书名:穿成替嫁夫郎后   作者:流凰千度   文案:   楚年穿成了猎户家的哥儿,被后娘做主,替弟弟嫁给了病秧子冲喜。   江自流一步咳血,两步晕倒,家中双亲心疼药钱,早挖好了坟等着埋人。   村里人都在议论,这倒霉孩子,说是冲喜,其实就是被卖过去守寡做苦力,以后的处境可艰难咯。   谁知楚年采灵芝打野味,竟然把快死的夫君给救活了。   为了跟漂亮夫君过好日子,楚年调制网红胭脂、组建话剧班子、鼓捣出各种古人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成了最受欢迎的富商。   还把江自流送去私塾,从童生一路考到状元。   状元郎炙手可热,京中权贵纷纷拉拢他联亲。   楚年有意逗他:“相府几次请你赴宴喝酒,你还不快去?”   江自流搂住楚年:“谁请都不去,为夫只会在家吃夫郎的软饭。”   楚年脸一红:“哪里软了,孩子都有两个了!”   1.善解人衣楚年x爱妻如命江自流   2.架空种田发家致富,攻受互宠,慢热,小确幸   3.节奏很慢【节奏很慢】   内容标签: 生子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年,江自流。 ┃ 配角:《穿成被垂涎的红狐狸后》球收藏! ┃ 其它:种田,经商,生子   一句话简介:种田互宠小确幸~   立意:努力营造美好生活 第1章 穿成替嫁夫郎 听我解释,真不是想亲你   楚年从未想过这么离奇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看着身上皱皱巴巴的破烂喜服,还有躺在身侧的男人,楚年有点抓狂:怎么就穿成替嫁哥儿了呢!   而且这嫁的也太差了吧!   抬眼随便一扫,就看见灰不溜秋的床帐边角上,挂着好大一张蛛网,上面还瘫着一只饿死的干瘪蜘蛛。   好歹是新人的婚房,居然都没被打扫过!   更别提还有掉土掉渣的四壁和屋顶,楚年上辈子最穷的时候都没住过这么烂的地方!   喘了口气平复心情,楚年试图从床上坐起来。   谁知这具身体头重脚轻,只能仰卧不能起坐,他起到一半,晕晕乎乎地又倒了回去。   “靠!疼死我了!”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肿伤,楚年忍不住嘶声。   这是后娘打出来的伤,因为原身不愿意替嫁,就被抓着头往墙上砸,砸晕了直接送过来了江家。   动作间,楚年身侧的男人发出了一声闷哼。他的声音又轻又哑,落到耳朵里,像有羽毛挠了一下。   楚年这才正眼看向自己名义上的“夫君”。   这一看,不由一怔。   万万没想到,江家的歪瓜裂枣里,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貌美的,跟外面那一群人的画风格格不入,仿佛鹤立鸡群,让破烂的屋子里蓬荜生辉。   只可惜是个无精打采的病鹤。   肤色苍白如纸,唇干欲裂,气息微弱,说是下一秒就会撒手西去楚年都信。   楚年拍拍他的脸,遗憾道:“都说自古美人多薄命,可惜了,你这张脸倒是正好踩在了我的审美点上。”   这张脸是真好看。就这还是病着的样子,若是好好的,该是何等的风华。   江自流意识迷离,冰凉的脸上感到温热,他努力掀开眼皮,看到个眉心红痕的哥儿在摸他,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美人”。   脸面一烫,江自流呛到,抓着破旧的薄被咳嗽起来。   楚年默默收了手。   再好看又有什么用,病成这样,怕是熬不过这个秋天了。古代人就是迷信,还冲喜,冲喜能有用?不过是白搭了哥儿一生的幸福。   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能够重活一次,他可不打算在这里磋磨一生。   这时屋外传来动静,有人哒哒哒地跑来,停在门口,啪啪扣门。   “夫郎夫郎,四儿来找夫郎玩了,娘亲说了,四儿可以亲亲夫郎了!”傻痴儿江四欢天喜地地嚷嚷。   ???   楚年看看身侧咳得不能自理的“夫君”,又看看砰砰作响的门板,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还有一个?古代人玩得这么野吗?要他一人侍二夫?   江母的声音响起:“四宝,年哥儿还没醒呢,等他醒了再给你亲。”   江爹也跟来了:“瞧这傻宝高兴的,你三哥还没死呢,还不能算你的夫郎呢。”   江四一听,急了,直接跳脚:“是四儿的!娘亲说了是四儿的!”   “是你的是你的。”江母抱住傻儿子,瞪了眼江爹,说:“不是都说好了么,等三子一死,叫年哥儿把他埋了,然后就改嫁给四宝。眼看着三子没几天好活了,我们四宝提前跟年哥儿亲近亲近怎么了?”   江爹:“这太明显啦,叫村里人知道得笑话我们家的。”   江母一翻白眼:“把门一关,谁知道咱家的事?老大那媳妇是个不生蛋的,你不盼望着早点抱孙子?年哥儿又俊又好生养,村里多少汉子偷偷惦记着他呢,我得早点让他给四宝生个大胖娃娃。”   楚年在屋里都听呆了。   这是什么戏码?三儿子病的都快死了,做父母的不心疼就算了,居然还图谋要把给他冲喜的哥儿改嫁给四儿子生娃?   难怪婚房又脏又破,原来江家人根本就没盼着这可怜的病秧子好啊!   楚年看江自流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同情。   在穿来之前,楚年是个三线小明星,事业蒸蒸日上,要是没出车祸的话,很快就能够跻身一线。他以为这么多年在圈子里见惯奇葩了,没想到穿来这里,眼前这家人还能更奇葩。   楚年拍拍江自流的脸,凑近了,对他说:“小可怜,你的家人似乎不想管你,那以后我来管你。”   江自流看向楚年。   因为咳嗽,他漂亮的眼睛里氤氲着雾气,一闪而过了某种情绪,藏在湿漉漉的朦胧之下,没有被楚年发现。   楚年正在思考,以自己穿来的身份和开局,想要改变目前的处境,还得靠眼前这个病“夫君”。   江家不是想他改嫁给江四嘛,但只要江自流不死,那他就是江自流名义上的夫郎,外面的傻子江四就没有理由碰他。   所以江自流不能死。   不仅不能死,还得跟他建立良好关系,刷他的好感度,等刷得差不多了,就让他跟自己和离!   这样,以后就自由了。   外面的拍门声越发急促。   “四宝让开,娘亲来给你开门。”   “好哦好哦!娘亲快快开门!夫郎漂漂!四儿要跟漂漂夫郎亲亲!”   “好好好,四宝高兴就好。”   楚年觉得不妙,也顾不上头晕了,赶紧翻身下床,推了房里的桌子去抵住门,以免江四被放进来。   江母听到动静,又推门不动,猜测是楚年醒了,在堵门呢。   “年哥儿?”江母唤他:“你是不是早醒了?那你应该听见我们刚才说的话了吧?”   “没错,我都听见了。”楚年回答。   “听到了你还不快出来见见你真正的夫君!”江母声线尖利,哐哐捶门。   妇人力气还挺大,他们人多,楚年干脆坐到桌上,用身体一起抵住门。   听到江母的话,楚年笑着说:“瞧您说的什么话,我的夫君不就在屋里,正躺在床上等我服侍呢么。”   江母:“???”   江母愣了愣。   都说楚家的年哥儿性格懦弱软和,这怎么...好像跟听闻里的有点出入呢?   江四半懂不懂,但大概知道是漂亮的小夫郎不想出来见自己,于是嘴巴一瘪,哇地哭了出来,边哭边嚎:   “爹!娘!夫郎是不是要跟三哥亲亲,不跟四儿亲亲?”   见傻儿子哭了,江爹也发了火,怒道:“小东西!还不快点把房门打开!”   楚年把门抵得严严实实,判定他们进不来,丝毫不慌,说:“不好吧?我跟夫君正值新婚燕尔,私下里要说好些体己话呢。”   “哇哇哇——”江四哭得更大声了。   怕傻儿子哭得喉咙痛,江爹示意江母把他带走哄好。   妻儿一走,他对着紧闭的门狠狠一踹,骂道:“混账东西!把门打开!”   楚年捂住耳朵。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江爹骂了半天,不见楚年有半点动静。   他骂得累了,最后狠狠踢了一脚门,放下狠话:“有种你就一直关着门别出来!看我饿不死你!”然后便也气呼呼地走了。   他就不信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哥儿,能挨得住饿?估计要不到天黑就能见到他出来知错求饶!   人全都走了,门外终于安静。   楚年揉揉肿胀的头,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不过,门外是安静了,屋内却没消停。   他那可怜的“夫君”一直在咳嗽,程度之剧烈,像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   刚才忙于跟江家二老对线,楚年没时间管他,这会儿忙过去床边查看。   “你没事吧?”楚年问。   江自流咳得厉害,以手掩唇,听到楚年问他,抬起唇上的手,虚弱地挥了挥,示意自己没事。   “......”楚年盯着眼前晃悠的手,瞳孔微颤:“可是,你的身体好像不觉得没事哎。”   江自流的手心上全是血好不好!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咳出了一手的血?!   救命!   这还能不能行了?   没了手掩着,江自流边咳边吐血,气息紊乱,胸膛起伏,如同一片飘零哆嗦的枯叶,好像随时都会去世。   楚年痛苦面具,急忙撸起袖子,上手拽人。   托工作性质的福,楚年从前参加过“急诊不眠夜”的公益类综艺,在医院学习过一些抢救技能。   遇到急诊病人咳血,应该立刻把病人置于头低足高体位,轻拍背部,好将血块快速排出。[1]   楚年曾帮助护士一起做过,勉强算有经验,他把江自流翻过来摆好,拍他的背,排掉了卡在嗓子眼的血块。   血块一清,江自流咳嗽的幅度果然小了不少。   “吓死我了...”   随手抹掉额头上急出来的汗,楚年慢慢把江自流翻回去放平,揉他的心口,观察他的呼吸。   可是江自流的呼吸相当于没有呼吸。   “......”楚年才要放下去的心又吊了起来。   不会是还卡着血块,窒息了吧?   不行!这大兄弟现在绝对不能死!   要是死了,他的和离计划就泡汤了,就得被抓给江家四傻子生孩子了。   谁受得了这种委屈!   一咬牙,一横心,楚年爬上床,跨到江自流身上,决定给他做个人工呼吸抢救一下!   双手捧住江自流的脸,楚年闭上眼睛,俯下身,慢慢凑近江自流的嘴唇。   谁知就在四片唇瓣快要沾上时,一只手按到楚年的胸口,挡住了他。   “嗯?”楚年抬头睁眼。   江自流正在用一种“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想这样”的复杂眼神看着他。   楚年:“.........”   楚年:...我可以解释。   *   作者有话要说:   楚年:开局一个病夫君,剩下全靠我演技。   [1]摘自“快速问医生”。   ——————————————   家人们预收文感兴趣嘛进专栏收藏一下叭!   《穿成漂亮寡夫郎》   余汤穿进书里时,丈夫遇害,公婆重病,招蜂引蝶的原身刚把年幼的小叔暴揍一顿,顺走了夫家全部财产准备改嫁他人。   可小叔是书中主角,现在的寒门农家崽,将来的狠戾弄权臣,等待余汤的命运是被主角一剑刺了个对穿。   余汤当机立断,带了更多的钱回到夫家,逐一弥补原身过错。   “打在你身,痛在嫂心,都是误会!”   “长嫂如父,砸锅卖铁我也要让你上最好的学堂!”   余汤想得好,必须抱紧主角大腿,要对主角百般好,等以后他发达了,也好跟着得道升天,去京城吃香喝辣,再找个俊俏公子哥谈恋爱,过神仙日子。   为了给许知微提供最优越的学习环境,余汤支小摊,卖美食,赚钱持家。   麻辣烫,关东煮,鸡翅包饭...层出不穷的小吃连锁店从乡下一路开到了京城,成了大受欢迎的寡夫郎。   后来,许知微功成名就,成为最年轻的首辅,余汤卸下重担,开始了期盼已久的神仙日子。   余汤只想谈谈恋爱,俊俏公子哥们却纷纷上门提亲。早已被驯化的小崽子竟然重新拿起了剑?   “长嫂,他们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娶你?”   余汤:“......打得过你才能娶我?这不是要我寡一辈子么!”   再后来,许知微一道令下,把所有上门提过亲的权贵子弟都打发去了护国寺诵经祈福。   余汤:“你又发得哪门子疯?”   许知微黑着脸将他抵在门口,满目隐忍:“进了许家的门,这辈子都只能是许家的人!” 第2章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睡过一夜,交情加深啦?   楚年都快裂开了。   他想解释一下,但就算解释了江自流估计也不会明白,还会显得很像是在狡辩。   算了算了,只要江自流暂时不会死就行了。   楚年故作从容,撒开手,没事人一样从江自流身上翻了下去。   刚刚那么一顿操作,楚年的衣服上蹭到了江自流的血。喜服本就又破又旧,这会儿沾了血,穿在身上只觉得膈应。   可却连一套可以换的衣服都没有。   原身在家就不受宠,说是嫁过来,更像是卖过来,真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孤身孑然就过来了,什么也没带。   生活不易,楚年叹气。   自己尚且如此,江自流就更不用说了。   想到得跟江自流做一阵子的命运共同体,楚年不好不管他,在小破屋里找到一块帕子,去给他擦脸擦手收拾。   都说世间有两种绝色,一是美人垂泪,二是美人泣血。   美人垂泪楚年见得多了,美人泣血还是头一回见。江自流病重羸弱,这会儿唇上染了红,凄艳得触目惊心,除非心是石头做的,否则很难叫人不动容。   楚年看江自流的眼神是惊艳和同情,同情多于惊艳。   但江自流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楚年给他擦脸,他想躲开;楚年给他擦手,他想抽手;楚年看他,他闪避视线。   就好像,楚年不是在照顾他,而是在轻薄他一样。   楚年:“......”   一来二去的,楚年甩帕子不干了!   不就是人工呼吸未遂么!至于防自己跟防贼一样么!   只是刚撂下挑子不管,又想起来和离大计。   为了长远自由的将来,得忍。   压下火气,楚年继续给江自流擦脸,边还莞尔一笑,关怀备至道:“夫君,你不要不好意思,我既然嫁给你了,服侍你是应当的。”   说是这么说,手上的力道却不像语气这么轻,比之前重了几分。   忍了,但又没完全忍。   力气一重,手指难免会磕碰到脸上。被温热的指尖戳着,江自流怎么可能感受不到温声软语之下隐藏的情绪?至少不会是嘴上说的这样心甘情愿。   纤长湿漉的眼睫眨了眨,江自流眸光微转,不再乱动了。   江自流变得配合,楚年自然非常满意,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年似乎在江自流眼睛里看到一闪而过的算计意味?   都病成这样了,还能算计啥?光是活着就要拼尽全力了吧。   楚年摇摇头,把江自流收拾干净了。   收拾好江自流,楚年累得够呛。   之前怕江自流会死,楚年悬着一颗心,精神紧绷,所以没觉得有啥,现在没事了,精神松懈下来,疲惫感和虚弱感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尤其原身头上也有伤,这么一顿忙活,楚年脑袋瓜子嗡嗡的。   要光是累也就罢了,累的话躺下来休息休息还能舒缓,偏偏肚子也发起难来,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大声抗议着说饿了。   天色渐晚,快到饭点,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在做饭,各种饭菜的味道飘来飘去,即便人在屋子里也能闻得着。   楚年鼻尖一嗅,浓郁的蒸玉米的香气便窜了进去,光是闻着这个味儿,就能联想到甘甜爽口的玉米粒在舌尖炸开的滋味。   楚年:“......”   本就饥饿的肚子,更加雪上加霜。   “夫君,你饿不饿?”楚年问江自流。实际上是想问问江自流平日里的餐饮伙食。   江自流蔫蔫躺在床上,回应楚年的只有一双润着湿气的眼睛。   楚年:“......”   好吧,问他有什么用。   江家二老都在盼着他赶紧死掉,就这情形下,还好伙食,能有口饭就不错了。   想到自己一上门就把江家二老给得罪了,江爹更是放了话说要饿死自己......   楚年愁闷了。   怎么别人穿越,不是太子就是王爷,到了自己这就成了山野村民?连吃饭穿衣都有困难。   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不过没辙,穿都穿了,抱怨没用,得行动起来。   楚年对江自流说:“夫君,我去找点吃的回来。”   桌子还在门口,以江家人的德行,抵门大业估计是不能停的,楚年只把桌子挪开一点,开了个能供自己进出的距离,省得每次都要重新搬动。   江自流的小破屋砌在院子里,江家是耕种为生的农家,现在正值秋收,一出去,就看到院里堆了好几堆收回来的玉米,都还没剥开,绿油油的,小山谷一样,怪可爱的。   但可爱又不能直接当饭吃,这玩意生吃不了,要填饱肚子,得找别的。   厨房也在院里,跟小破屋是个对角线,厨房门口有条长凳,上面摆着簸箕和竹篮子,里面分别放着几样家常野菜和几个鸡蛋,除了蒸玉米的甜香味,煮熟的白米饭的味道也飘了出来。   白米饭啊,这放在穿来以前,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主食之一,谁会特意注意到它?可现在楚年只觉得这味儿香得不行,勾的他肚子更饿了。   厨房里忙得差不多了,江母呼唤道:“吃饭了吃饭了,四宝,喊你爹回来吃饭。”   江四乐呵呵应了声,从堂屋跑进后院。   一进来,江四看到站在玉米堆里的楚年,眼睛瞬间亮了,痴痴笑起来,带着脸上胖乎乎的肉都在抖。   他张开双臂,哒哒扑向楚年,兴奋地喊:“夫郎夫郎!夫郎出来啦!”   楚年头皮一麻,果断闪身进屋,用桌子牢牢抵住了门。   江四跟了过来,啪啪敲门,用气鼓鼓的命令口吻说:“夫郎不许躲!快出来跟四儿亲亲!”   楚年:“......”   亲个锤子!为什么一个有智力缺陷的人整天想着亲亲啊!   江母一听,知道是楚年开门出来过了,她连手中饭盆都没放下,从厨房里走出来,扬着声音喊:“这小东西一准是饿了!哼!你有种关门,有种一直别出来啊!”   江四不高兴了,憋着嘴说:“可是四儿想夫郎出来。”   江母便又改口说:“四宝先来吃饭,一会儿娘帮你盯着,只要他再出来,娘就把他带去你屋里,好不?”   “好!娘最好了!”江四又高兴了,不扒门了,快快乐乐去享用他的晚饭。   楚年在屋里那叫一个气啊。   这多损哪,咋能有江母这么损的人!   无奈,楚年只能先缓缓。   你盯任你盯,我偏就不开门,不吃饭了,你奈我何?   头晕眼花的不行,楚年也不跟江自流客气,爬上他的床,在他身边躺下,准备先睡一觉再说。   见江自流看着自己,楚年说:“夫君,我们先睡吧,睡一觉,养精蓄锐,明天会是新的开始。”   说罢楚年就闭上眼睛睡了。   江自流这个身体状态,没有任何威胁,楚年一点儿也不担心他,反而是担心自己会不会睡相不规矩,半夜把人踢下床,加重了病情。   又累又饿,楚年入睡极快。就是睡得不太安稳,睡着期间隐约听到江家二老在门外说话叫骂。   想来盯着不是说说而已,他们还真这么做了。   但楚年只是翻了个身,埋头继续呼呼大睡,根本不理会他们。   次日一早,楚年睡饱了,苏醒过来,看到“夫君”还好好躺在自己枕边,没有掉下去过,欣慰地坐起了身。   “早安,夫君。”睡得好,心情也会好,楚年跟江自流打了个招呼。   然后肚子也咕噜咕噜的跟楚年打了个招呼。   楚年:“......”   靠,疲惫可以用睡觉驱赶,可饥饿不行哪。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已经饿了一顿了,还能再饿第二顿吗?   不能。   楚年也没准备一直饿着。   昨天晚上是没有办法,身体快要累到极限,只能暂避锋芒,今天一觉起来,精气神好了点,楚年还能这么被动?   当然是不可能的。   楚年起来,凑到门口。   屋外静悄悄的。   秋收时节,农家正是忙的时候,江家二老白天务农,晚上盯楚年,铁打的身体也抗不住啊,这会儿天刚蒙蒙亮,指定还在睡大觉呢。   正是个出去觅食的好时机。   “夫君,我再出去找点吃的回来,你继续睡一会儿。”临出门,楚年还不忘跟江自流交待一声,刷刷好感度。   江自流对楚年点了点头。   这倒让楚年有点惊讶。   江自流的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不像昨天那样对自己排斥了。   怎么,“睡过”一夜,交情加深啦?   这转变不错。   楚年弯眼笑起来,出了房门。   溜出房门后,果然如楚年想的那样,没再碰到江家人。   于是楚年索性溜出了江家。   倒不是想着逃跑。   他毕竟穿的是一个已婚的哥儿,在这个背景之下,就算逃出夫家,也是吃力不讨好,没准会陷入更艰难的处境。   楚年溜出去,是为的上山。   在这个村里,不全是务农的人家,原身家里就是猎户营生,在老爹去世之前,原身曾多次跟着一起上山,见过不少山上的好东西。   只可惜,老爹死后,留下原身跟着后娘,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晨曦薄雾,楚年也不耽误,麻溜地往山上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江自流:rwkk我的小夫郎在打什么算盘。 第3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有一说一,原生原态的山间景致是真不错,不是现代景区可以比拟的。   未进深山,两侧的树并不密集,金色的叶子铺满山路,脚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响,清晨空气极好,穿行在其间,仿佛沐浴在天然氧吧,让人神清气爽。   楚年肚子饿,身上没啥力气,暂时不贪图深山里的好东西,想着在山口摘些野果就行。   毕竟这个季节,山里最不缺的就是野果。   往东几里地就有几棵野枣树,楚年想搞些野枣垫垫肚子。   但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山里有野果,大人没有功夫,小孩们便结队过来摘着吃,所以下面的野枣几乎都给摘光了,剩下高处的,挂在枝干上摇摇摆摆,诱惑着楚年。   原身在家里日常挨饿,营养跟不上,所以瘦弱还矮,十六的人了,才一米五六,根本碰不着高处的野枣。   楚年是会爬树的,但他不想冒这个风险,万一爬到树上,一个头晕眼花摔下来,岂不是凉凉。   于是他去附近寻找,从地上捡了些还算长的杨树枝,握在一起,回到树底下敲敲打打,把高处的野枣敲下来几颗。   红通通的野枣滚在金黄的落叶上,像黄丝绒上镶嵌的红宝石,可爱又显眼。楚年把它们捡起来,在身上擦了擦,吹了吹,便送进嘴里吃了。虽然觉得有些不卫生,但条件有限,只能将就将就。   咬开野枣后,齿尖都是酥脆,酸甜的口感炫在嘴里,什么将不将就的想法全都被抛诸了脑后。   好吃!   楚年一口气解决完了它们。   几个枣下肚,楚年意犹未尽,再接再厉,继续打枣,又打下来二十几颗才收手。   他当然是想多打点下来的,奈何脆弱的身体不允许,额头上的伤口有些发疼,头也隐隐有些昏重感,确实不能再打了。   楚年坐在树下休息,又吃了三四个枣。他胃口小,饱腹感上来了,便没再吃,把剩下的捧在一起,装进喜服的内兜里,带回去给江自流吃。   浅浅休息了一会儿,楚年起身往回走。   下山的时候,薄雾开始消散,楚年老远看到了山道上有个人影。人影移动的速度很慢,走得近了些,才看清楚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这么大年纪,腿脚都不利索了,也跟自己似的要上山来谋食?   生活也太艰辛了吧。   楚年不免多看了老头几眼。   离得更近后,楚年发现老头身上穿的衣服不太一般。   老头身上的衣服,颜色虽然是朴素的深棕,质地却一点也不朴素。   混迹娱乐圈那么久,楚年对服饰还是有些了解的,这料子光鲜,一看就知道柔软,普通的村民可穿不上这种料子。   能穿得起这样的衣服,还需要大清早上山谋食打拼?估计只是上山来转转的吧。   楚年顿时卑微了,默默在心里槽了一句:小丑竟是我自己。   两人擦肩而过时,楚年突然回头,叫住腿脚不便的老头,提醒了他一句:“老爷子,东边山路难走,你要是进山,可以走西边的。”   老头闻声顿下脚步,转过身,问楚年:“你是从东边下来的?”   楚年点头:“嗯,我刚从东边下来,东边的山路窄还不平,灌木也多,西边要平坦些。”   “你怎么头上有伤?”老头注意到楚年额头上的肿块,咦了一声。   被问到痛处了。   楚年嘴角微抽,抬手摸了摸额头,说:“...一言难尽。”   “这还穿着喜服呢?”老头看楚年的眼神变了变。   楚年:“......”   这老头!就非得把自个儿的痛处一个一个点破了说出来呗!?   赶紧摆摆手,楚年说:“老爷子你自己注意安全,我还有事,先下山了。”   “哎你等等!”老头叫住楚年。   楚年:“......”   好家伙,这还是个有社交牛比症的老头?   老头往回追了楚年几步,解下腰间挂着的布囊,打开,手伸进去从里面掏东西,说:“这个给你。”   说着,他掏出来了两株厚叶子的草植。   这草一看就是刚□□没多久的,根茎底下还沾着新鲜的土。   楚年纳闷,问:“这是干什么?”   老头把两株草递给楚年,说:“这个你拿回去,把叶子摘下来,磨碎了,然后草汁敷在头上,能消肿的。”   居然是草药?   要知道古代医疗水平是很有限的,一点小病都能把人搞得要死要活,最主要看病很贵,药材很贵,所以很多人生病了都不舍得去看,看了也不见得就舍得买药。   江自流就是最好的例子,江家二老宁肯他病死在床上,也不舍得给他看病抓药。   楚年不知道老头是啥意思,没敢接,只说:“老爷子,我没钱买药的。”   老头听了一下子笑了,满脸的皱纹堆在一起,看上去还挺慈祥。   他把草药塞到楚年手里,说:“谁说要收你的钱了,这东西遍地都是,不值钱的,你拿回去用吧。”   真的?   还有这种好事?   楚年将信将疑。   老头又嘱咐了一句:“最好回去就敷起来,哥儿家家的,别留下了疤痕。”   啊,居然还有留疤的事。   楚年只觉得头疼,倒没想过会不会留疤。怎么说他也是靠颜值吃过饭的人,要是在额头上留一块疤......确实挺膈应的。   “那就多谢老爷子了。”楚年接过了草药。   想到自己带了野枣,楚年又说:“老爷子,我也不能凭白收你东西,我刚刚在山上摘了野枣,要不我拿野枣跟你换吧?”   老头笑着说:“不用,都说了,是不值钱的东西,满地都是,你直接拿去用吧。”   目光竟然感觉有点慈爱。   楚年抓了抓头。   两人别过后,楚年再下山,特意对两边的地上注意了一下。   究竟是不是满地都是,楚年不知道,反正他是没看见跟老头给的长得一样的草植。   估计这就是有钱人的大方吧!这趟山上得可忒值了。   快回到江家的时候,楚年听到前院里有声音,是江家二老要出去务活了。于是楚年躲到外面的茅草垛后面,准备等他们走了再溜进去。   江家二老显然不知道楚年偷偷溜出去的事,江母尖利的嗓门一个劲地在骂:   “那小东西真是坏透了心,到了我们家之后就一直堵着门,要我说,把门踹坏踹开算了,修门是要钱,但为了大胖孙子,这个钱咬咬牙,花就花吧!”   江母之后,江爹也说了什么。   只是江爹声音没江母那么大,也没那么尖,楚年在外面,听不清江爹说了什么。   但光是江母的话就足够楚年感到厌恶了。   这还不算,江母还交待留在家里干活的大儿媳:“注意着后院的动静,小东西饿了一天一夜,肯定受不住了,只要他开门讨吃的,你就把他绑起来,送到四宝屋里去,晓得了吧?”   楚年:“......”   等江家二老离开家,走得没影了,楚年轻手轻脚溜回江家,回到了江自流的小破屋里。   “夫君,我回来了。”楚年去床边看江自流。   江自流平躺在床上,脸色比昨天还要苍白,两片薄唇又干又燥,像皲裂开来的白瓷。   听到楚年的声音,他掀开眼皮,视线望过去,黝黑的眼眸漆着一点光,盈盈闪闪的。   真是又漂亮又可怜。   被病恹恹的美人这么盯着,谁能顶得住啊。   楚年拿出了自己从山上带回来的战利品:“夫君,我摘了野枣回来,可脆可甜了,你尝尝。”   屋里有布,楚年用布把野枣擦擦,然后放到床头,扶江自流坐起来。   江自流挺配合,只是视线并不在野枣上,而是在看楚年进门后放在桌上的两株草上。   楚年让江自流靠在床头,喂他吃野枣。   江自流乖顺地把枣儿含进了嘴里。只是野枣毕竟是脆的,得用牙咬,江自流咬起来费力,一个枣儿吃老半天才能吞进肚里,甚至就连低头吐枣核都费劲。   看到江自流这状态,楚年真是完全没法理解江家二老。   虎毒尚且不食子,江家二老之狠毒,连老虎见了都得甘拜下风说一句是在下输了。   由于吃起来太费劲,江自流吃了一个枣儿后就不愿意再吃了。   可是不吃哪行,都病成这样了,再不吃点东西,要怎么熬的下去?   楚年只得哄他:“夫君,这是我辛辛苦苦跑到山上,捡树枝敲枣树才敲下来的,就为了带回来给你补补,你再吃几个!”   江自流看向楚年。   楚年从他的眼神中,解读出一种“你是不是在为难我”的意思。   楚年:“......”   “有了,夫君你等等,我给你把枣子弄成枣泥再喂你。”枣子是死的,可人是活得嘛,江自流吃不动,那就变通呗。   弄枣泥需要碗和工具,小破屋里没有,得出去拿,楚年还得溜出房一趟。   想到江母的那些话,又想到江四的嘴脸,楚年握着野枣儿,看向江自流,压低嗓音对他说:“夫君,你一定要坚持住啊,我既然嫁给你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辈子只能做你一个人的夫郎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点点收藏吖! 第4章 “贤妻”形象 这弱不禁风的病美人还挺会疼人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这话说出来楚年都不带半点心虚的,俨然是一副贤妻形象。   话音落下,江自流咳嗽起来,他靠坐在床头,咳起来时胸膛震动起伏,黑发抖落倾泻,摊开在肩头,印着脸,黑白极致分明,显得无比脆弱。   楚年顿时眉心一跳,生怕昨日吐血一幕再次重演。   “夫君,你还好吧?”   不敢松懈,楚年上手给江自流拍背揉心口,帮他把这口没上来的气平复下去。   说来,江自流生的是什么病楚年并不清楚,时而虚弱的平静,又时而剧烈的咳嗽,搞得楚年挺没安全感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啥时候一口气没喘上来就原地去世了。   好在江自流这次没有咳血,在楚年的照拂之下,一会儿也止了咳。   舒了一口气,楚年说:“夫君,你等会儿,我弄好枣泥后,你吃了再睡。”   楚年去到门口听动静,没听到什么声,拉开个小口子,也没见着人,便开门出去了。   江家二老膝下一共四个孩子,大儿子在镇上做工,二儿子早夭,二老出去务农了,现在留在家中的就只有大儿媳和江四。   楚年偷偷行动,只要防范住这两个人就好了。   厨房在小破屋对角线方向,楚年要拿碗和工具就得去厨房,但堂屋的后门在两者中间,如果他去了厨房时,有人从堂屋进来后院,那他想往回跑,可就有点危险了,搞不好就要被逮住,或者起剧烈冲突。   楚年对这具哥儿的身体没什么自信,硬拼的话可能谁都拼不过。   但江家二老心狠,愣是不管江自流,等他自己死。为了自己的未来,楚年不得不冒一点风险。   深深呼了一口气,楚年壮着胆子快速冲向了厨房。   奔到厨房后,楚年也没时间细致的打量环境和东西,就是找碗,找可以捣碎枣子的工具。   碗好找,在橱柜里拿到了,但可以捣碎枣子的工具......迅速查看周围,楚年在煮饭的大锅边上看到了一根擀面杖。   擀面杖,能行,就它吧。   楚年赶紧过去拿。   待他过去了,发现大锅里还有一碗蒸鸡蛋。   楚年一愣。   蒸鸡蛋是早就蒸好了的,大锅里有温水,蒸鸡蛋的碗有一半没在温水里。   估计是江母起来后给江四蒸的鸡蛋羹。江家二老宝贝江四宝贝得不行,江四痴傻残障,便不用他干活,好生养在家里,任他好吃懒做。   想到江自流都那样了,啥吃的没有,江四好好的,还能吃鸡蛋羹,楚年百感交集。   同样是儿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难道就因为江四是最小的儿子,所以格外受父母的宠爱?   拿来吧你!   楚年拿起擀面杖,同时也抄起了温水里的鸡蛋羹。   想要的东西都拿到了,楚年马不停蹄离开厨房,回到小破屋里。他虽然动作快,但手脚轻,并没怎么发出声响动静,所幸的是,大儿媳和江四这期间也没有来后院。   “夫君,我回来了!”   端来了一碗鸡蛋羹,还捣什么枣子,鸡蛋羹不比枣子好吃?   “夫君,我找到更好的吃的了!”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楚年把碗端到江自流嘴边,喂他吃鸡蛋羹。   江自流有些诧异。   事实上,从昨日成婚开始,这个小哥儿的各种行径就让江自流觉得诧异。   他不柔弱,有主见,有胆量,心里藏着小心思小算盘,希望自己活下来,好躲开四弟。   为此他真的有去行动,偷跑上山摘枣,偷溜进厨房拿鸡蛋羹。   更重要的是,他都分享给自己。枣儿就不说了,这碗鸡蛋羹拿回来,他一口没动,直接就端过来给自己吃。   江自流乌黑的双眸沉沉如晦。   楚年见江自流没动,怕江自流是有什么思想负担,劝他说:“夫君别怕,你也是江家的儿子,吃他们一个鸡蛋怎么了,现在身体才是第一位,得想办法保住身体才行!快吃快吃。”   江自流回过神来,张了嘴,让楚年喂着他一口一口吃起鸡蛋羹。   乡下务农的家庭,虽说是会自己养几只鸡,但也不总是舍得吃鸡蛋的,江自流还没病时都没吃过多少鸡蛋。鸡蛋羹又香又滑,比野枣好咽多了,很快江自流就吃掉了半碗。   半碗下肚后,楚年还要再喂,江自流却抿起唇,不肯吃了。   楚年奇怪:“夫君,你怎么不吃了?”   江自流看着楚年。   楚年催他:“夫君快吃,吃完我还有别的事呢。”   野枣是先不用磨成枣泥了,但带回来的草药正好也要磨,磨好了敷到额头上,把伤口治好。   等头消了肿,不会再疼,行动力也能提高一点不是。   见楚年催,江自流抬起手,指了指鸡蛋羹,又指了指楚年。   楚年怔然。   这病秧子的意思,是想把剩下半碗留给自己?   楚年问:“夫君是想让我吃吗?”   江自流点了点头。动作间他小咳了一声,歪头往旁边靠了靠,没再对着楚年。   楚年:“......”   靠...这弱不禁风的病美人,还挺会疼人?好东西知道留一半分人呢。   其实原本楚年也没打算把鸡蛋羹全喂给江自流,毕竟碗在他手里,给江自流喂多少还不是他说了算。   只是江自流病得厉害,好不容易搞到个有营养的东西能吃吃,当然得让他多吃一点,好增加他的存活率嘛,这归其根本,还是为了楚年自己。   但江自流这么贴心的做法,倒让楚年有一点心疼他了。   心疼之余,也算有点明白为什么江自流不受宠了。道理很简单,会哭的小孩才有糖吃!   出生在江家这种家庭,就得会哭会闹会争取才行!   “夫君你吃,我身体好好的,可以找其他吃的,鸡蛋对病人好,你多吃点。”楚年上手,把江自流的脑袋掰过来面对自己,要继续喂他。   江自流眸光几闪,默默看着楚年。   楚年一笑,哄着他说:“夫君真好,知道疼我,但夫君要先把身体养好,这样才能更好地疼我。”   更好地疼?   江自流突然回想起楚年跨坐到自己身上,捧着自己的脸慢慢俯身下来的事......   看着楚年绽放出来的笑容,目光渐渐移到他扬起的唇角。   江自流:“......”   楚年哄着江自流吃掉了大半碗鸡蛋羹,再剩下的,江自流是真的不肯再吃了。楚年笑笑,也不再推脱,把剩下的那点给吃了。   到底是正儿八经蒸出来的鸡蛋,还是家养的土鸡生下来的蛋,那叫一个鲜,可惜就是没什么咸味儿。   不过这个也能理解,古代嘛,盐,贵着呢,一般的乡下人家哪里舍得放。   放下碗,楚年去鼓捣老头送给他的两株草药。他把叶子摘下来撕碎了,放进从厨房拿过来的那只碗里,捣捣捣捣,捣碎了,出汁了,然后捡起来,往额头的伤处贴敷。   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绿草往额头上这么一敷,有丝丝冰凉的触感,感觉还挺舒服的,就是不知道多久能消肿。   怕草药被蹭掉,楚年又找了条巾子,轻轻缠过脑袋,把脑门包了起来,最后在后面盲系了一个结,这样一来,稳稳当当,就可以安心敷草药啦。   做完这一切,楚年发现已经躺下的江自流正在看着自己。   江自流长得极其好看,漆黑的眉眼跟上等墨色在纸上画出来似的。被美人这样认真的注视着,楚年心里犯嘀咕:   是不是...自个儿这样头裹巾帕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滑稽?   楚年:“......”   就、就怪不好意思的。   “...夫君,我去把碗送回去。”跟江自流打了个招呼,楚年拿着两个空碗,先听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没人后,快速把东西送回厨房。   楚年出去后,江自流视线下移,看向桌上的药草残根。   ——   江四起床后,好几次跑来后院,拍打小破屋的门,嘴里吵吵嚷嚷地叫喊着夫郎,要夫郎把门打开。   楚年当然嫌烦,但桌子还算给力,抵住了门,不担心江四能进来。   江家大儿媳是个什么样的人楚年不清楚,她没来过房门口,只是在中午做好饭的时候,叫了在小破屋门外玩泥巴的江四吃饭。   等到傍晚江家二老回来的时候,才是楚年折磨的开始。   江母给江四蒸了鸡蛋羹,回来后当然是问江四吃得开不开心,这一问,看到江四摇头迷茫,什么鸡蛋羹不鸡蛋羹的,根本不知道的样子,江母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宝贝儿子没吃着了。   鸡蛋羹居然没吃到宝贝儿子的肚子里!   江母瞬间火了,尖利的声音嚷叫起来,整个院子都能听到。   她先是质问大儿媳,质问完大儿媳之后,又风风火火过来后院,到了小破屋门前,破口就是大骂:“小东西坏透了心!是不是你偷吃我儿子的鸡蛋羹!”   楚年怕她真的会踹门,从床上爬起来,跟桌子一起抵住门。   江母在外面骂他,他反正不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费口舌跟她吵,省得回头口干舌燥还没水喝。   只要不踹门,那一切都好说,暂时隐忍,要是铁了心要踹门怎么怎么样......楚年瞥了一眼桌上特意没送回去的擀面杖。   好在最后也没真闹到踹门,主要是江母声音实在太大,太吵,引得左右邻居都上门来问情况,还以为江家今天在地里挖到钱,买了猪回来杀呢。   江爹虽然也气得不行,但他到底是好面子的,不愿被左邻右舍在背地里闲话,面上跟个没事人一样送走邻居,然后拿出大家长的威严,呵斥江母先不要闹了。   但就这么放过楚年?   那也绝不可能!   江爹只是没有江母那么外放,实则一嘴的胡茬都快翘起来了。他蹭蹭蹭来到小破屋门前,恶狠狠地冲里面说:“小混账!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明天白天再收拾你!”   托秋收季节的福,江家二老再气再闹,也还是累得要早早消停的。   等到晚上,江家二老骂骂咧咧休息,江家终于暂时平静下来,楚年回去了床上。   感觉江自流在看自己,楚年侧过身子躺着。朦胧的黑暗里,他看不清江自流脸上的表情。   想到江爹说明天白天要收拾自己,楚年问:“夫君,你怕吗?”   病美人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刚刚那通架势,保不准是害怕了。   江自流没说话。   楚年浅笑了一下,安慰他说:“我只怕夫君咳血,其他的什么都不怕,所以,夫君一定要保重身体。快睡吧,晚安。”   *   作者有话要说:   江自流:更好地疼是怎么个疼?用...美色吗? 第5章 多亏了有你 你一个哥儿家的,还挺...厉害   楚年稳稳地睡了一觉。   哪怕江家二老放下威胁,那也得睡觉不是,只有吃饱睡足,养好自己的力气,面对恶势力的时候才能多一分底气。   睡得是还行,但是吃饱...不太行。   那么一点鸡蛋羹和野枣,只能维持个饿不死,不至于饿到腿软走不动路,离吃饱还差得远。   还是得上山搞吃的才行。   外面天光尚浅,江家人还没有起来,正是偷溜上山的好机会。楚年从床上坐起来,准备上山。   从床上坐起,楚年不像昨天那样有想要立刻倒下去的失重感了,头也没有那么昏沉了。   是敷了草药的原因吗?   楚年抬手摸了摸缠在额头上的巾帕,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发挥了作用。如果是的话,那这个药还挺厉害。   “夫君,我出去找吃的啦。”跟江自流打了声招呼,楚年麻溜地溜出了江家。   原身是猎户家的孩子,对大山不陌生,楚年今天体力比昨日好些,决定稍微进的深一点,特意从破屋里带出来了两条毛巾,以便找到好东西后往毛巾里装,到时候打个结拎在手里,比装在喜服里面方便。   今天没有起雾,道上露水重,地上的杂草被铺的晶莹剔透,楚年走上山道的时候,天空从鱼肚的白变化成了浅淡的粉橘,粉橘下面是金绿交叠的山林,抬头往前看,就像在看一副层次分明的油画。   进山约莫五里地后,人留下的痕迹便少了,除了猎户,村民一般不会进这么远,小孩子也不敢太往深处跑,所以这里面的东西比昨日浅山处多多了。   楚年就手摘了个野柿子,剥了皮,吸着吃,味道可甜可甜。但这玩意儿不宜空腹吃,楚年不贪,就只吃了一个,缓解了口渴,便没再吃。   再往前,楚年看到一小片矮木,只有他大腿那么高,上面结满了小果子,乍一看跟桑葚似的。   楚年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   过去一看,还真像桑葚,不过没有桑葚那么大那么长,颜色也并不是桑葚那样乌黑到发紫,它们比较圆,指甲盖大小,多是鲜艳的红色,一颗接一颗地攒在一起,可饱满了,滚胀得像快要炸开,光是看看,就觉得嘴里生津,馋了。   楚年摘了两个送到嘴里吃,乍一嚼,酸汁喷溅,搞得他皱起一张脸,差点直接吐出来,好在酸却不涩,再嚼两下,甜味出来了,开始尝到好吃的滋味。   这东西可多了,楚年就站在边上摘着吃,一连吃了好些,才想起来这东西被叫做蛇果,说是蛇也爱吃,原身小时候上山经常摘来吃。   虽然刚入口的时候觉得有点酸,但嚼两下尝到甜味再接着吃就好吃了,它长得小,咬起来也不费劲,楚年边吃,边张开毛巾放在一旁,捡着饱满漂亮地摘下来,带回去给江自流吃。   摘了一大堆蛇果,楚年心情不错,准备继续去找别的。他起身的时候动作幅度大了一些,前边野草丛里噗呲一声,蹦走了一只圆滚滚的膘肥小兔子。   楚年:“哇,兔肉!”   山里当然是有各种动物的,猎户们就是靠捕猎营生过活。但捕猎对现在的楚年来说是做不到的,兔子们胆小又敏捷,要想抓它们,徒手绝无可能的,要么得带狗,让狗去抓,要么就得布置陷阱。   没办法,楚年只能馋兮兮地看着兔子蹦蹦跳跳跑了个没影。   虽然吃不上肉,但大山里还有其他的馈赠。楚年又找到些野果,把两个毛巾都装满了,也算收获颇丰,打道准备下山。   上山的时候为了找到更多东西,所以楚年走得东边,下山啥也不图了,楚年便改走西边,西边路好走,没那么费脚。   因为这回进山进得远,摘得东西也多,所以花了不少时间,已经是日照高头了。   但这也好,江家二老放了话说要白天收拾他呢,万一他们早起后真得来踹门,发现自己不在屋里,表情一定很好玩。   再说秋收是农家最忙的时候,耽误时间就是耽误金钱,楚年不信他们会不管地里的活,耗在家里就为了弄自己。   这么一来二去的,也算拖延了些时间,至少楚年的状态不再是刚穿来时的无力了。   从西边下山,半道上楚年又遇到了昨天给他草药的老头。老头身在一片竹林里,肩膀上搭了一条灰扑扑的麻袋挂在背后。   楚年嘴角扬起了笑,加快了速度,待走得近些,觉得老头能听到自个儿说话了,跟他打招呼:“老爷子,又见面了。”   老头闻声回头,见到仍穿着喜服的楚年,笑呵呵道:“是你这个小哥儿啊,怎么今天还不舍得把喜服换下来,是想要整个大罗村的人都知道你嫁人了吗?”   “......”楚年嘴角一抽。   这老爷子,可真会聊天。   不过楚年还是得谢谢他给的草药,确实很有用。   楚年一边往老头那边走,一边指了指扎着巾帕的头,感激道:“老爷子,谢谢你昨天给我的草药,我昨天回去后按照你说的敷上去,今天一觉醒来觉得舒服多了。”   老头也往楚年这边走,他人在竹林里,抬脚间带起片片竹叶。   楚年看这片竹林规模不小,竹子长得也挺好,等到了冬天,估计能长出来不少冬笋,于是便多在地上看了两眼。   这一看,他眼尖地看到老爷子身侧后方半尺处居然有...一条蛇?   “别动!”楚年立刻朝着老头一声大喝。   老头被喝得一激灵,不解地看向楚年。   楚年自个儿也没动,定睛去看,看仔细了,确定没看走眼,确实是条蛇。这蛇通体青碧,细长的一条,伏在颜色差不多的竹叶之下,并不显眼,要不是楚年眼尖,还发现不了。   好家伙,估计是竹叶青,十大毒蛇之一。   要是惊动了它,被它咬上一口,那可有的受,尤其老头已经上了年纪,要是身体素质差点,后果不堪设想。   怕老头会害怕,楚年缓和了声音,先给他打预防针:“老爷子,你可千万别动,我要跟你说件事,你站稳,做好心理准备,听了以后别害怕。”   老头一听乐了,不知道这小哥儿可可爱爱的什么意思,笑眯眯道:“好,你说,老头我不害怕。”   “......”楚年:“你身后有蛇。”   这话一出,老头笑容陡然僵住,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起来。   怕老头害怕,楚年没告诉他蛇是竹叶青那样的毒蛇,只宽慰他说:“放心,蛇暂时没动,只要你也别动,等一会儿,等它自己爬走就没事了。”   一般情况下,蛇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只要沉住气等蛇走了就安全了。   老头没再说话,一动不敢动地站在原地。   但老头毕竟上了年纪,本来腿脚就不太利索,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没多会儿身体就感到麻痹,站不太住了。   看到老头开始摇晃,楚年鼓励他:“老爷子,千万别动,再坚持一会儿!”   除此外楚年也没别的方法帮忙。蛇离老头太近了,楚年不敢轻举妄动冒险,只能等蛇自己爬。   可气人的是,这蛇也很沉得住气,半天了,愣是不走。   谁知老头突然打了个喷嚏,身子往旁边一歪——   楚年瞪大眼睛,在心里叫了一声完蛋!   果不其然,老头一动,那老僧坐定般的毒蛇受了惊,立刻显露出凶性,扑上去就是一口。   老头哎呦一嗓子,抱着腿倒在了地上。   竹叶青咬了人就要跑。   但哪有这样的好事,咬了人,楚年还能放它走?说时迟那时快,楚年摸起脚边附近的一块石头,眼疾手快,对着它的七寸就砸了过去。   楚年以前为了拍一部戏可是练过枪靶子的,凡他出手,百发百中,直接就把竹叶青给砸懵了。   但这还不够,楚年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它的后尾,拎着它站起来,准确又迅速地捏住七寸,用它的身体打了个结,然后拿起老头掉到地上的灰麻袋,把它塞了进去。   这行云流水的操作,仅在电光火石之间,别说蛇懵了,就连趴在地上的老头也懵了,连疼都忘了喊,直勾勾地盯着楚年看。   楚年搞定了蛇,马不停蹄地来照看老头,他推开老头抱住腿的手,想把他的裤腿撕开,结果撕了两下没撕开。   “...老爷子,你这衣服,质量可真够好的。”楚年无语,只得作罢,改要撕自己的喜服。   老头见状倒吸一口冷气,连忙阻止他:“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什么使不得的,想不想要命了?这可是毒蛇,要立刻处理的。”楚年说着就要上手撕,但忽然反应过来,好像确实使不得,因为他就这一件衣服啊!   楚年:“......”   还好,还有装了野果们的毛巾。   不敢耽误,楚年连忙把毛巾解开,倒出来野果,然后撸起老头的裤腿,把拧成一条的毛巾系在伤口上方,勒住扎紧,防止毒素向上蔓延。   但勒住伤口上方还不够保险,竹叶青毕竟是毒性很烈的蛇,楚年又把另一条毛巾也解开,推开老头的双手,将毛巾从他腋下穿过,绕住心脏以上的前胸后背,同样勒住扎紧。   这一切做完后,楚年再去看老头腿上的伤口,发现伤口旁边的皮肤已经开始泛紫了。   楚年嘶了一声,心说毒蛇不愧是毒蛇,恐怖如斯。   “老爷子,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疼,你别怕哈。”提前预警了一声,楚年低下头展开急救,帮老头吸出毒血,一直到吸出来的血恢复红色,他才停下。   吐干净嘴里的血,楚年擦擦额头上急出来的汗,往地上一瘫,歇了下来。   能做的他都尽力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老头的造化了。   老头疼得表情都扭曲了,但也没忘记向楚年道谢:“哎呦,多亏了有你,不然我这条老命今天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道完谢,老头忍不住又夸了一句:“没想到,你一个哥儿家的,还挺...厉害。”   *   作者有话要说:   楚年:论打结,我是专业的!   谢谢沈秋寒的浇水~ 第6章 “柔弱”的哥儿 夫君,我给你看个大宝贝   楚年当老头是说自己抓蛇厉害,打个哈哈敷衍说:“我爹是猎户嘛,教过我怎么抓蛇。”   至于急救...别问,问就是在“急诊不眠夜”学到了不少知识。   本来以为一辈子都用不上的,没想到穿越后接二连三地用上了。这年头,穿越有风险,不会点东西都不敢穿越了。   “你给我扎毛巾是怕蛇毒往上流淌吧?一般人知道要在伤口上面扎就不错了,你还知道要把心也护住,这也是你爹教你的?”老头显然有些在意楚年急救的操作,抱着腿,疼得声音都抽抽,还要跟他说话。   “...对,我爹常年在山上打猎,对这些还挺了解的。”   “怪不得你爹放心你一个哥儿家独自上山呢,本事都教给你了。”   “...你也知道我都嫁人了,我爹哪还管的到我,再说他死得早,早就不在世上了。”   楚年说完摆摆手,不欲再说的样子。   这老头是个有社交牛比症的,原身原本是个柔弱胆小的性格,也没有跟早死的爹学过太多东西,虽说彼此不认识,但毕竟是一个村的,多说多错,还是少说为妙。   老头以为说到了小哥儿的伤心事,把嘴巴合上了,躺在地上吸气抽抽。   被毒蛇咬了之后最好是平躺着舒缓舒缓,太激动或是太剧烈都容易导致毒素扩散。见老头很上道地躺着平复,楚年少了操心,去捡掉了一地的野果。   刚才事态紧急,抖毛巾抖得快,野果们珠子似的撒了出去,圆溜溜地滚得到处都是。   这都是辛苦进山摘来的,楚年和江自流就靠它们果腹,但毛巾给老头用上了,喜服的兜可装不下这么多野果,不可能全带回去了。   楚年边捡边觉得心疼。   可也没法,毕竟人命比野果更重要,何况老爷子还帮过他。   好在抓着了罪魁祸蛇。楚年看了眼灰麻袋,心念一转,想到可以把蛇带回去炖了吃啊!   虽说这条蛇细的很,肉不多,但再不多也是肉呀,楚年老想吃肉了。而且蛇汤可鲜了,还滋补,病人喝了大有好处呢。   这么一想,楚年便不觉得心疼了,他捡起两个枣吃了,然后开始装方便江自流吃的蛇果。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老头抬起头看,看到楚年在捡野果。   楚年是为了他才抖落毛巾的,老头皱成一团的脸上多了些不好意思,开口说:“小哥儿,怪我,害你带不完果子了。”   楚年已经在想应该怎么煮蛇了,不在意地说:“没事,这些玩意儿大山里多的是,啥时候都能摘的到。”   老头犹豫了一下,问:“那能不能给我点蛇果?”   “可以啊。”楚年以为是老头也想吃,把刚捡到手心里的一捧在衣服上擦了擦,递到老头手里。地上还有好多,他继续捡地上的。   等把里兜装满了,楚年拍拍喜服上沾上的灰土,转过身看老头。一看,发现老头已经坐起来了,他没有吃蛇果,而是用手指把蛇果碾碎了,鲜红的果汁涂在了被蛇咬的伤口上。   楚年咦了一声。   老头抬起头,解释说:“这东西不仅能吃,也能用药的,清热解毒,被蛇咬了敷它有好处。”   楚年惊讶:“被竹叶青咬了敷它就行了吗?”   “当然不行。”老头摇头:“靠它解毒太慢了,真要解毒还是得上正儿八经的草药,外敷内服,双管齐下。现在用它不是聊胜于无嘛,总比什么都没有好,涂上去我也舒服点。”   “原来如此。”楚年点了点头。   这老头懂得还挺多的,说话也很有条理,跟一般的村民气质不太一样,再加上他穿得也好,估计不是一般人。   楚年说:“老爷子,下次别再一个人往山上跑了,你一个老人家,腿脚也不是很方便,现在正是秋季,山上蛇虫多,怪危险的。”   闻言,老头轻轻叹了口气。   楚年又说:“能站得起来吗?我扶你下山送你回家吧。”   也休息了一会儿了,可以慢慢走动了。毕竟也不能一直待在山上呀,还是得把老头送回去,让他的家人给他找个郎中瞧瞧才好。   “好,麻烦你了,下山吧。”老头应下,敲了敲腿柱子,双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   楚年上前去帮忙,扶起老头,两个人慢慢地向山下走。   老头的话是真的多,一路上跟着楚年聊天,问楚年姓甚名谁,嫁到了大罗村的哪户人家,为什么新婚就上山来摘野果,等等等等。   楚年开始还随便答了答,后面被问得不耐烦了,敷衍说:“老爷子,虽然我也很想跟你唠嗑,但我就是一个柔弱的哥儿,光是扶着你下山就已经要用尽全力啦。”   言外之意:我们就安安静静地下山去,好不?   老头:“......”   柔弱的哥儿...想到楚年徒手抓蛇的画面,老头沉默了。   下了山,老头给楚年指自己家的路。   他家在村子里面,要过去,得途径不少村民家门口。   大罗村算是规模中等的村子,住着几十户人家,大多都是勉强温饱的水平,碰上丰年还好,一家子吃点好的,还能有余钱做套新衣服鞋子,要是遇到老天不给力,收成不好,交了税后连饭都吃不饱,得勒紧裤腰带子才能过活。   这样的生活水准,村民们的居住环境当然都不咋样,多是土房木瓦,条件稍微好点的,能住上砖房,再围个院子,种点野菜,养两只鸡鸭,就会成为大多数村民艳羡的对象。   江家就属于稍微好点的,因为他们家大儿子在镇上帮工,能贴补家里,所以后娘一边舍不得亲生的哥儿嫁过去受苦,一边又舍不得退婚还彩礼碎银钱,便逼着原身替嫁了过去。   现在正是忙得时候,村民们都在地里,除了半大的小孩在外面捏泥巴抓蚂蚁,路上没得闲人。   楚年按照老头的指引,把他送回了家门口。   看着眼前开阔的砖砌前院,再看着双开的厚质大门,一股跟大罗村格格不入的氛围迎面扑来。   楚年:“......”   好家伙,虽然猜到老爷子不是一般人,但也没想到这么不一般呐,莫非这是...全村首富!?   老头早累得不行,脸色都有点发灰了,总算到了家门口,他松了一空气,边埋怨边感谢:“哎呦,可算到了,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了,年哥儿,辛苦你了。”   “...不辛苦。”扶着老头,楚年还没从这莫非是个全村首富的震撼中走出来。   讲道理,穿越之前,楚年自己就是个有钱人,更有钱的也不是没见过,但自从穿过来...这两天的日子过得可太特么苦了呀!   苦到看见穷乡僻壤里也能有家庭条件这么不错的,竟生出了几分感慨。   大门是关着的,楚年上前去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开门。   老头向来和蔼可亲的表情沉了下去,闷声喊道:“孽子,开门来!”   这一声喊出去,才有人来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二十来岁的汉子,只穿了一身白色里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人也是惺忪着眼,一个劲地打哈欠,一看就是不情不愿刚从睡梦中被吵起来的。   “爹啊,你咋又出去了。”汉子迷迷糊糊地说,甚至没发现老头哪里不对。   眼见老头就要动怒,楚年嘴角一抽,连忙安抚他说:“老爷子,你可是被毒蛇咬了,千万别激动。”   “呦,被毒蛇咬了?”汉子一听,这才清醒了点,从门里出来,伸过手要去接扶老头。   老头哼了一声,拍掉了他的手。   汉子也不恼,说:“不愿我扶?行啊,那就麻烦这位...”说着转而看向楚年,待看到楚年,后面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嗓子口。   怔了一下,汉子问:“爹,你还给我带了个媳妇回来吗?”   楚年:“???”   “你你你!你怎么一点也不知廉耻!唐突了年哥儿!”老头灰败的脸色瞬间绿了,眼里冒火,抬手就要打他。   还是被楚年连忙拉住,说:“老爷子!冷静!冷静!!”   汉子一点也不在意,眼神在楚年身上扫过,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楚年不是很舒服。   楚年不想多待,说:“我把老爷子送进屋吧,先让老人家躺着,然后你抓紧给他找个郎中来看病。”   汉子往边上一挪,让出道来,说:“东边第一间。”   楚年扶着老头进了前院,更看出老头的家庭条件在村子里是相当不错的,东西各有砖房,正中的堂屋也很气派,不是江家可以比拟的。   前院里没看见任何农作物,全是花草树植,很是闲雅,墙边灰色的墙根底下摆了一排栽在瓦盆里的花草,靠近天井的位置还摊放了好几个大簸箕,上面晒着一堆绿的黄的小叶儿,不知道是茶还是其他什么,味道不很好闻,隔着老远楚年都能闻到一股清苦的味儿。   除了院子不错,屋子里面的陈设也很不错,虽不是多么富贵奢华,但都干净典雅,让人看了觉得舒服。毕竟是别人的家,楚年不好意思多看,把老头送进卧房,扶着他坐到床上,躺好。   安顿好老头后,楚年说:“好了,老爷子,我要回去了,你可别再动怒生气了啊,要动怒也等蛇毒治好了再动嘛,人要惜命。”   “让你见笑了。”老头老脸一红。   楚年摆摆手,告别了老头。   出了屋门,楚年发现那汉子还在门口站着,估计是等着关门,于是步子加快了几分。   汉子看见楚年奔来,一手搭在门上,一手抬起,指了指他额头,问:“你夫君,他动手打你啊?”   楚年:“???”   懒得解释,楚年说了句告辞,便出了他们家大门。   反正老爷子平安送回来了,其他的他也管不着了,他现在就想赶紧回家炖蛇,吃蛇肉!   汉子靠在门口,看着楚年急匆匆走掉的背景,笑了一下,喃道:“小哥儿还挺害羞。”   ——   回到江家,江家二老果然不在家等着,楚年乐得有功夫弄蛇,挺开心。   弄蛇之前,楚年先去看看江自流。   拎着战利品,楚年喜滋滋地进了小破屋:“夫君,我回来啦!”   听到声,江自流侧过头,看向门口方向。   大中午的,光线很足,阳光从门外泼进来,楚年逆着光,正好看到卧倒病榻的美人缓缓朝自己递来目光,半明半暗中,一双眉眼盈盈,乌黑透润,远山黛色般的好看。   可太好看了!   光是看着这张脸,心情就能好上一大截!   楚年眼睛一弯,举起手里的灰麻袋,很是高兴地说:“夫君,我给你看个大宝贝!”   *   作者有话要说:   江自流:人在家中躺,锅从天上来。   谢谢小可爱们留评~~ 第7章 真没想轻薄你 咋滴,是什么特殊情趣啊?   毕竟是毒蛇,楚年没有拿出来给江自流看,只是开心地摇着麻袋,炫耀一样宣布:“我们今天有肉吃啦!”   灰麻袋底下是有一坨东西在动,江自流看不出来里面装了什么,但楚年笑得这样明朗,应该是好东西。   楚年笑起来时,两只圆阔的眼睛弯起,弯成两轮半悬的月牙,唇角扬着,旁边还汪有一颗小小的梨涡,即便头上有伤,衣裳皱破,依然不损他又甜又软的相貌。   就是这么一个谁见了都觉得该是被娇养在家里的哥儿,居然有本事上山抓到了个活物。   江自流咳嗽一声,转开视线,没再盯着楚年看。   楚年炫耀完了,把麻袋先放到桌上,又拿出来蛇果。   “夫君,先吃点野果垫垫吧。”   宰蛇炖蛇都要花时间,先喂江自流吃点东西才行。   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楚年现在扶江自流坐起来已经很熟稔了,他把红彤彤的蛇果凑到江自流嘴边,说:“夫君,这个好,又软又甜,可好吃了,你肯定能一下吃好几个!”   又软又甜...   江自流的脸蓦然一烫,偏头咳嗽起来。   楚年吓了一跳,怎么又开始咳了?   少不了又是一番拍拍揉揉,等江自流气顺了,楚年才放下心来,继续给他喂蛇果。   江自流气色难看,即便一通咳嗽,仍是不见血色的白。   楚年瞧着他这脸色,觉得这样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他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真的能熬到好感度刷上来提和离的那天吗?   蛇果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楚年边想着事儿边喂江自流,走了神,捏着蛇果的指尖频频蹭在江自流的唇上。江自流的唇薄,又干燥,并不柔软,楚年是没什么感觉的,但几颗蛇果吃下去,咬开的汁水润泽了唇,触感变了,楚年才觉出哪里不对来?   楚年眨了眨眼,低头一看,看见自己的两根指尖尖鲜红欲滴。他一顿,下意识看向江自流的唇——   江自流的唇亦是涂染了果红,而他的指尖正摁在唇上,指尖与唇红成一片。   脑子里轰的一下,楚年触电般收回了手。   慢慢把视线从江自流的唇上移到眼睛上,楚年果不其然地发现江自流看自己的眼神又变了!   就跟那次想给他人工呼吸时的眼神差不多,一股子欲言又止的控诉意味。   楚年:“......”   靠,我真没有想轻薄你好么!   真要是想轻薄,天天晚上都躺在一起,那不是大把的机会?非要等到白天才轻薄?咋滴,是什么特殊情趣啊?   气鼓鼓地把蛇果都塞到江自流手里,楚年闷声道:“夫君自己吃吧!我去弄肉了!”   说罢速度可快,一溜烟抓了麻袋,窜出了小破屋。   江自流:“......”   抓着手心一大把红彤彤的蛇果,江自流默默抿了抿唇。   ——   终于可以吃到肉了,楚年已经开始馋了。   随着体力的恢复,楚年的胆子也大了一些,他看了眼堂屋后门,拎着麻袋往厨房走。   然而,没想到,还没走到厨房呢,楚年就看到紧闭的厨房门上,挂了一把锁。   好家伙!江家二老居然把厨房锁起来了!   楚年:“......”   不仅仅是厨房的门上了锁,整个后院,就跟防贼一样,除了实在没法搬走的生玉米,啥菜呀蛋呀的,全部收了个干净。   这家人可真特么能干啊,楚年都气笑了,期待了一路的蛇肉,就这么泡汤了!   更可气的是江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突然从堂屋里跑出来,手里拿着扫帚,对着楚年跳过来就要打。   楚年吓了一跳,没想到江母玩阴的,连忙逃窜闪避挨打。   江母卷着袖子,提着扫帚,一双狭长的吊稍小眼凶狠至极地瞪着楚年,恨不得把他活活撕了才好。   她一边挥舞着扫帚追打楚年,一边尖声骂道:“你这个小贱人,居然还敢往外跑!你想跑去哪?跑回娘家吗?跑出大罗村吗?”   偷溜出江家的事情果然是被发现了,这一点楚年已经猜到了,但没想到为此江母真舍得放下地里的活不做,守株待兔在家等着自己。   不过除了江母,没听到江四的声音,也没有见到大儿媳,估计是他们替江母下地了。   嘿,要是这样的话,一对一,楚年觉得自个儿可能还有胜算?   被撵着在后院里跑了两圈后,楚年跑到一堆玉米垛边上时,猛地转身,一脚踩上玉米,喝道:“你再追我我就扔你玉米了!”   江母没想到楚年竟然敢停下来,脚下一滑,扛着扫帚堪堪停了下来。   追了楚年两圈都没追到,江母头顶都快冒烟了,现在楚年还敢放话威胁她?   江母对着地上一啐,叉着腰骂道:“你个小贱人,就你这小身板,能扔老娘几个玉米?看老娘打不打得死你就完了!”   说罢作势又要扑过来打。   “那我要是扔这个呢?”这时楚年已经拉开了灰麻袋,捏着袋子底部一角,倒出来了半条竹叶青。   倒出来的刚好是蛇头,竹叶青朝着前方狂扭身子,血口喷张,嘶嘶吐信,很是疯狂的样子。   江母一个妇道人家,何曾如此之近地接近过蛇,虎躯一震,不受控地跳了起来,扫帚也直接从手里飞了出去,她尖利的嗓音响彻后院:“蛇!蛇!蛇啊!我草你三姥姥个二大爷!作了个大鬼孽啊!”   很好,还好江母怕蛇。   既没有三姥姥也没有二大爷的楚年一手拎着灰麻袋,一手挠了挠耳朵,心说这回属于是蛇蛇戴罪立功了,暂时可以不用再跑了。   江母非常崩溃,她光是看到这条蛇吐信扭动就想吐。忍着恶心和恐惧,江母捡起地上甩飞了的扫帚,举起来对着楚年,恶狠狠地要求:“给老娘把这东西扔出去!”   可惜,被蛇吓到,气势比之前弱了太多。   楚年一脸无辜,张口就来:“不能扔,这条蛇不是野蛇,是我养大的。”   “你说啥?”江母又是一震,看楚年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   楚年说:“虽然它只是个畜生,但我既然养了它,就得对它负责对它好呀,不然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江母:“......?”   楚年:“......”   不会吧不会吧,她不会听不懂这是在骂她吧?   保持着一个还算安全的距离,江母内心发憷,不敢再太过张狂,楚年也不可能真放开毒蛇,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对峙起来。   就在楚年在该收场了的时候,江家大门外来了个人叫门:“有人在家吗?”   这一声叫门,江母就跟被人救了似的,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但气势不能输啊,还以为楚年没看出来她气短呢,强装威严,剜了一眼楚年:“小贱人,等下再收拾你!”   江母到前头见人去了,楚年才把竹叶青装回了灰麻袋。虽然没吃到蛇肉很遗憾,但这蛇留着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倒挺好。   跟江母对线也挺累的,楚年喘了口气,准备回小破屋里歇会儿。   谁知江母却扬声叫他:“年哥儿,快出来见客!”   还一改辱骂性质,好好地叫了他的名字。   楚年:“???”   背起麻袋,楚年过去了前门。   前门有个汉子被江母请了进来,楚年一看,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老爷子家的儿子。   初见时,这汉子穿着松垮的里衣,睡眼惺忪哈欠连天,没给楚年留下什么好印象,现在的他,红裳黑靴,好好收拾了一番,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端的是个意气风发。   江母别提有多殷勤,堆着笑脸,一个劲地请他进屋喝水:“这天儿怪热的,罗童生进屋喝杯水吧。”   汉子余光瞥向楚年,闲懒一笑,拒绝说:“不用了,我只是按照我爹的吩咐,来把谢礼送给年哥儿。”   “年哥儿,还不快点过来!”江母回头叫楚年,招手想唤他过来,但一看到他背上背着灰麻袋呢,身体一颤,改口说:“算了,你就在那儿待着吧,脏兮兮的,别冲撞了罗童生。”   罗童生?   楚年在想,这个“童生”,应该不是名字,而是读书人考试得来的功名称呼吧?是秀才之下的功名,科举之路上的第一步?   “年哥儿不过来,我如何把谢礼给他?”汉子一笑,指了指挎在胳膊上的漆盒。漆盒上下两层,制工还挺精巧。   江母盯着漆盒,眼里露出艳羡情绪,酸不溜秋地说:“这是食盒不?哎呀,你们罗家的东西就是好呀,一个食盒都这么漂亮,像我们一般人家,哪里用得到这么好看的东西哦。”   汉子笑而不语。   江母感到尴尬,连忙岔开话题,又问:“对了,我们家年哥儿是干了什么事呀,居然劳得罗老爷子要送他谢礼?别是搞错了吧?”   “没有搞错,年哥儿救了我爹一命,我爹感激着呢。”   “啥?年哥儿救了罗老爷子一命?这怎么可能?他一个笨手笨脚的哥儿,不给人添麻烦就是好事了,还能救命?再说,要救命,那也是罗老爷子救别人的命才对呀!”江母连连摆手,一脸的不相信,觉得一定是搞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楚年:可恶!想吃肉! 第8章 威逼改利诱 这大概是他穿越以来最开心的时候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爹是这么说的。”汉子说完看向楚年:“年哥儿,你不过来,是要我走过去送给你吗?”   楚年觉得老爷子真是个讲究人,居然还让儿子特意送谢礼来。   举手之劳的事,楚年本不想接这个谢礼,但一来,这个礼看上去是吃的食物,大抵不会太贵重;二来,受情势限制,想搞到点正儿八经的吃的真的很难;三来,罗家在村里的地位名声应当极好,江母这样泼辣的性子,笑脸相迎不说,语气里还多有讨好之意,若跟罗家有点牵连,是好事。   思及此,楚年决定接受这个谢礼。   楚年正要过去,江母开了口:“哎呀,真是,罗童生一直挎着食盒挺累的吧,快拿下来让我提着吧。”   说着笑眯眯伸手,想要汉子把食盒给她。   楚年脚步一滞。   谢礼要是给到了江母手上,可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然而汉子对江母的行为无动于衷,他不耐地皱起眉头,语气也沉了点,说:“我给年哥儿送个谢礼就这么费劲吗?怎么?还要我三顾茅庐不成?”   他显然是没准备把食盒给江母的意思,江母脸上的笑和伸出去的手同时僵硬住。   看到江母掉了面吃瘪的样子,楚年憋笑,立刻走过去,从汉子手上接过食盒,说:“老爷子太客气了,还请替我谢谢老爷子。”   “回头你自己去跟他说吧。”汉子环住双臂,站姿吊儿郎当。   楚年一想,这个可以有。   于是一点头,说:“也是,待我跟夫君尝过后,我亲自去还食盒,顺便跟老爷子道谢。”   话说到这份上,等汉子走了,就算江母想拿走食盒,也有理由好阻拦不是。   汉子挑眉一笑,看看楚年,又看看江母,眼神里有些玩味。   江母在楚年走过来时就不住地往旁边挪,这时挪得离两人都有几步远。   没办法,她实在是恶心楚年麻袋里背着的蛇。   真是离了个大谱,楚年一个哥儿,玩啥不好,竟然玩蛇?这是正常哥儿会有的爱好吗?   就因为这条蛇在,搞得她脑子和手脚都慢了半拍,没有先一步抢过食盒,便宜了楚年这个小混账!   江母气得牙关紧咬,拳头都硬了,真想把楚年打一顿。   汉子没啥事了,便要走。   临走,江母急急叫住他,问:“罗童生,你家收不收蛇啊?我家年哥儿手里正好有点蛇,你要不顺带给它买回去?”   此话一出,楚年和汉子都是一愣。   楚年顿时绷紧了背。江母这人,蔫坏蔫坏,她怕蛇,所以要把蛇弄走,这样她就好追着揍自己了。   楚年迅速声明:“这蛇我谁也不给。”   汉子似乎来了兴趣,折返回来,在江母期待的目光里问:“蛇呢?”   江母抬起下巴往楚年那边一点,说:“他背着呢。”   楚年看汉子的眼神带上了一点戒备,抬手摁住麻袋,打定主意不卖。   汉子笑:“看不出来年哥儿胆子这么大,真是人不可貌相。”   江母觉得有戏,趁风点火,说:“看在童生的面子上,这蛇你拿走,我算你便宜一文钱。”   “我不卖!”楚年说。   江母瞪他:“这事儿你说了不算!快点把蛇交给罗童生!”   楚年怒了。   江母也太不要脸了,这可是他的蛇!   谁知汉子悠悠说:“我也没说要买啊。”   江母瞪眼:“啥??”   汉子乐了,笑着说:“我一个读书人,要蛇做什么?”   江母无语,你不要你折回来干什么?   当然,她没直接说出来,而是搓了搓牙,换其他方法继续推销这条蛇:“那罗老爷子总是要的吧?我去年还听说他在张猎户那儿买蛇呢。”   汉子:“那你去问我爹啊,我爹要蛇,关我屁事。”   江母:“......”   江母又被怼的无话可说了。   楚年本来在生气,这会儿看到江母仿佛吃了苍蝇一样哑口无言的表情,不仅气消了,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个汉子也是,有点意思,猜不到他什么路数。   汉子这回是真走了,他一走,江母便关了大门,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嘴里骂道:“呸,什么个东西,一个考秀才考了几次都没考上的废物,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楚年不欲搭理她,提着食盒打算回江自流的小破屋。这食盒沉甸甸的,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若有若无的香味飘出来,还挺勾人的。   江母一叉腰,尖刻地喊住楚年:“你等等!”   楚年转身,提前食盒问:“怎么?你要这个吗?”   江母鼻子里嗤了一声,刚想说楚年还算识相,却见楚年眨了眨眼睛,说:   “我倒是很想给你,但老爷子说这是给我的谢礼哎,再说你刚才也看到了,罗童生非要把它亲自交到我手上,还让我吃完后亲自还回去,所以...我要是把它给了你,要是老爷子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呀?”   江母:“......”   气死了气死了,说好的软糯柔和呢?怎么这么能说会道惹人生气?   冷笑一声,江母说:“切,你当老娘稀罕么,还能有什么好东西给你不成?”   楚年不置可否,只是一笑。   江母看着楚年就来气,但不得不说的是,楚年长得确实好,要是他老实听话,愿意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孙子落地,将来肯定丑不了。   眼珠子一转,江母缓和了些语气,语调没再那么尖利了,问:“饿了几天了,难受得不行吧?”   楚年一听就知道她又要作妖,估计是觉得武的不行,准备来文的了。   果然,江母叹了一口气,说:“你既然嫁过来我们家,就是我的孩子,我还能真的难为你不成?”   楚年呵呵,你的孩子可是在床上躺着吐血呢。   未免待会儿吃东西的时候江母作妖,楚年这会儿配合着她,看她想要耍什么花招。反正身上有蛇,不是很虚。   江母看楚年似乎被触动了的样子,觉得有戏,赶紧再接再厉,继续说:“别人都是靠不住的,他们给你一餐,还能给你餐餐?只有爹娘能给你餐餐,知道不?”   楚年问:“那餐餐呢?我也没看见啊。”   “还不是因为你不听话,你要是肯听娘的话,娘还能饿到你不成?”江母吊梢眼往上一提,威逼改利诱,说:“只要你跟了四宝,我们江家不会亏待了你的,有啥好吃好喝的,少不了你那一份!”   楚年就知道事情会绕到江四身上。   这次楚年表现得很软化,一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末了抬起眼睛,很是纠结地说:“可是,我毕竟嫁的是江三,怎么能弃江三不顾改跟了江四呢,这对外也说不过去呀。”   楚年这演技,江母完全看不出来他是装的,只觉得这个媳妇虽然倔强,可是忠贞啊!   瞧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嫁给了三子那要死的人,一不哭二不闹三不上吊,还心甘情愿跟他一块挨饿吃苦,这要是跟了四宝,不也会这么样儿对四宝么?这多好啊!   江母还是那个话:“怕什么,咱家大门一关,谁知道?等三子一死,你给他埋了,表面上意思意思,将来好好跟四宝过就行了!”   楚年内心呵呵,表面挣扎:“不行,现在江三是我的夫君,我过不了这个坎儿,除非...”   江母:“除非?”   “除非以后夫君他真的不在了,我才有心力考虑其他。”楚年泫然欲泣,演技极其逼真,连眼眶都泛起了红。   江母无语,咬着牙说:“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楚年觉着演到这就差不多了,再演下去就显得用力过猛了,于是红着眼眶,啜泣一声,提着食盒跑了。   嘿,留个白,剩下的让江母自己脑补琢磨去吧。   江母:“......”   ——   回了小破屋,楚年第一件事照样是抵门,第二件事才是把食盒放桌上,打开看看里面是啥。   一打开,居然是鸡汤!   鸡汤哎,还是汤里面有鸡肉的那种,楚年眼睛都亮了。   鸡块被剁得很小块,黄橙橙的,炖得极烂,看起来好吃的不行,汤却是清的,上面只飘着零星的油点儿,一点也不觉得油腻,汤里还有黄姜和红枸杞。看得出来,炖汤的人手艺一定很好。   “老爷子也太大方了吧,真舍得出手哇。”   这不是年不是节的,一般人哪舍得宰鸡炖汤啊,更别说送人了。   楚年早就想吃肉了,本来没吃到蛇肉还挺郁闷,这会儿看到香喷喷的美味鸡汤,郁闷一扫而空,高兴地不行。   提着食盒来到床边,楚年笑得开心:“夫君,大喜事,咱们有鸡吃了!”   罗家是真讲究,红漆的食盒,质量极好,这么久了,鸡汤都没冷下来,碗上面还冒着热气。碗也是好碗,不像江家的碗,就是一个白糙碗,而是细腻的青瓷,旁边还放着跟碗一套的青瓷筷和青瓷勺。   优雅,实在是太优雅了。   楚年欢喜,心里都是美意,这大概是他穿越以来最开心的时候了。   江自流却不这么想。他只看了鸡汤一眼,便看向楚年的眼睛。楚年眼眶有点红,像是哭过。   楚年和江母在后院里你追我赶的,包括楚年指桑骂槐,骂江母畜生都不如,江自流在屋里全都听到了。后来两个人去了前院,他才听不到了。   虽然没听见,却不难猜到还有多少难听的话。毕竟江母是什么脾气,江自流很清楚,一定是把楚年骂了个狗血喷头,骂得楚年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红了眼眶。   看着眼前强颜欢笑的小哥儿,江自流的心情有些复杂。   *   作者有话要说:   楚年:笑死,我哪有强颜欢笑,我是真开心啊! 第9章 暖饱思那啥 楚年相信自己可以活得很精彩   楚年胃口不大,吃不了多少,江自流是个病人,也吃不了多少,这么大一碗鸡汤,还有肉,两个人分来吃差不多,所以楚年自己先喝了一勺。   一入口楚年都快泪目了,绝了呀,那什么“入口柔一线喉”说的就是这个口感吧,咸淡适中,清香爽口,直接在味蕾上起舞。   怎么以前从来没觉得鸡汤这么好喝?楚年又喝了一勺。   “真好,夫君你也尝尝。”乐滋滋的,楚年把碗凑到江自流嘴边。   江自流浅抿了一口。   楚年弯起眼睛,问:“怎么样,好喝吧?”   江自流病得重,不管是野果、蛋羹,或是现在的鸡汤,其实都尝不出来什么味道,而且他还在想楚年被气哭了的事。   都在外面被欺负哭了,回来还笑着喂自己喝鸡汤......江自流垂下纤长眼睫,轻轻点了下头。   楚年见美人颔首,笑着说:“当然好喝,这可是鸡汤呢。”   对啊,鸡汤。   江自流突然反应过来:哪里搞来的鸡汤?   他在院子里听到楚年搞到了条蛇,知道了楚年麻袋里装的“宝贝”是蛇,想来准备弄的是蛇肉才对,怎么现在变成了鸡肉?   鸡肉汤炖起来费时间,动辄就是一两个时辰,不可能是楚年弄出来的,也不可能是江家的,更不可能是楚年娘家的,楚年娘家要是舍得给他贴补鸡汤,又怎么可能舍得他嫁过来。   江自流扫了一眼碗筷和桌上食盒,发现几样东西都不是普通的农户家里会有的配置。   最重要的是,明明娘在家,跟楚年闹了一通之后,楚年还能把鸡汤完好无损地端进来......   江自流突然就觉得...楚年通红的眼眶,也许、可能、没准,不是被气哭的。   江自流默然了。   他对楚年的认知,到底还是浅薄了。   楚年喂了江自流一口汤后没抵制住诱惑,用筷子夹起了一块鸡肉吃。鸡肉一点也不柴,炖的十分入味,酥香软糯,简直是绝顶美味!   吃肉的时候,楚年见江自流时而垂眸时而抬眼,眼睫像雨蝶的翅膀似的扇来扇去,目光也在自己的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飘忽,以为他也是馋了,吃掉鸡肉后,连忙在床边坐好,准备先专心喂他。   “夫君喝汤,我挑块没什么骨头的肉给你。”楚年找了块肉多骨头少,好下口的鸡块喂给江自流。   看着眼前黄橙橙的鸡肉块,江自流不像楚年那样好胃口。   但楚年都夹着筷子送到他嘴边了,眼睛还亮晶晶地看着他,江自流便乖乖张开嘴,接了这块肉。   肉质很软,并不难嚼,方便吞咽,江自流吃的不算困难。楚年觉得不错,在江自流吃掉后,喂了他一口汤,又夹起一块肉,还要继续喂。   江自流摇了摇头,把碗推远,推辞了。   楚年以为江自流又是想都留给自己,说:“夫君吃呀,跟鸡蛋羹一样,我们一人一半就是了。”   江自流摇了摇头,无论楚年怎么劝都是拒绝。   这样坚持,倒不全像是想留给自己了,楚年细看,发现江自流兴致并不像自己这么高。   怎会如此,是不喜欢吃鸡肉吗?   这多可惜,好不容易能吃到肉呢。   虽然有点遗憾,但楚年也不再勉强,捡着鸡汤里的枸杞都喂给了江自流,又多喂了他几口汤,便自己开吃,把鸡肉全给解决了。   一碗汤,说是风卷残云也不为过,到了最后,只剩下骨头和参片儿。   吃肉真好啊。   楚年满足地揉了揉肚子,但转瞬又不满足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下次吃上肉是什么时候了。”   要是能天天吃肉就更好了。   吃完后,楚年并没有急着把食盒送还给老爷子家。   这个不用急,老爷子身份不太一般,儿子还是个童生,江母背地里骂他不屑他,明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说明顾忌着他们家的面子,所以楚年要充分利用还食盒的机会。   万一跟江家人的关系崩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也许能借还食盒的机会舔着脸求助试试呢?   再万一江家人就是不做人,把自己绑了要怎么怎么着,那就把食盒摔坏,让他们还去的时候无法交代,也许老爷子能觉察出不对劲,古道热肠过来问问呢?   没法,在江家的屋檐下待着,就得多做打算,哪怕只是“也许”,也要把握住。   除此外,楚年有点好奇老爷子“不一般”的身份具体是什么?他们家不务农,不捕猎,儿子读书,靠什么技能在营生?   楚年想到江母跟儿子说话时有说过一句,“要救人也该是老爷子救别人才是”......楚年心里一咯噔,闪过些什么。   郎中?   老爷子是郎中吗?   这想法一冒出来,楚年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   越想越觉得可能。   首先,初见时老爷子就能拿出草药送给自己;其次,老爷子被蛇咬了后表现得很冷静,条条是道,还知道敷蛇果能解毒;最后,老爷子家院子里晒着的青黄色小叶,味道清苦的很,那应该不是茶,而是药。   比起农户和猎户,郎中确实很来钱,也很受人尊重。   这么一梳理,好家伙,已经不是可能,而是证据确凿了。老爷子就是郎中没跑了。   推断出老爷子的郎中身份,楚年登时精神了,他背挺得笔直,扭过头去看江自流。   江自流已经躺下来了,他躺下来后,见楚年收完了东西就坐在床边,没上床,也没出去,就这么干坐着,且越坐越直,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这会儿楚年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江自流看——   江自流:“......”   他这是...又想动手动嘴了?   书上说饱暖思淫.欲,江自流还以为只有汉子会这样,没想到,哥儿也会这样吗?   “夫君。”楚年叫了江自流一声。语调跟往常有点区别,尾音上扬,隐约能听出来些兴奋的成分。   江自流眸光微闪,没再迎着楚年灼热若火的眼神,飘忽着咳嗽了两声,慢慢抿紧了唇。   楚年突然豁地一下站了起来。   江自流眼皮一跳,薄被里的手指蜷进了手心,心说这次要这么激烈吗?   正惊疑不定时,江自流听到楚年激动地说:   “夫君,我有办法挣钱了!”   嗯?挣钱?   原来他刚刚是在想关于挣钱的事?   江自流:“.........”   瞧见江自流的眼神晦涩又复杂,有点难以解读,楚年只当他是不信,掀唇一笑,说:“我是说真的,没在说笑呢。”   也不怪楚年会误会江自流不信,实在是穿来的这个世界设定有点不同,哥儿不比一般的汉子,大多都很柔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主要要靠汉子养家糊口。   靠汉子?哒咩,还是得靠自己。   作为穿越人士,只要有可以发挥的空间,楚年相信自己可以活得很精彩。   话说回来,其实楚年原本想跟江自流说的是“我有办法给你治病了”,只是话到嘴边,改口成了“我有办法挣钱了”。   主要是,楚年不知道江自流得的是什么病,能不能治得好,万一没办法治好了,现在跟他说这个,不是让他空欢喜白期待一场吗。   再说,治病本来就是要钱的,虽然知道了老爷子是郎中,楚年也不可能叫老爷子免费给江自流治病呀,古代治病可是很贵的,楚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大的脸。   至于搞钱,楚年确实想到了搞钱的办法!   江母不是说老爷子要买蛇么,那就上山抓蛇卖给老爷子呗。   楚年看了一眼装着竹叶青的灰麻袋。他本来不知道老爷子背个麻袋上山干嘛,现在知道了,估计是要采药的呢。   老爷子被竹叶青咬了,一段时间内怕是没法上山采药了。   至于老爷子的那个儿子...吊儿郎当的,说是读书,却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来,跟老爷子关系也不融洽,不可能愿意帮老爷子上山采药的。   那么来财的机会不就又多了一项嘛。楚年打算毛遂自荐,向老爷子讨要帮忙采药的活儿,反正大山的环境他很熟悉,只要老爷子告诉他药长什么样子,都长在哪一块儿,他就有信心干好这个活儿。   又是抓蛇又是采药的,一来二去的,可不就能赚到钱了嘛!   有能力做到的话,楚年还是想给江自流看看病的。他和江自流相处的时间也有几天了,江自流的画风明显和江家其他人不太一样,至少相依挨饿的情况下,他会把鸡蛋羹让给自己。   最重要的是,楚年每天都在担心江自流撑不到好感度刷起来能够提和离的那一天,可以的话,最好是给他看一看,治一治。   而且...   瞅着江自流这张漂亮至极的脸,楚年忍不住胡思乱想,要是江自流真的狗带了,大罗村的颜值平均线都得往下跌一大截!   “搞钱!我得搞钱!”楚年坚定了要搞钱的目标。   就算不为了江自流,为了能够吃上饭吃上肉也得搞钱呀。   目标是确定了,计划也拟定好了,剩下的就是实施了。   但要实施起来,楚年眼前还面对着一座巨大障碍。那就是江家。   江家会允许自己这么做吗?能自由平安地出入江家,争取到一定自由吗?   楚年不禁沉吟。   他虽然演了江母一波,但江母要是能被三言两语就打动的人,就干不出来放任自己儿子病死的事了。   江母单纯就是怕蛇被限制住了而已。   从江母这边难下手的话,那就改从江爹入手。   江母确实不可理喻,可江爹身上还是有突破口的,这一点从小破屋依然完好的门上就能看出来。   楚年坐着想了想,对江自流说:“夫君,我出去一趟,把食盒还回去。”   说完楚年去拿食盒。   以防万一,楚年把食盒里的空碗筷取了出来,提着什么也没装的空食盒,背上灰麻袋,出去了。   就快要到一天农忙结束的点了,江母在厨房里扔柴生火,准备做晚饭。大锅生火不容易,烧柴的烟既熏人眼睛,也呛人咳嗽,江母在厨房里被熏得直咳,楚年手脚轻,没被她听到声音。   这给楚年省了些不必要的麻烦,提着东西轻车熟路地溜出了江家。   楚年记得老爷子家在哪儿,很快就寻了过去。到了门口,他敲门,这回开得快,是老爷子的儿子开的。   看到楚年提着食盒过来了,汉子眉头一挑,显然是没想到楚年动作会这么快。在江家听到楚年说出那番话时,他还以为楚年想利用这个食盒干点什么呢。   楚年看到开门的汉子也是微一挑眉。没想到这段时间里,汉子又换了套衣服,他把那件红衣褪下了,换了身杏黄的长衫,少了些意义风发的夺目,多了些内敛的书卷气。   汉子一手捏着门,懒洋洋地半靠着,笑说:“年哥儿,算上现在,我们今天可都见了三回了。”   楚年嘴角一抽。   这人不能开口,他不开口还好,人模人样的,靠衣服的衬托,还有点书生气,一开口就啥感觉也没了,变得流里流气的,活像个痞子。   不过楚年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感兴趣,过来也不是真为了送食盒,就是寻个由头谈挣钱的事。   “罗...”楚年开口,开了口后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   汉子睨着楚年,告诉了他名字:“罗英卓。”   “......”楚年把食盒递给了罗英卓,先道了谢,然后问:“老爷子好点了吗?”   罗英卓嗯了一声,发音拖得很长,于此间,他用手颠了颠食盒,看着楚年,眼神意味不明。   楚年皱眉。   好在罗英卓也没有打开食盒盖子看看,双手带着食盒往后面一背,回答楚年的问题:“喝了帖药,睡了一觉,估摸着醒了吧。”   楚年点点头:“那就好。”   罗英卓扫了眼楚年背上的灰麻袋,问:“怎么?来找我爹卖蛇?之前不还是说不卖来着吗?”   楚年眨眨眼:“谁会跟钱过不去啊,我想通了,改变主意了。”   罗英卓笑笑,把大门拉大了点,说:“你自己去找我爹吧。”   “好。”楚年从罗英卓旁边擦过,顺便多看了他一眼。   楚年确实是要跟老爷子谈卖蛇的买卖,但并不打算立刻就把手里这条竹叶青卖了,这条竹叶青他等下还要带回去的呢。   不仅是要把竹叶青带回去,可以的话,楚年还想让罗英卓也再跟他过去江家一趟。   楚年进门后,罗英卓一边关门,一边笑着问他:“话说,年哥儿你不是今天成婚的吧?”   楚年扭头看他一眼。   罗英卓笑:“话说,你就这么喜欢你嫁的夫君哪?喜服都舍不得脱下来?”   楚年:“.........”   靠,不愧是老爷子亲生的! 第10章 谈生意 不怕你心爱的夫君着急啊?   楚年三步并两步去了罗老爷子住的东厢房。   有钱人条件好,住的好,屋子大,厢房分外间和里间。外间如同一个小堂屋,除了基础的桌椅用具,窗边还有一副黄木桌椅,上面摆了几卷书,以及笔墨纸砚,桌子底下有个筐篓,里面插.着十几根卷起来的红布或红纸,像是画轴。   之前送老爷子回来,楚年没有仔细看他家里面的陈设,这会儿看了一圈,首富不首富的不知道,反正很有文化气息,跟拍古装剧时的剧组布置的场景似的,让楚年还挺有亲切感。   楚年对筐篓里画轴一样的东西有些好奇,他觉得那应该不是画,画哪可能这么红,说是春联都比画靠谱。   多看了两眼后,楚年冒出来个有趣的想法:这些该不是古代版锦旗吧,到时候拿出来,展开了,全是类似“医德高尚,妙手回春”这样的夸夸?   收回放飞的想法,楚年理了理衣服,走到进到里间的门口,隔着帘子,说:“老爷子,我是楚年,来看看您。”   话音落下,里面罗德山唤楚年进来:“是年哥儿啊,进来吧。”   楚年应声进了里间。   罗德山正靠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楚年来了后,他把书放到了枕头边上,看向楚年,脸上带着笑,目光很是慈爱。   楚年问:“听说您吃了药,感觉好些吗?”   “好多了,没什么大碍。多亏你聪明,及时帮我把毒排出来了,不然可就悬咯。”罗德山笑着说。   说是这么说,楚年看罗德山气色依然不是很好,而且上身披了一件厚厚的外衣,身下盖着的被子也多加了一层,估计是要养一阵子的。   罗德山见楚年还杵在门边站着呢,忙招呼他说:“站着做什么,坐下说话呀。”   “好。”楚年应声点头。   床榻对面就是一张高背的竹椅,楚年坐了过去,把灰麻袋从背上取下,放在了脚边。   灰麻袋落到地上后,被关在里面的竹叶青不安分地在里面扭动,把袋子蹭地哗哗响。   罗德山一看就知道蛇还在里面呢,顿时苦了脸,开玩笑说:“你说你过来看我,怎么把我的仇人也一同带来了。”   楚年笑了,就着这个话头说:“我还以为老爷子需要蛇呢。”   “年哥儿的意思是,要把仇人交给我发落?”罗德山是个聪明人,大概明白楚年提着蛇过来的意图了。   他倒也乐意,支起身子往前坐了坐,不开玩笑了,说:“我这儿正收着蛇呢,你要是卖的话,我多出你三文钱,合计三十三文给你。”   一条蛇能卖三十文钱呢。   楚年听了这个价挺高兴,要知道一只长大的肉鸡也是三十文钱,卖一条蛇就能买一只鸡了。   弯起眼睛,楚年说:“我怎么可能多收您三文钱呀,别人做买卖都是杀价,您倒好,主动涨价。”   老爷子是个大方人,可能念着救他一次的事,愿意多给三文钱,但楚年不贪这点小钱,他想做长一点的生意。   不等罗德山继续客气,楚年正色说:“老爷子,我想问问,您打算收多少蛇。”   “什么意思?”罗德山一愣,看向灰麻袋。难道袋子里不止一条竹叶青,还有别的蛇?   楚年:“我现在就一条蛇,但您要是觉得不够,我可以到山上抓嘛。”   罗德山这才明白,原来楚年的意图不止是这一条蛇,而是长久的生意往来。   买一条蛇没什么,但要是说长久的生意......想到自己在刘猎户那边早就约定好了的单子,罗德山暂时没吱声。   看老爷子纠结,楚年问:“是不需要很多蛇吗?”   不会吧?   楚年还真没想过供求关系上会出问题。   毕竟蛇是可以入药的,蛇蜕、蛇骨,蛇胆都有医用价值,很受郎中青睐才对。   罗德山摇头:“需要的,好些个村民的胳膊腿啊,风湿疼得厉害,总找我要蛇酒,尤其再过几个月就入冬了,更容易犯风湿,我这儿正是收蛇的。”   “那不是正好?我给您抓蛇。”楚年一听,这没毛病呀,老爷子纠结个啥?   罗德山笑了,说:“你一个哥儿家的,还嫁了人,怎么这么勇猛,蛇听了这话都要害怕。”   楚年脸上一红,声音低了些,说:“这不是嫁人后囊中羞涩,想赚点钱么。”   罗德山诧异,就算囊中羞涩,哪有让哥儿出来赚钱的?家里的夫君是干什么吃的?   “而且我爹是猎户,教会了我一门手艺,我总是希望可以发挥些作用的。”楚年还搬出来了原身的爹。古代人最重孝道,这么说并不突兀。   “你是个孝顺的,还想着继承你爹的本事。”罗德山果然有些动容。但他被牵引到了情绪,拧起眉头,话锋一转,谈到自己身上:“不像我,老来得子,却是个没出息的,医术一窍不通就算了,读书也读不进肚子里,干啥啥不行,我都不知道他将来能干个什么!”语气愤懑,很是不满。   好家伙,一不小心踩了雷,戳的老爷子不高兴了。   楚年赶紧安抚:“老爷子你医德高尚,照耀家族,罗童生将来肯定可以光宗耀祖的!”   罗德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哪指望得上那没出息的小子光宗耀祖,只要他少给我添点堵,我就算烧高香了。”   “怎么会呢,厚积薄发,年轻人的机会都在后面,老爷子只管享福就好了。”   楚年继续说好话,彩虹屁一套一套的,把罗德山拧在一起的眉头给哄得舒展开来,嘴角也带上了笑意。   “你跟英卓没差几岁吧,也没读过书吧,比他一个读书的还知书达理,他要是有你一半贴心,我都能多活十年!”   “您可是会长命百岁的。”   罗德山心情恢复了,还变得更好,看楚年的眼神越发慈善,要不是不方便下地,他都想留楚年晚上在家里吃饭。   气氛缓解回来,楚年继续谈生意,问:“那,老爷子,不如就这么定了?我以后抓到的蛇都往您这卖?”   “行,你只要抓到蛇,往我这送就行了。”这次罗德山没再纠结,一点头就应下了。   至于刘猎户那边...   刘猎户是个成熟的老猎户了,抓到蛇可以带着跟其他猎物一起去镇上卖,年哥儿可不行,就算年哥儿抓蛇再厉害,到底是个哥儿家,长得可爱,说话也好听,去镇上的路远不说,镇上的人还杂,遇到危险怎么办?还是就近卖给自己就行了。   罗德山想好了,要是刘猎户抱怨自己,就给他送两贴驱蚊虫的药,估计他的怨气也就下去了。   谈妥了卖蛇的生意,楚年弯了弯眼睛,顺势想再提出帮忙采药的生意,但开口之前,发现老爷子脸上已经浮出倦意了,便把话压了下去,打算下次再说。   “天色也不早了,老爷子您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楚年站起身。   “这就走啦?”罗德山听楚年要走,身体前倾,又往前坐了坐。   楚年提起灰麻袋,笑着说:“我明儿个再来看您。”   老爷子一听,乐呵了。   他还挺爱听楚年说话,楚年比五里八村一般大的孩子都机灵,落落大方,要是不知道,还以为他读过书呢。比家里的逆子懂事多了!   见楚年拎起麻袋,老爷子说:“这个你就放这吧,一会儿我徒弟还会过来,让他带到后院就行,至于钱...”   哎呦,没法下地拿钱给楚年,老爷子尬住了。   楚年连忙说:“老爷子,这条蛇先放我这留几天吧,它可是咬了您呢,我多教训它几天,替您出出气!”   罗德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哈哈哈,行!”   辞别老爷子后,楚年走出东厢房。   罗英卓坐在橘子树下面的石凳上,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绿草,手里也拿了几条,正在编着玩。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瞥了楚年一眼,叼着草含含糊糊地说:“出来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要留下来在我们家吃晚饭了呢。”   说完发现楚年还背着扭动的灰袋子,扬起眉,又问了一句:“没卖?”   “不急着卖这条。”楚年刚谈妥了生意,语气里带着些雀跃。   按照计划,楚年想要罗英卓帮一个忙,带着笑意朝他走过去。   罗英卓眼皮一跳,手上用的劲一个没控制好,加大了力度,扯下来一截草,于是就快要成形的草兔子猝不及防失去了耳朵。   楚年走近了,瞧见罗英卓不是在乱玩,而是在用草编织小动物,咦了一声,说:“想不到你手挺巧,这个狗做得挺可爱的。”   罗英卓:“......”   把毁容了草兔子往地上一扔,罗英卓瞅着楚年,没好气道:“怎么,真准备留下来吃饭啊?不怕你心爱的夫君着急啊?”   楚年:“......”   这人说话咋就这么欠呢?   不过毕竟有正事,楚年不想耽误,无视掉他欠了吧唧的话,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UKA的雷雷~ 第11章 签字画押 楚年:这波我在大气层   帮一个忙?帮什么忙?   罗英卓把嘴里的草叶子给吐了,指着地上说:“你把我的草兔子毁了,还找我帮忙?”   楚年眼睛一眨:啥,不是狗吗?   而且谁把他的草兔子毁了啊?这锅楚年可不背。   罗英卓朝楚年伸手,理不直气也壮:“赔我草兔子。”   楚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地上的是不是狗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反正是挺狗的......   把更像狗狗的草兔子捡起来,两指指腹一揉,编好的草就散了,这下不管是狗还是兔子,都看不出来了。   楚年说:“这种草不行,不适合编着玩,你要是喜欢玩这个,我明天去山上的时候给你带点青藤回来,用青藤编小玩意儿最好了。”   罗英卓讥诮一笑:“谁喜欢玩这个了。”   楚年无语,心想这人也太难相处了,亏自己还在老爷子那把他一顿夸,简直是违心。   但毕竟有事相求,楚年面上很好脾气,挂着微笑,敷衍说:“那必然不是你喜欢,是我喜欢,行了吧。”   罗英卓又是一声笑,不冷不热的,看不出啥意思。   就在楚年以为要他帮忙是没戏了的时候,罗英卓主动越过了这个茬,悠悠问:“要我帮什么忙?”   哎?还有戏?   楚年差点就转身想走了,听到他问,重新停下来,说:“想辛苦你跟我一起去趟江家,然后告诉江家的人,老爷子雇了我给他上山抓蛇,每天都要去交货的。行吗?”   楚年说完,罗英卓定定望着他。   半会儿没个答复,楚年被望得发毛。这行或不行,一句话的事,至于想这么久?忍不住催他:“行吗?”   罗英卓还是没说话,翘起了腿,脸上泛着兴味,看楚年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东西。   楚年皱了眉:“不行就算了。”   “没说不能,但凭什么帮你的忙?我有什么好处吗?”罗英卓终于舍得开口了。   开口就问好处,是个很现实的人了。   不过这很正常,刚认识的人,确实没有帮忙的情分。所以楚年在定下计划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只是,他还真没想好要怎么“贿赂”罗英卓,毕竟人家吃喝不愁,家里还有钱,自己一无所有,好像真没什么好处能给他。   楚年问:“你想要什么报酬?”   明白人都是敞开了说话的,楚年直接问他,就算现在给不起,也可以承诺以后补上嘛。不行再许诺给点利息。反正给他画饼就对了。   罗英卓似是不屑:“你能给我什么报酬。”   楚年:“别看不起人啊,不就帮忙说一句话,走两步路的事情嘛,又不少你什么,你帮这个忙不亏的,等我以后发达了,更是赚了。”   这话说完,罗英卓越发觉得这个哥儿很有意思,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一个带着伤、看起来跟夫家关系很差的穷哥儿,不受苦受累就是万幸了,竟然还想着发达?   楚年看穿他想法,弯起眉眼,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闲着也是闲着,罗英卓觉得有趣,索性答应了下来,只是,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帮忙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现在跟你说了你也做不到。”   “总得说出来让我掂量掂量不是?”   “放心吧,不会太超出你的能力范围之外的。还是说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就这还敢想着以后能发达?”   笑死,激将法都用出来了,到底是什么要求啊。   虽然冒然答应一个未知的要求很危险,但既然是“不会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要求,那将来就有很多转圜的余地了。   “行吧。”楚年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末了又补充一句:“也不能危害到别人。”   罗英卓觉得可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楚年更放心了点,说:“那走吧。”   “就这么走?”罗英卓问。   楚年:“不然呢?”   “等会儿。”罗英卓从石凳上起身,往西边他住的厢房走。   楚年嘴角一抽,心说他不会又去换衣服了吧?   楚年很想叫住罗英卓让他别折腾了,又怕说出来会惹得这个事精不高兴,反悔不干了。   这这么想着,转眼间罗英卓已经从厢房里出来了。他没换衣服,而是拿出来一副纸笔。   罗英卓:“口说无凭,得签字画押。”   楚年:“.........”   楚年都无语了!   就这么个小忙!至于签字画押吗!?   罗英卓可不管,摊开纸铺在石桌上,快速写好了字,然后把笔递给楚年,说:“不会写字就按个手印。”   楚年接过笔,低头看纸上的内容。   古体字和现代字有些差异,原身不识字,有些字他不认识,有些字大概能猜出来,勉勉强强辨认着,觉得差不多是那么个意思。   忍着无语,楚年把墨汁涂到大拇指上,在字下面按了个指印。   罗英卓满意了,拿着纸笔送回屋里了。   更让楚年无语的是,这之后,罗英卓还是换了一套衣服,又换上了那套招摇的意气红,施施然地示意楚年可以走了。   到底是有多臭美啊,出去还非要换套衣服!   楚年麻着一张脸,跟罗英卓一块儿出了罗家大门。   出了大门,走出两步,楚年发现罗英卓停在了原地。他顿时有点炸,问:“你又怎么了?”   罗英卓往敦实的雕花厚木门上一靠,对他指了指前方的路。   楚年顺势看去,看到前头路上有忙碌了一天后下田回家的村民。   罗英卓说:“你一个哥儿,跟我一个汉子,两个人一块走,不怕被人看见?”   楚年:“......”   罗英卓笑:“还是说...”   “我们分开走吧!”不知道罗英卓又会蹦出来什么奇怪的话,楚年赶紧打断了他,并且拔腿就走,不给他说完的机会。   看着一溜烟跑得飞快的楚年,罗英卓好笑。小哥儿有趣归有趣,还是会害羞的。   ——   楚年从罗家离开的时候,正是村民们纷纷回家的时候,一路上不免被许多村民瞧见了。   原身是个内向的,除了干活,出门不多,在村里跟人打交道不多,没什么关系特别亲近的人,村民们对他的了解也不甚多,有认出来他的,看他的目光也多是同情。同情他嫁到了江家,给一个要死的病秧子冲喜,还有那么一个泼辣尖利的婆婆...苦哦,过得肯定辛苦。   但很快又看到罗英卓,注意力就都被罗英卓吸引过去了。这可是大罗村里唯一考上童生的读书人呢,父亲还是五里八乡出了名的好郎中,谁见了他不想上前恭维几句。   等楚年回到江家,江爹也已经到家了。   江爹刚到家没一会儿,杵着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锄头,跟江母两个人在院子里,正听江母说话。   江母唾沫星子乱飞,说到激动处,不停用手比划,脸上是气闷的表情,在看到门口的楚年时,气闷变成愤怒,小小的眼睛里冒出火星子,恨不得用眼神把他给吃了。   江爹额角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捏着锄头的手越来越紧,冷冷地盯着楚年,问:“去哪儿了?”   楚年有底气,声音还算大,回答说:“去罗老郎中那儿了。”   “去罗老郎中那了?怎么个?想求老郎中来给三子看病?咱家有这个条件吗?还是说,你本事大?你脸大?能让罗老郎中愿意白白给三子看病开药?”   江爹边说,边拿着锄头往门口靠近,他身上带着泥汗交杂的臭味,有一股凶狠的压迫感。   楚年心里一突,目光往下沉了沉,慢慢往后退。   楚年就知道今天晚上躲不过这一劫,所以才喊罗英卓跟自己一块儿回江家。   “还敢跑?再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江爹脸皮绷得死紧,恶狠狠地说:“楚年,你给我听好了,我们家忍你好几天了,你不仅不见好就收,现在还敢拿蛇吓唬你娘,再过几天,是不是要上房揭瓦了?”   这庄稼汉的气势还挺强,尤其是手里的锄头,可是真家伙。楚年喉咙滚了一下,不太敢动了,怕再动起来更激怒了他,要真的一锄头敲过来,就这幅小身板,不死也得是个半残。   有发怒的江爹撑腰,江母站在旁边,叉着腰,扭着脖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尖声尖气地哼道:“甭跟他说有的没的,直接抓过来,塞四宝屋里。他不是爱把自个儿关屋子里吗?从今儿个起就把他关在四宝屋里,一直关着,哪儿也别想去,直到我的宝贝孙子落地了,老娘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放他出来!”   楚年抿紧唇,用余光扫了一眼后路。   邻里纷纷的,江爹不是很想把事态闹得太大,他看到楚年被吓得不敢动了,便不再多言,只是沉着脸,步步逼近楚年,伸出手就要去抓他。   正要抓个正着,传来一道痞里痞气的声音:   “呦,这是在干什么?当街打人啊?”   不远处,一道鲜红的人影悠哉悠哉地向江家走来,边走边笑着说:“这么有意思的事,还好没叫我错过了。”   总算听到这欠揍的声音,楚年狠狠舒了一口气。   楚年:好的,现在开始,轮到我的场合了。   楚年支棱了起来,对江爹一笑,说:“你别说,我可能,还真有这个本事。”   江爹:“......?”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暴富的雷雷~ 第12章 我来管你 明明人这么软,说话怎么这么硬气?   “你前面说是因为没有条件所以才不能给我夫君治病,对吧?那意思就是,你们心里其实是希望我夫君身体能够好起来的?”   支棱起来的楚年立刻抓住江爹前面说过的话,反将一军。   江爹的目光还在正往这边过来的罗英卓身上,听到楚年发问,他愣了一下。   这问的什么玩意儿?站在自家大门口,当着外人的面,难道能说出“不希望儿子身体好起来”的话吗?   脖子一梗,江爹粗着嗓门说:“你这不废话吗?”   闻言,楚年唇角不明显地往上勾了一下。他微微抬起头,夕阳西下,稀薄的余晖映照天际,细碎的光融在他淡色的眼眸里,看上去晶莹灿亮。   江母右眼皮跳起来,不是跳一下,而是一下接一下地跳,她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踢踢踏踏地走到江爹旁边,推了他一把,怪里怪气地催促:“先把年哥儿拽回来,咱们回屋再说话。”   女人的直觉最灵了,她觉得再在外面僵下去,保不准会发生什么更让她生气的事情。   可罗英卓还差两步就到门口了。   江爹有点恼火,罗英卓一个读书人,看到人家家门口在吵架,不避开就算了,还跟个八婆似的凑过来,是有什么毛病吗?   可偏偏他是罗英卓,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罗郎中的儿子,不是可以敷衍着打发走的邻居,也不是可以直接甩脸子的某某某。   没有办法,江爹假笑着逢迎上去:“这不是罗童生吗?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呀?”   罗英卓笑:“不去哪,专门来这的。”   江爹假笑堆在脸上,火气却蹭蹭往头顶冒:什么意思?专门来这看热闹?   罗英卓睨了一眼楚年,按照约定,悠悠对江家二老说:“我来说一件事,我爹雇了年哥儿给他抓蛇,要求每天都要过去交货。”   话音落下,江爹冒起的火气被惊愕给浇灭了,他以为听错了,确认一般问:“谁?雇了谁?”   “雇了我。”不等罗英卓开口,旁边楚年接了话,看到江爹眼神里的惊讶,他弯起眼睛,说:“我就知道你们是心疼夫君的,但是苦于没什么本事,所以我也不麻烦你们,自己挣钱给夫君看病,你们应该不会拦着吧?”   江家二老听了这话脸都绿了,什么叫没本事?   江母直接炸了音,被羞辱到了一样跳脚骂道:“小贱人你说谁没本事呢?!”   楚年也不恼,无辜道:“有本事更好呀!有本事的话哪儿用得着我呀,你们一定有钱给我夫君看病吧?”   江母整个哽住,眼神像锋利的刀子,狠狠扎向楚年。   再说罗英卓站在江家门口,一身红裳招摇至极,楚年一身喜服更是惹眼,过路的村民见到了,有好奇放慢了脚步的,还有过来跟罗英卓客套的。   他们都听到了这番话。   王婆不解地对江母说:“江家嫂子,你家年哥儿多体贴懂事呀,刚嫁过来就想着自己赚钱给夫君看病,这是多好的福气,你怎么还骂他呢。”   “江三那孩子,我都好久没见他出来过了,病了也好些时候了吧,哎,可怜见的,怎么就一直不见好,抓紧时间给他看看吧。”   “是啊,可怜了江三了,那么俊的汉子,怎么就病了。”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在江家门口唏嘘起来。   人一多,引得左邻右舍也出来了,还有家里已经开饭了的,端着个碗,也加入行列,说:“老江家今年收成这么好,肯定能给三子看病吧?”   江母恨恨扫了他一眼,真想呸他一口: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向来好面子的江爹站不住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这么多张嘴都在说“三子三子三子”,好像三子病了是他害得似的!   握着锄头的手用力,江爹憋着火气说:“都围在这儿干啥?不回家吃饭啊?快快散了!”   村民们呵呵的,看向一副看好戏表情的罗英卓,说:“这不是罗童生也在嘛,过来蹭蹭罗童生的福气,也好带回去给我们家小的蹭蹭,万一蹭到了,将来也能考个童生呢,那多有面儿啊。”   言外之意,要不是罗童生在,谁稀罕来你们这铁石心肠的人家!   楚年倒是没想到局面会变得这么热闹,他原本只是想借助一下罗家的威望,让罗英卓出口告诉江家二老这桩生意。   让罗英卓说和楚年自己说的不一样的,楚年自己说的话,江家二老可能会驳回,会阻止,更可能直接动粗,把他抓起来关到江四屋里受尽折磨,由罗英卓说的话,他们就没那么好拒绝了。   就是没想到的是罗英卓魅力这么大,居然能乌拉一下引来这么多人,全部聚集在江家门口看热闹,把心虚的江家二老气得脸上又绿又紫,让楚年看得暗暗有点爽。   迎着江家二老憋屈的目光,楚年就像村民们说的那样,贴心又懂事,贤惠又大义,说:“放心吧,我一定会赚钱给夫君看病的,你们二老不会不准吧?”   江母忍不住了,上前就想把楚年拽回家里去,但江爹眼疾手快,提前拉住了她,还瞪她一眼,示意她许要说话,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当着大家伙的面回应楚年:“怎么会不准,你对三子这么上心,爹高兴还来不及。”   “娶到年哥儿真是好福气啊。”   “可不,可要对年哥儿好点才是。”   村民们纷纷搭腔。   屁的福气!对他好点个屁!   他娘的救个屁的三子,抓个屁的蛇,万一上山被蛇咬了,又他娘的多一个赔钱货!   江爹拉着脸,还是勉强的笑,实则内心已经想好等人散了,进屋一定要把楚年狠狠骂一顿,最好抓起来一顿打。   看闹得差不多了,罗英卓乏了,主动散局,说:“没意思,我走了。”   “罗童生这就走啊?不进来坐坐了吗?”江爹早在心里骂了他八百句,看他终于舍得走了,恨不得他能长了翅膀瞬间飞离自己眼前,但脸上还是堆着假笑,佯装客气。   罗英卓怎么会不知道江爹真意,兴味地瞥他一眼,笑说:“舍不得我走啊?没事,我明天还来。”   “啥?”江爹登时卡住,脑门上青筋都快蹦起来了。   为什么明天还来!?还来干什么!?   罗英卓:“还是头一次听说有哥儿能抓蛇赚钱给夫君看病的,我觉得很新鲜,明儿个我带几个有家室的朋友过来,跟年哥儿一块上山,既能有个照应,也能感受感受这份深情,没准将来我还能把这段佳话写下来,编成个什么戏文,不施为美事一桩。”   村民们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罗童生!”   江爹头大如斗:“.........”   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挨千刀!   楚年听到,略有些古怪地看向罗英卓,不知道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不过这是好事。   罗英卓说了这样的话,要是自己明天因为什么“原因”不能上山了,或者人都出不来了,等罗英卓带人过来,江家父母还得想说辞搪塞过去。   江母也许不会管这么多,可江爹这人爱面子,多少会顾及点的。   楚年也担心过这一点,怕就算罗英卓来说了,江家二老也答应了,等人走了,门一关,真要是发了狠不当人,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什么的,那也凉凉。所以楚年才要把手上的竹叶青带在身边,至少能多一道保险。   没想到罗英卓会来这么一出,让楚年有些惊喜。   只是...   楚年默默收回目光,希望罗英卓这样做真的是出于兴趣,而不是到了明天,告诉他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目的达到了,罗英卓等人也都要走了,楚年笑得乖巧,跟村民们打了声招呼,先一步进了江家大门,回去了小破屋。   没一会儿,听到江母和江爹争吵的声音,吵得动静很大,还能听到摔东西的声音。   楚年贴在门上细听,大概听到些内容。跟他预想的差不多,江母想要生米煮熟饭,江爹暂时不同意,于是起了争执。   夫妻俩都憋了一肚子火,自然就吵得凶了些,吵着吵着,还从楚年身上吵到各种陈芝麻烂谷子上面去了,越吵越凶,吵到后面,不知道怎么了,江母嗷嗷地鬼哭狼嚎起来,甚至隐约还混着江四的哭叫......   总之,楚年就算看不到,也能大概想象到场面有多混乱。   楚年的心情跟外面完全相反。   江家人这么坏,又坏又恶毒,吵哭了算什么,就是打起来他都只会鼓掌叫好。最好耽误了收成劳作,让他们事后再哭一场!   抵好了门,把装着毒蛇的麻袋放好,楚年愉快地上了床。   床上躺着什么都不知情的小可怜“夫君”,两眼瞅着门的方向,静默之下带点微弱疑惑。   楚年爬到床上后,江自流改看向楚年。   楚年对他笑:“夫君别怕,外面没出什么事,就是打雷了而已。”   江自流:“......”   江自流生着病,楚年不想告诉他外面发生的糟心事,躺下后,笑着对他说:“夫君,特大好消息,明天开始我就能赚钱啦,保底能赚到三十文。”   闻言,江自流纤长细密的眼睫动了动。   楚年心情极好,想着正好趁机刷一波好感度,说:“夫君,等我赚到了钱,就请郎中来家里给你看病!”   江自流一震,乌暗的眼瞳里飞快划过一抹异色。   楚年扬着唇角,近距离欣赏美人的美貌,又说:“江家不管你,我来管你!”   说的那叫一个豪气冲天。   江自流敛下眉眼,神色莫名。   余光却能看到小哥儿线条柔和的下颚,再往上一点,还有一只梨涡,小小的,柔柔的,甜甜的。   江自流:“......”   明明人这么软,说话怎么这么硬气?   “晚安夫君。”美滋滋地刷完好感度,楚年翻了个身,背朝着江自流,闭上眼睡了。   于是小小的梨涡从视线里消失了。   江自流垂下了长睫。   晚安。   对着单薄的后背,江自流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   *   作者有话要说:   软不软得抱到了才知道~ 第13章 第一次光明正大 甚至心里还有点暖   夜里下起了雨,开始下的小,淅淅沥沥落下来,过了一会儿雨势变大,打在窗柩上啪啪作响。   后院里堆着玉米,江家二老被雨声惊醒,骂骂咧咧地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披了衣服,去到后院拿盆和雨布罩玉米。   地里的玉米还没有收完,要等全部收完了才一块弄到镇上卖去,已经摘下来的这些可不能被打湿打坏了。   弄玉米的动静比雨声吵人,楚年睡得正香,被吵得要醒不醒,皱起眉,迷迷糊糊听了一下,好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便转过身要接着睡。   夜里温度本来就比白天低,一场秋雨下下来,寒意比前几晚更重些,楚年睡着了还好,现在要醒不醒的,就觉得有点冷。   很自然地,楚年伸手拽住被子,往自己这边拉扯。   扯了一下,没有扯动,再扯,还是没动,楚年困得很,脾气上来了,手上使了劲,狠狠地拉扯了一下。   谁知,还是没有拉动。被子就跟被石头压制了似的,纹丝不动。   楚年:“......”   这么一弄,楚年差点都醒了。   没被吵醒,被自己搞醒可还行?   隐约想到明天有什么事情要忙,醒什么醒,不得趁着天没亮多睡会儿么。于是楚年嘴一撇,松了手,不跟被子过不去了。   放手后,楚年倒头继续睡。   他本来就是半梦半醒的状态,要睡沉下去特别容易,谁知耳边却传来了声响。   声响不大,窸窸窣窣的,但近在耳边,就显得格外扰人了。   楚年又皱起了眉,刚要掀开眼皮,那声音却及时停了,与此同时,好像有什么东西往他这边推了过来,贴在他手边。   楚年下意识一拉,这回,拉动了被子。   终于拉动了被子,原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可楚年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突然想起来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不是以前,而是另一个时空,他现在也不是一个人,旁边还躺着一个恹恹的病人。   眨了眨眼,楚年叹了口气。   就说怎么拉被子都拉不动呢,被江自流那么大一个人压着,能拉得动才奇怪了。   不但没拉动,还把江自流给弄醒了。   弄醒就算了,他居然还把自己的被子推过来......有没有一点病人的自知啊!   楚年攥着手里的被子,盯了会儿黑暗,然后转过身,把江自流送过来的被子推了回去。   昏夜沉沉,看不清躺在旁边的人的脸,只有隐约的一个轮廓,楚年小声的说:“夫君,我睡糊涂了,你快把被子盖好,别冻着了加重病情。”   说完,他把被角压好,免得灌风进来。   知道江自流不会回答,楚年弄完后,也没再转身了,脸对着江自流这边,闭了眼,继续睡觉。   可能是两个人离得比之前近的缘故,空间紧凑了些,楚年把脖子掖在被子下,觉得好像也没有特别冷。   甚至,心里还有点暖。   ——   次日,楚年醒来,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因为不用偷偷摸摸溜出去,所以楚年没有起的特别早,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还能听到外面江母的声音。   江母在煮粥,农家人煮的粥不全是白米粥,白米粥很难吃得饱,所以会往米里面加些粗粮,比如玉米粒、红豆、枣儿之类的,这样才更好在地里撑一上午。   楚年抽了抽鼻子,香喷喷的五谷味道便钻了进来。可是再香又有什么用,又没有自己的那一份。   楚年倒也无所谓,反正初步的自由有了,赚钱的渠道也有了,只要有了钱,还愁搞不到吃的吗?   这些古代人吃的东西无非就这些,等自个儿有钱了,买了食材和佐料,到时候整点新鲜东西出来,也馋死他们!   院外厨房门口,江母一边捞坛子里面腌好的咸菜,一边跟江爹抱怨:“真就让那小贱人出门啊?他要是真能挣到钱,请郎中来给三子治病,万一把三子给治好了,那可怎么办?”   江爹蹲在门口喝粥,江母又说这个话,让他觉得很扫兴,胃口都少了一半,没好气地凶她:“你怎么还在唠叨这个?我说了多少遍了,他赚不到几个钱的,一个哥儿家的,还抓蛇,不被蛇咬死浪费了我们买他回来的银子就是好事了!”   “可是他手里就是有蛇啊!”江母很委屈。   江爹:“不是跟你说了应该是家蛇么,前阵子四宝在墙根还见着了条呢,家蛇多好抓,跟上山抓蛇能一样吗?”   江母气着了,声音拔高,尖利起来:“我也跟你说了那个色儿不是家蛇的色儿!你个糟老头子怎么就是不听?而且他爹是猎户,万一他就是会抓蛇呢!万一他抓了好多蛇卖了好多钱呢!”   江爹把碗往地上重重一放,声音不甘示弱地也大了起来:“能不能消停点了!娘们唧唧的,一大早上就烦人,老子说他没那么大本事就是没有!就算万一他真有点本事,赚到了点钱,那也得有机会用出去才行,别忘了这可没分家,赚了钱是要交上来充公的,他想给三子请郎中就请郎中?想得倒美!”   江母也重重一敲菜坛子,把刚捞上来的咸菜全给倒了回去。   江爹瞪眼:“你干啥?我还等着菜下饭呢。”   江母瞪了回去,一句话不说,赌气进了厨房,并把厨房门砰一下关上,自己进去盛粥吃。   江爹恼火地起身,对着厨房门叫嚷:“你这个臭婆娘,为了年哥儿要跟我闹多久别扭?”   楚年恰在此刻推开了门。   他从小破屋里出来,听到江家二老一大早就在吵架,笑眯眯地,对着屋里说:“夫君,我出去赚钱啦。”   声音也高,就怕江家二老听不见似的。   “......”江爹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楚年。   楚年看着江爹,朝他扬了扬手里的麻袋,说:“昨儿个可说好了,同意我出去抓蛇跟罗老爷子做生意的,那么多人都听见了,你可不会反悔吧?”   江爹冷笑:“等你真抓到了回来再说吧。”   楚年笑意更深:“好嘞。”   “......”好嘞个头,江爹鼻子都快气歪了。   在江爹恶狠狠的目光里,楚年大大方方出了院子,离开了江家。   别说,这还是第一次当着江家人的面光明正大的从小破屋里出来,还挺舒坦的。   离开江家后,楚年直奔着山路就过去了。   虽然记得昨天罗英卓说要带点朋友过来和他一块儿上山,但谁知道是不是说说而已。而且,夜里下了一场雨,村子里的路坑坑洼洼,泥泞得很,山路就更别提了,一定很脏,罗英卓那么一个臭美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上山。   到了山上后,楚年并不是去抓到竹叶青的那片竹林,而是继续往山里面走。   说来也是运气好,昨夜下了一场雨,山上湿的很,刚好是蛇最喜欢出来活动的时机,这种时候,往草多草密的地方找,或者往石头多点的地方找,一般都能找到蛇。   楚年先在山上摘了些野果,填饱肚子,又捡了根趁手的木棍和几块石头,便去这些容易有蛇出没的地方找蛇。   楚年做好了一天都待在山上的打算,因为捕猎是需要运气的,有可能刚上山就遇到了猎物,也可能到晚上才遇到,还有可能一天下来都遇不到。   楚年觉得一天下来不可能抓不到蛇,顶多就是人受点累,多跑些地方罢了,谁知他运气相当不错,在中午的时候就碰到了一条蛇。   是在杂石堆里,翻开一块大石头后,一条灰色的蛇刷一下就石头底下竖立了起来,抖着尾巴就要跑。   楚年看到它眼睛都亮了,哪里会给机会让它逃跑,当下就一木棍敲了过去。这一敲,把那蛇敲得崩成了笔直的一条线,倔强着还想要再跑,又被楚年追着继续在七寸上敲。几个来回下来后,那蛇被敲麻了,再无力挣扎,惨兮兮地昏了过去。   楚年笑了,把它拿起来,熟练地打了个结,丢进麻袋里跟孤独的竹叶青作伴。   抓到了这条蛇,楚年完成了今日给自己定的指标,又在山上摘了些野果,便打算下山了。   期间,他还在树根下看到了些野蘑菇,以及在草里跳来跳去、皮毛被蹭的湿漉漉的野兔子。   野蘑菇没摘,这东西虽然鲜得很,楚年对它心动,但毕竟是要用水煮的,得用到厨房。江母哪可能把厨房给他用,所以就算心动,也只能暂时作罢。   但是兔子嘛...楚年真心有点馋。   要是抓到了兔子,在山上捡点柴火,直接烤了就能吃,顶多是没有盐没有辣椒没有孜然,跟现代的烧烤比不了,可对于现在的楚年来说,也能算得上是大餐了。   楚年想了想,寻思着要是真的想抓兔子,倒也没那么难,搞陷阱抓就行了。   而且兔子比蛇值钱,要是能多抓几只,除了自己可以开到荤,还能卖,又是一条来财的路。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么一座大山,对楚年来说就跟宝库似的,只要拥有自由,想赚到钱还难吗?   头脑里盘算着各种赚钱的计划,楚年美滋滋地下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第一桶金 想过贵,但没想过会这么贵!   楚年下山后直奔罗老爷子家,想着马上就能赚到第一桶金了,还挺高兴,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快到老爷子家门口时,看到大门里出来两个人,两人站在门边又说了几句话后,一人往外走,一人要关门。   楚年见状加快了脚步,赶紧往门口走,省得人家刚进屋又要敲门把人喊出来。   那人看到楚年急匆匆地往这边跑,朝他笑了一下,喊:“是楚年吧,别跑,路上滑,你慢慢走。”   说完就站在门口,等着楚年过来。   是个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年纪,楚年看他同老爷子一样,穿着朴素,一身棕色麻衣,外面套个灰色短褂,看上去很是温和质朴,心想大概是老爷子的徒弟吧。   男人微笑着说:“我听说了,师父在山上被毒蛇咬了,是你给救下来的,多谢你了。”   果然是老爷子的徒弟。   楚年忙摇头:“哪里哪里,举手之劳。”   楚年倒是觉得,这个徒弟比起罗英卓,倒更像老爷子的儿子,举止温和,说话也温柔,要是老爷子年轻个三十岁,估计也是这样子的吧。   男人又笑了一下,招呼楚年进门,并自我介绍说:“叫我马叔就行。”   “马叔。”楚年正纠结怎么称呼他呢,听到后嘴甜地叫了一声。   马志成关上门,看向楚年手里拎着的灰麻袋,问:“我听说你要卖蛇给师父,这里面装着的就是蛇吗?”   楚年点点头:“对,一条有毒的竹叶青,还有一条没毒的土蛇。”   “两条?”马志成问。   楚年:“对呀,土蛇是今天抓到的,我跟老爷子说好了从今天开始抓蛇送过来的。”   马志成知道楚年手里有咬了师父的那条毒蛇。他本以为一个哥儿家的,就算放话说要抓蛇,也只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夸下了海口,没想到他还真的多带了一条过来。   再一看,楚年喜服下摆和裤腿上都溅上了许多泥点,鞋尖也濡湿了一片,确实是从上山跋涉下来的。   “辛苦了。”马志成看楚年的眼神稍微一变,不再完全像在看一个弱势的哥儿了。   楚年看到老爷子住的东厢门口外面地上摆了不少东西,多是袋子和篮子,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不知道,篮子里基本都是蔬果和鸡蛋。突然有个袋子拱了拱,从下面探出来一个被一堆袋子压住的鸡头,鸡头一点一点的,警惕盯着周围,看到楚年正看着自己,两边的小豆眼眨了眨,抬起头颅,高声“喔喔”了两下。   楚年:“......”   马志成说:“那些都是大罗村的村民们送过来的,师父被蛇咬了的事被大家伙知道了,纷纷都送了东西过来探望慰问。”   楚年了然地点了点头,心说老爷子可是真的受人尊重和爱戴啊。   马志成笑:“来得人多了,把师父造得够呛,说这比出去接连问诊还累,特意吩咐我在外面看着,说下午再有客人来,一概都婉拒了不见了。”   楚年啊了一声:“那我也不能见了吗?”   马志成看着楚年,这正是他觉得疑惑的地方。   他摇摇头,说:“你的话,师父特意交代了,还是可以进去的。”   闻言楚年眉眼一弯,说:“那我进去看看老爷子?”   马志成拦住他:“别。”   楚年脚步一顿,有些不解。   马志成:“虽然师父愿意你去看他,但是不巧,现在是师父午睡的时间,而且我见师父受了累,中午煎药的时候特意放了两味安神的,估计睡得要比往常还要久些。”   “那确实是挺不巧的。”楚年也不好打扰人家睡午觉,只觉得来的不是时候。   也不可能让楚年就这么等着,马志成说:“没关系,蛇的钱在我这结了就行,你要是想看望师父,就明日再来吧,傍晚来最好。”   这也行,楚年点了头应下:“好。”   马志成接过楚年手上的麻袋,往中庭放簸箕的地方走。他走起来慢,右脚还有些拖沓,使不上太大力的样子,整个人都是偏向左半边倾斜的。楚年一怔,这才发现,他身上是有残疾的。   下过雨的缘故,之前簸箕上晒着的草药都被收了,现在上面空空如也。马志成打开麻袋,对着簸箕上倒,两条蛇哗啦一下从麻袋里掉下来,一青一灰,细长的身体软哒哒地缠在一起,掉到簸箕上后,双双拧动了一下,吐出猩红蛇信,发出嘶嘶的声响。   马志成嘴角一抽,没想到蛇居然还是活的,看楚年的眼神不由又变了变。   但活蛇自然是好,郎中一般都更愿意买活蛇,不仅新鲜,也更好取胆。   马志成弯腰,捡起另一个空簸箕盖住两条蛇,还在上面压了块石头,然后直起身,问楚年:“你是自己一个人上山抓的?”   楚年点头:“对啊。”   马志成:“...挺不错的。等会儿,我给你结钱。”   马志成进屋去拿钱,楚年在院子里安静站着,他看了眼西厢,房门紧闭,不知道罗英卓是在屋里睡觉,还是不在家。   想了想,楚年在簸箕旁边的地下拿了一颗石头,然后走到昨天罗英卓叠草玩的桔子树下,把顺手从山上拔下来的几条青藤放到了石凳上,用石头压好,以免被风吹跑。   正好马志成也拿好了钱出来。他在屋里已经点过一遍了,还是当着楚年的面再点了一遍,然后全部交给楚年,说:“点好了,一共是六十文没错。”   “没错,多谢马叔。”一枚枚文钱在手心互相撞碰,发出叮叮咚咚的闷响儿。   楚年笑眯了眼:真好,是钱的声音!   喜滋滋地把第一桶金揣好,拿上空麻袋,楚年告辞道:“马叔,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带蛇来。明天我晚点来,顺便看望一下老爷子。”   楚年说得自信,“明天再带蛇来”说得跟就“明天也下雨”一样,马志成暗暗咂舌:......不是,这年头蛇这么好抓吗?   快走到罗家大门时,楚年脑子里一转,又折回去,问马志成:“马叔,我想问问,一般村里人要看病,诊金需要多少呀?”   楚年一直只知道贵,但是具体是多贵他还真不清楚,毕竟原身以往生病时,后娘也没给找过郎中,全是靠命大扛过来的。   马志成正想端了放蛇的簸箕去后院,听到楚年问,停下来,回答说:“那要看是请谁去问诊了,请我师父的话,一次一两二两不等,请我的话便宜些,八百文即可。”   楚年:“.........”   楚年都听傻了!   问诊,居然这么贵的么!   他本来还因为赚到了六十文而高兴呢,现在一听问诊最便宜都要八百文,当下就被泼了一盆冷水下来。   妈呀,这也太太太贵了吧!   想他抓一条蛇卖才能赚多少钱?这要是想找郎中给江自流问诊,就算是问最便宜的,那也得抓二十七条蛇才行啊!   而就这还仅仅是问诊的价,开方抓药的价格还得是另算的。   楚年:“......”   马志成见楚年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僵愣在当场,奇怪地问:“你怎了?”   楚年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了声告辞,脚下轻飘飘的走了。   等走出了罗家,楚年还在想,这特么的光靠抓蛇是真不够啊,得赶紧跟老爷子商量商量帮忙采药的事,也得想办法再抓抓兔子。   兔子可是比蛇贵的,尤其现在是秋天,兔子养的一个比一个肥,要是抓到了,卖肯定是好卖的。   但抓兔子就要布置陷阱,用陷阱就得弄密网,到哪里去搞到密网?   楚年一边想着各种问题,一边往回路上走。   回路上,有两个阿婆有说有笑地往村子里走,刚好跟楚年迎着面。   其中有个阿婆是昨日到江家看热闹的王婆,她看到了楚年,哎地一声,喊他道:“这不是年哥儿嘛,从哪儿来啊?”   楚年闻声瞧去,笑着打招呼:“两位阿婆好,我刚从罗老郎中那儿回来。”   他见人都是带笑,哪怕在想烦心的事情,也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带给其他人。   王婆见过楚年,还好点,旁边那刘婆没见过,一个劲地夸是哪家的哥儿这么俊,心里想的却是,怎么穿着个喜服魂不守舍的走在路上,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王婆给她介绍了一下,她才知道情况,看楚年的眼神也立刻变成了同情。   “可怜的孩子,怎么就嫁到了江家那泼妇家里去了,看看,这成完婚也好几日了吧,还穿着喜服,定是江家连套新衣服都不给他,想换都没得换。”   女人到底是女人,一眼就看懂了楚年的窘迫处境。   楚年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头,也问她们:“两位阿婆这是去哪里了?”   看她们的样子,并不像是从地里上来的。   王婆指了指挎在胳膊上的篮子,说:“刚从镇上回来咧,我做了些柿饼,本想着给孙儿吃的,谁想他不爱吃,就拿镇上去卖了,顺便也买点要用的带回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惹人疼 谁见了他心里不觉得欢喜?   王婆的篮子是竹篾编的,怕柿饼蒙尘,外面盖了布。这布很长,蓝绿色的,从中间铺进篮子里面,然后放柿饼,放好柿饼后,两边的布再盖住柿饼,就这样还长,剩余的布便缠缠绕绕搭在篮子上面,保护的那叫一个严严实实。   王婆说:“我们去镇上去的晚啦,柿饼都有没卖完。”   有风吹拂,拖在篮子边上的布轻轻飘扬,楚年看着篮子,若有所思。   王婆突然就有点尴尬,感觉楚年是想吃她的柿饼。   虽说柿子是山上摘的,但做柿饼也是花了些功夫和小本钱的,年哥儿可怜归可怜,交情毕竟不深,柿饼没卖完,可以明天赶早再去趟镇上给卖掉,分给他多少有点不舍得。   楚年出声问:“阿婆,你这柿饼怎么卖的?”   王婆没吱声,刘婆帮她答道:“五文钱三个,倒是不贵,就是去的晚了,没集没市,人少不好卖,放在上午,早一下子就能卖完了。”   楚年又问:“还剩多少没卖掉呀?”   刘婆看向王婆:“还剩多少?是不是六七个?”   王婆嗯了一声,心里嘀咕,楚年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买?   正想着呢,就听楚年说:   “阿婆,我想买你的柿饼。”   王婆听了一愣,奇怪地看他。   眼神还挺直白的,就像是在说,你有钱呢?   楚年浅笑,说:“我刚卖了两条蛇,听到你们说柿饼,有点馋了,就想尝尝鲜。”   王婆顿时诧异了,真抓着蛇卖了?   蛇哎,那可是蛇哎,多可怕的东西,这哥儿真就不怕?   楚年已经开始掏钱,文钱在兜里撞得叮当的响。   楚年花钱买的话,王婆还是非常乐意的,一个村里的,她甚至愿意给楚年便宜些,反正只是尝个鲜,三文钱卖他两个好了。   谁想楚年说:“阿婆,你把剩下的全卖给我吧。”   王婆又是一愣,掀开布给楚年看篮子里面,说:“剩七个咧,全买了,是要带回去跟婆家一块分吗?”   楚年眉眼中跑过一丝厌恶,心想谁会分给他们,扔掉都不给他们。脸上却仍是笑,说:“就这么七个了,我要是买的少了,阿婆明天再跑一趟镇上卖也不划算,干脆全卖给我,省得来回辛苦,怪累的。”   他这话说得贴心至极,两个阿婆对视一眼,看楚年的眼神里多了好些好感。尤其是王婆,都快不好意思了,心疼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会为别人考虑了。   楚年数了十五文钱递给王婆。   王婆笑着接过钱一点,说:“你这个傻孩子,不会数数啊,怎么给我十五?就是全买了也用不到十五文钱哪。”   楚年也笑了笑,说:“不是,阿婆,你看我身上也没带个什么东西,手也脏,买了柿饼不好拿,所以想顺便买了这块布,好包着柿饼带回去。”   刘婆噗一下笑了,说:“这实诚孩子,买什么布,直接把篮子拎回去不就行了嘛,住的都近,回头再还回来就是了。”   这样当然可以,但楚年一开始就是打了这布的主意。   他想上山抓兔子,一时半会儿地又搞不到密网,刚好看到这个布能当替代品,怎么会错过。   直接道明来意问阿婆买布的话,指不定她们以为他想用布捉兔子是痴人说梦呢,一番解释起来麻烦不说,卖不卖也不好说。   还不如就这样,最方便达到目的。   楚年知道这两个阿婆都不喜欢江母,故而眉眼一敛,低着声音说:“我夫君生着病,我在婆家也...不受待见,拎个篮子回去多显眼......”   楚年说到这就停了,但两个阿婆登时就明白了:小哥儿顾忌着婆家人呢!   思及此,两人对楚年的同情愈发重了。这可怜的小哥儿,嫁到江家这么多天了,连套换的衣服都没有,过得是什么日子啊。真是造孽,这么懂事乖巧的小哥儿怎么就嫁到了江家受罪呢。   “拿去!”刷刷刷地,王婆手脚麻利地把柿饼包进布里,塞进楚年怀里。   “谢谢阿婆。”楚年向王婆道谢,还是那副表情,只是唇角勾出来一抹浅浅的笑,盈盈的双眼润亮,像是下一刻就会感激地流出泪来。   看得更让人心疼了。   王婆心都软了,点了六文钱还到楚年手上,摸着他细瘦的肩膀,说:“都是一个村的,这么客气干啥,就是镇上不认识的人买,我也要抹了零头咧,更别说是你了。还有这个布,你包着柿饼带回去,下次还我就行了,用不着花钱买的。”   王婆是个善良且好说话的人,楚年没再推诿,接过还回来的钱,感激道:“那我就不跟阿婆客气了,现在日子过得难,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感激阿婆。”   王婆笑着摸他的头:“真是个惹人疼的好孩子。”   三人告了别后,刘婆看看楚年的背影,小声唏嘘:“多懂事的一个孩子,就是命不好,嫁到了江家。”   “可不是么,你说要是一般人,嫁了认命也就算了,他不,他非要跟江家吵,说要挣钱给江家三子治病。”   “哎,江家三子也是好福气,娶到这么个好哥儿。”   “有什么用呢,这个福气他怕是享不了的。”   “真就...没救啦?冲喜一点用也没有的啊?”   “你当冲喜真能有用啊?该死不还是要死。”   “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是可惜了,我看江家的谁都不顺眼,偏偏除了三子,那孩子不一样,真是顶好的一个孩子,人好,长得更是顶顶好,根本不像是江家那两个奸货生出来的。”   “确实,他没病之前,常常能在村里见着他,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谁见了他心里不觉得欢喜?”   “你晓得不,他还识得字咧。”   这一说,把刘婆说迷糊了,问:“江家也没送他读书去吧,他怎滴认识字呢?”   王婆一拍她肩膀,目中都是艳羡:“要么怎么说是别人家的孩子呢,那时候江家还有牛,要他去放牛,他把牛系在田埂上吃草,自个儿跑去私塾边上,爬草垛上往里面看,偷偷地跟着学咧。”   “是个机灵孩子,真正是可惜了......”   “江家三子要是身体好好的,将来在村子里支个小私塾,教教小家伙们认字,跟年哥儿两个人,日子得过得多美。”   “哎......”   两个阿婆都是有儿孙的,越说越觉得可惜和不忍,换了个话题,很快又唠起旁人家的家长里短了。   另一边的楚年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面挺高兴。   他花九文钱买到了七个柿饼,还搞到了想要的布,加工加工就能带到山上逮兔子了。   就是这个布吧...王婆不知道他别有目的,没肯收他的钱卖给他,所以按理说是要还的。   还是没法还了,但楚年也不会白占别人便宜,打算等下次再碰到王婆,编个借口说布没了,给她赔偿。   回到江家时还早,江家二老还在地里没回来。   下过了一场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江家地多,二老急着赶紧把地里的收成都割下来,所以把大儿媳和江四都喊下了地帮忙。   这对楚年来说当然是极好,眼不见心不烦,他乐得是个自在。   这会儿,天气变得比上午好些了,天上的阴云打着旋地慢慢飘远,白净的云层里太阳探出了头,洒下的光照不毒也不辣,温柔的很,照拂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很是舒服。   但这份舒服在楚年推开小破屋的门后就消散了。   楚年皱起了眉,那句每次回来必说的“夫君我回来啦”也卡在了嗓子里。   实在是...   门内门外的差别太大了!   门外,阳光明媚,微风轻拂。   门内,阴冷幽暗,咳声阵阵。   许是一场雨的缘故,小破屋的寒酸程度直接翻了个倍,楚年推开门,酸霉的味道几乎是扑面而来。   也是,小破屋的方向本来就不朝阳,为了躲避江家人,还天天关着门,确实挺不好的。   念着江家人都不在,楚年把一直兢兢业业顶门的桌子挪开,将门拉到最大打开,给屋子里通风换气。   完了后,楚年快步去到床边看江自流。   果然,江自流的脸色很差。   可能是咳嗽过的缘故,此时江自流侧卧在床,胸膛轻微起伏,乌发在肩背上倾泻铺开,显得一张脸毫无血色,纸一样脆弱,恐碰一下就会在指尖碎开。   楚年过来了,江自流掀开眼皮,长睫抬起,向楚年看去。   他的眸子乌暗,眼神也平静,却并不灰败,反而漆着一点光似的,拽人进去。   楚年触及到江自流这样的目光,无端一颤。   狠狠地在心里把江家二老又骂了一遍,楚年扶着江自流坐起身,轻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感觉江自流好受了点后,楚年提议:“夫君,我扶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也不知道江自流多久没有下过床、多久没有呼吸过外面的空气了,难得有机会,楚年想带他出去坐坐。 第16章 太激烈了 江自流的脸轰一下就红了   楚年觉得江自流自己也是想出去的,在他提议之后,江自流的眼睛蓦然就亮了,漆着的那一点光绽放出彩,像瞳中点燃了一盏灯,灿灿生辉,墨玉般流光溢彩。   美人就是美人,纵然病体沉疴,也是蒙了尘的宝珠,分外惹人怜惜。这也就是江家二老,换了别的父母,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给孩子治病吧。   楚年轻轻拍了拍江自流苍白的脸颊,说:“夫君等着,我去拿把椅子。”   说完蹭蹭蹭跑出去,把厨房门口的那把原木小椅子搬到小破屋门口,正对着温柔的阳光,然后又折返,去扶江自流。   只是扶江自流下地没有楚年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即便江自流已经被病痛折磨的不剩多少肉了,可男人的骨架毕竟摆在这里,楚年想用这副瘦小纤弱的身板支撑起他,还真的有点困难。   所以楚年好不容易把江自流从床上扶到地上后,因为重心不稳,双腿哆哆嗦嗦,别说走不动道,根本就是摇摇晃晃地被江自流压着在原地踏步。最终,一个不支,带着江自流一起栽倒在了床上。   楚年:“!!!”   这破床有多硬每晚睡觉时已经领会过了,在往后倒的时候楚年就知道要完,可真的栽上去,还是觉得肋骨都被砸弯了。紧接着,还没来得及吸一口凉气喊疼呢,江自流又压了下来——   楚年:“......”   灭顶之灾,不过如此。   楚年脑袋瓜子嗡嗡的,被这么前后一夹击,眼前骤然发黑,直接冒起了金色星星。   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楚年也不知道江自流的哪个部位撞到了他的鼻子。鼻子啊,多么脆弱柔韧的一个地方,被硬物重重地撵下来撞到,那叫一个痛彻心扉,当即就掉了眼泪。   痛,太痛了。   满脑子都是“痛痛痛痛”,楚年试图把自己从夹心饼干的悲惨境地里解脱出来。奈何被砸得手都在抖,跟条被浪拍上沙岸的鱼似的,扭动挣扎,徒劳无功。   最后楚年都快窒息了,喉咙里“呜”了一声,什么病人不病人的全都忘了,手脚并用,拼尽全力在江自流身上划拉,按着他往边上推。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大力出奇迹,楚年把江自流给扒拉开了!   但......   似乎是太大力了...楚年是从夹心饼干的灾难中解放了,江自流却陷了进去。   大口喘了几口气后,楚年眼泪汪汪地低下头,就看见体.位变了,现在是他在上面,江自流在下面,且他还是坐在上面,左手捂着酸涩发麻的鼻子,右手揪着江自流大开的衣领。   太、惨、烈、了。   这一幕实在是太激烈了。但凡有个人这时进来,看到江自流衣.衫.不.整,楚年气喘吁吁,都得红着脸大斥一声“现在可是白天”!   楚年眼皮狂跳,同时松开了两只手。   他想说点什么,可还什么都没说,啪嗒啪嗒,一滴、两滴,红色的液体垂直溅落到了江自流脸上,开出了朵朵红蕊。   楚年一愣。   江自流本来偏着头,眉峰攒起,双眸紧闭,很不好受的模样,此时有温热湿润的触感掉到脸上,薄唇一抖,颤着长睫睁开了眼。   睁开了眼,看到了坐在自己身.上怔愣愣流鼻血的楚年。   江自流的脸轰一下就红了。不仅是脸,从耳根到脖颈,甚至敞开的衣领下面,都腾地一下泛起了红。他本来是极致的苍白,突然红成这样,配着散乱的廉价喜服,竟然出奇的艳。   楚年猛然就清醒了过来,赶紧捂住自己的鼻子,下意识说:“不是这样的!”   说完又觉得怪,什么不是这样的,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可事实本来就不是这样的啊!   再看江自流触电般转过了头,红着一张脸闭了眼,跟个委屈的大媳妇似的,楚年顿时觉得可气又可笑。   于是把捂住鼻子的手拿开了,恶狠狠地去掰江自流的头,强硬地让他转过来正视自己,非常愤怒地说:“兄弟,是你!是你的下巴把我的鼻子撞得流血了好么!!”   可惜他的愤怒从“兄弟”两个字出口后就熄了火,实在是鼻梁太痛太酸,声音一大,就跟又被砸了一拳似的疼,没法,后面的声音只得低了下来,这一低,愤怒的意味自然就小了许多,剩下的全像是绵软的控诉。   小哥儿红着眼眶,噙着泪花,流着鼻血,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自己的恶行。   江自流的脸更红了,对视须臾,怕楚年光是看着自己就会生气,便贴着他的手,一点一点把脸转了回去。心中全然是懊悔,自责不该答应下去的,就该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就好了,那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楚年发了一通火,也有点后悔。   真是,跟一个重病患者生什么气...但凡不是病得这么重,但凡有点自理能力,他也用不着受这个罪啊。   这么一想,除了后悔外,楚年还生出了一点心虚。也是他自己没有想到江自流会这么重,没做好准备就把人扶起来了,所以才双双搞得这么狼狈。   目光飘忽了两下,楚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平视前方,左右手的食指搭成个十字扣在一起。   还是先止个血冷静一下吧。   据说这样能快速止住鼻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试一下总是无妨。   也不知道是土法子奏了效,还是鼻子自己坚强,楚年的鼻血很快就不流了。   不流了楚年也不敢再去摸,怕一个不得劲就会惹得它继续流,于是强忍着酸涩感,不再管鼻子,改去收拾江自流。   江自流的脸上还沾着血呢,再不擦都特么要在他脸上凝固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就算是自己的血,楚年也会嫌弃它破坏了美感。   把江自流的脸擦干净后,楚年手向下,去帮他整理衣襟,当他的指尖无法避免地划过小块肌.肤时,楚年能明显察觉出底下人的紧绷。   默了一下,楚年实在是憋不下这口气。   他就不明白了,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他是哥儿,江自流是汉子,不管是娇羞也好,惧怕也罢,还是其他等等,都该是哥儿方多点吧?怎么在自己跟江自流这就反了呢?   真就是...一次人工呼吸未遂给他留下了巨大心理阴影?   楚年瞅着江自流,是越想越气呀,心说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的垂涎你的美色,想跟你发生点啥,也得你能支棱起来啊!   都病成这样了,还想这些那些的,是得多丧心病狂。   恶从胆边生,楚年俯下身去,凑近江自流耳边,恶劣地说:“夫君,你怕什么,我肯定是要等你好了的呀。”   说完他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江自流重新红成一片的脸庞,狠狠地暗爽了。   你不是爱想入非非么,那我今天不坐实了这个恶狼身份吓吓你都对不住我洒掉的热血!   但欺负归欺负,欺负完了,解气了,楚年不忘初心,还是要带江自流出去晒太阳的。   有了刚才的悲惨教训,这次楚年先在床下热了个身。晃晃手腕,晃晃脚腕,确定做好了身心准备后,他才去扶江自流。   谁知江自流却冲他抿着唇摇头,态度坚决,分明是说不去了。   楚年一窒:“......”   怎么就不去了呢?   这要是不去了,他岂不是白挨了一下砸?   再说江自流肯定是想去的。   现在说不去,要么就是被摔怕了,不信任自己能扶着他平安出去;要么就是被自己刚才的话吓到了,不想再跟自己有肢体接触。   前者还好,要是后者...楚年咯噔了一下,陡然一肃,心说今晚江自流该不会不让自己上床了吧?!   这可不能啊!夜里多冷啊!地上多凉啊!   楚年瞬间懊恼。   干什么非要跟他赌这口气呢,辛辛苦苦刷了这么久的好感度,可别一朝清了零啊。   这要是清了零,连个存档都没有的,该找谁哭去?   稳住心态,楚年及时补救,软下声音,哄他说:“夫君,你都多久没见到太阳了,去晒晒吧,对身体好。”   江自流不动声色。   楚年再接再厉,抬起手保证:“夫君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不会弄摔你的。”   江自流的视线移到了楚年微红的鼻尖。   楚年:“......”   好吧,有前车之鉴,这个保证确实显得很没有底气。   楚年又说了几句,干脆一闪身,给江自流指了外面。   外面小木椅静静地等在门口,和煦的阳光洒下来,明媚又灿然。   确实勾人向往,说不心动是假的。   江自流动摇了。   但看着楚年可怜兮兮的鼻子,他的动摇还是一点一点地收了回去。   楚年对他很好。   哪怕里面可能包含了某种目的,可好是实打实地落在他身上的。他残躯一个,苟活于世,受着楚年的好,又何必多给他找麻烦。   正想着,就见楚年自暴自弃般闭了眼,颓丧地嘟囔:“真就是带你晒个太阳,不会吃你豆腐的。”   江自流身体一僵。   江自流:“......”   小哥儿也就这点爱好了,要不...就满足了他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楚年:“爱好?你清醒一点啊!!!”   谢谢沈秋寒的浇灌~ 第17章 小喜鹊楚年 像一个比风还轻的拥抱   连哄带说地劝,他无动于衷,不会吃豆腐,他开始松动。   楚年怎么说也是当红过的人,还是第一次被嫌弃成这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但这回他学乖了,没再逞一时之快欺负人,维持着可怜隐忍的表象,上手去扶江自流。   扶,那就免不得要肢体接触。   所以楚年先是去拉江自流的衣角。不用说,自然是没有拉动的。于是又改去扶他的胳膊。   快要贴上胳膊之前,手掌悬停在半空,楚年抬眼去看江自流,突然冒出一句:“夫君,我这是要搀你起来,应该不算吃豆腐吧?”   “......”江自流被他问得险些一声咳嗽。   这就又不行啦?   见江自流歪头,长睫羽翼似的扑腾,半张脸上又镀了一层薄红,楚年克制住唇角上扬的冲动,无辜地重复了一遍:“夫君,我现在要搀你了,可以不?”   说是不欺负,但又没有完全不欺负。   可惜好景不长,楚年还没得意够呢,江自流忽地将手贴了过来,指尖虚虚地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楚年内心得逞的笑戛然而止。   他将视线缓缓下移,来到两人虚缠在一起的指尖,脑海里打出了一个问号。   下一刻,修长的手指攀附而来,握住了他的两截指节。   冰凉的触感贴了上来。   楚年稍微有些懵了:咦?怎么是这个走向?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再去看江自流的脸,发现他抿紧两瓣干燥的唇,眼神里的异色,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楚年:“......”   这一刻,楚年觉得自己就像是剧本里走出来的逼良从娼的大坏蛋。   ——   过程曲折,结果光明。抛弃个人“恩怨”后,经过一番努力,楚年终于成功地把江自流扶到了外面。   从小破床到门口,短短的几步路,背负着江自流大半的重量,简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楚年弱小的身躯差点没被压垮。得亏他提前搬来了小木椅,出来后,立刻把江自流扔到椅子上坐下,才解放了自己。   揉捏着酸麻的肩胛,楚年愈发意识到身体素质的重要性。好在原身只才十六岁,只要从现在开始补,还是有机会变强壮的。   想到自己以前的身高体型,没有一百分也有九十九,楚年心说怎么着也要把现在这具身体弄到及格线吧......   他这么想着,肚子倒是很配合地叫嚣着饿了。   饿了也不怕,有柿饼,有野果,怎么着都能填饱的。   楚年又从搬来一只小木凳,放在江自流坐着的小木椅旁边,然后进屋,拿出柿饼和野果,打算分着一起吃。   作为第一份拿钱购买的食物,楚年还是很看重柿饼的,他在小木凳上坐好,把布包放到膝盖上,一层一层剥开,很有仪式感地揭开了藏在里面的神秘柿饼面纱。   跟现代的柿饼区别不大,每一个都圆溜溜的,椭扁扁的,表面蒙着一层白色的霜,在阳光的照耀下,像粗粝的磨砂。   “夫君,吃点东西吧。”   楚年随机挑选了一块幸运柿饼,撕开一半,递给旁边的江自流。他正好想借这个机会,终结掉两人之间微妙的尴尬。   江自流是阖着眼睛的。   他靠在椅背上,面朝阳光,皮肤很白,薄如蝉翼,眼睑下有两扇青黑,是长睫投下来的阴影。   他的表情似乎平静,又似乎带一点忧郁,听到楚年的声音后,闻声侧首,试图睁开眼睛,却在刚睁开后又下意识地闭上了。   楚年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可能是眼睛不舒服。   也是,许久未见天光的人,突然被太阳这么照着,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想来也是心疼,不提治病和吃饱,对现在的江自流来说,就连见一面太阳都是奢侈。   楚年同情心泛起,更后悔刚才在屋子里欺负江自流的事了。他都这么可怜了!怎么还忍心欺负他!!   把膝盖上的东西随意拢到一起,楚年站起身,带着小木凳,改坐到江自流的对面。   “夫君,现在再睁开眼睛看看呢?”   听见声,江自流试探性地掀开了眼皮。   初始还是不适应,但有楚年坐在对面,替他挡住了一半的正照光线,多试了几次后,江自流终于可以正常睁开眼睛了。   楚年表情淡淡,一双眼睛圆而阔,瞳色不深,像莹润的琥珀,清澄明亮,没有杂念,镜面一样,浅浅倒映出江自流的身影。   有风动,发丝拂到脸上,楚年伸手去捞,纤瘦的影子晃动,覆在江自流身上,像一个比风还轻的拥抱。   江自流眸色加深,悄然敛下了眉眼。   见江自流似乎好受了很多,楚年唇角向上一弯,身体微微前倾,把那半块柿饼递到他嘴边:“好啦,我们吃东西吧。”   江自流抬手欲拿。   却被楚年叫住:“你别动手了,柿饼外面一层都是果糖,要是你拿到手里沾上了,等下我还得帮你洗手。”   江自流手一顿,长睫扇了一下,慢慢把手放下去了。   看到江自流绷紧了下颚,楚年说:“你本来就在咳嗽,入秋后的井水这么凉,十指连心,冻着你怎么办?厨房门锁着,我没办法搞到热水帮你洗手,就先将就着让我喂你吧。”   这么一说,江自流表情果然自然了点。楚年不再多说,上手喂他。   柿饼外面那一层白霜是天然的风干果糖,入口即化,里面的柿肉柔韧劲道,一口咬下去,甜滋滋的,很是可口。   但楚年不敢让江自流多吃,他摸过江自流的手,冰冰凉凉的,柿饼这玩意是凉性的,吃多了怕不好,所以解释了一下,便改掰果子给江自流吃。楚年自己也没吃太多,填饱肚子后,把剩下的收起来,拿回了房间。   在外面待了会儿后,江自流逐渐适应了阳光,楚年便又坐回他旁边,两个人一个椅子一个凳子,一高一矮,并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偶尔有鸟雀从头顶飞过,并不啼叫,安静地拍着翅膀,赶着去哪似的急匆匆飞远。   原身从未离开过大罗村,后娘也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村子里连个能交心说话的朋友都没有,更别提见过外面的世界,因而楚年连这里属于地理上的哪一块版图都不知道,只能从植被和动物大概推断,应该是偏向南方的位置。   偏向南方好,古代的冬天没有暖气,取暖全靠一身浩然正气,能占点地理优势再好不过。   趁着秋收,楚年打算辛苦一点,好好珍惜山上那些大自然的馈赠,加大力度,多搞一些是一些,可劲儿地搞钱!   时间流逝,日向西移,温暖的太阳光一点一点从院子里撤了走,楚年估摸着江家人再过会儿也就该回来了,便站起身,准备扶江自流回去。   江自流静默地坐在木椅上,视线落在远处,隐隐有些出神。   看什么呢,看得这么投入?   楚年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边有棵高高的树,树上栖着一只鸟,羽毛棕黑,鸟喙鲜红,歪头歪脑的,时而抬头扑扑翅膀,时而低头梳理羽毛,很是有些活泼可爱。   原来是鸟儿啊。   鸟儿真好啊,它想停就停,想飞就飞,去留随心,最是自由。   江自流就像是被剪去了翅膀的鸟,正该展翅高飞的年岁,却被病魔困在了方寸囹圄。   楚年感慨地收回目光,轻声唤他:“夫君,太阳回家了,我们也回家吧。”   江自流回过神,看向楚年,冲他点了点头。   楚年伸手去扶江自流。   他这次做好了准备,虽然还是吃力,但勉强能扶得住,没出什么意外。   待把江自流扶回床上躺好后,楚年想了想,开口说:“对了夫君,柿饼是我从王婆那里买来的,我今天抓蛇卖了六十文钱呢,明天我还去抓,多抓一点,这么抓个几天,很快就能帮你请郎中看病啦。”   江自流卧在床上,眸光奕奕。不知道是不是晒过太阳的缘故,楚年觉得他的气色要比之前好了点。   弯起眼睛,楚年对他一笑,说:“等你的身体好点,就可以天天出去晒太阳啦,到时候,就像刚才树上的那只喜鹊一样,想去哪就去哪。”   闻言,江自流微愣,随后唇角弧度向上,露出了一抹清浅的笑容。   笑了。   竟然!笑了!   楚年震撼。   这么多天了,天天早安晚安的,楚年就没见江自流笑过,今儿个晒了一次太阳,江自流居然笑了。   不错,博得了美人一笑,进步很大!   楚年甚悦,心想就算皮了那么两下,扣掉了好感度,现在肯定也全部长回来了。   这下放心了,晚上百分百能踏实睡床了。   楚年笑:“我去把外面晒的被子也收回来。”他心里高兴,说话尾音都是上扬的,转身出去,步伐很是轻快。   待楚年走了,江自流才低低咳嗽一声,默在心里说:哪儿来的喜鹊,那分明是鹧鸪。   但楚年说是喜鹊就喜鹊吧。   树上的是鹧鸪,屋里的是喜鹊,两不耽误。   *   作者有话要说:   江自流:小喜鹊楚年~   谢谢呜呼吗咪吼的浇灌 第18章 逮兔子 守株待兔不是梦   到了傍晚,江家人从地里回来了。   一家四个,江爹拖着板车,哼哧哼哧走在最前面,江母和大儿媳肩上挑着扁担筐,一左一右跟在板车后面,偶尔上手帮忙推一把车。泥泞不堪的土路上,夕阳最后的余晖,拉长了他们汗流浃背的佝偻身影。   唯独江四不一样。   江四,肩没扛,手没提,轻轻松松地跟在他们后面,踢踢踏踏地走路,捡个石头拔个草就算了,时不时还要凑到江母和大嫂身旁,伸手去拨弄筐里颠簸的绿皮玉米。   “四宝别闹,好好走路,小心一会儿磕着拌着。”江母出声劝他。一开口嗓子眼就跟冒了烟似的,沙沙得疼。   不仅是江母嗓子疼,江爹和大儿媳都疼,只是他们两个闭着嘴没说话,所以好点。   问就是带去地里的水囊在江四玩的时候被打翻了,下午四个人就没喝到几口水。连续高强度的劳作,还没什么水喝,能不口干舌燥喉咙发疼么。   好不容易捱到家,除了爬上板车痴痴笑的那个,其余三人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舀水喝。   大儿媳喝完水,把手里的瓢一放,出去了。   江母转头问:“你干啥去?不知道生火做饭吗?”   大儿媳已经进了堂屋。   江母有点冒火,一手拿瓢,一手叉腰:“见鬼,这是个什么态度?跟楚年那小贱人学的吗?也想上房揭瓦?”   江爹到了家就想歇歇,这刚坐下呢,耳边又开始嗡嗡了,他锁了眉,说:“你不累吗?”   “我能不累吗?我都累死了还要受他们的气!你看见她的态度了吗?她在给我摆脸色啊,这叫个什么事?嫁进来这么久了,肚子里半个声都没有,不会下蛋,就会给我摆脸色!”   江母没好气,边抱怨边出去捡柴,看见江四趴在板车上拍着巴掌玩,换了幅脸孔,唤他说:“四宝,小心别从车上摔下来了,下来娘这玩儿吧,一会儿娘煮玉米给你吃。”   “好哦!吃玉米吃玉米!”江四听见,从板车上跳下来,拿了上面一个玉米,抱在怀里,颠颠在院子里跑。跑了两步,路过江自流的小破屋,停了下来,咬住了手指头。   江母埋头捡柴,半天没见宝贝儿子过来,又问了声:“儿啊,你又玩啥去了?”   江四嗦了口手指,巴巴地盯着小破屋紧闭的门,含糊不清地问:“娘,四儿什么时候才能玩夫郎呀?”   江母捡柴的手一顿,暴脾气又冒了上来,抱着柴蹭蹭进去厨房,往大锅灶地下一扔,推了把边上靠坐着闭目养神的江爹,说:“听见没,四宝问你呢,啥时候可以抱到大胖小子?”   江爹暗沉的脸皮动了一下,睁开一只眼,说:“今天在外面没听到吗,大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楚年要给三子治病了,你这个时候要他给四宝生孩子?”   江母窒住,拔高了声音:“那又什么时候?别忘了我们买他回来就是为了抱孙子的!”   “再等几天吧。”   “几天前你就说再等几天了!”江母不依不饶:“我告诉你,那小贱人那么闹腾,再等几天真要是请郎中来给三子看病,老娘就...就...”   “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下文来。   其实本想说“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跟你没完”的,但又怕真把江爹惹毛了,万一再吵到晚上,明天可就真没力气下地了,遂悻悻停住了,没继续说出口。   江爹从厨房里走出来,眯起眼斜对面的小破屋。江四在门口拍门,但里面没有反应,安安静静的。   “都这个时辰了,楚年肯定是回来了,早上那么神气地出去,现在回来蔫了吧唧地没半点动静,说明啥?没抓到呗。我早说了,小东西没这个本事,等着吧,最多两天,他就能认清现实了。”   说完,江爹想起来什么,使唤江母:“他手上不是有一条蛇吗,那条肯定是卖了,你去把钱收过来。”   江母也想去收钱,但她正在跟江爹赌气,不想听他使唤,假装没听见,一屁股做到大锅底下,扔柴生火烧饭。   等一家子吃完饭,江母想找楚年把那个钱收了,江四却跑过来黏在她身边,挠她痒痒跟她撒娇,她一高兴,跟儿子逗起乐来,又把收钱的事给抛诸脑后了。   ——   江家人一回来,楚年就知道会不得安宁。   果不其然,聒噪的江母,拍门的江四,没有一个是省心的。   但比前几天好,至少没有再冲过来说要撞门什么的,只是在外面吵。   楚年对此很淡定,只要他们不会真的动手,那就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只当是快板配合相声,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听到不想听的,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开启人工屏蔽模式。   刚刚坐在桌上改造放柿饼的长布时,楚年就听见江母在骂儿媳妇。   说起来,这个江家大儿媳,楚年到现在都没有跟她碰过面。除了吃饭干活,她不怎么来后院,来后院也不来小破屋晃悠,是除了江自流以外,江家最安静的人,从未找过楚年麻烦。   江母每次都会骂她几句,不管是骂哪方面,骂到最后,一定会骂到她的肚子上,怪她不生孩子。   可关键是江家的大儿子在镇上做长工,不知道多久才回来一趟,这居然也能怪罪儿媳生不出孩子,真是够离谱的。   不难猜,大儿媳和江母的关系肯定不怎么样。   楚年一边改造长布,一边琢磨,有机会的话,自己可以试着跟这个“大嫂”接触一下。   ——   次日,楚年早早的醒了。   晒过被子的原因,夜里没再觉得冷,一夜无梦,睡得挺好。   揉揉眼睛,楚年翻了个身,外面天才刚蒙蒙亮。   倒是可以再睡一会儿。   但楚年没再睡了。   他今天想早点上山,布置陷阱抓兔子,多抓几条蛇,摘些野果,时间够的话,再去找找其他好东西。   起身的时候惊动了江自流,楚年放轻手脚,下床后,替他把被角压好,轻声说:“夫君,你接着睡吧,我出门啦。”   江自流静静看着楚年。   楚年冲他一笑。   房间里光影朦胧,他笑得浅,并不分明,但小梨窝却深,印在唇角颊边,小小一颗,很是显眼。   告别江自流后,楚年轻车熟路上了山。   在太阳露头之前上山有一点好,那就是能亲眼看到山林被点亮。   天空从鱼肚白变成玫瑰金,前方的视野逐渐变得明朗,一幅彩色的画在眼前慢慢展开,而只有早起的人才能见证到这幅画。   楚年以前也早起,但不是在剧组就是在车里,忙忙碌碌,哪看得到这些。现在,他深深呼吸着空气,新鲜的氧气填进他的肺里,花草的清新将他洗涤地焕然一新。   ... ...   因为一直惦记着兔子,所以楚年上山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兔子窝。   他已经几次在山上撞见兔子了,估摸着方位,没一会儿就在一棵老榕树底下发现了个兔子窝。   看到兔子窝,楚年眼睛都在放光,仿佛已经预见了大口啃兔子腿的未来。   压下兴奋,楚年在地上找兔子留下的痕迹。   这并不难找,从窝外面延伸出去了一溜的小爪印,全是昨天雨后印在泥地上的。   楚年沿着爪印走了丈远,开始动工挖坑!   说是挖坑,其实没有费太大的劲,兔子又不大,只需用树枝刨个圆圆的坑,把用布条裁剪出来的小陷阱放进去,然后在上面铺一层草,接下来,只要等着兔子自己掉进去就行了。   因为兔子这家伙吧,有个怪癖,它们出门只走一条路,永远只走一条路,从不换路。全世界的兔子都是这样。   所以只要陷阱做得好,守株待兔不是梦想。   最好的陷阱当然还是用密网做的,密网有缠性,兔子只要掉进去,就会越挣扎越紧,绝对逃不掉。但条件有限,楚年一时间搞不到密网,只能用裁剪加工了的长布替代,勉强也是够用的。   布置好陷阱后,楚年又看了眼兔子窝,美滋滋地起身离开了。他不用蹲守在这,等晚点回来看看有没有笨兔子上钩了就行。   抓蛇的事也很顺利,楚年在昨天抓住灰蛇的石堆底下,又翻出来一条蛇。   这次是条花斑蛇,比之前的两条都要粗,不过,再粗也没用,在楚年的棍棒之下,它没能逃出半米,不堪重击,晕厥过去,被无情地打了结,丢进麻袋,步了之前两条兄弟的后尘。   楚年觉得好笑:“这里不会是蛇蛇快乐屋吧,一翻一个准?”   有了一条蛇保底后,楚年轻松了不少,继续去别的地方找蛇,边还在路上摘些野果吃吃,走累了就停下来稍作休息,别说,倒也滋生出来几分惬意。   他甚至在想,要是江自流的病真的能被治好,到时候可以让江自流也跟来,帮着一块儿捕猎。   那到时候就不仅是抓蛇啦,两个人的话,可以进到更深的山里去,如果再有几条狗跟着的话,就更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1号的浇灌~ 第19章 满载而归 新的机会   楚年不知道是自己的运气太好,还是今天跑出来的蛇太倒霉,继花斑蛇之后,又让他抓到了两条,现在他的麻袋里面装了三条蛇。   三条蛇呢,行走的九十文钱。   再加上兜里的五十一文,楚年现在也是身携“巨款”的人了。   “不错不错,离一两银子又近了一步。”   大半天下来,楚年翻找扒拉,打蛇摘果,体力也快到极限了,便不再忙了,坐到一块石头上歇下来,清点今天一天的劳动成果。   三条蛇。这个不用说。   除此外,还有二三十颗野枣,两手心蛇果,大几十颗栗子,三样东西鼓鼓囊囊装了一大毛巾。   野枣和蛇果,楚年摘过好多次了,已经见怪不怪,但栗子还是头一回见。这让他很欣喜,毕竟野果吃多了会腻,新发现的栗子及时拯救了他的味蕾。   楚年拿起一颗栗子,在石头上敲敲,试着剥壳。这种小野栗个头偏小,皮也薄,从中间扣开就好剥了,剥开后,饱满的杏黄栗子肉呼之欲出,尝一口下去,发现竟然是脆的。   跟以前吃过的炒板栗口感不同,生栗子不糯不软,反而是脆生生的,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涩,但总体还是甜的,更多的是一股未经加工的清香。   楚年一连剥了好几个吃,他胃口小,吃几个后就饱了,但因为觉得口味特殊,忍不住多吃了两个。   吃饱歇足,楚年把劳动成果们打包收收好,然后背上灰麻袋,前去验收他今天最期待的大项目——兔子。   有兔子落网了吗?   布置完陷阱离开后,楚年时不时就惦记那边的情况,过一会儿就想一下这个问题。   故而他快步回到陷阱地时,隔着段距离,看到上面铺着的那层草已经塌了后,笑得别提有多灿烂。   有傻兔子上钩了!   楚年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蹲下身一看:布兜里面倒栽着一只倒霉兔子,倒霉兔子的一条后腿还被布条套着,时不时抽抖一下。   笑逐颜开,楚年连布兜带兔子一起提了出来。   嚯,够肥的一只小兔子!   然而提的过程中,兔子后腿发力,猛地向后一蹬。要不是楚年眼疾手快一把摁住,差点就要被它越狱了。   越狱是失败了,破坏性却不小,这小肥兔居然把肚兜前面撞出了一个洞,大半个脑袋都露在了外面。   楚年一愣,万万没想到加工出来才用过一次的陷阱就这么报废了。   这大洞撞出来,连带着旁边也散了,再想用它抓下一个兔子,怕是悬了。   楚年本想着至少抓两只,一只吃一只卖呢。现在陷阱没了,只剩下手里的一个......   还是先卖吧。   轻拍了一把兔子腿权当惩罚,楚年索性把报废的布兜拆了,绕住它的四条腿,将它绑好了,又在背上打了个蝴蝶结,一方面绝了它再越狱的可能性,另一方面也方便拎着走。   就这样,楚年背着麻袋,挎着毛巾,提着兔子,满载而归。   ——   楚年到罗老爷子家口时,门是开的,他招呼了一声,进了前院。   马志成和罗英卓都在,前者正拿着一把竹篾大笤帚清扫地上的落叶,后者则翘着腿坐在桔子树下悠闲嗑瓜子。   两人看到楚年,都停下了动作。   罗英卓先开了口:“呦,放鸽子的人来了。”语气阴阳怪气的,字里行间带着点不满。   楚年眨了眨眼。   罗英卓嗤了一声。   楚年突地反应过来,罗英卓说的应该是上山的事。   不是吧,他难道真带朋友一起去江家等了?   楚年:“...不好意思,我看下了雨,以为你不会去的。”   楚年态度这么好,罗英卓一时间反倒没接着说什么了。   马志成看出两人之间好像有点不对付,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也没掺和,把笤帚放到一边,笑着问:“今天也抓到蛇了?”   “嗯。”楚年弯起眼睛,点头说:“我今天抓了三条呢。”   三条?   马志成咂舌。   “一条花斑蛇,还有两条都是灰蛇。两天抓到三条灰蛇了,我感觉山上的灰蛇比较多。”楚年拿下麻袋过去找马志成交货。   马志成这才发现楚年手里拎着的绿白相间的...是只被绑起来的兔子。   马志成:“......”   “怎么还有只兔子?”罗英卓问。   楚年答:“抓来卖钱的。”   罗英卓:“卖给谁?”   楚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是的,卖给谁。下山的路上楚年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之前他光顾着想兔子能卖钱了,一时间却忘了村子里大抵是没人愿意买的。   猎户从山上捕到猎物都是带到镇上去卖,村子里的庄稼汉们平时连个鸡都舍不得吃,哪舍得花钱去买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但去镇上...镇上路远,楚年一来不认识路,二来不是很方便去,三来就算去了,只为卖一只兔子,不太划算。   看出楚年犯了难,马志成沉吟着给他出主意:“不然,把兔子给刘猎户,麻烦他帮你捎带到镇上卖去。”   “可以吗?”楚年讶然。   马志成:“应该可以吧,你给点跑路费就是了。”   楚年:“刘猎户要是愿意的话,跑路费是自然。”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是不知道刘猎户那边好不好说话。   马志成又说:“不过刘猎户进了山还没回来呢,他这种老猎户,进山都进的深,一去都是大好几天,有时候十几天都是常事。”   楚年:“......”   马志成:“没事,要不你先把兔子带回去养几天,等刘猎户回来再让他帮忙。”   楚年闻言苦笑。   把兔子带回江家,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太妥。   兔子又不是蛇,不吓人,还好吃,江家人见着了能没点想法?他总不能天天带着兔子上山下山抓蛇吧,多不方便。   旁边的罗英卓笑了一声,说:“带回去他能守得住么。”   楚年无语,知道罗英卓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紧接着却听罗英卓说:“你可以把兔子放我这,让我玩几天。”   楚年看罗英卓的眼神为之一变,刚想感激他两句,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又听到罗英卓来了一句:   “会不会玩死不保证。”   楚年:“.........”   马志成哈哈地笑:“怕什么,玩死了让他赔钱给你,这兔子估计能卖个二两银子呢,卖谁不是卖。”   他知道罗英卓是嘴硬心软,跟着开玩笑。   楚年一听居然能卖个二两,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把这兔子卖了直接就能给江自流问诊了。   兔子就在手上,钱到手是迟早的事,楚年心念几动,有点想赊账。   反正兔子要在罗英卓这放几天,能不能当个抵押,先赊账请郎中给江自流问诊?   但问诊之后肯定是要开药的,开药也要钱,还不知道要多少钱...扣掉问诊的钱,剩下的能够吗?   总不能一直赊账吧,郎中能愿意?   思虑再三,楚年先没提。   接过马志成递来的九十文钱,楚年问:“老爷子今天好些了吗?”   马志成叹了口气:“本来好点了,谁知昨晚开始有点发热。”   不是个好消息,气氛有点沉。   楚年拿起挎着的毛巾包裹,说:“对了,我在山上摘了很多野栗子,不嫌弃的话,分给你们尝着玩玩。”   别人来看老爷子都带了东西,什么菜啊鸡蛋啊,楚年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特意多摘了些野栗子。   马志成笑了:“野栗子?你跑得够远啊。”   楚年也笑,走去桔子树底下,捧出了一半的栗子放在石桌上,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打下来,照在堆成小丘的乌壳栗子上,斑驳交错。   末了进屋去看罗老爷子,马志成说到楚年抓了三条蛇又送了野栗子的事,引得罗德山呵呵地笑,直夸楚年能干。   三人闲谈了几句,罗德山忽然问马志成:“咦,你怎么还在这,我忽然想起来,你不是要去大牛村的人问诊吗?”   “是呢师父,大牛村那边稍话用驴车接我去...这两天腿总疼得厉害,怕是过几日要下大雨。”马志成坐在椅上答话,伸手按住右腿膝盖,脸上神色有些黯然。   “难为你了。”罗德山叹息。   但说到过几日要下大雨后,罗德山卧在床上明显地有些心不在焉。   “老爷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楚年见了,关怀地问了一句。   罗德山摆摆手:“没不舒服,我就是在想,过几天要是下大雨,山上那些胡韭子就糟蹋了。”   胡韭子?   楚年背脊挺直了几分,问:“是某种草药吗?”   罗德山点头,浑浊的双眼里有些遗憾:“对,采胡韭子的时候要额外注意它的花,不能打着花,不然用药效果就不好了,同理,遇到大风大雨的糟糕天气,把花打得蔫了,入药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楚年一听,连忙说:“我可以帮您上山去摘呀,你告诉我胡韭子长什么样,大概在哪一片,我帮您把它们都摘回来。”   楚年原本就想给老爷子做帮忙采药的生意,现在又有意想赊账先给江自流看病,机会突然来到眼前,自然立马抓住。   *   作者有话要说:   orz很快就能看病了真的   谢谢燎原的雷雷和浇灌,谢谢敲碗等更新的锦锦,33946770的浇灌~ 第20章 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这种梦可不兴做啊...   一听楚年说要帮自己上山摘胡韭子,罗德山乐了,说:“你这哥儿,真就是一天都不带歇的?还要帮我把它们摘回来?你知道它们长在哪儿吗?”   “不知道,所以我说您告诉我它们长在哪片儿,长得什么样,我大概知道了不就好去找了嘛。”   罗德山看着楚年,这小哥儿面上半点犹疑都没有,很是自信,好像去那么一座大山里面找东西,就跟去走亲访友串门一样。   楚年见罗德山犹疑,笑说:“放心吧老爷子,山上我可熟了,蛇都能抓,没长腿跑不了的草药还能摘不着?”   旁边马志成抬起手掌,晃了晃五根手指:“五条,年哥儿两天抓了五条蛇了。”   以前刘猎户半个月来一次,最多也不过给带七八条。   确实,人不可貌相,年哥儿确实是个能干的。   罗德山点了点头,露出慈爱的笑。   横竖也没个能跑腿帮忙采药的人,不如就让楚年去找找试试,要是能带回来些,就免得白糟蹋了。   罗德山便对楚年说了胡韭子大多长在哪一片,长得什么样。   生长地点还好,这玩意好记,但到了药材的长相,罗德山说得过于详细,恨不得把胡韭子拿来摆在楚年眼前才好,什么几裂几裂,腺点腺毛,雄蕊雌蕊......听得楚年头都大了。   末了听完了,楚年稍微一琢磨,把重点都拎出来,用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   “总之就是,算上花的话,差不多是小腿这么高,花是淡紫色的,穗状...就是大概小麦那么样的吧,然后结的果像豌豆荚呗,黑褐色的,有一些腥气,还有枝上叶上都有白色的绒毛和黑色的点点。是这样的,对吧?”   “对对对,你要是看到这样的,大抵就是胡韭子没错了。”罗德山听得直点头。   “我知道了。”楚年冲老爷子一笑。   又在心里记了一遍,胡韭子的样子在他脑子里已经大致有了个形状。   “年哥儿千万要注意胡韭子的花儿,果子我不担心,掉不下来的,我就担心它的花。”   罗德山还又交待了几句,楚年都耐心听着,一一应下。   “放心吧老爷子,包在我身上了。”   罗德山这叫一个高兴啊,虽然胡韭子还没回来呢,但看楚年是越看越喜欢。又能干又勤劳,还聪明可爱的孩子,哪有人会不喜欢的。   罗德山笑得皱纹全都堆在一起,慈爱都快溢出来了,感慨道:“英卓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楚年笑笑,嘴上夸了几句罗英卓,心里还是在想胡韭子。   这个胡韭子是一次机会,只要把它们好好地带回来,让老爷子知道自己有这个本事,之后就可以接更多的草药活了。   又坐了会儿,时间差不多了,楚年起身告辞:“那,我就先走啦,老爷子你好好养身体,下大雨前我肯定帮你把胡韭子多带些回来。”   罗德山笑呵呵让他慢点。   马志成还有事说,便没跟着一块出去,见楚年出了东厢,顺嘴问了一句:“师父,你刚才说到胡韭子的药效时怎么突然顿住,岔过去没讲了?是不是觉得这味药有点...那好叫年哥儿去摘吗?”   罗德山清了清嗓子:“摘有什么不好摘的,草药本身又没什么。至于药效我没说...我一个糟老头子,当着人家新婚的小哥儿面前说什么补肾壮阳?这像话吗?为老不羞?”   马志成:“......”   楚年出了东厢后,罗英卓仍在前院里。   不知道罗英卓从哪搞来了个笼子,已经把小肥兔松绑放了进去。笼子里垫着一层软软的草,还有两片菜叶子,条件居然还不错?   只是小肥兔吓坏了,不动也不吃,只缩在最边缘角落,罗英卓逗它也没什么反应。   看到楚年出来了,罗英卓睨他一眼,说:“明天还上山吗?”   “上。”楚年点头。   “那明天我带上几个朋友一起。可别再放我鸽子了,不然回来把你的兔子炖了吃。”   楚年听得嘴角一抽,说:“...明天不行,明天抓不抓蛇不一定,我有别的重要的事要干。”   “什么事?”   “我要去东边坡上那边找胡韭子。”   “找胡韭子?”罗英卓逗兔子的动作停了下来,看楚年的眼神带上了些微怪异。   楚年:“...怎么?”   罗英卓问:“又是让我爹雇的你?”   楚年:“......”   楚年有点无语。   罗英卓怎么这么个表情?难道是觉得,自己老是在他们家赚钱,光薅他们一家的羊毛,有点不高兴了?   默了默,楚年没正面答复,模棱两可地说:“我想去找。”   罗英卓眼神更怪异了:“你自己想去找?你夫君...不是病了吗?好像病得不轻得躺床上吧?”   楚年理所当然:“对啊,就是因为我夫君病重,我才要去找草药啊。”   治病多贵啊,不得想尽办法搞钱?   蛇要抓,兔子要逮,草药也要摘,只要能赚到钱,摩多摩多,全部搞起来!   罗英卓不知道这些,这下轮到他无语了。   ——   楚年今天一天累坏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谓沾床即着。   因为惦记着明天要去找胡韭子,他连做梦都梦到了胡韭子。   梦里不知身是梦,楚年只当自己已在山上。   既然已经找到胡韭子了,那就赶紧把胡韭子摘了带回去才好。于是伸手到胡韭子的枝上去拔。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怎么拔,胡韭子就是拔不下来。   楚年觉得奇怪,站起身,绕着胡韭子走了两圈。   胡韭子到他小腿那么高,黑褐色的干笔直,缀着一颗一颗白点,往上枝干分叉,每一截的最上面都开着花。细小的分叉架不住花穗的重量,半弯着腰,串串浅紫色的花攒在一起,轻轻摇曳着,很是漂亮。   但是,漂亮归漂亮,却不完全符合老爷子所描述的样子。   它的枝干光溜溜的,没有该有的白绒绒的绒毛。   “假的。”楚年停了下来,居高临下指着它说:“你不是真正的胡韭子,你是盗版。”   哈,区区盗版,也想蒙混过关?   楚年转身就要走,他要去找真正的胡韭子才行。   可被叫做盗版的胡韭子却开口说话了:“你是不是傻?盗版和精品都区分不出来?”   楚年一愣,慢慢转身回了头。   见鬼了,花居然会说话?   那胡韭子身上的花瓣们一开一合,发出声音:“我是胡韭子之王,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拔走我,懂?”   语气很是高傲,多了不起似的,连带着小腿高的枝干似乎都一下子拉大了。   楚年有点懵。   这是什么走向?是什么新的剧本吗?   但这个台词是不是有点太羞耻且中二了?要不还是让经纪人推了吧......   胡韭子像是能看穿他的想法,狞笑一声,说:“到了这还想走?没门,你得生孩子,不生出孩子别想走。”   这话一出,楚年瞬间被点燃了,火气腾一下冒到头顶,蹭蹭蹭跑回去,直接掐住胡韭子的枝干。   “你才生孩子!你才生孩子!”   楚年恶狠狠地揪着它往上拔,可还是怎么都拔不动。   但也不是完全没用,加大力气后,楚年每揪一下,胡韭子的枝干都会跟着抖一下。   楚年跟它杠上了,就不信拔不出来。   他坐到地上,双手齐用。   奈何没有白绒毛的胡韭子非常光滑,又凉又滑,拔不出来就算了,拔得久了,仿佛被自己的体温感染了似的,逐渐变得温热。   胡韭子得意地大笑:“哈哈哈,都说了,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拔走我,你只能留在这里生孩子,懂?”   “懂个锤子!”   楚年怒了。   这怎么办?只能留在这给傻子生孩子了?   不行,绝对不行!   楚年眼睛里都在冒火,目光落到了摇晃的紫色花穗上。   特么的我拔不动你还不能破坏你吗?   怒火中烧,楚年一改策略,去蹂.躏.胡韭子枝叶上的花。   紫色的花穗被楚年摁在指腹,很奇怪,竟然是干燥的触感。但胡韭子瞬间就像被电了一下,哆嗦着,再也说不出神气的大话来了。   哦?弱点?   楚年扬唇笑了,燃着怒火的眼睛灿亮:“现在轮到你完了。”   楚年毫不客气地去揉胡韭子的花,他将柔软的花瓣打开,拿手指去戳。   干燥的花瓣包住了他的手指。   也不知道为什么,花瓣从干燥变得柔软,甚至带有一点湿意。   楚年下意识觉得怪,看了眼天。   天上并没有下雨。   楚年便又低下头,还要接着打击盗版胡韭子,好让它放自己出去。   谁知周围却突然一下子长出了好多株胡韭子。   这些胡韭子狞笑地看着他,枝叶还会变长,朝他蔓延过来,捆住了他的两手手腕,把他按在地上钳制住了。   “你不讲武德!你叫兄弟!”楚年大惊失色,奋力挣扎。   胡韭子们整片地压了下来,像一堵墙,将他整个摁进了墙里。   这下楚年是真的完全挣扎不了了。   楚年:“......”   完了,我要留下来生孩子了。   眼前一黑,楚年陷入了黑暗。   ......   次日一早醒来,小破屋里已经大亮。   “好家伙,睡得这么沉?”楚年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抬手抓了一下头。   却瞥见手腕上,好像有一道浅浅的指印。   楚年一怔,愣愣地看着自个儿的手腕。   旁边侧卧的江自流恰在此时发出了一声微弱闷咳。   楚年不动了。   他有一点点的僵硬。   隐约的,记得,昨天夜里,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楚年:“.........”   *   作者有话要说:   江自流:太激烈了...差点就没摁住他......   谢谢绿毛龟的浇灌 第21章 赊账 楚年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   楚年记得,梦里有个中二的盗版胡韭子,说话跟江母一样气人,威胁他,要他留下来生孩子。   楚年跟它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后面好像还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楚年盯着自个儿手腕上的指印沉思:所以...是从梦里打到梦外了么。   梦里打的是胡韭子,梦外打的是谁?   总不能是自己打自己吧?   楚年:“......”   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楚年扭头看向了江自流。   他看到江自流是侧卧躺着的。   说起来,楚年一直觉得江自流是个很端庄的美人。   这表现在很多细节上。   比如,除了咳嗽到不能自已、被迫换成其他各种姿势以外,江自流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地正面躺着睡觉的;   再比如,江自流坐起来时,尽管神迷气虚,依靠着床板,但他的背脊总是挺直的。   所以楚年第一眼见到江自流时就觉得他像鹤。   君子之风,神如松鹤,莫过于此。   可现在,这病弱都不损风骨的美人...明明醒着,却是背对着自己侧卧的。   楚年:“......”   楚年痛苦面具。   断定自己一定是把江自流给打了。   心情有些沉重,楚年都不太敢看江自流了。   但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思虑一二,楚年还是开了口:   “...夫君,我是不是夜里睡觉的时候把你打了?打疼你了吗?”   因为心虚和负罪感,他的声线有些飘忽。   江自流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楚年注意到了,顿时心情更加沉重了:“...夫君对不起,我夜里睡得太沉了,梦到了可怕的东西,所以...可能一时忘我,对你动手动脚了。”   楚年希望这么解释,江自流能够理解。可真当他看到江自流轻轻摇了摇头后,心中的愧疚感反而更重了。   他这个“夫君”,脾气也太软了点吧!   默了默,为了减缓自己的负罪感,楚年做出保证:“夫君你放心,我下次努努力不做噩梦了。”   但话一说完又觉得不切实际。人怎么能保证自己不做梦呢?于是楚年又改口补了句:“万一下次我再做噩梦对你动手动脚,你就把我绑起来吧。”   至少在梦里的时候,楚年记得自己最后是被一堆胡韭子缠住绑起来才消停的。现在醒了,回忆一下那种感觉,楚年还是有点不自在地后怕。以至于他没有发现,在他说完“绑起来”后,江自流僵硬地更加厉害了。   一直到楚年下床走了,江自流才放松了身体,慢慢转身,改为正面仰躺着。   江自流盯着寡淡的屋顶,清美的面上还有些不自然。   后半夜楚年突然发难,紧紧地贴过来,又是摸他的身.体,又是揉他的嘴唇......他还以为......   原来做的是噩梦么。   悄然舒了一口气,江自流瞌上了眼睛。   可一闭上眼睛,江自流的脑海里又忍不住在想后半夜的事。   在想楚年这样那样,逼得他实在没有办法,不得不攥住他的两只手腕,将他牢牢抵在胸口与墙壁之间,才能压迫地他老实了下来......   楚年那么软,又那么小,他那样攥着他压着他...会不会把他压坏了......   闭着眼,江自流长睫颤动,面上浮起薄薄一层红,久久未能入眠。   ——   因为起晚了,楚年今天上山的速度比之前都要快,他的目标也明确,奔着罗老爷子给指示的地方就去了。   到达目的地之后,大片的胡韭子成堆地生长着,椭圆的叶包载着成串的花穗,在风中此起彼伏,宛如紫色的潮浪一波又一波涌来,一眼看过去,很是漂亮。   但楚年根本没有心情欣赏它们的美,他只有一个想法:正版的胡韭子果然是毛绒绒的!   找到胡韭子后,接下来要干的就是采摘了。   因为老爷子再三嘱咐过要仔细胡韭子的花,所以楚年采摘得很小心,轻拿轻放,就怕把它们的花瓣给磕着碰着。   这样小心翼翼,效率自然是非常低,装满一麻袋胡韭子,竟然用了好几个时辰。   好在楚年上山的时候带了柿饼,采摘到饿了,他便停下来吃柿饼,吃完后小歇一会儿,又继续摘,一直到把两个毛巾也都装满了,他才停手。   虽说后面孰能生巧,采摘的速度要比第一袋快,但把麻袋和毛巾都装满,还是花了大半天的功夫。   楚年坐在石头上抹了把汗,感慨古代劳作实在是太辛苦了,这么大半天的重复着机械劳作,比他在山上到处跑找蛇抓还要累。   最累的当属是腰,不停地弯腰站起弯腰站起,实在是太费腰了。   楚年扶了把腰,心说十六岁的身体都能累成这样,要是换了上了年纪的人,就更别提了。   不过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当楚年下了山,把满满三大包胡韭子带到罗老爷子面前,看到罗老爷子掩饰不住的惊喜时,他便知道,他的工作成果完全征服了这位老人家。   果不其然,罗德山毫不吝啬的夸奖,把楚年一顿夸,然后问他还愿不愿意再帮他采摘山上的其他草药。   不用说,楚年答应了下来。   但是楚年有点怕了胡韭子了,问:“不会还要摘胡韭子吧?”   老爷子一听就知道楚年今天受了累了,哈哈一笑,连忙摆手:“不会了不会了,怪我,怪我没跟你说摘多少回来,我以为你能给我装一麻袋回来就不错了,没想到你弄了这么多回来,哈哈哈,你可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能干,那一片儿的胡韭子都被你摘完了吧?”   “那倒没有,还剩不少呢,您要是还想要,我明天再去摘一趟就是了,应该差不多能把它们都摘完吧。”虽然这么说,但楚年心里还是希望老爷子可别再让他去摘胡韭子了。   罗德山摇头:“不摘了,剩下些留它们随风播种,这样明年才能更多,才能生生不息,源源不竭。”   楚年松了一口气。   “不过,年哥儿啊,我看你还是得歇歇,哪能天天这么往山上跑,多辛苦啊,你一个哥儿家,不比糟汉子们,还是要注意些身体,别累坏了。”罗德山又说。   楚年没说话,他觉得这个现在这个时间正好,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语言,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地问罗德山:“老爷子,您是个善良的人,我能让您帮一个忙吗?”   罗德山一愣,问:“什么忙?”   楚年:“我之所以这么急于挣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夫君生着病,我想给他看病。”   罗德山双目往下一凛,靠到床背上,理了理盖在身上的被子,没有说话。   楚年看着他的脸色,斟酌着说:“虽然我现在手上钱不多,但有个兔子可以做抵押,马叔说那兔子够皮实,卖的话差不多能卖二两银子呢,所以,我厚着脸皮想问问,能不能先赊着钱,让您或者马叔给我夫君问诊,看看那病能不能治,怎么个治法,还要花多少银子。”   罗德山一双浑浊老眼布满沧桑,看着楚年,还是没有说话。   这倒是让楚年心里有点发毛了。   老爷子一向笑呵呵的,和蔼又慈祥,今天气氛又好,他才顺势提了赊账看病的事......难道,还是太冒失了吗?   半晌,就在楚年想结束这个话题的时候,罗德山终于表态了。罗德山冲楚年略一点头,说:“我身体有些不适,你马叔去大牛村了,过几天才回来呢,等他回来了,我让他去江家看看。”   “...多谢老爷子,也先多谢马叔。”终于听到答复,楚年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登时放下了一半。   但看罗老爷子的脸色...   楚年觉得自己提出赊账看病还是冒失了,好像让老爷子有些不太高兴。   再待下去有些不是滋味,说了几句话后,楚年便起身告辞了。   ——   回到江家后,楚年发现,江家二老这两天都忙疯了。   估计是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过几天要下大雨的事,家家户户都在拼命地干活,想把地里的庄稼全都收完,最好能在雨落下来之前拉到镇子上卖了,所以下地干活比平时更加卖力,各个到了天完全黑了才回家。   这对楚年来说就是好事了,他本来就讨厌江家一家人,这几天江家人拖家带口的,天不亮就下地,天大黑才回来,大大减少了能见着的机会。不用看到江母那张刻薄的脸,可真是舒服。   晚上,楚年早早上床休息,好好睡了一觉。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晚他没再做什么奇怪的梦了,一夜就这么安稳又和平地过去了。   次日,楚年醒来,躺在床上想了想,做出了一个决定:今天给自己放一天假,不上山去了!   这么想着,楚年懒懒地在床上打了个哈欠,然后转过头,去看江自流。   江自流卧在床上,不知是醒了还是在假寐,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搭在眼敛下面,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楚年:我的夫君,端庄!就连睡觉时都端庄!   后来,楚年:......当‘睡觉’成为动作时,好像他也没有那么端庄......(捂脸 第22章 孩子王体质? “我也要好看的大哥哥抱抱”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每天醒来都能对着这么一张漂亮脸孔,无疑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当然,如果这张脸的主人健康一点,脸上更有血色,更具有生机和活力,一定会更加的赏心悦目。   好在,很快就能请来郎中问诊了。   几日相处,楚年已经从单纯想刷江自流的好感度跟他和离,到希望他可以健康好转起来。   至于和离...   和离当然还是得离。   楚年的想法很坚决,是一定要离开江家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行,他不要被江家困住,也不要在大罗村待一辈子。   江家人忙于秋收,一早就下地干活去了,楚年今天不打算上山,乐得清静,又在床上悠悠地眯了一会儿,才慢慢起来收拾收拾自己,弄得差不多了后,跟江自流一起分了野果填腹。   吃完,上午天气还算凉快,楚年便动手把小破屋也稍微收拾了一通,开门通风透气,拿扫帚扫扫,用抹布擦擦......虽然地方太过破烂,难以有什么大的改观,但至少感觉上要舒服一些。   江家二老是存了心苦着楚年,想让他早日服软听话,要是看见他这样面带微笑地弄前弄后,估计鼻子都得气歪了。   能弄得的都弄完后,楚年没什么事做了,便打算去大罗村里转一圈。   即便放眼了将来,也要立足于当下,楚年得为自己的下一步做打算。   给江自流看病治病,等江自流身体好些,恢复些生气,能说话了,能自主意志做出决定了,真等到和离了,自己也得有个能落脚的地方不是?总不能前脚从江家走,后脚就只能睡桥洞吧。   原身也是个小可怜,有后娘的那个家肯定也是没法回的,楚年得自力更生,自寻归处。   秋收农忙的缘故,村子里家家户户的劳动力都下地去了,只有屁大点小孩们,总角晏晏,或蹲在家门口玩泥巴,或结着伴你追我赶,调皮捣蛋的很,估计再大点都敢上树掏鸟窝了。   楚年看得好笑,不管他们,走自己的。   但楚年是不管,小孩子却不愿意放过他。家里大人们都忙去了,再稍大点的哥哥姐姐也要干活,剩下他们无人问津,早就寂寞的不行,好不容易看到个人,哪能轻易放过。   一群小孩子互相看看,嘀咕嘀咕,放下手里的泥巴、蚂蚁,木棍之类的,纷纷朝楚年跑去。   “大哥哥!”   “哥哥,你等一下。”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只五颜六色的小鸡崽子似的扑过来,把楚年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好好地走着路呢,怎么招惹到了他们?   小孩子们把楚年团团围住,一个个仰着头,用好奇的眼光看楚年。   其中一个被捣蛋鬼用泥巴糊了脸的小小哥儿,伸出小手,拉住楚年的衣角,轻轻拽了拽,天真又无邪地问:“大哥哥,你今天嫁人嘛?那有没有糖糖分给宝宝呀?”   “嫁人要给糖糖的!”   “阿妞也要糖!阿妞比你们都大,所以阿妞要吃最大的糖!”   看着眼前这群小土匪一样的嚷嚷着要糖的孩子,楚年颇有点哭笑不得。   这群孩子也太没有眼光了!怎么随便逮着一个穿喜服的就敢要糖呢?就算要闹,也该是去找那种,被一群人簇拥着,喜气洋洋,吹吹打打的结亲队伍要吧!   不过,他确实是得想想办法搞两套衣服了。   又有一个小胖墩,双目亮晶晶的看着楚年,咿呀着说:“哥哥,你好好看。”说完,胖嘟嘟的身子往前一扑,抱住了楚年的腿,像个小猫一样埋头蹭他。   楚年越发的哭笑不得。   他寻思着自己也不是孩子王的体质呀,怎么到了这,这么招孩子们待见呢?   忍住笑,楚年故意板起一张脸,说:“你们怎么敢上来拖住我?不怕我是坏人,把你们全都抱走了吗?”   “坏人”两个字一出,闹哄哄的小孩子们静了静,眨巴着眼睛,看着楚年。   还在蹭着楚年的小胖墩咿咿呀呀:“好看,哥哥好好看。”   一群孩子里看起来最大的,那个叫阿妞的小姑娘,迟疑了一下,说:“坏人怎么会长你这样?”   楚年听得是直摇头呀,这大概就是古代的山村里了,民风比较淳朴,大人们忙起来也没空管教孩子,全是任凭他们在外面野蛮生长,所以才把他们一个个的养得这么胆大。   刻意板着脸,楚年教育他们:“那哥哥今天就告诉你们,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一群小孩子们仍是看着楚年眨眼睛。   阿妞迷茫地舔了舔嘴唇,不知道好看的大哥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她也不想多想,遵从自己的心愿,伸出手,笑嘻嘻地问:“哥哥,有糖嘛?”   “有糖吗有糖吗?”   “我也要糖!”   “我也要好看的大哥哥抱抱!”   于是一群小孩子们重新闹起来,推推嚷嚷地缠着楚年。   楚年:“......”   年纪太小,楚年跟他们讲道理讲不通,人数太多,楚年想跑又被拉着跑不了,一时间,被闹得没办法,扬声说:“都不许闹了!”   声音一大,倒是成功让孩子们停了下来。   孩子们讷讷地看着楚年,脸上还保持着兴奋,眼睛里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楚年:“......”   谁没有个调皮的童年呢,楚年不愿意吓着这群天真的小孩子,更不愿意多年后他们长大了,还能回想起,某年某月某天,在村子的某个角落,遇到了一个穿着喜服的超凶超吓人的诡异大哥哥。   万一这要是给他们留下了童年阴影,将来拿出来当故事吓唬自己的孩子没事不要出去乱跑......   再万一代代相传,最终发展成了个什么古代民俗恐怖故事,被记成传记,被翻拍成恐怖电影......   太丢人了!   楚年及时打住了脑内幻想!   一改表情,楚年扬唇绽出笑意,用轻快地语气对这群小屁孩们说:“都不许闹了,从现在起,你们被我一个人包围了!”   小孩子们:“......?”   楚年的视线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问:“想不想玩游戏?”   “想!”   “想想想!”   哪有小孩子不喜欢玩游戏的,果然,一提到玩,孩子们立刻就又被调动起了情绪。   楚年勾起嘴角,说:“那好,我们玩捉迷藏吧,老鹰捉小鸡,我是老鹰,你们是小鸡。”   小孩子们听了以后更兴奋了,蹦蹦跳跳的,恨不得现在就跑远藏起来,不被老鹰找到捉走。   楚年又说:“都别激动,听我说,这个捉迷藏跟一般的捉迷藏不一样,有两个老鹰。”   两个老鹰?小孩子们特别好被糊弄,觉得新鲜,巴巴地看着楚年。   楚年笑,问:“没错,还有一个人也可以当老鹰,跟我一起去捉躲起来的小鸡,谁想当第二个老鹰?”   “我!”   “我想!”   “我也想我也想!”   “让我当吧!大哥哥你最好看了!让我当第二个老鹰吧!   楚年看着一群孩子争着抢着要当老鹰,忍住笑,用了公平的“点兵点将点到谁谁就是老鹰”大.法,选出了阿妞胜任第二只老鹰。   拍了拍阿妞的肩膀,楚年像交付某样重大职责一样,对她说:“找到每一只小鸡崽子,一个也不放过,能做到吗?”   “能!”阿妞热血沸腾。   “好!”楚年冲她重重一点头,然后手一挥,发号施令:“现在出发——”   “哦!出发咯!”   “快跑快跑!不要被阿妞抓到,阿妞抓人好厉害的!”   一声令下,原本呈包围圈的小孩子们乌拉一下,全都跑远了。被赋予重任的阿妞也是,她蒙住自己的眼睛,数到十后松开,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目光坚毅地跑去。   楚年差点乐疯了。   这群小孩,闹是闹了点,可是好糊弄啊。等他们捉迷藏玩完了,也差不多累了,到时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哪里还会记得他。   忍俊不禁,楚年继续上路,去干自己的事。   大罗村大罗村,顾名思义,这个村子里大多数都是姓罗的人家,像楚家和江家,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后来搬进来的。   所以原身没有亲戚,没有朋友,即便在村子里看到了几座破破旧旧好似无人居住的土房,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来头,有没有可能通过协商或者租赁再或者什么方式,搞到自己手上,为自己所用。   看来,除了搞钱以外,还得结识一些村民,了解一下大罗村。   差不多了之后,楚年打道回家。   回去的路上,他没再遇到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子们了,倒是在经过某一户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香味。   楚年哪扛得住这种味道,细闻了一下:不是饭香,也不是菜香,感觉是......葱油饼?   这个时间段,居然有村民在家烙饼?   楚年意动,寻着味道看过去,看到栅栏里面,两棵桔树后面,一房瓦屋上面徐徐冒着烟儿。   香味就是从那里飘过来的。   楚年站在原地,默了一下,摸了把兜里一捞就叮当作响的文钱,然后朝散发出诱人香味的屋子走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敲碗等更新的锦锦的浇灌 第23章 加餐 “阿流”   楚年起了花钱买两张饼子的心思,但靠得近了,瞧见他们家条件看起来不错,不免有些嘀咕:人家愿意卖饼子给我吗?   这户人家打了前后院,虽说不是墙砌的院墙,只是用栅栏围起来的,但里头三间灰瓦的砖房高高立着,后头还有一间长长的屋子,在大罗村也是中等偏上的配置了。   就是有一点很奇怪。   他们家的前后院功能跟别人家相反,居然是在前院开辟菜地,而在后院种树养花。   前院里那一小块地,种着些寻常蔬菜,旁边是黄色竹篾围出来的鸡圈,里面咯咯哒地走着几只神气的老母鸡。至于后院,放眼望去,一溜的桔子树,被修剪地整整齐齐。   大罗村里,好几户人家门前都种了桔子树,包括罗老爷子家前院也有一棵,但像这一家子似的种了近乎满园的,还是头一个。   这边的水土并不养桔子,桔子树种归种下,却极难结果,就算结出了果子来,也是发育不良的畸形果,吃不得的。所以楚年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如此青睐桔子树。   不过桔子树不是重点,香味直窜的烙饼才是重点。   这户人家的主人好不好说话,愿不愿意卖两张饼子给自己,才是楚年真正关心的。   “有人在吗?”楚年叫门。   屋里探身出来个人,是个髻发高高挽起的妇人,三四十岁年纪,一身水蓝色的布裙,腰间系着深色的围腰。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妇人的脸色比较暗沉,没说话,目光在楚年身上流连。   楚年逢人都是三分笑,嘴甜地先打招呼喊人:“婶子。”   妇人把腰上围裙摘了,擦了擦手,走了出来。   楚年觉得这妇人看起来不像是难说话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就等着她过来直接开口了。   却不料这妇人走过来后一笑,问他说:“你是楚年吧?”   咦?认识?   这是楚年没想到的开局,节奏一下子被打乱了。   不过楚年面上没显,仍是挂着浅润的微笑,打算随机应变。毕竟从这妇人的态度上看,并不像是交恶的关系,只要能买到饼子就算成功。   “阿流的病好些了吗?”妇人又问。   阿流?   楚年顿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在说江自流。   叫江自流叫的“阿流”?   是不是有点过分亲切了?难道这家人是江家的什么亲戚朋友?   楚年不动声色打量着妇人,脑海里很是活跃。   “还在病着,毕竟,我夫君家的条件...婶子你也知道。”楚年说。   妇人喟叹一声,轻轻摇头:“我一个妇道人家,哪知道别人家的条件,只是这两天听到村子里有人说了几句有的没的......”   楚年那么说本就是存了试探,妇人这番话,倒让他觉得她跟江家并不熟。   既然不熟,还叫江自流“阿流”?   这叫法可不是一般的熟稔。   楚年有点想笑,没想到卧床在家的病美人,在村子里还有点人缘?   跟楚年了几句话,得知江自流状况不很好后,妇人看起来有些惋惜。   妇人是个通情达理的,楚年觉得好奇,都想直接问江自流跟这家人是什么关系了,却有另一个妇人往这边过来,高高挥着手,喊道:“罗嫂子,我有点事来找你。”   “诶。”妇人应了一声,然后看向楚年,拉过他的手带进院子,说:“瞧我,都忘了让你进来家里,一直站在外面在跟你说话,快进来吧,等我一会儿。”   拉过楚年后,妇人便要去迎过来找她的人。   楚年不想耽误她们的事,便直接说了来意:“罗婶,其实我来没什么事,就是闻到你家里好像在做饼,想来问问能不能卖我两张?”   妇人听了一愣。   楚年表情真诚,伸手掏起了钱:“我夫君喜欢吃饼,我又不会做,正好闻到味儿,就腆着脸过来了,婶子别见笑。”   妇人动容,拦住楚年,说:“两块饼的事,说什么卖不卖的,拿回去吃就是了。”   说完她转身回到厨房,一溜烟的功夫,端了个碗碟出来。碗碟里躺着三张油酥酥的葱油大饼,还在徐徐冒着热气。   把碗碟往楚年手里一放,妇人微笑:“带回去跟阿流一块吃。”   “谢谢罗婶!”楚年没想到妇人这么好说话,二话不说就拿了三张热饼,内心很是雀跃。   但哪有凭白收别人好处的事......   看出楚年犹豫,妇人抚了抚他的手,叹道:“自家烙的饼而已,快端回去吧,这要趁热吃才最好吃。”   “罗婶子,这是在做什么呢?”外面有事找来的妇人进了前院,瞧见楚年两人,问了一嘴。   妇人摇头轻笑。   楚年不好多留打扰,又道了句谢,便带着热腾腾的葱油饼离开了。   反正都是一个村的,对他好的人,他都记在心里了。   ——   本来只是出去溜一圈,查看查看村情,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楚年心情十分地好。   回去时正好是中午,太阳高高悬在头顶,非常暖和。   楚年把碗碟暂时放在一边,搬来了小木椅和小木凳,排在一起,对着大太阳。   但正午的太阳还是有点毒的,楚年坐下来试了一下,觉得不太行,起身挪了块地,改搬到能照着腿却晒不到脸的半阴的地方。   这样再坐下就很舒服了。   楚年很满意,去到房间找江自流。   “夫君,我回来啦。”笑眯眯的,楚年轻快地来到床边,说:“好消息好消息,今天加餐!”   躺在床上的江自流缓缓掀开眼皮,眸光乌漾,静看着楚年。   楚年直接热身活动手脚,边说:“夫君你等会儿,我扶你出去,咱们今天边晒太阳边吃顿好的!”   热身方式是健身教练教的,活动手腕脚腕,以便承受得起江自流的重量。   但见江自流一直看着自己......   楚年动作慢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了。江自流该不会以为这是在跳什么奇怪的仪式吧?   一回生二回熟,这是楚年第三回 扶江自流下地出去了,比起第一回的狼狈,可谓轻松了许多。   眨了眨眼睛,楚年边紧紧贴扶着江自流往外走,边好笑地想,要是再多来几回,估计自己都能适应负重前行了。   把江自流扶到小木椅上坐好,楚年喘了一口气,去拿大餐葱油饼。   端着葱油饼,香味滋滋地往外冒,把楚年看得这叫一个馋。   “嘿嘿,沾了油水的东西就是香,夫君,你今天多吃点。”   某种意义上,这三张饼子是看在江自流的面子上才得来的,楚年跟着沾上了光,打算趁热先喂江自流吃。   但当楚年坐好,撕开饼子送到江自流的嘴边时,他忽然发现,江自流的唇角...红了一小块。   “???”   有些奇怪,楚年问:“夫君,你的嘴...是被蚊子咬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楚年:...蚊子竟是我自己 第24章 手抓饼(倒v开始) 秀色可餐,诚不欺人也   楚年寻思着没感觉到有蚊子呀, 还是说这蚊子挑食,看人下碟,只咬好看的?   而且只有唇角是红的, 脸上其他地方都好好的......看来这蚊子还挺流氓。   但楚年再仔细一看吧, 这没肿没包的,只是有点红,又不太像是蚊子咬的。   倒更像是...被掐出来的。   楚年:“......”   死去的梦里打人记忆突然开始攻击我。   沉默一二,楚年慢慢递饼,试图当做没有问过。   但饼子递到唇边,江自流的反应却和平时略有不同。他的唇瓣张合了两下, 没有碰饼, 低头去看楚年手里的碗。   看了两眼后,手指抚上碗壁, 又抬起头看楚年,乌黑的眼眸里光彩流转, 情绪比以往都要浓烈。   惊疑,不解,怀念, 喜欢。   种种情绪在漂亮的眸子里划过, 有那么一瞬间, 楚年感觉江自流都想开口跟自己说点什么。   江自流远确实开口了,但一开口就成了咳嗽。   咳嗽是成串的, 在空寂的院子里显得特别响亮, 仿佛肺部被人狠狠捏住,止不住地呛出声来。   楚年登时急了, 把碗一放, 连忙起身帮他拍背顺气。   好一番折腾后, 这场突发的“咳变”终于慢慢平息。江自流虚弱地靠在椅背上,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揪住了楚年的衣袖,像一个溺水的人紧紧抓着浮木,楚年更是擦了把汗,高高挂起来的心得以落下,仿佛打完了一场胜仗。   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楚年轻轻拍着江自流的背,安抚般地轻声说:“没事了,没事了。”   过了会儿,楚年擦了擦手,坐下来继续喂江自流吃饼。   然而因为身体的缘故,江自流只咬了几口吃就不吃了,看起来没什么胃口。   这怎么行呢。楚年有点担忧。老是这么消耗,身体却得不到补给,就算有郎中来给看病也不利于恢复啊。   再说江自流明显是很喜欢饼子的。这么多天了,连鸡汤都不喜欢的江自流好不容易有了个喜欢的食物,楚年真心想让他多吃点。   “夫君,你等我一会儿。”   想了一下,楚年有了主意,跑进小破屋里。等他出来时,手心里捧了一堆蛇果。   “夫君,开开胃。”   江自流只当楚年要让他吃点野果。   但楚年并没有喂江自流蛇果,而是在小板凳上坐下,把盛着饼的碗端到膝盖上,摊开一张饼,然后往上面放蛇果。   几颗蛇果放上去后,楚年把饼子对半一合,卷了起来。   江自流:“???”   楚年笑:“这叫手抓饼,大概算是低配版蓝莓果酱味的吧,你再尝尝,保准能吃得下去了。”   “......”江自流每一个字都听懂了,但合在一起,愣是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看了眼天上的能闪瞎人眼的艳阳,楚年一改喂饭行为,把卷着蛇果的葱油饼放到了江自流手里。   他笑:“夫君,你自己拿着吃吧。”   这样江自流应该能多吃一点了吧。   果然,江自流没再拒绝,他接过了楚年递给他的“手抓饼”,犹疑地多看了几眼,试探性地咬到了嘴里。   楚年也没光盯着江自流吃,给自己也做了张蛇果手抓饼,卷好后,抓饼的手一用力,明显能感觉到蛇果在饼子里面被压爆的触感。别说,还挺解压。   至于味道...   香酥的饼子里多了蛇果浓郁的酸甜味儿,跟楚年想得差不多,就像涂了一层厚厚的果酱一样,还是纯天然的果酱。   不过跟蓝莓酱还是有些差别的,没蓝莓果酱那么齁甜,更多的是蛇果的酸甜,更接近桑葚,颜色也是紫红紫红的,印着金黄的饼子,咬一口下去,又苏又软,双重口感,味道惊喜极了。   楚年觉得很满足。   吃了几口后,楚年偷偷去瞄江自流,发现刚才没胃口吃不下去的江自流也在好好吃饼,不由弯起了眼睛。   江自流长得好看,一双手也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白净如玉,就连抓一张饼子都格外赏心悦目。   要么怎么有一个词叫“秀色可餐”呢,真是诚不欺人也,楚年就着江自流下饭,津津有味,吃饼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这饼一张的分量很足,比手抓饼要大一圈,也厚一圈,精细面食的缘故,非常抵饱,楚年吃完一整张后就已经饱了。   但碗里还剩下大半张,是刚才撕下来的另一半。   楚年想着江自流能吃完手里的就不错了,剩下的应该很难吃完了。但不吃完多浪费呀,饼子可不经放,放到晚上凉了就不好吃了,到时候又冷又硬,跟咬石头一样,可不会有人喜欢。   于是楚年把剩下的饼子又撕成两半,打算自己解决一半,剩下的一半等会哄着江自流解决。   这次楚年没再卷蛇果了,他改了种吃法,吃一口饼,再吃一个蛇果,先享受酥脆,再享受果香,又酥爽又酸甜,慢悠悠地吃,别有一番风味。   吃完后,餍足的楚年把这种吃法推荐给了江自流,让他等会儿也这样试试。   江自流的胃口好像是被蛇果打开了,破天荒地把手里的卷饼吃了个干净,且接过了最后的半张饼。   楚年很是高兴,心说病美人原来偏好面食。   但没有想到的是,楚年跟江自流正怡然自得,江母回来了。   楚年哪里想到江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毫无防备地跟从后院进家的江母四目相对上了。   江母被太阳晒得够呛,本来一心想着快点到家避一避,谁曾想刚进家门就看到楚年和江自流排排坐在后院,正悠哉悠哉地在吃东西。   江母:“???”   愣了一下,江母的头发刷一下子就竖了起来,刺目欲裂,咆哮起来:“你个贱人!偷吃什么呢!”   楚年:“.......”   楚年整一个无语住了。   但他反应很快,在江母刚叫起来的时候就从凳子上站起来了,非常迅疾地窜进小破屋里,抄起之前顺进来的擀面杖,反握在背后,以免江母要打他。   江母也确实是想打他,一边尖利地口吐芬芳,一边撸起两边袖子,细长的吊稍小眼在院子里一通扫描,寻找趁手的家伙。   “小贱人,天天偷吃,老娘今天不打断你的腿就跟你姓!”   楚年嗤笑:“你说话讲点证据,厨房门被你锁成那样,我是会穿墙还是会遁地啊,偷吃你什么了?”   江母哪有心思听楚年说话,一心认定楚年就是偷吃,已经抄起墙角靠着的一根鸡毛掸子,扑过来就要打。   楚年当然是跑,他吃饱喝足的,还能跑不过一个在地里累了半天的泼妇?   江母追不上灵活的楚年,顿时更气了,整张脸都黑了,黑黄黑黄的,跟炒焦了的炭似的,很是扭曲。   她大骂楚年,越骂越难听,不仅骂他,连带着把他全家上下各个亲戚也问候了一遍。   但楚年孤身一人的,哪来的亲戚,才不在乎她骂的有多难听呢,横竖是不生气,见她很难追上自己,还往阴凉地方一站,笑着问:“你怎么就会这么几句啊?没有别的词了吗?换点新鲜花样我听听呗?”   江母:“.........”   江母都快气炸了!   她可真是长了眼了,第一次见到如此厚脸皮的哥儿!一时间嘴皮上下哒吧嗒,骂他的话都磕磕绊绊起来了。   楚年眨眼:“怎么还越骂越磕绊呢?要不还是别骂了吧,我听得都没劲。”   江母怒得跳脚:“你再狗叫一个试试?”   楚年笑:“我不学狗叫你能听得懂?”   江母:“?????”   眼看都要把江母气得冒烟了,外面传来板车吱呀吱呀的声音。   楚年心里一咯噔,心说坏了,好像江爹也回来了。   楚年溜溜江母还行,但要是换成江爹...体力的缺陷一下子就暴露出来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跑不过的。再加上他们夫妻两个配合,要是来个男女混合双打......自己肯定得吃亏。   心里有点沉,楚年下意识想退回小破屋里去,但一转头就看见院子里紧张看着自己的江自流。   楚年:“......”   这这这怎么办?   把江自流丢在外面,先自己躲进小破屋里?   这可行吗?江家二老可不是什么虎毒不食子的善茬,蔫坏如他们,万一真的丧心病狂到做出什么事,把虚弱的江自流弄死了怎么办?   楚年大脑快速运转间,江爹已经拖着板车进了院子,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江四和大儿媳。   见全家人都到齐了,气得险些升天的江母朝地上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叉起腰,步步逼近楚年:“小贱人,今天不打死你,老娘真就跟你姓!”   察觉出不对的江爹手一放,从板车前面出来,铁青着脸问:“又怎么回事?”   只是他刚一问完,后背就被江四重重地撞了一下。   胖鼓鼓的江四跟个螺旋似的飞进了院子里,张开双臂,兴奋地奔向楚年:“夫郎!!”   楚年看他跟个流口水的巨人似的颠颠地冲过来,头皮都快麻了,握紧了擀面杖拔腿就跑。   事到如今,楚年打算找准机会往外跑了。   毕竟江爹明面上还是个要脸的人,只要能吸引到外面的村民,他就不可能堂而皇之干出丢脸的事出来。   而只要能到了外面,他们江家还想保住脸,可就不是他们说了算了。 第25章 鸡飞狗跳 一出好戏   楚年主意是拿好了, 但架不住江四和江母一左一右从两边过来抓他,尤其是江四,颠颠地跑, 边跑肉边在抖, 速度又快,兴奋地像个进击的奇行种,再加之江爹铁青着脸站在后院门口,宛如一个凶猛的守门员......楚年想找准个机会跑出去还挺难的。   于是,楚年逃,江家人追, 江母骂, 江四叫,鸡飞狗跳, 院子里乱作一团。   “小贱人,你再跑啊!刚刚不是很能跑吗?现在怎么不跑了?嗯?”   “夫郎夫郎!别跑啦!四儿累累!”   江母和江四如狼似虎的, 楚年眼看自己就要被逼退到墙角,退无可退。他紧握着擀面杖,心一横, 想着要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先下手为强, 对着江四的头上来一棒子吧!   江四是江家二老的心头肉, 打在江四身,疼在二老心, 打谁都没打他好使。   再说打江四是占理的, 要是把今天这事往外面一说,谁听了不得啐一声耍流氓调戏哥嫂就该挨打?   江家人既然敢做这种龌龊事, 楚年被逼到绝境, 可不介意帮他们抖落出去。   眸色深下几分, 楚年就要动手。   但还没等他给江四来个当头一棒,急匆匆扑过来的江四自己脚步一绊,重心倾斜,啊啊叫嚷着摔倒了。   肉山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因着惯性还往前滑行了几步,肉嘟嘟的下巴擦着磨砂满地的粗糙地面,刺啦啦地响。   谁都没想到江四好好地会摔倒,江母的污言秽语戛然而止,惊愕地看着地上傻了样的江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但这沉默终究是短暂的,不到两息的时间,栽倒在地的江四把头一抬,嗷呜一嗓子嚎了起来:   “疼啊!!!娘!!!疼啊!!!”   在这凄厉的惨叫声中,楚年和江母都看到江四的下巴上擦破了一大块皮,红通通的皮肉里混了地上的脏灰,看起来非常惨烈。   江母当即就掉了眼泪,呼天喊地地蹲下去抱住江四,红着眼睛咬牙骂:“你个挨千刀的老天,做什么摔我的心肝!”   江四这么一摔,江爹也站不住了,急忙忙跑过来查看宝贝儿子的伤势。   “摔得狠吗?”   “都流血了!你说狠不狠?”   “闪开,让我看看。”   “爹啊!!!娘啊!!!疼啊!!!”   三个人有哭有叫,有扶有哄,加上江四暴躁地挣扎,场面一度比刚才追捕楚年时还要乱。   而这期间,楚年已经趁乱开溜,贴着墙溜出死角,往院门跑去了。   楚年才不关心江四的伤势,别说只是擦破了皮,他就是摔脱了臼,还能比江自流的病情严重么。   但楚年觉得有点奇怪,江四怎么就突然摔了个平地摔?   正想着,江母愤怒地喊叫:“哪里来的碗?哪个天杀的畜生在地上放了个碗?是不是这个碗把我四宝磕到了?!”   碗?   已经跑到了院门口的楚年转身,看到江母手里捏着一个碗高高举起。   这不是装饼的碗吗?   楚年:“......”   这碗楚年熟啊,就是装饼的碗,楚年从罗婶那一路端回来的。因为要跟江母对线,他起身时交给了江自流。   楚年便又侧首去看江自流。   江自流仍坐在小木椅上,手上空空如也,确实没了碗。   楚年再一抬头,视线正好和江自流的对到了一起,江自流那双漂亮眸子黑黝黝的,似乎一直都在自己身上。   楚年一愣。   随即楚年心中泛起疑惑:所以碗是江自流扔过去的?   怎么可能呢?   那么脆一个碗,扔过去能不碎了?再说当时场面是乱了点,可真要是飞过来一个碗,大家又不是瞎子。   那...是江自流趁乱时提前把碗滚过去放那儿的?   这么一想,楚年看江自流的眼神顿时变了,怔愣中多了那么一点点的惊艳:好小子,搁那预判呢?   提前预判到了敌人的动作,先行布下碗之机关,连身为队友的自己都蒙在了鼓里,等到机关触发时,致使敌人受伤,使其鬼哭狼嚎,引得军心大乱?   楚年:“......”   不会吧?   楚年挠头,心说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病美人看起来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能做出这么精妙的预判?   而那边,江爹从江母手上夺过碗,腾然起身,凶神恶煞地朝着楚年走去。   倘若眼神能杀人,楚年觉得自己此刻已经千疮百孔。   好在楚年人就在院门口,跟院内的江爹拉开着一段距离,觉得不妙,他直接就往外跑。   江爹冷笑,快步追上去。   但没想接下来,江爹就看见楚年拍打起了邻居的门。   江爹脚步一窒,脸皮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喝道:“小兔崽子你干什么?!”   楚年可不是只拍一户邻居的门呐,他拍完一户就往下一户跑,接着拍下一户的门。   毕竟他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下地回家,万一家里没有大人,拍了不是白拍?   再说多拍几家总不会错就是了,要的就是人多,要的就是把水搅浑。   江爹属实是没想到楚年能干出这种事,人都看傻了,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吼他道:“小混蛋给我住手!你不嫌丢人老子还嫌丢人呢!”   楚年头都没回,只高声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丢过人?”   “???”江爹:“你你你你你?”   楚年:“你也不知道?那正好,把左邻右舍都叫出来问问,没准他们知道。”   “你是疯了吗!?”江爹目瞪口呆。   江爹真觉得楚年是疯掉了,他紧攥着手,心里那叫一个恨哪,开始后悔之前没听江母的,就该把楚年绑起来关进四宝的房间里才是。   要是把楚年绑起来关进去,四宝哪里会摔倒?楚年现在又哪里能干出这么丢人的事?   可已经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楚年已经这么干了。   且也已经有邻居被惊动,缓缓打开门,探出脑袋,目光里带着好奇询问怎么了。   “是年哥儿啊,你有啥子事?”   “怎么了怎么了啊,江家到底买没买猪杀啊?怎么天天都这么吵?”   一双双眼睛和一张张嘴,叭叭叭个不停,江爹身体里的血轰一下冲到了头顶,心口突突地跳,在太阳底下一阵头晕目眩。   不过大家没怎么注意江爹,注意力多都在楚年身上。   楚年见人出来的差不多了,施施然停了手,站在人群中间,回首看向江爹,看到江爹瞠目结舌,铁青着一张脸,在心里骂了一句活该。   可不是活该么,既然要脸就别干龌龊事,干龌龊事就别怕被人戳脊梁骨。   大家伙都是在地里累了半天,乏得很,看到有热闹,当然要多看几眼。还有个汉子,靠在家门口,手里捧着个吃到一半的香瓜,看到隔壁相处不错的兄弟出来,把瓜递过去,让好兄弟也来一口,然后问楚年:“年哥儿,大中午的怪热的,出啥事了,你快说吧!”   楚年对大家伙腼腆一笑,微微垂下头,小声说:“我...我没有偷江家的东西吃。”   楚年的声音虽小,但咬字异常清晰,恰好能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加之他这一副委屈又惶恐不安的表情,大家伙听到看到后,纷纷看向了江爹。   “偷吃?你不也是江家人?咋说得上偷嘞?”   “哦呦,这孩子瘦的......”   “不会吧?江大哥你们家今年收成这么好,不会连口饭都舍不得吃吧?”   江爹:“.........”   众目睽睽之下,江爹感觉都要厥过去了。   人声吵吵嚷嚷间,缓缓驶来一架驴车。驴车停在了江家后墙的草垛边,赶车的人先下来,栓好车,然后绕到后面,搀扶车上的人小心下来。   “呦,这不是马郎中吗?大中午的,这么热,马郎中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有人眼尖,问了一声。   楚年闻声看去,还真看到了被人搀扶下车的马志成。   马志成也看到了楚年,微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楚年惊讶。   他昨天是跟罗老爷子说了想赊账给江自流问诊的事,可说完老爷子心情就不大好的样子,加上马志成人在邻村,楚年还以为要有个几天时间呢,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暂时顾不上让江爹丢人了,楚年快步跑到了马志成身边:“马叔,你从大牛村回来啦?”   马志成点头,笑着说:“刚回来。我已经听师父说了,借着有驴车方便,正好过来看看。”   楚年登时有些感动,马叔人也太好了吧。   人群中有个大婶问:“年哥儿,你那天说抓蛇给江家三子看病,原来是真的啊?你真抓到蛇了?”   “不会吧?小哥儿看起来文弱乖巧的很,真能抓蛇?”   “这才嫁来几天呀,就这么贴心,体贴夫君,孝顺公婆,多好的孩子啊。”   “可不是嘛,江大哥,你们江家真是祖上积德哦,给三子娶了个这么懂事的夫郎。”   “不过江家三子的病原来是能治的吗?要是能治...怎么之前没看到他们请郎中回来看看?”   江爹:“.........”   江爹人已经石化般僵硬在了门口。   他是万万没想到,被他以为疯掉了的楚年,居然,不声不响,真的把郎中请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楚年:什么江自流,我看是预判流   江自流:低调( 第26章 看病 病美人该不会是江家捡回来的吧   江爹震撼中, 楚年已经领着马志成往江家来了。   刚刚那么一闹,邻居们都在外面吃瓜,众目睽睽之下, 楚年不信江爹还能不让郎中给江自流看病?   当然, 楚年知道江爹肯定是不愿意的,但,就算他不愿意又能怎么样,这么多人面前,他只能憋着。   果然,江爹一张脸铁黑, 表情宛如吃了苍蝇般的难看, 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移了两步,给马志成让路。   到江家的后院里可就热闹了, 江四那巨婴还在哭,而且是坐在地上撒着泼地哭。   不仅他哭, 旁边江母也在哭。   江母哭归哭,手上没停,早打了一盆水, 顶着心肝儿子的闹腾, 想方设法地给他清理下巴上的伤口, 可因为屡屡受阻,非但没能擦到, 反而自己被水泼了一身, 头上、脸上,衣服衣袖上, 溅得全是水渍。   马志成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荒唐的一幕, 眼皮跳了一下, 无语凝噎地看向楚年。   楚年一眨眼,很是无辜。   紧跟其后的江爹突地反应过来,冲着院里一声大喝:“别鬼叫了!马郎中来了!”   吼完,忙又焦急地对马志成说:“马郎中,快给我家四宝看看吧!”   江母一听,眼含热泪地露出一个欣喜表情,把盆一推,跑过来就要拖马志成:“马郎中来得正好,快看看我家四宝,他摔了一跤,脸都破相了!”   马志成眼角直抽,心说这就算没摔着...也没什么相啊,哪儿来的破相一说?   礼貌地掰开江母的手,马志成耐着性子,尽量温和地说:“我看江四哭得中气十足,又只是摔了一跤而已,没什么大问题的,倒是那个,咳成这样,居然没人管他吗?”   马志成说的自然是江自流。   可江母看都没看江自流,啜泣着求马志成:“三子那是老毛病了,不打紧的,马郎中你还是快帮我看看四宝吧,他还是个孩子啊,要是破了相,以后出去要被人笑话的!”   “马郎中,看给孩子疼的,麻烦你给看一眼吧,要是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江爹要比江母稳重些,但跟江母是一个意思。   看到江家父母这样,马志成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没好气道:“行医有先后,有轻重缓急,我当然是要先去看严重的!”   说完袖子一拂,往江自流那边走。   “别啊,马郎中,你帮我看看我家四宝啊!”   江母还要再拉,却被马志成避开了。而那边江四又在地上打着滚嗷嗷叫起来,无奈,她只能又回去哄江四。   江爹也想再倔强一下,可发现邻居们还没回家,都好奇地站在自家门口朝里看......   没法,江爹也只好憋着火过去赶人。   江自流仍坐在小木椅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楚年已经跑到他身边,正在帮他揉胸拍背地顺气。   马志成安排说:“先把人扶到屋里去。”   “好。”楚年闻言照做,抬起江自流的胳膊放到自己肩膀上,把人搀扶起来往小破屋走。   只是...   跟江自流比起来,楚年身板显得相当弱小,他这样半扶半抗着江自流,说是整个人被江自流罩在了身体底下都不为过,走得那叫一个踉跄摇晃,跟个醉酒老翁似的。   马志成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生怕楚年一个扛不住,带着江自流两个人一起摔了。   而就算这样,江家二老都没一个过来帮忙的。   马志成:“......”   这江家三儿子...该不会是他们捡来的吧?   还是跟着马志成一块进来的驴车车夫看不过眼,快走了几步,伸了把手从楚年肩膀上接过江自流,说:“小公子,俺来帮你吧。”   在车夫的帮衬下,楚年轻松了不少,两人很快就把江自流扶到了床上坐好。   马志成随后也进了屋,坐到床头,从药箱里取出个扎满银针的布卷,熟练地往江自流身上扎针。   几针下去,江自流的咳嗽就止住了。   楚年见状舒了一口气,直接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心说中医不愧是老祖宗的智慧结晶,其中之绝妙,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江自流头一偏,嘴里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楚年:“!!?”   车夫吓了一跳,看看苍白如纸的江自流,再看看浓黑如墨的血迹,忍不住问:“这血...这血怎么不是红色的?怎么这么黑?”   马志成摇了摇头,没说话。   楚年登时有点麻:这这这摇头是什么意思啊?   马志成又拨弄了会儿银针,忽地开口:“你们都先出去,然后把门关上。”   郎中发话了,谁敢耽搁?楚年和车夫齐齐退出了房间,合上了房门。   到了外面,楚年才发现,艳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走了,此时的天空,云层波浪似的卷着,正缓缓集聚到一起。   楚年:“......”   不会吧,连天公也不作美吗?   站在另一边的车夫看到楚年这幅模样,略一犹豫,走近了几步,对他说:“小公子,你别害怕,马郎中的本事老厉害了,以前俺家小子的病就是找他看的,当时他也是这个表情,把俺和俺媳妇都快吓坏了,但是几贴药一吃,俺家小子现在又能上蹿下跳了,老麻溜了。所以放心吧,你夫君肯定不会有事的。”   突然被人出言安慰,有亿点点忐忑的楚年看向车夫,脸上浮出一抹浅浅的笑:“谢谢你。”   车夫被楚年笑得眼前一晃,脸有点红。   多好看一个哥儿,可惜已经嫁人了,不然配给自家小子多好。   干站着也是站着,车夫干脆跟楚年搭起话来。   车夫是个实诚性子,看到江家的气氛,觉得特别不对劲,便直白地问了出来:“小公子,你这婆家...是不是有点怪怪的啊?虽说变天了,急着把玉米装装起来没错,可...马郎中在给自家儿子看病,真就一个也不来问问?俺看之前那个胖儿子摔了,他们还是很紧张的,难道,摔一跤比吐血还严重?”   楚年嘲讽地一笑,说:“偏心呗。”   “偏心偏到这份上的,俺还是头一次见...”说着,车夫压低了声音,又往楚年边上挪了两步,问:“俺刚刚看到你夫君了,长得跟这一家子一毛也不一样......你夫君,该不会是老头子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私生子吧?”   楚年:“......”   就江母这暴脾气,江自流真要是私生子,能留在这个家?   但...   这么一说,楚年也觉得很不对味。   确实,哪有偏心偏成这样子的父母?   这病美人...该不会是江家捡回来的吧?   楚年:“......” 第27章 英年早婚 “怎么就这么痴情呢”   天空说阴沉就阴沉, 半点不由人。   江家二老这几天忙得跟卸磨的驴似的,好不容易把地里的玉米都收完了,赶着中午回家, 想着吃完了饭就拉去镇子上卖, 谁知被楚年这一耽误,根本就没来得及吃上饭,就眼看着变天了。   无奈,暴躁得要死,也只能空着肚子先去装玉米。   一袋袋玉米都扛到板车上摞好后,江家二老才缓了一口气停下来。   江母怨毒地看向小破屋门口, 抱怨道:“老娘早跟你说了他能抓到蛇, 你非不信,现在好了, 真把郎中引到家里来了,你说怎么办好吧?”   “...他咋请来的郎中?就这么两天, 他就是把山上的蛇抓绝了也凑不到这么多钱啊。”   “老娘不管,反正得把他手里的钱都收上来。”   “你没收?老子那天就让你去收了,你没收吗?”   “...你现在是在怪我?”   两个人都是一肚子的气没处撒, 三两句话里火.药味渐浓, 吵了起来。   可吵吵又有什么用, 本来就饿肚子,闹起来更觉得饿了。   “没用的婆娘, 滚去弄点干粮, 老子去把他手里的钱收过来。”说完,江爹带着一身火气往小破屋走。   楚年看到江爹气势汹汹又目标明确地朝自己这边走来, 就知道这糟老头子又要作妖了。   但郎中都已经看上病了, 他再不爽, 还能怎么着?   江爹到底还算是个要脸的人,有外人在,且是跟着马郎中一起来的外人,即便黑着脸,还是稍微收敛了一些,只粗噶着嗓子闷声问楚年:“你哪来的钱请郎中?”   楚年轻笑:“不劳你费心。”   “你!”江爹一噎,太阳穴狂跳。   瞟了一眼旁边憨厚的车夫,江爹咽了口唾沫,突地说:“胆子不小!难道你不知道没分家之前私藏钱的行为最遭人唾弃,是要挨鞭子的?这事要是捅出去了,以后可就别指望左邻右舍再对你有好脸色了!”   糟老头子坏得很,居然想吓自己。   楚年状若惊讶:“我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钱挣来就是给夫君看病的,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你也同意了,哪里来的私藏一说?”   旁边车夫才是真正的惊讶:“大哥,你这儿子,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   “???”江爹被问的脸色都变了。   楚年正好对此起了疑心,他没想到车夫这么勇,直接就问了出来,更没想到江爹的脸色直接就变了。   所以...病美人真的不是亲生的?   楚年的眼神微微变了变,只觉得病美人实在是有点可怜......   这时小破屋里传来声响,听动静应该是马志成要出来了。   楚年莫名地就有点紧张。   楚年是没有亲人的,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所以没有什么陪护他人去看病的经历,许是江自流过分小可怜了点,作为他名义上的“夫郎”,莫名生出了几分相依为命的感触来。   而就在这样的心境下,江爹还在哔哔赖赖钱不钱的什么的。   楚年瞥了江爹一眼,抖了抖衣兜。衣兜里文钱碰在一起,叮叮当当地响着声。   江爹一下子就闭了嘴,盯紧了楚年的兜。   楚年冷笑,也不知道这糟老头子怎么想的,尽然觉得能从自己手里搞走钱?   小破屋的门被推开,马志成从屋内走了出来。楚年二话不说,把兜里掏出来的钱全给了马志成。   忽然被塞了一手的钱,马志成愣了一下,用眼神询问楚年:不是说好了先赊账吗?   楚年边顺着门缝往里面瞄了一眼,边说:“马叔,这里是四百四十一文钱,你先拿着,剩下不够的,我再补给你。”   “多少?”江爹嘴巴都张大了,怎么也想不到几天的时间里,这弱不禁风的小哥儿能赚到四百多文钱?   “怎么可能呢?就算在镇上当一天短工也才能结三十文工钱,你哪里搞来的四百多文钱?”   偷的吧?!   江爹眼睛一斜,不客气道:“给三子看病是要紧,但你可不能偷钱啊!”   楚年无语,刚要说什么,却被马志成抢了先:“这些钱都是年哥儿在师父那赚来的,其中一部分还是我亲自结给他的,你怎么可以凭白污人清白?”   江爹:“......”   马志成说完,打算先把钱还给楚年。   楚年见状连忙推脱:“马叔,我知道这些不够,但你先接着,剩下的我过几日再还上。”   说话间他对马志成眨了下眼,用余光瞥向江爹。   马志成是个聪明的,反应过来了楚年的用意,遂没再什么,在江爹肉痛的眼神中把钱收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楚年呵呵。   江家人无下限的不要脸已经不能惊讶到他了。他们不是想收钱吗,那他偏就要当着他们的面,把所有的钱都交到郎中手里,让他们想要也要不到,气死他们。   反正,楚年还有一只小肥兔不动产。   江爹这叫一个气啊,可再气,也不好对人人尊敬的郎中发脾气,想骂两句楚年吧,又想到刚刚马郎中一个劲在替楚年说话......   江爹:“......”   简直呕死,马郎中为什么对小混蛋的态度这么好?   把江爹收拾了后,楚年需要面对的就是江自流的病情了。   虽然忐忑,可是无法回避。   江爹也很关心江自流的病情,他问:“那马郎中,三子的病怎么样,还有的治吗?”   楚年三人都瞅向江爹,其中车夫的眼神最直接地表达着不解,不明白这冷酷无情的老头怎么忽然又关心起不被待见的儿子了。   楚年冷笑了一声。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么。糟老头子被自己气了个半死,现在肯定是想听到一个好消息缓解缓解郁闷。   而对糟老头来说,最好的消息自然是江自流不行了没救了。   被问到这个,马志成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他摇了一下头。   见状,楚年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   江爹恰恰相反,他之前的气急败坏瞬间荡然无存,黑灰的脸上蓦然焕发了光彩,连眼珠子好似都亮了几分。   然后便听马志成带着几分薄怒说道:“十几岁的好汉子,风华无双,怎么能被你们蹉跎成这样?先用药调理着吧!”   楚年:“......”   楚年:“???”   楚年:“!!!”   嗯?先用药调理着?   那也就是说,有的治!?   楚年反应了一下,短短几息的时间,宛如坐了一辆过山车。   真是...   马叔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呢。   而听到这话,江爹一下子没反应回来。等感觉到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仿佛一桶水浇了下来,张了张嘴唇,结结巴巴地问:“马、马郎中,你、你这么说又是啥意思?”   马志成没什么表情地看他一眼,侧首对楚年说:“情况很复杂,进去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闻言江爹脖子一梗:“我是三子的老子,这难道不先跟我说吗?”   车夫幽幽地来了一句:“大哥,外面那板车是你的吧,你另一个儿子爬上去了。”   江爹一怔,扭头去看。   一看,好家伙,好不容易被江母哄好了的江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正往板车上爬呢!   那板车上都堆满了装袋的玉米了,哪还装得下江四这么大一个人,于是江四连蹬带扔,把玉米袋往下踹。   因为是放在板车上的,所以玉米袋的口子都没怎么系太紧,被江四一踹,松松垮垮地开了,往边上一斜,一根根绿色的玉米撒了一地。   江爹:“.........”   江爹一下子就毛了,叫喊道:“我的儿啊,你在干什么呦!”   叫完拔腿就往板车那跑,边还在骂:“秀芳!你死哪去了?不是让你看着四宝的吗!”   秀芳正是大儿媳的名字。   听到喊叫,在厨房里忙活的江母待不住了,举着锅铲子就跑了出来,茫然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我的心肝又怎么了?”   “你管的好儿子!你看看他都在干什么!”   当真是鸡飞狗跳,没个消停,让车夫叹为观止。   对此,楚年和马志成都很冷漠。   马志成看到江家二老的注意力都去了江四那边,微微摇头,叹了一口气。然后把楚年刚刚给他的文钱拿了出来,重新放到了楚年手上。   楚年抬头:“马叔?”   马志成肃然着一张脸,问:“你是真心要给江三看病吗?”   楚年被问得眼皮一跳:“...马叔?”   马志成扫了眼楚年身上的喜服,开了开口,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口。   医者父母心,哪怕病人只剩一口气了,只要家属不放弃病人,他这个做郎中的,断然不可能说出不救人的话。   但江自流的“家人”们明显是放弃了他的,剩下一个楚年攒着劲地想救他,却是个才嫁过来几天的夫郎......   世人都说姻亲不及血亲,到了江家和楚年这,却好像反过来了。   马志成轻叹一声:“你这个傻孩子。”   楚年听到这话就没底,攥着手心里团成一团的文钱,认真说:“马叔,你放心给我夫君看病,我会抓紧挣钱的。”   马志成把手搭在门上,说:“那进来细说吧。”   楚年跟了两步,忽地伸手拽住马志成衣角,说:“马叔,等等。”   马志成疑惑地看他。   楚年眼眸几闪,略微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说:“我们去旁边说吧,今天这么一折腾,我夫君肯定累了,我想让他好好休息会儿。”   车夫在旁边听得都快哭了。   这么好的哥儿,人好看,心地更是善良,哪哪都好,简直挑不出半点不是来,怎么就英年早婚许配给了这家人呢!   马志成看到楚年的表情,猜测他是不想让江自流听到自己的病情。   思及此,马志成更加感慨了,看楚年的眼神掩饰不住爱怜:“傻孩子,怎么就这么痴情呢。”   楚年:“......”   嗯?   小破屋内,一直能听到外面声音的江自流:“......” 第28章 治病 要好好心疼你家夫郎   楚年觉得, 让马志成直接在江自流面前宣判病情,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江自流病得很重,这一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江自流自己心里应该也跟块明镜似的。   但, 自己清楚是一回事,由专业的郎中当面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楚年一直认为,人类这种生物是很奇妙的,人类的心灵和意志既脆弱又坚韧。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在已知结果和不知结果的两种情况下, 往往会产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所以, 楚年不希望马志成用严肃的底色如实告诉江自流实情,对他说他的身体现在有多么多么糟糕, 想好转起来有多么多么困难。   就告诉江自流他一定会好起来就可以了。   所以楚年把马志成拉到了一边,让马志成先告诉自己。   马志成跟着过去, 把情况都说给了楚年听:   “本来不是什么大毛病,几帖子药吃下去,养一养就能好, 可这么一拖再拖, 三耗四耗, 铁打的人都得垮掉。”   “不治,活不过这个冬天, 治了, 能活,但...遭罪。哎, 治的晚了, 根除是没可能了, 可不就得遭罪,需要一直用药吊着。”   “就算是用药吊着,将来也可能会反反复复,横竖是一辈子都要当个病罐子了。”   一字字,一句句,汇总在一起,就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即便做了心理准备,楚年听完后还是狠狠地同情了一把江自流。   马志成:“要是生在什么地主老爷家,那也无妨,一辈子过去就过去了,生在这么个家里......”   楚年不抱什么希望地确认:“真就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了吗?”   马志成看着楚年,两次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摆摆手,略带遗憾地说:“华佗来了都难治。”   要想江自流活下去,就只能靠药续命,这一点是没错,但马志成也有话没说完:除非买到白鹤灵芝。   可白鹤灵芝,这是什么东西?别说是这种穷乡僻壤,便是在京城那样的天府,那么多个达官显贵,也不是想买到就能买到的。   注定搞不到的东西,等同于不存在,说了也是白说,没必要说。   楚年叹了一口气。   虽然,楚年一开始想给江自流治病,只是为了刷好感度,是为了让江自流身体恢复一些,有自主能力跟自己和离。   但不知不觉的相处中,渐渐就变成了真心希望他可以好起来,希望他可以长回翅膀,像只鸟儿一样,飞出樊笼,重获新生。   马志成说:“年哥儿,这种无力回天的事,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楚年闻言苦笑。   他不是听不出来马志成有几分劝他知难而退的意味,可关键在于...他其实也没得选。   楚年问:“那马叔,怎么才能让我夫君恢复得快一点呢?他现在太虚弱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马志成摇头:“他不是因为虚弱才说不出来话,而是肺脏和喉管伤到了,得治才行。”   楚年一愣,随后说:“那就治吧,好歹治得能说说话吧,不然...这活得也太煎熬了。”   马志成凝视着楚年,半晌叹了口气。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楚年对江自流这么深情一片,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至于钱的话...”看病开药自然少不了钱,楚年知道还得赊账,很是不好意思,斟酌着开口:“马叔,你看大概需要多少?我能不能先赊着?”   马志成无奈:“虽说可以,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你自己过的都......总不能一辈子搞点钱都花在买药上吧。尤其你这公婆,马叔是外人,不好说闲话,但......”   马志成说说停停的,但他相信楚年能听懂他的意思。   楚年确实是听懂了的。   难得有人这么真情实感地为自己考虑,楚年心中流过一丝暖意,苦中作乐,发自内心绽出一抹笑来:“谢谢马叔关心。”   这孩子!怎么还笑得这么开心呢!   马志成无语。   马志成右腿有疾,每逢变天都会疼,不宜久站,该说的他都说了,便准备走了:“我就先回去了,你要不随我一起吧,先抓两副药回来吃着。”   “好。”楚年点头,答应下来。   马志成的药箱还在小破屋里,两人先回了小破屋。   马志成收拾他的银针,楚年帮不上什么忙,便来到床边,扶江自流躺下,掖好被子,然后对他笑了笑,说:“夫君,有马叔给你治病,你可以放心了,我现在就跟马叔过去拿药,等吃了药,你就会舒服多啦。”   江自流静静看着楚年,一双眼睛沉得像墨,夹杂着难以分辨的情绪。倒是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高兴的感觉。   楚年心说也是,毕竟马叔之前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连自己看了都忐忑,江自流作为第一当事人,又不是个傻的,能不多想么。   “夫君,你不要劳神,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点,咱们去院子外面晒太阳。”楚年只能哄他,试图让他安心一点。   但说完又觉得这话的分量不太够,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给江自流画饼:“我看你今天吃饼子吃的挺开心的,等你身体好点了,我们一块出去,我再买饼给你吃!”   楚年是笑着说这话的,他笑起来时,唇角的小梨窝格外引人注目,像一汪又柔又暖的春水。   江自流慢慢敛下了长睫。   倒是一边收拾好东西的马志成突然说:“不可,他现在最好不要吃太硬的东西,还是多吃点软饭比较好。”   “......”   楚年心说马叔还是没有真正了解自己的情况,还软饭呢,米都没有,轮得到挑拣软硬么!   不过面上还是笑着,跟着说:“夫君,你听到马叔说的话没有,就算是为了早点再吃到饼子,咱们也得努力养病啊!”   马志成看着楚年灿然的笑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有心想要叹口气感慨,但气到嘴边,好险是忍住了。   没有辜负楚年的用意,马志成也对江自流说:“你呀,总之就好好的安心吃药养病吧,等以后身体好了,可记得一定要好好心疼你家夫郎。”   楚年:“......”   虽然感谢马叔帮忙安抚病美人情绪,但,也不用说得这么那个吧!   江自流轻轻点了一下头。   见此,楚年刚迈出去要走的脚一顿,不禁愣了一下:   嗯?   病美人的这个点头,是几个意思?   待楚年反应过来,发现病美人的视线仍然在自己脸上,那样好看的一双眼眸,暗光流转,其中诸多的情绪不知什么时候尽数散了,此刻静谧的如同一潭黑水,却清晰可见自己的脸庞。   楚年呼吸一紧,被江自流的这种眼神看得有些不得劲。   “好了,知道你们感情好,但还是先随我回去抓药吧。”马志成背上药箱,呼唤楚年。   楚年稳了稳,没事人一样对江自流笑了笑:“夫君,我先出去啦。”   但一转过身,跟着马志成一块儿往外走时,笑容立刻就消失了。楚年忍不住挠头,还在想江自流那个点头...是什么意思?   是...点头答应不胡思乱想好好养病?   还是...点头表态以后好了要好好心疼夫郎?   楚年:“......”   ——   楚年是在江家二老憎恶的目光中跟马志成一块出去的,闹到这一步,他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接无视了他们,上了驴车,走了。   马志成抓药和开药都是在罗德山那里拿的,他师从罗德山,虽然独立给人问诊治病,却又不是完全独立,和罗德山的关系,说是师徒,亦亲如父子。   对此楚年很能理解,毕竟罗老爷子跟亲生儿子关系不好,照顾他的一直都是马志成。   马志成先开了三天的量给楚年,让他拿回去先给江自流吃吃看,三天后他再过去问诊,根据情况决定要不要调整。   楚年掂着手上的药,先是道谢,后又询问价格。   马志成摆摆手,说:“这账是你跟师父赊的,至于药钱,也还是问师父的好。”   楚年没懂。   药钱难道不是明码标价的吗?按理说,就算最后钱是要给罗老爷子的,马叔应该也是能跟他说个数的吧?   但既然马叔这样安排,楚年便听从了。只不过这个点正是罗老爷子午睡的点,不方便过去打搅,要等下次问。   拿了药后,楚年没有急着回去。   先不说回去了未必能用得着厨房,就算能用,怕是也没有煎药的器具。   无奈,楚年只得又跟马志成求助。   马志成比楚年更加无奈。   他知道楚年日子处境不是很好,但没有想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好!哪有人抓了药后都没办法带回去煎的?   最后,楚年是在罗老爷子家,用罗老爷子家的砂锅和火,将药煎熬完成后,倒进碗里,放入食盒,提溜回江家。   楚年:“......”   看病看到这份上的,整个大罗村估计都独此一份了吧。   提溜着食盒回江家时,楚年在道上遇到了两个人。   是江家的邻居,一对夫夫。他们跟江家二老一样,带着一架板车,板车上是一袋袋装好的玉米,汉子在前面卖力拉车,夫郎则跟在后面,帮忙推车。   楚年认得他们两个,不仅是今天中午,上次跟江家对线时,他们也出来吃瓜来着。   楚年有意多结交村里的村民,便主动跟他们打起招呼:“两位哥哥好呀,你们这是要出去吗?”   前头哼哧拉车的汉子没开口,后头的夫郎笑着回答楚年:“是呀,这天要下大雨,趁下雨前,我们想赶紧赶去镇上,把玉米给卖了。”   要去镇上?   楚年一听这话,脑子里转了一下,有了点想法。 第29章 帮忙(倒v结束) 想买两样东西   去镇上好啊, 去镇上能买东西。楚年在江家可太缺东西了,要是条件允许的话,他也想去趟镇上。   可惜条件不允许。   不过没关系, 看能不能找邻居帮帮忙。   楚年问:“两位哥哥, 你们卖完玉米后需不需要置办些什么东西呀?”   虽然是问,但楚年知道,他们一定是需要的。   村子里的庄稼汉们没功夫经常去镇上,基本都是隔一段时间去一次,一次买一堆东西回来用。这次他们去卖玉米,卖完玉米后, 手上刚赚到不少钱, 肯定是要买不少东西的。   夫郎点了点头:“要呢,早就想去镇上了, 一直没工夫,这要是再晚几天, 家里的盐都要吃光了。”   要就好。   楚年开门见山地问了:“哥哥能不能帮我个忙?”   帮忙?   两口子对视一眼,夫郎问:“你要我们帮什么忙?”   楚年羞赧地笑了下,轻声说:“我也不怕哥哥们笑话, 就实话实说了, 我跟公婆的关系不好, 也没有娘家可以依靠,虽说新婚, 但夫君病重, 日子过得很是窘迫,我又不方便去镇上, 想买点什么都不行, 所以...要是哥哥们方便的话, 能不能帮我捎带点东西?”   “没问题。”   楚年才说完,夫郎一口就答应了。   好家伙,这么爽快的吗?   楚年被始料未及的速度小小的惊了一下。   夫郎问楚年:“你想买啥?”   “想买两套衣服。”楚年说。   真的,不说其他,楚年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一套能换的衣服。   就算是拍戏,这么多幕了,角色也该换套衣服了吧?不说拍戏,哪怕是打游戏呢,就算是玩游戏里的角色,玩这么久了,是不是也该给角色换套皮肤了?   就自己,天天一套喜服没得换!   简直卑微,简直能入选十大最惨穿越者之一!   “还想要一张密网。”楚年又说。   除了衣服,密网也是很需要的。   有了密网就能布置陷阱抓兔子。目前来说,抓兔子是来钱最快的活。看病要钱,给自己找后路也要钱,样样都要钱,楚年急需搞钱的工具。   夫郎点头记下了,又问:“还有吗?”   楚年眨眼:“没了。”   “行,没问题,我给你带。”夫郎笑盈盈地答应了下来。   只是,目光在楚年身上扫了一圈,夫郎问楚年:“你要买什么样的衣服?扯布回来自己做的话应该不行吧,该是买成衣方便些?”   “成衣。”哪有条件扯布做衣服,楚年说:“我跟哥哥比比个子吧,哥哥看一下我的身形,买差不多的就行了。”   “行。”夫郎跟楚年走近,他用手量了量楚年的个子,再摸了摸楚年的肩胛和腰线,忍不住说:“你这也太瘦了。”   不过尺寸是知道了。   知道了尺寸,其他的都简单,说定后,楚年掏钱给夫郎,把文钱交到夫郎手上时,还格外加了一句:“哥哥,买最便宜的那种就行了。”   夫郎接了钱,对他笑:“好,你回去等吧,明天我们回来给你捎回来。”   “谢谢哥哥。”楚年不耽误他们上路,道了谢,便跟他们分开了。   楚年了却一桩大事,心情好得很,提着药往回走的脚步都轻了不少。   而两口子继续拉着车往路上走,之前一直只笑没说话的汉子,这会儿忍不住对自己的夫郎说:“吓死我了,刚听他说要咱们帮忙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想找咱们借钱呢,原来只是要咱们帮他带点东西回来。”   “你想啥呢,人家用得着找咱们借钱么。”他夫郎听得好笑:“人家来江家才几天,都能给江家的儿子请郎中了,就这本事,他搞不到钱?需要找咱们借?”   汉子:“......”   夫郎:“他那婆婆,平日里多刻薄的一个人,能几次被他气得跟个杀猪似的,你不会真当他是个软柿子吧?人小哥儿肯定厉害着呢。”   汉子纳闷。   夫郎笑:“你信我的吧,我看人多准你还不知道?你娘都说我这嘴就跟开了光似的,说啥灵啥,我说年哥儿好日子在后头呢,你看着就行了。”   汉子看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觉得自家夫郎笑起来好看。反正甭管是不是,帮个忙带点东西又不是大事,他听夫郎的就是了。   两口子说说笑笑,拉着板车渐走渐远。   ——   楚年回到江家的时候,江家的板车也不在了。   村子里收完玉米的基本上都赶着下大雨前拖去镇上卖了,江家二老也不例外。   楚年笑死,这两极品非要找自己麻烦,怕是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上,就风风火火地赶路了。   进小破屋之前,堂屋的后门响动起来,楚年停顿住,朝那边看了看。   一个手里端着木盆的女人走了出来。   正是江家的大儿媳。   这大儿媳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皮肤黝黑,身形瘦小,脸上总是淡淡的,没多少表情,看起来很寡淡。   楚年对她一点也不了解,她在江家的存在感很低,除了挨江母骂的时候,楚年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而且,她一次都没有找过自己麻烦。   尽管江母好几次安排让她怎样怎样,她都没有出现过。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楚年对她有一点点的好感度了。   “大嫂。”楚年主动跟她打了声招呼。   听到楚年的声音,孙秀芳一愣。   孙秀芳没有想到楚年会跟自己打招呼,端着木盆转过身来。   楚年见她愿意搭理自己,有建立沟通的可能性,脸上浮现微笑,问:“大嫂,你没跟着一块去镇上嘛?我记得大哥就是在镇上做工吧,要是你去了,不是正好能看看大哥?”   搭搭话搭搭话,趁着江家二老不在,正是跟这个“大嫂”建立关系的好时机。   孙秀芳手里攥着木盆,眼睛从楚年的脸上移开,细声细语地说:“他给有钱人家当工,一个月只有两天假,不自由的,我就算去了也见不到面。”   她的声音细若蚊吟,若非认真去听,隔着这段距离,楚年都不很能听得清。   楚年:“原来大哥这么不着家啊,留你一个人在家尽孝,还要被...他们各种责怪,真是太辛苦了。”   楚年本来是想说“爹娘”的,说到嘴巴边上,实在说不出口,一点也不想这么叫。   不过反正“大嫂”知道自己跟江家的关系僵硬,不用叫也无所谓。   楚年的话说完,孙秀芳神色黯然了下来,本就黑黝的皮肤变得更加暗沉。   在她的脸上、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该有的蓬勃,她就像是一朵提前进入衰老的花,已经被生活折腾的毫无朝气。   楚年看得内心直怵:不要靠近江家,会变得不幸。   楚年有意跟这个“大嫂”拉近关系,说:“大嫂,这几天太忙了,你都没休息好吧,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要不明天我再去罗老爷子家给夫君拿药的时候,问问他吃什么能补补?”   听到这话,孙秀芳眼睛里闪烁了一下,看向楚年手里提溜着的食盒。   楚年见她看过来,一笑,说:“这里面是我给夫君熬的药,家里的厨房不让我进,我没办法,就在罗老爷子家熬好了带回来呗。”   闻言孙秀芳的眉眼里涌出一点情绪。   她看向楚年,楚年笑容灿然,眉眼里都是带着笑的。   孙秀芳有一点不解,为什么楚年每天都能笑呵呵的?为什么爹娘这么为难他,他总能找到应对的办法?   楚年看孙秀芳对自己好像有点兴趣,但不知道是害羞的原因,还是立场的原因,不是很想跟自己说话,于是也不尬聊,说:“大嫂,你端着个盆怪累的,别搭理我了,快去忙吧。”   孙秀芳低头看了眼木盆,木盆里面是草木灰,是她晚上洗澡要加进洗澡水里的东西。   村子里的老人们有个土法子说,女人只要坚持用草木灰洗澡,做那事之后,会更容易怀上孩子。   所以即便夫君在镇上做工,即便用草木灰洗澡后身体特别难受,婆婆也坚持要她每次洗澡都往水里加草木灰。   其实还有更好的方法,就是买生子药,但婆婆哪里会舍得花钱给她买生子药。   孙秀芳自己倒是偷偷攒了点私房钱......   实在是用草木灰洗澡太难受了,她一直想试试买生子药,看能不能赶紧怀上一个,要是怀上了,以后就再也不用受罪洗这种澡了。   紧紧捏着盆,孙秀芳纠结了许久,朝楚年开口,询问道:“年哥儿,罗老爷子那里...有没有......”   “什么?”孙秀芳声音实在太小了,楚年并没有听得清。   “罗老爷子那里有没有......”孙秀芳又说了一遍。   楚年实在是听不到最后的几个字,干脆走了过去,问:“大嫂,你问有没有什么?”   楚年都走过来了,孙秀芳有些不自在,可想到楚年以后也是要经历这种事的,一横心,大着胆子说了:“生子药。”   “生子药?”楚年终于听清了,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   孙秀芳的脸都红了,不过她皮肤黑,盖住了红晕,不是很看得出来。   楚年很快就理解了孙秀芳的意图,但理解归理解,还是把他无语坏了。   他说:“大嫂,你想要孩子,吃生子药能有用吗?这问题明显不在于你啊,你夫君一个月就回家两次,生不出孩子太正常不过了!”   孙秀芳脸更红了,声若蚊吟:“华哥儿的夫君也在外面做工,他就怀上了。”   楚年:“......”   这这这,这要怎么跟她解释?   话说,生孩子的事,楚年也不是很懂,但至少他知道,孙秀芳生不出孩子,错肯定不在她。   总不能因为恶婆婆天天拿这个骂她,她就真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啊!   孙秀芳见楚年表情奇怪,头都快抬不起来了。但为了怀上孩子,她还是臊着脸说:“年哥儿,你跟罗老爷子关系好,就帮我问问好不好?”   楚年眼皮一跳,正色说:“大嫂,这事真不在于你,而且是药三分毒,你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   孙秀芳只当楚年是不愿意帮她。   想想也是,不帮也正常,江家处处刁难年哥儿,不给他好脸色,他怎么会有心思管江家开枝散叶的事。   可是谁叫年哥儿讨罗老爷子喜欢呢。   不仅讨罗老爷子喜欢,也讨马郎中喜欢,孙秀芳可是看到了的,马郎中把楚年给他的文钱又悄悄塞回了他的手里,甚至是赊账来给三弟问诊看病的。   咬了咬嘴唇,孙秀芳求楚年:“年哥儿,你就帮帮我...我...我以后偷偷给你开厨房门,好不好?” 第30章 献吻? 万字章   “是娘不让你进厨房的, 娘说要饿着你,说只有让你吃些苦头,才能知道怕, 才会服软听话......可你肯定是想用厨房的吧。”   孙秀芳虽然不会明面上忤逆江母, 可在一些小事上,她还是能够趁江母不注意帮帮忙的。如果楚年愿意帮她,她也一定会帮楚年。   虽然,一旦被江母发现的话,少不了要挨骂,但只要能怀上孩子, 一切就都值了。   “年哥儿, 我知道你讨罗老爷子喜欢,你就帮帮我吧。”   楚年:“......”   楚年是有心想跟孙秀芳拉近关系的, 按理说,对方有事来找自己帮忙, 正好是一个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可是...这一上来就是超纲的题,生不生子什么的, 不在楚年掌握的范围之内啊。   看到孙秀芳的眼睛里充满了期盼, 楚年挠了挠头, 说:“问问倒是可以问问,只是, 大嫂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哎!”孙秀芳黯淡的脸色一下子焕亮了许多, 连声音都大了一点。   楚年:“......”   还有后半句呢,倒是也听一下后半句呀!   孙秀芳还是有些羞臊, 又对楚年说:“爹娘明天才能回来呢, 今晚咱们一起吃饭吧。”   啊!一起吃饭!   说到这个楚年可就来劲了, 天知道他到现在就没能正儿八经地吃过一次饭!   但紧接着孙秀芳又补充了一句:“也没什么好的能吃,就是喝粥,或者要么少添点水,煮厚一点,那就跟饭差不多了,顶饱一点......爹娘还有四弟都不在家,我不敢择菜吃的。”   啊这...   楚年的劲头瞬间低迷了一半。   不过也是,以江家二老的为人和抠门尿性,孙秀芳在这个家畏手畏脚也正常。   说是正常,其实又不正常。   至少在楚年看来,是不该正常的。   楚年一摆手,说:“大嫂你就是太听话了,这也是你的家,凭什么你要这么委屈自己,你嫁过来之前也是家里宠着的女儿吧,嫁到了这家就非得受苦?活没少干,饭却不能多吃,根本没道理啊。”   听到这话,孙秀芳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楚年:“...哪、哪有谁家里会宠着女儿的......”   楚年:“......”   万恶的重男轻女!   “既然如此,大嫂就更应该自己宠着自己才是。”   虽说这是在古代,更是在古代僻壤的小山村,重男轻女估计是一抓一把,但楚年偏就不惯着这种糟粕。   自己宠着自己?   孙秀芳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这种话,顿时看楚年的眼神更加诧异了。   楚年:“大嫂听我的,以后你想吃啥就吃啥,不必委屈自己,你又不是没给这个家做贡献,凭什么他们在的时候才能跟着吃一口?什么鸡蛋啊,肉啊,以后想吃就直接吃呗,不吃白不吃,问就是你要备孕,需要营养,没营养怀不上。”   “...哪、哪有这种歪理......”孙秀芳目瞪口呆。   她忍不住想,难道楚年以前在家里就是这样的吗?那他怎么还被楚家卖过来了?   “这怎么是歪理呢?民以食为天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楚年很理所当然:“对你好的人,你当然可以顾着他们,也对他们好,可明明有条件有饭吃,却不给你,这种对你不好的人,你还顾着他们做什么?当然是要自己对自己好啊。”   孙秀芳:“......”   从小就被告知要听话懂事安分守己的孙秀芳都听呆了,楚年怎么...怎么能这么大逆不道呢!   那可是公婆,是父母,就算再不喜欢,心里再埋怨,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楚年看孙秀芳一脸复杂,冲她眨眨眼,说:“我以前就是太傻了,所以才会被替嫁到江家来,我夫君也就是因为太乖了,所以才差点连命都要没了。反正,以后我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孙秀芳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在她看来,自楚年来到江家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她挺难以言表的。   同样是被婆婆指着鼻子骂,她是默默忍着,只能半夜里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偷偷的哭,楚年却是直接开口骂回去,嫌骂的不够,还要把左右邻居都喊出来看笑话。   但仔细想想,楚年这么离经叛道,有什么损失吗?   好像没有。   关上厨房的门饿着他,饿到他了吗?   没有饿到。一回来就看到他在晒着太阳吃饼,似乎还挺悠闲。   逼迫他跟傻子四弟亲热生孩子,逼到他了吗?   完全没有。不仅没有,他甚至还给三弟请来郎中看起了病,要是三弟的病真能治好,傻四弟就不可能有机会了。   孙秀芳:“......”   看着这样恣意妄为的楚年,孙秀芳心里头突然就滋生出一丝丝羡慕出来。   “...大嫂你忙吧,我给夫君喂药去了。”见孙秀芳表情奇特,楚年招呼了一声,识趣地结束了话题。   虽然痛恨重男轻女的陋习,可陋习陋习,深入人心,想要一朝一夕三言两语就能改变,肯定不可能。   楚年不敢说得太过,怕孙秀芳觉得自己是个异端,好不容易拉起来的关系还得倒回去。   “好。”孙秀芳点了点头,表情仍有些讷讷的。   楚年便拎着食盒回屋了。   小破屋里,江自流闭眼卧在床上,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醒着。   楚年面对孙秀芳时挂着的恬然笑意慢慢消失了,眼底不禁多了几分惋惜。   他一想到马叔说的那些话,什么“活生生被拖死的”,“就算治也治不了根”,“一辈子都要当个药罐子”,楚年就觉得可惜。   这么美好的美人,真就命比纸薄么。   但等楚年走到床边的时候,他眼底的惋惜遗憾悄然散去,又换成了微笑的神色。   “夫君我回来啦,马叔给你开了副药,让先喝上几天看看,我扶你起来喝了再睡吧。”   江自流慢慢睁开了眼睛。黑墨一样的眼睛里神色清明,并非才睡醒的样子。   “你没睡吗?”楚年有点担心。   楚年还挺怕江自流会胡思乱想的。   毕竟病人的心态很重要,就算是不能除根的慢性病,如果心态好的话,人也能舒服些。   但楚年看江自流的表情吧...好像又不是胡思乱想。他的眼睛深得很,这他这样专注的看着,楚年总有一种被拉着往里面拽的错觉。   可能...这就是美人的魅力吧。   轻咳了一声,楚年扶江自流起来吃药。   药从食盒里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楚年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他。   显然,喝药不是什么美事,药的味道很重,楚年只是喂药的人,都被这味儿冲的直犯怵。   楚年尚且如此,真正要喝药的江自流就更不用说了,从喝下第一口药后,江自流就皱起了眉头,墨染的眉峰紧紧拧在一起,脸色都更白了几分。   即便如此,江自流也还是很配合的在喝,楚年伸来一勺,他便喝掉一勺,喝到碗底的时候,他连嘴唇都泛着白了。   病美人被苦成这样还这么乖,楚年有点看不过眼了,小声嘀咕说:“真有这么苦吗?要不我明天问问马叔,看能不能改进改进?”   等一滴不剩全部喂光了后,楚年贴心地拿来了蛇果。   “夫君,赶紧吃点蛇果压一压。”   楚年一连喂了江自流好几颗蛇果,好让他的嘴里可以中和中和,把药的苦味儿给压下去。   几颗蛇果吃下去,鲜红的果汁浸润着苍白的嘴唇,染上色彩,稍微驱赶了一点病态的白。   江自流的嘴唇唇形是极好看的,被色彩一润,就显得尤为好看,加之他即便病中,也有一股端正的风雅,哪怕是楚年这样混迹娱乐圈,悦美无数的人,天天对着江自流,还是会被他一次次惊艳到。   可是吧...   偏偏,他唇角有一块红痕。   楚年知道,这是自己的杰作。   但,可恶就可恶在,这梦游打出来的杰作位置实在是太离谱了!偏要印在唇角,整的跟被亲咬出来的似的......   再被鲜汁这么一染,莫名就透出了一股色.气。   端庄和色.气,本该是南辕北辙的两种气质,可当它们混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尤其这个人还是个美人,真真正正就是一道不可多求的绝妙风景。   坐在床边的楚年是连着瞥了好几眼,既想看,又不太敢看。   想看,那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丢人。   不敢看,那是这他喵的毕竟是自己揍出来的绝景,心虚!   一来二去的,楚年轻叹一口气,心说以后睡觉之前都得给自己下个心理暗示,争取能睡得老实一点才行。   江自流可不知道楚年在想什么,他只看到楚年喂完蛇果后,就有一下没一下地往自己脸上瞟。   瞟的位置靠下,应该是嘴唇。   江自流抿了下唇,长睫一敛,视线收拢。   小哥儿对他的这张脸...似乎很感兴趣。   对脸上的这张嘴...更是似乎从见第一面起,就很感兴趣......   小哥儿没再说话了,视线还是屡屡飘来。   可能小哥儿以为这样并不明显,实则,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他的两道视线无所遁形,明显又灼灼,近乎带着烫意。   江自流的手指蜷在手心,指尖摩挲着手掌,感受着这股滚烫的视线,突然身体向前一倾,抬起头朝楚年凑了过去——   “夫君,我还得出去一趟。”楚年说是不看,到底是没忍住,偷偷看了好几眼,才把视线撕开,起身站了起来。   只是,才一起身,就看到江自流忽然凑了过来?   楚年:“???”   江自流:“.........”   江自流一整个尬住。   楚年迷茫。   “夫君?你怎么了?”   江自流没有抬头,还维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只是,两只耳朵爬上了淡淡的红色,很快,淡红就从耳朵蔓延到了脸庞。   楚年眼瞅着江自流的脸在自个儿面前变红,眼睛眨了眨,不是很确定的萌生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大胆想法:   他他他刚才凑过来,该不会是想亲我吧?!   楚年:“!!?”   不会吧不会吧?   这是什么情况?   马叔给开的这个药,是正儿八经治肺止咳的药没错吧?   楚年:“.........”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坐一站,谁也没动,维持住了一个诡异的平衡。不过他们的内心却不像表面这样风轻云淡就是了。   江自流没想到楚年偏就在这自己过去的那一刻抽身离开,他想给的回应没有给到,一时间里,竟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   楚年人都傻了,万万想不到端庄的大美人好像是要献吻?!   不会吧!   楚年:虽说一口一个夫君的叫着,可我只是嘴上甜,心里没有你啊!   江自流嘴唇张了张,很想问楚年说:你不是要出去么,该转身出去了吧?   可惜他试了几次,都没能发出声来,再要尝试,喉咙里开始发痒,又忍不住地想要咳嗽了,无奈,根本说不出话来。   楚年看江自流僵坐着,脸上薄红,嘴唇微颤,油然而生一种自己又给把人欺负了的错觉。   可是这回真的冤枉啊,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话也没说,是江自流自己冲上来的!   还冲上来冲失败了......   但凡江自流早一秒,或者自己晚一秒,现在应该就不是大眼瞪小眼,而该是嘴对嘴了。   楚年想不通呐,这病美人一直防自己跟防狼一样,怎么今天性情大变,变得这么奔放大胆了?   又怎么偏偏是今天,病美人才喝了药,要是刚刚真的贴上了,自己会不会也尝到中药死苦死苦的味道?   嗯?等等?   尝到药的苦味?   楚年:“......”   楚年灵光一闪,脑海里陡然又升腾起了另一种念头:病美人他该不是存心使坏,想让自己也尝尝苦巴巴的药味吧?   噫!恩将仇报?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美人?   然而还没到三秒,楚年就自己推翻了这个荒唐的念头:应该不是吧?病美人这么乖,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那么思路就又绕回来了,病美人就是想献吻呗!   罢了罢了,还是不想了。   楚年内心无比复杂地暂时中止了这道难题,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扶江自流躺好,出去了。   楚年走后,躺进被子里的江自流:“......”   ——   楚年本来是没什么事了,可江家二老,包括江四,都去了镇上,江家现在只有大嫂在。既然和大嫂建立了初步的友好关系,厨房能用上了,楚年可不想浪费。   所以,楚年决定上山去!   楚年没准备去很远,就快去快回,去摘点蘑菇回来。   上次楚年就有点馋山上的野蘑菇,奈何没条件煮了吃,现在机会来了,他不是很想错过。   楚年目的明确,进了山后,奔着蘑菇多的地方就过去了。   那是一棵倒下的树,有成年男人腰那么粗的树,死了不知道有多久了。   它虽然死了,日益腐朽的枝干却化成养分,养育出了许多白头菇。白头菇一簇一簇地长在一起,各个冠大体肥,长得可好了,全部楚年拔了出来装进麻袋。除了白头菇,树根的那块儿,还有些黑木耳,也被楚年顺带着摘了走。   摘完后,楚年不多留,麻溜的往山下赶了。   明明还没到晚上,天就已经黑了下来,天上的阴云全都聚集到了一起,大片大片,乌乌央央,厚重地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   风也开始刮了起来,穿梭在山间的树林里,呜嗷喊叫的,比起说是风声,更像是动物的喊叫。   这样大的架势,要说不是在酝酿一场特大暴雨,老天都下不来台。   幸运的是,楚年上山下山的路上,特大暴雨都没有落下来,一直等楚年带着蘑菇木耳回到江家了,雨还在酝酿中。不过多了一道程序:雷声。天上开始打雷了,闪电配着雷鸣,一阵一阵,嚣张又暴躁。   楚年反正到家了,下雨也淋不着,喜滋滋地提着新鲜采回来的战利品进了厨房。   厨房里,孙秀芳已经把大锅的火生好了,锅里咕噜咕噜的翻着响声,热气腾腾的白烟和米的味道争前恐后地往外跑。   楚年上前揭开锅盖看了一眼。   锅里是白水炖米,白米粥是也。   楚年倒也不意外。   反正他从山上带了这么多白头菇回来,正好加进去就是了。   于是楚年去到水缸舀了两瓢水倒进锅里,以防锅里的粥煮干了变成米饭了,然后把白头菇放进洗菜的盆里,打来水洗干净,放到案板上切成了片,接着全部倒进了锅里,跟粥一起煮。   这么煮,当然没问题,只是...好不好吃就不一定了。   所以楚年又在厨房里找了找。他找到一个瓦罐,打开了,看到里面是白青色的颗粒,猜测应该是盐巴,用筷子进去戳了一下,放到舌尖上舔了舔,很咸,确实是盐。古代的盐就是这样子,跟现代的有些区别,不过能吃就行,楚年拿勺子挖了一点盐丢进锅里,再搅了搅,盖上了锅盖。   好了!接下来就等咸菇粥出锅就行了!   虽然说不加肉的咸菇粥没有灵魂,但眼下,先将就着凑合凑合吧,不得比干吃白米粥强嘛。   没别的事干了,楚年打算回屋休息会儿,等估摸着粥煮好了再过来,但才走出厨房,想起来那天看到江母在菜坛子里捞咸菜,便又折返回来,在橱柜里拿了个碗,去到咸菜坛子那,打开,捞了好几筷子咸菜进碗里。   “咸菜好啊,下饭。”   这咸菜是雪里蕻腌的,纯菜,没有肉末,同样么得灵魂。但好在放了点辣椒,下饭还是下饭的。   雪里蕻小菜子腌好了,味道总是会有一点臭臭的,闻到这个味儿,楚年莫名就有点馋螺蛳粉和臭豆腐了。   可惜,在这小破山村里,臭豆腐以后也许有可能,螺蛳粉肯定是别想了。   不过,臭豆腐也好,螺蛳粉也罢,楚年现在最想的还是肉!   肉!   楚年握拳。   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吃肉自由!   ——   孙秀芳再进厨房时,看到灶台上盛着咸菜的碗,就知道楚年过来了。   楚年大概是想找吃的,但没找到什么,便捞了些咸菜。   捞点咸菜倒没什么,江母看不出来,但地里的菜,孙秀芳是真的没敢摘。家里吵架的地方多了去了,在吃这一点上,孙秀芳是真的不想再跟江母吵吵了。   擦了擦手,孙秀芳打算把厚粥盛出来,然后喊楚年一起吃饭。但当她揭开锅盖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她一下子愣住了。   白头菇?   哪来的白头菇?   楚年恰在此刻过来了厨房,见孙秀芳开锅,笑着说:“大嫂,粥滚了吗?可以吃不不?”   孙秀芳惊喜地问他:“这里面的蘑菇是你放进去的?”   楚年点头:“对啊,我上了一趟山,特意摘回来尝尝的,肯定很鲜。”   孙秀芳看着一片片滑润的蘑菇片,咽了口口水,直点头:“是鲜呢,要是香菇就更好了,香菇煮粥才好吃。”   楚年笑:“对,要是香菇的话,最好再加上点鸡丁,做香菇滑鸡粥,我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当早饭吃。”   最好再加个茶叶蛋,美滋滋。   孙秀芳小声说:“谁家煮粥还往里面放肉呀,又不是皇帝。”   楚年听得好笑:“有条件的话,想放就放呗,怎么好吃怎么来。”   孙秀芳不说话了。   她怕是没这个福气,不知道将来媳妇熬成婆了的时候能不能有。   楚年拿过碗盛粥,盛了两碗,一碗薄厚适中的,盛好了后放在灶台上晾着,还一碗粥薄但蘑菇多的,端到小桌那放好,是自己要吃的。   孙秀芳见了,心想年哥儿对三弟是真的上心。   咸菇粥如楚年说的那般,确实很鲜,孙秀芳才吃了一片,嘴角就勾起了笑容。以往她一个人留在江家的时候,吃饭就是一晚粥糊弄过去了,有时候连粥都不煮,省得生活,随便搞点干饼应付应付,也就过去了,现在却是跟楚年坐在一块儿吃蘑菇咸粥。   “对了大嫂,你嫁过来几年了呀?”楚年边吃边跟孙秀芳搭话。   孙秀芳说:“得有个小五年了。”   “这么久啦?五年前我夫君多大呀?”   “三弟...三弟今天好像有十六了吧?还是十七?我嫁过来时,十岁出头,十一二岁吧?”   好歹也一起生活了五年,连江自流今年多大都不清楚,说的这么模棱两可的。楚年不禁叹气,江自流这么不受待见,要说不是捡来的,他才不信。   “话说有一点我很奇怪,我夫君是做过什么惹人生气的事吗?不然怎么这么讨嫌?”   孙秀芳划粥的手一顿。   楚年这个问题问得很直接,但她却答不上来。   因为她曾经也很好奇,为此,也偷偷问过夫君。可夫君给的说法很模糊,理由感觉都不是太站得住脚。   倒是村子里曾经传过些风言风语,说江自流长得跟江家所有人都不像,肯定不是江爹亲生的,惹得江母生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气。   说这种话,谁听了都得生气,江母那个脾气,那时候没少跟别人吵,跟村子里大多数人关系不好,就是那时候弄出来的。   那时候,江母在外面跟别人吵,吵完后,回来就拿江自流出去,对他是又骂又打的,动辄不给吃饭,狠起来晚上连屋都不让进,罚他在院子里睡觉。   当时江自流还没病,是跟江四挤在一个屋里睡的,孙秀芳暗下里偷偷猜过,江母可能是不想江自流跟江四待在一块,所以才这么对江自流。   孙秀芳觉得江自流的病就是被江母折腾出来的。   楚年问了这个问题后,见孙秀芳久久不答,便猜她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楚年换了一个问题:“那我夫君生病之前,有没有什么关系不错的玩伴呀?”   江自流这么好看,小时候愿意跟他玩的人肯定多,大嫂不知道,兴许那些玩伴知道呢?而且玩伴的话,从小跟江自流一块长大,没准会比较了解他。   这个问题就简单多了,孙秀芳想了一下,说:“三弟跟谁玩得好...这个,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喜欢他,他好像跟谁都玩的挺好的。”   楚年就知道是这样,问:“有没有特别好的呢?”   “格外好...”孙秀芳仔细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天天干活,跟三弟的话并不多,还真不知道他有没有玩的特别好的。”   哎,不知道啊。   楚年还以为能在大嫂这搞到多一点的信息,但看样子,好像效果甚微。   孙秀芳划了两口粥,突然想起来,说:“对了,三弟喜欢去罗夫子家玩,以前罗夫子还特意上家里来问过,问要不要让三弟去他那念书识字呢,说是三弟去的话,可以少收一点学费,不过没去成就是了。”   “罗夫子?”楚年问。   “嗯,就是村东头的罗夫子家,罗夫子往年一直想考个功名来着,但一直也没考上,连童生都落榜了好几次,后来就不考了,改教村里愿意念书的小孩子们识字。不过...念书这事,太难了,村子里好些人也不是真想让自家的娃跟着罗夫子念,就是娃子们小,闹腾的时候,自己也没时间带,实在没办法了,给点小钱,送到罗夫子那里带罢了。”   楚年今天刚把大罗村都转了一圈,村东头也去了。   村东头还有私塾吗?好像没看到跟私塾长得像的建筑?   他问:“是村东头哪一家呀,好辨认吗?”   孙秀芳点头:“好辨认的,外面围着篱笆院,后院种满了桔子树的那家就是罗夫子家了。”   啊!原来是那家!   这不是巧了么!   正是不要钱就给自己饼子吃的那个婶子的家呀。当时楚年还在想那婶子跟江自流什么关系呢,那么亲切地喊他“阿流”。   原来他们家是村里的小私塾。   难怪前后院的布局跟一般人家也不一样,后院有个那么长的一间屋子,想来,是给孩子们上课时讲书用的。   楚年点点头:“那我知道了,他们家的桔子树确实很显眼。”   孙秀芳微微笑了一下,说:“家里生了男娃,又希望男孩读书考功名的,都会在男娃出生后种棵桔子树,好讨个好彩头,希望将来能中举。”   楚年之前还在好奇好几户人家前面都种了桔子树,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呢,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孙秀芳:“罗夫子说自己是没希望考功名了,就希望什么时候村子里能出一个有出息的来,所以才在家里种满了桔子树。”   楚年:“......难为他了。”   孙秀芳叹气:“功名哪是这么好考的,你瞧罗老爷子家,他家的儿子,是村里唯一的童生,考中那年,整个村子都热闹,传得七里八乡全都知道了,家家户户,谁见了不是道喜恭贺,各个都艳羡呢,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罗童生还是童生。要我说,咱们村子里,哪可能有能飞上枝头的凤凰,念什么书呀,趁早别做梦了,安安心心种地就好了。”   楚年没搭腔。   说起来,古时候考官确实很难,但也确实能改变命运。要不是哥儿不能科举,他都想去考。   可惜不能,这辈子是注定无缘了,楚年也就不想这个了,继续跟大嫂问江自流的事。   但大嫂确实是知之不多,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好在知道了罗夫子这个信息,且楚年跟罗婶也接触过一次了。罗婶是个善良的好心人,看上去还很喜欢江自流,连喊他都是亲昵的喊“阿流”。   看来下次可以去罗夫子家了解了解江自流的情况。   想到这,楚年倏然反应过来,罗夫子夫妻格外喜欢江自流?   刚刚大嫂还说罗夫子曾亲自上门劝学来着......难道,病美人其实还很会读书?   但好像也没什么用?   先不说江家就不可能让他读过书,就算他读过书,认识字,身体这么差,也没什么用,还能科举不成?   再说了,就算科举,跟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呀。   正好粥也放得冷了,吃起来正好,楚年暂时不想了,专心吃起粥来。   吃完后,楚年端着同样晾好了的粥去喂江自流。   不过江自流吃起来兴致并不高,也没有吃完。楚年感觉他似乎也不喜欢蘑菇粥。看来,病美人还挺挑食,就喜欢面食?   ——   经过大半天的酝酿,到了晚上,雨终于是下下来了,再不下来,楚年都快以为老天爷是难产了。   酝酿的久的雨就是了不得,一声惊雷后,势如破竹,刷刷刷地就开始往下掉,宛如天上是破了一个洞,滔滔不绝的天水全泄了下来。   电闪雷鸣雨又大,楚年躺在床上,属羊都数到一百只了,都快把自己给数饿了,还是没能睡着。   要只是睡不着也就罢了,还冷。   大风哗哗哗地刮,把小破门拍的那叫一个啪啪作响,每响一下,楚年就觉得有一道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楚年的手脚开始发凉。   哎,深更半夜,屋外狂风鄹雨,屋内挨冻失眠,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楚年转头去看江自流。   黑灯瞎火的,只是看江自流的话,根本就不知道他睡着没睡着。于是楚年小声地问了一声:“夫君,你睡着了吗?”   江自流本来一直都是安安静静躺着的,忽然听到楚年出声,才知道楚年还没有睡着。   江自流的手动了一下。   楚年察觉到动静,便知道江自流也没睡了。   于是楚年从床上坐了起来。   旁边江自流动了动,不知道楚年要做什么?   “夫君...”   楚年低低地叫了一声。   江自流眸光微闪,不知道楚年突然坐起来,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并且这样叫自己...是有什么事?   都这么晚了,不睡觉,还能有别的什么事?   好像没有。   那...难不成,是想继续下午没有完成的事情么?   “夫君,这也太冷了啊!你冷吗?”楚年的声线骤然拔高。   江自流:“......”   “不行,我要去抱床被子过来。”楚年咬牙。   靠,正好江家二老不在家,把他们床上的被子抱过来盖!   这么想着,楚年披好衣服,翻身下床。   下床后,楚年用薄被把江自流裹得严严实实,说:“等会儿开门的时候风雨肯定得扫进来,夫君你别冻着,我去去就来!”   还好跟大嫂拉近了点关系,在江家也算有了个内应了,抱一床被子是没问题的。   楚年迅速开了门出去,在风雨扫进来之前把门关上,尽量不吹着江自流,速度地往堂屋后门跑。   他敲门:“大嫂,你睡了吗?太冷了,我想抱床被子。”   没敲多久,孙秀芳就闻声从自己我屋里赶过来给楚年开门了。   “年哥儿,你也还没睡呢?”孙秀芳有些惊讶:“这么晚了叫我,是有什么事吗?难道是三弟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我夫君很好,是我。”楚年摇头。   顺带着,他还揪住了“也还”两个字。原来大嫂这么晚了也在失眠?不过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现在楚年只想搞到一床被子。   “大嫂,我想把他们的被子抱过来盖一晚上,这大暴雨下下来,天也太冷了,根本没法睡。”   “确实,今天晚上是挺冷的,难为你了。”孙秀芳有点怜惜楚年,连忙让步让楚年先进堂屋。   “你跟我来吧,我去抱给你...还是算了,堂屋里没点灯,你要不就在这儿等我吧,我抱出来,省得你跟来磕碰着。”   孙秀芳说着,人已经早往江家二老的房间走了。   “好,谢谢大嫂。”楚年也就站着没动了。他还没进过江家堂屋,这么黑不溜秋的,确实不好走,省得麻烦,还是让孙秀芳直接拿给他比较好。   江家有三间卧房,江家二老的在右边,稍微大点,左边的两间小些,是江家老大夫妻和江四的。   孙秀芳也不是第一次摸黑了,很快就从江家二老房里抱了床被子过来递给楚年。   孙秀芳有点纠结:“爹娘自己也没换大被子,这床你看行吗?”   “......”楚年接过被子,嘴角抽了一下。   特么的这好意思叫没换大被子呢,比他跟江自流的可厚多了!   “行,够应付一晚上的了,谢谢大嫂。”楚年说:“那大嫂我先回去了,麻烦你啦,你赶紧关门吧,风这么刮着,怪冷的。”   楚年也冷,话不多说,抱着被子赶紧就溜回小破屋了。   “夫君!我搞到被子了!”邀功一般,楚年把被子轰地一下扔到了床上。然后翻身爬回床上。因为太冷,他的手脚有点僵硬,抖抖嗖嗖的,不小心碰了江自流两下。   江自流看着楚年模糊的身影在黑暗里窜梭,熟练地上床下床,突然就觉得有点异样。   到底是什么时候...楚年已经这么熟稔了?   楚年爬上了床,先是把原来的那床薄被摊开放好,然后再把这床抱来的压在上面,末了去到脚边,把下面两处都压压好。   做好这一切后,楚年心满意足了,钻回了被窝里。   总算是感觉不到呼呼钻进来的风了。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啊,江家二老又不是去了镇上就不回来了。被子能盖一晚上,还能一直盖么。   缩在被子里,楚年咬牙,说:“夫君,这天气也越来越冷了,我发现了,我还得再搞床被子回来才行。”   听着楚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口吻,江自流一点儿也不怀疑楚年说到做到。   就算楚年是明天就抱了一床新被子回来,江自流都不会感到奇怪。这个小哥儿,已经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意想不到了。   黑夜重重,他侧过脸,看到楚年微微起伏的身子,虽看不清他的脸,却能透过模糊的轮廓,想象出说这话时,小哥儿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定然是绽着极亮的光彩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及已的浇水~ 第31章 牵手 一个美梦   薄被子分量轻, 晚上盖在身上时没多少感觉,江家二老的厚被子是棉花絮的,压在身上就沉甸甸的。   以前睡惯了天鹅绒蚕丝被, 乍一睡这么重的棉花被, 楚年有些不习惯,过一会儿就想挪动一下,以至于虽然说不觉得冷了,但还是没有睡着!   楚年:“......”   江自流就在楚年旁边,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动静。   这还是江自流第一次见到楚年在床上辗转反侧。   为什么?不是已经不冷了吗,他怎么还是睡不着?   是因为外面雷电交加的大雨太吵, 还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憋在心里?   应该是有烦心事吧。江自流想。   任谁待在这个家里, 天天受着各种委屈,都会有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   大嫂就是。以前被关在院子外面时, 江自流不止一次听见过大嫂半夜偷偷地哭。   楚年也会这样吗?   江自流想象不出来楚年会被气哭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 楚年俨然已经是永远带笑的俊俏模样了。   楚年好像是不知道伤心和委屈的,无论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只要回到这间屋子, 他的脸上就永远带着笑意, 说话的声音也永远轻快。他就像一汪潺潺流淌的清泉春水, 从耀眼的太阳光底下,一路雀跃地奔进了这间死气沉沉的黑暗屋子。   可这一份轻松的背后, 是否压抑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   胡思乱想间, 江自流听到旁边楚年叹了一口气。   声音很轻很轻,浮在空中的绒毛似的, 微不可查, 若非江自流一直在注意着楚年, 险些就要被屋外的大雨声盖了过去。   这声叹气,坐实了江自流的想法。   果然,楚年只是白天里故作坚强,到了晚上,也会因为郁闷和委屈气得睡不着觉。   思及此,江自流不由地敛下了长睫。   楚年哪知道短短时间里,江自流已经为自己脑补出了一场苦情戏。但他确实是有点发愁。不是自怨自艾的愁,更不是生江家二老气的愁,他就是单纯在愁被子的事。   眼看天气越来越冷了,是得搞被子没错。可问题是,被子要去哪儿搞呢?   搞被子可不像成衣几十文就能买到,这又是棉花絮又是被面儿的,要是想搞床新的,就得收棉花、弹棉絮、扯布做被面儿......是个大工程。   太麻烦了!   要不...想想法儿,薅江家现成的?   楚年正想着呢,江自流动了一下。   这床虽小,但两人并非是紧贴着睡的,故而肩膀和肩膀之间,露着一条缝儿,为了防止冷风从缝里钻进脖子和被窝,楚年特意把被子压严实了,堵住了这条缝。   江自流睡姿端正,基本不动,所以只要楚年努力不动,这条缝就不会被轻易破坏。   这就是楚年为什么时不时想挪动一下,又坚持住没动的原因。他不想把压好的被子个扯开了。   现在江自流先动了,平衡被打破,凉飕飕的风又开始作怪,想要钻进来。   楚年不解,扭过头,想把被子重新压好,又想问江自流一声怎么了,可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江自流的手先摸了过来,盖到了他的手背上。   楚年眉心一跳。   嗯?   不小心碰到的?   可是江自流并没有把手抽走。至少三五秒的时间了,他的手一动没动,仍然覆盖在自己的手背上面。   楚年:“......”   黑暗中,楚年无声地眨了眨眼。   他觉得,今天的病美人多少有点不太对劲。   下午献吻,夜里偷袭。   这还之前那个被自己多碰两下就会脸红的病美人吗?   不过...虽然说是夜袭,也就只是手帖着手,然后好像就没有然后了?   讲真,幼儿园小朋友的贴贴都要比这剧烈。   楚年没觉得被冒犯,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暂时放下了棉花被的事,楚年轻声问:“夫君,你睡不着吗?”   江自流没有别的动静,但楚年敏感地察觉到,在自己问完以后,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有一些些僵硬。   病美人这是咋了呢?   楚年疑惑。   楚年可真希望药效能快快发挥作用啊,至少先把江自流的喉咙给治好,让他能够说出话来。   楚年动了一下手指。他一动,手背上江自流的手便如惊弓之鸟般撤走了。   楚年:“......”   这就跑啦?   所以,病美人到底是想传达给自己什么讯号?   这要是别人,楚年都要思考对方是不是看上自己了,搁这玩小花招吸引自己注意呢。   可偏偏不是别人,是纯情到不行的江自流,那就肯定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等等...   万一有呢?万一是日久生情了?   不可能不可能。   这既没有久也没有日,纯情如江自流,能生出什么情。   那不会是不舒服吧?   想到这个,楚年一下子支起了身体,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紧张,问:“夫君,你是不是不舒服?”   江自流一僵。   是自己的示好太糟糕了么,竟然让小哥儿误以为自己是不舒服?   楚年看江自流又不动静了,当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便主动去摸了江自流的手。   楚年反正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就找到江自流的手抓住,将自己的手指搭进江自流的掌心,说:“你要是不舒服,就捏我一下,要不是,就捏两下。”   手掌心上传来温软的触感。   江自流没动。   楚年眨了眨眼。   屋外的雨还在哗哗哗地往下倒,凉风还在悄悄地往被窝里钻,只有屋内,屋内的这两个人,手拉着手仿佛静止般的双双尬住。   片刻,江自流轻轻捏了捏楚年的手指。   捏了两下。   捏上去才知道,楚年的手指比他以为的还要软。   然而就是这么一双软若无骨的手,可以摘果,可以抓蛇,可以做出许多别的哥儿家做不到的事。   脸庞有点热,江自流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江自流当然没有不舒服,他只是不想小哥儿独自郁闷。   可他没有什么能够给小哥儿的,就连陪他说说话都做不到。   所以,他才会唐突地去拉了小哥儿的手。   他以为小哥儿会喜欢。   谁知...   小哥儿只当他是不舒服。   江自流闭了闭眼。   难道,小哥儿是只对自己的脸感兴趣么,仅仅是手的话,并不能让他高兴?   江自流:“......”   只怪夜色太浓,漆黑里少一盏可以照亮的红烛。   江自流把手拿回去后,楚年更加疑惑了。   不对劲。   真的不对劲,病美人确实是有点古怪。   可惜一来没法直接沟通,二来楚年对江自流了解有限,也猜不到他的意图,就只能断定江自流是不对劲。   楚年认真地想了好几种可能,最后,略有一些迟疑地想:...该不会,是害怕打雷吧?   楚年动了动手指,又想去摸江自流的手,他问:“夫君,你是不是......”   但问到一半,停了下来。from fable   直接问病美人是不是害怕打雷,会不会伤到他的自尊心呐?   这么大的人了,就算怕打雷,也不会想被人直接说出来吧?   于是剩下的话被楚年吞进了肚子里。   不过思路一旦被打开,一切就清晰了起来。   姑且不论下午的献吻是怎么回事,晚上这个偷袭,肯定是因为害怕打雷没跑了!   害怕打雷,但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所以纠结。   但又实在怕的厉害,惶恐不安,所以无奈只能来拉自己的手。   破案了。   楚年悟了。   随即楚年更加哭笑不得。   不就是个打雷嘛,瞧把美人给为难的,更何况只是拉个手而已,要是真的害怕,抱着他睡都没问题。   当然,这得看美人愿不愿意了。   盖棺定论后,楚年不再犹豫,义不容辞地去拉江自流的手。这一次拉到后,他直接把手攥住,用有力的存在感安抚江自流。   本以为结束了的江自流一震,没想到小哥儿改变主意又回来了。   被软软的手攥住,从没有跟别人这样亲密过的江自流有稍许的不自在。可一想到这样小哥儿就会高兴,江自流便安安静静地躺着,任自己的手被紧紧攥着。   拉紧江自流的手后,楚年也往被窝里躺好了。   他跟江自流肩膀之间的那条缝还在,楚年有意用被子把缝隙压住,可他的右手正拉着江自流,要是压被子,就得松开。   才拉上又松?然后又拉?   楚年能感受到江自流的不自在,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松手折腾了,省得江自流害羞。   可缝隙也得压住呀,于是楚年歪了歪头,用下巴去拱被子。   开始压得还行,但就差那么一点点边角总压不实。楚年无语,脑袋使了点劲,用脸去拱。   江自流就见楚年小脑袋在自己肩膀边上拱来拱去的,黑暗里模模糊糊的,像极了床头一只不安分的小猫。   江自流犹疑。   小哥儿这是...想挨着自己吗?   这才刚拉着手呢,就又靠到一起,会不会有点太亲密了点?   不过一想到楚年受的种种委屈,付出的种种辛苦,江自流略一犹豫后,便主动往楚年那边靠过去,向他递上了自己的肩膀。   楚年:啊,压住了。   病美人这么一顶,可算是把缝隙全部压住了。   很好,够默契!   江自流把肩膀凑过去后,等了会儿,一直没等到拱来拱去的楚年挨过来。不仅没有挨过来,也不再拱了。   江自流:“......”   攥着江自流的手,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楚年的眼皮渐渐开始打架,困意涌了上来。   没多会儿,楚年就陷入了睡梦。   听到身边的呼吸声变得绵长而均匀,江自流知道小哥儿终于睡着了。   松了一口气,江自流也闭上了眼睛,准备入睡。   他的手掌还被楚年握着。可能是因为之前握得紧,所以即便楚年已经睡着了,力度依然没有松懈。   江自流有想过既然楚年已经睡着了,要不要把手抽回来,却又担心抽出手的动作会把他重新吵醒。于是作罢。就这样让楚年拉着睡吧。渐渐的,江自流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本以为和别人拉着手睡觉会很不踏实,可是意外的,江自流久违地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他甚至还做了一个不是噩梦的梦。   在梦里,他看到一片绿意盎然的山谷,有一条小溪穿行其中,由南向北地涓涓细流,溪水之清,能看见水底形状大小不一的鹅卵石。   他还听到身后有鸟啼叫的声音,回过头,圆豆眼睛的小喜鹊正叽喳着扑棱翅膀,雀跃又欢脱地围绕着他低空飞行。   只一眨眼的功夫,小喜鹊摇身一变,从一只可爱的鸟变成了一个俊俏的人。   这人眉心红痕鲜艳,双眼澄澈,笑靥灼灼,一只小梨涡甜甜软软,不是楚年又是谁。   楚年跳到他身前,双手拉住他的手,仰起头微笑着喊他夫君。   ... ...   ——   次日,楚年醒来,外面暴躁的雷雨声已经停了,耳边得以重回安静。   楚年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江自流近在咫尺。   涣散的意识逐渐凝结,昨晚睡着前发生的一幕幕以乱序的方式在楚年的脑子里播放了一下,楚年这才回想起来,自己昨天夜里想保护江自流别害怕来着,但是慢慢睡着了。   现在醒来,他跟江自流拉在一起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分开了。   楚年眨了眨眼。   也不晓得江自流昨晚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做啥可怕的噩梦。   ...希望没有吧。   打了一个哈欠,楚年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身,对同样睁开了眼睛的江自流笑了一下:“夫君早上好呀。”   江自流耳根蓦地一红,眸光微闪,移开了视线。   楚年小小咦了一声。   不过也是,昨晚上江自流暴露了害怕打雷的糗事,早上醒来看到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倒也正常。   没有戳破江自流,楚年善解人意地照顾了他的自尊。   起床后楚年推开屋门,门外已是大亮,一股雨后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天穹空濛,空气新鲜,心旷神怡。   再一闻,还闻到混杂在其中的米粥的味道。大嫂没睡懒觉,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看到楚年出来,在院子里坑洼处扫水的孙秀芳朝他点了一下头,小声说:“年哥儿起了啊,来吃早饭吧。”   楚年顿时快乐了。   有早饭吃!一大早上起来有早饭吃了!   简直感动大罗村。   “好!”楚年应声答下。   只是可惜白头菇昨天晚上都放完了,今天早上的粥就只是最普通的白米粥了。不过反正是早上,吃点清淡的白米粥养养胃,也挺好的。   和孙秀芳坐在一起吃早饭,楚年问:“大嫂,江家还有多的被子吗?”   孙秀芳看着楚年,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楚年说:“我昨晚冻得够呛,找你抱了他们的被子盖,看那床被子还挺厚实,估计现在晚上盖着是不冷,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换,所以想问问有没有其他被子,我想抱一床拿过去盖。”   孙秀芳:“......”   楚年可真是敢说敢要啊。   他在江家这么不听话,把爹娘气得要死,还能给这么理直气壮的大着胆子要东西?   “怎么了吗大嫂?”楚年看孙秀芳的表情,有点无辜,说:“我想了想他们昨天说的话,说没分家,我寻思着对啊,可不没分家嘛,既然没分家,家里不给我和夫君东西用,这合适吗?不合适啊!那我可不得自己拿?当然,要是不想给也行,不想给不想管,那干脆分了家得了,把钱分一分,我带着夫君走,也挺好。”   “.........”孙秀芳手里的筷子都快掉了。   有点紧张,她连忙告诫楚年:“你可千万别提分家的事,提分家,不仅爹娘不高兴,我夫君也不高兴。”   楚年毫不在意:“他们又没想让我高兴,我管他们高不高兴。”   孙秀芳无言以对,看着楚年自若的态度,心底的那股子羡慕又要钻上来了。   但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一床被子的事,还不至于闹到分家,孙秀芳知道小破屋里的东西都差,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楚年夜里会冷是自然。   自己和爹娘屋里的被子盖起来都还好,再冷些时换的大被子还没拿出来,是可以给楚年先拿过去用一用,等到了冬天,换回来晒一晒就是了。   至于等到了冬天楚年那屋怎么办......孙秀芳觉得没必要想得太远。   虽然楚年找来马郎中给三弟看病了,可三弟那个病,马郎中的那个脸色,还有赊钱看病抓药的一个情况......   三弟究竟能不能活到冬天,还是难说。   三弟一死,楚年就算再恣意,按照规矩习俗,那就是要给三弟守寡的。等到了那个时候,江家还不知道怎么闹呢,跟四弟的事儿会不会成,也说不准。   想到这些,孙秀芳内心又有点不是滋味了。   她羡慕楚年的轻狂大胆,羡慕楚年把江母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跟江爹吵架,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希望楚年可以不被拘给江四。   她怕一旦拘给了江四,后面慢慢长长的无尽余生,会把这样鲜活的楚年变得跟自己一样。   ——   吃完早饭后,帮着一起收拾了锅碗,楚年去到了江家的堂屋。   楚年都还没有正儿八经进过江家。   江家确实也是大罗村里不错的条件了,这么一间瓦房,盖得有模有样,昨晚上黑灯瞎火的看不见,现在白天,进去一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确实还不赖。   就是东西摆放地到处都是,好些个农作物的袋子,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蛇皮袋,都靠着墙堆着,也难怪不熟悉的人摸黑走进来得担心磕着碰着。   三面墙上也挂满了东西,有大蒜有辣椒,还有一些画着各路神仙的画。   说到画,最显眼的还得是前门正对着的那面墙上的,那面墙上,挂着的是等人高的红像,像是灶神爷的像,乡村里的农家大多数都是供奉灶神爷的,拜的时候还有个别称,叫灶王爷,求灶王爷保佑一年风调雨顺,吃好喝好,不愁吃穿。   画像下面是高高的案几,正中放着的是逢年过节敬神点香用的香炉,离香炉远些,两边摆了一些瓶瓶罐罐,有大有小,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案几下面紧贴着一张靠过去的暗红圆木桌,桌子看起来有些年代了,痕迹斑斑,上面照样也是摆满了东西。看起来这桌子并不常用,就只是用来放东西了。   江家老大不怎么能着家,江家一家除了江四,天天忙活,平日里一日三餐吃饭都是在厨房里的那张小桌子上解决的,这张正式的好桌子,想必是只有过节过年,一大家子人都在,吃团圆饭的时候,或者来亲戚时招待客人时,才会用得上。   不过这些,楚年看看也就得了,并不很关注,他最先去了江四的房间。   无他,就因为江母老威胁说要把自己绑到江四的房里关着,所以以防有个万一,真要是哪天中了招,也好有个准备越狱。   江四的房间不大,不过比起江自流在外面的小破屋,那还是大了一点。江四的床就贴在房门边上,床上被子乱堆着,枕头歪扭地斜着,观感不是很好。   不过楚年看过了之后挺高兴,因为他觉得除非是在床上装一个笼子,不然被关进来的话,逃跑几率还是很大的。   虽然不出意外不会被关进来,但莫名增加了一点点底气。   接下来楚年也看过了其他两家屋子,默默把江家的地形和一些他觉得可能会用得上的东西给记了下来,便出去了。   江自流的药一天要喝两次,早一次,晚一次,楚年还要去罗老爷子家抓药煎药呢。   出门之前,楚年拿上了昨天在山上摘下来的黑木耳,装进小菜篮子里,放上罗夫子家给装饼的碗,然后提溜起食盒,一手一个,拎好了,出了门。   说到这个碗,楚年是有点庆幸的。   多亏这个碗绊倒了江四,给江四来了个平地摔,不然昨天那会子后面还不知道会怎么麻烦呢。   更幸运的是,江四摔倒,把下巴擦破磨了好大一块口子,这个碗居然都没有碎。别说碎了,它上面就连一点豁口都没蹭出来。   想到这一点楚年就觉得离谱,这碗到底是怎么过去的,是不是江自流预判了之后把它滚过去的?   想来除了是江自流干的,现场也没有第二个能干这事的人了。   楚年不免有点高兴,他这个“夫君”虽然病重身残,可脑子是有几分好使的,而且身残志坚,愿意帮衬自己。说明好感度刷得非常成功,到时候提和离应该妥妥的没有问题吧。   只是......   一想到这么好的江自流,就算保住了命,这辈子也只能当一个药罐子,楚年就觉得同情。   等和离后,自己一走,也不知道江自流以后的生活会不会好过。   想到这些,即使还没离开呢,楚年的心里已经窜升起了一点点的不舍。   不管怎么说,江自流都是楚年穿越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两个人一张床一张被睡了好几个晚上,不说命运共同体,就算是单纯睡觉,也能算是室友关系了。   更别说江自流长得还好看,天然就容易给人点上一层怜爱buff。   要不?   干脆真就提分家,把江自流一起带离江家脱离苦海,然后再说?   楚年:“.........”   突然蹦出来的想法把楚年自己都吓了一跳。   楚年扶额。   心说自己这是怎么敢的啊,居然想这么没边的念头......   ——   在去罗老爷子家之前,楚年先去了一趟罗夫子家。   还碗,道谢。   可以的话,顺便问一问江自流的事情。   楚年想多了解一点江自流,不单单是好奇了,还想着能不能从中挖掘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万一能用上帮到江自流呢。   楚年去到罗夫子家的时候,看见罗婶正在前院里给菜地施肥。   罗娇家的菜地是开垦在前院里的,院子又是篱笆围的,没个墙遮挡,所以......施肥时候的气味比一般人家的更容易散出去。   这令人昏迷的气味,差点没把一路走来都是沐浴在草木清香里的楚年给直接送走。   救命!这也太臭了吧!   但,顶着这股生化压力,楚年还是硬着头皮喊了声“罗婶”,然后在罗婶直起腰抬头答了一嗓子后,坚强地走进了他们家的院里。   并且,楚年扬着笑脸,像个没事人一样问罗婶:“婶子,忙呢,我看你额头上汗都出来了,要不要我给搭把手?”   把食盒往旁边的地上一放,楚年开始卷袖子。如果罗婶真的要他帮忙的话,哪怕屏死了呼吸,楚年也会上前搭把手的。   “说的什么话,哪用你脏了手呀。”罗娇对楚年笑了笑。   这味儿有多冲,罗娇自己已经深受其害了,怎么好意思荼毒祸害一个小辈。   家里来了人,罗娇也就先不整这个东西了,她把天然肥的盖子往上一盖,聊胜于无地封住味道,然后从菜地里走出来,在木桶里舀了两瓢水,对着菜地边上洗了手,洗完后,顺便把水泼到绿油油的菜叶子上,一切做好,才理了理青碧的衣裙,朝楚年走过去。   罗娇问:“年哥儿这是要去哪儿,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楚年笑吟吟地指了指食盒,说:“等会儿去罗郎中家,早上先过来还婶子家的碗,谢谢婶子给饼子吃。”   罗娇也笑:“谢什么谢呀,就是两张饼子而已,再说这碗啥时候不能还,罗老爷子家跟这又不顺道,哪有必要你特意绕过来跑一趟的。”   像楚年这样彬彬有礼的孩子,她向来是极其喜欢的。   楚年把装着碗和黑木耳的小菜篮子递给罗娇,说:“主要还是想道谢,婶子你又不收钱,我提钱就显得生分了,但总想着报答点什么才踏实,这不,昨天我上了趟山,看到这么多黑木耳长得可好了,就都摘了下来,想着送过来给婶子尝尝。”   罗娇惊讶,看着一篮子新鲜的黑木耳,说:“你这孩子也太懂事了些,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要的要的,当然要的。”楚年笑:“说来惭愧,嫁人前我不怎么出门,村子里的人都没认全,昨儿个过来,其实不知道婶子家是村里的私塾呢,回去后我还知道了婶子跟夫子平日里没少照顾我夫君,有这份感情,我更得感谢婶子了。”   一番话下来,罗娇都快要被楚年哄得合不拢嘴了:“你这孩子吃什么长大的,嘴这么甜,说得尽是好听的话。”   哪来的这么甜的孩子!   “婶子快把黑木耳收下吧,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大山里多得很,不仅是木耳,还有蘑菇啊野菜啊的,要是婶子想尝鲜,以后跟我说一声就是,我去山上给你挖回来。”   木耳确实长得好,罗娇没抹小辈的心意,便收了下来。   “真乖,下次来婶子家吃饭。”   “那就先谢谢婶子啦。”楚年笑眯眯的,没有拒绝。   都说广结善缘,像罗婶这么好的人,他本就有意结交,更别提他们家对江自流也好。   “不愧是阿流的夫郎,跟阿流一样讨人喜欢。对了,阿流可好些了?”罗娇向楚年问到江自流。   楚年回答说:“马郎中给开了药了,刚喝了一贴,还没见效,估计还要多几天才能好点。不过婶子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夫君的。”   罗娇是越看楚年越喜欢,听楚年这么说,笑着拉过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说:“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听村子里的人说啦,你跟阿流恩爱着呢,哎,这是好事,小夫夫两个,最重要的就是恩爱,阿流是个好孩子,也聪明,等以后他身体好了,你们会有好日子过的。”   什么?恩爱?   这是村子里哪个人说的?   楚年维持着笑意,不动声色眨了眨眼睛。   因为喜欢楚年的缘故,又因为说到了江自流,罗娇把楚年带到前院桔子树前的凳子上,拉着他坐下,打开了话匣子,跟他说起了不少话。   当然都是关于江自流的。   是关于几年前的江自流的。   “阿流是个聪明孩子,学什么东西都快,他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跟着你罗叔学过,但有一天哪,你罗叔无意间就听见他把千字文全给背下来了,这一听见,可把你罗叔惊奇的不得了,上前一问,问是谁教的,才知道原来是偷师!”   “偷得当然就是你罗叔,你罗叔给那些小子们上课的时候,阿流就在后院的草垛上面跟着听,里面一群不好好听讲的小子们摇头晃脑有气无力地跟读,阿流就在外面上了心的记,两天下来,那群正儿八经来学习小子们连前四句还没念清楚呢,只能抽空跑来偷学的阿流就已经把全篇都背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他倒也是个实诚孩子,要是一般的小子偷师被抓住,指不定敷衍两句过去,或者撒个谎什么的,阿流倒好,直接就说了是在偷学。”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楚年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确定这全都是属实,还是罗婶说话里带了些夸张?   如果是真事......   楚年咂舌:江自流这么聪明的吗?!还真是个读书的奇才??   罗娇又说:   “不仅如此,你罗叔后来还发现阿流认得字,会念会写,问他怎么认得的,哈哈,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还是偷师学来的呗。”   “也是稀奇,那些过来念书学习的小子们,一个个被你罗叔提着耳朵逼着学,居然还没一个在外面三天两头摸鱼偷学的孩子学得好。真是把你罗叔气坏了,回头就把那群小子们狠狠教训了一顿。”   提到以前的那些事,罗娇一方面怀念,另一方面又不免觉得有些感伤,拍着楚年的手,拍着拍着,停了下来,叹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说:   “只是可惜,阿流的爹娘没心思让他读书,不然,要你罗叔说,阿流早该去考童生了,他要是考,肯定能考上,说不定考上的时候比英卓那小子考上的时候岁数还小呢。”   “你罗叔是个惜才的,开始虽然觉得惋惜,但人家家里不愿,能有什么办法,后来,发现他还是会过来偷学,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跟着学,有时候还会额外多教一些那些小子们根本没学到的东西,其实就是特意讲给他听的。”   楚年反握住罗娇的手:“罗叔和婶子都是好人!”   罗娇苦笑:“害,什么好不好人呀,你罗叔那个人,执拗,想求功名都求疯魔了,自己求不到,就把希望放在了村子里的小辈们身上,想着一定要拉扯出来一个状元,哎呦喂,真是把我乐得几天都停不下来,你说他怎么敢做这个青天白日梦的。”   “......”楚年战术性清了清嗓子,说:“做人总得有梦想嘛。”   罗娇一听,更乐了,一个忍俊不禁,上手摸了摸楚年的头。   再说楚年是真的吃惊呀,他是想来罗夫子家打听打听江自流的事的,没想到,还没开始打听,先听到了这么久的夸夸!   别的不说,就罗婶夸江自流时神采飞扬的样子,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江自流是他亲儿子呢。   只是,罗娇笑着笑着,就变为了一声叹息:“可惜的是,后来阿流就病倒了,没想到他一病,病的这么重,这么久......太招人心疼了。”   话锋一转,罗娇又抓住楚年,淡笑说:“不过还好,现在娶到了你这么好的夫郎,懂事又贴心,阿流的后半辈子我是不愁咯。”   楚年:“......”   “要我说,也不用跟你罗叔想的那样,考什么功名,没必要,多累人呀,我喜欢阿流那个孩子,也喜欢你,婶子就希望阿流把病养好了,将来你们小两口开开心心过日子,再生那么一儿半女的,和和美美就行了。”   楚年:“!!!”   这婶子想得也忒远了点!连孩子都想到了!   这话楚年轻易可不敢附和,都是一个村的,他怕罗婶现在有多喜欢自己,等到和离后就会有多讨厌自己。   有点尴尬,楚年掩饰着,只跟着浅笑。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又有人过来找罗婶,楚年不好继续叨扰了,应和了罗婶说下次再过来玩,便告辞离开了。   离开后,楚年还有点梦幻,耳边好像还萦绕着罗婶对江自流一句又一句真情实感的夸夸。   真的就光听到夸夸了,其他的什么都没听到,就连罗夫子自己家的情况也没听到。   ——   告白罗婶后,楚年拔腿去罗老爷子家。   在罗婶家里一顿夸夸听完,已经上午了,楚年心说可不能耽误了喂药,接下来手脚得搞快点。   谁知道到了罗老爷子家后,马志成已经把给江自流服用的药给煎好了。   “谢谢马叔!”   楚年内心暖暖的,忙跟马志成道谢。   马志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摆摆手示意不必,问:“今天早上起来,你夫君的气色好些没?”   “气色...”楚年想了想,想到早上起来的时候,江自流好像有点脸红。   楚年:“.........”   不过,这个脸红吧,不属于红润,它应该是与气色无关的吧......   马志成见楚年没说话,以为是江自流气色不怎么好,楚年在失落,便安慰他说:“气色没好也没事,毕竟这才只喝了一贴药,继续再喝几贴看看,你莫要太着急了。”   “嗯。”楚年点了点头。   楚年也没忘了大嫂那边交待的事,他接过马志成已经煎好的药,边把药小心地放进食盒装起来,边问:“对了马叔,我想问一件事。”   马志成双手背在后面,慈爱地看着楚年:“什么事?”   楚年说:“是关于生子药的事。”   闻言,马志成一个没忍住,手指一掐,深深地看着楚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马志成:......这,江自流的病才开始治,年哥儿就已经想到这么远的后面了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呐呐呐和Tammie的灌溉~ 第32章 接活 别人的家庭   “真的有生子药吗?”楚年问。   楚年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 总觉得应该不会有这种东西,但这个世界跟他以前的世界不太一样,万一真有呢。   马志成深深看着楚年, 嘴唇几次开合, 欲言又止,最后说:“还是先等你夫君病情好转再想这个事吧。”   “?”楚年手上的动作顿住。   马志成把手握成拳,抵到嘴边轻咳了两下,说:“还有,病情好转稳定下来之前,平时晚上...你们还是早点睡比较好, 虽说是新婚, 但你们的情况特殊,还是来日方长, 不用急于一时。”   楚年:“......”   马志成说得比较委婉,但楚年听出来了, 这一字一句的,都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做那种事情。   楚年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道自己看上去很急色吗?江自流就算了, 怎么马叔也这么误会?   “马叔, 你想多了, 不是我,是我大嫂, 我帮她问的。”楚年解释。   马志成:“......”   原来是误会, 这可尴尬了。   楚年:“我大嫂特别想要孩子,可她夫君一个月就回来两次, 所以托我问问能不能喝生子药求子。”   马志成想也没想, 说:“这汉子不在家里, 就算是把生子药当饭吃也生不出来东西啊,何况生子药又不是神药,喝了就能无中生有,这药说到底也只是起到调理的作用罢了。”   楚年一幅我就知道的表情,马叔的想法跟他差不多。   楚年和马志成说话间,罗英卓推开西厢的门走了出来。   看到楚年,罗英卓说:“呦,今儿个怎么来的这么早。”   他俨然是刚起,迷迷瞪瞪的,还打着哈欠。   楚年见他一身白色里衣,披头散发的就出来了,嘴角不禁一抽。   这人也是有趣,出门的时候一套一套衣服的换,衣冠楚楚的,不出门待在家里吧,那叫一个放荡不羁,半点形象都不要的。   再说这也不早了,也就是暴雨之后天阴,没有太阳,天色看起来阴郁而已。   罗英卓出来时,迷糊间有听到楚年和马志成说话的内容,具体的没听到,但生子药三个字还是听到了的。   这先是胡韭子,后是生子药,楚年是想干嘛?   罗英卓说:“这几日我和几个朋友喝酒。”   楚年已经把东西装好了,忽地听到罗英卓来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便看了他一眼。   罗英卓靠在门边漆红的窗柩前,望着楚年,似笑非笑,闲闲说:“其中一个朋友是本村的,认识你夫君。”   认识江自流?   说这个楚年可就来了点兴趣,问:“哦?他跟你提到我夫君了?他跟我夫君也是朋友?”   罗英卓笑:“是不是朋友不知道,但他说很感谢你的夫君。”   楚年眨眼。   才在罗夫子家听了半天夸夸,现在又要在罗老爷子家继续听夸夸吗?   而且还是从罗英卓嘴里听到?虽说罗英卓只是个转述人,可要是能从他嘴里听到好话,应该还是蛮好玩的。   “他说要不是江自流,他也不会在夫子那边多挨那么多骂,他可真是谢谢江自流了,哈哈。”罗英卓兴味盎然。   楚年:“......”   不愧是罗英卓,从他嘴里出来的果然没有什么好话。   但罗英卓接下来就给了楚年一个惊喜。   罗英卓说:“你那兔子,我帮你卖掉了。”   楚年:“真的?”   罗英卓瞥他:“不是真的难不成还是煮的?还是一起喝酒的朋友,见我带着个兔子,觉得好玩,便买回去了。”   楚年古怪:“你带兔子出去干什么?”   罗英卓又打了个打哈欠,朦胧地说:“闲得无聊,带它出去散散步。”   楚年:“......”   罗英卓转身进了西厢。   楚年还看着那边。   他觉得罗英卓这个人还是有点意思的,画风跟村子里的人都不太一样,跟印象里的读书人就更不一样了,倒颇有几分浪漫主义的色彩。   可惜生错了时代地方,不然没准能成个吟游诗人?街头艺术家?   旁边马志成叹气。   楚年回头询问:“怎么了马叔,叹什么气?”   马志成也看着西厢那边,摇了摇头,叹道:“英卓这性子,玩性太重了,师父就不喜欢他这样。”   楚年没吱声。   “打小时师父还是很宠着他的,毕竟老来得子,怎么会不捧在手心里宠着呢,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父子两个关系是越闹越僵,师母去了后,更是宁愿去镇上上学都不愿意留在家里陪着师父。”   楚年沉吟。   罗老爷子跟罗英卓的关系确实是剑拔弩张。不过这种关系在楚年看来,大概就是父子俩因为某些事情观念不和导致的,或者罗英卓还处于叛逆期,实际上他们心里应该都是关心对方的。   要是能想办法把这对父子的关系缓和缓和,估计罗老爷子会很高兴吧。   罗英卓又从西厢里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二两碎银,没好气道:“我这不是在家么。”   马志成见罗英卓面上不快,有些尴尬。   罗德山也出来了前院里,听到罗英卓这话,冷笑道:“你在家有什么用,在家专门气我,还不如不在!”   “行啊,那我走。”罗英卓呵了一声,把碎银丢给楚年,转身又回了西厢。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砸的老响。   罗德山怒道:“快走快走!走了就别回来!”   楚年:“......”   马志成:“......”   马志成跛着腿赶紧过去罗德山那,劝慰他说:“师父莫气,英卓这不是还小吗,长大了就好了。”   “二十岁的人了!照理说孩子都该几个了!小什么小!你别帮他说话了!”   罗德山更气了,开始喋喋不休地数落着罗英卓的各种不好。   楚年看着这两父子彼此生气,虽然知道不太合适,但心里默默觉得,不说别的,这至少比江家好多了。   同样是激烈的争吵,是不休的数落,可罗老爷子抱怨的言语里满满的都是关心,顶多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恨铁不成钢的气话,不像江家,江家的“关心”可是会要人命的。   虽然知道这种父子关系不健康,但对于从小没有父母,在孤儿院里长大的楚年来说,哪怕是这种近乎暴烈的争吵式家庭模式,他都不曾拥有过。   笑着走过去,楚年安慰罗德山说:“老爷子别生气啦,罗英卓其实很关心您的,就是没在您面前说而已,在我面前他都说过。”   罗德山瞪眼:“我才不信他嘴里能说出这种话来!”   确实不能。   但楚年这不是安抚么,说:“在您面前他不好意思说吧,在我面前他就说过,马叔也听到了,是吧马叔?”   马志成纳闷:有吗?什么时候?   但看到楚年朝自己眨眼,他明白了过来,连忙跟着说:“是啊,我也听见了,我就说英卓只是没完全懂事而已,等他再懂事点,肯定就不会再跟师父顶嘴了。”   两个人这么带哄带骗的,罗德山才算慢慢消了点气。   笑着把罗德山安抚住后,楚年正好给钱。   虽然知道肯定不够,但还是先把卖掉兔子的二两银子给了才好,不然楚年怕老爷子会不高兴。   罗德山接过楚年的钱,说:“你这二两银子对刚到手里还没热乎呢。”   楚年笑:“没热乎也得给呀,我知道不够,不过老爷子放心,等明天地上没这么湿了我就上山去,对了,您还有没有什么草药需要我摘回来的?这个活我也能干的。”   罗德山和马志成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里都是对楚年的满意。   什么叫懂事的孩子,这才叫懂事的孩子!   不过说到草药,罗德山还真有此意。他说:“你随我来,我这有本册子,我指一些草药给你,可以的话,你去帮我把它们采回来。”   楚年点头,一口应下:“好。”   罗德山领着楚年到了书房,书房桌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书。   罗德山上前到桌后坐下,随手翻了几页厚书,招手让楚年靠近,说:“就是这本,你不识字也没关系,有些是画着图的,看图就行,这有图好啊,有图看比老头子我讲起来清楚,你也更好记。”   认不认得字,楚年不好说。古代字体是繁复了些,但是自己好歹是接受过教育的人,不见得一个也认不出来。只是穿来至今,也没有需要用到识字的地方就是了。   楚年看向罗老爷子手上的书。   这书的厚度堪比新华字典,看起来经常被翻来翻去,纸张都有些磨损。再看向纸上,纸上除了密密麻麻堆满纸面的黑字、草药的配图以外,还有用朱砂红笔圈起来的标注。楚年看得是直呼好家伙,这俨然就是一本医药宝典,而且还是纯手工制作的。   楚年问:“老爷子,这本药书,难道是你自己写的吗?”   “当然。”罗德山翻着书页,头也没抬,唇角勾起一丝微笑,说:“这本册子,说是我一生的心血也不为过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有在上面填充和修正,近乎把我所知道的所有草药都记了下来,模样、生长地处、功效、如何服用,等等,一应俱全。”   说到专业上,得意和自信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光。   楚年听了直接在心里就给罗老爷子比了个大拇指。   太牛了!   “太厉害了!难怪人人都敬慕您!”   罗德山说:“你要是感兴趣,除了认我待会要给你说的那几样,以后还可以过来让我给你讲其他的,上面的东西多得很,有些东西,不仅可以入药,也可以干些其他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深秋寒的浇水~ 第33章 狂浪? “你家夫君知道你就这么馋他吗?”   楚年一听, 有点惊讶,还能有这种好事?这是可以随便说给外人的东西吗?   要知道在古代这种知识资源不共享的年代,心血笔记可谓无价之宝, 不但值得奉为传家宝代代相传, 哪怕放到现代,也会拥有不小的价值。   楚年虽然对医药一窍不通,可就像老爷子说的,有些东西不仅仅是只有药用价值,用在生活里的其他方面也用的到。   山上的资源无穷尽,很多时候, 人们都是苦于无知, 不晓得该怎么利用,一旦知道了哪些东西有什么作用, 加以改造,那就是掌握了财富密码。   接下来罗德山便开始指草药给楚年认识, 怕楚年一下子没法记太多,他只先指了三样,边让楚年看, 边介绍它们喜欢长在什么地方。   楚年看得认真, 时不时点头嗯一声, 以示在听。   罗德山的画功很强,草植跃然纸上, 有些连花瓣间的纹理都被一一勾勒了出来, 只要图画与实物相符,楚年是有自信在山上找到它们的。   “老爷子, 放心吧, 我记下来了。”   “嗯。”罗德山合上了书。   “采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像胡韭子那样成片生长在一块儿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草药都是零星分散的,夹杂在各种草里,若非对它们足够了解,或者眼力足够的好,很难找到它们。”   罗德山叹气。   他已经老了,采药这种事是干不动了,唯一的徒弟腿又有残疾,也干不了这种事。   不是没有想过雇人来干,可根本雇不到合适的人。   这活本来就不是轻松容易的活,雇个体力好的大老粗,能上山,可脑子不够用,记不住;雇个机灵点的吧,体力又不行,干不动;好不容易逮到个能记能跑的,手脚又没轻没重,说了一堆的注意事项,没一句听到心里的,带回来的草药都快被他搓烂了。   像楚年这样聪明又能干的,正好是罗德山需要的。   罗德山出去给楚年拿了挖药用的小铲子和可以背在背上的篓筐,并告诉他好好干,工钱不会少的。   楚年笑着接过了工具。   关于工钱,楚年并不担心,老爷子出手确实是大方。   不过就是这么大方又和蔼的一个老爷子,在自己提出赊账的时候,明显地沉下了脸,这一点倒让楚年觉得哪里怪怪的。   按理说,这么大方的人,在知道自己能挣到钱的情况下,赊个账应该不至于黑了脸吧?   是因为这样做不好吗?怕别人也跟着赊账?   楚年只是随便想想,拎着工具和食盒回去了。   等楚年走后,罗德山和马志成说话,说着说着说到了江自流的病身上。   江自流的病棘手,照马志成来看,是没法根治的,所以他问罗德山:“师父,真的不用你出面再去看看吗?”   罗德山抬头看他:“怎么?你都独当一面这么多年了,还对自己的医术不自信?”   “...倒不是,但师父你吃的饭比我吃的盐都多,论资历论本事,我远远不及你,我看你挺喜欢年哥儿的,顺口一说而已。”   罗德山的脸色不太好看,摆了摆手“你管就好了。”   马志成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出心中疑惑:“师父,怎么好像每次我说到江自流的病情,你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罗德山没说话。   马志成奇怪:“虽说没什么交情,但我看年哥儿痴心一片的份上,多少会上点心。”   罗德山:“年哥儿是年哥儿,江家是江家,不是一回事。”   马志成一听,点了头,说:“我开始也是这么说的,还跟年哥儿意思意思了呢,不过年哥儿这孩子,痴情的很,哪怕我劝过他,他还是铁了心要为他夫君奔波劳碌的。”   听到马志成的话,罗德山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一些,但眉眼里还是不悦。   “江自流生病,我早就知道的,有个两年了吧,那时候他的病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啊,有次我问诊回来,路过江家门口,看到了那孩子,一脸的病色,就顺便过去拿了他的手想给他把把脉,看看是怎么回事......   呵,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江家那对夫妻,平日里见着我也是客客气气的,可那次一看到我要给他们家孩子看看,瞧把他们吓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就怕我要讹他们一样,赶紧把江自流给拉走了,陪着笑跟我扯这扯那,就是不说病的事,可把我气坏了!”   马志成惊讶:“还有这回事?怎么以前没听师父你提起过?”   罗德山哼了声:“气人的事罢了,有什么好说的。你知道我的,最讨厌给不配合的人看病,有时候不是病人自己不配合,就是家里亲人不配合,不论是哪种,都让我来气!”   马志成是知道罗德山的,心善,人也好,可再好的人,也没法干预别人家里的事。   “明明一开始只是小病,硬生生拖成这个样子,再晚点人都去见阎王了吧?”罗德山还是生气。   马志成给罗德山倒了杯茶:“师父,喝水,别气了。”   “不喝!想到江家我就来气!这也就是没结过梁子,他们见着我也算客气,不然,要是有什么事儿犯到我手上,我可不会给他们饶吃!”   “是,他们家是挺气人的,现在给江自流看病,都是年哥儿在拿钱,可江家那爹,还想让楚年把钱上交了,哎,这种人,我也是少见。”对此马志成很能理解,并且他也不喜欢江家二老。   罗德山叹气:“年哥儿是个好孩子,偏嫁到他们家去了......”   ——   楚年回去江家后,给江自流喂完药,便没有什么事情做了。   昨日暴雨倾倒,今日地上都是水洼,山上就更不用说,是没法去的。   孙秀芳也不在家,楚年闲着也是闲着,想了想,下午又过去罗老爷子家了。   “反正没事,干脆过去看医书吧!”   罗德山在给楚年讲的时候,楚年看了看书上的字,很幸运,和现代的字有差别,但差别不是特别大,大部分字连蒙带猜都是能认得的。   那么厚的一本书,楚年又不打算学医,不是要把它吃透,就想着过去多翻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罗德山正要午睡,看到楚年又过来,说:“咦,还没到晚上拿药的点吧,怎么来的这么早?”   楚年含蓄一笑:“那个...我寻思着,今天又不能上山,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来继续看您写的那本医书。那上面记了那么多草药呢,我想多认认,万一在山上有看到的,就一起摘下来不也挺好?”   罗德山一听,年哥儿这也太有上进心了!   半是高兴,半是羡慕,罗德山感慨说:“英卓要是有你一半勤奋就好了,他要是有这份上进心肯用在念书上,我都不知道能少生多少气!”   “去吧,书还在桌上。”罗德山要睡午觉,便让楚年自己去书房看图。   “好,谢谢老爷子。”楚年应了一声,麻溜地过去了书房。   坐到老爷子的书房,楚年一扫,发现老爷子家的书还挺多,桌上摞着好几本,墙边竖起的小柜里也有许多。   钻研医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像老爷子这种埋头钻研肯下功夫的好郎中,自己能沉得下去读许多书,当然一定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多读点书。   楚年心说,如果罗英卓能多花点时间读读书,老爷子看到了肯定会高兴不少。他一高兴,看罗英卓顺眼了些,父子间的关系可不就和缓了些么。   于是楚年拿起桌上的厚医书,走出书房,去了西厢,开始敲门。   敲了两下,罗英卓打来了门。   罗英卓已经梳洗穿戴好,正在房间里用青藤编着玩,听到敲门声,出来一看是楚年,挑起眉头,说:“怎么又是你?”   楚年对他笑了一下,举起手里的医书,指了指前院桔树底下的石座,邀请他说:“兄弟,一起去看书不?”   罗英卓:“......?”   罗英卓莫名其妙:“你有毛病找我爹看去,叫我看书是几个意思?”   罗英卓的毒舌,楚年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完全不在意,还是笑着,说:“别激动,我不是你爹派来劝学的刺客,我是真心喊你一块看书的,至于什么书,你爱看什么就看什么呗,我也没说非得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书啊。”   听了楚年这话,罗英卓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把“也没得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书啊”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看楚年的眼神瞬间就变得不对味了。   “???”楚年:“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罗英卓看楚年的眼神很是意味深长,他把双手往怀里一抱,人靠到门上,说:“真是诡计多端。你要是想跟我借那种书,直说不就好了,还喊我出去跟你看书,你怎么想的?”   楚年懵了:“???”   嗯?哪种书?   罗英卓看楚年一副迷茫的表情,啧了一声:“装傻是吧。”   楚年嘴角一抽:“...不是,大哥,我真没懂你啥意思。”   罗英卓摇头:“楚年啊楚年,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的......狂浪。”   最后两个字,他还拖长了声音。   楚年一震,无语道:“为什么这么说?我不就是喊你看个书吗?至于说我狂浪吗?”   再说看书跟狂浪有几毛钱的关系!?   罗英卓一脸“别以为我不知道”的表情,高高抬起下巴,说:“胡韭子,生子药,这一样一样的,我可都是听到的。你要了这两样东西,接下来又要书,那还能要什么书?可不就是...春、宫、图,了么。”   楚年:“.........”   握草,这大兄弟,都脑补了些什么啊!   罗英卓啧啧:“你家夫君知道你就这么馋他吗?”   楚年:“.........”   我劝你还是做个人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嘟嘟哈哈刺激你,副cp就是个毒,31457889的娇惯~~ 第34章 拿捏住了 降维打击之你想听的故事我都有   罗英卓不做人, 楚年得做。   越过罗英卓超凡的脑回路,楚年站在道德层面上制裁他:“跟一个有夫之夫说这种话题,你礼貌吗?”   “是你自己要来要的, 好意思怪我?”罗英卓气笑了。   楚年真想一本书砸他脑壳上, 无语道:“是你自己乱想的好么,怎么想的,觉得我会来找你要春宫.图?没看见我还抱着医书嘛,真就是来喊你一块看书的。”   看什么书不重要,哪怕是话本,至少人定在院子里看书, 给老爷子瞧见了, 那就是一种好的态度。   罗英卓嘴是毒了点,脑回路也清奇, 但楚年看得出来,他属于嘴硬心软的那一挂, 不是什么坏人。   行行出状元,以楚年混迹娱乐圈多年的看人眼光来看,罗英卓没准更适合在艺术领域发展。   可惜的是, 这一行在古代太超前了。   罗英卓将信将疑地看着楚年, 扫了眼他怀里抱着的厚书, 还真是老爹撰写的医书。   真就是来喊自己一起普普通通的看书的?   罗英卓兴致减了一半,拒绝道:“不了, 我的那些话本都看腻了。”   楚年问:“你都有哪些话本?”   罗英卓:“那就多了去了, 常见的有‘牛郎织女天仙配’,‘广寒别记娇娥叹’......不常见的嘛, 呵, 不常见的没法跟你这个有夫之夫说, 省得你又说我不礼貌。”   楚年一听,基本上全是经典爱情传说。   经典好是好,可也有不好,那就是流传度太广,几乎人人都知道,早就不新鲜了。   楚年说:“没想到你喜欢看这种情情爱爱的。”   罗英卓瞥他一眼:“不情情爱爱也有,怕吓着你,鬼神之说你敢听吗?”   楚年摇头,心说少年还是太年轻,区区鬼神算什么,在自己的年代,大家只遗憾吓人的鬼神类型看不到。   别说鬼神,人妖、人兽、人外、人克......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那玩的花就一个花,要是说出来,就是纯纯的降维打击。   楚年说:“你这些话是挺没意思的,不够新鲜。”   确实不够新鲜,罗英卓早看腻了。   但腻了是对于他来说才是,像楚年这样的足不出户的小哥儿,他也看不上?   罗英卓:“那还是比你看医书上的花花草草有趣点。”   不过罗英卓没打算跟楚年出去看书,太无聊了,并不能让他提起兴趣。   楚年说:“我看医书能是为了好玩么,好玩的东西我脑子里已经够多了,比你那些话本有趣多了。”   楚年能有什么有趣的?   罗英卓嗤笑:“张嘴就来。”   楚年弯下眼睛,笑眯眯说:“没错,我还真能张嘴就来,我这人没别的本事了,就爱做梦,没少做些稀奇古怪的梦,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知道说了罗英卓也不会信,楚年贴合乡情,当场就给罗英卓瞎编了几个:“比如,霸道村花俏寡夫不为外人道的二三事,再比如,我的私塾先生不可能这么可爱,再再比如,傻哥儿被退婚后成了村霸的心尖宠......”   类似这种的,楚年能一口气说八个不带重样的,可不就是张嘴就来吗。   楚年语速快,内容劲爆,一套降维打击压下来,就算是还算见多识广的罗英卓,听了也有点顶不住。   罗英卓看楚年的眼神变了:“你...你一天天的都在做什么梦?”   这表情出在罗英卓脸上,可比出在一般人脸上有趣的多。   楚年哈哈:“还有更精彩的呢,山野妖怪修炼成精后跟赶考的俊俏书生这样那样的要听吗?毛绒绒的猫狗成精后跟自家主人这样那样的要听吗?”   罗英卓:“......”   楚年捏着手里的书,还是一指桔子树底下的石座:“真不跟我去看书吗?看一个时辰,刚刚我说的那些你随便选一个,我可以给你唠唠。”   罗英卓微微后退半步,眯起眼睛看楚年。   乍一看,挺不为所动的。   楚年:这还不心动?这么多故事?钓不上一个整天喊闲得无聊的人?   不过很快,罗英卓就往红漆的门上一拍,笑了出声。   楚年莫名:“你笑什么?”   “没什么。”罗英卓睨他:“正好我也没事,看在你刚才喊我大哥的份上,就陪你一起看会儿书便是。”   楚年:“......?”   谁喊他大哥了?   什么时候喊他大哥了?   罗英卓进屋拿书,楚年先一步过去桔子树下,边还有点莫名其妙。等到了树底下落座,才想起来那声“大哥”来着。   嘶...   确实说了一声“大哥”。但明显是毫无敬意,属于情绪上头时冒出来的一句口癖罢了。   这也能被罗英卓拿出来当台阶下?   楚年都快笑了。   罢,也罢,随他吧。   反正按照这具身体的年龄,是比罗英卓小,横竖不算吃亏。能让罗英卓乖乖过来一块儿看书比较重要。   罗老爷子看到罗英卓老实坐着看书,那肯定是高兴的。楚年比较想刷罗老爷子的好感度。   罗英卓很快就拿着出从西厢里出来了,已经翻开医书的楚年在他手上扫了一眼,他拿的什么话本不知道,最上面居然是一本论语,是正儿八经的书。   好小子,转性了?   刚刚听了些降维打击的故事标题,所以想看看论语冷静冷静?   但紧接着,楚年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罗英卓拿着那本论语放到石凳上,当成坐垫,坐了下去。   楚年:“.........”   行吧。不愧是罗英卓,气死孔子系列。   楚年跟罗英卓说好,要先看一个小时书,然后再进行讲故事环节。罗英卓觉得楚年脑袋里的故事确实有点意思,值得他花一个小时等待试试水听听,倒也配合。   于是两人坐在桔子树底下,各自翻着书看,倒也安静。   从东厢的位置,是能看到桔子树的,罗德山正准备关上窗户上床午睡,走到窗边时,就看到桔子树底下,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正坐着看书。   嗯,在看书呢。   罗德山关上了窗,转身往床边走。   走了两步,一顿,瞪大眼睛,赶紧又转身回来,刷一下把窗户重新打开,看向桔子树底下。   嗯??看书呢??   那孽子居然安静坐着在看书!?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自己其实已经睡着了这是在做梦?   罗德山揉了揉浑浊的老眼,再仔细一看,确认自己没睡着也没看错,罗英卓确实是坐在石桌那看书呢。   不过还有楚年。   楚年就坐在罗英卓对面,也在看书。   楚年是说看医书来着没错,罗德山知道,可这孽子是咋个回事捏?   莫非是看到楚年在看书,被气氛感染到了,来了兴致,跟风看书学习一下?   不,应该不大可能,在学堂里气氛比这不好,也没见他苦读啊。   罗德山:“......”   罗德山不知道。   但不知道不妨碍他有一点小高兴。甭管吹了哪门子风,把罗英卓吹起来看书那就是好风。   “看样子,这孽子跟年哥儿还算合得来?两人能坐一块看书呢,呵呵呵呵,不错不错。”   罗德山看楚年的眼神更慈爱了些,抬手关了窗,乐乐呵呵地去睡午觉了。   桔子树下,楚年看到对面东厢的窗户关了又开,开了又关,无声地勾了勾唇角,继续翻看医书。   ——   医书是罗老爷子的心血,当然很好,可惜对看惯了现代书籍的楚年,看这种古代的书,多多少少是有点不习惯的。   而且这就是老爷子的笔记,既没有目录,也不是按什么属性分门别类记载的,对于楚年这种不通药理的人来说,看起来是需要一定门槛的。   不过楚年仍是那个意思,自己又不是想着吃透这本书,只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到的。   所以楚年并不是一页一页精读,他翻得很快,每一页都迅速扫过,看看有没有“止咳”、“清肺”等跟江自流病情症状有关的字眼,没有就略过,有的话就停下来仔细看看,顺带着记一记草药的样子和信息。   楚年这样走马观花的看法,把一旁无聊到支起下巴都快打瞌睡的罗英卓给逗乐了。   罗英卓说:“年哥儿,你真是来看书的吗?你其实是来给书里清虫的吧?清虫哪用得着这么麻烦,你把书拿起来,捏着绑线的那边朝下,对着地下使劲抖抖,有书虫的话会被抖下来的,用不着这么费劲一页页的找。”   “......”楚年:“你不懂。”   罗英卓嗤笑,想说点什么损他两句,但想了想等下还想听他讲故事,想了想,嘴巴又闭上,没说了。   楚年看书看得自得其乐,罗英卓却是真的无聊,头往下点了好几次,险些睡着。   可算熬得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罗英卓打了个哈欠,坐直起身子,手指蜷起来,骨节在楚年书前敲敲,提醒他说:“到点了到点了。”   楚年呼了一口气,合上了医书。他将注意力从医书里抽了出来,颇有点意犹未尽。   楚年又记住了几种草药,看标记还都是山上就能找到的。   还有一些没记住的,也看了看它们长什么样,大致先混了个眼熟。   这一下午没白待,算是挺有收获。   而除了这些有用的东西,楚年还习惯性每翻到新的药上都看看药名叫什么。   实在是有些药名太好玩了。   什么“木贼”,“没药”,“鸡骨香”,“狗肝菜”,听了就好笑。   但也有动听的有意境的。   比如“当归”,“六月雪”,“白鹤灵芝”。   这些名字让楚年有印象的,楚年都看了看它们长什么样,同样通通先混了个眼熟。   见楚年关上了书后还恋恋不舍的,罗英卓有点好笑:“不是吧?这玩意儿有这么好看?”   罗英卓觉着楚年真是有点意思,哪怕是认识字的人,看这医书都会觉得头如斗大吧,他倒好,看上面的花花草草能看得不亦乐乎。   而这样一个被花草就能吸引到的人,脑子里居然还能有那些个大胆奔放到连自己听了都好奇的故事?   罗英卓催促:“先来一个毛绒绒的猫狗成精后跟自家主人这样那样的。”   楚年一听,嚯,上来就搞人兽?小伙子很有前途呐。   “可以!”看在罗英卓无聊的要死还是配合了的份上,楚年打算就给他唠嗑唠嗑精彩的当代话本。   不过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   楚年说:“我要给我夫君煎药了,一边忙活一边给你讲吧。”   罗英卓眉头一挑,不太乐意。   可想着江自流人在病中,既要养病,还可能要满足狂浪的楚年,也是怪不容易的,自己不能耽误他吃药才是,便勉强地点了点头,允了。   “行吧,不过你讲的故事最好是真的有趣。”   楚年笑:“放心,包准有趣。”   小意思,拿捏住了好吧。   于是楚年边起炉子生火煎药,边开始给罗英卓讲起了个很火的萌宠小说的情节。   楚年刚开始讲的时候,江自流懒洋洋靠着药房的墙壁,面上三分期待三分挑剔。   等楚年忙好前奏,把药罐拿上炉子开始煮了,罗英卓已经听得露出了点笑意。   罗英卓:“这人是不是傻,自己醒来看到床上那么长的白头发,就不会起疑心吗?”   楚年:“正常人只会以为是自己长白头发了好吧!谁会想到养的猫猫变成了个白发猫耳的大美人,还在夜里爬上自己的床!”   “啧,我就随口接句话而已,你不用管,接着讲你的。”罗英卓催他。   楚年笑死。   果然,被拿捏住了吧。   等药煎好需要时间,两人又回到桔子树下,坐下来慢慢讲。   某个时刻,罗家门外来了人,在敲门。   罗英卓面露不悦,感觉被打扰到了。他让楚年等会儿,走过去开门。   本以为来人是找老爹的,没想到开了门一看,是自己的朋友。叫曹鹏,是镇上人。   罗英卓问他:“你怎么来了?”   曹鹏腰间别着个酒葫芦,指了指酒葫芦,说:“在家没事干,来你们村子住几天玩玩,这不想你了么,喊你一块去喝酒啊。”   “住几天?”罗英卓不动声色地皱了眉。   曹鹏:“别问这么多了,出来一块喝酒啊,就在罗华家,菜都备好了,就等你了。”   罗英卓闻言,回头看了眼楚年。   曹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阴霾的天色下,桔子树枝叶轻摇,好一个明媚的哥儿坐在那里。   往哥儿脸上瞄了几眼,曹鹏眼睛一亮,嘿嘿笑着用手肘捣了捣罗英卓,调侃他说:“我说卓弟怎么待在家呢,原来是家里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哥儿。”   罗英卓一巴掌拍掉曹鹏的胳膊,淡淡说:“别胡说。”   “长得挺标致的,叫上他一起?”曹鹏说着,挤身想要进门。   罗英卓把他挡在了外面,没让他进来,说:“你在外面等我,我换套衣服就来。”   曹鹏眼角一扬,笑得意味不明:“卓弟,你家这贵府,为兄连门都进不去吗?不至于吧,好歹我也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   罗英卓脸上表情很淡,只说:“你太吵了,我爹在睡觉,你就在外面等着吧,我很快就出来。”   说完,也不管曹鹏有没有异议,直接把他往外一推,关上了门。   被无情拒之门外的曹鹏眼角一抽:“......”   楚年亲眼目睹罗英卓推人关门,眉心一跳,心说不愧是罗英卓,这么狂呢,直接把上门的客人赶出去啦?   不过来人是谁楚年并不认得,也不知道他跟罗家是什么关系,隔着段距离,更没听清他跟罗英卓说了什么。   所以只是随便感慨一下。再说别人家的事,他也不至于会没分寸到好奇过问。   罗英卓走到楚年跟前,对他说:“我要出去了。”   “哦。”楚年抬起一只手,朝他挥挥:“去吧。”   罗英卓:“......”   罗英卓没再说话,拿起石桌上的书,回西厢了。   楚年知道,他肯定是要换套衣服。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罗英卓换了套抢眼的宝石蓝长衫出来了。   出了西厢,罗英卓本来直接就要往大门那走,可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到了楚年跟前。   楚年抬眼,问:“怎么,还有事?”   罗英卓淡淡说:“你这几天要是还出门,最好找个伴一起。”   楚年莫名其妙:“为什么?”   罗英卓没回答,又说:“故事讲得还凑合,下次接着讲后面的。”   楚年:“......”   还凑合?笑死,明明就一副很想继续听,被拿捏得死死的样子好么。   看破不戳破,楚年没说什么,罗英卓也不再说话,转身走了。   罗英卓走后,楚年没什么事干,等药煎好的时间里,又看起了医书。   翻那些有趣的草药名字时,又把看到几个好听的药名。但给楚年记忆最深的,依然是那个叫“白鹤灵芝”的。   虽然不知道灵芝跟白鹤有什么关系,看它们长得也完全不相似,但看到“白鹤”,就莫名会想到江自流。   病美人之风骨,那才是跟竹鹤有的一拼。   ——   罗德山午睡起来后,第一件事是来到窗前,推开窗户,看向桔子树那边。   一看,桔子树下只剩下楚年一人了,罗英卓已不见了踪影。   罗德山冷哼一声,摇了摇头。   他就知道,那孽子,看书是不可能看书的,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不禁摇了摇头。   但到底是什么促使了这昙花一现呢?   罗德山没忍住,过去那儿问了楚年。   这一问,也坐实了老爷子确实看到罗英卓看书了。楚年看老爷子多少是有些高兴的,自己心情也很好,说是自己喊罗英卓一起看书,罗英卓答应了。   不过罗英卓看得毕竟是话本,还看得相当糊弄,楚年不好欺骗老爷子,半诚实地说:“我虽然喊了他一块出来看书,但效果不是很好,罗英卓坐不住,只坐了一会儿就出门了。”   罗英卓哼了一声,摆摆手:“我就知道!”   楚年笑:“我看他也没有您说的那么讨厌看书啊,他虽然出去了,但还跟我说下次再继续一起看书呢。”   “???”   罗德山:“怎么可能?”   楚年:“真的,我看他还是挺好学的呢,至少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是好学的。”   “怎么可能?”罗德山连连摆手:“你这越说越玄乎了,不可能不可能,我自己的儿子,我太了解了!”   他只以为楚年说的是正经学业。   不过罗德山看得出来,楚年是想哄自己高兴。   倒真是个嘴甜心善的贴心好孩子。   罗德山看楚年是越发的喜欢。   药煎好了之后,楚年用食盒装好,便告白罗老爷子回江家了。   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路上能看到背麻布袋和拖板车的村民。想来,是上镇上卖收成的那些人,最晚的也陆续回来了。   江家二老也应该回来了吧。   楚年抿了抿唇。   给江自流治病的期间,楚年脑海里的计划也没停着。不论怎么样,离开江家是一定的,而离开江家,势必就需要一个能落脚栖息的屋檐。   楚年下午是想找人问问来着,但孙秀芳不在家,马志成也不在,罗英卓问了估计也没用,老爷子午睡起来就去药房忙了,楚年没机会问到。   “明天问吧,问问村里那种闲置的房子能不能租下来。”   能坐下来好好吃饭,踏踏实实睡觉的感觉太好了,楚年只想抓紧机会离开江家。   ——   回到江家后,楚年没在院子里看到板车。   看来是还没回来?   他们带着江四一起去镇上的,有江四那个傻子在,比其他人慢点正常。而且带江四去镇上,江四还摔了那么一大跤,惨得很,把江家二老都心疼坏了,指不定是要在镇上多带他打打牙祭呢。   楚年乐得他们晚回来,正好还能好好吃顿晚饭。   正想着,楚年听到外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声音不陌生,是昨儿个让帮忙带东西的那个夫郎。   楚年心里一喜,连忙出去迎客。   “哥哥,你回来啦?”   “可不嘛,下午就回啦,过来喊你见没人应声,猜你是出去忙了,刚在门口见着你从道上回来,便拿着东西给你,按照你说的买了成衣和密网,你快瞧瞧买的和不是不合适?”   楚年很高兴地接过夫郎递过来的东西,连连道谢:“多谢哥哥了。”   夫郎对他笑:“客气啥呀,都是邻居,理当互相有个照应的,你也别哥哥哥哥的叫了,是不认识我吧?我叫沈青,以后叫我阿青就行了。”   楚年弯起眼睛:“好,青哥。”   沈青确实比楚年大几岁,楚年既然愿意这么叫,他笑笑,便也应下了。   沈青说:“你快看看成衣合不合适吧,我差不多是按照你的尺寸买的,但成衣嘛,哪可能完全合适呢,还是要穿上去试试才知道。你回屋试试去吧,看差得多不多,要是不多,就凑合凑合,万一要是多的话...你要是不方便,就到我家来,秋收过了,没那么忙了,我给你改改。”   邻居人也太好了吧!   楚年很是感激地看着沈青,点头说:“嗯,我先回房换上看看。” 第35章 心跳 像是心里被人扔了一把石子   寒暄几句, 道过谢,楚年送走了沈青,开开心心拿着东西回了房。   可算有新衣服了!   回到小破屋后, 楚年原本打算先喂江自流喝了药再试衣服, 但他走近一看,江自流还在睡觉。   马志成说了江自流得好好静养,所以给开得药里加了些安神的成分。第一帖药喝下去的时候还不明显,到了第二天,楚年就发现江自流比之前嗜睡了几分。   能安稳的睡着也是一件好事,尤其江自流睡着的时候不会咳嗽, 看着也没那么让人心疼。   把食盒轻轻放到桌上, 楚年打算等一会儿江自流醒了再喂,要是一会儿还不醒, 就在晚饭之前叫醒他。   那现在试试新衣服合不合身吧!   楚年把沈青给的包袱打开,里面躺着两件叠好的成衣。   因为是最便宜的价格, 所以衣服是最普通的颜色,是市面上最好染的靛青色。   但这却超出了楚年的预期。   楚年还以为拿到手的会是两件灰扑扑的衣服呢,没想到打开一看, 颜色不是老气横秋的灰, 而是雨后天晴的靛青。   嘿嘿, 整挺好。   楚年拿起一件放到手里,先摸了摸面料, 然后刷得一抖, 抖开了看。   嗯,粗粝的布料, 极简的做工,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 配着蹩脚的粗糙针脚,确实对得起最便宜的价格。   不过比起身上的廉价喜服还是好多了。   楚年心说自己又不是罗英卓那种臭美的花孔雀,现下这种日子里,有两套可以换着穿的衣服就已经很好啦。等以后不负债了,赚了钱,还不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衣服什么颜色什么款式不是最重要的,合不合身才是最重要的。   楚年伸手开始脱喜服。   当手指来到领口时,楚年的动作忽地一顿,回头看了眼卧床睡觉的江自流。   楚年:“......”   这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呢,直接在屋里脱衣服会不会不太好?   但江自流睡得挺沉,自己手脚又轻,应该没事吧?   楚年:“......”   纠结了两秒,楚年拿着衣服往边上挪了挪。   虽说小破屋就这么大点地方,但挪到边上总比站在桌前正对着床的方向让他自在。   楚年解开领口,抽出腰带,随着布料窸窣的摩擦之音,被嫌弃已久的喜服褪落,从他身上滑到了地面。   却勾住了他的脚腕。   抬起细直的小腿,瘦削的脚背往下一弓,楚年蹬开了最后纠缠他的红布,彻底从喜服里解放了出来。   立刻的,楚年拿起新衣服往身上套。   尽管换了个地方,尽管江自流在睡觉,但明知屋里还有另一个人在情况下,脱光了换衣服还是会让他有些不自在。   所以楚年的动作很快。   可也许正是太求快了,把衣服套到身上的时候,楚年才发现穿反了。   楚年:“......”   只好重穿一次。   布料摩擦的声音不大,甚至微小,可在足够安静的窄小空间里,任何声音都会被放大。   江自流醒了。   不用猜他也知道是楚年回来了。数日的时间里,他早已经适应睁开眼时都能看到楚年的身影。   今日也不例外,江自流掀开眼皮,看向细小声音传来的方向。   天色渐昏,那地处背着光,又大半卡在视线的死角,可江自流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隐在朦胧半暗里的裸.背。纤瘦的肩胛,两片突出欲飞的蝶骨,还有盈盈细窄的腰,囫囵一眼间,如梦似幻地飞快隐到了布料之下。   江自流瞬间就从迷糊的状态里苏醒过来。他下意识就要咳出声音来,但拼命克制地忍下了,视线当然也早已慌乱地收回,没再非礼勿视往不该看的地方看,可身体里的血液还是轰地奔往头顶,冲得他整张脸都要冒出火焰。   江自流:“......”   楚年稍微折腾了一下,穿好了新衣服。   新衣服还行,除了比较大比较长以外,没啥别的缺点。   楚年把袖子往上卷了两道,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觉得不会影响干活。至于腿,没想到裤腿下并没有长出太多。   这具身体除了营养不良太瘦矮了些,比例其实还是不错的。待以后好吃好喝地吃起来,拔高个几寸之后,不是楚年自夸,他觉着混个村里一朵花的水准还是有的。   换好衣服,楚年很满意,轻手轻脚走过来了点,瞟了一眼床的方向。   床上,江自流一动没动过,仍然在熟睡中。   楚年弯了弯嘴角,把地上的破衣服捡起来放好,拿着密网出去了。   ——   孙秀芳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楚年换了身崭新的衣服,问:“你做了新衣服了?什么时候的事?”   “嘿嘿,就昨天今天的事儿。”楚年对她说了让沈青夫夫帮忙的事。   孙秀芳听完了有些惊讶。   沈青夫夫,她是知道的,就是隔壁那家,跟自家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大的剧烈矛盾,但也不是多好的关系,素日里不怎么往来。没想到他们愿意帮楚年的忙。   但让孙秀芳更惊讶的是,楚年拿钱买了新衣服和一张不知道用来干嘛的网。   楚年看到孙秀芳表情,问:“怎么了?”   孙秀芳:“...三弟看病要花那么多钱,我以为你赚到钱会全省着就着三弟身上用呢。”   楚年一听这话,笑了:“不至于,钱又不全是靠省出来的,我能赚到钱,先给自己买点东西不算什么。再说了,磨刀不误砍柴工,把自己弄好点,才更好赚钱。”   孙秀芳看着楚年,又想到他之前说的那些话。   他对她说人该自己对自己好。   他这么说,不是两瓣嘴皮子上下一搭说了就算了,而是这么说,也确实这么做了。   孙秀芳羡慕的情绪滋溜滋溜,越发水涨船高了。   可羡慕又能有什么用呢,楚年是楚年,她是她,她断然是做不出楚年那些个行径来的。   只能寄希望于孩子身上了。   等生了孩子,苦半辈子,苦到媳妇熬成婆的那天,估计能有好日子过了吧。   抱着还远在将来的美好幻想,孙秀芳期翼地问楚年:“年哥儿,生子药的事,你有帮我问吗?”   “有问。”楚年回答。   楚年把马志成说的话说给了孙秀芳听,说完又说:“大嫂,连郎中都说这不是你的问题,你总该信了吧?要是想要孩子,只能得你夫君在家里,两两分居,就是很难要上孩子的。”   孙秀芳听到楚年的话,刚攒起来的期翼大半落了空,难过得不行,黑灰暗沉的脸色瘪了瘪,像是要哭。   楚年吓了一跳,生怕她真的哭出来,连忙说:“大嫂,你还年轻,只要身体好,两口子在一块的时间久了,孩子肯定能有的,可千万别多想,别信那老太婆说的是你有问题啊!”   孙秀芳还是瘪着嘴看楚年。   楚年劝她:“她说任凭她说呗,你就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别往自己心里去。而且要孩子这事,你还得看是不是自己真心想要,可别因为她天天念叨你指责你你才这么想要,这得多大压力啊,首先对自己的身体就不好,万一要真怀上了,这心态也不利于肚子里的孩子健□□长,所以,你得好吃好喝地养着自己,天天开开心心的,把自己先照顾好了,然后再想孩子的事。”   楚年就差直接说孙秀芳现在的身体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就算能要孩子,也还是别急着要才是。   楚年这一番话下来,孙秀芳听得分明,句句话都是在为她着想。   说来可笑,嫁过来这么多年,第一个跟她说这些体己话的,居然是才过来几天的弟媳。   孙秀芳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时又觉得为难,因为楚年说得话她根本做不到。   她感到委屈,小声说:“可不就是自己想要么,没有孩子,我在这个家啥也不是......”   楚年立即反驳了她:“怎么就啥也不是了,你种的地比别人少吗?做的饭比别人难吃吗?洗的衣服比别人差吗?你干的事可多了,理应是要夸夸自己的。再说你这么温柔,还从不顶撞长辈,任劳任怨的,已经是孝顺了。”   孙秀芳吃惊。   楚年说得这些,不是理所当然的东西吗?   在江家二老看来,她做的哪一样都不够好,在楚年看来,却成为值得被夸奖的了。   楚年对她一笑,说:“大嫂你要多自信一点!要知道自己也能顶半边天呢!”   “......”孙秀芳哪被人这么夸过。   楚年笑得灿然又真诚,惊愣之际,孙秀芳臊得都快不敢直视他了。   楚年问:“对了,我看村子里其他人都陆续回来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虽是这么问,心里想的却是干脆别回来了才好。   “哦,爹娘托人带话回来,说四弟伤着了,还要在镇子上待一天,得明儿个晚上再回来了。”说到这个,孙秀芳才想起来忘了跟楚年说。   楚年一听,嚯,还真不回来啊。   这敢情好啊,楚年乐得自在。   捏了捏手里的密网,楚年笑得开心,说:“大嫂,你别想太多了,开心点,明天咱们加餐。”   孙秀芳奇怪:“加什么餐?”   楚年冲孙秀芳一眨眼,神秘道:“明天你就知道啦,加大餐!”   孙秀芳更奇怪了。   还加大餐?多大?能有多大?   难不成是......大蘑菇吗?   要是大蘑菇的话倒也挺好,鲜美的很呢,可以煮个汤喝。   晚饭还没煮,楚年拉着孙秀芳一起煮晚饭。   两个人有个伴,时不时说上几句话,孙秀芳一时间倒也没空自怨自怜生不了孩子的伤心事。   而且楚年说话间,说着说着,总是会夸上她两句,让她很是不好意思,都快要不知道该怎么跟楚年好好说话才好了,不过心里面却是甜滋滋的。   煮了饭,楚年去把江自流叫醒,喂他吃了药,等饭好后,又喂江自流吃了晚饭。   晚饭吃的简单,孙秀芳顾着楚年一起吃,已经悄悄多抓了米,就更加不敢搞别的,楚年也没去山上搞东西,没有贴补,所以吃的就是最最简单的白粥咸菜。   不过楚年想着密网有了,抓兔子不成问题,明天可以带着江自流和大嫂加个餐,搞只垂涎已久的兔子回来吃吃。   想兔止馋,倒也还好。   等到了晚上,楚年上了床,照例说了晚安,人躺下了,莫名感觉到今天的江自流和以往的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他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但就是直觉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好像拉得远了些。   楚年:“......”   不是吧,都是雷雨天拉手一起睡过的交情了,这距离不更近就算了,还能变远?   楚年不信,开始思考是不是药效的缘故。   想完开始否定:应该不是。   药效感觉挺好的。   他不该凡事都推锅给药,不然药太无辜了。   于是楚年回想了一下两个人相处时的细节,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   他想到喂药和喂饭的时候,江自流好像有几次往自己的新衣服上瞧来着。   唔...   是衣服的原因吗?   因为没跟他说?   不会吧?   楚年觉得江自流不会在意这些才是。   那也猜不到还能是因为什么了。   每到这种猜猜环节,楚年就分外希望江自流可以赶紧好到可以说话。   要是能说话,可以交流了,可不就方便多了嘛。   而且,楚年还有一点私心。   出于好奇的私心。   楚年好奇听到江自流的声音。   像江自流这么好看的人,说话的声音应该也很好听吧?   会是哪种好听呢?   温润如玉?   清冷低沉?   对于美人,楚年真的很难不抱有期待。   想着想着,楚年就挺想跟江自流说会儿话。   时间还没到很晚,这么想了,楚年便准备这么做。   大嫂给抱过来的被子很暖活,今晚的温度不是很低,窗外还有月亮,月光倾泻洒下来,门缝里点缀进来些许的银辉,屋子里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楚年从床上半撑起身子坐起来,看向江自流。   楚年的动作,江自流自然能感受到。   除了动作,还有视线。楚年落在他脸上的视线极有存在感,像羽毛一样,轻轻扫刷他的脸。   江自流挣扎一瞬,睁了眼,微一侧首,迎向了楚年的视线。   楚年见江自流看过来了,冲他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问:“夫君,你没有发现我今天哪里变了吗?”   江自流:“.........”   江自流差点没一嗓子咳嗽出来。   他有想把不该看到的画面忘掉来着,偏偏毫无所觉的楚年天真烂漫地又提及到了。   不过江自流没有咳出来,和非礼勿视时一样,他克制住了。   克制一次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克制了两回,江自流察觉到了喉咙里的变化。   他那糟糕的无时无刻都在难受发痒的嗓子,不再像之前那样难受了。   痛症还在,还是胸闷气短,还是虚弱乏力,可它们的继续存在,并不能掩盖掉喉咙里的变化。   这变化确实不明显,不够显著,却如同一粒微小的种子被埋进了泥土里,被润物无声的雨露滋养着,悄然地在酝酿着蜕变,只等一声惊雷,便可破土而出,乘风而起。   而这一切,润物细无声的雨露也好,尚未到来的惊雷也好,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楚年衔来带给他的。   江自流定定看着楚年,朦胧摇曳的光线里,小哥儿支着下巴半撑在自己身侧,头发半散,脸被挡住了一点,越发显得脸小。   江自流眼眸一颤,像是心里被人扔了一把石子,叮咚不齐地跳动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鳯的浇水~ 第36章 孺子可教 像楚年这样闪闪发亮的金子   楚年又说了几句话, 他总爱笑,连带着说话时声线里都带着些笑意。夜晚寂静,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 江自流近乎错觉楚年说的每一个字, 都顺着他的耳朵往他的胸腔里面蹦跶,把那一颗颗小石子踢荡得滚来滚去。   等到一切平静,楚年睡下,甚至睡着了,江自流都还没能平复下心情。他胸腔里的心脏,仍是卷着正在萌芽的情绪, 一声盖过一声, 喧闹又强劲地跳动着。   ——   次日一早,楚年吃过早饭, 第一件事是去罗老爷子家拿药,他穿上了正常的新衣服, 出门的时候都比平时要轻快。路上遇到村民朝他瞧来的时候,都会回以微笑。   罗老爷子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楚年过去的时候, 听马志成说他一大早就去给村子里的人看诊了, 马志成自己也在忙, 楚年便煎了药,捧着医书看起来, 等药好了带回去喂给江自流喝。   喂完药后, 楚年便背着草药筐上山了。   他的筐子里装了小铲子,麻袋, 密网。   东西齐全, 只等大干一场。   到了山上, 楚年先去给兔子设陷阱。毕竟陷阱设置好了放在那里便行,他可以去干别的事情,到了回去的时候,再过来捡收就行。   目前,楚年在山上留意到的兔子窝有好几处,但他的密网只够加工出来两个陷阱,便一前一后选了两处兔子窝附近布置。   还是像上次那样,先把兜好的陷阱在绿草上滚过,再用小铲子挖坑,陷阱放进去,铺上草。   一切就绪,愿兔落网。   接下来便是采药了。   采药确实是个麻烦的活。山之大,乱草迷人眼,老爷子点名要的那几味草药,都是小小的草植,长在大山各处,找它们就跟寻宝似的,须得格外专注。   这时提前跟医书上其他草药混眼熟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除了被钦点的几样正主,凡有眼熟的,楚年一律都摘了放进药筐里,不要白不要嘛,带回去带回去。   寻寻觅觅寻寻,采药的过程中,路过乱石碎处,楚年还会翻一翻,瞧有没有蛇出没。   大雨之后,正是蛇爱出来的时候,尤其如今秋深,为了冬眠做打算,蛇都还算活跃。所以,即便是顺带着翻翻,因着经验,楚年还是抓到了三条蛇。   等楚年感觉到肩膀上沉甸甸的时候,他从专注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半进到山的深处。   深山何其寥寥,在这里,天与地连成黄绿的一线,目之所及,是野蛮生长的万物,是云起云落,草卷叶舒,一风起,林鸟振翅齐飞,啼叫绵绵,引得远山里其他声音相继此起彼伏。   楚年孑然一人置身于此,被纯粹的自然包裹,竟觉得十分畅快。   他还听到了水声,再深点的地方,肯定是有山泉或者山涧,才会发出这样的水声。   深山的水泉处也是有草药的吧,如果没记错的话,运气好的话,这种地方可能会生长出一些珍稀的草药。   要不是时间不允许,楚年真想再深入进去走走。   “等下次吧,下次来早点,不干别的,一来就奔深山里去。”   略有些遗憾,楚年背着沉甸甸地草药筐往回走了。   也得亏没真跑进深山里,不然楚年毫无准备,也没在路上做些记号什么的,没准还会迷路。   慢慢回到熟悉的山路上后,楚年往布置陷阱的地方去。今日的收获已经很足了,提到兔子后就可以下山回去啦。   不过让楚年没想到的是,他过去第一处陷阱地,陷阱居然原封没动,并没有兔子落网。   楚年:“......”   不会吧,难道好运在别的上面用完了?   既然这处陷阱没有网到兔子,楚年便没有回收陷阱,他又在上面铺了一层浅浅的草,等着明天再来碰碰运气。   因为第一处没有抓到兔子的缘故,前往第二处陷阱的时候,楚年有一丢丢的忐忑。   要是第二处也没网到兔子,今天的大餐就得泡汤了。   好在,第二处陷阱有兔子上了钩!   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兔子头朝下埋在坑里,正急得来回乱蹬。   奈何乱蹬也没用,密网陷阱和布兜可不一样,小兔子掉进了网里,越挣扎只会被勒得越紧。   这只小兔子被密网勒着,肚子上的肉都被网格凸出成一点一点的样子,光是看看就知道它全身都是肉,肥硕极了。   楚年一看,高兴了,喜滋滋地把吱哇乱拱的小兔子提出来,一并丢进了背后的筐里。   这下,草药、蘑菇、野菜、兔子,蛇,小小的肩膀大大的收获,楚年满载而归。   背了这么多东西,楚年自然是先回了江家。   这只兔子楚年捉来就是为了加餐的,江家二老今晚回来,但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他得先把兔子给料理了,不然等他们回来了,这餐就没法加了。   回到江家的时候,孙秀芳正坐在后院补衣服。看到楚年背着个筐回来,她浅浅笑了下,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起身过去帮他卸下肩膀上的东西。   筐里又是兔又是蛇的,密网和麻袋噗噗地动,孙秀芳还没来得及上手,先被吓了一跳。   根据楚年“发家的事迹”,她问:“你又上山去抓蛇了?”   “嗯!我抓到了三条!”楚年骄傲。   孙秀芳看着楚年的表情,即便害怕蛇,死活不敢靠近草药筐一步,也还是被感染得有些高兴。   草药筐已经卸到地上,楚年一边从里面拿东西出来,一边笑着说:“大嫂,做晚饭吧,今晚可以加餐了。”   他先拿出来的是蘑菇和野菜,孙秀芳看到这些,眼睛里亮出细小的光,更高兴了:“真的加餐了。”   楚年笑:“还有重头戏呢,我还带回来了硬菜,我说的加餐,肯定是加硬菜呀。”   “硬菜?什么硬菜啊?”孙秀芳惊讶。   说到硬菜,就得是肉吧。   哪来的肉啊。   正说着,孙秀芳就见楚年又从筐里提出了一只肥乎乎的兔子。   孙秀芳:“!!!”   楚年笑得灿烂:“兔子,够不够硬?”   够!太够了!   孙秀芳眼睛都直了:“你...兔...你...你还会抓兔子?”   “我爹是猎户嘛,抓蛇抓兔子什么的,都是他以前教我的。”楚年还是这套说辞。   孙秀芳又惊又喜,想去摸摸兔子,掂量看看有多重,可这毕竟是楚年抓到的,她没好意思,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楚年见状,直接把兔子送到孙秀芳怀里,交代一句:“大嫂帮我抓好它的腿,我得把网剥下来,这网以后还能继续用呢。”   孙秀芳这才知道楚年买网是什么作用。   这哥儿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做起事来不声不响,却回回都让她惊讶。   楚年把密网从兔子身上解下来的时候,兔子在孙秀芳手里一动不动,看着有点蔫了吧唧的。   孙秀芳有点担心,问:“年哥儿,这兔子怎么病恹恹的呀,会不会是有病啊?”   楚年看了一眼,拍拍兔子耷拉的脑袋,解释说:“不是,它之前精神的很,是我这筐子里还有三条蛇。哪有兔子不怕蛇的,你懂的,被吓蔫了。”   孙秀芳:“......”   楚年:“正好这样也好处理,我们想想晚上怎么吃吧?”   兔子是楚年带回来的,孙秀芳能跟着沾光已经很惊喜了,当然是楚年想怎么吃,她就跟着怎么吃。   她问:“年哥儿想怎么吃?”   楚年眨了下眼睛,提议说:“要不...红烧了?”   要他说,既然有厨房,方便,那干脆就红烧兔肉!烧的时候往里面加把辣椒花椒,又麻又辣,吃起来贼带劲。   不过好像没有花椒,只有辣椒来着。   孙秀芳点头:“好啊!”   她想起来以前的事,说:“之前村长家里办白事,咱们家随了份子钱,过去吃席的时候,桌上就有兔子肉,我一个妇道人家,能上桌子已经是够面儿了,哪敢动筷子,只看着香啊,都没敢吃。”   楚年手顿了一下,随即说:“那就今晚吃吧,今晚就我们三个分着吃,管够呢。”   孙秀芳眼眶一涩,小声说:“...年哥儿,你真好。”   这么贵重的东西,他都不藏私,居然带自己一起吃。   楚年忽地想起来江自流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来着,啊了一声,说:“大嫂,我们再煮个野菜蘑菇汤吧,分一只兔腿进去,单独给我夫君吃,怎么样?”   孙秀芳一口答下:“好啊。”   所有东西都是楚年的,她没有任何异议,楚年怎么说,她就怎么听。   楚年还要去罗老爷子家,孙秀芳一听,便主动承担起收拾兔子的活,对此,楚年自然是很开心的。他上山一天,已经很累了,收拾兔子又很麻烦,有大嫂帮忙的话,他可以偷偷懒。   担心江家二老回来得早,楚年还提醒孙秀芳注意着外面的动向,要是听到他们回来了,就赶紧把兔子藏起来,才不要落到他们手上呢。   这种公然跟爹娘作对吃独食的事情,也就只有楚年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了。   孙秀芳想到自己跟楚年一起干这种事,亲近之余,内心深处里还涌上来一股痛快。   ——   在上山待了很久,又回江家待了会儿,楚年去罗老爷子家的时辰比平时都晚,所以马志成又已经帮他煎好了药。   对于马志成的关怀,楚年自然是十分感激的。   而楚年也急于和马志成分享自己今日的成果,卸下草药筐,让马志成先来查收。   “蛇三条,金盏丝,折耳根,回明子......”马志成一样样地清点着筐里的东西,发现除了师父交待的那三样,他居然还额外带回来了些其他的。   马志成愕然:“年哥儿,你已经认识这么多药草了吗?师父只跟你说了三种吧?”   楚年挠了挠头,说:“老爷子说的那三样肯定是要优先找的,但它们太难找了,找它们的过程中,我看到有眼熟的,就顺带着一起摘回来了。”   “眼熟?”   “我这几天不是一直在看医书么,反正也没事干,就记一记上面草药们的样子,万一以后老爷子还要我去摘呢。”   马志成感慨:“孺子可教啊,你这孩子太聪明了。”   马志成继续清点,接着发现了乌叶根。   他从草药筐里把乌叶根单独拿了出来。这是一种长须类的草植,有一点类似人参,上半截默默无闻地长在地上,实则精华的有价值的是它埋在土里的根须。   按理说,师父没给楚年说过,楚年怎么会知道要把这东西的根都小心地挖出来呢?   扬了扬手里根须上还缀着黏湿泥土的乌叶根,马志成问:“年哥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东西是要连根带土地一起刨回来的?”   楚年被问得一打突。   怎么知道的...那自然是看医书上写的。   但关键是“楚年”不认识字,不可能知道乌叶根要这么挖才对。   楚年:“......”   马志成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说:“哦,我知道了,师父是把乌叶根的根给圈起来了,你看见那么画的,所以猜到它的根很重要,是吗?”   楚年:“......”   好家伙,我还没想好怎么编呢,你就先自己帮我找好理由啦?   “是啊!”既然马志成都这么说了,楚年当然是点头应下。   楚年还接着这个理由说:“我听说树啊草啊的,一旦挖了它们的根,很快就会死掉,要是不想它们死掉的话,挖它们的时候就要连带着根底下的土一块挖,让根还包在土里,这样带回来才能活得长一点,运气好的话还能自己种起来接着养,所以我就这么干了。”   楚年说话的时候,马志成就含笑看着他。   “孺子可教”这四个字他都快说累了。   以楚年的聪慧程度和领悟能力,马志成现在只好奇以前怎么不知道村里还有这么一个孩子?按理说,全是沙地,像楚年这样闪闪发亮的金子,不应该不被注意到才对啊......   “哎,你要是早个十几年出生就好了。”马志成叹气。   楚年眨眼:“为什么?”   马志成微笑:“十几年前,正是师父收徒弟的时候啊。”   闻言,楚年呼吸一窒,连连摆手:“马叔你太抬举我了!我可学不了医,我哪有这本事啊。”   他自诩也就是占了穿越过来认知上有一些优势,像医术这种实打实的技术,那还是不敢狂妄染指的。   马志成清点完草药筐里的东西,按照师父一贯的评判标准,这么些草药,至少得给楚年一两银子。   楚年一听,很是高兴,笑眯眯地说:“正好抵我夫君的药钱。”   马志成问:“你夫君今天好些了吗?”   楚年回答:“我看他还是咳嗽,跟他说话的时候,也还是不能跟我说话。”   “明天我也该再去看看了,等我看了再说吧。”马志成把手背到背后,慢慢叹出一口气。   江自流的病治起来棘手是没错,但按理说,这么几贴子药服下,把江自流喉咙里的痂渐渐化开,他应该是快能说话了。   “对了马叔,我有些问题想问你。”楚年问。   听到楚年的问话,马志成回过神来,和蔼可亲地看向他:“什么问题?”   楚年说:“...是关于村子里一些闲置的农屋的。”   马志成反问:“闲置的农屋?”   “嗯。”楚年点点头:“...毕竟我的情况,马叔你也知道,所以,为了将来,我得做一些打算。”   楚年这么说,马志成心里跑过许多弯弯绕绕,有点猜到楚年问这个的目的了,他问:“你是想要跟江家分家吗?”   楚年没想到马志成会说得这么直接。   关于是不是分家...是分家,还是和离。关于这个,一向很能拿主意的楚年少有的还没确定下来。   “你要是有这打算,倒也挺好,在那个家里,好好的人都能被磋磨得不成样子,要是能分走,跟你夫君关起门来,跟江家各过各的,日子肯定是比现在来得强。”不等楚年开口,马志成先赞成了。   马志成已经从罗德山那里听来了一些关于江家的事情,现在对江家一点好感也没有。   他喜欢楚年这个孩子,自然希望楚年的日子能过得好些。   只是......   马志成叹气:“我记得村子里是有几户闲置不住人的农房,有的是举家搬走了,还有的是生活好些了另外盖起了新房,只是这无论哪一种,都不可能把旧房子卖给你啊,而且......”   而且,不是马志成说,看病吃药也就算了,楚年比一般的人都要能干,既聪明又勤奋,忙活忙活倒也能负担得起。   可这分家出来后建房子的事......可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楚年也知道这事儿难。   正是因为知道难,他才要提前问。只有提前问,问到房子的主人是谁,是干什么的,什么样的性格,接触接触,他才有好有个努力的方向啊。   所以楚年笑着说:“我也就是未雨绸缪一下,先在马叔你这打听打听看看,而且,我也没打算买下人家的房契,这个不用你说我都知道。就算我真的有很多钱,村里人这么注重传承,也不可能把房契卖给我啊。”   “这个倒也不一定。”马志成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说:“一直说江家江家,我居然忘了,其实最开始江家就是在大罗村里买房入村的。”   “啊?”楚年听了一愣:“还有这事吗?”   马志成点了点头:“嗯,这事儿,当时是有村长的允许的。” 第37章 标题 万字章   “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后来听人说是原来那户罗家人得罪了什么人,正好江家人想迁进村子里来, 便连房带地全卖给了江家, 拿了笔钱,拖家带口地搬走了。”   “这事特殊,当年是请了村长出面的,还因为分地的事吵起来过。当时那户罗家分着二十亩地,而江家只有三口人,按理说是分不到这么多地的, 当时正好又是官府下令要各村各户按照人头重新划地的时候, 村长的意思就是江家迁来可以,但地得归还五亩, 只能分十五亩。”   “这个决定让江家人不满,拉拉扯扯, 搞到最后,想迁进来的江家人和想搬走的罗家人都上了火。不过,最后江家还是分到了二十亩地。”   楚年问:“为什么?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马志成:“因为添丁了。你夫君出生了, 他是个男丁, 算一个人头。”   楚年的神色一下子古怪起来。   楚年本来就怀疑江自流不是江家亲生的, 现在听到了这么一段过往,就更加笃定了。   这江自流, 不会是江家为了多分五亩地, 从哪里抱来的吧?   楚年:“......”   马志成又说:“江家迁进来之后,日子慢慢过得好起来, 把原来的土房推了, 盖成了现在的砖房。”   虽然给楚年说了这些, 但马志成觉得作用不大。就像他自己说的,这事具有特殊性,没什么参考性。但因为楚年嫁到了江家,他又想到了江家的这段往事,所以也就说给楚年听了。   楚年没有过买人家房契的想法。他没打算在这个村里待一辈子,只是需要一个暂时可以遮风挡雨的屋檐罢了。   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没有任何倚靠,可不就得未雨绸缪,多方打听打听么。   楚年说:“我看那些农屋空着也是空着,不知道有没有屋主愿意租赁,要是愿意的话,说个数,我也好计划着开始筹钱。”   马志成觉得这事难,但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点了头说:“我帮你打听打听吧。”   “谢谢马叔!”楚年笑着道了谢。   马志成性格温和,在村子里也有声望,他愿意帮忙打听,已经很好了。   两人又随便唠了几句,楚年向马志成告了辞,提着药回家了。   马志成一直在想楚年说的事,越想越觉得难。虽说是租赁,可谁会愿意把老屋租给别人住呢?   除非是给足够多的好处。   问题是楚年拿得出来足够多的好处吗?   晚些时候,罗德山从外面回来,看到马志成在药房里分拣草药,问:“年哥儿来过了吧?”。   “师父。”马志成闻声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去迎罗德山,边回答说:“来过了,已经回家了。”   罗德山乐呵呵的,问:“他有把我要的草药采回来吗?”   “有。”马志成点头:“不止是师父你指定的三样,他还采了好些其他的,用他的话来说,是看着眼熟,就顺便都给采回来了。”   是楚年能干出来的事。   罗德山哈哈笑了两声:“让我看看都有什么?”   马志成分拣了一部分,还有些没有处理,带着罗德山去看。   罗德山一眼看到了乌叶根:“乌叶根?这也是他挖回来的?他怎么知道要连须带土的挖回来?你教过他?”   马志成笑了:“我哪教给他过,是他自己看医书上的画看的,那孩子悟性极高。”   罗德山抚了把胡子,脸上的满意之情溢于言表。他问马志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他先找那三样草药吗?”   马志成笑着猜:“师父是想考验他吧?你要他找的那三样,都是极考验眼力和耐心的,你是想看看他能不能找到,能找回来多少吧。”   “不错。”罗德山点头:“我知道年哥儿能干,所以有意给他出个难题。倒不是刻意刁难他,主要是想再试试他的资质。”   听到罗德山这么说,马志成问:“师父是想收年哥儿为徒吗?”   罗德山哈哈笑了两声,没有否认。   罗德山是有这个意思。   楚年交上了完美的答卷,在其他方面也无可指摘,更是能带动罗英卓一起上进。   这么好的孩子,可遇不可求,罗德山当然愿意收到自己膝下。   还真是有这个意思啊。   马志成笑道:“我跟师父倒是默契,我今日也说,年哥儿要是早生个十几年,定然是会被你看中挑走的。”   罗德山摆手:“不需要不需要,就现在刚刚好。”   马志成瞧着罗德山。   罗德山拍拍马志成的肩膀,说:“你是个好苗子,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我却老了,以后这十里八乡的,都得你担待着,我是力不从心啦。我最后能做的,就是趁着头脑还清醒,抓住遇到的好苗子教导,这样百年后,我也能更放心些。”   “师父说什么呢。”马志成一下子握住了罗德山苍老皱巴的手。   不过马志成想到楚年下午连退三步的反应,对罗德山说:“师父的想法是好,就是不知道年哥儿愿不愿意了。”   罗德山瞪眼:“他会不愿意吗?”   罗德山有了这个想法后,压根没考虑过会有楚年不愿意的情况。   马志成:“......”   也不怪罗德山这么自信,村子里人人都敬仰罗德山,几乎每年都有领着孩子过来问他能不能收了当徒弟的,就盼着自家孩子能被看上。   要是能被选上,得是多长脸的一件事,以后走在村里,多有面儿。而且学了医,做了郎中,可比种地强太多了,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马志成想了想,说:“年哥儿下午跟我打听村里空着没人住的那些老屋能不能租赁,估计是有心想要跟江家分家。”   罗德山却一挥手,同时开了口说:“年哥儿肯定会愿意的。江自流注定是要当一辈子的药罐子了,年哥儿对江自流的感情这么深,就算是为了江自流,他也会愿意学吧。”   因为两人是同时开的口,所以说完后,短暂的静默了。   罗德山沉吟道:“要分家啊?分家好啊!”   马志成苦笑:“好是好,可麻烦啊。”   分家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要是得看家庭。要是和和气气地把家分了,自然没什么,可要是闹得不好看,就是又糟心又遭罪。自古以来为分家撕破脸的还在少数么。像江家那样的家庭,楚年要想分家,不知道要操多少心。   罗德山哼了声:“有什么好麻烦的,分个家而已,分就是了。”   马志成比较稳重:“这毕竟是年哥儿的家事。”   罗德山板起了脸:“老头我待徒如子,既然是我的徒弟,跟我的半个儿子也差不多了,难道我还说不上话吗?”   罗德山和蔼时是真的和蔼,可一旦板起脸,那威严的压迫感,也是能吓到人的。   马志成:“......”   罗德山:“哼哼,以前是没犯到我头上,这以后事关到了我徒弟,我可没理由坐视不管了。”   马志成有点想笑。   他看出来师父是真心疼爱楚年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拜师的流程仪式礼仪一个都没有,就已经一口一个徒弟的叫上,并且开始护短了。   但说是这么说,作为真正的徒弟,马志成还是得拦一拦的。他说:“师父,不是我忤逆你,这事儿,你还真不好管,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何况......对吧。”   罗德山刚刚是有点上头,被马志成有条有理地几句话一劝,扶着胡子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马志成以为罗德山是想开了,却听他把手一挥,中气十足地说:“你说的有道理!那明儿个我去找村长那老伙子吃饭去!”   马志成:“.........”   什么?这是要请村长出面的意思吗?   既然都到这个份上了,马志成还能说什么?   马志成默默收起了一贯的慎重,准备看看师父想怎么干。   ——   再说楚年从罗德山家回去时,半路上看见了罗英卓。   罗英卓不是一个人,他旁边还有几个汉子,几个人有说有笑,结伴走在另一条道上。   这大概就是罗英卓之前提起的那些个朋友吧。楚年不免多看了几眼。这一看,看到其中有一个人,正是昨天被罗英卓推出门外的那个人。而几个人一行走着,都是有意无意以这个人为中心的。   罗英卓注意到有视线看过来,扭头去看,看到了楚年。   楚年换了身衣服,素雅的靛青色,衬得他很白。衣服明显是不合身的,有点宽大,所以他把两边衣袖撩起来往上卷了卷。他后背上背了个筐,可能是因为筐里没东西,分量太轻,走起路来筐会在背后晃,所以用一只手搭在肩膀上扶着,只是这样,就露出来了一小截手腕。   罗英卓微微挑起了眉。   几个汉子说说笑笑间,曹鹏看到罗英卓没答腔,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在往别处看,于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楚年。   这不是昨天罗英卓家里的那个哥儿吗。   哥儿长得标致,曹鹏记住了他的样子,昨天看他穿了一身红衣,很是明媚,今日换了身青衣,倒显得柔软了不少。   曹鹏眼睛一转,笑出一口牙,靠到罗英卓身边,说:“卓弟,那小哥儿跟你是什么关系啊?要是没什么关系的话,你给为兄介绍介绍呗?”   楚年恰好在此时冲这边招了招手,那一小截手腕摇摇晃晃,白皙细嫩。   曹鹏盯着楚年,嘿地一声笑出来,迈步就要往楚年那边走。却被罗英卓摁着肩膀掰了回来。   罗英卓说:“干什么去呢你。”   没等曹鹏开口,旁边的汉子摇着头取笑他:“曹兄真是贪心,我们还以为文哥儿已经把你的心勾住了,没想到你这看到个新鲜的,又管不住脚了是吧?”   曹鹏哈哈:“我昨天哄了文哥儿一天,还把他带去了山脚下不会有人过去的小棚子里,没费多大劲,他就已经答应跟我回去做小了,这来都来了,带一个不亏,带两个赚了,你们说呢?”   “不愧是曹兄,可真是风流。”汉子一脸明白的笑。   罗英卓淡淡说:“想什么呢,人家已经嫁人了。”   “啊,嫁人了啊...”曹鹏闻言有点遗憾,但随即摸摸下巴,转了转眼珠,说:“无妨,嫁人了也无妨,只要他愿意跟我,我可以带他走。”   汉子奉承着说:“那是,曹兄家大业大的,还不是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曹鹏又想往楚年那边过去了,但罗英卓还拎着他的后颈衣襟没松开,只一提溜,就把曹鹏给拽住了。   罗英卓另一只手把那个一直捧哏的汉子也捞了走,带着他们往后面走,边走边说:“不是还要去华子家喝下一场么,走吧。”   曹鹏问:“嗯?你刚刚不是说要回去了,不去华子家那场了?”   罗英卓脸上没什么表情,说:“闲着也是闲着,再玩会儿就是了。”   曹鹏听了很高兴,一下子勾住罗英卓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这就对了嘛,好兄弟,走,一块儿喝酒去!”   被罗英卓一块捞着的汉子也笑嘻嘻的:“今天晚上罗童生可得好好喝上几杯啊,别再像以前那样,才喝了几杯就走了扫我们的兴。”   罗英卓瞥他一眼:“就你长了嘴会说话是吗?”   汉子:“.........”   曹鹏给了汉子脑袋上一巴掌,说:“怎么回事啊你,不知道卓弟最讨厌别人喊他童生了吗?”   汉子委屈:“......村里大家都这么喊嘛,习惯了,所以就......”   可惜没有人在意他的委屈,其他几个人伸手拉过曹鹏,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往罗华家去了。   于是楚年就看到罗英卓鸟也不鸟自己,冷淡着脸直接转身跟好兄弟们走了。   楚年:“......”   靠!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个花孔雀下次不想听故事了是吧!   但关于罗英卓的小小插曲没有太影响到楚年的心情,毕竟楚年还惦记着兔子肉呢。   馋兔子肉久矣,也不知道心心念念地兔肉熟了没,楚年抱着期待,加快了脚步往江家赶。   ——   楚年回到江家,还没等正式踏进后院,就已经先闻到了鲜香扑鼻的肉味儿。   “大嫂!我回来了!”三步并两步地走进后院,楚年直接把肩膀上的草药筐往地上一放,兴高采烈地就往厨房奔去。   这味道实在太香了,楚年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沾过油腥了,根本就顶不住。   跑到厨房门外,看到滚滚的白烟往上面窜,楚年便知道兔子肉还在锅里焖着。   楚年先没进去,两手扒在门口朝里面探头,喊了声大嫂。   孙秀芳正蹲大锅底下压柴,听到楚年的声音,边捂着嘴咳嗽,边歪过身子看向他,手里还捏着柴,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别进来。   厨房里太呛了。   又是油又是烟的,还混着刺激味蕾的辣,在里面待久了是个人都受不了。   “大嫂你出去休息会儿吧,这里我来就行了。”楚年见状直接就进厨房里来了,想接过孙秀芳手里的柴换下她。   才说完楚年也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这破旧的古式大锅厨房,也不知道别人家装的怎么样,反正江家装的这叫一个拉,炒个菜能把人呛死,真不知道江母这么多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楚年的举动让孙秀芳心里有点暖,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把楚年给推开了:“好了好了,红烧兔肉好了,野菜蘑菇汤也好了,咳咳咳...我把柴压熄了就能出来了,就差一点了,我一个人弄就行了,省得把两个人都手都弄脏了。”   既然这样,楚年也就不再拒绝孙秀芳的好意,听话的出去了:“好吧,那我就先去给夫君喂药。”   馋兔肉馋得太狠,楚年一回来就直奔厨房,这会儿他又大大吸了几口喷香油辣的空气,才提着食盒哼着歌找江自流去了。   推开小破屋的门,楚年看见江自流已经醒了。   让楚年十分惊喜是,江自流正靠坐在床板上。看到门推开,江自流侧过脸朝他投来视线,一双眼眸漆黑熠亮,脸上肤色冷白,极致的黑与白糅合在略已昏沉的破屋子里,真正像是一颗照得满堂发亮的明珠。   看到楚年回来,江自流薄唇上扬,对他露出了一抹清淡的浅笑。   美人一笑,仿佛春风拂露。   楚年心里瞬间涌入一股欢喜,不禁感叹今天莫非是过年吗,这又是有兔肉吃,又是有美人笑,也太好了吧。   楚年轻快地走进屋里,笑着说:“太好了,夫君你可以自己坐起来啦。”   不过视线在江自流漂亮的脸上扫了一圈,楚年觉得他的气色还是很差。   犹豫了一下,楚年学着马志成当时搭脉的样子,拉住江自流的手,探进他的衣袖里去摸他的脉搏。   江自流一愣,指尖下意识地抽动了下。   但他没有抽开手,任凭楚年在自己的手腕上摸来摸去。   楚年很快就摸到了江自流的脉搏。   他摁住脉搏感受了一下,然后松开手,改摁住自己的,两方一对比,感觉江自流还是很虚弱。   不过比起暴雨打雷牵手一起睡的那天晚上,跳动得好像又强劲一点。   反正病情确实有在好转就是了!   这么多天的努力可算是开始取得成果了,楚年比自己生病好了都要高兴。   正高兴着,厨房那边也传来令人高兴的声音,孙秀芳高喊道:“年哥儿,吃晚饭了。”   “马上来!”楚年扬声答了一句,然后打开食盒取出药喂江自流:“夫君先把药喝了吧。”   他一边喂药,一边忍不住夸:“马叔开的这个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真好,明天马叔过来复诊,等他瞧过了看看恢复得怎么样。”   上次马志成说江自流的病没法根治,楚年心里还挺伤心的,都不敢让江自流知道。   但看到江自流恢复得好像挺好,楚年很希望明天可以听到马志成改口。   要楚年说,病人的心理健康是很重要的,生病的人,尤其是生重病的人,更得正向引导,得让他们抱着积极的态度跟疾病抗争,这样才能好得快。   楚年觉得自己当初拉走马志成谈病情,干得那叫一个漂亮!   喂完药之后,楚年笑眯眯地对江自流说了几句兔子肉的事。   因为江自流不能吃油腻的,所以楚年没有跟他大肆炫耀红烧辣子兔会有多香多好吃,只说让他可以期待一下兔子腿。   但楚年不知道的是,江自流早在下午自己和孙秀芳讨论如何处置兔子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后院就这么点大,他们两个讨论的各种兔子吃法,江自流都听见了。   江自流并不在意兔子的吃法,也没有什么胃口吃兔子,只是看着楚年颜笑晏晏,他的心里已然升腾出一种比吃到肉还满足的喜悦。   一病两三年,在这无比漫长的一千多个日子里,江自流都快要忘记喜悦是什么滋味了。   自从楚年出现,那些麻木到几乎快要消失的官感又一样样地开始恢复起来。   惊奇、惊喜、喜悦、期待,还有一看见楚年胸腔里就会蔓延而出的陌生情绪......这一样又一样的,都让江自流觉得自己重新活络了起来。   等楚年去到厨房的时候,孙秀芳已经把兔子肉从锅里盛进了碟子里。因为楚年喂药没有立刻过来,孙秀芳甚至把油锅都给洗了,还有其他吃独食的证据,也被她尽量地给抹掉了。   楚年看到后,忍不住好笑。   看来这个大嫂还是很有潜力的。再多给她灌输些自信自爱的观念,时间一久,她应该能从被江家二老打压的阴影下脱离吧。要是可以脱离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而真正动起筷子,开始吃兔肉的时候才是最开心的。   有兔肉和汤,孙秀芳晚上煮的是米饭,小子兔的肉肥而不腻,是放了辣椒跟野蘑菇一起红烧的,那叫一个又鲜又辣,单独吃口齿生香,放到碗里跟白米饭一块扒拉进嘴里,更是下饭。   楚年感动得都快哭了:“能吃到肉可真是太好了!!”   孙秀芳跟着不住点头。   楚年一边大口吃肉,一边握拳默默发誓,等他以后自由了,要连续吃一个礼拜的肉...不,要连续吃一个月的肉才行!   虽然是这么说,但楚年以前到底是过过好日子的,穿越以前,生活富足又快乐,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孙秀芳就不是了,孙秀芳天天在江家受委屈,就算是逢年过节的,家里烧了肉,也轮不到她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叨两口。   所以孙秀芳吃着吃着眼眶都红了。   要不是楚年,她哪里可能吃得上兔肉。   而楚年现在还一个劲地吆喝着她多夹两块多吃点,暖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的,看到孙秀芳吃着吃着就低了头抽鼻子,楚年放下碗,疑惑问她:“怎么了大嫂?”   孙秀芳咽下各种情绪,抹了把眼睛,抬起来对楚年笑了一下,说:“没事没事,就是太辣了,被辣到了。”   楚年闻言站起身,把晾在灶台上的野菜蘑菇汤端过来,说:“那喝汤吧。这是清汤,但有个兔子腿,又不完全清,带点肉味,肯定很好喝。”   “嗯,肯定的,年哥儿你也喝。”孙秀芳怕楚年看出自己的异样,赶紧往自己碗里舀汤。   然后她又找话跟楚年说,想到收拾兔子时剥下来的皮毛,孙秀芳问:“年哥儿,那张兔子皮怎么办?”   楚年想了想,说:“先收起来吧。就一张兔子皮也不好卖,先收起来,看以后什么地方能不能用得上吧。”   “好。”孙秀芳应了下来。   ——   说来运气也是挺好,楚年和孙秀芳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兔肉大餐,并且也喂江自流吃完了,江家二老还没有回来。   眼看天都黑了,楚年都要以为他们今晚又不回来了呢。   但该回来的还是会回来,外面传来板车吱呀吱呀地声音,江家二老带着江四一起回到了家。   听到板车的声音时,楚年就进小破屋抵上了门。   按照楚年的想法,上次闹成那样,江家二老该是恨不得把他给撕了。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天要暴雨,他们赶着去镇上卖收成,不得已才暂时放过自己。   现在秋收结束了,收成也卖掉了,不出意外是该算账了。   “来吧,我倒要看看这么晚了,你们要怎么闹。”   抵好门,桌上放好擀面杖,楚年等着江家二老上门叫阵。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楚年并没有等到。   没有叫骂,没有撞门,就连过来都没有过来。这对恶毒的夫妻就像把楚年遗忘了一样,一点动静也没有。   楚年:“......?”   怎会如此?   等了一会儿,倒是等到动静了,却是江四颠颠跑过来,拍着门痴痴喊夫郎。   这傻子也不知道是被江家二老种植了怎样的执念,上回都摔成那样了,现在还敢过来要亲亲要抱抱。   楚年冷笑,自然是不理会一个傻子。   江四叫了会儿,听不到反应,觉得无趣,也就蔫蔫地走了。   而自始至终,江家二老都没有过来说过什么。   楚年:“......”   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楚年都要不习惯了。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是转性啦?   怎么可能呢。   楚年才不信他们会转性。   于是楚年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会儿,模模糊糊的,能听到江母又在骂孙秀芳。   就说狗改不了吃那啥,江母还是那个江母,怎么可能转性。   事出反常必有妖。   被江家二老冷处理,楚年一点也不觉得轻松,反而心中敲起了警钟,认定他们一定是在谋划什么更恶毒的坏主意。   把门紧紧抵好后,楚年回到床上。   江自流正在看着楚年。   楚年见状,撇了一下嘴,小声地对他说:“夫君,你可一定要赶紧好起来啊,我感觉那两个人又在打坏主意了。”   说完爬上了床,躺下了。   不管明天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今晚都要好好睡觉养精蓄锐才行。   黑暗中,楚年闭上眼睛睡觉。   而江自流在楚年说完这句话后,抿了下唇,眼睛里闪过一丝情绪。   楚年已经受了太多委屈了。   江自流想。   他确实不能让楚年再这么跟着自己受委屈了。   ——   把江四哄到床上睡觉后,江母面色阴沉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江爹早已睡下,此时四肢大刺刺地横在床上,正打着小呼噜。   江母上床后靠在床案,坐了一会儿,没有睡下的意思,反而伸手去摇了摇江爹的肩膀。   “啊啊啊?”突然被人从睡梦中摇醒,江爹有点迷糊。睁开眼看到江母的一张大脸,砸了下嘴,嘟囔道:“你不累啊?我都累死了,赶紧睡觉!”   见江爹又要睡下,江母一下子扑过去,抓住他的肩头,近乎癫狂地尖声问:“明天要干那个事,你怎么还睡得着!”   任谁大晚上被这么一扑一叫,睡意都得被吓的一干二净。   江爹被江母吓得一呆,腾一下打掉她的手,从床上坐起来,带着点怒气说:“你又发什么疯!”   江母沉着脸:“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你的宝贝儿子?明天要做那样的事,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怎么还能睡得这么香?”   江爹:“......”   沉默了一会儿,江爹说:“放心吧,四宝是......是没有别人开窍,但那种事情,我昨天晚上已经好好教过他了,今天回来之前,也又教了他一变,他肯定是会做了的。”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不放心楚年那个小贱人。”江母并没有被宽慰到。   光是提到楚年的名字,江母都气得牙痒痒,气不打一处来,激动地连身体都在哆嗦。   “这个小贱人,老娘真得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打!”   江爹瞪她一眼,阴冷着嗓音说:“行了行了,你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别让他看出我们的想法,不然以那小贱种的心思,指不定会躲了过去。”   “哼,今天晚上回来我们都没有找他麻烦,他现在只会在屋里得意呢,觉得是老娘怂了,老是娘怕他了......哼,你放心吧,为了四宝,为了大胖孙子,在明天事情成了之前,我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你既然知道这么想,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睡吧,睡一觉起来,明天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那样来,保准万无一失。等生米煮成熟饭了,我看那小贱种还有什么办法。”   江母咬了下嘴唇,没有吱声。   江爹又要睡下,看江母还直挺挺地坐在旁边,黑暗里披头散发怪吓人的,便伸手拉了她一把,说:“好了好了,放心的睡吧,明天的事肯定能成功的。”   江母这才不情不愿地躺下了。   但即便江爹各种做保证,她还是不放心,硬挺挺地躺在床上,睁了一夜的眼,直到天色渐明都没有睡着。   ——   楚年睡了个自然醒。   醒来天已大亮。   “早安呀夫君。”跟早就醒来的江自流打了声招呼,楚年揉揉肩膀,坐起了身。   因为江家二老的反常表现,楚年昨晚睡得不是很踏实。   他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觉得这两口子一定是闷葫芦里下了药,没憋好意。   但都斗智斗勇这么多天了,楚年在最惨的时候都没带怕的,如今各方面都比刚开始好,还能怕他们不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静观其变,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么想着,楚年伸了一个懒腰,也就下了床,开始了今天一天的生活。   因为江家二老回来了,楚年知道自己没法再吃早饭。   果然,他推开门出去的时候,看到侧对面的厨房上面又挂上了熟悉的门锁。   心里呵呵了一声,楚年也懒得跟他们计较,收拾好自己,出门前去罗老爷子家给江自流拿药了。   江家二老就在堂屋的后门,一个站着,一个蹲着。   看到楚年出门,江母的火再也控制不住,蹭地一下子烧了起来:“娘的!那小贱种哪来的衣服?居然还是新衣服?气死老娘了!又是给三子看病抓药!又是买新衣服!老娘是实在受不了了!”   江爹瞪她一眼,幽幽说:“别鬼叫。不是说好了今天按照商量好了的来吗,你再气,再想打他,也等今天把事情办成了再说。”   “......”江母哽住。   孙秀芳从屋里走出来,听到江家二老的话,有些奇怪地问:“爹,娘,你们在说什么呢,今天要办什么事情啊?”   江母正是气在头上的时候,看到这个又干又瘪黑不拉几还不下蛋的大儿媳,直接把火发到了她头上:“问这么多干什么?还不赶紧死去给菜园子浇肥?一天天的就知道好吃懒做!养你在家里真是晦气!干脆死了算了!”   孙秀芳一下子被骂傻了。   虽然江母没少骂她,但她这刚出房门,什么都没做,才说了一句话,至于被骂去死吗?   孙秀芳愣愣地看向江爹。   江爹蹲在门口,脸色阴沉,眼睛很暗,直直地目视着院门方向。   虽然不知道江爹在想什么,但显然是没打算管,想必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自己。   要是还没跟楚年接触过,孙秀芳可能也就认了,只当江母是变本加厉地暴躁,所以才这么泼辣。   可是......   她已经跟楚年相处过了,听楚年说了那么多的话,一下子就觉得特别委屈。   憋了多年的闷气一股脑地疯狂涌上来,孙秀芳再也忍不住,当着江家二老的面直接就流下了眼泪。   没想到孙秀芳会突然哭,江母顿了一下,登时更气愤了,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这丧门星!老娘还没死呢,一大早上的哭什么?”   孙秀芳狠狠一抹眼泪,什么也没说,冲出了堂屋,直接朝着院门跑了出去。   江母在后面气得跳脚,大声骂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小怨种以前哪是这样的啊!肯定是跟楚年那个小贱人学的!老娘真是受不了了!”   江爹猛地站起了身,沉着脸说:“好了,别叫了,我先去山脚下等着,你带着四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过来。”   说到要紧的正事,即便江母再气,也不敢耽误,赶紧点了点头,不忘提醒道:“你可小心点,别被别人看见。”   江爹冷笑:“放心吧,那里八辈子都去不了一个人。”   ——   楚年到了罗老爷子家后,罗老爷子依然是早早就出门了。   马志成拿着半人高的大扫帚,正在清扫前院里的落叶。   看到楚年来了,他笑眯眯地打招呼:“年哥儿,来啦,药已经给你煎好了。”   “好嘞,谢谢马叔!”楚年道谢。   走近了些,楚年发现马志成今天的心情似乎非常好,而且总往自己身上看。   见状,楚年停下脚步,乐道:“马叔,你今天怎么老是看我啊?我这身衣服可是昨天就换上了,昨天也没见你说啊。”   “哈哈哈,不是衣服。你这孩子,怎么说你马叔的,我能盯着一个哥儿家看他穿了什么衣服吗?”马志成有些好笑。   楚年眨了眨眼:“那还能有什么?我今天脸上不干净吗?”   楚年当然不知道昨天自己走后,已经直接被罗老爷子认成徒弟了。   马志成嘴巴一动,就想把这件事告诉楚年,但想了想,又觉得还是师父说比较好。   一来,马志成总觉得楚年不一定愿意。   二来,就算愿意,这对楚年来说也是值得高兴的大好事,还是由师父第一个告诉他比较有仪式感。   所以马志成什么也没说,合上了嘴,仍是笑眯眯地看着楚年,颇有点神秘莫测的味道。   楚年见了自然是摸不着头脑,一歪头,猜测说:“是不是有什么法子更好地治我夫君的病啦?”   “......”马志成:“不是。”   楚年继续猜:“那是不是农屋的事情打听到啦?”   “也不是。”马志成失笑:“好了,你别猜了,反正是值得高兴的大好事,你就等着知道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33946770的浇水~ 第38章 坏心 哭着欺负一个哥儿算什么本事   什么大好事搞得这么神秘兮兮, 而且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楚年倒是真的好奇起来了。   看马志成摆明了不打算讲清楚,楚年也就不瞎猜了,只笑眯眯地说:“那我就等着了, 希望真的是惊喜, 而不是什么惊吓。”   马志成笑而不语。   “我走啦马叔。”楚年提着药告辞。   听着这声“叔”,马志成突然反应过来,若是师父真的收了楚年为徒,以后在称呼上可就得改口了。不应该再按着岁数叫叔,得改叫师哥了。   都这把年纪了,居然多了个侄儿辈的师弟, 这感觉还挺奇妙的。   马志成忍不住乱想, 要不到时候跟楚年商量商量,他还是管自己叫叔, 自己管他叫弟,各论各的好了。   ... ...   楚年提药回到江家的时候, 江母正在后院里团团转。   楚年看她手里拿了捧菜,应该是中午做菜要炒的,但她不拿去洗, 也不把菜叶子择择, 捧着它在院里转来转去, 嘴里还嘀嘀咕咕的,样子很是奇怪。   江母转了个圈, 也看到了楚年。   没想到楚年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江母的脸色变了一下,气急败坏问:“你怎么回来了!?”   “???”楚年莫名其妙。   话说出口, 江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好像有点大, 赶紧又闭了嘴。   楚年提着食盒, 往小破屋走。   看到食盒,江母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原来小贱种是回来给三子喂药的。   也就是说他之前出去不是上山,而是去了罗家。   家里的厨房不给他用,他就在罗家煎药?竟有这样的事!罗家也是,凭什么还允许他在自己家煎药?不会是又额外给了钱吧?   还有他身上的新衣服,看着是买的现成的成衣,他是从哪里买来的?   神通广大的小贱种,到底在哪儿搞了这么多钱?这么大手大脚地瞎花钱,以后得把他手砍了才好!   但气归气,闹心归闹心,江母也不得不承认,楚年长得确实好。换了这么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出落得跟早上才开的花儿似的,水灵动人。   再忍一会儿吧。   千万忍住了,现在还不能发作,等到事情办成了再拿他解气!   这么想着,江母努力压住翻江倒海的怒气怨气,状若平静地问楚年:“你今天还不上山吗?”   楚年:“???”   楚年更莫名其妙了。   怎么搞的?   江母居然用这么心平气和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楚年寻思着等会儿出去了都可以找找有没有谁家的母猪上树了。   楚年没有搭理江母。   还是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江家二老从镇上回来后的各种反常,让楚年浑身不舒服,总觉得背后冒寒气。   所以楚年什么话也没说,提着食盒进小破屋给江自流喂药了。   虽然是装的,但自己这么好的态度,楚年居然还是连个正眼都不给自己?   “......”江母忍得都快内伤了,恶狠狠道:“给老娘等着吧!有你好果子吃的!”   ... ...   楚年给江自流喂完药,就准备上山了。   上山当然是要上山的,他还要接着给罗老爷子采药。   况且山上的兔子窝附近还有一个陷阱在等他查收。   昨天逮到的那只兔子被美美地分掉吃了,要是今天过去看到有兔子上钩,楚年就打算把它卖了。   午后马志成要来给江自流复诊,楚年不打算在山上多待,只往草药筐里放了小铲子,背好后就打算出发了。   推门出去时,正好跟江母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江母就在侧对面的厨房门口。   倒是没再团团转了,可手里的那把菜仍被她握在手里,像是没放下来过。楚年感觉她再这么握下去,菜叶子都要被揉烂了。   视线相撞后,江母什么也没说,收回了目光,低头择菜。   楚年:“......”   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楚年一个转身回到小破屋里,拿起桌上的擀面杖放进了草药筐里。   甭管用得上用不上,好歹增添了点安全感。   这叫有备无患。   等楚年出了家门后,江母坐不住了。她把菜往旁边篮子里一扔,嗖一下起身,小跑着跑到院门口。   寻找楚年的身影,瞧见楚年是往山上方向去的,江母才松了一口气。   江爹早就在山脚下了,虽然多等了一会儿,但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   江爹有点惆怅,明明也没比楚年晚走多久啊,怎么一路上都没看见楚年人呢?   不过问题不大,这上了山的人,总会下山的。   于是江爹又过去了一趟山脚僻林处的小木棚。   这处小木棚,听说是以前村里的一个怪人搭盖的,怪人不住在舒服的村里,偏要在村子和大山之间的山脚后头搭棚过日子,拒绝与人来往,半个与世隔绝。   一开始还有人好奇,会去那看看,但去的人每次都会被怪人赶走,后来怪人更是在木棚门口堆放畜生的尸体,往地上泼洒畜生的血,还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挂在棚外,做各种各样奇怪诡异的事,村子里的人都觉得他脑子有问题,搞不好还可能是山里面的妖怪,也就没有人再敢过去了。   再后来,有人发现怪人好像不在了,便大着胆子喊了几个人一块过去查看。怪人确实是不在了,木棚倒是还在,只是里面早就空了,外面也爬上了一层草藓,孤零零地半掩在横枝疏影里。   怪人的事太怪,连带着木棚也显得不吉利。本来还有人说要推到它的,但被村长阻止了。   木棚地方偏僻,一开始还有胆子大寻好玩的年轻人过去,去过几次后,没什么新鲜感了,也就不再去了。   再后来,听说有调皮的小孩在那儿被吓哭过,村子里的大人便不准自家的孩子往那种偏僻的地方跑。   渐渐的,也就不再有人过去了。   江爹本来都快忘了这处地方了,要不是楚年天天往山上跑,他也想不起来山脚下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江爹到了地方,风吹日晒多年,小木棚外面杂草丛生,各种青色黑色的草藓爬满了木板,就连棚顶上都长了高高的草。   “这地方...忒寒酸,忒破烂了点啊......”   随手扯下了门板上的几根草,江爹冷笑:“小东西心眼子一套一套的,对付他就得找这么偏僻的地方。”   那天楚年跑出去狂敲各家邻居门的事还历历在目,江爹可不想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我看看在这种地方他还能怎么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他的!”   自觉计划万无一失,江爹恶狠狠地捏碎了手里的草,又回到山脚下,藏到了几棵挤在一起的枯黄灌木后面,等着楚年下山。   为了四宝,为了孙子,还为了老婆子不要再鬼叫,他今天就算啥也不干,也要把楚年给拿下了。   ——   江爹以为,错过了早上从后面抓楚年的机会,就只能等他从山上下来了。   所以他躲在灌木树后,眼睛一直看的是山上的方向。   以至于当他看到一个靛青色衣服背着草药筐的少年从山下往山上走时,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他娘的不就是楚年吗?!   “......”江爹:“???”   楚年怎么现在才来?   所以自己是提前白白在这蹲了这么久吗?   娘的,腿都要蹲麻了。   骂骂咧咧的,江爹脸上的神情变成了凶狠。   江爹并没有上到山道上,而是弯下腰,贴着灌木树行走。他的眼睛死死地锁视着楚年,像盯上了猎物的野兽,一步一步向前,准备先于楚年窜到前面,然后出其不意地扑出来,趁着楚年受到惊吓,一把把他抓住带走。   江爹是这么想的,并且他认为做起来也会很顺利。但他没有想到,楚年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了。   停下来就算了,楚年扭过了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自己所在的一侧。   江爹:“......?”   江爹心里一突:难道这小混蛋发现我了?我藏得这么好,走得这么轻,这都能发现?   如果已经暴露了,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干脆跳出去,来硬的把小混蛋抓住。   山路这么难走,小混蛋还能跑得过自己吗?   这么想着,江爹捏了捏拳头,两只手的指节握得咔咔作响,就要起身窜出去。   可就在他要窜出去的前一刻,楚年突然动了。   楚年一动,江爹一怔。   就这么一怔,蓄好的力被打断,江爹保持着小腿紧绷的姿势躬身在原地,错过了窜出去的时机。   江爹:“......”   紧接着江爹又看到楚年朝自己这走了过来。楚年还是面无表情,但手却伸向了草药筐。   江爹的心一紧,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这才意识到,楚年身后背着的筐子,以前从未见他背过。   楚年为什么背着筐子上山?   里面装了什么?伸手进去是想掏出来吗?掏出来是要对付我吗?他果然已经发现我了吗?   既然他已经发现我了,为什么不说话?   他想干什么?   莫名的多了点点紧张,江爹渐渐伏下了身体。   但他随即就想好了,不管楚年掏出什么,等下只要楚年一过来,他就扑上去把他摁住。   哼,就算发现了又怎么样?发现了就能跟自己抗衡了吗?   毛头小娃娃,还年轻着呢!   这么想着,并且也做好了就绪的准备,江爹看见楚年从筐子里拿出了一把......小铲子?   视线在锋利的铲尖上凝固,江爹的瞳孔猛然一缩!   小混蛋胆大包天!居然带了铲子出来?他是想用铲子劈死自己吗?!   目眦欲裂,双拳紧握,江爹怒血上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想要把楚年抓走的同时,楚年想干的是如此大逆不道的凶残事情!   说时慢那时快,还没等江爹想好怎么做的时候,就见楚年一个俯身冲了过来,铲子在他手里一旋,狠狠插.进了土里。   下意识后仰了半步的江爹窒住。   他看到楚年用铲子挖开土,把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草苗拔了出来。   然后楚年把小草苗连带着铲子一起丢进了筐子,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毫无波动地继续往前走。   江爹:“.........”   江爹:“?????”   后跌在地,江爹半张着嘴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楚年不是发现了自己,而只是在挖草......   走在路上的楚年无语极了。   楚年本来上山走的好好的,走着走着,总觉得右边有人在看自己。   托狗仔队们的福,作为一个热度不低的小明星,楚年早不止一次被各种来自暗处的目光盯上过了。   要是放在现代,像这种让楚年一下子就能感觉到不舒服的目光,肯定是新□□仔,太不专业了!   可是这个世界哪里的狗仔?   所以楚年只能推测,是江爹跟踪了自己。   楚年没有证据,也不敢打草惊蛇,只能假装发现了地上有草药,用挖草药的方式朝灌木林子里窥视。   他随便挖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草,在期间大着胆子飞快往里边扫了一下,果然发现里面躲了人。   不用说,肯定是江爹。   这也太无语了。   楚年知道两口子反常,没憋好意,但不知道他们会蹲在山上埋伏自己!   怪不得拿药回家的时候江母用那种表情问自己怎么没去山上。楚年现在只庆幸自己晚上了山!   再往山上走楚年是不敢了。越进山越偏僻,楚年自知体力弱势,不敢跟江爹硬刚,到了偏僻的地方,要是江爹不做人,楚年没什么把握能跑得掉。   那怎么办?   现在转身下山吗?   江爹就在旁边虎视眈眈,要是现在冒然转身,江爹就该知道自己发现他了。那就还是要胜率渺茫的硬刚逃跑。   内心极其烦躁,楚年现在只能假装还在找地上的草药,慢慢悠悠地挪着步子往山上走。   主要是楚年想不通江爹埋伏在山上的意义。   这么淳朴的一个村子,江爹再坏,也不可能丧心病狂到要杀人埋尸吧。   而江家二老的最大诉求,说到底就是为了江四,他们一直想要自己从了江四生孩子......   所以...   江爹是觉得自己在家里太能闹腾了,要到山上来伏击自己,把自己拖进小树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给江四生孩子?   思及此,楚年瞳孔乱颤。   但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太龌龊了,简直不是人!   楚年寒毛耸立。   背后又爬上冰冷冷的阴鸷视线,自知难逃一劫的楚年头皮发麻。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冷静,楚年稳住心神,飞快地转动脑子。   他想,山上这么大,江爹就算要来硬的,也肯定不会随便把自己拖到个树下绑起来吧?   江爹既然这么来了,就一定是提前准备好了一个确切的地方。   江四必然是在那个地方的。   江家二老就算再变态,也应该不至于变态到儿子做那啥事的时候守在边上吧?   楚年:“......”   楚年一边慢吞吞地往前走,一边飞快地思考如何用最小的代价破眼下这场局。   要想付出最小的代价,那还是得从江四入手。   虽然江四也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可他毕竟脑子有问题。与其面对江爹,不如直面江四。单独和江四待在一起,脱身逃跑的几率更大。   想了这么多后,楚年不动声色地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已经决定了,要跳过跟江爹硬刚的过程,直接快进到跟江四对线。   但,还不知道江爹是想着怎么把自己弄走的?是...打算冲出来把自己打晕吗?   楚年嘴角不禁一抽:“......”   眼看旁边的灌木林就要到头了,江爹没法再用灌木做掩护藏身,自己不好再拖延,楚年拿定了主意。   他打算...装晕。   特么的与其吃皮肉之苦被江爹打一顿,还不如自己“晕倒”呢。   这么想着楚年也就这么干了,正好他之前走得很慢,又是低着头,现在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便多了一个扶住额头的步骤。他的脚步逐渐飘忽踉跄起来,在走到一棵树下的时候,忍不住想要扶住树靠着休息一下,却一个手滑,没扶到,反而脚一歪,整个身体倾斜,倒到了地上。   为了让晕倒看起来逼真,楚年下了血本,直接真摔。   要么怎么说论演员的职业修养呢,就这一摔,江爹都得欠他一个奥斯卡。   那边还缩在灌木里伺机而动的江爹看傻眼了。   不是吧?   还什么都没干呢,小混蛋怎么自己倒地上了?   江爹一时间没有动,还是伏在灌木里,视线死死地盯住楚年。   楚年这么一倒,他又开始起疑心楚年是不是发现自己了。毕竟小混蛋心眼子多,坏得很,万一是识破了自己的计谋,这会儿在骗自己呢?   可是江爹都快盯了半盏茶的时间了,还是没见楚年动过一下。   真就是一动不动。   江爹心里突了一下,忍不住想楚年不会是暴.毙了吧?   可不能暴.毙啊,花银子买回来的呢,孙子都没生,这要是突然死了找谁说理去?   江爹沉不住气了,不再躲了,赶紧从灌木丛里出来,连走带跑地跑到楚年身边。   因为看到了楚年有铲子,所以接近楚年的时候,江爹抱有了一定的慎重,但真等他靠过去的时候,就发现这份慎重多余了。   楚年头上冒汗,脸色苍白,就连嘴唇都隐隐要跟着白下去了。   这哪可能是装出来的,是真的出问题了。   有点不安,江爹伸手探了探楚年的气息。   还好还有气。   那好好的人怎么会晕倒呢?   江爹皱眉。   但很快江爹就自己找到了原因:还能怎么搞的,饿得呗!   “呵呵,活该你!”江爹对着晕倒在地的楚年就是一声骂:“饿着你倒是饿对了,这么多天不吃饭,还天天往山上跑,就是个汉子也该饿晕了!”   这下可好了,楚年晕了,自己连扯嘴皮子和动手的时间都省了,直接把人扛了就能走,可真是老天爷长眼,开始眷顾上自己了。   不再耽误,江爹把楚年从地上拽起来背到了背上。   为了避免有人上山,保险起见,江爹没走好走的山路,还是饶进了灌木丛,穿行在其间,用不慢的脚程往山下走。   而在江爹背上继续装晕的楚年,一看这路这么难走,江爹背着自己摇摇晃晃的,当然是不嫌事多的再给他制造点麻烦,两条小腿晃啊晃的,时不时就对着江爹的腿来上两脚。   江爹咬牙:“...小混蛋连晕倒了都这么气人!”   ——   一路上,楚年凭借演技,没让江爹看出自己是装晕,同时也悄悄记住了江爹是把自己往哪里带。   等到了地方,眼睛缝里看到草迹斑斑的小木屋,楚年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   靠!到底是哪个睿智的家伙,会在山脚这么荒凉偏僻的地方建了个这么密不透风的小木屋啊!?   江爹推开门板,把楚年带进木棚,扔到了铺着稻草的地上。   稻草是江爹自己铺上去的,不为楚年着想,他也要为宝贝儿子着想,地上那么脏那么硬,硌疼了宝贝儿子怎么办。   至于其他的,江爹倒没有打理。毕竟最主要的是人,只要把楚年抓到了,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小兔崽子,想不到吧,老天都是站在老子这边的。”哼笑了两声,江爹转身出了门。   门外叮咙作响,是江爹在用提前带来的铁链子缠门。   听到刺耳的锁链声,还在里面躺着装晕的楚年:“......”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江爹暂时离开了。   不知道江爹走没走远,一会儿还会不会进来,楚年保持着被他放下来的姿势没动,慢慢睁开了眼睛,先观察自己目前所处的处境。   是个比江自流住的小破屋还要烂的小木屋。   楚年:“......”   不是,我就只配这档次了是吗?   不过地方烂不烂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看有没有逃生的方法。   说来讽刺,这小木屋比江自流的破屋还要大了不少,说是屋,更像是棚。   楚年能看得出来它原本是有窗的,但窗户被木板封了,横七竖八的木板封住可以出逃的口子,有琐碎的阳光从各个缝隙里穿射进来,一道一道,在空气里交织得像一个光牢。   躺在稻草上,楚年默默叹了口气。   看来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但他从来不是会太容易绝望的人。   还没到最糟的时候呢,一切都还有可能,可不能放弃。   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后,确定江爹应该走了,楚年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到四边的木板壁上试探硬度。   他刚才在外面可是看到了,这木棚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淋了,饱经摧残,四壁上肯定会有一两处薄弱的漏洞。   楚年半开玩笑地给自己打气:“实在不行,做好惨烈的打算,拼着头再破一次的代价撞出去呗。”   他楚年,干啥啥都行,苦中作乐更是第一名。   但过了会儿,还没等找到适合攻破的薄板,楚年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声音。   楚年动作一顿,赶紧回到原处躺好,继续装晕。   外面的声音很细碎,楚年听得不是很真切,故而判断他们离木屋还有一段距离。   楚年只好努力地去听,听到一个柔柔的声音在向人抱怨:“昨天还好好的呢,今天怎么就被人上了锁了?不会是我们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楚年:“???”   ......啊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而且,这话里的信息量,似乎有一点点的多?   紧接着是个粗糙的声音,语气里很是得意:“发现了又怎么样,你不还是要嫁给我?”   “不知羞,不许说了!”   “哈哈哈哈,文哥儿可真可爱,你不让说,那我就不说了,说点别的好了。”   “说点什么别的呀?”   “自然是你我都喜欢的开心的别的,哈哈哈,既然锁了,那我们不妨去旁边的野林子里,正好幕天席地,别有一番滋味。”   “太坏了!不跟你说话了!”   “哈哈哈哈哈哈!”   楚年:“.........”   这一个放浪一个娇羞的对话,把楚年听得目瞪口呆。   楚年怎么也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偏僻的地处,居然能有一对玩得这么野的小情侣?   可这是好事啊!   是楚年不用撞破头也能拥有的逃生际遇了!   毫不犹豫,楚年当下就爬起身,跑到门板处哐哐拍门,边拍门还边出声呼救:“救命——”   离谱的是,外面那对小情侣似乎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   按理说不应该啊,都能看到门上挂了锁链了,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楚年都有点毛躁了。   他看不到外面,既看不到这对小情侣离这里到底有多远,也看不到江家人是不是要过来了。   可际遇际遇,可遇不可求,楚年没有办法,只能放手一搏,扯开嗓子又高喊“救命”!   而外面的所谓的小情侣,不是别人,正是罗英卓的朋友曹鹏,还有曹鹏特意来到大罗村住几天的目的,村里的小哥儿罗文。   曹鹏和罗文正黏黏糊糊的贴在一起搂抱着往林子里,陡然间好像听到了一声闷响,好像是人的叫声?   曹鹏停下来,疑惑地回头看了看。   一回头,看到风中密林摇摆枝头,其间木棚外的锁链跟着抖了两下。   “......”曹鹏沉默了一下,揽紧了怀里的文哥儿,低声说:“是有点邪门。”   文哥儿轻轻往他心口捶了一下,瑟瑟地说:“我早就告诉你这里不吉利了,你不听,现在相信了吧?”   曹鹏好笑:“你说这里住过山精妖怪,还不是漂亮的花妖树妖之类的,而是一个糟老头子妖怪,这要我怎么敢信?”   文哥儿又捶了他一下,嗔怪道:“不许再说吓人的东西了。”   “好好好,听你的,不说了,哈哈,走,我们继续玩我们的去。”   要是楚年在木棚里面知道自己的求救被当成了风声和妖怪什么的,他一定会狠狠无语住。   可惜他不知道,他只以为这对小情侣是真的忘我啊,自个儿这么大的声音,愣是听不见吗!?   眼见际遇就这么溜走了,楚年很难不懊恼。   但给他懊恼的机会不多,没多久,另外的动静就传来了。   这次传来的动静是直奔小木棚而来的,其中有一道女声尖利又刻薄,正是楚年熟悉而讨厌的江母。   楚年已经又在稻草上躺好,恨恨地听着外面的说话声:   “虽然是晕了,但还是要用绳子捆起来,不然小贱种那么能跑,万一给他跑了,我心肝到嘴的肉可就飞了。”   “放心吧,门我都给他们锁上了,还能往哪跑?”   “那也得绑!不然他要是醒了,打我的心肝怎么办!我的心肝还这么小,脸上还可怜的受了伤,要是被他一抓一打,你就不会心痛吗?”   “...这个,倒也是,那...一会儿把他的手绑起来吧。”   “腿也得绑!不然万一踹我的心肝怎么办?要是把我心肝踹坏了,老娘就跟你拼了!”   “哎呀行,那就都绑行了吧,烦死了,你可别叨叨了!”   楚年:“......”   特么的这两个人当是在讨论五花肉呢吗?   转眼间,吵吵闹闹的江家二老带着痴傻开心的江四来到了小木棚外面。   江爹动手解锁链。   江母在边上,仍然是有些不放心,又是摸摸江四的脸,又是捏捏江四的手,边还要无数遍地重复着跟他念叨:“四宝啊,把你爹教的东西都学会了吧?你可一定要争气啊,可得给娘生个大胖孙子出来啊,最好是生的比家里那个还没死的怨种还要好看,那娘可就高兴坏了!”   江四傻呵呵的乐。   铁链被拿开,门板被打开,江家三个人进来了木棚。   傻江四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开心地跳起来拍手叫唤:“是漂亮夫郎!是四儿的夫郎!”   江四叫着就要扑上去,却被江母扯住了。   江母用眼神使唤江爹:“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把这小贱种绑好。”   江爹没动,瞅着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楚年,突然说:“从我走后回去叫你们,他就一直这么晕着没动...好像有点不对劲啊,会不会出事?要不还是先抬回家找郎中给看看?”   一动不动的楚年听到这话,心说不得了,不干人事的老家伙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   江母想也没想就否决了:“放心吧死不了的!上次张大婶子不就是这么晕过去的吗,他们家那么急忙忙地找郎中看,也就是给喂了点糖水喝,还不是睡到下午人才醒过来的!”   “我就是担心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给他看病还他娘的得花钱!”   楚年恨恨。   江四可不懂这些,他只想赶紧跟漂亮的夫郎一起玩,手脚乱窜的,江母都快要拉不住他了。   “快呀,动手呀!”   江爹不再犹豫了,从衣兜里掏出两段绳子,蹲到楚年身边,把楚年的手和脚分别绑住了。   手是捏在一起剪到背后绑住的,腿是系在门板上拖着绳子绑住的。这样一弄,确保人大概跑不了,也伤不了自家宝贝儿子,夫妻俩才都点了头,觉得妥了。   江母摸摸江四的头,不厌其烦地又跟他交待起来,还是江爹再也听不下去,把她给扯了出来。   “行了,剩下的事你帮不了了,我们出去转转等着吧。”   锁链声又响起,门被无情地锁上,里面只留下了楚年和江四。   感受到庞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楚年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他几乎是立刻睁开眼睛,叱喝江四“别动!”   江四手还没碰到楚年,被突如其来的凶狠吓了一跳。   “啊......”   江四巴巴的纳闷。他不理解为什么跟爹娘教的不一样?怎么夫郎醒了呢?   楚年看江四痴傻呆呆的模样,暗中稍微松了半口气。   看来这步险棋走对了,保存体力清醒的装晕,单独跟江四对线是明智的。   缓和了一下表情,楚年决定先骗江四把他手脚上的绳子给解开。   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楚年已经想好了新的逃生计划。   楚年打算先用各种办法稳住江四,等一会儿江家二老以为完事了过来开门,他就把江四推出去,趁他们心疼江四的时候,自己可劲儿地往野树林里跑。   想不到吧,野树林那边也有人呢。   只要有人,楚年就不信这对龌龊的夫妻敢当着人的面对自己动手!   “江四,你帮我把绳子解开好不好?”楚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按部就班地开始了第一步。   江四亮着眼睛看着楚年。他不知道楚年是什么意思,咧开嘴一笑,又要伸手来戳楚年的脸。   楚年急忙避开,眼神里冒了火,但还算克制的说:“把绳子给我解开,我陪你玩别的。”   玩。   江四听懂了这个字。   于是江四欢喜地拍起手来,开心地说:“好啊好啊,夫郎跟四儿玩!”   楚年踢了踢腿,用下巴往脚腕方向示意,想尽了主意跟江四比划,要他帮自己解开绳子。   只要能让江四明白“解开绳子”,解开了脚上的,再示意解开手上的就简单多了。   好在江四虽然是傻,但也有四五岁小孩的理解能力,楚年各种努力之下,他总算是明白了楚年想让他做什么。   只是...   爹娘教的东西里好像没有这个啊......   江四抠着头,巴巴看着楚年,没有动。   楚年只能继续骗他:“这是你爹娘不知道的新游戏。”   一边连哄带骗,还要一边防止江四扑过来,楚年这叫一个心累。好在费了点周折,江四还是上套了,手脚笨拙地给楚年解开了绳子。   手脚重获自由,楚年总算吐了一口气。   但没等他放松下来,江四不耐烦了。   自己已经这么听话了,夫郎为什么还是不让亲亲?   “不高兴!江四不高兴!”江四嘟嘴。   “我还不高兴呢!”楚年心里火气蹭蹭得冒,忍着怒意躲避江四的靠近。   江四看楚年又跑又跳,但就是不跟自己抱抱,开始跺脚,拔高了声音喊:“夫郎坏坏!”   喊完肉墩墩的身躯就朝楚年扑,楚年一个灵活的侧身躲开,江四没扑到楚年,反而撞到了木板上,把木板撞得嘎吱一声。   “呜呜呜!”江四嚎叫了一声。   楚年却是灵光一闪,来了主意!   好家伙,之前说要找木棚四壁的薄弱处还没找到,这会儿现成的试金石就出现了?   这要是运气好,让江四把木棚给撞开了,逃走的胜算不就又大了一分?   于是在接下来你扑我躲的“灾难游戏”里,楚年以身犯险冒着会被扑到的可能性,诱导江四一次次往木板上撞。   江四虽然是个傻的,但知道疼啊。   漂亮夫郎跟个小蝴蝶一样,每次扑他都差一点点,还老是不小心撞到坏墙上,脑袋都要晕了!   一直被惯坏了的江四哪里吃过这种亏,速度渐渐慢下来,最后停在一侧木板墙边,不动了,嘴巴一憋,哇的哭了出来。   江四体格大,声音洪亮,又是个傻的,哭起来那叫一个震天动地,就差把楚年的耳膜给喊破。   对面累得要死的楚年看到江四嚎哭,抬起手捂住耳朵,心说我还想哭呢!   楚年也不阻止江四嚎哭。   他心想哭吧,哭的好,狠狠地哭,看能不能把江家二老引来,再看能不能把野树林里的那对引来。   不过野树林的那对耳朵那么背,应该是够呛。   所以楚年做好了准备,等江家二老过来开门后,按照后面的计划,趁他们大惊失色关心江四的时候,自己拔腿就往野树林里跑。   事实证明,江四穿透性极强的哭声是有效果的。   过了会儿,楚年听到动静了。   锁链正在被人急急拉扯。   因为江四的哭声实在太大太伤心,外面的人估计吓到了,飞快地就把锁链给扯了下来。   门被推开,阳光猛然照进木棚。   早做好了准备的楚年当下发力,冲了出去。   一个人在求生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潜力是惊人的,楚年也没看到底是谁先推开了门,直接冲了出去,迸发出来的冲击力之强,把开门的人撞了个打旋。   “什么鬼?”开门人被撞懵了。   发狠正要死命跑的楚年也懵了。   先来开门的不是江家二老,而是那对小情侣?   且其中一个楚年还认识,都见过两面了。   “你是罗英卓的朋友?”   “怎么是你?”   楚年和曹鹏同时开了口。   哇...终于看到个除江家以外的正常人了,还运气这么好的是个勉强能算认识的人。楚年顿时绷不住了,紧崩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来。   曹鹏看看木棚里哭得撕心裂肺的江四,再看看外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楚年,立刻就觉出不对劲来。   而以他浪迹风尘二十余载的阅历,在这种地方,锁链,哥儿,汉子......他立刻敏锐地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我还以为上锁是因为...原来是这档子事?你个臭小子,哭着欺负一个哥儿算什么本事?找打吗?!”   曹鹏本来就对楚年有深刻的映像,此时看到这一幕,护花的表现欲一下子升腾了起来。 第39章 干架 打起来打起来   “你们两个离远点。”曹鹏把不知所措的罗文往楚年身边一推, 放下话,提着锁链进了木棚。   江四在里面放声大哭,但他知道楚年好像要走, 跺着脚嗷嗷就想追, 只是还没到门口,就被进来的曹鹏堵住了。   “臭小子,遇到我,你今天倒霉了!”曹鹏有意在楚年面前表现一下。天降的机会让他英雄救美,正好用来赢取佳人芳心。   但还没等曹鹏彰显气魄,挠心抓肝又气急败坏的江四直接对着他就扑了过来。   曹鹏哪想到这个村子里有不长眼的人敢这么莽对着自己干?一时躲避不及, 被江四扑了个正着。   江四扑楚年扑了那么久, 每次都快要扑到,又每次都只差一点点, 急得他头上全是汗,心里手里空落落的, 一定要抓住什么一会儿才舒服。现在扑到了曹鹏,虽然不是夫郎,但好歹满足了想要抓到什么的欲望, 一下子破涕为笑, 笑了出来。   曹鹏:“???”   这么大个汉子, 又是哭又是笑的,还扑着自己不撒手, 可把曹鹏恶心到了, 手脚并用的,赶紧就要把江四撕下来。   曹鹏要是不挣扎还好, 他不挣扎的话, 江四可能也就放开他去找楚年了, 可他也挣扎,江四登时就恼了,狠了劲地把曹鹏往怀里一嘞,对着他的背上就是一拳。   曹鹏:“!!!”   傻子下手没个轻重的,一拳到肉,发出咚的一声爆响,差点没把曹鹏脊背拍软了。   曹鹏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更何况外面还有两个哥儿在看着,还都是他看上的哥儿,被江四这么一拳打了,打的何止是他的皮肉,更是他的脸他的尊严。   曹鹏的脸色黑到了底,三两下把铁链缠到手上,抡起拳头就开始揍江四。   “连你曹爷都敢打?是不是活腻歪了!?”   缠了锁链的拳头和普通的拳头,那能相提并论吗,这一拳头抡下去,江四直接毛了,嗷嗷惨叫起来。   曹鹏听到江四叫的这么惨,好像自己不是打他,而是在杀他,顿时气笑了,说:“别装蒜,你刚刚打我的时候不是很厉害...”   话没说完,被江四一个头槌撞了脑门。   曹鹏:“......!!”   这能忍?!   血性上头,曹鹏跟江四打了起来。   外面的楚年和罗文本来都准备先一步走了回村里了,这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木棚里的两个人好像干起了架。   扭打干架的阵仗不小,加上江四叫唤的那叫一个惨,哭天喊地都不为过。   楚年眉心突突直跳:“不会出事吧?”   罗文拉着楚年的手,一点也不担心,说:“放心吧,鹏哥打架很厉害的。”   好家伙?   楚年:“......”   而这过于凄厉的惨叫,这回是把江家二老给引回来了。   江家二老是跑过来的,跑在前面的是体力更好的江爹。   “怎么了怎么了?”   江爹边跑边喊,跑来时看到站在棚外的楚年和其他人,眼睛都要掉出眼眶了。   先是楚年怎么好好地出来了?再是这八辈子都不会来一个人的地方为什么来了人?再再是楚年在外面,那宝贝儿子怎么还叫得这么惨?   一连着这么多问题,把江爹的头脑搅得一片浆糊,最后只剩下爱子的急切,顾不上楚年冷眼站在外面,飞快地冲进了木棚。   一进木棚就看到儿子在被人摁在地上打,江爹刹时间炸了,二话不说抬起拳头加入战斗,于是两个人的撕打变成了三个人的混战。   很快江母也赶到了,她停在了楚年的旁边,双手扶着膝盖弓下了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死盯住楚年,眼神惊愕而又怨毒,却因为过于剧烈的快跑,累得被钉在原地,喘息着说不上话来。   楚年怕江母会发疯,拽着罗文的手默默往后退去。   “江大婶?”罗文是认识江母的,他看看江母,又看看楚年,再看看木棚那边的混乱,吃惊地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才问完,木棚那边砰砰的响,江爹被曹鹏狠狠地惯了出来。   “狗东西,知道我是谁吗?”曹鹏眼睛都红了,脖子上梗出青筋,浑身散发出戾气。   江爹当然不知道曹鹏是谁,可奈何曹鹏能打,手里还有锁链,打起人来太凶,他跟江四合伙也没干过。   现在被扔出来,江爹顶着头晕眼花,看清楚曹鹏一身非富即贵的打扮,心里咯噔了一下。   江母傻了眼,赶紧过去扶住倒地的江爹,看到江爹脸上脖子上都被打出了红肿,她怪叫起来:“你谁啊怎么打人啊?这还有没有道理啊!”   曹鹏的反应是把手中铁链啪一下甩开,盛怒之下,直接把江母吓闭了嘴。   手里挥舞着铁链,曹鹏厉声斥问:“就是你们这对老鸨龟夫在这里做见不得人的买卖是吗?”   曹鹏不知道来龙去脉,只当这是村子里私下的买卖。   他在打架前失了颜面,现在便想要在质问上展现出魄力,帮楚年做主,以赢得好感。   江爹看出曹鹏不是一般人,应该不好惹,又自知理亏,知道事迹败露要完,顿时心凉了半截,连血管子里都窜出一股凉意。   但转念一想,正经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头皮一紧,江爹选择了恶人先告状。   他举起手,指着曹鹏,尽量稳住声线,发难说:“你又是怎么回事?一看就不是好人,来这种地方是不是要做什么坏事?”   曹鹏挥舞着锁链的拳头又硬了,笑出一口牙,骂道:“狗东西,敢管你爷爷的事?现在是爷爷在问你话!”   江母一听炸了毛,叫唤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啊?怎么说话的?”   “我是你爷爷!”曹鹏怒她。   “闭嘴!”江爹吼她。   江母:“......?”   江母迷茫了。   这个没大没小的汉子吼自己也就算了,怎么江爹也跟着吼自己?   而那边一直弱弱没过吭声的罗文这时开口了。   罗文说:“...江叔,江婶,这是我即将要嫁的夫君,是镇上酒庄的少爷。”   镇上的,酒庄,有钱人家的少爷。   江爹:“......”   江母:“......”   罗文又说:“他叔叔好像在府衙任职。”   江爹:“.........”   江母:“.........”   江爹和江母就跟被瞬间毒哑了似的,再发不出半个音了。   ——   一行人回去了村里。   楚年和罗文走在最前面,罗文怕楚年受了惊,一直拉着楚年的手,小声地跟他说着话。   后面是江爹和江母,还有被打得昏过去的江四。   因为江四昏过去了,所以江爹和江母只能抬着他往回走。心疼宝贝儿子被打成这样,江母一路上都在掉眼泪。   再后面是曹鹏。   曹鹏还拿着江爹用来锁门的那条锁链,缠在手上,时不时拨弄两下,督促着他们走快点。   在山道上的时候没有人,要好一点,进了村后,有人了,看到这样奇怪的场景,都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那不是江家的人吗?怎么抬着个人啊?”   “哎呦抬得是他们家小儿子吧?”   “怎么好像是被打了啊?儿子被打了,老子也被打了?”   “好像是的...这是出什么事了?”   一道道眼神,一句句话,像一把把尖刀似的戳在江爹背脊上,梗的江爹脸红脖子粗的,不知不觉把头压得老低。   “都是你这个疯婆娘,出的什么馊主意!”江爹低声责骂江母。   “你先前不也是同意的吗?怎么现在全怪我?”江母委屈落泪。   曹鹏可不照顾他们的心情,斥道:“嘀咕什么呢?走快点!真是两个废物,还没哥儿走得快。”   江爹:“......”   江母:“......”   两个人敢怒不敢言,只得结束了争吵,加快了脚步。   前面的楚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又回过了头。   罗文见了,捏捏他的手,宽慰他说:“年哥儿,你别害怕,还有,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   还在小木棚时,知道曹鹏的来头后,江家二老怂了,楚年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下。同样身为哥儿,罗文对此当然是十分嫌恶。   楚年感激罗文的体贴,同时一路上也在想后面该怎么处理。   这件事太恶心了。   虽然还好是有惊无险,但很大程度上沾了运气的光。如果不是恰巧这对小情侣也去了山脚,自己不一定会毫发无损。   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这个江家,楚年真的是待不下去了。   楚年反握住罗文的手,问:“村子里应该有可以主持公道的人吧?”   罗文被问的一愣。   楚年说:“今天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不瞒你说,我在村里也没什么倚靠,但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我想找能说上话的人来为我主持公道。”   罗文听急眼了,连忙说:“你都说了你没有倚靠了,那还何必跟他们闹成这样呀?我看经过这次,他们以后也不敢了,要不就算了吧。”   楚年无语,这能算了?这可不能算了!   罗文劝他:“你要是有疼你爱你的靠山还好,你这背后没有人,夫君也病着没好,没有人能给你出头呀,光你一个人...还是算了吧。”   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江母怒了,恶狠狠地盯着楚年的后脑勺,骂道:“你个贱种说什么呢?还主持公道?谁吃饱了撑得来给你个贱命没人要的哥儿主持公道?怎么滴,把你能的?难不成还想找村长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33946770的浇灌~ 第40章 不要怕 不是没人疼没人管的楚年   江家二老之所以能干出这么个龌龊事, 就是仗着楚年背后没有倚靠。一个没人管没人爱的哥儿,无论之前怎么折腾,一旦生米煮成熟饭, 再怎么不情愿, 还不是只能老老实实认命?   事情败露了,没有得逞,江母确实可气又可恨,但楚年又能怎么样?楚年敢把这件事闹大吗?搞得人尽皆知,他还要不要名节了?   江母恶毒道:“你就算找村长也没用!村长才没有闲工夫管别人家里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再把你自己的名声搭进去,我看你这辈子在村子里还怎么抬得起头!”   “走你的路, 再废话我可打人了。”闻言曹鹏举起了铁锁。   江母不甘心地瑟缩了一下。   楚年觉得可笑, 回过头对她说:“我有什么抬不起头的?这件事又不是我的错,不干人事的是你们, 要抬不起头也该是你们抬不起来才对。”   罗文捏着楚年的手,一时间不知道楚年是性子太烈还是想得太天真, 担忧地对他说:“...这件事当然不是你的错,可是,村子里那么多人, 人多口杂的, 要是说什么闲话出去, 你心里不也得难过吗?”   楚年:“我要是今天把这口气憋下去了才会难过呢。”   这种事从来不是受害者的错,让施害者有恃无恐还得了?   楚年冷冷看着江母, 说:“你看着吧, 看我们到底谁会抬不起头来!”   “呸,老娘等着你被唾弃死!”江母气狠了。   曹鹏直接一链子抽到了腿背上:“老东西, 我都说了不许废话了, 你还废话?真当我不会动手?”   哎呦叫出来, 江母被抽得一个踉跄,险些连带抬着的江四一块摔倒。   江母不清楚这个镇上来的有钱少爷为什么这么多管闲事,但非亲非故的,就算现在帮衬几下,等会儿到了家,楚年能求着他给做主吗?   等人一走,楚年落回自己手里,她一定要加倍打到楚年身上来解这个气!   ... ...   到了江家门口,江家二老偷偷舒了一口气。   到家了,曹鹏管得再宽,还能管到他们家里吗?   不动声色地瞄着楚年,江爹无奈地对曹鹏说:“少爷,好汉,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们不曾得罪过你,你也该走了吧?”   曹鹏看向楚年,想问楚年想怎么办,顺便在表示一下自己背后够硬,只要楚年愿意,可以放心靠。   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楚年面上表情微变,对着江家后院方向喊了声“马叔”。   曹鹏一看,这不是罗英卓老爹的徒弟吗。   曹鹏跟罗英卓是朋友,自然认得他家里的人。   何况罗德山有些威望,在镇子上也有人给他几分面子,罗德山的徒弟跟着一块沾点光,所以即便不是罗英卓的朋友,曹鹏也认识马志成。   看楚年和马志成好像挺熟稔,之前又在罗德山家里待着,曹鹏暂时没说话了。   “这是......怎么了?”   马志成是来给江自流复诊的,来时江家没人应声,是从外面回来的孙秀芳把他请进去的。   还没开始复诊,就看到江家外面回来了人,江家的和不是江家的,竖着的和横着的,一个个表情各异。   看到马志成,一路掉眼泪没停过的江母哀嚎了一声,大喊道:“马郎中!快来看看我儿!!”   “......”马志成嘴角一抽,觉得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   再说横着的江四一幅挨了狠打的样子,江家二老也颇狼狈,江爹脸上脖子上挂了伤,江母批头散发哭成泪人......   马志成赶紧去看楚年。   楚年脸色有点差,其他倒还好。   马志成稍微放了些心。   但这明显是出事了。   没理会江母呼天抢地的吆喊,马志成问楚年:“出什么事了?”   楚年走到了马志成的身边待着,气愤道:“他们不干人事,在山上埋伏我。”   楚年还真敢说啊!?   “你不要乱说!”江爹喝了一声,随即对马志成说:“马郎中,这是我们自家里的事!”   要是放在昨天,不管江家发生了什么事,马志成都不好多说什么,可昨晚师父那样表了态,现在出了事,马志成断然不会坐视不管了。   马志成是个心细的人,听了楚年的话,再根据眼前所见,判断可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眼下还有两个外人在,马志成脸上的温和收敛不见,对楚年说:“好了,先不说了。”   楚年顿了一下。   但楚年知道,虽然马叔很亲切,可这种破事,他一个郎中管不着。   顾念马志成的腿疾,也挂念江自流的病情,楚年轻轻“嗯”了一声,不想耽误复诊,想说让马志成先进去给江自流看病。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马志成对曹鹏说:“曹少爷,你跟英卓是好友,能不能劳烦你受累去趟罗家,帮忙跟罗老爷子说声江家年哥儿这边遇到了点麻烦?”   曹鹏挑了挑眉。   楚年愣住。   找罗老爷子干什么?   江家二老也是一脸懵,互相对了个眼神,没琢磨出来什么意思。   但江母念子心切,带着哭腔喊着说:“好像也挺好?请罗老爷子过来给我儿看看吧,我可怜的儿,怎么受得了这种痛啊!”   马志成看都不看江母,只问曹鹏:“曹少爷?”   曹鹏没吱声,倒是旁边罗文拉了他一把,在他耳边小声说:“这是别人家里的事,我们待在这儿不好,你跟罗童生关系不错,咱们去他家走一趟就是了。”   罗文能感觉得出来,马志成这是想让他们离开呢。   曹鹏想了一下,点了头答应下来:“行,我就去一趟,说年哥儿出了事就行了吗?”   “说有麻烦了就行。”马志成说。   “行吧。”曹鹏拉起罗文,两人转身先走了。   楚年奇怪地问:“马叔,喊罗老爷子过来是...?”   马志成对他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而是对江家二老说:“你们不先进来吗?”   这到了家门口,一直没进家门,一大团人竖的横的,搞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马志成想让江家的人先进家门,关了门再说话。   江母一听,只当马志成是要给她的宝贝儿子看伤势了,连忙捣了捣江爹:“快快快,把四宝抬进去。”   江爹闷着头,跟江母一块儿把江四往家里抬。进了院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到马志成贴心地帮他们把后门给关上了。   江爹:“......?”   江爹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心里浮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想到马志成的人品一向很好,救死扶伤,为人温和又有分寸。所有这应该谅解自己在忙着,挪不出手,帮忙关了一下门吧?   马郎中的为人果然很好!   江爹边跟着江母一块把江四往堂屋房里抬,边喊:“马郎中啊,你快来给我儿看看吧!”   马志成没答腔,关上门后,拉起楚年的手,给楚年把起了脉。   楚年说:“马叔,我没出什么事。”   “嗯,没出事就好。”   马志成说着,继续探楚年的脉。楚年脉象确实平稳稳健,没什么问题。   马志成的神情有些复杂。   一来是楚年确实没事,松了口气;二来,遇到这么大的事,楚年还能这么平静沉稳......哎,真是既让人赞叹又让人心疼。   想到这个孩子以后可能是自己的师弟了,马志成怜爱地看着他,说:“现在没外人了,要是委屈的话,可以先告诉马叔,他们想把你怎么着?”   楚年闻言露出惊讶的表情。   从马志成要喊罗老爷子过来的时候,楚年就不太搞得清现状了。   现在马志成主动询问起事情,听这意思,刚才让自己先别说,是因为有外人在这,所以才先别说......   一种被人贴心关怀着的感觉猛然袭上心头,楚年清澄的眼眸闪了闪,抬起头唤道:“马叔......”   马志成看了眼江家堂屋方向,声音温和,但却有力,对楚年说:“不要怕,不管出了什么事,一会儿师父来了给你做主。”   楚年:“......”   楚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田上滚过潺潺暖流,把他在山上遭遇的各种糟心和气愤抹平了不少。   但...   楚年转念一想,罗老爷子还管这种事情的吗?   楚年有点困惑,问:“马叔,罗老爷子还兼管这种事的吗?”   楚年是准备找人为自己主持公道来着,但没想到,这种事居然归罗老爷子管吗?   马志成看着楚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楚年:“......?”   这又摇头又点头的,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罗老爷子虽然不管这些事,但会管自己的事?   楚年突然想到早上马志成跟自己说过有什么大好事大惊喜来着?...是跟这个有关吗?   一直没见马志成进来,安顿好江四的江家二老让孙秀芳在边上照看,双双跑了出来。   “马郎中...”江母叫道。   可刚叫了个名字,就被马志成打断了。   马志成淡淡:“江四身上的伤,就是拖个两三年也不会要命的。哦,哪要那么久,再晚点拖个几天说不定自己就好了。”   江母:“???”   江母瞪大了眼睛,头皮一炸,怪叫道:“你你你!这这这!你这是郎中能说出来的话吗?”   “你们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马志成沉声反问。他的声音没有江母的大,但自带一种力量,愣是把江母的声音给压下去了。   刚刚还觉得马郎中果然是个好人的江爹一看,好像跟他想得不太一样?   再看马志成跟楚年站得这么近,江爹也倏然睁大了眼睛。   难道......马志成是站在楚年这边的?   一个郎中居然还有立场?   思及此,江爹一下子恼火了起来!   他今天可太憋屈了!   不仅想办的事情出了差错,没办成,还被人给打了!不仅自己被打了,宝贝儿子也被打惨了!   现在回到自己家里,还要被郎中冷嘲热讽拉偏架?   怒从心头起,江爹再也顾不上给马志成面子了,怒而赶人:“马郎中,你要是不打算给我儿子看伤,那能不能从我们家出去!”   马志成淡淡地看着他,说:“恐怕不行。”   江爹:“???”   马志成指了指楚年,说:“我现在不是以郎中的身份待在你们家的,而是以年哥儿的......”   楚年:“???”   的...啥?   江爹:“???”   江母:“???”   马志成不合时宜地在“叔”和“兄”里纠结了一下,战术性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是以年哥儿的‘兄长’的身份待在这里的。”   算了算了,还是师兄吧。   这一句话,如巨石惊起千层浪,不光江家二老听傻眼了,就连楚年自己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流尽最后一滴泪的浇水~ 第41章 拜师礼 “就当是为师送你的拜师礼!”   人在家中站, 兄从天上来?   楚年有点乱,脑海里飞快跑过了一堆狗血伦理剧情,生怕下一刻马志成就要说原身其实是马家的私生子。   那以后要改姓马叫“马年”吗?   不要吧!?   江爹脑门上的青筋崩崩地跳, 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饭可以乱吃, 话不能乱讲,马郎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志成走到院中的椅子那里,撩起衣摆坐下,语气还是淡淡:“等罗老爷子来了再说吧。”   他腿脚不便,站久了觉得累, 也不跟这讨嫌的一家子客气, 径自坐下了。   江家二老气得想打人。   罗德山很快就来了,楚年给开的门。   罗德山是一个人来的, 他板着脸,脸上皱纹阴云密布, 浑浊双眼直直扫向江家二老。   他哼了一声,说:“你们江家,找我徒弟什么麻烦了?”   声音中气十足, 不怒自威在这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江爹下意识地有点犯怂, 但无论怎么想, 他都想不出什么时候得罪过马志成。   “罗老爷子,凭良心说话, 我们江家都是本分的老实人, 什么时候找马郎中麻烦了?”   罗德山宽厚的手掌往楚年头上一放,狠狠揉了一把, 重重说:“我说的是这个徒弟!”   楚年:“???”   江家二老:“?????”   沉默席卷, 一时间后院静得好像连风都停了。   楚年的头上顶着罗德山的手, 大手在揉他的脑袋,他惊了又惊,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最后只好将视线投向了马志成。   马志成回以楚年一个微笑,表情淡定又平静,毫不见怪。   楚年这下终于知道马志成神神秘秘的“大好事”是指什么了。   楚年:“......”   楚年瞳孔地震!   这是大好事吗?这也太吓人了吧?罗老爷子要收自己为徒干嘛?学医吗?!   再说这种事都不用提前考察商量什么的吗?当事人是最后知道的可还行?   顶着头顶上的压迫感,楚年小声问:“老爷子,这是不是有点草率啊?”   “还叫什么老爷子?要叫师父了!”罗德山的手又是重重一拍,再在楚年头上揉了一把。   楚年:“......”   江家二老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江母鼻子都歪了,指着楚年高声道:“他?徒弟?凭什么啊?他也配?”   想当年江大也有意拜罗德山学医来着,结果被一句轻飘飘的“年纪太大了学不会”给打发了回来。   楚年的岁数不比当初的江大要大吗?!   马志成在罗德山来时就已经站起了身,看到江母满目震愤和不甘,说:“配不配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说完,马志成对罗德山请示道:“师父,我先去给江自流问诊了。”   罗德山点头嗯了一声:“你去忙你的。”   马志成进了小破屋。   江家二老:“......”   这可是自己家啊!他们凭什么这么目中无人!?   江爹捏了把紧紧拧到一起的眉头,带着点怒意说:“罗老爷子,不是我说,你管得有点太宽了吧?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要收我们家楚年为徒,那他也是我们家的人,你只是师父,说什么都不应该掺和进我们的家事吧?”   罗德山大袖一挥,说:“那就分家好了!”   楚年:“......!”   不好,我的台词被抢了!   江家二老:“.........”   “你你你...你凭什么......”江母下巴都要惊掉,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她今天一天实在受了太多刺激。   罗德山本来就讨厌这个妇人,才不想跟她多费口舌。   他又想起来曹鹏来找自己时说的话,低下头问楚年:“年儿啊,他们怎么找你麻烦的?跟师父说,师父帮你做主!”   “这......”楚年嘴唇动了动,感觉跟在做梦似的。   江爹眼皮直跳,怒道:“楚年!这是可以说的吗?你真就一点脸也不要吗?”   江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且还敢说自己不要脸?楚年的火气蹭地一下又冒了上来:“在山上埋伏我,把我打晕了绑到山脚小木屋里,放江四进来趁人之危做龌龊事,到底是谁不要脸!?”   他说了!他居然真敢说!   江爹一口气没喘上来,揪住心口,看怪物一样看着楚年。   “什么?!”罗德山的表情瞬间变了,先前只是阴云密布,这会儿黑的像要吃人。   “腌臜!畜生!”一口气骂了两声,罗德山把楚年往自己身后一拽,怒道:“分家!分家!现在就分家!”   “分什么家!”江爹恶狠狠说:“罗老爷子!你被捧得太高了,还真就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是吧?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老子花了二两银子把他给买回来的,他就是死也要死在这!您老可管不着!”   楚年真是气得想笑,张了嘴就要说话,却见老爷子呵地一声,说:“好!就算老头我管不了,那村长管不管得了?”   听到这话,江爹急眼了,一下子蹦起来,指着罗德山叫:“罗德山!你什么意思!?”   罗德山:“你干这种叫人不耻的龌龊事,我请村长出面没问题吧?”   江爹这时才真的有些慌了,乌黑的糙脸皮上一抽一抽,结巴了两下,说:“楚、楚年没个轻重,你也没个轻重吗?这种事捅开了说出去,搞得人尽皆知对楚年有什么好处?他以后在村子里还怎么抬头?”   楚年最烦的就是这套说辞,冷冷道:“你们是只会这一句来吓唬人是吗?别说我什么事也没出,就算真的出了事,该被口水唾弃淹死的也是你们这些作恶的人!你们现在反而是该庆幸我没出什么事,不然我肯定报官抓你们进去!”   江爹:什么?这小混蛋还想报官?他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罗德山看到楚年激动地往前走了好几步,咳了咳,按住楚年的肩膀把他重新拉回自己身后,只用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年儿啊,吓唬吓唬他们就行了。”   毕竟是个哥儿,名节还是很重要的,这口气要出,但名节也要保,罗德山拍拍楚年,安抚他道:“不气,交给师父来。”   说完,罗德山看向江家二老,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和言善目换成了怒容,严词厉喝道:   “我看看这件事谁敢往外瞎说!还人尽皆知?这件事现在有几个人知道?年儿总不会自己跑出去大声吆喝到处说吧?村长比我们都拎得清,更不可能乱说吧?要是能闹得人尽皆知,不用想也只可能是你们传出去的!怎么,你们的意思是,要是楚年敢分家,就敢出去乱说败坏他的名声是吗?”   江家二老:“......”   罗德山忽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竟然比他板起脸来还肃重,让江家二老不由地背上一麻。   罗德山轻飘飘道:“我罗老头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活了这么久,还是稍微认识一些人,有那么一点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的。”   “.........”江家二老人已经要傻了。   江爹一个铁血汉子,这会儿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罗老爷子,我就搞不懂了,你也一把年纪了,不在家里养老,非要管我们家的事干什么?”   他是真的想不通!   罗德山哼哼。   说话间,江家又来了人。   “说的在理,罗老啊,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一天天的还这么忙?是该在家颐养天年享福了才是。”   楚年闻声看去。   是一个穿着暗红底纹大黑袍的老头。   老头有点驼背,手里杵着根拐杖,不请自来自己推开院门进来的,才进来就乐乐呵呵地附和了这么一句。   楚年不动声色抬了下眉。他不认识这老头,但看他的气度,不像个普通的老头。   “村长!?”江爹脸皮狠狠一跳。   罗德山摸了把胡子,瞪他道:“你这老伙计一天天的可比我忙多了,也没见你待在家里享福啊?”   村长哈哈笑了两声。   江爹有点麻,推了把发愣的江母,凶她道:“蠢货还傻愣着干什么?没看见村长来了吗?还不倒水去!”   然后原地转了个圈,瞅到院中的椅子,麻溜地跑过去,刚要拿椅子,又一拍脑门,说:“村长你老人家等等,我进屋里给你搬个好点的椅子出来!”   “不用麻烦。”村长笑哈哈地捣着拐杖,阻止了江家二老忙前忙后:“我就是被罗老喊来说事的,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了。”   江家二老:“......”   闻言江家二老的脸都绿了。   就说村长怎么会来自己家?原来是被罗德山叫来的?   楚年也很惊奇,他没想到罗德山会把村长给喊来?   往前凑了两步,楚年惊疑不定小声询问:“老爷子,您应该不知道我这边出了事吧?怎么提前把村长给叫过来了?”   神了,未卜先知?   罗德山瞪了楚年一眼,说:“不是说了要叫师父吗?”   楚年:“......”   这老爷子,对称呼怎么这么执着啊!   还有师徒这个事?真的不用再商量考量一下吗?   罗德山解释:“昨天听你马叔说你想分家,我就想着既然要过来,索性就把老伙计也一并叫过来,这个家,这个破家!今天就分了得了!就当是......为师送给你的拜师礼!”   楚年:“!!!”   靠!还有这种好事?!   江家二老真的要气得直接升天了。   敢情昨天罗德山就在打帮楚年分家的主意了!?   江爹顿时叫一个懊悔啊!   早知道今天就不干这蠢事了!   要是没干,村长来了,他还能叫冤叫屈,说罗德山多管闲事掺和自己家的家事!   现在...现在干了这种事,他连底气都没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森谣,沈秋寒,鳯和25767735的浇灌~~ 第42章 分家 就要分家!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干出去的事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罗德山和村长在村里也是老熟识了,寒暄打趣了几句之后, 便直接挑明了支持楚年分家。   但村长毕竟是村长, 即便知道这里面大概有什么隐情,还是要去问江爹的看法。   “...我当然不同意!”江爹心是虚的,可嘴是硬的,还是咬定了不同意分家。   楚年冷笑。   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罗德山敢把村长喊来,就是知道村长能处理好这件事, 楚年又是比一般孩子都坚韧聪明的, 于是罗德山直接说:“年儿,来, 今天当着村长的面,你把自打嫁过来后遇到的所有委屈事, 全都说出来,让村长给你做主,看这个家是不是该分!”   村长也点了头, 把目光投向楚年:“你说说, 我听听, 评评看这个家是不是非分不可。”   楚年忍江家两口子很久了,现在机会来了, 哪有不把握住的道理!   瞥了眼心虚的江爹, 楚年开始一条一条列数江家二老做的孽:   “第一,虐待。村长, 您英明神武, 只要稍微去村子里一打听, 就能打听到我夫君的为人,江自流孝顺父母,和善亲友,从来没有惹过任何人,可他病重三年,江家连病都不给他看,就让他在床上等死!这种虐待儿子的家,分家不过分吧?”   一旁江爹急忙狡辩:“我们有给他冲喜啊!”   “很好,我第二条就要说这个呢。第二,□□。从我嫁进江家起的第一天,他们就逼我埋了夫君,改嫁小叔,敢问,村长会愿意村里盛行这样的风气吗?更别说他们今天为了逼我就范,在山上埋伏我,把我打晕了送到山下的小黑屋里,想让小叔轻薄我!我可不是乱说,可是有人能够作证的呢!”   江爹摇摇欲坠,突然想起来哪里不对,忙说:“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没有打晕你!是你自己晕倒的!”   楚年从善如流:“哦,那就是我被饿晕了。第三,威逼。他们为了逼我就范,从我嫁进来,就没给过我一口水一粒米,直接把我饿晕了!再这么下去,我都要活活饿死了!”   江爹:“......”   眼看江爹无法反驳了,楚年又“四五六”说了他们的一堆恶行,每说完一个,后面还会贴心地附上一个可以找谁谁谁取证。   村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楚年这一条条一例例的,虽然每一条说出来都让人同情,但他这辈子已经见过听过太多,所以并没有什么太大波动。   反而是楚年清晰的思路和平静控诉的态度让他觉得比较清奇。   这么多烂事儿放在一个人身上,没崩溃哭闹就算了,还能这么冷静又条理,怪不得能得罗老赏识呢。   村长不由地看了眼罗德山。   果然,罗德山负手而站,脸上的表情是又心疼又得意。   村长转而又看江爹,问:“你有什么好说的吗?”   江爹:“......”   江爹脸皮抽搐,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要凸了出来。   楚年当着外人的面把他们说成狼豺虎豹一样的恶毒存在,还想分家?   门都没有!   江爹咬紧了牙关,决心不会让楚年分出去。   “不分!”江爹咬死不分。   村长把拐杖往地上一戳,没说什么,招了招手,示意罗德山和楚年过来。   罗德山和楚年走到了村长身边。   没等村长开口,罗德山先说了话:“什么情况?叫我们过来干什么?不会因为江家一句不分,这个家就分不了吧?”   村长示意罗德山先别说话,目光看向楚年,说:“孩子,我看你这态度,是非分家不可的吧。”   “对。”楚年想也没想就答了话。   村长闻言点了点头。   他能理解。这些事,哪怕只有一件发生在身上就够膈应了,何况是全部。   但分家毕竟没那么简单,里面牵扯许多东西,其中最直白的就是家产的分割。   江家抠门小气,斤斤计较,村长在十几二十年前他们搬来大罗村的时候就领教过了。   害呀,那折腾的,大几个月才折腾完呢。   不过正因为领教过,所以村长也知道该如何跟他们打交道。   村长跟罗德山相熟,看在楚年是罗德山徒弟的份上,对楚年提议说:“孩子,我有个主意能让你立刻从江家分出去,但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楚年眨了眨眼:“村长请讲。”   村长:“那就是什么也不要,一分钱不要,一亩地不要,净身出户,直接走人。”   楚年微讶。   看到楚年惊讶,村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句话说起来很简单,但真做起来,还是很难的。   尤其楚年这处境,夫君病重,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拖油瓶,一旦分了家,所有的重担全都得压在他身上,他什么都没有,靠什么过日子,总不能两个人村里桥洞底下喝西北风吧。   “要么就只能纠缠上一阵子了。”村长慢条斯理地跟楚年说:“他们确实理亏,真要是想分家,村里面决定决定,也能给你主持一个公道,就是需要多纠缠一段时间了。”   但村长不知道,楚年的惊讶,是没想到只要分文不取就可以立刻脱身。   他向村长确认:“您的意思是...只要我分文不取,就能轻松脱身吗?”   村长点头:“只要你舍得不要钱,剩下的交给我办,包你今天就能从江家分出去。”   这话一出,罗德山立马说:“那就不取了!分!现在就分!别说江家统共也没多少家产,就算是有,也不值得为了钱在这继续磋磨下去,你是不知道我们年儿有多能干,现在及时止损,以他的本事,很快就能扬眉吐气的!”   楚年:“......”   虽然但是,罗老爷子又抢自己台词!   “村长,我分!”既然如此,楚年坚定道:“钱可以再赚,命只有一条,我只想分家出去,其他的全凭你做主安排。”   不说别的,就江家的尿性,楚年相信就算分了家他们也未必就老实了,到时候真要是纠缠起来,指不定是谁吃亏呢。   总之,先分出去要紧。   村长看到楚年如此坚定有魄力,点头道:“好。你要是不打算要钱,那就好办许多了。”   又简单地跟楚年和罗德山说了几句话后,村长便杵着拐杖去了江爹那里。   江爹如临大敌。   很快楚年就看到村长跟江爹掰扯了起来。   村长不愧是村长,那一套套话术砸下去,跟他刚才过来说悄悄话的样子差远了,江爹的脸色直接就变了,且越来越难看。   那边村长和江爹交涉,这边罗德山唤了声楚年:“年儿啊。”   楚年赶紧转过了视线。   他知道,不用说,肯定是师徒一事。   果不其然,罗德山脸上皱纹堆成堆,闷闷的,问:“你咋还不喊一声师父捏?难道真是志成说的,你不愿意?”   楚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是真没想到好像把罗老爷子的好感度给刷到爆表了,居然让罗老爷子萌生了收自己为徒的想法。   罗老爷子又实在是个仗义的狠人,一顿操作猛如虎,及时雨一样,让无依无靠的楚年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感受到了莫大的温暖和善意。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再感动,本着对罗老爷子负责,对自己负责,甚至对医术负责的态度,楚年是真的不敢答应下来拜师学医一事啊!   最关键的是,学医太难了呀!   楚年再三犹豫,还是选择坦诚拒绝:“老爷子...我没有信心学医救死扶伤的,实在不敢拜进您门下辜负您的期望。”   罗德山等了半天,等到的是楚年这样的话,登时“噗”地一下笑了出来。   这一笑,让忐忐忑忑的楚年有点不知所措。   “很好。”罗德山重重说。   楚年:“......?”   罗德山叹了一口气,颇为感慨地看着楚年,说:“是老头我把你看浅了,我只说要收你为徒,而你却已经想到为医者后需要肩负起病人生命的责任上面了!”   楚年:“......”   这这这...有么??   虽然知道自己竟然收徒失败了,但罗德山不仅没有感到失望生气,反而满意的不行。   “好极了,小小年纪,已经能有这么远的觉悟了,是个好苗子,老头我没有看错人!”   甚至更铁了心想要收楚年为徒!   一摆手,罗德山说:“是老头我太着急了,那这样吧,你考虑些日子吧,不想叫师父可以先不叫,先跟我学上一阵子怎么样?”   楚年:“......”   楚年都惊呆了。   自己何德何能?让罗老爷子这么看重?   再说楚年和罗德山说话间,村长那边也有了进展。   江爹同意分家了。   江爹本来是铁了心绝不分家的,但他毕竟是心虚理亏的一方,在村长的恩威并施下,他明白现在只有听村长的,才能挽尊保住江家的颜面。   牙梆子都要咬出血了。江爹心里这叫一个憋闷哪。却也没有其他办法。   好在,分家是分家,倒不用分给楚年他们一文钱!   楚年没房,没地,没钱,带走一辈子都要做药罐子的拖油瓶,更是不知天高地厚拒绝了罗德山收他为徒的好意......就算分了家,将来的日子想必也是极其辛苦的!   想到这,江爹阴恻恻地盯着楚年,巴不得立马就看到他将来的笑话。   村长解决完了分家的事,在地面磨了磨拐杖,说:“那既然如此,既然都谈妥了,那以后江家就正式分家,三儿子江自流和他的夫郎楚年,分文不取,从江家脱离出去自立门户。”   “村长,等一等。”   村长的话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听到楚年和江爹两边的回应,便被人打断了。   是马志成打断的。   马志成推开了小破屋的门。   霎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小破屋。   就见马志成搀扶着虚弱的江自流,一瘸一拐地正往外走。   见状楚年瞳孔微颤,连忙小跑过去,伸手搭了一把帮忙接过江自流。   “夫君,你怎么下地啦?”楚年惊诧。这正在分家的紧要关头呢,江自流怎么出来了?   江自流被楚年扶了过去,头一回主动伸手握住了楚年的手。   楚年一怔,抬头看向江自流的眼睛。   江自流面色苍白,一双眼眸却乌黑熠亮。   他也正注视着楚年。   两人四目相对,江自流偏过头咳嗽了一嗓子,而后握住楚年的手施加了力度,微一抿唇,薄唇微启,艰涩地开了口:   “...夫郎,我们不会净身出户的。”   *   作者有话要说:   orz可以说话了我的江......   谢谢森谣的浇水~ 第43章 离开江家 这辈子绝不会辜负夫郎   江自流艰涩地开口:“夫郎, 我们不会净身出户的。”   楚年:“!!!”   听到江自流说话,楚年一双眼睛倏然睁得滚圆。   江自流太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一发声拉动声带, 喉咙里全是钝涩的痛感, 吐字艰涩又困难,须得人认真听,才能听到他说了什么。   但却足够让楚年感到惊喜了!   多日来的努力终于见到了成果,楚年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江自流眼眸里乌光流转,将楚年略带兴奋的小脸印入眼底,浅抿了一下唇。   这让旁边的马志成很尴尬。   人家小夫夫两个, 四目相视, 蜜里调油,他杵在这儿待着, 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但眼下又有重要的正事,马志成离得近, 还真就得充当起不怕尴尬的“恶人”。   马志成说:“江自流,你不是还有事要做吗?”   楚年这才从喜悦中平复下来。   楚年想到江自流刚才说的那句话,“我们不会净身出户”, 这让他不解。   说起来, 分家这事虽有考虑,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来得突然, 还没有跟江自流打过招呼, 就直接请来村长帮忙了。   楚年还不知道江自流是怎么想的。   这会儿江自流费劲也要下地出来,肯定是为了分家的事, 他说不会净身出户, 是几个意思?   江自流看出楚年的迷惑, 咳嗽着勉强开口说:“要分家,也要拿走我们的东西。”   闻言楚年有点想笑。   他一直看到病美人虚弱,却不曾想他居然想得挺多,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但病美人显然是没有听到村长说的悄悄话,而楚年目前比起钱财,更想脱身。   于是楚年贴近江自流,想要跟他小声地解释一下。   只是才一贴近,便被江自流牢牢地扣住了手。   江自流低下头,两人近在咫尺,近到楚年可以看清江自流的每一根纤长睫毛。   江自流握着楚年的手,对他说:“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声色还是沙哑,咬字却清晰起来,仿佛这一句话已经被他说过了许多遍。   楚年怔然。   随即他反应过来,江自流不想净身出户,是不希望自己受委屈吗?   可是...   虽然但是...这柔弱的病美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对楚年说完后,江自流又面向村长,说:“村长,分家前我有些话想跟他们说。”   因为说话艰难,他说的简单,礼数不周之处,用抬手作揖弥补了。   村长点头道:“去吧孩子。”   得到了村长的首肯,江自流往院子里的江家二老看去。   江家二老早就瞠目结舌。   板上钉钉快要死的人,居然可以下地说话了。   一天里接连发生了太多超出江家二老预料的事,一天过得胜似一年,跌宕起伏,惊慌、心虚、愤怒、憋屈,疲惫......种种情绪堆积如浪,在他们的身心上打来打去。   江母想要说些什么,被江爹一把拉住,推到后面。他自己则死死盯住江自流,脑门上的青筋隐隐跳动,衣袖下的两只手早就捏成了拳头。   看到江家二老的状态,楚年有些不放心。   这场面,说是江爹想要过来捅江自流几刀他都信。   就算不是亲生的,多大的仇多大的恨,要搞到这种田地呢?而都搞到这份田地上了,江自流还想试图分走家产,这怎么可能?   楚年望向江自流。   江自流苍白的脸上就像结了一层霜,眼眸里囿藏着不明的情绪,乌黑晦暗。   楚年嗅出了端倪的气息。   毕竟没在江家待太久,江自流又一直卧病不能言语,楚年对他了解得并不够,所以想了想后,虽有点迟疑,但还是扶着江自流往江家二老那过去了。   反正有村长在,江家二老还敢把江自流生吃了么。   楚年扶着江自流过去,江爹却绷着下颚线,阴沉地发了话:“我们爷俩进去说话。”   说完,率先往堂屋走去。   楚年:“......?”   好家伙,“爷俩”,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好意思说“爷俩”啊,演什么父子情深呢......   楚年抬头看江自流,江自流表情没变,是要跟过去的意思。   楚年内心打着鼓,还是顺从了江自流的意思。   进堂屋后,楚年一眼就看到那张抵在案下不常用的厚实大桌被拖了出来。   肯定是老两口以为今天预谋的坏事能成,特意拉开桌子,准备事成后要庆祝。   楚年嘲讽地瞥了瞥唇角。   江爹人已经于桌前坐下,坐下后,大手一拍桌面,脸上表情仍是要吃人的阴沉样子。   村长在这,他也只能摆摆脸色,楚年才不理会,扶江自流坐到江爹对面的长椅,然后打算自己也坐下。   可是却被江爹喝止了:“你出去,我们爷俩讲话,你在这干什么?”   楚年眉头一挑。   江自流握住楚年的手,看着江爹的眼睛:“他是我的夫郎。”   话音落,江爹明显地哽了一下。   江自流:“我不会瞒他。”   说完江自流歪头咳嗽了两声。   他的身体依然虚弱,马志成本来不赞成他下地的,但听到楚年在外面说了这样的事,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二十亩地里,有五亩不属于你们,我理应带走。”咳嗽完,江自流平静地对江爹说了这句话。   “我就猜到你没安好心。”江爹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扯起嘴角冷冷地笑:“呵呵,本来以为你这个怨种死定了,才会一不小心在你面前说漏了嘴,没想到你这个白眼狼,都快死了,天天躺在床上,还绞尽脑汁地想着吞我们家的地!”   江自流没什么波动,听着江爹把话说完后,只说:“村长就在外面。”   江爹咬着牙地骂道:“贱种!”   桌上放着水壶,楚年伸手拿起水壶,掀开盖子就往江爹的脸上泼了去。他的动作很快,没有分毫犹豫,没给江爹丁点闪躲的机会,一壶水哗啦下去,把江爹泼了个稀里哗啦。   “嘴巴放干净点好吗?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说的这么脏我帮你洗一洗!”   楚年拎着茶壶,绷直身体,做好只要江爹敢起身想打自己就第一时间往外跑的预备。   但楚年猜测江爹不会动手。   果然,江爹被泼得一整个呆滞了,转瞬间反应过来后,轰隆一下踢开长椅蹦起来,扬起手就要扑过来打楚年,却又在倾身后血红着眼睛顿住了。   只是...   楚年虽然预料到了江爹的反应,却没预料到这分秒之间,江自流居然蹭一下站起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江自流这力量来得猛,哪是现在的身体状态能承受得住的,在江爹停手后,江自流便颓然往下一坐,剧烈地咳嗽起来。   楚年:“......”   “夫君,你别激动啊!”楚年连忙给江自流抚背顺气。   楚年忍江爹很久了,要是没有九成的把握江爹不敢还手,不会在分家之前给他泼上这么一下。   自己又不傻,难道忍了这么久了,临要走前,还非得吃个亏挨顿打?   就是没想到江自流的反应会这么应激,让楚年又好笑又感动。   “我就说你们的心怎么能狠毒成这样,我夫君果然不是你们亲生的。”楚年手没停,眼神落在湿漉狼狈的江爹身上,替他们两个刚才隐晦的对话结了案。   刚才这一番对话,江自流和江爹虽然谁也没有亲口说出“不是亲生”的字眼,却已经是把事实板上钉钉给坐死了。   自己猜测是一回事,真正听到事实又是一回事。   江自流的确不是亲生的。   楚年想不通,不就是为了五亩地吗,至于弄来一个婴孩假装添丁欺骗村子吗?   更可气的是,搞来了孩子也不好好养,极尽虐待,不干人事,实在是太可气了!   这种秘密,江家显然是准备带进土里的,要不然江爹也不会把江自流喊进堂屋说话。   所以,别说是泼他一脸水,就算给他一拳,他也不会冒然惊动外面的村长。   呵,既然自作孽,那就受着哑巴亏吧!   楚年还是气不过,狠狠骂他:“你们可真刑啊,就不怕死后下地狱被剥皮吗!”   江自流喘了会儿,勉强把气顺过来了。他轻咳着,继续把目光投到江爹脸上,没有一丝要退让的意思。   江爹说错了。他没有早就打地的主意。   他病体沉疴,何尝不是以为自己看不到来年的春天了?若非楚年的到来,若非楚年在这个地方受尽委屈侮辱,他怎么会图那该死的五亩地?他只是在发现自己逐渐恢复力气后,想要替楚年着想罢了。   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江自流自己也是决心要带楚年分家的。   ... ...   楚年他们进去堂屋后,罗德山师徒和村长在院里说起话来。   先说了会儿江自流的身体状况,马志成是连连摇头,表示可惜,就连村长听了都叹了口气。   然后又说到楚年分家之后,该在哪儿落脚的问题。   罗德山既然能说出让楚年立刻分家的话,就是没太怕这个问题。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屋子也是能盖起来的,大不了先让楚年他们夫夫在自己家住着,等有钱了再搬出去盖屋就是了。   村长不是很赞成:“远香近臭的,你现在喜欢这孩子没错,可要真是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会烦的。”   “那直接租村里闲置的农屋呢?”马志成便把楚年问过的事问了村长。   村长沉吟:“这肯定是得人家愿意才行。”   马志成看了眼堂屋后门,说:“我也稍微打听了一下,村东头的罗二家的老屋不是没人吗,罗二跟江家老两口有过过节,没准愿意帮这个忙呢?”   村长笑了:“你也说了有过节,怎么还会帮江家的儿子。”   罗德山说:“这都分家出去了,闹成这样,以后还能好?帮江自流也算是给江家老两口找不痛快了!”   师徒俩倒是想法一致。   村长:“我看悬,就算这样,也还得开出个能让罗二愿意的条件啊。”   三人帮忙出主意,过了会儿,楚年他们从堂屋出来了。   先出来的还是江爹,江爹的头发上和衣服上湿了好几块,肉眼可见的狼狈,紧跟着的楚年和江自流倒是没什么事,就是江自流看着很虚弱疲倦,于是马志成抄起椅子过去,示意楚年先让江自流坐下,少点挪动。   江爹不仅狼狈,面上表情也很僵硬,连嘴唇都发紫。看来,在堂屋里的一番谈话并不愉快。   “这是怎么弄的?”村长意思意思地问了问。   江爹:“......”   江爹自然是什么也没说,真就是哑巴亏吃到底,憋的快要内伤了。   “村长,他们家改口了,我夫君分走五亩地,不是分文不取啦。”楚年说。   楚年也累了,懒得再多折腾,看江爹还在挣扎,干脆帮他说出了来。反正在里面看他气得要死但又没办法的样子也看够了。   江爹翻了个白眼,人都在打颤。   罗德山哈哈笑起来,也不问老头子为什么改了主意,大手一拍村长,扬声说:“那还等什么,签字画押,定下来!”   江爹:“罗、德、山......”   村长没急着表态,不动声色瞟了眼江自流。   罗德山还在拾掇村长搞快点。   正好屋里的江四在此时醒了,哇地一声扯开嗓子开始嚎哭,跟着之前被江爹推远的江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小小的院子里是几人欢喜几人愁。在这样的情形下,村长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于是拍了板,宣布江自流夫夫分走江家五亩地,从今日起正是跟江家分家,择日他会跟村子里的人再来具体处理这些事。   院子里的哭声更大了。   只有江爹没哭,但他的表情比哭了还难看,终于是破口大骂起来,骂上天,日天日地日祖宗,全是亲切问候。   ... ...   分完家,几个人赶紧离开了乌烟瘴气的江家。   村长还有事,先行一步走了,剩下罗德山招呼楚年和江自流去自己家吃饭,说是要帮他们好好庆祝一下。   楚年感激地心都要融化了,迎着罗德山慈爱的眼神,很是真诚地表示:“老爷子,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一定会回报你的。”   罗德山哈哈,说:“那不如拜师喊师父吧!”   楚年:“......”   “哈哈哈哈。”看到楚年窒住,罗德山又笑了几声,说:“好了,不逗你了,说了让你考虑考虑,你只要放在心上好好考虑一下就行。”   “师父,借到板车了,咱们回去吧。”马志成从江家隔壁过来。   马志成是个心细的,知道楚年夫夫没地方落脚,罗德山肯定是要把他们接到自己家的。江自流病着,他便先一步出了江家,去到隔壁邻居家借板车。   邻居家是沈青他们家,听马志成要借车,夫夫俩连人带车出来,在旁边帮衬着。   汉子把车刷了刷弄干净,又从家里拿了床被褥垫在上面,然后帮忙把江自流扶上车,顺带要马志成也上车。他拍拍自己的腱子肉,笑着说自己力气大,拖两个人不成问题,非要把他们送过去。   沈青则拉起楚年的手,笑着跟楚年说这下有福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过了这么久糟心的日子,现在被周围的善意包裹着,坚强如楚年,鼻子也有些发酸。   “谢谢青哥!”   “谢什么,以后没事来家里坐坐。”   “好!”   板车很快上路,楚年走在最后面。   楚年回头看了眼江家紧闭的后门,那里面似乎还是在呜呜咽咽的哭,而他,终于离开了这座牢笼。   ——   到了罗老爷子家后,罗德山直接对楚年说:“年儿啊,后院有三间客房,你看看喜欢哪间,选一间,跟你夫君暂时就在这住下来。”   虽说收徒暂时没成功,但这名字改口喊“年儿”后,怎么喊怎么亲昵,罗德山也就继续这么叫着了。   楚年惊诧。   罗老爷子看了好笑:“那不然呢?你现在能有地方去?没地方去就先在这儿住两天,休息休息,江自流的身体也需要调养......哎,这可能就是一辈子调养的事了,你不得跟着好好学学?”   “......”楚年连忙把罗德山拉近了一点,小声说:“老爷子,您可千万别在我夫君面前说这话。”   罗德山瞪眼:“这么护着呢?连说都不让说?”   “...不是这个意思。”楚年嘴角一抽。   谁知罗德山转身就往江自流那儿过去了。   楚年:“???”   楚年不知道罗老爷子想干嘛,赶紧跟上。   罗德山看楚年亦步亦趋地跟过来,笑着打趣他:“干嘛看这么紧?怕我吃了他不成?”   楚年:“老爷子!!”   倒是江自流,看到罗德山过来,扶着藤椅两边的扶手,想要起身站起来。   “你别起来了,不用折腾。”罗德山快走一步,摁住了江自流肩膀,没让他起来。   江自流懂礼节,罗德山自然是满意的。   再说罗德山又不是刻意来为难江自流的,只是楚年是他真心疼爱的孩子,是想要收到膝下做关门弟子的,看到楚年对江自流这么好,他才想要过来捶打江自流两句。   故意板起脸,罗德山说:“江自流啊,按理说,今天是你们夫夫俩分家出来的第一天,是个值得高兴的大好日子,老头我不该说这个话,但年儿是我器重的好孩子,我丑话还是要放在前头。”   “您尽管说。”江自流注视着罗德山,一副认真听讲的表情。   罗德山看江自流态度很好,心里点了点头,面上却绷着没松,还是严厉敲打说:“以后你们夫夫俩自己过日子,刚开始日子肯定不那么好过,但无论怎么样,你要是敢给年儿一点脸色看,要是敢对他不好......哼哼,到时候可别怪老头我不客气!”   楚年:“!!!”   罗德山一番话下来,让楚年的一颗心又酸又胀,都快要炸开了。   楚年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没有过真正的家人,他一个人摸爬滚打着野蛮长大,何曾被人这么真情实感地维护过。   这会儿,在这里,捱过了江家的糟心事后,竟然被罗老爷子当成家人一样的照顾维护......实在是百感交集。   楚年还在感动,又听到江自流说话了。   江自流没有起身,但抬起了右手,举过头顶,说:“我的命是夫郎给的,这辈子绝不会辜负夫郎,只有夫郎负我,不会有我负他。”   他的声音还带着沙哑,却极认真诚恳,堪比发誓。   楚年:“!!!”   倒也...不用这么严肃吧!   一个个的搞得这么严肃,要我这个当事人摆出什么表情才好啊!   楚年的鼻尖又开始发酸,表情管理都要超纲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瑞文夫夫的雷雷~ 第44章 温馨 二更   罗德山也没想到江自流会说得这么郑重其事, 这搞的,好像自己真是个坏人似的了......   不过倒也挺好,罗德山捋了捋胡子, 满意道:“那你们小两口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 江自流和楚年都没有吭声。   楚年微微低着头,鼻尖有点红。   江自流关切地看着楚年。   罗德山:“......”   看看一左一右这俩闷瓜,罗德山意识到自己一个老头子夹在人家小两口中间,好像...挺碍事的?   笑了两声,罗德山让楚年自己去选客房,说等会儿饭好了喊他们吃饭, 便乐哈哈地回东厢歇着去了。   罗德山就罗英卓一个独子, 至今未婚配,马志成虽早成家, 但孩子都到膝盖高了,他老人家已经很久没感受过新婚小两口之间微妙又黏稠的气氛了, 这会儿连带着感觉自己仿佛都一下年轻了好几岁。   罗德山离开,前院里剩下楚年和江自流独处。   楚年跟江自流独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天天一张床同塌而眠, 都快要习惯了, 但在江自流能开口后独处, 还是第一回 。   偏偏江自流刚才像发誓一样说的那样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给命不给命的...楚年心说自己一开始全是为了自保才拼命想让江自流活下来的,到了后面虽然夹带上了丁点的私人同情, 但总归担不上江自流说的这份重量。   何况, 这辈子都不会辜负什么的......   等等?   楚年一愣,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江自流一直在关切楚年, 看他低垂着小脑袋没说话, 忽然间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己, 抵着唇轻咳了两声,问:“怎么了夫郎?”   楚年直直看着江自流:“......”   江自流不解,乌黑的双眸认真瞧着楚年。   楚年:“.........”   楚年:“!!!”   楚年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   他跟江自流一块儿从江家脱身分出来了!   之前一直说分家分家,楚年其实都是在想着赶紧离开那安全都成问题的魔窟,这会儿安全有保障了,整个人松弛下来后,才发现后果有点崩离计划。   哦,哪是“有点”,实在是“离远了”好么!   在楚年的计划里,最稳妥的做法当然是让江自流跟自己和离。虽然给江自流治病后,总忍不住会想江自流一个人怪可怜的,也有考虑过把江自流也先带出魔窟,可毕竟都只是想想!   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竟然木已成舟了。   听着罗德山一口一句“你们小两口以后要好好过日子”,楚年都觉得不真实,好像自己跟江自流真就是一对情比金坚的恩爱夫夫似的......   有点麻,楚年问江自流:“...你刚才说了啥。”   江自流长睫抖动两下,说:“怎么了夫郎?”   楚年还是麻:“...不是这句,是这句上面那句。”   原来是在问誓言?   “......”江自流瞧着楚年,抿了唇,耳根下面慢慢爬上一层薄红。   刚才被罗老爷子敲打,江自流想也没想,直接就把心里的想法坦诚说了出来。   可现在当着楚年的面再说一遍......还怪不好意思的。   楚年就这么看着江自流。   江自流的脸庞开始发烫。   他看出来了,夫郎是真的想再听一遍。所以,原来夫郎喜欢听这种话吗?   虽然不好意思,但既然夫郎喜欢......   江自流目光跟楚年的相互交织,干燥的薄唇一抿,说:“我的命是夫郎给的,这辈子我绝不会辜负夫郎,只有夫郎负我,不会有我负夫郎。”   认认真真地重新说了一遍。   这一次没有罗德山在,江自流声音放轻了不少,不再是近乎发誓样的郑重其事,多了份柔软的温情,更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在对自己心爱的情人许下承诺。   楚年眼神闪烁了两下。   因为江自流的喉咙没好全,所以他的音色发哑,声线仿佛带着层毛边儿。   以前拍戏的时候,什么样肉麻的台词楚年没听到过?名气上来后,更是被各种奔放的粉丝表白过。楚年听着看着,即便当下笑笑,后面很快也就没了什么波澜......   可现在,跟江自流面对面地站着,听着江自流沙哑的话,那声线里的毛边儿好像直接擦到了楚年的心里。   楚年不禁把头扭了过去,闷声说:“...老爷子催我选客房呢,我先去看看客房了。”   说完没给江自流再说什么的机会,转身就往后院跑了。   江自流一愣。   没想到自己把夫郎给说跑了?   江自流:“......”   ...是不是我说的不太好听?夫郎不爱听?   ——   选好客房后,楚年也没闲着,打了水,把脸和手都洗干净,就跑去厨房帮忙了。   罗老爷子对他好,他不能白白受着,总要做些什么才能安心。   厨房里在忙活的是马志成夫妻两个。   楚年知道眼前这个妇人是马志成的妻子后,嘴甜地叫了一声:“马婶好。”   罗红梅早就听马志成说起过楚年,现在看到人,听到他招呼自己,冲他笑笑,哎了一声答应下来。   罗红梅一般不怎么过来罗德山家里,平时有马志成在这边照顾着就够了。但今天是特殊的日子,罗德山说要给楚年庆祝,马志成便回家把妻子叫过来一起帮忙,想着也好多做几个菜。罗红梅更是从家里挑了只养的老肥的母鸡带过来,刚宰了,正在盆里放血,准备一会儿烧了吃。   看到楚年跑来厨房,马志成问:“年哥儿有事?”只当是他客房那边出了什么事,才来找自己。   “不是,没事。就是没事了,所以想过来帮忙。”楚年摇摇头。   一听楚年是进来厨房帮忙的,马志成和罗红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   马志成说:“今天是给你庆祝的好日子,哪用得着你来下手帮忙,你快出去玩儿去吧,陪陪你夫君也好。”   罗红梅也接话道:“是呀,这里交给我们来就好了。对了,你是喜欢吃烧鸡还是喜欢喝鸡汤呀?正好鸡杀了我还没料理呢,你看看你想怎么吃?婶子给你做。”   楚年心说完了。   他们怎么能这么好,鼻子又开始往上泛酸了。   楚年看到灶台上放在篮子里的菜还没弄,主动卷起袖子,站过去就开始择菜。   他说:“反正我也没事,就让我一块搭把手吧。”   马志成好笑:“你这孩子,哪有人抢着干活的?”   “要么说师父喜欢呢,确实招人喜欢。”   罗红梅毕竟是女人,心思要比马志成细腻些,知道楚年刚过来,应该是心里有些拘束,便把马志成往外面一推,说:“你出去吧,这里交给我跟年哥儿就行了。”   马志成一听,笑不出来了:“红梅?你这做法不对吧?你不该是跟我一起把年哥儿往外轰吗?怎么这么快就变脸倒戈,改成轰我出去了?”   罗红梅才不吃马志成这一套呢,直接把他推出了门,说:“行了,给你偷懒还不高兴,哪有你这样的。”   “别推别推,腿疼!”   “腿疼还不赶紧去歇着?别到了下雨天又要我给你揉腿!”   马志成半推半就的,就这么被妻子从厨房里赶了出去。   楚年在里面看着他们都老夫老妻了还这样拌嘴,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扬。   情绪是会传染的,在江家压抑难捱,到了这里,看到马志成和罗红梅和睦恩爱,楚年也跟着觉得开心。   罗红梅把马志成赶了出去,回过头来就看到楚年在偷笑。   刷刷刷地走过来,罗红梅毫不客气地往楚年鼻子上刮了一下,没好气道:“好哇,居然敢取笑你婶子?婶子生气了,不炖鸡给你吃了!”   她开玩笑一样的佯怒,一下子就拉近了跟楚年的关系。   听到厨房里传来阵阵笑声,马志成在外面也笑了出来。他被无情地赶出来,没什么事干,略一想,索性就钻药房里去了。   正好给江自流复诊了一次,有几味药想要调整一下,便去重新配方子给江自流熬药。   罗红梅和楚年两个人在厨房里忙,很快就做出来了一桌子菜。那鸡最后还是被炖成了汤。因为楚年不挑,问到罗老爷子更喜欢喝鸡汤后,果断就选择了炖汤。现在最后一道菜在锅里翻炒,等出了锅后就都齐了可以开饭了。   除却蔬菜鸡蛋,又是猪肉又是鸡肉,还有昨天买的还没来得及杀的鱼,四大三小一汤,整八道菜,都快赶上别人家过年了。   把菜一样一样地端去客厅往饭桌上摆的时候,楚年瞥到了后院里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都窝在墙角树根那玩儿。   男孩五六岁大,手里拿着根树枝,戳地上的蚂蚁;女孩大点,约莫八九岁,摇着脑袋,头上两条盘起来的小髻一晃一晃的,手指往弟弟的脑袋上直点,教训他说:“你又在打蚂蚁!不许打了!不然我要告诉爹爹了!”   楚年噗嗤一下笑了出声。   闻声,两个孩子看了过来。   看到楚年手里端着香喷喷的五花肉,男孩的眼睛一下子闪亮,不跟蚂蚁玩了,丢掉了木棍,起身撒丫子就往楚年这儿跑。   “肉肉!”   扯着稚嫩的嗓子,男孩张开双臂要跟楚年要肉吃。   结果还没碰到楚年呢,就被姐姐扼住了命运的后颈。   女孩嘟着嘴,拉住弟弟又教训他说:“娘说了,肉肉必须坐到饭桌子上才可以吃!”   说完,自己很没骨气地小小吞了口口水。   但比起肉,更让女孩在意的是楚年。   女孩盯着楚年的脸,说:“我记得你,上次骗人的那个大哥哥!”   楚年:“......?”   女孩哼唧了一声,说:“大哥哥是骗子,阿妞记着呢!”   楚年有点懵,问这气呼呼的小女孩:“我什么时候骗过人了!?”   阿妞看楚年居然忘记了,更加义愤填膺了:“大哥哥怎么记性还不好?上次你带我们老鹰抓小鸡,让我当第二只老鹰,结果我把人全都逮住抓到了,你还是一直没出来,我们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你!”   楚年:“......”   楚年想起来了。   是那天出去村子里转悠的时候碰到的小孩儿。   好家伙,这群小孩,游戏都做完了,还没把自己给忘了吗?   一想起来,楚年再看这小女孩就有印象了。好像是那天一群小孩里岁数最大的那个小姑娘。   阿妞皱着鼻子,指着楚年控诉:“哼,大哥哥你长得好记,阿妞可没有忘记你!哼,你说好了要给我们糖吃的,结果跑了!你耍赖!”   “我什么时候说给你们糖吃了,我哪来的糖啊。”楚年有点哭笑不得,哪能想到这孩子不仅没忘,居然还记仇呢。   正好罗红梅也端着盛着鸡汤的砂锅出来,看到自家女儿正仰头指着楚年说话,眉心一跳,问:“阿妞,你带着弟弟干什么呢?为什么要拦着年哥儿的路?”   “啊?娘?你们认识啊?”阿妞一呆。   罗红梅望着她:“不然呢?”   阿妞:“......”   阿妞立时变了副脸,朝罗红梅撒着娇说:“娘,是弟弟要吃肉肉,我拦着不让呢。”   弟弟:“啊?”   说完阿妞又回过头看楚年,跟楚年挤眉弄眼起来。   楚年一时间没搞清楚小女孩是啥意思。   阿妞看楚年不太懂的样子,小嘴撅起来,抓他的衣摆,小声又急促地说:“大哥哥,我不生你的气了,你也不许跟娘说我在外面找你要糖,好不好?”   楚年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他看这小女孩很厉害的样子,没想到是个外厉内荏的,在外面孩子王似的,在家里可怕娘亲了。   还有,原来她也知道小孩子不该在外面找陌生人乱要东西啊!   阿妞看楚年只是笑,不做表态,而娘亲又端着汤往这边过来,小手攥着楚年的衣摆摇晃,急急说:“我不生你气了,还把弟弟给你玩,你不要跟我娘告状,好不好嘛!”   “啊?”男孩又啊了一声,懵然地看着姐姐。   楚年都快笑死了。   这女孩怎么这么逗?而且居然是马叔的女儿?   罗红梅没听到女儿跟楚年在嘀咕个啥呢,只当她也是想吃肉,走过来把她外旁边赶:“去去去,找你爹去,别在这挡着娘跟你们年哥哥做事。”   楚年觉得这小女孩还挺好玩,看她又急又怕,还想跟自己讨价还价呢,朝她一眨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端着手上的一盘五花肉先往客厅走了。   阿妞:“!!!”   罗红梅可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么件事,她跟在楚年后面,看他笑得这么开心,有点乐了,问:“年哥儿喜欢女孩啊?”   “嗯?”楚年没反应过来罗红梅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罗红梅:“我看你跟我们家阿妞挺来缘的?”   楚年差点又笑出声,心说这叫投缘嘛,这叫“一个糖引发的乌龙”。   但知道阿妞估计是怕罗红梅,楚年吓唬她归吓唬她,没真的要把她给举报了,只跟罗红梅解释说:“之前我在村里跟阿妞见过一面,没想到这么巧,阿妞是婶子你的女儿,她确实很...机灵可爱,哈哈。”   罗红梅听到女儿被夸,笑着摇头,说:“哪里可爱了,皮死了,可难管教了。不过我看别人家的女儿确实都挺可爱,年哥儿要是喜欢女儿,不如自己生一个。”   楚年:“!!!”   嗯?这个话题,是不是跳跃的有点大?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团子一枚,布丁,月照泉的浇水~ 第45章 交杯酒 想让他更好   楚年还没说话呢, 罗红梅倒是先期待了起来:“你们夫夫俩长得都俊,将来要是生了个女儿,肯定好看!”   “婶子, 你想得也太远了!”   楚年跟罗红梅前后脚进了客厅, 他赶紧止住罗红梅别再继续往下说了。   这要是让马志成听到了,到时候又得委婉地劝自己禁欲!   要是有欲也就罢了,八字都没一撇,被人说禁欲啥的还是算了吧。   不过马志成刚才还在客厅,这会儿人却没了影。   罗红梅笑嘻嘻地打趣了楚年几句,把桌子上的菜盘摆了摆, 对楚年说:“我去喊师父, 你去接你夫君,人都齐了咱们就可以开饭了。”   “好。”楚年点了头, 出去找江自流。   江自流正和罗德山还有马志成在药房。   楚年找到他们,走进了药房。   药房里常年收着各种草药, 摆在药柜里、分装在地上、还有摆在簸箕里,加上平日里熬药煎药也都在这里,故而房中永远都是一团清苦的药味。   楚年一直在厨房里忙活, 身上沾上了菜香, 一进来, 三人便把目光投向了他。   马志成朝楚年招手:“年哥儿来得正好,师父正在跟我们商量后面治病调养的方法。”   开始罗德山是说不插手, 让马志成管就行了的。但现在江自流都到自个儿家里了, 就在眼皮子底下,他也就跟着看了看。   罗德山和马志成不愧是师徒, 两个和和气气的人, 一碰到药理相关, 表情都会变得严肃深沉,他们这样,虚弱的江自流在榻上正襟危坐,看起来怪招人疼的。   楚年问:“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马志成背对着江自流,用眼神询问楚年要不要出去说。   楚年看了一眼江自流,见罗德山正在跟江自流说话,点了头,跟马志成一块儿出去了。   两人来到药房外面,马志成叹了一口气。   楚年看到马志成一幅严肃的表情叹气,眼皮就开始跳。   马志成:“既然是单独在你这儿,我也就不委婉了,好的坏的全都跟你讲清楚。”   楚年做好了心理准备:“马叔请讲。”   于是马志成一板一眼地跟楚年分析了利弊:“江自流这个身体吧......”   一番话说完后,楚年明白了。   马志成的意思依然是江自流的病想根治很难,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不可能。往后余生,江自流只能靠喝药吊着,三分药七分养,得十年如一日的调理着。而就这还是好的,要是坏起来...感染个风寒什么的,或者其他什么的疾上加疾,牵扯到这病根,一个倒霉,可能就没了。   其实楚年知道,郎中嘛,肯定是要把最好和最坏的可能性都告诉家属,这样不论是有哪个万一,家属都提前有所准备了。   但知道是一回事,真的听到一句句话从马志成嘴里说出来,楚年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   马志成看楚年明眼可见的低迷起来,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心说要是能有白鹤灵芝就好了。   白鹤灵芝就是马志成所谓的奇迹。   可奇迹...奇迹之所以叫奇迹,不就是因为普通人一辈子也未必能遇上吗?虚伪缥缈的奇迹,又怎么能当真......   罗红梅从客厅那边过来,看到马志成和楚年两人在药房外的廊下站着,纳闷地朝他们喊:“这都半天了,你们怎么没人过来吃饭呀?年哥儿也是,你这喊他们来吃饭的,怎么自己也唠上了?都快来吃饭呀,一会儿菜都该凉啦。”   “这就来!”马志成答了一声。然后对楚年说:“走,咱们先去吃饭吧,饭还是要吃的。”   楚年扯起唇角对马志成一笑,说:“嗯,后面还要劳烦马叔和老爷子费心了。”   马志成怜爱地看着楚年,愈发觉得这孩子心智坚韧。   实则是楚年很快就想通了。   以后是以后,以后自然要顾虑,可每一个当下也足够重要啊!对江自流来说,离开了那个猫嫌狗弃的江家,就算再糟,还能糟到哪儿去呢!   回去药房,楚年要扶江自流起来去吃饭。   江自流却突然说:“我想,我还是不上桌的好。”   这话一出,本要先一步跨出门的罗德山停了下来,回过头疑惑看着江自流,问:“为什么?”   江自流苍白着脸色,咳嗽了声,说:“我病体支离,又总咳嗽,怕影响了你们的兴致。”   楚年扶着江自流的手一下子紧了几分。   江自流之所以让楚年心疼,就是因为他的处境已经低到谷底,也依然会为他人着想。   楚年太懂这种感觉了。   在孤儿院时,总有那么一种孩子,怕被别人嫌弃,怕惹得别人不高兴,永远顾忌着他人的情绪,永远小心翼翼,永远把自己放在最低和最后,以为只要这样,便能得到他人的满意,便能赢得他人递来的一丝好。   在江家长大的江自流,处境会比孤儿院的孩子好到哪里去?   然而还没待楚年作何反应,罗德山发了话:“说什么傻话呢,今天这顿饭就是为你们两个庆祝的,你不上桌子怎么行?”   马志成跟着在旁边说:“是啊,你虽然生着病,可这病又不会感染给别人,不打紧的。你们罗婶做了好几道拿手好菜给你庆祝,你夫郎也在旁边打下手帮忙来着,各个都是高高兴兴的,说什么扫兴不扫兴的,都快来吃饭。”   楚年:“......”   楚年自诩还算会说话,但面对老爷子和马叔这样的关怀,心里暖洋洋的,一时间居然嘴拙,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罗红梅又从客厅跑了过来,她没进药房,只在廊外朝里张望,问:“师父,你们在说什么呀,等吃完饭再说不行吗?菜都要凉了......”   罗德山笑:“赶紧去吃饭吧,别把两个小娃娃给饿着了,年儿,带你夫君一块儿过来。”   说完,也不给他们机会再推辞,直接拔腿就走了。   马志成也跟着往外走,跨过门槛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险些跌倒,还好被罗红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罗红梅既担心又生气,小声埋怨他怎么不看着点。   楚年心尖上都是暖的,抓着江自流的手,笑着对他说:“走,我们也过去吃饭。”   江自流反握住楚年的手,看着楚年,眼眸里同样闪着情绪。   “老爷子对我们这样好,推辞反而会让他不高兴,等以后我们好起来了,多报答孝顺他老人家就是了。”楚年扶起江自流,搀着他往客厅走。   楚年现在搀扶起江自流,已经没有最开始扶他出门时那样困难了。   所以即便马志成把最难听最坏的打算都说了出来,楚年也还是保持乐观,觉得一切只会越来越好。   毕竟,凡是不会比以前更糟的,都能算是赚了。   ... ...   客厅里,大家都已经在饭桌上落座坐好了,马志成家的两个孩子最小,坐在最下座,背对着客厅的正门。小孩子沉不住气,看到大家都不动筷子,还在唠着嗑等人,馋的频频转身往门口看。   等终于看到楚年跟江自流扶持着过来了,阿妞哇了一声,眼睛灿亮灿亮的。   “哇!哥哥好好看!比哥哥还好看!”   “说什么呢,几岁大孩子天天盯着别人好看不好看,坐好!”罗红梅忍俊不禁,把阿妞的头掰过来,不许她再扭来扭去。   阿妞撅了嘴,敢怒不敢言,便去捏弟弟的脸:“哼,我们家就你长得最丑了!快点长大变好看!”   弟弟懵懵:“啊?”   楚年和江自流入了座后,注意到罗英卓没在。   罗英卓又不在家?   楚年不动声色看向罗老爷子。   罗德山的心情很好,大手一挥,说:“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自己动筷子。”   马志成在旁边说:“英卓不是拿酒去了吗?也快过来了吧,再等他一会儿吧。”   楚年:原来是在家的呢。   罗德山荣光满面,说:“那臭小子,往常让他干个什么事比登天还难,刚才让他拿酒,虽然不高兴,倒还是乖乖去做了。”   马志成笑:“英卓也知道今天是给年哥儿他们庆祝,我看他们俩关系挺好,英卓肯定也是高兴的。”   楚年嘴角一抽,心想,自己跟罗英卓的关系,算好...吗?   不过,知道老爷子和罗英卓没有闹变扭,楚年还是很乐于见成的。   这杂七杂八的耽误之下,直到罗英卓抱了酒坛子回来,晚饭才正式开席。   虽说拿了酒,但只有罗德山父子和马志成在喝,其他人都是以茶代酒的。一大桌子人,老的小的,不全是一家人,却胜似一家人,杯酒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让楚年恍如隔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有一个家,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吧。   这样想着,情绪上头,楚年倒了一杯茶,站起身敬了罗德山:“老爷子,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我虽然嘴笨,但所有恩情都放在心上记着呢。”   “你这要是还嘴笨,叫其他人以后还怎么说话?”罗德山笑呵呵地看着楚年一仰头把茶干了,说:“行了,我知道你现在日子不好过,但这不是刚开个头嘛,先把日子过起来,不要想这么多,就安心先在我这住着。”   当然,要是能愿意拜师就更好了!   楚年笑,又去敬马志成,一圈下来,他跟桌上所有人都碰了个杯。除了两个小娃娃和江自流。   场子上热闹闹喜洋洋的,罗红梅看到楚年放下茶盏坐下来了,趁热说:“这怎么跟大家伙都碰了杯,唯独自家夫君给忘了呢?年哥儿,不跟你夫君也碰一个吗?”   楚年:“......”   罗红梅看楚年事事都有条理,一提到江自流,突然就手足无措起来,更加来劲了,笑着起哄说:“你们小夫夫俩才理应碰一个嘛,师父你们说是不是?”   罗德山哈哈地笑:“就你坏心眼多,没看到年儿脸都要红了吗?”   楚年:“!!!”   我才不会脸红!   我是怕江自流脸皮薄会脸红好不好!   救命,真就是罗家上下全都以为自己跟江自流如胶似漆情比金坚了!   在起哄中,一直安静的江自流应声拿起了手边的茶盏。   楚年瞪眼:不会吧?江自流也上头啦?   江自流玉白的手指端起茶盏,面向楚年,说:“夫郎,这杯,我敬你。”   被起哄时还没觉得真怎么样的楚年,这下子掉进江自流乌黑的眼眸里,倒真的有点顶不住了。   在大家乐呵呵的眼神中,楚年慢慢摸起茶盏,拿起来迅速跟江自流碰了一下,一口把茶水喝进肚中。   本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半路又杀出来个罗英卓。   罗英卓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闲淡淡地挑起眉头,说:“就这?”   大家又都看向了罗英卓。   罗英卓勾起唇角,目光在楚年和江自流脸上扫过,拖长了声音说:“这新婚燕尔的,你们就这么碰杯啊?这多没意思,不得来个交杯酒吗?”   楚年:“......”   江自流:“......”   楚年都想打他:你够了喂!要是想交杯酒,你倒是自己娶妻去交啊!   罗英卓没这么说还好,他这么一说,罗红梅又上劲了,附和道:“这主意好,不愧是英卓,说得对!年哥儿,大高兴的日子,你们夫夫俩不得来个交杯酒?”   楚年扫了一眼江自流,看他连耳根都红透了,赶紧说:“婶子,你就别再拿我夫君逗乐了。”   还交杯酒呢,楚年想到自己穿来时就躺在江自流身边,别说交杯酒了,以当时江自流的身体状态,还有江家的私心,估计是连堂都没拜过。   江自流这么纯情,哪挡得住罗红梅和罗英卓这么开刷呀。   罗德山笑得撂筷子,说:“你们看吧,我就说年儿可护着他夫君了吧,哈哈哈他都要急了。”   楚年:“......!”   江自流望着楚年,瞧他一双眼睛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灵动清澄,虽然面皮上烫得不行,心里却十分动容。   江自流和楚年是没有拜堂的,这门亲事,也本来就不是给他的,都是江家在为找不着媳妇的江四在做打算而已。   楚年刚来时,是被人抬着送到他屋里的,那时他昏迷着,眼角都是泪痕,额头上还被撞出血伤,明眼人看了都知道,他是宁死也不想从了这门婚事。   江自流只当是自己耽误了楚年,是江家害了楚年。   但楚年醒来后,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远远超出了江自流的想象。   楚年把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江自流不是没有猜测过,楚年这样做,应该是有自己的什么打算。   无论是什么打算,江自流都能理解,因为没有人想被耽误一辈子,为自己做打算,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可楚年对他太好了,事事想着他,天天鼓励他打起精神,还给他找来郎中,为他看病抓药......   楚年没有必要做到这份上的。   江自流的心境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他的心脏里面破土而出陌生的情绪,情绪里的东西全都冠上了楚年的名姓,跟着希望一起,慢慢充盈了他。   听到罗家人起哄让他们喝交杯酒,江自流其实是喜悦的。   楚年叫他夫君,他叫楚年夫郎,他们就好像真的是一对恩爱的夫夫一样。   可楚年到底是怎么想的,江自流并不真正清楚。   江自流只知道,楚年大抵是喜欢他这张脸的,至于其他......   其他......   身体上,江自流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楚年每每拉着马志成出去说话时,他也都有看在眼里。像他这样的身体,跟楚年在一起,只会拖累楚年。   本想着要争口气,带楚年分家离开江家,拿走属于自己的五亩地给楚年,让楚年好歹能有个安身立命的资本,可楚年凭自己就能风神水起,更是深受罗老爷子的器重,根本用不着自己操心。   江自流一边为楚年感到开心,一边又重新在思考,他要如何才能让楚年更好?   不知道。   正是因为不知道,江自流在向罗德山保证时,才会说“只有夫郎负我,不会有我负他”。   如今已经分家,无论楚年以后会怎么选择,江自流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江自流敛目乱想间,被楚年抓住了手腕。   江自流回过了神。   就见楚年被起哄的大伙逗得哭笑不得,攥住自己的手腕说,小声地问:“那...夫君,我们喝个交杯酒不?”   对着这双盈盈澄澈的眼眸,欢喜一瞬间胀满心脏。   楚年愿意喝交杯酒,江自流怎么会不愿意?   江自流和楚年同时举起杯,他们的双臂交缠到一起,将自己手里的茶盏递到对方唇边,相视间,喂彼此喝下茶水。   茶清涩,却又比酒还要甘甜。   江自流垂下眼敛,默默想,如果楚年愿意,将来,他一定要为楚年补办一场喜宴。   要让楚年穿上真正的喜服,要和楚年喝上真正的交杯酒,要满怀欣喜地相携叩首,拜谢天地,举杯相交,秦晋之好。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鳯,呐呐呐,雪地小狐狸的浇水~ 第46章 洗澡 该看的和不该看的都看了   一顿饭吃的漫长, 其乐融融,直到天黑下来才散场。   把客厅和厨房收拾好后,马志成夫妇便该带着孩子回家了, 临要走, 罗红梅还拉着楚年在院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各自散去后,罗家大院里空荡安静下来,秋夜的风吹来凉意,但被捂得温暖的心火难消,余温滚烫。   要说离开江家后楚年最迫切的事情还有什么,就非得是洗澡莫属了。江家不是人待的地方, 还天天都往山上跑, 从魔窟里出来,楚年现在最想的就是好好洗个热水澡。   客房里有洗澡用的木桶, 热水也提前烧好了,正好可以美美洗个热水澡再睡觉。   但是吧...   古代人家里没有浴室这么一说, 平时洗澡的时候,都是把热水打到自己房间里用木桶洗的。就这还是条件好的了,条件不好的, 哪有木桶, 烧那么多水还废柴, 搞个盆洗洗擦擦就不错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罗德山家的条件虽然相当好, 客房比江家的堂屋都要大,可客房毕竟是客房, 就一屋一室, 中间也没有帘子屏风之类的格挡, 一眼望去,可观全景。   在房间里洗澡,岂不是就意味着要跟江自流坦诚相见了?   楚年:“......”   楚年偷偷瞄了江自流一眼。   这一眼,楚年注意到江自流已然十分倦怠。也是,这一天,分家搬家,各种忙碌,江自流的身体和精神应该都快要到极限了。   坐在榻上的江自流感受到楚年递来的目光,掀起眼皮看了过去。纵然疲惫,在楚年看过来的时候,江自流还是打起了精神。   楚年倏然想到,还真是要坦诚相见。   因为以江自流现在的状态,洗澡免不了自己上手帮忙的。   所以...他要把江自流看光光了?   楚年:“.........”   这...   咳咳...   江自流得多不好意思呀?   时间不等人,热水凉掉的速度也不等人,无论心里走马观花似的跑过了些什么奇奇怪怪念头,澡,还是要洗的。   先让江自流洗完睡觉,然后再自己洗!   眼眸闪烁了两下,楚年说:“夫君,不早了,我们洗澡睡觉吧。”说完,没看江自流作何反应,直接去拿桶倒水了。   木桶摆摆好,热水倒到进去,一切都就绪,楚年才看向江自流。   木桶高大,快到楚年的腰,徐徐袅袅地往外冒着白烟热气,楚年一袭靛青站在前面,烟熏雾绕的,好似眉眼都被打湿。   “夫君。”楚年喊了江自流一声。   江自流抿着唇看楚年,他们之间隔着逐渐弥漫开来的白雾,雾气中,他的脸上有一层薄红。   楚年本来还好,想着速战速决帮他洗完就好了,可江自流垂眉敛目,又漂亮又害羞,就还挺......   楚年突然就觉得有点可惜,要是江自流还像以前那样抗拒自己的接近就好了。那样自己就可以师出有名地逗逗他。现在江自流这么乖顺,反而干不出恶劣的事。   乱想了一下后,楚年心说不能再这样了,再这样水就冷了。于是不带一丝杂念的,楚年朝江自流走过去,说:“夫君,我搀你去洗澡。”   “好。”江自流低低答了一声。   在楚年过来之前,江自流自己已经做好了挣扎,一来洗澡脱衣服本就是天经地义,二来既然楚年好像迫不及待让他脱衣服,那他...就脱吧。   他总归是没有什么要瞒着楚年的才对。   故而江自流应声之后,便展开手指,摸到领口要解衣襟。   楚年怔了一下。   没想到江自流会这么爽快,反倒是楚年不自在了。   这病美人现在也是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真就是说脱就脱?   眼看衣襟就要被解开,楚年脱口而出:“...其实,还可以去水里再脱的。”   话音落,江自流指节一顿,人定住了。   长睫垂盖之下,江自流的眼里跑过一丝古怪不解的情绪。   去水里再脱?   那不就是要穿着衣服下水?穿着衣服下水后衣服不就湿了吗?湿了不就会紧紧贴在身上了吗?那会好脱吗?   江自流:“......”   还是说楚年就喜欢这样?   第一次脱衣服就要这么复杂吗?   江自流:“......”   不过既然楚年要求了,无论心里跑过了多少个问号,江自流都照着楚年说得做。手指慢慢往下挪动,重新归于身侧,江自流没怎么看楚年,低声说了一句“好”。   啊,好乖啊。   楚年感觉心都被这一声带着毛边儿的“好”字刮了一下。   而且楚年真心觉得去木桶里再脱衣服是个大聪明的主意,这样一来,江自流也好,自己也好,都不会太尴尬了。   很是满意,楚年扶江自流起来,搀扶着他和衣进了木桶。   别说,看美人入水,当真是赏心悦目。   江自流本身就是冷白的肤质,病中气色白得像瓷,每每脸红时,都是红中透粉。这会儿进去热水,滚烫的水汽蒸腾而上,热气扑到脸上,一整个像雨中被打湿的桃红花瓣,貌美的昳丽惊心。   很快,热水顺着江自流的衣服钻了进去,把衣服撑开得鼓了起来。   霎时间片片衣料在水上水下摇晃抖动,宛如开出来一朵花。花心就是江自流。江自流被热气冲得睁不开眼,氤氲的水珠笔锋一样在他脸上勾勒描摹,沿着瘦削的下颚流淌,滴地一声砸回水里。   这何止是赏心悦目,简直冲击得让人目眩神迷了。   楚年:“......”   楚年大抵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在江自流看起来灿亮又灼热,以至于江自流抿着唇,雾气腾腾中,手指蜷起又舒开,主动开始解衣裳。   ... ...   最后,还是可以看的和不可以看的...都看光了。   楚年:小脸通黄。   江自流洗完澡后,楚年给他拿了新衣服换上。   新衣服是晚饭后罗英卓给的。罗英卓不愧是花孔雀,衣服一套又一套,很多都是新的。   罗英卓没问楚年他们怎么分家了,他就是得知这俩分了家后除了五亩地外啥也没分到,窘迫到连衣服都没有多余出来能换的,实在是看不过眼,便拿了几套新衣服给楚年,让他先给江自流用着。   当然,罗英卓嘴上是不饶的,说了要楚年以后拿别的还,还顺便催了催楚年明天接着讲那天没讲完的故事的后续。   都说美人不仅看皮,还要看骨,江自流骨相极佳,即便病体瘦削,穿上罗英卓的衣服不太合身,却另有一种清风鹤骨的超俗感,只一身白色里衣,亦是皎皎若月。   楚年不难想象,若江自流身体康健些,再长点肉,该是何等风采?   大抵就是芝兰玉树的陌上好儿郎吧。   想象是一回事,真看到又是一回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江家不知道珍惜宝珠,楚年可是期待得很。   ... ...   弄好江自流后,楚年自己也要洗澡。   可能是因为刚才把江自流看光了的原因,这会儿自己要洗澡,楚年倒也......没有感到特别不自在了。   而且,江自流真正是个端正的君子,从楚年开始重新打水开始,他就在床上翻过去身,背对着楚年,充分践行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要不是他身体不便,楚年都相信他会出去门外等着。   这就很好玩。   一方面吧,誓言发过了,交杯酒也喝过了,还互相喊着夫君夫郎,刚刚更是被“夫郎”看光了,但事实上彼此间又都守着一条不说破不戳破的防线。   楚年真有些好奇江自流是怎么看待自己这个便宜“夫郎”的。   洗完澡,擦干湿漉漉的身体,把木桶收拾了,吹灭灯烛,楚年一身清爽愉悦地上了床。   这床很大,两个人睡,还能空出好大的间隙。身下的褥子是软的,再不是小破屋里硌着背都会疼的邦邦硬的凹凸不平的木板床,盖着的被子也是又大又厚实,暖和和的,仿佛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楚年躺在床上,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在黑暗里看着头顶悬着床帐的模糊轮廓,楚年心想,等把村里落脚的事情落实下来后,他也要给自己弄一个这么软的床,以后再也不睡木板床了。   正想着呢,身边隔了段距离躺着的江自流动了一下。   楚年歪头看过去,问:“怎么啦?”   江自流没有吭声。   黑夜安静,空气中是洗过澡后的清新皂荚味。   楚年以为江自流大概只是翻个身动一动吧,便没再问,也打算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流年和布丁的浇水~ 第47章 月色很美 好像从现在起,正式认识彼此   楚年闭上眼等待睡意。结果睡意迟迟没来就算了, 脑子还越来越清醒活跃。   不过也是,今天一天过得这么刺激,险象环生保住了安全, 据理力争获得了自由, 饱饱的吃了美餐,美美的洗了热水澡,现在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仍然有点如梦似幻的感觉。   旁边江自流又动了一下。   这次江自流动作的幅度其实不大,只是夜深人静,失眠的人感官比任何时候都敏锐, 一下子就被楚年捕捉到了。   江自流也失眠了吗?楚年想。   有可能。   自己一个才受过几天折磨的人, 离开江家都恨不得放鞭炮撒花,江自流煎熬了十几年, 脱离苦海心情必然十分澎湃,睡不着更正常。   两个人都失眠, 楚年便想找江自流说说话。   楚年翻了个身,侧卧着面向江自流。   江自流的睡姿规矩,楚年翻过去, 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也压住了身下的头发, 他抬起手腕把头发撩拨开来,被拨走的头发丝蹭到了江自流的肩颈。江自流半屏住了呼吸。   “夫君, 我们说会儿话吧。”楚年声音小小的。   “夫郎想说什么?”江自流声音也是小小的, 应声偏过了头。   明明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却都这样小小声的说话, 愣是弄出了一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偷私语的感觉。   不过没说什么。   因为楚年从江自流的声音里听出了疲倦。   江自流毕竟是个病人, 体弱气虚, 折腾了一天,就算心神澎湃睡不着,应该也只想躺着休息,找他说话未免不太体贴。   笑了笑,作罢。   “没什么,还是继续睡觉吧,夫君晚安。”   道了句晚安,楚年翻身回去,打算数羊。   房间里重新变得安静。   但安静得不久,江自流略显疲惫的沙哑声音轻轻响起,他说:“夫郎,晚饭时我看到马叔家的女儿,一直盯着你看。”   “嗯?是吗?我看她的时候她好像都在看你?”刚数到第十一只小绵羊的楚年眨了眨眼。   江自流沉默了下去。   楚年等了会儿,没等到下文,心里嘀咕了一下,接着数羊。   数到第二十五只小绵羊的时候,江自流又说话了。   “夫郎,今晚的月色很好看。”   “...是挺好看的。”   楚年看向了窗外,窗户纸上月光朦胧,盈盈如练,确实美丽。   可现在重要的是月光美不美丽吗?不,现在重要的是,江自流显然是在故意找话题跟自己聊天。   但兴许找不到什么好说的,思来想去,最后推到了月光上去。   楚年有点想笑,想笑之余,心情还有那么丁点复杂。   在自己体恤江自流疲倦想让他休息的同时,江自流也想扛着疲倦陪自己说话么。   好像月光覆盖到了心上,密密麻麻的情绪爬上来,把刚才数的羊全冲走了。   楚年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   突然想处理一下跟江自流之间的关系。   不想一口一个“夫君”“夫郎”的叫,有名无实不说,还怪怪的,总觉得隔着一层防线。   “我们以后要不改改称呼吧?”楚年问江自流。   楚年忽然坐起来,说得这么正式,江自流不知道他动了什么念头,但没犹豫,点头说了声好。   楚年笑:“你知道我要怎么改吗就说好?”   江自流:“夫郎说什么都好。”   楚年两眼一弯。   干嘛这么顺着自己?   “那以后我们就叫名字吧。”楚年想到在罗夫子那时,罗婶叫江自流是叫阿流来着,便说:“以后我就叫你阿流好了。”   江自流愣了一下。   “你也叫我的名字吧。”   “...阿年。”   过了会儿,楚年听到江自流叫出自己的名字。   叫名字没有叫夫郎时顺口,但听起来却更亲切,没有那么拘谨。   楚年有些高兴,好像从现在起,才真正跟江自流互相介绍,正式认识彼此。   “有什么明天再说吧,不要乱想了,阿流晚安。”声音里带着笑意,楚年心满意足地躺下了。   江自流听得楚年声音轻快,感受到了他的好心情。   虽然没太想明白叫一声名字为什么会这么开心,但既然能让楚年开心,江自流也跟着开心。   “晚安,阿年。”江自流说。   ——   早上,晨曦光照大地,和煦的光线照进房间,楚年睁开了眼睛。   楚年昨晚后来没再数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睡得还不错,一夜无梦,自然醒来。   江自流也已经醒了。   “早安呀阿流。”   楚年对江自流一笑,伸了个懒腰,率先下了床。   离开江家的第一天,阳光明媚,神清气爽,仿佛一呼吸,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自由的味道。   没有任何顾忌,楚年打了水进来,跟江自流分别洗漱了一番,便想带江自流出去呼吸呼吸清早的新鲜空气。   罗老爷子家的环境是一等一的好,后院里多是花花草草,有些花草已经谢幕,有些还正开的烂漫。   比如菊花,再比如金桂。   说到这金桂,楚年不得不又夸赞了下罗老爷子的审美。他家的这个布局设计的极为巧妙讲究。后院的天井前面是一面白墙,只种了这一棵金桂。金桂树枝曼妙,开着黄色的小花,站在白墙前面,像极了一幅白纸上生动的写意画。   写意画不仅美,还飘出沁人心脾的甜香,很难不让人心神愉悦,看之喜之。   楚年拿了把椅子放到桂树下,让江自流坐过来,享受鸟语花香。   马志成一早就来了罗家,大家都没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做早饭了,早饭是五谷药膳粥,既好喝,又养生。   自从罗德山的妻子逝世后,除非下雨下雪,或者去外村出诊,不软马志成每天都会过来给罗德山做饭,哪怕罗德山不厌其烦地说不必如此,马志成依然坚持。   和和气气地吃过早饭,罗德山和马志成都有要忙的事,楚年便自告奋勇去山上采药了。   山上还有个没拿回来的兔子陷阱呢,楚年很是惦记,要是捉到了兔子,就直接贡献给罗家一起加餐了。   到了陷阱那儿去,已经有一只兔子上钩了。   就是这个陷阱放得时间有些久,不知道小兔子是什么时候上钩的,楚年把它拎起来的时候,它已经不怎么动弹了,意思意思地蹬了蹬腿,便摆烂放弃了挣扎。   估计是饿的。   要是再晚几天,兔子都要被饿瘦了。   那多影响肉质呀。   笑眯眯地把小兔子放进草药筐里,楚年起身接着去采药。   楚年眼力好,采药这种活难不倒他,只是越贴近深山,楚年就越想进一步往里面跑。   药采的差不多后,楚年收工下山。   下山时已是傍晚,日渐西落,回到村子里后,路上会遇见往家赶鸭子家禽的村妇。   其中有两个村妇跟楚年顺路,一直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说话声正好能被楚年听见。   “有些人真是好福气,刚嫁了人就分家,分家后自己没家,还能直接搬进别人家里住大宅子,可真是好命。”   “我看也未必,这住在别人家里,天天看别人眼色,还要给别人端茶倒水挖草干活的,说是下人也差不多吧?”   “下人,下人好歹能干活呀,还有个躺着的什么也干不了的,为什么也能跟着享福啊?而且我听说那病得都快没救了,都要死了,怎么好意思去别人家里呀,也不嫌晦气......”   “哎...可能是会下迷魂汤吧,谁知道呢。”   她们这话说得不太好听。   如果只是说自己怎么怎么样,楚年也就当没听见了,可她们这样说,不仅把罗老爷子的好心善举说得跟有所图谋似的,更像是老爷子是失了智被自己迷惑才会帮忙。   再说江自流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生病,为什么要这样说他?   楚年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转过身看到两个村妇是谁后,楚年一下子就明白她们为什么会这样嚼自己的舌根了。   因为她们俩跟江母的关系大概还不错,有次楚年看见她们跟江母站在一块儿说说笑笑来着。   江母在大罗村里的人缘实在不算好,能有两个能说到一块儿的也是不容易。   本来楚年停下来,是想问问她们“这样的福气给你们要不要”的,但现在看到她们是江母的朋友,知道下次她们跟江母碰见,肯定是要提到遇到自己的事的。   到时候,不得是三个人一块继续嚼舌根?以江母的素质,少不得一顿口吐芬芳。   楚年还注意到其中一个嘴上起了泡。   这泡看着眼熟,以前楚年身边有个小助理,经常嘴上长泡。小助理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是身体素质比较差,太累了和太郁闷了的时候,抵抗力一下降就会长。   这种泡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烦。   一来长在嘴上,影响美观;二来,没那么快能好,泡一旦破了就会滋生传染到旁边,长出新的泡,很多时候一个痂刚要好,另一个泡又起来了,最惨的时候能连成一排;三来,长成这样子,吃东西可就受罪了。   楚年看这妇人嘴上已经印得整个下嘴唇都是了。   楚年突然就起了个“歹念”。   他想让江母在这个村里没有再可以说说笑笑陪她一起嚼舌根的朋友。   虽然没有办法让江母感同身受躺在破烂的小黑屋里、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那就退而求其次,让她体会一下所有人见到她都像见到瘟神一样避之不及的感觉好了。   也算,帮江自流出一口憋了十几年的恶气。   拿定主意,楚年掀起眼皮,不怒反笑,朝两个妇人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雪地小狐狸,流尽最后一滴泪,疯兔子的浇水~ 第48章 一个标题 楚年心里熨帖极了。   “两位婶子好。”楚年面上带着笑, 彬彬有礼地跟她们打起招呼。   两个赶着鸭子的妇人相视看了一眼,闭了嘴。   她们有点奇怪,楚年在前头走的好好的, 怎么突然回过头来找自己打招呼?   别是听到说话了吧?   可要是听到了, 为什么还能这么笑嘻嘻的好脸色?   再说楚年长得俊俏,笑起来又甜,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那长满嘴泡的妇人改了副嘴脸,也笑着跟楚年说:“这不是江家三子的夫郎嘛,巧了, 在这儿碰见了。”   就好像她是刚看到楚年, 之前嚼舌根的人不是她一样。   嗯,脸皮够厚, 见风使舵。   楚年在心里点头。   像这样的人,跟谁都是塑料关系, 用来对付江母够了。   “是挺巧的,我原本好好走着路,想快点回去照顾我夫君, 不曾想走着走着, 一阵阴风刮过来, 冥冥中有感应让我回头,我一回头, 就看到了婶子你。”   楚年带着笑说, 但一番话说出来,莫名有点诡异。   两个妇人几乎是立刻变了脸色。   尤其是正被楚年注视着的嘴泡妇人, 笑容褪去, 尖刻道:“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一阵阴风过去就看到了我?说的我好像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楚年只是笑。   古代人多少都带点迷信, 村子里也不是没传过山精野怪的事,这种爱嚼舌根的妇人,坏话说的多了,难免心里会有鬼,比一般人更怕怪力乱神之事。   “婶子你...哎,算了,婶子以后还是多加小心比较好。”楚年笑得神秘,在妇人的嘴上看了好几眼,欲言又止,最后放下这么句模棱两可引人深思的话,摇了摇头,转身要走了。   这谁顶得住?   嘴泡妇人直接毛了。   “等等!你什么意思?”她连鸭子都不管了,三两步跑到楚年面前拦住他。“你把话说清楚!别神神道道的,不然休想我放过你!”   楚年看她心态开始崩了,一眨眼睛,很是无辜:“说是可以说,但我怕你不信。”   另一个妇人看情况不对,且被楚年整的也有点瘆得慌,赶忙赶着鸭子跟过来,说:“哎呀,你跟他计较什么呀,把婆婆气成那样,能是什么好东西......”   楚年听了也不恼,只是笑:“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人就得凶,只要比它们都凶,它们怕了,就伤害不了你们了。”   两个妇人:“???”   什么玩意?他在说什么?   楚年叹气:“还好我够凶,所以我夫君现在才能站起来走路了,也能开口说话了,不然...没准真像你们说的,可能就没了。”   两个妇人:“.........”   夕阳逐渐下沉,漆黑的影子在地面拉得老长,两个妇人背后不知不觉冒出一层冷汗。   嘴泡妇人连额头上都出了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楚年每说几句话就要往自己的嘴上看几眼。   是的,自己的嘴上是长了泡,是怪难看的,但非得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着吗?   楚年看着两个妇人心态已经摇摇欲坠了,目光又在嘴泡妇人的嘴上瞄了一眼,幽幽地说:“一开始被缠上的时候,表现得都很明显,看你这个嘴,烂了应该快有半个月了吧?”   嘴泡妇人心里咯噔一下。   前阵子农忙,她哪有心思算多长时间?但楚年说的大差不差,好像是得有个小十天了。   这就很奇怪,本来只以为是上火,嘴上起了泡,挺正常的,想着过几天就好了,谁知一直没有好......   楚年还在说:“婶子,刚才冥冥之中我回头看到你,估计就是你有机缘,你要是愿意相信的话,以后就离江家远一点,离江家的人也远一点。我们俩毕竟不同,我比你年轻,身上的火气比你重点,但你吧......”   说着,他又不说话了。   妇人一下子更毛了,用手摸上自己的嘴唇,怒道:“你就瞎说吧!不过就是上火而已,肯定过两天就能好了!被你说的这么古怪!”   楚年笑了笑:“那你跟我一块儿走,去找罗老爷子给你看看呗。”   妇人:“......”   看病可是要钱的!家里的汉子要是知道这点小泡就去看郎中,是要打人的!   楚年:“不过看了估计只会让自己心凉,不看也是好事。”   “婶子你自求多福吧,你要是愿意相信,以后躲远点,自然就能好得快,要是不愿意相信,也可以当我瞎说。好了,说完了,信不信全在你自己,我走了。”   “......!”妇人炸毛。   楚年说完,一摆手,溜了。   这种事不能说的太过,过犹不及,就得说一点留一点,剩下的让她们自己去想,让她们自己去怀疑,才更有感觉。   楚年对自己的演技相当自信,就算那两个妇人骂骂咧咧,心里也一定埋了疑心的种子。   而且,她们不是爱嚼舌根嘛,不管是信还是不信,遇到什么人,一嚼一说,慢慢传开之后,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呢。   楚年走后,两个妇人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天就要黑了,鸭子们嘎嘎嘎嘎地叫着。   另一个妇人揉着手臂上浮起来的鸡皮疙瘩,凉飕飕地问:“他说的是什么鬼话?你不会信了吧?”   “...我当然不信啊!不就是嘴上起个泡嘛,被他说的这么古怪,当我是傻子吗?”   “说到傻子...这么说的话,你有没有觉得江家那地方确实有点古怪?”   “...什么古怪?”   “你看啊,他们家大儿子好好的,没什么问题,二儿子夭折了就不说了,但自打他们搬来之后,出生的三儿子体弱多病,四儿子脑子有问题......”   “......”   “还有哦,他们家大儿媳嫁过来这么多年,一直没生孩子,好像江家大姐自己也说过晦气什么的吧?”   “......”   “还有还有,原本江家那块地吧,就是罗家得罪了什么人才急着出手卖了跑路的......你说是得罪了什么才要贱卖了祖宅跑路?”   “......”   “啊对了!你有没有注意到,自从楚年嫁过去他们家,江家大姐的眼睛底下越来越黑?难不成...真就是楚年说的那样,被凶出来的?”   “......”   嘴泡妇人这下彻底毛了,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吓我啊!”   另个妇人一边说一边自己也害怕,颤巍巍地说:“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江家真的沾点不干净?”   “.........”   “要不...咱们以后还是...离她远点吧?”   ——   回到罗家,楚年把草药跟马志成清点了,还把兔子提溜出来加餐。   红梅婶子今天没过来了,要忙的话只有马志成一个人忙,楚年便要帮忙。   但被马志成赶走了。   “去后院歇着去吧,你一个哥儿家的,上山下山采药这么辛苦了,回来了就好好歇着,不然师父得说我不照顾你。”   楚年听得心里都暖洋洋的。   “对了。”马志成又叫住楚年,跟他说:“你今天上山的时候,我们跟江自流商量了一下你之前想的租赁农房的事。”   听到这个,楚年可就不累了,连忙问:“哦?你们商量了呀?是有什么说法吗?”   肯定有,不然马叔也不会说的。   果不其然,马志成笑着点了点头。   楚年:“怎么说?”   马志成:“只不过,没想到这事儿你还没跟江自流提过?”   “...没来得及,其实分家也没来得及跟他说。”楚年是没跟江自流说来着。   马志成笑:“那江自流对你真是百依百顺,你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先前师父还总担心他会欺负你呢。”   不是明明在说正事么!怎么又提这种话啦!   楚年赶紧把马志成拉回正事上:“马叔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说法吧。”   “说法当然是成了。”马志成笑了声,看楚年着急,没再打趣。   “成了?”楚年睁大了眼睛:“就这么成了?”   之前找马志成商量的时候,楚年听马志成说得那么困难,还以为办起来会很复杂呢。   毕竟最重要的是钱,楚年忙着给江自流治病,还欠罗老爷子人情,真的没有钱。   “嗯,你虽然没跟江自流商量过,但他自己也是个有主意的。我们商量的时候,说起村子里哪几家有闲置农屋,说到村东头罗二家,江自流就说他们家之前跟江家结过梁子,有商量的余地。   而且,原本你们分家说是分文不取,可江自流不是给争取到了五亩地吗,罗二家跟江家当初结梁子正好也是因为地的事,江自流的意思是,找罗二家租老屋,作为报酬,先把你们分来的五亩地给他们家用五年,五年里种的一切东西都归他们。”   江自流说了这个主意之后,马志成是赞成的。毕竟楚年用不着种地也能谋钱,江自流的身体,更不可能种地,用五亩地来抵农屋住,确实是不错的主意。   楚年不是很懂村子里的这些事,问:“那罗二家能愿意吗?”   马志成笑着点头:“师父中午找村长一块儿吃饭去了,下午跟村长一块儿去罗二家问了这个事,有村长出面,还有五亩地,罗二家纠结了会儿也就爽快的同意了。”   哇!   楚年的眼睛一下子灿亮起来。   “那就是说,我跟阿流能有地方住了?”   听楚年这么说,马志成笑了:“你这孩子,这话说的,要是师父听了不得伤心?就算你们在村子里暂时不能盖自己的屋,师父还能让你们没地方住睡桥洞不成?”   楚年挠了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老爷子对我们好呢。”   马志成看楚年可可爱爱的,忍俊不禁。他说:“你们夫夫小两口有个自己的窝倒是挺好的,关起门来就能过自己的日子了,而且,就算现在困难了点,要住别人家的老屋,马叔相信,你们将来肯定也能在村里盖属于你们自己的屋子的。”   楚年笑了笑。   “不过,更具体的,还要再商量商量。放心吧,有村长出面,这事能定下来的。”   马志成又跟楚年说了几句,便让楚年去后院歇着了。   楚年往后院走,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呀。   采了那么多草药不说,回来还整了江母一顿,现在又听到能落实租房的事,很难不高兴!   回到客房,楚年喊江自流:“阿流,我回来啦。”   江自流正坐在窗边的榻上,看到楚年回来,露出一抹浅淡的笑。   一进屋就得美人一笑,楚年心情更好了,眉眼都弯了起来。   楚年走到江自流的身边,被递了一杯茶放到手里。   “坐下喝口水,歇一歇。”江自流说。   这茶早就不烫了,喝起来正好,一摸就知道是江自流提前为自己倒好凉着的。   楚年捧着茶盏,心里熨帖极了。   原来自己在外面忙的时候,江自流一直在等自己回来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巴莎,疯兔子,鳯的浇水~ 第49章 日常 有点短   楚年喝了口茶润润喉咙, 发现江自流一直在看自己。   江自流长得好看,眉眼似水墨一样清朗,尤其是一双眼眸, 漆黑如玉, 噙着细碎的光亮,总像有一股拉人下陷的魔力。   任谁被漂亮美人这样温柔地注视,都会有点不好意思。   楚年放下茶盏,问他:“你该不会一直在这坐着吧,这多无趣呀。”   江自流清了清嗓子,说:“坐在这能看到院里, 没什么无趣的, 而且...比以前有趣多了。”   坐在这,一眼就能看到楚年从外面回来。   较之昨日刚能说话时, 江自流嗓音里沙哑的毛边感少了一些,能明显感觉到他的音色在逐渐恢复。   楚年眸光闪动了一下。   先前楚年就好奇江自流的声音来着, 还幻想过好几种声音,结果都不如现在听到的还没好全的有杂质的音色。   要么怎么说是美人呢,外貌, 风骨, 声音, 无一不踩在别人的审美点上疯狂蹦迪。   楚年瞄了一眼江自流,见他状态还算精神, 就想跟他多说说话。又想到江自流总是坐着也不好, 便问:“你累不累呀,不累的话, 我扶你出去在院子里走一走?”   “我也正有此意。”江自流听到楚年这么说, 撑起身子就要站起来。   江自流也想跟楚年待在一块儿, 无论是坐着,还是出去走着,亦或者躺着,只要是跟楚年一起,他的心里就觉得丰盈。   楚年看到江自流起身,顿时深感惊喜:病美人已经可以自己走动啦?   可惜并没有。   江自流是想尝试来着,并没有成功。   这一失败,让江自流抿了抿唇。   “我来扶你。”楚年连忙过去搀扶住了江自流。   楚年以自己作为支撑,江自流有了依靠,就可以顺利地站起来了。   扶好江自流,楚年再去看他,见他透白的脸上浮起薄薄的微红。   楚年有点好笑。   美人白皙固然好看,但就是这个脸呀,每次一红,藏都藏不住,别提有多明显。   楚年也不是第一回 搀扶江自流了,估计江自流这回脸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病中无力,事事要人照顾,所以不太好意思吧。   楚年安慰江自流:“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才刚几天,你恢复得已经很好啦,我们慢慢来,等再养一阵子,你就不需要我了。”   “需要的。”   几乎是楚年话音刚落,江自流就接过了话。   江自流接得太快,楚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觉得哪里不对?   需要什么?   楚年的意思是,等江自流再好点,就不需要自己帮忙搀扶了。但江自流忽然这么大反应,把他给整不会了。   又听江自流说:   “如果我的身体真的能好些,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我也就可以照顾你了。”   江自流说着就垂下了眼睑,眼眸里的星光被细密长睫挡住,看不见其中情绪。   怎么会不需要楚年?他永远需要楚年,除非楚年不要他。   楚年:“......”   以前江自流卧床不能起也不能言语,楚年自己也满是麻烦,没想过这么多,现在几句话说着,倒是让楚年意识到,江自流心里装着许多想法呢。   听到江自流说要照顾自己的话,楚年笑了出来。   按理说,这没什么好笑的,可楚年就是忍不住想笑。   挽紧江自流的手臂,承担着他一半的重量,楚年边扶着江自流一块儿往院子里走,一边对他说:“你不要想太多,你现在只要想着把身体养好就行了。还有,什么叫‘如果你的身体真的能好’?是一定能好的!”   不管马叔他们怎样悲观,楚年都要把最正向的力量带给江自流。无论以后如何,过好每一个当下,就不会愧对今生。   但同时楚年也意识到一个问题:眼看江自流的行动力比之前强了许多,自己天天在外面忙,让他一个人待着坐着,难免会胡思乱想。   是不是该给江自流找点乐子干干呀?   找啥呢?   以江自流现在的身体状况,还真不好拿主意。   ——   次日,楚年还想上山去采药,却被罗德山给拦住了。   罗德山说:“今天别去了,草药固然珍贵,可你又不是铁打的,哪能天天这么往山上跑?”   楚年挠了挠头,说:“那我闲着也是闲着呀,还不如多帮您干点活呢。”   楚年现在采药已经不跟罗德山算钱了。   之前还能用来抵偿江自流喝药的钱,现在住在人家家里,帮着干活不是天经地义么。就这样楚年都还觉得欠着好大的人情呢。   罗德山活了这么大年纪,好赖人都见过,当然能看出来楚年的心思。就因为能看出来,知道楚年是什么人,他才不愿意楚年小陀螺一样的忙碌。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楚年是他真心喜欢赏识的好孩子。   “你要是不想闲着,那就帮我干点其他的活。”罗德山说。   楚年眨了眨眼,问:“其他什么活呀?您说说看,只要我会干,就包在我身上。”   罗德山说:“那你今天去帮我磨药吧。”   楚年:“磨药?”   罗德山点头:“嗯,前阵子晒了一批剑葵,需要把它们磨成粉,没什么难的,但很枯燥,你能不能干?”   但这个活儿至少能让楚年坐下来歇一歇,省省腿。   再说江自流不也在呢么,小两口子待在一块儿,有江自流陪着说说话,兴许也没那么枯燥。   罗德山是这么想的。   楚年一听,好像没什么难度,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没问题,不就是把药磨成粉么,交给我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布丁的浇水~ 第50章 视听盛宴 书中自有颜如玉   “嗯, 那就交给你了,在药房里的簸箕上,剑葵长什么样知道吗?”罗德山问。   楚年:“知道知道, 棕色的, 皮生硬,五个角那个。”   罗德山眼睛里浮现笑意,摸了把胡子点头:“对,就是那个,捣药的臼杵就在边上,你一看就能看到, 磨好了之后倒进药柜上第四列第三行格子里的瓷坛里就行。”   楚年答下:“好的, 没问题!”   罗德山想了一下,又说:“对了, 你磨之前可以抓五六个给江自流泡水喝,生津的, 对他的喉咙有好处。”   “好,谢谢老爷子。”楚年感激的笑。   罗德山:“那你去忙吧,我也要出门了, 中午我跟你马叔都不回来, 你们不用等我们, 自己弄点饭吃。”   楚年问:“是去看诊吗?”   “嗯,就在村子里, 早上家里的儿子过来说的, 五十岁的老母亲肚子大如临盆,天天喊疼, 最近实在疼得受不了了, 没招了, 才喊我去看。”楚年问到了,罗德山就多说了几句。   楚年闻言咂舌。   “那家人也是缺心眼,非以为是怀了孩子,别说五十多岁了怎么生孩子,一个生过孩子的妇人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了吗?非要等到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疼得起不来了,家里人才知道着急,真是倒霉催的。”罗德山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怒气。   楚年:“......”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罗德山说完便回东厢里收拾收拾要出门了。   楚年也去了药房。   去药房后,很快就找到了放着剑葵的簸箕和磨药用的臼杵。剑葵这玩意儿长得很像做菜时放得八角调料,要把它们都捣碎磨成粉,估计挺耗时间的。   楚年想了下,先抓了把剑葵泡水,然后转身去后院接江自流过来。自己一个人干活无聊,江自流一个人待着也无聊,两个人做个伴,不就都不无聊了嘛。   接来江自流接后,楚年便开始着手磨药。   剑葵质地硬,楚年一次抓一把放进石臼里,先把它们敲碎。敲碎的时候,硬壳会发出咔咔的裂响,石杵碾在它们身上,重复敲碎和研磨的过程,意外地挺解压。   看楚年忙活,江自流有心帮他一起干。不过被楚年拒绝了。虽然磨这玩意是挺解压的,但太硬了,干起来怪费力气的,楚年不想江自流累着。江自流便坐在一边静静看着楚年干活。   楚年把石臼里的剑葵磨成粉后,按照老爷子的嘱咐把它们拿进药柜里收好,然后他突然发现,虽然把江自流接过来了,但其实也没说上几句话。尤其是敲硬壳的时候,自己根本就没怎么分心,这么一来,就好像把江自流晾在一边,让他换了个地方坐着无聊而已。   不行不行,得给美人找点事情做做才行。   这么想着,楚年手上的活慢了下来,他在想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江自流既不无聊,也不至于累着。   想着想着,灵光一闪,楚年抬起头问江自流:“阿流,你是不是认识字呀?”   江自流微愕,轻点了一下头,说:“略认识一点。”他不知道楚年怎么问起这个。   “那你喜欢看书吗?”楚年又问。   江自流抿了一下唇,说:“以前在罗夫子家里,看到过书。”   江自流声音里没什么起伏,听不出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不过楚年一直瞧着他呢,没有错过他眼睛里亮起来的光。   看来是喜欢的。   楚年笑了,心说知道该给江自流找什么乐子了。   把手里的东西暂时放下,楚年说:“你等我会儿,我给你借两本书过来。”   说完,楚年跑出药房,直接去找罗英卓。   罗英卓那儿书多呀,正经的不正经的都有,上到四书五经科举范本,下到下里巴人各类话本,随便借两本估计就够江自流消磨一天时间了。   真是,怎么早没想到呢,要是早想到了,江自流早就不至于这么无聊了。   但是,楚年显然忘记了一件事。   那就是,罗英卓他......爱睡懒觉!   拍了两下西厢的门,毫无反应,楚年便想到罗英卓是还在睡觉没有起床了。   楚年:“......”   绝了这个人。   天天起这么晚,是比一般人能睡睡得久?还是晚上在熬夜通宵?   古代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熬夜能干啥?   不过知道罗英卓还在睡觉,楚年又不是什么魔鬼,便没再继续敲门。   主要是吧...以罗英卓的性格,要是真的把他吵醒了,那还能借到书?   别说今天借书是没戏了,估计以后都得没戏!   站在西厢房门口,楚年又想了想,其实还有别的书的。比如,老爷子的医书。   楚年:“......”   虽然是医书,但也比没有好吧,好歹是图文并茂呢,怎么着也能打发打发时间嘛。   于是楚年把老爷子的医书抱走拿给了江自流看。   “阿流,你看这个玩吧!”   江自流接过楚年递来的厚书,眉眼里闪过一丝异样,掀起眼皮,不确定地说:“玩?”   头一次听到把看书说成是“玩”的,这要是被罗夫子听到了,是会被夫子用戒尺打手掌心的。   楚年没觉得哪里不对,说:“这是医书,我本来是想找罗英卓借点好看的书的,但他没起来,所以只能凑合着先拿医书给你看了。”   江自流翻了一下医书。   楚年怕他对医书不感兴趣,说:“总比干坐着强,我之前也看过这本书,上面好多花花草草长得都挺好玩的。”   听到楚年之前在看这本书,江自流手一顿,看向楚年。   楚年说:“...我不认识字的,就看着画玩而已。”   江自流摸着书,沉吟了一下,说:“那我念给你听?”他感觉楚年好像挺喜欢这本书的。   “念给我听?”楚年眼睛一下子弯起来,唇边的梨涡明显地汪成漂亮形状,“好啊。”   没想到,想给江自流找个乐子,顺便还给自己搞到了个声控福利?还有这种好事呢?   “那你念吧,要是渴了就喝这个,老爷子说喝这个对你的喉咙好,要是念累了你就停下来。”笑眯眯地把泡着剑葵的茶壶拎到江自流手边,楚年继续去磨药。   江自流看到楚年开心,薄唇浅浅往上翘了一下,翻开医书,慢慢念了起来。   于是随着咔擦咔擦咚咚咚的捣药声音,药房里又多了一份清沉的读书声。   江自流的声音好听,念书的节奏不徐不慢,在楚年听来就是一场听觉盛宴,再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暖阳轻抚之下,美人捧书而坐,颜如玉,活色生香,视觉享受更是一级棒。   楚年勾着唇,连捣药的力气都多了几分,干得更来劲了。   一边干活,一边听江自流念医书,楚年很快就反应过来,江自流这哪里是他说的那样“略认识一点字”啊,除了开始念的时候有点磕绊,翻去第二页后,江自流念的那叫一个顺,一路听下来,好像没听到他因为不认识字顿下来过。   这是所有字都认识吗??   楚年知道江自流以前去罗夫子那里“偷师学艺”过,但,偷师学艺能认识这么多字吗?   要知道古代教育资源很稀缺的,一般人根本读不上书,也读不起书,富贵人家里把孩子送去好学堂学习,都可能教出不学无术的纨绔,江自流这样的童年处境,是怎么认会这么多字的?   楚年想想都觉得惊异,不由地频频往他那儿看。   楚年好好干活的时候还好,他现在这样看来看去,目光灼灼地落在自己身上,江自流还怎么静得下心来给他好好念书?   念着念着,江自流速度虽然没降下来,但是...一个不留神就念串行了......   不过,楚年心里想着事,也没发现江自流念串行就是了。   ——   “哇,这东西,比我想象中的难磨多了,怪不得老爷子前阵子晒好后就一直放在这没动过呢。”   楚年忙了一上午,只磨掉了簸箕里三分之一的剑葵。他手都酸了,肚子也饿了,把石杵往石臼里一放,打算歇了。   江自流闻言放下书,给楚年倒了杯水,浅笑看着他:“快歇一歇。”   楚年在江自流旁边坐下,捧过杯子喝水。   水是泡着剑葵的水。   味道...怪怪的。   喝了两口,楚年默默放下了杯子。   楚年:“......”   没事,自己喉咙好好的,这个水...还是让江自流喝吧。   歇了会儿,楚年又得想中午吃啥了。   说来也是惨,穿来这么久,楚年中午基本都是在山上,一般都是摘了些野果就直接果腹了,还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中饭。   终于能好好地吃上一餐中饭了么,楚年想想都觉得感动。   “昨天晚上还有些菜没吃完,要不我去把菜热一热,我们中午把剩菜解决掉,等晚上老爷子马叔他们回来,再炒新的菜吃,怎么样?”楚年跟江自流商量。   江自流没有异议:“都听你的。”   楚年一笑:“那你再自己看会儿书,我去热菜。”   说着楚年走出药房。   楚年去到厨房,把剩菜拿出来,听到前院那边传来动静。他以为是罗英卓终于起了,便没管。过了一会儿,看见罗红梅走进来,才知道是来了人。   “红梅婶子,你怎么过来了?”楚年笑着叫人。   罗红梅是个热情性子,楚年跟她只相处了半天,就建立了无比融洽的关系,现在他叫罗红梅都不叫马婶了,直接叫红梅婶子。   罗红梅手里端着个盆,看到楚年正要热剩菜呢,赶紧招呼他说:“快别弄了,婶子包了饺子,今天中午咱们下饺子吃。”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こねこ的雷雷~~谢谢布丁和疯兔子的浇水~~ 第51章 香辣黄豆酱 吃饺子!   “饺子?”楚年刚准备开锅热菜呢, 听到罗红梅说中午下饺子,停住了。   罗红梅给楚年一指自己端着的盆,盆上盖了层薄薄的白纱, 她接开白纱, 一个个圆润饱满的饺子摆在里面。为了防止饺子黏住,盆底也垫了一层白纱。   “你马叔早上路过家门口的时候,知会了我说中午就你们几个在家,让我过来跟你们一块吃,我寻思着前几天家里小的就嚷嚷着想吃饺子,索性就多包了些, 想着一块吃饺子吧。”   楚年一听乐了, 他好久都没吃过饺子了。   罗红梅说话间人已经行动起来,她把饺子放下, 去水缸里舀水烧。她说:“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馅儿的,我包了野菜馅的, 猪肉馅的,还有野菜猪肉馅的。”   “只要是红梅婶子包的,就都爱吃。”楚年笑眯眯地说。   罗红梅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就你嘴甜。”   饺子煮起来快, 也不用盯着锅, 罗红梅出去抓她那两个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的孩子, 楚年留在厨房里弄蘸饺子吃的调料。   醋是有的,但没有酱油。不过有自家酿的黄豆酱。只是黄豆酱真的就是酱, 虽然有酱的鲜香, 却是厚厚浓稠的那种,没有什么汁水, 拿勺子一挖就是一勺, 平时都是喝粥的时候和进去搭嘴的。所以他们吃饺子的时候, 一般也就蘸个醋。   楚年一看,这表现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楚年挖了两勺黄豆酱下锅,加了点水开始加热,待汁水化开后盛出。但这不算完,这才刚开始,他又挖了一丢丢猪油下锅,抓了把细红椒洗干净切碎,丢进去过油爆味。   辣椒往锅里一丢,锅里立刻就刺啦刺啦的叫唤起来,切的稀碎的红辣椒们翻滚在油里,味道又呛又辣,直接就在厨房里飘开了。   “嗨呀,没想到这辣椒这么得劲呢。”   楚年捏着鼻子,看到锅里差不多了,把旁边盛出来的黄豆酱汁淋了上去。他没全部淋完,只淋了一半,因为还有孩子和江自流在,他们都不能吃辣。   “年儿,你在弄啥呢?”罗红梅把两个孩子训斥了一顿,估摸着饺子也煮的差不多了,便回来厨房,还没进厨房呢,先被厨房里的鲜辣味道恍了一下。   楚年:“弄点蘸饺子吃的调料。”   自制的鲜辣黄豆酱完美出锅,楚年很满意。   罗红梅惊了:“我闻着怎么这么辣?吃饺子还要炒辣椒吗?”   “不是炒辣椒,是用辣椒调个酱,总之很好吃,等下婶子你尝试一下就知道了。”楚年解释道。   其实这还是太突然了,不然有什么芝麻啊香菜啊葱啊花生什么的,楚年还能调更多别的酱出来。   罗红梅也不知道楚年吃个饺子干嘛搞得这么花里胡哨,笑了笑,没说什么,跟他一块儿把热乎乎的饺子盛出来,拿去客厅了。   但等坐到一起,开吃的时候,楚年发现只有自己吃这个酱。   阿妞和弟弟虽然对这酱冲人的味道很感兴趣,可他们俩太小,辣椒过于辣了,暂时是享受不了。   于是楚年给罗红梅安利:“红梅婶子,你别光蘸醋了,也蘸这个尝尝。”   “哪有吃饺子吃辣椒的呀......”罗红梅不确定地看着楚年,看起来不是很想尝试。   “不全是辣椒呀,是酱的一种,你看,除了味道不同,看起来跟醋不也差不多嘛,你尝尝试试,绝对不会后悔的。”楚年继续倾力推荐。   罗红梅看这“酱”颜色怪的很,心说这能好吃吗?可对着楚年一双晶亮的眼睛,又不忍心拂了他的意,便夹起一个饺子,蘸了点酱,浅尝一下。   酱汁润进饺子上,一口咬开,滋儿辣的鲜味伴着饺子自带的肉香,直接就在嘴里炫开了。   罗红梅惊了:什么?原来吃饺子真能放辣椒啊?   两口吃掉这个饺子,罗红梅转瞬又夹了一个,这回没要楚年劝了,自发去蘸酱,还蘸了一大圈,把饺子皮面全蘸上了。   楚年给看笑了,说:“婶子,你别一个饺子蘸这么多呀,咸呢。”   罗红梅:“不咸不咸,我口味重,这刚刚好。年儿你怎么想出来吃饺子放辣椒的呀,乖乖,这也太好吃了!”   楚年弯起眼睛。   看来以后能多弄点酱料。什么麻酱啊老干妈啊豆豉酱啊的,都可以搞一搞,大家肯定喜欢。   看罗红梅吃得这么香,阿妞有点坐不住了,支棱起身子探头往罗红梅碗里看,边嚷嚷着也想试试:“娘,阿妞也想吃。”   “不行,这太辣了,你吃不了。”罗红梅摇头。   阿妞仍然看着罗红梅,默默吞了口口水,眼睛里露出渴望的神情。   小女孩可爱娇俏,这幅馋嘴的模样可招人疼了,罗红梅有点招架不住,给她碗里多添了两个饺子,说:“吃肉饺吧,纯肉的,你最爱吃这个了。”   楚年也把没有辣椒的黄豆酱往她那推了推,说:“你蘸这个,一样好吃的。”   阿妞嘟了嘟嘴,没办法,只好埋头继续吃自己碗里的饺子。但她很快又叫唤起来:“娘,你刚夹的这个不是肉肉,是菜菜。”   她举起筷子给罗红梅看,确实是一个纯野菜馅的饺子。   罗红梅啊了一下,说:“忘了,肉饺已经分完了。”   “......”阿妞可怜兮兮地瘪起了嘴。   楚年看得好笑极了。   这小姑娘真的贼可爱,一看就知道是受着宠爱长大的,但她又明显对罗红梅充满了...敬畏。所以,应该是马叔宠孩子们多点,红梅婶子是严母来着。   自己碗里还有肉馅的饺子,楚年把它们分给了阿妞和弟弟,说:“你们吃我的吧,我没碰过筷子,干净的呢。”   “哎呀,你不用管他们两个,他们又不是没的吃,自己吃完了而已,你吃你的嘛。”罗红梅赶紧就要拦楚年,但楚年动作快,已经给姐弟两个分完了。   楚年笑:“他们还小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肉以后能长的高高的。”   “你这么瘦,也得多吃点肉呀。”罗红梅不太赞成。   这时江自流把自己的饺子夹给了楚年。   江自流:“阿年吃我的吧。”   “那不行,你病着,也得好好吃肉,补补身子。”楚年不干,要夹还给江自流。   江自流伸手悬放在自己的碗上,说:“我已经吃过了,阿年吃。”   楚年好笑:“吃过了怎么了!继续吃呀!”   罗红梅都看乐了:“你们俩再让来让去的,饺子都要凉了,看来还是怪我,应该多包点纯肉的,下次我多包点。”   他们让来让去的时候,阿妞已经火速地把肉饺子干光了。   看到他们这么推脱,好像谁也不想吃的样子,阿妞揉揉圆鼓鼓的小肚子,抬起头,咧嘴一笑,说:“哥哥哥哥,要是你们都不想吃的话,可以给阿妞吃呀。”   罗红梅一听,瞪了眼:“你这小妮子,怎么哪儿都有你,想得真美!”   阿妞一吐舌头,不说话了。   她也确实吃饱了,就是看两个漂亮哥哥因为不想吃饺子推来推去,想着帮帮忙嘛,结果还被娘亲给凶了。   最后,还是楚年和江自流各退一步,老规矩,一人一半分了饺子才罢休。   ——   一顿中饭吃的温情,吃完后,楚年和罗红梅一块儿收拾厨房。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要收的,饺子是罗红梅在家包好的,楚年调了个酱,多洗一个锅的事而已。   两人在厨房,罗红梅问楚年:“对了年儿,听你马叔说,你跟夫君要租罗二家的老屋住吗?”   “嗯,托老爷子和村长的福,已经定下来啦,就是罗二他们老屋那边要收拾收拾,跟江家分的五亩地也要再等两天,都弄好了之后,我们就可以搬过去了。”楚年说。   罗红梅点了点头。   楚年看罗红梅看起来有点心事,问:“怎么了吗红梅婶子?”   罗红梅冲他一笑,说:“倒也不是多大事,就是...我今天过来的路上,听到村子里有人说哪有人租别人家的房子过日子的,说的不是很好听......你们这还没过去呢,就有人开始讲风言风语了,要是搬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嘴碎的讲各种闲话,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住。”   害,楚年当是啥呢,原来是这个呀。   毫不在意,楚年说:“要是有人说风言风语,那就让他们说呗,日子是我自己的,那些人既不能帮我干活,也不能给我钱,更不能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好,我干嘛要在意他们的话。”   罗红梅没想到楚年居然这么豁达,有点佩服地看着楚年,赞道:“你怎么小小年纪,看得这么开?”   楚年笑了:“有什么看不开的呀,老爷子和马叔,还有婶子你,你们都对我这么好,阿流也对我很好,我现在过得多好呀,干嘛要在乎别人怎么说的。”   罗红梅又说:“但是...如果不全都是别人呢?”   楚年豁达能想得开固然是好事,可如果不是别人,而是跟他有关系的人呢?   “嗯?”楚年闻言眨了眨眼。   不全是别人?   那还有什么人?   “江家吗?”楚年想也没想,说:“婶子你应该知道罗二家跟江家早年因为地皮的事情吵过架吧?全村的人都知道他们不和睦,阿流分走了五亩地,江家别提多不痛快了,以后他们下地,天天还都要对着讨厌的人,心里只会更加堵得慌,我还在意他们干什么。”   “不是江家。”罗红梅摇了摇头,说:“...我想说的,是你娘家那边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疯兔子,雪地小狐狸,布丁,团子一枚的浇水!ovo 第52章 标题 你就宠他吧   娘家那边的人?   楚年皱起了眉头。   “...嗯。”罗红梅点头。   因为是楚年的娘家人, 罗红梅说这话是带着点考虑的,她怕楚年听到后心里会不高兴,特意等吃完了饭才说起这茬, 省得他吃饭时吃不香。   不过罗红梅是多虑了, 楚年又不是原身,没什么难过不难过的,再者这么多天了,楚年也没跟“后娘”家接触过,要不是罗红梅现在乍然提起,他一时间都想不起来这号人。   楚年问:“他们说什么啦?”   罗红梅打量着楚年的脸色, 上前宽慰般地握住了他的手, 说:“...说你藏私没良心啥的,以前在娘家的时候不干活, 现在嫁了人做了别人家的人了,干这个干那个, 本事都拿出来了什么的......”   罗红梅把听到的风言风语说给楚年听,但又不是全说,她在一定程度上美化了一点, 没有楚年的后娘原话那样难听。   但楚年知道“后娘”的为人和嘴脸, 加之看罗红梅的表情, 就知道红梅婶子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呢。   但楚年也不在意。   之前在江家吃喝都愁,哪里顾得上“后娘”那边, 现在眼瞅着日子能过起来了, 别说“后娘”主动找麻烦,就算“后娘”不找麻烦, 楚年都还要找她呢。   楚年笑了笑, 说:“我突然想起来, 我这嫁人后还没有回过门呢,等农屋的事弄好,稍微闲下来一点,我得上娘家回个门才对。”   罗红梅:“???”   看着楚年忽地绽出笑容,罗红梅刚准备好用来安慰他的话卡在了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不得不说,楚年能跳出来这个想法,是她没有想到的。   按理说,成亲后回门很正常,但楚年的这个亲本身就不是很正常,后娘还这样,回门干什么?自讨无趣讨难堪吗?   罗红梅收回安慰的话,开始劝楚年想开一点:“...年儿啊,我看也没必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反正早过了三天回门的日子了,这不回也没什么的。”   “不,我得回去,我嫁到江家,他们拿了彩礼,我却没拿到嫁妆,这多不公平啊,我得回去把嫁妆拿走。”楚年笑着说。   罗红梅:“......??”   楚年这话一出,罗红梅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万万没想到楚年居然是这么个想法!   虽然知道能得师父和志成看好的哥儿不一般,但到底还是没想到...会这么不一般!   看来还是自己小瞧他了,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吃亏的主啊?   楚年越想越觉得回门的事得安排上。别的不说,原身的老爹是个猎户,猎户都是养狗的,老爹死了后,狗还在。至少要把狗抱过来。   楚年总往山上跑,对更里面的深山越来越感兴趣,一个人多少会有些担忧,要是能带条狗,那可就不怕了。   ——   吃完饭,罗红梅抱着小的,牵着大的,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去了,楚年继续去药房磨剩下的剑葵。   江自流是在药房陪着楚年的,但没过多会儿,江自流就困乏了。坐的时间太长,加上读书也费力气,对他来说还是太过消耗了些,楚年不舍得他累到,便把他送回房间睡午觉去了。   楚年自己倒是不用睡午觉,他精力挺好,只要晚上睡得好,一整个白天都能元气满满。   又磨了会儿剑葵,午时都过掉好一会儿了,楚年终于听到罗英卓的动静了。   这尊大神总算是起床了。中午饺子下好的时候,楚年还问罗红梅要不要叫罗英卓起来吃饭,结果罗红梅见怪不怪地说,不用叫,等他饿了自然会起来吃饭。   楚年还记挂着给江自流借书的事呢,暂时放下手里的活,找罗英卓去了。   正好上次毛绒绒的猫宠故事没给罗英卓讲完,楚年话接上回,继续给他讲,讲到正嗨的地方停顿下来,笑眯眯地伸手借书。   罗英卓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在等着自己,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偏偏没办法拒绝,回房拿了两本书给楚年。   楚年接过一看,两本都是话本。话本翻得都挺旧了,看得出来应该都是罗英卓喜欢的。他倒是挺舍得的。   楚年心情很好,道了谢,麻溜地拿回去给江自流消遣解闷去了。   只不过江自流还在午睡,楚年轻手轻脚进去,把话本放到床头,等江自流一醒来就能看到了。   送完话本,楚年还是去药房磨剑葵,罗英卓故事没听够,跟去药房,催着楚年继续讲。   楚年给罗英卓讲故事,难免就有点耽误磨剑葵的效率,所以又讲了一段后,说什么都不肯了。   不过纵使后面楚年开始赶工,还是没能在罗德山回来前把簸箕里的剑葵都磨完。   听到楚年说没有磨完,罗德山很不在意地摆摆手,说:“哪可能一天就磨完的,这么多的量,不得磨个十天半个月么。”   楚年:“......”   倒也用不了这么久?   楚年说:“那不至于,我已经磨完了大半了,要是您赶着要的话,剩下的明天上午就能磨完。”   罗德山一听,吃惊地看向楚年。他把目光再往楚年的手上扫去,见手指都红了,顿时有点心疼,说:“你这孩子做事手脚怎么这么勤快?”   剑葵不是很好磨,罗德山跟马志成自己磨的时候,都是磨着磨着就偷懒去干别的了,楚年倒好,能磨一整天。   楚年只是笑笑。   他不是不懂摸鱼之道,只是更懂知恩图报罢了。   罗德山摇摇头,说:“我算是明白了,以后再让你干活的话,得给你定量,不过给你定量跟一般人的还不同,给一般人的是必须干到什么地步才能停下去休息,你的话,是干到什么地步就赶紧给我停了休息。”   楚年听得好笑:“这也就是您了,换成别人的话,恨不得干活的人干的越多才越好呢。”   不过罗德山到底没让楚年干的那么勤,他让楚年留下来磨药本就是为了让楚年休息,这倒好,腿脚是得到休息了,手上更加累了。   罗德山说:“不用着急,反正也是帮别人干的,我这好多药材都是拿去镇上卖进药铺的,只要到了交货时间去交就行了,这交货时间还早呢。”   楚年咦了一声,问:“您还做这个呢?”   罗德山抚着胡子耐心跟楚年解释:“镇上城里跟咱们这些小村子不同,那儿的人要是哪里不适了,都是去医馆请大夫郎中看,大夫郎中只管看病和开方子,不管开药的,看完了要抓药,得病人自己拿着方子去药铺买。”   村子底下的条件哪能跟上面比,十里八村能出几个郎中?出了的又有几个愿意一直待在村子里到处跑着问诊给人看病的?所以罗德山才是罗德山,即便走到镇子上,也能受人尊敬。   罗德山有心多给楚年说说这方面的事,楚年便乖巧地在旁边听着,听到后面,发现罗老爷子业务能力还挺强。老爷子是上了年纪了,在他年轻的时候,居然没少采摘到珍贵的药材卖去药铺,有更珍贵的,镇上都用不到,会卖去更上面的城里,根据珍贵程度,再决定要不要再往上面卖......就这样,积累了不少的财富呢。   这倒是帮楚年打开思路了,楚年越发觉得,大山是个宝,只要山在就能赚到钱。   ——   楚年回去找江自流的时候,江自流正在看他从罗英卓那儿借来的话本。他靠坐在床头,微低着头看书,侧脸精美得像一幅画。   楚年勾起唇角,不想打搅到他,正想着要不要进去时,就见江自流已经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   “阿年。”合起手上的话本,江自流喊楚年的名字。   楚年一笑:“你接着看你的嘛,是我打扰到你了?”   “怎么会。”江自流把书放回床头,浅笑着摇头。   “好看吗?”楚年走了过去,问:“讲得什么呀?”   江自流低叹了一口气,说:“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讲了一名女子为求长生不老,偷吃仙丹飞上九霄月宫后夜夜垂泪后悔。”   哦,嫦娥奔月,确实是民间从古流传至今的经典神话传说了。   楚年点了一下头。   江自流说:“阿年想听吗?我念给你听?”   “好啊。”楚年一口答应下来。   故事嘛,楚年不是很想听。   但是漂亮的美人用好听的声音念书给自己听,这谁能拒绝得了?   “我们出去念吧,先出去走一圈活动活动,然后再念。”楚年说。   不过江自流在屋里坐了这么久了,楚年还是打算先带他动一动。   ... ...   晚上,楚年先帮着江自流洗漱好,扶他去床上,然后自己洗漱。   洗完脸,洗脚的时候,楚年才发现,江自流没有躺下睡觉,而是坐在床头,又拿起了话本在看。   见此楚年不禁勾起唇角笑了。看来找罗英卓借书给江自流打发时间的决定真的太明智了,江自流这么喜欢看书呢。   慢悠悠洗完脚,楚年爬上了床。时间还早,他也可以听江自流再读一会儿书。   但楚年刚一上床后,江自流便把书放下了。   楚年问:“咦,不看了吗?”   “嗯。”江自流轻应。   人在做喜欢的事情时,身上会格外焕发出一种耀眼的光彩,美人尤其如此。楚年看江自流神采奕奕,不像多疲惫的样子,提议说:“还早呢,你要是不累,要不再多看一会儿?”   江自流眸中闪过了一丝情绪,瞥了眼床边的灯烛,摇头拒绝了:“不用,明日白天再看就好。”   楚年顺着江自流的视线看去,看到灯烛,见里面的灯芯跳动,一想也是,大晚上的看书,这种烛火跳来跳去的,有点伤眼睛,对视力不太好。江自流一双眼睛最是好看,可得好好保护。   楚年是这么想的,却听江自流说:“罗老爷子收留我已是义举,不宜多行浪费之事。”   楚年:“......”   什么?原来病美人的意思是怕浪费灯烛吗!?   江自流这话一出,真是莫名带着点心酸可怜的意味在里面,以前得是被苛待成什么样子,才会谨小慎微细致到这种程度啊?楚年都快泪目了。   楚年立刻就想说,没事的你想看就看吧!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又想到,这毕竟是住在老爷子家里,用的也确实是老爷子家的东西,就算自己这么说,以江自流的心思,肯定还是会在意的。   楚年:“......”   呜呜,这么好的美人,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   于是楚年手一挥,改了口说:“没事的阿流!等以后我赚钱给你买好多好多灯烛!到时候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就算看个通宵达旦都行!”   别说只是灯烛,还有其他江自流想要的,能办到的,通通都要给他!   *   作者有话要说:   你就宠他吧!   谢谢疯兔子的浇水~ 第53章 搬家 这就是小妖精的本事吗?   接下来, 楚年或帮着做磨药之类的活,或去山上搞点东西,这么充实且惬意地过了几天后, 五亩地和老屋的事终于都弄好了, 楚年跟江自流随时都可以搬过去了。   在村子里先有个能落脚的住处是楚年的计划,中间虽然出了一些意外,但现在真地落实下来,楚年还是十分高兴的。   一切敲定好之后,楚年跟江自流商量了下,决定第二天一早搬过去。早点搬过去, 也好早点收拾熟悉一番。   罗德山知道了很是舍不得。这几天楚年住在这, 吃喝在一起,捡药煎药也在一起, 家里可是比以前热闹多了。在楚年身上,罗德山是一点也没有远香近臭, 只恨不得楚年直接常住在家里,还能继续每天都给他讲讲药理呢。不过小两口有小两口自己的日子要过,他心里舍不得归舍不得, 还是望着他们好的。   罗二家老屋在村东头, 次日一早, 楚年和江自流搬过去的时候正值太阳升起,他们行进, 前路上太阳也行进, 等他们到了老屋,暖红的半圆盘也突破了地平线, 变成饱满的大圆盘, 悬在半空, 发出耀眼但并不刺眼的光茫,抚向整个村庄。   只是光明之下亦有阴影,树荫底下几个闲话的村民,在楚年路过的时候,眼睛转乱转去,有人唏嘘,有人嘲弄,还有人生怕楚年听不见一样,大声笑谈租别人的屋算怎么一回事,笑掉大牙云云。   楚年对此才不理会,秋收之后进入短暂的农闲,有些好事者吃饱了没事干,太闲了才会对别人评头论足。看他们说别人时说的头头是道,真要是问到他们自己,不见得比别人过的好呢。   楚年是没什么感觉,但不希望江自流听到了不舒服,于是主动拉住了江自流的手,跟他说起开心的事:“红梅婶子昨天教了我擀面,我们中午就和面下面吃吧?”   “好。”江自流答应下来。   江自流的注意力落到楚年和自己牵在一起的手上面,外界的喧嚣都飘远,此刻他只为这份贴上来的柔软轻轻悸动。   老屋是最简单的那种土屋,前后没有院子,规模不大,从外面看很是陈旧,但进去后看其实也还好。   罗二家条件好了后,另择地盖了新的砖房,这几日把老屋里的东西收收拿去了新房,但有些诸如桌子椅子的家具留了下来给楚年他们用。毕竟是五亩地五年的交易,态度自然是可以的。   就是这么小的土屋,也是五脏俱全,堂屋两边各有一间房。但楚年还是得继续跟江自流睡一间,不然整出两间房,别说没有多的被子,要是红梅婶子他们知道了,还不知道要被怎么说。毕竟在他们看来,自己跟江自流那可是一对恩爱两不疑的眷侣。   看完房间看厨房。楚年还是很看重厨房的,他再也不想挨饿了,每天能吃饱之余,还想鼓捣些新鲜玩意儿出来,所以厨房得要顺手才行。要求倒也不高,别像江家那样每次炒个菜都跟龙王来了施云布雨满是烟雾就行。   厨房后面还有片荒废掉的沟地,应该是以前罗二家开出来种菜的,楚年寻思着这可以再利用起来,到时候重新开垦一下,也能种种东西。   把土屋前前后后转过看过之后,楚年总体上还算满意。   但就是有一点不太好,那就是这块儿基本上都是土屋,彼此间距离的很近,出门走两步就是邻居家,差不多属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看来至少要跟前后左右的邻居稍微搞好点关系,省得相看两厌影响心情。   楚年心想。   正想着呢,就有邻居过来了。   来的是土屋后面那家的汉子,楚年出来看厨房和菜地的时候,汉子注意到了楚年,他瞧了楚年好一会儿,神色间有些纠结,但拧了拧衣角,还是迈步走了过来。   楚年人还在菜地,看到屋后那家的人过来,本着就近搞好关系的原则,不等他开口说话,先一步打起招呼。   “哥哥好呀,我是刚搬过来的楚年。”   汉子脚步一顿,没料到楚年说话这么客气。   他仍然瞧着楚年,但是垂在身边的两只手往下摸上了衣服,拧了拧衣角。   汉子瞧楚年的时候,楚年也在打量汉子。   这汉子年纪十七八吧,长得很高,个头也壮实,看他表情,很有一种“我要打十个”的凶狠气息。   但他的眼神其实并不凶悍,只是因为一张方脸过于方了些,才给人那种错觉。论起眼神,其实有点憨厚,看起来应该是个敦厚老实的人?   汉子没太靠近楚年,他一只手拧着衣角,另一只手抬起,指了指厨房的门,对楚年说:“罗二叔家厨房的门板有点问题,我前天听他说要锤一锤,但后面也没听到捶打的声音,估计是忘了弄了。”   咦?这人是过来提醒自己门有问题的吗?   听了路上几个村民的风言风语,难得碰到了个友好和善的,楚年扬起唇角,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说:“怪不得我刚才拉门的时候不得劲,原来门有问题,谢谢你的提醒。”   “你、你不用这么客气。”汉子有点局促。   他其实不是很擅长跟哥儿打交道,他长得高大壮实还彪悍,声音也粗犷吓人,一般姑娘和哥儿们遇到他都感到害怕,有的胆子小的甚至都不敢拿正眼看他,不拔腿跑了就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要不是知道门有问题,想着还是知会一声比较好,他都没打算过来。   没想到过来后,楚年不仅没跑没害怕,还主动开口跟他说话,又是叫哥又是道谢的,让他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我...我叫张黑牛。”汉子也跟楚年说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这几天他早就从别人嘴里听到“楚年”这个名字了,但楚年自己跟他说了名字,他不回应不太好。   楚年没想到这五大三粗、声音也嘎嘎粗的汉子说起话来竟然如此...扭捏羞涩?   但这是好事,相邻的邻居友善,可省了不少心。   因此楚年也分外客气,还有意拉拢一下邻里关系,笑着说:“那我以后就叫你黑牛哥好了。”   “...你...门...你注意点门!”张黑牛对着楚年灿然的笑容,有点眼晕,又提醒了声厨房门的事,便匆匆转身回家了。   楚年:“......”   住在我家门后的邻居明明是个壮汉却格外羞涩?   张黑牛跑了之后,他家里又走出来一个人,也是奔着楚年过来的。这回是个女孩子,一看就没有嫁人,还梳着姑娘家的头髻,也长了一张方脸,眉毛很粗,眼睛很大,面相看起来可比张大牛还要凶!   楚年眉梢一挑,觉得这个来得就有点不善了。   果不其然,女孩子三步两步扑来楚年身前,距离之近,就差跟楚年脸贴着脸。   她很是警惕,也很是凶狠,居高临下,极其富有压迫感地质问楚年:“你这个小妖精,想给我弟弟也灌迷魂汤吗?!”   楚年:“......?”   小妖精?迷魂汤?还有这个“也”?   看来不止那两个碎嘴婆,村子里部分人对自己的误会挺大呐。   不过面对女孩子凶悍的护犊行为,楚年并不生气,他连脚步都没动过,静静站在原地,脸上仍然是和善的微笑,说:“原来是黑牛哥的姐姐,姐姐对黑牛哥真好,狠狠地羡慕了。”   张彩花:“???”   面对楚年的微笑,张彩花能理解,小妖精嘛,笑得动人很正常,可这句羡慕了是怎么回事?   张彩花怒问:“你羡慕什么?”   楚年弯起眼睛,说:“羡慕有姐姐的人呀,我没有姐姐也没有哥哥,看到你身为姐姐这么关心弟弟,当然很羡慕。”   张彩花:“......”   张彩花气势汹汹而来,还没来得及发威呢,被楚年两句话一说,脾气莫名其妙少了大半?   挠了挠头,张彩花高昂的声音低了半拍,下意识地反驳:“也、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楚年问:“姐姐怎么称呼?”   张彩花:“...彩花。”   楚年笑:“那我以后就叫你彩花姐吧。”   张彩花:“......”   张彩花:“???”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张彩花站在原地,对着楚年俊秀和善的脸,一时间那些想说的难听的话都不是很说得出口了?   张彩花觉得很奇怪,他们不都说楚年是三句话能让公婆为他打起来的精通人性的小妖精吗?怎么到了自己这,没觉得楚年有多讨人厌,反而说话还意外地很好听?   难道是...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自己和弟弟灌下迷魂汤了!?   思及此,张彩花瞬间警醒过来!   张彩花一个后撤往后退了一步,跟楚年之间保持了一定距离之后,火气很重地警告他说:“小妖精别想迷惑我!我警告你离我们家远一点!尤其是我弟弟,虽然他不是很聪明,但有我在,你趁早打消一切坏心思!”   楚年差点没绷住笑出了声。   但为了张彩花着想,他还是努力绷住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在村子里...确实是有了点知名度,张彩花不放心自己,这样做倒也不奇怪。   看得出来,她是个喜怒直接摆在脸上的人,这种人往往都很单纯,爱恨分明,是直肠子真性情,跟这种人做邻居,只要关系处好了,那还是很舒服的。   所以楚年面对敌意一点也不生气,还很配合:“放心吧彩花姐,我跟夫君两个人平时都很安静,不会打扰到你们家的。”   张彩花:“......”   见好就收也很重要,跟“友善”的新邻居打过招呼了,楚年笑着说:“那没什么事的话,彩花姐,我就先回家啦?”   张彩花:“.........”   可恶啊?为什么回家还要跟我说一声啊?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乖软?感觉比家里那个愚蠢的弟弟可爱多了?   这就是小妖精的本事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疯兔子的浇水~ 第54章 邻里 小妖精跟他们嘴里说的不太一样?   楚年回家后, 正对上江自流黑漆漆的眼眸,江自流有一点担心,问他:“遇到人了吗?”   “嗯。”楚年笑着点头, 说:“屋后那家的, 姓张,见我们搬来,家里的一对姐弟出来热情地打招呼。”   热情打招呼?   江自流听到外面咋咋呼呼的,很难跟“热情打招呼”联系到一起。   不过楚年笑意真切,确实不像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就是了。   “没见到家主,不知道家主是什么样的人, 一对姐弟岁数倒是跟我们差不多大, 看起来挺活泼的,我觉得可以接触接触, 要是处好了,以后也能多两个朋友。”   ——   搬进老屋, 厨房好用,楚年省了一天两次往罗家跑的工程,拿个五天的药量, 自己在家就能给江自流熬药。   药煎熬完了之后, 对于剩下来的残渣, 按照这边的处理方式是埋到自家门外的土里。这个做法还沾点迷信含义,说是病能好得更快。楚年入乡随俗, 每次煎熬完药后, 便把药渣埋到后门外面。他有小铲子,埋起来也方便。   埋了药渣, 顺带着把墙根边上长出来的野草给铲了, 楚年往周围看, 发现几家土屋之间有块杂草丛生的地。   这块地不属于任何一家,算是公共区域。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闲地三寸草,从来没有人清理过这块地,都是等野草长到自家门口了,才草草拔了了事,以至于进入深秋,这片野草依然不服输地抬头挺胸往上冒,生命力顽强地窜得老高。   野草长在这其实还挺碍事的,先不说有碍观瞻,主要草一深,就容易藏东西,万一里面跑进个什么蛇啊□□啊的,到时候吓着人伤着人可就不好了。   楚年总喜欢拉着江自流散步走动,江自流走动起来没法像健康的常人那样健步如飞,真要是窜出来可怕的东西,可能都来不及带着他跑。   这么一想,楚年干脆提着自己的小铲子,走向那片杂草,弯下腰哼哧哼哧把它们给铲了。   铲完,楚年把地上的野草抱回厨房。   抱草的时候是分批次的,来回抱了好几次才抱完,等到晚上烧饭的时候一把火烧掉,就算彻底处理干净了。   至此,除了些不好弄的残屑,那片地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又重新变成了一片空旷干净的地面。   晚些的时候,有人出来外面,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末了才反应过来是那片野草没了。   “咦,是哪家做了好事?吹得什么风,把那堆恶心人的野蒿子全给扒拉了?”   “老李吗?”   “不可能,老李家婆娘骂那边的野蒿子碍事也不说一天两天了,之前也没见他搞啊,他连自家门口的都懒得搞,还能搞这?”   “张家那傻大个?”   “更不可能了,张家那丫头刁蛮呢,半点亏不肯吃,上次有人使唤傻大个,被她一顿骂,要人死远点别占他们家便宜。”   “算了,甭管是谁干的了,反正烦人的野蒿子没了是好事,哈哈。”   ... ...   楚年回了家,江自流瞧见他背上蹭到了脏灰和草屑,提醒了他一句,顺便问了一声是去做什么了,用了这么久才回来。   楚年反手去摸自己的后背,边把铲平野草的事给江自流说了,又问他想不想出去散步。   那块脏在脖颈领子下面的背上,楚年反手从下面往上面摸,摸了几下,好像什么也没摸到,有点迷糊地把手拿回来一看,只有指尖上蹭到了点脏。   楚年转过身,背对向江自流,问:“蹭到哪儿了?我怎么没摸到草?”   在上面些。   江自流想说。   但才启唇,还没说出口,心念微动,须臾间改了口,低声说:“你过来,我帮你摘掉?”   楚年:“好。”   江自流就在后面点儿的凳子上坐着,楚年没回头,直接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江自流面前。   江自流沉默了一瞬,没有动作。   楚年没有察觉到动静,偏过头问:“是碰脏得很大一块吗?”   “...还好。”江自流说着,上手把楚年衣服上的草叶碎屑摘下来,又轻轻拍了拍,帮他把灰拍掉。   这回是察觉到动静了,但江自流下手轻,碰到身上跟没碰也差不多,楚年有些不确定,问:“好了?”   “好了。”江自流低声说。   闻言楚年才又转回身,冲江自流笑了笑。   这笑容明朗清澄,没有任何杂质,江自流的眼眸闪烁了一下,悄然敛下了眼睑。   其实用不着自己上手,只要告诉楚年脏灰的位置在哪,楚年自己伸手就能拍掉。   可就是...鬼使神差的,想让楚年走近过来亲自帮他弄掉。   书里说非礼勿想,非礼勿动,不过片刻功夫,自己竟然两个都占了。   江自流:“......”   ——   次日,楚年上午去塘边洗衣服。   村东头的人都在这个塘里洗衣服。   楚年当然是没有在塘里洗过衣服的,这个时辰,塘边上都是在洗衣服的姑娘妇人或者哥儿,有的把衣服拖进水里搓揉,有的在石头案上用棒槌敲打,其间还有闲话家常的,水声棒槌声说话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楚年抱着放脏衣服的木盆走过去了。   有两个正笑着说这话的妇人看到楚年往这边过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话也不说了,都看向楚年。   楚年看她们的眼神...说恶意吧,没什么恶意,但也谈不上友善,差不多是吃瓜路人见到瓜主的模样。   对于这种,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楚年没什么表示,抱着盆在她们旁边的岸边蹲下,抖抖衣服就准备洗。   可这俩妇人有点意思,相互对了个眼神,嘀咕了两句,各自把没洗好的衣服捡进盆里,起身走了,换了个远点的地方洗去了。   楚年哭笑不得。   这俩该不会也觉得自己是什么小妖精吧?   不过两个妇人才走,就有人来补了位置。   楚年往旁边看去,想看看是谁顶风作案,不怕自己这个“妖精”,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张彩花。   弯起眼睛,楚年主动跟她打招呼:“呀,彩花姐,好巧,你也来洗衣服呀。”   张彩花扭头瞧向楚年,语气不是很好:“谁早上过来这不是洗衣服的?少跟我套近乎!”   楚年弯眼笑,没再说什么,抖开自己的衣服,学着周围妇人们洗衣服的样子,跟着一起洗起衣服来。   楚年和张彩花虽然左邻,但楚年的位置比张彩花上,水流地波动是从楚年那边往张彩花那边流去的。   一般来洗衣服,大家多少都会遇到流向的问题,只是日用的衣服没什么特别脏的,大家不会特别计较这个。   可楚年的衣服上......   看着源源不断往自己这飘来的末末,张彩花两道浓眉皱起,怒了!   小妖精就是小妖精,这衣服上的都是什么古怪的东西!?   怪不得刚才那两个婶子衣服洗到一半也要换位置离他远远的!   张彩花刚要发火,听到楚年咦了一声。   楚年:“...这是啥啊??”   楚年当然也发现了从衣服里飘散出来的末末。这些末末是绿色的,聚成一层浮在水面上,乍一看,奇怪中带着点瘆人。   楚年大着胆子把手放进水里捞了一把。绿末末被捞进手心,一下子就破案了:草屑。   昨天江自流就说他身上蹭了脏灰和草屑,本来以为拍掉了就没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细碎地附在衣服上。   楚年的衣服是靛青色的,料子不好,针眼还大,那片野草是很会传粉的类型,所以才悄悄沾上了这么多粉末吧。   细碎微小的粉末肉眼不好看到,遇到了水可就无处隐藏了,一股脑现出形来,被水流带着往下慢慢流。   楚年:“......”   张彩花:“你衣服上的是什么东西!全都飘到我这来了!”   楚年注意到旁边张彩花的脸都黑了,正愤然地盯着自己,忙对她说:“...不好意思啊彩花姐,衣服有点脏。要不,我们俩换个位置?你来我这,我去你那洗?”   说着,楚年把淌水飘粉末的衣服捞进盆里,站起身来,就要跟张彩花换位置。   张彩花不悦,可楚年态度好,还识相地主动提出换位置,加上她想赶紧洗了衣服走人,也就没有依依不饶,嘴里嘟囔了几句,换了位置了事算了。   换过位置之后,张彩花看到水面上还余留地浅绿末末,神色里露出点嫌恶意味,拿棒槌把它们往楚年那边赶。   被棒槌这么一搅弄,末末们吸附了上来。   张彩花顿时有点后悔,感觉得不偿失。可沾都沾了,也只能骂了句烦人,不情不愿地用手把它们从棒槌上面弄下来。   这么一弄,倒是叫张彩花搞清楚末末是什么东西了:野蒿子。   这不就是野蒿子叶子上面的粉吗?家门口前面那片空地上就有一堆野蒿子。要是被野蒿子的粉沾上了,还挺难洗的。所以大家都会选择避开野蒿子。   张彩花更不高兴了,赶紧把棒槌上的野蒿子粉给弄掉。边还一连瞥了楚年好几眼,纳闷得很:他衣服上怎么能有这么多野蒿子粉?是去野蒿子里面打滚了?还是说...他其实是野蒿子成得精??   楚年发现这些粉状物有点难洗了,正专心地跟衣服做斗争,没注意到张彩花奇怪的眼神。   张彩花也洗起自家的衣服来,洗着洗着,她突然想起来家门口前面那片地上的野蒿子突然被人给拔没了!   昨天还听到有人讨论,问是谁突然积福干起好事把那堆碍事的野蒿子给拔光了,讨论来讨论去,也没见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张彩花心里一突,心说该不会是楚年拔的吧?   张彩花藏不住事,一件衣服都还没洗完,就忍不住了,开口问楚年:“喂,小妖精,屋门口的那堆野蒿子,该不会是你给拔了的吧?”   楚年应声扭头,啊了一声,说:“原来它们叫野蒿子啊。”   张彩花:“......”   真是他干的?   张彩花问:“你好好的待着,做什么要拔了它们?”   楚年手一顿,眨了眨眼睛,有点不理解张彩花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那堆野草不该被铲了?   “我看它们挺碍事的,就给铲了......”   别是谁故意种着玩的吧?自个儿把别人家养的野草给铲了?   张彩花一双浓眉大眼泛起费解:“也没碍着你什么事吧?它们在那长了那么久了,从来没人管过,怎么你才搬过来几天,就把它们都给拔了?”   楚年越发不确定了,问出最担心的一点:“它们是有主的吗?是谁种的啊?我去道个歉?”   “......”张彩花:“你是傻子吗?那一看就是野草,长成那样,怎么可能是谁种的!”   听到准话,楚年松了一口气,理直气壮地说:“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把它们铲了的。反倒是你刚刚这么问我,才让我不确定了。”   张彩花无语了。   她就是想问楚年为什么吃力不讨好地把那堆谁都懒得管的野草给拔了而已。   楚年:“我想着每天打开门,看到门外一堆乱七八糟的杂草疯长,不是挺影响心情的么,正好没什么事干,就把它们铲了呗,也不费多大劲。”   张彩花愣了一下,随即目光看向楚年手里的衣服。   别的不说,这衣服难洗了......不也是费劲吗?   楚年看张彩花没说什么了,连带着黑了的脸色也变得正常多了,便朝她一笑,低下头继续洗自己的衣服。   阳光之下,碧水汤汤,他这一笑,别提有多灿然。   张彩花:“......”   张彩花有点懵。   怎么感觉...这搬来的小妖精跟他们嘴里说的不太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疯兔子和无愈的浇水~ 第55章 江自流的困惑 “想让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楚年跟张彩花是前后脚把衣服洗完的, 拧干了衣服抱着盆,两人隔着段距离一前一后往家走。   楚年走在前头,他能感受到张彩花的目光一直戳在自己的脊背上, 不过敌意好像没有之前那么重, 便假装不知道,如常走自己的路。   回到土屋时,相邻的屋子外面,有几个妇人正聚在一起干活。   这边各家离得近,妇人们干一些例如择菜、缝补之类的小活时,通常都会出来在亮堂的外面干, 几个人把板凳搬到一起, 也能凑在一起唠唠嗑。   这几个妇人就是在择菜和剥豆子。   她们正说着话,看到楚年回到屋里, 话头便自然而然地移到了楚年身上。   “小哥儿怎么一脸的狐媚相,走到哪笑到哪, 看着真扎眼睛!”   “就是,家里的汉子生着病呢,亏得他笑的出来。”   “噫, 你们还是太天真了, 人家笑一笑就能有钱给汉子看病, 还能住到罗老爷子家里去,这换了你们, 愿不愿意多笑一笑啊。”   妇人们说着讥讽地笑起来。   张彩花后脚也回来了这边, 她听到这些人今天数落这个,明天数落那个, 也不知道一天天的, 咋来的这么多数落人的话说?   眉毛横起, 张彩花站到她们面前:“真是给你们闲的,天天说别人这个那个的,要是没事干,不如去把村口的粪给挑了!”   “......?”   “怎么说话的你?”   “干什么?我们说别人说着玩玩,碍着你这丫头什么事了吗?”   几个妇人莫名其妙,不知道张家这丫头今天又是吃错什么药了,来跟她们发莫须有的脾气。   张彩花进了屋,不悦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张黑牛瞧见她这幅表情,问:“又有谁惹你不高兴了?”   张彩花把晾衣服的盆往地上一放,火气冲冲地说:“没人惹我不高兴,我就是突然觉得,这个话啊,听听就好,有些事情还是得自己用眼睛去看才行!”   “???”张黑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彩花板着脸,拿起笤帚扫地,等下她还要去挑水捡柴,哪有时间跟那些妇人生气。   她只是觉得,不管怎么说,楚年把门前那堆野蒿子全拔了,某种程度上也方便了住在这的大家不是?不比坐在门口天天就知道说别人闲话的人强点么?   再说她们说的话其实没什么道理。人家不笑,难道还哭吗?谁规定的家里有病人就不能笑了?苦也一天,乐也一天,非得人前苦大仇深才叫好?   至于狐媚子什么的,就更没有道理了。楚年的长相...确实是挺好看的,放在整个村子里都算不错,可哪里就成了她们嘴里的狐媚了?撇开楚年为人不讲,单看表面的话,第一眼看过去,只觉得他干净。   不过张彩花也很想不通,那就是罗老爷子那样的一个人,多少人巴结他都巴结不来,为什么、凭什么,会对一个非亲非故的哥儿这么好?   张彩花对楚年的敌意是没那么重了,可好奇心却一下子起来了。   ——   楚年回到家,发现木柜上面残留着水渍痕迹,是被擦过的样子。   他咦了一声,去看江自流:“阿流,你把柜子给擦了?”   江自流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土屋的墙壁黄不拉几的,房间也不大,就属靠窗那块儿明亮,江自流坐在那儿,手里捧着一卷书在看,听到楚年问话,把书合上往窗柩上一放,抬头看来,黑漆漆的眼睛里盛着细碎的光,深黝又动人。   江自流说:“你昨日说这些都是要再擦一遍的,便想着多少帮一些忙。”   江自流只擦了个木柜。原本他是想把其他家具也擦掉的,可楚年不在,他一个人走路,走上两步便得扶着墙歇一歇,不是很方便,打水也没那么容易......   怕好心办了坏事,反而给楚年添麻烦,江自流勉强擦了一个木柜后便作罢了。   楚年唇角上扬,心情好得不行。   江自流都能帮着干活了,这不是恢复得不错么?而且他这身体状态,还想着帮自己干活...也太乖了吧!   “这些都是小事,不用你上手的,你好好休息嘛,要是觉得有精力,就多走动走动,活动一下身体就好。”楚年笑着对江自流说。   江自流抿了一下唇,低声说:“一些能做到的事,我是可以做的。”   江自流知道楚年的好意,但他不想楚年太累,也不想楚年总是照顾他,可以的话,他想为楚年做些什么。他知道以现在的身体状态很难照顾楚年,便想着至少分担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楚年笑着说:“你能做的事情多着呢,谁说非要帮我做这些体力活了?”   说完他向江自流走去。   楚年视线在江自流骨节修长的白皙指尖扫过,转而又看向窗柩上的那本书。   江自流漂亮得就像一幅画,声音也好听,就算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陪伴在左右,都能提供极高的情绪价值,更何况还这么善解人意。   江自流听到楚年的话,抬头看向他。他看到楚年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正向自己走来,且还伸出了手。   心跳加快一瞬,江自流下意识地抬起手,一把接住楚年的手。   掌心相贴,温热和偏凉的体温交织在了一起。   楚年突然被捏住手,一愣,低头去看江自流。   楚年:“......”   这,我想拿书,病美人拉住我的手,是几个意思?   江自流握住楚年的手,感受着手心细腻的温度,说:“阿年想让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的。”   声音低低的,眸光几次飘忽,囿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正对着这样一双丰富漂亮的眼睛,楚年的心脏蓦然突突了几下。   江自流是坐着的,他是站着的,现在的姿势和距离,只要愿意,一低头就能亲上美人笔直翘挺的鼻尖。   楚年:“......”   楚年难得大脑宕机了一回。   他正在想什么叫做“想让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什么叫做“想让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这句话真的很奇怪啊!   江自流拉着自己的手,低声说这样的话,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就感觉是在疯狂暗示什么?   作为一个理论知识比较丰富的现代人,楚年很难不想入非非到一些不怎么纯洁的事情上去。   可偏偏这么说的是江自流哎,是哪怕病着还想帮自己干活擦东西的江自流哎。   江自流这么说...应该就是指干活吧?应该没有自己现在想的奇奇怪怪的意思在里面吧?   楚年:“.........”   楚年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为自己的不纯洁羞愧了一秒钟。   未免江自流察觉到自己刚才走了神,楚年赶紧用另一只手拿起窗柩上的书。   他把书塞到江自流怀里,清了清嗓子,没事人一样说:“那你念书给我听吧!”   在这个没什么乐子的古代,听江自流念书,俨然成为了楚年喜欢的一档娱乐活动。   忽然被扔下来一本书的江自流:“......”   原来...阿年伸手过来只是为了拿书的?   江自流的视线从楚年唇边的梨涡上撕开,慢慢松开了彼此握在一起的手。   他脸皮上起了烧灼的烫意,耳垂也跟着泛起了一层薄红。   ......是自己误会了。   默默抛开误会引起的尴尬,江自流才牵过楚年的手指抚向粗粝的书皮,沉默了一小会儿,读起书来。   读了几页,翻页的时候,江自流抬头看了楚年一眼。   楚年已经打了水过来擦拭家具了。他手脚勤快麻利,擦得很快,擦到橱柜的时候,因为个头不够高,要踮起脚来才能擦到橱柜上面。一踮起脚,手臂举过头顶,宽大的衣裳向上攀附,便勾勒出腰际瘦削的线条......   江自流长睫抖落两下,垂下眼睑盯着书上的白纸黑字。   又念了两页,江自流的思绪开始控制不住地回忆起以前。   实在是,有一丝不该有的困惑缠住了他。   那就是阿年现在对他,为什么没有以往的那种举动了?   阿年无疑是大胆又勇敢的哥儿,想做什么都敢去做。想当初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年就有那什么一下的意思,后面好几次,大抵也是有那方面的意思的......   可,怎么现在,反而丁点那方面的意思举动都没有了呢?   江自流:“......”   光是想想,江自流的耳垂和脸皮又有些烫了。   江自流攥紧了书页,把这些想法从脑海里挥赶出去。   怎么说也是读过些圣贤书的人,怎么可以光天化日之下想这种闺房事情...实在是不太得体!   ——   搬家几天,楚年把老屋收拾得干干净净,包括把厨房有问题的门也给锤好了,一切都弄得好好的,楚年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心情很好,楚年特意跟罗老爷子告了一天假,打算去干挂念着的另一件事——回门。   别人家回门,都是要着准备几样回门礼,跟新婚的夫君一起回的,到了楚年这,那可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回门礼?没有。带夫君?不带。   要啥啥没有,楚年单枪匹马,没跟任何人说一声,空着手就回原身家里了。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原身的后娘蒋氏久违地见到了楚年。   还没等蒋氏有所反应,她家里被拴起来的那只大黄狗先激动地叫了起来。   大黄狗是原身早死的父亲买回家的,除了进山,在家的时候,几乎都是原身在喂,有时候原身出去哪里也会带着它一起,除了父亲,大黄狗最忠诚的对象就是原身了。   可是叫着叫着,大黄狗的叫声逐渐变了调,高高扬起的尾巴也垂了下来,压到了两条后腿之间,更是弓起身子,朝楚年龇牙咧嘴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疯兔子的浇水~ 第56章 回门 不一般的回门   大黄狗对楚年的态度, 须臾之间,从激动变成了激烈。   蒋氏呦呵了一声,喝住大黄狗不让它乱叫, 然后瞧向楚年, 见到楚年是两手空空过来的,一张干瘪的脸上露出不悦,随即很是蔑然地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小萝卜过来了啊,你过来干什么?”   她叫楚年从来不叫名,只叫小萝卜。   大黄狗没有被蒋氏喝止住, 仍然是龇牙咧嘴地夹着尾巴盯着楚年,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楚年目光落在大黄狗上,听到蒋氏出声, 头也没转,淡淡说:“这里也是我的家, 我想回就回了呗。”   蒋氏:“???”   蒋氏嫁过来十年了,楚年还是个五岁大的小萝卜头时就在她手里,这么多年过去, 她第一次见到楚年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跟自己说话, 丝毫没有以前的卑微怯弱。   而且, 只看狗,不看她。   心中生出异样的不爽, 蒋氏咂了咂嘴, 说:“以前你还没嫁出去的时候,就属跟这个畜生关系最好, 现在嫁出去了, 畜生都不认你咯。”   蒋氏说话阴阳怪气, 楚年这才瞥了她一眼。   蒋氏个头并不高,极其的瘦,脱了相的那种瘦,皮肤也黄,看着很有点干尸的样子。   听说这是她生孩子之后落下了病根,所以才脱相成这样的。   孩子就是楚莲,跟原身家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是蒋氏和前头死了的丈夫生的。   蒋氏丈夫死后,原身的父亲怜惜他们孤儿寡母的,又寻思自己也是鳏夫带个孩子,不如搭个伙一起过,互相也好有个照应,遂听了媒婆的话,向蒋氏提了亲。   那时原身的父亲是个能干的,打猎能挣不少钱,蒋氏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带着楚莲改嫁了过来。   楚莲开始是不姓楚的,蒋氏嫁过来之后才把他的姓改成了楚,反正一个哥儿家,迟早要嫁人,跟谁姓都一样,蒋氏不讲究这个。   倒是当时原身的父亲想给楚莲改个名。不为别的,就因为“莲”字和“年”字有点撞,叫起来不是很方便,两个孩子容易听茬弄混。可说到改名,蒋氏不同意了,说“莲”字是死鬼丈夫取的,都改了姓了,再改名的话,她心里过意不去。原身的父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便没强求。   后来蒋氏发现楚年和楚莲叫起来确实有点不方便,便又主动找了原身父亲提出改名的事,只是,不是要给楚莲改名,而是要给楚年改。   原身的父亲再通情达理,听到这个多少也有点不高兴,没答应。两人为这事吵过几次,后面慢慢不了了之了。   也是从那之后,蒋氏就不再叫原身的名字了,只叫他小萝卜。   再后来,原身的父亲还想跟蒋氏再要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可蒋氏瘦的脱相,又因为生楚莲落下病根,身体不适合再生孩子,便作罢了。   这些都是楚年脑子里面留下的关于原身的记忆。   除非需要,楚年很少会去翻原身的记忆,可回到这个地方,原身的记忆就像潮水一样,不受控制地疯狂涌了上来。   那些过去后娘对原身和楚莲的区别对待,还有父亲死后变本加厉的虐待,在脑子里一幕幕地跑过......   最后,定格在了被逼着替嫁的那天。   那天的记忆是血红色的。   光是想想,楚年额头上已经好了的伤口好像又隐隐疼起来。   蒋氏见楚年呆呆站在原地,目色里浮动嫌恶之意,说他道:“既然回来了,也不知道带点东西?你现在不是可有本事了吗?巴结这个巴结那个的,至于空着手回来?”   刺耳的声音让楚年从血红色的记忆里回过了神。   楚年抬起头,再看蒋氏的嘴脸,愈发觉得她面目可憎。   没有一星半点的好脸色,楚年直接怼道:“你还真当我是回来看你的?快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蒋氏的头往后一仰。   这个小萝卜头竟然还会顶嘴了?   楚年直接往前走,越过蒋氏,就要进屋。   蒋氏一愣,眼皮跳了两下,斥责他说:“你干嘛?”   说着伸手便去拉扯楚年。   但手才碰到楚年,就被楚年给拍了下来。   楚年这一拍,是一点也没留情,直接把蒋氏拍的甩手嘶叫起来。   楚年脚后跟抵着门槛,睨着蒋氏说:“以前你动手打我,我从来不还手,不是因为打不过你、怕你,而是真心实意地将你当成娘亲尊重,你懂吗?”   “你说什么?”蒋氏瞪大了眼睛。她如此干瘦,这样瞪着眼睛,好像眼珠子都要凸出来。   楚年抬手指了指额头,哂笑了一下,说:“从那天你把我的头撞破起,我就已经死了,现在,你我之间没有半点情分可言,你要是敢骂我一句,我便骂你十句,你敢打我一下,我便打你十下,说到做到,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楚年一字一句,说得平静,可到了蒋氏的耳朵里,就跟惊雷一样声声炸开。   蒋氏的嘴唇抖了两下,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怎么?光听得见狗叫,听不见人话?”楚年抬起下巴,冷然直视蒋氏脸庞上惊愕的表情。   蒋氏何曾见过这样子的楚年?她是完完全全被惊到了,想要骂楚年吧,可手背上还在火辣辣的疼...想到楚年刚刚说的什么十句十下的,再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一时间里骂他的话如鲠在喉,竟没能说得出口。   楚年和蒋氏在外面的动静惊动了家里面的楚莲。   楚莲慌慌张张地从屋子里面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楚年在和蒋氏对峙。   再看楚年,站在门口,背脊单薄,但腰杆挺直,只看一个背影,便说不上来的觉得和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他天差地别。   楚莲牵强地笑了一下,小声说:“原来是哥哥回来啦?”   听到楚莲的声音,楚年回过了头。   楚莲的个头跟楚年差不多,但比楚年胖不少,是刚刚好的匀称身材,一张脸白净,还算清秀。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一双眼睛,虽然不大,但总是水汪汪的,好像随时泫然欲泣要落泪哭出来,很是能激发一些人的保护欲。   “哥哥怎么今天想起来回家看看了呀。”楚莲问。   对着楚莲这幅委屈巴巴的脸孔,楚年一哂,说:“现在知道叫哥哥了?之前不还是在叫‘小贱人’吗?”   闻言,楚莲猛地一僵。   楚年嘲讽地笑:“‘我才不要嫁病秧子,让小贱人替我嫁好了’。这话不是出自你口吗?”   楚莲的笑容变得很勉强,结结巴巴说:“哥、哥哥这、这是在说什么,阿莲听、听不太懂。”   楚年抬起脚尖,向楚莲逼近了一步。阳光罩于他的背后,将他的半边脸掩在阴影里,莫名的压迫感向楚莲袭去。   楚莲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退什么?又想自己摔倒?然后去跟爹说是我推你,害得你摔倒?”楚年伸手摁住了楚莲的肩膀,淡淡说:“可惜了,爹已经不在了,这招不好使了呢。”   楚莲:“......”   楚莲完全没见过这样的楚年,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急急去拽楚年,想要把楚年摁住自己肩膀的手拉下来,边急促地说:“哥哥你别这样,阿莲害怕......”   声线慌得不行,好像都要哭了。   楚年才不吃他这一套。   这一套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骗骗原身那可怜的傻孩子还行,用来对付自己还是太嫩了!   楚年反手抓住楚莲的手,向前大胯一步,进了屋。然后也不管蒋氏在后面惊呼着要拉自己,拽着楚莲快步往原身以前住的房间走。   推开门,进入薰着霉味的房间,楚年一眼就看到土墙上已经干涸成了深黑色的血迹。   把楚莲带到那片血迹前面,楚年强迫他直视,冷冷地说:“你现在的生活可都是用我的血换来的,你猜,爹要是在底下知道了这件事,晚上会不会进你们娘俩的梦来找你们呢?”   楚莲:“......”   蒋氏:“......”   两个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蒋氏尖声叫喊:“小萝卜!你不要太过分了!”   楚年:“究竟谁更过分?还是说,这么多年来,你们自己做过的事情都已经忘了?要是忘了的话不妨回顾回顾呗?还是说...不敢自己回顾?看来还是要我爹晚上进梦里找你们,帮你们回顾回顾才好?”   蒋氏:“......”   楚莲:“......”   蒋氏的脸都绿了。   楚莲的脸更是煞白一片。   楚年把楚莲放下,楚莲柔若无骨地顺势瘫坐到了地上。母子二人都有些恍惚,楚年没管他们,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房间里没什么变化。   蒋氏身体不太好,也没什么本事,楚莲在家里虽然蔫坏横得很,其实也没多大能耐。两个不中用的人,就算拿了卖人的二两银子,又能把日子过好到哪里去?   走了一圈后,楚年停下脚步,视线重新归于问蒋氏,问她:“银子呢?”   “什么?”蒋氏才被性情大变的楚年狠狠刺激到了,被问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江家给你们的银子啊。”楚年声音大了点。   一听是这,蒋氏几抖,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反应了过来,自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瞪着眼睛看楚年,充满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楚年笑,反问她:“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以前的楚年是从来不会笑的,这次回来,短短时间里,他笑的次数已经比过去十年里加在一起还要多了。   可蒋氏一点也不喜欢楚年的笑容,面对楚年的笑容,她只觉得凉飕飕的。   楚年见蒋氏居然还走神了,有点好笑,却毫不留情,说:“别装傻,卖我过去,江家给了你们二两银子,这件事我是知道的。”   听着楚年丝毫不带波动的平静声线,至此,蒋氏才终于知道楚年回来是干什么的了!   他居然是回来要钱的!?   “你是来要钱的!”蒋氏蹭的一下子跳了脚,指着楚年的鼻子叫道:“你居然是回来要钱的!?”   楚年很淡定:“你知道了就好。”   蒋氏盯着楚年。此时她看楚年的眼神和轻蔑嫌恶再也不沾边了,而是变得茫然、古怪,还有不可思议。   她想不通,怎么嫁了人之后,楚年会性情大变成这样子?   上下嘴唇来回磕碰了几回,蒋氏终于是难以置信地问:“你的脸皮怎么变得这么厚了?”   楚年轻飘飘地说:“谬赞了,哪比得上你啊。”   蒋氏:“......”   蒋氏被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怼的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楚年不想老是对着蒋氏的脸,目光晃了一圈,定格在角落里一把躺在地上的竹椅上。   楚年走过去把椅子扶起来,拎到屋子中间,然后撩起衣摆坐了下去,下巴一抬,朝蒋氏伸出了手:“把钱拿出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疯兔子和瑞文夫夫的浇水~~ 第57章 狗子 重情重义大黄狗   蒋氏怎么可能拿钱给楚年, 甭管楚年性情大变成什么样子,想在她这拿到钱,绝无可能!   “呸!你这个讨债鬼, 别想从我手里拿到一分钱!”   蒋氏怒目圆睁, 绷紧了干瘪的身躯,随时要冲上去跟楚年干架似的。   楚年才不怕她,好以整暇坐在椅子上,说:“为了二两银子就把我卖给了江家,这么歹毒,就不怕将来到了下面我爹找你算账吗?”   “少来这一套!”蒋氏厉声打断楚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可不是被吓大的。”   楚年照常保持微笑。   他当然没想着用这套说辞就能让蒋氏乖乖把钱拿出来。比起害怕, 贪婪更能激发人的阴暗欲望。就算害怕半夜鬼敲门, 也更想实实在在拿着银子白天花,这就是蒋氏。   扫了眼软软坐在地上的楚莲, 楚年继续不咸不淡说道:“让我替嫁到江家,不就是为了给他换一门更好的亲事么,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条件还不错的人家要是知道了你们私下里是怎样的一副嘴脸,还会愿意娶他回去吗?”   这话一出, 不仅蒋氏, 楚莲也绷紧了身体。   楚莲水汪汪的眼睛噙满泪水, 问:“哥哥,你想做什么?”   “少来这一套。”楚年把蒋氏刚对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楚莲。   楚莲又泪汪汪地看向蒋氏。   蒋氏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稳住气息, 咬着牙怒视楚年:“你想干嘛?出去说我们阿莲的坏话吗?你以为你是谁?他们能听你的?”   楚年看蒋氏的样子, 就知道她其实已经沉不住气了。   楚年笑:“你说,我要是每次都热心肠地告诉上你们家提亲的那些人, 你们私底下是怎么为人处世的, 他们还愿不愿意跟你们谈婚论嫁结亲呢?”   蒋氏没什么本事, 将来的倚靠可全都放在楚莲身上了,只要楚莲能嫁个好人家,她自然也就不愁了。   可这好人家娶亲,能不多方打听打听要娶的人是个什么品行?要是有人在这上面搅和,甭管是真是假,都能直接劝退了一批注重脸面的家庭。   楚年直接就戳到了这对母子的致命弱点上。   蒋氏气得浑身发抖。   要是放在以前,小萝卜是断然不可能想到这些的,就算想到,以他的胆子也绝对不敢去做。   可现在......   现在,看着楚年如此恣意,蒋氏一点也不怀疑他真的会说到做到。   怎么...怎么变得这么巧舌如簧的?怎么变得这么坏心眼了?   蒋氏脑瓜子里嗡的一下,左边耳边发出“滋滋”的鸣响。居然是被刺激得狠了,犯起耳鸣了。   楚莲作为当事人,看到母亲被楚年刺激得不怎么中用了,自己三两步挪到楚年身边,拉住楚年的衣角,掉着眼泪哭着说:“哥哥,你是好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好人就活该被人拿头撞墙?”楚年拍开了楚莲。   “呜呜呜,哥哥...”楚莲被拍开,仰起头看楚年,声泪俱下,一张小脸上布满泪痕,别提有多楚楚可怜。   这要是一般人,没准真就动了恻隐之心,觉得这么一个柔软的哥儿能有什么坏心眼?一定都是他身后的恶毒母亲支的招。   但楚年嘛...   先不说楚年知道楚莲这朵白莲花内里有多蔫坏,压根不吃苦肉计,就算单论外表,楚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毕竟每天对着江自流那张脸,审美阈值很难不大大提升。   楚年听他呜呜个没完了,索性点评起他的演技:“别演了,你演得好僵硬啊,好歹带点哽咽啊,怎么就干哭呢?”   楚莲戛然而止:“???”   楚年的耳朵终于安静了。   楚莲:“......”   阴郁地咬了一下嘴唇,楚莲停住了哭泣,也止住了眼泪。   至此,他已经完全确定,这个异父异母的蠢“哥哥”不是在假装强势,而是真的变了,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似的,再没有了从前的影子。   既然如此,楚莲也就没什么好装的了。   楚莲从地上站起来,气急败坏地问:“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为了二两银子要这么搞我?”   楚年听了差点没笑出声。   颠倒黑白到这种地步,也是够够的了。   楚年不指望跟这对母子理清什么是非黑白,对待这种坏透了的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有手段才是硬道理。   一番权衡利弊,楚莲低声对蒋氏说:“娘,那二两银子给他就是了。”   蒋氏还在耳鸣,慢半拍地把视线转到楚莲脸上,想也没想,大声道:“给他?!不可能!!”   “娘,听我的,给他吧。”楚莲脸色阴郁,但很坚定。   蒋氏:“......”   看了楚莲好一会儿,蒋氏捂住嗡嗡作响的左半边耳朵,最终还是妥协了。她转身去到自己房间,从床底下的棉鞋里面把藏好的二两银子拿出来,一步三犹豫,心不甘情不愿地忍痛交给了楚年。   楚年接过了二两银子。   蒋氏一下子哭了。   蒋氏没有哭出声音,只是流泪,但却是真实地在哭。   楚年见此,对楚莲说:“好好看看,值得你学习。”   楚莲:“???”   楚莲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楚年指的应该是“学习怎么哭”?   “......”楚莲:“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楚年把二两银子收起来,最后丢下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劝你们以后好自为之。”   说完,他潇洒地走出了屋子。   屋外,被拴起来的大黄狗一直盯着门的方向。   楚年一出来就对上了大黄狗的视线。   看到楚年出来,大黄狗弓下身子,朝楚年露出獠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鸣吼。   很明显,这不是狗子见到多日未见的主人时应有的欢迎,而是一种警备,一种示威。   楚年顿住了脚步,看着表现异常的大黄狗,心里泛起了嘀咕:都说狗子是通点玄学的,这条狗以前跟着打猎捕猎,是条见过血的聪明的狗,是不是多少沾点灵性?是不是觉察出我身上的异样了?   可是楚年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大黄狗。   要那二两银子,是想帮原身出一口恶气,要狗才是楚年真正重要的事。   “大黄。”楚年试着叫了它一声。   听到呼唤,大黄狗高高竖起的两只耳朵猛地往后一折。   楚年眸光闪烁了一下。   楚年又叫了一声:“大黄。”   大黄狗还是弓身龇着牙,但喉咙里的声音发生了些变化,变成了带点哀声的呜呜。   它的尾巴垂在地上,扫来扫去,同时抬起了一只前爪,对着楚年所在的方向扒拉了一下,似乎是想向前走。   可它没有向前走,它没有走近楚年,只是不停地在原地转圈,高昂的呜呜哀叫,既焦虑,又悲伤。   楚年:“......”   楚年在这里被两个人恶心了好一会儿,现在,被一只狗子感动了。   在这个家里,真正关心原身的,只有这条狗。   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楚年主动朝大黄狗走去。这只狗子多少带点灵性,想来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楚年走到了大黄狗身边。   跟楚年想的一样,随着距离的接近,大黄狗做出了很多姿态,不乏有凶狠的,但也只是凶狠,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攻击。   “哎,好聪明的狗啊。”楚年叹了口气,手掌轻轻摸了把它毛绒绒的头。   大黄狗被摸了头,整个趴到了地上,眼睛湿漉漉的,呜呜叫个不停。   楚年随着它一起蹲下,小声跟它说:“对不起啊,我能做的不多,只能帮他出一口恶气。”   大黄狗还是呜呜地叫唤。   楚年摸了摸它的头,解开了拴住它的绳子。   大黄狗看着楚年。   楚年说:“你跟我走吧,别给他们看家了,他们不配。”   这条狗极其的聪明,以前是没有人拴着它的,楚年怀疑,之所以它现在被拴住了,是因为蒋氏怕它会跑到江家找原身。   可惜世事无常,原身已经没了。   楚年不确定大黄狗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想了想,楚年又说:“要是你不愿意跟我一块走的话,那就离开吧,你这么聪明,也进山捕过猎,不愁活不下来,你自己走吧,去哪都行,去做一条快快乐乐的自由的狗。”   大黄狗的鼻子里喷着气,气息吹在地上,打湿了两排薄土。   这时蒋氏和楚莲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蒋氏和楚莲在屋里都说过一番话了,出来看到楚年还没走?   没了钱难过得要命的蒋氏又想哭了,怒问:“你怎么还在这?”   楚年回头看了蒋氏一眼,没好气道:“我在跟狗说话,你不要插嘴。”   蒋氏一窒:“......!”   楚年摇了摇头。   有些人,还不如狗重情重义。   “好了,我要走了。”楚年最后摸了摸大黄狗的头。   虽然楚年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把大黄狗带走,但...会发生这样的事,不在楚年的预料之内。   这狗子如此通灵性,楚年决定尊重狗子自己的意愿。   楚年起身离开。   大黄狗跟了上去。   没有跟得很近,保持着有三五步的距离,但确实是跟着的。   蒋氏这才发现大黄狗的绳子被楚年解开了。   看着大黄狗跟着楚年一块走,蒋氏头晕目眩,怒道:“你!你银子拿了,狗也不放过吗!”   听到蒋氏这话,楚年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大黄狗垂着脑袋,慢吞吞跟在自己后面。   楚年有点惊讶,大黄狗这是选择了自己?   还是说,现在就是顺路?   楚年:“......”   楚年暂时不好确定。   但这不影响他气一气蒋氏,他说:“是狗都嫌弃你啊,狗都不想跟你住在一起!”   蒋氏:“你你你!”   蒋氏你了半天没个所以然,大白天里眼前冒出了好几颗星星。她感觉今天被楚年这么一闹,至少要减寿三年!   “娘?”看到蒋氏干瘪的身子晃来晃去,楚莲赶紧上手扶了她一把。   蒋氏抓着楚莲的胳膊,声音里都是哭腔:“不行...阿莲,娘咽不下这口气啊!”   楚莲的脸色很难看。   何止是蒋氏咽不下,他也难以咽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楚年手里吃瘪。   蒋氏哭哭啼啼。   楚莲有点烦,说:“一条破狗,又脏又臭,吃的还多,跑了就跑了。”   蒋氏抹眼泪:“留着的话,今年过年能杀了吃肉呢。”   楚莲看蒋氏好点了,松开手让她自己站好。   深呼吸了一口气,楚莲说:“好了娘,想想我刚才在屋里对你说的那些话,二两银子也好,狗也好,暂时给他就给他吧,以后加倍让他还回来!”   以后,他要让楚年在大罗村里待不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Seilent,流尽最后一滴泪,疯兔子,雪地小狐狸的浇水~ 第58章 会心一击 “可阿年不是别人。”   楚年走了好一会儿, 发现大黄狗还跟在后面,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亦步亦趋地尾随。   “这么说, 是选择跟着我了?”楚年想。   楚年干脆停下来等它。   大黄狗并不全是黄色的毛, 往前延伸出来的鼻子那块,还有背上和尾巴上都是黑灰色,它体型高大,毛皮油亮,看起来很有力量,最重要的是, 还很聪明。   要是带着它, 楚年就敢放心大胆地进深山里去了。   楚年停下来等大黄狗,大黄狗也停了下来。仍是三五步的距离, 耳朵动了动,抬着头跟楚年对视。看楚年没有要走的迹象, 它往地上一坐,抬起后爪蹬起了脖子挠痒。   “......选择了我,但又没有完全选择我?”楚年沉吟。   不过也能理解。   哎。   楚年叹了口气, 不再强求, 转身自己走自己的了。   见楚年动了, 大黄狗扫了下尾巴,跟着起身, 继续尾随在楚年身后。   就这样, 大黄狗跟着楚年回了村东头的土屋。   楚年站在门口,大黄狗在门外。   大黄狗鼻子里哼哼唧唧的, 在外面来回踱步。   楚年还是之前那样, 不勉强, 只一指门,对它说:“这以后就是咱的新家了,你想进来就直接进来哦。”   大黄狗呜呜着,尾巴在地上拍了一下。   楚年又看了它两眼,便进屋了。   江自流听到了楚年说的话,人还在房里,声音先问了出来:“是谁来了吗?”   话音落下,楚年踏进了房里。   摇了摇头,楚年说:“是狗。我回了一趟门,把狗给带回来了。”   江自流:“回门?”   楚年点头,走到江自流身边坐了下来。   江自流见楚年脸上难得没有带着笑意,觉出不对劲来,担心地问他:“你回去受了委屈吗?”   楚年闻言诧异地看着江自流:“我连狗都带回来了,你怎么会觉得我受了委屈?”   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都认识这么久了,江自流还担心自己去哪会受到委屈吃亏呢?   江自流:“......”   “除了狗,我还把他们卖我的钱给要过来了。”楚年把二两碎银拿出来给江自流看,笑了一笑,说:“放心吧,我才不会在谁那受委屈呢。”   江自流没有看钱,看着楚年的脸。   他看到楚年笑了,但却没能感觉到他的心情有多好。   想来,回去这趟,就算没有受到委屈,也是不愉悦的。   怎么突然想起来回去?是...想家了吗?   江自流想。   楚年看到江自流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有点忧郁,心里噔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回门也好,带狗也好,都没有跟江自流知会过!   江自流是不是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呀!   楚年:“......”   这......   哎呀,主要是以前都是一个人,想做什么事情就直接去做了,并没有跟别人商量的习惯。   可现在,江自流毕竟是名义上的夫君,还住在一块儿,有些事情确实应该注意点才对......   不说忽视不忽视,就拿狗子的事来说,只想到了有狗后会有多好,却没考虑到江自流会不会不喜欢狗?   “对不起啊阿流,我又事先没跟你商量就擅作主张了......”   思及此,楚年有点懊恼,不禁抬手对着自己的脑门上来了一下。   江自流正在想要怎么安慰一下楚年,就被他突然起来的动作惊了一下。又听到他这样说,稍一怔愣,很快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   江自流说:“不用对不起。”   楚年懊恼着呢,听到这话,抬眼看向江自流。   江自流指尖微动,想要伸手把楚年还摁在额头上的手给拿下来,可...指尖几动,到底是没有主动去触碰楚年。   “阿年永远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江自流注视着楚年,说:“无论阿年想做什么,直接去做就好了,不需要事先跟我商量。”   声线清朗,温温如玉。   楚年慢慢睁圆了眼睛。   这这这......   世间竟有脾气如此之好的人么?!   不得不说,楚年有点感动。   但感动完了,楚年挺直腰板,一本正经地告诫江自流:“不行呀,你不能总是这么好说话,不然很容易被别人欺负的!”   江自流看着楚年都坐直了,很认真地在跟自己说这话,薄唇向上,慢慢扬起了一抹弧度。   他说:“可阿年不是别人。”   “.........”楚年。   楚年感觉自己好像被会心一击了。   怎、怎么说这样的话?   还是笑着说的?   难道不知道这样杀伤力会叠加成双倍么!   楚年最喜欢看江自流的笑容了,江自流每每笑起来,就连花月都得让他三分颜色。   可这时对着这双含笑的漆黑得近乎诱人下坠的漂亮眸子,楚年居然有点想逃。   上一次他萌生出这种想要逃的冲动时,还是年少第一次被万众瞩目走红毯的时候......   “...老爷子还总说我说话好听呢,我看是因为他没听到过你说话。”定了定心神,楚年说。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不得不说,楚年回来跟江自流几句话一说,心里被蒋氏母子恶心到的情绪彻底挥散了,为原身的伤感也被治愈了许多。   看到楚年脸上终于露出了以往的那种笑容,江自流默默松了一口气。   他一点也不希望阿年不开心,他希望阿年永远欢笑,永远像小喜鹊一样,去到哪里都可以欢声笑语。   ——   大黄狗在屋子外面坐了半天了,偶尔起身挪动两步,换个地方,活动活动,又很快继续坐下去或者趴下去。   其他家的人看到大黄狗,都有点纳闷,从哪儿跑来了这么一只狗?   张彩花和张黑牛姐弟从田里干完活回来,也看到了这只狗。姐弟俩眼睛一亮,异口同声道:“好俊的大狗啊!”   听到声响,大黄狗竖起一边的耳朵,看了他们一眼,扭过头,继续趴在地上。   “姐,我想摸摸它。”张黑牛说。   张彩花看着大黄狗毛绒绒的脑袋,也有点想摸,便没有出言阻止。   于是张黑牛向大黄狗走去。   可才走了几步,感觉到张黑牛要靠近过来,大黄狗抖了抖毛,从地上站了起来。它龇开牙,夹着尾巴低低弓起身子,做出攻击的状态,好像随时会扑向张黑牛。   张黑牛吓了一跳:“好凶的狗啊!”   张彩花也是一惊,赶紧拉住张黑牛,不让他继续往前过去了:“别摸了!这狗好大,要是被它咬上一口,估计能掉下一块肉来。”   张黑牛点了点头,没再靠近。   虽然他仗着自己高大强壮,不怕这条狗,可看到狗露出凶相,也就不敢莽撞地上前了。   见张黑牛没有过来的意思后,大黄狗收了獠牙,踢踢踏踏地重新在地上坐好。   本来都要走了的姐弟俩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又停了下来。   张黑牛说:“这狗是谁家里养的吧?不招人也不怕人,只有想到他跟前的时候才龇牙咧嘴吓唬人。”   “咱这儿也没有谁家养狗啊。”张彩花说。   姐弟俩看着狗,眼睛亮晶晶的,都是既想凑近又不敢凑近。   张黑牛遗憾道:“它要是小点的话,我就敢直接过去按住它让你摸着玩了。”   张彩花听了哈哈一笑,拍了拍张黑牛的胳膊,说:“算了算了,不摸了,回家吧。”   姐弟俩走了,大黄狗完全放下戒备,趴回了地上。   趴了会儿后,它扫了扫尾巴,又起来换了个方向,改为了对着楚年的土屋的门的方向趴着。   ——   楚年打算去厨房做饭的时候,特意到前门看了眼大黄狗还在不在。   在。   不仅在,而且还对着门的方向趴在地上。   楚年看完了,慢慢把头缩回去。   他靠近门的时候就是轻手轻脚的,没想着惊动它。   但大黄狗还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楚年,前爪往前拍了一下,两只耳朵竖了起来。   楚年见状,试着唤了它一声:“大黄?”   大黄狗没动。   耳朵倒仍是竖着。   楚年挠了挠头。   心想这半生不熟的状态估计是要维持好一阵子了。   中午做的是面,楚年昨天在山上摘了野菜和蘑菇,擀点面条煮着吃,既方便,味道也鲜。   而且楚年发现江自流确实是爱吃面食的,吃面条的时候,江自流的胃口会好一点。   把面擀好后,楚年到厨房门后面的水缸里舀水烧。舀水的时候,他想到狗子在外面待着,渴了也得有水喝才是。于是把墙上挂着的半个用不上的葫芦瓢取下来,装了一瓢水拿出去,准备给他当水碗用。   没想到刚出厨房的门就看到了大黄狗。   这家伙不知道啥时候从前门那边换到了后门,也是找了块地趴着,头对着厨房门的方向。   楚年:“......”   楚年默默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可能这半生不熟的状态,也未必会持续太久?   楚年笑了笑,对大黄狗说:“你要是想看我在干嘛,用不着离这么远,凑近点呗,就算是进屋来找我都没事哦。”   说完,他拿着葫芦瓢走向大黄狗。   大黄狗见楚年要过来,本来都站起来想跑了,但看到了楚年手里拿着的东西,走出两步后,又停了下来,不走了。   楚年把水瓢放到地上:“喏,这个以后就是你喝水的碗,一会儿饭做好了,我再给你整一个吃饭的盆。”   大黄狗看着楚年,尾巴拖在地上扫啊扫的,最终低下头,凑到葫芦瓢里喝了两口水。   喝完,它抬起头,砸了咂嘴,毛绒绒的下巴被水糊得湿漉漉一片。   楚年弯起了眼睛:嘿嘿,可爱呢。   “这是你养的狗?”张彩花的声音响起。   楚年应声回头。   张彩花站在自家窗户那儿,正好奇地探出头来看着自己跟大黄狗。   “是的呀。”楚年朝张彩花招了招手,跟她打招呼:“彩花姐好啊,中午吃了吗?”   “...吃过了。”张彩花面无表情看着楚年,纠结了一下,还是跟楚年搭起了话。   楚年察觉到张彩花对自己的态度,比之前几次,缓和了不少。   张彩花问楚年:“它有名儿不?”   “有,叫大黄。”楚年说。   张彩花对着大黄狗喊:“大黄!”   大黄狗没动。   完全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张彩花:“......”   楚年笑了。   原来如此,这姑娘对大黄感兴趣。   大黄可爱归可爱,但凶相还是有的,它体型还大,一般人见了都是害怕居多才是,没想到张彩花不仅不怕它,还表现得饶有兴趣,真是个大胆的姑娘。   可惜楚年现在跟大黄关系还没完全弄好,不然他还能让张彩花出来跟大黄玩玩,顺带着拉进一波邻里关系。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疯兔子的浇水~ 第59章 遇到对手了 “阿流,你知道我有多能 干 吗?”   张彩花叫不动大黄狗, 问楚年:“大黄是只听你的话吗?”   楚年:“...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啥叫算是啊。”张彩花两只手托起腮帮子, 撑在窗柩上看外面的楚年和大黄狗。   大黄狗可真俊, 楚年这小身板站在它边上,更显得它威风凛凛的。   张彩花真想过去摸一把。   张彩花说:“我听别人说,城里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养的狗很听人话,让它们坐下就坐下,让它们站起来就站起来,可厉害了, 你家大黄会吗?”   “那必须会, 这些算什么,我们家大黄还会跟人握手呢, 还会抓野兔野鸡呢,也很厉害的。”楚年听到张彩花说别的狗狗厉害, 顺杆子把大黄咔咔一顿夸。   大黄不声不响地翘起尾巴,摇了摇。   张彩花见状把脑袋从窗口伸出来,指着大黄说:“哎?它好像听得懂你在夸它哎?这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楚年瞧见它摇尾巴, 有被萌到。   谁能拒绝得了一只可爱的大狗摇尾巴呢。   张彩花:“楚年, 你能让它乖乖坐下吗?我想看看。”   呦?   不叫小妖精了, 改叫名字啦?   楚年眉梢微扬,默默给大黄狗比了个赞:好狗狗, 交友利器!   再说大黄都摇尾巴了, 楚年也想看看能不能跟它互动起来,便试着对它说:“大黄, 坐下不?”   张彩花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是让它坐下还是求它坐下啊?怎么是问它的意思呢?”   更好笑的是, 她发现楚年问了也是白问, 大黄根本就没坐下,连带着尾巴都不摇了,四肢稳稳地站着,甚至打了个哈欠。   这模样,分明像是没把楚年放眼里。   “什么嘛,这不是不会么,让你说大话,露馅儿了吧。”张彩花看楚年的笑话。   楚年:“......”   嗨呀,不愿意给面子呢。   看到张彩花揶揄地笑话自己,楚年说:“这次不算,下次我再试试。”   下次一定!   张彩花好笑:“你都嫁人了,怎么还跟人家小孩子一样爱耍赖,不会就不会嘛,又不丢人。”   张彩花也就是好奇,倒没真指望能看到大黄乖乖听懂人话坐下,她听说那些富贵人家里养的狗,都是断奶后专门由会驯狗的人驯养长大的,驯狗人就靠这门手艺吃饭,当然能把狗驯服的服服帖帖,哪可能是一般的狗比得了的。   怕楚年为了争口气自己瞎驯,张彩花又说:“你可别为难大黄,它长得这么俊,已经很讨喜了。”   没想到这姑娘除了胆大,人也挺善良的,还担心自己为难狗子。   楚年笑了:“放心吧,我对它好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为难它。”   说着,楚年伸手想要摸一把狗头。   可大黄把脑袋往旁边一挪,没让楚年摸着。   楚年:“......”   没有得逞,楚年空了的手抬起,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他怕张彩花看出自己跟大黄的关系不似一般的主仆那样和谐,找话跟她说:“彩花姐心地真善良。”   “心地善良?我?”张彩花听到了,手指一屈,略带迟疑地指向自己。   “是啊。”楚年微笑。   张彩花:“......”   白云印日,天朗气清,楚年站在暖阳底下,笑容明艳爽朗,看起来就像一轮小太阳。   张彩花的视线从楚年身上移开,手指在暗黄色窗柩上胡乱戳起来。   其他人说到她,要么是“刁蛮”,再要么是“凶悍”,总之,一般姑娘家有的好词,她是一个也没沾上过边。这突然间的,被砸了个“善良”到头上,还真有些不习惯。   “哪、哪儿善良了,前几天我还凶了你呢......”   楚年眨了眨眼:“前几天?你说的不会是我刚搬来的那天吧?那也能叫凶呀?再说你是因为关心弟弟才那样,我根本没往心里去,你要是不提我都快忘了。”   “......”张彩花听了,手指更加用力地戳着窗柩了。   “我们家还没吃中饭呢,我得去煮面条了。”楚年还有事要干,便跟张彩花告辞。   张彩花见楚年转身要走,忙抬起头喊住了他:“对了,我听说你家厨房的门是坏的,要不...我叫阿牛帮你修一下?”   “哦,厨房的门呀,我已经自己修好啦,谢谢彩花姐挂记。”楚年回过头,冲张彩花一笑。   张彩花:“......”   倒也不是挂记着...真要是有心挂记着,早就喊阿牛帮你去修了。   “那要是以后再有什么东西坏了,你就跟我说,我让阿牛给你帮修,他学过点木匠活,修东西拿手哩。”张彩花对楚年说。   说完没等楚年回答,她立刻觉出不妥来。哪有人会这样说话?搞得跟诅咒人家家里东西会坏一样。   她赶紧就想解释两句。   却听见楚年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啊,那要是以后有什么麻烦了,我就来找你们帮忙!”   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   张彩花舒了一口气,跟着笑了:“好!”   楚年还挺喜欢张彩花这种直率的性格,现在气氛正好,他顺势邀请道:“要是你跟黑牛哥不嫌弃的话,以后有空随时可以来我家坐坐,我夫君也在,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大,想来能说到一块儿去。”   主要是可以陪江自流说说话。   “好!”张彩花稍微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下来。   周围大家伙住的虽然近,可差不多大的姑娘跟哥儿不多,还几乎都嫁走了,剩下些年纪大的嘴碎妇人,张彩花跟她们说不到一块儿去。   楚年倒是挺合她胃口。   想到这个张彩花就来气。   也不知道那些人胡说什么,居然说楚年是小妖精,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搞得她差点就信了。   哼,以后要是再让她听到别人胡说八道,一定冲上去把他们狠狠骂一顿!   “那我先进去煮面条啦,彩花姐回见。”楚年对张彩花挥了挥手。   “去吧。”张彩花点了头。   然后她看到楚年要进厨房了,想到什么,又喊住他:“对了楚年,明天清早咱俩一块儿去塘边洗衣服吗?咱们可以早点去,占个上游的好位置洗。”   楚年没想到张彩花熟络起来这么热情,但他很愿意,勾唇笑着答应下来:“好呀,那明天一起去。”   “嗯,那明天我叫你。”张彩花扒着窗柩,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楚年告别:“好了好了,你进去吧,这次真的没事了!”   楚年笑了笑,进去厨房煮面了。   水烧好,面放进锅里后,楚年找了个比较大的碗给大黄当饭盆。   这狗子的魅力真大,直接把张彩花迷得神魂颠倒,好感度是嗖嗖嗖地往上涨。按理说汪汪队立大功,楚年应该给它加个餐表扬褒奖一下才对。可惜,家贫,条件不允许。   “哎,大黄呀,委屈你了,跟着我们吃面条。”楚年把盛了面条的大碗放到厨房外面的门口地上,招呼大黄过来。   大黄知道是吃的,从地上站起身,撑起四肢,身体拉得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慢腾腾地凑过来,闻了闻,吃了起来。   楚年又把装着水的葫芦瓢给端到这,跟饭盆放到一起。   看着大黄吃着面条,楚年笑了笑。   他知道这狗子不挑食,以前原身给它喂干饼它也吃。   不用捕猎的话是能凑合,以后捕猎的话,还是得给它吃点好的,不然哪有力气去跑去抓。   “大黄乖啊,以后跟着我,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咱们争取每天都吃香喝辣!”   听到楚年说话,埋头干饭的大黄尾巴甩了甩。   江自流在屋里听见楚年跟大黄说话,等楚年把中饭端上桌后,问他:“阿年以前在家时也是这样跟狗说话的吗?”   楚年把面碗放到江自流手边,说:“你别笑话我,主要是跟它说话它能听得懂。真的,它精着呢,贼聪明,以后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怎么会笑话你。”江自流浅笑。他分明觉得这是心性纯真的表现,当真可爱至极。   吃着面,楚年跟江自流提起了跟张彩花交好的事。   江自流吃饭的时候是不说话的,就静静地听着楚年跟他说,时不时地勾起唇浅笑一下。   楚年喜滋滋地说:“我本来以为要相处好一阵子才能搞好邻里关系,没想到张家姐姐性格可直爽了,我今天跟她的关系突飞猛进,约了明天结伴一起去洗衣服呢。”   楚年都说完了,江自流正好也都吃完了。   江自流轻轻将筷子横放在碗上,把空碗往前推了半寸,收回手,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因为阿年招人喜欢,以后还会有更多朋友。”   “......”楚年小脸一红。   楚年觉得江自流就挺离谱的,怎么跟他说什么他都能夸上一句?   楚年自诩是个很能夸的人了,没想到到了江自流这,遇到对手了!   歇了声音,楚年默默扒拉了一口面条。   他跟江自流咔咔一顿说,人家江自流碗里面条吃完了,他的还剩大半呢,再不吃面都快坨了。   吃了两口后,楚年又慢慢回过味来,觉得自己跟江自流这对话怎么那么像大人跟小孩呢?   自己跟他说交到了个新朋友。   他说因为你招人喜欢,以后还会有更多朋友。   稍微转换一下思路,把模式切换到幼儿园,替换成小孩和哄小孩的......竟然不觉得违和!   楚年:“......”   按理说,明明是自己照顾江自流更多呀,为什么江自流反而更像是哄着自己的那方?   难道是...因为他习惯了家里有个弱智弟弟?这样哄惯了?   楚年:“.........”   这么一想,楚年面都要吃不下去了。   停下筷子,楚年抬起头问江自流:“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了?”   楚年忽地仰起头问这样的话,小脸上还带着狐疑,一直看着他的江自流眼神微微变了变。   江自流黑漆漆的眸子里荡出细碎的光,星子一样波澜在眼底。他静静凝视了楚年两眼,而后敛下了长睫。   细密长睫之下,幽然的情绪独自酝酿发酵。   “怎么会。”江自流声线低了些。   楚年:“......”   兄弟,你嘴上说着不会,可眼神逃避了啊喂!   楚年越想越觉得有这么个可能。   毕竟江自流好像还总担心自己在外面受委屈被欺负呢!不是大人对小孩能这样?   好啊!我拿你当兄弟当美人,你把我当孩子哄?   楚年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江自流的错误认知。   于是他把碗一放,说:“阿流,你知道我有多能干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阿年儿!这话可不兴说啊——   楚年:“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了?”   江自流:“怎么会?”怎么会?但是,我们可以要一个孩子。   楚年:“真的?”   江自流:“真的。”真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加班来着就会请假quq周六会多更点!   谢谢费盈的雷雷,谢谢疯兔子,久歌baby,啊凛的浇水~~ 第60章 和解 敢情还带点傲娇是吧   楚年寻思着江自流是没看见自己在山上怎么“作威作福”的, 要是山上的小蛇和小兔之间能够奔走相告,想必自己“蛇见愁”和“兔见哭”的威名已经传至漫山遍野了。   等再跟大黄混熟了,以后一人一狗, 称霸大山成为扛把子想必是没问题的。   到时候, 哼哼,还不是餐餐大鱼大肉,直接脱贫致富!   这么能干的自己,被当成小孩子可不合适吧?   江自流听着楚年叽叽喳喳,掀起眼皮,瞧他就差把“我很厉害”写在脸上了, 一时间里又有些好笑。   他倒是没有把楚年当成小孩看待过, 在他心中,楚年勇敢又坚韧, 瘦弱柔软的身躯里仿佛蕴藏着无限热量,远比一些所谓的大人还要靠谱。   只不过今天这么一弄, 反倒发现楚年身上也还是有些孩子心性在的。   江自流很高兴。   他很乐意听到阿年跟他说这些,这说明阿年在他面前是完全敞开的。只有轻松自在,阿年才会畅言无阻把其他面展露出来。   而只要是楚年, 那不管是哪一面, 江自流都会喜欢。   ——   第二天, 张彩花果然来楚年家门口喊楚年一起去洗衣服。   楚年起的一向早,正好他刚把给江自流喝的药给熬上了, 现在去洗衣服, 等一会儿回来了,药也差不多快熬好了。   端着木盆出门, 楚年跟张彩花一块儿出发去东边大塘。   看到楚年往外走, 缩在土屋墙根睡觉的大黄狗支棱了起来。   大黄狗拉拉腿, 伸伸懒腰,甩头打了个响鼻,然后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起初大黄狗跟得远,楚年和张彩花并肩走着,有说有笑,都没有注意到它,后来两人在路口拐了个弯,才发现大黄狗也跟来了。   看到大黄狗远远地跟在后面,张彩花惊讶了一下,对楚年说:“你们家大黄真好啊,你出门洗衣服都要跟着,该不会是在怕我把你拐走了吧?”   楚年也没想到大黄狗会跟来,但他觉得挺好,至少狗子愿意跟着自己。   感情嘛,都是处出来的,在一起多处处,楚年相信大黄狗会慢慢听自己的话的。   楚年笑:“让它跟着吧,它聪明着呢,我不担心它,让它自己放风玩玩也挺好。”   两人来到塘边洗衣服后,大黄狗就自己在周围转着。   它在这里嗅嗅,又在那里闻闻,跑进草堆里解放天性放了泡尿,然后回到能够看到楚年的地方,往地上一趴,打着哈欠看着楚年洗衣服。   ——   中午吃过饭,楚年就准备上山去了。   楚年还在帮罗老爷子采药。   那些药材在山上,不采了的话,等冬天一来就可惜了。更何况现在楚年知道罗老爷子还会把一些药材拿到镇上的药铺里卖,就采摘地更起劲了。   好歹是门买卖,正儿八经的买卖,给钱的是镇上的商人,自己采的多,老爷子赚的就多,除了能跟江自流的药钱相抵消以外,自己也能有额外的收入。   再说楚年本身也很喜欢去找那些花花草草,山上那么大,草药到处分部着,他找采药就跟玩秘宝寻踪游戏似的,也算给枯燥无味的生活里增添了些乐趣。   背上草药筐,带好小铲子,跟江自流打过招呼,楚年就出发去山上了。   这次楚年不是一个人了。   如他所料,自己一离开家门,大黄狗就会自发地跟了过来。   有个伴一起上山的感觉还是很好的。就是这个伴总跟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楚年笑眯眯地想。   到了山上后,大黄的状态明显发生了变化。   大黄本来就是聪明的猎狗,以前捕过猎物的,久违地来到山上,当然很激动。   它昂扬起脑袋,耳朵也支棱着竖得高高的,眼睛更是像个巡逻机,不停地扫射着周围,一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便一阵风似的扑过去上前探查。   凶得很呢。   “认真的狗狗真帅!”   看大黄这么带劲,楚年自己的劲头也更高了几分。   有时候大黄会跑到比较远的地方,楚年便会多往它那边看上几眼,不过并不会叫它,任凭它随意撒欢。   一人一狗,楚年忙楚年的,大黄忙大黄的,相得益彰,都很愉悦。   一下午过去得很快。   楚年把药采得差不多了,准备回去了,唤了大黄几声,告诉它要下山了。   大黄也乖,听到楚年的话后就回来了。   它疯跑了大半天,舌头都快垂到地上了,累得哼哧哼哧喘气,但楚年一看就知道它其实还没有玩够。这意犹未尽的兴奋,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楚年笑着上前摸了把它的头。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也可能是因为太兴奋了,这次大黄没有躲开,楚年成功摸到了它的头。   狗子的脑袋毛绒绒的,黄中夹黑的毛很硬,摸在手掌心里扎扎的,还有点次拉手。   但是!   很爽!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搓毛绒绒的狗头呢!!   可惜,楚年搓了两下后,大黄叫唤了一声跑开,不给搓了。   楚年笑眯眯地收回手,也很是意犹未尽。   嘿嘿,还想摸。   看到大黄往前跑,楚年在后面对它说:“大黄,你喜欢上山吧,很巧,我也喜欢。要不你以后乖乖听我的话呗?你要是听话,以后我就多多带你上山来撒野。”   为了撸狗,本就需要多多上山的楚年连虚假的利诱都用上了。   大黄正颠颠地跑着呢,听到楚年说话,迅疾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朝他汪汪地叫了两声。   楚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来自大黄的肯定。   不过下山的时候,大黄确实没再像之前那样离楚年离得远远的了,它已经愿意时不时地凑到楚年脚跟前了。   但也就一小会儿的功夫,兴奋劲头没消的大黄只凑近一会儿,就又会飞快地奔跑起来,跑得老远,先一步到前头的山道上,然后再停下来等楚年。   在等待的时候,它会哈着舌头,高高翘起来的尾巴也一摇一摇的。   “可爱捏。”楚年笑。   把大黄接过来真是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   不过,仅仅是一次上山的经历,好像并不足以跟大黄完全混熟,晚上,楚年想让大黄进屋来睡觉,大黄没有同意。   为此楚年还跟大黄“理论”了一番。   结局自然是无果。   最后还是江自流出来打圆场,说“现在天也不太冷,狗子身上有毛,不想进来就不进来吧,在外面睡也不会受冻的”,楚年才做了罢。   然而即便晚上不给楚年面子,第二天楚年出发去山上,大黄还是黏糊糊地凑过去,跟在楚年后面跟他一块儿上山。   对此,楚年狠狠点了一下它的脑门。   “呵,你这个渣狗!!”   ... ...   因为是第二回 上山了,今天的大黄比昨天的大黄要稍微沉稳了一点,没再一点风吹草动就扑上去查看。   久经猎场的老练在它身上慢慢显现了出来。   很快,楚年就知道了,原来狗子帅起来,真就没有人什么事了——   不过才上山短短的半个时辰,大黄已经给他逮到了一只兔子!   而且这还不是楚年的授意,完全是它自发的行为。   “大黄!!牛啊!!”   看到大黄嘴里叼着兔子耀武扬威地跑到自己跟前炫耀,楚年直接给它比了个大拇指!   “牛!真的牛!”   但是吧......   被狗抓到的兔子,和被陷阱网到的兔子,还是有区别的。   区别在于,被陷阱网到的兔子,顶多就是被缠住,而被狗抓到的......   被狗抓到的兔子,浑身湿哒哒的!   因为身上全是狗子的口水!   所以楚年高兴之余又有点下不去手。   他一旦下□□嘴取兔,就必然得蹭到一手的哈喇子。   楚年:“......”   完全不想蹭到一手哈喇。   楚年的犹豫让大黄不太理解。它只好叼着兔子在楚年面前转来转去,鼻子里哼哼唧唧,就差拿头去撞楚年的腿。   这么一来,最惨的就成了兔子。   兔子被狗含在嘴里,狗嘴里尖利的獠牙抵着它,随时有可能戳穿它的皮肉。它既害怕,又不敢过多挣扎,别提有多绝望,简直是生无可恋。   楚年不忍兔子被抓了还要额外多遭罪,没办法,只好忍着蹭一手哈喇子的痛苦把它从狗嘴里拿了出来,然后又反手迅速地把它送进了背后的草药筐里去。   “没想到大黄这么专业,看来下次上山得准备两块毛巾擦手。”   楚年在地上用野草擦干净了手,转身回来,发现大黄还没有走,正坐在原地等着自己。   它坐得很规矩,两只前爪并在一起,放在身前,哼哧哼哧吐着舌头,一幅又可爱又威武的模样。   “累啦?”楚年问它。   它哼哼唧唧,然后从喉咙里发出来一声闷叫。   感觉像是在反驳。   楚年被它萌到了,歪头看它,想了想,问:“不是累,那该不会是...在等我表扬你吧?”   “汪!”   这回大黄响亮地叫了一声。   楚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不得了,还真是在求表扬。   原来有一只聪明的狗子这么好玩。   “你真棒!夸你夸你!行了不?”   可爱的狗子坐等夸夸,楚年怎么会吝啬呢,毫不犹豫地满足了它的愿望。   “汪汪!”听到夸夸,大黄抖抖耳朵,神气地站起身,继续在山里面奔跑着撒欢去了。   楚年笑着,也继续采摘草药。   临要下山时,楚年还抓到了一条蛇。   之前罗老爷子跟楚年说今年搞到的蛇的数量远远超过了往年,够了够了,可以不用再抓了,所以楚年现在已经不会刻意抓蛇了。   可这条蛇是过路时看见的,不抓白不抓嘛,楚年就顺手把它给拿下了。   于是,背着草药、野菜、野果、野兔,还有野蛇,楚年带着大黄,高高兴兴地下山往家走。   家里还有美人在等自己一起吃晚饭。   ... ...   这一晚,楚年再叫大黄进屋里来睡觉,大黄没再抗拒了。   不过嘛,过程还是有些曲折的。   是楚年经过三请四请,请了大黄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才最终把它给请进来的。   就算这么请进来了,也是经过了“门外像模像样的纠结”,“门口反复横跳的挣扎”,最后楚年决定放弃,都准备动手关门了,大黄才刷的一下,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楚年:呵!绝了!敢情还带点傲娇是吧!?   至此,楚年知道,他跟大黄已经完全跨越了只有他们一人一狗知道的心照不宣的秘密,达成了和解。   这很好。   楚年美滋滋的想:接下来,自己就可以带着大黄一块儿去深山里面探索啦。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疯兔子和流年的浇水~ 第61章 探索深山 大自然从不亏待愿意寻找的人。   楚年决定去深山探索, 便提前开始做准备。   他起的比平时还要早,把家里最后还剩的一点面全和了,揉到一起, 开始烙饼。   烙了饼既能做进山的干粮, 也解决了江自流中午一个人的午饭问题。   现在不像刚穿过来时那样,只能靠上山才能搞到东西吃,深山路远的,当然是自己带点干粮吃着舒服。   烙好香喷喷的饼子,楚年把自己的份放进干净的布上包好,剩下的端给江自流, 跟他说了马上一早就要去山里中午不回来的事。   都弄好了以后, 楚年收拾收拾东西,带上除了已经成为每次上山标配的草药筐, 还额外提上了平时打水用的小木桶,然后就带着大黄上山了。   此时天才刚刚亮, 太阳还没出来,天上只有色彩温柔的霞光。   秋天就要过去,天会亮的越来越晚, 山上大自然的馈赠也会变得越少。   楚年心想得多搞点好东西回来屯一屯才好。   ——   深山里是没有像样的山路的。   世上本就无路, 走的人多了才成了路。没有什么人会进来的深山当然不会有路。杂乱无章的野草肆意生长, 绿的黄的都有,长到有楚年小腿那么高, 楚年就穿梭在它们中, 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   走在楚年前面的是大黄,说是走, 小跑更合适。野草淹没了大黄一半身体, 它又是小跑, 便像一艘小艇似的,驰骋在草里,把黄的绿的野草分在身体两边,水波一样地分了开来。   楚年看它玩的开心,笑着跟它说:“大黄,咱们不是漫无目的来玩的,我要去找河。”   那日楚年不小心走得深了,听到水流的声音,便知道山里面是有河的。他这次过来,就是来找河的。   为此,他还特意提了打水的小木桶。   “有你在,以后抓兔子是不愁了,所以我把密网给扯开了,等下找着河,我试试看能不能抓到鱼。”   “山上的河里面肯定是有鱼的,要是能抓到的话,我就努力多抓几条,等带回去了,今天就能加餐吃鲜鱼啦。”   “除了今天的加餐,剩下的再通通给它们腌制成咸鱼,腌鱼能保存的久,后面啥时候都能吃。”   越想越美,好像一条条鱼已经到手了。   楚年干劲满满:“找河,找河!”   楚年固然是通过听水流的声音判断大致方位前进,但身边有个机灵聪明的狗子在,能帮他少走很多弯路。   不断行进着,一人一狗终于看到了蜿蜒在山里的河。   此时太阳早就高高悬挂在天上了,金色的阳光洒在河面,波光粼粼的,像是在上面镀上了一层碎金。   “真好看啊。”   大黄欢脱地往河边跑了过去,楚年在后面紧紧跟上它。   这河,论宽度,还没有东边大塘宽,但很长,一眼看不到两边。   没有人知道它的源头是在哪儿,也不知道它的终点在哪儿,只能看到它横跨的一部分潺潺不绝从跟前流过。   河水清澈,楚年往下看,看不到底。   “看来这一块挺深的。”   “没事,咱们往下面走在,找找浅点的地方,最好有石岸什么的。”   楚年说着,叫住已经经不住诱惑在草地里扑棱打起滚来的大黄。   听到要走,大黄恋恋不舍地起身,在草里放了泡尿做上标记,然后还是乖乖地窜到了楚年身边,跟他一块儿往下走。   一人一狗又走了有一段时间,真的给楚年发现了个绝佳的位置,眼下就有一处细窄的河段。   这河段之所以细窄,是因为两边的石头长得凸出来,长得太大,把它给挤窄了。   这种地方的水就不会像刚才那里那么深。   楚年过去看,果然,他能够看到山石在水下的部分,以及其他躺在水底的形状各异的小石头。   楚年笑了。   大自然从不亏待愿意寻找的人。   “开干!”   把身上的草药筐和小木桶卸下来放到一边的草地上,楚年开始布网抓鱼。   这种更细窄的河道水流也会更湍急,有两边的石头在,楚年把密网布下,就可以等着游过来的鱼儿撞上去,走投无路被收割就行了。   此次深山之行的最大目的达到了,楚年心情十分的好,让大黄只要不跑得太远,可以随便去玩。   他自己也去寻找草药了。   像这种深山的水源边上少不了药草的生长,老爷子的医书笔记上记载了好几种,其中不乏有几味特别名贵珍稀的,还被做了特别标注。   当然,楚年并没有想过自己能找到什么名贵罕见的珍稀药材,他又不是什么欧气爆棚的欧皇,心里这点数还是有的。   但楚年还是希望能找到些前山里没见过的。   怎么说也进深山了,不带点特别的出去,多遗憾呐。   于是楚年就兢兢业业找着草药,累了就坐下来休息,饿了就吃带上来的干粮烙饼,就这样,几个时辰下来,他也找到了不少草药。   果然,没有发现什么珍惜罕见的。   不过倒是有些不认识的。   对于这种不认识的,楚年其实并不确定它们究竟是不是草药。可他毕竟看了那么久的医书笔记,也被罗老爷子几次三番地熏陶灌输过药理知识,多多少少是有些判断力的。   再说宁可认错,不可放过,长得这么像草药,楚年不想遗憾,先收了带回去再说!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一种花类。   在这个万物转入衰败的季节,大拇指那么长的紫色喇叭状的花,开得骄傲又夺目,一看就不一般。   被楚年连根铲下来带了走。   忙活得差不多了,太阳也在西落了,楚年把草药筐盖好,往山石河道那边回去。   “不知道网到了几条鱼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辛夷花的低语和山每尔尔的浇水~ 第62章 篝火烤鱼 星月当空,莫辜负良辰美景   楚年回到山石所在的河道, 过去收网。   他用手抓住网子往上拎,手上的重量沉甸甸的,比他想象中以为的要吃力。   呦呵?抓到了这么多吗?   有点小激动, 楚年两只手并用, 慢慢地把网子从石头中间拉了上来。   网子里挣扎着七八条鱼。   “我靠,这么多?”   楚年惊了,他本以为能抓到三五条就很好了,没想到一数,竟然有七条!   这老大的深山,基本上都没有人来过, 动物们自然生长着, 哪里知道除了天敌之外还有人为的危险,什么陷阱不陷阱的, 太花里胡哨了,远远超出了它们的理解范围, 自然就便宜了楚年。   网子被拿上来,还在湿哒哒地不停滴着水,楚年连鱼带网一起把它们放进了小木桶里。   这些鱼个头还都大, 各个长得超出楚年的巴掌, 最长的一条都快有楚年的小臂长了, 小木桶险些就放不下它们。   “真沉!”   楚年还是第一次从山里面提这么重的东西回去。   但他的内心很欢愉,这一桶鱼带回去, 除了自家吃和腌, 还能给罗老爷子家和马叔家送点过去。   本来楚年想着第一趟进深山就是探索,摸索为多, 能搞到自家吃的份就不错了, 要想给老爷子和马叔他们送去, 估计还是要下一趟进来才行。没想到,大丰收,七条鱼,管够了!   装好了鱼,楚年准备回去了,这时才发现好像好一会儿没看见大黄了。   “大黄呢?”   大黄后面疯跑去玩,楚年也没管它,不过无论它怎么玩,每隔一会儿都会找到楚年那儿去看会儿楚年,所以楚年就更没管它了。后面忙着采药,也就没有怎么再多注意它,现在要回去了,才发现它不见了。   楚年顿时有点慌了,大黄不会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吧?   可真要是遇到意外,也该听到声儿才对吧?。这也没听到过什么声儿啊......   “大黄——”   不太放心,楚年环顾四周,呼唤大黄的名字。   风吹草动,声音飘远。   很快,一声短促的“汪”响在远处传来。大黄回应了。   听到大黄的回应,楚年心就安下来了,脸上露出笑容,又喊它说:“回家啦狗子!”   这一声过去,楚年没再听到大黄回应,不过他看到远处的草地摇动起来,应该是大黄在往这边跑了。   楚年笑了笑,拎上小木桶,率先往前面走。   不一会儿,身后的动静大了起来,是大黄追上来了。   楚年回头看去。   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   大黄嘴里叼了只好大好肥的......山鸡?   楚年:“......”   怪不得这家伙都不回应,原来是嘴里叼着只鸡,没法出声啊!   好家伙,这不声不响的,什么时候抓了只山鸡?   楚年去看那只山鸡,不比大黄雄赳赳气昂昂,山鸡显然是经过一番搏斗和誓死抵抗,最后败下阵来,被大黄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山鸡生前显然也是个体面鸡,羽毛五颜六色,还怪漂亮的,现在湿漉漉乱糟糟地贴在身上,翅膀好像也受了伤,宁死不从后,还是沦为了大黄的嘴下俘虏。   “...牛到家了我的黄。”楚年夸它。   被夸了,大黄叼着山鸡,鼻子里出气,哼哼唧唧的。   楚年笑:“晚上奖励你吃鱼!”   “汪!”大黄把山鸡从嘴里吐了出来,甩了甩头,很是自得地对着楚年叫唤了一声。   楚年知道,它这是要自己查收战利品呢。   可楚年自己也收获满满的,实在没手拿了。   “...好大黄,要不你受累,叼着它走吧?”楚年跟大黄商量。   大黄:“汪?”   楚年:“......”   大黄估计也没想到,它捕个猎还要顺带承包起送货上门的售后工作吧。   回去的路也不短,要真让大黄一路叼着山鸡也怪累的。   楚年想了想,最后把一条布巾给撕开了。   他把布巾撕成一条条的,每一条都系在一起,打上了结,弄成了一条绳子。   然后把山鸡捡到大黄背上,把它绑好让大黄背着。   这样不就不会累了吗!   楚年:“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大黄:“......”   ——   楚年出发得很早,太阳还没亮就出发上山了,但深山路远,哪怕他赶在大阳快要西斜时就往回走,等回到家,天也已经黑了好一会儿了。   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走在山道上时天就开始黑,他加快了脚步,紧走慢走,终于赶在天完全黑了之前下了山。   村里的路要比山上的好走些,但是古代的山村村,外面也没有路灯,黑漆漆的一片。   好在天气不错,天上一颗又一颗的星星,闪闪烁烁,月亮也时隐时现,不至于摸着黑赶路。而且还有大黄陪着,楚年并不会害怕。   总算要到家,还没进家门,楚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模糊人影。   不用说,必然是江自流。   江自流怎么在门口等着?从什么时候开始等的?   微凉的晚风扑在脸上,楚年的心却一下子热了起来。他换了只手提小木桶,刷刷刷地往家门口跑。   “怎么等在外面呀。”楚年小声问江自流。   江自流倚靠着门栏,看着小小的人影突然加速,从黑暗的外面窜回自己眼前,他心中的担忧才终于消散。   “天都黑了。”江自流回答。   天都黑了,楚年还没有回来,江自流怎么能不担心。要是再等会儿楚年还不回来,他都要想法去找人帮忙了。   “今天跑得远,所以回来的晚了点。”楚年说着勾起唇,笑道:“别担心,我带着大黄呢。”   “下次还是不要这么晚才好。”江自流轻轻咳嗽了一嗓子,侧过身,让楚年先进屋来。   楚年把屋子里桌上的灯点上,微弱的烛火慢慢燃烧点亮小小的堂屋,两人一狗的影子被投射的老大,斑驳在泥土墙上晃晃悠悠,像把整个屋子塞得满满的。   楚年跟江自流汇报今天的显赫战果:“你想不到我今天收获有多大,我去河里抓到了七条鱼呢!”   江自流一听楚年还去河里了,立时又提起了心,问他:“下水了?”   “没有下水,我有网呀,下网捕鱼就行了,哪用自己下水。”楚年笑了,能用工具,谁还自己下水啊。   他接着跟江自流分享战果:“不过还是大黄更厉害,它跟一只山鸡打了一架,打赢了,把山鸡给背回来了。可惜我没能亲眼见证,不然鸡飞狗跳的,肯定很刺激。”   大黄在旁边很配合地叫了一声。   “哦我这就给你把它拿下来,背了一路,辛苦你啦。”楚年说着,弯下腰动手把山鸡从大黄背上取下来。   这山鸡其实没死,本来楚年还以为它已经被大黄给咬死了,后来才知道它只是晕过去了。   不过就算苏醒过来,在大黄的压制之下,山鸡也是毫无办法,只能蔫了吧唧地认了命。   楚年这会儿把它拿下来,用布条缠住它的两条鸡腿爪子,往地上一放,就暂时不打算管它了。   “吃饭吧,还没吃晚饭呢。”楚年对江自流说。   江自流看楚年在外面忙活了一天,晚上回来还要做饭,心里很是有些过意不去。   因为自己的病,楚年才会这么辛苦。   他很想能做些什么,才好让楚年不用这么辛苦。   楚年乐滋滋的地把草药筐打开,捧出顺带捡回来的两根木枝,对江自流说:“我们今晚咱吃点新鲜的!”   昏暗烛光里,江自流眸光柔和,问:“什么新鲜的?”   楚年神秘兮兮地一笑,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时候已经不早了,平时这个时候,再晚点就该睡着了,今天还没有吃上饭。   楚年懒得再去折腾,所以半道上回家的时候就想好了,晚上回来直接吃烤鱼。   把鱼烤了吃,又快又简单,还美味解馋。   “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会儿,一会儿我带你吃你从来没吃过的美食!”   楚年搬了把椅子放到屋外,让江自流先坐着等自己。   然后他提着木桶和木枝去了厨房。   两根木枝找的是杨树枝,杨树枝粗细适中,也很好剥皮,皮一剥开,里面的树枝白嫩嫩的,柔韧又干净。   楚年从木桶里选出了两条幸运鱼,迅速地把它们处理了一遍。   楚年处理鱼的手法也是一绝。他小时候也没少挨过饿,在孤儿院也不是餐餐都能吃饱,后来生活变好了,便学了一些做饭的本事,把亏待了十几年的胃犒劳了个爽。   去过腥之后,在不把鱼切碎的前提下,把鱼的内脏掏出来放到一边,再用杨树枝穿进鱼嘴,把鱼给串了起来。   串好了鱼,接下来烤就行了。   在哪烤?   当然是在屋外。   今晚星月当空,如此良辰美景,怎能白白愧对?   楚年要在外面做篝火烤鱼!   楚年抱了柴到屋前,把它们摞起来摆成一圈摆好,弄成了一个简易的天然烧烤架。   在家门口搞一场篝火烤鱼,四舍五入也能算是简陋版的野营了。   看到楚年的做法,江自流问:“你要在外面烧鱼?”   “这叫烤鱼,楚年烤鱼法,吃了都叫好。”楚年弄好了柴,起身对江自流说:“我特意从山上搞了点绿桑子带回来,等下刷上盐,再刷上绿桑子,保证你吃了一口还想要第二口!”   江自流自然是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看到楚年手脚麻利,弄起来居然很是熟练,江自流不禁好奇,楚年的小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新奇的点子?   楚年在屋外悠然自得的烤起鱼来,隔壁住着的那几家邻居可就没那么舒坦了。   这好好地躺在床上睡觉,怎么梦乡还没进,就已经闻到了格外诱人的香味了呢? 第63章 入睡 我行我素地向他贴来   鱼还没有烤熟, 香味就先出来了,更别提楚年来回地翻转着鱼的两面,争取让每一块部位都得到火的宠幸。   很快鱼皮就变得焦黄, 油脂一层一层爆开, 滴进下面的柴火里,引得火燃烧的更旺,火星子溅起,噼里啪啦的作响。   等烤得差不多了,再捏碎了绿桑子撒在鱼身两面,旋转着接着烤。   绿桑子混进鱼肉里被烤得入味, 一股类似于孜然的味道传了出来。   要么说山上什么宝贝都有呢, 一些古代还没有的香料,其实可以寻找到味道接近的代餐。   这绿桑子就是楚年在罗老爷子的医书笔记上看到的。   当时书上写着“味道芳香浓烈, 咸鲜适口”,楚年心说这真的不是在形容吃的吗?于是上了心, 默默记了下来。   后来楚年在山上遇到绿桑子了,看到一颗颗指甲盖大小的小球,上手去把它们捏碎, 那爆烈开来的鲜味, 呛得毫无准备的楚年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但楚年大喜呀, 这玩意儿味道虽重,味道却像极了孜然, 捏碎了正好是粉末颗粒状, 可不就该带回来当调料品嘛!   这不,撒上绿桑子再继续旋转翻烤的烤鱼, 滋滋焦香中混入鲜烈的孜然味, 再扑鼻而出的气味就香得很是奇异了。   江自流一直坐在楚年对面, 边烤火边陪他烤鱼,一直以来鱼肉焦香扑鼻,天然的香味叫人闻着心生欢喜,直到加了这个叫做绿桑子的东西。   味道变得奇怪起来,江自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股味道。   楚年烤着鱼,看见美人在月下火光中轻轻蹙起眉峰,连犹疑的模样都如此好看,笑了一笑,说:“是不是觉得味道闻起来有点怪了?放心,我不会框你的,一会儿尝一口你就真香了。这可是烧烤界必不可少的神器,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的。”   楚年笑容灿灿,隔着火光,那双清澈带笑的眼眸弯起,比平时还要明艳。   江自流也微微笑了。   究竟是不是楚年说的这样神奇,江自流没有试过,还不好下定论。   但,是或不是很重要么?   并没有那么重要吧。   其实就连有没有那么好吃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跟谁一起吃。   只要是跟楚年在一起,无论奇不奇怪,无论好不好吃,都是最值得期待的体验。   江自流是这么想的。   但想归想,真等楚年把烤好了的鱼递过来,江自流尝上了一口,就再没有丝毫的怀疑了。   因为真的非常好吃!   金黄焦脆的烤鱼,鱼皮焦酥,鱼肉嫩滑,咬上一口,舌尖上全然是鲜美的滋味。且还带着绿桑子特有的神奇的滋味,确实如楚年说的那样,是江自流从未品尝过的美味。   “......”江自流哑然。   自打生病以来,江自流一直就没什么胃口,现在却被这个叫做“烤鱼”的食材打开了胃口。   楚年也很高兴。   他把烤鱼递过去后就在注意江自流的神情,看到江自流很喜欢烤鱼,当然很是高兴。   “好吃吧?你快点好起来,等你好起来了,我再给你做孜然麻辣烤鱼,那种更好吃!”   江自流微笑,眼眸在火光里奕奕闪耀。   “好。”   他轻声说。   楚年弯起眉眼,低头吃起自己手上的鱼。   嗯!好的食材就是不一样!   这从山里面抓到的活蹦乱跳的鲜鱼,烤起来的味道真正是绝了!   靠在噼里啪啦的温暖篝火边,有星月和美人为伴,楚年乐滋滋地干掉了一整条烤鱼。   ——   吃饱喝足,熄灭篝火,楚年便扶着江自流回去洗漱休息了。   至于外面的烧烤摊子,放着就放着吧,等明天白天再收拾也行。   洗漱完了,楚年爬到床上,几乎是刚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这入睡的速度之快,是江自流才跟楚年互道过晚安,就听到耳边响起均匀的呼吸声的程度。   江自流不由地愣了一下。   是累坏了吧。   也是,在山里跑了一天,怎么可能不累坏了。   有点心疼,江自流伸手帮楚年把还没来得及掖好的被角掖好,又于昏暗中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听着这他无比心安的呼吸声,也闭上眼睛,随楚年一起进入了梦乡。   ... ...   半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一只手臂突地横过来,压上了江自流的胸口。   江自流被惊醒了。   醒来,还没待思考是出了什么状况,腿上也压上来了重量。   紧随其后的是脖颈。   脖颈上倒不是重量,但比重量还重量,那是绵热的呼吸,带着点湿润,轻轻地喷打在江自流颈侧的皮肤上。   江自流一瞬间被激得完全清醒。   “阿年?”他试探性地呼唤了一声。   可毫无作用。   楚年就跟完全听不见一样,仍是手脚并用,我行我素地向他贴来。   像小猫攀爬树枝一样,温热的柔软的,牢牢缠上来,又蹭在颈边,气息喷吐间如若幽兰,绵密又湿润......   江自流就是那树枝,树枝僵住了。   江自流想起曾经某一天夜里好像也是这样来着,接下来,小猫可能还会做更加过分的事情。   江自流:“......”   那天夜里,他抓住了小猫的爪子,把小猫抵在墙壁,好不容易才制止了折腾,这次也要这样吗?   江自流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犹豫地功夫里,楚年轻轻地嗯了一声。   明明声若蚊吟,很低很轻,却像烟花一样在江自流耳边炸了开来。   顷刻之间,气流席卷而上,江自流也不知道为什么,被滚烫的气息灼烧得面红耳烫。   “阿年......”江自流压低着声音叫楚年的名字。   楚年这时又没有反应了。   独有江自流一个人在沉沉黑暗中起伏。   犹豫再三,江自流终于还是决定去抓楚年的手腕。   倒不是介意被楚年这样抱着了,而是楚年睡得这样沉,无知无觉地做着梦,总会让江自流有一种在单方面占楚年便宜的感觉......   可还没等攥上楚年的手腕,楚年贴得更近了。江自流脖颈侧的已经不再是气息,而是柔软如羽毛一般的唇瓣。   心脏狠狠一跳,江自流朝楚年手腕探去的手顿在了空中。   江自流知道不该再犹豫。   可还是犹豫了。   也就是这么短暂的犹豫时间,羽毛扫了上来,贴在脖颈上最脆弱的脉动处,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吻着。   脉动已如雷霆,突突直跳。   而接下来......   接下来雷霆所动之处陡然袭上剧痛!   江自流:“!!!”   江自流:“......”   江自流被羽毛给咬了。   江自流:“.........” 第64章 朋友 拥有朋友的维护   楚年一觉醒来, 天已经大亮,耀眼的阳光从窗户纸里照进来,发散成一缕缕金色光柱, 里面有毛绒绒的细小尘埃在翩翩飞舞。   楚年揉了揉眼睛, 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躺在床上。   这一觉给他睡得...挺累?   起来感觉身体沉沉的,不像休息好了时的轻盈感。   大概是跟做了个梦有关吧。   说到这个梦,楚年就觉得离谱!   楚年隐约记得梦的内容。   梦到自己出席了一场宴会,宴会上人来人往,觥筹交错, 好不热闹。   可他不喜欢这种宴会, 兴趣缺缺地只身离开了会场。   会场外面是一片辽阔的天地,蓝天白云, 无边无垠,一眼看去看不到边界。   楚年踩着脚下柔软的草地, 漫无目的地向前走,走着走着,走到河边, 看到一个坐在河边垂钓的人。   这人和宴会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衫, 乌黑的长发被同色发带随意挽起,鸦羽似的垂在背后。   楚年看到这个人, 不觉得奇怪, 也不觉得突兀,反而觉得亲切。   楚年向他走去, 想看看他正脸。   正巧赶上这人收杆, 杆子之下, 跳上来一条大鱼!   真的是大鱼,比整整一个人还要大的大鱼。   大鱼跳上来,啊呜一口,直接把钓鱼的白衫男人给吞了下去。   楚年:“???”   楚年:“!!!”   如此克系的一幕,把楚年给惊地定在了当场。   可哪有时间让楚年吃惊,大鱼吃了人,转瞬间就跳到河里要跑。   楚年急了,大喊一声:“把阿流还给我!”然后也一头扎进河里,追着大鱼要它还人。   大鱼跑,楚年追,大鱼使劲跑,楚年使劲追,越跑越追,插翅难飞。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楚年快要精疲力尽了,终于碰到了大鱼的尾巴。   楚年抓住大鱼的鱼尾往上爬,他骑到鱼的背上,一手紧紧抱着鱼鳍不让自己掉下来,另一手去掰扯鱼的嘴,想让它把人给吐出来。   “把人还回来!!”   一人一鱼就这样在河里展开了不合理的抢人争夺战。   可惜,河里是鱼的专场,作为人的楚年,即便已经很努力了,还是略败一筹。   大鱼左摇右摆,眼看就要下潜开溜。   一旦大鱼溜进深不见底的河底,就再也没办法把阿流抢救回来了。   楚年急了,不知道从哪爆发出一股力量,啥也不管了,整个扑住大鱼,对着它的鱼鳍狠狠来了一口——   “我交你把人给我还回来!!”   ... ...   再后来就不记得了。   这梦荒诞又离谱,楚年躺在床上,抬起手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滑稽汗珠。   不过还是想分享给江自流。   “阿流,我给你说,我做了一个很离谱的梦。”   楚年侧过头去看江自流。   江自流阖着眼睛,好像还在睡。   睡得和平时不太一样,是侧卧睡的,朝着楚年的一方侧着。   如此一来,楚年在梦里没来得及看到的正脸,这会儿清清楚楚地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江自流的睡颜完美无瑕,找不到半点缺陷,简直赏心悦目到了极点。   还能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楚年在噩梦里的荒诞阴影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神清气爽,楚年心说这莫非就是噩梦后的福利?   不过玩笑归玩笑,这么晚了江自流还在睡,倒是挺少见的。而且还是侧着睡的,就更少见了。   从美色中清醒过来,楚年伸出手,想要把江自流裹在脖颈的被褥稍微拉开点。   这被子裹得这么严密,楚年都怕他会喘不过气来。   结果没拉开。   江自流拽着被子,护在脖颈周围。   楚年不禁抬眉。   难道是冷吗?   瞅了眼外面的大太阳,感受了一下温度,楚年也没觉得冷呀......   那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阿流,你哪里不舒服吗?”   这么一想,楚年一个激灵,连忙支起身子坐起来,上手去探江自流的额头。   温度倒是正常,没有发烧的迹象。   楚年稍微放下了点心。   感受到额前的小手,江自流长睫几抖,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楚年脸上挂着担忧,江自流开了口:“我没事。”   说完轻轻咳嗽了两声。   楚年见他有点蔫,精神没有前几天好,不确定地问他:“真的没事?”   江自流点了下头:“没事...就是昨天睡太晚了,有些倦怠。”   听到江自流这么说,楚年才算彻底放下了心。   看来是熬夜熬的。   没想到熬夜对江自流的影响这么大?   楚年不由地反思了一下:昨天晚上回来的确实晚。回来后又在外面篝火烤鱼了一番。   对自己来说没什么,但对古代人来说,可不就是熬夜了么。   古代人连夜生活都没有,哪经得起熬夜啊,更何况还是个病人。   “那你再睡会儿吧,我去给你熬药,然后再熬点粥喝喝。”楚年有点心虚,赶紧地下了床,不打扰江自流补觉。   ——   楚年洗漱收拾好后,把药和粥都熬上了,便出去前屋门前收拾昨天晚上余留下来的烧烤摊子。   那一堆烧废了的木头可不能摆在家门口,得扫一扫才行。   看到楚年出去,大黄可就兴奋起来了。   大黄甩起尾巴,跑到楚年腿边,寸步不离地跟在楚年身后。   结果跟了会儿,发现楚年只是弄柴火,好像没有离家的打算,大黄的兴致就没了,转过身,磨磨蹭蹭地找了块有暖洋洋太阳光的地儿,往那一趴,默默看着楚年干活。   除了大黄在看楚年干活,左右隔壁身在外面的邻居也在看楚年干活。   “昨天晚上那股怪味儿果然是从他们家传出来的。”   “不怪吧,我感觉挺香的?”   “呸呸呸,你也敢说香,狐媚子弄出来的东西,晦气!”   “不过你们真的不奇怪他到底烧了什么吗?我家夫君昨天半夜闻到,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还说饿了......”   “不想知道不想知道,小妖精搞出来的东西,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邻居们碎嘴,距离又不很远,楚年大概能听到些他们说的话。   楚年其实是有些纳闷的。   到底“小妖精”和“狐媚子”的说辞是怎么来的?   就因为自己嫁人后就迅速分了家?就因为自己能得到村里德高望重之人的帮助?   楚年正想着呢,张彩花的声音传了来。   “你不想知道你大清早的偷偷摸摸来翻楚年家门口的柴火?自己翻过了,知道了,然后舔着个大脸跟别人说一点也不想知道?”   张彩花手里握着笤帚,站在屋外,一脸嫌弃地看着那几个碎嘴的邻居。   “啊?原来你已经偷偷翻过别人家的柴火了?你不是说不想靠近他们家吗?”   “你怎么这样啊?”   “我、我没有啊!你们别听张家丫头瞎说!”   “我瞎说?我张彩花什么时候瞎说过?”   张彩花把扫帚往地上一扔,蹭蹭蹭地跑到这几人身前,指着那个大婶说:   “你才瞎说!你不仅瞎说,你还嘴碎!这一片儿的就属你的嘴最碎!你怎么这么闲啊?你要真这么闲,赶紧地去把村口的大粪挑了吧,还能算做点好事,别一天天地在这里挑别人家里的事了,至少别人刚搬来就把那么一大堆野蒿子给拔了,你呢?你在这边待了几十年了,除了今天碎这个明天碎那个,还干了点什么?还有,碎这个碎那个,你到底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啊?有能多吃上一口肉吗?”   张彩花这一顿输出,语速极快,把大婶都给听懵了。大婶本来在剥豆子,剥着剥着,手一歪,剥好了的豆子全撒地上去了,咕噜咕噜的,撒的到处都是。   旁边的几个大婶和哥儿也听懵了。   心说这也就是没指着自己的鼻子嚷嚷啊,不然这小嘴,叭叭叭地跟泄洪似的...谁受得了啊?   果不其然,大婶反应过来后,受不了了,直接跳了脚,从小板凳上站起来,也用手指着张彩花,颤抖着嗓音说:“张彩花!我没有惹过你!”   张彩花呵呵:“你敢惹我吗?”   大婶看着张彩花浓眉大眼气势汹汹的,再想到她家里那个彪悍凶狠的弟弟,指着她的手指抖啊抖啊抖的,一个劲地“你你你”。   “你”了半天,大婶到底是没憋过这口气,扬声道:“你活该嫁不出去!”   张彩花:“???”   张彩花一下子怒了,大眼睛里窜出了火苗,直接伸手揪住大婶的衣领,把她往身前一带:“你说什么??”   “哎呦喂张家姑娘打人了啊!”大婶连忙叫唤起来。   屋前捡柴的楚年眼皮一跳,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赶紧把柴放下,冲过去拉架。   说是拉架,其实根本都没有打。   张彩花也就是拽着那大婶的衣领,除此外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她,只是她自己先喊叫起来罢了。   楚年冲过去,赶紧把张彩花跟这大婶分开,说:“彩花姐,别气别气,大清早的,别上了火。”   张彩花被楚年拉开,看了楚年一眼,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说:“大清早啥呀,都日上三竿啦,你再不出来,都要被他们嘴碎死了!”   楚年正要说话,那大婶脱身逃开,缩到了其他人后面。   有了其他人挡着,她的胆子回来了,又跳起来嚷嚷:   “我们说谁关你这丫头屁事?我想说谁就说谁,碍着你什么事了吗?”   是跳得比刚才还更厉害了!   “我呸?刚才说我嫁不出去的不是你?”   不过张彩花也不是什么好惹的,看到对方又跳了脚,火气也瞬间拉满,拨开楚年就扑了上去。   好家伙,她这一扑,可谓力速双强,楚年一下子居然都没能拦得住!   眼看就可能要上升到肢体层面了,楚年怕真打起来对张彩花不好,连忙环顾四周,看看能不能使出什么招来。   这一看,看到站在自家屋前正往这边看的大黄。   “大黄!过来!”楚年立刻喊它。   大黄早就做好了戒备状态,两只耳朵高高竖起,身体也紧绷着,就等着楚年一声令下。   这会儿听到楚年的指令了,它两条后腿往下一弯,边汪汪叫,边往这边跑。   它长得威猛高大,叫声也洪亮,在气势上就已经赢了在座的所有人!   不用说,几个妇人哥儿家的,当下就被狗吓白了脸。   “我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事!你们慢慢聊,我就先回去了!”   “我也有事!我也先走了!”   平日里一个比一个亲近,整天凑在一起说这个说那个,真遇到了什么事,跑的是一个比一个快!   那婶子本来就是缩在他们身后胆子才大起来的,现在他们都跑了,张彩花拉扯着她的领子,还多了一只凶悍的大黄狗奔来,她的双腿一下子就软了。   “你们!你们别丢下我一个人啊!我家里也有事啊!!”   拼命掰开张彩花的手,婶子连掉在地上的豆子都来不及捡,跟着拔腿就往家跑。   见人全都跑了,楚年对着他们的背影,扬声说:“其实碰上被狗追是不能这么跑的,你们越跑狗子反而越兴奋!”   楚年想,这也就是大黄了,换做一般的狗,这些人的裤子都要被咬下来了。   旁边的张彩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年看向张彩花。   张彩花之前还气冲冲的,这会儿看着大黄,气消了一半,眼睛里多出兴奋的光茫。   她对楚年说:“你们家大黄也太神了吧,好像真的能听懂你说话哎?那为什么听不懂你让它坐下啊?”   楚年看到大黄能让张彩花消气,笑着说:“上次是狗子叛逆期,今天就能坐了。”   说完,楚年给大黄使眼色:“好大黄,站起来!”   大黄蹲坐在地上,看看楚年,又看看张彩花,这次很给面子,听话地站了起来。   这一站,可谓站到了张彩花的心巴上!   张彩花惊叹:“真的听得懂人话呢!”   楚年嘿嘿笑了下,夸了大黄一句真棒,又说:“坐下。”   大黄耳朵往后折了折,呜了一声,但还是听话地坐下了。   楚年见状弯下腰,向大黄伸出自己的手,说:“再来握个手吧。”   大黄:“......”   大黄一爪子拍到了楚年手掌心上。   因为拍的不是很客气,颇有点沉甸甸的。   不过楚年已经很高兴这小傲娇的配合了,笑眯眯地握住了它的爪。   张彩花哪里见过这阵势,大眼睛圆睁,不可思议道:“原来真的有这么聪明的狗啊......”   楚年看张彩花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在大黄身上,不怎么生气了,笑着问:“那彩花姐,你想要摸摸这么聪明的狗子吗?”   这一问,简直问到了张彩花的心坎上,张彩花点头如捣蒜:“大黄给摸吗?”   楚年握着大黄的爪爪,跟它商量:“乖大黄,彩花姐喜欢你呢,让彩花姐摸摸好不好?”   大黄皱着鼻子看楚年。   楚年抬头对张彩花说:“快摸快摸。”   张彩花有点犹豫,她怎么感觉...大黄不是很情愿呢?   不过能摸大黄,她也就不客气了,赶紧把手放到狗头上,狠狠地搓揉了一把。   “呜呜呜,好好摸!”张彩花瞬间被治愈了。   大黄也呜了一声,它的尾巴在地上甩的啪啪作响,被摸了一把后就扭开了头,同时把被楚年抓住的爪子也抽了出来,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屋子!   楚年差点要被这傲娇狗笑死。   张彩花也觉得好玩,捂着肚子咯咯直笑。   那边已经跑回家的几个邻居,其实都躲在自家屋子的窗口往外看呢,看到这一幕,他们全都语塞了。   什么人呐?   刚刚大吵了一架,差点都打起来了,转眼间就笑得这么开心了?   还有,为什么那只大狗也是楚年家的?!   楚年自然是不知道他们还在偷偷的看,不过就算知道,楚年也不在乎。   对于楚年而言,陌生人毫无理由的言语中伤,并不值得他上心。   每个人的精力都有限,楚年只想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放在自己喜欢的在乎的人和事物上。   比起这些不重要的人嘴碎自己,别让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张彩花受到伤害生气才更让楚年上心。   张彩花这样率真,近乎鲁莽地上前维护楚年,让穿来已久的楚年久违感受到了来自朋友的关心。   “彩花姐。”楚年唤了一声张彩花。   张彩花应声:“在呢。”   楚年微笑着对她说:“谢谢你。”   张彩花一愣,随即扣了扣手指,有点莫名其妙:“...谢我做什么?”   楚年只是笑,没再说了。   “哦对了,昨天晚上的香味果然是从你家里弄出来的呀?”张彩花问楚年。   张彩花其实也很好奇。   昨天晚上她都睡着了,愣是被那味道给香醒了!要不是觉得太晚了,她甚至想下床出来看看。   “那是怎么弄的呀?我都没闻过那种味道......其实我今天早上也去你们家门前柴火堆里去看了,看到了鱼刺和鱼骨头,你是去镇上买鱼啦?”   “没去镇上呢。”楚年说着,想起来厨房里还在煮着粥和药,便招呼张彩花:“彩花姐忙不忙?不忙的话来我家玩玩,我慢慢跟你说。”   “好啊!”张彩花一口答应下来。   她不仅好奇那味道怎么弄出来的,也还想再跟大黄玩一会儿。   楚年便带着张彩花回了自家土屋。   这边楚年前脚进了土屋,后脚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喊自己的名字。   “年哥儿。”   这声音小小的,怯怯的,轻飘飘的,好像一点分量都没有。   也亏得楚年一下子就听到了。   楚年转身向门外看去。   门外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一个有段时日没见过的人影,正朝着土屋走来。 第65章 标题 “你有选择幸福的权利。”   门外尘土飞扬的土路上, 一个有段时日没见过的人影,正朝着土屋走来。   是江家的大儿媳,孙秀芳。   “年哥儿。”孙秀芳小小声地叫楚年的名字。   孙秀芳还是老样子, 脸色黑黄枯槁, 眼底也是一片青黑。   看得出来,她在江家过的依然很不好。   可能比之前还要差。   楚年在江家的时候也算受过孙秀芳照顾,见她这会儿过来找自己,便让张彩花先在家里随便坐,出门去迎她。   “大嫂,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到我这来了?”楚年迎上孙秀芳。   孙秀芳听到楚年还叫自己大嫂, 愁眉不展的脸上挤兑出了一丝笑容。   只是笑得也苦, 看不太出来像笑。   孙秀芳说:“一直就想来看看你,但一直没有过来。”   “没想到大嫂还惦记着我呢。”楚年笑了笑, 招呼孙秀芳道:“别在外面站着呀,进屋来坐吧。”   孙秀芳原本是有些局促的, 包括在来的路上就反反复复纠结过到底要不要来。   现在真的过来了,见到了楚年,且楚年对自己的态度跟分家之前没什么变化, 心底的局促和纠结才终于消散了, 露出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楚年把孙秀芳带回家里, 招呼她坐:“家里地方小,大嫂随便坐吧。”   然后楚年又给孙秀芳和张彩花相互稍微介绍了一下。   介绍完了, 楚年说:“你们先坐, 我去给你们倒杯水。”说完快步往厨房走去。   去了厨房,楚年先查看了一下锅里正在熬的药和粥, 见它们都没滚, 伸手舀了一瓢水倒进粥里, 让它多煮一会儿,然后拿出两个碗,倒上烧好的热水,往屋里端了过去。   “家里没有茶叶什么的,只能请你们喝水,见笑了。”楚年把热水放到桌子上,招呼孙秀芳和张彩花。   孙秀芳接过热碗,两只手掌贴到碗上,碗壁热腾腾的,滚烫温暖,很是慰贴。她抿起唇,对楚年笑了笑。   张彩花没有踏实坐着,她在小小的堂屋里走了一圈,最后蹲在了一角墙根那儿。   墙根那儿缩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大公鸡被布条缠得紧紧的,说是五花大绑也不为过,全身上下,只有脑袋上的鸡冠和两只豆豆眼珠子能动。   张彩花哪里见过这场景,盯着山鸡看,眼睛都要瞪直了。   “彩花姐,喝水。”楚年叫她。   “不喝不喝,我家又不是没水,你不用管我,忙你们的。”张彩花头都没回,只朝楚年摆手。她的注意力全被山鸡给吸住了。   楚年听了,一笑,便也没有再管张彩花,让她自己玩。   孙秀芳也看到了山鸡。不过孙秀芳没有很惊讶,她可是见识过楚年又是抓蛇又是抓兔子的,现在抓到了山鸡,是很厉害,却也...不那么意外?   反倒是张彩花和楚年说话时的随意,那种似有若无的亲昵,关系很好的氛围,更让孙秀芳惊讶。   惊讶之余,孙秀芳心中不由地浮上羡慕。   年哥儿就是年哥儿,离开江家以后,很快就跟周围的人打成一片了。   楚年看孙秀芳心事重重的样子,开门见山地问了:“大嫂,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楚年想想,以孙秀芳的胆子,除非是有什么事,不然不会来找自己吧。   都分家了,分家还闹得那样不好看,江家估计是一眼都不想看到自己,更别提再有什么来往了。   孙秀芳听到楚年问话,捧紧了手里的水碗。她的手指在碗口不住地来回摩挲,末了端起碗,小小地缀了一口。   楚年看出孙秀芳紧张,心平气和地对她说:“没事的大嫂,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楚年的温柔抚平了孙秀芳的紧张,孙秀芳放下碗,擦了擦嘴,低声说道:“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事情的话,倒是没有什么事......”   闻言,楚年眉眼微动,没再紧跟着问她。   “就是这样过呀,我夫君的病情一直有在好转,在家休养着,我呢,就每天去山上跑跑,帮罗老爷子干干活,采采药,摘摘菜,再看能不能运气好点抓点吃的。不上山的时候,我就跟夫君两个人在家里说说话,或者在家门口散散步。”楚年说。   孙秀芳坐在楚年的对面,听着楚年说话。   其实哪里用得着楚年自己说出来,孙秀芳自己就能看到楚年的状态,能看到楚年现在过得远比在江家时好。   “年哥儿是个有本事的。”孙秀芳眼眶有点泛红,低着头喃喃。   楚年能感受到孙秀芳低落的情绪,知道她应该不是遇到了什么具体的事。   应该...是被江母责骂为难得太狠了,天天受着委屈,种种压抑,堆积到顶点,快要承受不住了。   哎,也是可怜,嫁到江家,过着那样人嫌狗弃的日子,还连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只能找自己这个才认识几天的人来寻求安慰。   可自己又能怎么安慰她?   安慰她忍下去?熬下去?跟江母那老太婆比命长?   才不可能。   楚年身体往前一倾,手掌覆盖住孙秀芳蜷缩在桌子上的手,说:“大嫂,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孙秀芳被温暖包裹住,不由地一颤。   “他们贬低你打压你,还拿根本不是你的错来责怪你,值得你低到尘埃里去讨好吗?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你要自己对自己好一点,有菜吃菜,有肉吃肉,有鸡蛋也吃鸡蛋!养好自己的身子,多存点私房钱,没事去镇上的时候贴补贴补自己,别再太把他们当回事了!”   孙秀芳低头听着楚年说话,吸了吸鼻子。   这一次,孙秀芳已经没再震惊楚年怎么会说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话了。   孙秀芳知道,只有说这种话的楚年是真心实意地在为她好,而那些要她低头逆来顺受的人,要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么就是跟她一样,也是每天夜里蜷缩在被窝里委屈地哭。   他们没有人会像楚年这样,被关起来,被威逼,被利诱,被打压成那个样子,还能咬着牙站起来跟他们抗争,指着他们所有人,说错的是你们。   究竟是错还是对,各说纷纭,可至少,至少楚年如愿离开了,不用再被他们折磨,连带着三弟也一起得到了解脱。   光是想想,孙秀芳就羡慕得不行。   忽然间的,孙秀芳抬起头,反握住了楚年的手。   这少见的大胆,让楚年眉梢一扬。   孙秀芳说:“年哥儿,你知道江家现在是什么情形吗?”   “大嫂你说。”楚年愿意做她的倾听者。   “自打那天你分家搬出去,公婆就一直在吵架,四弟被人打了,疼得厉害,也整天整天的叫喊,家里别提多乌糟...有好几次,邻居都过来让我们消停点......”   “老是有人找上门来,公婆虽然还是吵还是骂,但确实收敛了点,直到几天后,罗二家的人去铲我们家...啊,不,现在应该说是你们家了,罗二家的人去你铲你们家那五亩地上的土,又把公婆气得不行,在家里连饭都吃不下去,变本加厉地闹,就连邻居们敲门都没用了......”   孙秀芳说着说着,苦笑起来。   楚年能够理解孙秀芳心中的苦楚。江家二老发疯,孙秀芳作为家中唯一的受气包,日子自然过得越发艰难。   孙秀芳又继续说:   “还有,从前几天开始,左右隔壁的人开始躲着公婆了,本来我以为是公婆太吵,让大家都不太高兴,后来才发现,他们连带着也在躲着我......”   “不仅是公婆和我,就感觉...就感觉他们是在避讳我们家似的?好像不愿意跟我们家和我们家的人有任何来往,就连平时过路,都宁愿绕道几步,也要避开我们家的前后门......”   “我想着办法打听了一下,好像是...有人说我们家不干净,闹鬼......”   楚年:“......”   哇,听到这,楚年差点没绷住。   孙秀芳前面说的,都只能说是江家二老咎由自取,是自作自受,但是后面说的,邻居们避讳和闹鬼什么的......   就跟楚年沾上关系了。   楚年挠了挠头。   当时为了给江自流出气,他给江母的塑料姐妹编造了鬼故事来着。   楚年想要江母众叛亲离,想要村子里再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她,想要她也体会体会被抛弃被嫌弃的滋味。   不过...楚年忽略忘记了一点。   那就是江母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的事情传开后,不仅仅是江母,连带着江家其他的人也会受到影响被波及。   江爹和江四就算了,可孙秀芳......   楚年有些过意不去了。   这事儿是他临时起意的,没有思虑周全,冲动之下连累到了孙秀芳。   孙秀芳不知道闹鬼的事是怎么传起来的,传得神乎其神,有鼻子有眼,要不是她就是江家的一份子,险些都要被说的相信了。   不过不管闹不闹鬼...   叹了口气,孙秀芳说:“不过,我本身就不讨人喜欢,就算没有闹鬼的事,也没什么人愿意跟我来往......”   听到孙秀芳这么说,对面始作俑者的楚年就更过意不去了。   楚年说:“大嫂,你要自信点,你身上有那么优点呢,做菜好吃,针线活也好看,人还特别善良...只要你大胆去跟人接触,他们会看到你的好的。”   不过虽然是这么说,同时楚年已经在脑子里想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了。   楚年想找补一下,看怎样能把孙秀芳从“江家闹鬼不干净”的漩涡里摘出来。   可是吧...   这牵连在一起,想要把孙秀芳单独摘出去,还真挺难的。   除非孙秀芳也从江家分家离开。   楚年:“......”   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的想法,楚年眸光浮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瞧着孙秀芬。   这法子好啊!   这法子,不仅是把孙秀芬从闹鬼的漩涡里摘出去了,更是直接能把她从苦海的源头拉出去!   而且,要是连江家老大也分家出去了,江家可真就等于说是分崩离析了!   先不说江家老大算是江家的顶梁柱,占了江家收入来源的大头,一旦老大家也走了,江家二老可不就只能守着江四那傻子过了吗!   想想是很好。   但好归好,还是难。   还更难了。   难的倒不是分家本身。   分家再难,自己不也分出来了么?这难的是孙秀芬本人的意愿。   哦,还不光光是孙秀芬本人的意愿,还有江家老大的意愿。   楚年想到自己当时分家,虽然没有提前跟江自流商量,可江自流跟自己同一战线,最后不仅分了家,还拿到了地。   江家老大能跟孙秀芳同一战线吗?   不知道。   而且这往下就是人家两口子自己的事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难也好,简单也罢,楚年都觉得有必要让孙秀芳想一想。   最怕的不是法子太难,最怕的是孙秀芳从未想过这个法子,最怕的是她从未想过自己是可以选择离开苦海的。   楚年问:“大嫂,你有想过离开江家吗?”   孙秀芳被问得浑身一震。   嘴唇几颤,孙秀芳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楚年认真地看着她,说:“如果你有想过离开,那你就跟我说,我会想着法儿的帮你的。”   “年哥儿......”孙秀芳喃喃唤楚年的名字。   她很想说点什么,可什么都没有说,最后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着楚年的手。   楚年感觉手指都要被捏疼了。   楚年又说:“还有,大嫂,要是你以后想过来我这,随时都可以来,我随时欢迎。”   说完,楚年还狡黠地一眨眼睛,补充道:“最好是赶着饭点来,我再带你加加餐。”   孙秀芳的眼眶一下子热了起来。   不仅是眼眶,同时热起来的,还有她那颗被江家磋磨了好些年的伤痕累累的心。   ... ...   孙秀芳忍不住又跟楚年说了些江家的事。   说了一会儿后,孙秀芳看到墙根在跟山鸡玩的张彩花站起来了,便不好意思再说了。   楚年家里有客人,她这样拉着楚年喋喋不休,实在是不太好。   “年哥儿,我今天就先回去了。”孙秀芳向楚年告别。   “不再多坐会儿了吗?”楚年留她。   “不了,我回去也还有事呢。”孙秀芳起身,跟看向自己的张彩花羞涩地一点头,往外走去。   楚年连忙跟上,打算送她一截。   送到前面的土路口,孙秀芳不让楚年继续送了:“年哥儿别再送了,快回去吧。”   楚年停了脚步,又对她说:“大嫂下次再来家里坐坐。”   “好。”孙秀芳眼睛红红的,点头答应下来。   走了一段路后,孙秀芳回过了头。   她看到楚年已经转身往家走了。   一瞬间里,孙秀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从心底窜升出一股勇气,开口大声叫住了楚年:   “年哥儿!”   这么洪亮的声音出自孙秀芳之口,可谓是头一回。楚年折返过来,看向她。   “怎么了大嫂?”楚年问。   孙秀芳问楚年:“我也可以离开江家吗?”   原来是这个。   “当然。”楚年笑了,对她说:“你当然可以了,你有选择幸福的权利。”   孙秀芳红着眼睛,看着楚年的笑脸,也笑了。   ... ...   目送了孙秀芳离开,楚年往家走,走着走着,感觉背后跟有针在扎似的。   楚年猛地往右边一看,果然,是有人在偷窥自己。   偷窥楚年的是上午吵起来的邻居里的其中一个,是个哥儿。   他没想到楚年这么敏锐,自己躲在墙后面偷看都被发现了。   楚年被偷窥地莫名其妙,问他:“你偷看我干嘛?”   哥儿狡辩:“...我哪有偷看你,我只是出来走走。”   楚年眨了眨眼,哦了一声,不管他了,继续回自己的家。   哥儿看到楚年走了,放开攥着衣角的手,又伸出脖子往孙秀芳离开的路口张望了几眼。   哥儿靠着墙角,喃喃自语道:“没想到都分家了,江家的媳妇还会过来找小妖精啊......好像还是想问怎么离开江家的?难道...不是小妖精作妖,而是江家很可怕,嫁到他们家的人都想往外跑?”   ——   楚年回到家后,发现张彩花已经不在屋里了。   他寻找张彩花的身影,在土屋后面的厨房门口找到了她。   厨房的门口有躺在地上的大黄,张彩花正在努力跟大黄示好。   可惜,大黄这傲娇狗并不领情,根本不搭理张彩花,只拿屁股对着她。   楚年看着好笑,走了过去,说:“彩花姐,不好意思啊,喊你来家里坐,结果把你给冷落了...”   “不不不。”没等楚年说完,张彩花一连三个不打断了他:“我一点都没感觉到被冷落!”   楚年:“......”   楚年看张彩花的样子,确实不像是受到了冷落,相反,还有一股无与伦比的兴奋。   张彩花确实非常兴奋,她这还是第一次来楚年家里,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张彩花惊叹:“狗狗,兔子,大公鸡,还有这么多条大鱼......楚年,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山上的山精野怪修炼成人后跑下山来的?”   楚年:“......??”   楚年哭笑不得:“不是,我真不是什么小妖精。”   张彩花噗嗤笑出了声。   她当然知道楚年不是妖精,她只是很难不震惊。   喟叹一声,张彩花仰起头。   她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罗老爷子看重楚年了。   这么厉害的哥儿,比大多的汉子都要厉害了,换了谁谁不看重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jjcat的浇水~ 第66章 标题 就要凋零的花   “对了, 你说你还去山上摘草药?”张彩花问。   楚年和孙秀芳说话的时候,她虽然在跟大公鸡玩,但也有听他们的说话内容。   “对。”楚年点头。   张彩花:“草药呢, 我怎么没看见?”   “在厨房或者筐子里呢, 那些草药跟鸡啊鱼啊的不一样,大多数都很脆弱,一般能处理一下的,我都处理了放厨房里,不用处理的就放筐子里,等什么时候去罗老爷子那的时候一块给他送过去。”   “我能看看那些草药都长什么样吗?”张彩花很有兴致, 很想看看。   楚年笑笑, 便领着张彩花去看。   这些草药,除了极个别的奇形怪状, 大部分都不是特别惹眼,有的甚至就跟普通的野草杂草没什么区别, 远比不上活生生的山鸡兔子好玩,张彩花兴趣低了很多。   张彩花唏嘘:“哎,找郎中看病开药, 那么点点的一味药就得要好多钱, 可是药草却这么普通。”   楚年好笑:“你别看它们普通, 要在那么大一座山上找到它们可不太容易,跟大海捞针似的。”   “是吗?”张彩花撇了撇嘴, 不是很认同, 说:“不就是找药草么,草药又没有长腿, 只要从土里钻出来了就跑不了了, 让我去找我也能找到呀......但是打猎的话我就不行了, 所以还是打猎难!”   不过张彩花也就这么一说,先不说采药到底简不简单,光是在山上跑就很累了。   又能采药又能打猎的楚年,张彩花现在可不敢再小看了他了。   楚年笑笑,也没反驳张彩花,又带着她去看草药筐里的草药:“也有不那么普通的。”   草药筐里有昨天深山里面摘回来的让楚年挺在意的紫色花,那花挺漂亮的,女孩子可能会喜欢吧。   楚年打开草药筐让张彩花看。   张彩花探头过去:“哎?有花。”   楚年微笑。   张彩花说:“就是谢了...还怪可惜的。”   谢了?   楚年一愣。   怎么会呢,那花开得那么好......   “我看看。”楚年也探头往草药筐里张望。   这一看,看到紫色的花确实是谢了。   “好奇怪啊,怕它凋谢蔫吧,我特意连根拔起的。”   没想到这都不行。   楚年也觉得有点可惜。   虽然不知道这个是不是草药,也不知道是的话,有药用价值的是花还是叶还是其他,但楚年知道,如果是花的话,就等于废了。   罗老爷子说过,药材里面,有药用价值的是花的花,花自然凋谢了,基本上价值也就没有了。   “不奇怪吧,就快入冬了。”张彩花说。   楚年摇了摇头。   他之所以会这花吸引到,正是因为它开得不符合时季,那种完全没有被深秋压制的艳,极其耀眼夺目。   可现在,原本咧开成喇叭状的花蔫了吧唧地闭合到了一起,深艳的重紫色也褪败成了浅淡的紫色。   这巨大的差别,说是被掉包了楚年都信。   张彩花还是挺喜欢花的,美好的花朵衰败在眼前,难免会有点悲秋伤春。   她用手去触碰。   谁知指尖才刚一碰到,花便和花萼脱了节,脆弱地掉了下来。   “啊...”张彩花低叫了一声。   楚年无所谓道:“没事,掉了就掉了吧,反正已经凋谢了,没用了。”   张彩花闻言舒了一口气。   随即张彩花又把花拿了起来,捧到手心,说:“既然没用了,那不如给我吧。”   楚年是觉得女孩子会喜欢漂亮的花来着,但没想到,连凋零的花也喜欢吗?   “彩花姐喜欢的话就拿去吧。”   张彩花捧着花,将它别到了自己耳侧的发上。   别好后,张彩花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像她这样的贫寒的穷苦人家的姑娘,跟有钱人家的姑娘没法比,既没有漂亮衣裙,也没有精美的发钗。   她们想要装点自己,从来都是拿穿坏了的没法再补了继续穿的衣服上的料子,当做添头,绣朵花啊绣个云啊的,绣到的新衣服上,让新的衣服稍微好看一点。   再来就是摘路边漂亮的野花插到头上,为寡淡素抹的自己稍微增添一点亮色。   花都是春夏红,秋天里都凋谢完了,哪还有什么可添色的,就要一直寡淡到明年开春了。   所以看到这朵就要衰败的花,张彩花还是想要抓住它最后的颜色。   “好看吗?”张彩花问楚年,神色里难得展露出了几分小女儿家的羞意。   “好看。”楚年弯起唇角,说:“主要是人好看,怎么样都好看。”   张彩花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夸过,登时脸一红,转过去身子,不跟楚年对视了。   “...贫嘴!”   楚年说:“彩花姐喜欢这些的话,下次我去罗老爷子家,给你摘点栀子花带回来,他们家院里好多花花草草呢,正好现在栀子花还没全败。”   “真的?”张彩花又转回了身,眼睛里亮晶晶的,赶紧说:“那你可别忘记了啊。”   “放心,不会忘的。”楚年笑。   说完,旁边屋里传来声音,一阵一阵,似乎是江自流咳嗽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楚年连忙止了话,皱起了眉,往房门走近几步。   房间里适时又响起一阵的咳嗽声。   楚年脸色有点不好,对张彩花说:“彩花姐等我一下。”说完,他推门进了房。   张彩花没有跟着进去。   倒不是嫌弃江自流生病,而是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不合适进人家夫夫的卧房里,遂就在外面等着。   楚年进屋后,几步走到床边,去看江自流。江自流还是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倾身便是一长串的咳嗽。   楚年坐到床边,轻轻拍着江自流的背,一边帮他顺气,一边担忧道:“怎么又咳嗽起来了?”   这些日来,江自流虽然还是会时不时的咳嗽,可很少咳得厉害了,更别提咳得这么厉害了。   顺气也咳,江自流抓着被角,止不住地咳,程度之严重,都快要赶上还在江家时的那样了。   楚年见着不免有些慌了,心说这该不会是病情加重了吧?   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加重呢?早上还好好的,什么迹象都没有,毫无端倪地就加重了吗?   楚年帮江自流把气顺过来后,匆匆去了厨房,去看药有没有熬好。   药已经熬好了。   楚年把药端到房里,让江自流先把药给喝了。   扶江自流起来时,江自流一头黑发从后面散落开来,乌墨一样倾泻而下,落在肩头,衬的他一张脸又是毫无血色的惨白了。   就连喝药,也虚弱到端不住碗,又得楚年一勺一勺的喂了才行。   楚年一口一口地喂江自流喝药,勺子撞到碗上时,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响,声声都似敲在楚年心上似的。   喂着喂着,楚年想到了先前马志成几次跟他说过的话。   那些说江自流病情的话,此刻仿佛有人拿了复读机贴在楚年耳边,一遍遍地给他重复播放着,跳动在耳边,针扎一样,难听且刺耳。   不过楚年脸上倒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仍是像个没事人一样面对着江自流。   喂完药后,楚年扶江自流躺下卧好,替他盖好被子,微笑着说:“阿流,刚喝了药,你再睡一会儿,我去趟老爷子家,今天正好到了马叔来给你复诊的日子,我去接他。”   江自流张了张嘴唇,想说话,可一出口,却只泄出了咳嗽。   楚年手指往前一放,指腹轻轻压在江自流淡薄的唇上,一笑,说:“放心吧,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也许是微笑,也许是体温,看着近在咫尺的楚年,江自流眸中的光凝定到了一起。   见江自流稳定了些,楚年不敢耽误,起身出了房间。   张彩花还在。   这次张彩花没有乱跑了,就还在堂屋里老实站着,楚年端药进出的时候,她连句话都没敢出,生怕打扰到了楚年。   楚年出来后,歉意地对张彩花说:“彩花姐,不好意思啊,看来今天没缘分招待你,我现在得去趟罗老爷子家。”   张彩花本来就知道江自流生着病,刚才听着动静,看着楚年忙活来忙活去,知道可能是出了什么状况。   她一挥手,冲楚年说:“哎呀,总跟我说这种客气话干什么,你快点去吧。”   楚年点头,放下药碗,直接就要走。   张彩花忽然又说:“哎呀,万一你一走,你夫君又刚才那样地咳嗽怎么办?要不你在家里照顾着吧,我替你去好了!”   张彩花真情实感的,楚年一下子有点感动。   不过他还是谢绝了张彩花的好意:“谢谢彩花姐,还是我自己去吧,我去的话,路上就能跟马叔说一下这次的情况了,能节省点时间。”   而且楚年还怕马叔不在罗老爷子家。   万一马志成问诊去了或者忙什么去了,楚年怕张彩花不知道找谁去问。   这通讯不方便的,楚年还是自己跑一趟最稳妥。   张彩花呐呐:“哦...好...”   她想的却是,楚年已经着急到这种程度了吗?连等郎中到家里后再讲情况的时间都来不及?   想想,张彩花也跟着一起急切起来,她又说:“那要不然我留下来帮你照顾...呃...”   说到一半,打住了。   她想说那就楚年去,她留下来帮忙照顾他夫君来着。还没说完就反应过来这法子从谁那看都不太妥当。   “哎呀!烦死了!”张彩花跺脚,跑出了楚年家,回去了自己家。   楚年自是明白张彩花的好意,也很感激她,但他现在急着去请马志成,看张彩花跑了,暂时没空管,家里那些药啊鸡啊鱼啊的也没弄,赶紧地出了门。   楚年出了门,大黄倒是跟了上来,要跟楚年一块儿走。   “大黄,你留家里看家,别让山鸡什么的跑了丢了。”楚年不打算带它。   大黄是个通灵性的,看到楚年的状态跟以往不一样,耳朵向后一折,真就停住,没再跟上去了。   但已经回了家的张彩花又跑过来了。   张彩花追上了楚年,说:“走,楚年,我陪你一块去。还有,我让阿牛到你家守着你夫君了,你别急哦。”   “彩花姐......”楚年看着张彩花,是真的有被感动到。   “好了好了,快走快走。”张彩花带头往前跑。   ——   楚年运气倒是还行,马志成就在罗老爷子家里,没跑空。   “马叔,我有事找你!”楚年喊马志成。   “年儿?你过来了?什么事?”马志成正坐在院里晒药材,看到楚年风风火火的,对他笑了笑。   “我夫君的病情突然加重了。”楚年没笑得出来。   马志成脸上扬起的笑容窒住了,忙沉声问:“咳血了没有?”   楚年摇头:“那还好没咳血。”   “没咳血就好。”   听到没咳血,马志成缓了些,但也把手上的药材都放下,站了起来,说:“我随你过去一趟看看。”   “嗯,我就是来请你过去的,麻烦了马叔。”   马志成进屋拿上了药箱,跟楚年一块离开罗家。   张彩花没进门,等在罗家外面,看到马志成,她打了一声招呼:“马郎中。”   马志成点了下头,顺势抬眼看了张彩花一眼。   这一看,马志成的表情骤然变了。   “姑娘,你这花...是从哪来的!”马志成问。他紧紧盯着张彩花耳侧别着的花,不止是表情,就连声音都有些变了。   “啊?”张彩花吓了一跳,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她摸了摸发上已经有些蔫了吧唧的淡紫色的花,说:“是楚年给我的。”   楚年现在哪有心思管什么花,说:“马叔,先别管花不花了,我们先过去,有什么路上边走边说。”   “年儿!”马志成扬声:“这花!你!这花你可不能不管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碎语寒妆浇水~ 第67章 伴生花 不是小妖精,是小福星!   马志成一贯温和沉稳, 现在这样语无伦次,别说是不知所措的张彩花,就连楚年心里都是一突。   “这花怎么了吗?”楚年问。   “这花!”马志成说着, 向张彩花伸出手:“姑娘, 可否让我仔细看看这花?”   “啊...当然可以...”张彩花连忙把头上的花摘下来,递给了马志成。   马志成接住花,摸摸它的花瓣,又把它举起来,对着太阳细细瞻详。   “应该错不了,应该是它没错!”   楚年看到马志成激动成这样, 心里都毛了, 赶紧说:“马叔,你先冷静, 这花是什么好东西吗?”   主要是...花都已经谢了,再好又能怎么样?   按理说, 真要是好东西,马叔现在应该是痛惜到捶胸顿足才合适些吧......   马志成表情复杂极了,看着楚年, 只说:“当然是好东西!年儿啊!你命里有福啊!”   楚年:“???”   “不行, 还是得让师父确认一下才行, 我毕竟没真正见过这个花。”马志成又说。   说完,马志成直接往前走。   楚年:“???”   马志成腿脚不便, 走得这样急, 楚年怕他摔咯,赶紧跟上去扶了他一把。   马志成直奔到罗家大宅前面的那家农宅去了, 敲他们家的门, 喊家里男主人的名字。   楚年问:“老爷子在他们家?”   马志成摇头:“师父去镇子上了。”   “......”楚年听了嘴角一抽, 说:“看来老爷子是有事,那我们要不先去看看我夫君?”   江自流还在线等着呢!急呀!   “我先喊人去追师父,师父上午才出发的,现在骑驴去追,还能追的上。”马志成还在敲门。   农家的门被敲开,家里的汉子出了来。   马志成跟汉子说明了来意。   汉子听完,不明就里地问:“可罗老爷子今天不是说要去镇上跟药铺谈生意上的事吗?如果不是什么大事,追他老人家回来不合适吧?”   “你带着这个去,师父看过,会自己决定是继续去镇子上还是先回来的。”马志成把花交给汉子。   “看了这破花就能回来?这破花比生意还重要?”汉子接住蔫了吧唧的花,不是很相信。   “你就去吧!”马志成催他。   “好好好,我去,这就去。”汉子也不是第一次帮罗家做事了,看到马志成这么急切,虽然奇怪,也不敢耽误,带好了花,赶紧地回家牵了驴追人去了。   马志成交代完了,擦擦额头上的汗,喊上楚年,说:“走吧,我去看看江自流。”   这会儿功夫间,楚年想了一下,现在问:“马叔,这花是什么很不得了的药材吗?难道跟我夫君的病有关?”   “啊!这花该不会能治楚年夫君的病吧?你刚才说楚年命里有福呢?”张彩花也问。   楚年看了眼张彩花。   他自己是没敢直接这么想。因为这花要是真能治江自流的病,马志成肯定是第一时间就说了,而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所以顶多是有关?   不过就算是有关的话,也很好了!   楚年眼波流动,按耐住心里的期待,看着马志成。   看到两个小辈被自己的情绪影响了,马志成反而冷静了下来。   刚才激动,挎在身上的药箱都跑到背后去了,马志成把它扶正,往前走,边走跟说:“如果我判断的没错,这花应该是紫阳花。紫阳花极为罕见,我行医数年不曾见过,只在医书里和师父的口述里知道它。”   好家伙?!   楚年一愣。   楚年本来觉得自己是没有什么欧气可言的,现在一听,好家伙,误打误撞挖回来了个这么稀有的东西?   不过...   花谢了啊!!   这么稀有的东西它怎么就谢了呢!!   楚年有点肉疼。   肉疼之余,楚年对马志成说:“这花谢了还有用吗?还是说药效所在不是花是其他?没关系我是连根拔回来的,其他部位都还在。”   “你别急啊。”马志成说。   现在反过来,变成马志成让楚年别急了。   几个人一边赶路一边说。   马志成给楚年解释:“紫阳花本身对你夫君的病没有用处,但这花,它是白鹤灵芝的伴生花。”   楚年:“白鹤灵芝?伴生花?”   “对,所谓伴生花,就是有紫阳花在的地方,方圆一里之内,一定长有白鹤灵芝!”   说到白鹤灵芝,马志成咬字都重了几分。   马志成看着楚年,叹道:“还记得我先前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楚年点头。   他可太记得了。   马志成:“我说的‘除非有奇迹出现’,这‘奇迹’,就是白鹤灵芝。”   “白鹤灵芝就是奇迹?”楚年睁大了眼睛,心脏蓦然一抖。   马志成的语气很肯定:“没错,要是能有白鹤灵芝,你夫君的病就能根治!”   楚年:“......”   根治。   楚年什么时候在马志成嘴里听到过这个字眼?   马志成一向谨慎,每次诊断完后,说出的话都老悲观了,悲观到楚年从来不往江自流那儿搬。现在乍一下从他嘴里听到“根治”,楚年又高兴,又觉得不太真实。   楚年说:“这个白鹤灵芝我知道,我在老爷子的医书上看到过,可是,倒没有看到过这个紫阳花?”   白鹤灵芝楚年确实是看到过的,因为名字好听的缘故,还有几分印象。   “不错,这才是我必须要请师父过目的原因。”马志成点了下头,继续对楚年解释:“长白鹤灵芝的地方不一定会长紫阳花,但长紫阳花的地方一定会长白鹤灵芝,而且...不止一只,少说也是成双!”   楚年:“......”   马志成的神情上浮现出恍惚之意,忍不住连连感慨:“那可是白鹤灵芝啊,一只白鹤灵芝就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了,何况是两只!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在我大罗山上居然能有紫阳花......”   “白鹤灵芝是在紫阳花长出来的地方的一里之内吗?”楚年向马志成确认。   他现在根本没心思感慨,满心满眼的都是白鹤灵芝能够救江自流的命。   而白鹤灵芝就在深山里长着!   “不错,有紫阳花的地方,一里之内的地下,必然长有白鹤灵芝,不然怎么叫做伴生花呢。”马志成说。   “我明白了...还好紫阳花够抢眼,我还记得它大概长在哪儿。”楚年抿了下唇。   他现在也在期待罗老爷子看过花后能够赶紧回来了。如果那真的是紫阳花的话,他就立刻提着铲子去山上找药!   不过是一里地,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白鹤灵芝给挖出来!   张彩花跟在两人身后,听着他们说了这么多,听得是一愣一愣的,但总归是知道,意思是楚年在山上找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从此他家夫君的病可以根治了。   在楚年搬来之前,周围的人把他说的那么可怕,还连带着说搬来一个生病的人,晦气到不行......甚至还有人打赌楚年家什么时候过不下去,要灰溜溜地搬走。   可张彩花看过,楚年家里全是好东西哩!要是拿到镇子上卖,是能卖到好多钱的哩!   “确实是有福的...什么小妖精,分明是小福星才对......”张彩花喃喃。   马志成听到张彩花的话,转过头问她:“什么小妖精?”   张彩花张口就要说,却被楚年打住了。   楚年笑了笑,说:“就是一些谣言,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马志成怔然,随即回过了味,板起了脸问:“你搬过去村东头,被别人欺负了?”   楚年摆手:“怎么可能,我天天那么忙,哪有时间被人欺负啊!今天要不是阿流的病突然加重,我没来得及收拾好,不然就要把新鲜抓来的山鸡和鱼拎过来孝顺你们了!”   马志成将信将疑地瞅着楚年,末了叹了一口气,爱怜地说:“...但愿如此吧,但万一要是有人欺负你,可得记得跟我和师父讲呀。”   楚年心里暖洋洋的,笑着点头:“知道啦,谢谢马叔。”   后头的张彩花听着他们的话,直勾勾地盯着楚年看。   她在想,周围那些人天天说楚年家的坏话,那难道不叫欺负吗?眼看有人可以帮楚年出头,楚年居然不告状,这么轻描淡写地就带过去了......   果然是小福星啊。   老人都说,天上的福星总是笑呵呵的,逢谁都笑,对谁都好,心胸可开阔了。   可不就是说的楚年这样子的吗!   ... ...   路上,楚年跟马志成说了下这几天江自流的情况。   当说到江自流之前都是越来越好的迹象,却在今天上午不知道为什么地加重了后,张彩花啊了一声。   楚年扭头:“怎么了彩花姐?”   张彩花:“...我就是想起来,今天上午你婆家的大嫂不是过来过么......”   楚年眨了眨眼:“是啊。”   张彩花:“...你大嫂不是说江家闹鬼么......”   楚年:“......”   这些天的相处,楚年也算有些了解张彩花的脑回路了。   看到张彩花神色不太自然,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他好像...猜到张彩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张彩花:“我在想,会不会是你大嫂吧江家的鬼气煞气带到了你们家,缠到你夫君身上,所以你夫君才突然病重了。”   果然,猜对了。   “......”楚年扶住了额头。   马志成:“???”   张彩花觉得自己说得很对:“对,肯定就是这样!不然怎么解释你本来好好的人,在江家的人过来后就这样了!”   楚年:“......”   马志成:“......”   张彩花又想到自己也跟孙秀芳在同一间屋子里待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瑟缩着上前两步,馋住楚年的手腕,说:“天呐,我寒毛都竖起来了,你赶紧摸摸我,替我把鬼气给打走!”   “???”楚年:“我怎么会打鬼气!”   张彩花理直气壮:“你可是小福星啊!你夫君在江家的时候都病成那样了,跟你在一块儿后都快要好了!还用说吗,肯定是你比江家那个脏东西更厉害啊!”   楚年:“.........”   马志成:“???”   旁边的马志成都听懵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他问:“年儿啊...你这搬来了几天...都发生了什么啊?”   同时懵了的还有楚年家周围的邻居们。   不知不觉,他们一行人已经赶至了楚年家附近一块了,张彩花这嗓门,本来就挺中气,说到鬼神之说,有些激动,声音更大,叫所有坐在外面干活的左邻右舍都听到了。   左邻右舍:“???”   啥啥啥?   江家闹鬼?   小妖精是小福星?   鬼和福星打起来了?   看到一双双眼睛愕然地看着自己,楚年心说这他喵的是没法从古代迷信里面抽身了是吧!   “那个...马叔,我比较相信医学,咱们还是快进屋去给我夫君问诊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瑞文夫夫和晨妃小萌物的浇水~ 第68章 标题 “怎么能把他亲成那个样子!都亲的破皮了!”   进屋后, 马志成去给江自流断脉。   马志成诊脉的时候是不喜欢有人在边上的,楚年不打扰他们,出去堂屋, 招待张彩花姐弟俩。   张彩花现在待在楚年家堂屋, 总觉得这里被脏东西污染过了,哪哪都阴森森的,疑神疑鬼地紧紧黏着楚年。   张彩花问:“要不要往屋里洒洒水?我跟阿牛都在,可以帮着你一块儿洒。”   “???”楚年:“洒水干什么?”   张彩花:“我听老人说,洒水和薰烟都能净化掉脏东西?对了,我回家后是不是应该洗个澡?还有, 我身上的这套衣服还能要吗?”   楚年:“.........”   楚年:“不用!什么都不用!彩花姐你只要赶快把这件事忘了就行了!我们跟江家隔得那么远, 只要你忘了就不会有事的!”   绝了。   楚年也不好跟张彩花说江家闹鬼的事其实是自己一嘴造成的,只好用迷信打败迷信, 让张彩花赶紧把这件事揭过去忘掉。   也就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楚年这么说,张彩花就这么信了!   “原来只要忘记就行了吗?那我要快快忘记!”   张彩花果然不再提。   出于对小福星的信任,状态也恢复得自然了点。   房间里, 马志成给江自流诊过脉后, 提出要给他施针。楚年当然没有任何异议, 进屋看了江自流一眼,退出房间, 帮他们带上了门。   施针需要一定的时间, 楚年把草药筐拖到长凳前,整理起里面的药草。   主要是昨天在深山里面采摘的不认识的草药不止紫阳花, 还有些别的, 楚年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准备一会儿让马志成过过目,鉴别鉴别。   楚年鼓捣药草,张彩花和张黑牛在旁边看着。   张彩花已经看过一遍,所以还好,头一回见的张黑牛张大了嘴巴,专注地看楚年弄这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看着楚年很有条理地把不同的草植分到两边,张黑牛咂舌,问他:“这些全是药材吗?”   楚年:“应该吧。”   张黑牛:“应该?”   楚年指了指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的那些,说:“这些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不过我希望是。”   张黑牛听了非常惊讶:“原来你并不是全部认识啊?不用全认识也可以上山采药吗?”   楚年笑了:“谁能一下子就认全了所有的草药啊,这东西肯定是慢慢认识的呀,我刚去山上采药的时候就只认识一种药。”   还是当天才认识的。   张黑牛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张黑牛小心地问楚年:“你采药,是能赚到钱的吧?”   楚年抬起头,看了张黑牛一眼。   张黑牛对上楚年清亮的双眸,心一慌,赶紧低下头,说:“我、我胡说的,你就当没听见好了,不用回答我!”   怎么就口不择言打听起人家能不能挣钱了呢!   楚年又笑了一下,说:“这有什么不能回答的,采药当然能赚钱呀,不过我采的药也不多,只勉强够跟我夫君吃的药抵消掉。”   张黑牛愣了一下,没想到楚年大大方方地跟自己说了。   张彩花惊叹道:“好厉害啊!药钱很贵很贵的吧?居然可以跟药钱抵消掉!”   楚年:“主要是罗老爷子心善人好,同意我帮忙干活抵消药钱。”   “这肯定是因为你帮忙干活采得这些药值这些钱呀,人家又不是冤大头。”   张彩花说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楚年:   “你还不光采药,还会捕猎!那么多东西,拿到镇子上卖,加在一起少说也能卖个五六两银子吧?天呐,五六两!我累死累活种一年的地才刚能挣到,你才搬过来几天,就挣了比我一年还多的钱了!”   楚年:“...太夸张了彩花姐!我现在捕猎主要是为了能吃饱肚子。”   “呜呜呜我也想吃。”张彩花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味儿。   楚年:“一会儿我送你条鱼带回去!”   张彩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赶紧拒绝:“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要找你要东西...哎呀,反正,就是想说你好厉害嘛!”   “是很厉害。”张黑牛跟在一旁点头。   他的视线还落在草药上,脸上带着点心事。   被楚年注意到了。   楚年心里萌生出一种猜测。   楚年直接就问了:“黑牛哥,你对上山采药感兴趣吗?”   听到楚年问这话,张黑牛身子一绷,霎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张彩花看向张黑牛:“啊?你居然对这个感兴趣吗?我怎么不知道呀?”   张黑牛虽然跟张彩花是姐弟,长得也是高大威武甚至凶悍的那一种,可接触下来就会发现,他不同于张彩花的直率外放,是个憨厚内敛的老实人。   不过姐弟俩有一点倒是一模一样,那就是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了,特别好懂。   楚年说:“黑牛哥应该是想采草药挣钱吧。”   楚年话音落下,张黑牛紧绷得更厉害了,方方正正的一张脸上涨得通红,连忙跟楚年解释:“不、不是...我没、没有想跟你抢活干的意思......”   “你多虑了。”楚年看这大兄弟都要急眼了,笑着打断他:“咱们后山那么那么大,山上的草药采都采不完,哪里存在什么抢活干?”   “......”张黑牛顿住。   楚年问张黑牛:“你想采药吗?罗老爷子这边其实一直需要有人帮他采药,只要你能记住各种草药的样子,然后能记住不同的草药该怎么采回来,不要破坏它们,就可以帮老爷子干活。”   张黑牛嗫嚅了两下,说:“可是...我不是很聪明......”   楚年:“黑牛哥要是真心想干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你可以先跟在我后面看我是怎么找的,我也会教你什么样的草药该怎么采摘。”   说完,楚年又补了一句:“不过,至于能不能成,需要你花费时间尝试了之后才知道,当然,还要看老爷子满不满意。”   毕竟,在草药方面,老爷子的要求还是很严苛的,一点纰漏都不能容忍。   “你愿意向罗老爷子推荐我?还愿意教我?”张黑牛听完楚年说的,就跟做梦一样。   这真的不是抢活干吗?楚年真的愿意这么做吗?   张黑牛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切实感觉到肉在疼,才确信这不是做梦。   楚年看到张黑牛自己掐自己,有点好笑,说:“推荐和教你都简单,不是什么事儿,主要是我最后说的,这需要你自己花时间来尝试,只要能过了老爷子那关,就可以帮忙采药赚钱了。”   张黑牛连连点头:“尝试尝试,我愿意尝试,秋收都收完了,我有时间呢。”   楚年点头:“那就行。”   张黑牛感动得不行。   上山采药可是能抵看病吃药的钱啊,这得是多能赚钱的一个活儿啊......   “楚年,你真是个大好人。”   楚年看张黑牛这么单纯质朴,便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倒也没有,我也是存着自己的私心的。”   “什么私心?”张黑牛问。   楚年坦诚道:“我可能待会儿就要上深山里头挖药了,那药能治我夫君的病,但它长在在地底下,具体长在哪儿不知道,反正范围是方圆一里。我一个人挖的话...讲道理,以我的力气,还真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所以,我希望黑牛哥可以帮我一起挖。”   “就这?”张黑牛听完,一拍大腿:“能治你夫君的病的药,这都关系到人命了,我能帮上忙的话,肯定会帮啊!”   张彩花从他们两个讨论要干采药的活后就没再说话,现在听到楚年需要帮忙,才又开了口,说:“推不推荐的事先放到一边,不就是帮你一起挖白绿灵芝吗,这个忙我们肯定会帮的,就算你不给阿牛推荐什么的,我们也会帮的!”   “是的是的。”张黑牛跟着点头。   楚年:“彩花姐,黑牛哥......”   这对姐弟才真的是大好人!   “放心吧楚年,这个忙我们肯定会帮你的,你要去挖那个白绿灵芝的时候,就来我家里叫一声,我们跟你一块儿去。”   说完,张彩花拉起张黑牛。   “现在,我们先回家了。”   “哎?这就回家了吗?”楚年也站了起来。   这不是说的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要回家了?   张彩花紧紧拉着张黑牛,没像平时那么活泼,说:“恩,我们先回去了,你坐下吧,不用送我们。”   张彩花就这么拉着张黑牛回家了。   留下楚年站在堂屋里,挠了挠自己的头。   实在是,张彩花的心情十分清晰地写在了脸上,她抓张黑牛回家的时候分明在不高兴。   楚年:“......难道,是不支持张黑牛干采药的活?”   不过没待楚年细想,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马志成给江自流施针结束,从房里出来了。   楚年的注意力便放到江自流身上了,忙拔腿往房门那走。   楚年:“马叔,阿流还好吧?”   马志成:“......”   马志成没说话,他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复杂,和一言难尽。   楚年心脏顿时咯噔了一下,脸色有点变了,手指揪住衣角,小心翼翼地唤:“...马叔?”   马志成叹了口气。   楚年害怕了:“马叔你说话啊,别吓唬我啊......”   马志成:“我说什么话?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你了!”   “???”楚年:“说我什么?”   马志成嘴巴张开了又合上,合上了又张开,反复了几次,最后心一横,眼一闭,说:   “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要禁欲!要把持住!你倒好!怎么能把他亲成那个样子!都亲的破皮了!”   楚年:“!!!”   楚年:“???”   什么玩意儿?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倚楼听雨,雪地小狐狸,布丁的浇水~ 第69章 好狂野的吻.痕 “难道我其实是这样的人!?”   小小的屋子, 大大的沉默。   “什么?”楚年惊呆了,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什么时候的事?”   “???”马志成瞪他:“你问我??”   楚年懂。   马志成就差直接说:你自己干的好事,还好意思问我!   可是!   没干啊!   谁亲了啊!   楚年都麻了。   但还是挣扎着试图自证一下清白。   他说:“...我没有。”   三个字, 苍白无力, 毫无说服力。   马志成根本就不信。   看楚年的眼神还更复杂了。   楚年:“......”   被这种眼神看着,楚年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干了罪大恶极坏事还死不承认的无耻好色之徒!   楚年:冤呐!我太冤了!   “我先进去看看......”楚年想进屋。   好歹看看犯罪现场不是!   “看看可以。”马志成站在门口,如一堵高墙,   楚年:“......!”   看到楚年急了,又要说点什么,马志成连忙抬手, 先他一步说:“你不要解释了, 马叔都明白,懂, 都懂。”   楚年:不,我觉得你不懂!   马志成:“谁没年轻过呢......”   楚年:“......!”   叔!你可快别往下说了!   楚年真怕马志成再一开口就是说他自己跟红梅婶子当年的情史!可千万别!   好在马志成没再往下说。   马志成其实也不想说这些。要是一般的病人家属, 他早就严词责怪了。   偏偏楚年是他喜欢的懂事的好孩子,还这么熟悉了,隔着重重身份, 马志成真心不太好直白地训斥楚年关于房帏间的事。   马志成叹:哎, 这孩子, 哪哪都好,怎么就是在情关这一块上犯糊涂呢?   能理解, 但不应该。   马志成尽量板起脸, 严肃地告诫楚年:“下次不许了。”   楚年:“......好。”   反正怎么解释也不会信,楚年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好”字。   很是有几分委屈。   ... ...   针灸耗神, 不仅马志成累, 江自流也累, 所以针灸完了之后,江自流就睡下睡着了。   楚年轻手轻脚来到床边看江自流,江自流看起来稍微好了一点。   马志成说,江自流的病根在这里,什么时候病情会加重都不奇怪,只要没吐血,就不算要命的大事。   楚年当然是听得胆战心惊的,但一想到挖到白鹤灵芝后这病就能根治了,就又好了点,感觉切实地抓到了希望盼头。   看完人,楚年拧起眉头,开始在江自流身上寻找“犯罪现场”。   瞧马叔说的,亲、破、了、皮。   就离谱!   江自流的脸上和嘴上都好好的,这犯罪现场只可能是在身上了。   楚年其实也有点好奇。   毕竟耍流氓的事,自己是绝对没干过,那么“亲破了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自流都睡着了,楚年也不可能把他的衣服脱了检查。   想了想,楚年灵光一现,想到早上醒来时,江自流是表现得有点怪异来着,面对着自己睡不说,还把被子捂到脖颈,盖得严严实实的......   难道?   脖子上?   楚年:“......”   屏气凝神,楚年像查证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一样,伸手拨开了江自流披散在肩胛的黑发。   这一拨开,江自流一截白皙的脖颈暴露在楚年眼前——   楚年看到了,身子一个后仰,倒吸一口冷气:   嘶!   好、好狂野的吻.痕!   这这这...   原来马叔说的“亲破了皮”,居然是含蓄的说法!   楚年瞳孔地震:“这他妈是我啃出来的??”   不、会、吧?!   如有一道雷从天劈下,把楚年劈得都有点精神恍惚了,傻傻地僵直站在原地。   楚年承认,江自流的美色很难让人不心动,可可可,这“犯罪现场”的狂野程度......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关键是,最可怕的是,江自流的脖子这种地方,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啃到??   自己睡着了后干的?   “难道我其实是这样的人??”   楚年懵了。   开始怀疑人生。   ——   罗德山回来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马志成喊人骑驴去追罗德山,罗德山看到花,直接骑上人家的驴就往大罗村的方向折返。   那反应之大,把药铺派来接罗德山的伙计都吓到了,驾着车追罗德山,跟在后面大喊:“罗老爷!您跑错方向了!这边!咱掌柜的还在镇上等着您呢!”   罗德山骑着驴,头都没回,只说:“老头我才没跑错方向,我就是不去了!你回去告诉你们掌柜的,他爱等就等,不等拉倒,反正我手上的这批药材不可能降价,他爱要不要,不要的话后面有他后悔的,哈哈哈哈!”   伙计:“......”   好家伙,虽说知道罗德山是个性情中人,可这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姿态,是不是有点性情过头了?   伙计看向被夺了驴的农家汉子,问:“你们老爷...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不...不是的吧。”汉子看着老爷子一骑绝尘的背影,很是迷茫。   ... ...   罗德山回到家时,楚年和马志成已经在罗家候着了。   楚年确认过江自流没事后,带着这些天采摘的草药,还有山鸡和鱼,跟着马志成一块儿过来罗家,等待着罗德山回来。   罗德山直接把驴骑到了自家院子里,看到前院里跟马志成一块儿晒药的楚年,都没来得及下驴,坐在气喘吁吁的驴身上就冲他激动道:“年儿!你这是什么大运!见到了紫阳花!”   “真是紫阳花?”得到了罗德山的肯定,马志成也又激动起来。   “可不是吗!紫阳花我还能认错?想当年,我可是托了好些人好些关系,好不容易才从府城里一位衣锦还乡的老御医手里,搞到了风干的紫阳花,过了过眼瘾,长了长见识!”   罗德山哈哈地笑,朝马志成招手:“快扶我下来,跑得有点急,一把老骨头有点颠得慌。”   马志成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去接应罗德山。楚年跟着马志成一起。两个人将罗德山从驴背上搀扶了下来。   罗德山下来后,狠狠揉了把楚年的脑袋,哈哈大笑着说:“我们年儿这叫什么,这就叫慧根,叫悟性!老头我的眼光不会错的!你这孩子是神农赏饭吃,天生该学医的!”   楚年:“...您可快别折煞我了,我这就是撞了大运而已。”   “咦?”罗德山兴高采烈着,忽然注意到楚年的兴致没有很高?   罗德山问马志成:“你告诉年儿紫阳花有什么用了吗?”   马志成:“告诉了,还有白鹤灵芝什么的,我也都说了。”   罗德山摸起胡子,说:“不该啊...怎滴,是谁惹我们年儿不高兴了吗?”   楚年闻言疑惑抬头,说:“没有呀。”   罗德山奇怪:“那你这么平静?之前只是听到你那宝贝夫君病情好转了点都高兴得快要跳起来,现在知道白鹤灵芝能治好他的病,反而反应平平?”   罗德山有几日没见到楚年了,一直就挺惦记楚年,这会儿看到楚年好像不是很高兴,难免在意。   马志成瞅了眼楚年,又悄悄看了眼罗德山,心里浮上一点心虚。他也注意到了,好像在自己说过楚年之后,楚年就有点恍惚。   果然...是自己说的太重了么。   马志成默默反思了一下。   然后决定回家后跟罗红梅说一声,让罗红梅找个时间做点好吃的,过去楚年那儿一趟安慰安慰他。   楚年:“...我当然很激动了,就是因为太激动了,反而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楚年当然激动。   就是吧...激动之余,心里更多的是震惊和疑惑,一直在想江自流的脖子......   眼神飘忽了一下,楚年说:“既然这花确实是紫阳花,那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挖白鹤灵芝了。关于挖这个白鹤灵芝,还有没有什么额外的嘱咐呀?”   楚年挥却杂念,搞药才是正事。   “不错,是得挖。哼哼,小灵芝狡猾得狠,一埋埋得老深呢。要不是有紫阳花,谁会知道它们长在哪块地底下。”   罗德山摸着胡子,沉吟着决定:“明天我跟你一块去!”   楚年:“???”   马志成:“???”   楚年和马志成同时睁大了眼睛。   马志成当即表示反对:“年儿是在老深山里找到紫阳花的,路途遥远辛苦,您去不方便。”   楚年跟着点头:“是啊是啊,山路可难走了,还可能遇上蛇...您还是别去了。”   罗德山不悦地哼了一声:“嫌弃我老了呗,不中用了呗!我还不是担心你一个人不好挖,想去给你参考参考。”   楚年说:“哪有嫌弃您,我们这分明是舍不得您受累。放心吧,我找了帮手,我们两个一起挖,肯定能挖到,就是还得您再多给我讲讲该怎么下铲,还有,有没有什么注意的,省得我不小心把它给弄坏了什么的。”   “呦?还有帮手?靠谱吗?”罗德山问。   楚年:“看着是挺靠谱的。”   楚年顺势给罗德山讲了张黑牛,并表示自己可以试着教张黑牛学习采摘草药。   罗德山听了后,看着楚年笑,说:“你这点子是一个接一个,我要收你当徒弟你不肯,现在倒要自己教起人来了。”   楚年说:“这哪能一样,摘草药和行医之间可是隔了万丈银河。不过说真的,我到真的可以给您物色一些人手,带着他们一起帮忙采摘草药,这样您就再也不用担心山上的草药被可惜掉了。”   罗德山和马志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要么说喜欢楚年这孩子呢,总是这么贴心,不怕麻烦不怕累的,既有想法,也能干。   “不急,我先跟你说说白鹤灵芝。”罗德山说。 第70章 出发! “难不成,喜欢...上我了?”   那边, 张彩花把张黑牛领回了家。   张黑牛察觉到张彩花脸色和情绪不对劲。   他想,姐姐跟楚年也没有话不投机生起气,那就只可能是生自己的气了。   唯唯诺诺的, 张黑牛问:“姐, 我惹你不高兴了?”   张彩花好像没听见,把昨天捡来的柴抱到屋后,提了斧子开始劈柴。   张黑牛跟在她后面,见了,说:“我来吧。”   但才一伸手,就被张彩花拍掉了。   张黑牛眼皮一跳, 知道大事不妙。   这劈柴的力气活, 向来是由他干的,张彩花这样, 分明是生了大气,不想搭理他了。   “姐, 你生的哪门子气啊?总得说出来让我死个明白吧?”   几次争夺无果,又怕斧子伤到张彩花,张黑牛实在是要没招了。   “呸呸呸, 死什么死, 你这个猪嘴猪脑袋!”张彩花骂他。   终于听到张彩花开口了, 张黑牛舒了口气。他反正不怕挨骂,别是不搭理他就行。   “姐, 你不高兴我上山采药吗?”张黑牛思来想去, 小心看着张彩花的脸色,问出心中不解:“为什么啊?罗老爷子是个好人, 楚年也是好人, 他们愿意让我干采药的活的话, 肯定能挣到钱!”   张彩花白了他一眼,语气很冲:“现在想赚钱了?之前木匠师傅带你学木匠的时候,你怎么没想着赚钱?去当木匠不比上山采药轻松?”   张黑牛一哽,这才知道张彩花还在为他当年学了木匠,却没跟着木匠师傅一块离开做工的事耿耿于怀。   看张彩花气得好像还挺厉害,张黑牛讨好地说:“去当木匠就要离家,要是离家了,家里只有你一个,我放心不下来,能挣再多的钱我也不去。”   张彩花埋头劈柴,手劲贼大,每每一斧子下去,都砍得木屑往两边碎开着迸溅。   她说:“那现在种地不也挺好吗?你力气大,又肯干,比村长家的牛还好使,咱们不也能吃饱饭?”   “是能吃上饭,可存不下来钱,年年都是紧紧巴巴的......”张黑牛说,越说声音越小:“姐...等过了年,你就十八了......”   声音再小,张彩花也听清了。   两道英气浓厚的眉毛往上一竖,“砰”的一下,张彩花重重地把斧子劈进了柴里。   她瞪向张黑牛,怒道:“你皮痒了是吧?”   张黑牛看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生怕她一个拿不稳,砍到手。   张黑牛知道,他家姐姐最不喜欢人家提她年龄岁数,因为一提,后面必然就要跟上一句“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嫁人”的疑问或者嘲讽。她不爱听,听到一次气一次。   张黑牛也不敢提。   可总不能一直不提,真让姐姐一直待到家里待成老姑娘吧?   他没敢说,被叫去照顾江自流后,听到那嘴碎的大婶又在跟别人说“隔壁张家丫头怎么还没嫁走”的话,听得他心里很不舒服。   是,那些个外人评头点足的是招人厌烦,可作为亲弟弟,张黑牛同样也牵挂着张彩花的亲事。   眼看张彩花已经不高兴了,张黑牛索性趁这次机会把压在心头的大事说了出来:“姐,我想赚钱,想赚好多钱,想能请得起媒婆,能给你置办嫁妆,能给你说一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个好人家!”   张黑牛壮着胆子说了。做好了挨骂挨揍的准备。   可出乎他意料的,姐姐没有暴跳如雷,没有骂他打他,甚至都没有动。姐姐就站在原地,手里捏着斧柄,捏得很紧,慢慢地半垂下了头。   “你在说什么傻话。”张彩花低着头,语气很是平静。   这种平静,让张黑牛愣了一下。   不过随即张彩花就又抬起了头,怒斥他道:“就算你急着挣钱,也不能这么没脑子吧?上山采药进山,你一个没娶亲的汉子,跟楚年一个哥儿,你们两个人上山?你是猪吗?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人家楚年的想想吧!要是叫别人给看到了,那些闲得不如挑粪去的八婆们要怎么编排你们?”   “啊!?”张黑牛瞪了眼。   张彩花无语极了:“你没脑子就算了,楚年也是,也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的,心这么大,都嫁人了,还能说出来跟个外人汉子一块上山的话出来!”   张黑牛:“......”   反应过来不妥之处的张黑牛骤然红了脸,慌不撤地摇头:“我我我没有那种想法!”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没有什么想法,我就是单纯气你没脑子,叫人完全没法放心!”张彩花骂他。   张黑牛:“......”   苦了脸,张黑牛说:“那怎么办...楚年人那么好,我可不想害了他。”   张彩花把斧头放下了,揉着手腕说:“采药的事再说,反正先帮楚年把那个什么白绿灵芝找到。我跟你们一块去,也好避个嫌。”   ——   楚年认真听完了挖采白鹤灵芝的注意事项,牢牢记在了心里。   “讲得口干舌燥的,肚子也饿了。”罗德山讲完,靠在宽大的藤木椅子上缓气。   马志成说:“饿了正好吃饭,年儿也留下来一起吃吧。”   罗德山点头:“对,留下,好几日没来了,陪我说说话。”   “不了吧,我估计阿流也醒了,我得回去看看,下次再过来陪您聊天好不好?”楚年眨了眨眼。   “哼。”罗德山哼了一声。不过知道楚年担心江自流,没再多劝他。   于是楚年把山鸡和四条鱼分了后,带着罗德山送的米和面回了家。   等快要到家了,楚年在外面别扭起来。   当然是想江自流已经醒来了。   可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一截脖子。   阳光下,楚年清透的双眸里闪着情绪,在门外走来走去。   赔礼道歉?   可都不记得怎么一回事,道歉能显得真诚吗?   装不知道?   就算不记得,干都干了,装不知道未免有点渣吧?   报复回来?   把自己的脖子送到病美人嘴边,让他也那样狠狠地亲回来?   楚年:“......”   真是越想越离谱了!   可恶啊。   楚年咬牙。   特喵的什么过程都没感觉到,却要为事后买单,这是不是有点亏啊......   在门口徘徊,楚年一本正经地思考好对策处理那荒唐又凶残的历史遗留问题。   想着想着,脑海里不免就又浮现出牙印斑驳的犯罪现场。   那一口一口的,仿佛草莓上烙下的新鲜的齿痕。   楚年:“......”   楚年捂脸。   其实不是他睡着后太凶残,而是病美人天生是容易被撮出来印记的皮肤体质吧??   同时,楚年又有亿点想不通:病美人为什么不反抗呢?   是反抗不了吗?   累瘫后睡着的自己不仅梦游,还特别残.暴?正巧赶上了病美人病情加重身体虚弱,所以被自己霸王硬上弓了?   不至于吧?   那...是不想反抗?   那么羞涩纯情的病美人是乖乖的自愿的任由自己压着亲的?   难不成,喜欢...上我了?   楚年:“.........”   楚年再次捂脸。   这次脸上的温度急剧上升,甚至有点烫手。   ——   次日一大清早,楚年准备好足足的干粮,装备上齐全的装备,带上了聪明的大黄,踏出家门。   踏出家门,又来到了昨日徘徊过的屋外。   楚年:“......”   昨天,他选择了装不知道,当了回渣男。   “主要是阿流病着,不宜受刺激,我也很累,第二天还要早起上山,迫切需要补充体力好好睡一觉,所以才暂时没跟他提这个事。”   楚年小小地为自己的逃兵行为辩驳了一下。   辩驳完,他弯下腰,□□了把狗头:“等找到白鹤灵芝回来,我会负起责任的!”   突然挨了一顿撸的大黄:“???”   ——   楚年先去了张彩花家外,敲他们家的门,想喊上张黑牛这个大助力一起上山。   没想到才敲一下门就开了。   “你来了!”张彩花说。   张彩花身后站着张黑牛。两个人都已收拾完毕,就等着楚年上门来叫他们。   为了上山,张彩花特意换了打扮,没再穿下摆宽大的裙子,改穿了平时下地干活的那身方便行头。   而且,肩膀上还扛了把沧桑的锄头。   楚年不由一怔,和大黄一起往后退了半步:“嘶,彩花姐,你这开门迎接人的方式...有点别致。”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我们起了个大早,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张彩花嘿嘿一笑,放下锄头,改拎在了手里抓着。   “走吧!上山!”   楚年眨眼:“彩花姐你也跟我们一起吗?”   “这还用问?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呀,三个人挖白绿灵芝不比两个人更快么。”张彩花一马当先带头走起。   “走吧。”张黑牛关好了门,让楚年先走。   楚年很是感动:“谢谢你们!”   “嚯,客气什么,快走吧,早点挖到白绿灵芝早点回家!”张彩花走得还挺快,一眨眼已经拎着锄头窜到了土路上。   “好!”楚年笑着跟上。“不过,那叫白鹤灵芝。”   “......”张彩花尴尬:“哎呀,反正差不多嘛!”   于是,三个人一个狗,在晨曦的雾霭里,脚踏晶莹朝露,向着画一般的深山进发了。   ... ...   有大黄在,且楚年的记忆力也好,一行人没什么难度地抵达了摘下紫阳花的地点。   “就是这一片了。”到达目的地后,楚年按耐住激动的情绪,对张彩花二人说:“方园一里,地下三尺,必有白鹤灵芝!”   “那还等什么,快开挖吧!”张彩花干劲满满。   张黑牛没说话,但第一个挥下了锄头。   就连大黄也汪了一声,用前爪刨起身前的草。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k和呐呐呐的浇水~ 第71章 白鹤灵芝 挖到宝贝灵芝啦   三个人划分了地界, 每个人在自己分到的大概区域里可劲往下挖。   刚开始挖的时候是最简单轻松的,白鹤灵芝不长在浅层,可以放心大胆地下锄头, 一锄头下去, 连带着地皮上的野草挖上来,抛到后面去。   等把表层挖完了,再往下往深挖的时候,就要小心些了。虽然白鹤灵芝质地很硬,但力气过大的话,未免不会把它捣坏了。罗老爷子可说了, 要一点皮都不能破。   所以越往下挖, 速度也就越慢。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三个人都有些累。   张彩花姐弟还好, 他们没少下地干活,这种强度的劳作对他们来说, 还比不上开春时挖地弯腰种庄稼时累,但对于楚年来说,就很要命了。   “太累了, 歇一歇, 吃个午饭吧。”楚年手腕酸痛得不行, 腰腿也累,再不歇会儿, 他怕挖到白鹤灵芝后都下不去山了。   楚年叫了停, 张彩花速度慢下来,也停了手中锄头动作, 张黑牛没停, 还是埋头在挖。   张黑牛挖得最快, 分给他的那块儿地几乎都要挖完了,全是挖到差不多地下三尺多,可惜,别说白鹤灵芝,就连只活的虫子都没见到。   姐弟俩都是实在人,说帮忙就帮忙,还干的这么用心,尽心尽力,楚年心里很是感激。   “黑牛哥,你也休息一下,我们烤个鱼吃吧。”楚年说。   吃饱才有力气继续干活,虽然带了足量的烙饼,可累了一上午,楚年就很想吃肉。正好也犒劳犒劳辛苦的姐弟俩,一起吃肉。   河就在不远的边上,之前楚年挖完浅草那一层,去河边洗手的时候,顺便落了网捕鱼。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应该是捞到些鱼了。   “烤鱼?”张彩花的眼睛亮了起来:“就是前天晚上你把大家伙香的都睡不着的烤鱼?”   楚年点了点头。   他累得连说话都觉得累了。   张黑牛停下来,问:“要我帮忙吗?”   楚年摇头:“不用,烤鱼很简单,我很快就能弄好。”   野外烤鱼是会比在设备更齐全的家麻烦一点,不过对于楚年来说不算什么事。   张黑牛听见不用自己帮忙,而且张彩花已经跟着楚年一块儿往河边走了,便继续挖自己的地。   他这块已经都要挖完了,等全部挖完,就可以帮忙挖张彩花和楚年那边的了,也好让他们少受点累。   河石那边布下的网里果然已经网住了四条大鱼,个头都很大,一个比一个重,被拿上来拎到手里时,不停地甩着尾巴挣扎跳跃,很是鲜活。   张彩花欣喜的不行,看楚年的眼神像在看神仙:“楚年,你真厉害啊!”   楚年一笑:“四条,够咱们分了。”   楚年着手开始收拾鱼,张彩花帮忙去捡柴,两个人协力,很快就把简单的架子搭起来,用木枝穿上了鱼,放在火上烤。   楚年让张彩花看着鱼,带上大黄去长绿桑子的地方,揪了点绿桑子回来。   回来后他把绿桑子往烤鱼上一撒,熟悉的怪异味道飘了出来,张彩花馋得都想流口水。   就连那边还在踏实挖地的张黑牛也被香味勾得有些按耐不住了。   “黑牛哥,过来吃饭吧。”楚年喊他,然后把烙饼拿出来,笑着说:“嘿,咱们还可以烤饼吃。”   烤鱼加烤饼,一顿美美的野味大餐,直接把张彩花姐弟俩的胃给征服收买了。   “救命,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原来鱼还能这么吃!”   张彩花羡慕极了:“和你生活在一起也太幸福了吧!你家夫君也太有口福了!”   “他病着,好多东西都不能吃呢。”楚年把鱼肚子上的肉撕下来,扯给边上哈着舌头流口水的大黄,笑着说:“不过没关系,等他好了以后不用忌口了,我可以带他吃很多好吃的。”   张彩花狠狠咬了一口滋儿香的鱼,口齿不清地羡慕:“羡慕了,好羡慕!”   楚年:“彩花姐和黑牛哥可以来我家吃饭呀,随时欢迎。”   张彩花:“呜呜,真的吗?那我下次可真的会来哦!顺便跟你学一学!”   张黑牛忍不住笑了一下,对楚年解释:“我姐是很爱做饭的,就是做出来的味道......咳咳,所以格外佩服做饭好吃的人。”   “好啊!原来你一直在嫌我做饭难吃是吧?”张彩花听到张黑牛含糊其辞,抬手对着他脑门上来了一个爆栗。   “没有!我哪敢!”   “我看你可太敢了!以后你自己做饭吃吧!”   姐弟俩吵闹争执起来,连美食都无法阻止他们。   不过,说是吵闹,其实是张彩花单方面“欺凌”张黑牛,而被“欺凌”的张黑牛吧,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十分的受用。   可以看出来,姐弟俩之间一贯如此,这并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关系,只会让他们愈发要好。   楚年情不自禁笑了,他自小孑然,没有家人,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体会过这种兄弟姐妹间打闹的感觉,故而每每看到,总会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真好啊。   笑了笑,楚年撕开鱼,跟大黄分着吃。   ——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楚年缓过来不少。   三个人继续去挖地。   一铲子一铲子,沙沙沙的声音此起彼伏,方园一里都要被挖成坑了。   终于在某一个时刻,楚年一铲子下去,触碰到的不再只是松软的土壤,而是一种硬邦邦的触感。   楚年一愣,随即心脏砰砰地快速跳动起来。   楚年没再挖,扔开铲子蹲了下来。他的视线盯在这一块地上,用手把松软开来的深色泥土扒开。   随着泥土一点点被移开,一角乳白色露了出来。   楚年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手上的动作越发加快。   当乳白色周围的泥土都被推走,楚年看清了地下这东西的全貌:乳白色的,光洁的,半个手臂粗细长短的白鹤灵芝!   “我挖到了!”楚年看向张彩花姐弟,眼眸里的光灿亮若星,深吸了一口气朝他们喊道。   张彩花姐弟其实注意到了楚年蹲下来的动作,预感到他可能是挖到了,但真的听到了,还是非常激动。   “天呐!可算是挖到了吗!再挖不到我都要怀疑根本就没有灵芝,是罗老爷子在诓我们了!”   “让我看看!”   姐弟俩连锄头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急急凑了过来。   楚年小心翼翼把白鹤灵芝从土地里刨了出来,拿在手里,力气都不敢加重,生怕手指一用力,它就会碎成泡影从手里溜走。   “就是这东西吗?”   “这就是灵芝吗?怎么长得怪怪的?看起来像个白白胖胖的小人?”   “胡说,明明是像鸟,你看那两边,像不像鸟的翅膀?再看后面,像不像爪子?这就像是个鸟在天上飞的样子。”   “彩花姐说的对哎,确实有点像在飞的鸟,怪不得叫白鹤灵芝呢。”楚年不惊讶白鹤灵芝的长相,他早就在医书上看过了,老爷子画功一流,画上面的跟挖出来的没有太大出入。   但是比医书上说的长。   医书上说一般都是成人巴掌大小,好家伙,这个......楚年把它拿到胳膊上一比,真就是半个小臂一样。   “管它像什么呢,反正挖到了,总算安心了!”张彩花摸了把白鹤灵芝,说:“好凉?怎么像石头一样?还有,它好干净哦。”   楚年笑:“要么怎么是宝贝呢,它长在土里,却能出淤泥而不染,身上没附着任何泥土,光滑干净的像块玉似的。”   是很神奇。   姐弟俩目不转睛,感慨大自然的神奇。   张彩花问:“不过我怎么听马郎中说至少有两个?还有一个呢?”   楚年笑:“肯定就在土里。”   毕竟已经挖到一个了。   “那还接着挖吗?”张黑牛看了眼天色,说:“要挖就得快点了,一会儿就要天黑了。”   “挖吧!一鼓作气再挖一会儿!”楚年把白鹤灵芝小心地放进草药筐里,撸起袖子继续挖。   “好,那就接着挖!”   已经挖出来了一个,姐弟俩也很振奋,好像疲倦都被洗去了一半,振奋地再接再厉。   第二个倒是很快就挖出来了,跟第一个长得地方很近,也是楚年给挖出来的。   “挖到啦!”楚年捧出第二个白鹤灵芝,眼睛都笑弯了。   第二个没有第一个大,就如医书上写的那样,巴掌大小。但也是乳白如玉,光滑干净。   张彩花也很高兴,过去蹭他:“不愧是小福星,我们来一点作用都没有,全都是你自己挖出来的。”   “哪有,要不是你们帮忙,我怎么会这么快就挖到这,真的太感谢你们了!”楚年说的是真心话。   张黑牛高兴归高兴,但更担心天色,说:“既然挖到了,就先回去吧,希望能在天黑之前到家才好。”   “好。”   三个人收拾了一下,背上草药筐,把河里的网收回来,带着又捞上来的三条大鱼,开开心心地赶路下山。   ——   另一边,在楚年他们在山上挖白鹤灵芝的时候,留在家里的江自流遇到了点事。   楚年不在家,大门关着,江自流靠在床头,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看。   晌午过后,江自流放下书,打算午睡一会儿。这次病情突然加重,让他的精神又变得有些萎靡。   可还没等躺下,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江自流动作顿住。   楚年不会这个时候回来。就算是楚年回来他也不会敲门,因为门只是关上了,并没有在里面插上门栓,看着是关了,其实只要一推就能推开。   是谁来了?   罗老爷子那边的人吗?   江自流费力下了床,准备去开门。   门外,来人敲了两下门,柔柔的声音隔着门响起:“哥哥,你在家...咦,没门关?”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沈秋寒,鳯,晨妃小萌物浇水~ 第72章 憎恶 “你理应叫我哥夫。”   吱呀一声,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发现没有关门的来人自己走了进来。   “哥哥,你在家的吧?”他向屋里面张望, 刚好碰上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江自流。   看到江自流后, 他四处张望的目光瞬间聚了焦,直直凝在江自流的脸上,视线颇为灼热。   “江哥哥。”他唤江自流。声线愈发的柔,最后的咬字吐气如丝,仿佛夹在喉咙里。   江自流看到了来人,脚步顿住, 停在房间门口, 没再继续往外走。   “楚莲。”江自流认出了他。   听到江自流叫出自己的名字,楚莲先是一怔, 而后脸上迅速浮出一抹羞涩和自得:“江哥哥竟然还记得我?如果阿莲没有记错的话,你只见过阿莲一面吧?还是在好些年前, 好多人里,短暂地见过。”   江自流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了某年盛夏。   他轻点了一下头,淡淡说:“是在罗夫子家屋外, 你在橘树底下乘凉。”   楚莲双眸闪动, 盈动的流转, 像是汪出了一江春水。他抬起手掌,手背半贴在脸上, 略有些扭捏地低下了头, 羞臊地小声说:“没想到江哥哥竟然记得那么清楚......阿莲...阿莲都不记得了呢。”   楚莲说了谎。   事实上他记得可清楚了。   而且罗夫子家也不是什么初见。   楚莲初次见到江自流,是在春日的田埂里。   某日楚莲出去散心, 来到田埂上, 看到了一个放牛吃草的少年。少年背影潇逸, 引得楚莲注意,心念微动,萌生了想要一睹正脸的念头。   于是楚莲悄悄向少年靠近。   靠近了些,楚莲发现少年手里执着一条柳枝,柳枝很长,少年用手提着柳枝,点在地面的尘土里,手腕起伏间,尘土飘然。   见状,楚莲的兴趣少了一半。他喜欢爱干净的人,不喜欢这么大了还爱玩土玩泥巴的汉子。   可来都来了,少年只一个背影都如此挺秀俊逸,不看了正脸着实有些可惜,还是看一下吧。   楚莲继续向前靠近。待他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地上被柳枝划出来的,横排竖排的,工工整整的,居然像是......字句?   原来不是在玩泥巴玩土,而是拿柳枝在地上写字练字吗?   这是谁家的好儿郎,放牛的时候都不忘练字?   楚莲削减的兴趣一下子又回来了,并且升腾得更高。   楚莲状似不经意走过对面,实则迫不及待看少年长什么样子。   楚莲看到了少年的样子。   那一刻,田埂上的牛叫、蛙鸣,人声......一切纷杂的声音,通通都好像潮水一样往他的耳后褪去远离。   声音在变小,瞳孔在放大,楚莲盯着对面的少年,一颗心砰砰直跳,战鼓惊雷似的,仿佛就要冲出他的胸腔。   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少年衣服上尽是补丁,可能因为过水太多,掉色严重,颜色都不大均匀了。可就是这么一个身着朴素,甚至寒酸的少年,站在那里,站在春日万物复苏的田野里,就是无比地耀眼,耀眼得让人没法挪开视线。   周遭所有复苏的春色,全部只配做他的陪衬点缀,他往那里一站,入了谁的眼,谁就再也看不进其他任何。   万籁此俱静,唯有眼前人。   楚莲看得都痴了。   他在那一刻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嫁给这个少年。   后来,楚莲开始悄悄打听少年是谁,开始频繁出现在村里唯一的夫子罗夫子家附近,就为了寻找机会制造偶遇。   终于,直到盛夏的时候,楚莲逮到了机会,如愿跟江自流相遇了。   ... ...   回忆沸腾,楚莲心里酥麻痒痒,看着江自流的眼神都要滴出水来。   “阿莲没有想到,就那一次偶遇,江哥哥居然会把阿莲记到现在......”   “不是,那天在场的人我都记得。”江自流打断了楚莲。他的声线清沉,像沁凉的泉水。   楚莲被浇的骤然清醒了。   他从回忆的滚烫酥麻里抽身退出,回味江自流刚才说的那句话,稍微有一点不太理解:“那天在场的人你都记得?那天少说也有八九个人吧?”   江自流:“原来你也还记得。”   楚莲:“......”   楚莲:“不是?我只是大概记得人数,至于是哪些人,可就不记得了。”   江自流淡淡道:“我自小记性就不是很差,遇见的人,报过名字的,自然而然就会记住。”   楚莲:“......?”   楚莲有点愣了,这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楚莲问:“你难道记得那天在橘子树下乘凉的所有人吗?”   “罗大根,罗青河,陈必举......”江自流报出了几个人名。“咳...剩下的是哥儿,咳咳...我便不说他们的名字了。”   楚莲:“.........”   楚莲有点呆。   谁会记住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的名字啊!   还有...谁要真听你说那天在场的都是谁和谁啊!你就是报出了名字我也不记得不认识啊!   但最起码楚莲清楚地明白了,原来,江自流不是只记得他一个人。   宛如一盆凉水劈头浇下,把楚莲灼烧滚烫的酥麻悉数浇灭了,楚莲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那份自得,也湮灭得荡然无存。   江自流见楚莲收了笑容,也不说话了,侧首看了眼敞开的大门,对他说:“咳咳...你哥哥不在家,若是有事...咳咳咳咳...明日再来吧。”   竟是直接送客了。   “......”楚莲闭了闭眼。   不过楚莲是知道楚年不在家的。   就是因为知道楚年不在家,楚莲才过来的。   那日楚年跑回家里,说是回门,其实分明就是耍横欺负人!不仅抢走了钱,偷走了狗,还辱骂娘亲,羞辱自己......   这口气,他楚莲才不可能放下呢!   楚莲憎恶楚年,他要报复楚年,要让楚年付出代价!   楚莲这几日之所以这么安静,其实就是在暗暗部署计划。   那日后,楚莲就开始注意起楚年的动向。   正好这附近有家汉子对楚莲心生爱慕,还曾叫人上门说过媒,楚莲便悄悄找上那汉子,让那汉子多多帮忙注意着楚年一家的动静,有什么事情都要来告诉他,他也会时不时地问起。   所以,楚年昨日匆匆去请郎中回来给江自流问诊,今日又一早就跟人进山采药,楚莲全都知道。   楚莲就是特意趁楚年不在家的时候过来的。   他要送给楚年的“好果子”还没开始,怎么会因为江自流的一句送客话就离开?   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楚莲柔柔地喊:“江哥哥...”   “你理应叫我哥夫。”江自流出言打断了楚莲。   楚莲一窒。   从江自流的话中感觉出了不悦。   楚莲看着江自流,江自流病态虚弱,但站立挺直,清风俊骨,温润似玉,哪里有什么不悦?   错觉么...?   但不管有没有不悦,被江自流这么一提醒,这“江哥哥”横竖是不好再叫出口了。   同时楚莲还忍不住有点郁闷:什么哥夫,一般都是叫哥,少有人叫哥夫的吧!   江自流这特意点出“哥夫”......是想提醒自己自重吗?   思及此,楚莲的表情微微有些变了。   “咳咳...”江自流脸色有些发白了,往门外比了个手势,对楚莲说:“你若有事,等你哥哥回来再来吧。”   就...   完全没有想跟自己说话的意思?   楚莲:“......”   楚莲自诩长相好看,性格也好,更别提眉心那一点红痣有多惑人,他在这大罗村里,走在哪儿都是会被人多看两眼的,就是左右隔壁几个村里,也能听到别人夸他的声儿,尤其年岁到了,上门说媒的人,那叫一个络绎不绝......   哪怕不说这些,哪怕江自流对美色不太感兴趣,可是情分呢?自己跟江自流,可是曾定下来过婚约的呢!江自流心里对自己,难道就一点特别的涟漪都没有吗?   说到婚姻,这当然是楚莲当初自己争取来的。   楚莲当初软磨硬泡,想方设计,磨了好久,才磨得娘亲虽不情不愿,但到底还是同意他嫁去江家。   可惜,很快江自流就生了病。   江自流病来得凶猛,一病不起,江家对外都称江自流就要不久于人世。楚莲就算再心动喜欢,也不可能嫁给一个就快死的短命鬼去守寡啊。   不能嫁给江自流,楚莲心中自然是有遗憾可惜的,但一想到江自流就要死了,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得不到,倒也勉强能算平衡......   只是,自己过来这边。   到现在,江自流除了刚看见自己时叫过一声名字,后面张口闭口都是“你哥哥”“你哥哥”......   现在连“哥夫”都出来了,可真是怪刺耳的。   “哥哥跟哥夫的感情真好呢。”楚莲掀起嘴角,柔声说。   江自流没有说话。   他喉间隐隐有些犯甜,不想再轻易开口。再说这种夫夫之间感情的事,就算对方是弟弟,也不好多说才对。   所以江自流用沉默默认了。   其实,若非楚莲是楚年的弟弟,江自流只会说的更少。   前几日,楚年回过娘家一趟,回来时虽然强调没事,但那种闷闷不乐的郁态,戳在了江自流心里。   江自流还没有确定阿年对娘家那边的感情到哪一种地步,故而对他这个弟弟,丝毫未有怠慢。   只是...   江自流这时的沉默,到了楚莲这里,就被视为了犹豫了。   感情好?   楚莲心中冷笑。   怎么可能呢?谁会真的喜欢楚年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沈秋寒,鳯,晨妃小萌物的浇水~ 第73章 离间 大度成这样,真的还是个人吗??   江自流张嘴闭嘴不离楚年, 只是因为楚年已经嫁给他成为他的夫郎罢了。像江自流这样完美的人,会尊重自己的夫郎不奇怪,但要是说到喜欢......怎么可能呢!   楚莲悄然撇了撇嘴, 而后蹙起眉头, 脸上展露出一股淡淡的惆怅,叹了口气说:“其实,若非是娘以死相逼,阿莲又实在孝顺,不愿忤逆了娘亲惹她老人家不高兴,现在...现在......”   楚莲泪眸汪汪地凝视着江自流, 欲言又止, 似乎有话想要对他吐露,又因为有所顾忌, 难以真的说出口。   但他心中想的却是:   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该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吧?楚年不过是我的替代品罢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沉默。   江自流站在门边, 静静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深黝而静谧,里面瞧不出任何波澜来。   楚莲:“......”   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楚莲有点嘀咕了。   难道江自流听不出这么明显的暗示吗?不应该啊, 他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懂?那就是...木已成舟的事, 他不愿再去想?   江自流当真就没有一点遗憾吗?当真就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娶的是个替代品吗?!   楚莲暗搓搓咬牙。   这时候楚莲又有些埋怨江自流是秉性完美的男人了。他才不想要江自流天天对着楚年客客气气, 两个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呢!   楚年才不配得到江自流的这种待遇,就算江自流时日不多, 楚年也只配被冷眼被忽视才行!   更何况, 最关键的是楚年喜欢江自流呀。   楚莲可是叫人去江家打听过了,他这个当初死活不愿意替嫁的好哥哥, 在嫁过去的当天就对江自流一见钟情了, 寻死觅活的, 守在病榻前,不惜绝食陪他呢。   这就更不能让江自流给他好脸色了。   楚莲要让楚年痛苦,要楚年明明跟江自流住在一起,却完全得不到江自流的客气和好。   “江哥哥,其实我......”楚莲泫然若泣,向江自流那边迈进。   看到楚莲不知道怎么的好像突然要扑过来,江自流连忙侧身避开。   而这样避让,竟然没能让楚莲停住脚步,江自流眉心一跳,拔腿往堂屋里走去。   以防楚莲会进去自己和楚年的卧房。   好在堂屋窄小,江自流走了两步便靠到桌边,后腰抵在桌上,稳住了身形。   可便是这点路,江自流还是感到一阵胸闷,忍不住溢出一连串的咳嗽。   江自流捂着嘴,心说辜负阿年那样努力,自己这幅病体,实在是有些不争气......   而江自流这样避之不及的躲闪,让楚莲定在当场。   楚莲差一点就要直接说出口,向江自流吐露自己的情肠了。   反正江自流一个快要死的人,就算知道了自己的情意也没事,并不会影响自己后面嫁去好人家。   只要能影响他们夫夫之间的表面客气,那就很值得。   但江自流这样的退避,根本是...完全不为美色所动啊!   楚莲水汪汪的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闷气。   不过既然一招不行,就来另一招呗,只要能让江自流讨厌楚年不就行了吗,未必非得是美人计。   楚莲幽怨地看了会儿江自流,等他咳得好点了,又幽幽对他说道:“哥夫可知道,我哥哥嫁给你时,额头上的那块伤是怎么来的?”   江自流闻言微微一顿。   楚莲又暗搓搓地咬了口牙:   呵,对自己曾经的婚约不感兴趣,对不喜欢的夫郎的过去却感兴趣?   “那是哥哥自己往墙上撞的,哥哥在家跪着求娘不要把他嫁给你呢。”   江自流缓缓放下手,看向了楚莲。   楚莲迎着江自流的目光,心中莫名升腾出一股爽意,刚刚被江自流拒绝的郁闷瞬间被扫去了大半。   “你不知道哥哥哭得有多惨,说什么宁愿在家里孤零零的老死,也不想嫁给你这样的人,娘好言规劝他,他根本不听,拿头就往墙上撞,现在家里的墙壁上还留着好深的一块血痕呢!”   听完楚莲的话,江自流的眸子骤然往下沉了去,黑到发乌。   楚莲仔细欣赏着江自流的情绪,心中的快意无限放大。   哼,怎么会有男人高兴知道跟自己同床共枕的夫郎其实并不愿意嫁给自己呢?   你愤怒吧,生气吧,然后冷漠地对待他,狠狠地把他推远吧!   “还有...哥哥跟阿莲一向要好,什么心事都会告诉阿莲,所以阿莲知道哥哥之所以不愿意嫁给你...是因为...哥哥心里早就有了其他人......”   楚莲说着,心中暗笑,脸上却做出小心又紧张的模样:“哥夫,你人这么好,就算现在知道了,也一定不会责怪哥哥的,对吧?”   一定要狠狠责怪!把他赶出房间!让他一个人睡去!   楚莲盯着江自流的脸孔,一想到楚年日日都对着这张脸,夜晚还会贴在一起睡去......   就恨不得把楚年拖出去打一顿!   不过楚莲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江自流的身体状态,他已经亲眼目睹了,就算楚年跟他成了亲,两个人同床共枕,那也是不可能发生什么的。   没必要因为这个生气。   江自流咳嗽了两声,气息稍微有些絮乱,说:“他当初既然不愿意嫁,你家又何故逼迫为难他?”   楚莲:“哎?”   哎??   眼下最该问的不应该是楚年心里的那个人是谁吗??   毕竟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得了自己的夫郎心里有其他男人存在吧!   “哥夫,我哥哥他其实没有那么喜欢你呢。”楚莲搞不准江自流的想法,眼看江自流状态越来越不好,也不知道他还能再说几句话,楚莲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开始打明牌了。   “不喜欢...倒也好。”江自流轻声说。   楚莲:“哎???”   还没快意一会儿的楚年懵了。   江自流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喜欢倒也好”?   江自流说话间敛下长睫,楚莲看不见他眸中情绪了,但从语气里,也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生气愤怒,竟是只有一股出奇的平静。   不对吧?   这莫非是病入膏肓连带着人也傻了?   江自流轻咳:“咳...你哥哥要是不喜欢我,等我死后,他才不会太过难过...咳咳...等他很快忘记我后,便又总是能欢乐笑着了。”   江自流其实没怎么相信楚莲的话。   事关楚年,他不会仅仅只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就对楚年做出什么评判。   虽然,在听到楚年不喜欢自己、甚至可能有喜欢的人时,江自流闷闷的心口确实不自觉被扎了一下。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倘若这是真的倒也好”。   楚年有多能干,江自流是看在眼里的,故而江自流并不担心自己死后楚年日子艰难,相反,不用照顾自己,楚年只会变得轻松。   而不喜欢...   不喜欢一个人,就不会为那个人难过。   阿年那么善良,对自己又这样好,就算没有夫夫间的那种爱慕喜欢,在自己死后,也应该是会伤心的吧......   但若没有那种爱慕喜欢,这种伤心,便可以更快地被时间给冲淡冲散。   江自流不愿意楚年伤心,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也不愿意。   他只希望这只早就飞进自己心中的小喜鹊永远欢声笑语,永远笑口常开,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绊住脚步。   至于楚年心里有其他人...   还是那句话,江自流并不仅仅听信楚莲的一面之词。再者假如是真的,想到罗老爷子对楚年照顾有加,若这是真的...自己倒要去请罗老爷子从中帮忙,为楚年寻一门他心甘情愿的亲事......   是这样想的没错,可江自流的心又被扎了一下。   深呼吸一口气,抑制住喉咙里的甜意,江自流掀起眼皮,对一脸青色傻愣在原地的楚莲淡淡说:“你请回吧。”   楚莲:“......”   楚莲人都傻了。   楚莲想过很多种江自流可能会有的反应,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   江自流平静,平静之余,竟然还在为楚年感到高兴,高兴楚年若不喜欢他,就不会为他的死感到难过?   楚莲:“???”   这是什么菩萨下凡来普度人间的吗?大度成这样,真的还是个人吗??   还是说...他其实喜欢上楚年了?喜欢到不惜把自己放低到这种程度???   呸!楚年也配?   楚莲定定站在原地,气到身体微微有些发颤。   楚莲的脑子飞速转动,还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这对可气的夫夫决裂破碎,屋外却传来了动静。   有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娘亲,累累。”   又有女人温柔的安慰:“乖,阿壮不累,这就到你年哥哥家里了。”   楚莲心中一突,意识到又有人来找楚年了。   回头去看,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往楚年家走来。她的手里抱着一床厚厚棉被,左右两边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其中女孩子大点,手里提着个红木的食盒。   来人是罗红梅和她的一双儿女。罗红梅本来在安慰自己快要走不动的小儿子,一抬头,跟一个哥儿对上了视线,不禁怔然,随即,她又看到站在桌前,面色不怎么好看的江自流。   心里咯噔一下,罗红梅收起面对儿女时温柔慈爱的笑容,加快了脚步,抱着厚厚棉被就进了楚年家。   “楚莲?你一个人来的?你知道你哥哥不在家吗?”   罗红梅快速进了屋,把棉被往桌上一放,一连抛出三个问题,但并没有看楚莲,而是扶住江自流,要搀扶他进屋。   “真是...怎么站在外面,站了多久啊?脸都白了,要是我们年儿看到了得多伤心啊,快快,婶子扶你回屋休息去!”   “咳咳...不碍事的,红梅婶......”   “哎呦可别说话了,听你说话我都心惊!”   罗红梅扶着江自流,转身看到楚莲愣愣的,瞪了他一眼,没太好气说:“你怎么还不走?你哥哥又不在家,你一个没嫁人的哥儿待在有夫之夫家里,跟人家独处合适吗?”   楚莲还没从江自流给的冲击上回过味来呢,这会儿又被罗红梅语气不善的一顿输出,不禁恼了。   他柔柔的一笑,说:“红梅婶说笑了,我怎么知道哥哥不在家,这不是来了才知道的吗。”   “打住,你叫我罗婶、马婶就行了,我跟你不熟,你别跟着你哥哥那样叫我。”罗红梅一手搀扶江自流,另一手推出去,巴掌放在前面,就差给楚莲连连挥手以示拒绝了。   被罗红梅这么不客气的对待,楚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哎呦,你说你一个病人,做什么要站在外面受罪哦,有些人也是,脸上长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难道看不出来你病着不舒服吗?就不知道让你赶紧坐下来歇着吗?”罗红梅没再耽误,扶着江自流就往屋里走。   罗红梅虽然已经算高挑了,可还是只到江自流的肩膀,故而她扶住江自流时,头顶盘发的木簪不小心勾住了江自流肩颈的黑发。   那簪子一扯,往旁边拉开了江自流的黑发。   没了黑发的遮掩,江自流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空气里。   站在对面的楚莲下意识看过去,这一看,他看到了江自流颈侧,缠密的,斑驳的,深红色齿印。   楚莲:“.........”   轰隆一声,楚莲看到眼前所见,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给狠狠地劈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嘟嘟哈哈刺激你,团子一枚,jjcat,晨妃小萌物,瑞文夫夫的浇水! 第74章 安排 发落小黑屋啦?   轰隆一声, 楚莲看到眼前所见,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给狠狠地劈到了。   这是楚年那个小怨种干出来的?   他怎么敢!?   楚莲猝不及防受了这样的冲击,眼睛都红了, 太阳穴鼓得突突直跳。   嫉妒像荆棘一样生长出来, 包裹住了楚莲的整颗心,心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对楚年的憎恶和仇恨。   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替代品罢了!居然...居然这样不要脸!   “哥哥,你怎么还不走?没听见我娘让你赶紧走吗?”   听到声音,楚莲深呼吸一口气,转过了身。   身后的小女孩一手提着食盒, 一手牵着弟弟, 两个人双双仰起头,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哥哥, 你站在这挡到我们了。”阿妞脆生生的说。   看着说话的小女孩,楚莲心想她这是在怪自己碍事?   大人欺负自己就算了, 就连小孩子也欺负?   楚莲皮笑肉不笑地说:“妹妹说话可真伶俐,不像我,出门遇到比自己大的人哪敢这么说话啊, 生怕说的一个不好, 惹得别人不高兴, 丢的可是爹娘的脸。”   听了这话,阿妞有点奇怪, 问:“为什么出门不敢说话?为什么说话就会丢脸?难道你是结巴吗?所以怕别人笑话你?可我听你现在说话也挺伶俐的呀?”   楚莲:“......”   罗红梅已经把江自流扶进了房间, 她听到外面动静,唤道:“阿妞, 带弟弟进来。”   “来了。”阿妞应声答下。   不过阿妞脚步没动, 视线仍然停留在楚莲脸上。   怎么说呢...她喜欢长得好看的人。眼前这个哥哥长得就挺好看的。不过有阿流哥哥在, 她现在不想跟他玩,只想跟阿流哥哥玩。   于是阿妞想了想,友善地对楚莲说:“哥哥,就算你真的是结巴我也不会笑话你的,你不要怕丢脸,还有,你要是有什么大病,也不要怕,我爹爹是郎中,大家都说他看病可厉害了,无论你有什么病都能来找我爹爹给你看。”   楚莲:“.........”   楚莲差点气笑了。   死小孩怎么说话的!内涵自己有病?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心里骂了一声,楚莲伸手往阿妞脸上探去,掐住了她的脸。   孩子的脸嫩的像剥开的鸡蛋,楚莲的两根手指拧在阿妞脸上,用上了点力气,一扭一扯间,阿妞嘴里嘶了一声,原本友善的眼神里浮现惊恐,连忙挣扎着往后退。   见小女孩吃痛挣扎,楚莲便把手松开了。   他没有捏得太狠,只是让小女孩吃到痛,却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   阿妞被这么一捏,不再跟楚莲说话了,小小的身体绷起来,脸上充满警觉。   楚莲欣赏着小女孩的害怕,觉得解气了那么一丢丢,撞开他们两个,出门扬长而去。   肩膀被撞的一痛,阿妞急忙拉住弟弟。确认弟弟不会摔倒后,阿妞恼火地往外看,看见楚莲已经火急火燎的走远了。   阿妞:“...奇奇怪怪的!”   ... ...   罗红梅把江自流扶进房间里,让他回到床上休息。江自流靠坐到床头,掩唇咳了两声。   “喝点水缓缓吧。”罗红梅给江自流倒了杯水。   江自流喝过水,缓了缓,把喉咙里不舒服的感觉压了下去。他问罗红梅:“红梅婶子这时过来,是有事要跟我说的吧?”   罗红梅一笑:“好些天没见着你们俩口子了,我过来看看,顺便...给你们送点吃的用的。”   罗红梅说话间顿了一下,江自流更确定是有什么事了。   刚才在外面跟楚莲说话的时候,罗红梅就说出了楚年不在家。她是知道楚年不在家还过来的,那就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单独跟自己说。   想到外面的那床棉被,江自流头脑里闪过些什么,眼神飘忽了一下。   “红梅婶有话直说就好。”江自流说。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跟你说......”罗红梅确实是要跟江自流交待些什么的没错,但她还没做好开口的准备就被江自流给抢先问了,节奏被打乱,好像目的被看穿,反而叫她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说还是要说的,一来是马志成交待的,二来事关江自流的身体,罗红梅不好意思也得说。   罗红梅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了一句马志成,作为郎中他自己不跟楚年说,偏要她来当这个恶人。   心里抱怨归心里抱怨,罗红梅脸上还是挂着和蔼的微笑,斟酌着对江自流开口:“婶子这趟过来呢,确实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江自流端正坐直,说:“红梅婶请讲。”   江自流这正襟端坐又温尔有礼的模样,让罗红梅看得更加不好启齿了。   要是吊儿郎当不让人省心的小辈也就算了,这么乖巧的好孩子,都怕跟他说重了话。   “其实这话吧,本来轮不到我来说,但你们两口子,年儿爹娘都不在了,你爹娘虽然在...哎,跟不在也没什么两样......总之,我姑且托个大,来跟你说这个话吧。”   不等江自流开口,罗红梅一股气快刀斩乱麻,直说道:   “你们小两口感情好,打得火热,这是好事,可当下身体是最重要的,有些事情,来日方长嘛,不急于一时,所以呢,我给你们抱了一床新被子过来,方便你跟年儿可以暂时分床睡。”   江自流端坐着,因为已经猜到了,所以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只不过平静之下,耳根子上还是爬起了绯红。   “...听红梅婶的安排。”江自流轻声说。   罗红梅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还好江自流是个有谱的好孩子,不然她真要觉得自己是铁石心肠拆散人家小夫夫的恶人了。   “那你歇着,婶子去把对面小屋里的床铺一下,等年儿回来,就让他在小房睡。”罗红梅就要去对面的小屋。   “婶子,我睡小屋。”江自流说。   罗红梅停住脚步,看他:“你睡小房?”   这土房子整体就小,卧房小,卧房对面的小房间更小。因为太小,连窗户都没有。江自流一个汉子,两口子分开家过日子,他就是家主,哪有家主睡小屋的。   江自流解释:“那屋里没窗,阿年不喜欢。”   罗红梅一愣,随即说:“是没窗,但也不是一直分房睡,等你身体好些不就搬回来了么。”   “我一天也不想再委屈了阿年。”江自流低咳了一嗓子,轻声说道:“要是分房的话,就让阿年睡这间,我搬对面吧。”   江自流这话一出,罗红梅的心里就跟被什么挠了一下似的。   这孩子,虽说人在病中,但是是真疼自己的夫郎啊,惦记着要把好的都给夫郎呢。   这样倒让罗红梅更想偏袒江自流了。   其实说来本来也是楚年没把持得住,不然哪用弄到马志成非想要他们分房?   楚年该罚!   “听婶子的,你别挪,让年儿睡那屋!”罗红梅说完怕江自流太心疼楚年,又说:“你身体不好,多晒晒太阳也好,再说了你马叔说了,你这病就快好了,要不了多久年儿就搬回来了。”   江自流:“......”   罗红梅不给江自流争辩的机会,转身出房,去给对面的小屋铺床去了。   ——   而在深山里的楚年,哪里会知道就在自己哼哧哼哧挖药的时候,居然被安排发落进小黑屋了!   所以楚年欢欢喜喜的回到家后,看到房里床上少了个枕头,不由地懵了。   这?还没来得及负责任呢!就要被病美人赶下床啦?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流年,倚楼听雨,沈秋寒,布丁,嘟嘟哈哈刺激你的浇水! 第75章 体温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阿流, 我们要分开睡吗?”楚年问,边去寻找自己的小枕头。   幸好是没有在地上找到,而是在对面的小屋子里看到了铺好的床, 床上分明是一床多出来的厚棉被。   有人过来送被子了?   这事不难想, 楚年一下子就猜到应该是红梅婶子。   正好江自流也开口了,把罗红梅下午过来的事告诉了楚年。   破案了,原来不是美人终于忍无可忍把自己踢下床啊,楚年舒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楚年就在心里抠出了一整座皇家大庄园。   妈耶,红梅婶子来给自己分房可还行,丢人丢到红梅婶子那里去了...这也太社死了叭, 下次还怎么一起愉快地包饺子!   “红梅婶来之前, 你弟弟也来了。”江自流又说了楚莲过来的事。   不过只是这么提了一嘴,没说具体的。   楚年眉梢一扬:“我弟弟?谁?楚莲吗?”   江自流点了头, 暗暗留意楚年的神情变化。   屋内一盏豆灯,灯影稀落, 摇曳在楚年脸上,映照出他清澈透亮的眼眸,琥珀一样, 里面盛着兴味的光。   楚年笑道:“楚莲来咱们家干嘛?”   江自流没在楚年的神情中捕捉到什么兄弟间的感情, 也没察觉他的心情变坏变低落, 心里有了些数。   “我说你不在家,让他回去改日再来...咳咳...”江自流有了数, 也就不打算再提这个人。   楚年沉吟了一下:“就这?你让他回去他就回去了?”   楚年是有点不信的, 以那朵小绿莲的品性,既然来了, 会不搞点事情?   “咳...因为后脚红梅婶就来了。”江自流说。   江自流话说的缓慢, 时不时还咳嗽两声, 楚年没舍得追着他细问。   不过不用问也知道楚莲没存什么好心眼,估计是红梅婶子来的及时,没有给他发挥的空间。毕竟小绿莲嘛,在人前还是要注意点形象的。   楚年默默把楚莲往心里记了记,但并没有太过在意。遥想当年在圈子里,各色莲花满地开,也不是没遇上过一个两个打了打交道,就楚莲这区区一朵小绿莲,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大动作出来不成?稍微留个心眼就好了。   时候不早了,这一整天进出深山挖白鹤灵芝,累得够呛,连大黄都觉得累,回来后喝了水就窝在堂屋桌子底下睡下了,楚年也想洗漱休息了。   “睡觉吧,早点睡,可不敢再熬夜了。”楚年扶江自流起身,搀他回房休息。   “你手怎么了?”江自流抓住了楚年的手腕。没有用劲,隔着靛青的粗糙布料,轻轻握住。   楚年一愣,低头瞥向被拿住的手:“什么怎么了?”一看,才发现虎口外有一道细长的刮痕。   说是刮痕,其实连皮都没破,就是累了一天,可能抵抗力下降了点,有点水肿,导致痕迹看得明显,估计明天后天就看不出来了。   这都能被江自流给看到?什么眼神呐?   楚年莞尔:“中午在山上吃鱼的时候被鱼刺划了一下吧,你要是不说我自个儿都没注意到。”   江自流拿起楚年的手腕看过,确定不是划伤,才默默放下。但他放下了手,眼神却来到了楚年的额头。   细碎的发下,小哥儿皮肤光洁白嫩,莹莹如脂。当初撞出来的伤口早已不见了,连半点疤痕都没有留下,只是看得话,很难想象出曾经的惨状。   伤疤能够消除,吃过的苦头却不会被消除。撞成那个触目惊心的样子,当时该有多疼。   “阿年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江自流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低低的说了这样一句。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他不想再提及了,免得惹起阿年伤心的回忆,只是以后,他绝对不会再让阿年被任何事情伤害到。   楚年很是有点莫名。   他挠了挠头,心说不就是被鱼刺划拉了一下,不至于上升到这种层面吧?!   再说要说到保护好身体...   楚年略微有些不自在地抬眼瞄了眼江自流的脖子,心说咱俩谁保护好身体还不一定呢......   这么一想,就觉得分床睡也挺好。   楚年算是发现了,好像每次在他特别累的情况下睡着后,醒来都会发现江自流身上有了不同程度的那啥。   第一次是在江家的时候,醒来江自流的嘴角破了皮;第二次就是这次,那犯罪现场楚年都不忍目睹。   他身上就跟有个无知无觉的开关似的,瘫倒之后出来了另一个人格,对着可怜弱小但漂亮的江自流为所欲为。   今晚楚年也特别累,他都不敢去想,万一再在一张床上睡下,第二天醒来会看到什么情景......   而对于楚年毫无波澜地就接受了分房睡这件事,江自流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失落之余,还是提出让楚年不用变动,他搬去小屋里。   “不好不好,小屋不光屋子小,床也小,你睡肯定不舒服,还是我睡吧。”楚年想也不想就反驳了江自流。   江自流可是病人呢,怎么能亏待病人。   “好啦,我困死了,就这么决定吧,我们都好早点睡觉!”楚年才不给江自流选择的机会,把他推到了床上,让他躺下,还给他盖好了被子。   盖好被子后,楚年又用手在被面上轻轻拍了拍,把鼓起来的地方拍下去拍平,然后才满意地弯起唇角,显露出小小的梨涡,跟江自流道了声晚安。   小小的屋子里,两个人的影子挨在一起,在墙壁上融合成了一个半的紧密形态,随着楚年道完晚安起身离开,才渐渐被分开。楚年走得慢,临到门口还侧身又看了一眼江自流,墙上的影子跟着轻轻晃动,仿佛藕断丝连地要跟另一个影子接上,直到楚年完全走出房间,才意犹未尽彻底分开。   ... ...   楚年虽然很累,但挖了一天的土,身上有汗,还总觉得掺杂进了一股土腥子味。明天一大清早还要带着白鹤灵芝拿给罗老爷子,所以想了想,楚年还是忍着困意,提了灯烛去厨房烧水,准备洗个澡。   正好分了房,把木桶拿进小屋子里,也不用担心害臊不害臊,可以大胆直接地泡个澡。   烧水用了一会儿功夫,楚年人泡进木桶时,人已经困得不行了,险些直接靠在桶里就这么睡着过去了。   还是大黄凑过来弄出了点动静,把他给弄了醒,不然万一真睡过去,毫不怀疑,明天不说发烧,那也绝对得来个重感冒。   因为小屋子里地方实在太小了,洗澡水不推出去倒掉,放在屋子里都不方便他上床,所以忍着困意,楚年把洗澡水收拾了,木桶在外面放好,才赶紧上了床,舒舒服服地躺进了被窝里。   厚厚的棉被显然是被晒过大太阳的,嗅起来有一股清爽的味道,舒服洗过一个澡的楚年窝在里面,三秒不到,头一歪,沉沉地睡了过去。   ... ...   江自流没有睡得着。   夜早已经深了,烛火早被吹熄,窗外的月不知什么时候睡进了云层里,乌压压的静谧黑暗中,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还是醒着的。   江自流白天其实也没怎么睡,下午罗红梅走后,他说是睡,却睡得并不踏实,总是梦到一些跟楚年相关的乱七八糟的碎片式的梦,后面便索性不再睡了。   晚上也是要睡,可忽然地分房,身边一下子空出一块,少了一半的体温,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只能说习惯这种东西实在可怕。前十几年,江自流都是一个人睡的,他睡过木板,睡过地上,甚至还睡过板车,柴房,幕天席地也不是没有过...总之什么地方都睡过,再冷再孤单的漫漫长夜都捱过。   现在,却头一回尝到了孤枕难眠的滋味。   明明,也没有跟楚年同床共枕太久。   同床共枕也是极尽守礼,谨记书中教导的君子之道,未敢有任何杂念和非分之想,哪怕后面心跳如鼓,欢喜在心尖生根发芽。   ...如今没有了身侧的体温,竟然会睡不着了。   浓韫夜色里,江自流轻轻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还是没睡着的江自流听到外面响起了一点动静。   起初,江自流以为是大黄醒了,在堂屋里胡乱走动。但等房间的门被嘎吱推开,他才意识到不是。   是阿年。   江自流的心脏狠狠震动了一下,手掌撑在身侧,随时就要坐起。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白银似的光从朦胧窗户纸里倾泻进来,洒在门沿,勾绘出门口的单薄人影。   江自流看到楚年推门进来后,连门也没关,直直往床边过来。   楚年走得很快,江自流的心跳也跳得不慢,几乎要跟楚年走来的速度吻合。   “阿年,你怎么...”   话还没问出口,楚年已经爬上了床,掀起被褥滚了进去,埋头就是呼呼大睡。   江自流:“......”   江自流有点怔愣了。   这是...什么情况?   江自流正在诧异究竟怎么一回事,阿年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还是夜游症,楚年突然间翻了个身,不太老实地把手搭到了他的胸口上,头也靠过来,埋进了他的颈窝,就和之前如出一辙。   熟悉的清润的气息扑来,江自流略有愣神,又听到耳边含糊不清地喃着:“别给我吃了...咸死了......”   喃喃完后,紧紧勾住胳膊,继续酣睡。   江自流:“......”   原来是做梦?听起来是梦到吃什么东西,太咸,所以起夜找水喝?   找没找到水不知道,反正是摸到床上来了。   江自流:“......”   感受着回归到自己身侧的体温,甚至是贴在自己身上的体温,江自流一动也没有动。   这一次,什么礼什么道的,全被他扔到了床底下。   胸腔里的心跳震动着,江自流唇畔慢慢绽出了一抹浅笑。   他在想,阿年会在半梦半醒间本能地摸回这边来...是不是能说明,他同样也在本能地想念自己的体温呢...... 第76章 何其有幸 整的跟在偷.情似的   楚年一觉睡得极沉。   他原本以为太累了没准又会做点什么梦, 但是没有,可能是因为睡前泡了个热水澡的缘故,一夜没梦, 睡得极其舒适。   就是半梦半醒之间好像被人抱住过, 温暖暖的贴上来,比晒过阳光的大被子还要暖和清爽。   唯一奇怪的是总觉得有若即若离的药味悬在鼻尖,挥之不去。   太累了又太舒服了,楚年没有多想,也就埋头继续睡了,直到这会儿醒来, 一睁开眼睛, 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完美无瑕的一张侧脸。   楚年:“......”   呼吸一窒,楚年缓缓在脑子里打了个问号。   不是分房睡了吗?   江自流夜里过来爬床了?   但再一看, 好家伙这分明就是熟悉的卧室。   半夜爬床的竟是我自己。   刚好江自流也睁开了双眼,微一侧头, 熠熠双眸,乌如点漆,望向懵懵然的楚年, 对他打了一声招呼:“早。”   楚年差点没绷住:大哥你怎么这么淡定??   楚年的视线在江自流身上快速扫了一圈, 很担心半夜爬床的时候是否又对美人实行了什么歹事。   同时楚年觉得这不行啊, 要不还是找马叔和老爷子给看看吧,别是有个什么毛病......   对着楚年闪烁不定的眸子, 江自流清了清嗓子, 低声说:“昨天半夜,你起夜后可能忘了分房的事, 顺其自然地就回来睡了。”   率先做出了解释。   “...这样么。”楚年将信将疑, 想问问那回来后呢?有没有做奇怪的事?   可惜到底要脸, 加之有些心虚,没好意思问出口。   窗外光线斑斓,谁家放出来的鸭子在外面嘎嘎的叫。   两人躺在床上,四目相对着。   楚年心中微动,直直瞧进江自流的眼里,却见江自流细密长睫一敛,垂下,在眼底投落出了两道好看阴影。   似乎是害羞?   纯情得一塌糊涂。   美色惑人呐...   这谁能扛得住。   有那么一瞬间,楚年都不想分床睡了,每天早上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美人盛颜,难道不香吗?   而且红梅婶给抱得被子太厚了,不然怎么半夜热乎乎的呢,现在也没到盖那么厚的被子的时候呀。   这么一想,楚年还真就琢磨起来,既然爬都爬了,今天晚上不如就干脆直接回来睡吧,反正红梅婶也不会来检查他们到底有没有分房睡......   就是有点好笑,怎么说自己跟江自流也是名义上的合法夫夫,居然会有为不分房睡找理由的一天?   整的跟在偷.情似的......   一大清早的,想这些,不好不好。   楚年挥去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赶紧地起床了。   今天还有重要的正事呢!   昨天下山回来已经太晚,没来得及去罗老爷子家了,他得赶紧起床,收拾收拾,然后带着白鹤灵芝过去。   白鹤灵芝有两只,楚年得问问罗老爷子是怎么个安排处置,最主要的是,它要怎么来治好江自流的病。   不过,楚年收拾好了后,还没等出发,罗德山和马志成两人就过来他家里了。   看到罗德山和马志成找过来,楚年自然是迎上去接进家门,又是搬椅子又是要烧水,很是殷勤。   “别忙活了,快让我看看白鹤灵芝。”罗德山拉住楚年,二话不说,开口就要看灵芝:“给我急的,一夜都没怎么睡着觉,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左等右等等不到你来,干脆拖着志成自己过来了!”   楚年咂舌。   罗老爷子怎么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为了白鹤灵芝能激动到这份上,看来白鹤灵芝真的是好宝贝。   顺了罗德山的意,楚年把白鹤灵芝交到了他手上。   两只灵芝包在干净的毛巾里,打开之后,暴露在几人眼前,,一大一小,乳白似玉石,形象如婴鸟,颇具灵性。   罗德山和马志成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兴奋。   “居然长得这么大,得有一百多年头了!”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刚挖出来的白鹤灵芝,奇迹啊,这就是奇迹啊......”   看到两个郎中如获珍宝的样子,楚年也跟着高兴,不过他更关心的还是怎么治疗江自流的病,打破了他们之间兴奋的气氛,问:“这灵芝要怎么入药呢?两只够治好我夫君的病吗?”   “傻孩子,哪用得着两只,一只便够了!”   罗德山师徒俩从情绪里走出来,罗德山乐呵呵地抚着胡子,说:“当归,串钱草,党参,三松子......最后加之白鹤灵芝,药方子我都已经拟好了,服用五日,前三日三顿,后两日改为两顿,五日十三顿,药到病除,顽根去也。”   楚年眼中升腾起光茫:“五日就药到病除了吗?”   能这么神奇?!   马志成在一旁笑着解释:“当然不是说立刻就能活蹦乱跳了,但服用五日下来,受损的内脏可以大大得到疗复,尤其是肺,人身上这个肺啊,一旦病了,很难根治的,师父前面说的那么多药,不乏有名贵的,可要是没有这一味白鹤灵芝,就等于无用。   不过虽说有白鹤灵芝,也大意不得,五天的量用不完一整只白鹤灵芝,后续还要继续服用,不过不用再加之以药了,煮在汤里辅之以药膳即可,其他的药还是要再吃上一阵子......”   比起罗德山,马志成秉持着一贯的谨慎,给楚年补充了一堆。楚年边听边记,时不时点头,把所有的注意事项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师徒俩掂量着讨论后,决定把这只百年的白鹤灵芝给江自流药用。   那就还有一只白鹤灵芝。   江自流的病情还是由马志成看顾,罗德山把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会儿那只百年的白鹤灵芝,将它交给马志成保管,改拿起另一只,对楚年说:“年儿啊,这只白鹤灵芝,老头我要了,我买下了。”   “提什么买!您拿去就是了!”   “嚯嚯。”罗德山从鼻子里笑出了声来,说:“你可知白鹤灵芝要是能卖,该是个什么价钱?”   “应该值不少价钱。”楚年虽然对各路药材间的价格不甚了解,可他又不是傻子,能叫一个德高望重的老郎中激动成这样,白鹤灵芝无论是药用价值还是商用价值,一定都是极其贵重的。   楚年说:“马叔刚才也说了,治我夫君的病,还得用好些个名贵药材搭配白鹤灵芝才行,这些药材不也要钱嘛,而且我这么麻烦你们,你们帮了我这么多,我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如今挖到两个白鹤灵芝,一只救我夫君的命,另一只报答你们的恩情,我已经很满足了。”   楚年现在条件是艰苦了些,手里也没有什么钱,可他又不是没见过钱的人。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人死后,在世时所有累积的财富、地位、声名......都会变成一场空,云烟一样散尽,什么也不留。   得幸拥有一次活着的机会,比起钱财,楚年更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感情。   罗德山和马志成对视一眼,目中都流露出对楚年的赞赏。   虽然早就知道楚年的品性,可面对眼前实实在在的好处利益,他仍然能把持初心,比起利,更在乎情。   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罗德山笑:“我可能白拿你一只白鹤灵芝吗,你当老头子是什么人了,能占你一个小辈的便宜?”   楚年张嘴,要继续说,被罗德山摆手打住了。   “药确实贵,有的药我这里没有,山上也没有,需得去镇上药铺买,你要是在意这个,我便把药钱给你算清楚折算出来,再买这只白鹤灵芝。”   楚年瞪眼,老爷子自己是个大方的人,对人别提多好,可别人对他,他算得这叫一个清,不肯叫人吃亏呢!   “不妥不妥,您说的这些算是本钱,利润和人工费难道不用计较吗?”   一通争辩,掰扯半天,最后罗德山烦了,说:“横竖是拿去卖给药商,我就算从你这买,也不是一点不挣,药不是我找到的,也不是我挖的,我等于白赚,你这傻孩子怎么老觉得老头我是吃亏的呢!?”   楚年想了想,说“那这好样吧,干脆分成好了,大家一起挣药商的钱好了!”   “大家?”罗德山问。   楚年:“对啊,药是我找到的,可是您教我认识药的,药是我挖的,但又不是我一个人挖的,您等等哈,我去把彩花姐他们叫来。”   说完楚年直接跑出家门,拉人去了。   罗德山是又好笑又好气,连连摇头,对马志成说:“你说说你说说,怎么会有这种人?别人都是恨不得多搞点钱在手里,他倒好,抢着要把钱分出去!”   马志成也笑:“要不师父怎么喜欢年儿呢。”   很快楚年就把还不知道是啥情况的张彩花姐弟带来了家中。   “人来了,咱们谈分成好了!”   利益纠纷,这又是一通掰扯。   掰扯来掰扯去,一个个的都要急赤白脸的了。   只不过,别人家掰扯到急赤白脸,都是为了替自己多争取,他们倒好,一个比一个谦让,全是在推卸功劳。   江自流安静坐在椅子上,听着他们“争执”,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连气色都好了几分。   江自流的目光沾在楚年身上,瞧着楚年站在一群人中间,掰着手指头眉飞色舞地跟大家掰扯,一张小脸上神色认真,无比可爱,不由地弯起眼睛,眸色化作温柔。   何其有幸,遇上楚年。   何其有幸,结为夫夫。 第77章 分钱 楚年开心得冒泡   一通掰扯后, 罗德山一锤定音:“都不要再说了,就六三一分好了!”   这六三一分,六的是楚年, 罗老爷子拿三, 张彩花家拿一。罗德山认为这就是极限了。   张彩花姐弟俩原本是死活不想被拉进来一起分的,姐弟俩性格虽然不太一样,可都是淳朴厚实的人,都说哪有帮忙挖两铲子土就分钱的事,是真不敢接受。但眼看罗老爷子不耐烦了,且他们最终压到一成, 心里才没那么忐忑, 不是太难接受了。   罗德山强硬起来,非要把大头算给自己, 楚年还能说什么?争到现在了,再争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总是争不过老爷子的。   楚年便不争了,反正人情往来是长久之事,罗老爷子的好, 他总归会刻记在心里的。   既然怎么分已经定下来了, 那么接下来要问的就是价格了。这争来争去争个半天, 楚年还只知道白鹤灵芝肯定很贵,却不知道它到底有多贵。   嗓子有点干, 楚年喝了口水润润嗓, 然后问:“白鹤灵芝能卖到什么价钱呀?”   楚年的这个问题,张彩花姐弟俩也很好奇, 他们都看向了罗德山。   罗德山好笑:“一个个连价都不清楚, 就在这里推辞来推辞去, 等你们知道价了后,我看你们会不会后悔!”   楚年:“......”   张彩花:“......”   张黑牛:“......”   “师父,都是好孩子,就别再逗他们了。”还是马志成看不过去了,说:“这只白鹤灵芝,不出意外,应该能卖十两黄金吧。”   哦,争来争去,原来才十两啊。   等等,十两啥?   黄金???   小小的房间,大大的沉默,只有一个罗德山在发笑。   楚年有一瞬间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毕竟他穿来这穷乡僻壤的也有段时日了,起初能挣到三十文都高兴得不得了,再后面最多也是二三两银子,还基本上全部都花掉或抵消了,身上并没有几个余留。   现在听到“黄金”...好家伙黄金可还行?怪不得古语有云“千金方”!   连楚年都被惊了一下,就更别提张彩花姐弟了。姐弟俩这辈子什么时候听到过十两黄金这么大的钱啊,别说十两黄金,十两银子都没有过。   一想到自己居然摸过价值十两黄金的东西,张彩花整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不是罗老爷子他们都在,她都想扑过去抱住楚年尖叫!   “十两黄金...那就是六百两银子?我拿六成,就是三百六十两?”楚年虽然也被惊到了,但还算镇定,算了一下钱。   “天呐!一成都有六十两!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六十两银子!救命我们真的可以分六十两吗?”   马志成笑:“虽说是十两黄金的价,但并非一下子就能拿到十两黄金,白鹤灵芝一般的药铺是买不起的,这种药材,若是在地方出现,都会经由地方送去府城,让府城的大药铺收走,或是直接就被注意着的达官贵人收走了。所以地方有了白鹤灵芝,都是先去府城打探风声,或派人先和府城的大药铺放出话,等他们来收。”   楚年点了点头,他能理解马志成的意思。就是价格虽在这里,等钱到手上还需要一段时间。尤其古代交通条件摆在这,可能要周转好长一段时间。   马志成又说:“我们卖出去是十两黄金,但府城的人买可就不是这个价了,起码得翻个番,要是能卖到京城,还得再翻好几个番。”   楚年咂舌。   不过这是能救命的宝贝,对于外面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来说,价值千金也值得。   他说:“京城,全天下最富贵繁华的地方,什么东西不得翻个番啊......”   张彩花直接已经听懵了,她感觉自己根本进入不了这个话题,这说的都是什么啊,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空间,反而是楚年,居然还能这么平静,简直是绝了。   罗德山说:“总而言之,白鹤灵芝不愁卖,但钱到手需要时间,当然,镇子上的药铺会先给一部分定金。我正好在跟一个药商谈生意,那老奸商,惹得我不是很高兴,都不想跟他谈了,正好年儿你找到了白鹤灵芝,老头我的底气可是一下子就上来了。”   因为紫阳花的出现,罗德山直接摆了药商的脸子,也算是出了把气。   “对了。”罗德山又说:“明日我便带着白鹤灵芝去镇上,你随我一起去吧,你的药材,买卖时你得在场。”   楚年一听自己还要去参与买卖,说:“我哪懂这些呀,老爷子您是行家,全听您做主就好了。”   楚年是完全信任罗德山的。   罗德山说:“你跟着一起去吧,正好有几味药材你也得买回来。”   “那好,我明天跟您一起去。”这倒也是,楚年想了想,便点头应下了:“说起来我还一次都没出过村子呢,确实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张彩花拉住楚年的手:“我也想去,我明天能跟着一起去吗?”   罗德山笑:“能,正好你们俩还能结个伴。”   白鹤灵芝的事定下来了,罗德山便先一步离开了。马志成还没走,他留下来,又给江自流复了个诊,复诊完了,又给他施了套针,然后才离开。   马志成给江自流施针的时候,堂屋里就只剩下张彩花姐弟了,没有德高望重的老郎中在这压场了,张彩花的胆子恢复了过来。   她还没从激动的心情里平复出来。   只是帮忙挖两铲子土就凭白得了六十两银子,任谁都没法一时半会儿平复激动吧!   她拉住楚年的手,还是不敢受这个钱,楚年说:“这可是罗老爷子做主的,你有什么不敢受的,应得的,就安心拿下吧。再说马叔和老爷子不也说了吗,钱又不是立刻就能拿到手,有的等呢。”   “楚年,你真好。”面对楚年的温言相向,张彩花紧紧抓着楚年的手,认真说道:“你真是我的小福星!”   如果不是楚年,这辈子她跟弟弟都挣不到六十两吧。   六十两啊......以他们现在的生活,不吃不喝都得七八年才能攒到。就这还是收成好,不涝不旱的情况下才行。   面对张彩花的激动,楚年又陪着她说了会儿话,等她平复下来了,送走他们姐弟,楚年自己在堂屋里坐下,才按了按心口,开始回味这如梦似幻的一上午。   “这两只白鹤灵芝真是雪中送炭啊,不仅能把阿流的病根治好,还能卖这么多钱,感觉日子一下子就两级反转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才穿来时那么苦,楚年只能咬着牙的熬啊,还好没白熬,总算给他熬到头了。   “不过...突然有了三百两银子,我要用来干什么呢?”   楚年开始寻思这个问题。   马叔说钱不是一步到位的,这一点对楚年来说倒也算是个好事,他就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小哥儿,虽说知道为人处世要低调的道理,就算挣到了钱也不会声张出去,可这村子里...信息流通性倒也没那么闭塞。   尤其有些人爱乱说,爱瞎说,好好的人都能被说成是妖精,万一有些人得知自己一夜暴富了,开始在村子里乱说,这啥人都有的,指不定会出什么隐患。   “还是先看看药铺会给多少定金吧。拿到钱后,先买药,买了药后要是有剩余,就再置办点东西。”   想了会儿后,楚年不想了,还是得明天去了镇子上再说。   关于去镇子上,楚年还挺期待的。   楚年本来就没打算一辈子待在大罗村里,现在江自流的身体眼看就要治好了,手上也就要有钱了,楚年的心放宽了许多,整个人都开心得冒泡。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巴莎的浇水~ 第78章 标题 他早已收到了最好最宝贵的礼物。   人一旦心情畅快, 干什么都是开心的,马志成给江自流施完针后,江自流睡下, 楚年便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扫地,擦桌子家具,掸灰......仿佛是过几天就要过年,端的叫一个辞旧迎新。   卧房对面没窗户的小屋子也被楚年好好收拾了一下,他发现这屋子虽然小,还没窗, 但是用来洗澡泡澡的话还是挺舒服的。   毕竟不是什么富贵家庭, 简陋寒舍,没有浴室之类的, 楚年便打算以后把这当做浴室来用了,等到了冬天, 木桶搬进去,热水倒下去,门一关泡澡, 热气不那么容易消散, 泡起来云蒸雾绕, 美滋滋舒坦坦的。   收拾完小屋子,把床上被子叠叠好, 楚年捡起自己的小枕头, 默默地把它抱回了卧房的床上。   分啥房?   不分!   等到了下午,罗德山那边叫人送来了口信, 定好了明日出发去镇上的时辰, 楚年应下后, 去跟张彩花交待了一下。   这之后便没什么事了,楚年难得闲了下来。   闲下来也无聊,江自流睡着,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楚年索性去把深山里捞回来的鱼腌制了。   楚年的腌制方法和一般人的不一样,他喜欢吃酥鱼,所以把鱼处理完了之后,剁碎切成小块,然后放进锅里用油渣煎炸了一番。煎炸出来的鱼块金灿灿的,喷香馋人,引得在外面躺着的大黄都躺不住了,跑进来蹲在锅前,殷切地朝楚年摇尾巴。   楚年把金黄的鱼块盛进碟子里冷却,顺手丢了两块给大黄吃。反正这个鱼多,够他们两人一狗吃慢慢吃上一个冬天了。要是江自流觉得好吃的话,楚年还能再进山多去捞点回来。   冷却完了后,把鱼块放进泥瓦罐里,丢了盐巴进去密封,就算完了,等冬天再开坛就可以开吃享用啦。   把泥瓦罐放到柜橱上面的时候,楚年听到厨房外面大黄叫唤了起来。   大黄是极其聪明乖巧的狗子,各家各户住的密集,行道上邻里走动也频繁,楚年从没见它无故对人乱叫过。   尤其它这次叫唤的很凶,就好像有什么危险在靠近似的。   楚年眉心跳了两下,赶紧放好泥瓦罐出去查看。   出去就见大黄压着身体,龇牙咧嘴的对着西边方位吠叫。   西边有两户人家。   不过大黄显然不是冲着别人的家在叫,而是冲两家中间的灌木。   这两家紧挨着,本来房屋之间的缝隙不大,后面不知道谁家往那撒了籽,发芽长起来一棵灌木,长久没人管它,慢慢就长得这么大了。   灌木半人多高,要是有个小孩站在后面,或者大人蹲在后面,可能都看不出来。   关键是它的位置,正对着楚年家的方向。   而大黄又朝着那边吠叫。   楚年不动声色用余光瞧向灌木,瞧见灌木的枝叶瑟瑟摇动了几下,很快归于平静。   随着灌木的平静,大黄的叫声也渐渐低了下来,最后凶恶地叫了两声,息声平复。但还是绷紧了身体,十分警惕地对着灌木方向。   楚年虽然不动声色,可心中已是涌出许多疑惑:   刚刚有人躲在灌木后面,带着敌意往自己家偷看?   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直以来,楚年知道自己的邻里关系不算多么和谐,但顶多是被嘴碎,还没有上升到其他方面,所以他一直也就没怎么在意。   可现在,怎么好像有人在打什么主意呢?   不过大黄一叫,躲在灌木后面的人就怂了,直接就选择了开溜,溜走的动静还引得灌木摇动,想来...那人胆子并非很大,侦查的能力也是一般偏下。   楚年不打算声张,他持着观望的态度,脸上表情淡淡,装模做样地大声训斥了大黄两声,然后没事人一样转身回了屋。   不过事情记在心上了,楚年留了心眼,准备看看那人以后还会不会再来。   ... ...   心中有喜事,又好好休息了一天,楚年晚上睡得很好,次日早早醒来,神清气爽。   今天就要去镇子上啦。   去镇子上,卖药,拿钱,再买药。回来煎药,让江自流服药,终于就能把病魔击溃赶走了!   楚年光是想想就很振奋,很高兴,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愉悦的气场。   这种愉悦的气场很强,浓烈得让人很难忽视。   江自流看着楚年乐滋滋地跟自己道早安,爬起床,从简陋空荡的衣橱里拿出干净的外裳,背对着自己套上,又乐滋滋地打水洗脸洗漱,打理一头柔顺的头发,身上的雀跃好像都要溢出实化,整个人都在发光,在寒酸发黄的土屋里亮眼又活泼,赛过朝阳,无比的吸引人。   可惜房中没有镜子,若能有块铜镜在,通过铜镜,定能看到楚年洋溢着笑容的可爱脸庞。   不过就算看不到正脸,也够江自流被感染得同样觉得欢欣了。   江自流想,原来他的小夫郎这么想去镇子上。   镇子,江自流去过几回,都是跟着江爹江母一同去的,他们买货,他跟在后面提货,如果江四也在的话,江母还会给江四买些镇上新鲜没见过的小零嘴......   镇上人声鼎沸,车马喧闹,比起大罗村,确实要鲜活繁闹得多。   “去了镇子上好好玩,但别一个人跑,最好去哪儿都跟彩花姐一起。”江自流想到人群,担心楚年头一回去镇子太过兴奋,不大放心,嘱咐了他一声。   楚年正在扎束头发。   对于一头长发,楚年刚开始穿来时还挺不习惯的,为了省事,他都是比较随意的把头发窝束起来,剩下的任凭垂在背后。不过,这样虽然简单方便,但有遇到了颠簸就会散开的风险,不散开也可能会被颠簸得有些显乱。   今天可是要去谈十两黄金的大生意呢!在形象上还是要注意一下的,所以楚年学着别人家的哥儿,把头发好好地扎束了起来。   听到江自流说话,楚年回过头,冲他一笑,问:“你说什么了?我刚刚在走神,没听到。”   “没什么,让你去镇子上好好玩,注意人群,别跟彩花姐走散了。”江自流莞尔,又嘱咐了一遍。   楚年努力按平头顶上有一小撮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呆毛,走过去床边,靠近江自流站着,纠正他说:“我可不是去镇子上玩的,而是去谈买卖生意的。”   还有给你买药!   江自流还是第一次见到打扮的如此正式的楚年。   楚年站着,说要谈生意买卖时那副认真的神态,还真颇有点气势,有点能唬住人,可他的脸又是无法改变的可爱,跟这种气势糅合在一起,就成了一种与众不同的风情。   江自流眼眸乌亮,看着楚年,有点移不开眼。   “...当然,谈完生意买完药后,要是时间还够的话,我也会去镇子上其他地方看看。”楚年清了清嗓子,又说。   江自流浅浅笑了,说:“镇上有很多小吃,记得去尝尝。”   楚年肯定会喜欢那些小吃。   虽然江自流自己没有吃过,可他看过,也看江四吃过,更听江四爱不释手地说好吃。   楚年在做饭菜上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奇特想法,对于镇子上的小吃一定会感兴趣。   “好,知道啦。”楚年笑着点头。   小吃不小吃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江自流居然一大清早就这么活跃,甚至都笑了好几回了!   这让楚年心里很美。   他想江自流肯定也想去镇上,所以看到自己要去镇上了,忍不住就被调动了积极性。   可惜,江自流的身体不允许,不然楚年肯定要让江自流一起去。   不过也快了,身体就快好起来了。   楚年往床沿坐下,很贴心地安慰他:“阿流,你别急,等我把药买回来,把你的身体治好,咱们就一起去镇上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小吃都可以去吃!”   江自流一怔,明白过来楚年好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御演′不过,听到楚年说这样的话,说“咱们一起去”,江自流的心上流着暖流,很是受用。   “当然,今天我也会给你带点小吃回来的,你放心,我不会背着你一个人吃独食的!”楚年半开玩笑地说。   江自流忍俊不禁。   不过才说完,张彩花就在外面叫楚年的名字,问他收拾好了没有,该出门去找罗老爷子会和了。   楚年扬声回应了下,最后对江自流说:“那我先走啦,去早点也好,早点办完事,时间空,我再给你带点其他礼物回来!”   说完楚年就出了门。   江自流看着楚年一步三回头的,心就跟被春水包裹着似的,都快化了。   至于礼物...   江自流哪还要什么其他礼物,他想,他早已收到了上天馈赠给他的最好最宝贵的礼物。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jjcat,青秋的浇水~ 第79章 丰文镇 金屋藏娇   楚年出了家, 带上门,奔着张彩花过去。   但走了两步后,他又折返回去, 把大门给锁上了。   他有点不放心。   这几天里, 又是楚莲上家里来了,又是有人躲在灌木后面偷窥,还是注意点为好。   反正江自流要想出去活动的话,从后门也能出去,把大门锁上感觉比较安心。   张彩花看到楚年把门锁了,有点惊讶, 问:“去趟镇上而已, 你怎么把你夫君锁在屋里啊?这是不是有点话本里说的那个什么屋藏什么的意思?”   “......”楚年:“金屋藏娇?”   张彩花一拍手:“啊对就是这个!”   楚年:“......”   虽然但是,这么一说, 还真有点这个意思的感觉了。   楚年准备跟张彩花解释一下,但想到张彩花直率的性子, 要是让她知道有人偷窥的事,保不准她会眉毛一竖,直接撩起袖子挨家挨户地拍门去问......   所以楚年没细说, 就说是有点不放心, 怕有人来打扰江自流休养。   张彩花闻言拍拍楚年肩膀:“你放心, 我在家也跟阿牛说过了,让他注意照顾一下你夫君呢, 而且你们家大黄那么精, 不用担心。”   “彩花姐费心了,回头我谢谢黑牛哥。”楚年笑着弯起眼睛。   两人有说有笑, 唠着嗑往村口走去, 在半道上的时候跟罗德山碰了头, 三人一起走,到了村口,那儿早已停了一辆马车在等候着。   驾车的家丁看到罗德山来了,半哈着腰,笑容很是讨好:“罗老爷,您来了,请上车。”   连带着,对罗德山后面的楚年和张彩花也笑了笑。   招呼完,家丁拉过马,高大的马儿被拉得头往下低,摇晃着头打了个响亮的响鼻,带动着身后的棕色帘幔的车厢轻轻摇了一下。   罗德山见状哼了一声:“这会儿知道用马车来接我了?上回不还是说让我自己过去?”   家丁赔笑:“哪能让您自己过去啊,上回是因为我们夫人有事,把马车给用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罗德山才不信他这话,也不多说废话,撩起下摆,在楚年和家丁的搀扶下率先上了车。   后面的张彩花看直了眼,没想到还能坐马车去镇子上呢!   她拽着楚年的袖子,很想跟楚年说些什么,但看到楚年表情很淡定,就她一个因为看到马车而激动,便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了,怕显得自己太没见识,在别人面前给他们丢了脸。   三人都到马车里坐好后,外面的家丁翻车上马,驾起车带着他们上路往镇上出发。   车厢里铺着软垫,坐起来还算舒服,可不像板车那样颠得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架,张彩花紧挨着楚年,到底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小声地跟他嘀咕:“楚年,你坐过马车吗?我这辈子第一次坐马车呢,真的一点都不颠得慌,可比板车舒服多了!”   楚年笑:“我也是第一次坐,都是托了老爷子的福。”   但楚年心里想的是,好家伙这叫一点也不颠?屁.股都硌的疼好么!   尤其是车轮子压到凹凸不平的土疙瘩上时,那一晃一晃的...到底还是太瘦了,没长什么肉,楚年感觉骨头都要撞在一起了。   楚年都不敢想,要是坐板车颠来颠去的得多受罪。   不过还好,等远离了村道,路变得稍微平了点,就没那么颠得慌了。   马蹄哒哒,马车摇摇晃晃地跑,楚年歪着头看车窗外的风景。   道路两旁是大片的农田,再往前成了树林,再再往前,有零落散布的坟头,坟头过后又是农田树林,这是途径擦过了另一个村子......   就这么一路交替,终于两边看到了稀薄的人烟,马车驶到镇子边缘了。   边缘交界处竖着一块沧桑的石碑,上面刻有三个大字,因为年代久远深受风化,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勉强能够认得出来:丰文镇。   过了石碑,风貌便不一样了,镇子上该有的热闹逐渐呈现了出来。   路上来往的行人变多了,也有别的车马驴了,过了一道旱桥后,可以看到些零零散散的小商贩和摊铺。   不过马车没停,马车要去的是杏林药铺,位于镇子中心的热闹商区。   驶进商区后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街道两侧的商铺和来往的人群把街道压缩得窄了很多,家丁只能慢慢驾车。   这一慢,就更方面楚年探头往窗外看了。   看到林立的酒楼、茶楼、客栈,这个店那个店,楚年有一种进了城的新鲜感。   看到楚年这样,张彩花笑了,心说楚年总算不再是一贯的淡定了。她说:“镇上我来的多,待会儿我带你去转转!”   “可以,不过先得把事办了。”马车停了下来,罗德山笑着,准备下车。   “等等,您等我先下车,也好在地下扶您。”楚年转过身,抢先一步先下了车,然后接罗德山下来。   马车就停在杏林药铺外面,一个身穿墨绿华服的四十来岁肥胖男人站在铺子外面。   看到罗德山下了车,他摇着大肚子上前迎接:“可把您老给盼来了,您累吗?饿吗?徐某早已在隔壁万和斋备好了一大桌子饭菜,就等您来了上菜呢!”   男人语速极快,说话间全是对罗德山的问候和关心,可目光却一直在罗德山背上背着的包裹里瞟来瞟去。   罗德山摆摆手,哼道:“算了吧徐四,瞧你急的,满头大汗的,早迫不及待想验一验白鹤灵芝了吧?我还能不知道你?其他的药材都在马车里,你让下人去取,我们也甭整些弯弯绕绕的,直接验货,要是不满意,也好别耽误老头我去下一家!”   “哈哈,瞧您说的,怎么会不满意呢,您知道的,丰文镇上不会再有比我的杏林药铺更靠谱的药铺了!”徐四给边上的下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下人也很有眼力,一拥而上,去马车里拎药材的拎药材,给罗德山开路的开路,好不热闹。   楚年跟在后面被拥着一起进了药铺,他在心里忍不住暗暗觉得有些好笑,看来无论时代怎么更替,商人都是一个样,这个叫徐四的,一看就是个典型的贪婪商人。   进了杏林药铺,穿过药味浓郁的铺面,一行人被拥到了徐四会客的客堂,客堂房梁很高,宽阔明亮,明明是药铺,却装潢得黄绿贵气,装饰的东西不是聚宝盆就是摇钱树。   掌柜的对罗德山这样恭敬客气,连请带邀的,下人们自然不敢对楚年和张彩花轻慢,上茶的时候,给他们也上了两盏好茶。   楚年正好渴了,拿起来沏了沏,喝下去润喉。   嗯!味道确实不错!比在罗老爷子家喝的茶都好!   张彩花从来没进过这种场合,局促不安,看到楚年大大方方地坐下喝茶,赶紧照做。   一盏茶的功夫,罗德山和徐四已经验完了白鹤灵芝。   徐四验过货后,脸都红了,激动地肥肉直抖,直接开价就要把白鹤灵芝给收了。   他开出了八两黄金的价格。   罗德山听了一笑,二话不说,把白鹤灵芝放回黑匣子,重新就要装回包裹。   徐四看急了眼,叫唤:“哎!?罗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价格不合适我们可以再谈!您急着动什么手啊!!”   罗德山:“你没诚意,老头我懒得跟你废话。”   这孙子压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罗德山早看他不爽了。   徐四擦擦额头上的汗:“九两!九两成吗!”   罗德山掀起眼皮看着他,不急不缓地向他比出了两根手指。   徐四瞪眼:“二?您这是...几个意思啊?”   “十二两。”罗德山懒得多说一个字:“行就行,不行我这就走。”   徐四脑门上又滴下来了汗。   要是别的什么药也就算了,大家都能收,价格压一压,罗德山也没什么办法,不高兴也只能搁自己肚子里忍了。   可这是白鹤灵芝啊,难得一见的好宝贝,谁听到了不是千里万里抢着去收。   徐四擦不干净脑门上的汗,索性不擦了。他想笑,又笑不太出来,最后挤着肉脸硬堆出一个笑来:“十、十二,也太多了...哎!您别走啊!十二两!就十二两!成交!”   见徐四答应下来了,罗德山才又坐下,又比了个六,说:“那行,笔墨准备好了吗?签字画押,然后付一半的定金,白鹤灵芝就归你了。”   “一半的定金?您老杀了我吧!我哪来的六两黄金给您啊!”徐四瞪眼,咬牙切齿又毫无办法。   谈定金罗德山就不是很着急了,他往宽厚的椅背上一靠,慢悠悠道:“那你打算付多少?”   徐四硬笑,也不敢太离谱,试探着说:“三成定金吧,从我爷爷那辈起就跟您合作了,不是一直都是三成吗?”   罗德山睨他:“你也知道从你爷爷那辈就跟我合作了?徐家三代人,就属你这孙子最离谱!”   “......”徐四被怼的,哪敢回嘴,只能堆着笑称是。   罗德山解了点气,满意地抚着胡子,转过头去问楚年:“年儿,三成的定金,你看怎么样?”   楚年正在享受茗茶呢,这一听谈判的矛头怎么给到自己身上了?赶紧放下茶盏,说:“您做主就好,都听您的。”   “那就三成吧。”罗德山允了。   “去,拿钱,备纸墨章印!”徐四舒了口气,招呼下人去准备。   罗德山又说:“还有,我要在你这买点药材和补药。”   “哦?行啊,这不是一句话的事吗。”徐四点头。   听到要买药了,楚年正襟坐起来,跟着侧耳认真听。   就听罗德山说:“白鹤灵芝这么好的东西我都卖给你了,你不得把压箱底的好药拿出来卖给我?还有,这个价格嘛...要是按照卖给外人一样的价钱卖给我,也不是很说得过去,你觉得呢?”   徐四:“......”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沈秋寒浇水~ 第80章 标题 内容提要   徐四看着罗德山, 两只手叠在一起,摩挲着手指上的富贵扳指。   他听得出来,罗老头这是要讲价嘛。   这些年, 杏林药铺的生意越做越大, 早就在丰文镇上一家独大了,徐四明面上保持着一贯的客气,其实私底下没少为难罗德山,他知道,老头子心里估计积攒了不少怨气,等着机会找自己发泄呢。   本来以为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毕竟老头子老了, 越来越不中用,他家那儿子又没有继承家业的打算, 这些年,罗家是越来越不行, 早就搞不到什么好药材了。   谁知闷声闷响的,突然平天白日里炸出一声惊雷,憋了个大的, 叫老头子搞到白鹤灵芝了。   眼下白鹤灵芝刚谈妥, 但还没有签字画押, 随时还能发生变数......   要是老头子真把白鹤灵芝卖给了别家,那损失得可不仅仅是一笔大生意, 更是府城那边, 甚至权贵那里的人脉关系。   徐四转着眼珠,富贵扳指都被他摸热了。   他心里一横, 最终决定认了!为了确保白鹤灵芝到手, 就再给老头当回孙子好了!   徐四一拍板, 豪气冲天道:“瞧您老说的话,也太拿徐某当外人了!咱三代的关系在这,您还怕我敢糊弄您?不管您要什么,铁定给您拿最好的!至于价格,那还用说?怎么敢给您按高了算!您是懂行的,您就说要说什么,我通通给您按本金...呃...您想要什么啊?”   徐四这一装孙子,差点就装的太到位了,脱口而出就是要按本金算了。还好临到嘴边及时刹住,想起来得问问老头子要的是什么,别给自己给干吃亏了。   不过他觉得老头子也要不了什么好货吧。   毕竟,老头子本事是有目共睹在这里,脑子却有点问题,放着府城那边三请四请的好差事不干,非要留在个穷乡僻壤的村子里当土郎中。   而穷乡僻壤里的那一个个村民,就是病了又能怎么样,有钱买药?有钱买好药?   徐四眯眼笑:“您老尽管说,想在徐某这拿点什么?”   罗德山看徐四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呢,不过他懒得跟这孙子多说。反正只要目的达到,能从杏林药铺拿到最好品质的药给江自流治病就成了。   罗德山:“我听说,你前阵子收了支百年的参?拿出来吧,那参我要了。”   徐四:“......?”   徐四倒吸一口冷气,不想老头子开口第一个要的就是百年人参?   不等徐四开口,罗德山继续说:“再拿二两当归,要金门山那边送来的当归,还有一斤钱串子,要今年夏天的,还有......”   一口气没停,罗德山把要给江自流用到的药悉数报了出来,且要求得全都是最好的。   徐四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罗老爷,不是我说,您这是要给谁看病啊?咱就是说县令大人病了都舍不得全都用这么好的药材吧?就说钱串子,依我说去年夏天的钱串子不也挺好?”   “就要今年夏天的。你甭管,按我说的抓就是了,放心,我也不会太贪你的,只占你三成薄利,如何?”罗德山跟徐四谈条件,边谈,边用手摸黑匣子里的白鹤灵芝:“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李掌柜那边也搞到了支百年的参吧?”   “哎呦,我说罗老爷,李掌柜那边您还不知道?他那搞来的参哪有我这的好!”徐四撑着假笑,咬牙吩咐下人:“来人啊!愣着干什么?没听到罗老爷要的货吗?还不快去全部按要求取来!”   下人连连称是,麻溜的跑出去取药材。   徐四看着下人们的背影,心里窝火的都快要烧起来了。   忒!老家伙居然好意思说“只”占三成薄利?三成薄利!四舍五入已经是按本金给他算了!   可为了白鹤灵芝,徐四再窝火也只能忍了。   不仅要忍,还得堆笑。   气死!   徐四生气,罗德山可就满意了。他可算在这孙子面前找补回来受的气了。   罗德山心情愉悦,抚着胡子看向楚年,目光那叫一个慈爱。   都亏楚年能干啊,挖到了白鹤灵芝,才让他在徐四这扬眉吐气了一番,不然今天带来的那批药材还得被徐四这孙子压价!   楚年正在惊异,他没想到拿药材里面其实还有这么多讲究,细致到了哪个区域和哪个季节的了......尤其是那参,百年的参,光是听听就知道大补啊!   但这是好事,药材越好,肯定也就有越利于江自流的身体。   迎着罗老爷子的视线,楚年眸光里闪过感激之意。   ... ...   都谈妥后,就是签字画押和交付定金了,这个流程就很简单了,除了徐四皮笑肉不笑不是很愉快,在场的楚年三人都很愉快。   定金是十二两黄金的三成,也就是四两黄金。   徐四手一挥,让下人去取钱。   下人出去了,再进来时,手里端了个长条形的银盘,银盘上面盖着层红布。   下人把银盘端到罗德山面前,罗德山拿手一挑,挑开红布,四碇黄灿灿的金元宝暴露在了空气里。   看到金元宝,楚年和张彩花皆是一愣。   张彩花一个没忍住,低声惊叫了一声,叫完她觉出不妥,急急抬手捂住嘴,睁大了眼睛,一张脸羞得通红。   她也不想这么没见识的!可是这是金元宝耶!   太丢人了呜呜。   就连楚年也有点惊讶。   楚年知道这个徐四家底肯定殷实,但没想到他能直接就这么拿出了四碇金元宝?   刚刚徐四不还是跟老爷子说拿不出六两黄金吗?   看来那只是个托词,只是不想付一半的定金而已,要是拿的话他肯定拿得出来。   楚年感慨:镇子上的商人可真特么有钱啊!   罗德山看着眼前的金元宝,无语道:“...怎么?还得我等会专门跑趟钱庄去换?拿走拿走,给我换成银票和碎银来!”   于是那闪闪发光的金元宝又被端下去,被换成了银票和碎银给到罗德山手上。   事情都了了,罗德山带着楚年和张彩花离开了杏林药铺。   在离开之前,徐四还挽留了一下,提出一起去万和斋用个饭来着,但被罗德山给拒绝了。   这会儿已经过了中午的时辰了,饭点也过了,差不多别人都该吃完了,楚年三人都有点饿。   徐四提到的万和斋跟杏林药铺离得不远,都是在丰文镇最热闹繁华的地方,故而出了杏林药铺走几步远,楚年就看到了。   是个三层的小酒楼,规模很大,客人很多,此时正是小二们送走吃饱喝足的客人们出去的时段,看这客流,是个很受欢迎的酒楼。   罗德山见楚年盯着万和斋看,说:“你们俩早都饿了吧,走,我带你们去万和斋吃饭去。”   张彩花不解:“咦?您不是刚拒绝了徐掌柜吗?怎么又要带我们去?我以为您不喜欢万和斋呢。”   罗德山摇头:“谁不喜欢万和斋啊,他们家的菜,那味道,那酒,啧啧,没二话讲,是镇子上数一数二的好酒楼!老头我是不想跟徐四一块儿吃饭罢了。虽说往来多,但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跟他一张桌子吃饭,别倒了我的胃口!”   “他是生意人,您是郎中,确实不是一路人。”楚年对此倒是能理解。   虽说徐四是做药铺买卖的,在这古代,做药材生意的都得是自身有医术水平的才行,徐家想来也是从医的,但在徐四身上,楚年只看到了商人的斤斤计较,没看到任何医者的气质风范。   罗德山看着楚年,会心的笑了,随后说:“不说这些,走吧,我们上万和斋吃饭。”   楚年拦住了罗德山:“不用了吧,就我们三个人,都吃不了多少菜,没必要去这么大的酒楼,大酒楼上菜慢,价格也贵,不划算。”   罗德山好笑:“怎么?我带你吃饭,还要你掏钱不成?”   “也不全是钱的问题嘛,主要是慢,这都过了饭点了,我们都快饿扁了,等菜上好,别都饿过头了。”楚年这么说。   同时楚年确实也不好意思让罗老爷子请他吃饭,不提以前,光是刚刚拿药那一通据理力争和尽心挑选,楚年对老爷子的感激之情只多不少。   要楚年说,等江自流病好后,他们一起请老爷子一家来万和斋吃饭才是真的。   “楚年说的有道理,而且我们还想在镇上逛逛呢,要不就随便填一下肚子吧,也省得耽误时间,不能太晚回去。”张彩花说。   “你们俩孩子真是新鲜,分你们钱的时候不要钱,带你们下酒楼的时候不要去,说你们什么好?”罗德山乐了,但随了他们,转了个方向,说:“跟我来吧,带你们去个老朋友的小店。”   ... ...   穿过热闹繁华,三人来到一条清冷了许多的小巷。罗德山说的小店就在这条巷子里。他说的没错,真就是一个小店。   说是店,其实又是家,一扇门之隔,门内是家,门外是店,用来招呼客人的,是两张看起来有些陈旧的木头桌椅。   显而易见,这样的店,生意是很惨淡的。楚年根本没看出有客人来过的痕迹。   “大柱,来三碗面。”罗德山示意楚年两人先坐下,他去到门口,朝里面喊。   听到声音,门内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高瘦的中年汉子快步走了出来:“罗郎中,您今儿个怎么想起来到我这来了?快坐下!”   汉子看到罗德山很高兴,一边忙着招呼他坐下,一边朝家门里头喊:“翠儿——下三碗热面条,多加点菜多加点肉,是罗郎中带人来啦!”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嘟嘟哈哈刺激你,jjcat的浇水! 第81章 市井 可太怀念这种热闹了!   门内响起女人回应的声音。   女人在罗德山叫门的第一声时就跟着往屋外过来了, 此时人已经快到门边,听见汉子的吩咐,转身往回走, 但回走了两步后又折返, 还是出了门,满含尊敬地跟罗德山问了声好,然后才又匆匆地往屋里跑,回去煮面。   “你们两口子还是这么客气。”罗德山落了座,呵呵地笑。   大壮站在罗德山身边,笑着说:“应该的, 救命的恩, 这辈子不敢忘记。”   罗德山听了直摆手:“我只是做了能做到的事而已。”   大壮表情很是真诚:“可当时只有您愿意做,镇上其他的郎中都说救不了, 只有您愿意来,把我爹的腿给锯了, 才保住了他的命。”   罗德山叹气:“哪里有保住你爹的命,他们说的也没错,确实是救不了, 我这么做, 不过是让你爹少点痛苦, 尽量多活两年而已。”   大壮眼中闪出晶莹:“您这是从阎王殿里抢人,对我们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   罗德山可不想每次来都是这样, 问他:“你们两口子最近怎么样啊?”   大壮这才换了话题, 说起近况来。   罗德山和大壮说话,楚年和张彩花本来就插不上嘴, 两人也不好意思在听到锯腿保命这样的沉重话题后还交头接耳说笑, 所以就安静坐着, 乖巧等饭吃。   面条很快煮好了,翠儿在里面喊大壮进去帮忙,夫妻俩一前一后把三碗面端出来呈到了桌子上。   夫妻俩对罗德山的感激之情可不是嘴上说说,真诚全放到碗里了,三碗面,一眼看过去都看不见面条,碗面上一层全是大块的肉和菜,哪家的馆子都找不出来这样的面。   果不其然,罗德山又把夫妻俩一顿说。   但煮都煮好了,也不能浪费人家的好意啊,楚年和张彩花沾了罗德山的光,捧起了各自眼前无比实惠的大肉面。   吃下第一口的时候,楚年知道老爷子为什么放过其他店不去,非要带他们过来这边吃了。   因为这个面的味道,简直绝了!   这个面虽然加量加倍,但说到底它看起来就是一碗平平无奇的家常面,可是味道却超乎楚年的想象,面的筋道和肉的鲜香都远远超过一般的面。   其中最可贵的还得是面里的汤,这汤中应该是添加了某种卤,自家煮的卤汁,往菜头上一浇,顺着菜叶子和肉块淋下去,融进根根面条和鲜美汤水,无论是吃面还是喝汤,口齿间都有一股难以描述的香味。   一个字:绝!   楚年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面条,别说是在这里,就是搬回现代,也绝对当之无愧一个绝字!   就在楚年慢慢享受,顺便在心中惊叹这碗面的鲜美绝伦时,旁边的张彩花速度奇快地把整整一碗面给吃光了。   “天呐!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面?婶子,你们这店开在这角落里也太可惜了吧?一路上他们都说什么万和斋可好可好了,我是没吃过万和斋,可你这个面也好吃得不得了啊!”   碗里干干净净,连一滴汤都没剩,张彩花同样惊叹天底下居然会有这么好的手艺。   她说:“婶子,你们该把店开到人多的地方去啊!不是都说,什么香也怕什么深嘛,镇子上任何一个人没有吃过你们店的面我都会伤心的好么!”   楚年点头,也说:“酒香也怕巷子深,这边没什么摊贩商铺,不是热闹的市坊,确实有点埋没手艺了。”   被人夸赞手艺好,夫妻二人自然是很开心的。不过,大壮说:“这面摊可能不打算开太久啦,我们也许会离开丰文镇。”   “怎么回事?”罗德山放下筷子问道。   翠儿赶紧解释:“没有出事,只是我们两口子在商量要不要去投奔亲戚,要是决定下来的话,可能就搬走了,到时候自然没法再继续开店。”   “这样啊......”罗德山点了点头,重新拿起筷子:“要是搬走的话,我肯定会想念你们家的面。”   夫妻俩闻言都笑了:“要是定下来了,我们会提前跟您说的,到时候请您多来几趟。”   楚年一听,跟着生出几分遗憾来。   他是真心觉得夫妻俩做面的手艺一绝。要是搬走了,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面了。   他自己其实还好,主要是江自流很喜欢吃面食,肯定会喜欢他们家的面。   也不知道夫妻俩什么时候搬走。   楚年边吃着面,边想着希望能赶在他们搬走前,带江自流过来尝尝才好。   ... ...   吃完饭后,罗德山知道楚年和张彩花想去镇上逛逛,便问他们大概逛到什么时候。   这一问,把楚年和张彩花都问住了。   楚年第一次到镇子上来,还什么地方都没去过,且他有一些需要买的东西,所以还真说不准要逛多久。   张彩花则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的想法里,能在傍晚回到大罗村就行了。   罗德山看这俩孩子没个准话的,说:“总得定个时间在哪儿会和见面吧,徐四那孙子出马车接送,不用白不用。”   楚年问:“您不打算立刻回去吗?”   楚年知道老爷子肯定不会跟他们一起逛镇子,他以为老爷子办完事吃完饭就会先回去了,没想到居然打算等他们一起。   “我要是立刻回去了,放下你们两个怎么弄?”罗德山说。   张彩花说:“没事呀老爷子,我又不是第一次来镇上,我熟得很呢,您不用担心我们,我心里有谱的,不会逛太晚,等差不多时候了,跟着村子里来镇上人的板车一块儿回去就好了,要是没咱们村子的,隔壁村子的也行,到时候就看运气,看是前头村子的还是后头村子的,要是前头村子的,也就多走一截路呗。”   这村子里的人上镇子上去,谁家用得起马车啊,张彩花说的才是大家一贯的做法。   不过坐人家板车的话,是要给人家一枚文钱的。   所以有不舍得花钱的人也会选择用脚走。   “您放心吧,我肯定会把楚年好好地带回去的!”张彩花笑着说,她这一路上也算看明白了,罗老爷子对楚年,就好比是对自家里亲生养的孩子一样,这叫一个好啊。   张彩花说,楚年也说,最终把罗德山说服了,放他们俩个留在镇子上,到时候自己回去。   既然这样的话,罗德山便拿出了些钱给他们。   一人二十四两银子。   给张彩花二十四两,是按照当初说好的分配比例,从定金里面分给她的。楚年的话,本来是该分到一百四十四两的,扣了在杏林药铺买药的钱后,到手的也就是二十四两了。   分了钱,罗德山又交待了楚年几句,才跟他们分道扬镳。   楚年目送罗德山离开,心里面有点好笑。   他没想到罗老爷子居然也把自己当成孩子看待!居然还会这么不放心自己呢!   但更多的是暖意。   毕竟这样的关心...在上辈子,在楚年真正是个孩子的时期,从来不曾有过。   ——   丰文镇的规模实在算不上小,虽然它只是个镇子,但地挺大,繁华程度也比其他镇子高不少。   究其根本,是因为这个镇子上有个丰文书院。   丰文书院是远近八方的有名学院,在这座书院里读书的,不少都考了功名在身上,最多的是童生,秀才也有些,就连举人也是有的。   当然,最让丰文书院骄傲的,还得是百年前出过的一个进士。虽然学院建立以来,就出过这么一个进士,但也够他们再吹几百年的了。   毕竟那可是进士,是正儿八经考到京城、在金銮殿上拜见过皇帝的进士啊,谁听了不得竖起大拇指,红了眼说一句真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出息!   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书院在,丰文镇比其他镇子更加繁华就不奇怪了。   在张彩花的带领下,楚年穿行在丰文镇繁华的人文里,狠狠地感受了一把市井人烟。   穿越以来,楚年一直在山村里窝着,可太怀念这种热闹了!   两个人在市坊里一通走,期间楚年买了布匹,买了成衣,买了鞋,给自己和江自流添了好几身行头。   张彩花什么也没有买,她虽然刚得了一大笔钱,可把钱紧紧攥在钱袋子里,一分一毫也舍不得花。   不过她也没闲着,楚年买东西,她就跟掌柜的讲价。   “什么?这布你要八文?太贵了吧?刚才我们过来的那家一模一样的才七文!”   “我们在你家拿四套衣服呢!这么多套,你不得把零头给我们抹了嘛?”   她本身就会讲话,在讲价上更是充分发挥了这一点,几乎楚年买的每一样东西,都让她给杀下来了点价格。   楚年面上没动,心里笑得不行,觉得跟张彩花一起上街买东西可太有意思了。   不过,楚年买的东西两只手都快拿不下了,张彩花还是什么也没买,楚年忍不住了,问:“彩花姐,你真就一点也没有要买的吗?”   “害,没有没有,家里的那些都还能用,暂时用不着买。”张彩花直摇头。   不过在看到一家铺子时,她停顿了一下。   楚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发现那好像是一家卖胭脂水粉的?   楚年不确定是不是胭脂水粉铺子,但通过摆在上面的东西,和闻到的一些气味,判断应该是。   女孩子家一般都会喜欢这些东西吧。楚年提议:“我们进去这家店看看?”   张彩花一路杀价下来也够累的,楚年可不好意思只让她陪着自己逛,也想陪她逛逛她喜欢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沈秋寒,Tammie的浇水~ 第82章 礼物 每个人都有   张彩花刚好被这家店吸引住了, 在纠结要不要进去看看,楚年这一提,打破了她的犹豫, 她拉起楚年的手就进去了。   比之衣服布匹之类的, 卖胭脂水粉的店要显得精细的多。   店虽然不是很大,但展台收拾的干干净净,每个展台上都摆放着一个个精美的小盒子,旁边还点上熏香,袅袅的烟绕配着甜美的味道,把整个店的档次都拉高了。   楚年看了不禁点头, 看样子这家店的店主挺有品味。   店里没有伙计, 只有掌柜的一个人看店。   掌柜的是个看起来挺儒雅的中年男人,此时正在招呼店里的客人, 客人是一个穿着鲜艳彩裙的姑娘,身旁伴着一个小丫头, 一看就能看出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掌柜的看到楚年和张彩花二人进来,抽空对他们笑了笑, 嘴里给小姐介绍胭脂的话没停, 只朝他们比了个手势, 示意他们先自己随便看看。   楚年回以微笑,在店里随便逛起来。   张彩花松了一口气。   张彩花其实也就是想进来看看, 并没有真的准备买什么。要是店里没有别的客人, 掌柜的不忙,跑过来问她要买点什么, 她反而会不好意思。   这种胭脂水粉, 哪是她能买得起的。别说买了, 平时她连进来看看都不会进来。要不是今天钱袋子里面有钱,身边还有楚年陪着,她依然不会进来。   楚年觉得店里装修的不错,装胭脂水粉的小盒子们也不错,但对于胭脂水粉本身,兴趣一般,陪着眼睛亮晶晶的张彩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我就要这个了,给我包起来吧。”旁边传来声音,店里的客人小姐挑好了想要的东西:“听说这个还是新货?”   小姐要了货,掌柜的很高兴,边着手把胭脂盒子包起来,边说:“是啊是啊,府城那边才进来的新货,小姐眼光真好,现在府城里的小姐哥儿们都在用,各个都喜欢的紧呢。”   张彩花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看向那边所谓府城里人人都喜欢的新货的展台。   掌柜的把胭脂包好,递给小姐:“小姐拿好,二两三贯。”   “乖乖。”听到价格,张彩花瞬间清醒过来,打了个寒颤,拉着楚年就要出店。   楚年也被这价格唬到了。   二两三贯!   一盒小小的胭脂,价格比的上一只肥兔子了。   不过楚年没被张彩花拉着走,他问:“彩花姐你不买点什么吗?”   “我买它们干嘛呀,我又用不到。”张彩花想也没想回答。   答完她又拉了楚年两下,看楚年还是没动,明白过来了:“哦,你要买吗?你要买什么呀?”   恰好店里的小姐付好了钱,拿着东西带着丫头走出店门,她们跟楚年二人擦过,人走了,留下一阵馨香。   张彩花不自觉扭头看着小姐窈窕美丽的背影,小声跟楚年说:“她身上好香啊......”   然后又说:“你要买她买的那个什么新货吗?也是,你毕竟成亲了,买点好胭脂,涂在脸上漂漂亮亮的,香喷喷的,也好更加讨你夫君喜欢。”   “......”楚年听乐了:“你在说什么啊,我才是真的用不到这些好嘛,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再说了,谁说买胭脂非得是为了让别人喜欢啊,女为己悦者容,自己喜欢所以买不行么。”   “好一个‘女为己悦者容’,这位公子谈吐不凡,来我店里,实在是蓬荜生辉,请问你二位想买点什么?”掌柜的送走客人,迎向楚年和张彩花。   张彩花最害怕的还是来了,她就怕掌柜的盯过来问她要什么。   她可不像刚才那小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只怕掌柜的已经在心里腹诽她寒酸还敢进店来。   不过紧接着她就听到楚年说:“掌柜的有什么推荐吗?不是我用,是她用。”   看到楚年指着自己,张彩花惊得两条眉毛竖起来,赶紧去拉楚年袖子。   楚年对张彩花一笑:“我买来送你。”   “???”张彩花低叫:“你疯啦?这么贵!”   确实不便宜,一只兔子呢。   不过张彩花明显喜欢的不得了。   喜欢的不得了,却舍不得买。   别说舍不得买,根本是连看都不敢看......   这模样,让楚年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当年还挣扎在温饱线水平时,看到橱窗里有喜欢的东西,想要,又要不起,连进店都纠结的回忆。   当时的那种念想和窘迫,体会过的人都能懂。   张彩花是楚年在这里结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对于朋友,楚年向来是大方的,正好今天刚赚了一笔钱,送朋友一份喜欢的礼物不是很正常?   “或者彩花姐你自己挑,挑喜欢的,我送你。”楚年把张彩花往展台那边推。   张彩花连连后退,怎么都不肯过去。   楚年又说:“我又不是只送你,我买两份,还给红梅婶子带一份呢,你挑你喜欢的,也帮我给红梅婶子挑一份。”   不仅仅是送张彩花,还有红梅婶子,马叔,阿妞他们,楚年都要给他们带份礼物回去。   张彩花更惊讶了,瞪着眼睛看楚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楚年笑着催她:“快点快点,等会儿我还要去买其他东西呢,拖下去时间可就不早了。”   看楚年是铁了心的,张彩花眼睛里闪闪烁烁的,半天憋出来一句:“你...你...就算是赚了钱,你也不能这么乱花呀!”   楚年想也没想反驳她:“花在朋友身上的钱,怎么能叫乱花?”   张彩花心中一震,呜呜着拉楚年的手:“呜呜,楚年......”   “好了,你快点吧!”楚年笑,示意掌柜的赶紧帮忙一起挑。   盛情难却,张彩花感动不已,最终在楚年的鼓励支持下,选了一盒叫“梨白”的胭脂。   梨白是一两三贯的价格,比刚才那个小姐买的便宜不少。   因为这不是什么府城刚过来的新货,早许多年前就有了,是镇子上有钱人家姑娘们用了很久的品类。   但却是张彩花第一次听说过的胭脂的名字。   当时张彩花就在想,梨白,多好听的名字啊。   她就想要这个。   当楚年把银子付给掌柜的,把这个还没半个巴掌大的小盒子交放到张彩花手上时,张彩花小心翼翼地拿好它,捧在手里看着,好像在看一个憧憬了许久的梦。   本来该一直是梦的。   但是今天楚年帮她把梦给圆上了。   除了“梨白”,在掌柜的的推荐下,楚年给罗红梅选了个叫“芙蓉”的胭脂,据说镇子上三十多岁的贵妇都爱买这个。   买完了,付完钱,在掌柜的热情的辞送中,楚年拖着眼泪汪汪的张彩花离开了胭脂铺。   “我还得去买点糖,红梅婶家的阿妞每次见到我都会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非觉得我欠她糖呢,我怕不给她,她能把这事记一辈子。”   楚年去买了半斤芽糖,回头给阿妞和阿壮分着吃。   之所以只买半斤,是因为红梅婶不喜欢他们俩多吃糖。不然以他们家的条件,还能买不起糖?   “给马叔和黑牛哥买点点心带回去吧。”   称糖的铺子旁边就是家糕点铺子,楚年不知道给马叔和张黑牛送点什么礼物比较好,干脆就买些糕点。   顺带着他自己也称了几样,带回去跟江自流分着吃。   一通挑选,楚年给罗德山,马志成,罗红梅,张彩花,张黑牛,阿妞,阿壮,每个人都买了礼物。   “接下来再给江自流买了礼物,我们就可以回村了。”楚年说。   张彩花好奇:“你给你夫君买什么呀?”   楚年笑:“书。”   楚年早就想好要给江自流买书了。   江自流喜欢看嘛。   而楚年喜欢看江自流看书。   “买书?你夫君认识字?”张彩花震惊了。   楚年弯起了唇角,笑着说:“对。”   张彩花才知道这个,眼神都变了些味道,同时又有点明白了什么,说:“这可了不得...难怪有时候你说的一些话我都听不太懂又觉得好厉害的样子,原来你夫君识字读书啊,你跟他学的吗?”   “...算是吧。不过我哪有说什么你听不懂的话了?”楚年含糊着把话题带了过去。   “买书的话我们得去东市那边了,这边可没有,只有东市才有读书人用的东西。”张彩花带着楚年往东市走。   她问:“你要给你夫君买什么书呀?你是打算让他考功名吗?”   楚年:“没有没有,你这想的也太多了,我夫君只要身体好起来我就开心了,其他的现在都不是最重要的,给他买书也是因为他喜欢看嘛,就像你喜欢胭脂,阿妞喜欢糖一样,我觉得他就喜欢书。送礼物可不就得送人家喜欢的东西嘛。”   张彩花眨眼:“不应该还喜欢你吗?”   “......”楚年差点没一口气咳出来:“彩花姐!你说话怎么这么跳跃!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吧!”   瞧瞧这话说的!!   张彩花笑了起来。   她就是故意逗楚年的呢,看到楚年被逗到了,她就开心了。   不过虽然有被张彩花的话给呛到,楚年的心里却悄悄嘀咕起来了......   他跟江自流一直都是其他人眼里恩爱两不疑的小夫夫。   可是事实上呢?   事实上他跟江自流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同吃同住同睡,该看的看过了,不该看的也看过几次,就连亲都亲过。虽然楚年自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亲的,但确实是亲过了......   所以,除了没有圆房,好像和一般的夫夫也没什么差别?   楚年:“......”   楚年抬起头,把脸送到风里让风帮他吹吹。   实在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得感觉脸上发起烫来了。   关键是,确实都到和一般的夫夫没什么差别了,也没见江自流抗拒......   甚至红梅婶让分房后,自己把枕头抱回去,江自流也什么都没说,理所当然觉得自己睡在旁边跟他一张床是很正常的事一样。   “这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啊???”楚年脸红红的,吹着风,忍不住在心里乱想。   ——   楚年和张彩花来到东市,东市的风貌和西市的大有不同。   东市的店铺虽然也多,但是人少,街上几乎没有多少人,没有西市那边一半热闹。   张彩花说:“这边我来的不多,就只是知道那些读书人买点什么都是来这边买,你要是买书的话,我们去找个人问问哪家店能买到书吧。”   “不用问了,随便先进一家先看看吧。”楚年带着张彩花走进了一家店。   楚年已经大概扫过了几家店,发现这些店的名字,都是些“松墨坊”,“千寻瀑”,“东篱下”......诸如此类的一个比一个有诗意的抽象型店名。   除了让人看不出来它们是卖什么的以外,没有任何毛病。   所以楚年猜测它们的性质应该都差不多,应该是什么都卖,涵盖了读书人能用到的一切。   楚年进的这家店,看店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因为生意冷清,老头坐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打瞌睡。   听到店里来了人,老头的头往下一点,清醒了过来。   只是看到进来店里的是个哥儿和姑娘,老头便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   张彩花见状,嘴角拉了下去,小声跟楚年说:“楚年,这边的掌柜的会不会做生意啊,怎么都不接待我们?”   “可能是觉得我们不会买东西吧。”楚年也感受到了掌柜的的冷淡。   不过楚年没有觉得太奇怪。   毕竟在这个时代,读书是汉子们的事。当然不排除有些富贵家庭会让家中的哥儿和姑娘认点字读点书,可从自己和张彩花的衣着打扮上来看,显然不属于那一类。   大概掌柜的是觉得自己不是客人,是走错了才进的店,所以不想招待吧。   楚年也无所谓,自己在店里看起来。   只是这古代的文具店,和现代的可大大不同,东西不是一排一溜的摆在柜台上呈现出来的,收拾的可内敛可宝贝了,就跟店名似的,居然看了几眼,一时间也看不出来它究竟都卖些什么。   于是楚年走到老头那,直接开口问了:“老人家,你这里有书卖吗?”   老头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楚年一眼,点了下头。   楚年又问:“都有些什么书呀?我想买几本。”   “你都不知道我这里卖什么书就想买,买它干什么?”老头就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说话的语气不是很客气。   楚年不禁皱起了眉。   还真像张彩花说的那样,这掌柜的...会不会做生意?   “你也没说有什么啊,我们难不成开了天眼吗,还没看到就知道有什么?”张彩花不高兴了。   老头打了个哈欠,目光在楚年和张彩花脸上一扫,说:“你们不知道有什么,就说明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走吧。”   “你什么意思啊?我们就是来买书的!”张彩花声音大了起来。   “不卖,书可不是卖给你们这些人的。”老头语气还是不咸不淡,但态度明摆着不太好,端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架子。   嘶......   楚年这下明白了,原来这老头的冷淡不是以为自己不是客人,而是压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自己当客人。   怎么的,这还带歧视的?   张彩花的脸蹭一下红了,插起腰怒问:“什么叫做我们这些人?我们怎么了?你看不起我们吗?”   老头表情有些讥诮:“要闹出去闹,我这里是清净的读书地方,不是市井大街。”   楚年也有点冒火了。   这老头是什么水准他不清楚,但浑身散发出来的看不起他们的优越感真心不弱。   楚年说:“是吗?那为什么我在你所谓的‘清净读书地方’没闻到什么砚墨纸香,反而只闻到一股酸腐的狗眼看人低的味道?”   离开江家后楚年都好久没怼人了,但不代表他没脾气。   果不其然,楚年这一怼,把老头怼得一愣。   老头压根没想到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哥儿说话会这么辛辣,脸色变了变,坐直了身,语气有点不悦:“你说什么?”   楚年学着老头刚才的讥诮表情,说:“你听不懂我说什么吗?怎么回事?圣贤书里没有教过你吗?还是说是你读的书不够多?都说活到老学到老,你是一把年纪了不想读了,还是因为开店做起生意来懈怠了呢?怎么这么浅显易懂的话都听不懂?”   楚年一番话里句句都是讥讽意味。   老头怎么会听不出来?   正因为听出来了,老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老头不动声色重新打量起楚年来。   小哥儿长得倒是清秀标致,就是这穿的...   真是奇了怪了,看上去明明就是一个乡野地方上来的哥儿,怎么说起话来这么不留情面,拐弯抹角的嘲讽人?   不过到这份上了,老头心里承认大概是自己看走眼了,就这哥儿的口才,说的这些话,要说他肚子里没几滴墨水,老头是不信的。   以前是富贵人家,后来家道中落了?   还是就是富贵人家,跟着家里下人换了衣服,偷偷溜出来玩的?   老头说不准。   但不妨碍他换了副态度。   老头站起身来,压了压声音,问楚年:“你要买什么书?”   楚年见老头身上的优越感收敛了大半,气稍微消了点。但是他也不想再在这个老头手里买书了。   “我不买了。”楚年拉着张彩花出了店门。   老头:“......”   离开了店铺,张彩花不忘回头对着店门哼了哼:“这人真讨厌,看人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都让我很不舒服,怎么了,就他们读书识字的才能买书吗?我们就不配买书?”   张彩花哼完又一笑,夸起楚年来:“不过还是你厉害,没想到你这么能说,一通话说下来,直接把他说服软了!”   楚年没应声,站在空荡荡的西市街上,叹了口气。   瞧见楚年叹气,张彩花关心道:“你怎么叹气了?是不是也不高兴?还是没买到书不高兴?别叹气嘛,我们再去前头那家店看看?”   “不是不高兴,我只是在想,总跟罗老爷子还有你们在一起,差点忘了人类物种具有多样性了。”楚年微微笑了笑。   张彩花瞪眼:“啥?”   又开始了,从楚年嘴里说出来的,这种,虽然听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感觉又来了!   楚年确实有点不高兴。   本来他今天一天心情的都很美,临要回家,想着给江自流带几本书当礼物,上来却被店主这么一通看不起,好心情都被破坏了一半。   不过到底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因为这个生气不值得。   楚年平复了一下心情,说:“我们去前面的店里看看吧。”   就怕前面店里的掌柜的也是这个德行。   要是也是这个德行,楚年就暂时不打算买了,换成买其他礼物带回去送给江自流。   当然,楚年心里面最希望的还是能够顺利买到书。   楚年和张彩花又往前走,准备去前面那家“千寻瀑”里面看看。   两人还没到千寻瀑,先看到从里面络绎走出来了几个汉子。   其中一个楚年瞧到了个侧脸,觉得有点眼熟。   整个西市街道上没有其他人,汉子们一出来,一眼也看到了正往这边走的楚年和张彩花二人。   大概是没想到这边会有哥儿和姑娘过来,几个汉子都是一愣。   其中一个看到楚年,眼睛一亮,喊道:“楚年?大罗村的楚年?”   喊名字的正是楚年瞧着侧脸觉得眼熟的。   被喊到名字,这会儿再一看到正脸,楚年认出他来了:曹鹏。   曹鹏,之前楚年被江爹埋伏带到山脚下,就是恰巧遇到了去小树林里幽会的曹鹏,才成功地脱险出来。   曹鹏还把江四和江爹狠狠地揍了一顿......那场面,触目惊心,楚年可忘不了。   “曹少爷,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了。”楚年对着曹鹏客气的一笑。   看着楚年的笑容,曹鹏笑眯眯的:“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什么缘分,你的缘分多了去了,数都数不过来。”一道声音横插进来,千寻瀑里又走出来一个人,正是罗英卓。   罗英卓跟这群汉子显然是一起的,他最后出来,站在一行人的最后面,但一身红衣鲜艳,颇为意气风发,在一行人里最显眼瞩目。   就跟个花孔雀似的。   看到罗英卓,楚年脑子里的一根弦被拨动了,响起他自己的声音:好家伙,我给所有人都买了礼物,怎么独独忘了给花孔雀买?   是的。   楚年突然想起来,他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独独把罗英卓给落下了!   实在是...   好像很久没见到了,一不小心,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把罗英卓给忘了!   罗英卓看到楚年呆呆的,忍不住笑了一下,问他:“怎么了?来镇上走错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楚年嘴角一抽:“...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蠢?”   张彩花也笑了,解释说:“不是的罗童生,我们是专门过来西市这边买书的。”   听到张彩花这么称呼自己,罗英卓眉峰微微一拧,脸上的笑容没了。   顿了两息,罗英卓问楚年:“你要买书?要买什么书?找我借不就行了?”   “借不行,得买。”楚年说:“我又不看书,是买来送给我夫君的。”   听到这话,罗英卓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   看了楚年两眼,罗英卓让身边的这群汉子们先走,然后向楚年走来,说:“行吧,你说吧,想给你心爱的夫君买什么书?我帮你进去买。”   楚年脸上微微一红,低声说:“大庭广众的,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啧,不用就算了。”罗英卓白了楚年一眼,作势要走。   “用!用用用,谁说不用了。”楚年拦住罗英卓。   就罗英卓这尿性,能让他愿意主动帮忙可不容易。   再按照刚才这些汉子们出来时看到自己和张彩花时的表情,楚年猜测应该就像他猜的那样,这整条街的店估计都不大欢迎哥儿和姑娘。   楚年还是想给江自流买书当礼物的,既然这么巧碰到罗英卓了,罗英卓又愿意帮忙买,他当然不会错过。   楚年说:“我也不知道该买什么书,想着去店里问问的,既然你在这,你帮忙选两本好了。”   楚年把钱袋子整个给到了罗英卓手上。   罗英卓接过楚年的钱袋子,一掂量,挑了挑眉,打趣说:“呦,挺重?去哪发财了?”   楚年无语:“...你最近都不在家吗?除了你们家,我还能去哪发财。”   罗英卓:“......”   “...哦对,要正经书。”楚年想到了什么,在罗英卓进店之前补充了一句。   罗英卓本来都快进去了,听到楚年这话,脚下差点一滑。   他回头看着楚年,神情有点复杂,想说点什么,但见其他汉子都走了,曹鹏却还没走,站在不远处等着,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摇了摇头,进去给楚年买书去了。   罗英卓进去后,张彩花拉着楚年的袖子,跟楚年说悄悄话:“没想到你跟罗童生关系这么好?”   楚年嘴角抽了抽:“...这算关系好吗?”   “当然算啊!你是不知道罗童生在村子里有多高傲,见谁都不搭理的,喏,你看刚才我跟他说话,他不也没搭理。”张彩花声音压得很低很小,生怕被店里面的罗英卓听到。   “可能是因为他脾气就这样?有点阴晴不定?”楚年说。说完觉得这有点像在说罗英卓坏话的感觉,又说:“不过真相处下来的话,会发现他除了嘴巴毒了点,人还是挺好的。”   得,更觉得像是在说坏话了。   楚年:“......”   曹鹏在不远处等着,见罗英卓转身进了店里,便又折返过去,走到楚年和张彩花身边,问:“年哥儿,买完书有什么打算?”   楚年感念曹鹏帮过自己,对他还是很客气的,微笑着说:“买完书就打算回村了。”   曹鹏:“买完就回村了?镇上这么大,不打算再玩会儿了?”   楚年扬扬两只手:“不了,逛得也差不多了。”   曹鹏看楚年是买了不少东西,眼里浮现出几分遗憾来。   他又问:“那晚饭呢?不在镇子上吃个晚饭再回去吗?镇上可有不少好酒楼。”   “不了,中午已经在镇上吃过啦。”楚年笑。   “...好吧。”曹鹏摸了摸鼻子。   说话间,罗英卓从千寻瀑里出来了。   他手里拿着厚厚的被蓝布包起来的书,面无表情的看了曹鹏一眼,把书和钱袋子交给到了楚年手里。   楚年摸了把蓝布,问:“你选的什么书呀?”   “一本诗经,一本话本。”罗英卓淡淡回答。   答完,罗英卓也补了一句:“够正经不?可否满意?”   楚年:“......”   “哦对了,这话本叫《天赐良缘》,我也还没看过,等你心...等你夫君看完后,拿过来让我也看看。”罗英卓意有所指地看了曹鹏一眼,对楚年说。   “居然还有你没看过的话本?不容易啊。”楚年觉得新鲜,爽快地答应下来:“没问题。”   罗英卓问:“你们现在去哪?”   楚年:“不去哪儿了,回家了。”   罗英卓点头:“那赶紧走吧。”   楚年:“......”   就,倒也不必这么嫌弃的感觉吧?   曹鹏眼睛一转,说:“不如我让马车送你们回去吧?大罗村离镇子不近,你们拿着这么多东西,回去可不方便。”   “这怎么好意思,多谢曹少爷好意,不必麻烦了。”楚年拒绝了。他可不想凭白搭人家一个人情。   “不麻烦,倒也不是特意送你们,我家文哥儿刚好回娘家省亲去了,本来我明天也要派马车过去接他回来,送你们一程的话,也就是让马车提前一晚上过去。”曹鹏很是热情。   虽是这样说,但还是要让马车提前一晚上过去不是?   楚年还是觉得麻烦,不想欠这个人情。   没等楚年开口拒绝,旁边罗英卓看了眼天色,说:“挺好,就让曹少爷叫马车送你们一程好了。”   他又对曹鹏说:“刚好昨天我们打的那个赌你输了,答应要帮我办一件事,就这件事吧,我们的赌约也好一笔勾销了。”   “......”曹鹏都无语了!   他是想在楚年面前博一个好感才这么做的,罗英卓这倒好,一句话就把功劳给抢走了。   可愿赌服输是真的,用马车送的话也已经说出口,两边都是没法撤回的。   罗英卓才不管曹鹏是不是郁闷呢,对楚年说:“你早点回去,去帮我去给我爹送个口信,就说...我过几天回去拿东西。”   楚年一听,罗英卓还真的是好几天没回家了啊...这是又跟老爷子闹矛盾了?   没听到楚年有反应,罗英卓挑眉:“不愿意?我白帮你买书了,还给我,我要退回去。”   说着就要从楚年手里拿书。   楚年宝贝似的把书往身后藏,说:“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   罗英卓勾唇一笑:“愿意就行,那,曹少爷,劳烦你回去一趟叫马车了?”   曹鹏对着罗英卓肩膀上来了一拳,闷闷道:“你怎么也跟着这么叫?阴阳怪气的!”   不过曹鹏算看出来了,罗英卓对楚年的态度不一般,保护得紧呢。   他心里打的歪歪小算盘,怕是没戏。   ... ...   曹鹏叫了自家的马车,于是这机缘巧合的,楚年和张彩花都不用再去找什么板车搭乘着回去,直接是来去都坐了马车。   到了马车上,张彩花惊叹不已,拉着楚年的手连连感慨:“小福星就是不得了,跟着你我真的是一路都在享福走运!”   “...运气罢了!”楚年哭笑不得。   驾着马车回去的原因,回到大罗村的时候,天还没黑下来。这马车因为是要去村里罗文家的,所以驾进村里,把楚年他们送到了家门口附近。   本来马车是想直接送到门口的,但楚年知道左右邻居的德行,不想被人看见了又说出什么是非来,就让马车离得远些停了。   便是这样,还是被村里人给看见了,其中就有个是楚年的邻居。   看见楚年和张彩花从马车上下来,手里背上还带着许多东西,村里人都有些吃惊。   “这不是张家丫头和楚年小妖精吗?他们去镇子上了?买这么多东西回来了?还坐得马车?”   “不不不,可不是小妖精,是福星咧,你没听说?江家闹鬼,本来那鬼都要把江家的人吃了,楚年嫁过去,才把鬼打跑了。”   “嚯?这么厉害?”   “厉害着呢,那江家大媳妇,身上不是缠了鬼嘛,来了这边一趟,找楚年给她看看,三两下,楚年就把她身上的鬼打跑了。我亲眼看见的。”   “嚯?你上次不还说这哥儿邪性?”   “上次是我听人家说的,晦气,险些就信了他们的邪!呦,过来了过来了,嘘,别说了。嘿嘿,年哥儿,彩花丫头,才从镇上回来啊?买了些什么好东西呀?”   楚年:“......”   张彩花:“......”   ——   到了家门口,楚年跟张彩花道过别,各回各家。   “阿流,我回来啦。”楚年开了门,走进屋去。   “你回来了。”说话的是马志成:“我给江自流施了针,估计他还有一会儿才醒。”   “马叔,你在呢。”楚年放下手里的一堆东西,朝马志成笑了笑。   马志成:“你怎么把大门给锁了,要不是江自流出声,从后门给我开了门,我差点就回去了。”   罗德山带着药回来后,马志成把药配配好,煎好了就过来了。   毕竟白鹤灵芝在手上,他期待的不行,早就迫不及待想煎这个方子了。   过来后,让江自流喝了药,马志成又给他施了套针。   这套针法是马志成钻研了两个晚上,专门适配江自流病情的穴位针法。下针极猛,好几处都是大穴位,原本是不敢用的,因为江自流身体太弱,但服了白鹤灵芝,再施用这套针法就不怕了。   楚年认真听马志成讲了会江自流的病情,难得马志成没有说任何悲观的话,楚年心情好得不行,越听嘴角越往上翘。   “行了,我已经忙完了,就不打扰你们两口子了,我回去了。”马志成心情也很好,收拾着药箱,准备回去。   “等等马叔,我给你们带了礼物。”楚年正好把礼物拿出来,交给马志成带回去。   “你这孩子,怎么还破费了?”马志成看楚年拿出一堆东西出来,有点讶异。   “应该的。”楚年弯着眼睛,一样一样地给马志成放好:“你的,红梅婶的,还有阿妞阿壮的,都有。”   马志成看着这些东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楚年又把在镇子上遇见罗英卓的事大概说了一下,问是不是罗英卓又跟老爷子吵架了。   “可不嘛,不为别的,还就是读书的事,两人大吵了一架,吵得可凶了,英卓当天晚上就离家出走了,师父这次也是真来了气,连他去哪了也不找人问问,摆明了不再管他的意思。”   楚年听得有点头疼。   他说:“罗英卓让我给老爷子传声话,说他过几天会回家拿东西。拿什么东西,不会是要直接搬走吧?”   马志成一听,笑了:“以英卓的性子,要真是搬走,还需要说回来拿东西?我看他是想让你当个台阶,顺着下来吧。”   楚年啧啧:“真变扭。”   “可不是说。”   马志成叹气:“师父晚来得子,就英卓这么一个儿子,别看天天恨铁不成钢的,心里还是重视的紧,正好你跟英卓关系好,没事多劝劝他。”   “好,我会看着来的。”楚年乖巧应下。   又跟楚年说了几句,马志成便走了。   楚年洗了把手,把给江自流买的书拿出来,走进房间去。   虽然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回来,但楚年最想看到的,还是江自流收到礼物后的反应。 第83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喜欢江自流呀   楚年想着江自流还在睡觉, 所以手脚放得很轻。   楚年轻手轻脚地靠近过去床边,准备把书悄悄的放到床头,这样江自流醒来后立刻就能发现这个惊喜。   然而还没等楚年把书放下, 只是刚凑到床边的时候, 江自流突然睁开了眼睛。   江自流的长睫像羽扇一样翘起,一对漂亮眼眸漆黑乌亮,含着一点惺忪,刚好跟楚年的视线对上。   楚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才醒过来的江自流也吓了一跳。   江自流看向楚年,他没有看到楚年背在后面的书, 也不知道楚年是想过来把书放下制造惊喜, 他只看到楚年原本是靠近过来,对着自己俯身倾下, 却因为自己突然睁开眼睛,被吓得后退远离了。   江自流:“......”   脑海里飞快跑过一个念头, 江自流视线移到楚年微微开启的红润的唇上,惺忪睡眼里划过了一丝懊恼。   楚年哪知道江自流想到什么上面去了,他只是单纯地被吓了一跳而已。   江自流醒了, 悄悄制造惊喜是制造不了了, 但楚年也不遗憾, 刚好可以看江自流收到礼物后的反应,所以依然很高兴, 直接了当地把背后的书拿了出来。   “阿流你醒啦, 快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楚年把书扬在江自流眼前晃了晃。   他面上带着笑,眼睛弯成月牙一样, 连带着唇边那颗小巧的梨涡也被放了出来。   江自流的视线在小梨涡上停留了片刻, 来到被蓝布包裹着的礼物上面。   眼眸飘忽了两下, 江自流意识到刚刚兴许是自己想岔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遗憾,好在遗憾没有萦绕太久,很快就被收到礼物的欢喜所覆盖。   江自流从床上坐起身,对楚年露出一抹浅笑,接过蓝布包,去探究楚年送来的礼物。   手掌抚过蓝布,江自流眉心微动:“书?”   “没错,一本诗经,一本话本,可以换着看。”楚年笑眯眯的催促江自流:“快打开。”   江自流依言剥开了外面的蓝布。   两本线装的蓝皮纸书暴露在了空气里。   不过,并没有什么话本。   这两本书,一本是诗经,另一本还是诗经。   楚年见状咦了一声。   罗英卓不是说有本是话本吗?叫《天赐良缘》来着,他还说以后要借去看的?   拿错了?   手指在书页上翻动几下,江自流抬起头对楚年说:“好像掌柜的拿错了,两本都是诗经,没有话本。”   楚年压下疑惑,挠了挠头,说:“可能吧...要不我明天再去趟镇子,换一本话本回来?”   “不用去换,我刚好喜欢诗经。”江自流轻轻摇头,唇角噙笑,眸光熠熠。   天色已经晚了,落日熔金,夕阳的余晖照进屋里,江自流一身素白衣裳,冷白的肤色,容貌昳丽,捧一卷书,虽是坐在床上,依然有种独特的出众气质。   这样的美好,人间能得几回见?说是从诗经里走出来的也不遑多让。   楚年心情极为美丽。   同时又忍不住感慨,这人呐,果然是视觉动物!   不然怎么早知道江自流美貌,且日日相对,不仅没生出什么免疫力来,还越来越容易被他的美色所惑!   嘴角的弧度愈发放大,楚年心中波澜着快乐,恨不得把全天下的诗经都买来送给江自流,让江自流能开心得更久一些才好。   江自流手指轻柔抚摸过书,笑容慢慢变淡,有些迟疑地开口:“这两册书都不是拓本,应该很贵......”   喜悦之后,理智回来,心疼起价格了。   楚年对此很不在意,手一挥,很是财大气粗的说:“没关系,你喜欢就好,我们又不是买不起!”   江自流瞧着楚年。   楚年把钱袋子拿出来,递给江自流,证明给他看:“我们有钱!”   江自流打开钱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   几颗碎银子,一些文钱,粗略一数,最多十两。   江自流抿了抿唇。   昨天马志成说过白鹤灵芝的价钱,今天过来,也说了镇上的药商收了白鹤灵芝,给了三成的定金。   那么按照商量好的分配,楚年该是有一百多两银子才是。   现在这钱袋子里只有十两。   不用说,钱全都花到自己身上了。   江自流:“......”   这段时日,江自流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状态的变化,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即便是前些天忽然复发,也比以前最严重时好上太多。   之所以能这样,全是楚年用银钱给堆出来的。   而楚年的钱,又都是日复一日辛辛苦苦上山才赚来的。   马志成还说,等药喝完,还要再喝一个月的补药。   江自流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销金兽......   把钱袋子还给楚年,江自流低声说:“阿年不用给我买很多东西,以后把钱都自己攒起来。”   楚年笑了。   知道江自流是舍不得自己给他花钱呢。   楚年说:“钱赚来不就是用来花的嘛,要说存钱,药铺那边还欠着剩下的好大一笔钱没给我们,而且...我觉得我还挺能赚钱的?反正你放心吧,够我们花的。”   楚年可不是什么守财奴,况且钱也不是省出来的,开源,节流,方能生生不息,财源滚滚。   江自流心疼楚年为他花钱,楚年却心疼江自流以前没人这么为他花钱。   越想越是,这么多年,江自流待在江家,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光是想想楚年就觉得窒息。   好在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噩梦已经结束了。   楚年上前一步,靠江自流更近了些,说:“阿流,苦日子到头了,以后我们只过好日子,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豪情万丈,说完,没待江自流有什么反应,楚年自己先忍不住乐了。   实在是...这话里面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冲的够呛,楚年自己都品出来了,很难不发笑。   楚年被自己逗乐,倒是没注意江自流的眼神悄然发生了变化。   江自流手里捏着书角,漆黑眼瞳里全然印着楚年笑盈盈的脸孔。   想要什么都给你...   这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   接下来的几天,江自流正式服用了新的药方。   因为是白鹤灵芝的缘故,马志成都不让楚年假手,从磨药都煎药,样样亲力亲为,一日三顿,每顿都是煎好了药后亲自送过来,看着江自流服下才离开的。   而且,马志成每每还会问江自流服下药后有什么感觉,事无巨细,先在脑子里记下来,等回家后,再写到自己的行医笔录上面。   这种医者精神,让楚年很是感动。   在这种紧张兮兮的气氛中,楚年难免也被带的有点神经紧绷,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江自流,随时关注江自流的感受。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服药的第四天。   因为从第四天开始,江自流用药进入了第二个阶段,由一日三顿改为了一日两顿,免了中午的那顿,只早晚服药就行了。   这就回到跟以前差不多的状态了。   前三天一切顺利,第四天开始,楚年的神经慢慢松弛了下来。   楚年又开始在白天上山采药了。   跟楚年一同上山的,除了大黄,还有张彩花和张黑牛姐弟俩。   现在是农闲时期,姐弟俩没什么可忙的,他们尝过了挖到白鹤灵芝的甜头,楚年又愿意教他们认识药材和挖采药材,当然乐得跟在楚年后面一起干。   对此楚年是很开心的,三个人一起上山,往来结伴同行,有人可以说话,互相间有个照应,何乐而不为。   ... ...   时间转瞬来到第五天。   这日傍晚,楚年和张彩花姐弟背着满满的草药从山上回来。张黑牛走在前面,楚年和张彩花脚步稍慢,在后面边走边唠。   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颠颠跟在楚年旁边的大黄突然把耳朵一支棱,高高竖起尾巴,对着右边一堵破墙的方向,警觉地站立不走了。   于此同时,楚年也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自己身上扎过。   楚年眉头皱起,目光扫向破墙。   这面破墙是一间没拆完全的土房遗留,一直也没人管过,经过风吹日晒,上面坑坑洼洼,下面布满野草,要倒不倒的。   张彩花问:“怎么了?”   “...觉得有人。”楚年低声回答。   大黄动了,它跑去了破墙那边,没有吠叫,绕着破墙转了一圈,默默地摇着尾巴回来了。   楚年也没再感觉到扎人的视线。   那视线一晃而过,没的飞快。   张彩花看了看四周,没有太当回事,说:“是谁过路了吧,刚好饭点,急着回家吃饭呢。”   楚年点了点头,唤了声大黄,继续往家走。   可楚年心里清楚不是这么回事。   就是有人在盯着他。   这种事最近频频发生。   最开始是在六七天前,从有人在厨房对面的灌木丛里偷窥开始的;后面几天,楚年去厨房做饭时,好几次听到了大黄在外面叫;昨天楚年开始上山了,也是傍晚下山回来的时候察觉有人在偷窥......   “......”楚年拧着眉头,心里面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到底是什么人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偷窥勾当?又是出自什么目的?   ... ...   楚年回到家后,马志成还没走,正在堂屋里跟江自流说话,见到楚年回来,两人都看向楚年。   江自流从椅子起身,拿起桌上干净的碗,去给楚年倒了一杯水。   楚年看着江自流的动作,眼睛里略过讶然,紧接着脸上浮现出高兴的表情。   他前三天一直在家里陪着江自流,时时在一起,反而难以看出江自流身上的变化,这两天上山,白天都在山上,晚上才回来,隔着段时间不见,倒是真切感受到江自流身上的变化了。   至少在五天以前,江自流的行动是不可能这么顺畅的。   “你今天回来的早了,要凉一会儿再能喝。”江自流把碗放在桌子上晾着,让楚年先坐下歇一歇。   “没事,我不渴。”楚年笑盈盈的,坐到了江自流身边的长凳上。   楚年打量江自流的脸色。   果然,气色也好看了许多。   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因为江自流的皮肤过于白皙,所以他一旦苍白起来,就会给人一种肤质近乎透明的脆弱错觉,现在再看,虽然还达不到健康的水准,但至少不会再让人觉得他是块易碎的漂亮瓷器了。   楚年更高兴了,惊叹道:“白鹤灵芝也太神奇了吧,这疗效是要逆天啊。”   要是放到现代,见效能这么快的治疗手段,只有外科手术了吧?   听到楚年惊叹,马志成笑着说:“这是自然,白鹤灵芝可不是浪得虚名,何况师父在药方子里面还配了好些种名贵药材,用的也是最好的。”   楚年竖起大拇指:“中医不愧是国粹啊!太神奇了!”   马志成笑:“好了,你也别光顾着惊叹,路还长着呢。”   “恩恩,我知道,我肯定会照顾好阿流的。”楚年点头。   “这我当然不会怀疑,只是......”马志成话说了一半。   楚年正高兴,久违地听到马志成嘴里蹦出来句“只是”,眼皮一跳,有点紧张了:“只是?”   “只是...我在想要不要按照师父原本说的那样进补。”马志成沉吟,语气里带着点犹豫。   楚年立时正襟危坐,认真询问:“是怎么了吗?”   马志成看到楚年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摆手示意他莫急,解释说:“这五天来,我一直在给阿流施新的针法,一开始阿流受完针后都会疲惫,需要立刻休息,这两天受完针后就不太需要了。”   楚年:“这不是好事吗?说明阿流体质变好变强了。”   “正是如此。”马志成说:“我今日问过阿流,他说夜里感觉有些体热。”   楚年关切地看向江自流:“是吗?你怎么没告诉我?”   江自流:“不是特别厉害的体热,只是确实和现在的时节有些不相宜,马叔问的又仔细,我才觉得其中可能有用药的缘故。”   马志成解释:“进补的缘故罢了。”   “其实太虚的身体是不宜重补的,阿流的药里中和了好几味药,加上我给他施针,所以没什么大碍。眼下白鹤灵芝吃完了,他又说到夜里觉得热......我觉得还是不要继续补得太重才好。”马志成沉吟:“不过具体后面如何进展,还是等我跟师父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明日你别急着去山上了,跟阿流一起去见师父,让师父再把把关。”   “好。”楚年答应下来。   “恩,其他倒没有什么,不早了,我回去了。”马志成站起身,背起他的药箱,往外走。   楚年跟着起来:“我送送你。”   马志成平时都是让楚年不用送的,但今天没拦着,任楚年跟着一块儿出了门。   江自流也要跟着送出来,马志成拦住了江自流:“你先回去吧,我单独再跟年儿交待几句话。”   闻言,楚年和江自流对视一眼,江自流依言停住脚步,没再跟着了。   楚年又开始忐忑了,怕马叔是刚才的话没说完,憋了个什么大的在等自己。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马志成缓缓开了口:“咳咳...你们这分房,没分几天吧?”   楚年:“.........”   马志成颇有点无奈。   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人之常情,他总不能强行把小两口绑到不同的地方不是?   犹豫一二,马志成郑重其事交待楚年:“我提醒你,阿流前前后后治疗的也有些时日了,身体一直有在变好...近日的新药方,加之又在进补...你...你可得把持住了。”   马志成这五天日日都往这边跑,一直跟江自流在接触,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倒是丝毫不担心江自流。   主要还是放心不下楚年。   楚年的耳根子都烧起来,四处看看,庆幸还好现在是饭点,没有什么人在外面!   他低声说:“马叔,你信我,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马志成敷衍地点了一下头,突然想到个主意,提议道:“要不然你去师父家住几日吧,要是一个人害怕,等晚上你婶子把两个小的哄睡着了,我让她过去陪你。”   楚年:“......”   楚年有点麻:“谢谢,但不用了。”   ... ...   送走马志成后,楚年麻着脸回了家。   江自流等在家门口,见楚年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便问他:“马叔单独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楚年糊弄了过去。   他总不能对江自流说,马叔让我别馋你身子吧。   楚年瞅瞅江自流,把话题转移回到他夜里体热的事情上面,说:“你要是夜里有哪里不舒服,可得告诉我呀,千万别一个人撑着。”   江自流对楚年微微一笑,点头应下:“知道了。”   江自流笑起来的时候,眸光浮动,眼睛里像有璀璨的碎星一样好看。   彼此相对,面对这种眼神,楚年就很难顶得住。   楚年总觉得江自流的眼睛有一种魔力,拉人下陷的那种魔力。   以前江自流病着的时候还差点,现在他身体状态好起来,好像这股魔力也随之一起加强了。   “你也觉得热吗?”江自流突然问。   楚年被问的一愣。   江自流抬起了手,手背贴向楚年泛红的脸颊。   江自流没有多想,只是想像楚年每次试探他额头上的温度一样,也试一试楚年的,但就在即将触碰到脸颊之前,江自流反应了过来。   于是戛然停住了。   手掌悬滞在空中,离脸颊险险只差一个指甲盖的距离。   一个指甲盖的距离,明明没有触碰到,却好似已经贴了上去,屈起的指节竟然隐约能感受到通红的热度。   江自流:“......”   楚年:“......”   两人四目相对,都愣在当场,周围没有声音,一片安静,只有秋风拂过,吹的却是滚烫热风。   直到大黄摇着尾巴穿到两人中间来,对着僵硬没动的两个人疑惑地“汪”了一声,才把这份诡异寂静打破,将两人同时炸醒。   两人同时回过神来,双双错开了视线。   楚年:“......”   江自流:“......”   大黄:“......汪?”   “...饿死了,我先去煮晚饭!”楚年丢下这句话,连门都没进,直接绕过屋子匆匆去到了厨房。   到了厨房门口,楚年回头看了一眼。   回头是土屋的后门,一眼就能看到大门门口,江自流已经不在门口了。   估计是回房了。   楚年舒了一口气。   可是胸腔里的心脏却跳得蛮厉害,一声接一声,咚咚咚咚,快要跳出来似的。   楚年:“......”   楚年仰起头,手往额头上一拍,靠了一声。   他也是服了,刚刚那气氛是怎么回事?   要是大黄没过来打断,自己是要跟江自流像两块石雕一样,站在门口互相愣到地老天荒么?   楚年手往下移,换成手背,贴到了江自流没来得及贴上的脸颊。   他摸到了自己脸上滚烫的温度。   “靠!”   楚年忍不住又靠了一声。   搞什么?   脸红了?   对着江自流脸红了?   楚年:“......”   楚年在心里这叫一个离谱啊。   他堂堂一个穿越过来的人,是被江自流传染上了纯情菌吗?   遥想当年,红毯上万众瞩目,闪光灯后千人呐喊他姓名,他连心跳都不带加速一下的。   现在居然在这对着江自流一个人脸红,还落荒而逃了。   丢人!   骂完丢人的自己,楚年火速遁去厨房里淘米煮粥。   ——   晚上,洗漱后躺在床上睡下,楚年和江自流谁也没再提过门前的那个小插曲。   它就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寻常小事,已经被完全忘掉了。   可是它真就这么被遗忘了?   并没有。   楚年并不知道江自流有没有忘,反正他是没忘。   不仅没忘,此刻躺在柔软温暖的被窝里,楚年还在忍不住回顾当时的景象。   不是以自己的视角,而是抽离出来,像一个导演,站在旁边一遍遍审视当时的情节。   越审视越觉得傻劲十足。   楚年:“......”   楚年忍不住默默叹气。   亏他之前还在想江自流是不是喜欢自己呢。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一点,他已然陷入到了另一点——“我是不是喜欢江自流??”   是,或者不是。   按理说这种是否问题应该很好回答才是。   可楚年愣是没法脱口而出给到自己答案。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迟到进入青春期的毛头小子,在关于情.爱心意上面纠结起来了......   就这样,楚年纠结着进入梦乡。   好在梦里没再继续纠结,呼呼大睡,一夜无梦,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   楚年醒来时,发现江自流已经不再床上了。   这让楚年一惊,赶紧穿上衣服就爬起床出去找江自流。   推开房门出去,大门是关着的,后门开着,厨房的门也开着,楚年鼻尖一嗅,闻到了空气里粥米的香味。   楚年:“???”   楚年呆了一下。   江自流居然先自己一步起床,爬起来在煮早饭。   这才第六日...   这是什么医学奇迹?!   楚年震惊。   不过就算江自流的身体好转的很快,在楚年看来,那也还是个没完全康复的病患。   楚年哪舍得让一个病患干活,跑到厨房里找他:“阿流,你怎么在干活,交给我来就好了。”   “我醒得早,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瞧见楚年进来,江自流掀起唇角,冲他清浅一笑。   晨曦的天光,在这抹浅笑面前黯然失色。   楚年的心脏又有些鼓动了。   还没等说什么,江自流脚下的地面,探出来一条黑黄色的尾巴尖。   紧接着,毛绒绒的大黄摇晃着尾巴,贴着江自流的裤腿从地上站了起来。   大黄甩了甩脑袋,身体拉的长长的,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楚年看到这画面,微微睁大眼睛:“它跟你一块待在厨房里?”   江自流低头看了一眼大黄,点头说:“它很乖,一直蹲在我身后。”   楚年:“......”   大黄抻完懒腰,又蹬腿挠了挠耳朵,然后慢腾腾地来到楚年的腿边,重新趴了下来。   楚年低头看看狗子,再看看慢条斯理往锅台肚里添最后一根柴的江自流,心情有点复杂。   也不怪楚年心情复杂,要知道,大黄其实是不怎么亲人的。   别说楚年花了好几天才跟它处好关系,光说张彩花,张彩花那么喜欢它,一天天的山上山下各种想着法的讨好它,至今都没跟它混熟,喊它的名字,照样只得到一个冷屁.股对着的对待。   而江自流天天卧病在床,大黄又很有分寸,从不进卧房半步,一人一狗除了吃饭时候,很少共处一室。   按理说,应该不熟才对。   可这好家伙的,楚年一进来就看到大黄亲亲昵昵地挨在江自流身边。   呵,爱美之心,狗也有之啊!   楚年弯下腰,狠狠对着大黄的脑袋来了一搓,把大黄搓的连连摇头反抗。   但反抗无果。   于是一顿搓揉后,它无语地跑出了厨房。   楚年这才想起来正事,对江自流说:“你快别干活了,多累呀,休息吧。”   江自流笑:“哪有这么娇贵,我已经好多了。”   楚年眨眨眼,说:“那也不行,别干了,等你彻底好了再说。”   他说着,视线来到江自流手上,江自流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就算是干活,也非常好看。   江自流轻声说:“阿年能干的,我都能干,以后不过苦日子了,阿年只管享福就好。”   楚年被说的心尖砰砰跳,耳根有点痒,想反驳他,话到嘴边,却忘了开口,光顾着数自己的心跳了。   最后楚年还是没有成功阻止江自流在厨房忙活,以吃完饭要去罗老爷子家为由,被江自流推出去打水洗漱去了。   楚年心不在焉地打了水洗漱,又在想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想的那两个问题。   “江自流喜欢我吗?”   “我喜欢江自流吗?”   慢慢擦干净脸,楚年看见倒扣在桌上的诗经。   昨晚上诗经还是合着放在桌上的。   看来江自流确实起的很早,煮早饭之前还看了会书。   只是看到这书倒扣的样子,楚年脑海里就自动补全了江自流坐在床边,借着天光看书的美好模样。   唇角翘起一道弧度,楚年走到桌边,伸手拿起了书。   他把书翻了过来,看向上面的内容。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八个字落入眼帘。   楚年:“......”   楚年盯着书页上的这八个大字,足足盯了一分钟,蓦然笑了。   有什么好纠结的。   关于第二个问题,他心中已然有了明确的答案。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既已见到意中人,心中怎能不欢喜!   他喜欢江自流呀。   ——   吃完早饭,留下大黄看家,楚年和江自流一起出发去罗老爷子家。   在之前分家和搬家的时候,江自流还只能坐板车,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走动了。   对比这差别,楚年想想就很高兴。   土屋外面还是照常坐着那三五个嘴碎的邻居。   他们今天手里没有活干,家里也不忙,就是单纯的没事干,聚在一起,坐在小板凳上,话着哪家和哪家的家常。   话着话着,看到楚年和江自流一起出了门,两人并排,往路上走。   几个人皆是一愣,没再继续说嘴里的家常了,转而说到楚年夫夫身上。   “这是...小妖精家晦气的病夫君?”   “不是说快死了吗?这怎么都能出来下地走路了??”   “以前也能走几步来着,我之前看到过楚年搀扶着他在屋子外面走动。但是,这......现在看着好像跟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啊?”   “这几天马郎中在他们家进进出出的,恨不得一天跑八趟,就是在给他治病吧,乖乖,直接把这病秧子的病给治好了?”   “什么医术能这么神啊,病了两三年,半个身子都进棺材了,搬家过来的时候人也是躺在板车上的,现在突然间地就能活蹦乱跳了?马郎中是郎中还是神仙?”   “马郎中是不是神仙不知道...但是楚年吧...身上好像是有点仙气在的......”   “净扯,小妖精身上的分明是妖精气,跟个狐媚子是的,我每次看到他笑就莫名来火!”   “不不不,真的是有仙气,是有福的,我劝你以后还是别这么编排小福星了,你看你,嘴巴上都起泡了...怕不就是说小福星说的哦......”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一群人叽叽歪歪小声议论间,楚年和江自流已经走出这片土屋,来到另一条村道上了。   楚年关切地问江自流:“阿流,累了吗?”   “不累。”江自流摇头,有点无奈地笑了下:“你已经问了我五遍了。”   楚年:“......”   看到楚年明显地是尴尬了,江自流温声说:“我答应你,累了会立刻告诉你。”   “好。”楚年脸有点红。   楚年也知道自己有点太担心过头了。   可他就是不太放心的下嘛。   毕竟看过电视剧里,好多大病初好的病人心理比平时亢奋,有些用劲过猛,会一次性做很多之前一直想做但没法做的事。   江自流这么久不能自由走动,楚年怕他不自觉逞强。   白鹤灵芝都吃完了,万一要是再有个什么,楚年可不敢赌自己还能欧气爆棚再挖到一只白鹤灵芝。   而且...   他也只有一个江自流,再也不想看到江自流承受什么病痛折磨了。   ——   楚年和江自流来到了罗德山家。   中途走到一半的时候,江自流体力下滑,走得没有刚开始那么快了。江自流并不逞强,直接跟楚年说累了,两人就近找了处地方坐下,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上路。   后面再走速度就走得慢了些,楚年带让江自流自己走,带时不时地搀扶他一会儿,两个人慢慢悠悠的,跟散步差不多地来到了罗德山家。   不过罗德山却没在家,马志成也不在。   大门倒是开着的。   看着大门敞开却空无一人的罗家,楚年很奇怪,让江自流先在前院的桔子树底下坐下歇息,自己跑去前面的农户家问了问情况。   一问才知道,原来半个时辰前,村里有人急匆匆地跑来罗家找老爷子急救,老爷子听完村民说的话后,赶紧收拾了一下就过去了,马志成也跟着一块过去了。   农户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说看到老爷子和马郎中脸色都不好看,估计是来求救的那户人家里出了什么棘手的事。   楚年大概了解了,向农户道了谢。   看来是个急诊。   棘手的话,估计要忙一阵子才是。   楚年心想。   这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老爷子和马叔等回来了。   自己跟江自流来都来了,总不能说再折返回家里去。   楚年倒是没什么,就怕江自流会累着。   楚年往罗家走,准备跟江自流找点事情干,在罗家等待老爷子他们忙完回来。   就这么会儿问话的功夫,楚年回到罗家,前院里,桔子树下,除了江自流,又多出来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罗英卓。   楚年咦了一声,看了眼天,很是惊奇:“你回家了?还早起了?”   这可真是件稀奇事。   楚年第一次在上午见到罗英卓。   罗英卓显然是才起,穿着一身里衣,外面松松垮垮地披着件淡黄长外衫,他靠在江自流旁边的桔子树,在跟江自流讲话。   看到楚年回来了,罗英卓侧过头来,闲闲睨他一眼,抬手打了个哈欠。   楚年:“......”   就...怎么跟早上才看到大黄的时候一毛一样的?   当然,这话楚年肯定是没敢跟罗英卓说出来的。   “你们俩在说什么呀?”眼神飘忽一瞬,楚年好奇地走上前去。   “没说什么。”   “好久没见,打声招呼罢了,瞧你紧张的。”   江自流和罗英卓在楚年刚回来时就已经停了话,这会儿听到楚年过来发问,异口同声地开了口。   楚年:“???”   好家伙,瞧这样子,听着说辞,没说什么?   楚年才不信。   楚年更觉得奇怪了,江自流和罗英卓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居然还说起悄悄话来了?   “不会是说我坏话了吧?”楚年警惕地看着罗英卓。   楚年才确定了自己对江自流的心意,虽然还没有跟江自流坦白说明,但光是确定了,就意味着有些东西发生变化了,至少楚年今后在江自流面前是想保持一定的形象的,可不能让罗英卓把自己给诋毁了。   罗英卓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有这么无聊?没事干说你坏话?”   “不是就好。”楚年眼睛一弯,笑起来。   江自流说:“阿年哪里会有坏话让人说。”   楚年听到江自流帮自己说话,目光对向他,笑意更深了。   罗英卓:“......”   看到这两人这样,罗英卓在这属实是有点待不下去了。   可他刚才和江自流说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楚年回来所打断了。   罗英卓还想接着跟江自流说,他没打算江自流能立刻答应下来,但至少想让江自流回去考虑考虑。   “你今天不用帮我爹干活吗?”罗英卓试图支开楚年。   “不用。”楚年才不上当呢。   他就觉得罗英卓鬼鬼祟祟的,现在明显是想把自己弄走,他好继续跟江自流窃窃私语。   就是没想到,这两个人之间还真有点什么秘密。   楚年心里暗搓搓滋生出一点不爽来,他自己跟江自流都没有秘密呢。   “这还早的很,你不用回房继续睡觉了吗?”楚年试图反向赶走罗英卓。   罗英卓眉梢往上一挑,没好气道:“早什么早,鸡都不叫跑出去出去玩了,谁还睡觉!”   楚年:“???”   “...那你不睡不睡吧,我夫君累了,要休息呢。”楚年也没跟罗英卓抬杠。   罗英卓并没觉得江自流有累了的迹象,有点无语,察觉出楚年应该在是嫌弃自己碍事。   要是楚年没这个意思,罗英卓支不走他也就准备暂时作罢了。可是楚年居然想把他赶走,罗英卓的逆反心理一下子就上来了。   撩起衣袍,罗英卓直接在桔子树下坐下了,他说:“累什么累,三句不离累,哪有把自己男人说的这么虚的,我看他一点都不累,不然我跟他掰手腕试试。”   楚年:“???”   什么玩意儿?   江自流:“......”   倒也...不必? 第84章 掰手腕 成了亲的男人的家庭地位   罗英卓坐下说完后, 还真把胳膊支到石桌上,摆出了要掰手腕的姿势。   楚年:“......”   江自流:“......”   “来!”罗英卓邀请。   楚年觉得这家伙今天不太对劲,跟喝了什么假酒似的。   他说:“我看你是昨天喝多了现在还没完全醒过神吧?别折腾了, 回屋里睡觉吧。”   罗英卓不置可否, 仍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变,等着江自流的态度。   江自流静静看着罗英卓。   罗英卓挑眉:“来吧,于你而言又没什么损失。”   罗英卓这样说,江自流便明白了。   他并非是真的想跟自己掰手腕,而是意有所指,话题其实仍然停留在楚年回来之前的那个上面。   刚刚的话题还未结束, 他想借着掰手腕, 试探自己的态度。   这就要说到楚年出去打探消失之后的事。刚才楚年前脚刚走,罗英卓后脚就出来了。   虽然之前在罗家住过几天, 但罗英卓时常不在家,在家也基本只在屋里, 他的作息又和常人不大一样,所以江自流和他接触的不多,两人并不相熟。因此看到罗英卓出来, 江自流只是礼貌性地点头打招呼。   罗英卓面上淡淡, 随意一抬下巴, 也就算是知会过了。   本以为这便算完了,但很快江自流发现, 罗英卓一直在看着自己?脸上平淡表情之下, 透出一股子若有所思出来。   江自流:“......?”   正想着,罗英卓一笑, 走来了桔子树下。   罗英卓没有任何弯弯绕绕, 开门见山道:“我听说, 你以前有帮村子里的人做过功课?”   江自流:“......”   罗英卓懒洋洋地往树上一靠,提议说:“不如,你也帮我做做?”   “......”江自流:“以前年幼不懂事,小打小闹,做不得数的。”   罗英卓笑了:“谁说做不得数?我听说,你帮的人还不少?”   江自流没说话,没想到罗英卓连这种隐秘的事情都知道。   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往小了说,可以说是年幼无知,是跟朋友间的小打小闹;往大了说,就是诚信人品的问题了。   读书人最看重品格,帮别人做功课,别人再把功课拿给夫子,这不就是偷懒作弊么,所以江自流当初并不打算帮这个忙,拒绝了好几次。   但架不住那些人总来找他。   那些个能坐在学堂里读书的人,一点也不想读书,屡屡来找他这个想读书却坐不起学堂的人......   拒绝过几次后,江自流没能经得住诱惑,答应了下来。   来找他这个想读书却读不了书的人帮忙......   江自流拒绝过几次,但还是会被找上来,他心里又对读书有一种渴望,没能经得起诱惑,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罗英卓看到江自流神思一下子被拉远,说:“我最近又要回丰文书院读书了,啧,想想就麻烦的要命。我知道你对读书感兴趣,我会把书带回来给你看,作为回报,你帮我做一些功课,如何?”   江自流说:“罗兄太抬举我了,丰文书院里教的东西,怎么会是我能看得懂的。”   罗英卓笑笑:“是么,我倒是听说,那个谁谁谁之所以能被举荐到丰文书院读书,就是因为你帮他做的功课做的太好了,搞得罗夫子后来很喜欢他,才一定把他送进了丰文书院。”   江自流:“......”   “你一个野路子出家的人,能让罗夫子频频夸赞,多次给你开小灶,还能帮那么多人做功课,你的资质和悟性我是毫不怀疑。”罗英卓耐着性子,说:“所以,虚词都免了,你就说愿不愿意吧。”   罗英卓态度坚定,江自流拧起了眉头。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何况一直以来罗老爷子颇多恩惠,江自流没法做出替罗英卓糊弄夫子的事情。   “罗兄还是自己做吧。”江自流拒绝了。   罗英卓有一点惊讶。   他以为江自流一定会答应的。   “你真不眼馋那些该死的科文?”罗英卓没有放弃。   不过后面楚年就回来了,这个话题也就被打断了。   这件事罗英卓没打算让楚年知道,以楚年和老爹的关系,要是楚年知道,风险太大,万一老爹知道了,到时候又要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   而江自流也没有说,让罗英卓觉得有戏,江自流不可能不眼馋丰文书院里的那些经典科文。   “来吧。”罗英卓唇角带笑,晃了晃手,明晃晃地邀请江自流。   江自流想了想,伸出手,迎了上去。   他是得表态,告诉罗英卓他并不接受这个提议。   于是两个人还真就掰上手腕了。   旁边丝毫不知道其中暗涌的楚年有点惊讶。   同时又有点担心。   楚年才不管罗英卓怎么挑衅呢,他更在意的是罗英卓没轻没重的,不小心把江自流给伤到了。   但看两人一本正经掰着手腕,正儿八经较量的情景,楚年发现好像确实是自己把江自流想象得过于脆弱了。   掰个手腕而已嘛,能有多大事。   这么想着,楚年倒有点希望江自流赢了。别的不说,要是花孔雀输了,能挫挫他的锐气,那多好玩啊。   不过自流毕竟是久病初愈,体力肯定没有罗英卓好,要是输了的话也正常。   楚年已经做好准备,万一江自流输了,罗英卓毒舌,自己该怎么反击了。   可让楚年没想到的是,这场较量僵持了一会儿后,反而是江自流占了上风,罗英卓压着压着,手腕一晃,被江自流压到了桌面。   罗英卓输了。   抽回手,罗英卓啧了一声:“行吧。”   罗英卓感受到了,江自流是真的没打算接受他的提议。   那便算了。   他也没有强人所难的爱好。   这罗英卓输了,江自流赢了,楚年可就在有点懵的同时又有点高兴了。   “阿流真厉害!”楚年先夸为敬,夸完看向罗英卓,眼神不能说很嘚瑟,只能说很有那么点自得。   罗英卓:“......”   被楚年的眼神刺激到了,罗英卓没好气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楚年笑眯眯的,没有说话。   罗英卓顿时更加觉得这笑容扎眼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楚年嘲讽了?   连个病人都比不过,你怎么好意思的呀。   罗英卓:“???”   罗英卓又把手抬了起来,对楚年说:“来,你坐下,我们俩比比。”   楚年笑容不减,嘶了一声:“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跟我一个哥儿比,赢了很有面子吗?”   “呦?这个时候不要强了?我看你在其他事情上不是挺要强的?”罗英卓没真打算跟楚年比,但楚年这步步紧逼的,成了心要嘲讽他,他有点冒火:“你坐下,咱俩比比,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楚年好笑。   江自流听到楚年这么说,扫了眼罗英卓摆好姿势的手掌,又扫了眼楚年小小的手,眸色稍微往下深了些。   楚年也在桔子树下坐下了,但并不是坐到了罗英卓对面,而是坐到罗英卓旁边,面向江自流。   楚年:“我跟我夫君比。”   罗英卓:“什么意思?”   楚年笑吟吟地朝江自流伸出了手:“来。”   江自流眸光浮动,神色稍缓,很是配合地伸出了手。   罗英卓只得收回手,把桌子上的战场让给这对夫夫。   但他心里涌上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觉得楚年这是在预谋着什么,可能,目的还是为了嘲讽自己?   楚年的手掌贴上了江自流的。   江自流的手心温度比他的低,贴上去,凉凉的,像是在摸一块玉。   虎口贴在一起,楚年的四指扣上了江自流的手背,他弯起眼睛,勾着唇角,开始了掰手腕的较量。   罗英卓瞧着这俩人的表情,心里很是无语:这是掰手腕?谁们家掰手腕是这样的?比他们刚才的暗涌较量假多了!   果不其然,罗英卓越看越觉得这俩人掰手腕的气氛不是很对:哪有人掰手腕,不把力气集中在手上,反而分神看对方的眼睛的?   掰手腕是假,秀恩爱是真吧!   罗英卓看不下去了,张嘴就要叫停。   但他才刚要叫停,比赛就猝不及防的结束了,江自流被楚年给掰倒了。   江自流输了。   “......”罗英卓沉默了。   这也太假了吧!   这能输?放水放到海里去了吧!   楚年哎呀了一声,晃晃手腕,转头看向罗英卓:“我夫君赢了你,我又赢了我夫君,这四舍五入,我赢了你啊!”   罗英卓就知道!   他就知道楚年没安好心呢,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他翻了个白眼:“是谁放海我不说!”   楚年很无辜,问:“阿流,你放水了吗?”   江自流清浅一笑,说:“刚跟罗兄比试完,有点累了,应该不能算放水吧。”   楚年:“呐,你听到了。”   罗英卓:“......”   一唱一和是吧?   成了亲的男人就这德行?   这家庭地位??有意思???   不管怎么说,反正罗英卓是坐不下去了,再在这坐下去,他得气死!   “你们俩就同仇敌忾吧,我懒得跟你们说了!”   说完,罗英卓起身,走人,回到西厢关了门,一气呵成。   楚年成功气走了花孔雀,心里笑得打滚。   江自流也有点忍俊不禁,轻声说:“你做什么跟罗兄过不去。”   “我哪有跟他过不去,还不是他先欺负你的,我不得帮你欺负回去?”楚年眨眼。   江自流失笑地摇了摇头。   把电灯泡赶走了,楚年说:“老爷子和马叔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我们去后院散散步?”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团子一枚和折眉的浇水 第85章 主意 偷窥狂   楚年和江自流去了罗家后院。   不得不说, 罗家这四进深的宅子建的是真心不错,每一角都被精心设计过,总能在下一处转角遇到别出心裁的小设计。   走在其中, 楚年能感受到一种温度, 那种对家庭的爱护的温度。   楚年想,只有真挚热爱着自己的家庭,才会如此用心布置,让家宅的每一个角落都覆满生机吧。   楚年不禁瞥了一眼江自流。   他的视线落在江自流的侧脸,心中却划过了许多想法。   比如,以后自己也会和江自流拥有一个像这样温暖用心的家吗?   ... ...   约莫一个时辰, 罗德山和马志成回来了。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楚年匆匆迎上去,询问是谁家出了什么事。   罗德山没出声。   马志成叹了口气, 说:“兄弟隔阂,动手打架, 打的狠了,拿起铁锹干,见了血。”   马志成说的含糊, 楚年追问:“什么隔阂要上升到拿铁锹干到见血啊?”   实在是很少看到马志成和罗德山两个人脸色都这么难看。   马志成脸上浮出荒唐的意味:“...弟弟觊觎大嫂, 趁大哥不在家调戏欺辱大嫂, 正好大哥折返回来,撞见了, 兄弟俩就打起来了, 打的狠了,动到铁锹, 大哥把弟弟裤子脱了, 一铁锹下去......斩草除根了。”   楚年:“......”   “伤的实在是太狠了, 我拿火和酒给他处理了伤处,也敷了药,后面就看他造化了,要是能撑过三天没死,这条命好歹能捡回来保住。”马志成有点不愿回想那个画面,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怪糟心的。”   休息了会儿,马志成和罗德山先后给江自流把了遍脉。   江自流的脉搏比之以往强劲了太多,显然,他恢复的很好。   这让马志成和罗德山被急诊摧残的心情好了一点点。   罗德山说:“不错,恢复的很好,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一点。再喝一个月的药病根就能除了,期间持续进补,把底子给补回来。”   马志成:“那就是还按照之前说的那样进补?我看他恢复的比原本预料的好,要不要把补药往下按一按?”   “不用按,先这么补着。”   “好。”   “辛苦老爷子和马叔啦。”   可能因为那通急诊的缘故,罗德山和马志成两个人都很疲惫,楚年便没多留,道了谢,辞别回去了。反正治疗方案没有改变,之前说的那些治疗事项他都早已烂熟于心,暂时无需多请教什么。   ... ...   楚年和江自流回去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村子里道上的人比来时多了些。   有些是有事的,带着家伙匆匆赶路;有些是无事的,街溜子一样吊儿郎当在路上瞎晃荡。   不过不管是有事的还是没事的,在看到楚年和江自流时,他们的视线都会落到楚年和江自流身上,游移着忍不住多看几眼,眼神里是呼之欲出的惊艳。   楚年当然是注意到了。   他忍不住有点好笑,肯定都是在看江自流呢。   江自流多年不曾出来走动,一出来,就把这些人惊艳得一愣一愣的。   哎,就这还是大病初愈,想当年江自流身体好着时,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风华呢。   没有看见过那样的江自流,楚年不由觉得有点遗憾。   不过转念一想,至多一个月,江自流就能完全恢复精气神,再养一养,还不又是一个风华正茂的才俊?   没有见过他的从前又如何,能拥有他的以后就行了。   这么一想,楚年便又眉眼弯弯着高兴起来。   秋阳照拂在楚年脸上,映他明艳笑容,光彩耀然,别提有多夺目。   江自流余光里全然是楚年的明媚。   可他又多次触及周围汉子们投来的视线,于是明明不累,还是越走越慢,最后停下了脚步。   楚年见江自流越走越慢,最后还停了,收了些笑意,关心道:“累了吗?”   江自流眸光飘忽一瞬,囫囵点了下头。   楚年想也没想,伸手馋住江自流,挽住他的胳膊扶他:“那我扶着你慢慢走。”   两人挽在一起,走得慢了,离得却近了。   那些看着两个人的村民,有的脸皮薄,知羞,便转过头,不好意思再看了,但还有些脸皮厚的,依然津津有味地看。   江自流对楚年说:“倒是可以走的快些。”   楚年搀着他,疑惑:“可你不是累了吗?”   “你扶着,就还好。”江自流低声。   楚年拿不准什么速度才更好了,说:“那你先走,我跟上你的速度。”   江自流走快了些。   楚年扶着江自流,跟他保持一样的节奏。   走了几步,楚年发现江自流这速度一点没变慢呀,甚至好像还变快了?   楚年:这?到底是累了还是没累!   ... ...   快回到土屋的时候,道上没什么人了,那些视线早就没有了,江自流也没再让楚年继续搀着自己,两人并排走在泥土的小路上。   然而没多时,又一道视线戳了过来。   这道视线和刚才的那些都不同,它的目的性极强,楚年极其敏锐,只觉得背脊上被插了许多道针。   眉头拧起,楚年一凛,知道那个躲在暗处的偷窥狂又来了。   真是......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天天这么闲,啥事不干就等着偷窥?   楚年有点生气。   江自流感受到了楚年的情绪,问他:“怎么了?”   楚年看向江自流。   他还没跟江自流说过这件事,因为江自流生着病,不想让江自流操心担心。   况且平日里出门都有大黄跟着,大黄聪明,又是猎犬,楚年不是特别担心。   眼下江自流身体好了许多,偷窥狂也越来越嚣张,楚年觉得还是跟江自流说一说比较好。   但肯定不是在这里说。   “先回家。”   楚年牵住江自流的衣袖,没有在外面表露出什么情绪。   等回到了家,关上了门,摁住摇着尾巴扑过来的大黄,楚年把偷窥狂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江自流说了。   江自流听完了,知道了,一算偷窥狂从出现到现在,居然都要有十天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楚年担心他着急,说:“一开始我觉得他藏得那么拙劣,应该成不了什么事,所以就暂时没当回事,谁知他后面这么变本加厉,而且好像还是个成长型的,还藏出经验来了,手脚越来越轻......”   “......”江自流知道楚年是个胆大的,但没有想到他能这么胆大。   江自流认真道:“不能放任不管。”   “...嗯,是不能放任不管了。”楚年点头。   “我有猜过他是什么人。最可能的就是我得罪过的人。但要说得罪过的人,除了江家,我好像也没有得罪过其他人吧?偷窥狂又显然不是江家那俩......”   “然后我又想会不会是邻里左右的哪家,毕竟我们搬来这边时间还不长,没跟所有邻居的关系都搞好,可能是哪家格外讨厌我的,看我不顺眼,所以才会整出这么一出......”   “也想过有可能是我娘家那边的人......咳咳,前阵子回门,跟他们闹得有点不愉快。后娘应该没这个本事的,不过,楚莲的话...害,还真说不准。”   楚年把自己的推测都说了出来。   他觉得是附近的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因为偷窥狂常常在附近出没,要想不被别人注意到,只可能他本来就是附近的人。   江自流静静的听楚年分析,眸光里黑漆漆一片,黝深沉默。   楚年又说:“按照我的想法,是不想再被这么盯着了,我想把他揪出来。不过要是揪他出来,就得等他下次再偷窥的时候,可能是明天去洗衣服的时候,也可能是明天上山的时候,或者是下山的时候......不管是什么时候,他肯定会来偷窥。”   “不能冲动。”江自流立刻出声,表达了不赞同。   楚年的行动力,江自流已经见识过太多次,他丝毫不怀疑楚年说到做到。   江自流担心楚年的安全:“那个人在暗处,你在明处,目前尚且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就算揪出他,吃了亏怎么办?”   楚年摸了把大黄,说:“我有狗。”   “汪!”大黄昂起头,威风十足的叫了一声。   江自流:“......”   “那也太冒险了。”江自流摇头,依然不赞同。   楚年也知道这挺冒险的,说:“我可以跟彩花姐和黑牛哥说,让他们配合我帮着我一起揪出他。”   不过,张彩花是率直的人,张黑牛又老实,姐弟两个都是脸上不咋能藏住事的人,要是真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帮忙,万一表现的不自然,搞不好会打草惊蛇......   江自流轻轻摇头。   屋里沉寂了下来。   片刻功夫,江自流问:“你懂草药,有没有哪种草药可以长久留下味道?”   “不是正在说偷窥狂吗,怎么突然问到草药上了?”楚年一怔,随即不确定道:“你这是,有了什么主意?”   江自流沉吟:“对方在暗处,我总放心不下,还是要先知道他是什么人才好。要是有那种让人靠近了就会蹭到味道的草药,提前悄悄抹在他平时躲藏的几个地方,等他再去,蹭到身上,留了味道,就好找了。”   楚年眼前一亮。   还没待楚年说点什么,江自流又说:“但味道不能过重,不然可能会被他发现,最好是人不怎么闻的出来,大黄却能闻出来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说到这份上,楚年还能不懂江自流的意思么:“你是想在他身上搞出点味道,然后让大黄循着味道去找他,直接找到他家在哪!”   江自流颔首:“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草药。”   “当然有!”楚年看着江自流,眼睛亮晶晶的:“阿流,你好聪明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86章 失控 纯情是会传染的!?   楚年觉得江自流实在是太聪明了。   偷窥狂一直躲在暗中跟踪, 自己在明处,处于不利的被动地位,如果能反向追踪, 摸清楚偷窥狂家在何处、何许人也, 被动就化为了主动,处境立刻就变了。   楚年说:“这种草药是有的,贺兰香,老爷子家院里就有。我可以把贺兰香磨成粉,泡进水里,泡几个时辰, 然后把水泼到墙上树上, 等干了,人蹭上去, 就能在身上留下味道。这个贺兰香是专门用来驱赶蝇虫的,味道对人来说没什么, 但对于动物来说很刺鼻。而且村子里几乎没有人用到,不容易误判。”   江自流点了点头。   “那我下午再过去老爷子家一趟,去取贺兰香, 磨成粉泡水, 晚上把偷窥狂常出现的几个地方都洒上。”楚年说。   江自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我带着大黄一起就好了。没事的,就像往常一样, 表现的自然点, 等搞清楚这人是谁再说。”楚年拒绝了,他让江自流不要太紧张, 以免打草惊蛇。   江自流虽然担心, 但知道楚年的想法有道理, 也只好同意。   于是,下午楚年又去了一趟罗家,拿了足够的贺兰香,晚上按照计划,悄摸摸洒在了各处。   一切就绪,就等着第二日搞清楚一直以来的偷窥狂究竟是谁了。   ... ...   第二日,楚年起来,如往常一般,煮早饭,煎药,去东边大塘洗衣服。   洗衣服的路上,那偷窥狂果不其然又出来偷窥了。   顶着背上的视线,楚年面上镇定,心里在想:你看吧看吧,多蹭点贺兰香到身上去,晚点就轮到我去看你了。   为了确保偷窥狂蹭到足够的贺兰香在身上,楚年给足了他机会,照常带着张彩花和张黑牛一起去山上采药去了。   楚年一直有在教姐弟俩认识草药、记住草药、分辨草药,还有最重要的如何采摘草药。   姐弟俩都很感激,也都很认真地在学。   但这玩意...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主要是得靠记性和悟性。   比如张彩花,她一开始信心膨胀,说这多简单呐,漫山遍野都是没长腿不会跑的草药,她一定能把它们摘光光!   可事实却是...记不住,根本记不住!   就这还是秋天,万物日渐转衰稀疏,不似春夏乱花渐欲,张彩花就已经被迷的分不清谁是谁芳了。   张黑牛要好些,他话不多,楚年教的时候,不怎么吭声,闷葫芦一样只点头摇头,只有记不住记混了的时候才会不好意思地发问,但明显能让人感受到他是在用心记。   张黑牛人也比张彩花踏实一些,不会因为找不到而暴躁,他沉得住气,愿意大海捞针,找不到就猫着腰去下一个地方继续找。   要是找到了不确定的,他也不会胡乱采摘,会记住地方,等楚年过来,指给楚年看,认真问过学过,默默记住。   一来二去的,张黑牛倒是真的学会了些东西。   楚年觉得张黑牛还挺适合干采药这行的。尤其他长得也是人高马大,体力也好,上山下山不成问题。   楚年默默点头,觉得可以跟罗老爷子说说,重点培养培养张黑牛,等以后采药大业增添一员,大家有钱一起赚,一起发家致富。   山上时间过得快,采药采了大半天,楚年招呼姐弟俩,三个人背着草药筐下山回家。   从山道上下来,进了村,没走多久,楚年在前面的道上看到了......江自流?   起初楚年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想看错江自流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   张彩花也看到了江自流,她先是咦了一声,然后笑起来,胳膊肘子捣了捣楚年,打趣他说:“哎呀楚年,你夫君来接你了呢。”   楚年看着远道上的江自流,小脸往上一红。   张彩花:“你夫君可真好,以前身体不好不怎么出来走动,便在家门口等你,现在能走动了,直接出来接你了。”   “...谁说就是出来接我的了,出来散步的不行么。”楚年这么说,唇角的弧度却往上翘起来。   张彩花看得分明,乐得很,有心逗他,戳破道:“散步在哪不能散?在家门口散步不就挺好?非要往进山的道上散过来?”   楚年:“彩花姐!”   张彩花哈哈一笑,在楚年背上推了一把,催促他说:“你夫君都来接你了,你还在这慢吞吞的呢,快主动点迎上去呀!”   楚年可不想再被张彩花打趣笑话了,道了别,加快脚步奔向前方的道上,找江自流去了。   楚年虽然背着草药筐,但脚步轻盈,落霞云归里,一身宽大的靛青衣裳都要逆风飘起来。   大黄跟在楚年身后,跑的头顶两只耳朵一晃一晃,先一步奔到了江自流脚边。   江自流低下头,对大黄露出浅浅一抹笑。   楚年看得撇嘴,心说天天带着它上山去玩的人明明是自己,它倒好,现在见到江自流比见到自己还殷勤了。   “你怎么到这边来啦。”楚年走过去,问江自流。   江自流看着楚年,眼眸里倒影着云霞和楚年的脸,说:“我不太放心。”   楚年哦了一声,知道江自流是担心那个偷窥狂。   他伸手拽了一下江自流的袖子,小小声地说:“你不用不放心呀,不是说好了嘛,就跟平时一样,不然偷窥狂害怕了怎么办。”   江自流也小小声:“都一天了,他也该蹭的差不多了。”   江自流高出楚年好一截,两人这样边走边细细的小声着话,江自流不由地就把头偏下来,楚年又捏着江自流的袖子......在后面人看来,就像是夫夫久违见面,迫不及待地亲密细语。   后面的人还能是谁,张彩花姐弟呗。   张彩花看得直乐:“楚年跟他夫君感情可真好呀。”   张黑牛专心走着自己脚下的路,听到姐姐这么说,抬起眼睛往前看了一眼,但只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眼睛。   须臾功夫,张黑牛想了想,对张彩花说:“姐,咱现在手里有存余了,这老些银子的,足够给你置办一身好嫁妆了,你也可以找个好人家嫁过去...哎呦姐你打我干啥?”   没等张黑牛说完,张彩花就对着他背上来了一拳。   张彩花恶狠狠地教训他:“你皮痒痒了?好好的操心起我的事来了?”   张黑牛被打了,反手摸了把钝钝疼的背,很是有点委屈。   但还是大着胆子说:“可我也没说错啊......”   张彩花又锤了他一拳:“甭操心我的婚事,也甭打那钱的主意,那钱有用呢。”   张黑牛问:“有啥用?”   “盖房子呀!”张彩花一脸这还要问的表情:“别人家有了钱都盖砖房了,远的不说,就说楚年家原本住着的罗二,他们家可直接了三间砖房呢!还前后都带院儿,弄得多漂亮阔气!咱们现在也有钱了,等开了年,咱们也盖砖房!”   张彩花说着,脸上神采飞扬,好像已经幻看到了自家的漂亮大房子,好不神气。   “姐啊,盖房子不比别的,砖房一盖,咱手里这钱都得少一半......咱家就咱两个人,没必要非得像别人家急着盖大房子吧?”张黑牛却不这么想。   他对盖大房子的事没有什么热情,满心满眼只想给姐姐找一门好亲家。   张彩花白他一眼:“现在是咱们两个,以后呢?你不娶媳妇啦?不生孩子啦?到时候娶了媳妇生了娃,咱这小破房还够住?盖房要趁早,不然好媳妇都叫别人给娶回家了!”   张黑牛:“......”   张黑牛沉默了一下,低声问:“姐,你想盖大房子,是为了我好娶亲吗?”   张彩花:“...那不然呢?家里要啥没啥,四面墙一口锅,谁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给你做媳妇。”   张黑牛:“......”   张黑牛喉咙滚了滚,心里很是有些不是滋味。   以前没有钱,姐姐不想嫁人就算了,现在有了钱了,姐姐还不想嫁人,想把钱用来盖房子,给自己讲亲事......   “姐,你比我大,要成家也是你先成才是。”张黑牛不想再耽误姐姐。   张彩花想也没想:“说什么傻话呢,你是长子,当然是你先成家。”   “我不听,姐你不嫁人的话,我也不会娶亲的。”张黑牛顶起了嘴。   张黑牛极少顶嘴,上一次顶嘴还是在他不愿出去做木匠的时候。   他不愿意跟着木匠师傅远走,惹得张彩花发了好大的火,从扫帚上折下来一根细长的扫帚丝,直接往他身上打,赶也要赶他走。   但他就是不走,挨打也不走,站在原地,任凭张彩花打,一动也不动,哪怕被打的疼得嘶嘶抽气,脚也没有挪动过半步。   他倔强的就像是一棵树,生了根,牢牢长在姐姐所在的土地上。   没办法,在张黑牛的记忆里,除了模糊成一团根本看不清的娘亲,就只有姐姐张彩花了。   娘亲原本好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后来遇到了爹,鬼使神差倾了心,甘愿跟家里决裂,不惜私奔也要委身下嫁。   偏偏爹似乎不是个东西,扔下了娘和姐姐跑了,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一去至今,再没有回来过。   那时娘已经怀了他,咬着牙,十月怀胎,把他生了下来。   张黑牛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一个灾厄。   娘亲一个人拉扯懵懂的姐姐,已经很不容易,后面又多了一个他。他在肚子里时就不给娘亲省心,胎位不正,害娘亲难产,生他时大出血,从此落下病根,没撑个三四年,便早早去了。   于是张黑牛只剩下姐姐。   姐姐也是个孩子,一个孩子,还要带他这个孩子,相依为命,要不是靠着村子里这家一口那家一口的接济,都未必能活的下来。   百家饭吃的也难,大伙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肯给一口吃的,已经是发了善心。碰到家里有差不多大的孩子的,得过施舍后,定是要被孩子们欺负的。   推搡,叫骂,笑话他们是讨饭的......   这些都是轻的,还有打他们的,捡石子丢他们,叫他们把吃过的东西还回来......   张黑牛并不怨恨那些孩子,那些孩子不懂事,他们家的大人又确确实实喂养过他们,说到底,毕竟是承了恩的。   可姐姐不行,姐姐自己挨骂挨打的时候不吭声,轮到他挨骂挨打了,是会攥起拳头上去跟他们拼命的。   张黑牛记得姐姐小时候其实是个斯文柔弱的姑娘,都是因为要保护他,才会硬着头皮装成凶神恶煞的模样,跟那些比她都高都壮的孩子们打架。   装的久了,好像连姐姐自己都信了,慢慢就一直成了这样,现在谁提到姐姐,都要摇着头说一声,“张家丫头也忒泼辣了些,将来村子里面谁敢娶她哦”。   张黑牛垂下了头。   那些人都说村子里没有人敢娶姐姐,要他说,他还不愿意把姐姐嫁给村子里的这些人呢。   他想赚钱,想赚好多好多的钱,然后把姐姐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最好是嫁到镇上,嫁去一个好人家,从此过上吃喝不愁的好日子。   至于他自己,住什么样的房子,娶不娶亲,都无所谓。   “姐,我都想好了,我跟着楚年好好学好好干,将来每年农闲都给罗老爷子采药,肯定是能存下来钱的,我真的能给你找一户好人家的...哎呦姐你别打我了。”   “笨蛋!你要是再管我的事,我就把你赶出家门!”张彩花眼眶有点红,使劲捶了张黑牛两下,骂他道:“快走路!别再叨叨叨了!楚年他们两个都要走的没影了!”   ... ...   楚年和江自流走的确实不慢,没一会儿就走到偷窥狂最喜欢待的那堵墙附近了。   楚年贺兰香泡的多,这堵墙全都给洒上了,墙旁边的灌木之类的上面也洒了许多。   估计好一阵子都不会有蛇鼠蝇虫来一块晃荡了。   偷窥狂的眼神如期而至。   楚年拉着江自流袖子的手轻轻往下一拽。   江自流抿了下唇,知道了偷窥狂就在附近。   楚年故意跟江自流说话:“今天采了好多草药,明天可以偷懒啦,去山上意思意思采点药就可以回来了,估计比今天回来的早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吧。”   江自流明白楚年的意思,默契地接道:“我明天早点出来接你。”   “你明天可没空接我,罗老爷子喊你去他们家呢,你忘啦?那个时候估计你还没回来呢。”   “是,差点忘了还有这事。”   “明天彩花姐他们不去山上,就只有我一个人去了。哎,习惯跟别人一起上山后,现在一个人都不习惯了。”   两人故意说着话,神情却自然,继续往家走去。   没多一会儿,偷窥狂宇枫岩的视线消失了,两人很回到了家里。   进了家门,关上了门,江自流神情发生了变化,问:“阿年,刚刚那些话,你是故意说给那人听的吧?”   “对。”楚年说着一笑,哎呀道:“阿流,我们俩好有默契呀!”   楚年这完全是临场即兴发挥。   他本来还有点担心江自流会接不住,但一想江自流那么聪明,就算接不住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谁知道根本是多虑,江自流接的可好了。   江自流可没有心情笑得出来,他眸中浮上担忧,说:“不是说好了不冒险吗?”   楚年安抚性地朝他摆手,笑得有几分狡黠:“没有没有,不冒险,我就是先这么暗示他一下,让他知道我明天只有一个人在而已。至于明天我究竟是不是一个人,还不是我自己说了算嘛。”   楚年说:“贺兰香洒上去了,偷窥狂的身上应该蹭到了不少,晚点我们假装散步,让大黄带着我们找过去,然后就能知道偷窥狂家在何处、家里都有哪些人了,回来我再去向彩花姐打听打听,彩花姐在村子里的消息可不闭塞,这附近的家家户户,她都能说得上来,等打听个差不多了,我再做决定。”   楚年是有点想钓鱼执法的没错,但不至于莽撞,他是正儿八经有所考量的。   “你想啊,这么久的时间,偷窥狂都是在暗中偷窥,一方面可能是他不敢真做出点实际的什么,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找到机会,那我这不得给他创造给机会嘛。”楚年笑。   还是那句话,话撂在那,先让偷窥狂听听。   反正决定权在自己手上。   只要自己占据主动,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楚年说:“要是彩花姐说那家人不好惹,我明天就一切如常,老老实实,肯定不会冒险,但要是彩花姐说的就一般般,我觉得我能应付的来,那就钓鱼执法嘛。”   江自流看着楚年。   他知道楚年的本事,也清楚楚年的性格,但无论如何,他心里都是不放心的。   楚年能感受到江自流的担心。   江自流一双漂亮的眼睛,眸子里噙着担忧神情时,愈发漆黑,那种深不见底的漆黑,像波光粼粼晃动着的黑海,诱人一路下坠,恨不得溺进去才好。   对着江自流的这双眼睛,楚年的心脏情不自主地加快了速度,砰砰砰的,在他的胸腔里用力跳动起来。   可恶啊......   危险神秘的偷窥狂都没让他心跳加速,温柔安全的江自流却让他的心跳不受控了......   楚年觉得脸上有点烫。   他心说自己好像真的被江自流传染了纯情菌子,居然光是看他的眼睛跟他对视,脸上就发起了热。   “...总之,我想的是,就算我们知道了偷窥狂是谁,也不能说冲到他们家指责他是偷窥狂呀,我最好还是现场抓住他,捏住他的把柄,才好让他承认。”   楚年匆匆补了一句,然后结束话题想要遁逃:“我去煮晚饭了,吃完饭后也好去抓人。”   “阿年?”江自流叫住了楚年。   楚年定了一下,回过头瞧着江自流:“嗯?”   “你不舒服吗?”江自流担忧不减:“脸突然好红。”   楚年:“.........”   江自流只当楚年可能是有点激动,因为那个危险的被称作“钓鱼执法”的想法。   别说,这奇奇怪怪的比喻,从没听说过,却一下子就能领会其中的含义,还怪可爱的。   抿了下唇,江自流走到楚年身前,说:“那人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就一定能露出把柄来,未必要以身冒险钓鱼执法。”   “知道了。”楚年小声,眼睛垂下去,盯着江自流的脚尖。   他心里想的却是:   快别再看了,再看今晚蒸蛋都不用锅了,直接用我这张不争气的脸就行了。   不过楚年毕竟是专业训练过的演员,真要是调整自己的情绪,把忽然泛滥起的情绪收一收,也不是做不到。   楚年才不想像个情窦初开的青春期傻小子一样,只是对着喜欢的人就脸红不已,于是深深呼吸一口气,进入状态,调整起自己的情绪。   可他低垂着眼,瞥到江自流袖里蜷在一起的白皙手指动了一下,是想要抬起,却放下的动作,不由地心尖一蹦。   什么调整不调整的,什么傻不傻的,一瞬间全都抛到了脑后。楚年仰起了红红的脸,直视着江自流的眼睛,一脸镇定地问他:“我的脸很红吗?”   江自流一怔,带着担忧,点了下头。   楚年抬起手,用手背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是么,我没什么感觉?”   江自流:“?”   脸分明是很红的,怎么会没感觉?   莫非不是因为激动,真的是不舒服?   江自流声线里带上了一点紧张:“是在山上累到了吗?今天是有点降温,可是冻到了?”   楚年听着江自流关心自己,见他手指指尖动来动去,可就是没有像上次一样有抬起来触碰自己的意思......   虽然说上次也没有真的碰到就是了......   顿了一下下,楚年睫毛颤了一颤,伸手去攥住了江自流的手腕,然后拿起他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   温冷的手背,骨节像玉石一样,贴在了滚烫的脸上。   像是冰与火相遇了。   楚年平静地问:“烫吗?”   江自流没有回答。   安静。   但又不完全安静。   “砰砰砰”。   心脏突突跳个不停的声音倒是极大极大。   大到近乎有些吵闹了。   楚年起初以为这是自己的心跳声。   但很快他就发现好像又不全是自己的?   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混在一声,频率...似乎却不太一样?   这念头才起,与此同时,贴在脸上的手,攥着的手腕,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江自流飞也似的收回了手。   楚年:“......”   江自流:“......”   又是一整片的安静,其中包裹着喧嚣的心跳声。   江自流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薄唇动了一下,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漂亮的脸上有一点不知所措。   屋子里,能够蒸鸡蛋的脸从一张变成了两张。   不过羞赧只是一时,江自流很快就恢复过来,语速很快,对楚年说:“我们去找罗老爷子吧,我怕你是染上风寒了,厉害的风寒刚起来时,自己确实是感觉不出来的。”   楚年:“.........”   哎呀,这个“风寒”......   好一个风寒呀,吹醒了江自流,也吹醒了楚年。   楚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狠狠地闭了一下眼,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这是在干嘛!?失了智嘛!?   是挺失智的!   本来是想调整状态把脸红收一收的,谁知临到边界,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抽了,改成调戏江自流了!   有点麻,楚年说:“不用去找罗老爷子,我应该不是风寒。”   江自流:“那...你...这...?”   “......”楚年:“真奇怪啊,明明也不烫,怎么会红呢。”   江自流:“还是去看一看吧!”   楚年:“不用,真不用,肯定不是风寒,这段日子我已经把所有风寒的病理知识都学了一遍!”   江自流:“......”   楚年看着江自流也变得通红的脸,终于是被自己的愚蠢给打败了,丢下一句“我先去煮晚饭”,然后遁到了厨房。   到了厨房,楚年就跟进了避难所一样,总算完全冷静下来了。   楚年:“......”   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行为,楚年真的是骂自己蠢都骂累了。   但他再一想江自流的反应,好家伙那才是真正纯情的一塌糊涂......   楚年忍不住有点哭笑不得。   “这怎么弄嘛,贴一下脸就这样了,以后还能不能做更那啥的事呀!”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18136673,777,无话可说的浇水~   姐妹们中秋节快乐! 第87章 钓鱼执法 想跟江自流把关系重新定义一下了   ... ...   这么一闹, 吃晚饭的时候,楚年和江自流都有些沉默,他们心里各自揣着点小心思, 谁也没有说出来。   不过好在晚饭过后就要办反向追踪偷窥狂的大事了, 两个人都紧绷起来,暂时无暇其他。   带着大黄出了门,在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里,楚年和江自流就像散步一样,走在路上。   而大黄早就被楚年授过意,也闻过了贺兰香, 好像知道自己肩负着重大使命, 兢兢业业地埋头猛嗅,遥遥跑在最前面。   哒哒哒哒, 大黄七拐八绕,穿行过几排土屋, 最终停在了一户人家的后门。   这是一座墙体有点歪斜的农家土屋,比楚年他们住的要大上一些。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完全落进地平线里,外面的光线已经变得暗淡, 在这样的光线下, 这户久未修缮的农家土屋, 外墙看起来十分破旧斑驳,整面墙体都快糊成了深褐色。   大黄停在门口, 没有叫出声音, 低头凑在门口的地面上蹭了几圈,然后高高扬起尾巴, 转过身子去瞧不远处的楚年和江自流。   看到这情景, 楚年和江自流对视一眼, 知道是找到地方了,偷窥狂应该就是这户人家里的人没跑寓for言了。   “果然是住在附近的人啊。”看着前面陌生的土屋,楚年说:“我们跟这户人家没有过什么交集,也不认识他们家都有哪些人,不知是是谁对我有意见,天天都来偷窥我。”   “知道在哪就好打听了,回去先向彩花姐打听一下吧。”江自流也不认识这户人家。   但确定了偷窥狂的所在,总比一无所知要让他心安一点。   楚年点了点头。   他记住了这户土屋的特征和周围的环境,然后朝大黄招招手,示意它可以回来了。   大黄见楚年没有过来的意思,蹬蹬腿,从地上站起了身,准备追上楚年回去。   但在回去之前,路过这户人家后门外面堆放着的柴火时,它脑袋一歪,停了下来。   想了想,抬起后腿,在这堆柴火上面滋了一泡尿。   然后才摇着尾巴,哒哒追上楚年。   ... ...   两人一狗原路折返,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张彩花姐弟家里,敲他们家的门。   平时这个时辰张彩花都已经躺上床睡觉了,听到楚年敲门叫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衣服去开门。   “怎么了吗?家里有什么事吗?”   夫夫两个大晚上不睡觉,一起找上门来,肯定是有事。张彩花拉开门,一边问,一边让他们先进屋。   “嗯,有事。”既然都要打听了,楚年也就没再瞒着张彩花,把这段时间遭遇偷窥狂的事情告诉了她。   张彩花听完一整个震惊到了。   先不说她经常跟楚年在一块,居然对此一无所觉,光是楚年明明知道却憋在心里不告诉她,也足够让她害怕和生气的。   她抓着楚年的肩膀摇晃:“这种事情你怎么憋到现在才说啊!”   “冷静啊彩花姐!”楚年知道张彩花会担心自己,但不知道她手劲这么大,都快要把他给摇散架了。   楚年从张彩花手里挣脱出来,跑到江自流身后躲起来,只探出个头,把人给好好安抚了一通。   等张彩花气消了冷静了,继续说:“我已经找出偷窥狂住在哪里了,现在就是来向你打听情况的。”   “你快说。”张彩花早没了困意,坐在板凳上,绷得笔直,认真等待楚年接下来要说的话。   楚年把偷窥狂的家描述给了张彩花。   张彩花听完,皱起两道眉头,像是没想到一样:“怎么是他们家?”   楚年看着张彩花。   张彩花:“他们家的人一直都挺本分老实的,平时很少会听到他们家起什么幺蛾子......居然是他们家有人在偷看你吗?”   楚年一听“本分老实”,心里踏实了一半,开始琢磨起钓鱼执法了。   不过就算是要钓鱼执法,也得问清楚,多了解一下才好。   楚年说:“他们家都有什么人?”   “老伯老婶,小伯小婶,麻子,阿平,蛋头儿......”张彩花掰着手指头点人。   末了一抬手,迎着楚年的视线,说:“他们家人还挺多的,家里又穷,所以都是老老实实种地的本分人。”   “本分人不见得心里就不藏坏心眼,会不会是知道楚年采药能赚钱,想偷他们家的钱?”张黑牛也一直坐在旁边听,顺便猜测。   张黑牛能想到的就是钱了。楚年能干,他知道了后都心动,难保别人不心动。   “是不是钱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个人一定很讨厌我,他的目光每次都让我很不舒服。”楚年说。   说完,楚年又详细具体的向张彩花和张黑牛打听了那家里的家庭成员。   一通分析后,楚年刨去了老伯老婶子和小伯小婶这两对年长些的,把嫌疑犯锁定在了三个儿女身上。   “麻子,阿平,蛋头儿,应该是他们三个里的一个吧。”   听到楚年锁定了嫌疑人,张彩花仔细地回想这三个人身上的缺点:   “麻子以前好像不叫麻子来着,因为他脸上长出了一堆麻子,疙疙瘩瘩很吓人,别人才改口这么叫他了,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人还挺孤僻的,不怎么爱跟别人来往。”   “阿平是个姑娘家,瘦的跟个豆芽菜似的,我瞧着风一吹就能倒下来,除了在地里干活,或者东边大塘洗衣服,其他地方我很少能见着她。”   “蛋头儿的话...挺爱招猫逗狗的,比麻子和阿平都活络,但感觉也是个好人呀,真没听别人说过他干过什么坏事......”   张彩花绞尽脑汁,也只说出这些。   她还是有点不相信他们家的人会存着偷窥楚年欲图不轨的坏心眼。   楚年默默听在心里,侧身去拉江自流的衣袖,跟他说:“明天下午让我钓鱼执法去抓人吧!”   楚年知道江自流应该不会赞同,所以声音又小又轻,可谓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凶狠的话。   江自流看着楚年。   张彩花问:“什么是钓鱼执法?”   楚年被江自流看的有一点点心虚,听到张彩花出声,转而向她看去,说:“就是我打算明天自己一个人上山,然后早点回来。我算过的,那个时辰点村子里在外面走动的人一般不会多,我一个人,基本上可以算是落单了,如果偷窥狂真的有什么想法或者坏心思,对他来说,正好就是个好时机。”   “这怎么行?你一个哥儿家的,怎么敢的呀。”张彩花被楚年的大胆惊到了。   得,反对票数加一了。   楚年挣扎:“天天被人盯着太烦了,对方既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就钓鱼把人抓住,尽快了结了这事呗。”   默默坐在一边的张黑牛开口了:“我觉得不是阿平,应该就是麻子和蛋头儿两个中的一个,你要是想这么干,那明天我就注意着点他们两个,要是发现谁往山道那边走了,我就悄悄地跟过去。”   张黑牛竟然是支持的态度。   楚年奇怪地看向张黑牛。   他还以为不会收到支持票了呢,没想到张黑牛投了他一票,而且还帮着出主意,愿意帮忙出力。   张黑牛见楚年看过来,老实巴交地低下头,说:“...我虽然不很聪明,但是力气还是有的,一定会保护好你。”   张彩花听得来气,过去打他的脑袋:“真要是想保护他,就不该让他一个哥儿干这么危险的事,要我说,咱们直接过去找他们对峙,问个清楚好了!”   几个人各有各的想法。   奈何楚年主意已决,认定钓鱼执法最好。毕竟,有什么能比人赃俱获当场抓捕更好的?   楚年跟江自流商量:“阿流,你放心吧,我机灵着呢,你看之前在江家,哪次我吃过亏?再说现在我有大黄,黑牛哥也帮我,肯定不会出事的。”   是商量。   但是却是没有留什么余地的那种商量。   江自流哪里拗得过楚年,叹了口气,点了下头,答应了。   江自流都答应了,张彩花一个人再不同意能有什么用?没法,她也只能服了楚年,然后申请一起帮忙。   楚年没有同意。   以张彩花的性格,实在不太适合参与进钓鱼执法这种事里。   既然已经决定钓鱼执法,几个人便又围绕着这个展开说起规划了。   楚年主要是跟张黑牛商讨。   时间已经定下,路线就在那里,商讨的都差不多后,剩下的就是明天的见机行事了。   钓饵已经放下,只等偷窥狂上钩。   楚年和江自流告别了张彩花姐弟,回了家。   一番耽搁,时间已经很晚,两人洗漱一番,便爬上床睡觉。   吹灭了灯,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谁也没再说话。   但谁也没睡着。   楚年躺在床上,一方面在脑子里演练明天钓鱼执法的事,一方面又忍不住频频走神。   他走神的是回家后江自流的状态。   很安静,安静中带着心事重重的江自流。   “......”   楚年有点忧虑了。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表现的有点太强势了?让江自流担心之余,有点不高兴?   楚年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而江自流依然没有睡着。   江自流哪可能睡得着,那么危险的事,即便楚年说得胸有成竹,他还是不可能放心。   可是不放心又能如何?   他竟没有任何其他更好的办法。   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夫郎都保护不了呢......   江自流叹气。   身侧楚年入睡得深了,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   江自流轻轻侧过了头。   他看向楚年,可今夜无月,夜色沉得像冰凉的死水,没法看清楚年的脸,只有小小的轮廓,在他身边微微起伏。   江自流伸出手,把楚年颈侧的被子往下压得严实了些。   动作间,手指触碰到了楚年的头发。   柔软的头发如同锦缎一样顺滑,擦着江自流的指腹,给他带去了微弱的痒意。   江自流动作一顿,慢慢收回了手。   手是收回来了,可指腹微撵,那份痒意还仍然存在,绕在他心烦意乱的心间。   江自流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他从前病着,身不由己,只能被楚年照顾,可现在好了,怎么还能由楚年照顾呢?   江自流没法心安理得让楚年在外面奔劳,被村子里的这个或者那个闲言碎语,甚至不怀好意的偷窥。   江自流想保护楚年,想对楚年好,想让楚年不用忧虑,可以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他想为楚年分忧解难,想真的成为楚年的夫君。   夜色里,江自流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迫切地想做些什么,好为楚年撑起一个家。   ——   次日,按照计划,楚年开启了要钓鱼执法的一天。   因为心里装着事,又总是不断排想真跟偷窥狂对上时可能会发生的可能性,所以时光流速飞逝,很快就到了下山的点了。   楚年看着日头,把小铲子一收,掂了掂收在袖子里的擀面杖,雄赳赳气昂昂,英勇地带着大黄下山了!   楚年心里多多少少有一点激动,神经绷着,随时准备迎接偷窥狂的袭击。   但走过山口,逐渐远离山道,再走就要进村回到偷窥狂最喜欢的那堵墙了,依然不见偷窥狂的身影。   楚年:“......”   激动的心情渐渐被犹疑所取代。   楚年开始在想:   难道,昨天在墙根那,偷窥狂没有听清自己跟江自流说的话?   还是,虽然是偷窥狂,但也真的是老实,只想偷窥,不想要机会?   亦或者,张黑牛的反侦察水平太差,暴露了行踪,让偷窥狂察觉到不对劲了?   别呀......   自己辛辛苦苦,不惜在江自流面前那么强势才争取到的钓鱼机会,不会就这么泡汤了吧?   楚年已经在心里默念:偷窥狂,不管你是麻子还是蛋头儿,都一定要动手啊。   不然严布以阵,鱼儿却不动手,可就显得不礼貌了!   好在偷窥狂虽迟但到!   他来了!   还是那堵墙。   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楚年走过了那堵墙才感受到视线,而是还没走到那堵墙的时候,就从墙后面走出来了一个人。   这人一头蓬松的头发,土黄的破衫,个头高大体态如熊,向着楚年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来。   除了刚走出墙后的第一眼,后面他只低着头,专心看自己脚下的一亩三分地,仿佛只是一个路过的单纯路人。   但那一眼,楚年心下就有了判断:就是这个人!他就是偷窥狂!   楚年喉咙滚了一下,面上没变,心里提起了警惕。   比楚年更警惕的是大黄。   大黄早已夹起尾巴,微微下沉威武健壮的身躯,亦步亦趋地跑在楚年身前。   楚年和偷窥狂都在走。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只剩下一米远的时候,偷窥狂抬起了头。   楚年看到了一张布满疙瘩的斑斑点点的脸。   ——麻子。   楚年终于知晓了偷窥狂的身份。   麻子的眼神变了,不再伪装路人,而是明目张胆的,直勾勾地看着楚年。   楚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极其强烈的目的性。   楚年的心脏跳得快了些,面上仍旧保持着从容。   他的右手缩进袖子里,勾住了藏在袖子里的擀面杖,然后也看向麻子。   只是为了不让麻子有所警觉,楚年就像在看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一样,并且对他露出了一抹纯善的笑容。   这抹笑容让麻子的脚步慢了一拍。   但也仅仅只是慢了一拍,麻子并没有停下,转而从贴着右侧行走改为了直直冲楚年而去。   麻子的眼神很凶,带着一股和人不太符合的狠劲。   楚年迎着麻子的这种眼神,脑海中飞快闪过先前脑补演练的各种画面。   “不慌不慌,各种情况都脑补过了,何况有大黄在呢,黑牛哥也肯定就在附近哪里蹲着,我搞得定!”   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一下气,眼看麻子就要来到眼前,楚年握紧了擀面杖,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硬刚!   可是即便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接下来跟楚年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麻子脚步加快,迎面走来,张开双臂,不是巴掌,也不是拳头,而是整个人呈大字型——   一个凶狠的熊抱,带着破风的声音,直直向楚年扑去。   楚年:“???”   楚年吓了一跳。   这显然跟事先想的每一个情景都不太一样。   好在虽然不一样,可演习不算无效,楚年还是早有准备地后撤三步,躲开了第一轮袭击。   ...如果这算袭击的话。   楚年有点懵了。   熊抱他认识,凶狠他也认识,可这凶狠的熊抱...算是怎么一回事?   抱打吗?   因为画风的变化,楚年暂时没有拿出擀面杖,他做出了一个哥儿在这种情况下该有的害怕表情,问:“你干什么?”   演习变成现卦,钓鱼变成钓熊。   麻子没有说话,没有回答,仍是凶狠的眼神,沉默地继续张开双臂,要继续拥抱楚年。   可这一次没等楚年做出反应,大黄已经先一步不同意了。大黄一跃而起,以一种更加凶狠的姿态咬向了麻子!   麻子却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大黄的脖子,真的像一头健壮的熊一样,把大黄摔到了地上!   “大黄!”楚年着实吃了一惊。   麻子这一手看起来就跟练过似的。   好家伙莫非就跟自己排练一样,他这些天,天天看着自己带狗,也一直都在排练怎么对付狗咬吗?   不过大黄可不是一般的狗,它是真正凶悍带有野性的猎狗,被按着摔进土里,也能立刻弹起来,迅猛地去咬麻子的手。   一人一狗就这么打起来了!   人凶,狗也凶,凶凶相碰,谁也不让谁!   楚年看着眼前这凶残的场面,确定麻子从始至终就是不怀好意的。   同时也确定了麻子没察觉张黑牛的反侦察。   不然他不会毫不顾忌背后,只一心对付大黄,想把大黄干趴下后专心对付自己。   麻子的背后,江自流和张黑牛一前一后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   楚年的心里瞬间有底了,胆子大起来,阻止麻子跟大黄的扭打:“你快住手!我早就知道你天天暗中跟着我了!”   楚年这话一出,引得麻子一惊。   因为这一惊,叫大黄逮住了机会,大黄成功咬到了麻子的虎口,它一口下去,毫不留情,差点没撕下来一块肉。   “!!!”麻子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吃痛的不行,狠狠踹了大黄一脚。   这一脚用了要杀人的狠劲,把大黄踹的嗷呜一声哀叫,摔了出去,麻子自己也受力跌倒到了后面的地上。   尘土飞扬,人狗都在叫。   楚年心跳得极快,赶紧跑过去查看大黄。   张黑牛恰在此刻狂奔而至。张黑牛来到了麻子身后,没给麻子起身起来的机会,直接一个下压,整具身体都牢牢压在了麻子身上。   麻子被压得两眼一黑,胸口剧痛,激烈挣扎起来。   可张黑牛哪会放过他挣开?张黑牛的手臂像两条锁链,缠住了麻子的脖颈。麻子被勒的猝不及防,咳咳喘叫起来,手脚并用的挣扎,其中一只手刚被大黄咬出了血,流淌到身上,抹得到处都是。   这场面,任谁看到了都得吓一跳。   楚年抱住大黄,检查过它没有伤到骨头后,稍微舒了一口气。   但心仍然是悬着的,他看向跟张黑牛搏斗的麻子,厉声质问他:“你为什么一直跟踪我?”   刚问完,江自流也赶过来了。   江自流二话没说,解开外衫,脱下来披到了楚年身上,宽大的外袍几乎要把楚年小小的身体整个包裹住。   “不怕了。”江自流小心地把楚年半护在怀里,没让他面对鲜血淋漓的场面。   “我不...”怕。   楚年刚要说自己不怕,抬起头,就发现自己正被江自流圈在怀里。   于是话没说完,卡在了喉咙里。   楚年:“......”   虽然知道很不合时宜,楚年还是忍不住小小的脸红了一下。   不过也就只有一下。   毕竟眼前当下,正事为重。   额头蹭过江自流的下巴,楚年从怀抱的圈里钻出来,想要帮张黑牛一块儿制服麻子。   但麻子被大黄削弱了一波,张黑牛本身也十分给力,所以并用不上楚年上手帮忙。   很快麻子就败下阵来,直接被张黑牛给按软了。   因为长时间被勒住气管的缘故,服软喊输的麻子脸红脖子粗,浑身湿淋淋的都是水,才被人从水里拖上来一样,趴在地上,梗着脑袋,捂着胸口,剧烈地干呕咳嗽。   可以看的出来,他已经被制服的没有什么力气了。   张黑牛也是满头大汗,剧烈喘气。   他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楚年一点头,然后站在楚年身前一点的位置,防止一会儿麻子可能会反扑。   被这样保护着,楚年就不害怕了。   他问麻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一直跟踪偷窥我?”   麻子还在呕吐咳嗽,持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缓过来后,麻子翻过身,四肢大张软塌塌的躺在泥土地上。像一头被打趴下的熊。   熊就算□□趴下也是吓人的。   麻子的眼神依然凶恶,直勾勾盯着楚年。   楚年皱起了眉头,问:“我得罪过你吗?”   麻子没吭声。   楚年威胁他:“不说的话就只能绑你去见村长了。”   麻子这才动了动嘴。   他距离喘了口气,沙哑地开口:“你说过,要嫁给我的。”   一句话,跟石头砸进湖里一样,惊起千层浪,都快把楚年给砸懵了。   楚年:“???”   楚年:“!!!”   楚年:“......”   不是!?   兄弟,你谁?我们认识吗?   楚年人都傻了呀。   他昨天才知道有麻子这名字,今天才一睹其尊荣,现在就被告知了这个?   也太刺激了吧!   楚年连忙看向江自流。   江自流也挡在楚年身前,所以楚年并没能看到江自流的脸,更看不见他的表情。   楚年:“......”   楚年都要无语死了:靠靠靠,千万不要破坏我还没开始的恋情啊!   上辈子绯闻满天飞的时候,楚年都没这么慌过。   麻子捂着喉咙又干咳了几嗓子,继续说道:“你还说让我等你,说熬死了这病秧子后,就跟我过。”   楚年皱起了眉:“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有话冲我来,别诅咒我夫君!”   此刻楚年已经强迫自己从震惊中回过神。   他努力冷静下来,审视麻子,然后发现这件事很蹊跷。   首先,楚年可以确定自己不认识麻子。   他搜索遍了脑子里原主的记忆,没找出半块有关麻子的记忆碎片。   别说麻子了,李子杏子一概没有。原主就是一纯纯小可怜,哪里有过情愫相投的汉子。   其次,麻子说着这样的话,且刚面对面路上碰到的时候,似乎也是想上来拥抱自己,却始终是一种违和的表情,凶恶到近乎狰狞。   这能是对待私定终身的人的态度?   就算是因爱生恨,那也得有爱啊,全是恨是怎么回事?   演技太不合格了!   楚年立刻就明白过味道来了:   有人在搞他。   陷害他呢这是!   古代可不兴陷害这个啊,可是会出事的。   楚年不禁冷笑,陷害自己的这个人,心可真毒。   要么就是为了搞臭自己的名声,要么就是挑唆自己跟江自流的关系。   会是谁要这么恶毒?   楚年脑子里飞快扫过江爹江母的脸,但扫了一下,就把他们叉了过去,改为扫到了楚莲的脸上。   与此同时,江自流也开口了。   江自流问麻子:“是楚莲让你这么做的吗?”声线平静而淡,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陈述。   楚年一怔。   没想到江自流竟然跟自己想到一块来了。   麻子也是一怔。   麻子万万没想到江自流会说到楚莲身上,凶恶的眼神慌了一瞬,哆嗦了两下唇,梗着脖子说:“是,是楚年让我这么做的!”   “你明明听到了,我说的是楚莲。”江自流淡淡,加重了“莲”字发音。   江自流的平静莫名携带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把楚年包裹起来,带着楚年真正的冷静了下来。   楚年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他看着江自流松柏挺立的背脊,眸光几闪,心里浮上丝丝缕缕的甜意:江自流从一开始就没被麻子迷惑到么?   应该是的吧。   江自流压根就没听信婚嫁什么的,反而看出了其中有蹊跷,而且还能迅速分析是谁在作怪捣乱。   最重要的是,聪明的不行,一下子就猜到楚莲身上去了......   甜滋滋的,楚年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心说这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但高兴归高兴,糟心的事还是要处理的。   收敛了一下情绪,楚年对麻子说:“我明白了,你喜欢的其实是楚莲,因为喜欢他,所以他让你来跟踪我,找机会陷害我,而你照做了,是吗?”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麻子捂着脖子,把这句话还给了楚年。   他恶狠狠地瞪着楚年:“你明明喜欢我,嫁人之前就喜欢我。”   可惜,麻子的这一番话,在场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人相信。   张黑牛本来是不愿意说什么的,可忍到现在,实在忍不住了。   他带着几分纳闷,问:“麻子哥,你哪来的脸白日里做梦呀?楚年跟你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来,怎么会喜欢你?”   要他说,是麻子喜欢楚年还差不多。   怕不是自己喜欢上了,臆想发疯,自己骗自己骗到信以为真了。   张黑牛只恨自己不太会说话,不然,要是姐姐没有被楚年发话按在了家里不许跟来,这会儿铁定得骂他是癞/□□想吃天鹅肉!   麻子有点急了。   说起来,麻子简直奇怪的不行。   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都在暗中跟踪楚年,注意着楚年的一举一动,注意着他们家的各种动向......   这跟踪的好好的,一直不都是很顺利吗?怎么今天突然就被翻盘了?   又是被狗咬,又是被胖揍,疼死了!   当然,比起这种疼和困惑,麻子更奇怪江自流和张黑牛听到自己说的话后的反应。   这两个人的反应也太奇怪了!   居然是没有反应!?   按理说,作为夫君的,听了这样的话,不得是生气?不得是怀疑?   楚年的夫君倒好,根本不生气,也根本没怀疑。   哦,不对,还是怀疑了的,不过怀疑的对象不是他夫郎,而是他夫郎的弟弟?   怎么会这样呢?   麻子着急奇怪的功夫,楚年也已经把事情捋了一遍,大概猜到了一切是怎么回事。   肯定就是楚莲作妖。   那白莲花,仗着麻子喜欢他,又跟自己住得近,就给麻子灌了迷魂汤,说服他搞出这么一套,栽赃陷害自己,给自己添堵捣乱。   楚年心中生了气。   上次回门,他给原主出了头,就打算跟后娘家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了,楚莲倒好,不作妖就浑身难受是么。   楚年对麻子说:“我不知道楚莲是怎么忽悠你的,但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被他骗了,被他利用了。”   “你们做什么一直说楚莲,这里面可没有楚莲的事。”麻子哑着嗓子喊。   楚年看麻子直到现在还在嘴硬维护楚莲呢,便知道他应该是真心喜欢楚莲。   可惜,楚莲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楚年摇摇头,说:“你是不是傻,楚莲要是喜欢你,能让你这样诽谤我吗?这样诽谤,坏的不仅是我的名声,你自己的名声不也难听了?到时候,楚莲还能跟你在一起?”   楚年说的一针见血,麻子听了,神情愣了愣,因为充血而通红的脸迅速的白了下来。   但他还是坚持:“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   “这不是你们之间的事。”江自流打断了麻子:“楚年是我的夫郎,你不要再乱说,诋毁他的名声。”   麻子转了转眼睛,说:“你忘了吗,他本来可不是你的夫郎,是替嫁,替嫁才成了你的夫郎的。”   “既然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夫郎,现在是,以后也是。”   江自流一抿唇,语调清冷了几分,说:“你要是还纠缠,我们便去见村长。”   分家的时候见过村长,那是个讲理的人,江自流相信村长知道亲因后果后,会自有判断。   哎呀,好久没有听到江自流说这样的话了。   楚年这下不仅嘴角的弧度上扬,眼睛也弯了起来。   毕竟,有什么比自己在被人诋毁清白时,江自流无理由的站在自己这边、无条件的信任自己更开心的呢?   并且,楚年还意识到了这其实是个机会。   是的呀,这刚好是一个可以确认江自流对自己的感情的机会!   哈哈,想到这个,楚年差点没在心里笑出来。   他想楚莲一定没有想到,这次的挑拨,不仅没成功,还阴差阳错给自己创造一了机会。   也得亏楚莲想不到,要是他想到或者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楚年心里敲定了这个主意,便立刻涌上几分急切,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江自流确定下来关系。   没必要再在这里多跟麻子纠缠了。   速战速决吧。   楚年对麻子说:“彩花姐说你是个好人,我想,好人是不会愿意这样扑着一个清白的人陷害的吧?楚莲是不是在你那里哭诉了许多我欺负他的坏事?”   麻子听到楚年的话,眼珠子动了动。   楚年:“你也跟踪我不少天了,就算是在暗中观察,难道完全看不出我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麻子:“......”   “当然,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被楚莲骗。唔...让我来猜猜,楚莲是不是还给你画了很多饼?比如,报了‘我欺负他’的仇恨之后,出掉恶气,他就愿意考虑跟你成亲的事啦?”   “哦,等一下,我刚刚格局没打开,他应该不仅仅说我欺负他,肯定还说我欺负他娘,对不对?他让你这样做,其实也不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了给他娘出气呢,对不对?不然娘一直生着我的气,一不小心积郁成疾,他哪有心思嫁人呀,不得在家照顾亲娘嘛。”   楚年这一句接一句的说着,地上坐着的麻子已经不知不觉中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都要麻了。   “你......”麻子嚅嗫着嘴唇:“你你你一直也在跟踪我?”   楚年看麻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的大差不差。   他噗嗤笑了,说:“就他就那点手段,我不用在现场,闭着眼睛也能想到啊,他也就骗骗你这种老实人了。”   麻子白下去的脸重新红了起来。   他把没被大黄咬到的那只手攥成拳,对着地面狠狠来了一锤:“不可能,阿莲是那么善良,花朵一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骗我!”   楚年:“...唔,白莲花也是花。”   某种程度上倒也不算说错?   张黑牛踢踏了一下脚,不耻道:“你果然是在撒谎陷害楚年,堂堂男子汉,怎么做这么卑鄙的事情?”   麻子:“......”   麻子也知道这事做的不厚道,可......   没有说话,麻子麻麻的,一言不发,不愿意相信楚莲在骗自己。   毕竟正如楚年所说的那样,他打心底里喜欢楚莲,想跟楚莲成亲。   楚年叹了口气,说:“闹剧就闹到这吧,该收场了。你也算是个受害者,只要你答应以后不会再来偷窥我了,我就不怪你了,也不会把你带到村长那里去的。”   麻子没想到前面闹得那么凶,又是狗咬又是人打,不可开交的,现在居然就好像准备这么算了?   “你......?”   楚年冲麻子一笑。   他这样说这样做,倒也并非是完全不怪麻子。别的不说,这些日子的担心受怕可是实打实的。   楚年只是有更深一步的打算。   毕竟麻子只是个棋子,楚莲才是幕后的贼手。   楚年可算是发现了,那白莲花的心思坏的很,跟个隐形炸/弹一样,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对着自己来一下。   他得找个方法解决一下。   要他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挺好。   楚年对麻子说:“这样吧,你跟踪我被发现的事情,先不要让楚莲知道,我答应你,过几天约楚莲出来,证明给你看他到底是不是骗你。”   麻子呆滞了一下,错愕地看着楚年:“你...我...我这样,你为什么准备放过我?还想要证明给我看?”   楚年:“我看你人也不坏,不想你蒙在鼓里被骗嘛。当然,至于想不想看清楚莲的真面目,决定权在你自己手里。今天就到这吧,我也累了,你要是想看,明天就来知会我一声,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对付楚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楚年现在自己也很急。   急着确认江自流对自己的感情。   指不定他今天就要因祸得福,跟江自流把关系重新定义一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巴莎和Tibetwalker的浇水~ 第88章 心上人 不是谁人的替代品,是此生不二的唯一。   麻子显然想不到楚年会这样通情达理...不, 说通情达理都不太合适,应该是过分善良了吧?   对待一个偷窥他甚至想要伤害他的人,说算了就算了?   这实在和楚莲口中的那个恶毒哥哥的形象差距太大。   在地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 麻子心中几多挣扎, 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现在说的好听,谁知道会不会等我一走,你转头就去找村长了?我可是知道的,你们之所以能分家能搬到这儿,就是请了村长出面的。”   “不错,我们分家确实请了村长帮忙。”楚年点头。   村子里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但他们只知道村长出面帮忙分家, 却不知道真正导致雷霆分家的导火索。   导火索是楚年被绑架到山下小木屋和江四关在一起, 事关名节,村长压得很妥当。   楚年能理解麻子的怀疑忐忑, 而麻子这样,恰恰意味着他动摇了。   楚年说:“我这个人, 从来不主动招惹别人,但别人招惹我,我也绝不会忍着, 之所以分家, 是因为江家实在欺人太甚。再说了, 那可是村长啊,总不会无端向着我吧?他老人家一向是公正不阿的。至于你, 虽然你做的事也很可恶, 但你这个人跟江家的人不同,你并非存心想害我, 只是被人给骗了, 所以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话说到这份上, 纵然麻子心中诸多不安,到底还是动容了。   尤其楚年一直在强调他只是被骗了,没有觉得他是一个坏人......这让麻子心中堆积起非常微妙的感觉。   看麻子低下头不说话了,身上强撑着的那股气也泄了下来,楚年知道,这事成了。   既然成了,那赶紧算吧!   楚年说:“你自己考虑吧,考虑好要不要验证后,直接来我家知会一声就好了,我们就先回家了。”   说完,丢下衰颓在地上的麻子,楚年主动拉住江自流的手,拉着他往家走。   张黑牛还站在麻子旁边,没动,只跟楚年说了一声不跟他们一起回去了。   麻子看着张黑牛。   张黑牛也看着麻子。   四目相对,相继无言。   主要是,张黑牛没有想到楚年以身犯险来了这么一招钓鱼执法后,居然什么也没做就把人放了!   未免也太过善良了些......   可是麻子会承楚年的情吗?会就此收手,真的不再使坏了吗?   张黑牛不太放心。   “起来吧,我要亲眼跟着你回家才放心。”张黑牛对麻子说。   麻子傻眼了。   楚年都没说什么了,这张黑牛还杵在这管这么宽干什么?   张黑牛抡起拳头,老实憨厚的方脸上摆出凶恶的表情:“楚年心善,我可不心善,我可记着你了呢,要是以后再让我知道你想对楚年干浑事,我第一个揍死你!”   麻子:“......”   这到底有你什么事啊!!   ——   楚年拉着江自流往前走,一直走了好几丈远,把地上的麻子甩到老后面了,速度才慢下来。   楚年实在是有些激动。   虽然刚刚一直在钓麻子这条鱼,好准备对付楚莲,但他的心思其实早就飘到江自流身上了。   楚年的身上还披着江自流的外衫。   这是楚年在镇上给江自流买的新衣服,虽然也是成衣,但料子比楚年自己身上的好,月白色的棉料,攥在手里可比麻布柔软多了。   拢在浸满清苦药味的外衫里,楚年好像都要被江自流的气息填满了。   这使得楚年虽然激动地迫切想要跟江自流确认什么,却很难一下子清晰地说出来。   哎,面对心上人,可比面对偷窥狂难多了......   就这样,楚年和江自流并排而走,竟是各自沉默着回到了家。   进了家门,楚年思路捋的差不多了,正想抓江自流对上去时,江自流先他一步开了口。   江自流说:“阿年,有一件事,我先前并没有如实告诉你。”   江自流说这话时,眉心轻锁,眼眸坚定,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一样。   这可把楚年看得一嘀咕,问:“哪件事?”   “...就是,上次楚莲来家里的事。”江自流抿了抿唇,把那天楚莲过来家里的情形全部说给了楚年听。   全部,也就是包括了楚莲说的所有的话,包括替嫁,包括他做出的一系列不太自重的行径。   楚年听完都懵了。   什么?楚莲居然还在垂涎江自流?当初恶毒地要原身去替嫁的不正是他?   楚年问:“竟有此事?那你为什么当天没告诉我,现在才告诉我?”   说都说了,为什么当天没说的原因也没理由瞒着了,江自流如实道:“我担心你会误会。”   毕竟江自流确实跟楚莲有过婚约,楚年也确实是替嫁。   婚约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自流从前听话,不管是楚莲,还是王莲,罗莲,他都不会有异议,只会顺从的听从江家的安排。   可现在不同了,过去那个对江家还抱有感情的听话的江自流早就死了,现在的江自流是重获新生后的江自流,他这条命是楚年救回来的,他的心也全归楚年所有。   江自流注视着楚年,神色无比认真,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我不想你误会。”   楚年刚刚消化完楚莲的事,这会儿对着江自流黑漆漆的漂亮眼眸,听着他如此郑重其事,心头不禁一跳。   楚年道:“既然不想我误会,怎么现在又全都说出来了呢?”   江自流:“比起被你误会,还是安全更重要...我没有想到楚莲会做出这种事,居然会找人跟踪偷窥你......这件事其实都怪我,没有早些告诉你。”   楚年忍不住笑了。   没有笑出声,只是唇角一个劲地往上翘起。   嗨呀......   实在是,亏他还在路上一个劲地捋思路,想着要怎么样试探江自流的心思才比较好,现在看来,哪用得找他费这个功夫呀,江自流自己就送上来了。   忍住笑意,楚年眨了眨眼睛,说:“哪能怪你,楚莲喜欢你又不是你的错,真要怪的话,只能怪我确实是替嫁,是作为代替品嫁给你的,仓促又荒唐,搞得人家正主现在有点不服呢......”   “不是替代品。”江自流眉峰都要拧成一座漂亮的黛色青峰了,他上前一步,头一次在不是需要楚年搀扶的情况下跟他离的如此之近:“楚莲不是正主,阿年也不是替代,真要说的话,阿年是上天的馈赠。”   江自流语速急切,语气却郑重,近乎虔诚,弥漫出一股极强的珍视意味。   如此认真,倒是把故意逗弄江自流的楚年给激了一跳。   仿佛有细密的电流窜过脊背,楚年心间涌上一股甜蜜,一时间里无端发慌,鼻尖都有些冒汗了。   眼神飘忽了一下,楚年沉醉在江自流的双眸里,尽量稳住自己,继续开玩笑说:“你这话说的...还馈赠呢,说的我好像是什么东西似的,我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   “是人,是我的心上人。”江自流接住了楚年的话。   楚年呼吸一窒,心脏狂跳,再也没法稳住了。   江自流是告白了吗?   这是江自流在告白吗?   楚年:我都还没开始试探呢!江自流居然先一步告白了!?   伴随着快要冲破耳膜的心跳声,巨大的欢喜冲上心头,楚年背在身后的两只手紧紧搅着江自流的外衫,难得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满脑子里都是“两情相悦”这是个大字,险些就要被它们给淹没了。   江自流自然是很清楚自己说了什么的,江自流凝视着楚年,像要把楚年镌刻在自己的眼眸里一样,心跳如鼓,声如击玉,发誓许诺一般说道:“阿年是我的心上人,是我唯一夫郎。”   不是谁人的替代品。   是此生不二的唯一。   楚年手心里都萌生了一层汗,清透明亮的眼眸深暗下去许多,化成一团浓稠的糖浆琥珀一样,仰头瞅着江自流,说:“做什么强调唯一,难不成还想有第二个?”   说完楚年自己先笑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心海狂沸,难以冷静,纯属是在乱说了。   可江自流却认真,也当了真。   江自流脸色极红,病态的苍白被血色取代,连薄唇都变得殷红。   他摇了摇头,一抿唇,声线微然哑下去些:“...并非强调,只是...我可以不是你唯一的夫君,你却只会是我此生唯一的夫郎,不是任何人的代替品。”   楚年:“......”   楚年都要无语啦。   谁能想到,纯情的人告起白来,打的居然是直球!?   也就是表面看起来十足镇定罢了,实则楚年的内心早已溃不成军,就快要被江自流的直球打到天边去了!   天边全是软绵绵的粉红色云彩,把他整个包在其中,带着他三百六十度旋转,转的他眼前全是星星,脑子晕晕乎乎,都快要晃成浆糊啦。   够了够了,不能再逗了。   再逗就不是逗江自流,而是在逗自己了。   楚年实在是有点顶不住了。   尽量让身体里狂奔不止的沸腾血液冷静下来,楚年红着脸,正视江自流深邃的眼眸,清了清嗓子,说:“...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可以不是我唯一的夫君......”   纯情如江自流都打直球了,楚年还客气什么?什么试探不试探的,捋什么思路不思路的,全都抛散到九霄云外去了。楚年说:“你也是我唯一的夫君!”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梅洛的雷雷,谢谢AzureM,上官菇凉,吴雪雪雪雪,拒绝虐的追梦者的浇水! 第89章 纪念日 勾住了江自流的手。   “你也是我唯一的夫君!”   楚年声音并不算大, 可传到江自流耳朵里分外掷地有声,听到这句话,江自流就像身体里被楚年点燃了一把火, 火焰窜进五脏六腑, 沿着七经八脉一路飙到头顶。喜悦如猛火电光,烧尽自身。   红透了,两个人都红透了,尤其是江自流,白里透红,仿佛一块活色生香的暖玉。   楚年眼睛亮盈盈的, 一边欣赏美色, 一边想以后这份美...不止,以后这个人都属于自己了。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幸运又幸福,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刚好这个人也喜欢自己。   一笑后, 楚年抬起手指,戳了戳江自流的脸:“温馨提示,现在可以呼吸。”   江自流如梦初醒。   楚年笑着说:“我就说得感谢楚莲, 要不是他, 哪来的今天。”   这钓鱼执法钓的好啊。   除了钓上来麻子那条小鱼, 还意外钓上了江自流这条大的。   又说到楚莲。   刚刚互表过心意,江自流不担心楚年误会了, 但依然担忧安全问题。   江自流问:“你说要把楚莲找过来证明给麻子看, 是有什么打算吗?”   “对。”楚年点了下头。   怕江自流不理解这种做法,楚年慢慢说出了这么做的原因:   “一开始我也想把偷窥狂当场拿下, 带到村长那去的, 可谁知道他来这么一出呀, 既然这后面涉及到楚莲,那性质就不一样了。你看,麻子喜欢楚莲,就算把他带到村长那,把楚莲也叫来,到时候楚莲哭唧唧地掉眼泪说自己无辜,麻子还不得心都碎了?还不得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了?   “就算一通折腾,最终村长判定这件事是楚莲指使的,一来,楚莲是我名义上的弟弟,要是他抱着我的大腿哭喊什么‘哥哥我知道错啦’‘哥哥都是我一时糊涂你原谅我吧’之类的,村长可不就得判定这是个家务事吗?   “二来,麻子可是彩花姐鉴定过的老实人,村长万一觉得他也干不出来真正伤害人的事,折腾到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语言上把他们两个教训一顿也就完了......对楚莲来说,这又起不到什么实际作用,他只会更加记恨我,谁知道下次又要想什么花招来对付我。”   江自流没有说话。   楚年又说出自己的打算:“所以我想的是,还不如让麻子看清楚楚莲的真面目,然后我再想想招,反向拉拢麻子,让麻子一边继续给楚莲提供我这边的假情报,一边反过来帮我监视楚莲的动向,这样,我直接由明转暗,也就省得担心楚莲什么时候再用什么花招找我麻烦了。”   楚年自诩这样是最方便省心的办法,但他看江自流只是默默在听,一直都没表态,倒是表情沉下去不少。   楚年心里咯噔了一下,纠结一瞬,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心眼太多了?”   “怎么会,阿年聪慧过人,这是深思熟虑。”江自流想也没想说道。   楚年舒了一口气,同时奇怪道:“那你为什么是这种表情?这样把事情解决了,不是挺好?”   挺好...吗?   江自流沉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我之前不知道你们兄弟感情这样不好,你需得这样小心堤防他。”   楚年无疑是聪明的,利用麻子给自己筑一道防线,省去不少麻烦。可一旦楚莲发现了,气急败坏,岂不还是会继续折腾?万一变本加厉?   谁家过日子要这样时时刻刻堤防别人的坏心呢......   而且,不单单是楚莲,搬家过来后,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江自流并非全然不知。   楚年心胸开阔,不与他们计较,但作为楚年的夫君,没有办法保全楚年,不能让楚年生活在舒心的环境里,江自流心中无疑是愧疚的。   诸多事情累积到一起,又在楚莲派人偷窥的事情上爆发,江自流心里拿定了主意:他必须要尽快做些什么,保护好他的阿年。   “阿年,你等等我,我现在好起来了,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人欺负了你。”江自流深深望向楚年,保证一般道。   “等你什么呀,你要去哪里吗?”楚年有点想笑,拉住江自流的手,安抚他说:“你不用这样心事重重,我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嘛?放心吧,一般人真的没法欺负到我。”   江自流垂下眼睛,看着楚年拉住自己的手,又保证道:“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江自流有这份心,说出这种话,楚年很难不高兴。   心里暖融融的,楚年弯起眼睛笑了起来,顺着江自流的话应下:“好!”   至于好日子嘛......   这种事,不用江自流说,楚年也不会委屈了自己呀。   楚年如今手头上剩有一点钱,镇上药铺里还欠着他一大笔钱,再来他还能源源不断的挣着钱,还能愁过不上好日子?不存在的呀。   心上人两情相悦,好日子不愁,有什么比这种生活更有盼头的?   楚年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摇了下江自流的手,楚年说:“说点开心的吧,今天可是我们...咳咳,定情,的第一天,不得纪念一下?”   别老整得忧心忡忡的,开开心心地享受当下最重要。   果不其然,一说出“定情的第一天”,忧思重重的江自流脸上又隐隐爬上绯红的热度了。   楚年问:“今天是哪一天?”   古代用的是农历纪年法,还没有日历,楚年有时候记不太清日子。   江自流回答:“九月廿九。”   九月二十九。   意外的还挺吉利。   楚年更高兴了,说:“这日子好呀,那以后每年的九月廿九就作为我们的定情纪念日吧。”   江自流一怔。   显然,江自流是没有这种概念的。   楚年只笑。   他跟江自流的婚是一睁眼穿来就已经铁板钉钉的,在外人眼中,他们更一直就是一对恩爱不渝的夫夫。   所以,九月二十九,是只有他跟江自流明白的日子。   “我宣布今天晚上加餐,我要做顿大餐纪念一下。”   纪念日都定下来了,当然得庆祝一下,小小的仪式感能增添生活里的情趣。   等晚饭做好,日暮西山里,门一关,点两台灯烛,妥妥的就是烛光晚餐呀。   楚年想想就觉得美,撒开江自流的手就要去厨房里忙活。   “我来帮你。”江自流跟上楚年一起。   “纪念日”这种说辞,江自流虽然没有什么概念,可“定情”和“每年”的字眼,让他欢喜异常。   江自流的身体状态好了太多,楚年对他也就不像对待易碎瓷器那么小心翼翼了,江自流跟来要帮忙,他也乐得能做个伴。   晚上的大餐,重头是炸酱面。   酱是楚年在镇上买的几味原料,回家自己加工酿做,这么多天,酿的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开吃。   揉面,起锅,下油,炸酱......飘香四溢,灶台旁边的大黄都馋哭了。   “今天也给大黄加个餐,辛苦它受工伤了。”   偶尔让江自流打个下手,很快两菜一面一汤就出炉了。   肉沫菌菇,香蒸南瓜,炸酱面,鲜菜汤,虽然不是什么大鱼大肉,却也小有滋味。   灯烛点上,和着悄然黯去的天色,在楚年这里,一场怡然自得的小型烛光晚餐就算圆满了。   江自流每天都吃楚年做的饭,每每都会惊叹于楚年层出不穷的新意。例如这个炸酱面,看起来如此简单,味道却如此惊艳。   搁下筷子,江自流赞叹楚年:“阿年手巧,总有数不清的新主意。”   江自流吃的开心,楚年看的也开心。   楚年早就吃完放下筷子,悠悠然托着腮,说:“要不是去镇上一趟怪远的,我能天天变着花买食材给你做好吃的。”   江自流心念微动。   楚年:“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我那天从镇子上回来跟你说的面馆?”   江自流颔首:“记得,老爷子带你们去吃的。”   楚年吃完自己的,就开始想着别人家锅里的:“那家的面才是真绝味啊,我前几天有试着自己调卤来着,就想试着复刻一下他们家的味道,可怎么调都不对味,学不来。”   楚年做的饭已经很好吃了,能让他这样惦记着的,得是什么滋味?   江自流一笑:“真有这么好?”   “当然好,你肯定会喜欢。不如我们问问老爷子和马叔,看你能不能去镇上?我带你去吃!那是两口子开的店,两口子过阵子就要拆店搬走了,搬走之前你要是没尝过,我都替你遗憾。”楚年自己还好,主要是江自流爱吃面食。   江自流微笑:“不遗憾,我只喜欢吃阿年做的。”   “......”楚年一窒,脸上有点热:“...能不能行了,我这正儿八经跟你说人家面馆里的面呢。”   起身收碗,楚年快快的去把碗给洗了。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外面刮起晚风,带着萧瑟的寒意。   就是十月了,冬天要来了,还有两个月就是过年。   楚年家和别人家不一样,什么过冬的东西都没有准备,他给江自流和自己买了几件厚点的衣服,也就现在穿正好,再冷些就不行了,而过冬的冬袄冬鞋还没有做。   是得跟江自流去趟镇上,做几身过冬的衣服鞋,再买些用得上的东西。   洗完碗出来后,寒风里夹杂了些小雨点,竟是下雨了。   楚年把晾在外面的咸肉收进了家里,挂在堂屋的墙上,叫了大黄回家,便插上门,准备洗漱歇下了。   等两人躺到床上睡下的时候,外面酝酿的小雨点变成了大雨,掉下来砸在窗柩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楚年心说下得这么大,别是要打雷吧。   刚一想完,就听外面轰隆一声响,真的炸出道惊雷。金紫的闪电在天上滑过,把窗户纸都短暂照亮了。   楚年想起之前的事,眨了眨眼睛,往江自流那边靠去了些,歪过头问他:“阿流,你怕打雷吗?”   江自流也侧过脸看楚年。   在惊雷响起的那一刻,江自流同样想起了上一次的雷雨夜。那时还在江家,半夜惊雷暴雨,他咳得厉害,楚年攥住他的手,余温热他睡了一夜。   闪电又起,白色的光把楚年的脸照的清明,印出他清澄的眼眸,江自流看着,心里突然就爬上了痒意。   “不怕。”江自流低声说。   什么?不怕?上次不还是挺怕的?   楚年还在想雷雨下的挺好,给他们的定情之日助助兴,他正好寻个由头,去拉江自流的手一起睡。   今天是拉手,明天就能是抱抱,美人在侧,还是自己的美人,谁能不动心?   可江自流说不怕,楚年就有点乱了。   楚年沉默:要不...打直球?   反正是自己的人,想拉个手想抱抱怎么了!   大不了就是看江自流害羞嘛。   别说,看美人害羞......咳咳,也挺带感的。   正想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嗡动,身旁江自流动了一下。   江自流睡觉一向规矩,此时侧卧过来,完全地面对着楚年,像一座压过来的小山,将楚年罩在了他与墙之间。   可也仅是侧过来,没了下一步的动静。   惊雷闪电不太行,响了两下后就没再响了,只剩下啪啪作响的大雨还在哗哗下。   昏暗中,楚年和江自流四目相视。   就在楚年要主动开口之前,他听到江自流说:   “可以怕。”   然后,楚年的手指边缘贴过来了江自流的手。   只是贴着,又像没有贴到,若即若离,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像是等着楚年做选择,完完全全把选择权交给了楚年。   楚年心里好笑的不行。   还是纯情!   这个时代的男人这么可爱的嘛!   那还客气什么?   楚年翘唇一笑,勾住了江自流的手。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微光的雷雷,谢谢沈秋寒,Tammie,微光的浇水~ 第90章 二更 要抱着睡   黑夜里谁也没有说话, 就着雨声,只有窸窣的碎响。   楚年开始只是勾住了江自流的一根手指,他指节往下一弯, 两根手指便勾缠到了一起, 然后才慢慢向前,手心覆盖到江自流的整只手背,这样,他手心的温度就和江自流手背的温度融合到了一起了。   江自流的体温要偏低一点,楚年握着他的手,摩挲他骨节分明的指节, 就像在把玩一把温润的好玉。   然而还没待怎么摸, 窗外又是一道惊雷炸响,白紫色的光闪过, 与此同时江自流手腕一抬,须臾间改把楚年的手攥进了自己的手心。   攥得还挺紧, 楚年的手动弹不得了。   楚年眨了眨眼:干嘛?不让摸着玩?   江自流紧紧攥着楚年的手。   小小的手,能抓鱼采药,无所不能, 却异乎寻常的软, 玩着自己骨节时, 仿佛是猫爪在轻轻地挠......   江自流呼吸有些紧,哑声对楚年说:“睡觉吧。”   楚年差点没笑出声。   这就不行了?这就不行了吗?这才哪到哪!   楚年一点也不听话, 屈起指尖, 小拇指轻轻扫着江自流的掌心。   江自流不禁握他握得更用劲了些,又低低唤他名字:“阿年......”   不堪其扰又无可奈何似的, 连声线都沉下去了。   楚年眼眸闪烁着, 终于没再作弄江自流。   可是他好喜欢这样的江自流啊, 喜欢的不行,只是拉个手根本都不能平复胸腔里快要溢出来的喜欢。   短暂的乖巧安静后,楚年忽地问:“阿流,你难道只喜欢平躺一种姿势吗?”   江自流:“......?”   “江家肯定没有人教你这些礼仪,难不成你都是从书上学来的?”楚年问。   江自流顿了一顿,慢慢说:“夫子曾教导过,君子当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睡有睡相。”   楚年听了一笑,翻身一滚,滚到了江自流旁边。   只差一点,楚年就能埋进江自流怀里。   楚年慢吞吞地说:“那,夫子有没有教导过,君子有了夫郎之后,该是什么相?”   江自流:“......!”   楚年这话说完,手掌一痛,能明显感觉江自流有一瞬的无所适从,用力地捏紧了自己的手,连带着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都高了不少。   楚年再也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   江自流只能叫楚年的名字。   “不逗你了,睡觉吧。”楚年也不忍心真把人臊的狠了,毕竟这才是确定心意的第一天,夫君如此纯情,还是别吓到他了吧。   于是楚年真的没有再动,安静躺在江自流身边。   不过,仍是离得极近,只差一点点就能埋进江自流怀里。   嘴角弯弯,楚年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没过多久,还没等楚年的睡意浮上来,江自流动了。江自流重新侧过身,用另一只手虚虚扶住楚年的肩膀,将楚年往自己怀里带去。   楚年没有睁眼,但唇角的笑意却愈发深了。   可江自流也只是这样虚虚地抚搭着楚年,没有更近一步的举动。   楚年觉得江自流真是纯到无可救药,抱都抱上了,抱的实在一点不行吗?这样难得手不会累吗?   哭笑不得的,还是得楚年自己开口:“那个...我身上不烫手的。”   江自流沉默一晌,什么话也没说。   但手掌却慢慢搭到楚年肩头,贴实了。   楚年好笑的不行。   他觉得江自流就是在等自己发话,只有自己发话了,应允了,他才会真的触碰自己。   现在是这样,难道,等以后那啥啥......也要自己一句一句的准许,亲自请他进来不成?   救命呀,不会吧?   就算自己再能主动,真到了那一步也会不好意思的好么!   楚年忍不住用脑袋狠狠蹭了一下江自流的下巴:“阿流,你也太乖了!”   江自流垂下眼睫,盖住了燎着暗火的眼眸。   他想他其实没有楚年觉得的这么‘乖’,事实上他并非第一次抱着楚年入睡,只是,那一次楚年不知道罢了......   江自流绝非是不想紧紧抱住楚年,可楚年这样小,又这样软,就像一块柔韧的年糕,光是钳住他的手腕都会在上面留下握痕,万一稍微一使劲把他弄疼了.....   江自流更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就使了劲......   两人各怀心思,谁都是初次心动,初次和心爱的人相依相偎。   楚年终究是被自己的想入非非搞得也有点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轻声说了一句“晚安”,便倚靠在江自流怀里,听着窗外雨声,听着耳边心跳声,蓄着睡意,把自己交托给了睡眠,甜甜睡去。   等江自流感受到怀里的人不再动了,呼吸也变得绵长清幽下来,身体才没再这么僵硬。   短暂的静默后,江自流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攥住楚年手的那只手轻轻松了开来。   江自流换了个姿势,改将楚年整个圈在双臂之间,揽近自己的心口,下巴轻抵在楚年头顶。   楚年睡着了,江自流的动作才大了些,珍视又克制,亲密无间地抱紧了人,慢慢睡去。   ——   次日一早,楚年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惺忪睁开睡眼,楚年发现江自流已不在床上。他拿手摸了一下被窝,那块被窝都冷了。看来江自流起来已经有一会儿了。   “起来这么早干啥......”楚年打了个哈欠,惬意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一坐起来,五感跟着苏醒,楚年闻到空气里的味道。   有粥的香味,有药的苦味,两者混在一起,丝丝缕缕,直往他鼻子里钻。   江自流竟然又下床做早饭了,而且还把药也给煎了。   这以前都是楚年的活,但自从江自流身体好起来,就总会主动承担这些活。   其实煮个早饭煎个药而已,并不是多麻烦多累人的活,楚年做习惯了后,手脚可麻利了,根本不怎么费劲。   可江自流似乎是不想自己累着,总是愿意主动分担。   事是小事,但心里总归是非常慰贴,有一种被人呵护爱着的感觉。   刚起来就心情愉悦,楚年换好衣服,打了水洗漱,然后过去厨房。   看到楚年起来了,江自流抬起头,对他浅浅展露出一抹清笑,指着晾在灶上的一碗白粥:“起了?粥已经盛好,这会儿该不烫了,正好吃。”   昨夜一场大雨不知何时停的,这会儿地上积着水,天上却已放晴,太阳在云层里,只露出一半的脸,温度不高,还有风,但也不冷,雨后湿润的泥土味颇重。   楚年狠狠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跨过积水,跳到江自流身边,抓住他的手,问:“怎么不给自己也盛一碗?你不吃呀?”   说来也是,不仅是粥,水也是,江自流很喜欢给他提前倒好晾着,这习惯楚年也不知道江自流是怎么养成的。   好像是从分家后,在罗家时,江自流初步恢复了自理能力后就有了这样的习惯?   江自流说:“我喜欢吃烫一点的。”   从前在江家时,江自流打小就只能吃到残羹剩饭。残羹剩饭分到他手里时,总是又凉又硬了,难以下咽......   后来江自流便喜欢吃一些热腾腾的东西,格外喜欢吃汤面也是这个缘故。   但楚年明显不同,在江家时,仅有的两次吃到热腾腾的鸡蛋羹和鸡汤,楚年明明饿极,都还要用勺子一勺一勺吹得温了才往嘴里送。   想来,是小猫舌头一样,怕烫的。   江自流记下楚年的习性,便习惯了什么都要替楚年先盛出来晾温,这样楚年来了,便能直接吃喝了。   楚年把碗捧到屋里桌子坐下,江自流也给自己盛了热粥,过来跟楚年一起吃。   两人吃完早饭,江自流说:“昨夜下了雨,阿年今天不去山上了吧?”   楚年点头:“嗯,雨后积水重呢,去不了了。”   江自流问:“那可要一起去罗老爷子家?”   楚年眼皮一跳,忙问:“你不舒服吗?”   “没有,我一切都好。只是,你昨日不是想要问老爷子看我能不能出去镇上吗?我也想问一问。”江自流解释。   江自流自觉身体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行动间也愈发无碍,去镇上大抵不成问题,但还是要去问一下得个准话才好。   而且...还有一件事,他想找罗英卓。   楚年想起来了,点了头:“对,差点忘了。那一会儿收拾一下我们就过去吧。家里的酱都发酵好了,我正好给老爷子他们送过去些尝尝。”   “好。”江自流微笑应下。   ... ...   收拾妥当后,楚年拎上装点好的自酿酱,准备跟江自流一起去罗德山家。   但才出门,土屋旁边传来低低的声音,在叫楚年的名字。   声音很有辨识度,是张彩花。   就是张彩花不像平日里那样中气十足的说话,叫楚年时,故意压低了嗓子,跟要进行什么秘密交易似的。   还挺神秘兮兮。   楚年不知道这是闹哪一出,让江自流关门,他则过去墙边去见张彩花。   过去墙边,张彩花站在墙那儿,面对着墙,低垂着头,就跟犯了错被人惩罚面壁似的。   楚年看得好笑,问:“彩花姐,你在我们家外面罚站干什么呀?”   张彩花没有回头,双手捧着脸,急得跺脚:“才不是!哎呀...楚年,我是没脸见人了!”   是真的急,急中还带着伤心,嗓子里都快憋出哭腔了。   楚年看她这样子,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忙靠近过去问:“怎么了彩花姐?”   张彩花抬起了头,但还是捂着脸,只有指缝张开一点点,露出一双眼睛。   眼睛红通通的,居然还是真的哭过。   楚年很难想象谁能把张彩花给气哭,忙问:“发生什么事了?你讲给我听,我来给你出主意!”   朋友有事,他可不能坐视不理!   此时江自流关好了门,也往这边过来。   看到江自流,张彩花往后退了一步,呜呜着说:“楚年,我只想跟你讲......”   楚年看了眼张彩花,又回头看了眼江自流,想了想,把手里的酱拿给江自流,说:“阿流,你先过去吧,我等会儿再过去。”   张彩花一看楚年是有事在身上的,忙又说:“你们既然有事,那就算了,我、我、我也不是很急。”   说不是很急,其实又带上了哭腔。   楚年跟江自流说了两句,让江自流先过去罗家,然后转身回到张彩花身边,扶住她说:“不打紧,没什么急事。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你来家里坐下慢慢跟我讲吧。”   楚年把张彩花带到了家里。   虽然从墙边到家里就几步路的距离,可张彩花一直用手捂着脸,不曾放下来过。就连进到了楚年家里后,也没有放下来。   楚年觉得有些怪异,再一想她刚才说的“没脸见人了”,头脑里闪过一个想法,不太确定地问:“...彩花姐,你是脸上怎么了吗?”   听到楚年的问话,张彩花伤心地吭叽了一声。   看来就是脸上出了问题了。   楚年把门关上,拉着张彩花来到窗边,对她说:“把手放下来吧,总得让我先看看吧?”   张彩花死死捂着脸,一个劲地摇头。   楚年无奈:“你不给我看,我没法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呀。”   张彩花毕竟是个爱美的女孩子,脸上破了相,对她的打击还是很大的,楚年只能细声地哄她。   哄了一会儿,把张彩花哄得好些了,愿意把手拿下来了,楚年看到了她脸上的情形。   这一看,楚年是倒吸一口凉气啊!   楚年震惊:“我也就昨天一天没见着你吧?你脸上怎么就这样了?!”   张彩花满脸都是小红包!   小红包一个接一个,密恐见了都要害怕。   而且张彩花应该是自己想过办法的,使劲地用水洗过搓过,又总用手在上面摸着捂着,所以小红包们全都有点肿,这就显得整张脸都很肿......可谓惨不忍睹,难怪说没脸见人了。   楚年被张彩花的脸吓到,张彩花则被楚年看到自己脸的反应吓到,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几息之后,张彩花红通通的眼睛里涨满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眼泪。   看到人哭了,楚年赶紧又得哄:“别哭别哭,眼泪是咸的,流到脸上小心发炎!”   虽然不知道发炎是什么,可听起来吓人,张彩花不敢哭了。   可眼泪哪是说收就能收的,张彩花只好又捂住脸,不让眼泪打到脸上。   楚年只得又说:“手也不能摸!”   这也不行,那也不能......   张彩花伤心的不行,根本控制不住眼泪,哭着说:“那怎么办呀!我该不会一辈子都这样了吧?我没脸见人了呀!”   楚年:“......”   脸上变成这样了是很惨,但还是得先知道是怎么弄的。   楚年问:“发出了什么?你是吃了什么?还是被什么咬了?”   楚年觉得这多半是过敏,得先知道是什么东西过敏了。   张彩花哭哭咧咧地说:“我...我不知道呀!”   就是因为不知道,张彩花才急得乱哭。   楚年安慰着她,耐心问她这几日都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以前没做的。   张彩花一一回答。   一问一答的,最后楚年得出结论,罪魁祸首可能是镇上买回来的那盒胭脂,梨白。   这下楚年可坐不住了。   那盒胭脂还是他送给张彩花的,结果张彩花用了后,脸变成这样了!?   张彩花却不觉得梨白有什么问题,哭哭咧咧的说:“其实好几天前脸上就长了几个红包,但把梨白往脸上一涂,就能把包盖住看不见,所以我一开始没太当一回事,觉得过两天它们应该能自己消下去......可,可是谁知道!过了两天不仅没有消下去,还越来越多!我,我很害怕,就只能用手抠,越抠就......”   “哎,那就是梨白没跑了!”楚年叹气。   肯定是梨白啊!   梨白是胭脂,当然能遮盖住脸上起的包,但包若就是因梨白而起,再往上涂梨白,可不就是火上加油,愈演愈烈吗!   张彩花哭得更大声了:“那、那现在怎么办啊?”   叹了口气,楚年说:“走吧,我们去罗老爷子家吧,去让老爷子和马叔给你看看。”   张彩花一听要出门,还是往罗家那边跑,去要途径半个村子呢,立时呜呜着不太情愿:“可是我的脸都这样了,还怎么出门啊?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我还怎么做人......”   楚年:“那也得去呀!脸都这样了,已经不能自然消肿了,必须得好好处理!”   张彩花:“那我回趟家,再用梨白遮一遮......”   “......”楚年无语了,拦住就要往家跑的张彩花:“我服了你了!都这样了你还敢用梨白?快别用了!就用清水洗一把脸,然后跟我走。”   张彩花被拦在原地,扭捏着不愿意:“呜呜呜,可我不想这样出门......好楚年,你这么厉害,能不能你帮我治好我的脸?”   楚年傻眼了:“我哪会治啊,我就会采采药,你还真当我是郎中了?”   张彩花拽着楚年的手,还在试图挣扎:“那,那能不能你去帮我问问罗老爷子该怎么治才行?我真的是打死都不想出去一步!”   楚年:“......”   “望闻问切,肯定得亲自给郎中看过才行啊。”楚年知道张彩花要脸,不想让人看到她这个样子,但拖下去脸又不能自己好了,他只能劝。   劝了好一会儿,可算把张彩花劝动了。   张彩花说:“那我回去找个东西,把我的脸挡起来,呜呜......”   这大概是张彩花最后的倔强了。   楚年心疼地应允了:“...好,你去吧,我在家等你。”   张彩花回了家。   楚年在家等。   等啊等,左等右等,一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张彩花还没过来!   别说是回家找个东西挡脸,就算是洗澡化妆都该弄完了吧!   楚年担心张彩花找来找去,怎么都克服不了心理障碍,最后还是涂了梨白遮盖,赶紧出了家门,寻到她家里。   到了张彩花家里,楚年看到张彩花可怜兮兮地蹲在床头地上,双臂环抱住膝盖,头埋在胳膊里,止不住地呜呜直哭。   再一看她床上,堆满了衣服和布料。   估计是全都用来盖脸试过,但怎么都克服不了自己心里那关,着急又害怕,一崩溃,就...就自抱自泣了。   楚年:“......”   楚年浅叹了一口气,反思可能也是自己刚才说的太严重了。   彩花姐本来就很害怕伤心了,自己还说得那么吓人,跟雪上加霜似的。   走去张彩花身前,楚年也蹲下身子,开始小声地劝她说:“对不起啊彩花姐,我刚才可能说的有点太严重了,其实你这个脸很好治的,上了药后顶多就是丑几天,丑几天完了就能恢复的。”   张彩花:“呜呜呜。”   楚年:“...真的!再说你本来就很好看,英姿飒爽的,就算脸肿了也好看!”   张彩花:“呜呜呜呜呜!!”   楚年:“......”   紧哄慢哄,哄到张彩花哭累了,楚年才算勉强把人给哄好了。   张彩花换了身最好看的衣服穿上,可算是克服障碍,愿意跟楚年一块去罗老爷子家了。   然而,谁知道两个人刚出门往外走没多久,连土屋前面的那条村道都没走到,就迎面撞见了回来的江自流。   见到人来了,就算是楚年的夫君,张彩花也不能接受,她急急忙忙转过身去,捂着脸,不想被看见脸。   楚年上前一步,朝江自流迎过去,奇怪道:“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说了一会儿过去吗?”   江自流看出张彩花今日奇怪,似是不愿见人,体贴地自发侧过身没有看她,回答楚年说:“老爷子不在家,马叔也不在家,我只跟罗兄见了一面,说了两句话,便回来了。”   “啊?不在家?”楚年还想带张彩花去看脸,一听两人都不在家,忙问:“你有没有问他们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江自流说:“罗兄说老爷子被请去镇上有事,要忙个几天才得闲回来,马叔是去隔壁村给人问诊了。”   楚年:“......”   楚年心说这不完了么?   老爷子几天不回来,马叔去隔壁村问诊少说也得两天......这这这?彩花姐的脸怎么弄?   张彩花:“呜呜呜呜呜!”   白出来了呀!   早知道在家多哭一会儿就不用出来丢人了呀!   看到张彩花捂着脸在后面哭,还越哭越伤心,江自流环顾了下四周,说:“先带彩花姐回家吧?”   楚年麻着脸,点了下头。 第91章 万字 就这么喜欢我?   张彩花不愿意让楚年意外的人看到自己的脸, 所以江自流先回了家,楚年跟随张彩花去了她家里。   到了家里,不用怕被人看到了, 张彩花明显放松了一些。   但有什么用?脸又不会自己好起来。老爷子和马叔都不在村里, 楚年很是发愁。   张彩花的脸不光是红肿难看,她还会疼,又疼又痒,每一个包都像是蚊子叮出来的,难受得她总想用手去抠。   楚年当然不能让她抠,只得烧了温水, 用干净的水给她洗洗。   可洗洗也只能是暂时缓解难受, 张彩花伤心的呜呜:“昨天还没有这么难受,今天早上起来就这样了...你说明天会不会变得更加没法见人啊?”   楚年:“......”   楚年既不敢说重了吓唬张彩花, 又不敢保证明天不会更坏,一时间里, 沉默了。   沉默有时候比说话更吓人。   张彩花又啪嗒啪嗒掉眼泪了。   楚年陪了张彩花一会儿,安慰了她一些话,又嘱咐她千万别再拿手去摸脸, 难受就用清水洗洗, 然后回了家。   回到家, 江自流正坐在堂屋的桌前看一卷书。   屋子很小,前后门都是开的, 天光透进屋内, 还算明亮,美人捧书而坐, 实在赏心悦目。   楚年往江自流那走, 说:“要不去门口看吧, 门口光线好,不伤眼睛。”   走近了,楚年才发现这本书是他之前没见过的。   想到江自流是从罗老爷子家回来的,还见过了罗英卓,楚年问:“你找罗英卓借书啦?”   再一看,才发现也不是书,是手抄册子。   跟老爷子自己编撰医书一样,这也是谁人手写编撰而成的一本手抄本,上面多是书文,也有朱砂批注的痕迹。   楚年觉得稀奇,问:“这是什么?该不会是罗英卓自己写的吧?”   在楚年的映像里,罗英卓可是丁点都不爱学习的,居然会这么老老实实工工整整写一整本册子,还用不同颜色的墨笔标注?   江自流合上了册子,说:“这是罗兄多年前的课业。”   “多年前的课业?”   楚年琢磨了一下,意思就是作业本?   他问:“你看罗英卓的课业干什么?”   江自流抿了下唇,说:“罗兄是考过童生的人,这些课业,我借来看看。”   楚年听了心念一动,脑海里跑过些想法,不确定的问:“你也想考童生?”   江自流没说话,只是掀起眼皮看向楚年,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眸,含着星子似的明亮闪烁。   “想还是不想呀。”楚年笑着问江自流。   江自流点了一下头。   “很好啊!想就考!”这还是楚年第一次听到江自流想要做什么事情,想也没想就支持了。   江自流其实猜到楚年会支持他的想法,但真看到楚年毫不犹豫地表态了,心里还是升腾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江自流说:“只是想,未必能考得上。”   “这不是才刚开始嘛,做什么这么快就想考不考得上的问题,先享受过程就好了。”楚年笑着说。   对于江自流想考童生这件事,楚年虽是刚刚知道,却并不意外。   江自流本来就聪明好学,喜好诗文书籍,德行也不比那些从小就被送去教育的子弟差,在楚年看来,这就是妥妥的一个野生小知识分子。   这样的江自流,有想读书考功名的想法,一点也不奇怪。   楚年很为江自流高兴:“一个人有想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做想做的事本身就是一种快乐,你就享受好了,不要急着担心结果!”   有一说一,古代科考,那还是相当难的。   这十里八乡的村子里,读书识字的有些,但考上功名的可就寥寥无几了,听说好像最近些年,考上童生的就只有罗英卓一个。   而罗英卓这家庭条件,可不是一般村民能比得起的,罗老爷子没少在他学习上投入资金。   所以楚年不想江自流有太大压力。   江自流被楚年的一番话说的有些动容。   江自流虽然知道楚年应该会支持自己,却也做好了被楚年问“怎么突然想要科考”的准备,连措辞都在心里准备好了。   可楚年没有问,一句都没有问,只是笑着说要他享受过程。   江自流很难不动容。   事实上,江自流决心要靠科举考童生,并非是他有多想去做这件事,而是他需要童生这个身份。   他想要保护楚年,想要让楚年可以不被是非包围,不被心怀不轨的人惦记,不用整天提防着这个提防着那个过日子。   他说让楚年等他,给楚年好日子过,这些都不是用嘴巴说完了就可以了,是要真的去做的。   而江自流唯一能想到的途径,就是去科考。   只有考取到童生的身份,获得大家的尊重,他才能用自己的力量保护楚年。   高兴归高兴,高兴完了,楚年再看看江自流手里的册子,说:“就是没想到,罗英卓对你这么好说话呢?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江自流:“......”   江自流本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去找罗英卓的,毕竟,他上次才刚刚拒绝了帮罗英卓做课业的要求,这会儿去找他借阅,多少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罗英卓是又提出了同样的要求,江自流依然是没有答应。   江自流虽然想要罗英卓的帮助,却不能放弃自己的底线,做出害了罗英卓的事。   本以为二次拒绝,会惹得罗英卓不高兴,借阅之事多半是凉了,谁知罗英卓还是把册子借给了自己。   楚年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看江自流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是罗英卓这人就是看人下菜碟!   自己找他借个什么或者帮个什么,都得是交换的,也就是故事够多,够换。   到了江自流这,好嘛,二话不说就帮了借了。   不过罗英卓愿意帮忙,楚年还是很感激的。   只是,江自流真要是想考试,光靠罗英卓帮忙也不够呀。   现在还只是个开始,可能需要的不多,但往后,书啊纸啊笔啊墨啊的,都得常常用得着......   得挣钱!   楚年眼睛亮晶晶的,心说还是要想办法多挣钱!   ... ...   江自流是有午睡的习惯的,但楚年没有,下午时分,江自流午睡时,楚年没什么事干,又担心不知张彩花那边怎么样了,便出了家门,再次去了张彩花家。   等到张彩花家一看,好家伙,短短半天的功夫,张彩花的脸好像又肿了些?   “彩花姐,你是不是又抠脸了?”楚年皱着眉头问。   张彩花摇头否认了:“没有啊,你不是说再用手摸,脸上的包可能会变得更吓人嘛,我哪里还敢摸,痒得不行的时候我都是洗脸的,冷水也洗,热水也洗,就恨不得把脸泡在水里了!”   楚年:“......”   没等楚年说什么,张彩花脸上难受的不行,又跑去打水洗脸了。   楚年一看,脸盆支在凳子上,凳子底下的那块凹凸不平的地面都汪出一堆水了!   这也不是个事啊......   老爷子和马叔他们几天不回来,张彩花还能几天都这样靠洗脸缓解吗?   就算张彩花愿意洗,脸也未必受得了。   可不,正想着呢,张彩花边洗脸就边斯斯抽气。   楚年凑过去一看,是张彩花脸上一块包破了,出血了。   楚年:“......”   张彩花很快也发现自己的脸破了,实在是,清水盆里飘出血花,很难不引人注目。   “我的脸破了!?”见了血,张彩花大惊失色:“怎么办怎么办?脸破了会不会留疤?楚年,你得救救我啊!”   楚年:“......”   张彩花抬起手,想要往脸上破了的地方摸,但又不敢摸,抬起放下,放下抬起,急得团团直转,最后拉住楚年的胳膊,带着哭腔哀求:“楚年,你救救我吧,你常常跟在老爷子身边,肯定会一点医术的吧?你帮我治治脸吧!不然我真担心撑不到几天后老爷子他们回来啊!”   看到张彩花这样,楚年也很难受着急,怎么偏偏老爷子和马叔这时候都出去了呢。   张彩花的脸上还在流着血,肿起来的包一个比一个红,她眼里还含着泪水,看起来又可怕又可怜,完全没了以往英姿勃发的飒爽样子。   楚年不忍心张彩花这么痛苦,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脸,脑子里飞速旋转,想来想去,想这说到底就是化妆品用的不对引起的过敏,按照现代的尝试来处理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   急火烧心,张彩花没有错过楚年的犹豫。她抓紧了楚年,就像抓住了一根稻草:“楚年,你肯定可以的,你夫君病得那么重,到了你这都好了,我的脸到了你这肯定也能好的!”   楚年:“这能是一回事嘛!!”   但楚年也确实动摇了,说:“要不,我先给你敷个草药?”   “!!!”张彩花:“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行!”   楚年苦笑。   他哪行!他可不懂医术!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张彩花这张脸是发炎了,那还能怎么着,先消炎呗!   激进的治疗楚年是不敢的,他也只敢用自己这些日子来对草药的了解,给张彩花缓解一下痛苦。   下定决心,楚年说:“那......你来我家吧,我拿草药给你敷一敷。”   张彩花有点犹豫:“能不能在我家敷?你夫君还在家呢......”   脸成这样,张彩花哪愿意见人,更何况是见到楚年夫君那样好看的人。   “没事,他在房里睡觉呢,起来也是看书,我们去小屋弄,不会让他看见的。”楚年还是要带张彩花过去:“去我家弄方便些。”   “...那好吧。”张彩花妥协了。   于是楚年把张彩花带到家里去,让她躺上了小屋里的那张床,他则去翻弄药材。   天天上山采药,草药筐里正好就有清热的草药,多少是带点消炎作用的。   楚年把草药拿出来,去了厨房,用擀面杖把药草细细捣碎,弄成糊糊状盛在碗里,端着去了小屋。   张彩花躺在床上,忐忑不安地等了半天,等到楚年端来了一碗绿色的糊糊,闻着浓郁清爽的草本清香,既害怕又期待,看看楚年,看看药碗,不安分地支起身子。   “别动,我要开始给你敷药了。”楚年按住张彩花,在床头坐下,就要给她敷脸了。   楚年这也没有什么专业的用具,给张彩花涂脸,只能用厨房里的小瓷勺。小瓷勺蘸进糊糊状的草药里,用勺背勾上来一些,对着张彩花的脸就往上涂。   第一勺上去,冰冰凉凉的触感贴到脸上,又冰又痒,张彩花不禁低低叫喊了一声。   “疼吗?”楚年听见了,有点不安,没敢立刻下第二勺。   “...舒服,继续。”张彩花期盼地看着楚年。   楚年稍微定了下心,继续给她脸上涂草药。   一开始涂还有点不顺手,但涂了半张脸之后,慢慢就顺了,剩下的半边脸很快就涂抹完了。   这下,张彩花整张脸上都是绿色的草药糊糊,碧绿一片,就像......敷了一张海藻面膜。   楚年:“......”   狠狠沉默了一下,楚年问张彩花:“感觉怎么样?”   “有点凉,还有点痒,但更多的是舒服,比用水洗舒服多了。”张彩花说出自己的感受。   这描述,更像在说敷面膜的体验了。   楚年到底不是郎中,也没有太多的医药知识,所以只能按照敷面膜的理论,让张彩花这么敷着敷了一刻钟。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楚年取下张彩花脸上的草药,打来温水,让她洗了一遍脸。   张彩花洗完脸,神清气爽,比起之前在家丧了吧唧哭哭啼啼的样子精神了不少。   “好厉害啊楚年,我的脸真的没有那么难受了。”张彩花很高兴,她就知道楚年会有办法!   “草药有清热祛毒的功效,你才敷过,当然是舒服的,等过了会儿,估计还是会难受。”楚年给张彩花打预防针。   张彩花的脸过敏的这样严重,如果是放到现代,就算吃药打点滴,也得一个星期才能好吧。   不过古代这个用药,是直接用到她脸上的,又是完完全全的草药精华,具体作用会怎么样,楚年也不清楚。   “我晚上还要来找你敷脸吗?”张彩花问。   楚年纠结了一下,说:“...来吧,这药挺温和的,又只敷一刻钟,试试看吧。”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啊,郎中不在的日子里,他来充数,胆大到无证上岗给人弄脸了!   因为用了药的缘故,脸上也没那么难受了,张彩花情绪稳定了许多,就开始担心起她那盒梨白了。   她问:“你说我的脸是用胭脂用的,那我以后不能再用胭脂了吗?”   楚年:“其他的胭脂不好说,但梨白肯定是不能用了。”   “呜呜,可是我才用一点点,还剩那么多,不能用了多浪费啊......”   “以后再买其他胭脂吧。”   “胭脂那么贵,我哪里买得起......”   “胭脂嘛,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你本来就很美,不用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其他姑娘都在用,哪有姑娘不喜欢胭脂的?哥儿也喜欢啊,你不喜欢吗?”   “喜欢归喜欢,喜欢的代价是脸肿了可就不划算了呀。”   “哎,怎么别人用了就不会脸肿呢,别人用了都是漂漂亮亮的,只有我,用了反而变成丑八怪...我该不会真的是像别人说的那样,天生命贱,不配好的东西吧......”   楚年:“......”   这越安慰,张彩花倒是越伤心了。   “是这个胭脂配不上你,放心吧彩花姐,以后一定能找到你用了不会过敏的胭脂的!”   “真的吗?”   “真的。”楚年想了想,说:“其实要想知道会不会过敏也简单,下次先不要往脸上涂,先涂手上试试就知道了。”   “......怎么试?买回来试吗?要是买回来的都过敏怎么办,买了可就不能退了,胭脂那么贵,我这家底,哪里折腾的起!”   张彩花本来都要被安慰好了,楚年这最后一句又让她心中戚戚了。   楚年:“......”   哎。   楚年叹气。   张彩花说的也不无道理。   一来,胭脂确实太贵了,二来,就是因为太贵了,胭脂铺子里可不兴让人试了再买,三来,能买得起胭脂的本身就是家底殷实的小姐们,她们买回去可以自己随便试,别说是过敏这么严重的问题,就算是不喜欢,也能随手丢了都不心疼。   要是胭脂能便宜亲民点就好了。   要是能便宜亲民点,买胭脂的人也会更多吧。   “家里有人吗?”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楚年和张彩花对视一眼,收了心思。   张彩花连忙背过身,不敢见人,楚年示意她等等,自己起身往外走去。   楚年记得这声音:麻子。   出来后,麻子站在楚年家门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攥着手,疙疙瘩瘩的脸皱着,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楚年知道,麻子这是来给自己答案了。   这让楚年很高兴。   毕竟对付楚莲的方法想的再好,也得有麻子这一环节存在,要是麻子不愿意,不配合,计划就不成立。   “进来坐吧。”楚年客气地请麻子来家里坐。   麻子看楚年这样客气,一副尽释前嫌的大度模样,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做过的那些过分事,心中里划过一丝不自在。   “...不用进去了,就在这里说好了。”   “也行。”楚年随他意愿,点了点头。   “阿年。”江自流也出来了。   “你起了?不睡了吗?”楚年转身看向江自流。   江自流嗯了一声。   听到麻子的声音江自流就醒了。他哪里放心楚年单独跟麻子待着,连忙起来,出来跟楚年一起。   江自流站在楚年身边,视线给到麻子身上,麻子对上江自流的眼神,心里的不自在感觉更重了。   不想多待,麻子直截了当地说:“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我回去后想了很久,想来想去,决定听你的。”   “你能相信我,我很高兴。”楚年对麻子露出笑容。   麻子:“......”   麻子:“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我还没有听到阿莲是怎么说的,不算相信你,也还没有完全相信阿莲是在骗我。”   “了解。”楚年还是微笑,“等他过来,我会让你知道真相的。”   这点自信楚年还是有的。   “那我走了。”表完态,麻子转身要走。   楚年叫住他:“等等,把楚莲叫过来,得靠你。”   “靠我?”麻子闻言转身,表情变得古怪了些。   楚年微笑。   这还没拉人入伙加入阵营,就已经用上了。   整挺好,也当是提前让麻子习惯习惯了。   楚年说:“楚莲又不是傻子,我跟他早就井水不犯河水,没有理由请他来我家做客,真要是我平白无故去请他,他肯定会觉得蹊跷。”   麻子:“...那你要我怎么做?阿莲可不知道我的事已经被你发现了。”   “很好做。”楚年教他:“你就按照你一贯跟楚莲通风报信的习惯,去告诉他,我最近跟我夫君在家吵架,吵了好几天了,越吵越凶,现在我夫君已经受不了我,想要休了我了。”   江自流猛地看向楚年:“???”   麻子嘴角抽了抽:“......”   楚年眨眨眼:“信我,你这么一说,他保准就会自己麻溜地跑过来看我笑话了。”   麻子沉默一瞬:“...阿莲不是这样的人。”   楚年笑:“那不正好,借这个机会,你自己就可以重新初步认识到楚莲的真面目。”   麻子:“......”   楚年提醒麻子:“你正常点说,可别叫楚莲看出端倪。”   麻子:“......”   捏紧了拳头,麻子心中天人交战。   楚年耐心等他。   想认清楚莲有没有说谎的念头终究是占了上风,麻子最终松开了紧握的拳,垂着眼睛,对楚年应下:“我知道了。”   麻子走了。   楚年看向江自流,笑着问:“你怎么又这样看我。”   江自流没说话。   楚年的手指开始蠢蠢欲动。   他又想戳江自流的脸。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楚年抬起手指轻轻戳着江自流的脸:“我刚刚瞎说的呀,为的是把楚莲骗过来嘛。”   “我知道。”江自流轻声回应,余光扫向楚年在自己脸上不安分的手指。   “知道我是瞎说的也不愿意听?”楚年忍俊不禁:“就这么喜欢我?”   这表露了心意之后就是不一样,楚年总忍不住想逗一逗江自流。   江自流长睫往下一盖,耳根有些泛红,说:“我不会同你吵架,更不可能......”   “我知道我知道,阿流最喜欢我了,行不行了?”楚年笑弯了眼。   楚年觉得自己的恶劣劲儿又上来了,忽地很想逗逗江自流。   实在是外面的阳光很薄,朦朦胧胧的,江自流害羞脸红的样子在这种光线下过分好看。   很难不让人想要逗得更凶一点。   抬起脸,楚年的视线扫过江自流纤长的眼睫,挺俊的鼻梁,最后定在两片淡色的唇上。   要是唇色也红一点就更好看了。   楚年倏然往江自流身前一步凑近,踮起脚攀上他::“那要不...我补偿你一下?”   这动作突然,江自流猝不及防,差点就被他撞到下巴。   下巴是没有撞到,心脏倒是狠狠被撞了,恰好风来,鼻尖席卷进楚年的味道,混上奇特的清爽又甘甜的草药气味,风暴一样冲进了脑子......   江自流的脸如楚年所愿地瞬间红到了底。   江自流僵硬着身体,迅疾道:“现在是白天,我们在外面,彩花姐还在家里。”   楚年往后退去,脚贴回了地面,哈哈大笑。   但没笑两下,楚年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张彩花从小屋里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捂着脸,语无伦次地说:“那个...这个...不是...我不在...不对我在,啊也不对,哎呀我这就走!!”   张彩花几乎是逃荒一样地,飞快地从楚年家逃走了!   楚年:“............”   ——   楚年的方法果然有用,次日,楚莲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楚莲还挺贴心,上次特意选楚年不在家的下午来,这次相反,专等日暮昏黄,觉得楚年差不多该从山上回来了,才施施然地来到了他们家。   “哥哥,你在家吗?”   来的一路上楚莲都是面带笑容的,这会儿到了楚年家门口,他才勉强地压了压唇角,没有笑得太过明显。   一声喊去,无人应答。   楚莲也不生气。   毕竟他这个“好哥哥”在忙着吵架和挽留夫君,自顾不暇,心烦意乱,急得耳背一点也正常。   “哥哥,你在哪儿呀?”   楚年家的门是开着的,楚莲假模假样地呼唤着楚年,自己已经抬脚进去了。   “在后面呢。”听见了声,楚年扬声回答。   楚年正在厨房。   听见楚莲果然来了,他对着身侧的江自流一笑:“你看吧,我就说他今天就会来。”   楚年猜到楚莲今天就会过来。   毕竟吃到自己跟江自流婚变的“大瓜”,楚莲得多高兴啊。   就是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来。   又不是多大面子的人,楚年还能什么都不做只干等着楚莲大驾光临?   所以楚年是在煲汤。   这会儿汤已经煲上了,放着它自己煮就行了。   擦了擦手,楚年对江自流说:“你等会儿再出来,我先自己去逗...会会他去!”   说完,往外走去。   江自流颇有点无奈。   他总担心楚年会吃亏。   但还是听了楚年的交待,等在厨房里。   等待的不止江自流一个人,还有早早就来了的麻子。   麻子就蹲在楚年家厨房后面,后面就是张彩花家,外面摞着干柴和稻草,他藏于其中。   听到楚莲的声音,麻子收紧了拳头,眼睛里的光茫熄灭了一些。   楚莲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一步一步走进了楚年的陷阱,他听到楚年的声音,几乎是小跑着找了过来。   他巴不得立刻看到楚年的笑话。   看到了楚年,看到楚年眼睛湿漉漉的,鼻尖红通通的,一副刚刚哭完的样子,楚莲心头大爽,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但不能这么明显。   楚莲捂住了嘴,一脸不可置信地叫道:“啊呀,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在哭呀?”   楚年之前那样羞辱他,他得慢慢羞辱回去。   “嗯?”楚年眨了下眼睛。   咦,怎么,我还没开始表演呢,他怎么就先入戏说我在哭了?   没等楚年有所反应,楚莲兴奋地围着楚年转了一圈,啊呀啊呀地问:“哥哥你怎么哭了呀,是发生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吗?”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这短短的日子里,是发生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才惹你伤心地哭鼻子呀?”   “哥夫呢?你都哭成这样了,怎么也不见哥夫出来安慰你?我可是听说了,托你的福,哥夫如今身体好多了。”   楚莲炮语连珠,幸灾乐祸的“关心”一句接一句往外蹦。   楚年也真的就没说话。   因为这会儿他知道楚莲为什么觉得自己哭过了。   他鼻子痒痒呀!   “可恶,彩花姐自家种的葱太厉害了,怎么这么辣!”楚年揉了揉鼻子。   楚莲戛然而止:“......?”   什么?   楚年担心起锅里才煲上的汤了,忙转头对厨房里的江自流说:“阿流,你快把锅里的葱捞上来一点,这葱好辣,我先前不知道,全切了丢进去了,要是煮透了味道可能会很呛。”   “好。”厨房里,江自流应声传来。   楚莲:“???”   楚莲有点懵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怎么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不是在吵架吗?   不是说都过不下去了吗?   怎么在这你侬我侬地煲汤?   而且,楚年居然让江自流从锅里把葱捞出来!?   楚莲一时间都不知道先关注哪一点。   “你居然让他捞葱?”楚莲还是先关注了这一点。   楚年奇怪:“捞葱怎么了?”   楚莲瞪大了眼睛。   他心目中那个美好的少年,该是花前月下,诗酒同行的,怎么可以给楚年捞葱!?   凭什么!   楚年配吗!?   “你怎么能让你的夫君捞葱!!”   楚年啊了一声:“他每天早上都起来给我煮粥,其他时候也总帮我打下手,捞个葱怎么了?”   “......”楚莲呆滞当场,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你说什么?”   “葱不葱的不重要,你还是说说今天来找我干什么吧?”   楚年的节奏被楚莲莫名其妙的愤怒打断了。   但问题不大,他现在重新找回来。   楚莲:“......”   楚莲却没词了。   他兴高采烈的过来,还没来得及看到楚年的笑话,就发现好像自己才是笑话?   怎会如此!   麻子骗了自己吗!   楚莲不说话,楚年也问题不大,他可以自己接茬。   “你今天来得挺是时候,前几天我总在跟夫君拌嘴,你要是过来可能都没空搭理你,今天心情好,还煲了汤,要不留你一起吃饭?”   拌嘴?   真的在吵架?   楚莲重新打起了精神,装模做样地问:“哥夫不是每天都给你煮粥打下手吗,你们怎么还会拌嘴呀?”   “可不是嘛!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拌嘴的。我说让他别给我煮粥打下手了,应该多歇息歇息,要是闲的话就看看书嘛,没必要总跟来厨房帮我的忙,可是他听不进去,就是要帮我,你说我气不气?”   楚莲:“.........”   楚年气不气不知道,反正楚莲快气死了。   看到楚莲这就沉不住气了,连表情管理都快要维持不住,楚年在心里摇头:就这种程度的小白莲,我还能对付不了?   笑眯眯的,楚年说:“要是知道嫁人后这么幸福,我早就嫁了呀,哪会等到现在。”   楚莲:“......”   “成亲的快乐你想象不到啊,我说你也到适婚年纪了,条件还这么好,以前在家的时候就一堆人上门找你提亲,快选个好人家成亲吧。”   楚莲:“......”   攻守双方一转,这会儿到楚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楚莲来时有多高兴,这会儿就有多气愤。   听着楚年一句接一句的说着,他都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灾乐祸来了,还是被楚年扎心来了!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楚年掀起眼皮,说:“知道你惦记着我,那我也没忘了你,我托了人,打听村子里有没有同样适龄的好汉子给你物色着呢。”   听到这话,楚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要说楚年不再跟他生气,恢复到以前懦弱卑怯的样子,楚莲信;可楚年变得这样关心他,楚莲可就觉得奇怪了。   他们的关系可没有好成这样吧!   “你想干什么?”楚莲脸上浮起警惕,往后退了一步。   楚年掀起眼皮,没什么温度地笑了一下:“什么想干什么,关心你呀,你这时不时就来看我,这么关心我,我不得投桃报李?”   楚莲:“......”   “知道你孝顺,为了照顾娘你肯定不愿意远嫁,所以我就给你物色了几个本村的汉子。比如,张家的张黑牛,李家的李中举,还有罗家的罗麻子,这几个,我都细致打听过了,都是村子里一众好评的好汉子,你有没有看上的?”   听到楚年报出三个人名,楚莲一下子炸了:“楚年!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值一钱的吗!?”   楚年无辜地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你说的都是什么人?一个比一个穷!一个比一个丑!你居然...你居然让我嫁给他们?!”楚莲气得声音都有点发抖。   他本来没有这么生气的。   可知道江自流身体奇迹般地好转,还甘愿为楚年洗手做粥,就多少有点难以控制情绪。   现在又听到楚年觉得他只配嫁给这几个不三不四的人......便彻底炸了。   楚年淡淡道:“这话说的就有点过分了吧,不喜欢就不喜欢,做什么说这样伤害别人的话?你不喜欢,总有别人喜欢。”   “呵呵,你喜欢你去嫁啊!”   “我已经嫁给江自流了呀。这你是知道的,而且就是你第一个让我嫁的。”   “......!!”   “楚年,羞辱我你就这么高兴吗?”楚莲气得手都开始抖。   楚莲待不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来这里就是一个错误。   他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可是他又不甘心!   楚年样样都不如自己,不过是替嫁后走了点运,赶上江自流命不该绝好起来了,凭什么横起来羞辱自己?   “楚年,你也别太嚣张了了!你等着,我以后一定会嫁的比你好多了!”   发狠般地甩下这句话,楚莲恨恨咬牙,拔腿转身走了。   楚年跟过去几步,冲着楚莲气抖冷的背影喊道:“我煲了汤呢,你不留下来一起喝吗?是你最喜欢的肉丸鲜菜汤哦,那个以前我哪怕看一眼你都不高兴的肉丸鲜菜汤哦!”   楚年声音喊得很大,楚莲自然是听到了,听得他是脚步一滑,肩膀又抖两抖。   没有回头,楚莲恨恨地加快脚步,一个人走进了萧条的昏黄里,很快消失不见。   等楚莲走的没影了,楚年嗤了一声,摇摇头,回头朝厨房方向喊:“好了,都可以出来了。”   江自流闻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在厨房里耳听了全程,此时江自流出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江自流想,楚莲在听到楚年说完跟自己的感情后,应该已经灭了对自己残留的想法了,不然也不会无所顾忌当着自己的面说后面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更不会丢下要嫁得更好的话。   某种程度上,这是好事。   江自流并不希望别人对他有什么想法,因为他心属楚年,且只会属于楚年。   但另一方面,江自流也是才知道楚莲是这样势利的人,表面柔柔弱弱的小哥儿,实则居然这么伶牙俐齿,楚年以前在家里,一定没少受欺负......   想想就很是心疼。   好在现在楚年不在那个家了。   江自流看着楚年,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要更加加倍地对楚年好才可以。   江自流是出来了,但麻子却迟迟没有出来。   楚年等了会儿,不见麻子,便走过去草垛查看。   一看,才发现草垛后面早没有了人影,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也是可怜,估计是被打击到,回家疗养情伤了。   楚年摇了摇头,默默祝福麻子能够早日从情伤里走出来。 第92章 夜读 这是什么奇怪的约会活动啊!   楚莲和麻子的事算是暂时完了, 张彩花那边却又有了点问题。   原来,在楚年和楚莲说话时,张彩花站到窗边, 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不料麻子突然从柴垛里站起身钻出来,两人四目相对,迎面对了个正着。   要是平时倒也没什么,现在,张彩花的脸正坏着,正是最不愿意见人的时候, 忽然被站起来的麻子看了个正着, 对她来说不亚于当头一棒。   而除了这一棒,紧接着麻子还给了她第二棒。   因为麻子本来是面如死灰, 什么表情也没有的,在看到张彩花的脸后, 却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除了吃惊,还有同情。   张彩花被这两种表情深深的刺痛了,当下关了窗, 折返回屋里, 躲进被子里哭去了。   张彩花连晚饭都没有吃, 更别提去楚年家上药了。   所以楚年只好带着草药主动去找张彩花。   知道了事情经过后,楚年一通安慰, 把她逗得重新笑了起来。   对于张彩花的脸, 楚年也没再那么担心了,因为正如他所判断的那样, 就是用胭脂给用过敏了。   不再用胭脂, 又敷了几回清凉消炎的草药, 现在张彩花的脸已经比昨天刚看到的样子好了一点。   这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更不是什么不可逆的重疾,顶多是丑个几天,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   楚年安心地回了家。   ——   半夜,楚年少有地醒了。   他醒来,下意识地要往江自流那边去靠,却发现江自流没在床上。   天都是黑的,这大半夜的,江自流不睡觉去干嘛了?   楚年睡意消退一半,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坐起来后,楚年看向房门,见房门虚掩着,堂屋里澄黄的光顺着门缝拖进卧室的地面。   疑惑一瞬,楚年下了床,拉开门走进堂屋。   堂屋里,桌上点了一盏烛灯,只穿着单衣的江自流背对着楚年,正伏案看书。   楚年:“......”   楚年都无语了。   现在才几更天?鸡都还在窝里睡觉,江自流居然就起来看书了?   而且就穿这么点,就只有薄薄的一层单衣,是看不起深秋的寒流吗?   “阿流!”楚年蹭蹭蹭跑去桌边,把江自流手底下的书给抽走了:“用不着这么用功吧,这个时辰看什么书啊!”   江自流没想到楚年半夜醒了,侧过脸看向他。   堂屋里还有大黄在,江自流看书的时候,大黄就躺在桌子底下,挨在江自流脚边睡觉。   看到楚年过来,大黄抖抖尾巴,磨蹭着站了起来。   楚年:“这个点大黄都在睡觉,你居然爬起来看书,还穿这么点,真是惊到我了。”   “阿年别生气。”江自流赶紧解释:“...我睡过一觉醒的,有些燥热,所以出来透透气...燥气浮在心里,我静不下来,想着看一会儿书能不能平复下来。”   “燥热?”楚年微微皱起了眉头,去摸江自流的手,温度还真不低,比刚从被窝里出来的自己还要高点。   “不必担心,马叔说是进补后常会有的事情。”江自流说。   是的,之前江自流就有说过半夜觉得身体很热来着,为此马叔还特意跟老爷子商量过要不要少些进补,但老爷子说问题不大,继续补。   但热到爬起来看书还是头一回。   楚年没有把书还给江自流,说:“没有其他办法平复吗?这个灯光线可暗,对眼睛也不好呀。”   江自流垂下长睫:“有灯有书,已经很好了。”   言下之意,以前连伤害眼睛的资格都没有呗?   楚年一下子就心软了。   毕竟,家里就这条件,小土屋一个,又没有可以中庭散步赏月的院子,江自流燥热不舒服,能想到的,可不就只有出来堂屋点一盏灯看书以求心静了么。   “那好歹多点两台灯烛呀,我上次在镇上特意买了不少呢。”楚年妥协了,他把书还给了江自流,自己起身去拿灯烛。   在桌上多点了几根灯烛后,光线明亮了不少。   楚年满意了,在另一边坐下:“我陪你一起静静。”   四方的桌子,楚年没跟江自流坐在一起,也没坐他对面,坐在他右边,打算安静地陪他一会儿。   “不用陪我,阿年回去睡吧。”可江自流哪舍得楚年陪自己熬夜。   楚年支着下巴,朝他一笑:“没事,我现在也不是很困了。而且,我想陪着你。”   江自流还想推辞,楚年却态度强硬:“困了我自己会先回去睡的。”   江自流只能作罢。   于是,这大半夜的,别人家都在床上幽会周公,楚年和江自流在家学习和看人学习。   楚年自己也觉得有趣,这是什么奇怪的约会活动啊!   只是,楚年陪在身边后,江自流却有点看不下去书了。   江自流燥热得难受,想靠看书集中注意力,分散难受的感觉,楚年过来后,他的注意力反而难以集中到书上了......   夜色浓郁,大黄在桌底下舒服的打着小呼噜,楚年则支着下巴陪美人夜读。   美人白玉无暇,在烛火下专注读书的样子,有一种特别的魅力。   只是,终究是扛不住困意,楚年有点困了。   托着下巴的手慢慢移到嘴边,盖住半张脸,楚年悄悄打了个哈欠。   楚年以为江自流不会发现自己困了在打哈欠,可他打到一半,就见江自流看了过来。   托这么多烛火的福,明亮的光线之下,楚年暴露无遗。   楚年:“......”   完了,被抓了个正着。   江自流合上了书,对楚年说:“我们回房歇息吧。”   楚年去摸江自流的手,发现还是比自己手上的温度热,说:“没事呀,我还不困。”   江自流没说话,只是看着楚年。   满堂烛火下,江自流细密纤长的眼睫就像被镀了一层毛绒绒的金边,星星点点,而这之下,他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对楚年说不困的不信。   “我困了,我们进去睡吧。”江自流站起身,主动吹熄了灯烛。   楚年挠了挠头,说:“好吧。”   不看就不看了吧。   虽然这个灯火点的够多了,但到底还是有点伤眼睛,楚年想着要是等下江自流还睡不着,就陪他躺着聊天好了。   江自流没有把所有灯烛都吹熄,他留了一根,拿起在手中照亮,对楚年说:“别摸黑走,我给你照着。”   楚年好笑:“走过多少回了,我还能磕碰着不成。”   但还是由着江自流拿着灯烛给他照路,加快了脚步走在前头。   楚年半夜起来,也没有打理,头顶上有撮头发蓬蓬的翘着,剩余的都乖顺垂在背后,他走的快,带动着颈后的发丝也飘摇,露出来一截白嫩的脖颈。   江自流执着灯走在楚年身后,将所有都收在眼底,本就浮躁的心被这一抹白萦绕得愈发觉得热。   好在家小,几步就回到了床上,灯烛也可以吹熄了。   一切归于黑暗。   江自流松了口气,轻声对楚年道了晚安。   “晚安什么呀,你睡得着吗?”楚年进了被窝,然后往江自流那边靠近了些:“我真不困,要不要我们聊会儿天?”   江自流这是燥热烦闷,又不是之前那样病中严重,楚年能够陪伴他,自然希望可以帮他舒心一点。   床上不比桌上,两人睡在一起,挨得近,楚年一靠过去,几乎就是半个人都送了过来。   江自流鼻尖全然是楚年身上的味道。   可能是帮张彩花敷药的缘故,楚年身上带着那副草药的甘甜气息,气息幽幽地绕在江自流鼻尖,让江自流的喉咙都干涸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巴莎的雷雷!谢谢无话可说,60889666浇水~ 第93章 渴望 好像补的确实有些过了   楚年陪江自流说话, 说的是他干活时遇到过的趣事,有些之前就说过,这会儿补了些细节, 想说的更加好玩一点。   可平时最喜欢听楚年说这些的江自流却忍不住频频走神。他的注意力不在楚年的话里, 而一直被幽幽的甘甜气息缠绕着,他注视着昏暗朦胧里的轮廓,看着近在眼前喋喋开合的嘴唇......   喉咙里像被塞了团火,火星子钻进江自流的血管,燃烧着他燥热不止的身躯。   在楚年柔和的声线里,火焰愈烧愈旺, 江自流难以自抑地滋生出某种渴望。   “阿年。”江自流叫住楚年。   “嗯?”楚年的语调带着上扬。   被打断叫住, 却又没有下文,楚年有些疑惑。   正疑惑着, 忽又听江自流开口说:“现在是晚上了,我们在房里, 也没有外人在了......”   江自流的每一个字都说的很快,就像这些字烫嘴,被他很快地丢出, 连带着楚年隐约都好像感到一股热气。   不过楚年都听清了就是。   楚年先是一愣, 随即想到自己开过的那个恶劣玩笑。   楚年有些好笑, 没想到江自流明明是涨红了脸仓促着躲开,实际上却在心里暗暗记着, 现在又几乎明示地想向自己讨要。   勾唇笑着, 楚年掀开点被子,半支起了身子。   他来到江自流脸上, 俯身看着模糊的轮廓, 柔软的黑发顺着肩膀滑下, 发尾像开出的墨花一样滴答在江自流脸上。   痒意从发尖蔓延发散。   狠狠燃烧过每一寸。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呼吸似都紧促,楚年听见了,轻轻一笑,低下了头。   没有急着去触碰两片唇,而是来到眉峰,于额心烙下一吻,蜻蜓点水似的,一沾即离。   这和江自流想的不太一样。江自流虽然悸动,更多的却是不满足。他发觉了自己在贪婪,却没法阻止。   还好紧接着楚年又低下了头。   这回蜻蜓去到了俊直的鼻梁,翅膀摩擦过硬朗的骨峰,一路往下滑去。   终于滑翔着飞到两片干涸的瓣上,轻轻一咬,咬住了。   他们一人是干涸的,热烈地正在燃烧,一人却湿润,携带着甘甜的幽香,咬住贴上,便密切地交织在了一起。   窗外月光本来远远打在窗柩上,打了会儿,默默退出了屋子。   楚年抬起头来,气息有些乱,腰也有些沉,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江自流抬手紧紧扣住了他,正握着他的腰窝,摁得他有点使不上来劲。   力气倒是挺大。   楚年歪了下头,说:“怎么不放我走?还要?”   听到这话,江自流清醒过来,触电般松开了手。   可问的却是:“...还可以要吗?”   楚年真的要被他笑死。   并没有吝啬,楚年换了个姿势,跨到江自流身上,再低下头,重新亲.了过去。   这一回,江自流明显要比刚才熟练一些。   于是楚年心随意动,撬开他唇齿,占据主动,勾住他,加深了这个吻。   相濡以沫。   待到分离,两人气息已经乱作一团,在深秋意寒的夜里格外滚烫又灼热。   楚年坐在江自流身上,这回江自流没再扣住他。   楚年的视线往下滑去。   沉默一瞬后,楚年也开始觉得,江自流最近的进补,好像确实补得有点过了......   ——   翌日,又是新的一天。   吃过早饭,楚年去东边大塘洗衣服。   除了洗衣服,他今天早上还得洗床单。   张彩花的脸没好,不出门,楚年没有伴,便带着大黄去塘边一个人洗去了。   东边大塘已经有了好几个去洗衣服的妇人和哥儿。   看到楚年过来,一个妇人放下棒槌,朝楚年招招手说:“年哥儿,来我边上洗。”   妇人说完,离她不远的哥儿笑她说:“就你会做人,这么多地方,年哥儿不会自己挑吗,你那里是格外香还是怎滴?”   妇人说:“可不是格外香吗,我这边上水清,马上我就洗完了,等我走了,年哥儿直接来我这洗。”   这几个都是跟楚年住在附近的邻居。   经过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现在除了个别几个,已经没有其他人拿奇怪眼色看楚年了,平时在外面遇到,还会主动跟楚年打招呼,问候问候他,寒暄几句。   妇人邀请,楚年便过去她旁边洗了,她那儿的石头大,方便他等会儿洗床单。   见到楚年过来,妇人高兴地朝他笑,说:“我家阿宝这几日在外面玩,有点受寒,你离我近点,我好回去把喜气传传给他。”   “......”楚年哭笑不得:“孩子着凉,你可以给他煮姜汤喝喝呀,离我近可没用。”   “有用有用,谁不知道你是有福的人。姜汤我也煮了,说到这个就来气,我家阿宝还不高兴呢,怪我煮的汤没你们家煮的汤香,我说那能一样吗,你们家又是炖肉汤又是补药汤,能不香吗?我让他别想了,可没这福气吃到!”   旁边人也接话道:“可不是,年哥儿有福的,你看张家那俩崽,一开始就跟年哥儿走得近,连带着跟着都起福气了!”   塘边洗衣服的几个一搭一搭接着话,干起活来倒也不枯燥,楚年在热热闹闹里把衣服床单全给洗了。   本来还有个哥儿想等楚年洗好了一块回去的,但他怕狗,看到大黄哒哒地过来,心里慌得很,便赶紧地吱呼了一声,自己先走了。   便是如此,也让楚年的心情更好了。毕竟,能跟邻里间和睦相处,是楚年搬过来时就想要的情景。   ... ...   楚年每天都有去看张彩花,敷了两天的草药,张彩花脸上的包已经消了肿,没之前那么红肿吓人了,不过包瘪下去后,还是有印子,让张彩花很是苦恼。   楚年安慰她:“再忌口几天嘛,吃点清淡不上色的东西,你这脸很快就能好了。而且你发现没,糟了这几天罪,你脸上的皮肤反而比之前好点。”   “真的?”张彩花本来还愁眉苦脸,听到最后楚年说她皮肤比之前好点,打起了点精神。   “骗你干什么,你摸摸。”楚年拿着张彩花的手,让她在脸颊下面摸了摸。   之前楚年明令禁止了张彩花不能用手摸脸,张彩花一直都不咋敢碰自己的脸,这会儿摸到,也觉得好像摸起来是比以前好摸一点?   “咦?好像真是...这怎么弄的,我胭脂都没抹过了,难不成是敷草药敷的?敷草药还有这好处呢?那我还能接着敷吗?”张彩花有些惊喜。   “......”楚年:“哪有人想着天天往自己脸上敷药的!”   看到楚年无语的表情,张彩花回过味来,可惜地摇摇头:“也是,草药不比胭脂便宜,哪敷的起。”   “重点居然是贵不贵么?难道不应该是那是药?”楚年好笑。   张彩花说:“重点当然是贵啊!你是不知道,那药抹在脸上,可比抹胭脂舒服多了,清清凉凉的,我都不舍得把它洗掉。”   楚年想说,那个草药还真不是多贵的药,它们在山上长得挺多,生命力也顽强,除了冬天,基本上都会长。   但是他没说。   主要是怕张彩花知道不贵后,回头就让学着采药的张黑牛一年四季给她摘回来敷脸。   毕竟是消炎祛毒的草药,没毛病肯定不能这么敷啊。   不过楚年倒是起了个念头:不能这么老用草药敷脸,那拿其他的呢?   山上物产丰富,好东西不胜枚举,有的是天然草植。   再说张彩花这个脸,楚年这几天给她敷脸清洗,也算是发现了,她脸上角质很薄,只是因为长期在农田劳作,日晒风吹,光看的话觉得糙得很,看不出来。   角质薄,总是被风吹日晒,又从来没有保养呵护过,忽然用起了不知道含了什么成分的胭脂,把脸弄成这样弄坏了,倒也不奇怪。   但关键这胭脂是楚年送出去的,楚年心里就比较歉疚了。   “彩花姐,我有一个想法。”楚年说。   “什么想法?”   “我在想,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给你的脸修复一下。”   “修复?什么叫修复?”   “就是给你把风吹雨打的脸保养保养。”   “保养......”张彩花琢磨了一咂,问:“保养了之后就可以用梨白了吗?”   她还惦记着那盒老贵的胭脂呢。   “......”楚年:“可能不行?可能是你的脸不能用胭脂。这个我也不清楚,得等老爷子他们回来看看梨白里的成分?”   楚年没有把话说死,但张彩花听完还是垂下了头,精神缩没了。   楚年见状又说:“未必非得用胭脂,我们先把皮肤修复好再说就是了。”   张彩花哎哎叹了一口气,点了下头:“我听你的。”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楚年起身要回家了,又在自家厨房侧对面的灌木后面看到了人影。   楚年人才刚出张彩花家大门,看到人影,顿了一下,皱起眉头,没再往前走。   跟在他身后的张彩花险些撞上他的背。   “怎么了?”张彩花迷蒙地问。   没待楚年说话,那灌木抖落两下,后面的人影自己走了出来。   还是麻子。   猝不及防看到麻子钻出来,张彩花啊了一声,气恼地蒙住脸,闪身跑回到家里去了。   麻子也吓了一跳。   不过他不是被张彩花的叫声吓到的,而是被她的脸。   两天前她的脸不是毁了么?怎么现在好像又好起来了?   楚年微微皱着眉,问:“你怎么又躲在灌木后面?”   麻子回过神来。   重新看向楚年,麻子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眼神浮动一瞬,麻子举起手里拎来的篮子,说:“你别怕,我是来赔礼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晨妃小萌物浇水~ 第94章 鸡蛋清面膜 走剧情走剧情   赔礼?这还带东西来了?   楚年下意识往麻子提起的篮子看去, 看到些蔬菜,有些上面还带着土,像是刚摘下来的, 都正新鲜。   “自家里种的, 挑的全是长得最好的,下面还有...鸡蛋。”麻子把篮子递给楚年。   这些日子麻子跟踪楚年,吓唬楚年,诬陷楚年跟自己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开始不觉得有什么,铁了心认定是在做好事, 是在给楚莲帮忙, 替楚莲解忧......直到后面知道真相,听到楚莲的那些真心话后, 麻子才发觉自己就是个蠢蛋,干的都是什么糊涂事......   麻子心里不安, 晚上回家后就睡不着,这几日都睡得不好,好不容易睡下睡着, 又尽是做噩梦。   梦到自己被扭送到村长那里, 全村的人都拿谴责不耻的目光看他, 骂他相由心生,心里这么恶毒, 干这种坏事, 怪不得脸上长这么多麻子,丑成这样......   等好不容易从极尽煎熬的噩梦里醒来, 又开始想楚莲。开始想的心碎, 后来又想的牙疼, 恨楚莲骗自己,但又更恨自己这张脸长得丑。   长成这样,没有人喜欢也是正常的吧。   可是再难过再后悔,做了的事就是做了,这些日子最对不住的人是楚年。   “收下吧,以后我会离你远远的,再也不给你添堵了。”麻子把篮子往楚年手里递。   楚年躲开了没收:“我不用你的礼。”   麻子手一顿,眼神黯淡片刻,低声说:“嗯,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些东西,但这些已经是我们家里最好的东西了,下面其实还有好几个鸡蛋,鸡蛋还算是值点钱的......”   麻子知道楚年多半会看不上,但是他还是拎来了。   他一心想要赔礼,想要楚年接受了,这样他才好过自己良心上的那道坎,求个心安。   “你误会了,我没有看不上。”楚年向他解释:“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就是因为都是好东西我才不想收。你家里人多,自家种些菜,养鸡下了蛋,可能家里几个人吃起来都不太够分,拿来给我,我怎么好意思收?”   “......”麻子闻言怔怔看向楚年。   楚年朝他一笑:“我不用这些,你肯来向我道歉,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完了楚年又半开玩笑地说:“还有,也用不着以后都躲着我,你又不是豺狼虎豹,我还怕你不成?这件事过了就过了吧,也算不打不相识了,都是乡亲,以后正常来往就行,有什么事也可以相互照应着。”   麻子听了楚年的这一番话,更加怔愣心情复杂了。   与此同时,他心里的愧疚感更深更重,定是要把这篮子东西给了楚年才行。   “你就收下吧,别推脱。”   “不行不行,我真不能收,而且你给的也太多了,我家就两个人,根本吃不了这么多菜!”   “慢慢吃就是,都是我的心意,你不收,我心里不安!”   楚年不肯收,麻子又不许楚年不收,菜篮子在两个人手间推来推去,一个不慎,掉落到了地上。   麻子顿时变了脸色,赶紧弯下腰把菜从篮子上面扒拉开来:“坏了!别把鸡蛋打了!”   楚年哎呀一声,也跟着蹲下来,同样有点担心鸡蛋。这村里的一般家庭,不是逢年过节可吃不上肉,平日里想要点荤腥,就都指望着鸡蛋了。   “...摔碎了一个。”   怕什么来什么,还真摔碎了一个鸡蛋。   麻子家里就那一只鸡,一天只下一个蛋,他存了三天,存到三个蛋,全提来给楚年了,这会儿碎了一个,看到鸡蛋清鸡蛋黄往菜叶子上淌,别提有多心疼。   “张彩花,快拿个碗出来!蛋碎了!接一下!”但也还好是摔在菜叶子上,抢救一下没准还能吃,麻子朝张彩花家里喊。   张彩花一直在家里听着呢,听到蛋碎了,虽然不是她的,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但也心疼。   这可是鸡蛋啊,谁不心疼啊!   纠结了一下,张彩花去房里拿了条长巾,囫囵的往头上一缠一包,盖住脸,就火速地拿了碗出来支援。   “来了来了!”   可鸡蛋碎了就是碎了,蛋黄顺着菜叶子流到篮子底下,蹭到了地上,已经捡不起来了,接到碗里的,只有掺杂着些许蛋黄的蛋清。   看着碗里稀薄的蛋清。   麻子:“......”   楚年:“......”   张彩花:“......”   叹了口气,张彩花惋惜道:“可惜了呀,这也没法吃了。”   麻子脸上的表情更加肉痛了。   楚年十分不好意思:“我不该跟你拉来拉去的。”   “不关你的事,是我手滑了一下没拿稳。”碎了一个鸡蛋,麻子声音都沉重起来,他叹了一口气,对楚年说:“已经碎了一个了,剩下的你可要拿稳了。”   楚年瞪眼:“咱们拉来拉去都碎了一个蛋了!你还要把它们给我呢?我可得说好,我是不会收的。”   楚年现在可是有肉吃的人了,哪可能收麻子鸡蛋!   张彩花看他们又要推脱起来,劝楚年道:“你就收了吧,麻子是个老实人,你不收他东西,他晚上不一定睡得着觉。”   还是张彩花懂,麻子立刻点头。   楚年想了想,索性觉得干脆就趁现在跟麻子提那个事好了。   他说:“麻子哥,你要是真觉得对我不住的话,不用给我送这些东西,帮我个忙就行。”   “什么忙?你说。”听到楚年提要求,麻子直起背来,侧耳认真听。   看到麻子认真的模样,楚年也不跟他弯弯绕绕,直说道:“我希望你还能像之前那样配合着楚莲,有你在中间的话,我也能堤防着楚莲又想对我干点什么,不然,要是没了你,楚莲肯定会去找别人,到时候还是会有人对付我,其他人可就不见得像你这样,本质上是个善良的人了。”   麻子:“......”   张彩花:“是啊是啊,这次好在是麻子,我一直就说,麻子不是个坏人的。”   麻子:“.........”   干了这样的事,还一直被他们说“不坏”,麻子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但是麻子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他以为楚年要他帮忙,是帮忙些什么体力活,没想到却跟楚莲相关。这一次下来,他被楚莲伤得深,已经...不想再用自己这张脸看见楚莲了。   楚年知道麻子心下纠结,也不催他,就让他自己慢慢想。   沉默时刻,楚年的注意力挪到了碗里的鸡蛋清上。   这鸡蛋清是没法吃了,可浪费了也挺可惜的......   忽然楚年灵光一闪,想到了不能吃但还能用的法子。他对张彩花说:“彩花姐,待会儿我给你敷脸吧!”   张彩花啊了一声:“啊?你不是说不能再敷了吗?”   “我是说药不能再敷了,没说其他的不能呀,这个鸡蛋清就行,等会儿我再回家拿点别的东西加进去,给你弄个真的面膜出来。”楚年笑了。   “面膜?”张彩花手里掐着自己的头巾,眼睛亮闪闪的,有点困惑,更有点期待。她已经放弃思考些复杂的东西了,只开心说:“好啊好啊,都听你的!”   旁边麻子听到他们两个说话,不由地往张彩花脸上看去。   张彩花包了脸,但没完全包住,还是能看到一点的。   前几天刚看到张彩花的脸时,麻子就吓了一跳。那满目通红的红包,可不比麻子自己的脸好到哪里,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麻子那时就在可惜,好好的一个姑娘,脸弄成这样,少不得要像自己以前那样,被人在后面各种笑话了。   谁知道这还没两天,她的脸就神奇地好了大半了?   如果不是前两天亲眼看到,麻子都不会相信张彩花之前的脸是那种样子的。   “...你,还会治脸吗?”眼睛里有光闪过,麻子好奇又试探地看向楚年。   “可不嘛,楚年可厉害了,感觉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没等楚年说话,张彩花先说上了,语气里还颇为骄傲。   不过说完她就反应过来,用长巾把脸遮盖的更严实了些,身子也侧过去了些:“麻子,你还不回去吗?”   “......”麻子苦笑。   他倒是想回去,可楚年不肯收他东西,他也没想好怎么答复楚年,有点走不了。   而且...   看到楚年把张彩花的脸神奇地弄好了,他现在更有点不愿意走了。   想知道楚年是怎么给张彩花弄好脸的。   想知道...他自己的这张脸有没有可能弄好?   张彩花倒是机灵,看到麻子表情,眼珠子一转,问说:“麻子,你是不是也想让楚年给你看看脸?”   麻子:“......”   心思被戳破了。   麻子有点不好意思,头往下低了低,但很快又抬起来,悄悄看向楚年。   楚年人都傻了:“我哪会啊,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听到楚年的话,麻子眼神暗了暗,又低了头,说:“...我没这么想,我哪会麻烦楚年,而且,一张脸而已,不值当麻烦的。”   楚年:“......”   这低落卑微的语气是咋回事!听起来这么可怜巴巴!   不过别说,楚年是想拉拢麻子帮自己暗中提防楚莲的,之前他还想过,如果麻子不愿意的话,就想想办法试着拉拢他一下,现在,这拉拢的好机会不就在眼前吗?   楚年是不会治病医术,可脸这方面,以他从前的经历,或多或少还算有点经验?   而且,再不济背后还有老爷子他们,就算不会,也能去请教请教?   有了点底气,楚年招呼麻子道:“麻子哥,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这是有机会?   麻子有点受宠若惊,忙抬起了头。   一张带着惊喜表情的坑坑洼洼的脸映入楚年眼帘。   这是...痘吗?   楚年看着麻子的脸,沉吟问:“麻子哥,你这个脸这样多久了?”   “...好多年了。”麻子有点紧张,担心会不会太久了,已经没救了。   楚年瞅着麻子的脸,有点奇怪。   他感觉麻子脸上这些坑坑洼洼的疙瘩像极了比较严重的痘,但按照年龄,就算长痘,也没可能这么多年一直只长不消吧?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麻子的皮肤油的很,他还是个汉子,从事体力农活,平时身上应该总出汗,要是清洁不到位的话,脸上很容易积脏,越来越脏的话,对脸是很不好的。   楚年看了看麻子的脸,又看了看鸡蛋清,说:“彩花姐,这鸡蛋清这次不给你用了,我给麻子哥敷脸吧。”   张彩花倏地昂起头,遗憾叫道:“啊?”   麻子有些错愕:“刚刚你们俩就在说这,我就纳闷了,这鸡蛋咋子还能往脸上弄?”   楚年说:“当然能往脸上弄啊,鸡蛋清可是好东西。”   放到现代,可是有人专门用鸡蛋清敷脸呢。   鸡蛋清营养成分极高,里面的蛋白质和矿物质直接用在人的皮肤上就能起好处,而且还有清洁作用,麻子一看就是油皮,脸上油脂重,用鸡蛋清敷一敷控控油正好合适,一旦控了油,也能减少起痘。   楚年想着想着,自己都有点好笑,他是万万没有想到,都穿到古代了,居然还用得着这些护肤的知识。   说干就干,楚年站起身,说:“来吧,麻子哥,我给你弄弄脸。”   张彩花嘟了嘴,感觉自己错过了好东西。   不过鸡蛋本来就是麻子带来的,是它的东西,用在他自己身上也是应该的。   张彩花问:“你们要在哪弄啊?在你家还是我家?”   麻子一听,问:“这还要进家门吗?要怎么弄?”   “要躺着弄嘞。”张彩花说。   “要躺着??”麻子听了吓一跳,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一个大老汉子,去你们谁家躺着都不合适!”   张彩花噗嗤一声笑,说:“那你脸皮够不够厚?够厚的话就躺我们家外面,我给你把床抬出来。”   “你拿我寻开心了。”麻子局促道。哪有人能把床搬出来的,这像什么话。   张彩花说:“没拿你寻开心,我认真的呢,我家阿牛学过木匠活,打过张简单的小床,家里没人睡它,我有时候就给它搬出来往上面晒晒东西。”   麻子望着张彩花。   张彩花:“就是搬出来你躺外面容易被人看到,所以看你脸皮够不够厚咯。”   麻子心动了:“我的脸都这样了,还不够厚么......”   “那你们俩等着,我去搬床!”张彩花笑嘻嘻的。虽然她自己用不到了,但是依然好奇楚年要怎么做。   楚年捧着鸡蛋清的碗,不准备往里面加其他东西了。   跟张彩花不一样,麻子的脸,现在最需要的是清洁,他脸上油多,痘重,毛孔也大,光用鸡蛋清涂上去就挺好。   要是想图别的效果的话,其实可以往里面加牛奶或者蜂蜜,不过这些东西,现在楚年是一个都没有。   张彩花很快地把小床搬了出来,楚年一看,又小又薄,有点像那种宿舍里的单人床,做工还挺好。   张彩花在自家后门把床支了起来,边还有点自得地炫耀:“别看我家黑牛五大三粗的,手可巧呢,能打可多东西了。麻子,你洗完脸了吗,洗好了就上来躺着吧。楚年,你给他敷吧。”   楚年也拿了勺出来。   麻子犹豫了一下,过去躺下了。   麻子还是觉得,鸡蛋明明是用来吃的,怎么还能往脸上敷?   不过这个鸡蛋已经碎成这样了,吃是没法吃了,不用了也是可惜。   而且张彩花就在眼前,她就是个活生生的现成的例子,对于楚年,麻子打心眼里带着信任。   麻子躺好了,楚年便往他脸上抹鸡蛋清。   鸡蛋清和草药还不一样,黏糊糊的,敷到脸上的感觉不那么好,比较奇怪,而且味道也不是很好,弄得麻子眉头直皱。   楚年提醒他:“把嘴巴闭紧哦,可别吃进去了。”   麻子:“......”   张彩花站在旁边好奇地看,看了会儿,有几个人过来了,张彩花掐紧了长巾,躲到楚年后面,把自己藏了藏。   过来的几个人也觉得稀奇,他们从没见过这种事,面面相觑一番,有人开口问:“年哥儿这是在干什么?”   “啧,又做什么妖呢?”   “哎,你怎么又说这种话,别乱说年哥儿坏话,好好说话!”   “这什么东西呀,怎么往脸上抹,抹了有什么用啊?”   几个人都好奇,凑过来了点,一过来,看到躺着的人是罗麻子,不禁都咂了砸舌。   “年哥儿,你不会是在给罗麻子治脸吧?他这脸这样,能治得好?”   “脸还能治?这又不是什么毛病?不就是丑吗?我头一次听说长得丑还能治的!”   “哈哈哈,怎么不是毛病了,丑本来就是毛病啊!”   几个人不知道收敛,你一句我一句的,攻击着麻子的长相,麻子虽然早听惯了这些说辞,可还是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楚年也听得直皱眉,他本来不想分心,想赶紧地把鸡蛋清全往麻子脸上抹匀了,别到时候一半鸡蛋清在脸上快干了,还有一半没涂上去,那可就不好了......可这些人说的话实在有些刺耳。   还得是张彩花脾气暴,人虽然躲在楚年后面,声音却洪亮,昂起头骂他们:“长舌妇!今天的粪挑完了是吗?挑完了再去挑两斤啊!别来我家门口,都给我家门口熏臭了!”   几句话对冲过去,那些人说不过张彩花,悻悻地走了。   临走还要再丢几句难听的话:   “呵呸!丑人多作怪!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妖精本事能有多大?通天本事?还能把丑人变好看?他要是能把麻子变好看了,以后我见了他就喊神仙!”   “谁稀罕你喊我们楚年神仙?走走走!快走远点你!”   人都走了,楚年也把鸡蛋清全给涂到麻子脸上涂均匀了。   都涂均匀了,楚年放下碗,舒了一口气,说:“麻子哥,别听他们乱说。”   麻子捏着拳头,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想到楚年提醒他不能张嘴来着。   闷闷的,麻子舒展开拳头,抬起手,轻轻摇了摇,示意自己没有放在心上。   其实放不放在心上又能怎么样?那些人还能不说了吗?   他早被说习惯了。   楚年看到麻子麻着的脸,眉眼往下一敛,心里面有点难过。   恶语伤人六月寒,为什么总有人要用语言伤害别人呢?   “麻子哥,我感觉你这个脸是能改善的,就算不能完全弄好,我也会尽力而为,也会给你想想办法!”   这下,不为任何目的,楚年也想把麻子的脸弄好了!   张彩花在一旁点头,跟着宽慰麻子:“你放心吧,楚年可厉害了!我的脸你也看到了,都这样了都能被他弄好!不说我的脸,你看他夫君嘛,病成那样都能奇迹般好起来!你也一定没问题的!”   “!!!”楚年:“彩花姐!你别替我乱打包票呀!我只能尽力试试而已!”   不是十成的把握,楚年哪里敢打包票。   不过,是不是包票,对麻子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他一边难受着,又一边感到开心。   为自己的脸难受,为认识楚年开心。   自己之前那样对楚年,楚年非但不记仇,还不要赔礼,现在还帮自己治脸。   难怪罗德山那样德高望重的人赏识他,难怪村长那样威严凌厉的人帮助他。   被糊了一脸鸡蛋清,麻子虽不能开口说话,可心里已经默默对楚年说了许多话了。   鸡蛋清不能敷太久,不然脸会绷得难受,用不着一刻钟,楚年默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告诉麻子可以起来洗脸了。   麻子眼睛睁不开,是张彩花把脸盆端过来让他洗的,洗完了脸,他终于喘了口气。   张彩花比麻子本人还激动,好奇地在他脸上看来看去,问他感受:“怎么样怎么样?是什么感觉?舒不舒服?清不清凉?”   麻子张了张嘴。   不是说话,而是觉得脸皮很紧,不得不张大嘴,想把周围的皮肤撑一撑......   楚年看得好笑,解释说:“鸡蛋清敷过,脸皮是会紧一点,这是好事,改善你皮肤呢。”   闻言,麻子放松了些。   楚年看着麻子用过的洗脸水,里面黑乎乎的,浑浊的飘着杂质,说:“麻子哥,你的脸容易出油,你平时要多洗脸,注意点清洁。”   麻子认真听着,点着头应下。   话说古代也没有洗面奶和控油的一些产品,皮肤容易出问题太正常不过了。   像麻子这样是属于特别严重的,没他这么严重的其实也大把存在。   楚年寻思着,自己要是弄些产品出来......可行不?   楚年兀自想着,没发现麻子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变了。   “楚年,这些东西,你一定要收下。”从床上下来,麻子又拿过地上的篮子,让楚年收下。   “哎呀,怎么还在说这个,我不是说了不会收嘛。”楚年没想到麻子这么执着。   怕把剩下的两个鸡蛋也碰碎了,这回麻子没有再跟楚年拉来来去,而是把它放到小木床上。   他放下了,就不可能再拿回去了。   神色认真,态度坚决,麻子说:“你让我帮忙的事,我答应你,我不会让楚莲找别人来给你添麻烦的,但是这篮东西,你一定要收下才行。”   楚年:“......”   “你就收下吧,一篮子东西也是他好意。”张彩花在旁边说。   楚年看着篮子里的东西,想了想,把两个鸡蛋拿出来,然后把篮子还给麻子,说:“那好吧,鸡蛋我收下了,这些菜你带回去吧,我们家真的吃不完,都是新鲜的菜,吃不完可浪费了,你们家人多,还是你带回去自己吃。”   麻子犹豫了一下。   他感觉楚年说的不是客气话,是真的担心吃不完会糟蹋了蔬菜。而且最贵的鸡蛋楚年愿意收下了,他心里也舒服多了。   “那好吧。”   又跟楚年道了几句谢,听楚年说了一下脸上的嘱咐,麻子感激地跟楚年道别,回了家。   张彩花把支在门外的床往家里收,顺嘴问楚年:“这两个鸡蛋你怎么吃呀?炒了?煮了?还是你又有什么新鲜的好法子?”   关于吃的方面,楚年主意贼多贼新奇,张彩花跟着楚年也学了不少。   楚年说:“吃啥吃呀,我不吃,我把鸡蛋留下来,下次再给麻子敷脸。”   “啊?你这是......?”张彩花困惑。   楚年:“我要是跟麻子说要用鸡蛋给他治脸,你说他愿意治吗?”   张彩花想也不想的摇头:“还用问吗,肯定不愿意啊,这次也就是鸡蛋被打碎了,不用也浪费,所以才用了。一个鸡蛋三文钱,谁家那么有钱,不用来吃不用来卖,没事干特意把它打碎了往脸上涂?!”   “就是啊,所以我想了想把鸡蛋收下来了。”楚年摸了摸下巴,说:“看来下次去镇上,我还得买几个能下蛋的鸡回来养着。”   张彩花:“......?”   又想了想,楚年又说:“除了鸡蛋,我还想搞点蜂蜜。现在黑牛哥天天去山上,他个子高,我想让他找找蜂巢?看能不能弄点蜂蜜回来。”   张彩花:“???”   张彩花听得一头雾水了,不明白楚年想做什么,问:“你怎么想要的全是吃的东西呀?自己吃?还是给麻子治脸有用?治脸不是应该用药才对吗?”   楚年对张彩花一笑,说:“彩花姐,你别说,不仅是你的脸、麻子的脸,关于脸,我突然有了很多想法!”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Tammie,巴莎浇水! 第95章 你要吗? “我是不介意白天还是晚上的”   “什么想法呀?”张彩花好奇起来。   楚年笑了笑:“还只是个想法, 暂时不敢说的太满,等我研究研究再说!”   “???”张彩花跺脚:“哪有你这样吊人胃口的!”   打趣几句,楚年拿了两个鸡蛋回了自家厨房。   虽然只是刚有了想法, 但楚年觉得没准真能干?   关于脸, 关于皮肤,有很多可以开发实施的空间?而且能够用得上以前的经验!   真不错!   楚年打算研究起来。   ——   回到家,楚年看到江自流正坐在桌边看书。   自打江自流身体好起来,起得每每都比楚年早,每天做早饭的事都被他包揽了,没有其他事能帮衬到楚年的时候, 他多半就是在看书。起了要考童生的心思后, 江自流借了罗英卓以往用过的策论回来看,态度也认真起来。   楚年回来时, 就看到江自流站立于桌前,半低着头, 手指间动作,好像是在写着什么。   楚年眉心一动,视线朝桌上看去。   家中没有纸笔, 桌上只一本书册和一碗水, 江自流便是用手指蘸着碗里的水, 充当墨汁,以桌面为纸, 洋洋洒洒, 书写着字迹。   这半张桌子水迹淋漓,全是他写的字。   等他写满一张桌子, 拿起长凳上的毛巾, 将水迹擦干, 又抬起袖子,重新蘸水,开始新的一轮书写。   江自流写得认真而连贯,蘸水的动作行云流水,都没有发现楚年已经回来,正站在后门门口看着他。   楚年没有动,也没出声,静静瞧着江自流专注写字的模样。   江自流长得好,气质又出众,一袭月白长衫,岩岩若雪松孤立,自是不用提有多好看。   只是不知道他是在写些什么,面上神情与看书时不一样,与平时相处时更不一样。他眉峰微蹙着,眼神里透出几分锐色,一改平日的温润,浑身增添了几分耀眼的锋芒。   楚年还是头一次在江自流身上见到这种气场,很不一样,很新鲜,很...性感。   没有打扰江自流,楚年勾起唇角,靠在门边,尽情欣赏自己男人意外展现出来的与众不同的一面。   越看还真越觉得性感极了,竟然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想若是亲他时,他要也是这样一幅面貌,岂不是别有一种感觉?   想是这样想,可楚年也只亲过江自流一回,还是黑灯瞎火,只能感触江自流干燥的两片唇,想象他面红耳赤的羞涩表情,并未真正清楚看到。   这么一想,楚年心中不自觉生出点遗憾来了。   真想白天里也亲他一下呢......   可能是楚年看江自流的目光越来越灼热,又越来越不纯,江自流写着写着,指尖一顿,终于是感知到了什么,抬起头向后看去。   这一看,才看到楚年倚靠在门边目不转睛瞧着自己。   楚年一张小脸上挂着笑,头顶的发丝被风吹拂地颤颤轻扬,也不知道是站在那里瞧了多久。   见自己看了过来,那双含笑的眼睛往下一弯,由圆溜溜的满月弯成了半片月牙,清澈剔透的眸光流转其间,婉转成一汪灵动的月牙泉。   江自流先是一愣,随即心头滚烫起来。   “回来了?怎么不进来?”收回手,江自流没再写字,眉眼间的那点锋芒隐而不见,又变回了楚年最熟悉的温润模样。   江自流从桌前退开,就要去门边接楚年。楚年嘴角弧度上扬得更高,没等他来接,已经拔腿进屋,走到了桌前。   楚年刚才在看人,这会儿去看字。   桌上水渍没干,一个个字湿漉漉地躺着。   这样用水写出来的字,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才对,可是非也,这字却极好看,流淌着的水没能摧折了字体本该有的端重,一笔一捺间,偏能看出几分独特的风骨。   “好字。”楚年赞叹道。   人好看,字也好看,真是字如其人。   就这还是用手指蘸水写出来的,要是正儿八经用纸用笔写出来,一定更加好看。   是要买笔墨纸砚了。   楚年笑着说:“咱们下次去镇上买笔墨纸砚回来写。”   江自流没想到楚年会夸自己的字。卧病以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写过字了,这字实在是不配被夸的。   又听到楚年说要买笔墨纸砚,江自流摇了摇头,拒绝了:“我只是随便写写,用水就能写,不用花钱去买那些。”   “随便写的什么呀?”楚年问。   他仔细看桌子上的字,就近瞥见一行“格物致知诚正心,晓礼笃信修其身”。   江自流回答说:“是罗兄册子上的策论,夫子问如何修心,学生拿回去思考,写好后交上答卷给夫子批阅。”   顿了一下后,江自流补充道:“童生考试时,策论是要考的。”   “原来如此。”楚年笑了。   楚年想江自流是真的聪明,他想要科考后,找罗英卓借书册,罗英卓打小是正儿八经在书院里上课学习的,他的书册笔记都是老师教的要考的东西,等于说是考试的真题了。   江自流这哪是随便写写啊,他是在刷真题啊!   “这更得买笔墨纸砚了,你写在桌子上又记不下来,写到纸上,也好随时拿着看。”   “记得下来的。”江自流说。   楚年看向江自流。   江自流被楚年含笑的眼神看着,眸光浮动两下,说:“我记性好,写两遍就能牢记不忘了。”   楚年眨了眨眼睛:“这么厉害呢?但是那什么策论题不可能只有一道吧?你哪知道考试的时候考官考哪道?要记得可多了吧?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还是得买纸墨回来才好。”   江自流抿了下唇。   君子该当自谦,凡事虚心,不该张狂。   可他还没去考试,楚年就要张罗着给他买笔墨纸砚,真要买的话,又得是一大笔花销。   不想楚年把辛苦挣来的钱全用在自己身上,江自流顾不得自谦不自谦了,低声说:“我记性真的很好,记过两遍的东西便不会再忘。”   嘶...   楚年听完了战术后仰。   这话是什么意思?四舍五入过目不忘?   江自流什么品性楚年是清楚的,他哪怕饭会乱吃,话都不会乱讲,既然这么说,就肯定是真的能做到。   好家伙...   所以真的过目不忘?   居然有这本事呢?也太厉害了吧?   这本事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还是都有?   楚年没深究,但从心里为江自流感到高兴。   不过,就算江自流是能过目不忘的天才,这该用笔墨纸砚也得用啊,读书人刚需的东西,怎么可以省?   楚年又不是没受过教育的人,知道古代的科举考试不仅仅是考已有的死记硬背的东西,更多考的还是考生自己的思想。   否则,要真是靠死记硬背就行,科举也不至于那么难考,哪用得着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光是靠死记硬背就能考进去一大批了不是?   不用说,江自流肯定是心疼钱。   楚年笑了笑。   也罢,他不跟江自流多做争论了,反正打定了主意会买,到时候直接买就是了。   但夸还是要夸的。   楚年最不吝啬的就是彩虹夸夸,对于江自流,更是如此。   笑得眉眼弯弯,楚年去拉江自流的手,夸赞他说:“阿流真厉害!”   拉到江自流的手,江自流食指上还留有水迹,指腹湿漉漉的,楚年摸着上去,拇指蹭到他指腹上,不轻不重地一刮,把那点子水给刮掉了。   刮完了水,又顺着往上,摸到骨节上。   江自流手指修长而瘦,骨节突出着,就像竹子一样漂亮。   楚年忍不住多摸了几下,还捏在手里玩。   他想,这手好看成这样,不执笔都可惜了。   其实真要说的话,蘸水也是好看的,只是可惜蘸水只蘸着食指那么一小截,要是整个都湿漉漉地披了水,顺着分明的轮廓滴答往下落,指节屈起又舒展间,该得多......   唔...   倒也不非得是这个水,要说沐浴洗澡时,整个人都沸腾在水里时才是真绝色。   咳咳...   楚年发觉自己想着想着就想偏了,开始往不太纯洁的方向想去了。   楚年觉得这样不好,人家在这说童生考试这样的大事呢,自己倒好,居然想这些情.情.涩.涩。   但转念又一想,都是自己的男人了,有什么不能想的?就连他们孔夫子都说过:食色,性也!   不就是玩个手?   别说玩手,昨天晚上其他地方都玩过一次了!   自我催眠的挺好,楚年有恃无恐起来,笑眯眯地捏着江自流突出的骨节继续玩了起来。   他玩的开心,只欣赏美色,却不知道这地方其实轻易玩不得的。   都说十指连心,男人手指上的骨节,不亚于第二个喉结,没喉结那么脆弱,却也敏.感。   江自流被楚年捏着手玩,几次都忍不住想抽开,但被楚年软软地拿捏着,瞧他仿佛在把玩什么好东西似的小表情,又都忍住了。   可谁想他越玩越起劲,捏捏攥攥,葱白一样的指尖穿梭过缝隙,一次次露出粉淡的指甲盖。   江自流眼眸暗下,呼吸间带出的气息升腾起来,好像血液里蛰伏的燥意又翻动起来。   “...阿年,别玩了。”江自流沉声唤他。   楚年正捏过两截指骨,手指跟江自流的交叠进一起,听到江自流不想给玩了,仰起头来,星星亮亮的眼睛看着江自流。   楚年没说话,脸上还挂着笑意,笑意挺深,露出唇角那一颗小小的梨涡。   他也没松手,恋恋不舍的,像是握着自己的玩具。   江自流呼吸不禁往下沉去,他一把握住楚年的手,就着楚年的姿势,成了十指相扣。   扣住温暖又柔软的手,连带着把人都往身前拽了几步。   拽得一近,又是仰着头的,那颗小小的梨涡一下子就离他离得近了。   不止是梨涡,还有梨涡旁边的两瓣唇,色泽漂亮,弧度饱满,含苞待放地盛开在他眼前。   江自流的心骤然就乱了,眼眸沉沉暗下,涌动着,仿佛化成一片深邃的黑海。   楚年对上江自流这样的眼神,心尖也是一颤。   两人十指相扣,四目相视,一时间里谁也没有说话和动作。   短暂的时间在这方寸间好像忽然被拉成了无限长,长得近乎静止。   还是楚年眼睛先酸了,眨了下,才终于打破这微妙的静止。   好险!   楚年差点没被江自流的眼神淹死!   轻轻呼一口气,抖了两下睫毛,楚年小拇指蜷起,在江自流手心上轻轻一蹭,小声问他:“那个,我是不介意白天还是晚上的...你要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54807138浇水~ 第96章 二更 “阿流,我好喜欢你。”   知道江自流纯情害羞, 楚年才问的他,不然其实楚年是想直接亲上去的。   没有直接亲,而是问, 问完了, 楚年自己的脸也有点烫,他睫毛抖着,没怎么再去看江自流的眼睛。   但就是想亲啊。   想在白天里也亲亲江自流,想看见江自流被亲的表情......   楚年等了会儿,没等到江自流的回话。   唔...   楚年把脑袋往下低了点。   哎!读书人!   哪都好!就是太纯!   也罢。   楚年心说算了。   看来还是急不得。   那就慢慢来呗。   反正人是自己的,纯的了一时还能纯的了一世?   等把他身子彻底养好了, 多带他尝试一些东西, 等他尝到乐趣,自然会开窍懂得......吧?   有那么一丢丢的失望, 还有许多多的期待,楚年脸上更加烫了。   正当楚年打算着放手了, 下巴上却倏然一重。江自流突然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低下去的头抬起,紧接着没待他有什么反应, 两瓣携带着滚烫热气的唇就印了上来。   楚年:“!!!”   楚年猝不及防地被堵了个正着!   他这边都收势了, 江自流倒是后发制人地偷袭上来了?!   楚年:“......”   不过, 又有什么不好?   立马反应过来,楚年脸上又浮上笑意, 改将手往后, 勾住江自流脖颈,递上自己, 方便他亲的更深。   可是...   这江自流, 只是一个劲研磨着楚年的嘴唇, 亲昵是亲昵,却没有下一步了。   江自流磕磕绊绊的,气息灼热地喷洒在楚年脸上,还有那纤长细密的长睫,也蹭在楚年脸上,把楚年整个人都扫得极其痒痒。   旖旎情绪消退了大半,楚年无比地想笑。   刚才还说自己过目不忘呢!怎么昨天晚上才教的怎么接.吻就已经忘了?!   没有闭眼,楚年的目光扫到江自流,瞧见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还有快要烧起来的整张脸,一边想笑,一边又有点心满意足。   弯起眼睛,带着这一点点的心满意足,楚年慢慢张开牙关,又言传身教地教了江自流一次。   ... ...   傍晚十分,马志成回到大罗村了。   是从山上下来的张黑牛路上看到的,回来告诉了楚年。   楚年一听,舒了口气,心说可算是回来了。   二话不说,楚年就要带江自流过去找马志成。   还喊上了张彩花一块,正好让马志成给她看看脸,以图个放心。   三个人过去了罗德山家。   马志成收整完药橱里的东西,从药房里出来,看到大门口敲门的楚年。   马志成脸上露出笑容,笑着说:“年儿过来了?你这消息倒是灵通,我前脚才刚回来。”   “马叔这趟去了好几天,辛苦了呀。”楚年也笑了笑,打着招呼推门进来。   江自流和张彩花也跟着进来,马志成看到他们,动作一顿,知道估计是有事,放下手里东西,问:“怎么了吗?”   “恩,有点小麻烦。”楚年先没说江自流的事,把遮遮掩掩的张彩花推过去,说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让马志成给她看看。   来都来了,在马志成面前,张彩花也不能盖着脸藏着了,很是不好意思地把脸露了出来。   马志成扫了一眼,一检查,说:“没什么事了,年儿处理的很好,你这脸放着等几天就能慢慢自己好了。”   得到马志成的一句准话,楚年可算是放下心来。   还好他这艺高人胆大的,没干错事,真把张彩花的脸给弄好了。   张彩花听到了准话也放了心,兴高采烈重新包好脸,激动地跑回楚年身边,挽住他胳膊,高兴道:“我就说你行吧!你看,你可太行了!”   马志成目露赞赏地看着楚年,欣慰夸道:“年儿确实是个好苗子,看来可以开始正式跟着师父学医术了。”   “别别别,我还差得远!”楚年可受不了他们这样夸来夸去。   学什么医,他这完全是凭借经验,离医学领域还差得远呢!   确定好了张彩花的脸没事了,楚年跟张彩花说了几句,让她先自己回去了。   毕竟,等下要提及到江自流的情况,还不知道要不要交待到昨晚的擦枪走火......   张彩花要是在这听着,该多不好意思啊。   楚年可不想再多一个人看到自己社死了!   等张彩花走了,楚年说了江自流这几天夜里燥热的越来越厉害的情况。   马志成脸色严肃起来,让江自流在桔子树下坐下,给他把了脉,细细跟他核实确认了些细节。   一一说完后,马志成沉吟着说:“...依我看的话,我还是觉得,不要补得这么过比较好。”   江自流现在补得东西全是罗德山一手把过关的好补药。别的不说,就光是那支百年的参,补劲就足够大了。   何况楚年还总是在山上捉鱼打猎,给他各种又是清蒸又是炖汤的补。   说实话,这比马志成一开始预料得补得厉害多了。   马志成:“我原本以为,阿流就算命能捡回来,这底子也要补个十几年,慢慢补才能补回来,但现在看来......”   “现在看来?”楚年期待地看着说停了的马志成。   “可能一年就能把底子给完全不回来吧......”马志成保守道。   事实上,按照师父这么迅猛地烈补法,可能根本要不了这么久。   “这太好了呀!”   楚年太清楚马志成的谨慎保守了,马志成说一年,那就是根本要不到一年。   楚年就跟过年了一样高兴。   马志成却没有高兴的样子,他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唯有这一点上,我跟师父的观念不合,欲速则不达啊,我总担心师父开得方子过于烈了,别万一出事......”   楚年:“......”   江自流:“......”   马志成这样说,楚年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一方面劝慰自己,马叔是老保守派了,深思熟虑,过分谨慎,会这样说是性格使然;   可另一方面,关乎到江自流身体,哪怕是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可能性,楚年也没法不担心。   看到楚年和江自流脸色都有点变了,马志成赶紧摆摆手,说:“哦,你们不用太紧张,我说的担心出事,也不会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总之,阿流只会逐渐好转,你们不必害怕。至于这个燥热之症呢...补出来的,无解,等师父回来再看看吧。”   楚年:“......”   楚年这心!真是被马志成吊的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楚年问:“那老爷子什么时候回来呀?”   “师父去府城了,为的还是先前白鹤灵芝的事,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我也说不准。难为他老人家了,一把年纪还要再外面奔波。”马志成说。   “这样......确实是辛苦老爷子了。”   楚年和江自流对视了一眼。   看来是只能忍着了,忍到老爷子回来再说。   又说了些话,没什么可说的之后,楚年问:“以阿流现在的身体状态,可以去镇子上吗?”   “可以啊,你看他如今哪哪都好许多了,又补成这样,就算不去镇子上,平日里也可以适当动动,发泄些精力。”马志成直接就允了。   楚年听了眼睛一亮,总算又笑起来:“那就好,我天天在家惦记着跟阿流去镇上呢。”   马志成看到他们两个重新高兴点了,也跟着淡淡一笑,说:“去吧,无妨。”   不过,笑归笑,马志成想到刚刚自己那话好像说得不够严谨,   他把目光在他们两个人脸上扫了一圈,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又补充说道:“...我刚刚说的是发泄精力,不是说发泄元气。”   楚年:“.........”   江自流:“.........”   真是要命。   楚年抬手盖住了脑门。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躲不开要被念叨这一茬!   可是这回怎么也不等拉开自己跟江自流啊!怎、怎么直接当着一块儿就说了呢!   楚年感觉格外羞耻!   楚年待不下去了......   他怕万一再继续待下去,等下被马叔训斥的一心虚,被问出其实昨天夜里江自流的那什么元气已经发.泄过一次了可就难以收场了......   毕竟这次是真的干了。   虽然只是用的手,但也算是干了?   不再是以前那样被诬陷,楚年真心有点心虚。   尬笑两声,楚年拉起江自流便要走。   “哈哈哈,马叔放心,那个啥,我们没什么要问的了,哈哈哈,就先走了哈,改天再来看你!”   本以为按照马志成的性子,少不得还要跟在后面嘱咐叮咛几句,楚年都做好了再羞耻一会儿的心理准备了。   但是,就挺奇怪,这回马志成什么也没有再说。   没说也好,楚年巴不得他别再说,步子加快,赶紧地带着江自流跑了。   等楚年和江自流都跑没影了,马志成还独自坐在桔子树底下。   马志成是还在为江自流进补之事发愁。   他鲜少会跟师父观念不合到这步田地,但师父行医几十载,各方各面地经验都比他多,医术也比他老道,按理说是不会出错的。   就是担心江自流能不能扛得住那么了。   还连带着有点担心楚年。   罗红梅找上门来时,看到的就是坐在石座上忧心忡忡的马志成。她稀奇道:“你这不回家吃饭,一个人在这发什么呆呢?师父和英卓不是都不在家吗?”   看到妻子找来了,天也黑了,马志成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想了这么久。   叹了口气,马志成站起身来,打扫了最后的东西,锁上门跟罗红梅一起回家。   走在路上,马志成忽地说道:“过两天杀个鸡炖了吧。”   罗红梅问:“师父过两天回来呀?”   “...不是,是给年儿他那送过去。”马志成说。   “哦哦。”罗红梅点了头,笑着应下来:“知道了,阿流那身体,是该好好补补的。”   “......”马志成嘴角一抽,又开始头疼起来。   他说:“这鸡炖了不一定是给江自流补的,我看是可能得给年儿补补。”   罗红梅疑惑了一下,很快又哦了一声:“也是,年儿那小身板,没两斤肉在身上,是也该补补。”   马志成:“......”   剩下的马志成没再跟罗红梅多说了。   马志成就是思来想去,觉得师父那补药方子的劲儿实在是太猛!楚年跟江自流感情又实在是太好,有些事情,光劝是没法劝住的。   反正江自流的身体也不用担心他会虚了,还是提前准备准备,预备着给楚年补补吧......   ——   得了准话,知道江自流可以外出走动后,楚年还是很开心的。这晚他们早早歇下休息,打算明天一早就去镇子上。   翌日一早,留下乖巧的大黄看家,楚年和江自流出发了。   镇子路远,走去肯定是不可能的,楚年提前跟张彩花说了要去镇子上,张彩花多活络的一个人,派出去张黑牛就给他们打听了。   打听到有拉板车上货的农家,愿意第二天跟楚年他们一块去,载他们一程。   楚年和江自流在村口上了板车,美滋滋地去镇上。   不过高兴归高兴,有一说一,板车是真颠得慌。   楚年这身板,坐有软软垫子的马车都嫌颠,别提板车了。   他还是第一次坐板车,本来想着努努力捱过刚出村的这段坑坑洼洼的路,没准到了大道上能好些。   可这实在太难熬了!再坐下去楚年觉得自己都要屁.股开花了!   楚年一边尽力捱着,一边拿眼睛偷偷往江自流那瞟,他瞟到江自流好好坐着呢,纹丝不动的,就跟感受不到板车的颠簸似的。   楚年:“......”   楚年都惊呆了。   他心说怎么的?是江自流有什么特殊的坐车技巧?还是自己太娇气了?   不过看江自流毫无所觉的,楚年也不好意思动来动去,心说还是继续捱吧...再努努力,捱过这一段路。   毕竟人江自流每天夜里燥成那样都能捱,自己这不过是条泥泞小路,有什么不能捱的。   还是江自流先发现楚年脸色不对劲。   江自流蹙起眉,问:“阿年,你坐得不舒服吗?”   楚年:“......”   前面拉车的老汉听到江自流的话,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想也没想,说:“不可能!老汉儿我拉了十年车,拉车稳的不得了!垒的再高的玉米棒子都从村里拉到镇子上过,一根也没掉下来过,没有人坐我的车会不舒服!”   楚年:“......”   好家伙,这老汉真的贼自信。   楚年看了老汉一眼,坚强的目光投给江自流,示意自己没事。   江自流没有反驳老汉,但是也能确定楚年就是坐的不舒服了。   江自流露出了然的表情,随即看向车里。   这老汉是要去镇上买东西的,车上也带了些菜要拿去镇上卖,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其他东西,都堆在车后面。   江自流和楚年是一人一边,相对着坐在板车靠前面的两边的。   看到这些东西,江自流弯下腰,伸手把车后面的东西全都拨到一起,让它们堆到了一起,集中压在车尾,然后又把车前面稻草掀开,在稻草下面拿出来一块厚厚的帘幕。   这帘幕是用来下雨天可以盖住板车的。   楚年看着江自流动作,暂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江自流跟老汉说了一声,把帘幕拿过来,翻过外面脏得一面,露出里面还算干净的,重新将它叠好,铺到稻草上垫着,然后对楚年说:“来,坐到这上面来。”   “我坐到车中间里面去呀?”楚年不确定问。   江自流点了下头:“这么坐就不颠了。”   楚年有点犹豫,说:“怪不得你要把那些东西都拿到车尾压着,原来是想让我坐这儿能平衡点...可是这行吗?你这么一个人在这呢。”   “行,去坐吧。”江自流对楚年浅浅一笑。   拉车老汉又回头看了眼,笑了两声,说:“真颠啊?真颠忍忍就是咯,谁不是这么一路颠着去到镇上的咯,换到那里坐着还能就不颠了?”   拉车老汉这是不信呢。   他拉车拉的可是数一数二的稳,连坐他的车都嫌颠,那是没办法了。   楚年将信将疑的,但继续这么坐下去实在是太痛苦了,便听了江自流的话,撩起裤腿,坐到江自流给他铺好的帘幕上去了。   楚年往里面这么一挪位置,板车有那么一下子是不平衡的,拉车的老汉哎呦一声,手晃了下,赶紧把住平衡,楚年也吓了一跳,两手慌忙抓住车板,眼神有点紧张地望向江自流。   却见江自流将原本端坐并着的两条腿往前一伸,抵到了原本楚年坐着的那一端。   有江自流这么一使力,板车便又平稳下来了。   前面拉车的老汉吁了一下,回头想瞪江自流一眼,想责怪他两句但是一对上江自流这张脸......话转到嗓子眼里,到底是没责怪出来。   “......别闹了啊,拉车呢。”   板车稳定下来,虚惊一场,楚年松了一口气。   江自流朝楚年笑了一下,问他:“这么坐着还颠吗?没那么颠了吧?”   前面的拉车老汉又嘀咕着倔强了:“稀奇,颠就颠,不颠就不颠,这既没换车又没换路的,就光换个位置坐,还能不颠咯?”   “哎?好像是没有刚才颠了哎!”楚年感受了一下,还真有点效果。   不是完全不颠了,也还是颠,但至少比之前那么坐着要好太多!   拉车老汉:“......”   这么坐下来,楚年觉得总算是可以把自己的屁.股解救出来了。   不过,他这么坐着,江自流就得一路上都伸着腿抵在另一边。   楚年窝坐在稻草和帘幕上,表情怔然了一瞬。   江自流这样伸着腿抵着车,看起来无疑是不雅的。   也不能说不雅,其实也是挺正常的一种姿势,但是怎么说呢......   就是在楚年看来,这种坐姿是绝对不可能在江自流身上看到的才对。   太格格不入了!   江自流就算是在病中最严重时,都有一直遵循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仪态风骨,那样鹤立鸡群,那样端正循礼。   命都快不保了,还追求风骨仪态,显然,江自流是真的把君子的德行刻进骨子里的。   可这会儿他却极不符合所追求的君子仪态这样坐着......楚年下意识觉得变扭。   “...阿流,要不我还是回去坐吧。”楚年抬起头,瞧向江自流。   江自流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听到楚年说想坐回去后,转而变得关切起来:“怎么了,这样也觉得颠了吗?”   楚年:“......”   见楚年巴巴得看着自己,清澈的眼眸盈盈闪动着,江自流有点心疼,说:“这法子是我小时候试出来的,这样坐该是好点才对的......”   江自流小时候是江家干活最多的人,去镇上的活他从来跑不掉。他那时也瘦弱,有时候能上板车坐一会儿,也是被颠的快要散架。   这就是他一遍一遍多次检验出来的方法,照理来说很管用。   难道是对大人不管用么?   看到江自流困惑起来,楚年忙说:“不是,我这么坐着确实不怎么颠了。”   闻言,江自流舒展开了眉头,浅笑了一下,放心道:“那就好。”   又问:“既然这样坐没那么颠了,怎么还想着坐回去?辛苦一程,这样坐到镇上吧。”   楚年:“......”   楚年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在江自流看来,楚年这就还是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他的阿年哪有这样可怜委屈过,江自流蓦然心疼起来,只当他是被板车颠的要哭,后悔要去镇上了。   想想阿年也不是会半途而废的人,江自流一边心疼着他,一边说:“我们这趟多买些你要的东西,下次就可以过好阵子再去了。”   他现在身体好了,以后要买些什么,可以自己去镇上,免了楚年再奔波辛苦。   楚年还是没说话。   楚年看江自流说了这么多,全都是在担心自己的,丝毫没有往他自己的坐姿上想,便已经明白,比起刻在骨子里坚持的“坐有坐相”的君子仪态,此时此刻在这里,比起那种东西,江自流只在乎自己在板车上坐的舒不舒服。   就算自己在这时跟江自流提了这坐姿的事,江自流肯定也只是一笑而过,以自己舒服为重。   楚年眼睛亮盈盈的,一个劲儿地盯着江自流看。   江自流:“......”   拉车的老汉在前面听得笑了出声,转回来头,对江自流说:“你这娃子有点意思,怎的对自己夫郎这样轻声细语的哄着惯着?要我说,真要是颠的慌就颠得慌是咯...哎不对,我拉车是真的不颠,你家夫郎怕是没怎么去过镇子上吧?这就是没颠习惯,你让他回头多去几次镇上,多上几回车,他就习惯了!”   不过拉车老汉说着他的,江自流和楚年谁都没有把他的话听到耳朵里。   江自流是不会让楚年习惯吃苦的,而楚年也知道,江自流是不舍得让自己吃苦的。   但楚年也是真没想到哇,要想去趟镇子上,坐板车去得牺牲这么多呢......   要是能住在镇子上就好了。   江自流舍不得楚年吃苦,楚年也舍不得江自流为自己放弃风骨折腰。   身上是不怎么颠了,心里却颠簸的厉害,楚年抬起手,拉住了江自流的袖子。   他扯了扯江自流的袖子,示意江自流把头靠过来点。   江自流任由楚年拉着,见楚年一副有话对自己讲,但又不想让拉车老汉听见的样子,便顺从地倾身,朝他靠过去。   待江自流靠过来了,楚年弯起唇角,凑到他耳边,用很小很小,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阿流,我好喜欢你。” 第97章 标题 买买买   ... ...   一路颠簸, 总算到了丰文镇。   拉车老汉还挺喜欢楚年和江自流两个,愿意多捎带他们一程,但被楚年拒绝了, 楚年拉着江自流在丰文镇的碑碣处就下了车。   这就已经到镇子了, 剩下的路楚年宁愿多走一会儿也不想再颠来颠去受罪,更何况过往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要不要坐下来歇一会儿再走。”江自流体恤楚年,不急于赶路,想让他缓一缓。   “不坐不坐,再坐更麻了,反而是走一走能舒服些。”楚年下了地, 就跟鱼回了水一样, 瞬间解放,拔腿就往前走。   要不是顾及着旁边有人, 他甚至想不顾形象地拉伸一下。   走了会儿,楚年感觉把筋骨扭回来了, 浑身舒展多了,转过身停下,等江自流跟上来, 跟他并肩一起走。   江自流没有离楚年多远, 就在他三步外, 随时都能跟上,他只是很喜欢这样活泼的楚年, 反而慢了步子。   不过江自流算是发现了, 再颠簸的板车也消耗不了楚年对于来镇子的热情。   ... ...   两人是赶早出发的,但到了镇子上, 不多会儿就要到中午了。因此楚年先去买肉, 不然晚点摊贩子们收摊不说, 还很可能挑不到多少新鲜的了。   这边卖菜卖肉的都不是商铺,而是小贩小卒们挑着扁担挑过来的,他们占据了整整一条街巷,从天刚亮的时间陆续的来,到中午饭点左右回去,是像集市一样的存在。   楚年过来时,集市上的人已经没那么多了,几个卖肉的摊子空落落的,还想再蹲蹲生意的肉贩们坐在砧板后面,或说话,或打瞌睡。   楚年嫌弃肉贩子那边油污多,怎么也不肯让江自流跟着一块过去,他让江自流等在原地,自己快快地跑去那边选肉。   几个肉贩子见来了人,停了闲话起来招呼,但一见是个粗衣步履的小哥儿,也就意思意思地吆喝了几声,兴致都没有太高。   楚年也乐得可以随便看,在几家里挑中了一家,指着想要的部位,让肉贩给他切下来两斤。   肉贩本来慢慢站起身,一听到两斤,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一亮,脸上容光焕发起来:“称两斤?哥儿家中有喜事啊?”   楚年笑了笑,敷衍着说:“是吧。”   这不是逢年不是过节,一般人家里哪里会买这么多肉,楚年打扮的清贫,不怪肉贩会这么问。   但楚年才不管是不是逢年过节呢,他手里又不是没钱,条件允许,才不会在饮食上亏待了自己,就算是平日里也要这么吃。更何况江自流身体好了,比以前能吃的多,他们是两个人吃。   这也就是没冰箱,不然镇子这么远,楚年只想多称些。   称了两斤肉后,楚年又称了两斤筒子骨。肉回去炒着吃红烧着吃,筒子骨则拿来炖汤。   多喝骨头汤好,不仅对身体好,还补钙,补钙了就能长高呢。楚年可一点没有放弃过长高的梦想。   楚年买好肉和骨头回来后,江自流很自然地就要才楚年手上把它们拿到自己手里去。   “我都拿过了,你就别上手啦。”楚年没给。还是怕会有油蹭到江自流身上。   但这回江自流不听了,不管楚年怎么拒绝,还是把它们拿到了自己手上。两斤骨头两斤肉虽不是太重的东西,但他一个汉子好好的站在左右,怎么能让自己的夫郎拎?   这让楚年觉得挺新鲜,他一直觉得江自流性格温和又乖软,这时候倒是发现,其实江自流一旦倔强坚持起来,还是很强硬的。   难得的拧不过江自流,楚年只好把骨头肉交给江自流拎着了,心里也知道江自流是不想自己受累,到底是有几分甜滋滋的。   两人小小地争执了一会儿,待闹完了,才发现对面有人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   楚年:“......”   江自流:“......”   那人被逮了个正着,面上露出点不好意思的促狭来,冲他俩一拱手,笑着哈哈两声:“路过,路过,给你们二位拜个早年!”   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楚年和江自流相视一笑,也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值得停下来好看的,摇摇头,继续往下个目的地走了。   下个目的地,楚年把江自流带去了家布匹裁缝铺子。   这家店,上次张彩花特意给楚年指过,说是以后要是不买成衣,改裁做衣服的话,就来这家。   马上要过冬了,楚年一直惦记着要准备冬衣冬袄的事,找人裁剪做出来的衣服比成衣质量好,填充进去的棉花分量也更实,穿在身上比成衣更暖和更舒服,当然要趁还没完全冷下来做两套。   进去裁缝店的时候,里面有别的客人在,是一对母子,大抵也是过来准备冬衣的。   店里有一处帘子,是用来给客人量身围的,帘子前面,母亲在和和掌柜的讨价还价,帘子后面,店里的伙计正在帮哥儿丈量身围。   楚年便和江自流先自己挑选布料。   在挑选布料方面,江自流只说要便宜的就好,其他什么布料呀花色,全都听楚年做主。   店铺里琳琅满目,楚年找了好几匹布,拿过来在江自流身上比划,选来选去,觉得...每个都很好看!   楚年真恨不得全给江自流订一套才好!   可虽说是有点钱了,但也没有有钱到这种地步,楚年也就想想,遗憾地放下一匹匹布,最后征求了江自流的意见,给他选了两段月白颜色的。   这最配自家美人的,还得是一尘不染的月白!   楚年这边选好了布匹,掌柜的那边还没有忙完。   妇人看起来是个刁钻的客人,一直在跟掌柜的讨价还价,各种挑选料子的不是,试图把价格打压得便宜下来,掌柜的自然不肯,耐着性子地跟她理论。   看这架势,也不知道他们要议到什么时候。   楚年对江自流说:“我们先坐下来等会儿吧。”   掌柜的听见了,抽空侧过头来,赔笑对他们说:“对对对,先坐,劳你二位先多坐一会儿,或者,觉得没劲的话也可以先去其他地方逛逛。”   “没事,掌柜的你忙你的。”楚年拉着江自流在凳子上坐下。   裁缝店开在最热闹的西市,店外街道上往来着形色各异的人,楚年饶有兴趣地朝外看,看对面的一个个商铺。   然后,看到了那天跟张彩花一起去过的胭脂铺。   心思一动,楚年有了想法,对江自流说:“阿流,你坐这等着,一会儿掌柜的忙完了,先给你量,我出去对面的铺子一趟。”   “好,慢点去。”江自流也不问楚年是要买什么,点头应下了。   楚年踏出店门,朝胭脂铺进去了。   胭脂铺生意挺好,有好几个姑娘在里面挑选胭脂水粉。   见店里又来了人,掌柜的抬眼看去,看到楚年,一笑,招呼说:“小公子又来了?”   楚年笑了:“掌柜的还记得我呢?”   “可不,前不久你带着个姑娘,来我这买了‘梨白’和‘芙蓉’不是?”掌柜的人很和善,远远地跟楚年说着话。   “掌柜的记性还挺好。”   “倒不是我记性好,我这店,生客不多,小公子长得好,又语出不凡,自然给我留了深刻印象。”   寒暄了几句,掌柜的问:“小公子这回来我店里买些什么呢?可要看看新货?”   “...倒不是买什么的,我是想问问,你这卖的胭脂有没有分装?”怕掌柜的不理解,楚年主动解释说:“就是不是一整盒的售卖,而是每一种胭脂都有单独的小盒子,以量少价低的方式出售。”   掌柜摇了摇头,不解地反问:“为什么要这样卖?”   看来是没有。   之前给张彩花治脸的时候,楚年就在想胭脂的试用分装问题,不过当时只是楚年自己想的,并不确定,现在过来问过掌柜的,确认过了,才算应证了。   几个在挑选胭脂的姑娘们听到楚年的话,都纷纷侧目朝他看去。   她们都是常来买胭脂的客人,好看的胭脂恨不得多买点才好,不理解怎么还有人想要买小的?   不过看到楚年的打扮后她们就理解了。   其中一个姑娘把楚年上下扫视一圈,眼睛里浮出了鄙夷,鼻腔里也哼了一声,就差直接开口说“买不起可以不买”。   楚年注意到姑娘们的眼神,回看了过去。   几个姑娘都是衣着亮丽,珠钗香囊,打扮的美丽漂亮,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楚年大概扫过她们,便往她们的脸上看。   她们应该都是天天会涂抹胭脂的,也不知道她们的皮肤状态如何。   可惜,距离有些远,她们脸上又都有妆,还真看不出来。   不过,楚年注意到,有个姑娘时不时就会抬起小拇指,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拍挠那么一下。   看着就是脸上不太舒服的感觉。   看来,就算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能随便用得起胭脂的,也是会有皮肤问题的。   收回目光,楚年对掌柜的歉意地笑了一下,退出了店铺。   站在热闹嚷嚷的西市街道,看着来往的行人和林立的商铺,楚年脑子里愈发地活络起一些想法......   等楚年回到裁缝铺的时候,在他们前面的客人终于完事了。   完事了他们也还没走。   妇人在给掌柜的掏钱,小小的钱袋子里,银钱哗啦啦的响,但她偏偏是用两根手指头伸进钱袋子里,一文一文地往外掏钱。   而哥儿...哥儿站在他掏钱的娘亲后面,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端坐在凳子上的江自流。   哥儿的脸都红了,眼睛里柔情一片的,似乎是看得都要沉醉了。   楚年:“......”   沉默一瞬,楚年抬脚跨进裁缝铺,朝江自流喊道:“夫君,我回来啦。”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无话可说,jjcat,晨妃小萌物,Tammie的浇水~ 第98章 标题 他就是会喜欢楚年喜欢的一切   楚年声音也没有很大, 但胜在清脆,郎朗的一声呼唤,叫那哥儿从沉醉中清醒了过来。   楚年没再看那哥儿, 笑了一下, 走到江自流身边。   江自流被这久违的“夫君”叫的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漆黑的眸光熠亮,江自流从凳子上起身,迎向楚年,温声问他:“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我没什么想买的, 就是好奇, 所以去看看。”楚年回答。   江自流浅笑道:“等会我陪你一起去看。”   “好呀。”楚年弯起眼睛,顺手拉住了江自流的袖子。   说话间, 那对母子终于付好了钱,从店里走了。   掌柜的赔着笑招呼楚年和江自流:“久等了, 二位,你们谁先量?”   楚年轻轻在江自流背后一推:“你先。”   “公子随我来。”掌柜的领着江自流往帘子那走,边还忍不住一个劲夸他:“公子长相可真俊美, 往我这小店里一坐, 整个店都被你点亮了, 不怪刚刚王家那小公子一个劲地瞧你呢。就是可惜,你已经成亲了, 除了你家里夫郎, 其他人也就只能看看咯。”   掌柜的说话无心,江自流听得却是一动, 心想莫非楚年刚刚改口叫夫君, 就是因为这个?   掌柜的把江自流带到帘子后面, 守在那儿的伙计手里已经拿了尺绳,正等着要给江自流丈量,却被掌柜的伸手接过。   “我来我来。”掌柜的把伙计推了出去,亲自给江自流丈量。   量好后,几个人从帘子后面出来,掌柜的要把数据往簿子上记。   楚年已经在旁边等着了,看到掌柜的执笔,问:“掌柜的,这衣服要多久能做成啊?”   掌柜的回答:“一般来讲需要一个月,你若是急着要的话,加钱赶工也可以商量。”   “哦,没事,我不急着要。”   这衣服做好得一个月呢,楚年想了想,说:“那掌柜的,你把记得尺寸稍微改大一点。”   掌柜的看了眼楚年,问:“这是为何?”   楚年说:“我夫君大病初愈,正在养身体呢,现在量的尺寸跟一个月后的肯定有出入,你往大了加点就是。”   反正是冬天的衣服,就算到时候大了点也不怕,何况,楚年觉得应该也没什么机会太大,他肯定是要给江自流好好补补身子骨的。   掌柜的点了点头,把才写上的数据改了一下。   不过他瞧着江自流,怎么看也不像是大病初愈的相啊,这精气神,这长相,放在整个镇子上都是屈指可数。   定制冬衣的事情完了,楚年又到隔壁纳鞋的店铺子里,给自个儿和江自流分别定了两双鞋。   过冬的衣服鞋子都了了,楚年惦记了许久的心事也才了了。   一番忙活,时辰也不早了,就到中午了。   楚年:“还有些东西没买呢,不过这会儿饭点了,人做生意的得吃饭,咱也得吃饭,我带你去那家面馆!”   上次老爷子带楚年去的面馆,也是楚年心里的一个记挂。他们家的面做的实在是太太太好吃了,不让江自流尝尝,楚年真的会遗憾。   特意记过路,这会儿找起来也不费劲,从西市一路过去,穿过热闹繁华,楚年带着江自流来到了熟悉的偏僻清冷的巷子。   “就是这里了,不知道店主夫妻两个还在不在,希望还在吧。”   抱着希望,楚年往巷子里面走。   还好,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外面熟悉的桌椅。   “还在呢,太好了!”楚年可高兴了,拉上江自流的手,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江自流莞尔。   看到楚年这样高兴,已经比他吃上什么特别好吃的面值得多了。   两人来到偏僻的小面馆门口,门口并没有人在,大门倒是开着的。   楚年朝门里探了探头,喊道:“有人吗?掌柜的在吗?”   “有人,谁啊?”屋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很快女人就闻声走了出来,她身材清瘦,穿着身翠绿的衣裳,正是面馆的女主人,翠儿。   “是翠儿婶吧?我是楚年。你们家的面馆还在开吗?”楚年笑着跟她打招呼。   翠儿看了眼楚年,又看了眼楚年身后的江自流,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楚年,我记得你,上回罗老爷子带你来过,当时你身边不是这位。”   楚年:“......”   不知道为什么,楚年莫名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   他回头对江自流说:“上回是跟彩花姐一起的。”   江自流:“我知道。”   “这是我夫君,我夫君喜欢吃面,我特意带他过来尝尝你们家的手艺的,来之前我还怕你们已经搬走了,还抱着侥幸呢。”楚年说明来意。   听到楚年的话,翠儿脸上浮现一丝犹豫,她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楚年当下就明白了,他们虽然还没有搬走,但是生意可能没在做了。   也是,刚才叫门翠儿问“谁啊”的时候就该想到,开店的人怎么着也不会问出“谁啊”这种话吧。   感觉打扰了,楚年忙说:“要是店没再开了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你是罗老爷子带过来的人,怎么能让你们白跑一趟,先坐吧。”翠儿赶紧拉住楚年。   她转身从家里取出了条抹布,擦起外面唯一的桌子,招呼楚年他们先坐。   “生意实在是太难做了,尤其是我们这个生意,哎......”   翠儿叹道:“按照我们家里的意思,这生意就不做了,可他又不在家,我一人闲着也是闲着,在家卤了点汤,搬出了一张桌椅出来,撞撞运气。”   原来是这样。   楚年安慰她说:“婶子,你们家面馆的手艺是绝对没话说的,但是开店这件事,位置还是很重要的,这地方确实是有些偏了。”   “哪是有些,是太偏了,别说开店,我们想连地带屋把这卖了都卖不出去,不然,要是卖出去了,我们现在哪还呆在这儿,早过去投奔亲戚了。”翠儿苦笑着跟楚年说。   楚年惊讶:“啊?卖不出去吗?”   翠儿:“是啊,你别看这地方不怎么样,可我们也不能太过贱卖啊。”   楚年问:“我能问问,你们这连地带房的卖,是开的什么价啊,怎么会卖不出去呢?”   翠儿长长叹出一口气:“一开始我们家的跟我商量,说的是五百两,怕麻烦,我们还花钱找了房伢子来帮我们卖,可房伢子说五百两不可能卖得出去,我家里的不信,自己到处去打听,结果真如房伢子说的,连个想过来看看的人都没有。   后来我们又商量,听房伢子的,把价格往下压了又压,这会儿都压到三百五十两了,倒是有人愿意过来看了,却没有一个是真心想买的。”   嘶......   五百两,三百五十两......   好多好多钱啊。   不过,楚年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他心里一合计,好家伙,这么大一块地,其实还没有一只白鹤灵芝贵呢?   翠儿自知抱怨的有点多了,挤出来一个笑脸,扯开话题,问楚年和江自流:“你们想吃点什么?我上午刚煮好了卤,给你们下面去!”   “来两碗招牌的大排面吧,劳烦婶子了。”楚年也确实饿了。   “不劳烦,难得你惦记着我们家的面,特意找过来,我这心里头还挺高兴的。”   生意一直不好,但到底也是真心有人认可自家的手艺的,翠儿多多少少是有些感动。   “我们家的不在,我一个人可能稍微要慢点,得让你们多等一会儿了。”   “没关系,我们不怕等,还吃能吃到你们家的面就已经很开心了。”楚年朝翠儿笑。   翠儿更加感动了,对楚年回以一笑,给他们上了水,让他们先坐,进屋去下面了。   只剩下楚年和江自流坐在外面,楚年瞧着这片地方,对江自流说:“阿流,你说,他们家这块房地,卖三百五十两,到底是贵了还是便宜啊?”   要是放到现代,说起房价这东西,楚年还能有些发言权,可是这是古代,楚年对这方面还没有什么认知。   问江自流,江自流对这方面所知也不多,轻轻摇了摇头,说:   “买房置地不是一件小事,三四百两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这里虽然偏僻,却毕竟属于丰文镇子内里地界,若是底下村子里的人想迁到丰文镇,大抵是没有这个钱搬到这边的,就算有,也未必愿意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不如再多筹备筹备,索性寻一处更好的去处。   若是镇子上的人的话,镇子上的人本来就有自己的家宅,做生意盘店面倒是有可能,可这处地方,我们也看到了,实在是不适合做生意......”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这地方不好卖。   楚年也能理解。   巷子里没有外人,清静的很,楚年静静坐在椅子上。   仰起头,顺着两边青灰色附有苔痕的墙壁往上,楚年看到头顶的一方湛蓝天空。   突然飞过一只鸟雀,啼叫着,拍打翅膀飞过,留下一道影子。   “别说,其实我觉得这地方还不错呢。”楚年笑了一下。   真要楚年说的话,这地方其实也没有那么差。   它是在丰文镇的偏僻一角不错,可是偏僻,就意味着清静,能避开许多烦人的人事,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只是在普世价值观里来看,许多人不能接受店主人出的价格。   江自流看着楚年嘴角浮起的笑意,眸光流转一瞬,问楚年说:“阿年,你想要离开大罗村,在镇子上生活吗?”   楚年笑容一顿,看向江自流。   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到了一起。   楚年:“......”   说起来,这其实,是一个问题。   因为从一开始,打从楚年穿过来,挣扎着发现自己能在江家努力自救的时候,楚年就没打算一辈子待在大罗村里。   按照楚年原本的计划,他是要先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然后跟江自流和离,自谋出路的。   但是现在...   这路是越走越偏,都偏到跟江自流先婚后爱,两情相悦了!   这一点,楚年倒是不后悔,他喜欢江自流,遵循自己的本心,就跟江自流在一起了,他觉得很幸福。   可是未来的事呢?   既然跟江自流在一起了,那么未来就成了两个人的,不是楚年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以后楚年在做什么决定之前,都得顾虑到江自流才行,得看江自流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看到楚年收敛了笑意,小脸上眉头皱在一起,很认真地思考着什么的样子,江自流说:“我知道,比起村子,你更喜欢镇上。”   “是。”楚年没有否认。   “你若是喜欢镇子上的生活......”江自流沉吟着,目光转而坚定,同样认真地看着楚年,说:“来年三月就是乡试,我争取考上童生。”   楚年一愣。   哎?这咋又跳到考上童生上面了?   江自流抿了下唇:“...我现在挣不到钱,但考上童生后就能有在镇上谋生的能力......阿年,你等等我,我会带你到镇子上生活的。”   楚年:“......”   楚年更愣了,他发现江自流居然是在向自己做承诺?   “阿流,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喜欢镇子,想住在镇子上,你就愿意带我到镇子上来,是吗?”   江自流认真地点了下头。   一种奇妙的感觉蔓延到了楚年的心里,楚年心里蓦地一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他刚刚还在想,关于未来的生活,得顾虑到江自流,这边江自流就直接问自己喜不喜欢并作出许诺了。   可是楚年还不知道江自流喜不喜欢呢。   “别光问我喜不喜欢啊,你呢,你喜欢吗?”   “我喜欢阿年。”江自流没有丝毫犹豫。   楚年:“......”   楚年脸上倏然一烫,眼神飘忽了一下,无语道:“我是问你喜欢大罗村还是喜欢镇上!”   江自流看着楚年:“结发为夫夫,你我一体,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楚年:“......”   能不能行了!   说起来,一开始不是来吃面的吗?怎么就突然讨论到要在哪里生活了?   又怎么还变成表白上了?   但...   楚年心里忍不住甜丝丝的。   努力抑制住心里的欢喜,楚年觉得这确实是个机会,可以正儿八经地跟江自流说说以后的事。   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楚年说:“阿流,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所以我不希望你会因为喜欢我而各种迁就我,你明白吗?”   楚年柔柔的话,像细雨一样滴答到江自流心上。   江自流不禁敛下了眉眼。   他当然明白楚年的意思。可他要怎么告诉楚年,他就是会喜欢楚年喜欢的一切?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久歌baby,是审审不是婶婶,及已,毛栗子,怜~ 3,晨妃小萌物的浇水! 第99章 填满 把人抱进怀中   “我是你的夫君......”江自流开口说道。   话还没说完, 被楚年打断。   楚年身体往前倾去,将手掌按在了江自流的手上,看着他漂亮的眼睛, 说:“你是我的夫君, 你更是我喜欢的人,我们以后要一直在一起的,以后还有那么多年,你难道要一直迁就我吗?就算你可以,我也舍不得呀。”   江自流抿着唇,反扣住了楚年的手, 与他掌心交叠。   对着江自流熠熠生辉的眼眸, 楚年笑着说:“好啦,生活习惯可不是小事, 我们现在不急这件事。”   楚年当然是一直向往外面的,他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大罗村里, 但同样也不会因为自己不想,就让江自流迁就他。   而江流天地外,金鳞岂是池中物, 楚年相信江自流就算不是为了自己, 也会自发地想要去更加广阔的世界去看看。   如此说来, 确实是该规划一下以后的生活了。   楚年眼睛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既满足于现有的幸福, 也对未来充满期待。   “面条来啦, 热腾腾的面条来啦。”   恰好这时翠儿也下好了面条,她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人家小两口手拉着手含情脉脉对视。   “呦, 我是不是出来的不是时候呀。”翠儿偷偷笑了一下, 将两碗面轻轻放到了他们手边。   被逮了个正着,楚年和江自流都有点不好意思,各自撒开了手。   两碗大排面冒着热气,被风一吹,热气飘飘扬扬,雾一样弥漫开来,鲜美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楚年一下子就馋了,把碗拖到面前,还没开吃呢,就已经赞不绝口:“对对对,就是这个味道。”   他们家的卤汤,真正是一绝,想复制都复制不出来。   听到楚年的夸赞,翠儿自然是很高兴的:“这是老祖宗的手艺,家传的高汤卤法。”   楚年喝了一口面汤:哇,可太好喝了!   他看向翠儿,问:“婶子,等你们搬到其他地方,还会继续开面馆吗?”   “......”翠儿被问住了:“还没搬过去呢,以后的事...还真不太好说。”   楚年:“真希望你们可以继续开面馆,这么好吃的面,不被更多的人尝到真是可惜了。”   翠儿没想到楚年会这么捧场,吸了下鼻子,既高兴又难过,笑着点了下头:“好嘞。”   不打扰夫夫两个吃面,翠儿招呼他们慢慢吃,百感交集地转身回屋了。   再说这大排面,也不知道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还是他们家做生意就是实诚,一碗面的分量真正是足,肉多,菜也多,味道还绝,就这一碗,饿着肚子的楚年不仅吃饱,差点还吃撑了。   美滋滋地享用完大排面,付完钱,楚年又跟翠儿唠了几句,才慢悠悠地跟江自流辞别离开了巷子。   幽长冷清的巷子,秋风微凉。   楚年惬意地叹了口气:“真高兴,还好赶上面馆还在。”   江自流浅笑:“味道是好,不枉你一直惦记。”   楚年抬头看了江自流一眼:“知道你肯定会喜欢我才一直惦记的。就可惜人家的手艺是祖传的,不然我都想问问高汤卤味的奥秘呢。不过也没关系,回头我自己研究研究。”   走出巷子,眼前开阔起来,一条旱桥呈在前面,过了桥就是通往镇子上繁华热闹的地带。   “走吧,我们继续去买东西。”   剩下的要买的东西都挺好买的,不是什么需要丈量定做的,而且这才吃完饭的点,正好遇不到其他什么客人,也省得排队。   楚年和江自流就慢悠悠地逛,不买的东西也会看上两眼,享受着这悠闲的时光。   逛得都差不多了,要买的东西也都快要买齐了,楚年把江自流带到了东市那边的文墨一条街,要给江自流买笔墨纸砚。   江自流没想到上次都那么说了,楚年还要给他买这些,他自然是不愿意花这个钱的。   为此,两人在文墨一条街上还小小的争执了一下。   这也就是东市这条街上的店铺都势利得很,对哥儿和姑娘们不太友好,不然楚年直接就自己进去丢钱买了东西完事了,哪用得着跟江自流争执。   不过说是争执,可江自流哪里争得过楚年。   楚年提着钱袋子跟江自流讲道理的时候,江自流还能不愿意,但楚年嘴唇往下一拉,不说话了,只用晶亮的眼睛默默看着他时,江自流就败下阵来了。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江自流愿意买了,楚年也同意随便江自流去买,买最便宜的,且只先买一点。   等江自流进去店里后,等在外面的楚年掂了掂干瘪下来的钱袋子......   唔,还是现金流不够多,难怪江自流舍不得花呢。   还是要多多搞钱才行!   笔墨纸砚买完了,楚年再去买两只能下蛋的母鸡。   母鸡放到最后买,是因为它们是活物,早早买了带在手边不方便。   母鸡也买到了,至此,所有东西都买齐了。   刚开始去集市买东西的时候,江自流还不愿意让楚年手里拿东西,现在一天下来,两个人四只手都不够提的,大包小包,还有被绑着腿时不时咯咯哒叫几声的母鸡......可谓满满当当。   “回家吧!”   美滋滋的,楚年和江自流去寻底下村子里拉板车的那些汉子。   板车不难找,村子里的人基本都是这么出行的,拉车的人回家时也想再载点人赚个小钱,没带人的板车还会特意在镇子口附近等人。   对于楚年来说,难的是坐板车的过程。   就算有江自流帮他减轻颠簸的程度,回去的路上,楚年还是痛苦面具。   他们找的这个板车夫不是大罗村的人,而是大罗村前面的赵家村的,板车拉到赵家村后就把他们放下来了,剩下的那截路得他们自己走回去。   对此,拎着咯咯哒的母鸡,负重前行回家,楚年都觉得比坐板车舒服。   不过也就是赵家村跟大罗村离得不远,要走的路并不算太远就是了。   ... ...   回到家后,楚年累得不行,晚饭都是江自流煮的。   吃完晚饭,江自流还烧了两桶水,让楚年泡个热水澡,好舒缓舒缓筋骨。   泡澡就是在小黑屋里泡,如今天气愈发转凉,小黑屋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门一关,密闭的屋子里聚气,木桶里的水没那么容易冷,人缩在木桶里泡着,任由暖洋洋的水流滑过皮肤,像是在做一场水疗,热气腾腾,舒服的很。   楚年又差点在木桶里睡着。   洗完澡出来,楚年顺便就想把洗澡水拉出去倒掉,想着倒完后他就上床睡觉,所以只穿着单衣。   这被江自流看到了,江自流皱起眉头,没让楚年动手,把他赶到房间里,塞进被窝,让他睡觉。   楚年失笑。   他承认那板车坐得他难受,可也不至于要被这样照顾着吧,他又不是什么易碎品。   江自流去把洗澡水倒了,自己也洗个热水澡。   楚年本来想等江自流上床后一起睡的,但他确实有点累,洗完了澡后还又舒服,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水声,慢慢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眼皮子打架越打越重,等江自流洗完澡,收拾完外面,回到房里上床时,楚年已经睡着了。   江自流看到楚年窝在被窝里,只露出来一个小脑袋和攥着被角的手,眸光漆黑,浮出温色,唇角往上一勾。   怕把楚年吵醒,江自流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上了床。但楚年睡得极沉,完全是无知无觉。   江自流躺下,又看向楚年紧紧攥着被角的手。   他想阿年平时睡相都挺好,最爱用被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这会儿怎么手还放在外面?   于是又轻轻地去拿他的手,想把它一同塞到被子底下。   刚开始去拿的时候还顺利,楚年呼吸绵长又均匀,还是毫无防备的熟睡着,但要给它放回被窝时,楚年就似乎是不乐意了,江自流才打开被子,楚年的整条胳膊便伸了出来,人也往旁边一滚——胳膊搭在了江自流身上,脑袋也拱过来,紧紧挨着江自流。   楚年的几撮发梢还沾着丁点水汽,带着若有若无的湿意,蹭在江自流的下巴上,热乎乎的气息扑打在江自流脖颈......整个人好像一只小猫。   江自流动作一顿,呼吸骤然沉了下去。   但很快江自流就发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毕竟阿年也不总是睡相很好的,还是有过那么几次前科,手舞足蹈又扑又咬......   一般那种情况都是发生在阿年累极了的情况下。   今天不正符合“累极了”的情况么......   思及此,江自流迟疑了一下。   但迟疑的时间没有维持太久,毕竟被子还掀开着呢,两人都是洗过澡的,把热气放跑了可就不好了。   于是江自流就着这样被楚年挂着的姿势,把被子盖好了。   而楚年这样半搭着江自流窝着睡,似乎睡得并不舒服,没一会儿就把胳膊拿走了,人也滚了回去,改成了背对着江自流睡。   楚年睡得是真沉,呼吸都要比平时重上一点,呼吸间背部轻微的伏动。   江自流还是平躺着,他听着声儿,不用扭头去看,脑海里都能自发地浮现出楚年细微伏动的样子。   他又蓦然想到那天昏黄灯烛下白如凝脂的那一截脖颈......   热火呼地一下腾了起来。   燎原一样,簇簇地燃烧,烧得口干舌燥。   夜色压下,黑暗幽幽地攒动。   江自流的指尖情不自禁地动了一下,慢慢转过头,看向楚年。   楚年恰好又翻了个身,这回小腿在江自流腿上轻轻一踹,又又改成面对着江自流睡了。   确实是太似曾相识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要不了多会儿,是不是就要缠上来又扑又咬了?   身体里的火野得很,越烧越旺。   江自流就这样看着楚年,默默的,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等了会儿,楚年依然蛰伏着安睡。   不知道下一次翻动会是什么时候、不知道下一次翻动是会朝什么方向,更不知道会是怎么样地去翻动......   未知的等待变得煎熬起来。   江自流倏然敛下长睫,纤长细密的睫毛尾羽一样轻扫,将眸底的情绪遮掩的一干二净,他突然伸出手,主动揽住楚年,把人抱进了怀中。   瘦薄的肩背被扣住,楚年毫不知情,被江自流按在了心口。   火焰翻滚,江自流怀里热腾了起来,好像连心脏都要被填满了。   他想...   反正今夜阿年迟早是会扑过来的,自己先动手...也是可以的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土狗超猛,37度女人的情话,你的猫在我手里,无话可说,晨妃小萌物浇水! 第100章 标题 脑回路不在一条线上!   ... ...   因为去镇子上的奔波折腾, 第二天,楚年一直睡到太阳高高挂起才醒。   楚年这一觉睡得还算香,但是有做梦, 做的都是碎片式的梦, 一睡醒就想不起来内容了。只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抱着个什么东西,抱着抱着,觉得那东西越来越烫,还有地方硬的戳人,楚年便不高兴抱了,想要撒手逃走, 可惜那东西缠人的很, 无论他怎么逃都逃不远,到了最后, 也不知道到底是他抱着那东西,还是那东西在抱着他......   “奇奇怪怪的......”   楚年抓了抓头, 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一坐,好家伙,差点没直接倒头栽回去。   腰也太酸了!   不仅是腰, 还有胳膊、腿, 脚, 浑身上下除了脖子,哪哪都酸涩, 一顿一顿得疼。   楚年:“......”   不用说, 肯定是坐板车坐的后遗症。   楚年都无语了,他根本没想到板车的后劲这么大, 搞得他好像不是坐了板车, 而是让板车给创了似的。   躺在床上给自己揉揉, 缓了缓,楚年才慢吞吞地穿衣服下床,去外面打水洗漱。   这个点已经不早了,江自流一早就起来了,楚年没在屋子里看到他,倒是听到外面有他的声音。   在和人说话?和谁呢。   楚年往外走去。   出去后看到江自流站在厨房土墙的边上,手里拿着细长条状的根根竹篾,他身前蹲着弯腰在地的张黑牛,张黑牛手里还拿着家伙,正在地上敲敲打打。   “你们在干嘛呢?”楚年好奇地往前面张望。   “醒了?”江自流转过身来,对着楚年一笑,说:“昨天买回来的鸡,我放它们出去透透气,想抓两把米喂,彩花姐看见了,便让黑牛哥来给我们打个鸡圈。”   张黑牛手里的活没停,抬起头,对着楚年憨厚一笑,说:“鸡最好是围着养,不然在家里家外到处跑,拉得到处都是,脏死了。”   原来是这样。   楚年感激地一笑:“谢谢黑牛哥。”   “不谢不谢,应当的。我手脚快,很快就能给你们把鸡圈围好,你们不用管我,去干你们的事吧。”张黑牛说着,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江自流看到楚年有点蔫,不似平时起床时精神,问他:“可是昨天太累了?”   “...恩,应该是吧。”楚年挠了挠头。   江自流有点舍不得,说:“早饭给你盛好了,洗了脸后去吃饭吧,今日就别忙活了,在家歇一歇。”   “好。”楚年冲江自流一笑,过去打水了。   张彩花在家里,听到外面楚年的声音,知道楚年起了,把脸包包好,出了家门。   张彩花本来是直奔着楚年过去的,但是半道上听到了他跟江自流的对话。   这两人的一番话,直接把张彩花给听愣了。   什么昨天太累了?   这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张彩花意外地看了江自流一眼,她一边有点迷茫江自流斯斯文文一个人,怎么会直接在外面跟楚年说这种闺房里才能说的话,一边又很是脸红耳赤。   想她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呢!哪里听得这种话!   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尬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不知道要如何下脚了。   楚年已经打完水洗漱完了,端着脸盆出来倒水的时候,张彩花还没有动磕,站在外面发愣。   楚年瞧见了,疑惑地喊了她一嗓子:“彩花姐,你站在外面发呆干什么?”   张彩花看向楚年,犹豫了一下,说:“我在等你。”   “等我?怎么啦?进来说话吧。”楚年朝张彩花招手,示意她过来到家里来。   江自流都给他盛好早饭了,有什么事边吃边说。   楚年先脚进了堂屋,张彩花后脚就跟上来了,她进了屋后,顺便还把后门给带上了。   楚年听到关门的声音,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坐到桌子边吃饭。   吃的是杂粮粥,除了白米粒,里面还掺了谷子和玉米粒。外加一颗水煮蛋,已经被剥掉了鸡蛋壳,放在粥里面一块泡着。   楚年弯起唇角,拿起筷子在粥碗里面搅了搅。   “吃的挺香。”张彩花看了看楚年的饭碗,在他对面坐下,又说:“瞧你蔫吧的,是得多吃点。”   “有这么蔫吗?”楚年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看起来这么明显?”   他觉得不应该吧?   虽说是感觉被板车创了似的酸钝,但板车又不是照着他脸上碾过去的,能有这么明显?   张彩花没再说什么,就坐在楚年对面陪他吃饭,等楚年扒拉了几口粥,她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眼紧闭的后门,又看向楚年,既害羞又好奇的,小声地试探着问:“真有这么累吗?”   “累啊,累死了。”楚年含糊着咽下嘴里的东西,无语道:“你是不知道,我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   “......”张彩花脸红了,不好意思再问了。   楚年吃了半碗粥后,有点吃不下了,速度慢了下来,拿起鸡蛋,小口小口的吃着。   张彩花见了,说:“你不会是吃不下了吧?”   楚年:“嗯?”   张彩花摇摇头:“就吃这么点,跟吃猫食一样,难怪你不长肉呢。”   楚年好笑:“怎么就猫食了?我这不还没吃完吗?再说我可不会浪费粮食,每次阿流盛多少我都会吃掉多少好吧。”   张彩花:“还不是不长肉,你看你多瘦呀,细胳膊细腿的,难怪我看人家都是红光面满的,到了你这却是蔫啦吧唧,这哪里行。”   楚年听了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还跟别人比上了?而且别人为什么红光满面?难道别人很喜欢坐板车吗?   把水煮蛋吃完了,楚年揉揉肚子,看着碗底的小半碗厚厚的杂粮粥,纠结了一下,继续划拉着吃。   张彩花见了直摇头。   除却大姑娘家不好意思地成分以外,她倒也是真心实意地关心楚年,劝他说:“你天天给你夫君炖那些补汤补药的,要我说,你每回自己也应该跟着喝几口,你也跟着好好补补,争取多长点肉。”   “这不是补着呢嘛,中午我还要炖药膳骨头汤呢,到时候给你们端一碗过去尝尝。”楚年不知道张彩花今天咋回事,怎么这么关心自己。   “别了,这么好的东西,别送给我们糟蹋了,你自己多吃点。”张彩花看着楚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粥,都恨不得替他把碗接过来一口气扫光。   她托了腮,看着楚年慢吞吞吃粥,操着心说:“你得吃快点,多吃点,要把胃口撑大,撑大了胃口以后就能吃多了。”   “哪有这种说法,吃得快才不健康呢,吃饭就得细嚼慢咽才对胃好。”   “哎,你不懂,总之你把自己养胖一点好不好,你不知道,我娘就是因为太瘦了,身上没肉,所以生阿牛的时候才难产,你看你现在光是承受着就累成这样,等以后肚子里有娃娃了,还不得累死你。”   楚年:“???”   楚年拿筷子的手窒住了。   他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彩花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怎么感觉自己跟她的脑回路不在一条线上呢!?   看到楚年脸上表情变了,张彩花以为是自己讲的太吓人,吓到他了,连忙又补充说:“也不用太担心,反正你条件好,好吃好喝的都买得起,从现在起多吃多补就是了。”   哭笑不得,楚年也不想知道张彩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从哪里误会了什么,放下筷子,解释说:“彩花姐!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只是昨天去镇上,被来回做的那两趟板车给累到了而已!”   “......”张彩花傻了:“啊?”   楚年:“......”   张彩花:“......”   误会一场,乌龙大大滴无语。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一大早上来找我,肯定是有事吧,什么事呀?”楚年赶紧地寻找新的话题,试图挥散当下的尴尬。   张彩花自然是接过梯子麻溜地往下爬,说:“哎呀,我差点都忘了,我找你是来跟你报喜的。”   “报喜?”   “对!你上次不是给麻子用鸡蛋清敷了脸嘛,我昨儿个在外面看到他了,哇,他的脸看上去真的比以前好了!”   “什么?不会吧,我就用鸡蛋清先给他清洁了一下而已,怎么可能这么立竿见影?”   “没立杆子,也没见影子,疙疙癞癞的包还在脸上长着,但就是看着比之前顺眼些,感觉脸上也干净了些。”   “可能是麻子知道要注意清洁,好好洗脸了吧。”楚年沉吟着,说:“也有几天了,我也想看看他的脸现在怎么样了,看要不要再给他敷一敷。还有,我还打算去找马叔取取经,问问有没有什么可以直接往脸上抹的草本植物,最好是能加工加工,做成膏啊粉啊什么的就更好了。”   “楚年你真好,对麻子的脸这么上心。”   “我确实是想给麻子把脸弄好嘛,不过也不仅仅是这样,我还有其他的想法。”   “其他的想法是什么?”   “比如...我想试试,能不能把给人弄脸做成一门生意?”   “啊?啥?”张彩花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睁得溜圆:“弄脸,生意...这两个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楚年没说话了。   其实昨天从镇子上回来的路上,他就有稍微想过一下这个问题。   主要是确实想去镇子上生活。   但是去镇子上生活可不是嘴巴一张一闭张口就来的事,先不说没地方住,就算有,还得有能在镇子上谋生生活的手段。   镇子上可不比大罗村,在大罗村,凭着村子后面的一座大山,楚年就不可能挨饿,不仅不会挨饿,还能赚到远超一般村民的钱,带着江自流一起过上吃喝不愁的日子。   可是到了镇上,没法靠山吃山了,要想能够生存立足,总得有点一技之长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晨妃小萌物,无话可说浇水~ 第101章 标题 自家美人的学习能力果然很强啊!   说起一技之长, 在这种时代,楚年从前的赫赫履历派不上多大用场,唯有挑选出能用得上的经验, 看看能不能用其谋生。   这次张彩花脸上用了胭脂过敏的事, 以及麻子长满痘痘的脸,倒是让楚年意外看到了些商机。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看镇上许多有钱家的小姐们虽然爱惜自己的脸,肯花不菲的价钱买各种胭脂妆点,但脸上却或多或少都存在着一些问题, 所以我想, 如果我能帮她们解决这些问题,她们高兴, 我也赚钱,岂不是两全其美?”   楚年说出自己的想法, 张彩花已然坐直身体,全神贯注地在听,边还认真思考。   对于楚年的本事, 张彩花是丝毫不怀疑的, 但一旦要将其化为生意, 那牵扯的可就多了,免不了要跟各种人各种钱打各种交待, 里面不知道得有多少困难嘞。   更何况, 楚年要做的这门生意,张彩花闻所未闻。   “所以这是郎中的活吗?”张彩花问。   “不是, 真要是脸上有皮肤病的, 我可不敢弄, 我要做的不是治病,是...‘美容’。”楚年琢磨了一下,说出了精准的定位。   “美容......”张彩花被这个词晃了一下耳朵:“听起来就很美的样子。”   “可是要怎么做呢?听你的意思是想去镇上做,咱们在镇上又没有些熟人,你这个生意又是连我都没听说过的,能行吗?”   “能不能行得试试看才知道。”楚年笑了一下:“反正用不了太多本钱,就算做不成也不会亏钱,怕什么。”   张彩花看着楚年,还真有点佩服他,一个哥儿家,还真就是什么都敢干。   搞得她跟着躁动起来,站起身,手掌啪的一下拍响桌面,说:“好!让我帮着你一起试吧!”   “好啊,入股不亏,有钱咱一起赚!”楚年本就需要人手帮忙,张家姐弟愿意跟着他一块干,他自然愿意。   “需要我做什么呢?”张彩花看着楚年。她已经有些期待了。   楚年笑道:“不用这么着急,我打算推出的第一个产品就是面膜,许多细节方面都还需要雕琢一下。”   先前给张彩花和麻子敷脸,楚年也算有了点上手的经验,但一旦想要把它们付诸为售卖的产品,他本人就必须显得专业,制作“面膜”也得更加熟练,“面膜”本身也得更加精致,不然,要是真做起生意,支起摊子了,当着客人的面当场打鸡蛋什么的,那多不好看啊。   “不知道麻子下午有没有空,我想请他过来,看看他的脸,然后再给他敷敷面膜。”楚年说。   张彩花:“这个简单,一会儿阿牛把鸡圈弄好后,我让他去喊麻子去。”   楚年:“我还想上山去找找蜂蜜。”   张彩花:“啊,这个我忘了跟你说了,阿牛昨天已经打了一个蜂巢回来啦。”   “已经有了?”楚年有些惊喜。   张彩花点头:“是呀,你那天不就说想要吗,我就跟阿牛说了,你别看阿牛平时话不多,但要是你说的事他都放在顶心上呢,可上心了,一直在山上找蜂巢,除了带回来的这个,他说还找到了其他几个。”   楚年高兴起来:“这太好了!”   张彩花提醒他道:“不过快要冬天了,蜜蜂都不咋能产蜜了,你可别抱有太大期待。”   “这个不怕,制作一张面膜也用不着取太多蜂蜜。”楚年笑着说。   把剩下的那点粥都喝完,楚年跟着张彩花去她家看蜂巢。   蜂巢被放在一个瓷白的碗里,颜色深黄,大小足有一个橄榄球那么大。   之前听张彩花说快冬天了,楚年稍微降低了些预期,谁知亲眼看到,发现分明是远超预期。   “这么大一个蜂巢,应该能用挺久吧。”   楚年去洗了手,回来后开始掰这蜂巢。他拆开一块,发现蜂巢里面没有流淌的蜜,都是绸黄色的蜂胶,质地很硬,用手指没法撵开。   这是正常现象,楚年有应对的办法。   他兑了碗温水,将掰下来的小块蜂胶扔进去泡着,估摸泡到下午就能化开了,化开了就成了蜂蜜水了。   泡上后,楚年看着有几分黏意的手指,想了想,试着舔了一下。   捏过蜂胶的手指,可甜可甜了。   楚年知道这种野外天然的蜂巢营养价值会很高,不曾想味道也这么好。   于是他又去拆蜂巢,掰开两小段,一段放进嘴里,一段递给张彩花,招呼她也尝尝。   “彩花姐,吃点。”   张彩花讷讷接过了,犹疑着没敢吃,问:“不是要用的吗,怎么又还吃上了?”   “足够用了,你吃吃看,嚼着吃,好吃呢。”说话间楚年已经把那段蜂巢嚼碎了,一时间嘴里满是蜜糖的甜味儿,比在镇上称重买来的芽糖好吃太多。   张彩花看楚年享受得眯起眼睛,也馋了,不再犹豫,一口放进嘴里,嘎嘣一嚼,顿时蜜味炸开,口舌生津,唇齿间全是甜味。   “好吃!”   两人相视一笑,都是有滋有味。   ... ...   下午,麻子过来了。   楚年应声出来。   张彩花已经提前把小木床搬出来了,支在上回的老地方。床头还多支了一张小桌子,是觉得这次楚年要用的东西增多了,给他放那些碗勺用的。   张彩花显得尤为激动:“麻子快来,洗脸水我都帮你打好了,你快洗脸,洗完了赶紧躺上来。”   麻子:“......”   楚年:“......”   麻子没有着急去洗脸上床,而是看向楚年。   他这次来又是拎着篮子来的,还是摘得家里种的新鲜的菜,绿油油地攒着,上面压着个橙色的小南瓜。   把篮子递给楚年,麻子说:“这回我没有多摘,两个人吃得掉,你收下。”   楚年都无语啦,没想到上次推辞成那样,麻子还要给自己送菜。   楚年说了不要,可麻子态度坚定,一定要楚年收下。再多做推脱未免就有些伤人心意了,楚年只好收下,领了麻子的好意。   再看麻子的脸,确实要比上回见他时好一点,但也就只是“一点”,痘痘们依然嚣张的盘踞在他脸上,并没有张彩花报喜的那么夸张。   不过没有那么油了,看来是有好好地洗脸。   楚年让他继续保持勤洗手洗脸的好习惯,便叫他洗脸躺下,要给他敷脸了。   麻子听话照做,乖乖地到小木床上躺好。   张彩花手脚活络,麻子躺下时,已经把空碗、鸡蛋,还有泡开的蜂蜜水都拿了出来,逐一摆到了床头边的小桌子上。   麻子看见这几样东西,吃了一惊,问:“怎么拿鸡蛋出来了?该不会还要用到鸡蛋吧?”   “对。”   楚年答了一声,手里没闲着,拿起鸡蛋在空碗上一磕,打了进去,又拿起勺,把鸡蛋清匀进厚厚的蜂蜜浆水里。   进阶版面膜,蜂蜜鸡蛋清,搞起!   麻子见楚年神色淡然的把鸡蛋清往黄色的液体里倒,眉心突突直跳,不太确定地问:“这个又是什么?该不会是......”   “蜂蜜哩。”张彩花接道。   麻子:“!!!”   麻子听得人都要麻了!   鸡蛋!蜂蜜!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还有,这两个人怎么这么淡定?   楚年淡定就算了,怎么张彩花也这么淡定?   张彩花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她以前连田埂缝里长出来的野菜都稀罕的紧,现在跟楚年玩到一块儿去,居然都敢这样暴殄天物了?!   不过不管楚年和张彩花是怎么样的,麻子自己是万万舍不得将这些宝贵得连吃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用到自己脸上。   他急忙从木床上坐起来,惊慌失措道:“使不得!使不得!无论是鸡蛋还是蜂蜜,哪一样都是好东西,可不敢用在我脸上!”   “有什么不敢的,用,放心大胆的用,对你的脸有好处。”楚年很霸道,空出一只手,直接就把麻子给摁了回去。   麻子:“......”   麻子是个厚道的好人,楚年也不瞒着他,说:“不瞒你说,麻子哥,因为你和彩花姐的缘故,我决定试着做一做跟脸有关的生意,给你敷脸的过程,也能增加我的实战经验,对我也是有好处的。”   “???”麻子疑惑。   楚年没有具体跟他解释,只大概说了一下,告诉他如果成功的话,这会是一个双赢的局面,让他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麻子半听懂半没听懂,目瞪口呆的,满脑子只有“楚年真是个又好又大方的人”这么个想法。   楚年给张彩花使了个眼色,让她安抚麻子,自己则继续着手研究面膜。   这鸡蛋清和蜂蜜搅拌在一起的“面膜”,对皮肤很好,具有很好的清洁呵护作用自是不用多说,只是...功效性虽有了,卖相却着实成点问题......   不仅是卖相,气味也不太行,浅黄色的浓稠液体在碗里晃荡着,端起来,都不用凑近鼻子,只是刚靠近就能闻到一股膻腥味,更别提抹到脸上了。   看来得想想办法改进呀...   要想把清洁面膜制作成为被大众接受的产品出售,还是要考虑到色香味的。   楚年决定给麻子敷完脸后就去找马志成请教。   作为郎中,马志成肯定有不少想法,到时候问几种草本植物出来,分别加进自己的面膜里试试效果。   有麻子和张彩花在,楚年也不愁没人试他的面膜,他还是很有信心的,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初步调制出一款能拿得出手摆的上台面的面膜出来。   拿定了主意,楚年暂时就没再纠结卖相和气味了,开始给麻子往脸上敷。   这回楚年没再像之前那么随便,而是把麻子视为一个客户,下手的力度和角度都格外注意,试图练习给客户营造一个舒适的上脸体验。   为了得到反馈,楚年一边涂,还一边询问麻子的感受,搞得麻子不停地摇头和点头,心理压力一路飙升,惶恐于楚年无微不至的照顾。   把面膜在麻子脸上涂匀后,楚年掐着时间,让麻子敷了半柱香的时间,然后叫他起来洗掉,并再次询问他的感受和体验。   麻子哗啦啦地洗完脸,整个人神清气爽,说:“这次比上次的感觉好,没觉得脸皮绷着了,脸上舒服的不行...就是时间有点短,感觉没敷够。”   楚年听了一笑,解释说:“别舍不得时间,敷面膜不是时间越长越好的。”   听了麻子的反馈,楚年知道蜂蜜是加对了。   旁边目睹了全程的张彩花心动极了,眼巴巴地看着楚年,脸上的期待呼之欲出,都不用开口,楚年就知道她也想试试。   笑意更深,楚年说:“放心吧彩花姐,少不了你的,我敷的速度还是太慢了,熟练度也堪忧,这几日我得一边调制我的面膜,一边给你们敷脸练练手。”   “好耶!”得到楚年的准话,张彩花立时欢呼起来。   麻子:“......”   麻子心里却是忧喜参半。   忧的是这个叫“面膜”的东西虽然敷起来很舒服,但还是太超前了。   喜的是不管楚年怎么说“练手”和“双赢”,好处却是实实在在都落到他脸上了。   看着楚年对着用剩下的面膜碗思考,麻子眼里闪过复杂的感激。   想了想,他上前一步,真诚地楚年说道:“楚年,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说,不管是去镇子上跑腿,还是卖货,还是其他什么,只要我能干,我都会帮你干!”   听到这话,楚年扭头瞧向麻子,展颜一笑,答应下来:“好啊,那就先谢过麻子哥好意了。”   他这正创业伊始,后面肯定是需要人手帮忙的。   等麻子走后,楚年和张彩花一起把外面的东西收拾了,便迫不及待地去找马志成。   他向马志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提出了询问。   马志成非常惊讶。   一来,他没想到楚年居然兴起想要到镇子上做生意的念头;二来,他觉得楚年打算做的生意真是匪夷所思!   好好谁会花钱让人给自己敷什么脸?这种生意怎么可能做得起来!   也就是楚年了,想一出是一出的,小脑袋瓜子里尽是些匪夷所思的想法。   马志成完全不看好楚年。   不过他倒也没有开口打击楚年的积极性。   毕竟听楚年说了那什么“面膜”的制作方法后,稍一思量,除却费些人力外,实际的成本并没有多少,便是生意做不成也不会亏本。   既然如此,孩子想试试就试试吧,大不了失败了回来再安慰他就是了。   马志成按照楚年的想法,给他出主意,说了几味草植供他参考。   其中有两位罗家就有,还是夏日里晒好了放着的,马志成索性给他拿了点,让他回去试着用。   在马志成这里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楚年自然是很高兴,欢欢喜喜地道了谢,便回去了。   时间过得快,等楚年回家,已经到了晚饭的点了。   楚年虽惦记着面膜,但也不至于废寝忘食,把东西放到一边,准备明天再研究,卷起袖子下厨房忙活晚饭去了。   听到动静,在房里看书的江自流放下书,去到厨房里找楚年。   “回来了。”江自流进了厨房,看着楚年小陀螺一样在厨房里忙活,说:“怎么一回来就煮饭,跑了一天,歇着我来吧。”   “哪有跑一天呀,不是都在彩花姐家嘛。”楚年笑了笑,说:“放心吧,我已经不累啦,因为想着我的宏图伟业,板车上吃的苦都被我忘到脑后了。”   江自流被楚年说得失笑,又说:“从彩花姐家出来后你不是出去了么。”   “哦,我去了趟老爷子家找马叔。”楚年一边淘米一边说,说完一顿,扭头瞧向江自流,眨了下眼,说:“咦?你不是一直在屋里背书嘛,怎么对我的动向了如指掌?”   江自流:“......”   “说,是不是背书的分心想我来着?”楚年停了淘米的活,佯装成抓住上课开小差的学生的老师一样,半真半假地责问江自流。   江自流眸光一闪,垂下眼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楚年看得好笑,怕江自流把玩笑当真,三两句话带过了这茬,跟他讲起给麻子敷面膜的事。   讲到化开蜂蜜的时候,楚年又想到那蜂巢嚼起来可甜了,哎呀一声,说:“忘了掰回来点给你尝尝了!”   说着楚年就想再去趟张彩花家,掰扯一段蜂巢下来给江自流也尝尝。   但走出厨房,楚年往后面张彩花家屋子一看,见他们家大门关了,房间里的窗户也关了,分明是吃过晚饭已经洗洗睡下了。   “...彩花姐睡得真早。”楚年嘀咕。   江自流笑了笑:“怎么这么急,明天再去就好了。”   “...只能明天了。”楚年退回厨房里。   其实张彩花他们家睡得也不算早,村子里嘛,吃过晚饭,天又渐黑,没什么事情干可不就睡觉了么,要不是因为去找马志成耽误了会儿,这会儿楚年也应该吃完晚饭了。   厨房里,发觉天色昏暗下来的江自流在锅灶处点起灯烛。   屋子里的光线已然暗淡,江自流用手指拨动了一下灯芯,将其挑起点燃,那灯芯颤动着一跳,徐徐燃起火光。   火光刚燃起时,忽明忽暗地蹦跳着,明与暗两种色彩映照到江自流脸上,一半影影绰绰,一半晖光明熠。   两种色彩,一种绝色。   楚年正对上这幅景象,心尖仿佛被跳动的火星子燎了一下。   色念陡生,楚年唇角一弯,走到江自流跟前,抬起头说:“我想起来了,不用明天也能让你尝尝蜂蜜的味儿。”   江自流把灯烛放好,“嗯”了一声,语调上扬,带着疑惑。   楚年没等江自流站稳,手一伸,勾住他的脖颈,将他往身前一拉,随即踮脚,凑上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亲完,楚年颇为心满意足,把人放开,笑眯眯地问:“怎么样,尝到味了吗?”   此时灯烛的亮色全被楚年挡住,江自流完全背在了暗处,他脸上昏昏暗暗,看不分明。   楚年既看不清江自流神色,又听不到他回答,以为他是被自己偷袭的没有反应过来,正想再逗他一逗,不料还没来得及开口,暗蒙蒙的人影便压了过来,将他抵在灶台和身体之间,深深地亲吻了下去。   楚年本来是想说话的,所以嘴唇恰好是张开的,正方便了长驱直入。   这吻偏还不同之前的青涩,比他刚才的偷袭凶猛多了,直接把他亲的七晕八素。   昏昏沉沉间,楚年脑子里只闪过一个想法:自家美人的学习能力果然很强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无话可说,晨妃小萌物浇水~ 第102章 标题 内容提要   一吻终了, 两人皆是气喘吁吁。   江自流虽没再亲了,却也没立即抽身,还是保持半压着楚年的姿势没有动, 两人额头相抵, 滚烫的气息绵绵交缠在一起。   天已经完全黑了,厨房外伸手不见五指,厨房内灯影绰落,楚年映在墙上的影子都有些微微颤动,他心想江自流的进步也太快了,亲的他腿都要软了。   气息拂面, 脸上痒痒的, 楚年想要从夹缝中出来,动了一下, 却走不脱,是江自流依然没有让步退开。   楚年觉得奇怪, 抬了下头,只是才一抬头,还没说话, 甚至连江自流的眼神都没有触及, 就又被扣住了下巴, 随即热气继续灌了进来,他又被扯进了汹涌的亲吻里。   这一次好像比刚才还要凶猛点, 楚年身子一直往后退, 退到后面退无可退,被牢牢抵在灶壁上, 后背贴上粗糙的土墙, 就仿佛是被压在灶台上亲。   亲法也变了, 变得毫无章法,攥取着他,像是要把他吃进去的蜂蜜全都勾出来品尝一下才好。   楚年都懵了,他开始只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想要逗一下江自流而已,那蜂蜜都吃了好久了,哪可能还能尝出来什么味,没想到江自流一发不可收拾......   再后来楚年有些吃不消了,似乎连肺里空气都要被抽了去,胸膛剧烈起伏着,用手去推江自流。   但根本推不开。   无可奈何,情急之下,楚年只得在江自流舌尖上咬了一口。   这一咬,刺痛感袭来,江自流才从意乱情迷中清醒了点。   清醒过来,听到楚年气息都在发颤,好像都要憋出细小哭声,江自流眼皮一跳,赶紧松了手把人放开。   抽身拉开了些距离,昏幽烛火之下,江自流瞧见楚年眼眶泛着薄红,眼底蓄着水汽,登时慌了神,身上火气退了大半,用手去摸他艳红的唇,紧张问道:“疼、疼吗?”   “......”楚年。   疼什么疼!谁家接吻会被接疼的!只是快要喘不上气来憋死了而已!   差点就要成为第一个被亲死的穿越者了,到时候说出去都得被人笑掉大牙。   无语地呼吸着空气,楚年缓了一会儿,觉得肺部重新充盈,整个人又活过来了,才慢慢摇了摇头。   虽然但是...   该说不说,咳咳,除了后面喘不上气,总体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江自流哪知道楚年在想什么,满心满眼只以为自己把人给欺负哭了,很是有些紧张,细细观察着楚年的表情,试图判断他有没有不舒服。   可这种事江自流哪有经验,不太能判断的出来不说,瞧见楚年眼睛和嘴唇都殷红湿润,反而身体里又莫名升腾起一股邪火......   若非理智回归,江自流都怕自己又要不知轻重地轻薄上去。   江自流有些惭愧,他自诩是读过些书的人,一向规矩守礼,这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如此难以自控。   邪火烧得他难受极了,他担心再在楚年面前待下去,还会情不自禁对他做些什么,只得先离开才稳妥。   于是丢下一句“我去给堂屋里也点上灯”,便转身匆匆走了。   江自流走的快,丢下的那句话说的也快,声线比平时略沉,稍微发哑,仿佛是连嗓子眼里都熏着火,干渴燥意燎烤着他,不胜其扰......   摸到堂屋后,江自流没有立刻点灯,他站在桌子旁边,手心抚着桌面,平复着身上的那股邪火。   憋着平复了一会儿,还是觉得难受,手指往桌面中间摸,摸到一碗瓷碗。   这是江自流下午为楚年倒好了晾着的一碗凉水,楚年下午忙完后家都没回,径直去了罗老爷子家,所以没有喝的上。   此时水早就凉的透透的了,贴在手心的碗都带着凉意,江自流把它拿起来,凑到嘴边,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凉水冲进喉咙心口,他身上沸沸扬扬的渴望才被浇熄了一些。   江自流:“......”   又在堂屋里站了会儿,江自流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楚年只是想让他尝尝蜂蜜甜不甜来着。   甜。   甜极。   一想到滋滋的甜意,才被浇灭的邪火隐隐又要有要复燃的意思,江自流无语,只能赶快把脑海里的想法掐断终止,行动起来,摸出灯烛点灯。   思来想去,江自流希望身在府城的罗老爷子可以早日归来,也好再跟马叔商量一二,瞧一瞧他喝的这些盛补之药是不是该停了才好......   ——   接下来的几天,楚年都沉浸在他的面膜制作中。   他把马志成建议的几种草植都找了回来,一一加在面膜里调和配适,试图弄出一款颜色能看的下去、气味闻起来至少正常,能够拿得出手的面膜。   每一种都试过后,还真挑选出来一样效果很不错的,叫做紫穗的野草花。   紫穗没有药用价值,小小的一株,一株两叶,喜欢生长在阴湿的土壤环境里,几乎哪里有菌菇类哪里就有它。   它整体呈紫色,跟紫苏长得有点像,气味有点接近薄荷,但没有薄荷的味道那么冲。   不过紫穗本身没有什么水分,要想用它,就只有将它磨成粉末的颗粒状,细碎细碎地洒进蜂蜜鸡蛋清里面,三者在一起搅拌后,鸡蛋的腥味被类似薄荷的味道中和了,奇怪的淡黄色也被染成了粉紫色。   这下色香味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剩下就是要试一□□验感。楚年便给麻子和张彩花敷试,让他们亲身体验给出反馈。   得到的反馈也很好,加入了紫穗,敷在脸上,凉凉爽爽的,听说很是舒服。   楚年自己也试了试,感觉确实还不错。   如此一来,楚年觉得能行,初代清洁面膜便是它了,剩下的就是带去镇上,交给市场检验了。   听到楚年拍板说行,张彩花几个也跟着高兴,毕竟这几天楚年的努力他们都看在眼里。   不过高兴归高兴,面膜虽然做出来了,但要说弄成生意......做生意可不是儿戏啊,他们还是觉得难。   尤其这种生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能不能做成实在是难说。   张彩花问:“楚年,这个面膜该去什么地方卖呢?咱们没有铺子,东西市是去不了的,只能做走卒,走卒们挑东西卖,可是很辛苦的,要自己找位置,还要自己吆喝,有时候不赶巧,忙活一天,可能一个东西都卖不出去......”   既然打算做生意试试了,这个问题楚年当然已经想过。   他说:“咱们不用找位置,就往西市那块哥儿小姐们最爱逛的地方支个摊,吆喝着等着人来就行。”   第一次是试水,楚年也没指望冲量多卖,他主要还是先得让人们认识一下“面膜”。   “直接支摊吗?”张彩花问。   肯定是要支摊的呀,不仅要有摊子,木床也得有,遮掩的帘子也得有,不然总不能让客人大庭广众之下躺在街上敷脸吧。”   “也是......不过这个好搞,阿牛学过木匠活,他手艺好,需要什么都可以让他打就行了!”   “恩恩,要辛苦黑牛哥了。”楚年见识过张黑牛打出来的东西,对张黑牛的手艺很是肯定。   不仅是摊子、木床,小到盛装面膜的碗勺,楚年都打算让张黑牛打出来。   楚年给这款初代清洁面膜赋予了自然草本的定位,所用的器具自然要跟其搭配,他已经想好了,碗用绿竹,勺用柳编,把贴近自然的格调先统一起来!   再说他此次试水,目标用户是姑娘哥儿们,姑娘和哥儿们天生比汉子们精细些,喜美不喜糙,看看人镇子上的胭脂铺,装修的那叫一个漂亮精美,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虽说是走卒摊子,那也得搞得有模有样,要能让人眼前一亮,光是看到就能被吸引到目光才行。   以上都是外在的包装,除了外在包装,内在的招牌楚年也打算弄一弄。   虽说是试水,但楚年到底是想将其发展成为一个长远可持续的谋生手段,所以品牌包装要从初代抓起!   楚年说:“你们都说没见过这种生意,所以去了镇子上后,肯定会有人问,到时候咱们就说是‘美容’。”   “好啊,这个好,那天我听你说‘美容’就觉得这个词听起来很稀罕。”张彩花表示赞同。   楚年又说:“面膜的名字也要改,到了镇子上后,可不能再叫它‘鸡蛋清’了,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清蜜’。”   张彩花点头如蒜捣:“对对对,鸡蛋清毕竟是蛋,一般人听到要把蛋拍脸上,搞不好第一个想法是有人要扔他臭鸡蛋。”   楚年失笑。   他想法有二,一是售卖这种产品肯定得有个好听的名字,看看人家的胭脂,都是什么“梨白”,“芙蓉”,“花月”,他总不能实诚地就直接叫鸡蛋清吧。   二是鸡蛋清和蜂蜜都是面膜的配方,他毕竟要做生意,方子还是稍微藏一藏的好。   楚年说:“到时候,再让黑牛哥用竹子打出一个木招牌,招牌前面写着‘美容’,后面写着‘清蜜’,走在路上的时候把牌子扛着,找到了合适的摊点把牌子竖起来。”   “好啊好啊,这也算惹眼了。”张彩花附和道,不过她转念一想,问:“可是,木招牌简单,字怎么弄?咱都不会写字啊!”   楚年眨了下眼,说:“你忘了我夫君识字吗?”   讲道理,江自流那个字,龙章凤姿的,可好看了。   要是让江自流在木招牌上题字,到时候走过路过的,就算是汉子,估计也要被招牌上的字吸引住目光。   “啊?我以为他只是识字,原来还会写字吗?”张彩花有些惊奇。   村子里认识几个字的人还是有的,但并不都会写,没想到江自流既认识字,也会写字。   不过...   说到江自流,张彩花想了一想,看着楚年,欲言又止:“楚年,我忽然觉得......”   楚年:“觉得什么?”   张彩花:“我忽然觉得...其实咱们哪用搞得这么复杂呀,咱们完全可以在去卖面膜的时候带上你夫君一起嘛!”   “恩?”楚年眨了眨眼:“怎么说?”   张彩花说:“你想啊,咱们做的不是‘美容’的生意吗?要论起‘美容’,村子里还有比你夫君更好看的容?别说村子里没有,我看就连镇上也找不出来他那样好看的汉子了!咱们带上他,都不用写招牌不用吆喝,把他往前面一摆,可不就是个活招牌嘛!”   楚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圆滚滚的狐狸,巴莎,晨妃小萌物,梨落千年雪浇水~ 第103章 标题 内容提要好难想   张彩花说完, 觉得这想法可是太棒了,怎么之前没想到呢?江自流可不就是一块活招牌吗!   她再看楚年,见楚年目光复杂, 表情古怪, 分明是没有想过这回事的样子,欢喜地一拍手,邀功道:“楚年呀楚年,你看你也挺聪明的,怎么这次犯了糊涂,忘了这么好的法子?不过没关系, 不是还有我在嘛, 我给你提了醒了!”   楚年见张彩花乐得都快开花了,无语极了:“彩花姐, 可真有你的,我做个生意, 居然还得牺牲我夫君的色相是吗?”   张彩花本来听着前半截话,还挺得意,听到后面, 才觉出不对, 楚年好像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啊?   楚年直接掐断了张彩花的歪念头:“可别打我夫君的主意, 再说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靠美色吸引顾客算怎么一回事呢。”   楚年还能不知道自家美人貌美?平时走在路上都要被人都看几眼的人, 拿他当活招牌......自己是去做生意赚钱的, 可不是去吃亏的!   张彩花挠了挠头,没想到楚年这么抗拒。要她说, 美容美容, 有个美人充当排面多好啊。   不过, 虽然想法被驳回了,但楚年自己就是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标致哥儿,他自己做生意,自己充当招牌,倒也是像那么回事。   如此一来,张彩花就没再继续打江自流的主意了。   楚年跟张彩花商量各种事项的安排,末了让张黑牛暂时把认草药摘草药的事停一停,去山上竹林伐些竹子下来,帮忙打些东西,做点木匠活。   张黑牛是个手脚勤厉的,长得五大三粗,做工却又快又巧,楚年要的竹桌、竹藤小床、竹板、竹碗,不过两天时间,全都打了出来。   这些竹子做的器具,翠生生的,望着就可人,又自带一股幽幽的香气,张黑牛在它们碧绿的外面一圈儿打磨过,刷了东西,拿起来摸着用着也不会拉手。   木招牌也给打好了,“T”字形的,像学校孩子们放学出来排成一队时领头孩子手里高举的木牌,抓在手里,很有辨识度。   接下来只要在招牌两面上写上字就行了,字写好,放在外面吹干,明天一早就可以正式去镇子上开张了!   “彩花姐,你们先收拾着,我回家让阿流写字。”让张彩花姐弟俩收拾外面的东西,楚年拿着招牌回了家。   这试水做生意的事,楚年都是边做边有跟江自流讲的,所以除开张彩花有过想让他出卖色相的事,江自流基本上都知道。   见楚年带笑拿着木招牌回来,江自流会意,把砚台放好,研起墨来。   这套砚台笔墨,是店里卖的最便宜的那种,墨块不是松墨炭墨那样的上品,砚台也极为的朴实无华,小小一方,毫不起眼,可经了江自流的手,在江自流的指下被研磨舒展,仿佛额外被赋予了一种珍贵的美感,完全看不出来它的廉价了。   也难怪彩花姐会生出那种荒唐的想法呢。   楚年忍不住笑了声,问:“活招牌,磨好了吗?要不我来磨吧,你等下提笔写就是了。”   “活招牌?”江自流诧异,没明白什么意思,多看了楚年两眼。   楚年只是笑,没解释。   楚年想要帮忙,但江自流说快了,没让他动手。   也确实快了,没一会儿,墨块便被研磨开,成了一汪流淌的乌汁。   江自流抬起袖子,拿起笔,笔锋毫毛蘸上墨,在木招牌上书写下“美容”二字。   因为是招牌的缘故,江自流这两个字写得大,于木牌居中的位置,铁画银钩,颇有几分大气之姿,比之一般店铺悬在门上的匾额上的字迹好看不少。   “真好看!”楚年探头欣赏这字。   江自流抿了下唇,将笔放下,说:“要等这面吹干才能翻过来写后面的。”   “嗯嗯。”这楚年自然是知道的,就在房中等着。   这几日楚年忙活他的“宏图伟业”,忙前忙后的,除了吃饭睡觉,江自流鲜少能跟他一块待着,此刻得他悠闲,安静待在身边,心里不禁多了几分柔软。   可一想到真要起生意来,免不了三天两头的往镇子上跑,白天里就又见不到人了,而且生意难做,来回路途又那么辛苦......江自流多少有些挂虑。   楚年见江自流忧思重重的,故意跟他开玩笑:“我头一回做生意,说不定做的不好,雄赳赳气昂昂的过去,结果连张都开不了,灰头土脸的回来,到时候你可不能笑话我。”   江自流正挂虑着,听到楚年这么说,想到楚年才是心里最没底的那个人,自己怎么好表现出担忧?   于是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浅笑,安抚楚年道:“怎么会笑话你,何况,阿年想干的事,就没有干不成的。”   “哇,就这么相信我?”楚年展颜笑起来。   “放心大胆地去做吧,你高兴就好,只是别太辛苦劳累了。”江自流见楚年高兴,压下心里的那点不舍,全心支持鼓励他。   招牌上字迹已干,江自流将它翻过来,提笔又写上面膜“清蜜”二字。   这二字不如正面的“美容”有气势,笔锋婉转些,逶迤勾垂下来,是另一种风格味道,却衬极了“清蜜”二字,楚年看了很是喜欢。   等字迹变干的功夫里,楚年和江自流窝在房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过了会儿,楚年听到后门外面好像吵吵嚷嚷的,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再一瞧招牌上的字还没干,便对江自流说等会儿回来拿,先一步跑出去查看了。   走出后门,楚年看到张彩花家外面多了两个邻居,正跟张彩花说着话。估计说的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张彩花一手都插起腰来了。她只有在不高兴的时候才会做这样的姿势。   楚年皱起了眉,几步过去,询问道:“怎么了?”   “呦,正说着咱们的大商人呢,大商人这就来了。”其中一个邻居扭过头来,对着楚年阴阳怪气。   楚年:“怎么又是你。”   这人,就是最开始当着大家伙的面造谣楚年是狐狸精的那个妇人,前些阵子带头辱骂麻子丑人多作怪的也是她。   这么些日子了,楚年已经把这一片的邻居们都相处的算还行了,至少表面上都能过得去,但就属眼前这个妇人,是个难缠的大刺头,油盐不进,一直不给面子,不肯和解,每每都要过来找茬。   “楚年,甭跟她废话,上次我想打她你就不该拦着我,要我看她就是欠收拾,打一顿哪哪都好了!”张彩花怒目圆睁的,明显是气得不行。   张彩花如今脸上已经全好了,用不着再裹长巾遮掩,气势也涨回来了,她把楚年往身后一拉,交给张黑牛护着,叉着腰就想跟这个妇人撕巴。   妇人嗤道:“张彩花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是个什么德行自己不清楚?吃百家饭长大的讨饭鬼,说起来当年我姥姥还喂过你一口饭呢,现在在我这耀武扬威的,怎么着?学小妖精?攀人家大腿?只不过你攀不上好的,所以就攀小妖精是呗?”   “你说什么?!”张彩花一愣,差点没蹦起来。   张黑牛也变了脸色。   这人嘴碎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像这样直接从前尘往事挑起来并不多见。   不说张彩花姐弟,就连楚年听到这么扎耳的话,也冒出了火气:“你要说我就说我,找他们麻烦干什么?”   “呵呵,你以为我不说你?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天天吃肉喝汤的,这么多钱怎么赚来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这样还不满足,还要去镇上做生意?想当大商人发大财啊?啊呸!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镇上可没有什么贵人罩着你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发财!”   楚年:“???”   好家伙,楚年不知道这妇人今天是发了什么疯,竟然是正面刚了上来,估计她早就想这么说自己了。   冷冷一笑,楚年说:“我是吃肉还是喝汤,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怎么赚钱,跟你就更没关系了。不劳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吧!”   听到楚年说“管好你自己”,妇人更炸了,咧着嘴就想扑上来抓楚年,旁边气得不行的张彩花忙跳起来,伸手就要拦,但没等她拦,跟妇人一块过来的那哥儿已经从后面一把将妇人抱住。   哥儿显然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抱住妇人劝说:“行了罗嫂子,别说了,咱们回去吧,你家里的欠了钱也不是他们害的,等来年开了春,多犁地挣回来就是了!”   哦,原来是自己家里出了事,破了财,所以出来发泄怨气了?   可是别人又没欠她的,凭什么要被她咬。   “闭嘴!把我家里的事说出来干什么!”妇人没想到哥儿把她家里的事说出来了,很是恼怒,拍开哥儿的手,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一出来,见到楚年眼神里了然的表情,登时暴跳如雷,指着楚年大骂:“死妖精!你在幸灾乐祸是不是!”   楚年冷道:“我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你家里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没有窥探别人找别人麻烦的习惯。”   “你!”妇人咬牙,越发觉得楚年是在幸灾乐祸看自己笑话。但被哥儿那么一拦,这会儿再看张黑牛也撸起了袖子,不禁冷静了些。   但一想,说不得楚年几个,还不能说其他人吗?   哥儿把她夫君欠债的事情抖出来了,她脸上不好看,断然不会就这样灰溜溜地跑回家去,于是眼珠子一转,指着楚年说:“你别笑话我,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你家的夫君就跟吞金兽似的,也没少花你的钱!我家里的好歹还能挣钱呢,你家的呢?这么多天,我成天就见你忙活了,他有什么本事?”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钟心竹浇水~ 第104章 标题 不想内容提要了   好家伙, 这妇人真是跟吃了炸.药似的,得谁喷谁,在场的被她喷了, 不在场的也被她喷了。   现下喷到江自流头上, 楚年眼皮一跳,火从心头起,斥道:“有花你半分钱吗?你未免管得忒宽了!我们夫夫一体,有福同享,与你何干!”   “不管是谁挣钱,首先得有钱才能花, 你有吗你有吗?”张彩花知道楚年最心疼他夫君, 听到妇人说道起江自流,果然见楚年脸色都沉下来了, 直接上前一步就跟她撕巴。   那妇人恶狠狠盯着楚年呢,没料到张彩花一个箭步扑上来, 不妨之下被扑了个正着,往后一倒,腿后弯撞到了地上放着的木床, 正好撞到了麻筋, 顿时是又酸又涩又疼, 弯下了腰,龇牙咧嘴地一通抽气。   张彩花趁她弯腰, 伸过手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再说了, 他家里的本事是你能知道的?你这大字不识一个的泼妇,真是张口就来, 不知道他夫君读书写字样样厉害, 将来可是要科举高中的官人!到时候他们一家子享福, 你呢,你只怕是得一辈子守着你那好赌好酒的死鬼,跟着他还一屁股债!”   张彩花前阵子脸坏了,本就憋着一肚子的闷气,这会儿妇人找上门来找茬,连带着之前的闷气一起发作给了妇人,气势汹汹,实在彪悍,楚年想拦她都拦不住。   妇人嘴欠,骂她几句就是,真要上手,谁受了伤后面又得麻烦,楚年只得去叫张黑牛:“黑牛哥,我拉不动,快,你来把她们拉开!”   谁知张黑牛脑门上青筋直跳,两条胳膊上袖子卷的老高,对张彩花说:“姐,你退开,让我来!”   楚年:“???”   妇人:“???”   妇人听到心惊肉跳,大叫道:“张黑牛!你以前可是教训过村子里的流氓,说汉子不兴打女人哥儿的!”   张黑牛沉声说:“汉子是不该打女人哥儿,但你也太过分了!这事就是闹到村长那去我也不怕!”   闻言,跟在妇人边上的哥儿都怂了,脸上露出心虚表情,赶紧撒开了手,扶也不扶妇人了。   妇人失去了力道,又往木床上一撞,把另一个腿弯也给撞麻了,这下两条腿都是酸麻的,张彩花又不停地拉扯她,她一个重心不稳,竟然往前一趴,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谁也没料到妇人会这样,都往后一退,就连张彩花都吃惊,松开了她。   妇人当然不是真要跪,实在是她两条腿都被撞麻了,很不争气。   更不争气的是,她跪的方向,恰好就是对着楚年的。   刚才的嚣张跋扈全然不见,此时妇人跪在地上,头发被抓的散乱,衣服也皱皱巴巴,弯着腰跪在地上,实在是狼狈。   楚年啧道:“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妇人:“......”   气都要气死了!   妇人眼眶都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怒的,她想站起来,腿弯却酸的很,抬起腿站到一半,竟没有站起来,又跪了下去,就好像是二次给楚年跪拜似的。张彩花见此情形,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   妇人将牙咬得咯咯作响,斜眼望向身边傻站着的哥儿,朝他伸出手,想要他拉自己一把:“你傻了?拉我起来啊!”   “仙、仙法...罗嫂子,这是仙法啊!我早说了,你不能得罪他!”哥儿脸色惶惶,哪敢接妇人的手拉她!   妇人:“......”   楚年:“......”   妇人怒道:“缺心眼的东西!仙屁仙!他们放屁你也敢信!”   哥儿被怒骂得清醒了些,但还是没有伸手,反而有几分忌惮地退后一步,弱弱道:“就、就算不是,你没听说吗,他家夫君是读书人,将来要科举考官的......哎呦罗嫂子,你就是不听劝,你说你得罪他们干什么!”   妇人:“......”   眼见哥儿不想帮衬自己,张彩花又在张狂笑话自己,楚年更是冷冷俯视自己,妇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恨不得这是一场梦,掐自己一把能把自己从被窝里掐醒才好!   可哪有这样的好事,掐的大腿都麻了,她也没醒。好在小腿酸劲儿过去了,她扶着地面,气得抖抖索索地自个儿站了起来。   嘴里却还是不饶人:“你听张彩花胡侃!那病秧子卧床几年,病得死去活来,有读书的本事?还科考,还高中,真是痴心妄想,吹牛不怕把牛都吹上天!他能继续吃上口热乎的软饭就不错了!只是怕呦,楚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折腾着要去做什么生意,呵呵,别把巴结贵人得来的钱全给赔光了!到时候两个人双双去喝西北风呢!”   “可拉倒吧!你就是嫉妒!你嫉妒的眼睛都红了!有什么用,有嫉妒人的功夫自己想办法去挣钱啊!天天坐在家里盼着别人赔钱?我呸!要我说你才是痴心妄想!”   眼看两边又要吵起来,楚年听到自家后门传来动静。他转过头去看,是江自流出来了。   江自流手里拿着那块木招牌,应该是上面的字已经干了,却迟迟未见楚年回来取,又听外面动静似乎不大对,便带着出来了。   楚年脸色微变。   这妇人说话难听,自己听到也就算了,可别让江自流听到了。   但从江自流的表情来看,江自流显然已经听到了。   就是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听起的。   “...阿流。”楚年忙拔腿朝江自流走去。   江自流比楚年步子大,长腿一迈,几步间已经走了过来。他将字迹已干的木招牌递给楚年,说:“字墨干了,还得在外面晒晒。”   “嗯嗯。”楚年接过木招牌,随手将它递给张黑牛,然后去拉江自流的手,想带他回家。   不想拉了一下,没拉动。   江自流稳稳站立,挺直如松,将楚年牵于自己身侧,侧目去瞧那狼狈妇人。   妇人自打江自流出来后,目光也投到了江自流身上。   她虽然常在外面跑动,却没怎么撞见过江自流,对江自流的认知仍然停留在他们搬家过来时的情形。   这会儿见江自流气宇轩昂,风度卓然,宛如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心中不免大为吃惊。   还没等压下惊悸,就听江自流开口道:“我虽没什么本事,但好在家中还有五亩地可用,想来,无论如何,应当不会让阿年有喝上西北风的机会的。”   妇人:“......”   “何况,阿年为人善良,比起说话,更喜欢做实事,他想做这门生意,最初也是想替麻子将脸治好,省得麻子明明无辜,却总要受人诟病。”   “你什么意思?说谁诟病麻子!”妇人有点急了。   说来也是奇怪,之前跟张彩花叫骂的时候,张彩花又是骂又是抓,泼辣成那样,她都只是生气,想跟她对骂回去,可现在换成了江自流,江自流明明语气温和,不紧不慢说着话,却莫名让她背上起了一层压力,有些不太敢正视他一双漆黑如射的眼睛。   一个大病初愈的小白脸罢了,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妇人喉咙里滚了滚,提上一口气,说:“你一个吃夫郎软饭的人,我才不要跟你说话!”   听闻这话,楚年眼睛里蹭一下烧起了火,下意识就要往前一步。   但江自流扣着楚年的手心,把他给拉住了。   江自流神色如常,温声道:“能吃到阿年的软饭,是我此生之幸。”   妇人:“......”   “什么?”妇人都懵了。   她能想到的最能羞辱一个汉子的方式,就是说那汉子没本事吃软饭了,可怎么...怎么到了江自流这,江自流不仅没觉得难堪,还引以为豪似的?   别说是妇人,就连楚年都有点懵,仰起头,怔怔然地看着江自流。   江自流只扣紧楚年的手,说:“不过,我虽吃夫郎的软饭,却不会叫别人凭白无故欺辱了他。我成亲不久,对一些律规还不太熟悉,却也大概听说过,在背后无端口舌、挑衅他人、滋事生非的,已经中了七出之一,若上升到宗族祠堂里,想必是讨不到什么好的,不知这位嫂子,你家庭是否和睦?”   妇人:“.........”   张彩花一个没忍住,噗嗤大笑起来:“哈哈哈,七出!对啊!你都犯七出了你知道吗!”   “你你你胡说!我哪有什么生事口舌......”妇人闲言碎语惯了,有时候是招人白眼来着,可从没有人给她扣上犯了“七出”这么大的一顶帽子啊!这一顶帽子实在太大太重,差点都给她压傻了。   张黑牛说:“江哥,刚才才听说她们家欠了一屁股债,我想,他们家庭应该是不大和睦的。”   “!!!”妇人眼珠都红了:“你会不会说话!”   张黑牛举起木招牌,将上面的字展露在众人眼前,说:“我没读过书,也不识字,自然是没有江哥会说话的,你随便听听就好。”   妇人:“你你你!”   你们诚心要一起气死我是吗?!   但那木招牌上的字,却实实在在入了妇人和哥儿的眼。   妇人心里一突,没想到江自流还真会写字?但她又不识字,刚还被扣了那么一大顶帽子,脑子里乱的很,根本看不出来这字写的对不对好不好。   倒是那哥儿,惊叹地叫了一声:“好笔力!瞧起来比罗夫子的字还好看!”   惊叹完,哥儿离妇人又远了两步。   他心想莫非张彩花所言不错,江家真是要出科考做官的人了?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道他们记不记仇,万一将来真高中做了官,不会记恨自己帮着罗嫂子为难过他们吧?   得尽快远离罗嫂子,跟她撇清关系才行!   “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你们慢聊。”哥儿朝楚年一点头,看也没看妇人,脚下开溜,赶紧地跑了。   “......”妇人:“你!怎么你也走了!”   这些日子里,左邻右舍的人都在渐渐远离她,也就这个哥儿,是从嫁过来就跟她关系好的,一直跟她做着伴,怎么现在连他也跑了!?   莫非以后出门都只有形只影单一个人了吗?   要是这样,以后还有谁能听她抱怨家里欠了一屁股债的酒鬼丈夫啊!   “你别走啊!”妇人也顾不得再在楚年这发火争气了,声音微微颤抖,抖索着仍余有几分麻意的腿柱子,去追头也不回的哥儿。   见妇人跑了,张彩花朝前一步走,在她背后喊:“咦,这就跑了?不说啦?认怂啦?”   “好了,姐,你别再拱火了。”张黑牛拉住了张彩花。   他不太会应付这种事,只有一身蛮力,必要时候能上个手,吓唬吓唬对方,不让自家姐姐跟楚年吃亏而已,还好江自流一通话,把人给吓走了,他才真正舒了口气。   不过,拿着手里的木招牌,张黑牛也忍不住夸道:“江哥这个字,写的有模有样,确实是好看极了,想必将来真的能有一番出息的。”   “什么想必,是肯定啊,你姐我什么时候乱说过话。”张彩花把木招牌从张黑牛手里抢过,爱不释手地摸着上面潇逸气派的字迹,摇头叹道:“那长舌喷粪妇真是没眼力见,居然说江自流吃软饭,我就没见过哪个这么能说会道的读书人是在家吃软饭的!楚年以后肯定是有大福气在后面的好不好!”   不过,江自流自己承认吃软饭,还是让张彩花十分讶异的。   偷偷瞥向楚年,张彩花好奇楚年怎么想。   就见楚年面上带笑,眼睛正弯成一道月牙。   楚年紧紧拉着江自流的手,两人就差没十指相扣。他对张彩花姐弟俩说:“那个啥...你们先收拾着,我们回去一趟。”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晨妃小萌物的浇水 第105章 标题 今天也不想想内容提要   回了家, 进到房间,屋门一关,楚年拉着江自流的手晃了晃, 说:“外人胡说的话, 你没往心里去吧?”   “自然是没有的。”江自流摇了摇头。   江自流眸色深晦,表情淡淡,只从脸面上难以分辨出情绪。   楚年觉得自己对江自流的了解还是不够充分,总还拿他当以前病着时需要自己照顾保护的病弱美人来看待。   实则不然,他虽然一向表现的谦润温和,却并不脆弱, 就算被中伤, 也能说出几分道理,以理服人。   “我并不在意他们说的这些话, 倒是你,不要往心里去才好。”江自流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楚年笑道:“我怎么可能理会外人的话, 他们那些人对我一点都不重要,只要我在乎的人好好的,不会被影响, 那我就一点事也没有。”   “阿年......”   江自流双眸一片漆黑, 清晰可见地倒映出楚年的脸庞。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 在这张脸上抚摸了一下,替他将耳边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   “等来年三月之后, 我们便搬去镇上吧。”   “啊?”楚年抬起头。   江自流说:“你既然想要做生意, 我们还是去镇子上方便些。”   楚年却纳闷:“那为什么是来年三月?”   说完,不等江自流回答, 楚年已经想起来, 上次江自流说过, 来年三月是乡试考试。   这意思是乡试考完了便搬去镇上?   为什么呢?是...胸有成竹有把握能考中?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楚年兀自有些犹疑,但没有开口问出考试的事,怕给江自流增加压力。   可又怕不说,江自流自己也会给自己压力。   事实上,楚年希望的是江自流是因为兴趣使然才读书考试,而非是为了其他什么。   但转念一想,便是自家美人天赋异禀,聪慧厉害,第一轮乡试就考出重围中了童生,也不能直接拿童生的头衔换真金白银呀。   要搬去镇上,最需要的是真金白银,是能够维持谋生的手段。   纠结中,楚年仰头看着江自流,慢吞吞道:“那个,阿流,你刚才在外面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嗯?”江自流刚才在外面说了挺多话,一时间不知道楚年问的是哪句。   “就是...”楚年没好意思把原话复述出来,眼神闪烁了下,干脆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我知道大家都不怎么看好我想做的这个生意,可能你心里也不是很看好,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万一我可以做起来呢?万一我做起来了,做生意赚了钱,咱们就有资本搬去镇上了!”   听到楚年这样说,江自流还能没反应过来吗,他立刻就知道楚年想问的应该是,自己在外面说不介意吃软饭的话是不是认真的。   眸色深黝,江自流内心多少有些复杂。   楚年居然是不好意思当自己面前直接提出这几个字眼,怕伤及自己的自尊么。   其实那个在外面找茬的妇人说的许多话江自流都没听到,偏生就是把吃软饭给听清楚了。   若只说吃软饭的话,江自流觉得她也没说错什么。   不用妇人说,江自流自己也常常在想这个问题,若非楚年聪慧能干,对自己这样好,自己哪会有今天?   江自流固然有想法,正图谋,希望楚年等自己一等,等将来自己有能力了,可以保护好楚年,给他一个不用被人非议口舌、不必整日辛苦的好日子,可这到底是需要时间的。现在,自己就是在吃楚年的软饭没有错。   这世上哪里还会有这样好的夫郎呢,从不嫌弃自己不说,还心思纤敏地处处顾及着自己的情绪。   江自流说:“不论别人如何想如何说,我心里都是真心看好你的,你想要做生意,我自然盼着生意兴隆,这样你才会高兴。只是,另一方面,我私心里不希望你为了生意的事受累奔波......至于软饭一事,阿年,只要你不嫌弃我,我难道还会怕软饭烫嘴吗?”   楚年定定看着江自流。   江自流又说:“阿年不要忧虑过多,就如你总对我说的那样,做一件事,做的高兴即可,你想做生意,便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做,就算万一不太顺利,也不用担心,我不挑食,很好养活。”   听到最后,楚年差点没笑出声来:“不得了,你都会开玩笑了。”   不过知道江自流的想法后,楚年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什么恼怒啊、担忧啊,种种负面情绪,全被抛诸脑外了。   楚年觉得很快乐。   他能感受到,自己跟江自流是心意相通的。这种心意相通,相爱着的感觉,已然让他体会到了幸福。   “阿流,我真的好喜欢你呀。”双臂往前一扑,楚年一把抱住了江自流。   江自流身形高挑,楚年才到他胸口位置,分量也不重,便是整个人扑上去抱住,看起来也像是窝进了江自流怀里挂着。   楚年还用头在江自流衣襟前蹭了蹭,将本就有些零碎的发丝蹭的翘在头顶,毛绒绒的,触到下巴,好似夹带着细小电流。   暖呼呼的一团。   江自流心都软了。   江自流以前只在夜间偷偷抱过楚年,何时被楚年这样主动投怀送抱过。小小的人挂在他胸前,还向他倾表着心悦,一字一句就像踩着他的心尖,将他一颗心踩的绵软无比。   “我也...”喜欢你。   ——   次日一早,楚年带着张彩花姐弟两个,一同前往镇上,开始试水卖面膜的生意了!   这次去镇上也是坐的板车,不过不是找同村的人拉的,而是花了几文钱,租下人家的板车一天,由张黑牛拉着他们往镇子上去。   本来张彩花的意思是,干脆让张黑牛再花点力气和功夫,打一个板车出来就是了,省得花这钱给别人呢。   但打个板车出来麻烦的很,还要买些铁器回来才能行,楚年现在只是去试试水,不确定这生意能不能长久做成,不必要费这个周章折腾。   这次坐板车,楚年有了经验了,在张彩花家借了床毯子,学着上回江自流教的法子,把毯子铺在板车车头后面位置,他坐在厚厚的毯子上。   可还是颠,摇来摇去,一路晃到镇上,快麻了半边身子。   怕张家姐弟担心,楚年面上不显,实则心里叫苦不堪,再再再也不想坐板车了!   到了镇上,楚年拿了木招牌下来,跟和张彩花走在前面,张黑牛拖着一板车的东西跟在后面,三个人往西市热闹的方向过去。   楚年也来过两次镇上了,他适应能力一向很强,已经把镇上摸得差不多了,知道什么地方热闹,什么地方冷清,什么时候人多,什么时候人少,可今天一来,才上午时刻,不该人多的地方也聚了不少人,都往一个方向赶,去找什么东西似的。   “奇了怪了,这是怎么回事?”   张彩花也觉得奇怪,说:“等会儿,我去打听打听。”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前几日镇上来了个使杂耍的,养了两只猴,在惠芳桥那边摆摊演出,镇上人许多都没见过耍猴的把戏,觉得有趣,纷纷过去围观看热闹。   楚年一听,这好啊,倒是巧了,托使杂耍的福,惠芳桥那边一定有许多人,当即决定也不去西市了,跟着人流一起,也往惠芳桥过去。   惠芳桥是座旱桥,据说是以前一个土地主修的,为的是修路,把路给修平,修完后在上面建一座桥,取了自家夫人的名,留以纪念,被后人歌颂。   那使杂耍的应该就在惠芳桥的桥墩子底下营业,楚年几个人还没到,远远就已经见桥墩下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了一堆人。   楚年啧啧称奇:“大家都这么喜欢看猴吗?”   张彩花脸上也露出兴奋之情:“这镇上的人,跟咱们住在山里的可不一样,一个个养尊处优的,哪里见过猴啊,不说他们,便是我们住在山村里的人,除了进深山的猎户,其他人一般也见不着啊。何况这是使杂耍的,他会耍猴嘞,我以前听人说,使杂耍的人训猴可厉害了,把猴子们训得上蹿下跳,能滚能爬,还会钻火圈子呢!”   楚年笑了笑:“倒是托了他的福了,咱们就把摊子支在这吧。”   楚年讨巧,决定在惠芳桥对面的柳树底下支起摊子。   板车推到柳树后面,三个人把木床木桌之类的一一往下搬,搬下来后,就着柳树的地势,拿出绳子,绑在树干上,挂上靛青的帘布,把木床和木桌分别围在了帘幕里面,形成了两个简易的仿佛露天帐篷的小小空间。   这样,如果有客人来了,就可以进入帘帐里面躺着敷面膜,不用担心幕天席地,被外面的人看见。   在帘帐的前面,还放置有一张长桌,毕竟是做生意营业,也不能太寒酸了,这张长桌就是等候客人来咨询询问的露天吧台了,楚年几个等待客人来时,就可以坐在这里。   他们这番布置场地的动静不算小,路过的人都纷纷侧目,好奇地观望几眼,有好奇心重的,待在边上,一直看着他们把帘帐搭起来,问:“几位,你们这边是耍啥的啊?”   楚年冲他一笑,将木招牌拿起来,戳在帘帐前面那张用来等客人过来的长桌前,说:“我们这边不是杂耍,请看。”   “美容?”那人看向木招牌上的字,捻了捻胡子,不思其解般地歪了下头,说:“懂了,你们这边是变戏法的?”   楚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maomaocg,是温温吖,jjcat,晨妃小萌物浇水~ 第106章 标题 依然不想内容提要的一天   “什么变戏法, 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美容生意,是能够把人变好看的。”张彩花在旁边接话道。   那人听了,明显有些失望, 摇了摇头道:“我看你们一个个纯朴老实, 没想到却是市井骗子。”   他分明是不信有什么东西还能把人变好看,只当是遇见了一群骗子,遂不再理会,摇着头走了。   这还没开张,就先被人无端诋毁成了骗子,张彩花气坏了, 瞪着眼睛, 都想追上去把人揪回来理论。   还是楚年把她拦住,劝道:“算了彩花姐, 他一个不修边幅的大老爷们,哪里懂这些事, 跟他计较什么。”   美容在这个时代确实是超前了,楚年此次的受众是姑娘和哥儿们,这些人可能都不太能接受, 何况是刚刚那个一看就不咋打理自己的大老爷们。   不过不管怎么说, 有人感兴趣, 愿意过来观望观望,那就都是好事, 毕竟在这里做生意, 暂时能靠的就是吸引人了。   楚年几个把面膜摊子摆好了后,那边耍猴的杂耍人已经开始营业了。   桥墩子底下挤满了人, 乌乌压压地堆挤成了一大片, 后面过来的人失了前排的好位置, 只能使劲踮起脚,铆足了劲跳起来往里面看。边看边有人不断叫好,掌声雷动,轰轰隆隆,热闹非凡。   这样一来,谁还有心思注意楚年这边的情况,就算有后来的人奇怪他们这摆的是什么摊,一眼瞅过去,见桌上空空如也,背后是两个不知名堂的帘帐,光凭一眼看去没法看出来是干嘛的,便不管了,匆匆往杂耍人那边跑。   这让张彩花姐弟两个很焦急。   张彩花:“楚年,我们来这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这边虽然人是多,可全都去看猴了,哪有人看咱们啊!”   楚年淡定坐在长桌后,说:“别急,耍猴再好看,不也得中场休息吗,哪怕看猴的人不累,被人看的猴也会累啊。”   说着,楚年起身,去了罩着木桌材料的帘帐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空竹碗,先调了一碗清蜜面膜,端出来,放到了长桌上。   张彩花问:“还没有客人来呀,你怎么就做一碗出来了?”   “这是展示品,摆出来给人看给人闻的。”楚年说着,下巴朝杂耍那边一点:“喏,你瞧那边动静小了,我估摸着一轮要结束了,等会儿有人看够了离开,有人走动活动,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张彩花眨了眨眼。   然后发现楚年当真是料事如神,明明坐在远远的对面,却将石墩子底下的事预估的一点不差,那边可不就是所谓的中场休息了吗!   挤在一起的人群像洋葱一样被层层剥开,变得松散,逐渐往外面走。之前被楚年这边留了好奇心的人,这会儿得了空,果然是过来细看了。   最先走过来的是个哥儿,穿着一身鹅黄锦衣,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丫头小厮,看起来就是个有身份的。   张彩花眼睛一亮,激动道:“来了来了!真有人来了!我得想办法让他买面膜!”   楚年笑笑:“彩花姐,放轻松点。”   待哥儿走近了,几人瞧清楚他的长相,约莫岁数在十六七,一张娃娃脸带着婴儿肥,嫩的跟能掐出来水似的。   张彩花当即心里一苦,心说这么好的皮肤,怎么跟他推销面膜啊......   不等楚年几个开口,哥儿已走到桌前插着的木招牌之处,他目光悬停在招牌上,指着木招牌,说:“碧绿本天成,浓墨舞龙蛇。这木牌上的字写得极好,我很喜欢,卖给我吧。”   楚年眉心一跳,问:“公子要买我这招牌?”   “不错。”哥儿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丫头掏钱。   楚年笑了:“公子真会开玩笑,这是我做生意的招牌,要是卖给你了,我还怎么做生意?”   哥儿听了一愣,掀起眼皮看向楚年:“生意?‘美容’生意?这是什么生意?”   楚年将长桌前的碗往哥儿面前一推,说:“一碗清蜜,美君容颜。”   说完又将木招牌调转了个面,展露出“清蜜”二字。   哥儿本来还在琢磨楚年话里的意思,现下瞧见了木招牌背面的字,立时又被字体吸引了,眸中划过亮色,赞道:“这个也好,前后二者字体风格略有不同,却都是出彩卓越,我更喜欢这个。”   楚年勾唇笑道:“多谢公子夸赞,我也喜欢。”   不过,楚年更喜欢的不是两种字体中的哪一种,而是写字的人就是了。   哥儿问:“这字是谁写的?不是镇子上的人?”   楚年瞧他一个劲打听字迹,直截了当断了他的念想:“公子别问了,此物不卖,我只卖面膜。”   “面膜?何谓面膜?”哥儿蹙起眉头。   “赵文君,你这字痴,又在胡搅蛮缠呢?人家都说了不卖了,你还纠缠着不放?”   说话间,又有人过来了,是两个姑娘家,穿着打扮亦是不俗,她们结伴而行,走到哥儿身旁,打断了哥儿和楚年对话。   姑娘家说话尖刻,身后跟着的小丫头偷偷拉她袖子:“小姐,老爷说过,别在外面得罪赵家的人......”   但被姑娘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掉,小声斥责她道:“怕什么,我跟他们家又扯不上什么利害关系!”   楚年暗自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知道这几个人之间应该是不对付。   他们不对付是他们的事,可千万别在自己的摊子前面吵起来,虽然吵起来也一定会引起众人围过来围观,可那时谁还会把重点放在生意上啊,注意力全都到八卦上了,而且万一他们撕巴起来,把摊子弄塌了怎么办?   思及此,楚年忙从长桌后面走出来,往两拨人中间一站,说:“各位,见到就是缘分,小店今日刚刚开业,专卖小姐哥儿家喜欢的面膜,只需给我半柱香的时间,就能为你们的脸增添一丝美的活力,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人想试试吗?”   哥儿:“......”   姑娘:“......”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楚年这么一搅和,松弛了不少。   那姑娘家的注意点也够奇怪,娇嗔地朝楚年翻了一个白眼:“你什么意思?是在说我不够美吗?”   “小姐误会我的意思了,你当然很美,都说美是有吸引力的,就是因为你够美,所以才会被老天牵引到我的美容摊子前面来呀。”不过楚年张开就是老彩虹屁了,一句夸夸给姑娘灌下去,立刻把她灌得舒服了。   那个叫赵文君的哥儿没再说话,他目光还是频频往木招牌上瞟,可明显感觉的出来他不喜欢这两个过来的姑娘,看了两眼木招牌上的字后,转头走了。   两个姑娘正被楚年哄得飘飘然,也没有心思再去管赵文君走没走,都被他手里端着的碗勾起了兴趣。   “就是这个叫面膜吗?看着颜色是挺好看的,可是这种颜色怎么能往脸上涂呢?紫色的耶,涂上去岂不是跟对面那俩猴儿脸一样了?”   “不必担心,敷到脸上,敷半柱香的时间,再用清水洗掉即可。”楚年给她们解释。   “又是敷又是洗的,听起来怎么这么麻烦?”   “不麻烦,内设雅床,全程无忧。”   “可是,还是好奇怪哦,就这一碗紫色的水,真的能美容?”   “美容不是一日之功,但半柱香的时间敷一贴面膜,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清爽体验,蜜样丝滑,你值得拥有。”   楚年和这两个小姐言语上你来我往,期间来来往往也围过来了不少人,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不乏有对楚年手里捧着的小小竹碗感兴趣的。   只是......   有人觉得楚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肯定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有人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自己又不去试,看个热闹挺好;还有人就是觉得这边哥儿小姐的,一个个长得都好看,根本不关心面膜不面膜,就是来看美人的。   总之,怎么想的都有,就是没有愿意试一试面膜的。   张彩花和张黑牛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流露出了焦躁。   他们早就觉得这生意应该不好做,本来想的是,可能招揽不来人,可没想到,人倒是能招揽过来,还来了不少,却没有一个愿意尝试的。   惠芳桥桥墩子那边敲起锣来,一个粗布麻衣的大汉从桥洞里走了出来。   他手里牵着两只被红绳拴住脖颈的猴儿,猴儿们抓耳挠腮地在前面蹦跳着走,走到了之前做表演的场地,举起两只手,抱成拳头,不断拱手作揖。   看来是中场休息结束了。   “还是猴子可爱啊,走,去看猴去!”   “不是说猴子会喷火吗?怎么一直没等到它们喷火?老匹夫别是说大话诓骗我们吧?我等了好久就等这个呢!”   耍猴的吸引力对于镇民们来说果然是巨大的,楚年摊子前的人瞬间做飞鸟散,纷纷回去桥墩子那边看猴去了。   张彩花姐弟更是愁眉苦脸的了,悄悄地去看楚年,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安慰他。   最开始那两个姑娘家倒是没走,她们被楚年哄得开心,又对这碗神秘兮兮的“清蜜”充满好奇,不知道它是不是真像楚年说的这样神奇......可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正在僵局时,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这个清蜜,我想试一试。”   此时摊前已经没什么人了,就显得这道声音格外清晰,引得所有人朝声音的主人看去。   待看到这个勇气可嘉,敢于第一个吃螃蟹尝试自己面膜的人,楚年不禁咦了一声。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的盆栽酱的4个雷雷,谢谢晨妃小萌物打雷!   谢谢沈秋寒,是温温吖,无话可说 3瓶,晨妃小萌物浇水! 第107章 标题 不想想内容提要   来人身形清瘦, 一身翠绿摆群,不是别人,正是面馆的老板娘翠儿。   她也来这里看耍猴了吗。   楚年嘴唇一张, 便要喊出翠儿名字。   谁知翠儿上前一步, 握住了楚年的手,赶在楚年开口之前,说:“小贩,你卖的这个叫面膜的东西,多少钱?我想试一试。”   宛然一副不认识楚年的样子。   楚年:“......”   楚年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翠儿这是在假装路人......在给自己当托?   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楚年有些惊讶。   但瞧那两个姑娘脸上都露出了好奇又期待的表情,仿佛已经在等着看翠儿试完的效果了, 楚年当然是抓住了翠儿的好意,配合她道:“面膜三百文一贴, 不过按照本店的规矩,第一位购买面膜的人免单,无需付钱, 第二位购买面膜的人只需一百文, 第三位购买面膜的人两百文, 直到第四位才恢复原价,再后面的人都按原价购买。”   这也是楚年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他给面膜定价三百文, 三百文,放在村里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放在镇上, 虽然有钱人家的姑娘小姐们能够接受, 可毕竟面膜是新奇的东西,未必有人愿意花三百文尝试,所以活动自然是要有的。   而且楚年打算将这个活动一直延续下去,作为他做生意的特点。   楚年说:“不仅仅是今日,我卖面膜,每天都是开门第一单免单,后面的人从一百文算起,直到恢复原价。”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听得咋舌。   其中一个姑娘问:“每天都这样?我是见过别人做生意第一天免单的,但可没听说过有人每天第一单都免单,你这是图什么?”   “是啊,这是做生意还是做慈善啊?”   楚年一笑,解释说:“当然是做生意,不过,就算是做生意,也要有一颗感恩的心,‘开门不赚’就是我对愿意买我东西的人的感恩和回馈。”   “好一个‘开门不赚’......”翠儿也是生意人,听到楚年这番话,心中颇有些被触动到。   其他人也觉得惊讶,没有想到楚年看起来如此年轻,行事却这般老道,给人一种厚实的舒服感,当下就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   “面膜怎么样还不知道,不过我看这小贩倒是个有趣的人!”   楚年笑笑,说:“我这面膜是一对一体验,谁敷谁知道,欢迎大家体验。”   说完领着翠儿进后面的帘帐:“请。”   两人进入帘帐后,楚年立刻跟翠儿相认:“翠儿婶,你也来看猴的吗?”   “是呀,房地一直没卖出去,我心里有些烦闷,听说惠芳桥这边有热闹,便跟着过来看看。”翠儿说。   “原来是这样,翠儿婶别着急,一定会有有缘人来买你的房的。”   “...希望吧。”翠儿苦笑了一下。   楚年见状,连忙换了个话题,感谢翠儿道:“对了,我还没谢谢婶子呢,帮我这么大的忙,可算让我开张了!”   “我哪帮你什么忙了,我是看你卖的东西新鲜,想试一试而已,既然要试,与你认识不认识又有什么重要的。”翠儿面上挂着微笑,摇了摇头,完全没打算揽功。   实则是翠儿深知做生意的艰辛困难,他们家经营的面馆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楚年那么喜欢自家的面,对于生意近乎歇业的翠儿来说,是一种肯定和慰藉,如今看到楚年在镇上摆起摊子,她想也没想就过来捧场了。   只是,她一个人的捧场是微不足道的,要想把生意做好,还是取决于楚年卖的货和做生意的水平,所以翠儿只是摇头,并不觉得自己帮了楚年什么忙。   不过就算翠儿不说,楚年也是怀抱感激的。没有耽搁,说话间,楚年已经进去旁边摆着桌子和材料的帘帐,打了盆水进来,让翠儿先洗脸,然后快速调制了一碗新鲜的面膜。   “翠儿婶,来,试试清蜜面膜,可舒服了。”楚年让洗完脸的翠儿躺下,开始为她敷脸。   翠儿跟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不同,她脸上未施粉黛,皮肤一直裸露在空气里,没有加以任何防护,很是有些干燥。   来一贴面膜正好!   翠儿没经历过这种事,真躺下后,冒出来一丝好奇的紧张,盯着楚年手里的碗勺,看着他将淡紫色的糊状东西往自己脸上送。   这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味道透着清香,一经触碰到脸上,立刻便能感受到一股清凉的触感,清凉之感吸附在脸皮,紧接着被竹勺推开,楚年手上不轻不重的力道作用在她脸上,如同按摩,将舒爽的清凉感推送去了脸上的每一寸......   倒真像楚年说的,舒服极了!   翠儿本来只是想给楚年捧个场,没想到意外收获了这样一番神奇体验。她很快就放松下来,享受着楚年在她脸上摆弄。   直到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楚年将她唤起来,告诉她可以洗脸了,她才依依不舍地坐起身,去将脸上的东西洗掉。   “翠儿婶,怎么样?”楚年询问她的体验。   “原来这就是面膜,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翠儿擦干净脸,理了理额前的头发,笑着说:“你要是不叫我,我都要躺在床上睡着了,实在是有够舒服。”   楚年听后弯起眼睛笑了。   看来训练的成果没有白费,自己敷面膜的技术还算不错,得到了第一位客人的认可!   等楚年和翠儿从帘帐里走出来,外面的两个姑娘正翘首以盼地等待他们。   “出来了出来了。”   “让我瞧瞧,有什么不同吗?”   两个姑娘跑到翠儿面前,探究一般往她脸上仔细张望。   “哎?我怎么觉得跟进去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呀?”   “有的吧,我感觉脸是不是水润了点?”   “我说这位婶婶,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你是进去敷面膜了还是进去捡钱了啊?”   “婶婶,这个叫面膜的东西,真有小贩说的那么好吗?”   翠儿瞧两个姑娘围着自己转,说:“两位小姐,你们自己去试试吧,这种奇妙的感觉,我很难跟你说清楚。”   “哦?有什么东西是说不清楚的?”   “就是,怎么还搞得神秘兮兮的。”   翠儿只是一笑,不再说话了。   这就显得更神秘了。   弄的两个姑娘抓心挠肝似的好奇。   翠儿没有多留,跟楚年道过别,便离开了。   楚年问这两个姑娘:“两位漂亮的仙女姐姐,要不要试一试?”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可是...他叫我们漂亮仙女耶。   “试!那么大年纪的婶子都敢试!我有什么不敢的!”其中一个姑娘把自家丫头往前一推,阔气道:“给钱!”   然后没待楚年请她,自个儿率先往帘帐里跑去了,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跃然于表。   与她同来的姑娘见她抢先一步,跺了下脚,娇嗔道:“讨厌,你快点出来,我也想试!”   两个姑娘如此反应,让路过的几个行人纷纷侧目,多看了几眼。几个人边看边议论着,等走到惠芳桥桥墩子那边,话语传到了其他人耳朵里,引得其他人回首看向柳树那边。   “哎?还真有生意啊?那个什么面膜的?”   “等下再去看看不?”   “先看猴子。哎我说大爷,怎么还不喷火?到底能不能喷火啊!”   ... ...   再说楚年给姑娘敷面膜,姑娘和翠儿一样,先要洗脸。姑娘盛妆出门,脸上涂着胭脂铺里卖的最新的好货,洗完脸后,脸盆里花花绿绿,全是掉下来的妆粉。   而这些花花绿绿的粉尘颗粒并没在水面漂浮上太久,它们打着旋,没一会儿就往水下沉去了,很快,它们全部沉入盆底,在盆地厚厚地沉淀成了一层。   看到这一幕,楚年不禁悄然皱起了眉头。   这些胭脂妆的颗粒有这么重吗?   里面怕不是有......金属粉末吧?   楚年倏然想到了一个词:“洗尽铅华”。   是了,古代的胭脂妆,为了追求美白效果,可是会往里面掺诸如铅粉之类的金属的。   那些金属物涂到脸上,虽然看起来人是变白变美了,可久而久之,对脸上的皮肤是有害的。要是用的量过多,可能还会危及到身体。   “小贩,可以敷面膜了吗?”姑娘已经在竹床上躺好,带着点期待,催促楚年。   楚年回过神,冲她一笑,端着面膜碗过去:“这就来了。”   楚年如法炮制,用脸部按摩的力度,给姑娘敷起脸来,一通操作,简直打开了姑娘的新世界大门。   “这小小一碗清蜜,怎么这么神奇!”   “姑娘喜欢就好。”   “好舒服!我给你加钱!我想多敷一会儿!”   “半柱香的时间是最好的时间,再敷脸会累的,其实不止是敷面膜,姑娘你平时上妆也是,总是往脸上上妆,脸上的皮肤是会累的,所以,不建议天天上妆。”   “啊?还有这种事?”   “还有更多事呢,姑娘要是想听,以后还可以常来我的摊子上。”   楚年跟依依不舍洗掉面膜的姑娘说着话,外面的另一个姑娘着急了,声音传了进来:“好像到时间了吧?你们怎么还没出来!”   “嗨呀,瞧她急的。”姑娘好笑,欢快地蹦了出去:“到你了到你了,快进来吧。”   楚年见反正要忙,便没有送出去,收拾起脸盆和竹床,等着下一位姑娘进来,继续给她敷脸。   等把这个姑娘的新世界大门也打开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帘帐,楚年发现,自家摊子前的人又变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08章 神奇面膜 怎么做个生意还会遇到这种事?   怎么过去一炷香的时间, 人就又多起来了?   楚年下意识往耍猴人那边看,看见那边又休息了。   “奇怪了,不是刚刚才中场休息过吗?”   张彩花忙着给来摊子前看热闹的众人宣传推销面膜, 张黑牛离楚年离得近, 听到楚年嘀咕,说:“大家都想看猴子喷火,杂耍人说要准备一下,直接给大家伙表演喷火。”   “猴子喷火?”楚年嘴角一抽:“...还是这里的人厉害。”   楚年听说过猴子跳火圈的,也听说过人嘴喷火的,猴子喷火还真是第一回 听到。   虽然知道猴子是比较聪明的灵长类动物, 可是让它们喷火......真的没问题吗?   楚年不免多往那边看了一眼, 但张彩花明显得顾不过来招揽这么多人,他便去帮忙了。   “欢迎欢迎, 欢迎各位莅临,感兴趣的话, 可以亲身进来尝试体验一下。不过今天的活动名额已经满员了,现在起恢复三百文一贴的原价。”   “哎,小姐, 我看你才从里面出来的?试过了?怎么样?真的有他说的那么玄乎吗?”   “不玄乎, 就像他说的, 谁用谁知道,哎呀我很难跟你讲的清楚, 你要想知道, 不如自己进去试试!”   “活动结束了?呦,这么说之前还有活动呢?什么活动啊?”   “嘿嘿, 我们俩赶上活动啦, 你们没赶上活动的也别遗憾, 这小贩好有意思的,他说每天都有活动。”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摊子前倒是热闹起来了,不过还是没有愿意进来尝试的人。   楚年把那碗用来展示的面膜端在手里,从左往右横向展示给众人看,跟他们介绍面膜的功效,妙语连珠之下,倒是有个不苟言笑的中年妇人掏了钱,要进来试一试。   这妇人看起来表情严肃,楚年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热情几分,引着她进入帘帐,带她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一番敷面结束,妇人再出来,仍然是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但眼神里多了几分舒适的愉悦。   把这个妇人送走后,已经没有人了,众人散的散,看猴耍的看猴耍,摊子前一下子又冷清了下来。   不过这时候没人了倒也合适,楚年已经连续接待了四个客人,正好有点累。   而且给客人们用的洗脸水也快不太多了。   在这个没有自来水的年代,流动性的小摊子就属这一点最不方便,客人敷面膜前后都需要用水洗脸,对水的消耗量很大,需要随时添水补充。   楚年当时之所以优先考虑去西市摆摊,除了客流量的缘故,也是因为西市那边有两口井,要去打水的话会方便许多。   好在惠芳桥这边也有一口井,不过离柳树这边稍微有段距离。   因为是试营业,为防止任何意外发生,楚年带了三个木桶出来,这会儿除了还剩下一点水的木桶,楚年拜托张黑牛拉板车去把另外两个空桶打满。   张黑牛欣然去了。   楚年坐回长桌后边,缓了一口气休息。   张彩花把带来的干粮烙饼拿出来递给他:“忙活半天累坏了吧,饿不饿?吃块饼垫垫肚子。”   “还行,今天第一天试水,比起累,我更怕没的累。”楚年接过烙饼,对张彩花笑了笑:“你们在外面也挺累的,辛苦你们了。”   “害,说的什么话,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跟我们姐弟俩不用这么客气!“张彩花豪气地把手一挥。   “对了,把钱给你,一共六百文,你点一下。”张彩花又把小心收好的文钱拿出来,推到了楚年手边。   楚年笑了一下,推了回去:“彩花姐先继续收着吧,咱们还没打算收摊呢,又不是不来客人了。”   这些文钱被人捏来捏去,上面难免会沾着脏,楚年要在里面忙活敷面膜的事,手都是要跟面膜和客人脸上的皮肤接触的,故而不想碰这些文钱。   何况张彩花干事利落,楚年对她很放心,等回头收摊了,合算一下营业额,再跟他们姐弟俩分钱就好了。   而对于张彩花而言,楚年打都没打开钱袋子,里面的钱数都没数一下,就推给了她的举措,也让她十分感动。   她也没有矫情地多做推辞,好好地把钱收好了。   两人坐着休息,都默默吃饼。今日阳光还挺好的,坐在阳光底下都不觉得冷,只是可惜有风,捂在兽皮袋子里的烙饼本来还算热,可拿出来捧在手里吃的时候,被风一吹,很快就冷了。   “这偏风还不小。”   “毕竟入冬了嘛。”   说话间,对面的桥墩子处传来一阵如雷的喝彩叫好声。   楚年和张彩花都向那边看去。   只见那边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从挤在一起的几层小圈变成了一个松散的大圈,众人站得很开,身形间都隔开了缝隙。透过缝隙,楚年和张彩花能看到闪烁的火焰,每当火焰喷薄时,都是喝彩声最嘹亮的时候。   “是猴子喷火了吧!”张彩花双眼发光,烙饼也不吃了,坐立不安地在座位上扭动身子。   “...好家伙,猴子真会喷火?”楚年慢条斯理嚼着饼,见张彩花明显把心都飞过去了,说:“彩花姐,你去玩会儿吧。”   “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你想去玩就去嘛。”   张彩花有点心动,确实想去,但她又不想把楚年一人丢在这,要说一块儿去的话吧...阿牛打水去了,还没回来,整个摊子的身家都在这儿呢......   也就是张彩花纠结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桥墩子那边又传来一阵喝声,声音比刚才大多了,张彩花忙踮脚去看,不知道耍猴人又使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把戏。   但这次一瞧,瞧见围成大圈的人群乱了,圈子像破了一个口子,人群开始推搡着往外跑。   边跑,还边大叫。   “哎?怎么回事?”楚年瞧见他们不对劲,坐直了身子。   只见那边顷刻间混乱异常,所有人的表情都从兴奋变成了惊慌:   “不好!猴子发疯了!”   “杀人啦!”   “走水了!”   “快跑啊!”   等到人们纷纷跑开,楚年和张彩花这边的视野变得开明,他们看见原本场地上被耍猴人牵着的猴子各自奔散开来,正在龇牙舞爪地乱蹦,其中一个跳得老高,都要飞到惠芳桥上去了。   而它们的中间,场地上,赫然是一个浑身着火,在地上痛苦哀嚎翻滚的人!   “我去!”这一幕让楚年瞳孔骤然紧缩,猛然站起了身。   张彩花也吓了一跳,当场就白了脸色。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事变吓跑了的,也有几个人正在努力抢救地上的人,脱了自己的外衫,奋力地朝地上翻滚的火人身上扑打,试图把火扑灭。但今天有风啊,偏风无情的吹着,那火势被吹的四散,甚至要蔓延到扑火的几个人身上。   “我靠!”楚年人都看傻了,一秒的怔愣后,立刻拔腿往帘帐里跑。   等同样傻了的张彩花回过神来时,就见楚年已经提了装水的木桶往桥墩子那边冲了。   张彩花差点没一个脚滑原地厥过去,吓得肝胆俱裂,在后面崩溃地大喊:“楚年!你干嘛去!”   “救人去啊!”楚年头也没回:“快去喊黑牛哥!”   楚年手里提着的这桶水没剩多少了,好在千幸万幸,之前让张黑牛去打水去了,估摸着时间张黑牛就快回来了,让张彩花去喊他一声,赶紧地加快脚步!   没剩多少也比没有好,楚年跑得飞快,朝奋力扑火的几人喊:“让一让!水来了!”   随即也来不及等几个人退开,直接冲过去,对着地上惨叫的火人劈头就浇。   小半桶水“哗啦”浇到火人身上,把他最重要的头上的火势给压住了。   可身上的依然肆虐,滋滋地燃烧,离得近,都能闻到糊味。   简直是惨不忍睹......   那几人连喘气都来不及,继续生猛地扑打他身上的火,可怪就怪在这火也不知道为什么,烧得极其厉害。   焦急之下,张黑牛可算赶来了,他绷着脸,如同神兵天降,提着两桶水“哗啦啦”地倒了下去。   两木桶满满的水,还沁着井里的凉意,对着人浇,可算是把嚣张的火焰给浇熄了大半,这下再扑火,很快就彻底把火给扑灭了。   见火势灭了,在场的几人才松开了脑子里的神经,纷纷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口,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而那躺在地上的人,身上衣服几乎要给火烧没了,浑身被熏烧的黢黑,躺在地上距离地喘气,像一条脱水在岸的黑鱼。   楚年看得不忍,往后退了两步,问:“谁是家属?赶紧抬去就医,别耽误了!”   “家属...就是他家属烧的他!”   楚年瞪眼:“你说啥?”   “是猴儿喷火烧的他!”   “哎呦喂我的个亲娘!这就是耍猴的大爷!他本来正扯着他那俩猴在给我们表演喷火呢,喷的好好的,我们大伙儿也看的高高兴的,谁知俩猴儿突然发起了疯,一改方向,把嘴里的火朝着大爷身上喷去了!哎呦喂我的个亲娘祖宗,我就是来看个热闹的,结果差点给老子魂都要吓没了!”   “这大爷可真能耐,之前还在跟大伙儿吹把俩猴儿当亲生儿子养的,说养的可听话了,要走东绝不走西,要趴着绝不上树,要喷火就能乖乖喷火......看他吹牛的吹的,把自个儿吹成这样了!”   “算了算了,都少说两句,哥几个先把他扶去医馆吧...哎,烧成这样了,也不能放着不管吧......”   “多亏了你们两个啊,要是没你们两个及时雨,别说大爷,估计连累我们几个都得被烧着!他娘的也就今天碰到刮这个邪风,真是够倒霉的!”   这几个人心善,一人抬头,两人抬脚,三个人嘿咻嘿咻地把这被烧得抽抽的大爷给抬走了。还剩下一个,没有跟去,也不地下全是水,直接往地上一躺,累瘫了似的大口大口喘着气。   “......”楚年也累得够呛,弯下腰扶着膝盖喘气。   与其说是累到,更多还是被吓到了。   他是真没想过,来镇上做个生意,居然还会遇到这么高危的事情。   张黑牛瞧着一地狼藉,很是心有戚戚,说:“这火烧得也太邪门了,我远远看着,就像看到了一个火棍......怎么会这样呢?”   “也许是喷了油吧...我闻着好像有菜籽油的味道。”楚年也觉得奇怪,按照自己的理解推测:“可能为了喷火的效果好,老大爷在工具上准备了油,猴子把火喷到他身上,他身上全是油,所以......”   地下躺着的那人说话了:“别提了,我估计大爷的两个猴儿子压根就不会喷火,是有人一个劲在起哄,催着非要看猴儿喷火,不然就怎么怎么滴,所以大爷才妥协了,改口说要准备一下......谁知道就搞成这样了!”   这边说着话,对面又突然有了动静,只听张彩花发出了一声惊叫,让楚年和张黑牛都变了脸色。   楚年和张黑牛扭头一看,看到那两只脱了缰没人监管了的猴儿,居然跑到了自家的面膜摊子上。   猴子远远看着是挺可爱,可毕竟是具有野性的动物,这样冲到眼前近距离地张牙舞爪的,是个人都会害怕,何况它们刚刚才喷火伤了人,让人不得不心生警惕。   楚年和张黑牛提了桶,当下就往自家摊子回赶。   紧赶慢赶,赶到的时候,这两只猴儿已经从长桌上跳下跑到了一边,且坏事也已经干完了:一个抢了张彩花的烙饼,还一个拿了长桌上那碗用来展示的面膜。   好在没有伤害到张彩花,楚年和张黑牛都舒了一口气。   而张彩花看到楚年二人回来,嘴巴一瘪,差点就要哭。   楚年赶紧安抚她:“彩花姐别怕,它们已经跑了。”   “我怕的是猴吗!”张彩花一把将靠近过来的楚年按住,上上下下地把他好好检查了一番,确定人没事,才生气地吼道:“我怕的是你!你可太离谱了!那边着了火,所有人都在往边上跑,就你反着来,拔腿就往火堆里冲啊,我是拦都拦不住啊!”   “......”楚年被训得有点心虚,哪敢说什么,挠了挠头,乖乖接受张彩花劈头盖脸的怒气。   因为救火,楚年两边脸上都蹭到了黑色的火灰,这会儿半低着头,黑灰延伸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垂头耷脑的小花猫。   看到这情景,张彩花哪还狠得下来心继续跟楚年说重话?当即泄了一半的气。   可是不说他两句吧,想想又实在是后怕。   于是张彩花放软了声音,很是无奈道:“你说你一个哥儿家的,去做这么危险的事,要是你自己出事了怎么办呀,下次不许了!”   张黑牛突然说:“你们等一下,那个...猴子在吃面膜。”   “???”楚年和张彩花同时看向猴子。   只见先前抢了竹碗的那只猴子,侧着身子坐在柳树底下,弯起酷似人类的毛绒绒右手,伸进碗里,挖起一捧面膜,往自己的嘴里送。   它好像就是之前跳得老高的那只,这会儿也没完全安分下来,虽然坐着,尾巴却一会儿翘的老高,一会儿扫到地上,屁股下面长了虱子似的扭来扭去。   但当它吃了几口面膜之后,却奇迹般地消停了下来。   这一幕十分神奇,让楚年三人都有点惊讶。   同样惊讶的还有围观的人群。   是的,就在这当会儿,之前拼命逃跑的人见没事了,又折返回来了。还有一些远远看到这边不太对劲的人,也跟着他们一块儿过来了。这就导致现在围在这边的人更多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猴子在吃楚年的面膜,且吃下楚年的面膜后,它从近乎癫狂的龇牙咧嘴,转而变得安静平和了下来。   众人:“......”   众人都惊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面膜到底是什么神物!   “......”   楚年几个也惊了。   诶!?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Tibetwalker,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09章 面膜“发布会” 卖面膜做美容生意的普通商贩一枚呀~   猴子挖着面膜吃, 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送,速度之快,就跟怕有人要跟他抢一样。   猴子连续扒拉了好些口, 紫色的糊状物把它的嘴唇周围糊了一圈, 它也不在意,反而显得十分高兴,站起身来,手舞足蹈地吱哇乱叫。   另一个抢了张彩花烙饼的猴子被它的叫声吸引了。   这一只猴子已经吃完了烙饼,正舒服的蹲在树下梳理长毛,听到同伴兴奋的声音, 来了兴趣, 慢慢向它靠近。   吃面膜的猴子几乎是立刻抱紧了面膜碗,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对着过来的同伴龇牙咧嘴。   要是能说人话,它此刻一定在大叫“你不要过来哇”!   可它身形要小一点, 看起来也没有步步逼近的大猴子有压迫感,就算努力地恐吓大猴子,也是外强中干。   大猴子一拍它的脑门, 轻而易举抢走了面膜碗, 也吃了起来。   不过大猴子吃了两口后就没怎么吃了, 改为在手上捏着玩。比起吃面膜,它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要占有同类拥有的资源。   周围众人倒是看得是啧啧称奇:   “大点的也爱吃哦?有这么好吃?”   “问题在于好不好吃吗?问题是能不能吃吧?小贩说这个叫面膜的是拿来敷脸的, 对脸怎么怎么好, 明明是拿来用的东西啊,却被这俩猴子吃进肚子里......你说它们会不会被毒死?”   “嚯?这么吓人?不会出事吧?”   楚年的惊奇不比周围人少, 但听到有人质疑, 并且逐渐往可怕的方向推想, 急忙出声说:“各位放心,我的面膜是无害的,里面的每一种成分都是纯天然的好东西,不仅新鲜,而且极富营养,我想,这两个猴子之所以吃面膜,就是因为这个吧。”   “原来是这样。”   “看来这面膜确实是好东西做的,你们看这两个猴子吃的多香,搞得我都跟着馋了。”   “照你这么说,你的面膜本来就是一种能吃的东西啊,那我能吃不?”   “你当然不能。”楚年嘴角一抽,解释说:“我的面膜虽然都是好东西调配而成的,但都是生的,我们吃不得,猴子的胃和我们不同,它们消化比我们好,胃也不像我们这么脆弱,所以它们吃了不会有事。”   “原来如此。”   “我刚才听敷过他面膜的人说,敷在脸上确实很舒服,这么说的话,意思就是把能吃的生东西搅吧搅吧,就能对脸好了呗?”   “那是不是我回家自己也能这么干啊?”   楚年笑了一下:“除非你精通此道,否则我劝你最好不要。不是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能对皮肤好,有些东西吃下去是对身体好,可若直接用在皮肤上,小则过敏,大则毁容,还是具有一定危险性的,我劝不通此道的人千万不要在家自己尝试。”   “...这、这么邪乎呢?”   “你说的这么吓人,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就精通此道?天底下又不是没有招摇撞骗的骗子!”   张彩花一听来气了:“喂,那个帽子的,你怎么说话的?说谁是骗子呢?你去打听打听,我们楚年可是罗德山罗郎中心选的关门弟子!”   “什么?小华佗罗德山的弟子?”   “不会吧?罗德山的徒弟不去行医?”   楚年:“......”   楚年没想到一个高帽“啪”地落到自己头上,赶紧给了张彩花一个眼神,让她快别说了。   然后对众人澄清道:“误会误会,我并不是罗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虽然老爷子曾经有心收我为徒,但是我自觉不是学医那块料,不敢担负他人的病苦生死,所以并不敢承受老爷子的厚爱,只是跟在老爷子后面帮忙打理些药理杂事而已。”   “好家伙?意思就是小华佗确实挑他当徒弟,但他自己不肯?”   “帮忙打理药理杂事?那就是说确实懂些雌黄之术?”   “看起来倒是个好孩子,挺诚实的,我愿意相信他的话。”   楚年:“......”   被一群人围着问东问西,还被评头论足,楚年久违的生出一种在召开发布会的感觉。   面膜发布会?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次宣传的好机会,楚年对这种场合并不陌生,从善如流地利用机会,给众人科普了自己的面膜,和“开门不赚”的生意理念。   待到“发布会”缓缓收尾,那两只猴子还在附近。   用来展示的那碗面膜早已被它们吃的一滴也不剩了,剩下的空碗,被大点的那只猴子当成了帽子,扣在头上玩耍,而另一只小的,则地上滚来滚去,用泥沙滚自己的嘴。   它的嘴先前因为吃面膜,周围糊了一层紫,现在又滚了地上泥沙,泥沙吸附上去,整个猴脸就像贴了一大圈假胡子。   楚年一开始以为这是它在玩,只是玩的比较野性罢了,但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它躁动不安,浑身透出一种痛苦。   “咦?”楚年觉得有些奇怪。   有人见楚年盯着小猴子看,对他说:“小贩啊,离它远点,你别看它可爱,其实可凶残了,对着老匹夫喷火的就是它!”   “是这只喷的火?”楚年又想到了火人在地上翻滚的凄惨样子。   楚年救火的时候只忙着救火,救完了火又到这边开“发布会”,一直在忙,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直到现在闲下来,才觉出后怕来,后背爬上一层冷汗。   不过看着这只猴子,楚年没有觉得它有多么暴戾,哪怕它抢面膜吃的时候,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举动,怎么会好端端地做出喷火烧人的举动呢?   而且烧的还是一直养着它的人......   再看,看到它一个劲地把头往泥沙里拱,边还吱哇吱哇地叫唤着,看起来......居然有点可怜?   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间的,楚年灵光突现,好像有一条线在他脑海里串了起来。   楚年问还停留在自己摊子前看热闹的人:“那个杂耍老大爷在表演喷火前,是说要准备一下的吧?你们看到他怎么准备的吗?”   “呦,这我们可没人看到,这属于人家的机密吧。”   楚年只好又问:“那准备完之后,这只猴子喷火是不是喷的很凶?我不是指它烧大爷,而是在烧大爷之前,有没有觉得它哪里奇怪?”   “没有吧...哎等等?你这么说的话,好像是有点?你看它比另一只小是吧,可喷火却比另一只远多了,火焰也大,当时我们一个劲夸它给它鼓掌来着呢。”   楚年:“......”   想到老大爷身上异于常火的燃烧程度,再想到场地上的菜籽油味,楚年真的是眼皮狂跳。   他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大爷可能是在猴子嘴里涂了什么东西。”   众人一听都奇了:“啊?涂了什么东西?”   “可能是辣椒?又可能是其它?总之应该是什么刺激性的东西,能促使小猴子可以喷火的。”楚年推测道。   “你是如何得知的?”   楚年便把大火的奇怪处和猴子的奇怪处讲给了众人听。   众人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听完楚年所讲,心里也都有些咯噔,觉得似乎不是没可能?   也不怪楚年这么怀疑,他那面膜里面有清爽的草本植物,接近薄荷,正好能消解火辣辣刺激物的摧残。   大猴子对面膜态度一般般,小猴子却拼命狂吃,其中确实可疑。   只是...   如果真是他所推断的这样,那小猴子也太可怜了。   “是不是真的,把小猴子叫过来看一下就知道了。如果是真的,它的嘴巴里面现在应该是有伤的,所以它才这么痛苦。”楚年说。   “你说的倒是轻松,除了耍猴的谁能叫得动它?”   楚年:“我再调一碗面膜把它引过来就行了,不过等下可能需要大家帮帮忙,帮忙抓住摁住它。”   “嘶...抓、抓它?”   “行!他不敢抓我敢,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你说的这样。”   楚年:“多谢了,就是麻烦大家抓它的时候稍微控制点力道,别真伤到它了。”   一拍即合。   稍微拟定了下计划后,楚年端出清蜜,在众人的配合帮助下,虽然费了一番功夫,但最终还是成功把小猴子摁住了。   小猴子被众人抓住,别提有多慌张,惊恐的滋滋直叫。   “你别怕,我看看你的嘴,要是你嘴里有伤,我就给你抹抹药。”楚年安抚着小猴子,说着还晃了晃清蜜,诱惑它道:“如果你乖乖听话,这碗面膜就是你的了,待会我守着你吃,不让大的抢走。”   “哈哈哈小楚果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居然还跟猴子说话!”   “不过你别说,这猴子好像还真是老实了点。”   楚年小心掰开了小猴子的嘴,众人全都跻身向下,想要一探究竟,看到底是不是楚年说的那样。   猴子嘴被掰开了,只见它厚厚的嘴唇下面,暴露出来了一圈带着血丝的大燎泡,黏在皮肉上,血肉模糊,颇为恐怖,吓了凑近的众人一大跳!   “我的个娘,那老匹夫真狠的心啊!”   “难怪猴子用火喷他!”   “想赚钱赚疯了吧!要不要良心了!”   不仅是嘴唇下面,就连舌头上面也烫着几圈燎泡,看起来真心可怜。   旁边的张彩花看不得这场景,眼眶直接红了。   楚年叹了口气,说:“麻烦众人再多帮我按一会儿,也是巧了,我正好带着能舒缓它疼痛的药草,我去磨点药草出来给它涂涂。”   “小贩真懂医术呢?”   “小楚是个好心人啊,这猴子遇到你也是幸运。”   没有耽搁,楚年进去帘帐,把用来中和面膜的药草拿了些出来,捣碎,添了些水,弄成药糊,端出来给小猴子上药。   小猴子可能也是看出来楚年在帮它,刚才还挣扎不休,这会儿已经变得非常老实,乖乖张大了嘴,任凭楚年把清凉舒服的东西涂在它的伤口上。   等把药涂好,众人放开了手,小猴子也没有立刻跳走,而是蹲在地上,竖起灵活的尾巴,去缠楚年的小腿。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连带着看楚年的眼神都变了。   “小楚郎中,厉害啊!”   “可别,当不起当不起,我就是一个小贩,一个卖面膜做美容生意的普通商贩而已!”楚年连连摆手。   “哈哈哈,行行行。”   “娘的,同样是生意人,一个害人,一个救人...哎!”   “对了,你怎么出门还随身带草药?这该不会就是面膜里面要用到的吧?我听说你一碗面膜卖三百文,三百文的东西里面还有这么厉害的草药呢?”   “感觉不错啊,小楚明天还来吗?明天在哪里摆摊?我要带我家婆娘过来用用你的面膜!”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晨妃小萌物的浇水~ 第110章 回家 用手给你按一按?   楚年的摊子就这样热闹了起来, 这回不仅仅是表面热闹了,也有客人要进来试一试神奇的面膜,楚年三个人各司其职, 张彩花招待客人, 张黑牛打水,楚年给客人敷脸,各自忙碌了起来。   那两只猴子也还在楚年的摊子附近,一会儿爬到柳树上倒挂金钩,一会儿跳到长桌上像个沉思的老头一样垂着腿坐着......毛毛茸茸又可可爱爱,很是吸睛, 下午又引了不少人过来看热闹。   楚年抽空拿出一个碗, 倒了水,又掰了些饼子, 分给它们吃喝,就是不知道受了伤的那只小猴子能不能吃的进干粮。   到了后面不忙了时, 楚年想再看看小猴子的嘴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已经不在摊子附近了,那只稍微大点的也不在了。   问张彩花和张黑牛, 姐弟俩也没有注意到它们什么时候走的, 只是有一个客人说, 看见它们一前一后过了惠芳桥,不知道去哪了。   楚年稍微有点遗憾。   不过猴子也算是聪明的灵长类动物, 丰文镇附近应该没有什么大型猛兽, 它们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楚年倒希望它们是逃走了,别再被残忍的杂耍人接着驯养。   又过了会儿, 楚年招呼张彩花姐弟收摊, 今天的试营业到此结束, 该回家啦。   掐指一算,今天一天一共接待了九个客人。   三个人都挺高兴。   张彩花说:“没想到真的有客人愿意来试面膜呢,我本来想的是,能卖出去一张就不错了!”   张黑牛没说话,但低下头笑了一下。   最开始没有客人愿意进来的时候,他们俩可急坏了,是真的在想要怎么安慰楚年了,还好后面好了起来。   楚年说:“我也没想到,毕竟是第一天试水,我原本的预期是三五张来着......不过,今天主要是占了运气的成分,恰好有人耍猴戏,人流量比较大,又恰好那个杂耍人引火自焚......”   说着说着,楚年有点说不下去了。   在楚年看来,就算是要赚钱,也不能把获取财富的途径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猴子虽然是不能人语的动物,可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啊,虐待动物的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不过那个杂耍人也算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希望他以后可以引以为戒吧。   三人收拾好了东西,拉着板车徐徐往回走。   途径一处时,看到个卖山楂糖的老阿婆。   一颗颗红润的山楂上面裹着层霜白色的糖粉,真正是白里透红,只是看着,嘴里就好像酸了起来。   楚年上前一步,在阿婆手里买了一袋山楂糖,分给张彩花姐弟一起吃。   “今天辛苦你们了,请你们吃糖!”   姐弟俩都有点馋,他们以前连饭都吃不饱,现在跟着楚年一起干这个干那个,有了积蓄存款不说,还能跟着吃起山上的野味和镇上的零嘴了。   张彩花接过山楂糖,使劲摇了摇头,说:“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着你给你帮忙的!”   张黑牛:“我也一样。”   楚年弯起了眼睛,笑眯眯的说:“彩花姐和黑牛哥真好。”   张彩花自己吃了一颗山楂糖,又喂了一颗给双手拖板车的张黑牛,嘴里说不清楚话,只跺脚在心里说:你清醒一点啊!到底是谁真好啊!是你啊!   出了镇子后,楚年和张彩花坐上了板车。   又要开始“含笑半步颠”了,楚年简直痛苦面具。   为了转移注意力,趁着路上正好也没有其他什么行人,楚年开始跟张彩花分钱。   他盘算道:“咱们今天接待了九位客人,除却前面活动的三位,一共盈利两千一百文。”   “是的是的,两千一百文......我的天呐,我真不敢想,一天就赚了快三两银子了,真跟做梦一样......”张彩花双眼亮晶晶的,点头如蒜捣。   楚年拨着钱袋子,分出一千一百文给张彩花,说:“来,分钱!”   张彩花没有参与楚年刚才的数钱,具体多少并不知道,只是看到哗啦啦的一捧文钱堆到了自己手上,堆成了个小山丘似的,眼皮狂跳,语调都扬了起来:“楚年啊,你是不是算数不好啊?怎么分我这么多?”   “没有啊,就是平分而已。”楚年说。   张彩花:“???”   这要不是坐在板车上,张彩花都要跳起来了。   她直勾勾看着楚年,眼神里万种复杂,几乎都不知道要跟楚年说什么了。   七手八脚地把文钱倒回钱袋子里,张彩花无语道:“你在开什么玩笑?平分?”   楚年心里嘀咕了一下,心说张彩花不会是嫌......分多了吧?   果不其然,张彩花连连摇头,说:“挺聪明一个人,怎么就是算数不太好呢,我头一次听说给人帮忙能跟东家平分的。”   楚年:“什么东家西家的,活是大家一起干的,钱当然大家一起分,我怕你们嫌多,都没敢按人头分,只是按我们两家分的。”   张彩花:“......”   从来不晕板车的张彩花,破天荒的开始觉得头晕,她虚弱地摆了摆手,说:“傻楚年,先别分了,这事等我们到了家,以后回头再说,成吗?我有点晕,我要睡一会儿。”   “睡一会儿??”楚年目瞪口呆。   他被颠的都快要散架了,张彩花居然还能在车上睡觉??   人类的悲欢果然并不相通!   ... ...   一路颠簸,总算是颠到家了,楚年从板车上下来的时候,两条腿柱子都在打颤。   车上的什么东西都不想收拾了,楚年这会儿只想去床上躺着。   张彩花看出楚年疲惫,也没让他再干什么,只把他往家门口一推,让他赶紧回家歇息,剩下的她跟弟弟两个人来善后就行。   张彩花这一推,下手其实不重,只奈何楚年这会儿正处于肌无力的状态,被推的一个踉跄,直直往前栽了去。   张彩花哪想到会这样,当场脸就白了,赶忙伸手要把楚年给拉回来,但她的指尖刚碰到楚年的背,楚年就已滑下去了。   好在楚年也没有跌倒,只是一头栽进了闻声出来的江自流怀里。   虚惊一场,张彩花吓得够呛,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嗨呀,原来是撒娇,可把我吓坏了。”   楚年和江自流也吓了一跳,江自流双手接着楚年,看到楚年一脸迷茫,问:“怎么了?”   楚年:“......”   张彩花姐弟两个很知趣,一人拉一人推,拖着板车很快就跑了。   大黄却不知趣,它从堂屋里钻出来,先蹭了蹭江自流的腿,然后站起身子,试探性地往楚年身上扒拉了两下,在楚年的衣衫上闻闻嗅嗅,似乎是闻到了什么其他动物的味道,皱起鼻子,颇为有些不满。   江自流轻轻拍了下大黄的脑袋,说:“一会儿再陪你玩。”   听到这话,大黄虽然仍在不满,也还是呜咽了两声,然后幽怨地从楚年身上下来了。   楚年这才拍拍胸口:“...吓我一跳,差点以为要脸贴地进家门了。”   江自流视线往下一扫,知道楚年定是累了,牵着他的手进家,把大门关上,说:“先泡个热水澡活络一下筋骨,泡完吃饭,能好过上一些。”   楚年点了下头:“我先去烧热水洗澡。”   “我已经烧好了。”江自流直接将楚年拉进了小屋里。   小屋里木桶都摆好了,江自流早已把一切打点好,楚年什么都不用做,只等倒进热水,把衣服一脱,就能进去美美的泡上热水澡。   心里暖暖的,楚年用小拇指在江自流手心里划拉了两下。   江自流眸光闪动,抿了下唇,将楚年的手放开,沉声说:“我去把水打来。”   泡上热水澡,浑身的疲倦被洗涤去掉一半,楚年窝在白蒙蒙的雾气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等水都快要凉了,楚年才抬起胳膊,洗干净身子,恋恋不舍地从木桶里出来。   江自流已经把晚饭做好了,楚年刚一出来,就吃上了热腾腾的晚饭。   有夫如此,简直不要太幸福,虽然身体上还有些疲倦,但楚年的心里别提有多惬意。   吃完饭,江自流也没让楚年动手,只让他去屋里躺着休息,自己去把碗筷桌子收拾了。   如果说刚才还是惬意,那么现在楚年已经有点不自在了,他寻思着自己也只是上镇上摆了一天摊子而已,累归累,但也不至于金贵成这样,到了家,除了吃喝睡,江自流什么都不让他干吧?   可江自流的强硬总是出现在奇怪的地方,说不让楚年插手家务,楚年还真就插不进去,被一手塞进了温暖的被窝。   “......”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楚年很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楚年也没睡着,不知为何,身体虽累,精神却莫名亢奋,江自流洗漱完进屋时,看到的就是楚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仿佛在跟天花板较劲。   “怎么还没睡着。”浅笑了一下,江自流走到床边。他没有宽衣上床,而是在床边坐下了。   楚年扭过头,看着自家美人漂亮的脸庞,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没有睡着。”   江自流问:“明天还要去镇上吗?”   “去!”说到这个,楚年更亢奋了,都想从被窝里坐起来,但是被江自流一伸手,把他给摁住了。他也没在意,说:“阿流,我给你说,我感觉这生意有戏,能成气候!”   虽说今天有运气成分在里面,但毕竟好好宣传了一番,还有人说明天要提前来排队,抢占他“开门不赚”的第一个名额呢。   一张面膜三百文,说贵不贵,但说便宜,也绝不便宜了,只要每天能卖出去两三张......哪怕不是每天,今天卖的多,明天卖得少,匀一匀,平均平均,一个月能卖出去几十张,楚年觉得就足以支撑自己跟江自流在镇上的生活用度了!   江自流眼眸里带着温朗的笑意,说:“我就知道阿年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楚年被江自流说的脸上微微一红,本来半起了身,这会儿又软软地瘫了回去。还把被子往上一提,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两只晶亮的眼睛。   “就是腿酸......”闷在被子里,楚年的声音也跟着发闷,像蒙着一层纱。   江自流问:“只有腿酸?”   楚年眨了眨眼睛,又闷闷道:“还有腰也有点酸......”   江自流心疼地叹了口气,想了下,问:“那...我用手给你按一按?”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夏×2,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11章 用手帮你 把纯情的大美人给教坏了!   用手按一按?自家美人还会这个呢?   楚年觉得新奇, 在被窝里点点头:“好哇。”说完便要把被子掀开。   江自流把被角按住:“天凉了,被子盖好。”   “不是要帮我按按吗?不用掀被子吗?”楚年问。   “嗯,你转过身去。”江自流往床沿中间坐去。   “趴着吗?”楚年在被窝里拱起来, 很快翻了个身, 乖乖地趴好,然后扭头看向江自流。   江自流微低着头,眼睑垂下,长睫在冷白的皮肤投下两扇阴影。   他将两只手伸进被子里,一点一点挪过去,摸到了楚年的一只脚踝。摸到一只, 另一只手再往前, 便也摸到了另一只。   楚年趴在床上,未着鞋袜, 白嫩的脚丫皮肤细嫩,江自流才从外面挤进来, 当然比不得一直窝在被窝里热乎,手指碰触到裸.露的脚踝,带着一丝凉意, 不禁让楚年往前缩了缩。   只是楚年才刚往前一缩, 便被扣住了。   江自流的手指扣住脚踝, 拇指指腹贴在凸出的踝骨上,手掌一圈, 轻易将纤细的脚踝整个攥了住。   同时被攥住两只脚, 楚年身子微僵,有一种突然被锁住自由行动能力的错觉。   他眨了眨眼, 小声问:“不是按腿吗?”   “...嗯。”江自流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微沉:“别动。”   随即放开乱蹬的两只小脚, 手掌往上挪移,慢慢按到了腿柱子上。   不过,隔了一层衣料。   垂着眼帘,江自流眼观鼻鼻观心,轻轻在楚年的小腿上按揉起来。   楚年小腿肌肉僵得很,就算是躺着休息,哪有被人按摩来得舒服,江自流手掌宽大,贴在他的小腿上不轻不重地按压,别提有多舒服,楚年几乎要哼哼出声。   “阿流,往上面一点。”   “这里吗?”   “对,再重一点点...啊,还是轻一点吧......”   从小腿到腿弯,再到大腿,江自流耐心地替楚年缓解肌肉的疲劳,按到后面,哪怕隔着布料,楚年都觉得江自流贴上来的手掌被被窝暖出了热度,仿佛变成了两团火炉,按在自己身上,愈发舒服了。   没有再往上继续按,江自流停了下来。   忽然停了,楚年睁开眯成一线的眼睛,蹭了蹭枕头,侧过头看着江自流。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带着朦胧湿意,活像一只假寐醒来的小猫。   江自流悄然收回视线,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越发的沉:“再帮你按按腰?”   “好哇。”楚年想也没想的答应了。   没想到自家美人的这双手除了能拿笔,按起摩来也这么厉害,真是沾了光尽享福了。   江自流的手还在被窝里没有抽出去,楚年便主动把自己送了过去,贴上江自流的手,等待他靠近。   江自流略一犹疑,把手轻轻放到了楚年的背脊上。   放了,但又没完全放。   只有指尖沾着轻薄的里衣,手掌还悬着,手背上是粗糙的被面。   楚年见江自流迟迟没动静,便又把腰往上一抬,继续主动去拱他的手。   江自流看不到被子里的情形,但手掌感受到的触觉感官却被无限放大。他甚至能自行想象出楚年是如何抬起自己的腰的......   蓦然将手收回,江自流猛地从床边站了起来。   楚年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怔愣了一下,半支起身子,看向江自流。   他看到江自流整张脸都红了,粉玉一样,红的惑人,再一瞥耳根,更是红的滴血。   楚年:“......”   “我出去喝口水,很快回来。”江自流没有看楚年,抿了下干燥的薄唇,就要往外走。   连声音都是干燥的,如同嗓子里燃烧着火星。   楚年没说话,视线继续下移。   江自流衣衫宽松,即便如此,有些特征,还是明显到一眼便能被发现。   楚年:“.........”   啊,大意了。   楚年想。   江自流已经走出两步,他走的很快,就像有火在后面追撵他的脚后跟,但楚年也不慢,刷的掀开被子,往前一探,伸手勾住了江自流的腰带。   “......”感觉身上一重,江自流回了头。   就见楚年大半个人悬出床外,圆润的眼睛瞪着自己。   江自流:“......”   江自流尽量稳住心神,说:“我出去喝口水,马上就回来继续帮你按腰。”   楚年:“......”   楚年都无语了。   都这样了还想着按腰呢,自己又不是瞎子。   再说这种情况喝水有个什么用?   没有松手,楚年眼神飘忽了一下,说:“你过来。”   江自流没动。   楚年悬空着,勾的有些费力,见江自流不动,便继续往前探身。被子早被他掀了,一身单薄的里衣因为之前趴着,蹭来蹭去,此时松松垮垮的挂着,都能看到小片嫩白的肌肤。   江自流怕楚年冻着,深吸一口气,只得回去了床边,然后捞起被子,迅速地将楚年包回了暖和的地方。   楚年没挣扎,但也没松手,紧紧拉住江自流不放。   江自流被拉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熊熊燃烧。   楚年觉得不能再这么憋着,万一憋坏了怎么办......   他颤了颤眼睫,轻咳了一声,低声对江自流说:“...你上来,我、我用手帮你。”   ——   次日一早,楚年是在江自流怀里醒来的。他往窗户方向瞥了一眼,见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天还没有亮。   揉了揉眼睛,楚年不知道自己怎么醒的这么早......   脑袋还不太清醒,楚年试着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是怎么睡过去的?   ...   昨天晚上先是按摩,江自流的手法可厉害了,按得他很是舒服;   然后,咳咳咳咳,手动了一下......   再然后,江自流不忘初心,非是还要帮忙接着按腰,楚年兴头刚起,一个没克制住,被按的哼哼唧唧,结果不用多说,就......梅开二度。   胡闹到后面,要不是卖面膜的“宏图伟业”刚刚开始,正需要趁热打铁,楚年都想直接把江自流给睡了。   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楚年试着动了一下,却发现没有动的开,他睡在江自流怀里,不像是被抱着,倒更像是被勒着。   楚年:“......”   动弹间,江自流眉峰攒动,似乎要是被吵醒。见状楚年连忙停了动静,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等了会儿,江自流的呼吸又均匀起来,并没有被吵醒。   楚年这才舒了一口气。   任由江自流“勒着”自己,楚年忍不住在想:   想当初无论床板多小多硬,江自流睡姿都是那样端庄,如今抱着自己,睡得挺沉,手上却一点也没松,简直是判若两人。   想想还挺好玩的。   但同时另一种心情浮了上来,有一种好像是自己把纯情的美人教坏了的感觉......   唔...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美人都是自己的,怎么样都好。   楚年不由弯起唇角,心情很是美丽。   很小幅度的动了动身子,楚年抬起头,在江自流的下巴上轻轻亲了一口。   江自流睡得沉,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偷亲了。   楚年笑眯眯的,又往上去了一点,贴上两片唇,也啄了一口。   但啄完,楚年刚要离开,江自流却没让他走,含住了他,稍微加深了这个吻。   楚年:“???”   到底还是把人给吵醒了?   温柔的唇轻轻吻舐,楚年很快就被亲的晕晕乎乎,哪里还有心思管是不是把江自流给吵醒了,专注地陷在了这个亲吻里。   等一吻终了,楚年想要跟江自流说话,才发现,江自流,居然,没有醒!   他居然没有醒!?   楚年:“???”   楚年:“......”   楚年:“!!!”   楚年:“......”   完了,实锤了,不是“好像”,是“就是”。   就是自己把本来纯情的大美人给教坏了!   ——   昨天面膜生意做的好,张彩花和张黑牛都很高兴,心里的那点对生意的不自信都打散了,充满了奔头,天一亮就起床准备,等着楚年来叫他们,开始新一天的上工。   三人还是租的板车,在晨曦的薄雾里,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明日,拉着家伙前往镇上。   今天就没有什么变动了,楚年把面膜摊子摆到了西市。   西市有两个进出口,南门和北门,北门外面就打着一口井,楚年的摊子就在北门的那口井旁边。   因为昨天说过了会在西市摆摊的缘故,今日三人到了地方,摆起摊子时,还真有人目的明确的就过来了。   “小楚,来啦?”   “哎?套什么近乎啊,我先来的啊,第一单免单是我的。”   “瞧你这小气样,你的就你的呗,我就是跟人家小楚打个招呼怎么了?再说就算是第二单也便宜啊,面膜三百文,第二个上门的只收一百文,我来当这个第二单就是了。”   楚年一回头,就看到两个熟悉的面孔,都是昨天下午惠芳桥那边说要给自己捧场的人。   没想到他们还挺实诚,还真早早过来等着自己了。   楚年笑眯眯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说话间,脚步声传来,又有人往这边过来了。   楚年扭头看去,看到个黄衣白靴的小哥儿。小哥儿一张脸上带着婴儿肥,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很是可爱。   楚年眉心一动,认出了这个哥儿:是昨天想要买自己木招牌的那个。   好像是叫赵文君。   “小贩,我们又见面了。”赵文君走到了楚年跟前。   楚年不知道赵文君是不是专门来找自己的,是为了做面膜?还是为了其他?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夏×2,拒绝虐的追梦者,毛栗子,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12章 标题 赵文君是何许人也?   赵文君走到楚年跟前。   楚年的摊子还没摆起来, 张彩花姐弟两个人在忙活着搭建帘帐,那块木招牌在楚年手上拿着。   赵文君扫了眼木招牌,说:“小贩, 把这快木板卖给我吧。”   楚年:“......”   居然还是为了这个?   不是告诉他不可能卖的吗, 怎么又过来问。   楚年看他样子,好像是特意过来找自己的,就是为了买走自己手上的木招牌?   这还挺奇怪的,因为江自流的字是好看,但,毕竟不是什么名人墨宝, 怎么还有人非要买下不可呢?   想到昨天听那两个姑娘喊他“字痴”, 莫非......这人是个收集癖?   说话间,却见刚才那两个争锋先对排着队等待开业的捧场客人, 结起伴来,一块儿往外走了。   楚年余光注意着他们, 发现两人没走多远,去到了水井边上,一个低头, 一个抬头, 百无聊赖逗着鸟雀。   不像是要离开, 倒更像是躲远点避开什么人。   还能避开什么人?现在摊子前面多出来的就只有这位赵文君赵公子。   一个小小的哥儿家,竟让旁人避之不及?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楚年又想到, 昨天姑娘家身后的丫头说, “老爷交待了,不要在外面得罪赵家的人”......   楚年:“......”   看来来头不小, 得注意点。   心里飞快间跑过各种想法, 但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展露, 楚年微笑着:“多谢小公子抬爱,但这块木板确实是非卖品。”   笑容温煦,如沐春风。   可赵文君拧起了眉头。   赵文君顿了会儿,从怀里摸出了一袋钱袋,朝着楚年怀里扔去。   楚年下意识后退,抬手将钱袋接住。   钱袋是大红鲜艳的红色荷包,上面绣着国色天香的金边牡丹,富贵精美,做工极好。里面的分量也不轻,以楚年现在的经验,已经能大致掂量出里面有多少钱了,少说得有三两吧。   将钱袋拿在手里,楚年面上表情不变,还是温声问:“公子这是何意?”   赵文君:“把木招牌卖给我,这个就是你的了。”   张彩花姐弟察觉出气氛不对,都停了手中的活,直直盯着这边看。   赵文君扫了他们一眼,对楚年说:“里面的钱够抵你们几天做生意赚的了,你没有理由拒绝。”   楚年给张彩花姐弟悄悄比了个手势,让他们继续摆摊,然后不卑不亢地把钱袋还给了赵文君。   赵文君没想到楚年居然会拒绝?眼睛睁的大了些,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费解:“要加钱?”   “......”楚年嘴角一抽:“公子真是有趣,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是卖面膜生意的,又不是卖字画的,你来面膜摊子上买字画,便是出再多的钱也没用啊,这就好比你去了只下面的面馆,非要买一碗蛋炒饭,怎么可能买得到?”   赵文君有些不悦了:“可你手上就有我想要的蛋炒饭,为什么不肯卖给我?”   楚年没想到这人性子这么拗,又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有些无奈,干脆问他为何非要买这招牌不可:“敢问公子,想买我这木招牌的理由是什么?”   赵文君看看木招牌,又看看楚年,没有说话。   楚年:“公子好像也没有什么非要它不可的理由吧?但对我来说,它是摊子的门面,没了它我会有诸多不便。我看公子你出落不凡,定是镇里不俗的人物,应该不会为难我们这种混口饭的小商贩吧?”   赵文君:“......”   楚年挂着微笑:“我这边还忙,就先不陪公子唠嗑了,公子请自便,不过若是公子想要试试我卖的面膜的话,随时欢迎。”   说完,一拱手,过去跟张彩花他们一块摆摊了。   等把帘帐都支好,楚年从里面出来,已经看不到赵文君的身影了。   楚年朝着之前赵文君过来的方向看了看,心里有些迷惑。   这哥儿看起来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难说话啊,怎么别人对他的态度那么奇怪呢?   见楚年出来了,那两个在水井边遛鸟的客人也回来了。他们也看 了看赵文君离开的方向,脸庞上神色很是有些忌惮。   一个说:“不妙啊,小楚,你这生意是才做吧?怎么惹上赵家的人了?”   另一个附和着说:“是啊,你不会不知道赵家吧?我刚刚远远看着你跟赵家的小公子说了几句话,他脸色都难看下去了,不高不兴的走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楚年正好疑惑:“我还真不知道赵家是哪家?里面有什么名堂吗?还请二位给个提点?”   两个客人相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那排在第一位的客人往四周看了看,看到路上有行人,转了转眼珠,一指搭好的帘帐,说:“进去说吧,边敷面膜我边跟你说。”   楚年记得他,昨天说要带夫人过来体验面膜的就是他。听到他要进去敷面膜,问:“原来是你自己敷吗?我还以为是尊夫人。”   “......”客人摸了摸头,说:“她买菜呢,一会儿才过来,我这不是为了给你说道说道嘛,总不能就干站在这说吧?还是说你这面膜只能女人用?”   “不,都能用,女人、哥儿,汉子都能用。我本来是以为汉子懒得理会这些东西,既然有愿意尝试的,当然同样欢迎。”楚年笑着说。没想到还意外多打开了一层受众。   楚年把汉子领进帘帐,让他躺好,给他敷脸。   楚年现在敷面膜的技术可纯熟了,根本不会像以前糊的脸上都是,他避开唇部,敷的汉子边舒爽地惊叹面膜确实有点东西,边跟楚年讲起赵家的情况。   “你知道我们丰文镇上一向重文的,但那赵家完全不同,他们家啊,是干押镖行当的!是镖局!”   楚年:“镖局?”   这个楚年熟啊,武侠影视里多的是干镖局的职业,楚年自己就参与过一部这种题材的拍摄。   当时楚年在圈子里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演的是个排不上号的男五,正好就是个镖局小少爷的角色,没想到一经开播,凭借着寥寥镜头,人气居然直逼男主,还小小的热了一把。   一般在影视和小说里,所谓镖局都是混绿林的扛把子,他们势力成群,各个能打能抗,干的是接单护镖的生意。   凡是走南闯北做大生意的,不放心自己带着货物上路,都会去镖局下单求护送。   说白了,就是古代的保镖兼物流。   不过想到赵文君的名字和打扮,楚年有点意外:“我看赵公子的面相,还以为他们家是书香门第。”   “赵家的小公子毕竟是个哥儿嘛,哥儿家柔弱文静点很正常,你是没看见赵当家的,还有赵当家的七个儿子!乖乖,那叫一个蛮横可怕啊,都不用全看见,只看见一个就像看见了鬼面修罗似的,要是全看见......斯,那得是误入了阎王殿了!”   楚年听得咂舌:“...有这么可怕吗?说到底人家不也是做生意的?”   “呵!是做生意,但人家做的可不是一般生意啊,人家做的那可是走南闯北,刀尖舔血的生意,跟咱普通老百姓能一样?小楚啊,我看你是个有善心的好孩子,不得不提醒你几句,在这丰文镇上,你哪怕得罪丰文书院,也别得罪赵家镖局!”   楚年:“......”   “哦,等等,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说丰文书院就可以得罪了,这个也不好惹,可千万惹不得!不过你跟丰文书院八竿子都打不着一块去,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楚年:“......”   想不到一个镇子,居然还能搞出个势力纠结的错觉?   “总而言之,千万别得罪赵家的人,他们可太吓人了......尤其是那个赵小公子,在家里排行老九,是赵当家最小的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哥儿,受宠着呢,上至赵当家,下至七个哥哥,全部拿他当宝贝疙瘩似的捧在手心里的,不跟你开玩笑,赵家的小公子在这丰文镇上,那叫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真正是风光无限呐!”   楚年挑了挑眉,原来那可可爱爱的哥儿是个团宠?家里背景还那么唬人?   照这么说,自己两次拒绝把木招牌卖给他......岂不是要倒大霉了?!   可转念一想,楚年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客人说的如此吓人,可在赵文君身上,楚年并没有察觉出什么恐怖的气质?   讲真,若非听到这些,楚年真以为那就是哪家读书人家里养出来的小哥儿。   再一想昨天街上的那两个姑娘,对赵文君说话的态度可说不上好,也没见赵文君拿她们怎么样,反而是自己跑了。   楚年:“......”   半柱香的时间过得很快,楚年虽然想听更多关于镇子上的事情,但还是把客户体验放在第一位,叫客人起身,打了盆清水,让他洗脸擦拭。   那客人看楚年话变少了,知道应该是自己前面的话吓到他了,又说:   “小楚啊,别怕,我看你是个善良大方的好人,又是刚上来镇子做生意的,所以就忍不住想多跟你说了几句。要我说啊,就连猴子受伤了,你都舍得给它敷药喂面膜,人赵家公子有头有脸的,他要是想要什么,你就给他呗!猴子又不能报答你,可赵家公子这,咱至少能买个平安,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楚年:“......”   笑了笑,楚年谢过了客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清心,Tammie,21800074,无话可说浇水~ 第113章 好消息 忐忑的事,和好消息   楚年把赵家镖局的事记了记, 一方面觉得赵文君并没有客人说的那么吓人,另一方面又觉得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泰然处之就是, 该干嘛干嘛, 遂继续忙生意了。   上午的生意,除了来蹲开门的两个客人,后面又来了一个。   按楚年的规矩,前三上门的客人都享有开门优惠,所以这三单一共收了三百文。   没客人过来的时候,张彩花坐在凳子上寻思:原本以为这生意肯定难做, 半天都未必会上门一个人, 楚年想出免单的主意确实很好。但楚年不愧是楚年,到哪儿都能讨人喜欢, 这么奇怪的生意,才一天居然就有熟客了!   张彩花不免有些飘飘然, 同时心疼起那些被免单免掉的钱。   张彩花悄悄问楚年,要不要把活动改一改?每天便宜前三个人,等于每天都抹掉了六百文, 久而久之, 这得抹掉多少钱!   楚年听了一笑, 宽慰她不用心疼眼前的蝇头小利,目光要放长远。生意之初嘛, 打响招牌建立诚信比什么都重要, 其他的都是次要,一旦能把路铺平铺顺, 以后的路就都好走了。   张彩花不禁好奇, 以后还有什么路?   楚年只是笑笑, 暂时没说。   虽然现在卖的是面膜,但楚年之所以管这个生意叫“美容”,而不是“面膜”,就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着仅仅只局限于面膜。   说到美容,那可太多种多样了,还有许多东西都可以研发。   不过楚年很踏实,目前只求稳,先把手头这一样做好做稳,剩下的以后再从长计议。   到了下午,直至收摊,楚年又接待到了四个客人,其中有两个是熟客介绍来的。   加上上午,面膜摊今天一天入账一千五百文。   虽然没有昨天多,但也不少了。   收摊的时候,张彩花姐弟两个都咧着嘴笑。   楚年给他们打了个预防针:“在西市摆摊效果一般哪。别看下午有人,多少是沾了昨天的运气,是有昨天看热闹的人过来捧场,他们又好心介绍了亲朋过来,明天可就未必就有这么多人了。”   张彩花:“至少有那几个熟客呢!”   楚年:“也不能全指望他们,清洁面膜毕竟不是日用品,一个人一周用两贴也就够了,用多了反而会对皮肤不好。”   “啊?居然是这样吗?”张彩花愣了一下,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问题不大,反正是稳赚不亏的买卖,卖多少都是赚。”楚年笑了笑。   事实上他早算好了,一个月只要能卖出三五十张就满足了。   张彩花一听,确实是这么个理。再说楚年既然觉得问题不大,那她能有什么不可以?反正楚年说啥是啥,她只管跟在后面好好干就是了!   ... ...   次日,西市北门井边,老时间老地点,面膜摊子继续摆起。   楚年又看到了昨天来的那两个熟客。   这俩人也是有意思,本来互不相识,因为他的面膜摊子结交了起来。   不过说是结交好像又不太像,楚年听两人之间的对话,还是在争辩谁是第一个过来的,争得不亦乐乎。   唔...奇怪的胜负心增多了。   不过,介于这俩人昨天都敷过面膜了,楚年告诉他们“面膜虽好,但不要贪敷”,把两个人双双劝退了。   两人:“......”   得知一周最多敷两次后,两人脸上不约而同都流露出遗憾。   看到他们的表情,楚年是万万没想到啊,他面向姑娘哥儿们的面膜摊子,开业之初,最忠实的客户居然是两个大老爷们!   面膜摊子摆好之后,很快就来了客人,而且还是接连陆续来了好几个,都是专门来捡第一单免单这个彩头活动的。   但彩头只有一个,剩下没排到的,有掉头走掉的,也有留下来捡第二个和第三个的。   前三位都占完后,基本人就都走光了。   只还剩下一个,笑着说来都来了,索性就排在后面试试的。   但到底是有四个人呢,还是一大清早,排成一排,这叫途经的人看到也算是种宣传呀。   四个人中,三个姑娘,一个哥儿。楚年让其他人先等一等,领着第一位进去服务了。   给第一位美滋滋的送出去后,楚年收拾场地,等待第二位客人进来。   不曾想,第二位进来的人居然是赵文君。   看到赵文君,楚年一愣,朝帘帐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差直接出去问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到楚年的表情,赵文君说:“我是来用你的面膜的。”   “...欢迎。”楚年说:“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公子前面应该是有其他人在排队的...吧?”   赵文君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异色,平静道:“他们愿意把前面的位置让给我,不行吗?”   楚年:“......”   别说,还真可能是让位置了。   先不说楚年并没听到外面有什么激烈的声响,光是赵文君身份摆在这,要是按昨天听到的传闻,别说外面的人只是把位置让给他,就算是都跑了都有可能。   不会都跑了吧?   楚年小小的肉痛了一下。   但来都来了,还是以客人的身份来的,楚年自然是以礼相待,脸上挂着微笑,做出请的姿势:“公子请先洗脸。”   赵文君看了两眼楚年,走到脸盆边上,看着绿竹打成的脸盆,问:“必须要洗脸吗?”   楚年点了下头:“敷面膜之前必须得确保皮肤是干净的,这样效果才会好。”   赵文君没说话了,盯着面前的脸盆,慢慢皱起了眉。   楚年看他不愿意动手的样子,心说该不会是在家里养尊处优太娇贵了,不会自己洗脸吧?   赵文君突地问:“已经有人用这个盆洗过脸了?”   楚年被问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原来赵文君这是不想用别人用过的脸盆。   这也是这个时代流动摊子的一个局限性了,没有自来水管道设施,能保证水量充足就很不容易了。   楚年说:“盆是新打的,客人们在敷面膜前后会用到,但在每位客人使用前后我都有用清水清洁,很注重卫生的。”   赵文君只是看着盆,紧拧眉头,不知道有没有把楚年的话听进去。   楚年:“......”   几息之后,赵文君说:“算了,我不敷了。”然后转身快步走到帘帐门口,掀开帘子出去了。   楚年:“.........”   这算是怎么回事??   楚年跟着出去,就见赵文君已经快步从面膜摊子前离开,如同一阵轻烟似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好在先前排队的三个客人并没有跑,还在排着。此时他们也都在目视着赵文君离开的方向,脸上表情不一。   楚年囫囵解释了一下赵文君进来又离开的事。   他本来还怕自己的解释太囫囵了,却发现客人们并不在意,摆了摆手,示意楚年不必多说。   分明是连在背后八卦都不想八卦的意思。   不想,亦或者是,不敢。   楚年:“......”   赵文君的事只是个插曲,过去就过去了,楚年继续忙着生意的事。   楚年初次做美容生意,加上时代技术具有局限性,在这三天里,接待客人时或多或少出现了一些问题。   比如,赵文君不想跟别人共用一个脸盆;   比如,有人在被敷面膜时不小心打喷嚏,脸上的面膜蹭到了衣服上;   等等。   楚年默默地把这些问题记了下来,准备慢慢想些办法解决改善。   毕竟他做的不仅仅是售卖商品,还注重服务,从顾客体验上开辟市场,争取让每一位客人感到宾至如归,吸引越来越多的回头客,逐渐把生意做大做好。   到了下午,生意冷清了下来,直至收摊,只迎来了一位客人。   加上上午的六百文,今天的营业收益一共是九百文。   不过楚年早有心理准备,并不在乎短暂的起伏,依然是开开心心地招呼着张彩花姐弟收摊了。   明日再战!   ... ...   第二天,老时间老地点,楚年老样子摆摊。   可能是打过招呼的原因,那两个奇怪胜负心的汉子都没再出现了。   楚年也不知道今天上午的生意会怎么样,先支摊子做营业前准备。   支好摊子,看见远处有人往这边走来,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人。   定睛一看,来人又是赵文君,和他的丫鬟家仆。   楚年不禁嘶了一声:这个赵文君,是跟我杠上了吗?   等赵文君一行人走近了,楚年一瞧,好家伙,丫头和家仆一人端着一个脸盆来的!   脸盆上面盖了一层白锦缎,丫头和家仆掀开白锦缎,去到水井打水,在各自端着的脸盆里打上了干净的水。   好家伙有备而来?!   赵文君对楚年说:“来一张面膜,洗脸水我自备了。”   倒也,不是不行。   楚年:“......请。”   就这样,赵文君自备两盆洗脸水,特意跑过来楚年这敷了一张面膜。   敷面膜的过程中,赵文君全程没有说过话。   楚年算是能说会道的,可对于赵文君,他捉摸不透啊!多说多错,除了敷脸时的一些官方提醒,也没有主动找什么话题,第一次安安静静地完成了一次服务。   服务结束后,楚年悄然打量赵文君,没看到他表情有什么变化,说不上来他是满意或是不满意......   真要说的话,他其实一点也不像是来体验面膜的。   该不会是还在惦记着木招牌?   但改用这种怀柔方法啦?   一块木牌而已,至于嘛!   楚年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过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所谓他人不动我不动,走一步看一步!   知道自己是第一位,也知道楚年“开门不赚”的规矩,赵文君在摊前顿了一下,看了看楚年,说了句告辞,便带着端着盆的丫头和家仆走了。   他来了。   沉默地敷了一张面膜。   然后走了。   楚年:“......”   楚年歪了歪头,寻思着这不对,这里面肯定有门道,赵文君指定在是想干什么。   不然他一个名满丰文镇的镖局小公子,是吃饱了撑着天天往自己这跑?   暂时不得其解,楚年也只先走一步看一步。   这日,面膜摊子一共盈收一千二百文。   除却赵文君的行为让楚年心里多了一点忐忑,其余一切都好,到了时间点,楚年满意地收摊了。   ... ...   明日又明日。   因为每天都能有几个陌生面孔的新客人过来,楚年趁热打铁,忍着“含笑半步颠”的威力,一连七天,每天都坚持去镇上摆摊。   从惠芳桥那天算起,一共摆了七天摊,七天,面膜摊子的流水营收居然高达十二两银子!   这个流水,别说是张彩花姐弟惊掉大牙,就连楚年自己也是没有想到的。   说起来,这庞大的流水额,要数在第七天达到了顶峰。   本来第五天和第六天的时候,生意已经趋于惨淡了,尤其第六天,整整一个下午,一个客人都没有。   谁知第七天峰回路转,来客甚至超过了好运气的第一天。   第七天的这些来客里,有一大半都是回头客,回头客还又拉着回头客,让楚年体验了一把手不够用忙不过来的感觉。   楚年想过会有回头客,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比他预想中的多多了。   对此楚年当然十分高兴,意外的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做生意的气运呢?   不过,除却这些,另一件忐忑的事情依然缠着楚年。   那就是...   楚年一连摆了七天摊,赵文君也一连来了七天!   自打赵文君自备洗脸水过来之后,后面他就日日过来。   楚年告诉了赵文君面膜一周最多敷两次,赵文君便把带来的丫头推进去,让丫头去敷了张面膜。   然后,后面赵文君不备盆了,开始带不同的丫头,一天一个,带她们来楚年这敷面膜。   而且也不知道赵文君是不是故意想避开“开门不赚”的活动,后面每次都来的比较晚,基本上都是活动做完了,恢复原价了,他才带着丫鬟过来。   楚年也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家庭背景显赫不凡的小公子到底是几个意思?   ... ...   即将摆摊的第八天,楚年没再去镇上了。   楚年本来是想去的,可天气不好,下起了雨,没法去,这才被老天留下来在家中休息。   不过就是这样的雨天,留在家里的楚年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罗老爷子从府城回来了!   与此同时,跟罗老爷子一起回来的,还有杏林药铺欠下的白鹤灵芝的尾款!   好家伙,足足三百八十两的尾款,一次性到账!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咕瓜谷吖 5瓶,无话可说的浇水   浅浅抽一个奖玩~   欧气喷雾滋滋滋+++ 第114章 社死 你们该不会都还是个雏崽子吧?   罗德山是昨天晚上回来的, 舟马劳顿,上了年纪的人根本吃不消,遂什么人都没知会, 到了家倒头就睡了。   后半夜开始下雨, 一直下到天亮也没停,天亮了没出日头,阴沉沉的雨天更好睡觉,罗德山直接睡到上午才起。   连马志成都不知道罗德山回来了。下雨天,马志成没过去罗家,是罗德山让人去到他家里告诉了他一声, 他才知道。   那人知会了马志成, 紧接着又去知会楚年,楚年这才得知了好消息。   既然知道了, 哪里还坐得住,楚年拉上江自流就要往罗家跑。   江自流本来还高兴这个雨下的好, 能让楚年在家里好好歇歇,不想正好赶上了老爷子回来。   老爷子都叫人过来知会了,便是心疼楚年, 于情于理也确实该过去一趟。   于是两人提了些东西, 撑上油伞, 一块儿去了罗家。   这些天楚年一直在忙生意的事,没有去过山上, 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新鲜东西, 只好提了些之前腌上的咸鱼,还有镇子上买的还没开封的点心......楚年多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罗德山哪在意这些, 光是看到楚年小两口, 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不过, 在打量了楚年一番后,罗德山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把脸一板,沉了声音问说:“怎么瘦了这好些?江自流待你不好?”   声线不怒自威,比外面的雨还要凉上几分。   楚年:“......”   江自流:“......”   楚年惊讶地睁圆了眼睛:“怎么可能?再说我有瘦了吗?”   话说完,没等老爷子有所反应,江自流先点了头:“是瘦了。还是太累着了。”   楚年:“......”   没有吧?   再说了,跟老爷子有些日子没见到了,他老人家看到自己可能是会有视觉偏差,这跟江自流天天在一起,还能看出自己瘦没瘦?   罗德山很是有些纳闷:“我看江自流身体都已经大好了,你还在忙什么?”   江自流道:“阿年最擅长奇思妙想,近日弄出了一种叫做面膜的东西,去镇上做生意卖面膜了。”   “做生意?”这回轮到罗德山惊了。   罗德山视线盯在楚年身上,颇为不可思议:“你一个哥儿家的做什么生意?”   楚年小声说:“...哥儿家怎么了呀,哥儿家也可以有梦想呀。”   看着样子挺乖,但多多少少泄露出了点不服。   这要是自家的孽子,罗德山这会儿就该上火了,可这是楚年,罗德山只觉得还挺可爱,压根生气不起来。   但还是无语。   罗德山舍不得跟楚年说重话,扭头训斥江自流说:“胡闹么这不是?他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就不知道管管?任他去做什么生意?”   江自流挨了一顿训,立刻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姿态,然后温温和和说:“只要不危险,阿年想要做的事,我哪里敢管。”   虚心受教。   但,毫无悔意。   简直了...   楚年差点没笑出声。   努力忍住笑意,楚年伸出手,悄悄扯住江自流的袖子往下一拽,佯怒道:“你胡说什么呢,说的像我很凶,天天在家里欺压你似的!”   江自流只是瞧着楚年,眼眸里含着浅浅淡笑意。   两人私底下的小动作哪里逃得过罗德山的眼睛,罗德山看的一清二楚。   罗德山:“???”   罗德山头一次在自己的家中,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像是多余的?   瞪了眼江自流,罗德山说:“你一个堂堂九尺男儿,怎么居然惧内呢?!”   他一向是偏袒楚年的,这会儿对江自流竟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   楚年抬起头,说:“没有吧?”   “???”罗德山立刻又瞪向楚年:“我说他惧内你也要护着?”   楚年:“......”   江自流:“......”   眼看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了,楚年嘿嘿一笑,两步小跑过去,殷勤地给他捏起肩膀来了:“老爷子,下雨天关节是不是有点酸呐,我给您捶捶。”   罗德山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想堵老头我的嘴了!”   楚年笑眯眯道:“哪能呢,我这是好些日子没见着您呢,想孝顺孝顺您呢。”   罗德山才不信的楚年的好话,知道他分明就是不想再让自己这老家伙难为江自流!   但罗德山偏偏还就吃极了楚年这套,舒舒服服地让楚年捶着肩膀,只恨自个儿当年怎么没多生个这样的哥儿出来。   楚年刚给罗德山捏了会儿肩膀,还没说得上几句别的话,就见罗红梅进来了。   罗红梅一见着楚年,高兴地朝他招手:“年儿果然已经来了,快,过来厨房帮我打下手,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了。”   “好嘞,这就来。老爷子,你们先聊。”楚年跟罗德山打了声招呼,乐颠颠地跟着罗红梅跑了,留下江自流慢慢陪老爷子唠吧。   楚年也不知道是哪种忙不过来,跟着来到厨房,一瞧,好家伙,一堆的食材,有当季的蔬菜,还有鸡鸭鱼肉,满满当当,胜似过年。   罗红梅把袖子摞起来,将择好的菜放进篮子里淘洗,边对楚年说:“对了,你上次做的那个什么黄焖山鸡可太香了,今天再做一次吧,虽然没有山鸡了,但小崽鸡味道也是极好的,我都给你宰好了,就等着你掌厨呢。”   “没问题。”楚年二话不说,也卷起袖子,跟着罗红梅一块儿忙活起来。   那边堂屋里江自流在陪着老爷子说话,这边楚年跟罗红梅一块儿料理中饭。   问起没见到的马志成和罗英卓,一个在房间带娃,一个在镇上念书。   人一多就热闹,哪怕还没全坐到一块儿,楚年也觉得很快乐。   楚年打小没家,穿来这里后,结识到了罗老爷子一家,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跟他们在一起,就像跟家人在一起一样,楚年的心里总能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把剁好的崽鸡下锅后,楚年站在锅边拿勺调汁,罗红梅跑了趟药房,去抓了把红枸杞,等下放进排骨汤里一起炖。   回到厨房的时候,罗红梅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真冷啊,转眼就十月半了,这场雨一下,真正就是冷下来了。”   楚年笑着让开点位置,让她来灶台这边暖暖身子。   罗红梅挤到楚年边上,搓了搓手,突然想到什么,问说:“对了年儿,你们家晚上睡觉冷不?被子够不够厚啊?要不要婶子再给你们抱床厚点的被子过去?”   “还不觉得冷呢红梅婶,而且上次你抱来的那床被子我还没有还回去。”楚年说。   罗红梅点点头:“不冷就行,那床你也先不用还了,你们先用着,要是后头觉得冷了,随时再来跟婶子说,自家人,甭客气。”   楚年笑着点了下头。   不过今天的雨天确实是有些冷,雨是扫风雨,跟着风一块儿灌进门里,打湿了门内的一小片地面。   楚年本来觉得还好,被罗红梅一说,开始想着今天晚上睡觉会不会冷。   楚年本来是准备等天冷点,就把那床被子压在现在的上面一块儿盖的,但是一直没到用上的时候。   事实上,最近睡觉不仅不觉得冷,甚至有时候还......觉得有点热?   楚年默了一下,反应过来,最近每天早上都是在江自流怀里醒来的。江自流身上可暖和了,抱着他睡,就像抱着一大个人形暖炉,暖和的不要不要的。   “哎呀。”眉心一跳,楚年把勺子往砂锅上一放,对罗红梅说:“红梅婶帮我看一下锅,我想起来有事要问老爷子。”   说完就往外跑。   罗红梅都没来得及问楚年突然间的要问什么,楚年就已经跑没影了。   楚年是想起来江自流整天补得上火的事了。   本来刚过来,准备寒暄两句就问的,结果被老爷子训上了,后面哄老爷子高兴,就没来得及问。   这事儿楚年是顶放在心上的,现在想起来了,立时就要跑过去问问,得知道个所以然来他才能放心。   不过还没等楚年跑进堂屋,在外面就听到老爷子和江自流正在说这个事。   楚年听到老爷子的声音:   “当然要补满一个月了,你觉得难受很正常,那些药都是我精挑细选给你选的,药效凶猛,寻常人吃个三天就受不住得流鼻血了,你之前底子损的厉害,不会补到流鼻血,但觉得烧心难受也是正常的,不必担心。”   江自流听得不禁苦笑。   罗德山奇道:“咦,你苦笑什么?真有那么难受?不应该吧,那些药虽然烈性,但你跟年儿感情好,你们又都年轻,正值新婚没多久,正是血气方刚,按理说每回云雨之后都能发泄掉热火才是啊。”   江自流:“.........”   楚年:“?????”   楚年人在外面,看不到江自流的表情,但他自己反正是裂开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他在想老爷子莫不是在开药的时候把自己跟江自流的性.生活给预算上了吧?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说好的要好生休养要禁欲的呢!?   哦等等,这话是马叔说的,老爷子好像从来没说过这个话来着。   楚年:“......”   楚年人都傻了。   同样是中医,还是师父带徒弟,怎么两个人的行医风格能差距这么大?   一个禁欲禁欲禁欲,另一个额外都给算上了?   但...   楚年寻思着,他跟江自流是真的有在禁欲啊啊啊!   虽然有过几回手动,但也因为顾念着身体,一直很克制的好么!   出去镇上摆摊之后,江自流舍心疼楚年辛苦,每天晚上都非要给楚年按摩舒缓筋骨,有时候按着按着难免按耐不住,楚年就会给江自流礼尚往来一下。   江自流那人又是个极其守分寸的...   说他不重欲吧,看他的反应又不像。   可说他想要吧,他偏偏又很能克制,而且说拒绝就是真拒绝啊,七天里连七次都没有......   要不是摆摊确实累,江自流忍得了,楚年都忍不了。   现在听到老爷子说这个话,楚年能不傻吗,他都不知道该是怀疑自己还是怀疑江自流了。   正怀疑人生中,里面又听到江自流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雨声里给的错觉,楚年听到江自流的声音重的发沉,问老爷子说:“是...可以的吗?”   楚年:“......”   罗德山明显停顿了一下,不确定道:“你说什么可以?......云雨吗?”   江自流没说话。   罗德山不可思议道:“该不会?你们?这么久了?嗯?你那里也有问题吗?”   江自流:“......”   楚年:“......”   救、救命......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要我在外面听到这么社死这么尴尬的对话好么。   江自流:“那...会伤到阿年吗?”   楚年:“......”   “什么?”就听得罗德山腾好像一下子踢到了藤椅,不可置信道:“我说流儿,这么久了,你们日日共枕,该不会都还是个雏崽子吧?”   楚年捂住了脸。   求求了,快别问了,回家问我可以吗!   我可以言传身教的啊!   听到这个比听到楚年去做生意了还让罗德山感到震惊,罗德山捧起桌上的茶杯,没滋没味地往嘴里押了两口,喃喃说:“老头我一把岁数了,问诊无数,什么稀奇古怪的人没见过,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能忍的人,那些药可都是......哎呦,老头我以后再也不会凶你了,可怜的孩子啊!”   楚年:“......”   楚年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掉头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晨妃小萌物,无话可说,19556351的浇水~ 第115章 确定与不确定 会朝暮与共,携手白头。   楚年跑回厨房, 罗红梅手里正切着菜。   她回头看了楚年一眼,奇道:“急匆匆地跑过去问什么了,怎么顶着个大红脸回来了?”   楚年:“......”   可憋提了!   到现在楚年都还觉得后脑勺发麻呢。   真是尴尬的不要不要的。   上次这么社死还是在上一次!   ... ...   罗德山这次去府城时日不短, 路上辛苦, 为给他老人家洗尘,好吃好菜自是不会少做。   一顿丰盛的大餐做好,楚年也平复好了心情,端菜上菜的时候,跟个没事人一样。   嗯怎么了吗谁跟谁说了什么吗?   反正我没进去,没被看到就是没有听到。   只要我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   嘿, 美滋滋坐下来吃大餐!   等菜都上齐了,一大桌子人都落座坐下了, 罗德山乐呵呵地拿出来一个盒子,放到桌子上, 一推,推到右手边并排坐着的江自流和楚年中间。   楚年瞧着眼前油漆发亮的长方形盒子,眨了眨眼, 不解地看向罗德山。   罗德山笑:“药铺那边把白鹤灵芝结清了, 你的份和张家那份, 我给你们兑成银票和散钱了,都放在这里面了。”   罗红梅听了立刻嗔怨道:“师父怎么这时候发钱呀, 又不是过年给小孩子压岁钱, 在饭桌上谈生意的钱多扫兴呀,饭后再说不好嘛。”   罗德山诶了一声, 摆手道:“这可不是小钱, 从府城回来我高兴, 一会儿少不了要跟志成喝两杯,喝了酒容易忘事,免得忘了,先把钱给年儿收起来。年儿,你把它收好。”   这确实不是小钱。   当初杏林药铺只付了白鹤灵芝三成的定金,如今结清,按照分配比例,楚年手里瞬间多了三百八十四两银子。   加上张彩花姐弟的六十四两,这小小的盒子里面现在一共躺着四百四十八两银钱。   巨款啊!   楚年美滋滋地把木盒放到衣襟口袋里收好了。   罗德山乐呵呵道:“年儿是个有福运的,分了家,给流儿续回来一条命,如今手里又有了钱,以后你们小两口的日子真正就好过了。”   楚年笑道:“要说福运,我想我最大的福气就是在山上遇到老爷子您了。”   “哼,贫嘴,又说好话哄老头开心!”话虽这么说,实则罗德山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师父说的没错。”罗红梅也跟着高兴,本想催促大家动筷子吃饭,忍不住附和了一句。   说完意识到了什么,噗嗤笑了下,又说:   “我不是说贫嘴哈,我是说师父前面说的。如今你们手里宽绰了,别的不说,至少可以自个儿盖屋了。现在住的毕竟是别人的屋子,而且屋又小,墙也不结实,一看就是冬冷夏热,哪能有自己起个屋住着舒服。”   罗德山赞同地点头:“我刚要说这个。”   马志成说:“先选个好址,选好了后就张罗着人盖,手脚快点的话,在过年前盖好也不是没有可能,还有打家装的事......问题不大,都有认识的靠谱的人,倒也好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操心着楚年的事,让楚年很是感动。   不过楚年没准备用这笔钱盖屋,他之所以很高兴尾款全部结清了,是因为另有打算。   楚年清了清嗓子,说:“是这样的,我和阿流我们两个商量过了,想要搬去镇上生活。”   一句话让大家都静了下来。   几双眼睛同时看向楚年,罗德山惊讶道:“你们想搬到镇子上去?”   这小两口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楚年笑了下。   怕饭菜冷掉,楚年长话短说,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以及面膜生意的状况。   几人都听得咂舌。   马志成尤为吃惊,因为他是知道楚年跑去镇上做生意的,一直还没来得及问做的怎么样了,也没再听到楚年过来跟他提过,还以为那奇怪的生意早就歇菜了,不想竟然没黄,而且还做的挺好?   罗德山明显地不赞同:“哥儿家的干什么要抛头露面的做生意,再说搬去镇上哪有那么简单。”   “这个正是我高兴的事。”楚年说:“老爷子你还记得带我去的那家面馆吗?他们家不是说了想把房地卖了去投奔亲戚吗?但因为价钱谈不拢,一直没卖出去。”   罗德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吃惊地看着楚年:“你该不会是想......”   “是的。”楚年点了下头。   光是想想楚年就觉得激动,在来罗家的路上他就已经跟江自流商量过这事了。   “其实刚知道他们家房子没卖得出去的时候我就有点动心,但我又拿不出那么多钱,动心也没用嘛,就想着先试水做做生意,毕竟就算将来搬去了镇上,也得有能吃饭的手段。谁想您这就把尾款给带回来了,我刚好有钱够买他们家的房地了!”   几个人都听愣住了,谁能想到楚年居然是这么想的。   罗德山顿时头如斗大,看向江自流,问说:“年儿想的这些,你都赞同?”   “嗯,我听他的。”江自流点了下头。   “......”罗德山瞪眼:“你们这俩孩子,可真不叫人省心,别头脑一热就要搬到镇子上啊,搬过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将来有那么多的不确定的事,万一出了什么事,老头我未必能帮扶到你们!”   江自流抿了下唇,说:“这个我明白,不确定的事情肯定是会有的,人这一生,只要活着,就随时会发生变数,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在哪里,无论是做什么,只要我在,我就一定会照顾好阿年周全。”   江自流声线平缓,声音也温和,但莫名就是给人一种笃定的决心在里面。   罗德山不禁听得一愣、   他本想说你一个二十岁都没到的小子就敢说这样的话?   但转念一想,江自流确实要比同辈人沉稳许多,又是生死线上走过一遭的人...连这世上最险恶的生死难关都捱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哎!这三个孩子怎么没有一个是省心的!”罗德山叹了口气。   罗红梅见状,赶紧打起圆场:“这么大的事找什么急嘛,哪是三言两语就能定下来的,慢慢商议嘛,咱们先吃饭,两个小的都要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你们大的不动筷子,他们哪敢动手!”   楚年也没料到罗德山反应会这么大,暂时就没再提了,跟在罗红梅声音后面也开始喊饿。   众人举筷,开始吃饭。   饭菜做的好吃,罗红梅家的两个小崽子不懂他们大人的世界,只要能吃到好吃的东西就高兴,吧唧吧唧的,很快就把场子给暖回来了。   罗德山打开酒坛子倒酒,让马志成陪自己喝几杯。   倒满了酒,一抬眼看见江自流在给楚年碗里夹菜,多看了他两眼,突地问:“流儿,你会喝酒不?”   江自流动作一顿,眸中浮现迟疑,摇了摇头:“...不曾喝过,不知道会不会?”   罗德山若有所思地瞧了瞧这俩孩子,嘴角勾出个笑来,把酒坛子一推,说:“来,你身体也好了,一块儿喝吧。”   旁边马志成立刻说:“不好吧师父?他哪能喝酒啊!”   罗德山立马转头瞪向马志成:“怎么不能喝了?我上午刚给他把过脉,都壮的跟牛似的了,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江自流:“......”   楚年:“.........”   “......”马志成被瞪得有点委屈,不知道为什么师父突然对自己这么凶。   江自流虽然没喝过酒,但既然老爷子说没问题,他便主动倒满了一杯,然后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敬向老爷子:“那我先敬您一杯。”   罗德山待他们极好,这一杯酒,他早该敬了。   “好!爽气!”罗德山笑着干了酒。   敬完罗德山,江自流又倒了一杯,去敬马志成和罗红梅:“马叔,红梅婶,我敬你们。”   一连两杯酒,楚年都有些急了,谁知道江自流会不会喝酒啊......   观察江自流的脸色,楚年带着点紧张,说:“以茶代酒也不是不行呀,上回不就是以茶代酒的嘛。”   江自流坐下,看着楚年微笑。   是的,上回。   事实上正是因为想到上回,江自流内心才澎湃了起来。   上回也是在这里,同一个地方,甚至同一个位置,同一群人的见证,他在起哄声中跟楚年手臂相挽,以茶代酒,交杯共饮。   江自流觉得罗老爷子有一点说的没错,那就是以后可能发生很多不确定的事情,未来充满变数。   何止是未来,便是上回这样坐在这里的时候,于江自流而言,一切都还是难以预料的。   他那时生死难定,归属难定,所念所想的还是不能耽误了楚年才好,如今一转眼,他已经和楚年情投意合地在一起了。   江自流定定看着楚年,目光缱绻而坚定。   以后确实可能还会有很多的不确定在等待他们,但江自流可以确定的是,从今以后他都会紧紧抓着楚年不放开了。   会朝暮与共,携手白头。   *   作者有话要说:   dbq 明天应该能写到QAQ   谢谢是温温吖,无话可说,52404367的浇水! 第116章 圆房 想不想换一种方式?   一顿饭吃的欢, 其乐融融。   江自流头一回喝酒,楚年不知他酒量,担心他会醉, 但两杯酒下去, 瞧他神色如常,脸上也毫无变化。   看来酒量还挺好?   楚年稍微放了点心。   江自流也没多喝,就喝了那两杯,是为敬酒。   罗德山本是想找江自流继续喝的,酒坛子都握在手边快要推过去了,但话到嘴边, 他看看江自流, 又看看楚年,想了想, 方向一转,转而把酒推给马志成, 跟马志成喝去了。   这酒尝起来绵得很,实则还是有些后劲的。   饭宴结束,楚年和罗红梅一块儿收拾完了残局, 大家伙又说了会儿话, 等到老爷子困乏, 要回屋里睡午觉了,他跟江自流便告辞回去了。   这雨一直下个没停, 就跟天漏了似的, 之前还是扫风雨,下的东倒西歪, 这会儿趁风小了, 路上也好走点。   回去的路上, 江自流尤为沉默,楚年揣着巨款,心心念念构想着买房置地的事,也没怎么说话,一直等回到了家里,楚年才发现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起初是楚年嫌雨天阴沉,家里光线太暗,让江自流先进屋把灯点上,他则去厨房给大黄喂吃食。可喂完大黄,还跟大黄玩了一会儿,回来楚年发现灯还没有点上。   “阿流,怎么不点灯呀。”楚年随口说了声,自个儿去把灯点上了。   江自流听到楚年说话,抬起头,轻声问了句:“晚上了么。”   “啥?”楚年看向他,心里噔了一下,心想这该不会是醉了吧?   再一看,自打回来后江自流就坐在床畔,这么长时间了,好像就没挪动过?   楚年:“......”   沉吟一二,楚年问:“喝多了?”   江自流静静看着楚年,摇了下头。   看起来一点异色也没有。   完全不像喝醉了的人。   楚年有些拿不准了。   放好灯烛,楚年两步走到床边。   床上的床单是昨儿个刚换的,之前楚年在镇上买的,崭新的一条,洁白如雪。楚年站在江自流身前,挡住了些微弱闪烁的烛光,江自流黑发白衣,皮肤极白,在朦胧偏暗的光线里冷白盈盈,漂亮不可方物,他姿态雅然,端坐不动,活脱脱是一幅立体的水墨画。   都说饱暖思那啥,这话怕是一点不假,楚年瞧着眼前的美人,眼皮动了动,心也跟着动了动。   只是美人却慨然不动,安静瞅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年瞧的好笑,心说该不会真是醉了吧?莫不成那酒后劲忒大,之前没什么,这会儿酒劲上来了?   伸出三根手指头,楚年在江自流眼前晃了晃,问他:“这是几?”   江自流没说话。   楚年心说完了,真是酒劲上来了,醉到不识数了。   正想着帮江自流把外面的衣服脱了,让他睡一觉,楚年就听他说:“阿年。”   “嗯?”楚年应声。   可江自流就只是叫了他一声,没其他的话了。   楚年歪了歪头,准备接着上手剥他衣服。   又听江自流说道:“是阿年。”   “啥?”楚年。   心下纳闷,楚年想了下,不确定地又把三根手指伸到江自流面前,晃了晃,问:“这是几?”   “是阿年。”这回倒是答的快了。   “......”嘴角抽了下,楚年把手展开,五根手指头全伸出来晃晃,又问:“现在是几?”   “还是阿年。”江自流从善如流。   楚年:“......”   完了,这就是古代不教数学重文轻理的下场!   胡思乱想间,手指上一热。   是被江自流给拿捏住了。   江自流拉住了楚年乱晃的手,很小心地捏着指尖寸许。   他仿佛在捏一块新鲜的水豆腐,动作温吞而轻,好像怕稍微一用力就会把豆腐捏坏。   许是动作太过轻微,又许是江自流的温度偏高,楚年觉得自己的心跳乱了一拍。   紧接着,江自流拉着楚年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其拉到了自己的心脏前面。   隔着衣物,楚年能感受到他胸腔里砰砰直跳的律动。   楚年喉咙滚动了一下,站定纹丝不动,想要瞧瞧江自流下一步还要干什么。   就见他牵着自己的手继续往上,慢慢拉至唇边,而后一低头,薄唇若即若离地在上面亲了一口。   这枚亲吻就像是过了电似的,当柔软的唇贴上来时,电流也一并贴了进来,带着电的血液沿着指尖血管轰一下地直冲脑门,楚年当下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下次打死也不能让这人喝酒了!   这想法胡乱地在混沌大脑里闪过,楚年弯下身,重重地吻上了江自流的唇。   牙关差点都要撞到一起,但并不打紧,楚年直接探了进去。   江自流本来还没太反应过来,直到唇齿被含住,才蓦然被点醒了似的,呼吸一沉,将楚年往前一揽,变客为主地亲了回去。   江自流亲的凶,没一会儿楚年就压不住他了,感觉连人带魂都要被江自流吞进嘴里。   江自流唇间还有些青梅的酒味,连带着楚年好像也尝到了几分醉意。正飘飘然,腰间却觉一重,双脚都离开了地面,竟然是被江自流抱起来了!   楚年还没得及惊呼出声,江自流就将他抱到床上,他只觉得眼前几下旋转,反应过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   亲吻也还没停,比窗外的骤雨还要疾,拉拽着楚年不断往下沉沦,理智摇摇欲坠,最后只能勾住江自流的肩膀,以免掉到哪个未知的地方......   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喘着气,气息乱作一团,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江自流手掌还在楚年的脸庞上贴着,慢慢直起身子,跟楚年拉开了些距离。   楚年颤动着睫毛睁开眼,正对上江自流的脸。   江自流醉时不上脸,冷玉白皮,叫人瞧不出丁点醉意,这会儿却整张脸都染上了红,薄薄的一层,透满了粉,气息又乱,全然是性感,无处不蛊惑。   一双眼眸却漆黑无比,比暗夜还要黝深,仿佛两团攒动的幽火,灼灼燃烧,越烧越旺,里头的欲.念似乎都要被烧成实化,滚烫的惊人。   楚年只是被江自流这样盯着,身上的温度就已经不断腾高。   他听到江自流喘了口气,又低下头来,抵住他的额头,那黑发瀑布似的倾泻下来,铺在雪白的床单上,跟他的纠缠在一起。   “年年...”江自流沉沉地喊楚年的名字,嘴唇顺着额头一路吻下,点过早就红透了唇,不轻不重地衔住了下巴摩挲。   他似乎是想要往下。   却又没有动。   呼吸重重地喷打在楚年的皮肤上,几乎要将那一块点燃,烫到颤栗。   楚年被他亲的发痒,攀在他身上,想要跟他接吻,手腕却被江自流拿住了。   江自流拉着他的手往下。   楚年绷直了身体。   江自流在楚年下巴上亲了一口,动作却没再进一分,只沉沉压在楚年肩头,喘息湿润滚烫,压抑着火焰唤楚年的名字。   楚年蜷着手心,像以前那几次一样,帮江自流舒缓。   到一半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头往上抬了点,问:“...想、想不想换一种方式?”   话音刚落,便被江自流吞进了唇里。   ... ...   ——   可能是两次,也可能是三次?   楚年没太记得。   但他深刻明白了一个事情,那就是,这种事情,其实是用不着教的!   眼皮重到要黏在一起打架,楚年推开江自流,独自滚到了墙角,缩成一团,只想睡觉!   ——   楚年再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之前点在屋里的那根红烛,没有人管过它,早已燃烧殆尽,屋里一片黑暗。   窗外的雨似乎还没停,啪啦啪啦地打在窗柩上,发出闷闷地响声。   楚年试着动弹了一下,也发出一声闷响,立刻软软地躺回江自流怀里了。   楚年:“......”   江自流几乎是立刻就醒了,他支起身子,问楚年说:“可是要喝水?”   楚年疑惑:“为什么要喝水?”   江自流:“...我听你的嗓子...有些干哑。”   其实江自流当时就想问来着,可那时楚年只想要睡觉,连抱都不让抱了,他才没有再去烦他......   楚年:“......”   我的嗓子为什么干哑了你心里没数吗!   没有听到楚年应答,江自流便要起身坐起。   怕江自流真的要出去烧水,楚年赶紧把他给拉住了。   “什么时辰,再睡一会儿。”   “三更天吧。”江自流说。   楚年一愣。   这就三更天了!?   从下午,先睡,后睡,睡到次日三更了?   晚饭也没吃,澡也没有洗,可真行啊!   不过楚年感受了一下,除了感觉到累,好像身上没有其他的什么不适感,之前的那种黏腻感也都消失了。   楚年不禁奇怪的咦了一声。   江自流似是明白了楚年的疑惑,抿了抿唇,轻声解释道:“我换把床被换了,烧水给你净了个身,想着这样应该会舒服一点......”   楚年震惊。   不想自己睡的那么沉?   愣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江自流没听到楚年回应,垂下长睫,心中有些忐忑。   想到楚年后面喊累,他却没能停下来,这会儿不免有些懊恼,抬起手放到楚年腰.腿上,想继续给他揉一揉。   可江自流的手一贴上来,楚年就惊了:还要?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Tammie,52533342的浇水~ 第117章 我自己来 活烂就应该多练习!   可江自流的手一贴上来, 楚年就惊了:还要?   楚年不禁回想起睡着前的那点子记忆......   楚年:“......”   瞌上眼皮,楚年无声叹息。   这种事情确实是不用教的,这一点楚年已经知道。   但......   他同时知道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 这种事...似乎, 应该,或许,是需要那么一点点技术门槛的......   很显然,自家美人,他,好像暂时还在门外。   “......”楚年忍不住以手掩面。   不知道是不是都会这样, 还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楚年觉得自家美人多少是有些。   在短暂的意乱情迷之后,楚年唯一的感觉居然只有吃不消。   而且楚年觉得当时同样吃不消的还有这张床。   在此之前楚年从来不知道这张床有这么脆弱。   至少比他想象中的要脆弱许多。   楚年当时甚至还在担心着床的脆弱!   怎么会有人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还会惊恐地担忧床会不会塌掉呢!!   这也太离谱了!   楚年:“......”   总而言之, 言而总之,楚年从未想过真正圆房的经历会这么一言难尽!   所以现在江自流的手又吸附上来了, 楚年的心情非常之复杂。   他一方面想要说“不要了吧?”   另一方面又在想,江自流在事后居然还能起来换了床被子,和烧水给自己洗了个澡?   这是不是说明或许江自流的感受也没有太好?   再加之老爷子说过的那番话, 会不会自己和床要死要活的两次, 对江自流而言其实就是洒洒水, 根本没能消耗掉他多少精力?   “......”想到这些,楚年的心情更复杂了!   不过楚年很快就没有余力再乱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因为江自流的手已经徐徐动了起来。   楚年换了干净的里衣, 隔着薄薄一层衣料, 他能感受到身上干燥的热度,和耳畔存在感鲜明的呼吸。   青梅酒早就融化了, 现在鼻尖全然是属于江自流特有的味道。   那种楚年也说不太上来的, 好似混着山涧清风的一种味道。   这味道早被楚年熟悉地记住, 平时会让他感到心安,此刻夜雨声烦,伴随江自流手掌上的力度,楚年却渐渐躁动了起来——尤其江自流手掌已经滑到他腰.侧。   那块儿有他的痒痒肉,稍微被碰到一下就会忍不住想抖。   楚年摁住了江自流的手。   江自流乖顺地停下了。   手腕向上倾斜,指尖刚好点在楚年的。   楚年的脸有点热。   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都说勤能补拙......   活烂就应该多多练习才对。   这么想着,楚年要到嘴边的那句“不要了吧”,真正说出来时,打了个弯儿,就变成了问句:“还要吗?”   听起来似乎还夹带着一丝丝期待。   还可以再要吗?   江自流微愣,一时间没说话。   江自流有一点困惑。   毕竟当时阿年都那样把他往外推了,现在睡了一觉起来,就又可以再要了吗?   他还怕帮他按揉按揉都不够来着......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江自流比楚年更加期待。   江自流多少是有点懊恼的。   他不知道自己不会喝酒。那小小的酒,平日里见谁都能喝上两蛊,便以为自己也行。刚喝下时也确实还好,后面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犯糊涂了。又欲.念深重,难以自抑,明明祈誓要照顾好自己的小夫郎,却亲自害他哭了出来......   更糟糕的是,想到楚年当时眼角泛红湿润的样子,江自流现在又忍不住地想要亲他了。   江自流的嘴唇蹭到楚年的耳垂,边亲吻着他,边收紧了手腕。   他们在黑暗里相拥着接了一个绵密的吻。   ... ... ...   睡下之前,楚年心满意足地滚进了江自流的怀里。   真不错。   楚年心满意足地想。   除了刚开始因为一些部件问题艰辛了一点,后面习惯了就好多了!   楚年又收回之前的想法了:这种事情还是需要言传身教的!   熟能生巧,未来可期!   美滋滋的,楚年拱在江自流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他完全没有发现,江自流额头上还浮着一层细密的薄汗。   江自流:“......”   这一夜,江自流懂得了什么叫做最温柔的折磨......   —   这场雨一直下到次日中午才停。   楚年也差不多是这个点才起来的。   起来时楚年饿的前胸贴后背,却懒洋洋的,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磕。   好在自家美人贤惠至极,读书之余,把饭也给做好了,楚年赖床起来后就吃到了香喷喷的中饭。   这雨一停,楚年的心思就不在大罗村了,一个劲地往丰文镇上飘。   虽说雨过天晴,太阳渐渐探出了头,蒙蒙的光洒了出来,但路面根本没法走。泥土浸泡在雨里,积水小潭坑坑洼洼......   这个点肯定是没法去镇子上的,就算去了也不可能能摆摊。   所以楚年想的是另一件事:深巷面馆夫妻俩家的房地。   楚年有心把夫妻俩的房地给买下来。   江自流对此也是赞成的。   不过买房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涉及到那么大的一笔钱,不仅仅是买的人得慎重,就算是急着出手的夫妻俩也会慎重。   所以楚年还是想去找罗老爷子。   那家夫妻俩跟罗老爷子交熟,很信任罗老爷子,若买房的事情能有老爷子从中牵线,夫妻俩一定能更加信任自己,从而省去不少事,尽快地把房地给拿下来。   等拿下房地后,楚年就可以搬去镇上了。   到了镇上,不仅更方便他做生意,还不用再容受“含笑半步颠”的折磨。   不过再找罗老爷子之前,楚年还要先把另一件事办了。那就是去给张彩花姐弟俩送钱。   从昨天回来后就一直在荒唐,啥正事都没来得及干。   趁这会儿得赶紧办了,不然要是先去老爷子那儿,等回来姐弟俩可能就早早睡了。   拿好装着银钱的长木盒子,楚年去到了张彩花家里:“彩花姐,在吗?我给你们送钱来了。”   张彩花正在屋后的小菜园里捡菜,听到楚年声音,站起身,急急忙忙擦干净手就回来了:“送的什么钱呀?我正给菜地里的菜扒拉扒拉呢,雨太大了,有些菜都被冲走位了,得扶一扶。”   “嘿嘿,自然是送之前白鹤灵芝没结清的钱。”楚年说。   张彩花一愣:“结清了?都结清了?那么一大笔钱一口气全结清了?怎么做到的?我以为得分好些年慢慢给呢......”   “哈哈哈,不至于,买下那只白鹤灵芝的是府城的一位官老爷,人家达官显贵的,不至于慢悠悠分好些年结钱。”楚年把钱拿给张彩花,让她仔细收好。   张彩花看着楚年一连递过来好几张银票,愣是没敢接。   她看着这么多钱,就跟做梦一样,拿手往自个儿胳膊上拧了一下,拧得吃痛了,才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青天白日里做了个大梦。   “好啦,快拿好收起来,你不是一直想盖砖房嘛,如今这笔钱到手,不用再想了,可以动手盖啦!”   楚年没打算盖房,但他知道张彩花一直是有这个想法的。   如今钱到位,张彩花能如愿盖房了,盖了房后,还能有一笔剩余,楚年想想也感到高兴。   张彩花看着楚年,看着看着,眼眶里蓄上了泪水,竟然是快要哭了。   她一把抓住楚年的手,任凭眼泪稀里哗啦地掉,哭着说:“楚年!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相信天上真的是能掉钱的......这么多钱,等于我跟阿牛少累了十年啊!”   要不是楚年,就算是年年遇上老天爷开恩的好收成,凭张彩花和黑张黑牛两个,拼命地耕田种地,也得不吃不喝十年才能存到六十两银子!   也许这点钱对于达官贵人来说不过尔尔,也许对于楚年来说也是动动脑子想想办法就能赚到的,但对他们来说,真的就得是望不到头的不知多少年。   “怎么还哭了呢,快擦擦眼泪,不然哭到脸上该不漂亮了。”楚年好笑,安抚着张彩花。   张彩花激动完,小心又小心,把钱票分了六个地方,藏得隐秘又隐秘,才忐忑不安地从屋里走出来。   张彩花问楚年:“没想到这钱这么快就结清了,你发了天大的富贵了,那面膜的生意还要继续做不?”   “做啊,当然要继续做下去啊。”楚年想也没想道:“说来也是运气好,我刚好看中套房子,价格比我拿到手的这笔钱稍微低一点,所以估计这钱在我手上焐不了几天就要给别人了。”   “啥?”张彩花听傻了:“你看中了啥?”   想起来张彩花还不知道这个事儿呢,于是楚年把自己的买房计划跟她说了一遍。   张彩花听完更加傻眼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楚年也要离开大罗村。   讷讷的,张彩花问:“...大罗村不好吗?怎么就非得去外面呢?”   楚年笑了笑,说:“人生海海,世界广阔,总要出去看看才好嘛。”   这话一出,张彩花整个人都跟被雷劈中了似的,直愣愣地盯着楚年。   眼神奇怪极了,盯得楚年后背都有些发毛。   楚年听见张彩花喃喃:“怎么连你也这样......”   “什么?”楚年疑惑。   张彩花说完后,倏然反应过来,忙把头一低,拨浪鼓似的摇了摇:“没什么!”   楚年:“......”   楚年又跟张彩花说了会儿话,但瞧张彩花心不在焉,三句话没两句听进去,当她是刚拿了一笔巨款,太过激动,便也没太在意,结束了话题,起身走了。   回了家,楚年跑到床上躺了会儿休息,又听江自流给他读了两篇诗,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老爷子差不多该午睡起了,离家找了过去。   这一回楚年是专门说买房的事的,目的明确,言辞坚定,还把最近摆摊的成果说给老爷子听,连哄带磨的,虽费了一番功夫,但到底还是把老爷子磨下来了。   “怎么从前没发现你性子也这般倔呢!真是驴子脾气,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是吧?倒是跟我们老罗家的人如出一辙!”罗德山无奈道:“那便明日吧,我去一趟镇上,找那两口子去。”   “嘿嘿,多谢老爷子!”楚年笑眯了眼。   想办的事情都办妥当啦,现在楚年就希望能顺利地买到那套房地。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晨妃小萌物的雷雷!   谢谢咕瓜谷吖,52533342,无话可说,圆滚滚的狐狸的浇水~   审核同学,麻烦你好好看看,改一天了,啥都没写了,谢谢= = 第118章 看房 要买房   楚年心心念念着房地, 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跟那对夫妻商量才好。   次日,看着外面天凉路滑的,楚年索性把摆摊的事又停了一天, 决定和江自流一起, 跟着老爷子一块儿去拜访那对夫妻。   但出发去到罗家,得知罗德山已经先一步去镇上了。   对于楚年想要迁去镇上的决定,罗德山是一口一个不赞成,但真被楚年给磨下来后,行动力却十足。   凡事多变故,就算楚年说两口子一直没有找到卖家, 可万一就在这两天就找着了呢?   早去早好, 早定下来才好放心。   所以等楚年和江自流慢后一步去到镇上,也来到深巷里夫妻俩的家里时, 罗德山已经和夫妻两个洽谈好了。   没有问题,一口拿下!   夫妻俩那边完全没有问题!   他们天天都在盼着能有个靠谱合适的人来把房地买走, 老爷子带着消息过来,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的喜讯。   罗德山的人品自不用提,在丰文镇上也算是众所周知的一号人物, 又是夫妻俩的恩人, 别说这房子还没有人想买, 就算有人想买,他们也会优先老爷子这边。   而且一听想买的人是楚年。   翠儿都跟楚年见过好几次面了, 相识一场的, 对楚年又颇有好感,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夫妻俩只说约个日子, 叫楚年过来看房, 要是楚年那边也没问题, 便叫上房伢子操办,将把房契之类的各种杂事手续都给办了,这套房地就可以交接易主了。   正说着呢,楚年和江自流就提着点心上门了。   夫妻俩别提有多高兴,热热情情地把两人迎接入门。   罗德山跟着从屋里出来,看到他俩,一抖胡子,打趣道:“你们怎么来了?昨儿个也没听说要一块儿过来啊?怎么滴,不放心老头我办事,跟上来了?”   “瞧您说的,尽折煞我!”楚年跑到罗德山身边。   “嗨呀,外面风大,都别站在外面说话啦,快进屋来,我去泡两杯茶给你们暖暖身子,等暖和过后我正好可以带你们看看房!”翠儿见他们打趣起来,笑着掀开门帘,让他们进屋说话。   由于是前店后寝的做生意,不想让前面的油污进到屋里,夫妻俩居住的正屋门前一年四季都挂着厚厚的帘子格挡。   其实这主要是夫妻俩讲究,他们店设在外面,平时煮面煮卤的地方也不对着后面的屋,油污根本是进不来的。   楚年和江自流跟着进了屋。   这间是主屋,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基本上主屋都是堂屋和卧房一体的,堂屋居中,旁边各两室,这对夫妻俩家也是。   楚年也没见过太多别人家里的布局,见的多的,除了老爷子家的豪宅,就是江家了。这房子跟老爷子家的乡下私人豪宅没法比,但比起江家,那可要好上太多。   堂屋里陈设简单朴素,但干净整洁,青砖的地面带着古朴的灰,踩在上面略觉得有一点厚重,不过四面墙却极为粉白,明显能看出来是有人在近期重新粉砌过。   堂屋两边是主卧和侧卧,房门都是关上的,暂时看不到里面的布局。   不过楚年也不急,等会儿肯定能看到。   而且堂屋已经是一个普通人家里的门面,看到这样的堂屋,楚年并不担心卧房会差劲。   思及此,楚年嘴角的弧度不禁往上扬起。   这就是以后自己跟江自流的小家了吗?   不知道院子里是什么模样呢。   刚才被主人家急匆匆地领着进门,楚年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很期待好好看看整个家宅的全貌。   “没想到兜来转去,最后要买我们两口子房地的居然是你们二位,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是有缘。”翠儿乐呵呵地给楚年和江自流上了热茶。   “不是我自夸,我们这里,除了偏僻点,其他哪哪都挺好的!虽然窄了点,小了点,但到底也是三进深的小院,到时候,你二位把前面的店面一拆,用来干点其他的,地方就大了!”当家的大壮热情地说起自己的家宅。   楚年笑着说:“不小了,就我们两个人住,本来就用不着太大的地,这里对我们来说已经很大了。”   大壮问:“就只有你们两个吗?家中长辈不跟着搬过来一起享福吗?”   楚年:“......”   江自流:“......”   没等楚年和江自流回答些什么,那边老神在在坐着的罗德山嗤了一声,说:“哪来的什么长辈,这两个孩子,两个人加在一起凑不到一对好爹娘,那几个老家伙,就他们也配跟着上来一块享福?哼,老实的在山里面里待到入土吧!”   楚年:“......”   江自流:“......”   说起来,楚年都好久没有留意过江家那边的情况了,只大概听说他们被大罗村里的好多人狠狠嫌弃了,尤其是江自流的身体好起来后,许多人都说他们家晦气,谁见到了他们都要呸呸呸三声吐掉晦气,然后赶紧绕道走。   楚年也懒得再去关注江家,尘归尘,路归路,只要江家不主动挑事,那就是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还管他们怎么样干什么。   至于楚莲和后娘那边...   楚莲倒是个挺麻烦的人,不过自那日钓鱼执法、把楚莲气得夺门而走之后,除了临走前放下的那句狠话,暂时还没见楚莲弄出其他什么幺蛾子?   对此楚年当然乐得清闲,懒得理会。   所以楚年一笑,说:“我跟我夫君就是一个小家,只过好我们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   大壮跟着楚年笑了笑,他自觉刚才说错了话,这会儿尴尬地抓着头,没好意思再开口。   那边翠儿连忙说:“哎呦,不打紧不打紧,只要你们小两口好好过就好,我瞧年哥儿额心的红痣生得这般好,将来你们一定是多子多孙,能够小家变大家,家繁叶茂的!”   这话一出,楚年整个人一愣。   怔愣间,楚年听得江自流声音响起:“多谢婶子吉言。”   楚年:“......”   楚年当下人就傻了。   他怎么能忘了这个事!   他穿来的这个地方,哥儿们是可以生育的!   想到自己跟江自流已经做了好几次,而且江自流次次都......   顿时楚年脸上的表情都快不好了。   他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忍不住向手心蜷起,特别冲动地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小腹——   该不会现在肚子里面已经有小小的生命在发芽了吧!?   楚年:“???”   楚年:“......”   有点无措,楚年觉得嗓子眼里有些发干。   胡乱押了一口热茶,楚年蹭一下地站起了身:“你们聊着,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也没等众人有所反应,直接就跑出去了。   掀开门帘,楚年来到外面,迎风使劲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把手贴到肚子上,努力感受着里面是否有什么动静。   但是他对这种事完全没有经验啊!   何况都说十月怀胎,就算真中标了,肚子里真有了小种子,小种子也不可能现在就有动静了吧?   而且,能不能中标也得看概率吧?   应该不至于这么几下就...中标了吧?   胡思乱想间,楚年听到身后的门帘传来声响。   他急忙把手放了下去。   出来的人是江自流。   看到楚年忽然变了脸色往外跑,江自流怎么可能还坐得住,立马跟众人打了声招呼,也跟着出来了。   “阿年,怎么了?”有点担心,江自流站到了楚年身旁。   “...没什么。”楚年哪好意思跟江自流说自己的胡乱猜测,连眼神都没跟他对视,往四周到处飘游着。   江自流注视着楚年的脸,眸色深深,视线悄然移到了他的小腹上面。   如果没有猜测的话...   阿年好像是听到孩子的事上跑出来的。   楚年在人前一向有礼,江自流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深黝的眸色闪顿了一下,江自流薄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   但门帘再次被掀开,罗德山和翠儿夫妇也跟着出了来。   罗德山爽朗地笑着,边走边说:“什么出去透气,要我说是出去看房了吧,这孩子,迫不及待呢。”   “是我疏忽了,茶也喝了,应该早带年哥儿他们看房了。”翠儿也笑了笑。   她走到楚年和江自流的前面去,没停,继续往前走,没回头,对江自流和楚年说:“那就随婶子来吧,我带你们仔细瞧瞧,给你们认一认地方。”   大家都出来了,而且这就要开始看房了,江自流尚未来得及说出的话到了嘴边,也只得先停了。   江自流招呼楚年:“阿年,先看房?”   “嗯。”楚年点了点头。   对于买下这处房地的事,楚年确实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关于房地的全貌,楚年也确实好奇,很想好好看看。   于是深吸一口气,把乱七八糟的心情平复了,楚年跟上了翠儿的脚步。   看着楚年的背影,江自流略微沉吟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倚楼听雨,上官菇凉,西柚味的小朋友浇水~ 第119章 向往的生活 各种   翠儿带楚年和江自流游览自家的宅院, 眼见介绍的差不多了,笑着说:“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你们二位可以自己再转转看看, 我先进屋去, 不打扰你们,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可以问我。”   “好嘞,辛苦婶子。”   “嗨,不辛苦,高兴!”   把空间交给楚年和江自流,翠儿他们几个都回去了堂屋。   楚年和江自流站在原地, 往前走是夫妻俩经营面馆的廊屋, 往后走是居住的主屋和耳房,他们所在的是介于店寝之间的小院子。   楚年最喜欢小院子, 一个像样的家怎么能没有院子呢。   院子是青砖铺成的地面,十字甬道连接起四面的房屋, 院墙上的砖瓦被大雨洗刷成了斑驳的深灰色,地面还略有些湿滑,墙壁与地面相连的缝隙间生长着湿溜溜的小块碧绿青苔。   朝阳的那一面墙上挂着半墙的野藤, 都已经谢落了, 走近一看, 依稀能辨认出是凌霄花。   这种花向阳而生,生长力极强, 只要有点光照雨露就能存活, 到了春天,种子从泥土里发芽, 伸出藤蔓向坚硬的墙壁上攀爬, 迅速地爬满一面墙, 开出一朵朵紫色的喇叭状的花,能从初春一直开到冬天。   楚年看着这面墙微笑。   房子还没有到手,楚年就已经想好了。   他准备不动这面墙,放任凌霄花去生长,到时候还要在墙边再摆几盆盆栽,多种一些其他花草,让院内一年四季都充满色彩和花香。   然后再架上石桌和石凳。白天阿流可以在这儿看书,到了晚上,他们可以对月乘凉。   江自流也在看,不过看的是主屋旁边的两个耳房。   耳房要比主屋低矮,就像两个耳朵一样挂在屋外两侧。江自流不知道夫妻俩是用它们来做什么的,但他已经给左侧的那间想好了新的用处了。   他家阿年最特别喜欢泡澡,到时候他就把左边的耳房改成一间专门的浴房,然后再在贴近卧室的那扇墙上打通一个暗门,这样就算是秋冬也可以尽情泡澡了。   就算是下雪天也不怕,可以往浴房里塞两个暖暖的碳炉,烧够热水,随便阿年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等泡的尽兴了,就直接从暗门进到屋里,完全不会吹到外面的冷风。   两个人并肩走过院中,相视一笑,牵着手回到堂屋。   买卖双方都很满意,洽谈非常顺利,没有任何问题,只等房伢子那边安排好,夫妻俩收拾好东西搬走,楚年和江自流就可以搬进来了。   楚年是带着钱票来的,既然这样,他便当着面把钱清点了,整整齐齐的三百五十两交给了夫妻俩。   夫妻俩一直卖不出去房地,其实心里已经存了不行就再忍痛降低一点点价格的念头了,楚年又是罗老爷子带来的人,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便宜一点,给楚年抹掉十两。   但是被楚年拒绝了。   “你们把这房子卖了就要去投奔亲戚,山高路远的,一路上处处都要用钱,不必跟我让这十两银子。”   夫妻俩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以前做的生意也不景气,楚年不会因为老爷子的交情就占他们便宜。   况且,不占这点便宜,夫妻俩心里会高兴,房伢子没办好各种手续的时间段,他们也会更上心地把房子再拾掇拾掇,到时候楚年搬过来也能享受不少便利。   “年哥儿是个为人着想的好心肠,以后一定福禄临门,大富大贵。”   买房的事情都商量妥当了,夫妻俩留他们在家里吃饭,大壮特意跑去集上买了烧鹅回来,翠儿做了最拿手的菜肴,还有家传的秘制卤面,端的是好一顿招待。   等告辞离开,罗德山还有其他事要办,很快就跟楚年两个分开了。   楚年和江自流也没再镇子上多做停留,反正就快要搬上来生活了,以后什么时候都可以逛。   回到家后,楚年去找了张彩花。   眼看就要搬到镇子上了,以后不住在大罗村,楚年想了许多事情,忍不住就想提前跟张彩花他们交待一下。   比如,让张黑牛得空的时候,可以多砍些山上的竹子回来,做成半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方的圆的都可以,就跟镇上胭脂铺里装胭脂的盒子差不多,但大小小一半。   张彩花问要这盒子做什么,楚年只笑,说美容生意迟早要扩展,有些东西可以提前准备着。   再比如,在楚年的美容事业里,蜂蜜是他离不开的一项原料,大罗山应有尽有,是座宝山,应季的话,摘蜂巢固然不错,但以后想要生意稳定和做大,楚年认为更保险的方法是自己养蜂。   楚年早就想好了,张彩花虽在采药方面无甚天赋,但对于养殖上面还是很有些心得的,到时候培养培养,教会她养蜂的方法,等来年春天,就可以考虑自己养蜂了,只要方法到位,到时候搞成量产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美容事业里用得着的特殊的药草,楚年可以放心地交给比姐姐更有天分的张黑牛来做,张黑牛为人踏实,体力也好,采药对他来说已经轻车熟路了。   而且,楚年同样也在考虑是否一些药草也可以集中栽种,达到量产?   当然,养蜂也好,山上集中栽种药草也好,这些都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仅仅只靠张家姐弟两个人,也肯定无法做到。   但大罗村里又不是没有其他劳动力,楚年如今手里有钱,拥有的资产在大罗村里能算上中等偏上,他的生意也在继续,能够一直赚钱,完全可以像他之前帮老爷子做工那样,招揽村里的劳动力替他做工。   大罗村基本都是务农的家庭,极少数家庭里会有人在镇上务工,务工的话是能够多补贴些家里,但难免就跟家人分离了,聚少离多的,各种不便。   只要这些人愿意,并且肯干,楚年相信自己将来可以带他们走上另一条路,让村子里更多的人像张彩花姐弟一样,用另一种方式实现脱贫致富,家家过上好日子!   张彩花和张黑牛姐弟俩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听楚年跟他们说这些,听着听着嘴巴都张大了。   实在是...   没有想过楚年居然这么敢想!   在他们听来,楚年就像在跟他们说一个天方夜谭,一个让人充满期待幻想的美好蓝图,像梦一样的,以前从没有人想过的东西。   事实上,如果是别人跟他们说这些,他们可能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觉得这人八成是白天里睡觉睡多了,都开始白日做梦了。   可这是楚年在说。   因为是楚年说的,姐弟俩双双睁大眼睛,张大嘴巴,丝毫不怀疑有一天美梦能够成真!   张彩花已是热血沸腾,恨不得站到凳子上,撸起袖子,激动地叫响什么口号才好。   但她没有想好叫什么口号才好?   所以激动地去摇晃楚年的肩膀:“小福星!我就说你是小福星嘛!大罗村的小福星哇!”   楚年被她摇的大脑都要颤抖了,赶紧让她停下来。   挠了挠头,楚年笑着说:“当然,这些都是我的初步想法啦,真要付诸现实做起来的话,还是会有不小的困难的,也需要各种配合。”   “有钱不赚是傻子!谁会不配合!你是不知道,现在左右隔壁的,除了那个长舌妇还是眼红你眼红的要死,其他人都羡慕你呢,你没发现他们早就不搭理长舌妇了吗?一个个都在上赶着跟你套近乎呢,恨不得跟你搞好关系沾沾福气!”   “而且这也就是你了,他们以前那样说你,你不跟他们生气就算了,居然还打算以后带他们一起挣钱!你是活菩萨下凡吧!”   楚年听得好笑。   有些村民听风就是雨的,跟他们有什么好生气的,再说他们这不是知错能改了么。   一个人不能总在心里充斥着对他人的敌意,这样是没法把自己的日子过快乐的。   楚年确实被一些村民风言风语过,但他也同样被另一些村民帮助过。   比如罗老爷子,比如江家隔壁的沈青夫夫,再比如张彩花姐弟。   感情都是交往出来的,楚年相信,既然这些人现在已经了解自己了,那以后要带他们一起做事,给他们以合理的报酬,他们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好好地跟着自己干。   不过楚年也不是什么滥好人,像江家、后娘,还有长舌妇那种的,他才不会理会!   又跟张彩花姐弟俩说了好一会儿话,看两人越来越激动,楚年咳嗽两声,继续敲醒他们:   “好了好了,展望的差不多了,再展望就跟吹牛差不多了......我还是那句话啊,这些都是长远计划,要徐徐图之的,除此外,我们还是要落实于眼前,要继续摆摊的!明天就要恢复摆摊了!”   张彩花和张黑牛哈哈一笑,异口同声:“明白!”   ——   后面几天,日子一如往常,为了刚刚起步的事业,楚年又开始了他的“含笑半步颠”。   天气变冷的缘故,出来街上的人要比之前稍微少了些,楚年做的面膜还是标榜着一周两次的,来的客人没有像刚开业时的那么多了。   但因为前面宣传效果比较不错,加之“开市不赚”的理念,倒不至于冷清,每天都能赚上几张,推算一下的话,完全可以达标楚年所预期的一个月几十张的销售量。   对此,楚年当然是乐悠悠的,心理上的满足和快乐,以及对房子的期待,大大抵消了“含笑半步颠”对他的物理攻击。   不过还是有忐忑的事,那就是赵家镖局的小公子,赵文君。   这个赵文君真乃一个奇人,楚年压根不知道此人想干什么。   除了复工的第一天,楚年没碰见赵文君,打从第二天起,赵文君就又开始了每天带一个丫头或者家仆过来找楚年敷脸的行为。   可谓雷打不动。   而且,加上下雨之前的那几日,这么久了,楚年愣是没见到赵文君有带来过重复的丫头或者家仆。   赵文君每天带来的都是新面孔。   楚年不禁暗暗咂舌:这赵家镖局,到底是有多殷实的家底啊!   阵势吓人,楚年愈发不敢轻易得罪了此人。   但,楚年忐忑啊!   楚年心里跟猫抓似的,想知道赵文君到底想干什么?有事没事,给个准话行不行?!   可...   准话,没有。   楚年也试着旁敲侧击过一次,可赵文君只是对他高深莫测的一笑,婴儿肥的娃娃脸上浮现出难以分辨的不明表情,什么也没说。   楚年:“......”   哥们,可真能沉得住气!   都快赶得上池塘里的老鳖了!   这样下去不行呐,楚年可不想每天做生意都被赵文君搞得忐忑一会儿。   他决定了,还是得找个机会探查出这哥们儿的目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巴莎,晨妃小萌物的浇水~ 第120章 名字 内容不提要   机会来的还挺快。   这日赵文君前脚刚走, 帘帐外面就嘟嘟囔囔吵闹了起来。   楚年刚准备出去看一下,后脚一个姑娘掀开帘帐走了进来。   姑娘嘟着嘴,表情忿忿的。   想来刚才在外面嚷嚷的就是她了。   楚年记得这姑娘。不算翠儿婶的话, 她是面膜摊子起步的第一个客人。   那怪不得会吵闹了, 这姑娘跟赵文君不对付来着,当日在惠芳桥时就可见一斑。   楚年心里一动,自己想要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虽然不知道这姑娘为什么对赵文君有这么大的敌意,但如果能通过她了解一下赵文君这个人就好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似的,见着赵文君就怼,大部分人见到赵文君其实都是避让着的。   拿定主意, 楚年盘算起来, 在给姑娘敷面膜的时候就把话题往赵文君身上引。   一提到赵文君,面膜都绷不住这姑娘的脸, 她的眉头竖了起来,脸上表情别提多丰富。   “别人怕他, 我可不怕他,我手里可捏着他的把柄呢!”   “哦?”楚年一听来劲了,不动声色地一边继续给姑娘涂面膜0一边从她这里打听更多的消息。   这姑娘一看就是个实心人, 没什么心眼, 不然也不至于几乎人人都会谦让一下赵家镖局的小公子, 就她偏不,反其道而行, 每每都主动挑事跟赵文君怼起来。   所以被楚年几下一套, 她就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说起了赵文君的事。   “本小姐最讨厌装的人了, 那个赵文君, 我敢说全丰文镇找不到第二个跟他一样爱装的人!”   “小贩, 你可千万别被他柔柔弱弱的外表给骗到了,其实他可彪悍了,不仅力大如牛,还穷凶极恶,一个能打五个的!”   “真的,你别不信,我手里有他的把柄,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亲眼看见他一个人把五个汉子逼进了一条死胡同,然后只听‘咻咻咻’‘刷刷刷’‘啊啊啊’,有各种奇怪的声音从那条死胡同里传了出来,再然后赵文君从胡同里走了出来,那五个汉子却没有出来了。”   “我让下人过去胡同里看看,你猜怎么着,下人说,那五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全趴下了,动也不动的,一个个都被打的跟死狗似的!”   “就是赵文君把他们打成那样的!”   楚年:“.........”   姑娘忿忿极了:“我跟别人也说过这事,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他们都说一定是我看错了,说赵文君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可恶!这意思不就是在暗指我编瞎话诋毁他吗!?”   “本小姐才不是这么下作的人!真的是我亲眼所见!真的是大家都被他的表面给骗了!”   “哦,还有他的名字,他的名字也很有欺骗性!赵、文、君!”   “那么穷凶极恶的一个哥儿,比莽夫还能打,怎么能叫文君?也太奇怪了吧?而且,就算他没有那么能打,叫这个名字也很奇怪啊。他们家是开镖局的,家里全是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壮汉,他的几个哥哥不是叫铁拳就是叫快腿,就他叫文君,你说是不是很奇怪?不仅奇怪,还惺惺作态,真叫让人恶心。”   “但就算是这样,一听到他们家对外招婿,还是好多汉子争着抢着想上门呢,其中有不少居然还是读书人...天呐,我真的不理解他们是怎么想的。”   “更离谱的是最后定下来的上门女婿居然是丁秀才!你不知道,丁秀才一表人才,诗词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写的一手好字,听说自从定下丁秀才后,赵家每年过年连门对子都不买了,全是丁秀才亲自写了后给他们家送过去的。”   “我真是纳了闷了,像丁秀才这么好的男人,提着灯笼都难找,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娶不着,怎么就想不开要去给赵家当上门女婿呢?再说他一个秀才,跟镖局结亲,这多奇怪啊!”   这姑娘看赵文君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所有人都劝她克制,让她学着别人那样好好对待赵文君,千万不要得罪了赵家......等等等等,说的她一个头顶两个大,别提有多烦!   根本没有人会像楚年这样,面带微笑,如春风一般和煦,温柔地听她说这些。   所以姑娘直接一口气说了个爽!   “说他一顿我舒服多了,小贩,你人真好,居然愿意听我说这些,来你这我不仅脸上皮肤的变好了,连心情都变好了。”姑娘痛快地洗了把脸,高兴地走了。   等姑娘走了,张彩花进来告诉楚年说外面没有客人了,可以歇一歇了。   楚年收拾着帘帐里的残局,心里面边还在想姑娘说的关于赵文君的那些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倒是张彩花显得很激动,把帘帐给合拢,跟要密谋似的走到楚年边上小声说:“楚年,没想到那个赵文君居然这么可怕,一个打五个,也太吓人了吧......他天天来我们摊子,会不会对我们不利啊?”   楚年抬起头看她:“咦,你听到了?”   “嗯...外面没有新的客人,这大小姐看起来泼辣不好惹,我听你们在里面一直嗡嗡嗡的,担心她找你麻烦,就走近过来听了听,谁知道听到这么多吓人的事!”   楚年笑了一下,说:“听那姑娘说的是挺吓人的,但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咱们也不清楚。”   那姑娘的个人情绪太浓烈了,楚年不会以她的说辞来评判赵文君这个人。   不过楚年的目的达到了,通过姑娘说的那些,他知道了一些赵文君的事。   是不是能一个打五个这点存疑不论,关于上门女婿丁秀才,楚年直觉里面有点事。   毕竟赵文君一开始来这,就是看中了木招牌上的字,想要买下木招牌。   但按照那姑娘说的,赵家的上门女婿是个秀才,写的一手好字。自己家里明明就有现成的,他干什么还要去买别人的字?   张彩花还是没有缓过神来,在旁边瞪大了眼睛惊叹:“我还是很难相信,那个赵文君看起来多可爱啊,谁知道背地里居然可以一个打五个,依我看,他不应该叫赵文君啊,而应该叫赵武君才对啊,而且他们家居然是开武馆的,完全看不出来哎......”   “什么武馆啊,明明是镖局。”楚年哭笑不得:“还有,彩花姐,可别被那姑娘带歪了啊,他的名字叫什么又不是他自己取的,是他父母取的。而且为什么开镖局家里的孩子就不能叫文君了,谁规定的啊,我反正没觉得奇怪。”   “...你说得对。”张彩花抓了抓头。   楚年想了想,说:“估计是他父母对他的祝福吧。名字是父母送给孩子的第一件礼物,一般都彰显了父母对孩子的美好祝福,他们家是开镖局的,他上面又是七个哥哥,到了他出生,见是个哥儿,所以他的父母就给他取了这么一个文雅的名字吧。”   虽然这么说,但楚年的另一个猜想其实是“期待”。   孩子的名字也不总是祝福的,有的孩子的名字一听就是满满的父母对于他们的期待。   比如罗成才,比如陈中举。   再比如罗英卓!   哎呦喂,要是说到老爷子对罗英卓的期待......那何止是体现在名字上,简直是方方面面!   为此,罗英卓没少逆反过,父子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想到这,楚年越发觉得是这么个理。   可能赵家虽然以武服人,在丰文镇凭借武力和镖局站稳了脚跟,做到了让全镇的人都高看他们,但赵家人的内心深处却是充满了对文化的渴望的?   在楚年看来,丰文镇可是出了名的文化小镇啊,一个文化小镇,文风盛行,憧憬文化和文人并不奇怪。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赵家人读书都不行,儿子们都是子承父业,对文化的期待就落到赵文君身上?   可赵文君是个哥儿啊。   在这个时代,哥儿是没法科考的,有钱人家的哥儿小姐虽然可以学习,也只是自家请夫子上门来教的,而且就算是学,基本上也不会学的太深,一般都是点到为止,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   所以,才给赵文君招了个秀才的上门女婿回来?   赵家是想曲线救国,靠招婿来打通文化这条路?   楚年:“......”   楚年觉得自己的思维属实是有点发散了,想的跟真的似的......   再说就算真的是这样,这跟赵文君总往自己的铺子跑又有什么关系。   摇了摇头,楚年把这些胡思乱想从自己的脑袋里挥走了。   不过...   楚年倒是想到了自己。   他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名字当然不是父母取的。   之所以叫一个“年”字,是因为他是在一个大年夜被孤儿院院长领回去的。   院长说,正好今天是过年,以后就叫你年年吧。   楚年轻轻笑了笑。   别人家的孩子怎么被取名的他不清楚,但等以后,如果他真的有了自己和江自流的孩子,那他一定会好好地给孩子取一个名字。   他不会给孩子的名字冠以多么沉重的期待,也不会让孩子背负起自己的梦想,只要给孩子祝福就好了。   选择一份美好的祝福,庇护他,让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成为他自己就好了。   楚年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楚年:“......”   他还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发芽!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嘟嘟哈哈刺激你,上官菇凉,一个大西瓜的浇水~ 第121章 笑死我啦 “年年想要给我生个孩子么?”   ... ...   等到下午收摊回家的时候, 楚年又看见了赵文君。   是在穿过西市后的另一条街道上。   这条街上行人二三,赵文君一身鹅黄打扮,比较引人注目, 楚年一眼就认出了他。   赵文君站在两排店铺的中间, 面对着前侧方的一条岔路口,似乎是看某个事物看出了神。   楚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一个汉子的背影。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穿着套黑灰色的窄袖窄腿的干练衣服,显得肩背尤为宽阔,只看背影便给人一种冷峻的感觉。   汉子手里提着一包东西, 用黄纸包着, 一摇一晃。   可能是中药,也可能是吃食, 一般只有这两样东西才会用黄纸来包。   楚年很确定赵文君就是在看那个汉子。   并且看得出了神。   那汉子都走进岔路远去消失了,赵文君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跟被人夺了魂似的。   好不容易动了,也是恍恍惚惚的,魂不守舍地倒退着往后走。   偏巧他身后有人经过, 还是个上了年纪、腿脚不大方便的老年人。赵文君这样恍惚地退后, 显然是没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人。老人家腿脚不便, 躲闪不及,被撞了个正着, 跌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撞倒了人的动静可不小, 赵文君这才魂兮归来。   赵文君先是一愣,然后蹲下身去扶老人家起来。   但老人家看到撞到自己的人是赵文君, 明显比摔了一跤还要受惊, 连忙从骂骂咧咧改为连连摆手, 示意自己没事,不用赵小公子费心。   赵文君坚持把老人家给搀扶了起来,还让他活动活动了胳膊腿,确认没把人撞出个好歹来才撒了手。   撒手后,赵文君解下了挂在腰间的荷包,塞进老人家手里,不等老人家有什么反应,急匆匆地走了。   楚年途径此处,目睹了全部过程。   歪了下头,楚年想:这赵文君倒是挺平易近人的,不像是装出来的。   能不能一个打五个不知道,但楚年是觉得,如果赵文君真的干过那种事,里面也应该有什么原因才对。   更让楚年在意的其实是赵文君为什么会看一个汉子看的丢了魂?   难不成那汉子是他的心上人?   可赵文君不是有对象么。   招上门的丁秀才。   那汉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读书人,应该不是丁秀才吧?   楚年笑了:这赵文君还挺神秘。   如果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无论他有多神秘,家世有多不好惹,在镇子上有多传奇,楚年都犯不着好奇。   怪就怪在这人天天都往自己的摊子上跑,问原因又问不出个所以然,这就跟自己有关系了。   楚年决定搞清楚这件事。   而且楚年决定明天直接找赵文君本人对线了。   说来说去,赵文君最开始不就是想要江自流的字吗,反正知道他有对象了,在对象以外可能还额外有个心上人,那就给他一幅江自流的字好了。   楚年琢磨着回家让江自流写两个字,明天带给赵文君,跟他把话问清楚。   ——   晚上,楚年洗完澡,洗澡水都不倒了,急溜溜地跑回屋里,掀开被子就往江自流怀里扎。   “可恶,热水澡有多舒服,出来就有多冷!”   天气果然是越来越冷了,从木桶里出来,只是擦干身子穿个衣服的时间,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就被侵袭而来的凉意激出一层鸡皮疙瘩。   好在江自流身上热乎,又早早上了床,把被窝暖的暖暖活活的,楚年三两步钻进他怀里,立刻就重回了温暖。   舒服地喟叹出一口气,楚年拿脑袋拱着江自流的下巴:“好暖和啊!”   江自流好笑地把楚年往身前搂了搂,说:“天冷了就别每天晚上都洗澡了。”   “那怎么行,天天来回地跑,路上又是灰又是土的,不洗澡能上床?”   楚年小时候是吃过苦的,条件恶劣的时候,别说洗澡,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所以没条件就算了,有条件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再说自家美人冰肌玉骨的,不洗干净了楚年都不舍得抱着他。   楚年蹭着江自流怀里的暖意,江自流怕不够,将他搂得更紧。   于是呼吸间全是楚年身上的味道。   才洗过澡的,清爽的皂荚的味道。   除此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还有股浓郁的甘甜。   于是搂着搂着,说话声静了下来,江自流的嘴唇游移到楚年的头顶,从清香的发上一路吻了下去,最终含住两片唇,吞吃甜味。   楚年眼神闪烁了一下,窝在江自流怀里,抬起头迎合他的亲吻,好让他可以亲的更深一点。   他们接的这个吻就像是一道阀门,阀门被打开,爱.欲汹涌地冲出来,不断压缩着屋子里的冷空气,等回过神来,两个人浑身上下都只剩下滚烫。   依依不舍地分开,江自流呼吸灼热,又在楚年头顶印上一吻。   楚年:“......”   又停了!   好几个晚上了,都是这样,江自流会突然地亲他,然后亲着亲着,在他以为会有其他什么的时候,戛然而止。   再然后,就,什么也没了,睡大觉。   楚年:“......”   一开始还好,楚年正好有点累,同时又总挂念自己肚子里会不会已经有了宝宝这件事,所以江自流没有碰他,他也没有多想。   但是!   距离那晚圆房,已经过去好几晚了!   江自流是一直都没再碰过!   要不是江自流的反应实实在在贴在自己身上,楚年也要怀疑他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舒服吗?   不喜欢吗?   怎么就、就不动手了呢?   楚年有点汗颜,该不会真要自己邀请吧?   就在楚年怀疑人生时,头顶上传来江自流沉哑的声音:“睡吧。”   “......”楚年感受了一下,真想问他:你们君子,晚上都是硬着睡的,是吗?   黑暗里楚年眨了眨眼睛,枕在江自流怀里,慢慢抬起头,一点一点亲他的脖颈,湿润的唇若有似无地贴在皮肤上,来到脆弱的喉结处时,才张开嘴,用牙尖去轻轻地咬。   江自流闷哼一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呼吸更乱了。   “年年......”   “...我想你了。”楚年低声闷闷地说。   几乎就是这句话说完,楚年都能察觉江自流身上更热了几分。   江自流仍然搂着楚年,他的手渐渐地往下,指尖碰到楚年的腰腹,却又堪堪停住了。   楚年:“......??”   楚年真的要怀疑人生了!   就在楚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江自流的手掌贴上了楚年平坦的小腹。薄唇贴在楚年的唇边,江自流问:“年年想要给我生个孩子么?”   楚年一怔。   黑夜像水一样柔软,江自流的声音低哑地划在其中:“...那日我见你神色不对,似乎是不太想要孩子。”   楚年:“???”   那日?   哪日?   楚年心说我怎么不知道?   反应了半天,想了半天,楚年才恍然大悟:   可能是去看房的那日?   翠儿婶说到儿孙满堂的时候,自己意识到能受孕,所以一个激动,跑出去了。   是这件事?   江自流又说:“我都可以的。”   楚年:“......”   楚年都懵啦。   你都可以什么呀?!   “你都在想什么呀?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楚年拍开江自流的手,认真起来,翻了个身,跟他脸对着脸,虽然看不太清脸庞,但还是注视着他的眼睛,说:“跟我说说,你都在想什么?”   江自流沉默了。   楚年只好问他:“你这几日,是因为以为我不想生孩子,所以才没有跟我亲热?”   楚年说的直接,江自流呼吸又重了一些。   楚年简直是又好笑又好气,随之还有一种荒诞的心疼。   是的,他确实是一时间没太适应的了能生孩子这个设定,可是,这也是因为这颠覆了他以前的世界观,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本能地有些害怕。   但就在今天白天,他甚至都在思考如果真的有了孩子,该给孩子起一个什么样的美好的名字了。   怎么可能不愿意生?   如果是和江自流的孩子。   楚年忍不住地又贴过去抱住了江自流。   他白天都在忙生意的事,不在家里面,没跟江自流在一起,从来没有想过江自流会想这些事情,更没有想过就因为这种事情,江自流就一直忍着不碰自己。   想想楚年又觉得特别搞笑:“如果我真的不想给你生孩子,你就真的一直不碰我?”   江自流:“......”   楚年:“那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江自流:“......”   “而且...”楚年的鼻尖蹭着江自流的鼻尖:“我也会想你的。”   楚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自流的忍耐力已经摇摇欲坠几近崩盘了。   但江自流又说:“年年太瘦了。”   楚年听得眉梢一扬:嗯?嫌我没肉??喜欢更肉一点的???   江自流忧心忡忡:“我听人家说,怀了孩子会很辛苦,你这么瘦,我不舍得。”   年年是真的太瘦了,尤其是忙生意之后,更是没多少肉了,抱起来小小的一只,揉进怀里都怕揉碎。   腰腹尤其纤瘦,搂在手掌心里都能握住。   那天夜里他坐上来的时候,江自流都担心会把他弄坏。   楚年:“......”   楚年眸光闪闪烁烁,在黑夜里亮亮晶晶。   太坏了。   更想给他生孩子了怎么办。   低下头,楚年咬他的嘴唇:“你想太多啦,谁说一下子就能怀上的呀,还得看孩子愿不愿意来呢。”   江自流抿了下唇。   他又不是傻子,孩子怎么来的,他还是知道的。   可楚年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他,亲吻柔软的就像羽毛一样,撩拨在他心上,让他很难再自控。   呼吸絮乱,江自流凑到楚年耳边,低声地跟他说了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楚年惊愣地瞪大了眼睛。   随即噗嗤一声笑了:“阿流,你可太好玩了,这是你能控制得住吗?万一你没来得及呢?”   江自流:“......”   楚年越想越好笑,捧腹哈哈大笑。   他觉得自家美人的聪明点可能全都点在读书上了,不然怎么能说出这么单纯的话来?   这句话不亚于“我就蹭蹭不进去”,简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江自流被笑的耳根都红了,庆幸也就是夜黑,看不清楚他的燥意。   楚年还在笑,边笑还要边撩拨他,江自流再也没法坚持了,将一声声清脆的笑声全部封进了嘴里。   他们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夏×2,乔乔是大乔的浇水~ 第122章 搬家 奔赴到属于他们自己的新家里去   翌日, 楚年继续去镇上摆摊。   楚年昨日跟江自流说了些赵文君的事,提出想让送赵文君一幅字迹,江自流立刻就答应了。   但并不知道要写什么字?   这问题让楚年也发了会儿愁。   当时赵文君要买木招牌, 说的是江自流的字好看, 可现在要送他一幅字迹,总不能也是送“美容”“清蜜”的广告牌字吧?   江自流见楚年没拿定主意,清浅一笑,提笔挥毫,写下了八个字: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既是送人, 不若送一句祝词。   八字祝词铁画银钩, 力透纸背,比之写在竹木上, 更有质感。   楚年见状觉得甚好,顿时笑了。   等纸上墨渍干了, 楚年将其卷起来,装进竹筒里放好,准备带给赵文君。   但真等把准备好的字迹带到了镇上, 这日赵文君却没有再来了。   摊前摊后人迹往来, 偶有上门敷面膜的客人, 一切都与往常无差,却唯独少了赵文君携丫头自带盆的身影。   赵文君直到收摊都没有出现, 搞得张彩花都有点不习惯了。   张彩花疑神疑鬼道:“该不会那个赵文君是知道我们知道他一个打五个的事情了?生气了?再也不来照顾我们生意了?楚年, 你说他会有多生气啊?会不会带人来搅和我们做买卖啊?”   楚年无奈朝张彩花一笑:“彩花姐,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别说赵文君不可能知道我们知道, 就算知道了, 他也不会做什么的。”   张彩花:“这你怎么敢保证嘛!”   楚年:“这事那姑娘比我们知道的多多了,她还总找赵文君的茬,也没见赵文君对人家怎么样啊。”   张彩花一听,好像是这么个理,遂安心了不少,不再瞎担心了。   不过后来张彩花坐在长凳上发呆时又想了想,觉得赵文君要是从此以后再也不来了才更好。   不管怎么说,这赵文君都是一号危险人物,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家世,都很不好惹,谁知道哪天哪里会不会照顾不周,把他给得罪了......   楚年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想到昨日街上见到赵文君时,他是那样的魂不守舍,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心再来这边了吧。   也不知道次日赵文君会不会过来,楚年把竹筒放在装面膜用品的木箱里放好。   反正要是赵文君再来,就把字迹给他,跟他对线问问清楚。   要是不再来了,那也没有对线的必要性了。   毕竟楚年就是想搞清楚赵文君每天往这跑到底是图什么,赵文君要是不再跑了,也算是从根源上把问题给解决了。   赵文君的事姑且放在一边,楚年继续经营自己的生意。   这一放,就是半个月,直至十一月半,房地的事情全部办好,楚年要搬来镇上生活了,赵文君都没再来过面膜摊子。   关于搬来镇子上的事,也没有让楚年操什么心。   基本上麻烦琐碎的事情都交给房伢子去办了。翠儿催得紧,看得也紧,出不了什么岔子。且一旦有点什么事,翠儿就会来楚年的摊子上找到楚年,跟楚年商量了再办,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翠儿还说让楚年每天来镇子上的时候,可以带两件之后要搬过来的物事,只需带到摊子上就行,他们两口子帮着带回去,这样省得之后一次性搬许多。   主意是个好主意,就是楚年压根没什么要搬的物事,他跟江自流在大罗村的那点子东西,除了后来在镇子上买的,全都是从老爷子那和红梅婶那拿的,可以说,楚年和江自流,全身上下,唯一的家当就是彼此。   正因为搬家不费事,随时都可以搬,所以罗红梅张罗着给挑了一个良辰吉日,非说廿二的辰时是吉日吉日,一定要在这天这时候搬家动身才能取个好彩头。   这是习俗使然,又是红梅婶的一番心意,楚年和江自流自然是乖乖听话。他们都没有靠谱的长辈,罗家和马家对他们来说,就是自己的长辈,长辈的这点要求,当然是要听的。   而因为吉时搬家这么一说,楚年和江自流在镇上买了房置了地,马上就要搬上镇子去过好日子的事情,很快就在大罗村里传开了。   一开始村子里还没什么人信,只当是传别的,传错了,才传成他们买房置地要搬家了。   毕竟江自流的身体奇迹般的好起来就有够神佛庇佑了,一般人三辈子都没这样的福分,得了这样的福分,哪里还可能有更大的福气搬去镇上过好日子?更何况这两件事间隔的这样短,做梦都没有这么快的速度吧。   后来得知居然不是传错了,是真的,是比真金还真的真的事实,村里人全都惊呆了。   “我滴乖乖,怎么什么好事都给他们家里占上了?别是山里埋了金子,叫年哥儿误打误撞给挖到金子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后山虽然没有真的埋着金子,但它本身就是一座金山...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疯,这是我之前听年哥儿说的,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年哥儿还说人人都能靠大山发财呢,主要是看怎么去运用......嗨,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就是觉得很厉害!”   “切,说到底还不是遇到罗老爷子赏识,不然哪有他发财的机会。”   “哈哈,你这话就酸了,不知道年哥儿天天带着张家那俩往镇上跑吗?年哥儿那是在做生意,人家做生意发大财呢,可跟罗老爷子没关系了。你是不知道,年哥儿那生意做的啊,可好哩!我那天去镇子上看到了,摊子前面排着好长一条队的人要买他东西哩!”   “...切,做生意这种事,今天有人,明天有人,后天呢?比旱涝丰收还不靠谱,谁能知道能不能一直好下去。”   “嘿你这人,杠上了是吧?我跟你说,我这有个秘密得不得了的一手消息,据说年哥儿做的生意需要好多人帮忙打下手,就准备在村子里找人跟着干,说是要带着大家伙一块儿靠山发财哩!不过我看你对这事没什么热情,估计也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   “啊?什么?别啊大哥!什么找人打下手?你仔细说说!哎呀,我早说了嘛,年哥儿是个有福相的,好日子少不了他的!你看多好的孩子,有好事还想着父老乡亲,多好的孩子啊!大哥你跟我仔细说说呗?”   村子里众人纷说,饭后茶余基本上说的全是楚年家里的事。   说的这么猛,同在一个村里,江家和后娘家当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若说别人家是艳羡有之,眼红有之,想跟着沾一份光亦有之,那江家和后娘家就是恨得食不下咽,寝不能眠了。   自打楚年和他们家三子分家走后,江母就没过过一天安神日子,这段时日来,三子身体好了,要搬去镇上了,什么好事都让他遇上了,她呢?厄运缠身!天天被人晦气!除此外什么也没有!   江母是又气又愁,在家里头发一把接一把的掉,太上火的缘故,一嘴的牙还烂了!   又是秃头又是豁牙,搞得村子里的人更加躲着她了!   后娘更是气得好几次都险些厥过去,全靠楚莲掐她人中才能把她给掐醒。   一被掐醒,后娘就掉眼泪,直说自己命苦,怎么摊上这么个哥儿,在娘家的时候本事全都藏着掖着,嫁了人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什么本事都拿出来了。   楚莲天天听他娘哭嚎,一开始还样子似的哄哄,说急什么,将来待自己嫁个好人家,一下子就能把楚年给比下去了!   可架不住还是哭。   后来楚莲被烦的不行,头晕耳鸣的,也不哄了,他娘哭晕过去连人中给不给她掐了,恨不得她多晕会儿才好清静。   等到了十一月二十二辰时,楚年和江自流踩着吉时搬家,几乎全村里的人都跟着出来看了。   欢声笑语中,众人看着楚年和江自流坐在扎着红绸的板车上,被拉着往村子外走,从此就要做镇上人,真是好生叫人羡慕的一对璧人!   江母和后娘这两个人,说是坚决不出来看,但双双都没忍得住,都出来看了。   因为是偷偷摸摸看的,所以两个人躲在村口的同一个地方,将好打上了照面。   两个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但就这么直挺挺的互相看了好一会儿后,江母忽然发难,揪起后娘的头发就开始打!   一边打,一边还要大骂,大骂她这个毒妇,好毒的心肠,当初把楚年嫁过来,就是不安好心!   后娘那瘦弱的小身板子,哪里能吃得消江母这样折腾,顿时就被又抓又打的哀呼连连,使了吃奶的劲拼命反抗,跟江母两个撕巴拉扯成了一团。   两个妇人闹起来,声音呼天抢地,很快就把大伙都吸引来了。   大伙先是拉架,把两人拉开了,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全是奚落,看她们的眼神就跟看麻瓜一样,嘲弄的很。   等看了会儿,想起来江母身上不祥的很,又一下子做鸟兽散,全都跑远了。   江母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把年纪的秃头老妇了,捶胸顿足,在村口哇哇大哭,鬼哭狼嚎,活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边哭,糊了一圈眼泪的眼睛缝里还能边看到头也不回越驶越远的喜气洋洋的板车。   于是哭得更凶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杀猪了......   楚年和江自流才不管那两家的事,前尘事,早已翻篇,与他们再无干系。   相视一笑,楚年和江自流的手交叠在一起,奔赴到属于他们自己的新家里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乔乔是大乔,jjcat,yiya,夏×2,夏天吃西瓜,晨妃小萌物的浇水 第123章 新邻居们 馋鬼巷(×)   板车一直拉到新家门口。   新家大门的两块门板被重新刷了漆, 面貌焕然一新。   楚年从板车上跳下来,看着眼前崭新油亮的大门,心说终于可以跟“含笑半步颠”说永别了, 以后再也不用遭这颠来倒去的罪了。   然后才发现大门的面貌变了, 回头问江自流:“阿流,这房子被重新装过啦?”   江自流微笑着说:“是,不仅是大门,里面有些地方也整修过了。我记得前阵子跟你提过这事,大抵你忙着生意,忘了吧。”   楚年笑起来:“翠儿婶是个靠谱的人, 又不用我多操心, 可不就忘了嘛。”   其实自打那日交钱买房后,楚年就没再来过这。   翠儿两口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楚年对他们很放心,他的生意才起步, 重心基本扑在生意买卖上,偶尔得闲,也多是在琢磨着研发新项目, 故而在拿房上, 楚年只出了钱, 没费力也没操心。   眼下真搬进新家,丝毫没有叫楚年失望, 推开门进家, 面馆部分早已拆修掉了,完全看不出前店后寝的格局, 就是一处温馨的家院。   院里收拾的很干净, 除了原有的树木, 还搬进了几株新苗,就靠在向阳的那面爬满凌霄花藤的墙壁下面。   拉车的张黑牛跟着进来,一边小心观摩,一边赞不绝口:“这宅院也太阔气了,除了罗老爷子家里,我再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子了,城里的老爷们才能这么住吧?太亮堂了!贵气!大!”   楚年笑着摇了摇头。   张黑牛语无伦次的属实有些夸张了。他一直在山村里住着,没见过什么真正的豪宅,见到自家的简朴小院觉得稀罕也不奇怪。   不过对于楚年来说,便是这样,就很让他满意了。   这是他跟江自流的小家,不用多富贵堂皇,温馨舒适即可。   往里走,能看到很多地方都有改动,真若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连偏房房顶上犄角旮旯处无伤大雅的碎瓦片都被换成了新的。   那是翠儿两口子换的,他们两口子都是本分善良的人,楚年对他们宽厚大度,他们自然也不肯让楚年吃亏,里里外外检查了房屋各处的缺漏,自己掏了钱修修补补,力求把房地以最好的状态交到楚年夫夫手上。   除此外,江自流也在修整房屋上花了不少心思。   两口子十一月半就交了房,他们赶着去投奔亲戚,跟罗德山和楚年夫夫好好告别后便离开了丰文镇,在等搬家进屋的吉日吉时期间,江自流多次上来修整房屋。   大到房屋布局,小到一草一木,都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调整改善,尤其是心心挂念的耳房改浴房的事,江自流更是赶在跟楚年正式搬进来住之前找瓦匠工改好了。   期间罗红梅也跟着上来帮过些忙。   两个小的一心要搬到镇子上生活,说远不远,可说近也不近,以后再要照顾起来,可就没同在一个村方便了,所以就趁着这时,能帮上忙,便多搭把手帮一帮。   但江自流处处都思虑得当,罗红梅跟来几次,发现自己根本操不上什么心。   她是没想到,江自流看着斯文俊美,比一般的公子爷还要矜贵,平时什么都听楚年的安排,实际上却是个大小事都能得办的主。   这也是好,倒叫罗红梅安心不少,觉着楚年跟着江自流过不会受累。   这么一来,后面罗红梅也就不跟着江自流上来帮忙了,买了两匹大红的绸布,在家里连夜赶工缝了两套新被面,绣了鸳鸯牡丹,就当是送两个孩子的搬家进屋之礼了。   把板车上的东西全都卸下来搬进家,时候也不早了,三人都有些腹饿。   于是楚年小手一挥,让他们分别洗把手脸,出去就近找了家小饭馆吃饭去了。   这可把张黑牛惊喜到不行,在饭馆里面坐立难安,连连说要是姐姐也能来尝尝才好。   楚年听得直笑。   下个馆子而已。   以后他们姐弟俩日子好过起来,都不用自己带,还不是想什么时候下馆子就什么时候下馆子?   楚年又想起来,刚来镇子上那日,老爷子说要请客带自己跟张彩花去万和斋吃饭。   据说那万和斋是丰文镇数一数二的大酒馆。   如今搬家搬完了,生意上的事处处也都顺利,有钱有闲,是该回馈大家伙的时候了。   楚年拿定主意,决定回家就跟江自流商议,挑个日子,请大家伙一起去万和斋热闹热闹。   吃过饭,张黑牛又在楚年家里坐了会儿,便告辞回村了。   因为搬家的缘故,楚年说这几日暂停摆摊,歇一歇,但张黑牛可不敢停歇,他还惦记着楚年之前给自己安排的其他任务呢:伐竹子做小木盒。   虽然不知道做这个干什么用,且也不急着要,但既然是楚年发过话的,张黑牛自然是放在顶心上,牢牢想着要赶紧干成干好才行。   张黑牛走后,楚年和江自流又在家里四处逛了逛,最后停留在被改成书房的另一间耳房。   搬家其实没带上来什么东西,但江自流多出来一个箱子。   楚年伸手拎过一下,没拎得起来,死沉死沉,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当时人太多,楚年没来得及问,这会儿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全都是书。   江自流说:“都是罗兄以前读的书,老爷子一股脑倒进箱子里,全让我带走了。他老人家说罗兄素不爱书,与其放在家里生虫腐朽,还不如送给我。”   “哇,老爷子对你真好。”楚年笑着去翻箱子里的书。   但翻到一半,快要到底时,被江自流给摁住了。   楚年侧目瞧他:“怎么了?”   江自流目光飘忽一瞬,避过楚年的视线,沉声说:“一会儿我来放置就好了。”   楚年眨了眨眼,只当是自家美人爱书,不想假以人手,便没当回事,笑了笑,放了手没再碰。   直到夜幕来临,洗漱完后上床,被江自流从背后搂进怀中,一通巫山云雨之后,楚年才觉出些不对味来。   刚才的那个姿势...   好像还没教过他吧?   楚年:“......”   楚年寻思着爽归爽,但那姿势还有点小难度在的,要说巧合可巧不起来,明显是自家美人故意为之的......   这就怪鸟,自家美人这么纯情,从哪学来的小花招?   迷迷糊糊中,楚年才又想到那箱子不让碰的书来。   罗老爷子一股脑全倒进箱子里的罗英卓的书。   罗英卓的书......   嗯...罗英卓的书??   罗英卓可是什么奇怪的书都有的喂!   可恶,又被他学坏了。   ——   次日清早,楚年和江自流提上了点心礼品,准备去拜访一下新邻居。   都是一个巷子里住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打个照面,寒暄两句,日后也好相处。   他们住的这条偏僻深巷名叫蟾桂巷,一共住有四户人家。   先前听翠儿婶说,这条巷子原本不叫这个名,甚至原本这条偏僻的小巷压根就没有名字,是最前面巷首的那户人家换了主人后,才给巷子冠上了名。   那时候翠儿的公婆还在世,听闻了这件事,纷纷都摇头,老大不高兴了,直说这名字取的也忒磕碜了,叫什么馋鬼巷......   怎么了,住在这里面的难不成都是馋鬼吗?   后来才知道,原来巷首那户住着一家读书人。他们读书人寒窗苦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榜上有名,蟾宫折桂。为图一个好彩头,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字。   楚年当时一听巷首那家住着读书人,还挺高兴,心说挺好,自家美人也喜欢读书,等到时候搬过来,可以跟那家搞好关系,交个朋友,这样以后江自流也能有同道中人可以说说话。   不过不巧,楚年和江自流提了东西,在人家门口敲了半天的门,问有没有人在家,愣是没有得到回复。   楚年挺纳闷,不在家吗?   巷首这户的门没被敲开,倒是后面一户把门打开了,一个矮胖的中年汉子探出身来,四处张望。   见楚年和江自流在巷首那户站着,矮胖汉子朝他们喊道:“喂,你们两个,就是新搬过来的吧?”   楚年和江自流闻言转身。   “是的,你就是王叔吧?我是楚年,这是我夫君江自流,我们是昨儿个刚搬来的,正想拜访了刘家后就去拜访你们呢。”   这户楚年也听翠儿婶给他说过了,姓王,一大家子人,不读书也不做生意,就在镇上给人家做短工度日,是户非常和气的人,平日里挺好相处。   巷首这户的门敲不开,第二户邻居又开了门,楚年和江自流对视一眼,便先往第二户的王家走去了。   楚年他们住在第三户,正和王家院子贴着院子挨着。   王大福看着这对年轻夫夫转过身走向自己,差点没被晃了眼,喃喃道:“嚯!是听大壮家的说要搬过来一对好看的小夫夫,但没听说这么好看啊!这是天上的金童吧?”   楚年把给王家准备的那份礼物送过去,笑着跟王大福寒暄打招呼。   一通你来我往后,王大福拎着东西,已是怎么看楚年怎么顺眼,直接请他们两个来家里坐坐。   楚年推辞了:“多谢王叔好意,我们改日在登门,今天还想跟其他两户也打个招呼呢。”   一听这话,王大福啧了一声,说:“年哥儿啊,之前你翠儿婶没跟你说那家的事吗?”   说着王大福拿手一指刘家方向:“这刘家的人,傲气着呢!尤其是他们家长子,刘东来,自打刘东来考上了丰文书院,他们家的人就更傲气了,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啊,平时见了我们那可都是鼻孔朝天横着走啊!他们可不会给你们开门套近乎的机会。”   “啥?”楚年抓了抓头。   这他还真没听翠儿婶说来着。   王大福啧道:“大壮两口子要搬走的事,我们两家都知道,你们要搬来的事,上次翠儿跟我们唠嗑,刘家的人刚好出来,打了个照面,也听到了。他们听到是你们是底下山村子里的人,当时就哼了一声,可不待见了呢。”   “听叔一句劝,用不着跟他们打招呼客套了,咱们跟他们呐,那是两个世界的人,没必要,就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反正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啊,尽管来叔家,找叔就行了!”   楚年:“......”   江自流:“......”   楚年随口谢过王大福,还是婉拒了上门坐坐的邀请,便要去巷尾最后那户人家。   听到巷尾,王大福视线投了过去,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他道:“年哥儿啊,这巷尾那户啊,更是离奇,有时候能听见声,但永远见不着人,叔至今都不知道那户到底住没住人啊!”   楚年:“......”   江自流:“......”   巷尾这户...   楚年也不知道,因为翠儿婶没怎么多提,只说了好像应该是住着个女人。   对于巷尾那户,王大福也挺好奇,他们家反正是没去敲过门,也没听翠儿两口子说跟那户有过来往,至于刘家,就更不可能在乎巷尾住着谁谁了。   所以听楚年说要拜访巷尾那户,王大福便收了身上的那股子热情劲,没再非要邀请他们来家里坐坐,让他们去了。   “到底住没住人叔也不知道,不过就算住了人,顶多是个怪人,肯定不会像刘家那么讨人厌。好了好了,那你们两口子就去吧,要是把门敲开了,见着了人,下回也跟叔说道说道......哦对了,下次顺便来家里吃饭哦!”   楚年和江自流跟王大福告了辞,提着手上的东西,向巷尾最后那户人家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是团团呀,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24章 请客 小小插曲   敲巷尾那户的门, 也没有把门敲开。   楚年心说,看来这一首一尾的,都不太欢迎新邻居呐......   不过巷尾这户和巷首的刘家还是有所不同的。   巷首刘家门庭干净, 门楣亮堂, 一眼看去就是住着人的,而巷尾这户,门前落叶堆积在一起都无人打扫,门下的灰尘也积了一层,像是很久没有开过门了。   “可能这户就是空着的吧。”江自流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楚年点了点头,一笑道:“算了, 反正我们已经把礼仪尽到了, 回家吧。”   倘若巷首刘家不好相处,反正自家跟他们家不挨着, 平日里碰不到一块儿去,并不会引起什么麻烦。   至于巷尾这户, 要么是没住人,要是住了人,看这样子估计是个究极社恐, 倒也没必要打扰人家。   好在隔壁老王家是好相处的, 这便足够了。   楚年心情还算不错, 拉着江自流回了家。   ——   说要请客的事情也没有落下,请好了人, 定下了日子, 三日后在万和斋一聚。   三日后,正午, 楚年和江自流先一步去到万和斋, 等待大家伙的到来。   万和斋是丰文镇最大的酒楼, 上设雅座,楚年早已按照人数提前预定了一间。   没多久,罗老爷子和马叔一家四口过来了,紧随其后,张彩花姐弟也到了。   楚年笑吟吟地迎接着大家伙,安排好落座,便唤来小二点菜。   罗德山接过江自流倒来的茶,笑道:“你们两个孩子,这不逢年不过节的,何必请客,刚搬上来,也不歇歇。”   楚年也笑:“请大家吃饭是高兴的事,可比歇着有意思多了,再说我早就想请大家伙聚在一起吃顿饭了,这些日子,我和夫君承蒙照顾了。”   罗德山佯怒道:“请吃饭可以,这套说辞可就省了,太见外,老头我不爱听。”   楚年挠头一笑,招呼大家点菜,又对小二说:“把你们这拿手的招牌菜都上上来。”   罗红梅见楚年如此豪气,拉了把他的袖子,小声说:“万和斋的菜可不便宜,你省着点来。”   “放心吧红梅婶,不用担心,管够管够!”楚年拍了拍钱袋子,里面响当当的,都是他做生意赚到的钱。   罗红梅笑了笑,不劝了。   如今的楚年,早已不是当初刚分家时处处拘谨精打细算的楚年了,他是个能干的,生意蒸蒸日上,怎么还会愁钱花。   罗红梅问:“听说你这几日没去摆摊,是有什么打算吗?”   楚年点了点头,说:“我正在卖的清蜜面膜主打清洁清爽,敷在脸上冰冰凉凉的,现在天气冷啦,再去摆摊效益也不大,而且招牌名头已经被我成功打出去了,不需要像之前那么着急啦,我打算趁这段时间找找地盘,盘个商铺,正儿八经开个铺子。”   罗红梅听了眼前一亮,夸赞道:“你是个有主意的,看来每一步都被你算好了。”   楚年弯起眼睛:“嘿嘿。”   摆摊本就是生意的初步试水,既然试水很成功,哪有不盘店面的说法。   趁着找店面盘下来的时间,楚年也有在研发一些别的产品。   目前楚年着手研究的方向是草本胭脂。   摆摊的这段时日,市面上卖的胭脂基本上都被楚年做过调研了,与那些掺杂了各种金属粉末的胭脂不同,楚年想要研制出各种纯粹的、对皮肤身体无害的草本植物胭脂出来。   而且不会定死胭脂的售量,楚年要做出大中小的不同款出来,不同大小款价格也不同,让顾客们能多些选择的余地。   小款的胭脂就像分装一样,是最便宜的,这样一来,那些家境一般,却也爱美想买胭脂的女孩子们也能买得起了。   除此外,冬天就要来了,温度一低,寒风一刮,唇手都容易干燥开裂,楚年顺势也研究起护唇膏和护手霜来了。   这类东西不比护肤面膜或胭脂,需要油分,经过楚年的调研,目前市面上有的护肤产品都是用猪胰做成的,而且做的很糙,既糙且贵。   这就给楚年摸到了商机。   搬到镇子上后许多事情都变得方便了起来,无论是调研,还是买些原材料回来琢磨,都比住在大罗村要方便许多。   楚年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生意,他现在很有信心,只等铺子盘好,一切可期。   不过这些事他没有拿在饭桌子上讲,怪枯燥的,只和大家伙聊着家常,等小二把一桌子酒菜都上齐了,便招呼大伙开吃。   万和斋不愧是丰文镇闻名的酒楼,菜品色香味皆是一绝。   “这个黄金脆酥虾不错,别的地方可吃不到,只有万和斋才有,来,年儿你多吃点。”   罗德山倒是来过不少次万和斋,对他们家的好物如数家珍:   “还有这个香煎地瓜丸,也是别的地方吃不到的,年儿,你跟两个小崽子们多吃点。”   楚年看着都要堆成小山的碗,哭笑不得道:“我在吃呢!你们别都给我夹菜呀!你们自己也都多吃点呀!”   真是的,明明是自己请客,结果所有人都好像把自己当客人,谁都要给自己夹菜。   “好,不给你夹了,你慢慢吃。”江自流说着,给楚年盛了一碗银鱼汤,放在一边。   楚年:“......”   一顿饭吃的很欢喜,楚年很喜欢这样的气氛,他寻思着,如今有了自己的家,以后也能招待客人了,可以多学几道拿手好菜,没事就请大家伙来家里吃饭喝茶,倒也美哉。   而且,翠儿两口子之前是开面馆的,地方虽说是拆了,一些器具却都留给了楚年,其中有口卤煮的大锅,让楚年看着很喜欢,有点四川火锅的大锅样子,等到时候用来煮火锅一定很棒。   想想就美。   这边饭局还没散,那边楚年已经想着以后在自家开火锅盛宴了。   ... ...   等吃饱喝足,大家伙坐在雅座厢房里又聊了聊,便准备撤了。   撤出去时,正好隔壁厢房里的客人们也刚用完餐要走,两伙人便撞到一起混上了。   隔壁那伙人都是一模一样的穿着打扮,各个都是麻白的素衫,长褂翩翩,看起来好不儒雅。   罗德山一看,摇了摇头,不快道:“这不都是丰文书院的学生么,一群兔崽子,不在书院里好好读书,耐不住寂寞,跑出来吃香喝辣,真是太不懂事了。”   正说着呢,就见厢房里出来个与其他学生都不大相同的人。   这人其实也是一袭麻白长褂校服,不同就不同在,他腰间系一黑边的红腰带,比之众人都要扎眼,腰带下又还垂着一绺黄草编织的草兔,随着他走动,那草兔一蹦一跳,好不鲜活,就如活生生的脱兔一般。   可这还不是重点,楚年只看到这腰带和草兔,都没用看这人的脸,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顿觉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到罗德山突地怒斥一声:“罗英卓!你怎么在这!”   楚年:“......”   这人可不就是罗英卓么!   说起来楚年也好长时间没看到罗英卓了,没想到再相见,偏偏是这种情况。   罗英卓一愣,朝喊声瞧过来,正对上了楚年一行人,和他愤怒的老爹。   罗英卓:“......”   罗德山当场就要炸,眼睛都红了:“你这孽子!我让你回书院读书!你倒好!还是不学好,照旧日日出来寻欢作乐是吧?!”   这外面全都是人,更都是罗英卓在书院里的同窗,当着这些人的面,被罗德山狠狠训斥,罗英卓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他冷着脸道:“就是这样,你能拿我怎样?”   “???”罗德山被罗英卓呛得头皮发麻。   眼瞅着就是要一场血雨腥风。   偏还有个学生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来了一句:“卓兄,这位是令尊?令尊还不知道你前天顶撞夫子,快要被书院赶走的事吗?”   “什么?”罗德山嗓音泛哑,眼睛都要气红了。   罗英卓迎着罗德山的怒火,脸上的表情冷得跟二月的雪似的,连个眼神都没给那个学生,只寒声道:“刘东来,把你的嘴闭上,这还没你说话的份。”   刘东来也不恼,笑眯眯地一甩褂袍,满眼的幸灾乐祸。   楚年听到他们讲话,心说‘刘东来’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但眼下情势紧张的一比,哪里有时间给他想一个陌生人的名字熟不熟悉,拦下一触即发的父子大战才是紧要。   罗家父子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要真闹开了,万和斋也是个不小的地方,叫旁人笑话不说,父子俩当众伤了和气,又不知道要冷战多久才能和好。   楚年把江自流一推,让他去安抚老爷子,自己则拉上罗英卓往楼下跑。   本来还以为会拉不住,也不知道是大力出奇迹,还是罗英卓配合,楚年居然顺利地把罗英卓带离了前线战场。   把罗英卓拉出万和斋,停到酒楼后面的角落后楚年才松了手。   看着满脸气闷的罗英卓,楚年无语道:“...兄弟,不是我说,你这运气也太背了点吧?我们八百年不来一次这地方,就来这一次,就被你撞上了?”   楚年是一点也不奇怪罗英卓在外面乱玩的,他本来就烦读书,在镇上的朋友也多是纨绔子弟,根本就不是那种能坐得住的人。   但不被发现是一回事,撞到罗老爷子眼面前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罗英卓啧了一声,没好气道:“鬼知道你们也在...我已经够烦的了,你还数落我,有没有点良心了?”   楚年想到刚才听到的话,问:“你要被书院开除了吗?”   “你是说被书院赶回家吗?”罗英卓白了楚年一眼:“我要是真任由他们把我给开除了,还能在这设宴请上面那群草包吃饭?”   三言两语,楚年差不多算明白了罗英卓的意思。   大概就是罗英卓在书院里犯了点事,闹大了,现在在找关系试图把窟窿填上呢。   楚年又问:“那你能把事情解决吗?”   罗英卓烦躁道:“你这不废话么,除了科考,有什么事情是我干不成的?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要不了几天我就能把那糟老头子哄好,放我回去上课......偏偏我爹知道了。”   楚年:“......”   楚年看的出来,罗英卓还是很关心罗德山的,上次因为不想回书院念书的事,父子俩已是大吵了一架,不过最后还是罗英卓妥协了。   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   罗英卓应该是想自己悄悄把事情解决,但一被罗德山撞上,嘴上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就又要吵起来。   还好把他们暂时拉开了。   楚年叹了口气,说:“被开除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先专心哄你的夫子吧,把这件事解决了,再去见老爷子。”   不然要是罗英卓一个激动,撂挑子不干了,夫子这边也不善后了,可能真就没学上了。   到时候老爷子不得更生气?   罗英卓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楚年劝了罗英卓一会儿,也不知道老爷子他们那边怎么样了,放心不下,便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楚年拍拍罗英卓的肩,说:“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罗英卓被顺便气笑了,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然而回到万和斋,就只剩下江自流一个人了。   “怎么回事?”楚年懵了。   江自流摇摇头:“没事,劝住了,马叔他们陪老爷子一起回去了。”   楚年惊讶:“这么快就劝住了?我还以为老爷子要发好大的火呢。”   江自流抿了抿唇:“只是眼下劝住了,老爷子心里该还是憋火的。”   楚年嘴角一抽:“...他们父子间的关系真的好紧张。”   江自流叹道:“要么罗兄安分下来好好读书,要么老爷子不再逼罗兄读书,不然,他们的关系很难融洽吧。”   “...是吧。”楚年垂下眼睫。   楚年是很尊敬罗老爷子的,但对于老爷子对罗英卓的教育理念上,他很难赞同。   楚年想,等将来自己有了孩子,肯定是尊重孩子的意愿,孩子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会逼迫他非得读书,或者非得出人头地什么的,只要他能平安快乐即可。   这么想着,楚年不免又抬起头偷偷去看江自流。   楚年不知道江自流对此是怎么想的,但他莫名觉得,江自流应该会和自己想法一致。   笑了一下,楚年说:“我们也先回家吧。”   说着便要去拉江自流的手。   但没等楚年去拉,江自流已经先一步拉住了楚年的手。   拉的还就是之前楚年去拉罗英卓的那只手。   握在手心里,牵的紧紧的。   这让楚年不禁一顿:今天这么主动? 第125章 捡猫 捡到一只猫   ... ...   一日阴雨天, 寒气夹在风中四窜,街道上空无一人。   楚年从西市回来,撑着把油纸伞, 拐进蟾桂巷, 回到了家中。   “怎么样,铺子的事谈妥了吗?”听到动静,江自流从书房走了出来。   江自流接过楚年手里的伞,在屋外随意甩掉些上面的水渍,将其靠在墙边,然后进屋, 捧起楚年的双手, 往自己手心里揣。楚年的手被吹的冰冰凉的,他的手正热。   楚年眉眼上沾着些风露, 睫毛晶莹,带着水汽笑起来:“恩, 差不多谈妥了,腊月初就能租给我了,没几天了。”   “那就好, 定下来就好, 省的你天天惦记着了。”江自流抬手, 将楚年眉间的水渍揩掉,说:“快去洗个热水澡吧, 我去给你煮姜汤。”   “才不用煮姜汤, 这么点小雨,洒洒水啦。”楚年不爱喝那玩意儿, 嫌弃味道贼怪。   但泡个热水澡还是很愿意的。   楚年一点也不厌烦阴雨天, 因为无论他在外面怎么跑, 只要回到家,江自流总会给他弄好了温暖舒适的后盾。   江自流摸了摸楚年的脸,让他进屋去洗澡,自己则转身煮姜汤去了。   他知道楚年不爱喝姜汤,所以提前准备好了糖,煮好了后往里面加点糖,就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   被改成浴室的耳房和卧室是相通的,楚年正准备进屋去浴室里泡在,但一看堂屋的地面,留着两排被自己踩出来的湿脚印,步子一顿,没再往屋里走,出了门,直接过去浴室。   快到浴室门口的时候,楚年余光瞥到了大黄。   哼,这狗子,下雨天也知道偷懒,都不出来迎接自己了。   果然爱会消失是么。   楚年准备叫它一声,但扭头一看,才发现大黄并不是窝在它的木制大狗窝里睡觉,而是......在院子里淋雨?   大黄在它的狗窝外面,两只后腿伏着,似蹲似坐,两只前腿则向前伸着,贴在院墙上,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墙。脑袋也是低垂着靠着墙,凸出的鼻尖顶在湿滑的墙壁上,不停地嗅。   看起来像极了在毛毛雨里忧郁地做着坐位体前屈。   “......”楚年看得好笑,唤它:“嘛呢大黄?在院子里锻炼身体?是不是想去山上玩啦?”   楚年家的院子,前前后后三进,场地还算够可以,让大黄自由活动绰绰有余了,而且有时候吃过晚饭,楚年会跟江自流出去散散步消消食,都有带上大黄一起遛遛的。   按理说大黄应该不会觉得被拘着才对呀?   不过转念一想,大黄毕竟是条能力出众的优秀猎犬,可能心中想念旷野山原吧。   这么一想,楚年就有点疼惜它了,走过去,薅了把它的脑袋,说:“大黄乖,等我把铺子盘下来,就送你回大罗村,让张黑牛带你上山撒野去。”   大黄极通灵性,听到楚年的话,当即就摇起了尾巴,哼哼唧唧地去蹭楚年的手心。   但没开心太久,大黄很快就恢复成之前的样子,又紧紧贴向墙壁,继续用爪子怕打着墙壁。   它把墙壁拍打的啪啪作响,时不时抬起眼睛看看楚年,就像在疯狂暗示着什么。   楚年:“......?”   楚年歪了下头,眨眨眼睛,心道难不成是墙壁外面发生了什么?或是有什么东西?   可要是发生了什么或者有什么东西,大黄为什么不吠叫呢?   难道是不能吠叫?   大黄可不是一般的狗啊,楚年知它聪明,立刻起身,决定出门一探究竟。   让大黄狗狗祟祟的那面墙,外面是深巷的过道,沿着深巷往里走就是住在最里面的巷尾那户人家了。   这些天来,楚年压根就没听到过那户有什么住人的动静,根本想象不到墙壁后面发生了什么。   但等楚年打开大门,走到那面墙壁后面去时,他在地上浅浅的水洼里看到了一团黑乎乎的毛球。   楚年:“......??”   楚年:“这是什么玩意儿?”   大黄也跟着出来了,不过它没有紧跟着楚年,而是站在家门口,支棱着耳朵,密切地注意着楚年那边的动向。   楚年更觉得奇怪。   他看了看地上水洼里诡异的黑乎乎湿毛球,又抬眼看了看水洼后面的巷尾邻居家的大门,抿了下唇,慢慢走了过去。   随着楚年走过去,水洼里的黑乎乎毛球明显地弹跳了一下。   这使得楚年一惊,后退半步,眯起眼睛打量它。   它颤抖着身体,倏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糊满雨水和泥水的脏兮兮小脸。   “!!!”楚年顿时低声惊叫了一声:“居然是只小猫!”   猫这种警觉的动物,怎么会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按照常理来说,别说有人朝猫走过去,就算只是听到了些微的风吹草动,猫也会一眨眼就跑的没影了才对吧。   受伤的猫吗?   这猫看起来很是孱弱瘦小,估计也就几个月大,显然还是只幼猫。   楚年心说这真是奇了。   他们这巷子偏僻荒凉,从哪里掉下来这么一只受伤不能动弹的幼猫呢?   心里直打鼓,楚年想快点走到幼猫面前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只趴在水洼里的幼猫一幅受了惊吓的模样,湿漉漉的黑毛全都滋开炸开了,梗着脑袋,不断哈气,试图威慑吓走靠近过来的人类。   用劲之大,小脏脸两边的胡须都在跟着颤动。   但...   威慑指数为零。   吓人指数为负数。   可爱指数百分之百!   楚年差点要被这小家伙萌出一脸血。   怕吓着小家伙,楚年没再不管不顾向它前进,而是弯下身子,朝它伸出手来,嘴里发出逗猫的“啧啧”声,试图向它传达自己的友好。   可惜猫类天生胆小,这只幼猫被吓得都快抖成一团了,无论楚年做出何种姿态,都是一幅顽强抵抗的样子,努力地装着凶。   楚年心想这也不是个办法啊,毛毛雨还在下着,总不能让小家伙一直泡在泥水里吧,于是一狠心,跨了个大步,走到幼猫跟前,伸手把它从脏水里提了起来。   这猫看起来是黑乎乎的一团,实则没有几两肉,全是炸开的毛导致的假性蓬松,提在手里轻飘飘的,搞得楚年都不敢用力,赶紧换了个姿势,把它抱了起来。   小家伙登时更加惊恐了,张大了嘴巴,胡须乱颤,眼珠子里都要流下泪来了。   楚年看得心疼,另一只手伸到它脖颈下巴处,熟练地给它挠痒顺毛。   没有任何一只猫能拒绝得了挠下巴,如果有,那就多挠一会儿。   果不其然,楚年欻欻地按着幼猫一顿挠,把这猫从惊恐不安挠到逐渐舒爽,快要有些飘飘然了。   楚年笑了,他其实很喜欢猫猫,以前还想养一只猫,奈何工作太忙,通告太多,一年里能在家待上一个礼拜都是奢侈,根本没办法养猫。   但云养猫和撸别人的猫的经验还是有的,对付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猫,足够了。   眼见幼猫平静了不少,没那么害怕自己了,楚年才小心地检查起它来。这一检查,便知道它为什么趴在地上不能动弹了——后脚受了伤。   这是只几个月大的幼猫,本就瘦得像个猫架子,腿脚又受了伤,跌在水洼里,毛毛上滚了一圈泥水,可不就爬不出来了么。   别说是爬,小猫力气好像都耗光了,就连发出声音都困难了,张着嘴哇哇了半天,楚年都没听见一声“喵喵”。   “到底是哪来的幼猫啊...也太可怜了......”放着不管的话,小家伙肯定是活不成了,楚年把猫抱紧,转身往家走。   走出两步后,楚年突地停住了。   他又转过身,视线跨过水洼,移到巷尾那户的大门上。   这户人家的大门依然紧闭,但以前堆在门口的枯树叶和灰尘却没了。   不知道是被人打开门出来打扫过,还是被风雨给刮走了。   楚年手掌轻轻抚摸着颤抖不安的幼猫脑袋,看着这户的大门,若有所思,眸光渐渐变得有些许冰冷。   把幼猫抱回家的时候,大黄很是坐立不安。   它有点想往楚年身上扑,但并没有真的扑上来,似乎想近距离看看楚年怀里的小家伙,又怕把人家吓着,所以就成了甩着尾巴不停围着楚年团团转。   这让楚年好不惊奇。   若非是大黄的诡异举动,楚年怎么也不会注意到墙壁外面趴着个受伤的幼猫。   但这就是惊奇之所在。   大黄可是只猎犬啊。   作为一只优秀的猎犬,对于其他生物天然就带着凶性,这一点楚年之前在山上已经见识过数次了。   然而对于这只可怜的小猫咪,大黄却流露出了完全不同的一面。   它救了这只猫啊!   它甚至还收敛爪子和凶性,克制着自己想看它的好奇心,退避三尺,只远远打转。   “果然猫咪的可爱,连狗子都无法抵挡么......”楚年想不通这里面是什么逻辑,却觉得感动。   一人一狗闹出的动静,惊动了屋里的江自流。   江自流将姜汤熬上后就回到了书房,这会儿听到动静,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出来后看到楚年根本没去洗澡,反而身上更湿了,怀里还多了一团毛团,不禁皱起眉头,脚步加快,询问道:“怎么了?”   楚年把怀里的小黑猫举起来,展示给江自流看:“我在家门口捡到了一只猫。”   江自流微讶:“...这么点大的猫,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家门口?”   小猫已经不再炸毛了,无精打采地依附在楚年手里,带着点茫然,看着眼前的江自流,张了张嘴,无声地喵喵了两嗓子。   江自流:“......”   楚年:“阿流,咱们把它养了吧。”   “好,养了,但你能不能先去洗澡呢,我担心你着凉。”江自流没有异议。   楚年乖乖点头:“恩,我这就去洗。不止我洗,它也得洗,太脏了它,我都不知道它就是这么一只黑猫,还是被泥水给染成的这副颜色。”   说着楚年便要抱着小黑猫一起去浴室。   却被江自流拦下来了。   江自流道:“别带它洗。”   楚年:“啊?为什么?”   江自流:“它太小了,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力气,今日天冷,你给它洗了澡,若不能很快给它烘干,会害了它。”   “...你说的对,是我糊涂了。”楚年顿时打消了洗猫的念头。   江自流把手递向楚年,说:“把它暂时交给我吧,我去找条毛巾给它擦擦。”   楚年看了看伸向自己的干净修长的手,又看了看脏兮兮的小猫,略一纠结,把猫递了过去。   江自流也不嫌它脏,学着楚年刚才抱猫的样子,把小家伙抱住了。   小黑猫在江自流怀里扭了扭,毛绒绒湿漉漉的小脑袋挤开江自流的手,抖着胡子朝楚年伸爪。   楚年看的心都快要化掉了,眸光闪烁,说:“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便往浴室跑。   江自流见楚年跑起来,笑了一下,冲着他的背影喊:“慢点。”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无话可说浇水 第126章 猫狗双全之人 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楚年很快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事实上楚年哪还有慢悠悠泡个热水澡的闲情雅兴, 人在浴桶,心在猫上,耳边仿佛都有飘来小奶猫的召唤。   小猫什么的, 最可爱了。   用很快的速度擦干净自己, 套好衣服,楚年急匆匆穿过暗门,去找小奶猫。   卧室里没有,堂屋里没有,书房也找过了,还是没有。   这一人一猫呢?   楚年站在原地迷惑了一下, 不是很确定地瞄了眼厨房方向。   楚年去到厨房, 在厨房里看见了江自流,目光落在江自流身上一瞬, 随即找起猫来。   那黑不溜秋的小猫咪,正被一条比它大多了的长巾包着, 放在案台上。   但它并不老实,瘦小的四条腿乱蹬,在毛巾里扭来扭去, 试图通过努力从中钻出来。   它最终成功了, 冲出了毛巾的重围, 却没来得及得意,便又因为重心不稳, 一头扎下去, 掉进了案台下面绿油油的蔬菜筐里,沦为了一只新鲜的菜猫!   菜猫惊慌失措, 楚年哈哈大笑。   然后三两步走过去, 把越狱失败的小家伙捞了起来。   在楚年哈哈大笑的时候, 江自流也没闲着,把熬好的姜汤倒进小碗里,递到了楚年面前。   “快趁热喝了。”   “......”楚年的笑声戛然而止。   何止是笑声停了,简直是再也没法笑出来了,鼻子都因为不情不愿而皱到了一起。   江自流看得好笑,从楚年手里接走小猫,温声哄他道:“我热了粥糊喂它,它却不肯吃,就跟你不愿喝姜汤一个样。你快把姜汤喝了,给它做个榜样。”   “你当是在骗小孩呢。”楚年撇了撇嘴,想从江自流手里把小猫接回来。   但江自流一抬手,将小猫高高举起来,举到了楚年踮脚都没法够到的高度。   “!!!”楚年炸毛。   江自流眸中含着浅笑,看着楚年,扫了一眼灶台上冒着滚滚热气的姜汤。   楚年:“......”   江自流继续哄他:“放了糖,不会很难喝的。”   楚年不满地嘀咕:“谁说放了糖就好喝了......”   放了糖的姜汤就会变好喝吗?   不,它只会从怪味汤变成加了糖的怪味汤。   但是为了猫,只能向姜汤势力低头了!   楚年壮士扼腕搬地端起那碗姜汤,闭上眼睛一口气干了!   江自流笑道:“倒也没有这么难喝吧。”   话还没说完,楚年啪嗒放下碗,窜到了江自流身上。   江自流吓了一跳,以为楚年是要猫,正准备把猫交给他,却被楚年勾住脖颈,一口啃到了嘴上。   双目微睁,江自流的耳朵猛然一热。   楚年已经很久没这么偷袭过他了......   在江自流柔软的薄唇上来了一下,楚年登时高兴了,幸灾乐祸道:“我说难喝就是难喝,这么难喝,不能让我一个人喝。”   江自流抿了下唇,默默浅笑。   哪里难喝了。   分明甜的很。   楚年喝了姜汤,又是刚洗完热水澡,一张小脸红润润的,又是这般耀武扬威的神情,比小猫还要小猫。   江自流心动不已,低下头,想要趁人离开之前,再亲一亲他。   可惜没有亲到。   身前几番动静,是小猫不安分地在爬,阻碍了他。   面对才捡回家的小猫,楚年极其的重猫轻色,根本没注意到自家美人逐渐变深的眸色,兴奋不已地拾起毛巾,裹在小猫身上,然后将其抱进怀里。   “这也太可爱了叭。”   “嗯,可爱。”   “纯黑色的哎,好罕见的小煤球。”   “不是纯黑的。”江自流从毛巾里轻轻拉出小猫的两只爪子:“虽然脏了点,但能看出爪子是白色的。这不是小煤球,是乌云踏雪。”   楚年:“乌云踏雪?”   江自流温声道:“一身黑羽似乌云,四蹄洁白如踏雪,可不就是乌云踏雪。”   楚年:“......”   这可比啥“小煤球”有意境多了。   就在这时,被两人捏捏揉揉的小猫,终于叫出了声:“呜——”   不是喵喵,不是喵呜,是一声细嫩的呜呜。   这声音就像冬日里在枝头摇曳的嫩芽,颤颤巍巍,又极其可爱。   简直叫到了两个人的心里。   楚年心都要化了,当即决定:“好了,以后就叫它小乌吧!”   江自流莞尔。   楚年揉着刚定下来名字的小乌的脑袋,可开心了,对江自流说:“你知道人生一大喜事是什么吗?”   江自流望着楚年。   他倒是听人说过人生四大喜事,却不知道哪一样和现在能沾上边。   楚年笑着说:“人生一大喜事:猫狗双全!从今天起我也是猫狗双全的人生赢家啦!”   江自流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被楚年逗笑了,忍俊不禁。   不过小猫明显还是有些怕生的,后腿上还有伤,喜欢归喜欢,再这么殷勤地爱抚它,它未必受得了。   江自流说:“你先去跟大黄玩会儿吧,我喂它吃下米糊,再给它搭一个窝,让它休息。”   “好,你喂,我看着你喂。”楚年没有要走的意思。   厨房门外偷偷目睹一切的大黄:“......”   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 ...   由于小乌不大配合,喂它米糊费了些功夫,但到底是全喂下去了。它太瘦弱了,不吃东西肯定是不行的。   今天捡它回来过于匆忙,江自流只得先把没吃完剩下的粥热了热喂它,等明天,楚年打算给它改善改善伙食,想办法给它补充点营养,让它能快点长起来。   后腿上的伤也被检查过了,关节处是肿着的,但幸好没有骨折,楚年给它敷了常备在家中的消肿的草药,包扎好后,放进江自流铺好的小窝里,准备观望观望。   因为怕小猫会发生什么意外,或者越狱之类,小窝是搭在卧室里的,放置于衣橱和梳妆台桌之间空出来的地方。   衣橱和梳妆台桌各靠一面墙,它们之间卡出来的放窝的小角落,黑黑乎乎,小乌蹲在窝里,把身体往下一埋,几乎都看不见它。   但猫猫就喜欢这样隐蔽又狭窄的空间,让它远离床远离人,待在黑暗孤僻的角落,它反而会有安全感。   楚年蹲在小猫窝外面,摸了摸小猫的头,恋恋不舍地起来走开了。   江自流瞧楚年满脸的意犹未尽,说:“等养大一点,养熟了,小乌就会跟你亲了。”   “不。”楚年摇了摇头。   江自流抬眸,正色起来,问:“怎么?”   “阿流啊,看来你不懂猫。”楚年说。   江自流:“??”   楚年把手擦干净,走到江自流身边坐下,一本正经地给他科普:“我跟你说,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美丽还是丑陋,在猫这儿,猫都是一视同仁,众生平等。”   江自流心说这不是必然的么,猫猫狗狗又怎么会像人一样想的这么多呢?   然后他就又听到楚年说:“一视同仁地瞧不起每一个人!”   江自流:“.........”   楚年回味着小猫咪毛绒绒的温暖手感,感叹说:“可是猫可爱啊!可爱就是无敌的,就让它瞧不起我吧!我受得了!”   江自流都不知道楚年哪里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毫无道理,却又无法反驳。   但至少有一点很有道理。   可爱就是无敌的。   他的阿年...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看着楚年一张一合的殷红小嘴,江自流之前在厨房里被打断的旖旎心思又复苏活络起来......   等楚年把话说完,江自流垂眸凑向楚年。   楚年却豁然一下站了起来。   “......?”江自流忙往后一退,抬头看他。   楚年根本没注意到江自流刚才的动作,他视线探向窗外,说:“对了,我还没跟你说呢,你猜我是怎么捡到小乌的,好家伙,是大黄隔着墙发现它的......我跟你说这事太魔幻了,大黄居然是个爱猫的狗子!”   说着楚年就要往外走:“一直在跟小乌玩,都忘了夸夸大黄,我去跟大黄玩会儿去。”   但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江自流拉住了手腕。   “嗯?”走不了了,楚年回过头。   坐在床沿的江自流,一双漂亮的眼眸里暗光流转,隐忍着什么,静静地瞧着自己。   而且江自流还没有穿外衫。   他的外衫被猫猫蹭脏了,进屋后就被脱了下来。   此时黑发垂在背后,里衣贴身扣在身上,一直包到脖颈,黑白极致分明,禁欲又纯欲。   楚年:“......”   江自流:“你一直在跟小乌玩,除了忽略了大黄以外,是不是还忽视了其他什么?”   楚年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个人绝了。   怎么还跟猫猫狗狗比啊?   楚年挣开江自流的手,继续往外走去。   江自流瞧着楚年绝然离去的背影,眸光浮动,一时语塞。   但也没再阻拦。   不过楚年没有出去找大黄,他只是过去门边,把门给关严实了,然后转身,又慢慢往床边走回。   江自流瞧见楚年回来,乌眸瞬间亮起,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楚年最喜欢江自流这一双眼睛,真是比漫天星辰还要好看,只是看看,就觉得心动不已。   楚年走到江自流身边,手掌搭在他肩头,凑到他眼眸,贴着眼皮亲了亲。   亲吻顺着漂亮的眼睛一路往下,贴到薄唇上,楚年才说:“你也太不讲道理了,我什么时候忽视你了?”   江自流没有说话,他揽住楚年的后腰,想要加深这个吻。   楚年按住他,笑了一下,说:“好久没有在上面了,今天让我自己来?好不好?”   江自流没说话,摸上楚年的下巴,如愿所偿地亲了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无话可说浇水~ 第127章 遇人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羡慕人还是猫。   ... ...   自从捡到了小乌, 楚年的生活里就多了一抹黑白相间的色彩。   起初这抹色彩总是瑟瑟发抖,拼命缩在黑暗的小角落里,并不愿意接受来自生人的友善。但诚如江自流所言, 一直喂它养它, 保持耐心,时间到了,它会适应的。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天下来......小乌已经不害怕江自流了。   但依然不是很能接受楚年。   楚年:“......”   楚年:我到底输在了哪里?   这小家伙瘦弱的可怜,大部分时间都是有气无力地趴在小窝里,江自流觉得这样不行, 待到云销雨霁, 又回到温暖的太阳天,江自流便不再待在书房里, 而是拿出两把椅子,放在院里能够被阳光晒到的地方, 一把椅子上垫了厚厚的毛巾,把小乌捧出来放到上面,另一把椅子自己用, 捧一卷书, 微眯着眼睛阅读。   一人一猫, 并排坐在一起,皆是黑白双色, 共同沐浴着美好的阳光, 看起来好不惬意。   楚年:“......”   看着这享受的一人一猫,楚年不禁有点自我怀疑了:我到底是输给了江自流, 还是输给了小乌?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羡慕人还是猫。   等到太阳小了, 或者风大了, 亦或者小乌不愿意在外面待着了,江自流便会放下手中书,把在椅子上乱爬的小乌拎起来,托在手掌心抱到怀中,往屋里送去。   每当这个时候,小乌就会蹬着它那只被包扎的几近臃肿的后腿,在江自流怀里蹭来蹭去,江自流怕它把腿蹬坏,也爱惜衣物,不想被猫爪把衣服抓得稀碎,便将它抬高,捧到肩膀处,让它无法再胡作非为。   而这时,两只小爪爪抱住江自流肩膀的小乌,总会扭过头来,脑袋搭在江自流身上,歪着头,用一双绿莹莹的宝石般的眼睛,注视着在外面看着他们的楚年。   楚年:“.........”   楚年觉得,假如小乌能说话,说不定这会儿是在对自己说:这是你的夫君吗?可是他现在抱的是我诶。   岂有此理!?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但也就是这么一想,楚年还不至于跟一只小公猫去计较这些。   不过等到楚年想去抱小乌时,小乌喵呜喵呜地推拒不给抱时,楚年真就有几分要裂开的意思了。   几个意思?   说好的一视同仁呢?   江自流笑着说:“你在家的时间比我少,不总跟它在一起,它还没来得及记住你身上的味道。”   楚年嘲道:“那它也太笨了,要是大黄,只要闻一下就能记住。”   江自流笑:“不要对它这么苛刻,像大黄那样聪明的狗,世间少有。”   楚年:“哼。”   江自流:“一会儿你来喂它。”   楚年这才高兴点:“好!”   有一说一,小猫咪吃饭时真正是可爱到爆。   它还太小,吃不了生骨肉,楚年便把肉剁碎,剁成比捏肉丸子还要碎的那种程度,放到米粥里一起煮。   这样煮出来的米粥既营养又香,小猫也愿意吃,吃得小脑袋都快要埋进粥碗里,一颤一颤的,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谁能抵挡得住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呢!   别说楚年,就连外面的大黄都快要被萌哭了。   ... ...   楚年和江自流有时会出去散步,现在天冷了,一到晚上就会刮起寒风,他们的散步时间便从晚饭之后调整成了午后。   这日,楚年和江自流散步回来,快要回到蟾桂巷的时候,在巷口看到了一群人。   一群人都是麻白的素衣长褂,巾带飘飘,满眼的书生气。   楚年认得这群人的打扮:丰文书院的校服。   楚年知道住在巷首的那户刘姓人家里就有丰文书院的学生,便没有太当一回事,只准备穿过人群,回自己的家。   却在人群之外的墙边看到了独立站着的熟悉人影。   “罗英卓?”   “罗兄?”   楚年和江自流同时开了口。   罗英卓漫不经心地靠在墙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天上浮云,听到声音,懒懒回眸望去,看到楚年和江自流两个,勾唇一笑:“怎么是你们?来镇上玩?”   楚年屈指往前一指:“我们搬到镇上来住了,前面就是我们家。”   罗英卓愣住:“我不知道。”   楚年笑道:“都看不见你人,也没法告诉你啊,不过你现在知道了。”   那群拥在刘家门口的丰文书院的学生们,听到他们说话,纷纷侧目转身,将视线投到了楚年和江自流身上。楚年是一个哥儿,他们没有在他脸上过多停留,主要都看向了江自流。   “卓兄,这位是?”   这人也太惹眼了,芝兰玉树,仪态从容,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罗英卓只是一笑,没有开口。   江自流面对众人各式各异的目光,一拱手,温声报上名来:“鄙人江自流。”   众人互相对过视线,表示都没有认出这是哪个江家的人物。   唯有贴在门口的干瘦书生撇了撇嘴,说:“原来就是你们么,新搬来蟾桂巷的。”   江自流认识这人,那日在万和斋见过,刘东来。   江自流颔首:“正是,早些时日江某曾携内人登门拜访,可惜刘兄家中无人,没能见到面。”   刘东来上上下下把江自流打量了一圈,目光定定停在他脸上几息,最后转开了眼睛,哼了声:“没必要拜访,只是同住一条巷而已,又没有什么交情。”   江自流放下手,淡淡笑了一下。   众人不知道刘东来为何如此冷淡,纷纷自报家门,笑着跟江自流拱手打招呼。都说腹有书香气自华,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就不是什么俗人,先结交了再说。   这期间,楚年认出了自己的邻居:那日在万和斋火上浇油拱火罗老爷子和罗英卓关系的就是他。   同时楚年也回忆起为什么觉得“刘东来”这个名字耳熟了,隔壁老王提到过,刘家考上丰文书院的长子就叫刘东来。   啧...   竟然是这么个没品的人。   那确实是没有什么拜访交往的必要了。   楚年没有再多看这个邻居。   但他注意到其他读书人围绕着江自流的热络模样。   这让楚年不禁一怔。   江自流很少出门,他性格内敛,不爱热闹,颇有点离群索居的意思。   当然,这可能是因为以前在大罗村时,江自流疾病缠身,没有什么机会走出去。现在虽搬到了镇子上,可住的实在偏僻了些......   楚年不知道,若是有机会有条件,江自流会不会想要多走出去,去结交一些朋友?   就在楚年发怔的时候,罗英卓走到他身边,问:“你们什么时候搬到镇子上来的?怎么搬的?不会是把这片地给买下来了吧?”   “是啊。”楚年说:“搬来有几天了。”   “......”罗英卓眼皮抽搐了一下:“又是赚的我爹的钱?”   楚年:“...不是,这次不是,是赚的别人的钱。”   罗英卓啧啧称奇:“没想到啊,挺能干的。”   楚年也问他:“你又是来这边干什么的?哦对了,还有上次书院要开除你的事,那件事解决的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罗英卓就烦,他皱起眉,随意地挥了挥手:“...马马虎虎吧,就快差不多了,这不是刚刚才又请完这群人吃喝了一顿么......”   罗英卓不愿多谈及这件闹心事,见那群人围着江自流,好像是说的差不多了,且江自流的心思明显不在他们之间,总频频往自己这边看来,便清了清嗓子,朝他们扬声道:“诸位,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你们等下自便吧。”   那群人闻声看向罗英卓。   有个大耳朵的胖书生不满道:“卓弟,你怎么又改主意了?之前你还说要跟我们一起回书院的。”   “是啊是啊,虽然有我们帮你在方夫子那里说好话,可方夫子好像也没完全消气吧?”   “还有,方夫子上次单独给你出的那道题,你想出来了没?有答卷了没?不需要回去好好斟酌想想吗?”   众人都在劝罗英卓。   罗英卓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其他的到时候再说吧......不过这次多谢你们了。”   大耳朵的胖书生看看罗英卓,又看看江自流,说:“我知道了,卓弟,你跟江公子认识,对吗?既然认识,怎么不主动向我们介绍介绍呢?”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纷纷附和。   罗英卓笑笑:“你们若想认识他,自己去结交呗,要我介绍干什么。”   “哎,卓弟,你总是这样,特立独行......依愚兄看,你这性子还是改改吧,改些脾气,往后夫子们也能少说你几句。”   一群人说说道道,越说倒越显得有几分说教的意味了,罗英卓脑门上青筋都要跳起来了,但碍于这次的情分,憋着没有发作,只是绷着一张脸,多次催促他们快走。   那个叫刘东来的也想说些什么,但他的地位和资历在这些人中显然排不上辈,每回才要张嘴,便被其他人打断了。其他人打断他,他无法接腔,只好按耐着,准备等待这人说完再说,但这人说完后便立刻又有另一人迫不及待地开口,直到一群人说的差不多了,要走了,他才有机会开口。   可这时他再开口说刚才想说的话,就显得很不合时宜了!   刘东来:“......”   这群丰文书院的学生们见劝不动罗英卓,都是叹着气,摇摇头,无奈地跟他和江自流道了别,一起往蟾桂巷外走去,刘东来也跟在他们中间,一起离去走远了。   等他们都走得不见了,罗英卓才冷下脸来,不屑地哼了一声。   楚年不清楚罗英卓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问他说:“可真有你的啊,不是说解决的马马虎虎吗,这就又逃课不回去了?真不怕被开除吗?”   罗英卓冷冷嗤道:“得了吧,明天没有那糟老头子的课。”   楚年:“......”   楚年知道罗英卓的脾气,不再劝他,又问:“那你现在要去干嘛?”   罗英卓转了个身,一指巷子里面,说:“你们家住在哪呢?既然搬了家,我又就在家门口,不进门招待招待我可说不过去吧?”   楚年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可真够不客气的。”   不过这是自然,不用罗英卓说,楚年也是准备请他进家喝一杯茶的。   罗英卓啧道:“我以前可没少帮过你吧?还要跟你客气?年哥儿,你这样说可就伤我的心了。”   说着,还偏过头,去瞧江自流:“你说是吧,小江。”   江自流:“...小江?”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竹林流萤,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28章 万字 “恋我即是恋家,我就是阿流的家”   “不错嘛, 有模有样的,比起从前,说是大变样也不为过。”罗英卓来到楚年和江自流的家院里, 目光四处打量。   没被带出去散步的大黄幽怨不已, 此刻看到一个陌生人进来,面露凶相,卧在地上龇牙咧嘴。   罗英卓挑了挑眉:“呦,这狗有点东西,不错不错。”   罗英卓不怕狗,胆大得很, 直接朝它走过去, 抬脚便想用靴底摸它脑袋。   大黄何时受过此等侮辱,当即跳起身, “汪”地一声吠叫,跑到楚年身边摇尾巴, 拿屁股对着罗英卓。   罗英卓好笑:“咋回事,狗眼看人低?”   楚年无语:“你说你招它干什么?还想拿脚,它没给你一口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江自流道:“罗兄进去坐吧, 我来沏茶。”说完率先进屋, 准备泡茶了。   楚年还在外面, 不为所动。   这让罗英卓感到惊奇。   罗英卓凑过去,声音低了些, 问楚年说:“虽说我们已经很熟了, 不需要这么客套,但是, 不会你们家来其他人也是小江招呼吧?”   “啊?”楚年没反应过来。   罗英卓看这样子就明白的差不多了, 勾唇一笑, 揶揄道:“他也太宠着你了,一点夫君的威望都不要。”   楚年:“......”   两人后脚也进了屋。   都是朋友,楚年没把罗英卓当外人,让他对哪感兴趣就去逛逛看看,自己则进入卧室,去看小乌怎么样了。   几天的照顾,小乌比才捡来时健康多了,后腿上的肿也消了,爬起来比以前顺溜的多,楚年去窝里捞它的时候,被它滋溜一躲,险些没捞得到。   但乌高一尺,年高一丈,小乌到底还是被楚年给捞了起来,捧在手里狠狠一顿撸。   楚年:“太好了,明天要是太阳天,就可以给你洗澡了。”   小猫咪得洗干净,香喷喷的,才好吸!   罗英卓没有进到两人的卧室中,只来到门口站定,瞧见楚年手里颤颤巍巍百般勉强的小黑猫,可怜又可爱的模样,不禁呦了一声:“你们家养了多少小可爱啊?拿出来让我也玩玩呗。”   楚年护短地把小乌放回窝里:“别了吧,它还小呢,怕生的很,连我都怕,你别吓着它。”   罗英卓气笑了:“怎么滴,我是老虎还是豺狼?”   等到江自流把茶泡好,端了出来,三人在堂屋里坐下喝茶。   这是主人家的礼仪,可罗英卓向来不是多么循规蹈矩的人,端起茶盏,吹开茶叶喝了两口,便算尽到礼数,给过面子了。   罗英卓道:“小江,你是个爱书之人,这回搬到这么座院宅里,应该有自己的书房吧?带我去看看?”   “罗兄随我来。”见罗英卓坐不住,江自流也放下茶盏,依他所言,带他去了书房。   本来楚年也想跟着一起去的,但他听到房里小乌在喵喵叫,便没跟去,去屋里查看小乌了。   罗英卓跟着江自流到了书房,进房后,回头看了一眼,见楚年没跟着来,便从里面把门给合上了。   江自流目.光动了动,没说什么。   书房是耳房改成的,比一般的屋子房梁要低矮些,空间也不是很大,但桌前也窗,视野明亮宽阔,只是伏案读书的话,倒是够用了。   罗英卓看到桌面摆着的几本书,陌生又熟悉。他看中一本,拿起来细看,然后挑眉道:“这好像都是我的书?”   江自流点头:“老爷子说罗兄用不上了,便都送给了我,罗兄久不在家,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知会一声。”   “有什么好知会的,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客气,你若用得着,尽管拿去就是。”罗英卓把书柄握在手里,走马观花地翻了一遍书,叹道:“这本书厚实,平日里我都是用它垫在桌上睡觉,到了你这,才是真正用起来,都被翻旧了。”   罗英卓放下昔日的枕头,又去观摩江自流放在书架上的那些书,看着看着,伸手摸起下巴来,说:“这些书...怎么都好像是我压在床底下的箱子里的呢?”   想到压在床底下的箱子里的那些书,罗英卓喃喃道:“难道我爹是直接把箱子给拖出来的?”   罗英卓问江自流:“咳咳...除了这些,你有没有额外看见几本不一样的书?”   没记错的话,那箱子里还夹了几本活色春宫吧?   江自流:“.........”   没想到罗英卓记得还挺清楚,江自流耳朵有些泛红,说:“我正要说这个,那几本书被我妥善保管了,罗兄要是要,一会儿正好还给你带走。”   罗英卓登时用一种“我懂我懂”的眼神看着江自流,伸手往他肩膀上一拍,哈哈笑了两声,说:“还给我干什么,你留着吧,要我说那才是真正的好书,比这满屋的之乎者也有趣多了,你多看看那些,学习学习,其乐无穷。”   江自流推拒道:“我还给罗兄。”   罗英卓连连摆手:“免了免了,你就好好留着吧,真要是还给我,我带去哪?带去书院吗?要是再被那群糟老头子看见,那可才真是玩完,任谁说情恐怕都没有用了,必须滚出书院才能收场。”   江自流没说话。   罗英卓又说:“话说回来,我家里还有好几本新鲜的,下次可要带来给你一看?”   江自流叹了口气,掀起眼皮,看向罗英卓:“罗兄还是别再逗我了,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罗英卓哈哈笑了起来。   笑完,收起放浪形骸的样子,总算正色起来,说:“看来小江早看出我有所图了,好吧,那我便开门见山地直说了。”   江自流:“罗兄请讲。”   罗英卓抽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示意江自流也坐下,说:“方才在巷子里,你应该也听到了,我此次虽然能回书院,却还欠糟老头子一篇答卷......”   江自流听闻此言,一幅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其实猜到罗英卓恐怕是因为这事来的,只是在罗英卓真的开口之前,还有着一丝不确定。   “罗兄有那么多丰文书院的同窗,哪个不是佼佼者,去请教谁不是请教,何必专门来问我这个半瓶水呢?”江自流说。   他率先提出“请教”二字,提前断了罗英卓想找自己代写的心思。   罗英卓何尝不明白江自流的意思。   以前在大罗村的时候,他可是直接明示过江自流的,一连几次,无一不是被拒绝,这次他走怀柔路线,想委婉一点,但还是被拒绝了。   不过罗英卓并没有感到恼怒。   一来,这毕竟是楚年放在心尖上的好夫君,便是看在楚年的面子上也没必要跟他生气。   二来,不为钱来,不为利往,温和委婉地拒绝,也是一种风度了,敬他是条真汉子。   罗英卓以前也物色过其他人,但只要一提出代写作业的事,对方要么就是表现的极为清高,脸红脖子粗地破口大骂,说什么投机取巧有辱斯文;要么就是张嘴天价,恨不能把自己薅下一层皮来才好,还要美其名曰这是封口费,是另外的价钱。   罗英卓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前一种人那样骂他,他自然不会一遍遍舔着脸去找,至于后一种人,利益熏心,反而让人信不过,指不定哪次价格没谈的拢,就会东窗事发,自取灭亡。   长长叹了口气,罗英卓往椅背上一靠,骨头好似都软了几分,露出了一副疲倦相。   这些日子,他东奔西走,发动关系,好不容易是把书院那边稳住了,如今只差一卷答案......   想他罗英卓,刀山火海都不怕,偏就怕这软软的一纸一笔。   真他娘地不想读这破书了。   罗英卓在心里暗骂道。   江自流瞧他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模样,有些不忍,说:“罗兄倒是可以把题说出来,你我二人一同探讨,也让我见识见识丰文书院的文气。”   代写是不可能代写的,但是听听看题目,若是会的话,给点思路未尝不可。   见江自流态度有所转圜,罗英卓瞬间从椅背上弹坐起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便是题干,江弟,请吧。”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江自流把题干念了一遍,眉头轻轻拧在了一起。   “不错。”罗英卓目中浮现嘲色:“我之所以跟那糟老头子顶了嘴,差点闹到被扫地出门,为的就是这道狗屁不通的题干。”   江自流端端正正坐于桌前,沉吟不语。   罗英卓道:“江弟是如何看待这句话的?你认同这句话吗?”   江自流微皱眉头,摇了下头:“言过其实了,何至于‘万般皆下品’?”   罗英卓:“士农工商,三教九流,谁人不是挤破了脑袋想跻身进入一流士大夫呢。就拿我爹来说,他一辈子行医,该有的几乎都有了,也早得了各路人的尊敬,还不是常常惋惜当年无缘科举?他是没法科举了,却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铆足了劲一股脑地叫我去考,你说这多可笑!”   江自流宽慰他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罗英卓嗤之以鼻:“若我娘还在,断然不会允许我爹如此蛮横。”   江自流注意力多在题上,把话题绕回去,问说:“说到科考,我虽知之不多,却也知道,考试应该不会考这种题才是吧?”   “谁知道呢...”罗英卓一摊手。想了想,又说:“我只考过童生试和乡试,确实没遇到过这种题。”   江自流问:“丰文书院的夫子都是大贤,怎么会出这种尖锐傲慢的题干?”   罗英卓又嘲道:“许是我不学无术,把那糟老头子气到了,想要给我个教训吧......他或许是想告诉我,唯有读书、谋求仕途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却不知道,他这样的说法只会让我觉得仕途肮脏又恶心,更加厌恶读书!”   江自流:“罗兄是性情中人。”   可题干摆在这里,不能完成答卷,就不能回去书院上课,是一个切切实实摆在眼面前的大麻烦。   江自流浅叹一声,说:“为了顺利回到书院,便是再讨厌这道题,罗兄也得写出一份让夫子满意的答卷才是。”   听到江自流这么说,罗英卓的眼神顿时阴郁了下来:“你的意思,我明明不赞同题干,却还要为了迎合夫子去解答是吗?”   江自流平静地看着罗英卓:“罗兄之所以到处请客,不正是因为想要回到书院吗?”   “嗯哼?”罗英卓抬起了下巴。   江自流又说:“既然你的目的是回到书院,那么无论放在你眼前的是一道什么题,都只能好好解答了。”   罗英卓忽然就有些失望:“原来你和外面那些家伙们并没什么不同。”   江自流并不在乎罗英卓怎么看待自己,淡淡道:“解题只是手段,并非目的,罗兄的目的是回到书院继续念书,只要分清楚这两者的区别,心里便不会觉得太膈应了。”   罗英卓皱起了眉:“你...什么意思?”   江自流:“夫子能出的题有千千万万,其中有你赞同的,亦有你不赞同的,但无论你赞同还是不赞同,都无法决定夫子出什么样的题给你,你能做的,唯有解题,只是解题归解题,你依然可以保有自己原本的看法,不同流合污,不随波逐流,坚定你自己的看法。”   罗英卓:“......?”   江自流:“分清手段和目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会变得简单。”   罗英卓看着江自流,这会儿又觉得他果然还是和外面那群家伙们是有区别的...且区别还挺大。   但,他还是没有太懂。   想了想,罗英卓说:“按你的意思,是让我随便说点好话,违心地写出这道题的答案,拿去应付那个糟老头子?”   江自流淡淡道:“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只是,我想,丰文书院的夫子应该没有那么好应付。”   罗英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不就得了!说了等于没说!”   江自流笑了一下:“罗兄何不试着举例几个所谓‘下品’呢?你大可按照夫子的意思,将所谓的‘下品’推举出来,只是,并非完全讨好夫子去贬低他们,似贬实褒就是了。”   “......”罗英卓眉心一动。   江自流:“语言博大精深,你未必要对,只要言之有物,让夫子找不出你明显的错,即可。”   这一点在楚年身上就常常发生,江自流常常觉得楚年的一些想法,明明毫无道理,却让人不好反驳。   关于这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题,若要江自流自己来写,他当然有一百种可以反驳的理由,可是不必要,既然出题人想要的是赞同,那便顺着他的意思去写就是。   只是,顺着夫子的意思去写,也未必就要十足的讨好,还是刚才说的那样,似褒实贬,即可。   想到楚年之前对罗英卓此人的说法,江自流道:“罗兄若不知道怎么样似褒实贬,不妨...加一点‘阴阳怪气’在里面试试。”   罗英卓眉心狠狠一蹦:“楚年在你这说我坏话了?”   江自流垂下眉眼:“...没有的事。”   “真的没说?”罗英卓将信将疑。   江自流转移话题:“...我们还是继续说题吧。”   罗英卓:“......”   两人针对这道题干又探讨了好一会儿,经过江自流的一次次点拨,罗英卓从开始的“狗屁不通”,已经逐渐转化为“居然还能这样”?   惊愕之余,罗英卓暗暗打量江自流,觉得这家伙可能意外地适合考试?   不过,有一点罗英卓依然有些没太搞懂:“你说的手段和目的,我还是觉得不大理解,这两者,当真能分的如此之开吗?”   江自流见罗英卓真心困惑,垂下眼睫,半晌对他说:“我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算我今天写上十遍‘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挂在家中,分发到街道上,但只要我心中不这样认为,只要我一视同仁地看待每一个善良之人,做出的行为依然是造福为善的,你能说我是在赞同这一题干吗?”   罗英卓:“......”   罗英卓心说,你要是早直接这样说我不就好懂了么。   这还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不就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么?伪君子和小人最喜欢这样干了。   这是最简单不过的虚伪行为,可被江自流这样说出来,罗英卓竟然没有觉得厌恶。   经此一次,罗英卓对江自流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倒是比书院里的好些读书人都灵活,没有他们身上那股子讨人厌的迂腐劲。”罗英卓笑道。   罗英卓又问:“你有没有想过,去丰文书院读书?”   江自流敛下眉眼,摇了下头:“丰文书院岂是一般的地方,什么人想去就能去。”   罗英卓:“需要通过考试罢了,五位夫子共同出题,只要得到三位夫子的认可就算通过,依我看,以你的能力,别说三位,拿个满贯都有可能。”   江自流淡淡:“罗兄太看得起我了。”   罗英卓:“我说真的,你不想去书院吗?我看你在看的都是我以往为准备童生试时看的书,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想参加童生试吧?明年三月就是童生试了,这玩意三年一度,你若是明年落了选,就得再等三年才能考了,要我说,不如先考进丰文书院,虽然距离童生试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但有那群老头子给你指点一二,对你去参加童生试还是大有好处的。”   “多谢罗兄好意,但我没有这个打算。”江自流拒绝了。   罗英卓不解道:“为什么啊?你和我不同,你明明是喜欢念书的。”   江自流道:“即便我能通过丰文书院的考试...”   没等江自流说完,罗英卓强势打断他:“你肯定能通过。”   江自流顿了一下,说:“即便我能通过,得到可以去书院念书的资格,我也是不愿意去的。”   “......”罗英卓先前还当江自流是没有自信,现在却听他明确不愿意去,更加不解了:“为什么?”   江自流:“一旦去书院念书,便得朝夕住在那里,如此一来,阿年只能一个人在家,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听了这话,罗英卓一时间控制不住表情,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大丈夫不拘小节,怎么能被儿女情长困住?你看为兄至今都没娶亲,就是不想被另外一个人限制住。”   江自流笑:“彼之□□,吾之蜜糖,罗兄所不愿的,却是我甘之如饴的。”   罗英卓:“......”   楚年恰在此时推开门进来书房了。   楚年才撸完猫,心情好得不行,带着笑容进来,问说:“你们在说什么?又是□□又是蜜糖的,听着怪瘆人的。”   罗英卓已经解决完了题干的事,这会儿也没什么想要防着楚年的了,见到楚年进来,不等江自流开口,先一步说道:“我在问他想不想去丰文书院读书的事。”   楚年一怔,收敛了笑容,认真看向江自流,跟着问:“阿流,你想吗?”   还是没等江自流开口,罗英卓又抢先道:“我问过了,他说不想,这人真是,啧啧,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来巧了,其实我刚才也有在想这方面的事呢,只是很多情况我都不了解,正好你在,我多问问你。”楚年往书房里迈进,想寻把椅子坐下细谈。   书房里一共就只有两把椅子,一把江自流坐着,还有一把被罗英卓征用了。   楚年看没有椅子能坐了,止住脚步,靠在了书桌的边沿。   江自流见状起身,将楚年拉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罗英卓看到这一幕,又是眼皮狂跳,连连摇头。   楚年坐下后,仰起头对站在身后的江自流甜甜一笑,然后说:“其实我也觉得,与其一个人在家里读书,不如去书院里跟大家一起上学,好歹有个伴啊,不至于太枯燥乏闷。而且读书这种事,有夫子教,有同窗探讨,肯定比自己在家闭门造车来得有趣吧。”   之前楚年在巷外看到那成群结队的读书人,他们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鲜活,光是看看就觉得生机勃勃。   罗英卓在一旁不停附和:“说得对,年哥儿所言极是。”   江自流丝毫不为之所动:“在哪里读书不是读,一个人反而更能静得下心来。”   一句话就把楚年给噎回去了。   楚年问:“可是,阿流,你不需要朋友吗?”   江自流道:“所谓朋友,是指心意相通、志同道合之人,而非要虚张声势时刻结伴在一起。若真能成为朋友,即便所隔千里,仅凭只言片语、几篇文章、几句诗文,便已然能够神交相知,何须刻意?”   楚年:“.........”   罗英卓:“.........”   罗英卓:“...算你狠,你不去诡辩真是可惜了。”   楚年还想继续说下去,江自流却要结束这个话题了。   江自流说:“罗兄是第一次来我们家,留下来一起用晚饭吧。”   楚年点头:“这是自然,晚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罗英卓闻言笑了:“我听说你的手艺很好,我期待一下。这几天总在外面乱吃,时不时还要被拉上喝酒,肚子挺不舒服的。”   楚年:“肚子不舒服?哎呀,那我还是别做什么好吃的了,我给你熬粥吧。”   罗英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楚年哈哈:“开玩笑的。”   三个人在书房里打趣了一会儿,楚年便把地方让给他们聊,自己出去了。   过了会儿,罗英卓也离开了书房。   楚年看见罗英卓去院子里逗弄大黄了,叫了他一声,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罗英卓挑眉:“干嘛?”   “当然是有事跟你说了。”楚年手头也没什么事,罗英卓不愿意过来,他便走了出去。   两个人围着狗窝站定。   楚年说:“刚刚阿流对那个话题不感兴趣,我就没问了,这会儿就咱们两个,你跟我说道说道呗?”   “丰文书院的事?”罗英卓问。   楚年:“对啊,不然呢。”   罗英卓一点也不拿楚年当外人,直接就把江自流卖了:“他哪是不愿意去,但凡一心扑在圣贤书上的读书人,就没有不把丰文书院当做圣地的,许多读书人是想去还去不成呢,你们家江自流之所以说不去,是放心不下你罢了。”   楚年眨了眨眼:“嗯?”   罗英卓把江自流卖得很干净,原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楚年。   楚年听完,伸手捂了捂脸。   罗英卓看他这副表情,眼皮隐隐又有想跳的趋势了,连忙打住他:“行了你,我还不知道你吗,你的脸皮可没有这么薄吧,要娇羞去你夫君那羞去。”   楚年笑眯眯的,也不跟他一个单身汉计较,只说:“不就是住宿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都在一个镇上,放假就回家呗。”   罗英卓:“可不,我也这么说的。”   楚年:“没想到阿流这么恋家呢......”   罗英卓:“他这是恋家吗,我看是恋你吧。”   楚年笑意更甚:“有什么区别吗?这俩是一个意思呀,我就是阿流的家。”   罗英卓:“......”   还能不能行了,这天没法聊了是吧。   “话说,要想去书院上学,只要通过考试就行了吗?还有没有其他条件?你都说给我听听,我好记下来,准备准备。”楚年说。   罗英卓听楚年的话,是有意让江自流去书院念书的,不免感到欣慰。   说起来,楚年一直都和一般的哥儿不一样,他聪慧,且有远见,是个识大体的。   但这并非是罗英卓愿意跟他结交的原因。   方才听江自流谈论朋友的那一番话,罗英卓虽然听者无心,却也被触动到了。   罗英卓自诩朋友很多,但实际上呢,只不过是江自流所说的“虚张声势”罢了。   他的朋友都是酒肉朋友,只有无聊或苦闷时才走到一起,一起喝个酒,打个屁,彼此间的交情就跟穿肠而过的酒肉一样,放了就放了,留不到心里的。   和整日连在一起的酒肉朋友都尚且交不上心,书院里的那些同窗就更别提了。   这次出了事,要被赶出书院,满座的同窗,有哪一个是真正为他担忧着急的?   他们或是无动于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是幸灾乐祸,把他当个乐子看笑话。   若非是花钱请客,学着他们虚与委蛇的那一套虚伪嘴脸,请他们吃饭喝酒,买些好东西送礼,他们哪会去夫子面前帮自己说好话?   村里人就更不用说了,每每回到村子里,所有人都会用一种巴结讨好的眼神看着他。   以前那些人是因为望父敬子,后来是因为童生身份。   那些人看的从来不是罗英卓这个人,而是罗郎中的儿子,和罗童生。   只有楚年不同。   楚年跟他们所有的人都不同。   罗英卓第一次见到楚年的时候,楚年穿着一身喜服,额上还有伤,别提有多狼狈。   可就是那么狼狈的楚年,在看到晌午才起,穿着睡衣的自己,眼里浮现的居然是嫌弃。   楚年没有对他点头哈腰,没有向他殷勤献媚,或者说压根就没怎么用正眼看他。   哪怕他后面换上了得体的衣裳,打扮得耀眼夺目,叫任何人见了都是赞叹不已,投以他或憧憬或爱慕的眼神,可唯独楚年,依然没有将他放到眼里。   罗英卓在那一刻,心里涌上的竟然是一份陌生又澎湃的欣喜。   这个哥儿,没有把他当成罗郎中的儿子,更没有把他当成罗童生。   这一点在后面楚年抬起头,问他叫什么名字时,得到了证实。   每每想到此处,罗英卓总会心悸不止。   “喂,好端端的,你走什么神?要进书院没有其他条件了吗?”楚年哪知道罗英卓神思飞到什么地方去了,讲得好好的,居然突然走起神了。   罗英卓飘远的思绪被楚年打断了,回过神来,眼睛看着楚年,对他露出了一抹笑。   罗英卓轮廓分明,五官突出,长相极为锐利,故而他每每笑起来,都带有一种极强的张扬之气。   可这次,这抹笑容竟然意外的...温柔。   楚年很不习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事说事,你正常一点。”   罗英卓笑得更开心了,仰起头,简直是开怀大笑。   这笑的...别说是楚年,就连狗窝里趴着的大黄都竖起耳朵,多看了他两眼。   楚年等他莫名其妙地笑完,才又听他慢慢说了些丰文书院的事。   楚年:“要银子我当然知道,虽说我最近买了房,买了家具,盘了商铺,但依然有存款,银两方面管够,根本不愁,肯定够阿流读书的。”   “不得了,士别三日,你如今竟然是个土地主了。”罗英卓笑道。   楚年:“可拉倒吧,还土地主呢,你可真敢说啊,还远得很呢,我现在充其量是个暴.发户。不过问题不大,等我攒攒劲,以后未必不能真的成为地主...嘿嘿,开玩笑的啦。”   玩笑归玩笑,罗英卓细想之后,说:“大抵这是这些了吧,我入学太早,记得不太清了,等回去后我再打听打听吧。你放心,我也希望江自流去书院读书。”   罗英卓在丰文书院待的时间真心不短了。   他其实早就不想念了,只是因为总考不上秀才,被罗德山勒令不停进修。   假如江自流也去到丰文书院读书...   罗英卓想,要是江自流去了,自己应该能比以前坐得住些吧......   江自流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和他相处,罗英卓感到自在。   ... ...   罗英卓留在楚年家中吃了晚饭,为招待罗英卓,楚年做了一桌子拿手好菜,其中还有他最为得意的黄焖崽鸡。   吃完饭,罗英卓懒洋洋的,暂且没有告辞的意思,楚年便多跟他扯了会儿话。   扯着扯着,不免就扯到了罗英卓和罗德山的父子关系上。   那天万和斋一别,楚年没再见到老爷子,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火气消了没有。   楚年其实不愿意爹味十足地向罗英卓说教,但他又是真心把罗英卓当成朋友,私底下很关心他们父子间的关系,所以想了想,还是斟酌着劝道:   “下次回家,你们父子俩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吧?我知道你们彼此都很在意对方,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明明都是好心,话到了嘴边,却总不小心变成了伤人的刀子。”   说出这番话,楚年本以为罗英卓会皱起眉头露出不悦的表情,谁知他竟然反应平平,甚至还点了下头,回答道:“恩,我心里有数。”   这真是叫楚年瞠目结舌,非常得难以置信。   但这是好事。   楚年由衷地希望他们父子关系和睦。   又坐了会儿,罗英卓便起身告辞了。   ... ...   等到晚上,楚年洗漱收拾完毕,爬上早被暖好的床上,江自流放下了书,问楚年:“下午那会儿,你跟罗兄在外面说些什么了?我听他笑得很开心。”   “啊,你说这个啊,我也很莫名其妙,我就问了他一些正常的问题,谁知道他怎么搞的,居然莫名其妙狂笑起来......”楚年也不知道罗英卓当时中了什么邪。   楚年没有跟江自流说自己去打听书院入学的事。他知道江自流现在定然是排斥的很的,所以打算先收集情报,等各方面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再说。要是条件都允许的话,他再慢慢给江自流做思想工作。   只是楚年说的这样模棱两可,江自流就忍不住多想了。江自流抿了下唇,渐渐垂下了眼敛。   楚年心情很好,见江自流不打算再看书了,便起身吹灭了床头柜上的灯烛,然后拉下江自流,一起埋进被子里,窝进江自流温暖的怀抱,打算睡大觉。   江自流抱着楚年,感受着怀里的体温,心却莫名其妙地虚浮在半空中,就如同站在水面,或者云层,脚踏不着实地......   江自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开始责怪自己的小气,却一时间里又难以排解......   楚年窝在江自流怀里要睡觉,但过了半天,发现江自流不仅没有睡着,环抱在自己腰间的手反而还越来越紧?   有点纳闷,楚年仰起头,在江自流脸上亲了一口,问他:“好难得,你睡不着吗?是有什么心事吗?”   该不会还是在想书院的事吧?就这么不想去书院吗?   “没有。”江自流把手松开了些,在楚年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睡吧。晚安。”   可说了晚安,还是没有睡觉。   就在楚年半梦半醒,快要睡着之际,忽然听到江自流说:“罗兄...和你的关系很要好。”   楚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打了个哈欠,楚年说:“嗯哪。”   江自流:“......”   “阿年果然讨人喜欢,依罗兄从前的性子,多少是有些孤高的。”江自流的声线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有些低沉。   “好像之前彩花姐也说过这个话...要我说罗英卓也没有多孤高吧?主要是毒舌?他说话太难听了,一般人谁受得了他那语气啊,不想搭理他也正常吧。”楚年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看法。   然后又补了一句:“不过除了嘴毒,他人还是不错的,也很照顾我。”   “嗯,罗兄确实是个好人。”   “是啊,而且他好像很喜欢你。我之前就奇怪,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走的这么近了?还总避开我说话,说的什么悄悄话啊?他应该没有在暗中带坏你吧?”   江自流:“......没有的事。”   说着说着,楚年困意彻底被说没了,偎在江自流怀里,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聊着聊着,气氛慢慢就变了。   等楚年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江自流压.在身.下了。   楚年自然是很愿意的,眯起眼睛,享受地跟江自流接.吻。   但不知道为什么...   楚年觉得这一晚的江自流和以往都不太一样?   江自流这晚似乎格外的精力旺盛,近乎放纵,拉拽着他向那无边的欲.海一路下潜。   一直到后半夜,金鸡都开始报晓了,还不愿意撒手。   到了最后,楚年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被压榨的一滴也不剩,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困难,不满地哼唧了两下,再也不想搭理江自流了。   江自流将楚年紧紧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耳垂。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21800074浇水~ 第129章 茶楼奇遇 万字章   楚年盘了一间店面, 就在西市街上,是丰文镇上最热闹的商圈了。   这间店铺以前是做布匹生意的,所以楚年把它盘下来之后, 整个店面都需要修整, 这又花了他一段时间。   不过,做生意积蓄到的银钱够用,又有会木匠活的张黑牛帮扶,这些事都不算什么事。   除此外,歇业的这段时间,楚年等人也没有闲着, 成功地将护手霜和护唇膏研制了出来。   楚年对护手霜很满意, 这是用猪胰和甘菊还有植物油调配制成的膏体,装在张黑牛批量做好的竹盒里, 便能拿出去卖了。   比之现在所拥有的护肤产品,楚年调制出来的护手霜有着秋菊的香味, 淡淡的,甜甜的,用闻过的顾客的话来说, 不知道的话, 还以为他在卖什么糕点。   楚年相信, 等店铺装修好,正式推出这款护手霜售卖, 一定能取得优秀的业绩!   但护唇膏就差一点了。   受技术所限, 楚年没法做出他那个时代的小小的护唇膏,只能是和护手霜一样, 装在竹盒里, 尽管他让张黑牛把竹盒做的尽量小, 可到底是盒子,要用到嘴唇上,就得用手指涂抹。   见过更方便卫生的护唇膏,楚年对自己做出来的这样的产品自然无法太满意。   不过听一些提前见过护唇膏的熟客的反馈,还是比较不错的,他们都觉得十分新奇。   楚年想了想,那便以后在售卖护唇膏的时候让顾客们多多勤洗手吧。   眼看店铺就要装修好了,楚年的心情颇有些激动。   以后他也是拥有自己的店面的小商人啦,顾客们再上门,就不会称呼他为小贩,而要叫一声掌柜的啦。   尽管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生意,但对楚年来说,已经是他在这个时代的一大步了。   楚年一边忙着生意上的事,对丰文书院那边的打听也没有落下来,他告诉了罗英卓自己的店铺所在,让罗英卓有事可以上家里,也可以来店铺。   这日,罗英卓找来了楚年的店铺。   楚年正在忙,没有注意到罗英卓,罗英卓站在店外,看楚年跑前跑后的腾挪东西,便没有叫他。   还是张黑牛先看见了罗英卓,喊了一声“罗童生来了”,楚年才发现。   楚年放下手里的活,出去接他:“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知一声?这么冷的天,进来坐不比站在外面强?”   罗英卓嫌弃道:“你这店里灰尘扑扑的,别弄脏了我的新衣服。”   楚年:“......”   多欠呐这个人。   罗英卓说:“忙完了没,有事跟你说。”   楚年猜他应该是说书院的事,点了下头:“可以,说吧,剩下的事我等会儿再做。”   罗英卓:“那你跟我来吧,我们找家茶楼说话。”   楚年:“就你事多,在这不能说吗,还要找茶楼?”   罗英卓呵呵:“这么冷的天,我不远万里从书院找过来跟你说事,想坐在温暖的茶楼里喝口热茶都不行吗?”   楚年:“...行行行,那走吧,我请你喝茶就是了。”   谁叫他有情报呢,有情报的就是大爷。   跟张黑牛说了一声,楚年跟罗英卓一起出去了。   西市都是商铺,没有供人吃喝的茶楼酒肆,所以两人是穿过西市才来到了一家最近的茶楼。   这就让楚年很无语。   这样走在冷风中不是更冷了吗?就算喝了热茶暖了身子,一会儿再走回去,不又吹冷了?   罗英卓却不以为然。   罗英卓显然还是个常客,进到茶楼后,都没说话,只是朝跑堂的小二一点头,小二便扬起大大的笑脸,心领神会地要带他上二楼包厢。   不过罗英卓拒绝了,随便在一楼挑了张桌子坐下:“今儿就在这吧,一壶雪春,二两牛肉,记我账上。”   他只跟楚年两个人出来,上去包厢,他是无所谓,却怕会有什么多嘴的人传出什么闲话误伤了楚年。   “好嘞,罗公子稍等。”小二欢快地跑去后厨报菜名了。   楚年跟着坐下。   楚年来镇上也有段时间了,这些场所却几乎没有出入过。一来他忙着生意上的事,没有什么玩乐的心思,二来江自流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平日里他们两个窝在家里,自成一个小小洞天。   这会儿进到茶楼里,茶楼里炭火充足,温暖如春,又处处飘着沁人的茶香,倒确实不错,很能让人放松下来。   茶楼里还有其他客人在,罗英卓和楚年坐在靠楼梯的角落里,其他客人多是坐在一楼的中间或者前排靠近高台的位置。   见楚年打量着茶楼环境,罗英卓向他介绍:“这家茶楼有个老说书人,说的东西很有趣,就在那个高台上说,估计一会儿就出来了。”   楚年听了这话,不免多看了罗英卓一眼。   他现在觉得,罗英卓除了过来跟自己说情报,还有很大一方面估计是自己想出来玩了......   就在罗英卓说完不久,高台后面的黑色帘幕动了一下,一个穿着厚重大袄,佝偻着枯瘦身躯,白发苍苍的老者,掀开帘幕走了出来。   这老者已然是古稀之年,手脚都不利索了,走路其慢,哆哆嗦嗦地走到高台之上。   楚年小声问罗英卓:“这不会就是你说的说书人吧?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出来营生吗?”   罗英卓目中浮现奇怪的笑意,冲楚年摇了摇头,下巴又对着高台那边一点,示意楚年自己去看。   楚年心说古代劳动人民真的好辛苦啊,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出来营业,一会儿多付点小费给这老爷子吧,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但出乎意料的,这年迈苍苍行动不利的老爷子,一站到高台上,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浑浊的双目炯炯有神,如□□光,扫过台下的每一桌客人,然后双手抚上高台,拿起放在上面的惊堂木,啪的一下举起敲下,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上回说道,那村里的刘二狗,每每耕完地回家,家中桌上便煮好了一桌好菜,真乃怪哉也......”   好家伙,老爷子一开口更是不得了,声音虽有些枯嘎,却中气十足,如气贯丹田,响彻茶楼。   直接就把楚年给看呆了。   看来还是自己太小看劳苦大众了。   罗英卓看到楚年目瞪口呆,笑着说:“别看这老师傅年纪大了,身体却硬朗着呢,每天都要来茶楼里说上一会儿书,且他说书并不是生活所困为了谋生,只为给自己解闷而已。”   原来还是一个兴趣所致的说书爱好者?   这要是放在现在,那就是活生生的老艺术家,行走的传统文化啊!   楚年顿时有些肃然起敬。   小二很快就把热茶和牛肉呈了上来,罗英卓没动筷子,而是支着下巴,面向高台方向,听老人家说书。   楚年跟着听了一会儿,说:“这说的不就是田螺姑娘么,一个田螺成了精,化身变成了个貌美的姑娘,给村里的汉子做饭铺床,打扫卫生,后来被汉子发现了,两个人结成眷侣的故事。”   罗英卓闻声看向楚年:“这个故事你听过?”   楚年笑:“我听过的故事多了去了。”   这一点罗英卓倒是不怀疑,他也笑了一下,点头道:“确实,你脑袋里的那些故事确实比一般人的都荒诞有意思,自从你给我讲过故事,整个镇上,除了这位老爷子,其他人说的书我都兴趣缺缺,听不下去了。”   楚年刚才直接都把田螺姑娘的后续给讲了出来,罗英卓听书的兴趣顿时少了一半,转过身来,喝了口热茶,开始给楚年讲他打听到的丰文书院的事了。   “其他条件都好办,但是有一样,可能有些难办。”罗英卓说。   楚年坐直了身子:“哪一样?你说说看?”   罗英卓:“想进入丰文书院参加入院考试的读书人,需得是被人举荐的才行。也就是说,至少要有一名秀才举荐江自流,丰文书院才会给江自流参加入学考试的资格。”   楚年:“......”   这这这,这到哪去找认识的秀才举荐啊!   楚年登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罗英卓:“你说你咋还没考上秀才啊!”   罗英卓白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要是考上秀才了何至于还在那破书院里待着?再说你看我是想考秀才的吗?”   “......”楚年叹了口气:“这年头,想上个学这么难吗,我到哪去结交秀才啊......你这边有门路吗?”   罗英卓:“你看我像是跟酸秀才们结交的人吗?”   楚年:“得,看来我们家阿流是无缘丰文书院了。”   罗英卓:“倒也不用这么急着把话说死,我虽然不认识,我爹还不认识吗?你找我爹去吧。”   “啊!”楚年一下子又燃起了希望:“对啊,那我回头去找老爷子帮忙?”   “嗯,你自己跟他说去吧,他对你比对我还亲,肯定会帮你的。”罗英卓押了口茶。   楚年眯眼笑了起来:“那等于说妥了呀,我回家再跟阿流说道说道就行了。”   罗英卓:“对,你好好劝劝他吧,我是希望他能过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呢,从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黑靴白裤腿洒下来,一行丰文书院的学生从楼上走了下来。   “哎?这不是卓兄吗?好巧,在这里见到了。”学生里有个人举起手来跟罗英卓打招呼。   楚年看向这个学生,认出来,他正是自家的邻居,刘东来。   刘东来个头不高,身材干瘦,皮肤蜡黄发黑,黑眼圈极重,站在一群意气风发的嫩书生里,显得格格不入,就像一个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的早衰青年。   楚年对刘东来没有什么好印象,倒不是因为他这幅面相,主要是对他那日在万和斋拱火的事耿耿于怀。   罗英卓显然也不喜欢刘东来,手里端着茶杯,凑到唇边兀自喝茶,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刘东来失了面子,枯蜡般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但他稳住了表情,依然挂着笑,走到罗英卓面前,说:“卓兄怎么跟一个哥儿坐在一起喝茶?”   语气里颇是有些轻蔑。   楚年拧眉:哥儿吃你家大米了?   刘东来认出了楚年:“你不是搬到蟾桂巷的那个哥儿吗。”   倒是个标致的哥儿,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再见到,轻易就认了出来。   楚年没搭理他。   罗英卓有些烦他了,冷漠道:“你有事吗?”   刘东来:“......”   跟着刘东来一起下来的书院学生们都还站在楼梯上面,没有走近。他们都是才进入书院不久的新生,久仰罗英卓在书院的大名,对罗英卓都有些害怕。   刘东来只比他们入学早一点,却一直以前辈自居,当然不想在他们面前丢了面子,可罗英卓态度如此恶劣,让他很难下得来台。   绷着笑脸,刘东来说:“我刚刚听见,卓兄好像是在说入学不入学的事?”   罗英卓:“干你何事?”   刘东来:“......”   站在楼梯上的那群学生们见气氛似乎不对,小声对刘东来说:“东来兄,要不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是啊是啊,你刚刚不是说还有重要的话要对我们说吗?”   这群学生们在好心地给刘东来找台阶下。   若是这个时候刘东来顺着台阶走下去,跟罗英卓说个告辞,倒也就啥事都没有了。   可他偏不,他压根不理会身后的那群学生,偏就要跟罗英卓杠上。   刘东来定定站在罗英卓面前,说:“小弟冒昧猜猜,卓兄该不会是在给这位哥儿出主意吧?他一个哥儿家当然是不能读圣贤书的,那就是在给他家夫君出主意?卓兄是以为,那位叫江自流的,可以进入我们丰文书院读书?”   这下别说是罗英卓,连楚年都烦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知趣的人?   楚年和罗英卓都没有发话,刘东来也不在意,径自哈了一声,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无比好笑的笑话一样,连连摇手,惊叹不已:“卓兄是糊涂了吧,他们家是从底下的山村里搬上来的,区区山野村夫之流,怎么可能进我们丰文书院进修呢?”   刘东来话才说完,罗英卓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射到他脸上:“哦?那你可知,我正是跟他们一个村子出来的,照你这么说,我这个‘山野村夫’,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辱没丰文书院了?”   “......”刘东来额头上瞬间滑下来一滴汗。   刘东来勉强地抽了抽嘴角,笑道:“卓、卓兄说笑了,小弟可没有这个意思...再说卓兄怎么可能跟一般人一样,丰文镇上谁人不知令尊名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年吸了一口气。   心想这人精准踩雷的能力是从哪学的?   罗英卓砰的一下把手中茶杯放到了桌面,用力之猛,杯中的茶水都溅洒了出来,差点就迸到了刘东来的身上。   刘东来不禁往后一退。   罗英卓冷嗤道:“东来兄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一块让夫子们头疼不已的朽木,有什么和一般人不一样的,倒是你,既然你如此高贵,处处高人一等,还是速速离我远点吧,也省得我把朽木之气传到了你身上,害得你也要被夫子厌烦,那可就不好了,你说是吗?”   刘东来:“......”   后面站在楼梯上的那群学生们已经快要被罗英卓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冷气波及了,他们挤成一团,瑟瑟发抖,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了,来个原地消失才好。   就算是泥人也会有三分脾气,刘东来口舌之上占不了罗英卓什么便宜,等出去后,还怎么跟这群后辈们树立威信?   登时刘东来表情一变,转而在别的方面打击罗英卓:“卓兄啊,你千万别生气,别嫌我多嘴,我这都是为你好啊,我适才听见你说想要举荐江自流去书院读书,可你有所不知,我们书院素来只收身家清白的读书人,江自流出生山野,夫子们怎么会让他进去?到时候一听是你举荐的,万一波及到你头上,那多不好,你觉得呢?”   “你说谁身家不清白了?”楚年终于是忍不住了。   “我觉得你脑子有问题。”罗英卓同时跟楚年开了口。   刘东来:“......”   刘东来简直要裂开了,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凶啊!   身体有点颤抖,火气蹭蹭蹭地冒,刘东来隐忍着,继续笑着说:“哦对了,这位哥儿,我们可是邻居呢,我听说你是个做生意买卖的?你既然选择了做生意,怎么还想会想着让自家夫君读书进修呢?做人可得有点自知之明啊,我说这些,也是为你好。”   “不必了,管好你自己吧。”楚年冷冷道。   罗英卓冰冷的视线越过刘东来,看向楼梯上那群不知所措的学生们。   学生们迎到罗英卓的视线,身子都是一抖。   罗英卓道:“你们刚才不是说还有事要说吗?还不赶紧把他带走?”   刘东来:“你、你们两个!”   学生们都快吓死了,他们可是听说了许多关于罗英卓的传说的,据说他是个把夫子都气晕了却还能继续在书院里横行霸道的奇才,惹谁不好要惹他啊!   “东来兄,我们还是快走吧。”   “这就走,我们这就走,罗兄您慢慢品茶,我们就不叨扰了。”   哪还敢待在这啊,学生们拥挤着并排下来,拽住刘东来的胳膊,横七竖八地扯着他向茶楼外跑去。   这可叫刘东来恼火极了,小声嚷嚷道:“干什么你们?放开我!都别扒拉我!”   几个学生压根不听,就当没听见,直到出了茶楼,且远离了茶楼一大截,他们才把刘东来放开。   一个学生说:“东来兄,你说你招惹他干什么,我们进书院的第一天就听人说了,不要轻易得罪罗英卓。”   另一个学生说:“其实我觉得罗英卓人还是挺好的,那次我在池塘边洗毛笔,不小心把毛笔掉下去了,捞不上来,急得要哭,被他看见了,问怎么回事后,他把他的毛笔送给了我......”   又一个学生说:“罗英卓上课睡觉,下课失踪,那么不爱听课的一个人,怎么会给别人支招来书院读书呢?”   这群人在茶楼里不敢吱声,现在倒是叽叽喳喳起来了,把刘东来气得不行。   刘东来斥道:“瞧你们这点出息!刚才怎么没这个劲?刚才一个个都哑巴了?现在哑巴又被治好了?”   一群人:“......”   “东来兄消消气,我们知道你是为了书院着想。”   “是啊是啊,你为了保住书院的名声,很努力呢!”   “哼,你们能理解我的苦心就好......真是的,罗英卓也太不像话了,他以为丰文书院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能进的吗?你们都要以他为教训,千万不能学成他这样,知道吗?”   “是是是,多谢东来兄提点。”   在一群学生里狠狠一通大放厥词,刘东来才把从罗英卓那受的气释放掉,勉强算找回了面子。   一个学生问:“那,东来兄,我们现在去哪里?”   刘东来说:“之前不是有人说久仰万和斋的大名吗?你们把身上的钱凑一凑,就差不多能去万和斋吃上一顿了,难得书院让你们出来一趟,不要浪费了这个机会,快去万和斋吃饭吧。”   “可是,我们今天已经在外面逗留很久了,夫子留的作业还没有看呢......”   “不吃饱了饭哪里力气读书学习?机会不等人,过了这次,下次大家一起出来的机会可就不多了,你们就不想去万和斋聚一聚?”刘东来说。   “万和斋可是丰文镇的名楼啊,说着说着我都饿了,肚子都叫了......”   “东来兄所言极是,不吃饱了饭哪里力气读书呢?我们一起去万和斋吃饭吧,等明天再做夫子留的功课就是!”   “好!”   刘东来笑了。   一群人拿出钱袋子,放在一起凑了凑,东拼西凑,凑的差不多了,就决定向万和斋出发。   刘东来说:“你们去吧,我便不同你们一起去了。”   “咦?这是为何?”   “去万和斋吃饭,怎么能少了东来兄呢!”   刘东来微微一笑:“我家就住在丰文镇上,万和斋我都吃腻了,光是最近半个月就去了好几次,早已不想再吃了。”   “原来如此!”   “不愧是东来兄!”   “最近...东来兄最近去万和斋,可是跟那些前辈们一起去的?好像......”那都是罗英卓做东撺的局吧?   “行了行了,你们去玩吧,可以多玩一会儿,玩的开心点,但记得天黑之前回书院,注意些安全。”刘东来朝他们挥挥手。   “多谢东来兄。”   于是一群学生结着伴离刘东来远去了。   等人群散去,刘东来一个人负手站在街道上,蜡黄干枯的脸上才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来:“一群蠢货。”   随即,刘东来从衣襟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哼,让蠢货们都去吃喝玩乐吧,我要趁他们吃喝玩乐的功夫读书做功课,偷偷努力,然后看似毫不费力地脱颖而出,惊艳所有人!”   ... ...   刘东来被拉走后,楚年和罗英卓还坐在茶楼里。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打破了楚年的好心情,让楚年心里异常窝火。   罗英卓冷冷道:“你不要听那家伙瞎说,都是他胡说的。”   楚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亏他还是丰文书院的学生呢,不是说这个书院很厉害吗?怎么里面教出来的学生就是这么说话的?还什么‘身家清白的人’,我真是无了个大语!”   罗英卓哂笑:“那家伙向来会趋炎附势,来书院的时间不长,倒是把书院上上下下的人都结识了。”   楚年摇摇头:“真是无语死了。”   但楚年想到刘东来言之凿凿,不像空穴来风,问罗英卓说:“他真的是胡说吗?要进丰文书院到底要不要看门第啊?”   罗英卓歪了一下头,似乎是在思考。   楚年:“...你不会,没有打听这个吧?”   其实罗英卓帮忙打听,楚年已经很感激了,但,罗英卓一直对这方面都不怎么上心,罗老爷子可比他上心多了,他要是打听少了或者漏了,楚年也不会觉得奇怪。   罗英卓:“没有吧?我没听说过有这个说法啊......”   但想了想,罗英卓语气变得低沉起来:“坏了,好像还真没有家里是经商的学生。”   楚年:“......!!”   罗英卓:“该不会让那龟孙说中了吧?”   楚年以手掩面:“得,看来这下是真的无缘了,没想到我做个生意,反而耽误了阿流。”   “你别急啊。”罗英卓看楚年瞬间低落了下来,劝他说:“书院里那么多人,我又不是每一个都认识,只是我认识的里面没听说谁家是做生意的而已,我回去后再仔细打听打听。反正我的印象里,没听说过经商的家里不能考丰文书院,科举都能去考,一个破书院还不能考?”   楚年面无表情:“...希望吧。”   “不要这么低落,你们家江自流肯定不希望你这样想。”罗英卓给楚年满上了一杯热茶。   楚年:“我怎样想?”   罗英卓:“你说的什么耽误了他的话啊,这纯属就是在扯犊子。”   楚年:“......”   罗英卓:“再说了,其实江自流原本就不想去书院读书,是我们两个想他去而已,就算丰文书院八抬大轿请他去,他还未必愿意去呢。”   楚年:“害...我寻思着去学校里学习氛围肯定更好啊。”   罗英卓:“也许就像江自流说的,在哪里不是学?来年三月就是童生试,依我看,他自己在家用用功,也是有机会考上功名的。”   楚年摆摆手:“考不考上功名无所谓,只要他高兴就行,我主要是不想他总一个人在家里闷着。”   罗英卓一怔。   恰在此时,茶楼高台前,惊堂木“啪”地一声落下,那精力与面貌完全不同的白发老叟抬起头来:“预知下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竟是说完了。   楚年:“...我还想听听这老爷子讲书呢,刚才被刘东来一闹,这边老爷子书也说完了。”   罗英卓:“没什么可惜的,你脑子里的故事比他讲的更稀奇古怪,我更想听你讲故事,再说地方你也知道了,要是想听,以后随时都可以过来。”   那老爷子说完书了,按理说该是要退入幕后了才是,可他没有,他迥然有神的双眼向台下扫去,逐一扫过一众宾客,然后停到了楚年和罗英卓这一桌。   年迈老者目光如炬,视线不容忽视,楚年和罗英卓都有些不知所谓。   “好像在看我们?”   “看我们干什么,难不成刚才吵到他老人家了,这会儿要来找我们秋后算账?”   楚年和罗英卓嘀咕间,说书老者慢慢悠悠地走下台来,一步一移地向楼梯这边走来。   楚年和罗英卓对视一眼:“真来找我们了?”   这说书老者在台上和在台下就如同是两个人,台上的他眉飞色舞,如日中天,台下的他则老态龙钟,行动迟缓。   楚年见说书老者绝对是来找自己这一桌的,不忍他走路如此费劲,起身上前,索性搀扶住了他:“老爷子,你找我们有事吗?”   说书老者脊背佝偻,哆哆嗦嗦地抖着脚,抬起头朝扶上自己的楚年友善笑了笑,然后颤着手指,指了指桌前坐着的罗英卓。   楚年:“你找他?”   罗英卓眉稍一扬:“找我?”   说书老者坐到了楚年他们那一桌,楚年拿了个空杯,给他倒了一杯茶:“老人家说书辛苦了,先喝杯茶吧。”   说书老者乐呵呵地笑了笑:“好孩子,不用麻烦,老夫过来这,是想跟他说两句话。”   罗英卓颇有些莫名其妙,他虽然是这里的常客,但以往来时,都是去到二楼的包厢,这还是第一次坐在一楼,按理说,这说书老者没机会见过自己才是啊。   “你有什么事?”罗英卓问。   说书老者声音如秋叶一般枯槁,风中残烛似的摇摇欲坠:“你,是个写话本的?”   罗英卓瞳孔猛地一缩:“你说什么?”   “呵呵呵呵,你常来这儿,老夫认得你。”说书老者很是慈祥友好。   罗英卓皱眉:“我长得太英俊了,引人注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认得我不奇怪,但写话本什么的...何来这一说?”   说书老者笑呵呵的:“你就,没发现,自己什么时候,丢了东西在这里?”   罗英卓看着说书老者,起先有些不解,但很快就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原来,是掉在这儿了么......”   说书老者:“呵呵呵呵,想起来啦?”   罗英卓的脸瞬间红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拉起楚年:“我们走吧。”   “???”楚年挣扎:“老人家话还没说完吧?”   哇塞,这可太稀奇了。   楚年什么没见过,还真就没见过罗英卓脸红!   这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让他惊奇呐......   不能走不能走,要看热闹。   楚年眼睛亮晶晶的,问说书老者:“老人家,你别急,捋顺了气息慢慢说。”   “楚、年。”罗英卓表情阴沉沉的。   楚年才不怕他:“哎呀,我听出来了,你掉了东西在这嘛,还被老人家捡到了,失而复得,失物招领,这多好的事啊。”   罗英卓脸上的燥红还没有完全褪却,冷着脸朝说书老者伸手:“是我掉的,我就不计较你偷看的事了,拿出来还给我吧。”   说书老者张开一口豁牙的嘴:“没带。”   无辜极了。   罗英卓脑门上青筋狂蹦:“你耍我?”   “不要这么急躁嘛,坐下来,慢慢说。”楚年把罗英卓按回座位上坐下。   未免发生什么冲突,他站在两人中间。   罗英卓:“没什么好说的,我丢了个东西在这里而已,下回我会来取的。”   “年轻人,火气太重伤身哪。”说书老者并不在意罗英卓的态度,依然友善的很,只是他说话十分费劲,说一句就得顿一下。   罗英卓淡淡:“无妨,我爹是郎中,伤身了让他给我治就行了,不劳您老操心。”   说书老者差不多摸清罗英卓的脾气了,再加上他已然十分疲惫,呵呵地笑着,不再多说无意义的话,一改风势,出言问道:“你,想不想说书呀?”   楚年:“???”   罗英卓:“???”   罗英卓:“你在开什么玩笑?”   罗英卓今日出来是有准备的,所以并未穿丰文书院里统一的校服,而是穿着他自己骚包极了的鲜衣,但刚才他们与刘东来一行人争执,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引得不少宾客频频回首,这老者也该注意到了才是。   说书老者把身子往后一仰:“诶,怎么是玩笑,年轻人,你声音洪亮,出口成章,虽然狂傲了些,但皮囊好看,能够讨人欢心,若是说书,老夫保你吃得开。”   说了这么长的一番话,说书老者揉着胸口,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缓过来,又继续说:“你的话本,写的很有意思啊。”   罗英卓别过了脸:“为老不尊,竟然偷看别人掉了的东西。”   “诶,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说书老者:“老夫毕竟,没有,把它当场说出来,给大家伙听嘛。”   罗英卓脸都要青了:“你!你敢!”   “呵呵呵呵,年轻人,你没事就往这跑,还自己写话本,敢说自己,不喜欢说书?”   “关你什么事!别多管闲事了!”   “呵呵呵呵,要不要,留下来,跟老夫说书?”   “无聊,我不想,也不喜欢,你找别人吧。”罗英卓又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看着说书老者:“我丢了的那个东西就当送你了,也不用你还了,但你要是敢把他说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哎,看来是,看不起说书的......哎!”   “我没有看不起!你别乱说!”   “没看不起?那,要不要,跟老夫说书?”   “......你这老...老、老、老人家,怎么这么莫名其妙?”罗英卓憋了半天,把脏话给憋了回去。   说书老者笑呵呵地看着罗英卓,目光里的慈爱劲儿,让罗英卓看着都觉得胆战心惊。   太恐怖了,从没有人拿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说书老者很是年迈,脸上布满了皱纹和斑褐,若非是亲眼见过他在高台之上发光发彩的样子,真的很难想象他在台上台下是那般判若两人。   楚年想到罗英卓说过,这老者来这说书,不是为谋求生活,只是出于兴趣,这会儿又见他一心拉拢罗英卓跟他学说书,看热闹归看热闹,心中还是有些好奇的。   楚年问:“老人家,你为什么想让他跟你说书啊,你不了解,他脾气不太好,要是遇到不喜欢的客人,别说说书了,当场撂挑子不干了都是有可能的。”   “不会。”说书老者摇头摆手:“对于真心喜欢的事,他不会,撂挑子不干。”   罗英卓双眸一颤,整个人都绷紧了。   “呵呵呵呵,你的话本,下次过来,老夫还给你。”说书老者没再提让罗英卓跟他说书的事。他的声音更枯嘎了,沧桑而疲惫,像一片掉到地上的干瘪枯叶。   他显然是累了。   罗英卓没有看说书老者,冷淡道:“不必还我了,还有我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呵呵呵呵,老夫,时日不多了,等,等你。”说书老者说完长叹一声,站起身,又抖着衰老的身躯往回走。   楚年哪看得下去老人家这么受罪,便又想扶他一程,却被说书老者拒绝了:“不必多送。”   老人家固执地自己往回走,边走,背脊弯的越发低,时不时还咳嗽几下,显得十分凄婉可怜。   楚年:“......”   多么倔强的老艺术家啊!   罗英卓:“啧,这老头说的什么话啊,还时日不多,骗谁呢...喂,楚年,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会信了他说的话吧?”   楚年:“哎,我是专业的,一个人是不是骗人,我从他脸上能看的出来。”   罗英卓:“???”   楚年:“哎。”   罗英卓:“......”   收起对老艺术家的情愫,楚年平复了心情,跟罗英卓一起离开了茶馆。   出来后,楚年对罗英卓说:“原来你除了喜欢看话本,还自己写啊?”   罗英卓发梢都是一蹦,嘴硬道:“没写,胡乱抄了几行话本上的字而已。”   “别想糊弄我,老人家一看就是专业说书的,是不是原创他能看不出来?”   “你烦不烦?”   “别害羞嘛!”   “烦人!你自己回去吧,我回书院了。”不想继续跟楚年待着了,罗英卓把楚年送回西市的入口,转身逃荒似的离去了。   带楚年去茶楼,成为了罗英卓今天最后悔的一件事!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夏×2,L-A·,沈秋寒,晨妃小萌物,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30章 说书老者 老年热血艺术家   翌日, 楚年忙了会儿店里的事,坐在长凳上,看着店外的西市长街。   长街上没有几个人, 又降温了, 寒风若刺骨钢刀,若非有事,谁愿意出门。   “楚年,你有什么心事吗?”张彩花见楚年坐着不动,走到他身边,说:“后天店铺就正式开门了, 一切都很顺利, 没什么可以担忧的呀。”   “嗯,我没在担心开业的事。”楚年抬起头, 朝张彩花一笑。   张彩花问:“那你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回家吧,反正也没什么事了, 一会儿我跟黑牛把东西都放好,会把门关好的。”   楚年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 所以才没什么精神。”   “睡得太晚了...哦, 我明白了。”张彩花顿了一下, 露出暧昧的笑容,不再多话了。   楚年:“......”   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楚年也不是敷衍张彩花, 他是真的没睡好。   昨日跟罗英卓从茶楼回来, 楚年想了很多事情,关于丰文书院的, 还有关于茶楼的那位说书老者的。   可能是因为那说书老者跟以前的自己, 四舍五入能算作半个同行, 楚年对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晚上睡着之后,楚年还梦到了说书老者。   楚年梦见自己身在茶楼里,那说书老者从高台之后的黑色帘幕里走出,艰难地挪动着衰老的身躯,费力地站上高台,然后在摸上惊堂木后,顷刻间宛如变了一个人,神采奕奕地开始了精彩的说讲。   说书老者精神焕发,声音洪亮,言辞幽默,语调抑扬顿挫,时不时就会引得台下一片喝彩叫好。   待到说书老者说完一个章节,在满堂的欢呼雀跃中,他转过身去,弯下了厚重棉袄包裹下的脊背,再次迈起艰难的步伐,渐渐没入到黑色帘幕中去了......   楚年就是在那时从梦中醒来的,醒来后便一直没再睡着。   楚年一直在想,那位老人家得是有多热爱自己所做的事情,才会突破生理的极限,在舞台上焕发出那样的能量啊......   不得不让楚年感到敬佩。   敬佩之余,楚年又想到白日里老者朝他们走来,对罗英卓说的那一番话。   说来也是奇了,罗英卓充其量算个熟客,跟老者之间并未有什么交集,老者为什么想要罗英卓跟他说书呢?   就是因为捡到了罗英卓落下的话本吗?   再想到老者所说的“时日无多”,那凄凉的语气和背影......让楚年心中升出几分难受,后半夜辗转反侧,再也没有睡着了。   叹了一口气,楚年从长凳上起身,对张彩花说:“彩花姐,等下麻烦你们关门了,我先走了。”   “哦好,你放心地回去吧。”张彩花应了一声。   楚年离开了店铺。   却不是回家,而是走向了茶楼的方向。   他很在意这件事,想再去看看那位说书老者。   也不知道这么冷的天,茶楼里客人多不多,老人家今天来没来说书。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楚年走进了茶楼。   一进茶楼,楚年就看到了说书老者。   老者坐在一副桌椅后面,窝着身体,在跟一个人说话。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叫嚣着再也不会过来的罗英卓。   楚年:“哈?”   跑堂的小二在此时立刻冲到楚年面前,脸上堆满歉意的笑:“这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我们茶楼提前打烊了,还请您改日再过来吧。”   动静惊动了老者和罗英卓,他们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罗英卓看见楚年,眉心狂跳,手里捏着的茶盏差点没脱手丢出去:“你怎么来了?”   楚年意味深长地看着罗英卓:“我来玩啊,倒是你,不是‘再也不来了’吗?”   最后几个字楚年咬字极重,罗英卓听得他语气中的揶揄,气极反笑:“你玩不了了,没听到小二说今日已经打烊了吗?”   “那你为什么还在?”楚年朝小二一笑,指了指里面的罗英卓:“我是他的朋友,昨天也跟他一起来的,应该能进去吧?”   小二被楚年明媚的笑容晃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求救似的把目光投向说书老者。   说书老者笑呵呵地:“呵呵呵呵,让他进来吧,然后,把门关上。”   “是。”小二把楚年放了进来。   罗英卓啧了一声,明显有些不太自在。   楚年笑眯眯地走过去,没再过多打趣他,只是故作难过:“哎,生分了,你开始跟我见外了。”   “乱说啥呢,我只是过来要回我掉在这的东西,要完就准备走了。”罗英卓撇过了脸。   “那要到了吗?”楚年目光在罗英卓和说书老者之间转动。   “老夫还给他啦。”说书老者说完遗憾地摇摇头:“哎,这年轻人,不好劝呦。”   “这还用说么,我怎么可能说书。”罗英卓站起身,对楚年说:“你进来也没用,我刚准备走,但凡你晚一步过来都不会看到我。”   楚年才不信呢。   罗英卓肯定是跟自己一样,因为在意才过来的。不然,就如他昨天说的,那份话本不要了就是了。   但楚年也没有戳破罗英卓,说书老者明显是还有话要说,要是自己这会儿把罗英卓激极了,反而坏事。   说书老者道:“你们两个,来的正好,老夫给你们说一讲吧。”   楚年看了看空荡荡的茶楼,说:“不是已经打烊了吗?只给我们两个讲,也太浪费了吧?”   说书老者看了眼罗英卓:“呵呵呵呵,讲给懂的人听,怎么能叫浪费。”   “......”罗英卓面无表情地扭过了头,眼眸却微不可察地浮动了一下。   楚年担心说书老者的身体状况,但他也知道,阻拦他是对他的不尊敬,便扶着老人家走向了高台。   说书老者站在高台上,慈爱地看着底下的罗英卓和楚年,说:“田螺记,只剩下,最后一讲了,老夫先讲给你们两个听。”   楚年在底下坐直身体:“这是我们的荣幸。”   说书老者笑了笑,摸起那块早被摸得粗糙变形的惊堂醒木,高高举起,重重拍下,在一声中气十足的“书接上回”中,化身成为了熊熊燃烧的热血老人。   茶楼大门紧闭,底下坐着的观众只有楚年和罗英卓两个人,这位楚年尊敬的民间老艺术家只在为他们两个人表演,却依然拿出了百分百的热情,热血的老者站在高台的方寸之间,如同一位捍卫自己领土的王。   “太精彩了!”楚年也跟着热血沸腾,激动地拍手。   罗英卓本来并不想给出什么表情,可到了最后,他还是无声地跟着楚年鼓起了掌。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欲听新作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田螺记,终了!”   说书老者神情昂然,自豪地结束了他的表演。   然而还没等楚年和最后叫好,说书老者立刻转过身去,飞快地迈下高台,扶着墙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在他走下高台的那一瞬间,他好像比之前上台的时候更加虚弱衰老了。   楚年听他咳得惊心动魄,心都快揪到一起了,赶紧跑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老人家你还好吗?”   “咳咳咳咳咳!”说书老者一边狂咳不止,一边向楚年连连摆手。   楚年搀扶住说书老者,想要将他搀扶到下面坐下。   老者感激地看了眼楚年,又立刻捂住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剧烈咳嗽起来。   楚年本来焦急万分,但这咳嗽声,他听着听着,心里忽然打了个突,脚步一顿,有些不确定地多看了老者一眼。   因为照顾过江自流,且跟在罗老爷子身边耳濡目染的原因,楚年现在对一些恶劣的重疾也算有一些些些的小了解。   再联想到从前在圈子里接触过的同样晚年热血燃烧的老年表演家......   楚年目光闪了闪。   没有就近找副桌椅把说书老者安顿坐下,楚年把他带向罗英卓所在的位置。   罗英卓看着说书老者狂咳不止,眉心早就拧到一块儿去了,这会儿他见楚年往自己这边走来,终于是没办法再心安理得地坐定不动了,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从楚年的手上把老人家接过,将他扶到了就近地一张桌椅前坐下。   “我真是服了你了,不行就别硬撑啊,一把年纪了还逞强,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罗英卓数落着说书老者,目光一直在茶楼里游移,寻找着小二的身影:“小二呢?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怎么也没个人出来管管?”   楚年默默倒了一杯热水,塞到说书老人手里,说:“您喝口水,别呛着了。”   一直到说书老者咳嗽停下,喝过水拍着胸口喘气,也没有小二出来。   罗英卓气笑了:“关门时倒是麻利,这会儿一个个都聋了。”   楚年说:“老人家,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吗?”   说书老者喝水的动作一顿,浑浊双眼眯起,多看了一眼楚年,然后又迅速无事发生般地移开了视线。   等说书老者歇好了,靠在桌沿上,他长长叹出一口气,说:“哎,老夫,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说新作的,机会了。”   楚年:“......”   罗英卓:“......”   “哎,想老夫,前半生白活,直到五旬,行将就木之际,才找到人生之乐趣,待想多珍惜岁月,却不被老天爷允许了。”   罗英卓脸色都变了,说:“你还是别说话了吧,你家住哪里?我回家找我爹上门来给你看看。”   “老夫的身体,老夫自己知道,就,不麻烦了。”说书老者气若游丝,说:“只是,有一件事,老夫一定要做。”   “什么事?”罗英卓问。   说书老者:“把,田螺记,讲完。”   罗英卓:“你刚刚不是已经讲完了吗?”   说书老者:“......”   楚年在一旁接道:“老人家的意思是,他要给之前那些宾客们讲完吧,都讲到最后一话了,肯定要讲完啊,这才叫有始有终,不然等到了坟墓里都不能安心的。”   “对对对!”说书老者连连点头。   罗英卓不禁嘶了口气:“......”   说书老者又道:“明晚,茶楼,老夫要进行最后的讲书,你们,一定要来看。”   罗英卓只觉一个头比两个大,眉心狂跳道:“我觉得你还能再抢救一下,倒也不必拿命去说书......”   说书老者动了动手指,侧目过去,深深看着罗英卓。他那一双老眼里,尽是悲凉沧桑,和努力想抓住些什么的执拗。   罗英卓:“......我来就是了。”   楚年:“我也来,我还会带我夫君一起过来,给您捧场,让您热热闹闹地走完最后一程!”   罗英卓猛地看向楚年:“???”   怎么就,最后一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夏×2,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31章 接替梦想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和说书老者约定好明晚会过来后, 楚年和罗英卓便告辞了。   楼外寒风阵阵,温度低到呵气成烟。   罗英卓站在茶楼门外,没有立刻走动。   走在前面的楚年回头看了他一眼, 说:“怎么不走?舍不得了?”   罗英卓撇了撇嘴, 还是没动。   楚年想了一下,说:“你不知道现在要去哪吗?想回家?”   楚年猜罗英卓大概是在想要不要回家,请他父亲老给说书老者看看脉。但父子俩上次大吵一架的事还没完,这会儿要是回家提请求,估计会很难吧。   “回家去。”短短时间里,罗英卓已经想好了。他拔腿便走, 走得很快, 几步就超过了楚年。   楚年在后面叫住他:“你现在请罗老爷子过来给这老人家看诊可不是时候。”   罗英卓皱眉:“人命关天,现在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楚年朝他走去:“至少也要等明晚之后。”   罗英卓觉得很荒唐:“老头老糊涂了,怎么你也跟着不清头了?命重要还是说书重要?”   “便是你把老爷子请来了, 老人家也未必会领情。你想,若老爷子对他说,要他躺着静养, 他老人家能听话吗?明晚的最后一讲, 会就此不讲了吗?假如生命注定快要走到尽头, 与其苟延残喘,还不如在舞台上燃烧殆尽, 这才是老人家的意愿啊。”   罗英卓:“......”   楚年:“还不如尊重老人家的意愿, 欣赏他最后的舞台。”   “你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就叫最后的舞台?要是还有命活着, 以后舞台多的是。”罗英卓表情不太好看。   楚年:“可是状态不好的舞台, 又怎么能叫做舞台?”   罗英卓一怔。   楚年缓缓道:“人是有极限的啊, 老人家到了这把岁数,还能有几个火力全开的舞台?像他这样的老人家,若不能在舞台上发挥出最好的状态,他宁愿不再上台。”   罗英卓:“......”   楚年:“这是他拼尽余力,不惜燃烧生命也想要做好的事情,是他穷极一生的追求和梦想啊。”   “.........”罗英卓被楚年震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年越过罗英卓,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忽又回过头,面向还呆愣在原地的罗英卓,说:   “人的一生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老人家说他是在五十岁才找到这辈子真正热爱想要去做的事情的,所以,在他生命走到尽头之前的每一个舞台,他都会去全力以赴,哪怕赌上性命。这是他的觉悟。尊重他的梦想,见证他的舞台,则是我们对他觉悟的至高敬意。”   说完,楚年转身绝然离去了。   留在原地的罗英卓仿佛化成了一块石雕,微微张启着嘴唇,依然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   让罗英卓得以从巨大的震撼中清醒过来的,是一滴落到他脸上的水。冰凉的触感贴到他的脸上,让他不由地打了一个颤栗。   罗英卓伸手往脸上一抹,撵到了一小片冰晶。他略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向天空,发现天上居然飘起了雪花。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毫无征兆地来临了。   ... ...   “雪在外面的路面上铺的好厚呀。”楚年推开屋门,看向院子里的积雪。   院内的大黄和屋里的小乌不一样,它一点也不怕冷,在雪地里跑来跑去,满院子都是它爪印烙下的大梅花。   江自流温声问:“雪下得这么大,还要去茶楼吗?”   楚年笑着说:“那当然要去,都约定好了。而且,除了能听说书以外,我保证今晚会有一场额外的精彩好戏。”   “好。”见楚年如此期待,江自流欣然点头。   两人换上了保暖的冬袄,撑起伞,携手往茶楼走去。   到了茶楼,里面的座位都要被前来的宾客们坐满了。罗英卓比楚年和江自流来得早,但也只能坐到了一楼里距离高台有一段距离的中后排。   “这里。”看到楚年和江自流的身影,罗英卓从座位上起身,朝他们招了招手。   楚年和江自流过去落了座。   江自流问罗英卓:“罗兄为何总能从书院出来?不担心再次被开除吗?”   “...没事,我有我的办法。”罗英卓指了指高台方向:“先坐一会儿吧,估计老师傅就快出来了。”   没过一会儿,高台之后黑色的帘幕动了动。   台下宾客们激动地叫嚷起来:“来了来了!”   骚动中,说书老者缓缓掀开帘幕,艰难地走到了高台上。   说书老者站上高台,布满斑褐的苍老面孔上挂着微笑,粗粝的手指摸向惊堂醒木。   但他并没有立刻拿起醒目拍下,而是向高台之下看去。他的目光扫过台下一张张期待的面孔,最后停留在了罗英卓的脸上。   罗英卓跟说书老者视线对上了。   罗英卓几乎是立刻就想要移开自己的目光,可老者却已经先他一步挪下眼角,重重拿起了那块醒木,啪的一下,敲开了今晚的说书序幕。   说书老者拥有着极其高超的说书技巧,他的声音像有一种魔力,能够把人带入他所说的故事之中,沉浸在他所营造出的情绪里,使得人们跟着他抑扬顿挫的声调,一起进入了跌宕起伏的剧情世界里。   哪怕罗英卓已经听过一遍,还是被吸引住了。   故事就快进入最后的高.潮,人们的心都紧紧地提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老者的声音却忽然停止了。   很快人们发现,停止的不仅仅是老者的声音,还有老者的动作,老者保持着高举手臂的动作,完全地僵立在高台上。   茶楼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唯有茶香,还在众人的鼻尖飘来飘去。   “怎么回事?”   “老师傅怎滴突然间不动了?”   “该不会出事了吧?”   被吊在故事高.潮不上不下地众人逐渐议论起来,或恼火,或奇怪,或急迫,小声地炸开了锅。   “动了动了!”有人激动地叫了一声:“好了好了!”   说书老者恢复了动静,他高举过头顶的僵直手臂确实动了一下。   台下的众人都舒了一口气。   可罗英卓依然觉得不对。罗英卓眉头紧锁,脸色很是难看,紧紧注视着说书老者。   这老头...不行就算了啊,非得逞这个能吗!   就在罗英卓抱怨之时,说书老者猛地放下了手,身体整个向前一倾!   他双目圆睁,双手抓上高台,手背青筋蹦起,死死抱住了高台,就像一个紧紧抱住浮木的落水之人。   与此同时,他浑浊的眼睛穿过众人,直直射向罗英卓。   说书老者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要对罗英卓说,可他双唇紧闭,一言不发,脸色铁灰,只是死死盯着罗英卓。   罗英卓被他的眼神看得心神都是一颤。   紧接着,罗英卓看到说书老者的身体蹒跚地向后退去。尽管他的手指牢牢扣在高台的边缘,却无法抵挡住自己身体后倾的重力,他无比地不甘心,却又不得不,一根一根地松开了手指,重重地倒下了高台。宛如大厦倾塌。   罗英卓眸光漂浮。   直到说书老者倒下之前,眼神都钉在他身上。   罗英卓此刻竟然还能在想:他看我干什么?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想让我替他把没有讲完的故事讲完吧......他想要我帮他完成梦想吗?   人们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直到两个小二将老者抬到了黑色帘幕之后,骚动才响了起来。   就在这时,坐在一旁的楚年推了罗英卓一把,冷静地对他说:“你上去,去把这个故事讲完。”   “?!”罗英卓瞳孔微缩,猛地看向楚年。   楚年冷静异常,镇定地对罗英卓说:“总不能让老人家有始无终地走了吧?”   罗英卓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的手指捏住了茶盏:“我...我......”   “哎。”眼看着众人动荡不安,场面即将混乱,楚年叹了一口气,豁然站起身,在骚乱中走向了高台。   罗英卓愣愣地看着楚年。   台下不知所措地其他宾客也停下了动静,纷纷看向楚年。   “到底出什么事了?”   “老师傅怎么了?”   “这个哥儿是谁啊?”   “上来一个小哥儿干什么?”   在众人的疑惑中,楚年已经走到了原本说书老者站着的高台上,拿起那块惊堂木,有模有样地高高抬起重重敲下。   惊堂木厚重的声响让茶楼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楚年清了清嗓子,眼眸往下面横扫一圈,扬声说:“大家不要惊慌,这是一个临时变动,虽然跟老师傅的所想有点出入,但并不影响节目的演绎,接下来由我代替老师傅,为大家讲完田螺记。”   众人:“......?”   众人显然不明就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楚年已经开始了他的表演。   楚年听过说书老者讲过田螺记的最后一节,以他的专业素养,即便没有说书老者那样高超的技巧,模仿个六成还是差不多的。   可楚年没有模仿,他看了一眼底下瞠目结舌的罗英卓,用自己的方式,把说书老者剩下没有讲完的田螺记讲到了终了。   田螺记终了,惊堂木再次拍下,茶楼里一片哗然。   众人内心陷入了极大的矛盾。   他们一面还在纠结刚才老师傅的倒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一面被台上这个如鱼得水的哥儿吊起了极高的情绪。   他们不知道这个哥儿是谁,却觉得他仿佛天然就属于这个高台,他立于高台之上,便像高台上的新王一样,用他们从未听过的奇特方式表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田螺记。   所谓视听盛宴,莫过于此。   众人陷在矛盾和震撼之中,久久没有回神......   但还是有人先醒过来了。   这人想到楚年上台时说的“临时变动”,寻思着莫不是老师傅刻意搞得哪一出新鲜花样?   于是率先发出了一声欢呼:“好!”   带头鼓起掌来。   然后其他人才陆续都醒了过来,跟着鼓起了掌。   顿时场下呼喝不断,有如雷鸣。   台下的人们开始激动高喊:   “你是什么人?”   “你是老师傅的徒弟吗?”   “今天晚上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你们刻意的安排吗?”   楚年微微一笑,选择性地回答道:“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西市美容院的掌柜楚年是也。”   众人更加沸腾了,他们显然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一个生意人怎么上来代替老师傅说书?而且还说得这样精彩?   还有,美容院是什么?西市新开的什么店铺吗?   惊奇、惊艳、惊疑......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楚年身上。   而楚年早就习惯这样的目光,自然没有丝毫地怯场,任他们随意看来。   但视线里又夹杂着一道特殊的视线。楚年越过一道道的视线,轻而易举地迎向这一道特殊的属于江自流的视线。   江自流一错不错看着台上的楚年。   台上明烛灿烂,楚年耀目如星。   江自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楚年。或者说,他从来不知道楚年还有这样的一面。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楚年知道江自流此刻一定有很多的疑问,但他现在也有必须要去解释和处理的事情。于是楚年朝江自流笑了一下,转身掀开黑色帘幕,走了进去。   江自流:“......”   江自流把目光投向了罗英卓:“罗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罗英卓的脸色很苍白。他看了一眼江自流,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出喧闹哗然的茶楼,只身隐入了雪夜里。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沈秋寒,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32章 上来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   楚年掀开黑色帘幕, 走进了茶楼的后台。   这是一间简洁的屋子,虽然不大,但有桌有床, 可以供人简单的休息。屋子里烧了两盆炭, 炭火烧地劈啪作响,烘的里面极其暖和。   说书老者翘着腿,歪靠在垫着褥子的大靠背椅上,看见楚年进来了,悠哉悠哉地放下腿,直起身, 笑呵呵地说:“呵呵呵呵, 没有想到是你接的台,白费老夫这番功夫了。”   楚年眨了眨眼, 说:“老人家,你这也太乱来了, 如果刚刚我不上去救场,满堂的客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瞎想,大晚上的, 别把胆子小的客人吓到了。”   说书老者一摊手:“你再沉一会儿气, 他就上去了嘛。”   “得了吧, 当时罗英卓脸都白了,我要是再没上去救场, 你信不信他都能直接冲来后台?”楚年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你是把这场说书作为最后一场收官作, 说完后给客人们介绍一下罗英卓,谁想到你是说到一半突然装出事, 这也太浮夸了吧?”   亏得之前楚年还想给老人家打个配合, 在罗英卓面前说了那么一堆近乎中二的台词, 说什么老人家视舞台如生命,结果老人家说到一半退场了!这打脸来的也太快了。   说书老者诶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老夫是装的?那时老夫是真的动不了了,喉咙里噎了一口气,要是没缓过来,恐怕当场就要被勾魂鬼带走了。”   楚年呵呵:“事到如今你还想蒙我呢,其实我昨天就发现你是装的了。再说你要是真想蒙我,说话也不该说这么利索呀,应该像昨天一样,继续说两句喘一下才对。”   说书老者呵呵笑起来:“你这个小鬼头,怎么会如此机灵?其实老夫昨日隐隐发觉你似乎是发觉了,但不太确定嘛。”   “一开始没发现,真被你唬住了,为此甚至还难过了一晚上,但昨天你露了馅。”楚年说着顿了一下:“也就是罗英卓对医术完全不感兴趣,要不然他也能发现才对。”   说书老者:“怎么能用露馅这么难听的话嘛,老夫又不全是装的,你看老夫如今行将就木,本来就没多少日头了,活一天少一天,勾魂鬼随时会来取老夫性命,全凭他们高兴而已。”   楚年不跟他抬这个杠,问出心中最大不解:“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选中了罗英卓呢?甚至不惜用这么激烈的方式逼他一把?”   说书老者定定看着楚年,然后慢慢阖上了两只眼。   楚年:“......”   闭着眼睛,说书老者道:“老夫不是心血来潮,老夫注意他好几年了。”   楚年:“啊?”   说书老者睁开了眼,问楚年:“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朋友。”楚年回答说。   说书老者点了点头:“他有朋友了。”   楚年:“......?”   说书老者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对楚年说:“你既然是他的朋友,应该是能理解他的吧,一个人真正喜欢什么是藏不住的,他喜欢这个地方,喜欢听老夫说书,喜欢说书。”   “想他在丰文镇上也是一个叫得上名的青年才俊,出入哪里不是呼朋引伴,风骚无双,唯独来这里,从来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若说不是真心喜欢,怎会如此珍视对待?”   楚年奇怪:“就算你因此发觉他是真心喜欢这件事,又为什么忽然找上他了呢?你也说了,注意他好几年了,好几年都没有行动,这会儿突然起意了?是有什么契机吗?别糊弄我,我不信你真要不行了。”   “诶,哪糊弄你了,老夫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清楚么......老夫是真的讲不动啦,但后生可畏,他还年轻,老夫怎么忍心见他每每徘徊在门外?若能拉他入门,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楚年见说书老者言之凿凿,情真意切,不免也有些动容。   他觉得这老人家是真心欣赏罗英卓的,即便此前他们一直只是说书人和听书人的关系,却真正做到了神交已久?而且还是忘年交?   但楚年还是说:“那你也不能搞这么一出逼迫他啊,太出人意料了。”   “哎,可能是老夫心切了吧。”说书老者又看向楚年:“但没想到,有心插柳柳不成,无心栽柳柳成荫,他没顶上来,你竟然顶上来了,还如此有天赋......怪不得他会带你来这里,这么多年了,他只带你来了这里。”   这才是说书老者那日选择向罗英卓走来的真正原因。他在罗英卓身上看到了契机,冥冥之中,好像上天告诉他,时机到了。   楚年嘴角一抽:“你该不会...?”   “不会。”说书老者笑了:“呵呵呵呵,你放心,老夫只看中了罗英卓。他需要有人帮他把门推开,而你不需要,你看起来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孩子,会自己推开想要推开的门。”   楚年一怔。   说书老者:“呵呵呵呵,希望老夫和他能够有缘。”   回过神来,楚年对说书老者一笑:“我也希望。”   ... ...   罗英卓离开了茶楼。   外面还在下雪,他没有拿伞,独自一人走在雪地里。   夜色蒙蒙,眼前所视都是翩翩飞舞落下的雪花,把地上堆积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罗英卓走着走着,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他根本没有方向,发泄般地一通胡走。   当时只是在想,除了坐在那座茶楼,出去到哪里都是好的。   可真正走出了茶楼,走到了雪地里,心中还是乱糟糟地发着慌。   呵出了一口白气,罗英卓在雪地里站住了。   再走又能走到哪去呢?   连想要去的地方都不知道,就这样胡乱地瞎走,能有什么意义?   站了一会儿,鹅白的雪花堆上了罗英卓的发稍和肩头,可他也不觉得冷,任冰凉的雪花变成水,一点点扎进他的身体。   罗英卓终于愿意去回想茶楼里发生的事了。   那老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地竟然倒了下去?倒下之前,还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是想让自己去接替他完成这场说书。   这怎么可能呢?   这又怎么不可能呢?   楚年不就上去了么。   罗英卓:“......”   罗英卓忽地笑了一声:“哈,我竟还不如年哥儿。”   楚年一个哥儿家都有勇气,在那样的时刻毅然顶替上去,他却茫然怯懦了。   他看着楚年走上高台,在无数双的眼睛注视下,从容不迫,落落大方地讲完了故事的后半段,替那老头画上了终章。   忽然雪水顺着他的脖子滑了下去,不同于缓缓浸透的冷意,这是突然闯入的刺骨,使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仰起头,罗英卓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罗英卓,你这二十四年都白活了。”   ... ...   楚年从后台出来时,茶楼里的客人们已经散去一半了。   回到江自流身边,楚年指了指罗英卓所在的位置,问:“罗英卓人呢?”   “走了。”江自流说。   楚年皱眉:“走了?走哪去了?”   “不知道,话也没说,突然走了。”江自流说:“我本想追出去,可出去门口,罗兄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又不放心把你一人丢在这里,便没再继续找了。”   楚年:“......”   好吧,看来是受到刺激了......   江自流问:“要去找吗?还是在这里再等等?”   楚年:“没事,就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江自流问:“今晚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就是你说的‘额外的精彩好戏’吗?”   “呃...不是,我原本以为的没有这么刺激。”楚年拉起江自流:“我们回家吧,路上边走边说。”   江自流点头:“好。”   两人离开了茶楼。   才走出几步,伞上就已加重了重量,雪花落在伞面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雪下的更大了呀。”楚年挽着江自流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   地上的雪也变厚了,踩在地里,鞋面顺便被没了半寸,积雪从四周沾上来,濡上了湿意。   江自流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忽地放开了楚年的手。   手心里忽然空了,楚年咦了一声。   江自流把伞塞进楚年的手心,温声说:“我背着你走。”   楚年抬起头看他:“啊...这么突然?路上还有人在呢。”   江自流说:“雪这么厚,要是一路走回去,脚该湿透了。”   楚年脸上蓦然一红,说:“我哪有这么娇气。”   江自流只是浅浅一笑,不再多说,转身示意楚年趴到他的背上。   楚年又说:“你看别人,那个也是带着夫郎的,他夫君也没有背他呀,就这么点雪,又冻不坏我。”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江自流态度很坚决,根本不给楚年拒绝的机会。   楚年脸上更热了,小声说:“其实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你不要形象了嘛?”   “上来。”江自流说。   既然都这样了,楚年还有什么好矜持的,红着脸扑到了江自流的背上。   江自流将楚年背起,背稳了,稳稳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楚年靠在江自流的背上,心里暖融融的,将手里的伞往前送了送,好给江自流多挡上一点。   江自流偏了下头,对楚年说:“要是冷的话,就把脸埋进我的脖子里。”   “不冷的。”楚年弯起眼睛,抱紧了江自流。   江自流一直把楚年背进家门口干净的台阶上才放了下来。而他们回到家时,雪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凛冬的浇水 第133章 开业大吉 卖光光   次日, 楚年很早就醒了。   今天是店铺开业的日子,想想就很激动。   江自流早就不在床上了。   楚年不用想都知道,江自流是早起煮了早饭, 然后去书房里读书了。   楚年从床上坐起来, 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期间,楚年听到有窸窣的动静,等放下手一看,看到小乌跳到了床上,正歪着脑袋, 瞪着绿莹莹的眼睛看着自己。   小家伙好像比刚捡回来时大了一点, 黑煤球一样的小脸圆乎乎的,异常可爱。   楚年之前选了个大太阳的天给它洗了个澡, 虽然因为它的不配合,使得洗澡的过程极其艰难, 但是成果是值得的,洗完揉干之后,这小家伙焕然一新。尤其是四只爪爪, 仿佛带着四只干净的白手套, 可爱得要命。   小乌舔了舔三瓣嘴, 慢慢朝楚年靠近,走到楚年手边后, 不再走了, 稍稍抬高毛绒绒的小脑袋,揣着手手坐下了。   楚年噗嗤一声笑出来, 了然地把手放到它的下巴上, 给它挠痒痒。   它很快就享受地把脑袋抬得更高了, 喉咙里也发出舒服的呼噜噜地声响。   猫咪身上毛绒绒又热乎乎的,楚年挠着挠着,一把将它抱起来,埋头就是一顿狠吸!   “你是谁家的小猫猫呀!是谁家的小猫猫这么可爱呀!”   “喵喵喵!!!”   而被吸起来,小乌就不干了,睁圆了绿眼睛,喵喵喵喵地胡乱叫起来,奋力逃出楚年的魔爪,逃也似地蹦下了床。   看到小乌跳到桌子上去了,还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楚年呵了一声:“你这只坏小猫,不肯出卖肉.体还想我给你挠痒?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小乌仿若未闻,转过身子,翘起尾巴,拿屁股对着楚年。   楚年:“......”   太可恶了!   于是楚年掀开被子,也跳下床,连外袄都没穿,直接就冲过去抓猫了。他要给它好好上上一课,告诉它何谓猫德!   可小乌才不给楚年这个机会呢,它的后腿好了,每天也都吃的饱饱的,浑身都是力气,敏捷轻巧地几个蹦跳,就从桌子上跳到了衣橱上。   楚年根本就逮不到它!   楚年:“你你你清高!你了不起!”   小乌趾高气扬:“喵呜~”   这么玩闹,楚年也没觉得冷。他们房里点了炭火。正常来说炭火烧不了一夜,到了后半夜就会熄灭,但是江自流起得早,起床后会往炭盆里再添上一块炭,这样他不在床上也不担心楚年会冷了。   不过即便不冷,楚年也没敢太放肆,他怕万一江自流回房里,看到自己穿着单衣在下面乱跳,就又要按着自己喝难喝死了的姜汤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哼,大人有大量,我不跟你计较了。”   楚年不搭理小乌了,转身回去拿起衣服穿上,收拾好后出去打水洗漱。   雪早就停了,但院子里还是一片白,覆雪如同给大地盖上了一片棉絮,洁白又柔软,将所有的污垢都埋藏在了下面。   “真美啊。”楚年好久没有看过这么美的雪景了。   等到了外面,却不见这么厚的雪了,勤劳的人们除了自铲门前雪,还将主干道上的积雪也给铲了,这样也好方便人们出行。   如此一来,楚年去西市倒也方便了。   走在路上,街道上行人稀落,倒叫楚年原本激动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了。   开业碰上了雪天,不一定会有客人哎......   到了店铺门口,却见店门早已开了。   楚年一愣,快步走过去,发现张彩花和张黑牛姐弟已经在店里了。   楚年惊奇道:“彩花姐,黑牛哥,你们怎么还是来了?我昨天不是找人给你们带话不用过来了嘛。”   下雪天,楚年哪想辛苦他们跑上来。   张彩花笑着说:“这有什么的,今天开门大吉呀,别说是下雪,就算是下刀子我们都会来的。”   楚年心里暖暖的,笑着说:“太夸张了!而且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客人,你们特意跑上来也没有什么事做,就是陪我坐着而已。”   张彩花:“那可不一定,你忘了以前摆摊时的那些熟客都在等你开门嘛?”   “人家说的客气话嘛,再说就算要来,我的店又不会跑,怎么会下雪天还过来。”楚年看张彩花脸鼻尖都被冻得红通通的,说:“咱们先把炭火点上,随缘营业吧。”   话是这样说,可让楚年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就有客人上门了。   “小楚,美容院可算开张了,我都快想死清蜜面膜了!”   “陈婶早呀。”楚年高兴地起身招呼客人,听到客人惦记着面膜产品,自然很高兴,只是:“这么冷的天可不兴敷面膜呀,等天气暖和点再过来敷吧,到时候我给你优惠。”   “这样吗?那可太可惜了...不过不是说开张有新东西嘛,快给我看看是什么新鲜东西。”   “是护手霜和护唇膏,护手霜一两银子一只,护唇膏五百文一只。”楚年笑着把两只专门给客人试用的护手霜和护唇膏拿了出来。   “对对对,是这两个来着,我听张家大姐说过...咦?打开了?咦,可以直接涂上去吗?”   说话间,又有两个姑娘进来了店铺:“年哥儿,你总算开张了,你之前说的护唇膏是什么样的呀,我们可期待了。”   楚年正在招呼前面的客人,张彩花见状,连忙过去招呼新进来的这俩姑娘。   楚年不禁觉得惊奇,这么早就有客人过来了?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到了后面,客人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店里都站满了,差点要没地方下脚,楚年他们都要有些忙不过来了。   一批客人走掉,又一批客人过来,说话间,又有新的客人过来了。   “掌柜的,你这美容院看起来很有意思,是卖些什么的?”进来的是个妇人,带着个哥儿,两个人对店里的陈设充满了好奇。   楚年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生意,然后略带歉意的说:“但是不巧,店里的存货暂时已经卖完了......”   妇人惊讶地掩唇:“你这店不是刚开张吗?怎么第一天就把存货卖完了?”   楚年:“...父老乡亲们实在太热情了......是我招待不周。”   话虽这样说,可其实楚年准备的存货并不少,为筹备开业,楚年可是准备了五十份护手霜和五十份护唇膏呢。   他本来以为能够卖一阵子的,谁想到第一天就卖光了!   客人来的实在是太多了,甚至远远超过了楚年之前的预期。而就这还是下雪天!   “看来我下次要来早一点。”妇人更加好奇楚年卖的是什么了,居然这么受欢迎。   楚年笑着说:“随时欢迎,这次真是失礼了,下次你再过来,我给你额外的优惠。”   妇人听了很高兴:“掌柜的真会做生意,我还以为掌柜的只有说书那么厉害呢,没想到做生意也这么厉害。”   楚年咦了一声。   这是昨天在茶楼的客人么?   妇人掩唇笑笑:“昨日你不是说了,你是西市美容院的掌柜嘛。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寻思着从没听过这种店名,索性就出来看看好了,不想晚了一步。”   看来昨天的自我介绍还起到了广告的效果。   真是意外之喜。   妇人问:“掌柜的还会去说书吗?听惯了老师傅们的说书,昨儿个乍一听你说,倒是让我觉得格外有趣,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听你说些其他故事?”   楚年笑笑:“多谢抬爱,不过昨天那算是个特别节目吧,我应该不会再去说书了。”   “这样么......”妇人闻言露出遗憾的神色。   等把妇人送走,在旁边憋了半天的张彩花一把拉住楚年摇晃起来:“楚年!怎么回事呀?什么说书呀?你什么时候去说书了?你居然还会说书吗?!”   “救...别摇了彩花姐!”楚年赶紧躲开激动地张彩花,避重就轻,跟她简单地说了下茶楼的事。   “天呐,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张彩花看楚年的眼神亮晶晶的,就像在看小神仙一样。   楚年嘴角抽了抽:“凑巧,凑巧罢了。”   这属于是半个专业对口,刚好撞枪口上罢了。   忙活了一天,楚年坐下喝了一口水,感谢张彩花姐弟道:“我还以为今天不会有什么生意,没想到这么多人,直接把货卖光了......还好你们今天过来了,不然我就是有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多谢了。”   “真是的,你又跟我们客气了。”张彩花不高兴地摆摆手,然后说:“没事,卖光就卖光了,反正后面做的那批还在我们家里呢,晚上我跟黑牛把它们装进盒子里,明天给店里送上来。”   “嗯,辛苦了。”楚年笑道。   楚年倒不是很担心供货跟不上,开店之前,楚年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计划,部署好了所有的事情,大罗村那边也招好了一批帮工,一切早已运作了起来。   眼下没有什么事了,楚年怕天再晚点外面会变得更冷,便让张彩花姐弟先回去了。   楚年又坐了会儿,把店里打扫了一遍,见时候差不多了,便也准备关门回家去了。   不过才要关门,店外传来脚步声,又有人过来了。   这次过来的不是客人,而是罗英卓。   罗英卓双手揣在衣袖里,没有进到楚年的店里,只是站在门口。   楚年眉心一动,笑着说:“呦,来祝贺我开业大吉吗?不过你来的是不是太晚了?我都要关门了。”   楚年没有提昨晚罗英卓一个人走掉的事。他知道罗英卓必然受到了些冲击,作为朋友,这时还是不要继续给他压力才好,让他自己先缓冲一段时间吧。   罗英卓神色平平,把手从袖管里抽了出来。   跟手同时抽出来的还有一张纸。   罗英卓把纸撑开,竖到楚年脸前,问:“你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上官菇凉,TiAmo源儿,Tammie,无话可说浇水 第134章 三合一 火锅,话剧班子,软饭   罗英卓把纸撑开, 竖到楚年脸前,问:“你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这是什么?”楚年疑惑地将其接到手里。   这张纸很皱,看的出来, 它曾经被主人揉成过一团, 但是又被重新抚平收起来了。   看到纸上的字和自己的手印,楚年感觉头顶飞过一只乌鸦,无语道:“我的签字画押书?这玩意儿居然还在?”   要不是罗英卓把纸拿出来,楚年都不知道忘到哪个角落里了。   这玩意是楚年刚认识罗老爷子,想办法要在江家生存下去时,去找罗英卓帮忙, 罗英卓让他签下的。   当时罗英卓一脸坏人的样子, 说帮忙可以,得签字画押, 答应他一个条件。   罗英卓撇过了头,说:“看来你还记得, 那正好,把它用了吧。”   楚年:“.........”   这家伙是要搞哪出?以现在的关系,用的着这张签字画押书?   楚年正想奚落罗英卓两句, 但一想签字画押书都献祭出来了, 看来罗英卓心情也挺复杂的。   算了算了, 这时候就不开他玩笑了吧。   “说吧,什么条件。”楚年把纸叠好, 随手收进了自己的兜里。   罗英卓沉默了一下, 对楚年说:“我跟你说我没想过说书你信吗?”   楚年一愣。   “比起我自己上去说书,我更喜欢看别人站上去说。”罗英卓说道。   楚年皱了皱眉。   他原本以为罗英卓要自己帮的忙是安抚老爷子之类的, 可他说这些, 风向是要转向哪边?   “你不要觉得奇怪, 就算是这一点,也是我昨晚才真正想明白的。”罗英卓自嘲地一笑:“二十四年了,我终于想明白我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事了。”   楚年看着罗英卓,这时终于明白罗英卓此次过来的真正意图了,也明白了风向要转向哪边了。   他没出声,眉头也舒展开来,唇角勾起浅笑,静静听罗英卓说。   罗英卓:“我想听别人说故事,不见得非得是说,也不见得非得是一个人说,为什么不能是好几个人同时在高台上呢?如果把虚幻的纸上的故事,交给真正的人表现出来,就可以把故事从纸上搬到我的眼前。”   楚年笑意愈发地深。   他以前就觉得罗英卓是个前沿的人,这会儿听到他说这些,发现自己一点也没走眼。   罗英卓怕楚年没听明白自己想表达的意思,想继续给他解释。   可楚年大手一挥,接道:“话剧啊这是!罗英卓,你要是真干起来,时代的进程都要被你以一己之力推快了!”   罗英卓:“啥?”   “没啥。”楚年笑笑:“恭喜你,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了,那就放手去做吧,做到人生无憾。”   罗英卓也笑了。   他已经明白,楚年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两人相视一笑后,楚年了然道:“你放心吧,老爷子那边,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如此一来,就跟楚年想的一样了。   罗英卓想要做自己真正想去做的事,但与科举之路完全相悖,那就得跨过他家里罗德山这座大山。   “不必。”罗英卓却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会自己和老爹说。”   楚年怔然。   罗英卓表情淡淡的:“我昨天已经在勇气上输给了你,若是这种家事还要你去插手为我说情,我还做什么男人。”   楚年:“......”   好家伙,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是怎么一回事?   罗英卓眉宇里难得多了几分认真:“就像你说的,我会跟老爹坐下来好好谈谈。”   楚年有些吃惊。   放在以前,他断然想不到罗英卓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好像罗英卓找到真正想做的事情以后,连觉悟都变得不同了,迅速地成熟了起来。   这让楚年很高兴。   “那么,你这次不惜翻出签字画押书来给我,是想要我做什么?”楚年问。   “这个嘛......”罗英卓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楚年:“......?”   罗英卓:“当然是想让你参与进来。”   参与进来?   楚年眨了眨眼。   参与什么?莫不是...?   罗英卓:“你刚刚说‘话剧’是吗?我昨晚想了很久,一直没想到这个到底算什么,既不是说书也不是唱戏,想来想去,想了好几个名字,都不太喜欢,今日听你说‘话剧’,但是觉得非常合心意。”   楚年:“.........”   罗英卓:“反正你的店已经开好了,跟我一起再开个话剧班子吧。”   楚年:“你开什么玩笑!我哪有这个时间!”   罗英卓撇嘴:“你店里都没人,冷清的要死。”   楚年:“大哥!都到收摊关门的点了,你说我店里没人,也太搞笑了吧!这又不是茶楼,还带有晚上场的!”   但凡来的早点,那盛况,直接让你开眼好吧!   罗英卓促狭道:“都叫大哥了,大哥说话还不听?”   楚年:“......”   闹了几句嘴,罗英卓正色起来:“楚年,我是真心邀你和我一起开办话剧班子的,若是盈利,你拿七成,若是亏本,我负全责,总之不会让你吃亏。”   楚年挠头:“开话剧班子,这可比开美容院难啊,要有话本,要有演员,要有班场,等等等等,可没那么容易。”   “话本愁什么,我多的是。演员?你是说演话剧的人吗?这也不愁,这些年,我认识的同好也不算少,能找来人。至于班场,就更好说了,钱的问题罢了。”   罗英卓表示这都是小意思。   楚年见罗英卓这么有信心,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   而且...话剧班子,说实话,楚年其实也挺感兴趣的。在这个时代本来就没什么娱乐性的活动,多搞出一些乐子,真正是喜闻乐见。   “你容我考虑考虑吧。”楚年说。   “好。”罗英卓也没逼得太紧。   楚年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老爷子谈这件事?”   罗英卓:“明天。”   楚年:“这么急切?”   罗英卓笑道:“我甚至嫌晚。若非去拜访了老师傅,今天我就已经回家了。”   楚年知道他说的是说书老者。   怪不得他看起来这么轻松,想来是在说书老者那边也已经谈过了。   笑了笑,楚年说:“祝你顺利。”   罗英卓:“多谢。”   楚年想了想,说:“不如你明天把老爷子他们接上来吧,来我家,我煮火锅,大家一起开火锅聚会!”   冬天就该吃火锅才对!   罗英卓本想拒绝,但听到火锅,奇道:“这又是什么新奇东西?”   “好东西!保你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的好东西。”楚年说着都有些馋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口味变得很重,尤其想吃点辣乎乎的东西。   罗英卓想了想,说:“那也好,明天我去接我爹他们过来吧。”   不影响楚年关门,罗英卓说完很快就告辞了。   楚年也没再耽误,关好店门,准备回家。   才走出西市,楚年看见了这往这边走过来的江自流。   心情有些雀跃,楚年加快了脚步:“阿流,你怎么来了?我都要回家了。”   “别跑,小心滑倒。”江自流上前接住楚年,指了指天:“天都要黑了,我来接你。”   楚年看了眼还亮着的天,说:“这叫黑了?”   “你现在往回走,不等到家就黑了。入冬了天色晚的快,不比之前。”江自流牵好楚年的手,和他一起往家走去。   “好吧,知道啦,我以后早点回家。”楚年笑眯眯地说。   江自流知道楚年喜欢自己的生意,浅浅一笑,说:“无妨,我以后每天都来接你。”   楚年闻言扣了扣江自流的手心:“不用吧,这多麻烦。”   江自流:“哪里麻烦了,再说你不是希望我多出门么,每日来接你,每日就都出门了。”   这算什么出门!   好吧...好像也算?   楚年:“......”   但不管怎么说,楚年都很高兴,握紧了江自流的手。   ——   次日,店里生意依然红红火火,不过,楚年中午就关了门,因为约好了吃火锅。   买上新鲜的肉和菜,还有必不可少的作料和香料,楚年拉着张彩花姐弟,期待地回家筹备火锅了。   回到了家,罗英卓他们还没有来,楚年正好先切菜。   张彩花自告奋勇进厨房帮忙,见楚年拿起刀,把肉切成薄薄一片,惊奇道:“楚年,你这是怎么在切肉呢?这么薄一层,到了锅里没炒两下不就碎了?”   楚年手上刀功没停,笑着说:“火锅不是用炒的,是用来烫的,就得把肉切的这么薄,拿筷子涮到锅子里,顷刻间就熟了,直接下肚吃。”   “......”张彩花瞠目结舌,简直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楚年嘿嘿一笑:“你等着吧,等会儿开吃了你就知道了。”   楚年买了猪肉和牛肉,把它们都切成薄片,装进不同的盘子里。   “就是可惜镇上买不到羊肉,没有羊肉的火锅就跟缺一味似的...不过牛肉管够,还行吧。”   张彩花:“......”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吃法?要把不同的肉倒进一个锅里吗?这...真的能吃吗?   收拾好肉菜,楚年叫上张黑牛,把角落里的一口大锅搬进了堂屋里。   堂屋里多出了一个半人高的竖直的炉子一样的东西,张黑牛看看桌面,又看看炉子,有些不确定。   楚年紧跟着过来了,说:“黑牛哥,把锅放到炉子上就行了。”   张黑牛不明所以地照做了,然后问:“怎么把锅搬到堂屋里来?是要用这个炉子烧吗?是要...边烧边吃吗?”   “不错,火锅就是边烧边吃的。”楚年笑着说。   这个炉子是翠儿他们留下的,他们以前做面馆生意,就是用这个炉子熬高汤。   炉子足有半人高,体量很大,是因为里面可以放入足够多的柴火,而下面还有一个封口,拉动封口,可以调整火温的大小,大火猛烧,小火慢熬,如此用来吊汤,熬出来的汤怎么能不好喝?   再说当初楚年看到这个炉子的构造和原理后,立马就想到用它可以涮火锅!   而楚年用来涮火锅的汤水也是用这个炉子熬出来的骨头汤。熬了两个时辰的骨头汤,可想而知会有多鲜美。等下再把配好的底料放入骨头汤里煮沸,楚年牌自制火锅底料就大功告成啦。   想到就要能吃到久违的火锅了,楚年边忙活,边愉快地哼哼起歌来。   张彩花跟在楚年身边,想给他帮忙都不知道怎么帮忙。   实在是...都看不懂楚年的操作!   这种叫做火锅的边煮边吃的东西,吃起来真的没问题吗?真的会好吃吗?   可是楚年都哼起小调来了哎。   上一次楚年像这样哼小调,可是在做烤鱼的时候。   想到烤鱼...   那也是个十足奇怪的做法。   但架不住极其美味好吃啊!   思及此,张彩花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选择相信楚年。   同时,张彩花开始不断地向门口方向张望,希望罗老爷子他们赶紧过来才好,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火锅是什么滋味了。   ... ...   等罗德山父子到达楚年家中时,火锅的汤底也差不多快烧开了。   “嘿呀,时间倒是掐得挺好!”   楚年把炉子的封口往下一拉,切换成小火模式,出去迎接他们。   先出现在楚年视野里的是罗德山,他板着一张脸,根本不等身后的人,率先往楚年家院子里走。   看到楚年出来,罗德山那张铁黑的脸色才变得好看了些:“年儿,听说你要给我们做火锅?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您马上尝到就知道了。”楚年扶着罗德山先一步往堂屋里走。   楚年面上没显,其实心中还挺捉急。   也不知道罗英卓跟罗德山说了没有?罗德山的态度看起来很不高兴呐......   所以把老爷子送进堂屋后,楚年立马就把江自流推了过去,自己则又溜了出去,赶紧向罗英卓打听一下情况。   “你已经说过了?”见罗英卓慢悠悠地走着,楚年抓住他就问。   “还没有。”罗英卓嘴角一抽:“我倒是想说来着,可我爹还在为上回万和斋的事生气,压根就没搭理过我。”   楚年:“......”   罗英卓:“吃过饭说吧,免得他听到后连饭都吃不下去。”   “行吧...”楚年放开罗英卓,往他身后看去,问:“马叔他们呢?”   “他们没来。”罗英卓说。   楚年瞪眼:“啊?为什么没来?我买了可多可多肉,他们一家子没来,岂不可惜?”   “前几天下雪,他腿疼的老毛病犯了。”   “啊...忘了这茬,是我思虑不周了。”   “没事,你要是想他们了,随时回去看看就是了,你的红梅婶让我带话给你,常回家看看。”   “哈哈哈,知道了。”   等两人也进到屋里,罗英卓被眼前滚滚沸腾的大锅炉吓了一跳,嘶声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张彩花见状忍不住笑道:“罗童生真不愧是罗老爷子亲生的,跟罗老爷子刚刚的反应一模一样!”   罗英卓:“......”   罗德山:“......”   “这就是!火锅!”楚年见除了罗德山以外的人都还站着,招呼他们道:“坐坐坐,都坐都坐,我来下火锅,你们只管敞开了吃就是了!”   让大家都坐下,楚年在他们各自面前放上一只调好了的小蘸碟,说:“这是我用好些调味料做试验配出来的精品麻酱,口味绝对有保障,你们等会儿把肉和菜往里面蘸着吃就可以了。”   说完又指了指桌上的三盘干碟:“这还有辣椒、孜然、芝麻,随你们自己的口味往自己的蘸碟里面加就好了!”   罗德山啧啧称奇:“年儿这一天天的,没少琢磨稀奇古怪的吃法啊。”   说着就见楚年把炉子底下的封口往上一提,拉到最大,露出里面熊熊燃烧的柴火,然后又见楚年端起桌上的一盘生肉,用筷子把切成一片一片的长条状的肉拨进了锅里。   罗德山:“......”   这、这何止是稀奇古怪?简直是野蛮!   罗英卓:“......”   果然,还得是年哥儿会玩。   张彩花:“......”   居然真的是这种吃法。   张黑牛:“......”   好饿。   江自流笑而不语,默默给大家伙地茶杯都满上了热茶。   也没有给大家伙惊奇太久的时间,一盘肉下锅后没多久,就由红变白了,楚年换了双没碰过生肉的筷子,飞快地将煮熟的肉捞上来,放到桌子中间:“可以吃啦,趁热吃!”   罗家父子:“......”   张家姐弟:“......”   头一次见到肉熟的这么快的。   热气窜在桌面上飘开,随之而来的,还有扑鼻的鲜香味。   罗德山还没从这种野蛮的煮肉方法里走出来,就见张家两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看来自己不先动手,没人敢动筷啊......   可是这种野蛮之法煮出来的肉,能好吃吗?   纠结了一下,为了孩子们,罗德山还是大义凛然地带头夹起一片肉,按照楚年说的那样,往蘸碟里滚了一圈,送到口里。   从夹筷到入口,罗德山的速度都极快,可真把肉送到嘴里后,他反而不动了。   罗英卓见状内心也是极其的忐忑,抽着嘴角看向自家老爹,忍不住问:“...怎么样?真的能吃吗?”   罗德山瞥了罗英卓一眼,没说话,喉结却是一滚,然后手腕扭动,迅速地用筷子又夹了两片放进了蘸碟里。   罗英卓吸气:“???”   居然,有这么好吃吗!?   不甘示弱,罗英卓也动起了筷子。   张彩花和张黑牛都快流口水了,看到罗家父子都动了筷子,也纷纷往自己碗里夹肉。   夹起肉,在蘸碟里滚上一圈,送入口中,一时间,所有人都发出了享受地喟叹。   原来肉还能这么吃。   又麻又辣,鲜香滚烫,入口即化......   过瘾!   就在大家纷纷动筷的时间里,楚年又煮好了一盘牛肉,将其捞上来,补到桌上。   罗德山吃的虽然高兴,但回过神来,看到楚年一直在煮肉,不禁皱了下眉头,说:“年儿,这火锅好是好,但煮起来很快,好像必须得有一个人在边上不停地忙活?那该不会需要你一顿饭全要在边上给我们煮肉看着我们吃吧?”   听到这话,张彩花也急了,就想站起来代替楚年接手。   楚年急忙拦住她,笑着解释:“不用不用,我这不是怕你们一路过来饿了嘛,就先煮两盘子给你们尝尝鲜,等下我把火调小就坐下来跟你们一块儿吃。”   要真是一顿饭都得在边上煮肉,楚年倒是无所谓,可他家的江自流肯定是没心情吃饭了。   煮了两盘肉给大家尝到了美味后,楚年把火关小了点,将蔬菜之类的也放进去煮,然后坐到江自流身边,跟着大家一起吃起来。   “没骗你们吧,火锅好吃吧?”   “大道至简,故人诚不欺我也,这并非野蛮,这是大道至简啊!”   “好吃!汤也好喝,我可以盛一碗火锅汤喝吗?”   “还是别了吧彩花姐,你也不嫌辣?而且油太重啦,还是敞开了吃肉吧!”   火锅在边上咕噜噜地滚着,香喷喷的白烟打着旋地直往上冒,整个屋子里都是热辣的火锅味。   等把蔬菜和肉吃了个爽后,楚年又往火锅里面下了面条,不然他担心大家平常吃惯了主食,只烫肉和菜会没有饱腹感。   欢声笑语里,所有人都被这种叫做火锅的神奇吃法征服了。   不过,眼看火锅盛宴就要结束了,罗英卓的脸上明显浮上了心事。   江自流已经听楚年说过这些事了,心里有数,对罗英卓说:“罗兄,你带老爷子去书房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油烟有些呛人,我和阿年收拾一下再请你们出来坐。”   “不用,我没觉得呛。”罗德山才不想跟这孽子单独去书房坐呢,要不是楚年说要请自己过来镇子上,他压根就不会搭理这孽子。   江自流有些无奈,看向罗英卓。   罗英卓对江自流报以一笑,站起身来,对罗英卓说:“爹,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罗英卓说的郑重,让罗德山眼角不禁一绷。   “希望你能听我说。”罗英卓做了个请的手势。   罗德山还是端坐如初,一动没动。   但罗英卓也没动,请的手势也没改变。   父子俩就像陷入了时间的定格里。   这气氛弄的...   可一下子就把吃火锅时的欢乐劲头搅没了。   楚年和江自流还好,张家姐弟反正是跟着紧张起来,也都陷入了时间定格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了。   终于,这定格还是被罗德山打破了。   他总算抬起眼皮,重新用正眼看了眼自己的儿子。   然后起身,往堂屋外面走了去。   罗英卓眸光为之一变,立马跟了上去。   父子俩都离开了堂屋之后,张家姐弟才互相对视一眼,又敢痛快地呼吸了......   “楚年,这是怎么回事呀?”张彩花有点担心,还有点害怕。   “...我现在也不好说,反正静观其变吧,希望顺利。”楚年摇了摇头。   江自流说:“会顺利的。”   听江自流的口气很是断定,楚年古怪地看他一眼:“你是预言家?”   江自流冲楚年露出一抹浅笑:“我只是有这种感觉。”   “那希望你的感觉能准。”尽管没多少底气,但看着江自流的笑容,楚年突然就心安了不少,跟着笑了笑,收拾起桌子来。   ... ...   罗英卓和罗德山进入书房后就没出来过,父子俩已经在里面待了两个时辰了。   楚年早已把堂屋和厨房收拾干净,张彩花姐弟也已先一步去了店里。   两个时辰过去,书房里依然没有动静。   “怎么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嘞?难不成我的火锅有催眠效果,把他们俩都催睡着了?”   放眼以前,以过去无数次的经验来看,这对父子一般说话不到三句,就会有一个人先控制不住脾气爆发出来。   可这次都两个时辰了,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别说爆发了,就连大声点的嚷嚷都没有。   想到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楚年不免胡思乱想。   江自流把黏在自己手里的小乌交到楚年怀里,安慰他道:“放宽心,这正说明他们是在好好地商谈。”   楚年接过小乌,捏捏猫耳朵,点点猫鼻子,握握猫爪爪,试图平复动乱的心绪。   江自流看到楚年操心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温柔下去,   眸里升腾起笑意。   小乌实在不堪楚年的蹂.躏,忍无可忍,喵呜一声,从他怀里跳了下去。   于此同时,书房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   “砰”的一声高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坏的声音。   楚年的脸色瞬间变了:“糟了,听这声音,可千万别是老爷子气得昏过去吧!”   说完拔腿就往书房那边跑。   江自流也立刻跟上。   等两人到了书房门口,书房的门已经打开了,罗英卓和罗德山面对面站着,罗德山的手还放在罗英卓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   见到闻声赶过来的楚年和江自流,罗德山满脸复杂掩饰都掩饰不住,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越过两人,走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是一路往外,直接走了院子。   楚年:“......”   江自流:“......”   倒是罗英卓,还保持着没变的姿势,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被罗德山拍过的肩膀,嘴角挂着一抹笑容。   “这是...谈妥了吗?”楚年有些不确定。   “是,谈妥了。”罗英卓轻笑了一声,抬起了头。随着他的动作,拧在他身上的那股气一下子散了出去,整个人如释重负。   楚年:“...那刚才那声响动是?”   “哦,那是我开门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了椅子。”罗英卓说着,弯腰把身后的椅子扶了起来。   楚年:“......”   靠,吓死我了!   不过没想到父子俩居然真的做到了面对面心平气和地沟通,并且还顺利地沟通和解了。   楚年一方面很为他们开心,另一方面又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罗英卓看出了楚年心中所想,却也不跟他解释,只是一笑:“多谢款待,为兄就先走一步了。”   “这就走了?走到哪去?”楚年瞪他。   “去书院啊,把铺盖卷一卷,收拾收拾东西走人,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总算不用继续跟这破书院耗下去了。”罗英卓说完,一撩衣袍,直接就没影了。   楚年:“......”   楚年:“???”   对着空荡荡的书房,楚年真是两眼懵比:“就,都走了??”   我这提心吊胆地等了半天!   谁也不给句话,就都走了!?   江自流进去书房,把桌前打开的窗户给关上了。   关完窗户回来,见楚年还是闷闷的百思不得其解,江自流说:“老爷子一定是生气的。”   “怎么说?”楚年抬头看向江自流。   江自流指了指窗户:“这么冷的天,若不是气得身上冒汗,怎么会把窗户打开。”   楚年:“嘶...气成这样还没吵起来?”   “因为老爷子想听罗兄把真心话说完,想知道罗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老爷子一直希望罗兄走在自己铺好的正轨上,可是罗兄不愿意,总是闹别扭,为此,想必老爷子自己也很苦恼。”   “罗兄以前虽然不喜欢老爷子给他铺的路,自己却没有明确想走的路,所以他的反抗在老爷子看来,是胡闹,是任性,而如今他有了真正想做的事,有了自己的决心和目的,在老爷子看来就不一样了,就像是...看到孩子终于长大了吧。”   “......”楚年:“你这么懂老爷子心中所想?”   江自流看着楚年:“没有,我不是很懂老爷子,我只是妄自尊大地想象了一下为人父时会有的心情。”   楚年:“......”   江自流温柔地看着楚年,低下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并且,随时做好了成为一个父亲的准备。   ——   虽然楚年多少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自那日火锅一别后,罗英卓和罗德山好像真的达成了和解。   罗德山不再要求罗英卓一定要考上秀才,也默许了他离开书院,去做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只是,罗德山看到罗英卓的时候,依然没什么好脸色,罗英卓也没有回过家,在镇上盘了个院子落脚。   而这之后,楚年才知道,原来罗英卓也是可以早睡早起的,甚至可以晚睡早起。   不再念书的罗英卓依然骚包,每日打扮得跟个花枝招展的开屏孔雀似的,却没再跟他的酒肉兄弟们在街上无所事事地游荡找乐子,而是一直在为组建话剧班子的事情四处走动奔波。   楚年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罗英卓的话剧班子,也已经招募到了八个成员。   罗英卓带着这八个成员,一群人浩浩荡荡找来楚年的店里,问楚年有没有考虑好入伙的事。   这架势,这人数,这说话方式,要不是知道是什么事,楚年都要以为是罗英卓是搞起了什么黑色事业了。   如今楚年自己的店经营的蒸蒸日上,又有张彩花帮忙,无需时时刻刻坐在店里,见罗英卓是认真的,且行动力这么强,本来就有些感兴趣的楚年怎么会拒绝?直接带资加入!   有了楚年的加持,罗英卓如虎添翼。   楚年入伙后,问罗英卓:“既然话剧班子正式成立了,那,咱们班组叫什么名字?”   “名字嘛,暂时还没有。”罗英卓说。   楚年无语:“怎么能没有名字?话剧只是一种形式,你想把自己的班组以这种形式发扬光大,且长远地传播出去,那就不能仅仅只让人们记住演的是哪出剧,还得让人们记住班组!”   “这我自然知道,但不是想等你来了之后才起么,以此可见我对邀你加入的诚心,你不加入,我连名字都无心去想。”罗英卓很是淡定。   楚年才不信他的花言巧语。   楚年说:“给你三天时间,想个响亮的名字吧。”   罗英卓想也没想,说:“罗家班。”   楚年:“......”   就知道前面说的是花言巧语!这特么不明显是早就想好了吗!   罗英卓:“并不需要什么响亮的名号,用我的名号就可以了。”   罗英卓说的轻描淡写,可脸上的狂妄和野心都快要化为实质了。   楚年:“......”   楚年笑:“嘴上说的这么气派,可要拿出点真材实料让人信服才行啊。”   “那是自然,我可是在老爹那放下狠话了,不做出名头给他看看,我是不会回家的。”罗英卓笑。   楚年眉心一动:“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过年你也不回家?”   罗英卓看向楚年:“回不回家过年,那就得看年前的话剧展出精不精彩了。是一鸣惊人,还是夹着尾巴走人,半个月后,自见分晓。”   罗英卓斗志如此昂扬,楚年也跟着有些燃起来了。笑了一下,楚年说:“有我在,怎么可能让话剧班子夹着尾巴走人?”   于是,小手一挥,楚年宣布:“明天开始特训吧!”   ——   再说火锅那次一别后,罗德山倒是常常过来楚年家里。   老爷子每次过来之前也不叫人提前打个招呼,以至于楚年身在店里,并不知道老爷子来了,而老爷子每每既不等他回家,也不去店里找他,只是在家中坐坐,跟江自流说说话,然后便就回去了。   一来二去的,楚年觉出不太对来了。   这感觉...老爷子好像就是专门来找江自流的啊?   楚年还问江自流,老爷子是不是找他有什么事,江自流却都只是笑笑,没说有事。   入股了罗家班后,为了罗英卓能够回家过年,楚年把生意上的重心稍微挪了挪,拿了罗英卓写的话本回家,准备在家里先看看,感悟感悟,好给那些话剧演员们出出主意。   所以,这回罗德山再来家里,总算被楚年给遇上了。   遇上了楚年在家,罗德山乐了:“呦,不得了,我们年儿今日居然在家?在年儿的家里看到了年儿,稀奇啊。怎么,你这个大忙人,想开了?总算知道着家了?”   楚年哭笑不得“......老爷子,您别数落我了。”   “我数落你干嘛,数落了你回头流儿还得心疼。”罗德山也是觉得好笑:“这也就是流儿了,这么惯着你,能让你在外面瞎闹,你看哪有其他家夫郎成天往外跑,把夫君搁在家里不管不问的?”   楚年:“......”   我们家阿流说了,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   当然,这话楚年没敢当着罗德山的面说出来。   “老爷子来了。”江自流听到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到楚年被老爷子训得乖乖垂着头站着,江自流有点好笑,走过去护在楚年身前,说:“是我管教不周,老爷子要说就说我吧。”   “我说你还少呢?来一次说你一次,你说你哪回真的管过!”罗德山简直要被这两口子气笑了。   不过这两个,哪一个拎出来罗德山都不舍得真的说太重,这次当着楚年的面这么说,罗德山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罗德山说:“年儿啊,你说你这成天不着家的,流儿一个人在家待着多让人心疼,要是他也有个去处忙活就好了......依老头看,那个丰文书院,就挺合适他的,你,想不想他去丰文书院读书呀?”   楚年一听,猛地抬起头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罗德山:“什么?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罗德山:“???”   江自流:“......”   楚年:“哎呀,不瞒您说,我早有这个想法了,连入院的事都做了多番调查呢,当然,我还存了心想找您从中帮忙,可这阵子因为罗英卓的事,不是没好意思多打扰您嘛,没想到您就是及时雨啊,正解我心头之忧!”   楚年这么高兴,倒是让罗德山有些不知所措了。   罗德山看向江自流:你小子在我面前可没说年儿这么愿意啊!   江自流:“......”   江自流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让他们两个有着同样想法的人撞到一块儿去了。   事实上,自打罗英卓从丰文书院彻底走了,罗德山就打起了江自流的主意。   哼,既然自家的小兔崽子无心仕途,那就算了,反正这还有一个现成的好孩子,抓紧培养这个就是了。   可罗德山哪知道,江自流看起来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实则也是把倔骨头!   跟他好说歹说,就像撞到铁棉花上似的,怎么都说不通他!   实在是有些气人!   怎么了呢这?罗德山想不通,怎么人人都向往的丰文书院,到了自家这俩孩子眼里,就成了馊馍馍了?就这么讨嫌呢?   不过还好年儿是个通情达理的,这回跟自己站到一边了。   于是罗德山咬了咬牙,也顾不上会让江自流伤心了,使出激将法来,说:“流儿啊,我听说了,年儿的生意做的很顺利,连带着罗家村里的那群小子们都多了些事干,能跟着一起赚钱,他做的这么好,你难道就不想争争气,也争出点名堂来?”   江自流闻言,乖巧低头:“我觉得,家里有一个能干的就够了。”   “???”罗德山吹胡子瞪眼:“这叫什么话?你堂堂八尺男儿,不会甘心吃年儿的软饭吧?”   江自流表现的更乖了,说:“是这样的,以前马叔给我把过脉,说我的胃不好,只适合吃软饭。”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无话可说,花椒的浇水 第135章 三合一 “我一介俗人,心中只有家室而已。”   江自流表现的更乖了, 说:“是这样的,以前马叔给我把过脉,说我的胃不好, 只适合吃软饭。”   罗德山:“???”   楚年在后面一个没绷住, 差点笑出声。但还是使劲憋住了,不然恐怕今天他们谁也别想从老爷子手底下溜走。   看到老爷子满脸的“人间不值得”,楚年及时站队,拉住江自流的袖子,清了清嗓子,说:“老爷子说的没错, 我现在既忙自己的生意, 又忙话剧班子那边的事,基本上不怎么着家的, 你一个人在家还不如去书院呢,去书院上学又不是无期徒刑, 会放假的嘛,大不了我答应你,等放假你回来的时候, 我哪都不去, 就跟你待在一起, 怎么样?”   自然是不怎么样。   江自流:“那就更不行了,你如今两边一起忙, 我更得在家照顾你。”   罗德山:“......”   没眼看没眼看, 简直是看不下去!   罗德山忿忿:“罢了!我回去了!”   “别呀,来都来了, 不得留下来吃个饭?再说您咋光说阿流, 难道就不想听听罗英卓最近咋样了吗?”楚年喊住罗德山。   “哼, 完全不想听,那混账比你们两个还气人...不过我看你们两个差不多也快赶上他了!”罗德山说是这么说,脚步还是诚实地停了下来。   楚年笑嘻嘻地把罗德山请到堂屋,一通捶背捏肩,连哄带逗。   罗德山哪里架得住楚年这样?顿时就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哎,难怪流儿能被套成这样,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还是不行!   怎么就有道理了?   居然差点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罗德山怒捏了一把汗。   宠爱夫郎不是不行,宠爱年儿更是理所应当,但宠到一点夫纲都不要了,那就是不行!   罗德山决定给江自流一点教训!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看着楚年烧得一桌子好菜,以及买回来香喷喷的卤菜,罗德山开口道:“流儿啊,既然胃不好,那这些硬菜,你怕是吃不了了吧?”   哼,这下瞧你还怎么耍赖,好好记住老头的教训吧!   谁知江自流的举筷的手一顿,应声收回,改为拿起汤匙,盛了碗清汤回来:“老爷子说的是,我喝汤就好了。”   态度好的不行,非常虚心受教。   罗德山:“......”   楚年:“老爷子!你怎么能这样!饭都不让他吃了嘛!”   江自流浅浅一笑:“老爷子也是为了我好。”   罗德山:“.........”   我、我究竟为什么要操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心!   而接下来,江自流还真就没动过一口菜,纯就着汤泡了饭,并且吃的有滋有味。   罗德山:“......”   罗德山知道,江自流这是铁了心证明不去书院的决心呢!   好小子...是老头输了。   ... ...   等到罗德山要回家了,楚年支开江自流,单独送老爷子出了蟾桂巷的巷口。   和罗德山站在巷口,楚年才说:“老爷子,书院这事你别气馁啊,我会继续给阿流做思想工作的!”   “......”罗德山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   楚年:“我比较担心举荐人的事,不是说得要秀才举荐才可以入院考试吗?关于举荐人,有什么我们需要准备的吗?”   “这个自然要准备准备,没点真才学识,人家秀才可不会把他往丰文书院里举荐,所以还要先过秀才那关。按理来说,是要先见秀才的,给秀才看看人品,考考学识,就差不多了。”   罗德山说的有气无力。   他担心的是江自流的人品和学识吗?他担心的是江自流压根不去!   “这样...”楚年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那可以把秀才请出来吗?我想着可以在茶楼里攒个局,也未必就立刻考察什么的,可以先见一面,喝个茶交流一下,徐徐图之嘛。”   罗德山:“那你可得跟流儿说好,反正老头我是劝不动了。”   楚年一笑:“没问题,定在有来茶楼就好,那儿跟罗英卓盘下来的班场挨着,我去班场,阿流肯定会过去。”   罗德山:“......”   得,还是因为跟夫郎挨得近所以才愿意过去呗!   不想说话了。   楚年跟罗德山商议好了,愉悦地哼着小曲往回走。   回去再给阿流下碗面吧,他都没有吃饱。   而楚年回到家中,江自流却已经在宽衣了。   楚年咦了一声。   江自流正将外衫解开脱了下来,听到楚年的声音,将其搭在手腕上,侧身看了过去。   楚年小脸一红,眼神飘了飘,问:“你准备睡了吗?我还怕你饿,想给你煮一碗面呢。”   “饿。”江自流把衣服放下,朝楚年走过去。   楚年刚从外面回来,被巷口的风吹打过,手和脸都有些凉,而江自流在温暖的屋里,一走近他,就带来了暖意。   还有春意。   楚年心想,这真是糟糕,自家美人是从哪里学来了□□之术么......   但不是饿吗?   “饿就把衣服穿起来!我给你煮碗面去。真是,老爷子跟你赌气,你也跟着赌气,是不是跟罗英卓学坏了?”楚年狠狠看了两眼美色,转身便要走。   但没等走出去,就被江自流攥住了手腕。   江自流:“不想吃面。”   “......”楚年心脏一跳。   他这,莫不是?在?   江自流抬手向前,贴上楚年的后背,把人轻轻带进怀里:“想吃软饭。”   楚年:“......”   ... ... ...   等到被折腾的狠了,精疲力尽地窝在江自流怀里,被抱着送到浴室的热水里,楚年还是忍不住用最后的力气想:   他他他,他怎么能□□呢!   下次再也不让他看罗英卓收藏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   为了让过年前的话剧首秀一鸣惊人,楚年开始对话剧班子的成员们进行了特训。   说起来,罗英卓当真是个有趣的,他对于台前不感兴趣,对于幕后却无比地狂热,看人演绎话本就是他目前最大的快乐源泉。   不过成员们演绎的不好,罗英卓的脾气就上来了。   “不行。”   “不够好。”   “表情太僵硬了!”   “这里该哭了,你为什么哭不出来?给我哭!”   “你刚刚的表现,半点都没有把话本里的人物感情呈现出来。”   “演得一塌糊涂,还是夹着尾巴走人吧!”   “......”   在罗英卓的毒舌攻势之下,罗家班的成员们感受到了极致的煎熬,以至于他们每每看到楚年来了,就跟看到救星似的,一个个眼泪汪汪地无声控诉罗英卓的暴行。   楚年自然是理解罗英卓的高要求和高标准的,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话剧太新潮了,从零开始演话剧就得达到罗英卓心目中的标准,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而且,这场首秀的话本是罗英卓自己写的,是个非常...一言难尽,很罗英卓的本子。   概括起来,八个人物,两个家庭,三代人之间的,狗血淋漓又可悲可泣的荒诞故事。   在楚年看来,这种复杂剧情的话本,让一些专业学习过的演员来演都会费劲,别说是完完全全刚入行的萌新了。   简直是才到新手村的玩家跳过新手村,直接去刷大boss!   “哎,罗英卓不来个古穿今都可惜了。”   说归说,想归想,出力还是要出的。   既然这个本子对演员的难度太大,距离首秀的时间又只有短短的十天,那就只能想办法再其他地方弥补了。   于是楚年提议:“大家也不要太垂头丧气了,借助一下道具吧。”   “道具?”众人眼巴巴地看着跟妖魔罗英卓迥然不同的楚年。   楚年点了点头:“大家不用被罗英卓打击到信心,我敢说,这个话本,谁演他都不会满意,而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为了征服罗英卓,而是为了征服即将看首秀的普罗大众。”   只要先让大家伙看的爽了就算成功!   楚年:“你们现在的表现,已经足够能让一部分大众觉得好看啦!”   主要大众们都没接触过话剧,这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优势。再说罗英卓的本子难演是难演,内容还是有料的。   楚年的一番话,把被打击的都要幻灭的萌新话剧演员们从谷底捞了上来,让他们听得一个个热泪眼眶。   “被承认了涅......”   “年哥儿真好啊......真想天天见到他......”   楚年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展颜一笑,说:“所以为了表演效果,我们借助道具吧!”   罗英卓正在这时从外面走了过来。   听到楚年的话,罗英卓挑了下眉,问:“哦?什么道具?”   楚年:“首先,妆容。你想想人家戏剧,黑脸白脸红脸,每个角色的脸谱都不一样,只要顶着脸谱妆容一上台,底下的人就知道出场的这个人是什么样的角色了。”   罗英卓皱眉,不是很赞同楚年:“画成那种大花脸还怎么看脸上的表情?”   “当然,我们搞话剧,原本是不应该用这么夸张的妆容的,但时间有限,你的本子又太难,所以我建议首秀上可以稍微夸张一点,这样既能给他们减轻点难度,又能给来看表演的观众一定的视觉冲击。”   罗英卓依然皱着眉头,面上没什么表情,无喜无怒,却让一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楚年:“妆容的事你不必担心,我老早就在调制胭脂了,有我在,肯定能办的妥当。”   楚年的胭脂还没有完全调制成功,他正好也愁没有足够的地方可以尝试,这次正好也能给那些试验品胭脂们一个用武之地,运气好的话,也能顺便提前再打个广告,倒是双赢。   “第二个,葱或者姜。这个是给大海准备的,大海的哭戏比较多。”楚年说着把目光投向大海:“你不是总哭不出来吗?那就往怀里揣一把葱或者生姜,到时候上了台,要哭的时候,自己找好个角度,别让人看见,把葱拿出来啃一口,保你眼泪直流。”   大海:“!!!”   “......”罗英卓嘴角一抽。   楚年:“第三个,我们晚上演出。晚上演出,没那么亮堂,容错率稍微能高点。”   罗英卓实在听不下去了:“我让你们训练他们,可不是让你教他们投机取巧的。”   楚年:“你就说短短十天,一群萌新,地狱难度,用这些法子是不是能事半功倍?”   罗英卓:“......”   大家伙用热切地眼神看着他们的救星。   罗英卓:“.........”   楚年对大家笑了笑,说:“当然,从长远角度来看,打磨自己的技艺才是最重要的,我说的这些只能救急,要想走得远,想越来越好,还是得靠台下十年功,除此外没有别的捷径。”   众人一凛,异口同声:”明白!”   楚年:“你们自己先练吧,我跟罗英卓出去说会儿话。”   等跟罗英卓出去了,楚年才说:“万事开头难,你拿这么高的要求给他们,只会让他们看不到希望的,还是得慢慢来,先尝到点甜头,建立起自信再说。”   罗英卓虽说不赞同楚年的投机取巧之法,但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尤其时间有限,这样做确实是最好的。   “下不为例。”罗英卓勉强同意了。   楚年撇撇嘴:“那也得看你下次写什么话本,你就不能写点通俗易懂的?倒是跟有来茶楼的老师傅好好学学啊,看看人家每次给大家伙讲的故事,都那么通俗有趣,谁不爱听啊。”   “你是说我的话本写的难看?”罗英卓的额角隐隐跳动。   楚年:“我可没这么说。”   罗英卓:“那你倒是自己写啊!”   楚年把手一摊:“我不识字。”   罗英卓:“......”   楚年看罗英卓一副想吃人的表情,哈哈一笑,说:“我给你说,咱们的话剧班子要是以后壮大了起来,可以考虑出不同的专场。”   “啥叫不同的专场?”   “不同的人喜欢看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你要懂得投其所好啊,比方说,男人和女人哥儿的喜好肯定是不同的,年长的男人和年轻的男人的喜好也是不同的,年长的女人哥儿和年轻的女人哥儿喜欢也不同,以此,我们就可以分出许多不同的专场。”   罗英卓若有所思。   楚年说:“打个比方,如果我给年轻的姑娘们讲故事,我肯定就不会给他们讲你今天写的这个话本,而是会讲——”   没等楚年说完,罗英卓接道:“讲情爱?”   “你看你心里不是有杆秤嘛。”楚年笑了一下:“讲情爱也分很多种呐,比如,除了牛郎织女和嫦娥奔月,咱们也可以搞搞追妻火葬场嘛,浪子回头金不换,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还可以搞搞万人迷修罗场嘛,搞搞竹马不敌天降......多了去了,慢慢搞!”   罗英卓:“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   楚年没搭理他,接着说:“再说男人们,我们就可以搞搞龙王赘婿...啊不,这应该不行,可能太超前了,以后再议......可以搞搞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也可以搞搞满级马甲重回新手村......我跟你说,男人至死是少年,他们对这种东西没有抵抗力的。”   罗英卓:“......”   楚年:“还有——”   “你别说了,听你的安排,先用道具就是了。”罗英卓脑子里一片混乱,彻底败给楚年了。   楚年吃惊:“哎?怎么还停留在道具这一层啊?道具的事刚才不是已经谈妥了吗?你该不会以为我说这些是为了说服你用道具吧?没啊,我正儿八经跟你在这展望未来呢。”   罗英卓:“.........”   “算了,那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阿流出来了没。”   既然罗英卓的大脑已经宕机了,就先不跟他说了。楚年掐着时间算了算,江自流应该差不多快从有来茶楼出来了吧?   上次跟老爷子商量了茶楼见面的事后,楚年把江自流说动了,约的时间就是今日。   “...我和你一道去看看。”罗英卓按压着肿胀的太阳穴,跟着楚年一块儿去了。   虽说罗英卓已经逃离了丰文书院,但他还是很想把江自流送进去的。他觉得江自流跟自己不一样,那地方不适合自己,但很适合江自流。   楚年和罗英卓走去茶楼,在一楼里找了张桌子坐下,等待着江自流下来。   不过还没等江自流下来,倒是先看到了个不想看到的人:刘东来。   刘东来是从楼梯上面下来的,他一直在二楼站着,从二楼窗户里看到楚年和罗英卓朝这边过来,他立刻就下来了。   楚年和罗英卓都不喜欢刘东来,看见他后,只当没看见。   刘东来也不在意,笑了笑,朝着他们就走了过去。   “这不是卓兄吗?好久不见啊,小弟听说你最近在搞什么...话本?”   罗英卓眼皮都没抬一下,手里捏着空茶杯把玩。   “哎,卓兄,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好不容易让夫子气消了,准你回书院上课,还夸奖了你重新交上去的答卷,说你总算开窍了,这正是势头大好的时候,你倒好,居然又主动离开了书院,小弟实在为你遗憾啊!”刘东来对着罗英卓就是一顿痛心疾首。   罗英卓:“那你去边上遗憾去吧,在这吵着我了。”   “......”刘东来脸皮一僵。   然后直接怒了:“罗英卓!你还真把自己当个爷了?你对得起夫子们对你的栽培吗?对得起你那篇答卷吗!不读书了,跑出来搞什么话本?这像什么话?真给我们丰文书院丢人!”   楚年看了刘东来一眼,说:“你这个人好奇怪,罗英卓自己做的决定,管你什么事,要你在这指手画脚?再说你是丰文书院的形象大使吗?还管谁给没给书院丢人?那在这之前,你是不是得先给书院多争些光啊?敢问公子身上都有哪些功名了呢?”   “伶牙俐齿,我不同你一个哥儿家计较。”刘东来把头一扭,只看着罗英卓。   楚年看着他:“倒是先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啊。”   茶楼里还有些其他客人,今儿个人多,听到他们这边言辞激烈,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瞧见这诸多视线都在自己身上,刘东来挺起了胸脯:“三个月后,我就去参加童生试了,夫子们都说,以我现在的水平,有机会拿下童元。”   周围人一听,不由都有些惊叹。   童元意味着第一名,能在千军万马的考生里取得第一,这得是何等的光宗耀祖啊!   楚年噗嗤一声笑了:“你的夫子们真是给你立了一手好旗啊。”   还没考试,先把flag插上了,一般来说这个童元肯定是拿不到了。   刘东来:“你什么意思?在侮辱夫子吗?”   罗英卓抬眼:“你有毛病吧,没听懂这是夸奖吗?”   立了一手好旗...这...是夸奖吗?   好像是吧?   但这不是正在争锋相对吗?突然夸人做什么......   刘东来一时哑口无言。   楚年话锋一转:“不过你既然是三个月后才参加童生试,这不说明你还不是童生吗?那这很奇怪啊,我没记错的话,罗英卓好像已经考过了童生吧?按照你们书院那么多规矩礼节,好像轮不到你来对他指手画脚吧?”   刘东来:“你懂什么,正因为卓兄已有功名,才该更上一层楼,而非是游手好闲,去做那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把戏,我这是为他怒其不争!”   这话里行间的优越感实在过于强烈了,句句是刺。不过没刺到罗英卓,而是刺到了围观的那些喝茶群众。   一群人看热闹看的好好的,忽然就有些不高兴了:“把戏?大雅之堂?你既然看不起这地方,还来这里干什么?”   “自然是来喝茶的。”刘东来看都没看那些人:“茶可是很高贵的,比一些人都要高贵。”   一群人越听越觉得刺耳,觉得这人是在贬损他们人不如茶呢!   很不舒服。   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回驳他!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既然茶高贵,那种茶之人呢?”   “阿流。”楚年听到声音,站了起来。   江自流正从二楼的阶梯往下走来,看见楚年站起了身,他给了楚年一个眼神。   刘东来自然是认识江自流的。   而江自流这个人,让刘东来很不舒服。   这还要从罗英卓请客那日,书院里的前辈们一起路过蟾桂巷见到了江自流说起。   一群傻子,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了,一个个连点识人辨物的本事都没有,不过是见江自流长得好看了点,气质稍微突出了点,便认定他是哪家的公子,纷纷想跟他搭上交情。   殊不知江自流就是个山野草根罢了!   刘东来今日之所以会来茶楼,也是那天晚上在家门口,听到楚年在巷口和一个老头说话,说要约几个秀才来茶楼见面,他才会东打听西打听,打听来了具体消息,跑过来探听结果。   这会儿听到江自流主动接了自己的话,刘东来不屑道:“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茶可是比一些人都高贵的存在,上品茗茶,非皇宫贵族不得品,中等茗茶,非达官显宦不得品,就连下等茗茶,也非是一般的凡夫草根可以品到的,你自己觉得,那些种茶的人,可以喝到哪一种茶呢?”   刘东来慷慨激昂,江自流却很平静:“若非你口中的‘凡夫草根’,又哪里会有各个品级的茗茶?无论是上品茗茶,中品茗茶,还是下品茗茶,全是出自于‘凡夫草根’手中,从栽种,到采摘,到分拣,无一不是‘凡夫草根’们完成的,若没有他们,你如今哪里知道何为茗茶。”   刘东来脸皮一绷:“这与我说的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做这些本分中该做的事情,难不成还要人敲锣打鼓地去夸他们吗?”   “你简直无药可救,没有他们,你连茶沫都看不见,还在这里大放厥词?江弟,你搭理他干什么,一介俗人,看他一眼我都嫌碍眼!”罗英卓都懒得跟刘东来废话。   江自流微不可查地摇了下头,问刘东来:“你为何要考取功名?”   刘东来绷着一张脸,心说这不是废话吗?人生来就该是考取功名力求上进的。   江自流又问:“考取功名之后又要做什么呢?入朝为官?你可知,从功名到官场,还是能与茶联系到一起?若非地方官员将茶山一片整治的井井有条,让茶民们能够安居乐业,吃饱喝足,有精力培育出不同的茗茶,茶叶怎么有机会被世人分为上中下等?若地方官员没有作为,不能庇佑当地茶民,茶民果腹生存都成了问题,又还有谁会去种茶?”   刘东来:“......”   江自流:“你之所食,你之所衣,你之所用一切,皆来于民,心怀感恩吧。”   茶楼里顿时一片肃然。   刘东来的表情变得奇怪,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江自流。   这时有一个人反应过来,一昂脑袋,拍起手喊道:“好!说的好!”   “他说的这是好官吧?什么上等不上等的咱不知道,咱只知道能管咱们吃上饭的肯定是好官,谁会不愿意给好官种茶呢!”   “好官也得看谁当啊,你看要是那一个将来真当了官,会管我们这些草根的死活吗?怕不是只会嫌我们肮脏下贱呢。”   罗英卓也跟着站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江弟平日里不吭不响,心中抱负居然如此之远!”   江自流浅浅一笑,温声说:“没有,我一介俗人,心中哪有什么抱负,只有家室而已。”   听到这话,罗英卓笑声戛然而止,一口气呛在喉咙里没换过来,卡住了喉管,登时被憋的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开始满桌子找水。   楚年听得耳朵都发烫了,略有些无语,小声说:“还有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呢,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江自流长睫一垂,脸也有些红,说:“那我们回家再说。”   楚年忍笑,都没好意思伸手拉他,率先走出了茶楼。   等楚年一行人走了,二楼楼梯上又慢慢下来几个人,儒生打扮,文质彬彬。   他们几个正是罗德山给江自流介绍的秀才,刚才江自流的一番话,他们也听到了。   “在厢房里兴致缺缺,到了下面却这么能讲,看来是对我们几个没兴趣啊。”   “我本来都想回绝了罗老郎中了,但刚刚听他一番话,倒也觉得此人值得举荐。”   “且慢,这个叫江自流的年轻人未免太清高气盛了,许多年轻人都有这毛病,他尤其如此,竟然把复杂的官场想的这么简单,便是有些学识,将来能考上功名又有什么用?官场不适合他!”   “我倒觉得他不是清高气盛,而是没有功利心。”   “是的,但不管怎么说,与他结交与我们无益,还是算了。”   ... ...   三人离开茶楼后,楚年才关心起会面的结果来,试探着问江自流:“阿流,你和老爷子请来的几个秀才相处的怎么样呀?”   江自流微微叹了一口气,说:“若我说他们中多数都是如刘东来那样所想的人,阿年还会想让我去丰文书院念书吗?”   楚年一愣。   他都还没说书院。   倒是江自流开门见山了。   而且这书院居然是这样的吗?   楚年问罗英卓:“这书院都是刘东来那样的人吗?”   罗英卓挑眉,思考了一下:“我不清楚啊,我又不怎么听课。”   楚年:“......”   江自流:“......”   楚年大为震撼:“不会吧?说好的远近闻名的书院呢!怎么可能都是那种想法的人啊!”   那种贤人雅士呢?都在哪里哇?   江自流:“没有刘东来那么明显就是了。”   楚年:“......”   楚年对丰文书院的想象一下子幻灭了。   “说到明显,我想起来一件事。”罗英卓好笑道:“你们没发现刘东来的眼底特别黑吗?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吗?”   “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并不想知道。”楚年对刘东来半点兴趣都没有,才不好奇他的黑眼圈是怎么来的呢。   罗英卓笑:“说到这个,是真的有趣,刚才他说夫子们说他有考得童元的本事,这不一定是吹的,别看他白天攀炎附势,其实晚上的时间都拿来偷偷用功了。”   楚年:“啊?那他不用睡觉的吗?再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英卓:“你们之前不还是好奇我怎么总能偷溜出书院吗?那是因为书院里只有我是一个人住一间屋的。我一个人住,晚上睡得又晚,灯烛常常一点就点到天亮。”   楚年:“所以呢?”   “所以,我就发现了刘东来那小子,每天晚上都来凿我的壁偷我的光啊。”罗英卓奚笑道:“那小子白日里假装不学,到了晚上跑到我屋外面凿壁偷光,你说这小子眼底不黑,谁眼底黑?”   楚年听得咂舌:“好家伙...原来他还是个卷王?天天夜里偷着卷?怪不得他对你的离开这么痛心疾首,原来是以后没有夜用灯了么......”   “哈哈哈,那蠢小子,以为我每夜习惯点灯睡觉,当我一直没发现他呢,事实上我晚上也基本不睡。”   楚年想了一下:“所以你晚上为什么也不睡?是在通宵写话本吗?”   罗英卓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楚年肃然起敬:“没想到,某种程度上,你其实也挺卷的啊,对不起,以前是我误会你了。”   罗英卓:“......”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   罗德山很难受。   他万万没有想到,江自流居然被丰文书院拒绝了。   怎么会这样?   江自流可比自家小子有天赋多了,长在江家那样的家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胡乱瞎学都能学成今天这样,如此天赋过人的天才,竟然没有通过那几个秀才的考察?   丰文镇上素来文人相亲,有些名望的文人之间都会互相来往,江自流被那几个秀才们拒绝了,也就意味着丰文书院的人也知道了这件事,等于说想让江自流进丰文书院基本上是没戏了。   要知道丰文书院可是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啊,连自家孽子那种不学无术又没有天赋的,在丰文书院的栽培下都能考中童生,可见其厉害!   江自流被拒绝,罗德山难受得心都快碎了。   哎,多好的孩子,看来,真就是要一辈子吃年儿软饭了么......   ——   自从那日在茶楼里听见江自流说的那番话,楚年再也没提过想让江自流去丰文书院读书的事了。   本想着丰文书院远近闻名,甚至能以一己之力带动丰文镇的发展,里面多半都是贤人雅士,不乏良师益友,江自流到了那里,说不定能结交到许多朋友。   可既然事实和想象的有所出入,丰文书院里其实是鱼龙混杂,也就没必要去了。   江流天地外,可不是同流合污的流啊。   他们家阿流有自己的想法。   但是有一点让楚年不太舒服,那就是,为什么刘东来那小子,特意蹲在巷子口,在成功拦截到自己的时候,告诉自己,江自流被丰文书院拒绝了?   想到刘东来浓重黑眼圈之下是深深的得意,还用很欠揍的语气说:“既然江自流这么爱说大话,那就让他也去考童生试吧,光会说可不行,得拿出点真材实料来啊,别说的跟个清高父母官似的,实则什么也没有。”   楚年想想就觉得窝火。   不过楚年本来就没想江自流考什么童生,只是希望他快乐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行了,无需去向别人证明什么。   所以这事楚年没告诉江自流,但默默记下了刘东来的仇,打算以后找机会讨回来。   ——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临近过年,家家都在置办年货,西市街上别提有多热闹。   楚年每日都会去店里坐一会儿,然后再过去话剧班子,看看大家伙排演的效果。   毕竟,首秀之日同样接近了。   无论楚年是在店里还是在话剧班子,江自流每晚都会去接楚年回家,风雨无阻。有时候楚年在话剧班子那边待的久一点,江自流便去有来茶楼里坐坐。   于是等楚年忙完后找来茶楼时,总能看到江自流所在的桌前摆满了盏碟,全是些茶水、糕点、糖点,等等等等,排的满满当当,有的盏碟甚至得架到其他盏碟上面才放得下!   楚年:“......”   这些当然不是江自流自己买的,全是别人送的,有的人让小二送来时,还会说一下是哪一桌的谁谁谁送的,有的干脆说都不说,就是直接送。   江自流从来不动这些送来的东西,并且尝试着跟小二沟通了几回,希望要是再有这种情况,小二可以帮忙谢绝对方的好意。   可小二也没办法啊。   小二苦恼道:“公子,实在是那些客官们愿意送啊,小的有什么办法嘛,小的总不能惹那些客官们不快是不是?要不这样吧,您下次来...试试往本店的犄角旮旯里那些不打眼的地方坐?别让那些姑娘哥儿家的看见您?您试试看管不管用?”   江自流:“......”   楚年:“......”   这就离谱!   好在首秀之日终于到了。   罗家班的初代八个成员经过为期半月的苦修,终于要登台表演了!   话剧首秀的表演舞台搭建在西市尽头,是和戏班子差不多的那种简易棚子,一般在庙会上都能看到。   不过庙会一般都是在节后,少有在节前的,尤其还是过年前,所以丰文镇上的人看到有棚子搭建起来,都挺期待。   谁人不爱热闹呢。   只是,知道这是话剧表演的人却不多,大多数人都以为只是普通的戏班子。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上官菇凉浇水 第136章 夜宵 奇怪的饭量增加了   只是, 知道这是话剧表演的人却不多,大多数人都以为只是普通的戏班子。   夜幕降临,锣鼓喧天, 人群渐渐围拢到了热闹的舞台附近, 华灯亮起,场子热了起来,一出别开生面的话剧拉开了帷幕。   然而,真等到话剧演员们登场,这种近乎怪异的表演形式,难免叫人们摸不着头脑。   有人直呼莫名其妙, 不知所云, 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有人在台下唏嘘,大喊要换人, 要看唱戏的;有人沉默地观望,大过年的, 来都来了,就看看这是干什么好了。   就这样,有人走, 有人嚷, 有人静静看着, 没有半点喝彩和鼓励。   这气氛,从远处看哪像是在办演出, 说是刑场在进行处刑都不为过。   不过, 演员们早早就被楚年打了预防针,只把台下的人群当成一颗颗大白菜, 稳住心态拿出最好的状态呈现在这个舞台上。   或许不尽人意, 但尽力了才不会后悔。   罗英卓站在舞台一角, 面沉如水,默默看了一会儿,转身便要离开。   “你怎么能走?不跟他们一起战斗到结束吗?”楚年和江自流绕过舞台下的人群,来到了罗英卓身边。   笑了一下,楚年说:“再等一会儿嘛。”   罗英卓没说话。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演出进行到了第二幕,扮演反派的大海顶着一张彩色的脸孔,从舞台的最右边,鞠球一样滑到了舞台中央,张开双臂一个单膝滑跪,仰头悲鸣:“苍天饶过谁!”   这个张臂的单膝滑跪来的太浮夸了,也太流畅了,大海彩色的脸孔怼在了舞台中央,他咆哮般的沙哑悲鸣,透着浮夸的绝望,让大伙们不由一愣。   随之,是哄堂大笑。   “跪的不错!”   “腿拉这么开,我真担心他把裤子给扯碎了......”   “哈哈哈哈哈这也太滑稽了。”   “巧云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不是他的!赌个三文钱!有没有人赌!?”   大海这一跪一吼,打破了第一幕的尴尬,瞬间把场子点起来了。   “不错不错,现场的效果跟我预估的差不多。”楚年已经看过了很多遍,这时再看还是觉得很搞笑:“大海是有点喜剧天分在身上的,跪出了个名场面啊。”   “一般般吧。”罗英卓说着,摸了摸嘴角。   楚年见罗英卓没有松口,但明显松了一口气,也不戳穿他,笑着说:“记得回头多给大海发点钱,为了这一跪他都跪开了十几条裤子了。”   这可是冒着扯蛋的风险在表演啊!   稍有差池,可能就是“半月窗下无人知,一朝蛋碎天下闻”了......   罗英卓:“......”   场子一旦起来了,气氛就变了,连带着台上的演员们信心也跟着大增,时不时的捧场和躁动,引得其他地方的人又围过来不少。   不过直到散场,人们最喜欢的还是大海那一跪。   还有小孩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好好地突然往前一滑,模仿大海张开双臂单膝下跪的样子,仰起头大喊“苍天饶过谁”。   后果自然是被跟在后面的爹娘抓起来往屁股上一顿打。   总而言之,首秀的结果看起来还算可以,罗英卓心底的一块大石勉勉强强地放下了,看着欢声笑语离去的人群,默默勾了勾唇角。   楚年和江自流也回家了。   蟾桂巷地处偏僻,两人走着走着,路上渐渐就只剩下他们了,夜色深重,四下一派静谧,唯有走动时鞋底踩过泥土的沙沙声,但并不会觉得可怕。和江自流在一起,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在哪里,都能够感到安心。   只是...   有点累了。   为首秀的事,楚年也没少操心,现在首秀成功落幕,疲倦感才后知后觉地爬了上来。   楚年晃了晃江自流的手,问:“阿流,你能再背我一次吗?”   “当然。”江自流把楚年背到了背上,“多少次都可以。”   楚年抱紧江自流,笑着去蹭他的脸,得寸进尺道:“那我可以趴在你背上先睡一会儿吗?等到了家你在喊我。”   “这个不行,在外面睡着凉气容易入体。”江自流想也没想地驳回了。   楚年小脸一跨:“...好吧。”   江自流笑笑,默默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 ...   一路无人,再往前走上一小截就快到家了。   楚年困得不行,哈欠连天,几次都险些在江自流温暖的背上睡过去。   突然,前面蟾桂巷里走出来一个人,黑袍黑衣的,近乎和夜色融为一体。这人走得极快,若非手里提着一把用来照亮的灯笼,楚年都没能发现他。   大半夜地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还是在自家的巷子里,多少有点瘆人,楚年的瞌睡顿时被惊没了,支棱起身子,探出头往前看去。   这人走出蟾桂巷,看到迎面走来的江自流,脚步一顿,手里的灯笼摇晃了两下。   可能他也没想到这么晚了,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还会遇到人。   不过这人也只是停顿了一下,随即就低下头,匆匆从江自流身边走过去了,走得飞快,楚年都能听见他衣摆带动时发出的破风声。   楚年没敢回头看,抱紧了江自流的脖子,心里悄悄打鼓:这该不会是贼吧?!   但转念一想,也是自己困糊涂了,哪有打着灯笼出来行窃的贼啊......   江自流小声说道:“是丁秀才。”   楚年:“丁秀才?”   江自流:“那日有来茶楼会面的秀才之一。”   江自流记性超群,见过一面的人就不会忘,即便丁秀才换了一身行头,大晚上穿了一身黑袍黑衣,擦肩而过时,江自流还是认出了他。   “那没事了,我还以为是贼呢......秀才的话,可能是来找刘东来的吧。”楚年把心放了下去。   就是有点没想明白这个秀才干嘛整得鬼鬼祟祟的。   有点吓人。   说话间,江自流背着楚年拐进了蟾桂巷。   快到自家门口的时候,楚年的心又提了起来!   巷子的深处里也站着一个人!   这人倒是没打灯笼,是因为听见有人靠近过来,转身窜入家门,并抬手关门弄出来动静,才叫楚年给听见看见了。   窜进的是巷尾最里面的第四户。   楚年拍了拍心口:“...好家伙,深更半夜的怎么回事?一连撞见两个人,难道我们家这条巷子......是越晚越热闹吗?”   这次是因为话剧班子首秀的原因,楚年和江自流才会这么晚还在外面,放在平时,这个点他们都已经在床上了。   楚年:“巷尾这户里面果然是住着人的。”   以前都只是通过门口的迹象推测有人,这次真实看到了人影,才确定下来。   夜猫子习性吗?   这户邻居也真是神秘。   楚年心说还好自己胆子大,不然真的会被吓到。看来以后还是要早点回家为好。   这么一闹,回了家,楚年睡意都被闹没了。   不急着睡觉了,楚年跟小乌玩了一会儿。   小猫长起来还真挺快,眼瞅着巴掌大点的猫,如今都要有半条胳膊长了,肥嘟嘟的长开了来,毛也跟着越长越长,看来长大了会是一条漂亮的长毛猫。   玩了一会儿后,楚年不仅睡意没回来,肚子还有点饿了。   楚年:“......”   这还真是稀奇。   楚年的饭量并不很大,一日三餐吃的饱饱的,从没吃过夜宵,还是头一回这个点感到饿。   想着忍一会儿吧,居然越忍越饿,连带着心情都有些烦躁起来。   “算了,去煮碗面吃吧。”   楚年摸进了厨房。   江自流也在厨房里。是在烧水。天气冷了,他们回来的又晚,提前烧起来的洗漱用水已经冷了,江自流正在重新烧。   看到楚年过来,江自流温声问他:“是不是困了?”   “...没有,是饿了。”楚年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   “饿了?”江自流也感到惊奇。   楚年挠了挠头:“可能最近因为话剧班子的事费了点精力吧。”   江自流想了一下,说:“那我给你煮碗面。”   楚年:“我自己来就行。”   江自流笑:“你累了就去歇着,回来路都不想走了,这点事就让我来吧。”   楚年眼神飘忽了一下:“...那你别煮太多,我吃不了多少,小半碗就行了。”   “好。”江自流应下。   楚年心里美滋滋的,踮起脚在江自流脸上亲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真好!一会儿等着吃夜宵就可以啦!   不过走出去两步后,楚年想了想,又折返了回来,扒在厨房门口,只探了个头进去,对江自流说:“阿流,等下煮好了面以后,记得往里面放一点点我调的辣椒酱。”   “好。”江自流笑着应下,看着楚年探头探脑的可爱样子,随口说道:“你最近好像格外喜欢吃辣口。”   “可能因为冬天来了吧?冬天吃辣乎乎的东西不觉得很过瘾吗?”楚年眨了眨眼。   “知道了,回屋等着吧,门口有风。”江自流催促楚年赶紧回去。   楚年嘿嘿一笑,跑回房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yllahero,jjcat,夏×2,Tammie,无话可说浇水~ 第137章 身孕 发芽了   次日, 楚年到店里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他本来起得挺早,但昨晚睡得晚,醒来时懒洋洋的, 没什么精神, 就想着再眯一会儿好了,谁知一眯就眯成了回笼觉。   “你可算过来了!”见楚年终于来了店里,张彩花舒了一口气。   楚年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是生意上的小事。昨儿个下午,李家的二小姐要了三只护手霜,可是店里没货了, 我就答应她今天上午给她送过去。本想着你来了我就去送, 可你一直没来,我一个人在店里走不开, 没机会给人家送过去呀。”张彩花解释道。   “哦哦,不好意思, 我睡过头了...那辛苦你去跑一趟吧,我来看店就好。”   “恩,这就去。”张彩花拎上打包好的护手霜急匆匆地走了。   店里剩下楚年一个人, 这个点也没什么客人过来, 他便盘点起柜子上张彩花今早带来的新货。   等盘的差不多时, 听见有人进店的声音。   “欢迎光临。”楚年抬起头,往门口看去。   进店的是个粉袄白裘的哥儿, 面孔看着七分眼熟。   楚年怔愣了一下:“...赵公子?”   这不是赵文君吗?   楚年都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赵文君了, 还以为他不会再光顾自己的店铺了。   距离上次相见,赵文君的变化可谓巨大, 他以前是一张肉嘟嘟的娃娃脸, 看起来很是粉嫩可爱, 而今脸颊上却一丁点多余的肉都没了,连下巴都瘦成了尖锥,真是判若两人。   “好久不见。我听下人说你在西市开了家有意思的店,一直想过来看看。”赵文君跟楚年打了声招呼,在店里随意走动起来。   原来是想来但没时间吗?   看着赵文君近乎暴瘦过的脸庞,楚年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护手霜吗?好香。”赵文君拿起柜台上摆着的试用品,放在鼻尖闻了闻,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我要了。”   “好嘞,我拿新的给你。”楚年从柜台里拿出一只没有开封的护手霜递给赵文君,他身后的丫鬟低着头过来付了钱。   “对了,其实我之前准备了个东西想送给你,但是一直没机会。”楚年想了想,决定把之前让江自流写的字送给赵文君。   字迹一直被楚年收着,摆摊的时候放在木箱里,开了店后则一直放在店里。   那是一副祝词,大过年的,送也合适。   就是不知道赵文君还感不感兴趣。   楚年从坐台下面找出一只长长的竹筒,递交给了赵文君:“可以打开。”   赵文君有些惊讶,接过竹筒打开,从里面取出了卷起来的纸张。   他将纸张慢慢展开,看到了上面所书的八个大字:“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好俊逸的字。   和之前木招牌上的,还有现在美容院门口的,都出自于同一个人。   是他曾经想要的。   将字迹慢慢卷起来,赵文君勉强地牵动了下嘴角:“...谢谢。”   楚年将赵文君的表情看得清楚。   虽然不知道他之前为什么对江自流的字迹那么执着,但现在看来,他已经不需要了。   赵文君把字迹卷好,放回竹筒里,随手交给了身后的丫鬟,并下意识想让她再给楚年一些钱。   但吩咐的话刚到嘴边,又被咽下了。   想到以前拿钱也买不到木招牌的事,忽然就觉得给钱并不合适。   “正月十五是我的大婚之日,过几日我让下人送请帖过来,到时候你来喝一杯喜酒吧。”赵文君对楚年笑了笑。   “你要成亲啦?恭喜恭喜。”楚年送上祝贺。   “没什么好恭喜的,成亲而已,是人都要成亲的。”赵文君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语气也淡了下来。   跟在赵文君身后的丫鬟小声说:“小少爷,时辰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丁秀才...啊不,姑爷还等着您一起用膳呢。”   赵文君点了下头,跟楚年告辞,离开了店铺。   等赵文君走的没影了,楚年才抓了抓头:“......”   赵文君对他的终身大事一点也不期待啊。   他其实不想和丁秀才成亲吗?   他心里果然另有所属吗?   楚年思绪胡乱放飞了一会儿。   “丁秀才...昨天去刘东来家的那个秀才好像也姓丁,丰文镇上姓丁的秀才还挺多啊。”   摇了摇头,楚年不再多想。   又过了一会儿,张彩花从李家送货回来了。   张彩花兴高采烈地举起手里提着的糕点:“李家二小姐人真好啊,我只是去给她送护手霜,去的还迟,可她不仅没有冲我发脾气,还让人拿了一包雪片糕给我。”   “毕竟要过年了嘛。”楚年笑笑。   “嘿嘿,雪片糕雪片糕,白白软软香香甜甜的雪片糕。”张彩花迫不及待地拆开了黄纸,露出了包在里面的糕点。   “楚年,你也吃。”拿起一片,张彩花先送到了楚年嘴边。   楚年正觉得嘴里没啥味道,张嘴就接住了。   但才嚼了两口,楚年脸色一变,立马把雪片糕给吐了出来。   张彩花吓了一跳,连忙问:“咋了?噎着了?”   “不是...”楚年话没说完,顿觉胃里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起来。   张彩花:“???”   张彩花懵了,难道这雪片糕是坏的?   可她看了眼摊在黄纸里的雪片糕,白白的,软软的,怎么看怎么新鲜,根本不像坏了啊......   张彩花拿了一片送到自己嘴里,一点事也没有,三两下就吃下去了。可甜可软了,确实是新鲜的。   “楚年,你咋了?”张彩花给楚年拍了拍背。   楚年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可他闻到空气中飘散的若有若无的雪片糕的味道,才平复下去的胃里又不舒服了,酸水直往上冒,忍不住又想吐。   “不行,这雪片糕好齁,我闻着犯恶心。”楚年脸都白了,让张彩花赶紧把糕点包起来。   张彩花立刻照做了。   但是不明所以。   雪片糕多无辜啊,这么好吃的糕点,别说吃了,她以前看都很少能看到。   “哪里齁了?我不觉得啊,再说你之前连藕饼都能吃,怎么会觉得雪片糕齁呢......啊!我明白了!”张彩花忽然叫了一声。   楚年看着她。   张彩花:“你着凉了吧!”   楚年:“没有吧?”   张彩花:“肯定是着凉了,着凉伤风的人吃甜的东西才想吐呢,不过不打紧,刮个痧子就好了。”   “...刮个痧子是什么?”   “就是拿瓷勺在背上刮痧子呀,倒一点酒,蘸着刮,着凉伤风的人一刮后背上就起红,把红刮出来就好了。”   楚年:“......”   “我们以前着凉了都这样干,刮一顿就好了,见效可快了。”   穷人家没钱看病,着了凉都是按照这样的土方子来弄。   但张彩花转念一想,楚年连刮痧是什么都不知道,显然是从来没刮过的...他这细皮嫩肉的,刮痧对他来说会不会太痛苦了些?   “要不请罗老爷子来给你把个脉看看吧。”   楚年摇了摇头:“我现在又好了,没觉得不舒服。问题不大,我多喝热水吧。”   “要不你先回家吧,店里我来看着就行了。”张彩花不太放心。   “也行。”楚年是有点没精神,便没推辞,把店交给张彩花,自己先一步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路过卤肉店,楚年还顺手买了一份卤肉。   只是...   吃饭的时候,楚年夹了一块卤肉吃,才嚼两口,又觉得恶心,哇的把肉吐了出来,转身捂住嘴就是一阵呕。   边呕边想,好家伙,就算是着凉伤风了,不是说吃甜的才想吐吗?怎么吃咸的也想吐啊?   “阿年?”江自流见状变了脸色,放下碗筷快步来到楚年身边。   楚年胃里翻江倒海的,想说句话吧,一闻到桌上的饭菜味道,就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吐了。   没有办法,楚年赶紧离远了饭桌,跑到堂屋外面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   “......”   “哪里不舒服吗?”江自流担忧地跟了过去。   “可能是着凉了...你说的对,在外面真不能睡觉,我昨晚上趴你背上的时候打盹了,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寒气入体了。”   楚年苦着一张脸。   完了呀,生病了就得吃药。   中药超级超级难喝的。   江自流表情沉了下去。他快步走进卧房,取出一件厚袄给楚年裹上,然后将楚年打横抱起,迈步便往外走。   楚年双腿悬空,脑袋一晕,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窝在江自流怀里了。他吓了一跳:“哎?这是干嘛?”   江自流:“去医馆。”   楚年急了:“去哪我都可以自己走呀,你先放我下去,这样多不好看!”   江自流没说话,脚程走得极快。   楚年有点受不了:“你真得放我下来,被你这么抱着我更恶心......”   江自流:“......”   无奈,江自流只好把楚年放了下来,让他自己走。   楚年下来后,扶着墙蹲下就是一阵呕,把旁边给他拍背顺气的江自流看得心疼不已。   到了医馆,郎中给楚年把脉。   看着那郎中摸着楚年的脉,老神在在地闭着眼,江自流心中焦急:“老郎中,请问我夫郎是哪里不适?”   “唔......”郎中继续捏着楚年的脉,一阵沉吟。   江自流等得冷汗都快下来了,比楚年还紧张。   就在心焦不已时,老郎中终于睁开了眼,开口笑道:“恭喜这位公子啊,尊夫郎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楚年:“......”   啊。发芽了。   .欲.言.又.止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及已,无话可说,凛冬的浇水~ 第138章 孕期注意指南 敏感体质尤其需要注意!   楚年有一些惊异, 但转瞬就冷静了下来。   他已经过了最担心发芽的阶段,现在得知这个消息,虽然意外, 却是意料之中的意外。   楚年下意识回头去看江自流。   江自流正惊愣, 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难得能从他脸上看到这样错愕茫然的神色,紧接着漆黑如星的双眸骤然亮起,璀璨的光茫一瞬间点燃了阴冷的医馆。   江自流薄唇动了动:“我......”   老郎中看到江自流的样子,了然道:“第一胎吧?初为人父差不多都是这样。”   江自流不由地有些脸热。   他其实早在心中幻想过和阿年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后的情形,幻想过许多次, 也随时准备好了某日成为一个父亲, 可这一天真的来了,还是被巨大的惊喜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胎象很稳定, 尊夫郎身体也没有什么问题,二位不用担心, 好好养胎就是了。”   谢过老郎中,江自流牵着楚年离开了。   再牵楚年的手,江自流连力度都放轻了, 捧在手里怕掉了, 含在嘴里怕化了, 真正是不知如何是好。   楚年瞧江自流紧张的模样,好笑道:“这才一个月, 我都没有什么感觉, 你不要这么紧张。”   “怎么没有感觉?吐得那样厉害。”江自流想想就觉得舍不得,恨不得能以自身代替。   于是揣着孩子的楚年还得反过来安抚江自流:“刚刚郎中不是说了只有一开始会这样嘛, 过阵子就好了。”   说着, 楚年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他都还没有吃饭......   “回家吃饭吧, 饿死啦。”   “想吃什么?”江自流问。他怕楚年不想吃家里的那些了。   楚年想了想,说:“想吃热乎乎的馄饨汤。”   “好,我们过去张家铺子吃。”   ——   楚年庆幸还好是把店铺和话剧班子两头的事都忙完了之后才有的孕吐反应,不然可就折腾了。   看来这个孩子没出生就挺懂事。   楚年把怀孕的事告诉了张彩花,在张彩花的一番高兴下,远在村里的罗德山和马志成一家也都知道了,于是一行人隔天就都过来镇上看望楚年了。   尤其是马志成,做足了准备,专门背着药箱过来的。不过马志成的药箱子根本没派上用场,因为罗德山压根不假以他手,亲自给楚年号了脉,号完了后,连带着还把未来几个月可能用得着的安胎方子都给开上了。   马志成:“......”   罗德山这叫一个高兴:“快生,生下来跟我学医,大的不学那就小的学!”   楚年:“......”   这,孩子都还没成形啊喂!您老人家想得也太早了叭!   江自流就比较焦虑了,捧来纸笔,向老爷子和马叔询问孕期都有哪些忌讳和规矩,无论巨细,悉数记了下来,洋洋洒洒,记了厚厚一沓。   楚年看得好笑,明明是记性极好的人,平日里读书时都没见他用过这么多纸......   罗德山倒是很满意江自流的态度,末了,见楚年出去了,看着江自流把笔记小心压好,抬手往他肩膀上一拍,打趣道:“就在没多久前你们还是两个雏崽子,现在连小崽子都有了,没想到啊,流儿你还挺努力。”   江自流:“.........”   江自流耳根子都要被罗德山说麻了!   罗红梅从家里捆了两只老母鸡带过来,她养了不少鸡,得知楚年有了,挑了两只膘儿最肥的给他送来补补。   一只捆着扔在厨房里,一只现在就在拔毛准备炖了。   楚年找来厨房:“红梅婶,别忙活啦,出去跟阿妞他们一块吃些点心吧。”   “没忙活呢,把这鸡烫了就放手。”罗红梅抬起头,看到楚年手里拿着点心,问他道:“咦,你喜欢吃甜的?”   “不是,我拿来给你的,我吃不了甜的,光是闻到味道都觉得齁的难受。”楚年刚给阿妞姐弟俩分了点心,剩下的就被他包起来送来给罗红梅。   罗红梅笑了笑,说:“这正常,我刚怀上阿妞那会儿也吃不得这些腻歪的东西。那你喜欢吃哪口呀?”   “辣的吧,我都没有什么胃口,也就吃辣口的时候稍微觉得香点。”楚年说着把厨房的门给关上了,免的滋滋的风倒灌进后背脖颈,吹得他凉飕飕的。   “跟我怀阿妞的时候一模一样,看来肚子里的是个小女娃。”罗红梅笑着往楚年小腹扫去。   楚年惊了:“什么?喜欢吃辣的就是女娃?还有这种说法吗?”   “对呀,我娘也说怀我的时候爱吃辣口呢,你这胎大差不差是个女娃哦,但愿别像我家阿妞似的那么疯才好,不过你们两个都乖,这孩子将来肯定也文静。”   楚年:“......”   奇怪的知识增多了。   罗红梅见楚年懵懵的,问:“你们家阿流有没有说想要个男娃还是女娃啊?”   楚年眨了眨眼:“...他没有说过哎。”   “那你呢,想要男娃还是女娃?”   楚年一笑:“是什么都好,只要健康就好。”   罗红梅哈哈笑起来:“瞧你这话说的,还能是个阿猫阿狗不成。”   说话间,厨房的门被啪啪敲打出声,楚年把门拉开,就见阿妞和大壮肩并肩站在门外,两张小脸上还附着星星点点的糕点渣渣。   “怎么啦,来找娘吗?”罗红梅问。   “不是,是弟弟,弟弟看到猫猫了,想要抓猫猫玩。”阿妞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表明根本不是来找娘的。   弟弟茫然:“啊?”   “两个小没良心的。”罗红梅嗔念了一句,警示说:“别带弟弟去抓猫,他还没猫会跑呢,别转头被猫给抓了。”   楚年笑了笑:“是不是在屋里看见的?那是我们家的猫,叫小乌,它怕生呢,不敢出来跟人玩,你们跟大黄玩儿去吧。”   “...大黄,大大,怕怕。”大壮躲在阿妞身后。   “跟大黄玩...”阿妞拍掉嘴边的糕点渣渣,昂起小脑袋问楚年:“那我可以骑到大黄背上驾驾吗?”   楚年:“......”   “你说啥?再说一遍?”罗红梅真是要被自家闺女气笑了,站起身来就要抓她,但被她警觉得后撤两步,还把弟弟往前一推做挡箭牌,头也不回地麻溜跑了。   “啊?”大壮啊了一声,看看娘,又转头看看姐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太对,也跟着颠颠地跑了。   两个小的跑起来都快,一眨眼就冲进了堂屋。   楚年笑得不行。   罗红梅直摇头:“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家阿妞...哎!”   “多活泼啊。”楚年直乐。   罗红梅抱怨:“都是叫她爹给惯出来的!一点都不像我!”   楚年憋笑。   往里面走了两步,楚年瞥到灶台下面滴了几滴血迹。估计是杀鸡的时候溅出来的。冬天天冷,放着不管血迹很快就会结成块黏在地上,到时候要搞掉就可能要留印子了,于是楚年往水缸那走,拿起葫芦瓢就要舀水。   被罗红梅看见了,问他说:“干嘛呢,有身子了得少碰凉水。”   “没事,就舀一瓢水把地上的脏冲掉,不会碰到的。”楚年动作也快,说话间就把地上的血给冲掉了。   罗红梅说:“你们两个年纪都轻,家里又没有个婆婆在,好多事情你得自己注意呀。”   “嗯呐。”楚年弯着唇角应下。   “我得跟你多念叨念叨才好。”罗红梅一边继续处理母鸡,一边跟楚年说了一堆孕期的注意事项。   罗红梅说的这些跟罗德山说的还都不一样,她是生了两个孩子的人了,作为过来人,其中的细枝末节比谁都清楚,细细地把经验传授给楚年。   楚年乖乖地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认真听讲。   等说的差不多了,罗红梅想起来:“哦对了,还有,哥儿家怀了身子跟姑娘家怀了身子到底还是不大一样的,尤其等月份大了,各种情况就出来了,你得自己注意。”   楚年本来是没什么紧张的情绪的,听了罗红梅给他说了一堆,渐渐地都有点小紧张了,这会儿听到又有额外需要注意的,赶紧竖起耳朵仔细听。   “哥儿家跟姑娘家还是不同的嘛,等月份大了,孩子变大了,有些哥儿敏感些的,会被孩子压得难受。”   楚年寻思着这个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而且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就是...”罗红梅抬手撩了把垂落在耳际的头发,声音放低了些:“...那种难受。”   楚年没太明白,眨了眨眼,问:“哪种?”   “嗯...就是那种呀...你要是身子敏感的话,等月份一大,到时候自己就能感觉的出来了......不过也没什么,毕竟你家男人就在家里,到时候你不要不好意思,更不用生生忍着,难受了就跟他说一说,叫他帮帮你就是了。”   楚年:“......”   嗯?   罗红梅:“还有,等上面涨起来难受的时候,也可以叫你男人帮着弄弄。”   楚年:“.........”   嗯??   “不过可有一点要千万千万注意啊...”罗红梅又撩了下头发,清了清嗓子,含糊不清道:“帮的时候男人自己可得有个把门啊,那个时候胎虽然差不多稳了,但也还是马虎不得的,男人可千万别帮着帮着自己忍不住了......要是万一真忍不住了,你的头脑就得清醒点,别真准他进去了。”   楚年:“............”   嗯???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花椒,无话可说浇水~ 第139章 年后 捡到一只小醉鬼   ... ...   在一场小雪里, 丰文镇迎来了新的一年。   楚年从腊月二十九开始停业,停业七天,窝在家里跟江自流享受悠闲的时光。   其实按照本来的安排, 罗德山是要楚年两个回去到他们家一起过年的。往年过年, 罗马两家都是一块儿过,今年要是再添上楚年两个,就更热闹了。   但年前楚年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初次怀上,各方面都不大习惯,孕吐反应又严重, 若让他来回折腾, 尤其是路上的颠簸,属实是有点为难。   故而只能作罢, 两个人在自己的小家里过年了。   过年时节的丰文镇绝顶热闹,各处都开办起了庙会集会, 庙会上什么好吃的都有,好玩的也层出不穷,唱戏的, 打擂的, 杂耍的......一年到头来, 就属这个时候最缤纷多彩。   楚年和江自流也去了一处镇外的集会。本来是没打算去的,但因罗英卓和话剧班子轮番出溜在各个庙会上, 而这处又离他们家最近, 所以去捧了捧场。毕竟这班组刚组起来,其中大半也有楚年的心血。   没有辜负楚年的期待, 话剧演出很成功。除却首秀那次的紧张, 演员们有了几次登台经验, 表演间的自信逐渐建立起来,效果自然是越来越好。   而之所以可以在各个地方轮番转,其中当然离不开罗英卓的四处奔波。虽说首秀打响了成功的第一炮,罗英卓是有脸回家过年了,可他也只是在家过了个年三十,大年初一一大清早就赶回镇上了,带着剧组的人马风风火火地进入了新一轮的运作。   而成果也是显著的。这种新奇的演出方式让大家伙十分上头,渐渐地自发流传开了。流传着流传着,流到大户人家那里,那些大户人家的老爷们便派人找上罗英卓,要请他的话剧班子去家里演出。至此,罗家班也开始了真正的营收。   ... ...   正月初七,楚年重新开始了营业。   也是这日,楚年收到了赵家镖局送来的一封喜帖。   来送请帖的是个身材魁梧高大的壮汉,气势凶的吓人,他往街道上一站,街上的人都要避三避,简直是以一己之力冲散了喜气冲冲的西市街。   “舍弟于七日后成婚,特意交待在下来此送上喜帖,还望楚掌柜赏脸来喝杯喜酒。”   “自然自然,辛苦赵公子跑一趟。”楚年没想到喜帖居然是赵文君的哥哥亲自送过来的。   “不辛苦,舍弟的要求罢了,在下也是打赢了其他几个弟兄才拿到了这个差事,哈哈哈哈哈。”   楚年:“......”   看来传言不假,赵文君是被七个哥哥们众星拱月宠着长大的。   就是有一点......这兄弟跟赵文君的长相出入也太大了,粗犷又凶狠,哪怕大笑都是一幅凶神恶煞的模样,要是不知道,谁会联想到这俩竟然是兄弟啊!   楚年觉得镇上的人之所以那么避让赵文君,主要原因恐怕还是在于他的哥哥们......   楚年接下了喜帖,也想着该备什么礼才好。   楚年跟赵文君其实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情,全是源于赵文君以前对木招牌上字迹的执念,一次次过来,弄得楚年不由得浮想联翩。   但有一说一,在那段摆摊的日子里,天天坚持不懈过来的也只有赵文君了。   再说人家还让兄长亲自过来送喜帖,弄得楚年真有点不好意思。   “得给他备个大礼。”   提早关了店,楚年拉着张彩花一块儿,要给赵文君选购新婚大礼。   张彩花说:“这有什么难的,你送胭脂给他不就好了?你是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说罗家班的胭脂妆,他们打听到那是出自咱们的美容院之后,都不晓得有多少人来问我店里什么时候才卖胭脂了。你就把那几盒胭脂送给赵文君嘛,不晓得有多少人会羡慕呢,他肯定喜欢。”   “胭脂当然可以送,但感觉只能做添头用,只送胭脂像什么话,礼太薄了呀。”楚年摇了摇头。   张彩花:“...这还薄?楚年啊,你是不是对咱们美容院的招牌一无所知啊?你知道有多少大家小姐们今年走礼走的都是咱们家的护手霜嘛!”   楚年:“可是赵文君是大婚,而且他特意让兄长来送喜帖给我,我断然不可能轻慢了。”   “......”张彩花无话可说,只好跟上楚年的步伐,询问道:“那你还想送点什么呢?布匹?首饰?还是其他什么?”   楚年:“都去看看好了。”   谁知一通挑选,心仪合适的礼物暂且没挑到,倒是撞见即将要收礼物的人了。   “咦,彩花姐,你看前面那个人是不是赵文君?”楚年指了指河对面。   楚年和张彩花已经走到西市北门的尽头了,再往前几步就是一条小河,小河并不宽,但细远流长,贯穿了整个丰文镇。河的对面就是酒肆茶楼之处,有来茶楼和话剧班子都在那边。过年温度低,河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张彩花顺着楚年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对面确实有一个人,穿着粉色的袄,沿着河边在那东倒西歪地乱走。   “...这应该不是赵文君吧?我看倒像是个喝多了的酒鬼。”   楚年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越看越觉得像,拉起张彩花往那边走:“走,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哎?你慢点走!都有身孕的人了!别这么毛躁呀!”张彩花被拉得往前一滑。   等两人过了桥,那个疑似赵文君的人已经跌跌撞撞走远了大半截了。他就走在河的边缘,摇摇晃晃的,好几次只差一点就要走进河里。   楚年看得心惊肉跳,只好在后面喊他:“赵公子?赵文君?”   听到声音,那人身形一顿,紧接着不想理睬人似的快步往前走。   他走的一快,姿势体态就更奇怪了,一脚深一脚浅的,软绵绵地乱走,真就像是张彩花说的那样,像是一个喝多了的酒鬼。   而楚年已经认出来了,这就是赵文君。   赵文君喝多了吗?一个人在外面喝多了?平时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下人们呢?   楚年满肚子疑惑。   除了疑惑,还有担忧。   赵文君这六亲不认的步伐,楚年真怕他一个不慎就会栽进河里去。   河面是有冰,可那层冰很薄,一个大活人要是栽进去,肯定一下子就能把冰层给撞碎了。   三九寒天的,真要是掉到了冰河里还得了?何况过几日就该成亲了,哪能出什么岔子?   楚年不敢再喊他了,默默在后面追。   赵文君和楚年一前一后的你追我跑,把张彩花给弄懵了,张彩花心里那叫一个急,可她哪可能阻止得了楚年,只能干着急,紧随着跟在楚年边上,生怕他脚下一滑摔倒。   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是有人摔倒了。不过不是楚年,而是前面的赵文君。   也得亏赵文君这一摔是朝外的,但凡朝内,他这会儿就已经咕噜噜地滚到河里了。   “赶紧的!趁现在把他给拦下!”楚年抓住时机往前赶。   楚年和张彩花赶到赵文君身边时,赵文君都还没有爬起来。他满身都是酒气,也不知道究竟是喝了多少,这会儿倒在沾着残雪的地上,四肢划拉着用力,迫切想站起来,可怎么都使不上劲,看着就跟在地上旱泳似的。   “赵文君?”楚年试着拍了拍赵文君的脸。   被这么一拍,赵文君身体瑟缩了一下,冰凉瘦削的脸一扭,埋进了脏乎乎的地里。   楚年嘴角一抽:“......”   得,看来醉的不轻。   张彩花惊异不已:“天呐,还真是赵文君......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一个哥儿家喝成这样?而且喝成这样了还敢在外面乱跑?就不怕遇到歹人吗!”   楚年:“怎么办呢?先把他带回店里?”   张彩花:“...这看上去可不好带啊......”   店铺离这儿有好一段路,而且还得要过桥。若是赵文君配合倒还好,扶着走过去就是了,可看他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能够配合的主......   楚年环顾四周,叹了口气说:“那去话剧班子吧。”   话剧班子离这要近很多。   于是楚年和张彩花把赵文君从地上拉起来,在他的挣扎中,连哄带骗,费劲巴拉,总算把人给带去了罗家班。   罗家班全员都外出演出去了,楚年不担心赵文君的这幅仪态被人给看见,把他就近安排在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有床有褥子,虽然简陋,但也能歇脚,和张彩花两个把赵文君弄上榻后,楚年让张彩花在这看着,自个儿出去烧热水和醒酒汤去了。   别的不说,罗家班里一群汉子,兴致来了偶尔会勾肩搭背的喝两壶,所以醒酒汤还是有的。   这么一想,把赵文君带到这来确实比带到店铺里好。   醒酒汤煮好后,楚年和张彩花再次连哄带骗,让赵文君喝下了。   张彩花连连摇头:“不是说他能一个打五个吗?就这?依我看,怎么傻傻的,别是给人卖了都不知道吧。”   楚年:“......”   而听到张彩花的话,赵文君终于有了反应了,他开口说话了。   赵文君把腿缩起来,离张彩花离得远远的,整个人缩进床的最里边,贴着冰冷的墙壁,把自己环抱成一小团,声音都在发抖:“丁浩远,成亲之前,不许碰我。”   楚年:“......”   张彩花:“......”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0.0,上官菇凉,晨妃小萌物,无话可说浇水~ 第140章 屑 要给真正爱的人生孩子   张彩花纳闷:“他在跟谁说话?”   楚年:“...应该是未婚夫。”   张彩花脸有点红:“那他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楚年看了张彩花一眼, 说:“你不觉得这个事有点奇怪吗?”   张彩花点头道:“是有点不好,确实应该洞房之后在......的。”   “......”楚年无语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为什么感觉他这么怕他的未婚夫?”   张彩花:“第一次肯定会怕的呀。”   楚年:“......”   什么啊, 根本是驴头不对马嘴好么!   跟张彩花的脑回路明显不在一条线上,楚年放弃多说了。   时候也不早了,楚年便让张彩花先回去了,不然天色一晚,回家就不方便了。   张彩花走后,楚年就坐在房间里看着赵文君, 主要是怕赵文君酒劲没消退, 情绪一上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楚年坐的离赵文君远远的,既不碰他, 也不跟他说话。这样子,赵文君渐渐平静了下来, 没多会儿,他的眼皮不断打架,捏着被子的一个角, 团着睡着了。   发觉赵文君睡着了, 楚年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给他把被褥盖盖好。   楚年觉得这件事就很奇怪。   楚年知道赵文君可能不是很喜欢未婚夫,但不喜欢和害怕是两回事。更何况他们家是招的上门婿, 家里人又都宠着他, 他有什么可害怕的呢?至于到借酒消愁吗?   最离谱的就是没有见过赵文君的这段时日,他近乎像个漏了气的气球, 迅速地干瘪消瘦了下去。   要有多大的心理压力, 才会弄成这样?   楚年不禁叹了一口气。   ... ...   赵文君被人扔进了棺材里。   他睁大眼睛, 用尽力气大声呼唤,想证明自己还活着。可是没有人看见,没有人听见,人们按着他的头,将他放进湿冷的棺椁底部,封上了棺盖。   黑暗袭来,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遮住,他清楚地听到上面钉子顺着棺材板凿下来的声音。锤击发出的声音将四壁震得砰砰直响,他躺在里面,无法动弹,耳膜都要被震出血来,紧接着,锋利的钉子穿破了棺材板,一根一根地朝着他的脑袋他的脸压了下来......   惊叫了一声,赵文君猛地从床上坐起。   楚年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烤火,炭火暖洋洋的,烘的他都快要睡着了,被赵文君这么一叫,差点没吓的一突突。   “...你醒了?”楚年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赵文君看到了楚年,他直愣愣的看了楚年半天,然后低下头,看了看榻上的自己。   看见赵文君不大清醒的样子,楚年问:“做噩梦了吗?”   赵文君轻轻点了下头,把身上的被子扯了下来。   楚年起身走到床边:“没关系,只是噩梦而已,醒来就没事了。”   “...我梦到被人钉死在棺材里了。”赵文君哑声说。   楚年:“...别怕,梦都是反的。”   这是梦到婚姻的坟墓了么......   赵文君舒了一口气:“恩,想来是被子太重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才做了这么个梦......”   楚年:“......”   这被子重吗?   果真是娇贵的小少爷啊。   “对了,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赵文君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不太自在。   “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楚年解释说:“这是罗家班场。你喝多了,我在西市河附近看到你一个人歪歪斜斜的走在河边上,就把你给带过来了。”   赵文君一愣:“我喝多了吗?”   “......”这怕不是还没有太清醒。楚年说:“我再给你热一碗醒酒汤吧。”   “别走!”赵文君一下子抓住了楚年的胳膊。   “恩?”楚年侧首看他。   他扣着自己的胳膊十分用力,脸上神色也有些惶惶,像是还没完全从噩梦和酒劲中走出来。   于是楚年干脆在他身边坐下,软下声线问:“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去喝酒呢?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吗?”   “我......”赵文君欲言又止。   楚年朝他一笑:“遇到烦心事可以找家里人商量呀,你的哥哥们对你那么好,身后还有一整个家族可以倚靠,有什么好害怕的。”   赵文君眼神闪烁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什么烦心事。”   看来他完全不记得自己醉酒后的反应了,包括无意中说出来的话。   楚年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有什么顾虑,可如果一个人一直把事情憋在心底,时间久了,忧虑成疾,人会垮掉的。   在楚年看来,赵文君现在就已经垮了一半了。   “要是以后有什么烦心事,不想或者不方便跟别人说的话,就把它写到纸上吧。写下来,放进瓶子里,扔到河里顺着水飘走,这样烦恼也能一并被水飘走的。”   “真的吗?烦恼真的能被河水带走吗?”赵文君仰起头看着楚年。   楚年:“......”   这孩子咋还意外的单纯呢?   看着赵文君急于求到肯定答案的眼神,楚年叹了一口气:“如果我说能,那一定是骗你的。”   赵文君眼底才升起来的丁点期盼的光熄灭了。   楚年:“但是至少可以把烦恼悄悄倾诉掉,比自己憋在心里面强多了。不过,直面问题才是解决一切烦恼的最佳良药,放任不管是永远不会得到解决的。”   赵文君:“......”   “还来得及的哦。”楚年又说。   赵文君一愣:“什么?”   楚年正色道:“直到事情真正发生之前,一切都是可以有转机的。如果有什么特别痛苦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想做的事情,记住,你是可以拒绝的。”   赵文君神色变得古怪了起来,古怪之余,还夹杂着不易察觉的痛苦。   楚年没再多说了。   毕竟赵文君没有主动讲,他也不好在这里夸夸其谈,顶多是这样旁敲侧击地说两句。   赵文君手里捏着被角,手指攥了攥去,那团被角都快要被他攥成麻花了。   他慢慢挪到床边,弯下腰穿上自己的鞋。   “我要回家了。”赵文君说。   “好,需要我陪你一道吗?”楚年也没拦他,时候不早了,这么久不见人影,赵家镖局的人估计也着急。   “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赵文君摇了摇头。   两人走出话剧班场,天色已经阴沉了,要不了多久就会黑下来。   楚年目送着赵文君离开,刚想自己也回去,忽然胃里一阵难受,扶着门框扭头捂嘴干呕起来。   “你没事吧?”赵文君并没有走远,他走得慢,三步一磨蹭,时不时还回头一下。回头看到楚年弯腰呕吐的情景,心里咯噔了下,赶紧回来了。   楚年呕的说不出话来,只朝他摆摆手。   赵文君不知道楚年突然间的是怎么了,瞧他脸都白了,难受的不行的样子,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只能笨拙地帮地拍了拍后背。   等楚年总算把孕吐平复下来,眼眶都要红了,哆哆嗦嗦地扶着赵文君慢慢站直身子:“...好家伙,有点腿软。”   赵文君问:“你生病了吗?”   楚年:“我怀孕了。”   “啊...”赵文君茫然了一下:“...我不知道。”   楚年看得好笑:“没事,别怕,孩子又不是你的。”   赵文君:“......”   楚年:“......”   哎呀,这孩子,怎么跟他开玩笑他都笑不出来?   没笑出来就算了,甚至赵文君的眼眶也泛起了红,连语调都变了:“我...我也会怀孕吗?”   “......?”楚年:“你们已经圆房了吗?”   “没有...但是...”赵文君语不成声,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看着随时是要哭。   楚年见状觉得不妥,只好再把他带回班场里。   重新回到班场,把赵文君按着坐下,楚年叹气道:“你在怕什么呀?连家里人都不能说吗?”   赵文君安静窝在椅子里,双手揪着衣角,一言不发,眼眶隐忍的愈发通红,眼珠子闪闪烁烁地在里面打转。   楚年叹气道:“你刚刚也看到了,怀孕还挺辛苦的,所以一定要给自己真正心爱的人生孩子啊。”   这句话一出,赵文君终于绷不住了,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他一边安静落泪,一边摇头。   “不想成亲吗?”楚年问他。   赵文君用手背抹了抹眼泪,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要不然就别嫁了。”楚年拿出巾帕递给他。   赵文君没有伸手去接,依然用手抹眼泪。   楚年只好蹲下身来帮他擦眼泪。   “不是正月十五才成亲吗?这不是还没到日子吗?要是不喜欢他,那就不要成这个亲好了。像你这样被宠着长大的小少爷,做什么非要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啊?”   “因为...”赵文君泣不成声:“因为...阿爹他们喜欢。”   楚年怔住。   赵文君:“爹,阿爹,还有哥哥...他们都对我很好...他们从来不管我,无论我要什么都顺着我,无论我做错了什么都不会责怪我,他们对我很好,只唯一有一个希望,就是希望我长大了可以给家里招进一个可以考取功名的人。”   楚年:“...原来是你的家里人一定要你嫁给丁秀才吗?”   赵文君的眼泪擦都擦不完,他点了点头,又使劲摇了摇头:“是我自己挑的丁浩远。”   楚年:“......”   这?   “丁浩远对我也很好...无论我怎么闹腾,怎么欺负他,他从来都不会生气,永远都会顺着我......”赵文君哭出了声:“每个人都对我很好,是我...是我自己任性。”   楚年见他放声大哭,索性抽回了巾帕,由他哭个痛快。   赵文君大概很久都没有这么不管不顾地哭过了,哭到后面,哭噎着了,不断打嗝,抱住楚年的腰,埋头进去一通乱蹭。   楚年:“......”   楚年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由着他蹭呗。   楚年也不出声,让他哭了个痛快。   等赵文君哭够了,哭累了,哭爽了,停下来了,楚年才问:“既然已经开了话头了,你要是愿意的话,就跟我说说吧。”   赵文君哭完了就跟只小兔子似的,抬起眼睛,看了半天楚年,问:“你愿意给你的夫君生孩子吗?”   楚年想也没想:“当然,因为我很爱他。”   赵文君又垂下了眼睛:“...丁浩远说他也很爱我。”   楚年:“可是你好像不爱他。”   赵文君紧紧地揪着衣袋:“...我应该爱他的,至少要像他爱我那样爱他。”   楚年叹气:“他有想要强行碰你吗?”   赵文君一愣,目中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楚年:“这特么也好意思说爱你?”   赵文君:“......”   楚年:“你不让他碰,他的反应是什么?”   赵文君低下了头:“我...我打了他,然后他说...他会等到成亲的那天......他说是因为太喜欢我了,所以才会忍不住......”   “呸!屑!”楚年摸了摸赵文君的头:“你太单纯了!”   一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少爷,不无理取闹,不刁蛮任性,心里所想的是他们对我这么好,那我也一定要满足他们的期待......   想想就让人心疼。   楚年说:“听着,真正喜欢你珍视你的男人,是不会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时候跟你上.床的。无论是成亲前,还是成亲的那晚,或者成亲后,这些都只是时间上的形式,时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什么时候做好了准备,只有你做好准备,愿意跟那个男人共赴爱河,他才可以碰你,否则无论他说的多么天花乱坠,也不过是想骗你上.床而已。”   赵文君:“......”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及已,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41章 夫君是我追到手的 他亲的很轻,却又仿佛千斤重   可能没有想到楚年会讲的这么直接, 赵文君反应了一会儿,慢慢涨红了一张脸。   但是赵文君又觉得楚年把丁浩远想的太不堪了,试图帮他辩解一下:“除了这件事上, 在其他事情上, 丁浩远都很听我的话。”   楚年扬眉:“比如?”   “比如,他的文章已经是全丰文镇上写的最好的了,我还总赌气说他不够好,总给他找各种各样的麻烦......但他从来都不会生气,只会想办法讨我欢心。”   “还有,他的字写的尤其好, 这在镇上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 我每每任性起来,便要到处去找比他写得好的字...可比他写的还好的人太少了, 几乎没有,所以一经找到, 我便无论如何都要拿到手,然后拿到他那里去挑他的毛病......可就算这样,他还是不会生我的气, 永远都是很好脾气地向我保证会更加精进。”   楚年:“......”   原来字迹的事情是这个原因, 总算破案了。   不过没想到赵文君还没少刁难那个丁秀才......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找他麻烦的, 可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就是想找出他不好的地方, 想发现他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好, 没有阿爹说的那么好,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好......可是他真的很好, 这么久了, 我一次也没有挑出过他的毛病, 他也一次也没有对我发过脾气。”   “他还总说,如果他有哪里不讨我喜欢了,只要我说出来告诉他,他就一定会改......他对我真的很好。”   “他的脾性真的非常好,对爹和阿爹都很孝顺,和哥哥们也很处得来......”   赵文君拧着手指,越说越绝望:“...是我太任性了。”   楚年却越听越觉得奇怪,忍不住道:“虽然你一直在强调他真的很好,可他真的喜欢你吗?”   赵文君抬起头:“他都这样随我心意了,还不够喜欢我吗?”   楚年问:“他从一开始就是用这样的态度对你的吗?”   赵文君想了想,点头道:“是的,他说他看我第一眼就喜欢上我了,今生非我不娶,便是入赘也可以。”   便是入赘也可以?   楚年撇了撇嘴,赵家镖局不是一开始就只要招婿的么。   楚年又问:“那他是在哪里看到你第一眼的?”   赵文君:“我家...是我的生辰,我爹摆了百花宴,宴请了远近闻名的年轻文人。”   果然。   楚年叹了个口气。   这人用心绝对不纯的吧?   楚年在赵文君对面坐下了,真想跟他促膝长谈一番,但想了想,只是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赵文君湿漉漉的瞳孔一颤,定在了当场。   “你有喜欢的人吧?”楚年说:“你会这样子去喜欢一个人吗?仿佛都没有自我了,这哪是喜欢,这简直是邪门。”   就算是舔狗也不可能舔的这么绝对吧?   而且舔狗舔着舔着会试图用强吗?   别是怕事情有变,想先把人睡了,拿捏到手心里才好放心吧。   楚年对这种行径简直是深恶痛绝,光是想想后背就要起一层鸡皮疙瘩。   楚年对赵文君说:“你知道吗,就算是做工的帮工,对老板主子都不会这么讨好,除非给的足够多。”   就算给的足够多,当老板干点智障行为的时候,该骂也还是会在心里骂的,顶多是少骂几句。   堂堂赵家镖局的小少爷,掌上明珠一颗,说得到了他就等于得到了半个赵家镖局都不为过。   要是得到了半个赵家镖局,从此升天享福,下半辈子都不用努力了,对小少爷好一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是爱情吗?   这是投资啊!   楚年摸摸赵文君的头:“你好好想想,你真正喜欢一个人,是用怎么样的心情看待他的,是想怎么样跟他相处的?”   赵文君被问得眼泪又要流下来了,他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我想这些没用!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楚年:“那你就让家里人把他绑回去,巧言令色讨他欢心,或者强迫他娶你,如果他不娶你,就让你的哥哥们揍到他娶为止。”   赵文君惊了:“怎、怎么能这样,我们家是镖局,又不是土匪!”   楚年:“你就说你太喜欢他了,忍不住嘛。”   赵文君捏起拳头:“那也不行,万一哥哥真的打他怎么办?他会受伤的!”   楚年一摊手:“喏,你也知道,你舍不得他会受伤。”   赵文君:“......”   楚年看赵文君泪珠子又在眼眶里打转了,叹了口气,说:“你既然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讲呢?是因为他不是有功名的人吗?”   赵文君捏起来的拳头松开了,颓然道:“他不喜欢我,爹和哥哥们也不喜欢他......”   楚年探头:“莫非你喜欢的是你们家镖局的竞争对手?”   赵文君摇了摇头,垂下了濡湿的睫毛:“我喜欢...我弟弟......”   楚年:“???”   楚年嘶了一口气。   ...这么禁忌的吗?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赵文君不是赵家镖局最小的一个么,哪里还有弟弟?   堂亲?表亲?   “是爹在商路上买回来的,爹很喜欢他,说他是个好苗子,天赋比大哥还要好,所以收他做了义子。”   楚年:“......”   ...是我想太多了。   “可是,弟弟后来不听爹和哥哥的话了,十四岁那年,弟弟跟家里闹翻了,离开了......爹和哥哥都说他是白眼狼,白栽培他到那么大,对家里一点感情也没有,毫不留恋地就走了。”   赵文君边说边啪嗒啪嗒的掉眼泪,眼泪坠落下来,砸到他的手背上,溅的稀碎:“...他还说不想当我的弟弟,说最讨厌的事就是听我叫他弟弟......”   楚年心中一动,觉得这个话听起来...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呢?   楚年:“你确定,你这个弟弟,是讨厌你吗?”   赵文君安静地落泪:“是的吧,他小时候很黏我的,每次练武被哥哥们揍了都会跑到我那里去,说要我抱抱给吹吹才能好,可是后来他就不来了,也不叫我哥哥了,见了我甚至会转身就走......后来他对镖局和生意上的事也都越来越不上心,终于跟爹闹翻了,离开丰文镇了。”   楚年嘴唇微启:“好家伙...这不得了啊。”   这要是放在话本里,接下来的走向可就应该是年下伪兄弟的双向暗恋了啊!   楚年小声:“咱就是说,不想当你的弟弟,除了讨厌你,也还是有其他的另外一种可能的。”   赵文君没听见楚年说的话,他的眼泪已经把手背打湿成了一片:“我前阵子在丰文镇看到他了......他明明回来了,却不愿意回家来告诉我们一声。”   楚年:“......”   赵文君哭得很伤心,这是一种无声的心碎,比他之前的放声大哭瞧着更叫人难受。   楚年默了默,叹了口气,帮他把脸上和手上都擦干净了。   两人坐了半晌,楚年突然说:“不能追追看吗?不瞒你说,我夫君就是我追到手的。”   赵文君诧异的看了眼楚年。   楚年朝赵文君鼓励式的笑笑:“是我先跟他说的喜欢,然后才知道他好像也喜欢我的。”   “你...你...”赵文君惊讶地你了半天,愣是没你出个下文。   “我的事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你的事。”楚年摸摸赵文君瘦成尖锥的小脸蛋:“还有几天你就要成亲了,成亲对象不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赵文君捏紧了衣角,指节上都泛起了白。   “好好跟家里说说呢?他们这么疼你,比起招一个功名傍身的女婿,肯定是更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的。”   赵文君:“可是...就算真的可以,现在也晚了......喜帖全都发出去了,全镇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婚事了,爹在其他地方的朋友和生意上的人也都知道了,正月十五之前,所有人都会赶来丰文镇喝我们的喜酒......还有,如果真的可以,丁浩远又该怎么办?如果他被我退亲,别人在背后会怎么说他?”   楚年:“...你怎么这么为别人着想啊?你自己的想法就不重要了吗?”   赵文君:“......”   聊了一圈,兜兜转转聊进了死胡同,似乎完全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天色已然黑了下去。   赵文君坐不住了:“我要回家了。”   楚年点了点头。   江自流都不知道他今天在外面待了久,指不定没找到自己。   然而楚年再次和赵文君走出罗家班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站在班场门口的江自流。   楚年快步走过去:“你知道我在这呀?”   花灯下,江自流白衣如练,浅浅一笑:“除了店铺,估计就是这里了。”   “那你不进来叫我一声?在外面冷不冷?”楚年去抓江自流的手,往他手掌上摸了一摸,还好手心还是热乎的。   江自流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赵文君,问:“这位是?”   “这是赵家镖局的小公子。这是我夫君。”楚年给他们两个介绍了一下,然后说:“有点晚了,我们送你回去吧。”   赵文君摇了摇头:“不打紧的,应该已经有下人在外面找我了,回去的路上就能遇到。”   “那就把你送到他们手里吧。”楚年说着,挽起赵文君的手往前走。   正如赵文君说的,已经有下人在外面寻他了,其中还包括他的一个哥哥。他们在半道上遇上,楚年把赵文君交到他哥哥手里,才放心地和江自流离开。   两人往家的方向走。   正月里到处都是花灯,张灯结彩,将残雪未尽的地面笼罩的五光十色。   走到一处,江自流突然说:“阿年,错了,不是好像,是就是。”   楚年仰起头看他:“什么?”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压根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江自流握着楚年的手,目光看着前面的路,脚下也没停,说:“我想,应是我先喜欢你的。”   楚年瞪眼:“被你听到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好哇,说好的君子非礼勿听呢?怎么可以听我们讲这种悄悄话?”   江自流敛下长睫:“抱歉,一进来恰巧听到这句...听完我就出去了。”   楚年笑出了声。   他倒没有觉得有多不好意思,就算是当着江自流的面说也不会害臊。   不过...   “你就这么确定是你先喜欢我的?”   “确定。”江自流声线温朗,语气却笃定。   “哦?”楚年嘴角慢慢上扬勾出一抹弧度,指尖缠着江自流的手心:“那你不早点告诉我?”   江自流停下了脚步,他看着楚年,另一只手也覆上手心,将楚年乱动的小手完全包裹了起来。   楚年觉得江自流有话要说,带着笑意,仰起头,等他开口。他眸中清澈,月光撒下来,仿佛一汪澄亮的湖水。江自流的脸孔就映在这汪湖水里。   江自流与楚年四目相对,没有说什么,而是低头,两瓣薄唇吻向了楚年的眉心。   江自流亲的很轻,浮羽一样,却蓦名叫楚年心尖一动,仿佛接收到了千般重量。   江自流亲完就抬起了头,握紧了楚年的手,拉着他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他以前没有早点告诉楚年心意,是在等楚年选择。选择离开自己,亦或者......   庆幸,楚年选择了自己。   楚年觉得江自流握自己的手握得太紧了,比往常都要用力,只当他在心中害羞。   都很久没见过江自流害羞的样子了,想想还挺怀念。   掀唇一笑,忍不住逗他:“阿流,你放心,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还是会主动追你的。”   听到这话,江自流的脚步又停下了。   眸中攒着笑意,江自流道:“如果真的再能有一次机会,还请让给为夫吧。”   为、为夫...   楚年脸上一红。   他还是头一次听江自流这样说话......   可恶,到底是谁逗谁啊!   ——   入夜,楚年有点睡不着。   睡不着觉,在床上滚了两滚,动作幅度不大,但还是惊动了江自流。   江自流侧过身来,将楚年往怀里带了带。他的手掌贴上楚年的小腹,轻声问:“宝宝又让你不舒服了吗?”   “不是。”楚年摇头。   江自流身上暖和和的,堪比人形暖炉,楚年被他焐着肚子,哪怕隔一层衣料,也觉得很舒服。   于是楚年索性翻了个身,整个都缩进江自流怀里,蹭在他胸膛,索取他身上的热量。   楚年拱来拱去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顺毛的小猫,独特的香气窜在两人之间,将江自流的睡意完全打散了。   江自流的喉咙里一点一点燃起干涸的燥意。   自从得知了宝宝的到来,他已经很久没和阿年亲近过了......   “年年...”嗓音深哑下来,江自流衔住了香气来源。   头顶,发梢,耳畔,鼻尖,嘴唇,下巴......每一寸都没有放过。   楚年晕晕乎乎地腻在江自流怀里,等回过神来,温度已经直接吸附在他的皮肤上了,那层衣料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剥去。   亲吻就像一团湿润的火焰,沿着下颚一路往下,燃烧过每一寸领土。   当那团火焰烧到被打开的小腿腿弯时,江自流支起了身体。   江自流的呼吸早已乱了,即便压抑着,还是在寂静的卧室里一览无余。   楚年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看着悬在上方的江自流,看到月光透进窗柩,滑过江自流垂落在侧的乌发,照彻他一双被火焰熏染得浓黑的眼眸。   江自流又低下头来亲吻楚年的嘴唇,衔住唇瓣厮磨,直到恋恋不舍的放开,自始至终都没有压到过小腹附近。   楚年:“......”   听着耳边久久没有平复的呼吸,楚年觉得...江自流忍得有点辛苦。   他其实也有亿点点想江自流。   可是......   他也不敢帮江自流手动一下。   不是不相信江自流。   主要是不大相信自己......   闷闷哼了一声,楚年小声问:“阿流,你以前...都没有自己解决过吗?”   江自流被问的明显的僵硬了一下。   楚年:“...那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江自流:“.........”   闭了闭眼,江自流心想,这辈子只要一个宝宝就够了。   最好是个哥儿,像年年多一点,足矣。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沈秋寒,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42章 私情 没有捅不破的窗户纸   后半夜好不容易睡下, 却又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外面闹哄哄的,比大年夜当夜都要闹腾。   楚年和江自流迷迷糊糊的醒来,彼此对视一眼, 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出去看看。”江自流坐起身, 迅速穿好衣物,简易收拾了一下,推开门向外面走去。   外面动静这么大,楚年自然也坐不住,跟着穿衣穿鞋,把发丝往上一挽, 也出去查看了。   出了门, 才走到院里就觉得不大对劲。院墙之外的小半块天都是亮的,不是日出的那种亮, 而是橙红橙红一片,亮色之中还翻滚着汹涌的烟涛。   “起火了?”楚年心下一惊, 赶忙跑出了家门。   果不其然,一出家门,就看见住在巷尾的第四户那家起火了。   火势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 暂时还没有烧出房子, 没有蔓延到院子里。可是放任不管的话,照这么烧下去, 烧到院子里好像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小楚, 你也醒了?”隔壁王家的人看见楚年,叫了他一声。   楚年点了下头, 问:“他们家的人呢?”   “不知道啊!喊了老半天门, 嗓子都要喊冒烟了, 也没见里面有人答应一声啊!”   是隔壁王家先发现的走火,他们一家子都出动了,有人端盆提桶,盛满了水准备救火,还有人狂拍第四户的院门,呼喊问里面的人。   楚年和江自流就是被王家弄出来的动静惊醒的。   而相比于王家,起火的第四户却安静的像一潭死水,围在外面的人完全不知道里面的动静。   “这一家真的住着人吗?”老王很是疑惑:“按理说是住着的吧,没住人也不会自个儿走水啊...可是住着的人话,睡得这么死吗?看这样子火都烧到头顶了,还不醒?”   “住着的,有一次我看见人了。”楚年说完往前张望:“江自流呢?”   “他跟着一起去看火势了。”老王见楚年也想往那边走,将他拉住:“年哥儿你就别去了,你站远点,别被浓烟给呛着了。”   说话间,前面传来一声巨响,随即是什么东西轰然倒地的声音。   “坏了!别是谁把门给踹开了吧!”老王一拍大腿,也顾不上拉楚年了,自个儿先往那边跑了过去。   楚年二话没说,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王家人多,儿孙满堂,这会儿第四户家的门被撞开,全提着水进去救火了。   门被撞开,外面的人才真正得以窥视到火势有多大,里边半边房子的都被烧着了,浓烟滚滚而上,随火舌翻动,活像一条黑龙,直往隔壁的楚年他们家窜。   “也得亏前几天那场雪没完全化开,这要是夏天可就糟了老命了,得连带着我们几家一起遭罪。”老王啧啧叹气。   水火无情,楚年看得也有点慌,他问:“他们家的人呢?怎么听不见他们家里有人的声音?”   老王:“是啊,你说这多奇怪。”   前面又是一阵惊叫,王家的人一边扑火,一边大呼小叫起来,楚年还能在其中听到他们叫江自流的名字。   心里一惊,楚年踮起脚来往前看,可奈何什么也看不见。   好在楚年也没有担心太久,咋咋呼呼的叫声里,不知谁又喊了一句“救出来了!”   “就一个人吗?”   “都找过了,只有一个人。”   这是江自流的声音。   楚年心惊肉跳,扒拉开老王,赶紧往前面跑。   就见江自流刚把一个人影放下来,交到了王家的女眷手里。   “江自流!”楚年叫他。   江自流一怔,转过身来,快步接住了楚年:“你也出来了?”   “这么大动静我能不出来吗?”楚年抓住江自流上下打量,见他白袄上蹭的五颜六色,搭在肩上的发尾有一撮还在飘着焦味......楚年吓坏了,死死捏着江自流的胳臂。   江自流安抚地拍拍楚年的背,温声对他说:“先退远一点,让我们把火灭了。”   “恩,你自己小心一点。”楚年不给江自流添乱了,退到了和王家的女眷们一起的地方。   除了王家的女眷,还有江自流才救出来的人。   楚年走进过去一看,这是一个哥儿,安静地趴在王家婶子的背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王家婶子感受着背上沉甸甸的重量,心里发毛:“怎么这么沉哪,我听说只有死人才会这么重的...他是不是已经......?”   “娘,你别说这种吓唬人的不吉利的话,江公子说他还有气息的。”   “让我看看吧。”楚年抬起了哥儿的脸。   这哥儿昏迷不醒,脸色却极其红润,跟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就是特别能睡,天塌下来都吵不醒他。   王家的女儿说:“他是不是还在睡觉没有醒?”说完摇晃了哥儿一下,可哥儿浑身软塌塌的,一碰就往旁边倒去。   楚年脸色有点不好:“我怀疑他是在家自杀了。”   “啊?自杀?”王家母女很是惊讶。   楚年拨动了下哥儿的嘴。哥儿的嘴唇和脸上的肤色一样,也是极其红润,在火光照应之下,整个人就像一颗红通通的樱桃。   一氧化碳中毒就是这种症状。   “可能是把门窗封死了,在屋里烧炭自杀的。”楚年声线紧迫起来:“得赶紧送他去医馆,再晚了可能就危险了。”   “这、这么严重吗!?”王家母女明显吓到了。   “那就赶紧去吧,哎呦,大半夜的,这是个什么事儿啊!”老王不知什么也凑了过来,听到楚年的话,他把哥儿往自己身上一接,背起来就往外跑。   王家母女紧随其后。   怕他们去了说不清楚,楚年回头看了眼救火的江自流,也跟着一块去了。   ... ...   敲醒了医馆,把哥儿送进去医治,楚年和王家的几个人都在医馆里候着。   哥儿被带进里面的病卧,情况如何了他们还不知晓。   这么一折腾,后半夜都过去了,天色渐明,外面的公鸡此起彼伏的喔喔叫了起来。   江自流和王家的儿子们也都找来了医馆。一群人来回的跑,接水灭火,忙活了后半夜,总算是把火势给熄灭了。   “情况怎么样了?”江自流问。他回了趟家,自己没有换套干净的衣服,却没忘记给楚年多拿上了一件袄。   楚年小声:“还不知道,希望人没事吧。”   江自流:“累不累?我先送你回去?回去睡一觉吧。”   正说着,老郎中幽幽地从里间出来了。   在场的人都把视线投向了老郎中。   王家婶子问:“老郎中,那个哥儿还在吗?”   “能活。”老郎中举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放心。   “能活就好,能活就好......”   听到人没事,大家伙都舒了一口气。   虽然第四户神出鬼没,这么久了,几乎从来没有人见着过他,但到底是同住一条巷子的邻居,这又是大过年的,没有人愿意听见不好的事情。   老郎中问:“你们各位之中,哪个是病人的亲属啊?”   “......我们之中哪个也不是。”   老郎中又问:“那病人是什么人?”   “......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   老郎中按了按太阳穴:“那是怎么着火的呢?”   “......额,还是不知道。”   老郎中无奈了:“一问三不知啊这是!!”   楚年道:“先别管他是什么人了,总之先救治吧,该怎么用药就怎么用药,我先帮他把钱贴上。”   还是救人要紧。   老郎中看了眼楚年,点点头:“行。那你跟老朽进来吧。”   总要跟能负责的人交代两句。   楚年便跟江自流一起过去了。   到了里间的病卧,那哥儿躺在床上休息。   楚年走近看了看,哥儿脸上的不正常的红晕已经消失了,也能听到正常的呼吸声了,看起来确实是脱离生命危险了。   哥儿盖在被子之下,但被子又没有将他全部盖起来,除了露出一张脸来,还有一只手也在外面。   而这只手里,明显是攥着一个东西。   之前救他过来时,众人各个都心切,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手里有东西。   这会儿看见了,楚年疑惑问:“这是什么?”   “不知。老朽试着想将其拽出来,却怎么也拽不动,想必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吧。”   这东西露在外面的部分,有一点边角已经被火焰燎到过,烧坏了一小部分,但依稀可以分辨,应该是香囊荷包之类的东西。   楚年沉吟:“遗书?”   老郎中脸色臭了下去:“哼,二八年华,竟然自取灭亡!”   楚年:“...我也只是猜的。”   说是猜的,但也不全是乱猜。   那火势大成那样,哥儿都没有醒,说明在火烧起来之前他就已经完全昏迷了。   这么大的一个人了,怎么用炭还不知道吗?能弄成这样,多半是故意的,是在试图自杀。   也好在后面不知炭火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在熄灭之前把房子给点着烧了起来,不然谁会知道有个哥儿在里面自杀?   如果不是这场火,这哥儿一个人居住,这会儿又是隆冬,可能就会这么静悄悄地死在屋子里,直到春来尸体腐坏了才会被人发现了......   “那就看看究竟是不是遗书吧,你们一问三不知的,老朽也得搞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才好啊。”老郎中说着,又去扣哥儿手里的东西。   扣了半天都扣不下来。   明明人都陷在昏迷里,却死活不肯松开手。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宝贝啊......   弄了半天,老郎中让楚年抓住哥儿的手,最终自己一点一点从缝隙里把东西扯了出来。   是一个被烧坏了的锦囊。   没有主人死死的捏住,锦囊轻易地就被老郎中打开了。   “里面有东西,是张纸...还真是遗书不成?”老郎中明显不喜欢自取灭亡之辈,语气都不快起来。   但等他把烧得还剩一半的纸拿出来,展开看了之后,脸上表情变得古怪起来:“这......”   “这怎么了?”楚年疑惑道。   “这...这好像,是丁秀才的字迹啊......”老郎中古怪地看了眼依然不省人事的哥儿:“他跟丁秀才是什么关系?”   又是丁秀才?   丰文镇上到底有多少个丁秀才啊。   楚年问:“是哪个丁秀才?”   老郎中道:“还能是哪个丁秀才,丰文镇上统共就一个丁秀才,正月十五要跟赵家镖局家的小公子成亲的丁浩远。”   楚年:“......”   看了看哥儿,再看看老郎中手上烟熏的碎纸,楚年表情也变得有点古怪,他凑近问:“纸上写了些什么东西?”   “私自看别人写的情书不太好吧。”老郎中把碎纸往旁边一拿,没有让楚年够到。   “情书?”楚年冷呵一声:“是情书是么?”   老郎中:“......”   江自流在边上看不过去了,说:“要不我们还是出去说话吧,让病人安静地休息一下吧。”   老郎中点点头,收起碎纸,重新装回到锦囊里,放到了哥儿的枕边:“公子说的有理,我们还是出去说话吧。”   楚年眼疾手快,趁老郎中不注意,把锦囊抄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三人出去后,老郎中先是给楚年二人说了一下哥儿的病况,但他说的有些心不在焉,估计是被突如其来的酷似丁秀才笔迹的情书搞糊涂了,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年心中也闪过了许多想法。   他想到话剧班子首秀那晚,他们回去的晚了,在蟾桂巷外面遇上了丁秀才。   那时只以为丁秀才是去见刘东来的。   可恰巧也就是那一晚,才第一次瞥见了从未露过面的第四户住户站在家门外面露了面。   哥儿手里还有丁秀才的字迹...甚至是情书......   丁秀才那晚根本就不是去见刘东来的,而是去见这个哥儿的吧?   难怪穿的一身黑,跟做贼一样。   这哥儿莫不是他偷偷养在偏僻地处里的外室?   光是想想,楚年就觉得这个丁秀才实在是太屑了!   一边跟赵家镖局的小公子谈婚论嫁,一边还在私底下养着别的外室......吃着嘴里的看着锅里的,渣男啊!   这件事必须要让赵文君和赵家镖局的人知道。   楚年藏好了锦囊,这个就是证据。   ... ...   下午的时候,医馆的人按照地址找去楚年他们家,告知那哥儿已经醒了。   楚年和江自流又去向医馆。   其实原本楚年是一离开医馆就想去赵家镖局的,但是被江自流拦下了。   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但楚年暂时也只是猜测。   在人醒之前,在真相弄清楚之前,这么贸贸然地就跟赵家说这种事情,万一引起了误伤怎么办?   关心则乱,被江自流这么一说,楚年发现自己确实是有些冲动了。   稍微冷静了下来,楚年打算再等等看。   反正锦囊现在在他手里,铁证如山,真要是有点什么,丁浩远别想把自己摘出去。   快到医馆之前,楚年和江自流在路上碰到了一个人。   这人外表看上去端正俊秀,儒雅随和,满卷的书生气质。   楚年不认得他,但江自流认得。   正是一直活在楚年耳朵里的丁秀才,丁浩远。   听到了那么多回丁秀才的大名,这次可算是见着真人了。   丁秀才站在一条巷子的入口处,巷子里蓄满了阴影,他拦下江自流,开口道:“江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的语速很慢,语调也很平静,对江自流发出邀请。   江自流没有应声,而是看向楚年。   楚年打量着丁秀才。   他觉得丁秀才可能已经听到什么了,不然为什么要提前在医馆的去路上拦下他们,还要找江自流借一步说话?   可是蟾桂巷地处偏僻,虽说昨夜的火势惊动了附近的人,但要说那么快就传遍了丰文镇,是绝无可能。   尤其据说丁浩远已经正式搬进赵家镖局入住了。   赵家镖局和蟾桂巷更是所隔甚远,若是没有提前安排眼线,或者私下里时刻注意着,更是不容易这么快知道。   “江弟?”没有得到反应,丁浩远又招呼了他一声。   江自流见楚年没有吭声,淡淡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丁浩远闻言扫了一眼楚年。   江自流道:“你要和我说话,没什么是我夫郎不能听的。”   听到这话,丁浩远眸色暗淡了一下。   但他即刻间就恢复了自如的神态,说:“那丁某便直言了,这些日子,丁某想了许久,觉得以江弟之才华,还是应该进入丰文书院读书,丁某愿意出面向书院举荐,不知江弟意下如何?”   楚年:这货绝对是听到什么消息了。这是心虚了。想要收买江自流呢。   楚年对丁浩远的恶感又加一分。   江自流冷淡道:“多谢好意,可我无心去书院深造,就不劳烦了。”   丁浩远一愣:“...可是——”   楚年听不下去了,打断他道:“住在蟾桂巷的那个哥儿,那天晚上,你是去见他的吧?”   还是开门见山吧。兜兜绕绕的有什么意思吗。   丁浩远抿起了嘴唇,没有出声。   那天晚上他从蟾桂巷出来,撞见了江自流。   以往他深夜出入蟾桂巷,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可偏偏那天晚上,遇见了江自流。   不知道为何,从那天晚上起,丁浩远心中便充满了不安。   ‘藏了许久的窗户纸,可能要被人捅破了。’   丁浩远心中涌起的这种思潮,婚期愈近,泛滥愈凶。   楚年又道:“那个哥儿烧炭自杀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这话一出,丁浩远由衷一愣。   楚年抬眸:“你别说你不知道?”   “我知道起火了...可是不知...”只一瞬间,丁浩远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你是说,他是自己自杀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二更!   谢谢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43章 私情其二 夏蝉   “我知道起火了...可是不知...”只一瞬间, 丁浩远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你是说,他是烧炭自杀的?”   楚年:“那你以为呢?”   丁浩远站在巷口的阴影里,无比难看的脸色, 使他看起来仿佛失去了血色, 他重复道:“你是说,他是烧炭自杀的?怎么会是自杀的,他怎么可能会自杀......”   语调有些悲切,又有些不敢相信。   楚年对他这样的作态感到鄙夷,问:“你跟那个哥儿之间是什么关系?”   丁浩远没有说话,依然难以相信地悲切着。   楚年嘲道:“怕了?还是难过了?早干什么去了?”   丁浩远问:“...是焚火自杀的吗?他受伤了吗?”   “点炭, 但起火了。感激那场火吧, 若非意外起了火,这会儿他人可就不在医馆了......那么一个深居简出的哥儿, 谁会知道他悄悄在家里吸炭自杀?说起来,是你平日里不许他出门的吧?”楚年说道。   丁浩远直愣愣地往后退了两步, 整个人没进了更深的阴影里。   短暂的沉默后,丁浩远终于正眼瞧向楚年:“可否,请你先过去医馆?”   楚年挑眉:“为什么?”   丁浩远悲声:“他一个人会害怕。”   楚年气乐了:“说的跟他平时不是一个人似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又装什么好人呢?”   楚年这话说的直白, 毕竟他已经认定了丁浩远不是什么善辈。   能这么快得知蟾桂巷起火的事, 并且知道那哥儿被安置在了这家医馆,顶多说明丁浩远时时刻刻在注意着那边动向, 却并不能意味着他有多关心那个哥儿。   他时时刻刻注意着那边的动向, 怎么可能仅仅是出于关怀和担心?要是真的担心,又怎么会让那哥儿独自一人住在偏僻荒凉的蟾桂巷?不过是担心有朝一日哥儿给他捅了什么篓子, 东窗事发罢了!   再说他提前拦在这里, 无非就是怕江自流救下哥儿后, 从哥儿嘴里听到了什么。丰文书院的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了,当时几个秀才全部否掉了江自流,这会儿又开口谈这个条件,不过是想要拉拢江自流而已。   楚年嗤道:“你要是真有点担当,就自己进去医馆里看他啊。”   丁浩远扭头看向了医馆所在的方向。   可他站在巷子里,扭头所能真实看到的只有墙壁。   除此之外,他没有再做出其他行动,连脚都没有再挪动过半步。   楚年对他更加鄙夷。   他哪里敢去呢。真要是去了,这件事不就做实了?那还怎么继续打赵家镖局女婿的主意?   江自流见楚年的情绪有些激动,捏了捏他的手,缓声说:“阿年,你先过去医馆吧。”   怀着身孕的人本就情绪不稳定,为什么事情激动都是不好的。   楚年眨了眨眼,看向江自流。   “先去看看人怎么样了。”江自流对楚年微笑了一下,示意这里自己会处理。   楚年瞥了眼发直的丁浩远,想了想,点头应下了:“那行吧,我先过去了,一会儿你直接来医馆里接我。”   江自流:“好。走慢一点。”   楚年说完便走了。   确实是得去医馆看看。   那哥儿害不害怕楚年是不知道,但醒来不见了锦囊,心中一定是焦灼的。   说来也是唏嘘,都选择自杀了,还将锦囊抓的那样紧,旁人拽都拽不出,想来,是把锦囊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   可能对于他来说,让他紧紧抓着的并不只是一个锦囊,还是使他感到绝望的爱情吧......   楚年走后,巷子里只剩下江自流和丁浩远两个人。   这处也是个偏僻地,这个点更不会有什么人经过。   江自流直接表明了态度:“若你找我,是想让我帮你隐瞒些什么事,就请回去吧。”   丁浩远没有放弃:“前阵子你不还在为丰文书院的事情奔波么,我可以让你得偿所愿,只要我一句话,你就可以——”   “不必了。”江自流冷淡道:“若你只有这些话,我便告辞了。”   “江弟!”丁浩远叫住他:“你有所不知,被丰文书院拒收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这种丢脸,即便是你日后真的步入仕途,也不会被抹去。”   江自流头也没回:“浮名而已,我并不牵挂。”   丁浩远:“......”   这个人到底在乎什么啊?   眼见江自流真的要走,丁浩远急促道:“他是个好哥儿!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将来他走到哪里都没法抬起头做人了!”   听到这话,江自流才停了下来。   江自流转身望向丁浩远,叹道:“你若是真心为他着想,当初又为何做出这样的事来?在做之前,你就没有想过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吗?”   丁浩远苦笑道:“我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闻言江自流不禁摇头。   丁浩远真切道:“可能你不相信,但我和他之间其实是清白的。”   江自流:“我信不信并不重要。”   “是的,对你也许并不重要,但对我、对他都很重要。这件事一旦暴露出去,即便我们之间真的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是别人却不会这么认为了。别人会在他身上涂满污名,看轻他作践他,让他再也别想抬起头来。”   丁浩远说得心痛,江自流却毫不为所动。   江自流还是那句话,若是真心为那哥儿考虑,当初为何不三思而后行?   丁浩远苍白的脸上浮出悲色:“他是个命苦的哥儿,他离不开我......”   江自流问:“是他离不开你,还是你不想让他离开?”   丁浩远:“他离不开我。”   江自流:“...可他似乎并未拥有过你。”   “......”丁浩远的嘴唇颤动了一下。   男人若想为自己开脱,其实有的是法子。   “他勾引我”,“他陷害我”,甚至“他强迫我”。   只要脸皮够厚,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而世人偏偏又总是宽待以男人,只要男人两口一张,轻巧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论是不是真的,便能轻易获得大批认同。   可丁浩远偏偏说的是“他离不开我”。   仿佛他是在做好事,是在拯救那个哥儿。   江自流轻声道:“这一场大火,还没有将你烧醒吗?”   丁浩远又往后退了两步,他还是无法相信:“他怎么会自杀呢...也许是哪里搞错了。”   江自流一指医馆方向:“其实想要确认很简单,只要你自己过去,一切就都了然了。”   医馆就在不远的前方,这一段路并不难走,可丁浩远只在后退,并不前行。   江自流不打算陪丁浩远耗费太久的时间,事已至此,丁浩远若不想解决问题,赵家镖局的人也该去查明真相。   丁浩远急道:“你们就要这样毁掉一个无辜的哥儿吗?他什么也没有做错!”   江自流反问道:“不是你亲手毁掉的吗?”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是一个,是两个。你将赵家镖局的小公子置于何地?”   从始至终,丁浩远都没有提过赵文君半字。   江自流帮他提了。   提醒他身上还有婚约,还系着另一个人的幸福。   听到赵文君的名字,丁浩远眼中的神色立刻恢复了些清明,他的语气有些低迷,但没有犹豫:“我会娶他。”   江自流问:“他?”   “赵小公子。”丁浩远把身上的浮躁气息一点一点收敛,堂堂立在阴影里,看起来那么斯文,那么有担当:“只要你们不多嘴,我很快就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怎么能够这么堂而皇之的厚颜无耻?’   江自流并没有感到多么新奇,他已经见识过了许多堂而皇之的无耻,他只是在想,若是阿年听到丁浩远这么说,一定会被气得发笑,然后说出这句话。   对于丁浩远的毫无悔改之意,江自流只是提醒他:“昨夜你已经亲手杀死了一个哥儿,将来还想再杀死另一个吗?”   丁浩远目色坚定:“我可以给赵小公子我所拥有的一切,我还可以给赵家所没有但是一心想要的荣光。”   江自流终于是有一些疑惑了:“你为何一定要跟赵家攀亲呢?你可以给赵家他们想要的,那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想在赵家那里获得什么?”   名利吗?   名利丁浩远自己就可以拥有。   他本身条件就不差,方年二十五,已是秀才傍身,继续精进下去,未尝不能走得更远。   富贵吗?   赵家镖局的财力确实殷实,可这也只是在丰文镇,在安河府,若放眼天下,放眼更远的地方,赵家镖局又算得了什么?   关系吗?   赵家镖局走南闯北,什么人的生意都接,识人甚广,不乏能结交些有名有势的权贵望族。   不过比起这些,更让江自流在意的一点是,丁浩远始终是在强调,他能给别人带来什么。   烧炭自杀的哥儿,丁浩远说的是他离不开他;赵小公子,丁浩远说的是他能够给他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赵家镖局,丁浩远说的是他能够带给赵家他们想要的。   他好像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赋予了正义化,他做的都是对的,一直是在为他人带来好处的。   这是从根基上就败坏了却不自知么......   “我可以做的很好,只要给我时间,我会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当,我有能力、有资质、有才华,再有赵家镖局的帮扶,将来指日可待,我能够成为丰文镇继两百年前的下一个状元,我可以把这里不公允的事情都变得公允......江弟,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是可以理解我的吧?”   江自流蹙眉。   “你之前不是想去丰文书院吗?现在为什么又不想去了?我知道你有才华,也知道你有抱负,你肯定是憧憬过丰文书院的,但是短暂的接触后对它感到失望,对不对?你感到和那些人格格不入,对不对?承认吧,你打从心里看不上他们,我是知道的。”   江自流:“...你知道什么?”   “江弟,其实我和你一样啊!”丁浩远的眼神变得热切,炽热地盯住江自流。   江自流的眉头蹙得更深了,默默跟快步走近的丁浩远拉开了三步距离。   丁浩远:“但是江弟,我们没有必要对那些人感到失望,只要一朝功成,高居庙堂,小小的丰文书院还算得了什么?丰文书院里的那些老古旧又算的了什么?只要一句话,一道令,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废除他们私底下拟定的那些陈旧规矩!”   “什么山野之辈不得进入书院,什么商贾之徒不得辱没斯文,什么非举荐不得参与考核,这些明明不在规矩上却被约定俗成的东西,全部都可以一句话废除!”   “我可以把他们变得更好,只要给我时间,我能够改变这一切!”   赵文君说的狂热,江自流却听得毫无波动。   江自流道:“这些和你伤害那两个哥儿又有什么关系?”   只一句话,如同一瓢冷水,浇淋到了丁浩远的头顶,将他满腔的狂热浇灭了一半。   丁浩远脸上的表情渐渐从狂热变成有些失望,他惋惜地看着江自流:“连你也不能理解我么,我本来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的。”   江自流平静地看着丁浩远:“我不知道你心中有什么抱负,也不知道你在筹划些什么,我只知道,如果你想做的事情,是必须得建立在他人的不幸上的,那你便不是英雄。”   丁浩远猛地一挥手:“你懂什么!”   说完他又突然倾身,想要揪住江自流的衣襟:“你为什么不理解?为什么你也不理解我!我们不该是一样的吗!是你的话应该能理解我的!”   江自流:“......”   江自流避让开了丁浩远,他有些不明白,丁浩远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和他一样?   丁浩远:“我没有让谁变得不幸,我说了,给我时间,我可以安排好一切,我能够让赵小公子获得幸福,也能够让夏蝉得到幸福,我不会辜负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不仅如此,我还能够让丰文镇...不,我可以让更多的人都变得幸福!”   江自流:“......”   丁浩远羞恼地看着江自流:“你不懂吗?你明明有着远超那些凡夫的才华,却只因为门第不够高贵就不能进入丰文书院,还要被所有不如你的人踩在脚下低看一眼,这样的你,为什么不理解我呢?”   江自流登时有些了然了。   也许丁浩远走到今天,其中暗中吃了不少苦头。   也许他并非什么书香子弟,又也许另有什么隐情,也许他曾经被许多人看不起过......   他一定是憎恨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憎恨那些被世人拟定的看不见的阴暗规则,憎恨一切困住他的条条框框。   他是那么的愤世嫉俗,那么的不甘平凡,妄想要改变一切,妄想要成为一个英雄,却其实又那么的没有底气,那么的怯懦自卑。   怯懦到必须要给自己的卑劣行径找一个无可指摘的伟岸理由;自卑到仅凭自己的力量并不敢与规则对抗,非得借助更为强大的力量帮扶自己。   “为了尊严吗?”江自流轻叹:“想要尊严的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么不耻的方法?想要得到尊严,不更该凭借自己的力量么。”   丁浩远:“你说什么?”   江自流:“成家立业,说的不是立业需要倚靠成家,而是成了家,心中有所牵挂,方才更要励志图强。”   丁浩远:“......”   江自流:“不要再给自己找借口了,现在回头,一切还不算太晚。”   丁浩远忽然笑了两声,他看江自流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沉闷的石头:“我给自己找了什么借口?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借口?我是为了所有人!”   “你说你是为了‘大家’,可你连自己的‘小家’都顾不好,作何能夸夸其谈‘大家’?”   江自流看向丁浩远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悯:   “我不知道你对赵小公子抱有何种情意,也不知道你对那位哥儿抱有何种情意,可我知道,赵小公子因为你偷偷流过眼泪。一个让自己夫郎流眼泪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说要带给大家幸福。”   “更何况,甚至连小家你都想要分成两半。”   江自流没有忘记,丁浩远说的是,只要给他时间,他能够让赵小公子获得幸福,也能够让那个叫夏蝉的哥儿获得幸福。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想着两个都要的么。   也许他对赵小公子并无情爱,想要的不过是赵家的势力,但他又无法割舍掉对夏蝉的感情,所以想方设法留住夏蝉。   然而,天底下哪里有既要又要的好事?   贪心不足蛇吞象,他太贪婪了,又太自大了。   一个既自卑又自大的男人。   江自流没再跟丁浩远说什么了,无论丁浩远再在后面对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再回头。   江自流走出了巷子,去往楚年所在的医馆。   而丁浩远自始至终都没有跨过那个蓄满阴影的巷口。   ——   楚年来到了医馆。   如楚年所想的那样,不见了锦囊,那个吸炭自杀的哥儿已经快要急疯了。   但夏蝉并未向任何人表示他的急切。   他甚至都不敢向医馆里的人询问有没有看到他手里抓住过锦囊。   锦囊里面的东西对他来说是至宝,对丁浩远来说却是灾厄。如果被外人发现了,一定会给丁浩远带来麻烦。   夏蝉眼里堆满了泪水,他现在只希望那个锦囊是不小心遗落进了火海,跟着大火一起被焚成了灰烬。   事实上,它也早该被焚成灰烬的。   早在很久以前,丁浩远就仔细嘱咐过他,让他把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烧掉,不要被人发现了端倪。   夏蝉其实并不识字,他也不完全明白丁浩远写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丁浩远说那些是诗,是夸赞他的诗,是倾吐对他爱意的诗,是各种各样专门写给他的诗,那么便是他的至宝,是他压在枕下恨不能伴着入梦的至宝。   他怎么舍得把这些至宝烧掉呢?   所以他悄悄留下了一封。   他害怕丁浩远发现他留下了这封,害怕丁浩远会因此责备他、冷落他,不再到他那里去。   所以他将它保管的更加小心。   他本就不出门,更没有其他人来到他的地方,所以......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可是...   其实...   就算是留住了这最后的一封信,又能如何。   他终究是留不住丁浩远的。   夏蝉心里像个明镜似的,他很清楚,丁浩远不会属于他。   无论丁浩远的心是不是在他身上,都不会属于他。   丁浩远是属于那位赵家的小少爷的。   那位小少爷多么威风啊,全丰文镇的人都知道他,全丰文镇的人都敬慕他。   不像自己。   只是一个低贱的妓子不小心怀上的怨种。   但是夏蝉从来不敢在丁浩远面前说这样的话,因为只有他知道,丁浩远的生母也是妓子。   尽管丁家为了脸面掩瞒了这件事,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知道的。   比如造出丁浩远的父亲,比如将丁浩远接进丁家,并负责处理后面麻烦后事的下人们。   不过那些人早都不在了。   数年前的一场大火,将丁家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净,什么人啊事啊,全都成了飞灰。   除了丁浩远。   丁浩远总被丁家的嫡子欺压,那日也不例外。   那日丁浩远被嫡子闷在一口枯井里,躲过了死神的浩劫。   多亏那口井,一夜之间,丁家只剩下丁浩远了。   虽然一切都被烧了个干净,千金散尽,可丁浩远却在某种意义上拥有了一切。   再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世了,此后他便是丁家的公子,流着干净的丁家的血的唯一公子。   那时夏蝉就觉得火真是个好东西啊,火可以带走一切,可以带走所有对丁浩远不好的人,可以带走丁浩远送给过他的情诗,也可以带走想属于丁浩远的他自己。   所以夏蝉也想用火来结束自己。   夏蝉深知自己没法再陪伴丁浩远了。   大婚将近,而丁浩远的眉宇间却越来越忧愁。   夏蝉知道,丁浩远是在担心自己。   担心自己的存在被人发现了。   什么时候,自己的存在竟然会威胁到丁浩远了呢?带给丁浩远不幸和麻烦的自己为何还要存在?   干脆和那些诗一样也消失了吧......   可是真等倒满了灯油,夏蝉又舍不得了。   他不是怕死,他是怕丁浩远没法再见他最后一面。   临到末了,夏蝉不舍得点燃那把火了。   所以夏蝉改变了方式,由大火,改成了烧炭。   这样至少在某一天后,丁浩远再次过来,还能再见到他最后一面。   他的鬼魂也会留在这里,就像过去那些年里的每一天一样,坐在空荡寒冷的屋子里,等待着丁浩远某日的突然来到。   ... ...   夏蝉并没有陷在神思里太久,很快就有一个人出现了,来到了他的房里。   有那么一个瞬间,夏蝉以为会是丁浩远。但当人推门进来时,他才发现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哥儿。   跟在哥儿后面的医馆学徒说:“就是这个人救了你的命。”   夏蝉看向哥儿的眸中立刻浮出一股厌色:就是这个人多管闲事。   楚年从容地走近病卧,看到病卧里门窗紧闭,他前往窗边,推开了窗,对着软绵绵靠坐在床上的哥儿说:“可能会有些冷,但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们把窗户开一会儿透透气吧。”   吸了那么炭,身体一定很难受吧,还是多吹吹新鲜空气比较好。   医馆里没有在病卧里点上暖炭,楚年推开窗后,被风吹得脖颈一缩,随即拢紧了衣袄的领口。   然后走到床沿坐下,对夏蝉笑了笑,说:“我叫楚年,你叫什么名字?”   夏蝉恹恹地瞧了楚年一眼:“夏蝉。”   “夏蝉,你感觉好点了吗?”楚年关心问道。   “...没什么感觉。”   “没事,缓两天后就能恢复力气了。”楚年没有问夏蝉为何要自杀,也没有提起火的事,他尽量不去说这些事情。   可是夏蝉却主动提了:“你为什么要救我?”   楚年一愣。   夏蝉靠着陈旧的床板,把头垂向一边:“让我死了就好了。”   楚年拧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夏蝉神情很冷漠:“我很清楚我说的是什么话,我是差点死过一回的人,比任何人都清楚。”   楚年倏然被夏蝉的话气乐了。   巧了么不是,谁还不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楚年:“都在鬼门关前走过一回了,你还是一心想死?怎么着,有什么天大的坎跨不过去了?说出来我听听?”   夏蝉:“你不会懂的。”   楚年:“什么懂不懂的,我只知道人只有活着才有意义,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死了就感受不到风,感受不到阳光,感受不到温度,连好吃的好喝的都吃不到了。”   夏蝉瞥眼看向楚年:“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活的一定很幸福吧。”   楚年不喜欢夏蝉这样蔫了吧唧的毫无生机的样子,坐直了身体,在夏蝉惊异的目光中,将他的脸往自己的方向一扳,跟他脸对着脸,说:“是的,我活的很幸福。”   夏蝉没有生色的眼睛里骤然浮起了一小撮怒意。   楚年见状在心里松了口气。   很好,还能生气,看来不算完全没救。   只要还有情绪在,还能对外界的事物产生波动,这个人就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楚年说:“人生统共就几十年,活一天少一天,就这还不排除哪天突然飞来横祸意外挂掉,我为什么不幸幸福福的活好每一天?”   夏蝉看着楚年悠哉悠哉的神态,软绵的身体气得细细打起了抖:“那你活好你的就是了!管我的死活作何!”   “因为你家房子着火了啊!拜托,我们是邻居哎!我们坐视不管的话,连我们家也会被烧着的好么!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啊,大过年的,半夜在暖和的被子里舒舒服服的睡大觉,结果一觉起来发现家被烧没了大半,这谁受得了啊!”楚年说的义愤填膺。   夏蝉一愣。   他万万没有想到楚年突然责怪起来自己了。   “...对、对不起?”   “没事没事,这不是还没来得及波及到我们家嘛。”楚年弯起眼睛笑了笑。   夏蝉:“......”   感觉,似乎,好像也没有特别想责怪自己的意思?   楚年:“除却世间稀有的少数幸运儿,谁都不是生下来就能获得幸福的,不幸的人太多了,难道各个都要怨天尤人,各个都不活了吗?真这样的话,地府都装不下了好么!”   夏蝉:“......”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现在觉得天要塌了的大事,放到一年后,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可能就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更可能还会付诸一笑,自嘲道:原来当初我被那样的事情困住过啊。”   楚年拍拍夏蝉:“只要人活着,还有一口气在,就能自己去争取幸福的,一旦人没了,那才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夏蝉的脸皮动了动。   他觉得这个人好奇怪,自己跟他毫不相识,甚至差点还要牵连烧到他家的房子......为什么他要把自己送进医馆,还要对自己说这些话?   正在这时,病卧外的门被扣响了,医馆的小学徒走进来,对楚年说:“公子,这位病人今天的银钱还没付呢...敢问,还是你来垫付吗?”   “对,还是我来垫付。”楚年起身,跟着小学徒出去给钱去了。   夏蝉:“......”   药钱也是他垫付的么......他做什么要费这些心?   等把费用缴完了回来,楚年看到夏蝉怔怔的,脸上很是不知所措的样子,咬着牙对他说:“五两银子!”   夏蝉扬起脸:“......?”   楚年:“五两银子啊!你知道五两银子我要多久才能赚到吗?”   虽然运气好的话一天就能赚到了,但是运气不好的话,得两三天才能赚到呢!   夏蝉被楚年瞪得不知所措,抖了抖嘴唇:“...我、我、我——”   “你得还我。”楚年居高临下看着夏蝉,说:“利息我就不要了,但垫付的这本金,你必须一分不落的还给我才行。”   “......!”夏蝉猛地从床板上挺起了身体,瞳孔一阵地震。   “而且,因为这是你的救命钱,所以,只能是你亲自还,必须得是你通过什么正当的手段营生赚来还给我的才行,别人替你还的,或者其他什么,都不行。”楚年可是非常严厉的!   连别人帮忙还都不行吗?   夏蝉叹为观止:“...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霸道?”   我又没有让你救我!   “霸道是么?”楚年掀唇一笑,唇角的小梨涡跃然浮现:“巧了,我夫君也这么说过我。”   夏蝉:“.........”   这么霸道的哥儿,居然还有夫君?怎么有人敢娶他的啊?   ... ...   把夏蝉放在医馆继续躺着,楚年跟几个小学徒打了招呼,让他们务必仔细点把人给看住了,可千万别一不留意,又让给做出了什么轻生的傻事出来,并且嘱咐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蟾桂巷知会自己一声,然后才跟过来接自己的江自流一块离开了。   走在路上,楚年问:“你跟那个丁浩远都说了些什么?”   江自流:“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他,我不会帮他掩盖这件事的。”   “那肯定不能掩盖啊,更何况赵文君还是我的朋友!”   楚年想想就来气。   亏得他劝赵文君悔婚的时候,赵文君还在替丁浩远着想呢。   结果丁浩远不仅是个屑,还是个同时玩弄两个哥儿感情的屑上屑!   “你的朋友怎么这么多,上次问你还说不熟,现在就成了朋友了。”江自流看着楚年又要激动起来,将他往手心里一牵,带移了话题。   楚年眨了眨眼,想了想:“...就...挺投缘的好像。”   江自流眸光温柔,看着楚年浅浅一笑:“别再过几天,夏蝉也成了你的新朋友了。”   “这我哪知道啊......”楚年说着一顿,仰起头问:“你知道夏蝉的名字?丁浩远跟你说了夏蝉的事了?他都说了些什么?快告诉我!”   顾及着夏蝉的情绪,楚年可是什么都没有问,就怕万一哪句说的不对,把人给刺激到了。   没想到江自流好像知道点什么,楚年拉着江自流,想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锦囊还在自己这里,还没有想好怎么去跟赵家镖局那边说清楚呢,正月十五就在眼前了,谁知道丁浩远那个屑还会不会想办法做点什么?得赶紧把事情弄清楚,尽早去告诉赵文君才行!   江自流有点无奈:“都说有了孩子之后人会变得稳重,怎么你倒是正好相反,越来越容易激动?”   楚年动作停了,扬起眉梢:“不喜欢?”   “喜欢。”江自流从善如流。   “喜欢不就行了...”楚年唇角上扬:“...好了,以后我会注意点的。”   江自流眸中含笑,看着楚年的小动作,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 ...   两人回到家中后,江自流把丁浩远说的那些大致告诉给了楚年。   楚年听完后人都傻了,拍案而起:“这人怎么能够这么堂而皇之的厚颜无耻!”   江自流听了不禁失笑。   楚年:“......”   真是,自打穿来以后所见的奇葩十之有八,这个丁浩远绝对属于奇葩中的一朵花。   是秀的让人头皮发麻啊!   “夏蝉怎么能为这种神志不清的屑自杀啊......”楚年真是直摇头。   “也许他有自己的苦衷吧。”江自流叹了一口气。可是有苦衷从来不是伤害其他人的借口。   楚年又坐下来,撑着脑门思考:“丁浩远没有提起锦囊和情书的事吗?”   江自流摇头:“没提。”   楚年:“夏蝉也没有提。这就还挺让我纳闷的,我以为夏蝉很宝贝那个锦囊,但结果是他问都没有问,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带出来那个锦囊一样。”   江自流问:“你想怎么做呢?”   楚年撇嘴:“我想怎么做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当事人,有什么资格代替当事人说话。这事肯定是要交给赵文君和夏蝉他们两个做决定的。”   锦囊的事,夏蝉没说,可能是因为不想说。   他兴许是以为锦囊落在火海里了。   估计他现在还不知道丁浩远已经暴露出马脚了,所以还在替丁浩远瞒着。   哎...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男人这样亏待自己啊......   “说起来,丁浩远是为什么要过来拦住你的呢?”这一点让楚年还挺困惑。   丁浩远既然试探都没有试探一下锦囊的事,说明他可能都不知道夏蝉身上带了锦囊?   那他为什么默认江自流已经知道自己跟夏蝉之间的事了?又为什么这么急匆匆地就找过来跟江自流谈判?   都处心积虑这么久了,如今正月十五就在眼前,怎么反而沉不住气了?是不是有点不太说得过去啊......   “关心则乱吧。”江自流敛下眉眼:“我想,他应该是真心喜欢夏蝉的吧。”   “水火无情,兴许丁浩远是真的担心夏蝉的安危,可又不愿去医馆打听,便来知情的我们这里探听口风,并怀抱一丝侥幸,来与我谈条件。”   “又兴许,他不过是外厉内荏,深陷在私情的折磨之中,其实早就疲惫不堪了......”   楚年撇了撇嘴:“谁知道呢。”   楚年决定把锦囊给赵文君送去。   这次江自流没有再拦楚年,而是打算陪他一起去。   而就在同一时间,身处赵家镖局的赵文君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说是客人却也不对,因为客人来过,还没等赵文君见上面,便就已经离去了。   不过客人留下了一样东西。   说是,送给他新婚的贺礼。   赵文君:“......”   赵文君拿起贺礼。   这是一个锦盒,长长的锦盒,足有丈尺,刺目鲜红,喜庆的过于灼人眼球了。   贺礼没有署名,赵文君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他疑惑的将锦盒外面的一条条红绸拆开,打开了盒子。   只见那里面躺着一幅卷轴。   赵文君目露疑色,慢吞吞地将其展开。   是落霞云归赋。   这是前朝之物了。   前朝最为出名的书法大家醉酒后所提写的落霞云归赋,价值连城。   可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全天下只有一个人知道赵文君喜欢落霞云归赋。   “弟弟......”   啪的一声,这幅无比珍贵的前朝墨宝,被赵文君一个失神,打落到了地上。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Merak,无话可说,晨妃小萌物的浇水~ 第144章 不再逃避 “你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 ...   小少爷一直在哭, 下人们都吓坏了。   当家的二位今日恰好都不在家,下人们哄不动小少爷,六神无主, 只能去外面把少当家们都找回来了。   于是七个看起来魁梧凶悍的男人陆续围到了赵文君面前。   七个人谁不是走南闯北刀尖舔血过的, 什么刁钻可怕的危险没遇到过,可这会儿对着弱小无助呜呜直哭的幼弟,一个个全都傻眼了,浑身的本事完全没处使。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谁惹你哭的?告诉哥哥,哥哥去把他宰了!”   赵文君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大哥,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把君君震着了怎么办!君君, 来,有什么事你慢慢告诉二哥, 二哥一定给你做主!”   “你们两个笨蛋,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吗?别哭了君君, 让哥哥抱抱吧,哥哥带你飞高高...哎呀!你们拉我干什么?!”   七个人,乱作一团, 可就是没办法把人哄住不哭。   慌手慌脚转的满头大汗时, 一个下人小心翼翼地凑近通报:“少当家, 有人来府上了,说是要找小少爷。”   “混账!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谁来了都让他滚蛋!”   下人被吼的一哆嗦, 差点也要哭了:“可是, 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小少爷......”   “是哪个混蛋这么不长眼色?”   下人:“是、是西市街的楚掌柜......”   “不见!天大的事现在也没空见!”   一直在哭的赵文君听到“楚掌柜”,忽然从椅子上跳下来, 推开围墙一样堵在自己身前的几个哥哥, 拔腿就往外跑。   几个哥哥被推的一愣, 都有点傻眼,不知道突然间的这是怎么了,但也立刻跟了过去。   赵文君边哭边跑,一路跑到赵府门口,见着了在外面候着的楚年夫夫,直接往楚年怀里扑了过去。   “楚年!”   他扑的那叫一个紧,埋头就把眼泪全蹭楚年身上去了。   楚年:“......?”   额,见着我,倒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跟着过来的哥哥们:“......?”   这个外人是谁?   不知道。   但,   惆怅;   还委屈;   并且嫉妒。   怀揣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几个哥哥把楚年夫夫请进了赵府。   一路上赵文君就没放开过楚年,他拉着楚年的衣角,哭得通红的小脸糊着眼泪,被寒冷的北风吹得颤颤巍巍,我见犹怜。   赶走所有人,只跟楚年独处下来后,赵文君才撒开手,抱起卷轴继续哭。   楚年:“......”   楚年都被赵文君哭懵了。   难道赵文君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是丁浩远那屑跑过来自首了?   但要真是自首了,也不至于哭得这么伤心啊,该是高兴才对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呀,你别光哭呀,光哭不说我哪里知道!”楚年不许赵文君哭了。   赵文君皱着鼻子瞅着楚年,抱紧怀里的卷轴,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跟楚年说了。   赵文君其实对弟弟早就没有什么期待了,尤其得知弟弟回来丰文镇后却没有来过家里,就更加坚定弟弟对家里半点感情都没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赵文君才完全放弃了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再跟心里的另一个自己较劲,不再任性刁蛮的找丁浩远的麻烦。   如果不是弟弟,那么嫁谁都一样。   丁浩远,李浩远,王浩远,随便是谁都可以。只要嫁给一个能让大家皆大欢喜的人就好了。   可是......   “他还记得我喜欢什么,他把它拿来送给我当贺礼......”   楚年在心里咂舌。   什么落霞云归赋他是不清楚的,但是前朝墨宝,听着就价值不菲呐,这是一般人能搞到手的吗?   他那个弟弟...恐怕有点东西......   “可是他都不肯见我一面......”赵文君哭到打嗝。   楚年嘴角一抽:“...你也太难为他了,他要怎么来见你?亲眼看着自己心爱之人所嫁他人吗?这未免也太残忍了点。”   赵文君:“我是他心爱之人吗?”   楚年:“你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赵文君又大声哭起来:“可是他都不见我,我又不知道他在哪里......”   话题似乎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楚年指尖有节奏地叩打着桌面,沉吟问:“你胆子大不大?”   “挺大的?”赵文君抹眼泪。   “那就去贴寻人启事吧。”楚年说。   赵文君:“?”   楚年:“全镇贴文找人,不放过一个角落,不信他看不到,肯定能把人找出来。”   赵文君:“???”   楚年:“哦对了,要是你的胆子足够大的话,接下来的婚礼都省得取消了,现成的婚礼,现成的来宾,只要换个新郎就好啦。”   赵文君:“?????”   赵文君哭都忘了,气呼呼地拧了把楚年的手:“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楚年忙把自己的手抢救回来,嘶气说:“我也在跟你说正经的呀!”   赵文君:“......”   片刻的静默,赵文君小声道:“可是...那丁浩远怎么办......”   “好问题。你猜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楚年冷笑一声,说:“就是专门来问你丁浩远怎么办的。”   赵文君:“?”   楚年把锦囊来了出来,放到桌面,推给赵文君:“你猜猜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赵文君想了想:“难道跟丁浩远有关?”   “不错。这是丁浩远写给别人的情书。”   赵文君一怔:“什么?”   楚年问:“他给你写过吗?”   赵文君摇了摇头:“好像没有...但是他给我家写过门楹算吗?”   楚年差点笑出声:“你自己觉得算吗?”   赵文君见锦囊都坏了,打开一看,里面的纸也坏了,都是一副被火烧的半死不活的样子,也就没有打开这所谓的情书观看,将其放了回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又怎么会知道?”赵文君问。   楚年:“说来实在是巧,我的邻居就是这封情书的主人,就在昨天夜里,他自杀了。”   赵文君吓了一跳:“自杀?死了吗?”   “没有,救回来了。”   赵文君这才拍拍胸口:“...救回来了就好。”   楚年看着赵文君的眼眸闪烁了一下,问:“你不生气吗?”   赵文君有点茫然:“生什么气?”   楚年:“丁浩远口口声声说喜欢你,要跟你成亲,实际上却一直在和另一个人纠缠不清。”   “......”赵文君慢慢低下了头,看起来羞愧又难堪:“你不要这么说,其实我也...明明选择了跟丁浩远定下婚约,却一直在偷偷想着弟弟。”   楚年:“......”   楚年忍不住扶额。   这能一样吗!   关键是丁浩远那个屑还想强迫来着啊!要真是被他强迫成了,吃亏的可是你啊!   但是这个事又不完全好说,楚年上一次看到这么混乱的爱情关系,还是在韩剧里面。   “而且...我不知道居然还有另一个人...”赵文君显然有些不安:“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救回来了后身体可有大碍?”   楚年:“身体上的伤总是可以好的,心灵上的伤就不好说了。”   赵文君:“......”   楚年:“这件事就交给你们自己解决了。”   赵文君又茫然起来。   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种事,说实话他现在心里也很乱。   然而更让赵文君感到混乱的事很快就发生了。   丁浩远不见了。   丁浩远早已搬进了赵府,他是上门婿,赵家镖局又是不拘小格中人,规矩并没有那么多,早就把丁浩远当成了自家人,吃喝都在一起,平日里有什么事也会招呼一声。   这回赵文君没由来的大哭,让几个哥哥心疼到不行,又搞不清楚原因,当然要去问问丁浩远。   可是丁浩远却不在家,下人们说他从早上出去后就没回来过。   几人派下人们出去找,找过丁浩远平常惯去的几个地方,也问过他的几个好友,都没有找到丁浩远的人影。   “奇了怪了,这小子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   “怎么可能?他恨不得把心都剖出来给君君,怎么可能离家出走。”   “那怎么回事!再说也没有人得罪了他吧?难道是我们平时开他玩笑开的太过?惹他生气了?但是想想也没有太过啊...只不过是说他那么弱不禁风,将来可别保护不好君君而已......”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不知道。   赵家镖局的人都很懵。   大婚将即,新郎却消失了。   并且自那日失踪,已经过去三天了,依然见不着新郎的人影。   赵家的人都坐不住了。   “不会是叫仇家给绑走了做掉了吧?他娘的!要真的是被什么人绑走了,好歹送个口信过来威胁一下我们啊!”   “已经陆续有宾客们过来了,奶奶的那小子到底死哪里去了?他要是敢让我们君君丢人,老子剁了他!”   “说起来,君君那天哭得那么凶,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吧?君君知道他跑了??他逃婚了???”   赵家镖局这一个个的全都在乱猜,乱猜的同时还都拙劣的掩藏着情绪,生怕让赵文君看出来点什么。   赵文君:“......”   知道一切真相的赵文君都快要疯掉了!   逃避了三天,赵文君终于决定不再逃了。   把爹、阿爹,还有哥哥们全都聚集到了一起,赵文君鼓足勇气,将所有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挑选丁浩远的理由,心系他人的不堪,锦囊里的情书......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一五一十的,通通说了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上官菇凉,学习我爱学习,jjcat,沈秋寒,晨妃小萌物,Tammie,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45章 后续 远道而来的新郎。   赵文君的坦白迎来了赵家一众的暴怒。   “他娘的!老子早就觉得那小子心不诚!果不其然!”   “他怎么敢的?!”   “他完蛋了, 挖地三尺老子也要给他找出来弄死!”   “......”   在哥哥们的咬牙切齿里,赵文君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哥哥们没点名没报姓,搞得赵文君根本不知道哥哥们是想要把谁弄死。   但无论是想弄死谁, 是不是真的要弄死, 对赵文君来说,都有些过分可怕了......   而比起震怒的儿子们,威严坐在高堂的两位当家就显得冷静多了,他们并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仅仅只是默契地拍碎了一张桌子而已。   赵文君的泪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一个都不能放过。”赵当家隐忍着怒气,缓缓下达了指令。   听到老爹发话, 怒火朝天的儿子们都静了下来。   赵当家:“丁浩远...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明白!”儿子们一个个露出凶相, 摩拳擦掌。   赵当家:“洛云那狼崽子...你们也知道该怎么做吧?”   “明白!”儿子们还是一脸凶相,继续摩拳擦掌。   二当家看不下去了, 翻了个白眼:“明白什么了?”   “就...抓回来暴打一顿啊?”   “对啊!君君喜欢他,他还敢跑, 这不得打断狗腿?”   “敢让君君为他掉眼泪,我非得打死那臭小子不可!”   赵文君可怜弱小又无助地站在下面,拧着个手, 哗啦啦地掉眼泪。   二当家气得直摇头:“受不了了, 平时要你们没事一个个多读点书, 长长脑子,全都长到猪身上了!”   儿子们:“......”   二当家:“打断了洛云的腿, 谁来把大婚的缺口补上?!”   儿子们:“???”   赵文君一惊, 猛地抬头看向阿爹。   二当家对上赵文君泪眼朦胧的视线,气道:“别高兴的太早, 你也得受罚。”   赵文君心里一突。   长这么大来, 他还从来没有受过罚......但是弄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指不定要给家里丢大份的脸,也确实该罚。   憋着眼泪,赵文君乖乖地点头。   哥哥们却急了,纷纷上前,争先恐后地求情:“阿爹!罚我吧!让我代君君受罚!”   就连赵当家也有点急了,忍不住想拉二当家的袖子,但是见他正在气头上,又有点不敢拉。   二当家看都不看这几个儿子一眼,从高坐上走下来,走到赵文君面前,手指往他脑门上一点:“好久都没好好吃饭了吧?罚你每天必须多吃两碗饭!赶紧把肉给我长回来!”   赵文君:“......”   “你是读过书的,应该比你这些蠢蛋哥哥们都聪明才对,怎么也做出这种糊涂事?”二当家恨铁不成钢:“阿爹是希望你找个秀才回来,但又不是非要你找个秀才回来!既然有喜欢的,当然是就着喜欢的啊!”   赵文君:“......”   二当家握起拳头:“我们哥儿想要什么就必须搞到手,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赵文君:“......”   “受不了了,这一个个的,怎么会是我生出来的!?”二当家把怒火发泄到了赵当家身上:“肯定是你的问题!”   赵当家眼神一飘,哪敢说话。   ——   “丁浩远跑了?”   楚年知道这个消息,是在丁浩远失踪的第三天,是赵文君派人过来告诉他的。   楚年无语极了,对江自流说:“丁浩远三天前就跑了,那不就是见过我们之后跑的吗?听他说的那些话,我还以为他有多激进呢,结果拉拢你没成,眼瞅着可能要暴露了,就自己逃跑了?”   什么都不管了,就这么逃了?   哎呦喂...这也不太不负责任了吧?   感觉说他是个屑都是抬举他了呀!   江自流想到那日去赵家镖局的所闻所见,以及赵文君的那些哥哥们:“...可能对丁浩远来说,认为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逃跑了吧。”   “问题是他跑得掉吗?”   江自流道:“逃跑的意义不在于跑不跑的掉,而是它好像使灾难变得遥远了。”   楚年极其无语:“...丁浩远就跟活在梦里似的,学人家艺高人胆大的玩富贵险中求,想跟赵家结亲,结果玩完了,就跑的比耗子还快......关键是灾难也遥远不到哪去啊,他能藏到哪去?真能不被赵家的人找到?赵家镖局的名头也不是白得来的呀。”   江自流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怜了夏蝉了。”   夏蝉...   提到夏蝉,楚年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其实楚年倒没有太担心赵文君那边,因为楚年知道赵文君是个受宠的孩子,就算他把天捅下来,上面也会有他的家人们愿意帮他顶着,可是夏蝉不同。   夏蝉孑然一人,唯一的倚靠只有不靠谱的丁浩远。   他孤零零的想要死去,孤零零的捡回一条命,现在又孤零零躺在医馆。   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过丁浩远的半个身影。   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他等他,说将来一定可以给到他幸福的人,在大难临头之前,毫不留恋地将他抛弃了。   楚年:“你之前还说丁浩远是真心喜欢夏蝉的呢,依我看,丁浩远对谁都不是真心喜欢,他真心喜欢的只有他自己。”   江自流没有说话。   楚年有点惆怅:“夏蝉该怎么办呢。”   自杀未遂后夏蝉的身体状况一直都很虚弱,以前用来藏匿的栖身之所也被大火烧毁了,现在的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也就好在赵家镖局的人没有为难他。   这一点倒是让楚年对赵家镖局多了不少好感,是个通明大义的,冤有头债有主,只找真正的罪魁祸首算账。   ... ...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家镖局开始了兵分两路的行动。一路追找逃跑的丁浩远,一路追找暗处的洛云。   顾及着脸面,赵家镖局的行动展开还算低调。   但这大过年期间,无所事事的人民群众对于八卦的敏感度不可谓不高,赵家镖局又是那么显眼的势力,大婚将即,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被察觉到的人说一嘴。   于是漫天的流言在丰文镇里悄悄飘开了。   “你们知道吗?据说丁秀才逃婚啦。”   “什么?那赵小公子也太可怜了吧?”   “不会吧?丁秀才脑子是被驴踢了吗?做什么想不开退赵家的婚呦!他要是不想成这个亲,当初招婿的机会就别要啊,让给我等多好!”   “别说,其实当初我就不看好这桩婚,丁秀才少年得志,前途无量,有必要跟赵家结亲吗?我要是他我还看不上赵家嘞,我不得继续追求功名,将来去娶个皇亲国戚回来?”   “说这些有什么用,也不知道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赵小公子怎么办啊?赵家大婚的排场可不小,你们没发现这几日镇子里长得奇奇怪怪的人都多了吗,全都是来喝喜酒的,现在喜酒还没喝上,婚事先要黄了,赵小公子的脸,赵家镖局的脸,要往哪里搁?”   流言一句接着一句,在众口之间传来传去。   可就在这些人还在继续说赵小公子这个那个的时候,突然间全部都抬手捂上了脸。   “哎呦!谁扇我的脸了!?”   “石头?是不是你拿石头砸我了?你个龟孙儿!”   “我没有!明明是你砸的我好不?!”   一个窄袖黑衣的青年从细雪未化的房顶无声落下,悄无声息地走远了。   ——   正月十五,赵文君的大婚之日。   楚年和江自流携礼去往了赵家镖局。   一路上楚年都很忐忑。   就在昨晚,楚年特意去问了赵文君情况,结果赵文君迷糊又茫然,对明日的状况一问三不知。   还好江自流给力,从赵文君的哥哥们那里打听到了消息。   丁浩远早已被找到了。   不得不说,这货的逃窜能力还挺强,短短三四日的功夫,竟然从丰文镇逃去了安河府,在这交通不便的时代,也能算是一种奇迹了。   不过没进到府城里面去,赵家镖局的人是在府城外面一处废弃的山神庙里发现他的。   非常古怪的是,赵家的人找到丁浩远时,丁浩远人已经废掉了。   首先第一点,就是丁浩远这辈子都没有娶亲的机会了,因为他已经不具备某种功能了。   其次第二点,他的脑子好像也坏掉了。   赵家的人找到他时,他正在废旧的山神庙里装疯卖傻。说是装疯卖傻也不完全确切,因为赵文君的哥哥觉得他是真的傻了。   他身上披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脏兮兮的红绸,站在没了半个身体的山神泥像旁边,毫无惧色地训斥着外面闯进来的骑马带刀的赵家一众,还口出狂言要他们跪下来行礼。   他嘴里一会儿“本官”,一会儿“卿卿”,众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又到底是想跟谁说什么。   赵文君的哥哥本就一肚子火气,又被他烦的不行,把他拉下来一顿毒打,然后从山神庙里拽出来,绑在马尾巴上,一路拖到官道上,才将他扔了下来,让他自生自灭了。   这是丁浩远,可是赵文君的弟弟呢,这找没找到啊?楚年尤其担心这一点。   如果没有找到赵文君的弟弟,那今日这场大婚可就难看了啊......   正想着呢,楚年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声声,跟江自流回头一看,只见远处正奔来一行列队整齐的人马。   都是黑头高马,马上人人着黑衣,气势凛然,井然有序。   倒是为首之人不大一样,他一袭红衣,像是一个远道而来的新郎。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晨妃小萌物,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46章 浪漫 原来自家美人的性.癖是...   路上行人哪里知道这马队是怎么回事, 七分好奇,三分畏惧,纷纷趁早避让。   马队飞驰而过, 溅起尘土阵阵, 就像疾风一样。   楚年看着一行人后背的烟尘,好笑道:“不声不响坐到现在,我还以为是个苦情种呢,结果大婚当天到底还是坐不住了,这么高调地带人闯过去?”   江自流将楚年被风吹乱的发抚平:“这看着像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么...   楚年想了想,想到赵家镖局说的找到丁浩远时的怪状, 心中不禁一动:莫不是这个弟弟先动了手?   楚年有点好奇:“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传说中的绿林中人吗?”   江自流也不清楚:“到了赵家就知道了。”   到了赵家, 那才叫一个热闹。   新郎临时换人了。   简直是前所未闻。   在场的宾客全都傻眼了:这叫个什么事?   关键也没有人提前通知一声,弄得现在连新新郎的身份都不知道, 想贺声喜都不知道该怎么改口!   有人吃惊,有人迷糊, 但也有明白的人。   明白人其实也不是真的明白,只是一看到新新郎腰带下挂着的金字腰牌,瞬间就嘘声了, 恭谨地往后一退, 既不问也不闹, 安安静静等着喝自己的那份喜酒。   旁人见他们神秘兮兮,好像知道其中隐情的样子, 心里跟猫抓似的, 忍不住过去打听。   明白人只露出莫测的笑容,小声吐露出四个字:“京城, 官家。”然后就再不多说一个字了。   他们这些人, 多半都是不黑不白的混沌身份, 哪怕不主动惹事,遇上官家的人也会礼让三分,好主动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赵家镖局之所以那么想有个从文的女婿,也是希望将来能搭上一条白道。   只是,没想到这次搭的这么大,直接都搭到京城了。真是让众人好生惊叹。   当然,他们不知道赵家的人同样也很傻眼就是了。   ... ...   大婚三天后,赵家镖局的宾客们陆续都已离开丰文镇,就连赵文君也要离开丰文镇了。   离开之前,赵文君来找楚年辞别。   “楚年,我要跟弟弟去京城了。”赵文君拉着楚年的手,眼神里很是有些舍不得。   楚年为他感到高兴:“保重,以后照顾好自己啊。”   赵文君眼睛红红的:“这太突然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开家,而且还离得这么远......”   楚年摸摸他的头:“没关系,你虽然离开了家,但是要去的是自己的小家。”   赵文君还是很舍不得:“可我以后就见不到你了,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就要分别,可能以后一辈子都见不着面了......”   楚年眉梢一扬,笑道:“话可不能说太满,万一以后我想去京城那边逛逛呢?有你在京城,我不得去蹭吃蹭喝好好见见世面?”   “真的吗?”听到这话,赵文君高兴了点,拉紧楚年的手说:“那说好了,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玩呀!”   楚年笑了笑。   赵文君看着楚年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如果不是楚年,赵文君早就放弃了最后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整日沉浸在悲伤和对自己会悲伤的愧疚中,哪会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最后的最后,一定是难过了就偷偷哭,伤心了就使劲睡,等到大婚来临的那天,像走向刑场一样走向再不会有色彩的人生。   “对了,还有件事,临走前想要跟你商量一下,好将它安排妥当。”赵文君有点不安:“哥哥们都说找不着丁浩远了,谁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我倒是没什么,可是那个哥儿就很可怜了,他身体还没好,住的地方又被大火烧毁了,我想着,给他重新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还有,如果他愿意的话,再让哥哥们给他物色一个不错的好人家什么的......”   听到赵文君还在关心夏蝉的事,楚年不禁有点百感交集。没想到最后愿意收拾这个烂摊子的,不是丁浩远,而是赵文君。   “你愿意帮忙的话就太好了,重新安顿一个地方是可以的,但找个好人家这事不用急。”   夏蝉还没有从丁浩远的感情里走出来,这个时候给他物色新的感情对谁都不负责。   而且,比起感情,夏蝉现在更需要的是走出自己给自己搭建的牢笼,回到外面去,学会自爱自立。   自爱者方能爱人,只有他先学会爱自己,一切才会慢慢好起来。   赵文君:“可是他一个人......”   “不要担心他一个人,我会照顾他的。”楚年说:“我最近太懒了,都不怎么想顾店里的事情,正好缺帮手。”   赵文君:“啊?你要让他给你帮工吗?”   楚年眨眼:“怎么了?”   赵文君握紧楚年的手:“你真好!”   楚年:“......”   把夏蝉的事商量好了,赵文君才算完全解开心里的疙瘩,又跟楚年黏糊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要回去了。   要回去都没见到他弟弟,楚年问:“他不来接你回家吗?”   赵文君有点无语:“...他...天天都在被哥哥们拉着打架......”   楚年汗颜:“......好吧。”   可能心爱的弟弟就要被带走了,那些弟控实在很不爽吧。   送走赵文君后,楚年扭头摸进了江自流的书房。   书房里一人一猫,人看书,猫看人,一大一小,一黑一白,画面还挺和谐。   楚年伸手把小乌抱了下去,无情地占有了它一直蹲着的椅子。   小乌跳到地上,舔了舔爪子,支起小脑袋,愤怒地盯着楚年。   江自流放下笔,温声问楚年:“饿了吗?”   楚年:“...我又不是小猪,哪有这么容易饿。”   江自流一笑。   楚年把赵文君过几日要去京城的事说给了江自流,末了喟叹一声:“没想到他弟弟还挺浪漫的,一声不吭给赵家带来了这么多惊吓。”   江自流听得好笑:“都是惊吓了,还浪漫?”   “对赵家是惊吓,对赵文君是惊喜呀,你是不知道,他一边说着好难过好舍不得,一边都要开心出花了。”楚年把玩起江自流的手,笑意盈盈:“再说当时打马而来的情景还不够浪漫吗?”   就跟武侠片走进眼前了似的,身临其境的,还挺过瘾。   江自流若有所思:原来对阿年来说这种叫做浪漫么。   可是自己不会骑马。   但是以后可以学。   “而且那红衣飒影的多帅啊,哎,都怪马太快,我们去赵府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遗憾!真是遗憾!”   很帅吗?   是指红衣帅,还是指那个人帅?   江自流不动声色地暗下了眸子。   说得好好的,楚年腰上突然一重,被江自流从旁边的椅子上抱到了腿上。   楚年小声呼叫了一声,脊背抵着书桌,差点没把上面的东西蹭翻下去。   怎、怎么能这样?   这不是书房吗?在书房抱抱,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平日里讲究的规矩呢?这会儿不讲究啦?   脸上有点热,楚年挣扎着想要下去。   可他越在江自流身上挣扎,江自流的神色就越不对,最后一把按住了楚年,声音低沉了些:“年年,别再动了。”   “......”楚年一愣,低头往下看了看,也确实没敢再动了。   于是楚年跨坐在江自流身上,一时间有点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倒显得有点局促了。   江自流却又像个没事人一样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轻轻抚上去,说:“阿年穿红色也很好看。”   楚年眨了眨眼:“咦?”   就因为讲到红色就激动了?   原来自家美人的性.癖是红色么......   楚年陷入沉思。   但是自己不是很喜欢那么扎眼的颜色哎,还是喜欢浅淡的颜色多一点呢。   这么想着,楚年不禁忽然想到了罗英卓那只花孔雀。那货倒是很五颜六色五彩斑斓,也不管什么场合,经常一袭红衣,骚包极了的到处乱跑......   目中突然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楚年感觉自己好像突然破解了江自流和罗英卓关系迅速亲密起来的原因了......   “在想什么?”江自流看着楚年,漆黑的眸眼底下压着暗热。   “...没想什么。”楚年有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江自流:“那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楚年脱口而出:“敢在想罗英卓我就打死他。”   江自流:“???”   楚年:“......”   江自流倏然笑了一声。   郎朗如玉的青年,月光一样无暇,眼眸里全都是自己......楚年哪里还有什么抵抗力。   问他:“那你在想什么?”   江自流:“以后再告诉你。”   “???”楚年眉头一拧:“坏了,谁把你教成谜语人了?”   江自流只是微笑,薄唇往前一凑,差点就要亲上去。但注意到楚年背后书桌上的笔砚,抿了抿唇,克制住了冲动。   江自流站起身,在楚年小声的惊呼中,抱着楚年,拉开书房的门,径直往卧房里过去。   楚年瞪眼:“江自流,现在还是白天呢!”   江自流没说话,只是把楚年抱到卧室,轻轻放在床上,起身过去关上了窗户。   冬日里装上去的厚厚的窗户纸,将外面的光线挡住了大半,卧房里的天色瞬间昏暗下来。   楚年:“......”   这也行?开始自欺欺人了是吧?   但是楚年心里又有点痒痒的...   他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自流。   江自流回到楚年身边,俯身弯腰,这次亲了上去了。   他刚才在想的是,他还欠阿年一场像样的大婚。   将来哪天,也要浪漫地补回来才是。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无话可说浇水~ 第147章 赴考 最难的一届童生试   冬去春来, 转眼已是二月。   年味渐渐淡去了,经过短暂的休养生息,各行各业的人都回归到了日常生活状态, 开启了新一年的忙碌运转。   楚年的身孕已经快要三个月了, 他的孕吐反应终于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激烈,熬过了食欲不振的日子,胃口重新回来,能吃的东西逐渐多了起来。   这使得江自流总算舒了口气,开始变着法地弄一些好吃的东西。在罗红梅的教导下,什么鸡汤、鱼汤、骨头汤、蹄子汤、猪肝汤, 各种各样的煲汤手法是没少学, 恨不得半个月都不带煲上重复的。   然而江自流并不能一直陪在楚年身边,三年一度的童生考试即将到来, 江自流若要考的话,就得动身前往安河府了。   罗德山得知江自流决定去赴考的时候还挺惊讶。   这小子, 先前让他去本镇的丰文书院念书都死活不愿意去,现在要去更远的安河府准备考试,通报、安顿、等待、考试、来回......一遭走下来至少要两个月的时间, 他居然愿意去。   但这是好事, 罗德山还是很欣慰的。   罗德山比江自流本人都着急, 上上下下地帮忙打听,将能打听到的童生试相关情况都打听来了。   只不过这一打听, 罗德山就有些犯愁了:“听说安河府正好下来了个京城的三品官, 也参与到阅卷中了...哎,这届的童生试恐怕是难咯......”   楚年见罗德山唉声叹气的, 有点搞不懂:“不就是多了个当官的阅卷吗, 这对考试的结果影响很大吗?”   “那当然大了, 本来童生试就只是个初试,由各个地方府城自行安排和选拔,现在突然来了个上面的大官也参与进来......人家是京城里的官,替天子做事的官,那是什么水平?能看得上地方童生试的答卷?用他们的话来说那就是宁缺毋滥,这届不行就下届,小小的童生选拔搞得都要赶上乡试春闱严格了。”   罗德山说这话不是空穴来风,前几年安阳府就发生过这种事,那叫一个惨烈啊,成百的考生赴考,最后被选□□的连十个都没有,要是按照往届惯例,横竖是能选出几十个来的才对......哎,没想到这次轮到自己的安河府了!   “要怪只能怪流儿运气不好,头届就赶上这么个时候。”罗德山摇头:“不过也没事,就当先去见见世面,等三年后再继续考吧。”   楚年嘴角一抽,看了看外面,没看到江自流的身影,才对罗德山说:“老爷子,考试都还没开始呢,一切皆有可能啊,您先别这么悲观,这不是打击我们家阿流的积极性嘛。”   罗德山瞪他:“我说的也是事实,别说流儿了,这次恐怕就连丰文书院里的那批都在心里暗暗骂娘......哎,流儿要是去了丰文书院就好了,多少能精进一点,他又不去,这回正给他赶上严苛的,叫老头能不悲观吗!”   楚年没有这么多顾虑,随口道:“那就随缘吧,慢慢来好了。”   “也只能慢慢来了......”罗德山边说还边惦记着:“要我说啊,这次考完了回来,你还是得给流儿吹吹枕边风,劝他去丰文书院里念几年书,别怕进不去,只要他想去,老头我肯定想办法把他弄进去!”   楚年听得好笑,他从前听到“吹枕边风”,联想到的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好风,怎么到了自己这,要变成“劝学之风”了?   不过经过上次的事和丁浩远的事,楚年对丰文书院已经失去兴趣了,也就嘴上应了下,没再往心里去。   罗德山畅想未来:“我相信,以流儿的聪明和耐力,只要他愿意考,将来肯定是能考上一点功名在身上的,秀才不秀才的先不说,那太遥远了,总之过几年先把童生考上,考上了童生,到时候好歹能找个体面的事情做做。”   楚年知道罗德山是出自关心,所以没有吱声,但他心里还是不咋赞同的。   在楚年看来,他们家阿流只要高兴就行。   只要江自流高兴,哪怕就是去考场上转一圈,交个白卷回来都成。   至于找不找事情做...   这算什么,反正阿流不介意吃软饭,那么养他一辈子都不在话下。   ... ...   没几天,丰文镇上参加本届童生试的读书人陆陆续续都动身赶往安河府了。   参加考试的又不只有丰文镇,各个地方的考生都要去往安河府,要是去的晚了,客栈酒家都住满了人,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江自流不用担心住在哪的事,因为罗英卓已经先一步去了安河府。   说起来,楚年从来没想到罗英卓居然真的是个事业卷,自打话剧班子办起来,罗英卓就跟个陀螺似的,来回不停的转,都没见他嫌累歇下来过。   话剧班子这种新奇的娱乐项目,除了一开始被大众接受花了点时间,到了后面,是越来越叫人上头,丰文镇上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就没有不请话剧班子来家里表演的。   可罗英卓的野心很大,他压根不满足于只在丰文镇这一亩三分地上经营。他把丰文镇都跑遍了之后,很快就腻歪了,打起了更为繁华的安河府城的主意,于是,就带着罗家班迁去安河府开荒了。   所以江自流过去安河府,楚年倒不是很愁,有罗英卓在呢,吃住都不成问题。   非要说的话,唯一的问题是希望罗英卓不要教给江自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相拥温存了一夜,第二天,江自流就出发前往安河府了。   送走江自流后,楚年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大黄也在院子里,它一会儿跑来楚年脚边,抬头闻闻他身上的味道,一会儿跑开去到有阳光照着的墙根底下,用爪子扒拉缝隙里长出来的野草嫩芽。   大黄跑来跑去活泼的不行,小乌则安静矜贵,蹲在房间外的窗柩上,矜持地揣着爪爪,半眯着墨绿色的眼睛看着它乱跑。   一猫一狗,可可爱爱,还挺热闹。   但不知为何,楚年还是觉得家里一下子空落了不少......   “没关系,最多两个月就回来了,两个月很快的。”抬手摸摸鼻子,楚年回去屋里,睡了个回笼觉。   ——   江自流离家赴考后,罗德山就让罗红梅到镇子上来陪着楚年一块儿住,不然楚年一个哥儿家,还怀着身孕,罗德山可放心不下来。   有时候罗红梅要回去待几天,就会由张彩花留下来陪着。   总之要么是罗红梅,要么是张彩花,楚年的身边一直是有人陪着的。   一开始楚年觉得还挺好,有个伴,家里不至于太冷清。   等到了后面,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楚年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何止是不冷清!   简直是耳朵都要被念叨碎了好么!   “年儿啊,你吃的还是不够多呀,多吃点呀,都三四个月的身子了,怎么一点都不显怀,你不饿肚子里的娃娃也饿呀!”   “年儿啊,虽然吃过早饭了,但是离中饭还有一会儿呢,婶子给你煮了胎鹅蛋,你一会儿记得过来吃啊。”   “年儿啊,过会儿就要吃晚饭了,先过来把鸡蛋羹吃了吧。”   “年儿啊,睡觉之前再喝碗汤吧。”   “年儿啊......”   楚年:“......”   现在楚年只要一听到罗红梅喊“年儿啊”这三个字就头皮发麻,恨不得找个没有碗筷的地方躲起来才好!   除了吃的方面,在织的方面,罗红梅也很上心。   “娃娃就快出生了,哪能不给她多做点小衣服鞋的呢,别看娃娃小,长起来可快了,现在不多做点,到时候可就没得穿了。”   买了许多布匹缎子,罗红梅每天都带着楚年一块儿给还没出生的孩子做小衣服。   可楚年哪做过这些啊,这简直是比喊他吃东西还要为难他。   楚年最多最多也就只能做到穿针引线了,再继续下去就是纯纯的破坏布料!   罗红梅惊奇不已:“怎么会这样,看你做其他事情都很聪明,怎么对女红一窍不通呢。”   楚年拿针的手微微颤抖:“红梅婶,让我学点别的吧,求你了。”   罗红梅:“...哎呀,就算不给娃娃做,你就没想过以后给你们家江自流做点香囊荷包之类的?”   楚年挺胸:“我有钱!可以买!”   “......”罗红梅哭笑不得:“亲手做的和外面买的能一样吗!”   楚年:“反正是经我手送的,四舍五入都一样,阿流肯定喜欢。”   放过孩子吧!   最后,还是罗红梅实在看不下去那一排排努力过却依然蹩脚的针眼,终于放弃了要楚年缝制小衣服,改为拉着张彩花一块儿做了。   楚年泪眼朦胧:谢天谢地!   ... ...   就这样,在罗红梅和张彩花的陪伴下,楚年痛并快乐着,慢慢地把江自流不在家的两个月给消磨掉了。   四月半,莺飞草长,娇俏的凌霄花爬满了院墙。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江自流从安河府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花椒,上官菇凉,无话可说浇水~ 第148章 “昏君”楚年 “就只要抱着就满足了吗?”   江自流回来的时候, 楚年正坐在凌霄花墙底下晒太阳。他窝在高大的藤木椅子上,手心里攥着一枚没剥壳的水煮蛋,看起来有点苦恼。   当院门被拉开, 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抹熟悉的月白出现在眼前时,楚年先是一怔,随即眼眸里骤然升腾起炫亮的光彩。   “阿流!你回来啦!”   这样不加掩饰的夺目热情,让江自流心尖一阵滚烫。   楚年几乎是立刻就从藤木椅子上跳了下来,速度之快,仿若一只奔兔, 敏捷地奔到了江自流身前。   江自流刚准备把人接住, 才伸出手,一个东西便被塞到了手心,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楚年已经凑到跟前, 带着严峻的神色,压低了声线,用吩咐什么重大事项的口吻道:“快, 帮我把这个鸡蛋吃掉, 别让红梅婶子看见了。”   江自流:“.........”   “呜呜呜我再也不想吃水煮蛋啦!”楚年揪住江自流的手腕摇晃, 就像好不容易找到了救星。   江自流:“.........”   江自流哭笑不得,把这没倒霉鸡蛋收走, 将委委屈屈的人往身前一带, 拥进了怀里。   真好。   实实在在碰到了温软的触感,江自流奔途而返的一颗心才算是真正到了家。   而被江自流这么一抱, 楚年也顾不上讨厌水煮蛋了, 憋了两个月的思念一股子涌起, 踮起脚,挂在江自流身上,紧紧贴上去闻熟悉的味道。   抵着鼻梁蹭了蹭,楚年问:“累不累呀?”   江自流笑:“到家了就不累了。”   楚年松开手下来,也笑了笑。   温柔的阳光顺着院墙爬进来,在两人的发梢肩膀溜达了一圈,慢慢吞吞移到了花架的另一侧。   “年儿啊,鸡蛋吃掉了没?”罗红梅从屋里走了出来。   出来看见傻站在院子里抓着手的两个人,罗红梅咦了一声:“流儿回来了?”   罗红梅有些惊喜,惊喜之余又有些好笑,说:“怎么回来了也不进屋?我都没听见声...这傻孩子,夫君刚回来,在外面傻站着干什么,不知道服侍他进去吗?”   江自流这才反应过来,先是躬身跟罗红梅打了声招呼,然后拉着楚年说:“好像是站了有一会儿了,阿年腿酸吗?我扶你进屋吧。”   罗红梅:“......”   我是这个意思吗?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江自流回来了,还是非常喜闻乐见的。   “流儿回来的正好,我正愁家里有急事,想回去又不放心脱身,你回来了就好,我也能回家咯。”   罗红梅极为识趣,知道他们小夫夫两个分开这么久,肯定有许多话要说,当下就不留在这了,随便扯了个理由便要回家。   只不过临走前,罗红梅拍了拍楚年的肩膀,表情上多多少少有点意味深长,然后又转身嘱咐江自流道:“娃娃四个月大啦,流儿你刚从府城奔波回来,就先好好歇歇,有些事呢...来日方长,不要操之过急。”   江自流:“......”   楚年:“......”   送走罗红梅,两个人关了门回到家中,江自流才露出些许欣喜的表情,看向楚年的小腹:“四个月大了...会动了吗?”   楚年好笑:“想什么呢,四个月大还没长好人形呢!”   “快了,快了。”江自流依然欣喜。   同时又担心月份大了,楚年会更难受,担忧问:“身子重不重?宝宝有没有让你不舒服?”   楚年笑着摇头:“其实还好,我感觉这孩子好乖,都没怎么折腾我。你是不知道,之前红梅婶子说的可吓人了,我以为会有多辛苦呢,结果就这?”   楚年这么说也不全是在安抚江自流,他是真的觉得还好。   除了刚怀上那会儿孕吐的厉害,几乎没有出现什么不良的妊娠反应。   甚至肚子长得都慢,都不怎么显怀。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罗红梅才格外放心不下,总觉得是楚年没有吃好,恨不得把好东西全给他直接灌进肚子里去。   “那就好。”江自流听到楚年没有什么不适,自然是很高兴。   随后江自流又想到刚刚才到家的那一幕。   想想就觉得好笑极了。   江自流忍不住道:“宝宝这么乖,你还不好好吃鸡蛋?岂不是还没有宝宝乖?”   “......”听到鸡蛋字眼,楚年顿时苦了一张脸,连连摆手:“我冤枉!我每天都有吃鸡蛋的好么!这个再吃就已经是今天的第三个了!鸡蛋再有营养也不能这么吃啊!吃多了又不能吸收!”   江自流看楚年一副怕了的样子,知道这两个月罗红梅肯定没少逼他进补。   但成效倒是没怎么看出来?   怎么都没见长胖多少?   江自流伸手捏了捏楚年的脸,确实没觉得小脸上多长了肉,又改为去探他的腰,腰身是比之前宽了些,可毕竟是住了个宝宝......   江自流有些发愁:“怎么不长肉?”   楚年害怕江自流嫌自己不容易长肉,要继承罗红梅的衣钵,从此也跟着天天逼自己吃这吃那,赶紧说:“因为营养都被孩子吃了呀!都吃到他身上了,我当然不怎么长了!”   “怎会如此?宝宝不知道心疼阿爹的吗?”江自流吃了一惊,不知道楚年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楚年噗嗤一声笑出来,亲了亲江自流的脸,说:“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有在好好吃饭,快给我讲讲你的事吧,在安河府的这段时间过的还好吗?”   “一切都好,有罗兄照应,不曾出过什么岔子。”江自流回答。   楚年又问:“那考试的事呢?题目难不难呀?有没有紧张到睡不好觉?”   江自流:“尚可。”   楚年有点不满:“怎么反应这么平淡?难道就没什么特殊的心情嘛?”   怎么说江自流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还是赶考这样的事,尤其今年安河府的童生试据说还是最难考的一届......都不见江自流有什么波动的。   江自流浅笑:“不是你嘱咐我平常心么,能有什么特殊的心情。”   “好吧...那其他的呢?安河府热闹吗?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是不是比丰文镇有趣多了?”   江自流耐心地听楚年问东问西,一句一句地回答,等楚年把好奇心都问完了,他才停下来,安静坐在楚年身侧看着。   比起楚年问到的这些那些,江自流最多的感受其实是思念。   思念家眷。   楚年有了身孕,江自流本不该离家,可考试三年一次,错过一次就要等三年。   江自流知道楚年比许多人都要聪慧有想法,他从不会阻止楚年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无论那些事在外人看来有多么可笑,亦或者多么惊世骇俗。   但如果有一天楚年不想做了呢?或者如果有一天楚年想做的事情会给他带来麻烦呢?如果将来有什么人想要伤害他们呢?   未雨绸缪。   江自流想要尽快考上功名,好让他心爱的妻儿将来可以有一份有力的倚靠。   江自流一双眼睛最是好看,眸子乌暗深邃,像载满了天上的星辰。被这样注视着,楚年总有一种快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做什么这样盯着我看?”   江自流温声:“没什么,只是想多看一会儿。”   “......”楚年没再说话,把头往旁边偏了点,暗搓搓地去戳江自流的手背。   过了一会儿了,江自流还在看,楚年有点无语了:“还没看够吗?我又没有整容!”   江自流也怕再看就要把人看烦了,听到抱怨,终于轻笑着移开了视线。   可是怎么会看得够呢。   不仅看不够,还不满足只是看看。   江自流手臂张开:“阿年,再让我抱抱吧。”   楚年:“......”   更无语了。   但还是乖乖凑了过去,坐到江自流怀里,让他抱了个满怀。   温软的身体依附过来,江自流心软得就像二月里的雪一样,轻轻一碰就能化成春水。   相依温存了一会儿,楚年脑袋抵在江自流的下巴上,闷声问:“就这样?”   江自流低头:“嗯?”   楚年戳着江自流的手背,声音低低的:“...就,只要这么干抱着吗?”   “......”江自流被问得一怔,随即眸光闪烁一飘,眸子暗了下去。   楚年抬起头,飞快地在江自流的唇角啄了一下。   爱妻投怀送抱,不礼尚往来可就不礼貌了。当下江自流便把亲完就想跑的人给扣下了,手掌托着他的后脑勺,毫不客气地深.吻了回去。   其实江自流早就想这样做了,只是念及楚年肚子里的孩子,不敢轻举妄动,只想着把人好好看看,抱上一抱就好了。   可这会儿一旦亲上了,剩下的那些朝思暮想便如洪流一样悉数涌出,汹涌而澎湃,只恨不得把人揉碎了整个吞进去......   ... ... ...   “咳...趁天还亮着,把床单给换了吧...”楚年红着脸,慢慢从江自流身上下去了。   他想他得去洗个澡。   ...刚刚两手都拿不住,弄了满身的味道。   楚年的心情还挺复杂。   他一边觉得都是江自流先招的自己,一边又觉得,就算是江自流先招的自己,自己揣了个崽在身上,也该抗下诱惑才对。   哎...   可是诱惑要是能有这么好抗,史书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昏君呢。   楚年觉得自己现在就跟个昏君似的。   可是揣崽的昏君当的实在是没意思极了。   都不能真的坐下去......   “崽啊,你赶紧地出生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jjcat,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49章 江童元 “这新晋童元还带着家眷来的?”   ... ...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 五月,放榜之月,童生试的成绩就要出来了。   丰文镇素来以文著称, 距离放榜之日越近, 镇子上的气氛就越凝重。不过这种凝重仅限于家中有考生的人家和丰文书院,其他人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的,毕竟跟自己没啥关系的事,也就看个热闹而已。   而既跟自家有关,同时又不怎么在意的,也就只有楚年家了。   蟾桂巷一共住了两户考生, 一户是楚年家, 还有一户是巷首的刘东来刘家。   和以往的风轻云淡不同,自从到了五月, 刘家一天开门八百次,每日都要让人去镇子里打听放榜的消息出来没, 那股子焦虑劲儿,就差铺满门面了。   而楚年他们家好似永远只有芳香。花的芳香,饭菜的芳香, 还有各种草药的宜人芬芳。   邻居老王一家见了都觉得出奇, 要不是知道江自流确实去赶考了, 还以为他们家没有考生呢。   不过楚年他们悠闲归悠闲,罗德山就没有这么淡定了。罗德山对结果相当在意, 尤其江自流越不着急, 罗德山就越着急。   到了后面,罗德山觉得不妥, 都开始自己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了, 安慰自己江自流是第一回 考, 又遇上这么难的情况,考不上很正常,还是收收急功近利的心才好。   就这样,在每户考生的惶急盼望下,该来的揭榜之日终于来了。   按照一贯惯例,考中的人名会被记录到花名册里,由府城往下传递,经由各地县令派人送到各个镇上。所谓花名册,其实就是一张红布,在丰文镇,这红布一向是张贴在丰文书院门外的。   揭榜之日定下后,许多人一夜都没睡,次日一早,没等天亮就出门到丰文书院外候着了。   楚年嘴上一直说着平常心,其实真要到出成绩了,他心中还是暗搓搓起了点顾虑。   要是能中榜就好了,中榜的话,阿流肯定会高兴。   没中榜其实也不打紧,主要是怕阿流失落。   江自流会不会失落,楚年也说不准...   反正楚年觉着这要是自己的话,至少得难过个三天吧......   思及此,楚年怎么着都要陪着江自流一块儿过去看榜。   才不想让江自流一个人承担结果呢,不管是中还是没中,都要陪在他身边才好。   携手去到丰文书院,哪还有可以下脚的地方。丰文书院建在东山脚下,楚年和江自流才进山门,已是人满为患了。   成堆的人,老的少的,什么年龄段的都有,所有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挂着忐忑。   楚年咂舌:“我知道考的人多,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而且就这还只是丰文镇上下吧,还不包括其他镇子上的人呢......”   “童生试是第一道关卡,什么人都能赴考,人数自然是要多些的。”江自流把楚年紧紧拉在自己身侧:“抓紧我,别被路人不小心磕碰到了。”   说完,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当这是什么地方,看榜还要带着夫郎来,山野之辈果然是没有规矩,粗鄙至极。”   楚年和江自流回头,看到了刘东来。考都考完了,一个月的时间都过去了,刘东来还是一脸的憔悴相,眼底乌青只重不减。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跟上的,这突然的开口,显得有几分神出鬼没。   楚年没好气道:“这地方又不是你家开的,我凭什么不能来?可管好你自己吧!”   刘东来鼻子一哼,撇过头去,看向江自流,说:“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榜,我还当你真不在意成绩呢,看来你也只是做做表面样子而已。”   江自流没搭理他。   刘东来也不尴尬,冷嘲热讽道:“既然做样子,何不做到底?做样子做到底的话至少还能维持住一个虚假的尊严,何必过来自找没趣把它破坏掉呢!”   “刘兄此言差矣,便是我等没去赴考之人今日都过来看个热闹,江兄是当事人,过来乃天经地义,怎么能叫自找没趣呢。”说话间又过来了几个丰文书院的学生。   被一个书院的同窗反驳,刘东来有种被背刺的感觉。   他不快道:“怎么,你们是觉得这年头什么人都能去科考了?要是这样,你们何故来丰文书院?”   有个学生一笑,冲刘东来眨眼道:“当然是为了给家里省两根灯烛了。”   刘东来一愣:“......?”   楚年突然想起来,之前罗英卓说过,刘东来这人走的是“凿壁偷光悄悄卷”的人设路子,表面上不咋努力,实则背地里卷疯了,每天夜里都在偷偷学习。   楚年听这几个学生说这种话,知道他们大概是撞破了刘东来表里不一的一面了。   一个没忍住,楚年噗的一声笑出了声。   听到楚年发笑,刘东来脸上不太好看:“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啊,就是想告诉你,你要是舍不得灯烛钱,看在邻居一场的份上,我还是愿意给你几根的。”   无辜地眨了眨眼,楚年又说:   “还有,你可对自己好点吧,一天天说这个说这个的,下次在说之前能不能先注意注意自己的形象?别让人以为丰文书院是野生动物园,专门饲养大熊猫呢。”   这说的是什么话!   “你!!”登时刘东来脸上的颜色就变得精彩了起来。   后头那几个书生听着好笑,也哈哈笑了两声,摇摇头越过几人,先一步向红榜那边过去了。   楚年和江自流也不准备再多搭理刘东来,转身也走了。   剩下个刘东来待在原地,气得胃里直抽抽,在后面喊道:“江自流,你要是能中榜,我刘东来倒立过来把红榜吃掉!”   楚年听见了,脚下险些一滑。   他拉拉江自流的袖子,觉得好笑极了:“怪了,罗英卓不在这之后,这人怎么跟你杠上了?”   “别管他。”江自流只管把人牵牵好。   刘东来看两个人连头都没回一下,完全不把自己看在眼里的样子,更生气了,磨着牙想:不就是一个吃夫郎软饭的小白脸?这能有什么出息?考试拼的是实力,长得好看又不能加分!   ... ...   张贴红榜的人还没有过来,地方已经挤满了人了,楚年和江自流来得晚,压根靠前不了,只能远远站在外围。   人群议论纷纷,有互相认识的搭着话,试图减轻一下心里的焦灼;有忧心忡忡的,掐着手指算自己这已经是第几次应考的;还有唉声叹气叫苦连天的。   众生百相中,张贴红榜的人总算是过来了。   “花名册到——通通闪开——”   一声高喝,手中高举花名册的官家人从山道上打马而来,穿过避让开来的人群,直往丰文书院门口奔驰。   花名册是丈尺长的红布,被卷在一起,他似是一路拿在手里高高举着过来的,这会儿奔向书院门口,眼瞅着就要到了,人没下马,手腕先是一抖,将长长的红布抖落开来。   顿时周围众人的心都随着红布一起抖了起来,刚刚还议论嘈杂,此刻鸦雀无声。   丰文书院的老夫子在此时迎了上去,随手一撩袖子,便要接过红布。   按照以往,这红布就该被接下了,可这次不同,那官人将胳膊一抬,没把红布递给老夫子。   “这次你可接不得。”官人抬起眉头,故作姿态地坐在马上。   老夫子悬空的手一顿,平缓的表情有了起伏,问:“哦?莫非是本次童生试的童元出在我们丰文镇了?”   按照俗规,只有童元所在的花名册是不得轻易经过他人之手的,其他情况都会随意些。   想到这,老夫子呼吸一重,看着官人的眼神都变了,动作间也变得稍显恭敬了些,退后一步,赶紧礼请官人下马:“请!”   官人哼了一声,从马上跳下,麻利地拿起家伙事,开始将红榜往书院外墙的木匾上张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也立刻明白了:时隔几届,又有童元出在丰文镇上了!   这是何等的荣光!   “不知道是哪位仁兄?”   “还用说么,肯定是丰文书院的。”   “也不知是刘东来还是张青山,依我看只有他们两个有可能搏一搏童元。”   “没想到啊!这次这么难,居然还考出了个童元!真是天佑我丰文!与有荣焉!”   “哎...管谁是童元呢,反正肯定落不着我头上,我现在就想知道我中没中......”   “我也...考了三次了,这回别又是陪跑吧!”   “愁人...已经不想看红榜贴好了......”   红榜一点一点地贴上木匾,丰文书院的几位老夫子站在旁边,撵着胡子乐呵呵地笑,他们的的眼神扫在乌压压的人群中,各自寻找着自己看好的门生,已经做好了随时把人叫到跟前来享受荣耀的准备。   “这排场有点意思。”几圈人之外,楚年踮着脚,也看得津津有味。   楚年感觉这有点当初高考出成绩的味道了,扭头对江自流说:“阿流,你不紧张吧?要是紧张的话就捏我的手。”   江自流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浅笑,但目中的神色还是有点凝重。   红榜终于贴好了!   那得意洋洋的官人双手往身前一合,跳到木匾前的登云梯台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进腹部,面向乌压压的人头,声线无比洪亮辽阔:“江自流,江童元可在?”   随着官人的声音落下,木匾旁边几个老夫子脸上乐呵呵的神情猛然一僵。   “谁?”   几个老夫子互相之间对了对视线:江自流?这是谁?   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好像又没有听过,没有什么映像......   但很显然的一点是,不管有没有映像,这个叫江自流的都不是他们丰文书院的人。   一瞬间,笑容全都消失了,几个老夫子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极为复杂。   “江自流,江童元可在?”面对鸦雀无声无人回答的现场,那官人举目四看,又问了一遍。   官人的声音依然洪亮如钟,这次一嗓门把楚年从惊愕中喊醒了,楚年一把捏住江自流的手,用了狠力的摇他:“阿流流流!好像是在叫你?!”   中了!   而且还是第一名?   真的假的?   楚年都惊了!   随着楚年这一声音,楚年和江自流周围的人也反应过来了,霎时间周围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江自流身上。   原来这就是新晋的童元!   周围的人自发让开了脚步。   “在这!这边这边!”   “恭喜江童元啊!”   “恭喜恭喜恭喜!哎呦,离得好近,赶紧沾沾喜气......”   楚年看江自流没什么反应,激动地摇他:“又在叫你了,还不快过去!”   江自流蹙了蹙眉,反手牵紧楚年手心,在众目睽睽之下便要过去。   楚年一愣,看了看交叠在一起的手,试图挣扎了一下:“你自己去吧,我就在这等你好了。”   “你怀着身子,这里人多,怎么能放你一个人在这。”江自流没容楚年拒绝,拉着楚年一起走向了前面被勉强让出来的道上。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人群中走出来了个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和他身后牵着的个俊俏哥儿。   众人:“......?”   楚年:“.........”   那放榜的官人也看着了,他不动声色地一挑眉,乐了,问旁边的丰文书院老夫子:“这新晋童元还带着家眷来的?”   老夫子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脸上的颜色都快黑成黑锅了,冷哼一声,拂袖怒道:“不像话!简直是没眼看!”   官人笑笑:“嘛,怎么说也是新晋的童元,您老客气点嘛。”   老夫子又是狠狠一拂袖,背过了身去。   楚年被各种呆愣的眼神盯得有点不自在,跟在江自流身后急声说:“江自流,你还是先把我松开吧...”   “别怕。”   江自流仍是牢牢牵着楚年的手,平缓地穿过拥挤人群,一直到把楚年送到了一棵没什么人的梧桐树底下,才放开了手。   “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江自流温声说。   “快去快去!”楚年脸都红了。   便是楚年,也觉得江自流这次有点欠妥。   人家放榜的官员还在前面等着呢,他们家江自流倒好,不急不缓的,非要先把自己安顿好了再过去......   “早知道就不跟来了!”楚年捂了把脸。   但很快就被前面的风景吸引住了。   楚年看到,江自流一袭白衣,穿过各色人群,踏上了丰文书院大门旁边的古旧木匾前,微低下头,抬起双手,谦和有礼地接过了放榜官人单独递给他的一小卷红轴。   微风清扬,江自流衣袂轻摇,在无数双艳羡的眼神中,接到了独属于他的荣耀。   楚年目视江自流站在灿烂的暖阳底下,如泠月无暇,纤尘不染,不禁勾起了唇角,再也挪不开眼。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9292309,花椒,呐呐呐,无话可说浇水~~ 第150章 二更 “以后就是童元家的小夫郎了。”   ... ...   “恭喜江童元哪。”官人朝着江自流一拱手, 客气笑道:“我只负责放榜,过几日会有人登门贺喜,还请江童元提前做个准备。”   “这是自然。”江自流点头应了。   童生试虽只是科考的第一步, 但童元作为一府内拔得头筹的第一名, 还是会有些殊荣的,这官人说的登门贺喜,便是指官府会派人送些礼品和银钱过去,走的是个官面。   而旁边的几个丰文书院的老夫子可就觉得没什么面子了。有他们丰文书院在,丰文镇每届都有考中童生的人,但童元已经好几届没出在这了, 这次好不容易又出了个童元, 却不是他们书院里的门生,想想就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脸上多少都有些难堪。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罕见了,多年来, 丰文书院早已习惯了荣光加身,镇子上出去的所有有头有脸的都是他们书院教出来的,这突然间的被一个不知名的外人打破了, 谁能接受的了?   而且这个外人是谁啊?听都没听说过, 就跟凭空冒出来的似的。   这时终于有个老夫子想起来“江自流”这个名字耳熟在哪里了。   不正是之前想要进丰文书院读书, 找了几个秀才要举荐,却被拒了的年轻人么。   这个老夫子心中一惊, 不由地多看了江自流两眼, 然后暗骂道:“那几个的秀才眼睛是都长到脚底下去了吗?竟然同时走眼,没一个发现他是块宝玉?早知道他能中个童元回来, 当初就该让他进丰文书院才对!”   可拒绝都拒绝了, 现在人家已经把童元考到手了, 还能怎么着?   还能趁现在把人收进来啊!   这个老夫子心里念头几动,推了推还在生闷气的其他夫子,小声对他们说:“既然这后生有点本事,不若趁早将他收入书院里面好了,没准两年后的乡试,他也能够再次拿下个不错的名次,给书院添点光。”   刚才说江自流不像话的老夫子听了这话,胡子都要飞起来了,忿忿道:“我们丰文书院卧虎藏龙,好苗子不绝胜数,还不至于这么快就上赶着拉拢一个没规矩的外人!”   “诶,不要这么说。人家现在中了童元,那就是丰文镇上的光荣,让他进书院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行!我不同意!这次童生试的批卷标准和往届不同,谁知道他是不是走了狗屎运?等两年后的乡试考完了再说吧!”   那脸如黑锅的老夫子嘴上说着不同意,实则早在心里把江自流三个字默念了半天了。他早已把“江自流”狠狠记下,就等着两年后的乡试,看江自流还能不能有这份实力和运气!   哼,没有丰文书院的栽培,想来是有一回没二回的!   “那我便先走一步了,江童元不必送。”把要交代的事全都交代完,官人冲着江自流一抬手,笑眯眯地拉拽起马缰,翻身上马,速速回去交差去了。   交接完毕,江自流握着手中头筹,也打算离开。   阿年还在那儿等着他呢。   可江自流转头往梧桐树方向看去,却没能看见楚年身影。   原来那官人一走,丰文书院外的气氛几乎是立刻活络了起来,众人全都扑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的,挡住了江自流的视野,使得他已经难以看到梧桐树下的楚年了。   “江童元!恭喜啊恭喜!”   “江童元真乃当世俊杰!不仅一表人才,还年纪轻轻就中了童元!往后必定是前途无量!愚兄姓方,不知可有薄面请江童元喝杯清茶去?”   “江童元,这是你第几回赴考啊?”   人群叽叽喳喳,除了那些心怀忐忑去花名册上找自己名字的,全都潮水一样拥过来,把江自流团团围在了中间。   “敢问江童元是何许人也呀?家住何处?年方多大?”   “江童元确实是风流才俊,不知今年多大,家中可有婚配?”   “肯定有啊,刚才那个哥儿应该就是他夫郎吧?嚯,只是没想到江童元是个性情中人,刚刚那举动,惹得鄙人都跟着脸热了......”   “那江童元家中可还是什么兄弟?”   “......”   江自流面上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目中却没什么笑意,只对众人说:“还请大家让让,我要去接我的夫郎。”   “急什么,夫郎又不会跑,江童元多跟我们说说话吧。”   “就是就是,不若愚兄今日去万和斋摆上一桌,诸位一起过去,我们一块儿给你庆祝庆祝,江童元你看如何?”   “多谢各位好意,不必了。”江自流无心和这些素不相识却无比热情的人多做攀谈,拨开人流,只想出去。   可众人只当新晋童元是在矜持,哪里肯放行,全都挤着,纷纷想在新晋童元面前露个脸,混个眼熟。   “不像话,一个个围成墙似的挡住路是怎么一回事?有要看榜的去看榜,没要看榜的通通散开!”一声叱喝,有道沉闷而严厉的声音为江自流解了围。   江自流侧首一看,是丰文书院的夫子。   这正是刚才那个有心拉拢江自流进入书院的老夫子。   他面容严肃,眼神犀利,在一干等人脸上一扫,便如雷霆似的,将众人的闹腾劲儿扫了个干净。   顿时这些兴奋的读书人们都蔫了下去,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一样,眼神还热切挂在江自流身上,却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退开了。   “多谢夫子解围。”江自流朝老夫子拱了拱手,没再多留,拔腿便往楚年那边去了。   老夫子还想单独跟江自流说上两句话呢,根本没来得及说,人就已经走远了。   “......”看着江自流快速走远的背影,老夫子不禁一愣:“不想搭理那些人就算了,连老夫也不想理会么?这刚中头筹,正是得意的时候,这么急急匆匆的干什么去啊。”   老夫子的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   因为江自流已然快步走到了梧桐树下,珍视的握住了树下哥儿的手。   树下那哥儿一身素净的蓝衫,对着走过来的江自流,仰头绽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而方才那个冷淡的江自流,在看到哥儿脸上的笑容后,也清浅地笑了一下。   老夫子:“.........”   啊这...这好像确实是有点离谱了......   哪有这么眷恋美色的后生?手里刚中的头筹还比不过美人一笑吗!?   不过只要有实力在,好不好美色倒不是最重要的,等之后把人弄进丰文书院里,做了自己的门生,一切都好说,以后多多规劝他就是了。   老夫子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其他老头怎么想的,反正他认定这年纪轻轻的新晋童元有着很大的潜力,非得把人弄进来搞到手才行!   “那几个老头也真是老糊涂了,居然说什么运气。考场之上向来只有实力,哪来的什么运气!何况这次考试本就比往届都难,能在难中之难里拔得头筹,可见一斑!”摇摇头,老夫子背着手,一边打着算盘一边走进了书院。   回去书院后,老夫子看到前方不远的角落里蹲着一个人,背朝着自己,好像正在地上用手指画着圈圈。   “???”老夫子被吓了一跳,惊诧问道:“你是谁的学生?这是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蹲地上画圈的人缓缓回过了头。   一张青白憔悴但眼圈浓黑的脸庞出现在了眼前,眼神尤为的幽怨。   老夫子对着这张脸有些失语:“...原来是东来啊。你搁这蹲着干嘛呢?哦对了,已经放榜了,你看过了没有?虽然童元没拿到,但应该是进了吧?”   被一个外人拿走了童元,丰文书院的夫子们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刺激,一个两个的都忘了去关注后面的红榜了。   听到夫子问话,蹲在地上不起的刘东来没出声,只是脸色愈发的铁青,被黑眼圈包裹住的双眼里,幽怨之气都快要浓烈得实体化了。   老夫子安慰他:“是不是不甘心哪?这很正常,我们也不甘心。所以你得抓紧了,好好努力个两年,争取两年后在乡试上把名头争取回来!”   当然,能不能争取的到就不知道了。   毕竟现在杀出了一匹黑马。   不过只要是丰文书院的人拿了好名次,那甭管是谁拿都一样。   所以千说万说,还是要把江自流弄进来才行。   思及此,老夫子又说:“对了,东来啊,那个新晋的江自流,你可认得啊?你们看上去年岁相差不大,没事的话可以跟他多走近走近,交个朋友什么的。”   刘东来:“.........”   刘东来都要恨死了:你个死老头可快闭嘴吧!   ——   自放榜之后,蟾桂巷一改之前风貌,热闹与安静突然调转了。   原本那个日日开门关门的热闹刘家再也没开过门。偶尔有人过去敲门,里面也无人应答,看着就跟死水一样沉沉。   而一向安静的江家却热闹起来,突然多了好些前来拜访的儒生。   拜访的人之多,让隔壁老王家的人那叫一个咂舌。   他们都在这住了许久了,这么多年过来这边的人加一块儿也没这几天来的多啊!   不过热闹也没有持续太久,江家显然不是爱好热闹的,当天下午就关门不见客了。   但人们并没有因为江家不见客就不来了。   真正把结束热闹的是赵家镖局的人。   隔壁老王家不知道为什么,赵家镖局居然也有人来了。   而且赵家镖局的人来过之后,临走还留下了两个人守在蟾桂巷门口。自此后,凡是见到提着东西要进巷找江家的陌生儒生,通通被赵家镖局的人拦在了外面。   清静是又回来了,但是隔壁老王家的人都懵了呀:这是怎么个一回事啊?   直到第三天,有几个官家的人打马过来,老王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他们蟾桂巷,居然真的有人蟾宫折桂了!   一开始以为中的是刘家,可官家人马路过巷首的刘家,连个眼神都没给,径自往里走,他才知道,这蟾宫折桂的是江家呀!   震惊老王家一整天!   “江家公子中了?还是中的童元?我的个亲娘呀!!怎么没听见楚年他们说一声啊!!”   这么天大的事,住在隔壁的自己一家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在老王一家震惊的目光中,县令派来的几位官人敲开了楚年家的门,将特殊的荣誉送进了他们家中。   王家的人自打官人进了江家后就没回家,一个个扒在门缝里,眼也不眨地往那边看着。即便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心里还是觉得激动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家的门再次被打开,拿了红包的几个送喜官人笑哈哈地离开了,王家的人才把门缝拉的大了些,探出身子向江家张望。   楚年和江自流还在门口,他们看到了探出头来的王家几人。   笑了一下,楚年走过去,亲切打招呼道:“王叔,王婶,王大嫂,吃了没?”   “哎...吃了没?吃了吃了,吃了的吧。”   见楚年夫夫往这边过来,王家的人赶紧地都从家里迎了出来。   如今他们的新邻居已经大变样了,可不再是可以随意打趣唠嗑的乡下来的小辈了,而是正儿八经有了功名的大人物了!   楚年手里拿了几袋被包好的点心糖,他把点心糖递到王家婶子手里,说:“家里有了喜事,其实早该上门送喜糖的,但是前两天被外人吵得有点厉害,就缓了两天没出门,还请你们别见怪。”   点心糖被王家人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叫王婶有点不知所措。   没经验啊...   没有收过这种喜糖的经验啊。   “哎呀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哪里可能见怪!”老王怔怔的,说话的语气都有点局促了。   一个激灵,老王反应过来考中童元的江自流也在呢,赶紧拉着家里人,学着街上那些文雅的人给江自流作揖:“这...恭喜江童生中榜了呀!”   江自流微微一笑,回了一揖。   竟然还回礼?   这让老王好不惊异,好不容易活动起来的脑子好像又有点迷糊了。   江自流道:“王叔你们不用这么见外,只是中了童生而已。”   王家几人:“......”   只是中了童生而已?   怎么说的跟只是去街上买了两捧菜一样?这么风轻云淡?   想想当初巷首刘家,还不是中榜,只不过是长子考进了丰文书院,就大变了个样,别提有多趾高气昂了,从此见谁都是鼻孔朝天的傲慢样......而到了江自流这,中榜了居然就是“只是中了童生而已”?   而且,说起来,江自流好像都没去丰文书院读书吧?   哦还有,他好像不是“中了童生”这么简单啊!他是第一名!是童元啊!   老王扶着脑壳,虚弱道:“...等等,我这脑子,一时间里知道了好些东西,好像有点反应不过来......”   “哎呀爹,有什么反应不过来的呀,就是江公子中啦,大喜的事呀,年哥儿给我们送喜糖来啦,我们收着吃嘛!”   还是王大嫂比较淡定,拉着楚年的手,笑道:“年哥儿啊,不嫌弃的话,以后还请继续来家里喝茶呀,还有呀,我之前给你肚子里的娃娃做的小鞋子再过几天就快做好啦,你也不要嫌弃呀。”   “怎么会嫌弃!感谢还来不及呢!”楚年笑着说:“虽说这几日实在嫌烦,关了家门躲了几天,但是如果你们有什么事的话,还是只要来家里说一声就好了。”   搬来这么久,王家的随和和热情,楚年跟江自流都看在眼里,怎么会因为中个榜就变了关系,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给拉远了?   听到江自流和楚年的话,王家的人心里都有些感慨。   他们心想,这大概就是他们见过的最亲和,活着的,并且就站在他们眼前的大人物了吧!   跟王家的人散了喜糖分了喜气后,没多久罗德山和马志成一家也从大罗村过来了。   罗德山来的那叫一个怒气冲冲,一进门,看见江自流,劈头盖脸就是一阵训:“好啊!你小子!不声不响地拿了童元!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老头!知不知道老头在家等的团团转!”   江自流哪敢乱动,乖巧地站在罗德山跟前接受怒火,等罗德山发完了火,才解释说:“这两日一出门就要被人拦住,实在是不好出去,便拜托赵家镖局的人去给您送信了。”   罗德山听了一怔:“什么?赵家镖局送来的信是你让送的?我跟赵家镖局素无瓜葛,他们的人风风火火的,来了就把信一扔,我也没顾上看,竟是错过了......稀罕事了,你们跟赵家镖局的人怎么有交情?那一大帮子人可不好惹!”   “这事说来话长,大家先进屋喝茶吧!”楚年把大伙往堂屋里招呼。   “说来话长就先不说了,先讲讲考中的事吧!”罗德山火发完了气也就消了,拍着江自流的肩背,乐呵呵道:“你这臭小子,考完回来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搞得老头早以为没戏了,没想到你倒好,出其不意来了这么一出,是想吓死谁啊?”   江自流浅笑:“我也没想到会拔得头筹。”   “好事!想没想到不重要,做到了才最重要!我们流儿好啊!比我那孽子可要出息多了!”   几人进了屋,罗德山,马志成,还有江自流他们三个人在堂屋里说起话,楚年则随着罗红梅去里屋坐着了。   进了里屋坐下,罗红梅脸上的笑意收都收不住,拉着楚年的手,一个劲感慨:“好,好,好,以后就是童元家的小夫郎了,我们年儿出息了,以后可有的福享了。”   楚年好笑:“享什么服,童元就是个名声,赚的能有我多?”   “......”罗红梅听得哭笑不得,指尖往他鼻子上一点:“你这孩子,在我面前这么说说就算了,以后这种话可不许再在江自流面前讲了。”   楚年弯起眼睛:“红梅婶不用担心,我们家阿流才不在意这个呢。”   罗红梅直摇头:“听说这届童生试格外难考,丰文镇只考中了七个,安河府一共也就考中十五六个......江自流拿的这个童元,可比往届都要难拿,他是个有寓for言本事的,你千万不要不当回事。”   楚年:“我当回事了呀,我也很开心呀,回家后我还好好奖励他了呢。”   罗红梅哦了一声:“奖励什么了?”   “......”楚年有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就...一些普通的小奖励......”   这可不能告诉红梅婶,不然估计她得炸。   她跟马叔一样,恨不得把禁欲挂在嘴上才好。   好在罗红梅也没多想,还是欣喜地拉着楚年的手。   江自流考到了功名,他们就跟看着自己的孩子考中了一样,心里别提有多欢喜。   尤其是老爷子,一听到消息,当下什么事都不干了,立刻就要过来。   “以后可有什么打算?”罗红梅问。   楚年:“有,阿流说,六月份就是乡试了,他想顺便去把乡试也给考了。”   罗红梅听得一呆,脑子里转了一下,然后不太确定地问:“是...这个六月吗?”   “是啊,就是下个月。”楚年点了点头。   “啥?”得到肯定的答案,罗红梅登时张大了嘴,嚯地一下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堂屋里也传出罗德山的一声惊呼:   “什么?你说你要马上想紧接着去考乡试?你这小子,也太猖狂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无情的催更机器,无话可说浇水~ 第151章 一更 “对我来说,阿流就只是阿流。”   “什么?你说你要紧接着去考乡试?你这小子, 也太猖狂了吧!”   罗德山吃惊地看着江自流,觉得这小子是飘了。   年轻人嘛,有志气是好事, 以前罗德山就担心江自流没什么理想和志气, 可是现在...他这,考中了童元之后也不能飘成这样吧!   “流儿啊,你知道乡试是什么吗?乡试和童生试可不一样啊,这两者之间虽然只差了一级,但又所差千里。童生试就如虾米变草鱼,虽然难, 但是到底能搏一搏, 而乡试,那可就是草鱼变鲤鱼, 想要到这一步,少不得下一番苦功, 是要掉一层皮肉、要脱胎换骨的。”   远的人不说,就说自家的孽子,想当初那孽子也能算是少年得志, 在书院里读了几年书, 很快就考上了童生, 也是风光了一阵子的,可是后面再考乡试, 那就跟上邢一样, 难得他几次都想撂挑子不干,根本就考不上!   马志成也对江自流的想法感到意外, 附和道:“没错, 有些人虽然考中了童生, 可是后来穷极一生,花白了头发,都未必能考上秀才......你能考中童元,说明是有才能的,将来肯定有机会考上秀才,何必这么急迫呢。”   罗德山连连点头:“拨了头筹是该得意,但切记不可得意忘形,不然只会从高处掉下来狠狠摔疼了骨头。”   这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罗德山不是不能理解江自流的心情。但小的飘忽所以了,老的就得规劝不是?   罗德山好言劝道:“急什么,你的路还长着呢,将来有的走,不要这么急功近利,把头脑子清醒下来,踏踏实实地一步步走稳了。听我的,沉下心来刻苦两年,等真正有了把握再去考乡试,不然这么火急火燎的,落榜了丢脸是小,打击了信心是大。”   “是啊,从来没听说有人刚考完童生试,同年就立刻又去考乡试的......你现在是童元了,全镇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你,你所做出的决定已经不代表你一个人了,往后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引得他人在背后非议,你这般急不可待,若是考中了秀才自然是极好,光宗耀祖,丰文留名,可若是没有考中......那就要遭人笑话了。”马志成也跟着劝。   江自流安静坐在椅子上,听着罗德山和马志成劝他冷静的话,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楚年恰在此刻推门从里屋出来了,他说:“这有什么的,在我看来没有比实操更有效的训练了,既然阿流已经决定了要走科举这条路,那今年考是考,两年后考也是考,管他中还不是不中呢?当然,中了自然是好,不中的话,就当积累经验了呗。”   反正楚年是支持江自流的决定的。   罗德山:“......”   马志成:“......”   “天真!哪有人拿这种真枪实战当经验的!太儿戏了!”罗德山瞪眼:“倘若我们行医也是这样,病人岂不是每次都要把性命挂在裤腰带上?”   楚年:“行医和科考又不一样,行医是救死扶伤关乎性命的大事,马虎不得,当然要熟记医书经典,做到胸有成竹才能去给病人对症治疗,可科举落榜了又死不了人。”   罗德山:“......”   马志成:“......”   这说的是什么话?   “面子没那么重要,别人的目光也没有那么重要,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和积累经验才是最重要的。”   楚年说:   “你们想想,有多少人为了俗世所谓的面子丢失了大把宝贵的时间?我可不希望阿流因为中了童元就背负上了什么包袱,对我来说,无论阿流是童元也好,是秀才也好,或者是一无所有的阿流也好,他都只是阿流而已。我只希望阿流永远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我会一直支持他。”   楚年声音不大,一番话说的也平静,却愣是把罗德山和马志成听得心中一震。   脸面没有那么重要,世人的目光没有那么重要,唯有自己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小小年纪,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江自流早已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楚年身侧,和他并排站到一起。   江自流说:“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刚考完童生试,正适应了考试的节奏,眼下乡试在即,不若一鼓作气去尝试一番才好。”   罗德山和马志成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一阵寂静后,罗德山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哎,你们两个啊,都是要当爹的人了,做事情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这么意气用事......哎!那就去做吧!去考吧考吧!”   既然江自流有勇气面对后果,不在意后面会发生什么,那他这个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糟老头子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然也是跟着支持他了!   闻言楚年脸上绽放出了一抹大大笑脸:“我就知道!老爷子您果然最通情达理了!”   罗德山冷哼一声:“少来,老头我已经不吃你这一套了!别以为随便拍两句马屁就能哄老头开心!”   楚年笑眯眯地走过去:“哪有拍马屁,我这明明是肺腑之言,是真情实感,马叔你说对吧?世界上哪里找得到比老爷子还通情达理的人呀!”   马志成憋笑:“师父,你要是想笑可以直接笑,这么忍着多难受。”   罗德山:“......”   你小子不也在憋笑?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么!   把接下来的打算说完,一大家子又乐呵呵地聊起了别的,晚上,大家伙留下来一起吃了饭。   按照罗德山的想法,他本来是想做东,带大家伙一块儿去万和斋摆酒庆祝的,但江自流如今正在风头上,他又长得极为出色,但凡见过他一眼就没有认不出的,故而走到哪里都要有人跟近套两声近乎,所以不是很愿意出门,便没去了,改为就在家里吃火锅。   吃火锅也是极好的,几个人在楚年家吃过两回火锅,都对那烹饪方法奇怪,味道却绝顶的火锅赞不绝口。   于是罗红梅去了镇上,先是去了楚年的店铺,等张彩花把店铺关了门后,两个人一块儿买了足量的肉菜,拎回来,热热闹闹地吃起了火锅。   ——   乡试在六月初,这意味着江自流五月底就又要动身前往安河府了。   不过与童生试大有不同,参加乡试的人必须是已经取得童生功名的人,故而赴考的人不像童生试那么庞杂众多,用不着两个月那么久。   但也差不多得有一个月。   临要走的前一晚,江自流和往常一样,把楚年揽进胸膛入睡。   怕压着楚年的身子,如今抱着睡,江自流都是从楚年的后背覆上去,让人背对着自己,将其整个圈抱在怀里,这样他抱得安心,睡得也才踏实。   可这晚上江自流却睡不着了。   明天就又要离家了。   虽不是第一趟出门了,江自流却比上次还要放不下楚年。   因为楚年的孕肚已经显了起来。   五个月的身孕,使得楚年的小腹已然隆起,江自流手掌覆在上面时,能感受到明显的凸起弧度。   楚年的线条柔软,腰身很细,身上的肉也不多,以前没怀上孩子的时候,盈盈不足一握,江自流每每都怕力气使的大了些就会不小心把他弄坏。   现在身孕显出来,摸在手里多了些肉感,温热的肚皮之下,仿佛还有着微弱的心跳在脉动,让江自流不由地感到奇妙。奇妙之余,又存着暗暗的忧虑。   江自流是初为人父,没什么经验,不知道阿年什么时候会被肚子里的宝宝折腾,被折腾了的话都会有哪些不舒服,即便询问过马叔和红梅婶,一遍遍得到胎象平稳的确定,还总是放心不下。   在这种时候离家而去,放下楚年一个人在家里,对于江自流来说,实在是难以割舍......   温柔的呼吸浅浅喷在脖颈上,带来湿漉漉的痒意,楚年迷迷糊糊地微睁开眼,哼唧了两声,问:“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睡...”   “应该是寅时了。”江自流轻声答道,亲了亲楚年的发顶:“把你吵醒了么?”   “没有...”楚年打了个哈欠,从江自流怀里脱出来,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都三点钟了还不睡,明天一早还要出门呢......”   “嗯,一会儿就睡。”江自流抬手轻抚楚年的脸,声音在月夜里压得低低的,像清水撞玉般喑沉。   楚年双眼迷蒙地盯着江自流看。   江自流被他这小猫一样的迷糊感给逗着了,忍不住低笑一声,凑近过去咬他的唇。   咬得不重,但确实又施了点力。   楚年被咬得酥痒,下意识张开嘴唇,方便江自流进来。   可江自流并没有加深这个吻,只是继续描摹着楚年的唇形,温柔地浅浅地亲吻着他。   这个吻就像做梦一样甜蜜,在梦里他好像是谁的宝贝,被无比珍视地捧在手掌心。   于是楚年的瞌睡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阿流...”楚年清澈的眸光隐隐闪动,哑声叫了江自流一声。   “嗯?”江自流停下动作,轻声回复楚年:“我在这。”   楚年没有说话,只是在被窝里往前拱了拱,把头往江自流胸膛一扎,埋了进去。   江自流顺势搂住楚年的腰背,低头亲了亲他的耳畔,喟叹道:“睡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木灵栖寒,k,无情的催更机器,无话可说,凛冬的浇水~~~ 第152章 二更 狂生   楚年察觉到了江自流的异样。   他想江自流是失眠了。   可能是因为即将离家, 又可能是因为不知前程的乡试。两者相较,前者的概率应该大点。   情绪是会感染的,被江自流所感, 这会儿江自流还尚未离家, 尚且还在自己的眼前,楚年就已经提前开始想念上了。   这时不比楚年那个年代通讯方便,哪怕隔着半个地球都能随时通上话,江自流此去安河府,虽然只有一个月,却是实打实的一个月见不到面了......   “阿流...”楚年想想就觉得空的慌。   偎在江自流怀里, 楚年拿用脑袋轻轻地蹭, 双手也拉得紧紧的,恨不得拱进江自流的心脏扎下脚跟才好。   江自流没少被楚年埋头扎过, 但像这样,依恋如此之强, 仿佛柔情都要溢出来了,还是头一回,立时江自流的心都快要被楚年拱化了。   依偎了一会儿后, 楚年抬起头, 去亲江自流的唇角。他亲了一口, 然后小声问:“...阿流,你想不想要?”   “什么?”江自流轻抚着楚年后背的手一顿,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想不想进来?”楚年垂下眼睛, 语速说的很快,睫毛都在抖。   楚年从来没有小看过江自流的耐性, 江自流是个极为克制而擅隐忍的人, 这点在两人正式圆房之前楚年就很清楚了。但是怀了身孕后, 这个认知又被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自打得知有孕,四个多月以来,无论是亲吻还是拥抱,无论做到什么地步,江自流一定都会在最后一步停下。   哪怕有好几次已经在失控的边缘,江自流依然能在最后一步堪堪刹住,坚守住底线。   楚年有时候都要怀疑江自流的功能是不是和一般人的不一样?不然他究竟是怎么做到意志力这么强大的?   楚年其实也不是特别贪欲的人,他只是格外贪恋江自流。他的鱼水之欢是和江自流一起从零起步体验的,在这方面他向来又比较放得开,所以尝过滋味后很难不食髓知味。   想到又要有一个月看不到江自流,又要每晚只能一个人睡在这张床上,楚年就很想和江自流多温存一点。   耳根浮上烫意,楚年手指搭在江自流的领口,说话的语速小而快:“...月份已经大了,胎象也很稳,你轻一点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不了。”没等楚年说完,江自流沉声打断了楚年。   楚年一愣。   江自流的呼吸沉重,声线却比呼吸还要沉,他把楚年从怀里往外推开了点,说:“就这么睡下吧。”   楚年:“......”   说完后,江自流便闭了眼,不再说话了。   楚年:“.........”   楚年几乎是立刻感觉到四周的气压低了下来。   楚年一瞬间有些错愕。   他感觉江自流好像生气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江自流对自己生气......   悬浮在耳根周围的滚烫热度刹那降了下来,楚年空在半空的手极慢极慢地收了回来,贴在自己身侧,揪住了身下的被褥。   楚年:“......”   所有的旖旎渴望都消散了,这会儿理智回到脑子里,楚年狠狠闭上了眼。   天呐...   他刚才在对江自流说什么啊!   他肚子里可是还揣着跟江自流的孩子啊!   五个多月大的孩子了,差不多都长出小手小脚来了吧,已经快要长成人形了,自己居然在这个时候欲.念上头,邀请江自流做这种事......   实在是太不清头了!   虽然江自流被自己带的没有一般人那么保守了,可他终究是这个时代的人,而且还是个很守礼法的人,他能不生气么!   别说是江自流生气,肚子里的孩子也会生气的吧!   对孩子太不负责了啊!   楚年在心里默默跟孩子道了好几遍歉,一动也不动地闭着眼睛装死。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下去。   物理意义上的埋下去。   最好能埋严实了,再也不出来见江自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楚年的呼吸重新归于平缓绵长,旁边的江自流才重重舒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再次把睡着的人抱进怀里,江自流才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他刚才真是要被楚年给吓到了,在这种时刻居然说这么危险的话......   轻一点重一点...这种事是他自己能够控制的吗?   他哪回不是想着轻一点,又哪回不是把楚年折腾到发抖哭着求饶直把他往外推?   他想楚年想得要死。   努力平息着血液里燃烧的滚滚爱意,江自流小心抱着楚年,闭上眼睛试图睡着。   ——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楚年送江自流出门了。   一早上楚年都很安静。   楚年其实心中很忐忑,怕因为昨天夜里的事,惹江自流真的生气了。   江自流也很安静,只是一直看着楚年,把楚年看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话题会转到昨天夜里的事上......   也还好江自流并没有提。   楚年早已打定主意,反正只要江自流不提,他是打死不会再去回想了。   他要把这件事装进他抠出来的五室一厅里,埋藏到死。   不过临要出门的时候,江自流在家门口多站了一会儿,往他额头亲了一口。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也没有太生气呢?   楚年:“......”   ——   江自流刚考完童生就去赶考秀才的事,很快就在丰文镇上传开了。   这种事简直是闻所未闻。   谁会在刚考完童生试后就立刻去考乡试的啊?   疯了吗?   一时间里,对于江自流,镇子上渐渐出现了两派声音。   一派:   “狂生!此真乃狂生也!”   “江童元果然不一般,他这是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呢,可能江童元一开始就是打算今年考乡试的,之所以还要提前去考个童生试,只是因为不考童生试就考不了乡试?”   “这种狠人,不结交一下我真的会遗憾...不行,我改日还得去登门拜访才是,一回被拒就两回,两回被拒就三回,我三顾茅庐,我视死如归,我一定要表达出我的诚意!”   另外一派:   “狂生!此真乃狂生也!”   “看着是个清冷自持的,怎么行起事来这般莽撞?此人太过癫狂了!一定会铩羽而归的!”   “哎,本来还以为是个不世出的才子,没想到是个莽夫,说到底这人呐果然还是得有个讲究的家世,不然终究只能是昙花一现。”   “考吧,让他考去呗,等考完了回来他就能明白自己几斤几两了,嗤,我早看不惯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不就是考了个童元吗,多了不起似的,我二舅的三叔的五婶的弟媳的公公以前也是童元呢!”   两派人议论纷纷,吵得不可开交,从江自流去考乡试的那一刻起,一直到后面江自流回来,都没停下来过。   而除了这些不相识的抱着好奇的两派外人,还有一人在江自流考乡试后站起来了。   这人就是刘东来。   刘东来本来完全没把江自流放在眼里。一个山野之辈,粗鄙商贩,怎么有本事考上功名?   所以江自流中榜了、且中了童元的事,简直给刘东来带来了堪比灭顶的打击。   就连到手的童生都不香了。   他甚至觉得,江自流是抢了自己的童元。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江自流狂起来了,刚到手的名声还没焐热,没趁着势头正好拉亲结友培养巩固自己的圈子,就想不开去考乡试找死,那他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等着就行了!   等着看江自流从天上狠狠掉回地上,然后再过去给他补上一脚,让他知道知道该怎么做人!   ——   江自流走后,楚年的生活又变成了之前那样,由罗红梅和张彩花相伴陪着的日子了。   身孕六个月的时候,罗红梅不允许楚年继续照应生意上的事了。因为罗红梅发现,楚年几乎就没怎么长。   肚子没怎么长,上面也没怎么长。   这可怎么行?   这样肚子里的孩子能健康吗?就算健康,等回头出生了,能吃得饱吗?   楚年家里的条件这么好,又不是没东西吃,他吃的可好了,什么大鱼大肉餐餐正常的给他喂着,其他补身子的也都给他炖着,还有那些安胎补气的药,也捏着他的鼻子给他灌下去了,什么都做了,可他咋就是不见长呢?   罗红梅愁啊......   后来罗红梅仔细一琢磨,觉得可能问题不是出在吃食上,而是出在操心上了。   楚年在镇上的美容院生意可谓极好。三月份的时候,草本胭脂也推出上市了,好家伙,那直接把生意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可谓是火极一时!   在丰文镇上就没有姑娘不进店去看的,受欢迎的程度之高,都被丰文镇上的人买了送去府城的亲朋好友那儿去了。   以往可都是府城用过了时髦的东西往下面传,从楚年这儿开始反过来了,不可谓不风靡火爆!   店铺的生意好,作为掌柜的楚年自然就会跟在后面操心劳力。   哪怕楚年一直说这都不算什么事,说他兼顾的过来,可在罗红梅看来,忙这些那些琐碎的事情,哪可能不受累呢?   所以,罗红梅仔仔细细地想过之后,觉得楚年之所以不怎么长,就是他操心操的。   经过一番商定,大家伙先后开始给楚年做起了思想工作,劝他暂时把生意上的事情放一放,在家好好的养胎。   一开始楚年不是很愿意。   他属于闲不太下来的那种人,没有事情做的生活就像少了点什么。   而且江自流不在家,再要没点什么有趣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这日子可不得枯燥死?   但大家伙也是担心自己,再加上楚年正好在琢磨着能不能研发出来膏体口红,所以后面就答应了。   把店铺的事情完全交付给张彩花,楚年在家里一边养胎,一边鼓捣起口红的事。   这么一来,楚年几乎就足不出户了。   他的身体也是在这之后悄然开始了一些变化。   起初是觉得身上有点泛痒,但问过诊之后确认无事,便没有过多在意。   后来又觉得穿的衣服有点磨着皮肤了。   楚年在物质上一向不亏待自己,他如今事业有成丰衣足食,穿得衣料早不是当初那种粗糙麻布了,就连里衣都换成了柔软贴身的绸子。   所以...   绸子怎么会扎人呢?   有天楚年实在受不了这种布料磨着身体的感觉了,趁着天亮光线充足,偷偷跑到卧房里,关上了门,解开衣服查看究竟。   这一查看,衣服是没查出什么问题来,自己身上的变化被查出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倚楼听雨,呐呐呐,夏×2,与青衣的浇水~ 第153章 三更 孕期的难言变化   楚年惊异的发现, 自己长胖了。   说长胖还不大准确,准确来说,他只有......特定的地方长胖了。   其实并没有长胖多少, 只才一丢丢。   可是楚年一向纤瘦, 所以哪怕只是丰盈了那么一丢丢,一眼看上去,还是非常地明显。   正是因为这种“变胖”,导致衣料在上面摩擦得让他很难受。   楚年:“......”   盯着自己发生变化的身体,楚年眼睛里慢慢浮现出几分惊惶。   这实在是...   太超出认知了!   太匪夷所思了!   抓着褪去一半的衣服,楚年嘴唇微微开合, 很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可事实上, 连可以受孕这种事都接受了,后面可能会发生的变化不也是理所应当的么......   楚年:“......”   接受是一回事, 真的发生了又是另外一回事,想当初接受发芽, 楚年也用了不少时间呢。   故而楚年这会儿的脑子有些乱,他下意识地把衣服穿上,想要去书房找江自流。   然而出了房门, 才想起来江自流还要有段时间才能回来。   楚年:“......”   恰在此时, 罗红梅从屋外走了进来。   看到楚年站在房门旁边愣愣的发懵出神, 罗红梅不禁伸手拍了他一下,问:“怎么了年儿, 站在这里发呆?”   楚年被拍的回了神, 嘴唇一抖,就想把发生的事情告诉罗红梅。   但目光触及到罗红梅的眼睛后, 楚年又有点不好意思说了。   这种事情...奇怪又奇妙, 怎么想怎么有点害臊......   “我想阿流了。”楚年敷衍了过去。   听到这话, 罗红梅了然地一笑,拉住楚年的手,轻拍着把他拉到院外去晒太阳:“来,小乌坐那儿晒太阳呢,你跟它去玩玩。这猫长得多好看啊,毛儿又长又水溜,乌黑发亮的,漂亮的不行...别说,看久了的话还有点像你们家阿流。”   楚年嘴角一抽:“红梅婶,你这也太牵强附会了,它哪里跟阿流像了啊!”   阿流可比它好看多了好么!   但拿猫跟人比就还挺幼稚的,楚年笑出了声,又说:“这坏猫,跟我可不亲,它只喜欢黏着阿流!”   看到楚年笑了,罗红梅便放了心。   罗红梅想想也觉得有点好笑,上去撸了一把猫,又在太阳底下陪楚年说了会儿话,然后便去厨房了。   ... ...   楚年并没有忘记身体发生变化的事,相反,自从他注意到了后,就很难不惦记。   他一方面对自己悄悄丰盈起来的体态感到好奇和恐慌,另一方面又被随之而来逐渐产生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被衣料磨蹭的有些难受其实还是可以忍受的,但是突然有一天早上起来,换衣服的时候,解开衣襟,楚年发现衣服上的胸口那处,多了一小点干涸凝结的乳白色痕迹。   楚年:“.........”   当下楚年脑袋里的一根弦直接就崩了。   傻乎乎地坐在床上坐了好久,楚年才勉强镇定了下来。   他像往常一样换好衣服,打水洗漱,去厨房盛粥吃早饭。   吃完早饭后,趁红梅婶还在镇上买东西没有回来,楚年火速地把那件让他震撼的衣服拿到了木盆里,自己兑水洗了。   自打身孕六个月多的时候,罗红梅就不怎么允许楚年碰水了,连衣服都是罗红梅帮着洗的。   一开始楚年是坚决不同意的。   他才不想因为怀孕就娇气成这样,还得旁人伺候着。   何况罗红梅是长辈,怎么能让长辈伺候?   但罗红梅对他别提有多亲,只说他孕身不显,跟其他人怀孕期间都不大一样,还是万事都比旁人多注意些才好,又说自己的衣服本来就也要洗,洗一个人的是洗,洗两个人的也是洗,放在一起洗还省水方便,根本不给楚年拒绝的机会。   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看着衣服上的痕迹,楚年整个人都快要裂开了。   这种感觉就像当年青春期刚刚出现遗.精时一样,让他感到无比的羞耻,耻于被任何人发现。   可是...   这种事又怎么可能逃得过罗红梅的眼睛。   当罗红梅回来,发现楚年突然间把自己的衣服给洗了时,先是担忧地责备他乱碰凉水,然后脑子里转了一个弯,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脸上乐开了花,罗红梅的目光在楚年身上扫了一圈,高兴道:“是长起来了吗?哎呀!可算是长起来了!我一直替你算着日子呢,这要是再不长,可就急死我了!”   “......”楚年哪里听得了这种话,面红耳赤地捂住了脸。   救命啊...   这也太羞耻了吧!   但是罗红梅的关心和爱护,又让楚年的心里热乎乎的,连带着近日身体变化上带来的不安都悄然少了一些。   罗红梅高兴极了,放下篮子,拿了块布擦了擦手,便要来摸楚年的身子。   这一摸可把楚年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怎么了红梅婶?!”   “我摸摸长得好不好。”罗红梅看楚年退开,还要继续过来摸。   楚年登时又要裂开了,惊恐地护住胸口,一个劲地摇头:“好!长得可好了!不用摸的!”   看到楚年害羞成这样,罗红梅哈哈大笑:“这也就是第一胎,瞧你六神无主的模样,等后面再怀上你就不会这样了。”   楚年:“......”   楚年害羞不给看不给摸,罗红梅自然也不会逼他,只是觉得好笑,又说:“哈哈,那我就不看了,等你夫君回来让他看吧。”   楚年:“???”   楚年:“!!!”   楚年:“......”   想到江自流,罗红梅不禁有点担忧:“刚才在外面又听到有人说流儿的事了,哎,也不知道流儿那边怎么样了,考试难不难,能不能考上啊......要是考上就好了,这都不求名次了,只求能考上就好啊。”   说着还双手合十,对着天上拜了拜,求菩萨保佑呢。   楚年心里暖洋洋的,弯起眼睛一笑,说:“快了吧,应该没多少天了。”   距离江自流赴考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楚年每天都在掐日子算,算着江自流至多还有半个多月就能回来了。   他真的好想江自流呀。   ... ...   自从身体开始有了明显的孕征变化,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楚年的腰腹也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起来。   以前他穿着宽松的衣裳,在旁人看来,完全不会注意到他有身孕,现在,凸起的小腹已经昭示着一个新的生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降生。   为此,罗红梅也更加关照楚年的情况,罗德山也特意上来过几次,给他把把脉,再开几幅补身子的药。   楚年逐渐觉得自己的身体笨重了起来。   他不再可以随意的弯腰了,有时候在院子里多站了一会儿,会感觉膝盖酸酸的,偶尔一两次起床,还会发现脚踝也肿了起来......   红梅婶子告诉他这些情况都是正常的,只要再坚持一阵子,坚持到孩子生下来,坐完月子,要不了多久就都会恢复。   有罗红梅这个过来人悉心地陪伴照料着,楚年心中的不安和惶恐渐渐被驱散,他开始逐渐接纳自己的这些变化。   但是...   有一种变化,楚年没法跟罗红梅说。   即便这种变化,最开始就是罗红梅先提起的。   楚年终于理解了当初罗红梅说的“肚子大起来压着身子难受”是怎么个一回事了。   楚年:“......”   可太难受了啊喂!   这种难受比楚年刚开始发现自己胸口的变化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怎么会这样呢?   怀孕这么神圣纯洁的事情,到了后面,到底为什么会跟情.欲搭上关系啊!   尤其是晚上,后半夜的时候,楚年有时候都会被难受到醒来。   醒来的时候依然难受不已,拿手往下一摸,甚至都能摸到让他脸红不已的......   他一边对变成这样的自己接受不能,一边又更加地思念江自流了。   如果江自流在就好了。   如果江自流在的话,江自流就可以抱着他,把他揽进怀里。   可是另一方面楚年又有些不安。   如果江自流在的话...   如果江自流看到这样的自己,会不会同样觉得难以接受?   楚年:“......”   虽说再也不想回想了,可是每次一想到江自流临走前的那天晚上,楚年都恨不得挖一个洞把自己埋下去。   楚年又有些不希望江自流这么快回来了,他不想江自流发现这样的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楚年甚至希望安河府来一场加时考试,把乡试的时长拖得长一点,最好能一直拖到他把孩子生下来......   ——   胡思乱想中,日子一天天过去,楚年身上的变化也越来越明显。   再到后来,都不止是在后半夜了,有时候就算是在白天,只要肚子里的胎动了一下,那压下来的感觉就会让楚年腿软的要命。   楚年都快要被身体和心理的双倍折磨给气哭了。   这日,楚年被折磨的实在难以忍受,不想再坐在椅子上,只好爬到床上,努力地试图压下这股让他难堪的感觉。   可是压了好一会儿,非但感觉没有压抑下去,呼吸倒是越来越乱。   楚年:“......”   想到这会儿罗红梅并不在家,而且还要有好一会儿才会回来,楚年咬了咬牙,壮了胆子,决定自己动手纾解一下。   这还是楚年第一次做这个决定。   他有些紧张。   但随即他就发现自己的紧张是多余的。   因为他的肚子已然大了起来。   他便是这时开始想用手自己动手了,也很难动的到。   楚年:“.........”   不会吧?   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楚年都无语了。   无语归无语,身体里的躁动依然让他难受到了极点。他忍耐了好半天,还是无法仅凭毅力忍下去。   最后没有办法,楚年只好又撑起身下了床,心跳如鼓地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江自流的衣裳。   把衣服拿到手里,楚年闭了闭眼:“......”   ...对不起,我也是被逼的。   我发誓,用完之后一定会好好好好地洗干净!   月白的衣裳,上面还绣着精美的云纹,被江自流穿在身上的时候,风一吹仿佛都要飞到天上去。   衣服浣洗的很干净,卧房朝南通风,即便一个月没有被人拿出来穿过,上面依然残留着好闻的皂荚味。   楚年有些不敢看手里的衣服,重新上了床后,他闭上眼,大着胆子去跟折腾他的感觉做斗争了......   而此刻院口家门外,却有人推开了门。   是...   江自流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如梦,沈秋寒,花椒,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54章 楚年人都傻了 “别用衣裳,用我。”   江自流推门回到家中时, 没在院子里看见任何人。   就连大黄都不在,院子里静悄悄的,倒是小乌感受到了什么, 踩着梅花步从堂屋里跑出来, 先是拉开身体伸了个懒腰,然后敏捷地窜到江自流腿边,用脑袋和尾巴勾着他喵呜喵呜的蹭。   江自流把猫捞起来抱进怀里摸了一把。   江自流心想自己回来的确实是早了点。   按理说他昨晚应该在隔壁镇歇上一晚,可就这么最后一段路了,不如不歇,故而连夜兼程, 让马车踏着夜露赶早回来了。   想到楚年已经八个多月的身子, 正是会贪睡的时候,江自流便猜他还在睡。   而红梅婶或者彩花姐, 应该是带着大黄去镇子上了吧。   放下喵呜喵呜叫唤的小乌,江自流放轻了步子, 往家门里走。   走到房门口,见房门是虚掩着的,江自流正要进去, 忽地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声音不大, 细小微弱, 听不太清,只觉得是“呜呜”的, 和小乌平时撒娇时的叫唤差不多。   江自流即将碰到房门的手一顿。   他再听时, 那“呜呜”的小猫一样的哼鸣声上扬了起来,透出一股脆弱的难耐, 像极了是阿年紧绷在他怀里时发出的......   江自流喉咙里一紧, 蓦然意识到了什么。可他又觉得不可置信。   江自流轻轻推开了门。   清晨的阳光从乳白的窗户纸投进了地面, 撒了一地淡金色的薄光,但是撒不到床前,红木雕花的大床贴在晦暗的墙边,只不过差了几步的距离,却光影分明。   而那张堆了阴影的床上,江自流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此刻正打开了身体,飘摇在一件洁白的衣裳上。   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他心爱的人正沉浸在那件衣裳上,如在云端。   江自流何曾见识过这样的景色,他几乎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诧愣在原地。   那是,他的衣裳。   江自流:“......”   闪电沿着脊椎在血液里窜来窜去,江自流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间忘了该进去还是该出去。   楚年还在继续,圆润隆起的身体让他动作的很困难,他似乎够不到想要够的东西,辛苦地喘着气。   江自流双眸乌黑发沉,抿了下唇,走进了房中。   “...年年...”江自流停在不远处,哑声唤了楚年的名字。   楚年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看都没有往他那看一眼,颤着眼睫继续自己的动作。   江自流背对着熹微的光线,眸光幽幽的沉浮,又唤了楚年一声。   这下楚年觉出不对来了。   他停顿了动作,有点恍惚,随即恍惚里又掺杂出了一丝迷茫,一转头,向旁边看去。   这一看,楚年整个人都傻掉了。   身上的潮红迅速褪去,楚年被吓得魂飞魄散,瞬间胡乱扔掉了手里的衣服,几乎是弹起来的。   江自流上前一步把他扶住,多了点歉意:“抱歉,吓到你了。”   楚年:“......???”   楚年人都傻了!   他瞪大了潮润的眼睛,看着眼前活生生的江自流,崩溃道:“你怎么回来了?!”   江自流:“......”   “不是你想的这样!”楚年痛苦面具,开始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你想的这样!”   江自流定定看着他:“不是我想的哪样?”   楚年:“......”   楚年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解释太苍白了,眼下铁证如山,犯罪现场一览无余,他好像百口莫辩,怎么狡辩都没有用了......   仿佛戴上了一万张痛苦面具,楚年麻着一张脸,说:“...要是我说这是第一次你会相信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毁灭吧......   江自流没有说话,还是定定看着楚年,只是眼眸里的神色飘忽不清,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楚年弱弱地挣扎:“...真的,真的是第一回 ,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这个运气它咋就这么背呢!?   楚年恨呐!   看到江自流还是没说话,楚年把眼睛一闭,开始自暴自弃了:“...是孩子的原因!”   说完觉得有点像在推卸责任。哪怕真相就是这样,还是有种拿小孩子当挡箭牌的不耻感觉......   于是更加自暴自弃了,又补上一句:“...还有因为有点想你。”   “只是有点吗?”江自流问。   楚年眼睛偷偷睁开了一点点缝隙。   江自流把人放开了。   他风尘仆仆而归,到家了连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身上还带着清晨雨露和草木的味道。   站起身,江自流抬手斯文地把外衫脱掉,只留下一身洁白的里衣,然后走到梳妆台前,放下脏衣服,慢条斯理地在水盆里净了手,再转身去把房门给关上了。   呆毛凌乱,偷偷眯眼看着这一切的楚年:“......”   “别用衣裳。”江自流回到了楚年身边:“用我。”   ... ...   ——   江自流和一般的读书人不太一样,他不爱好广结人缘,并不同外人来往,这使得他在外人眼里仿佛一直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雾纱。   但并不影响众人对他的争议。   自打乡试结束,进府城赶考的那些人都陆续回来了,镇子上人们对江自流的议论声就愈发的大了。   作为第一个考完童生试,同年立刻就去考乡试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想知道他乡试的结果。   能中?   不能中?   中了的话还会有名次吗?   众说纷纭。   甚至还有人为此操起了盘,买定离手。   楚年听说这件事后,笑得不行,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太闲了,然后转头不声不响地让张黑牛去替他悄悄压了二百两。   直接全压了能中。   一来是豪掷百两镇镇场,二来是相信江自流,三来嘛,楚年有强烈的预感,就是觉得江自流能中!   再说江自流回来后,一概不参与外界的纷扰,除了读书写字,其余时间他都在陪着楚年。   不过纵使如此,还是有两个格外难缠的对象总找上来,扰他清静。   一个是丰文书院的老夫子。就是那个想要拉拢江自流进入丰文书院的老夫子。   丰文书院的老夫子和一般的人不一样,到底是德高望重、有名有脸、集声望和地位一体的贤士,所以虽然赵家镖局一直有派人帮江自流挡住那些试图接近的客人,但他们家一向崇文崇拜惯了,这丰文书院老夫子的面子,还是会给上几回,让老夫子过去了。   老夫子当然不是亲自过来的,他虽有意拉拢江自流,却还不至于屈尊降贵。 第一回 是送来了封书信。   信里的内容自然是谈入学的事。   老夫子表示,即便江自流狂生之名传遍了丰文镇,可自己还是相信他的,无论这回考中没考中,反应将来一定都能考中,所以来丰文书院进修是他的不二选择。   江自流对丰文书院从来就没有起过兴趣,面对老夫子的来信,他不想以后还要被纠缠,便客气礼貌地回了一封拒绝的回信。   不过老夫子并没有因此就放弃,他又派了门下得意的弟子过去,上门去规劝邀请江自流。   被缠了几回后,江自流不耐烦了。他自己倒是还好,扰着了楚年和孩子怎么办?   于是江自流和赵家镖局的人提了一下,这此后赵家镖局便不再放行老夫子的人继续过去了。   毕竟在丰文书院和江自流两边选择的话,他们肯定是更偏向于帮助过他们家宝贝弟弟的江自流家。   而除了老夫子外,还有一个难缠的对象,那便是刘东来。   刘东来和其他人不一样,到底是住在同一条巷子里的邻居,他都不用刻意来访,就已经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不过以前并不常见到刘东来,这回乡试回来后,见到的频率就突然多了,有时候出去遛个弯,出去的时候和回来的时候,刘东来都站在家门口,就好像是故意出来等着的似的。   事实上刘东来还真就是故意等着的。   对于江自流去考乡试这件事,刘东来的态度是觉得可笑,非常可笑。他素来要脸,江自流这种不顾颜面赶着送去落榜的行径,在他看来跟送死也没多少区别了。   故而一改霜打茄子的郁闷和颓丧,刘东来每次都要故意选在江自流夫夫出门遛弯的时候出来,站在自家门口,用一种近乎吊唁的眼神看着江自流,啧啧直摇头。   不过有一回被隔壁老王家看到了,老王疑惑地凑过去问刘东来:“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咱们这‘蟾桂巷’名字的由来,好像是你们家给起的吧?”   老王只是这么一问,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刘东来就瞬间变了脸色,铁青着一张熊猫脸,二话不说,回到家中,砰一下关上了大门,此后再也没露过面蹲守江自流了。   老王:“......”   老王倒也不是想过去跟刘东来套个近乎,他就是想单纯地表达一下起个好名字果然还是有作用的,这蟾桂巷的名字一起,好家伙一下子就出两个童生了,搞不好马上还要再出个秀才咧......   但是怎么刘东来话都没让他说完就跑了呢?   不过老王也不觉得奇怪。   害,刘家的人嘛,一向都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   “雷声大雨点小的,也不知道傲慢个什么劲嘛,在看到江公子之前我还以为读书人都这样呢。”摇摇头,老王回家去了。   留下背靠着大门内侧的刘东来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流逝过去,转眼间,已经接近楚年临盆的时期了。而乡试的结果也随之即将到来。   乡试的结果和童生试的有所不同,童生试所考人数众多,又是科考的第一道线,所以向来都是以张贴花名册的方式揭榜。   而乡试,则是在确定中榜之人的姓名后,由上面派专门报喜的人下来通报。报喜的人会穿着吉祥如意的衣服,腰上缠挂着一盘圆溜溜的大锣鼓,从进到丰文镇的那一刻起,便喜气洋洋地敲响铜锣,吆喝着喜报,一路从东市街走到中榜之人的家中。   每当这个时候,众人都会探身出来观看,没有人会觉得吵闹,他们只觉得这是一种无上荣光,恨不得近身过去沾沾喜气才好呢。   更何况,等报喜的人从新晋秀才家中出来时,一般锣鼓上面就会多了喜糖和文钱,见者有份,先到先得。   故而,每届乡试结果下来时的那天,整个丰文镇都热闹的不行,一群人跟在报喜人身后,欢天喜地的跟着前往新晋秀才家里蹭喜气。   报喜这日,很快就到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L-A·,jjcat,花椒,无话可说,晨妃小萌物浇水~~ 第155章 江解元 “我们家阿流该不会是个天才吧”   报喜这日, 很快就到来了。   “咚”的一下,宛如雄鸡高昂的啼叫,第一声锣鼓敲响在了东市街的尽头。   “来了来了!”   听到动静, 翘首以盼的人们一下子兴奋起来, 纷纷来到街上等着。   和西市街一样,东市街也是一条商街,不同的是它经营的不是百姓的柴米油盐日常用度,而是清一色的墨斋纸屋,是专门舞文弄墨服务读书人的。   所以这条街上的人们从不觉得自己是商人,而是自诩为文人, 他们对谁谁赶考去了、谁谁考中了、谁谁落榜了之类的话题如数家珍, 极其热衷于讨论。   这次江自流去考乡试之事,操盘押注押的最多的就是这条街上的人们。   故而报喜之人来了, 他们都不仅仅是看热闹,更是有一种极强的参与感——开盘了!   “肯定不会是江自流, 嘿嘿,看来今年我又要狠狠赚一笔咯。”   “来了几个报喜人啊?听声音好像是一个吧?哎,看来这届咱们丰文镇上也没人拿到名次。”   议论声中, 报喜之人伴随着锣鼓声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   等真正看到了人, 才发现并不是他们猜测中的只来了一个。   敲锣鼓的确实只有一个没错, 可是跟在带头敲锣鼓身后的,还足足有八个!   八个人排成两列, 每人着吉祥如意服, 挂红绸大锣鼓,看着别提有多喜庆。   走进东市街, 看到出来围观的一众人等, 为首的报喜之人高高昂扬起头, 又重重敲响了一声锣鼓。   在这一声之后,跟在他后面的排成两列的八人也同时敲响了锣鼓。   “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一时间里,锣声震天,密而嘹亮。   众人耳朵都被震得发麻!纷纷抬起手堵住了耳孔,以免被震聋!   但是,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看直了眼的众人左顾右盼,和身旁的其他人对着眼神。   “又有人拿名次了?!是哪家的!?”   “九!这这这不是一般的名次啊!这这这是出解元了!”   “难道...?不会吧!我可是押了五十两我的个亲娘老祖宗!!!”   可惜在这纷繁的锣鼓声里,彼此间根本听不清其他人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一张张或惊愣或扭曲的五花六色的脸。   报喜的队列并没有过多给这些人眼神,他们还要忙着去新晋解元家里讨喜呢。   ... ...   “来了来了!不得了!来了好多的人哦!”   从镇上回来的老王一屁股扭进蟾桂巷,还没进家门,已经激动地大叫起来。   叫完他也没进自家门,而是跑到楚年家拍起了门。   “江公子!江童元!年哥儿!快开门!我看到报喜的人过来啦!”   楚年嗖的一下打开了门,探出头来,双眼亮晶晶的:“是往我们这边来的吗?”   “错不了!错不了!咱这犄角旮旯的!除了江童元就没人去考乡试!”老王看上去比楚年还要激动,他早在镇上的议论声中把情况摸得差不多了呢。   “哎呀!我提前备好了喜糖果然是明智之举啊!阿流!我就说有戏吧!”楚年的眼睛更亮了,回头去拽江自流的袖子。   江自流把他扶好,关怀道:“慢点,别动了胎气。”   老王兴奋的手都在抖,又说:“待会年哥儿你可得注意着点,来的人可多可多,闹哄哄的,别碰着你了。”   楚年直点头:“我知道,来讨喜的人对吧,没事的,我准备了好多喜糖和红包呢,到时候往外一散,大家碰不到我的。”   老王:“可多了!真的可多了!乌乌央央的,还有一堆小孩子,又是蹦又是跳的,围着那九个报喜的人前后左右的跑哦转哦,看的我眼珠子都要花了!”   楚年咦道:“怎么有九个报喜的人?不是说就一个吗?”   江自流听得也是一怔,目中划过一丝情绪,抿唇往巷子口看了一眼。   “我只准备了一份给报喜人的红包,好家伙多来人怎么也不早说啊,我赶紧给补上去!”   楚年没来得及想为什么会来九个报喜的人,一抓头,往家走去。   还好家里红包买的多!这会儿只要往里面塞钱就好了!   “慢点!别跑!”江自流一看楚年着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时候来人,赶紧去抓楚年的胳膊。   “没事没事,高兴嘛。”楚年嘿嘿一笑,搀上江自流,稍微放缓了脚步。   对于江自流考完童生试就去考乡试这件事,楚年从一开始就是支持的,并且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相信江自流可以考上。   因为江自流才不是别人口中的狂生呢,相反,他不会盲目去做没有底气的事,既然他觉得可以,那就一定是有把握的。   但真的听到报喜的人过来了,楚年还是很激动。   等楚年急急忙忙又塞了八个红包,在家里已经能听到锣鼓的声响了。   队伍应该是还没过来,虽能听见声了,声音却飘渺遥远,就像是从不知名的哪个天边角落飘过来的。   江自流听得皱眉:“现在就已经这么吵,一会儿真过来了肯定更吵,阿年就在屋里等着吧。”   他怕声响太大,会吓着楚年肚子里的孩子。   如今楚年已近临盆,孩子活泼的不行,有事没事就往他肚皮上踹上一脚,江自流很难不担心到时候一吵闹把孩子吓着了,一通乱踢,疼的还是楚年。   “你怎么回事?这要是换成人家中榜,这会儿别提该有多高兴了,怎么你老惦记着它吵不吵?”楚年笑着说。   说完又抬手摸了摸肚子:“我才不嫌吵呢,再说孩子也想看看爹爹拿彩头呀,对不对?”   江自流听楚年跟孩子说话,眼神不禁温柔了下来。   可到底是不放心的,便又说:“等拿到了进来给你们慢慢看,好不好?”   说的语气像是在商量,可说到底就是不愿意让自己出去呗。   楚年算是听明白了,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江自流把人搂进怀里,往他翘起的嘴唇上亲了一亲,哄道:“拿进来了就只有你们两个单独看了。”   楚年:“可是这样我就不是第一个看到的了呀。”   江自流:“以后还有许多事情你都可以第一个看到,不急这一回,好不好?”   “可是...”楚年还在试图挣扎。   江自流却咬上了楚年的嘴唇,把他还想挣扎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楚年被亲的晕晕乎乎的,哪里还说得上什么反驳的话?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江自流哄着答应下来了。   楚年:“......”   可恶啊!就说美色会坏事吧!   欢天喜地的锣鼓声越来越近,外面老王也已经在频频催促了,江自流又亲了亲楚年,拿上红包喜糖之类的便出去了。   留下楚年一个人在屋子里,等的那叫一个干焦急啊,恨不得长了对翅膀,能飞出去远远的看才好。   不过虽然看不见,只是光听声音也能听到外面的阵仗有多大。尤其蟾桂巷不是什么宽敞的大地方,巷子幽长而窄,锣鼓一经敲进巷子里,便发出一阵一阵的回音,震得一圈一圈的,让人头皮都有些发紧。   不过很快敲锣打鼓的喜庆声音就停下来了,只还余下哄闹的人声,无比嘈杂,有喝彩的,有恭喜的,有乱叫的,叽叽喳喳,什么都有......   外面这样闹哄哄的,楚年在家哪里坐得住,他一撩衣摆,正想出去呢,就见隔壁的王大嫂过来了。   看到王大嫂头发凌乱,发顶上戴着的花都碎了一半,楚年惊讶问:“这是怎么了?!”   王大嫂惊恐道:“...太、太多人了!想挤进你们家都难啊!”   楚年:“......”   喘了口气,王大嫂扶着头顶的碎花,理了理头发,说:“是江童元让我进来陪你的呢,他说怕你坐不住,一会儿别跑出来了。”   楚年微笑:“.........”   王大嫂拉着楚年进了屋:“真的太多人了!比过年人都多!巷子里都要装不下了!”   她一面说还一面拍拍心口,实在是,从没见识过这样的阵仗!   楚年知道自己是甭想出去看了,坐下给王大嫂倒了杯茶,问:“有没有听到成绩呀?”   “成绩...不清楚呢?不过我听他们改口喊江童元江解元了,这是不是就是成绩?”王大嫂对这里面的学问并不清楚。   可是楚年清楚啊!   听到“解元”,楚年嚯的一下站起了身。   这把王大嫂吓了一跳:“怎么了?”   楚年惊呆了:“解元?我们家阿流...该不会是个天才吧?!”   楚年一直知道江自流很聪明,但是聪明是一回事,应试又是另一回事,在这科考如渡劫一样的时代,江自流的表现......实在是厉害到近乎可怕了!   过了会儿时间,外面的聒噪欢呼渐渐消停了下去,似是人群已渐渐散开离去。   再过了会儿,江自流从外面回来了。   江自流手里捧着一方檀香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他的殊荣。   看到人回来,楚年弯起眼睛,同他打趣:“江解元?”   江自流好笑:“是不是叫错了?”   楚年笑意更深,一歪头:“叫错了?那江解元想让我叫什么?”   楚年一笑,唇角边上便开出一朵小梨涡,在他稍显圆润的脸上绽放着,别提有多可爱,即便江自流已经无数次欣赏过这种可爱,还是每每都很有一种上手去按上一圈的冲动。   把装着头筹荣耀的檀香盒子交到楚年手里,也顺势握住了手心,江自流说:“还是要叫夫君。”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普通市民,倚楼听雨,流年,花椒,Blanche,凛冬,无话可说浇水~~   你们最近浇我浇的好猛啊,都快把我浇的湿漉漉的了喜欢ww 第156章 老傲娇 “众人皆知江解元爱妻如命”   ... ...   蟾桂巷的动静如此浩大, 巷首刘家的人如何会不知道?即便大门紧闭,闷在家中,刘东来依然被外面声势浩大的动静震得头痛欲裂。   曾经无数次在刘东来幻想中出现的场景, 在今日走进了现实, 可走进的并非是他的现实。刘东来怎么也想不明白,江自流到底是怎么考上的?   “舞弊了!他一定是考场舞弊了!收买主考官了?他们家一定是收买主考官了!”刘东来红着眼睛在家里大叫。   江自流得中解元的事几乎是风一样刮遍了丰文镇,就在报喜之人离开不久,刘东来扔在发疯的时候,那些明里暗里关注着的、为此下过赌注的,以及丰文书院的那一批, 陆续全都知道了。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天纵奇才啊!”   “真的假的?有没有可能是搞错了?”   “......”   争论声空前热议, 酒肆茶楼,长街人满, 没有人不提两句的。   下午时,更是连丰文书院的人都出动了, 直往江自流家去。   这一次来的,不仅仅是书院下的得意门生了,连老夫子也亲自来了, 来的还不止一个, 还有当初童生试时最看不惯江自流的那个。   丰文书院的夫子们携门生们一齐出动, 被路上的行人瞧见了,那叫一个稀奇。   等一行人来到蟾桂巷口, 巷口外已是人满为患。   之前赵家镖局只派两个人就差不多能维持住秩序了, 这会儿派了三倍,才勉强让这些红了眼睛的狂热分子们走开。   有的脸皮薄的, 被拒见了也就走了, 可有的脸皮厚的, 那就跟黏人的糖块一样,根本不听劝阻。   “无妨无妨,不劳各位镖爷费心,我等就在附近等着就好了,江解元总会出来的嘛。”   赵家镖局的人:“......”   真是,平日里瞧着一个个知书达理的,没想到这么执着倔强!   丰文书院的老夫子见状,负手上前,面容威肃,对着赵家镖局的人高傲冷哼道:“难道老夫几个也进去不得吗?”   谁能想到丰文书院的老夫子亲自来了呢!   赵家镖局的人表示也不知道啊!   “这...要不二位夫子等候一会儿,我去问问我们少当家?”   “胡闹!不过一介解元!老夫竟然见不得?还得问过镖局之人?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你赵家镖局的话是王法吗!?”暴躁点的那个老夫子直接怒气冲冠,就要把守在巷口的镖人推开。   可镖人身强力壮,又怎么是他一个年迈老书生推的开的?   只不过镖人也不敢把老夫子伤到了,犹犹豫豫间,在外面拉扯了起来。   这么一拉扯,叫刘东来听到了动静。   刘东来急忙打开家门走出来,对着那镖人斥道:“放肆!你是个什么身份!竟然敢对夫子无礼!”   丰文书院的老夫子们最低也是举人身份,确实是没人敢对他们无礼的。赵家镖局在丰文镇上虽然颇有威望,无人敢得罪,但那到底是当家的和少当家的们,仅凭他们几个镖人,没有当家的们的命令,也确实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一个惺忪,露了破绽,叫老夫子们带着门生给钻进了巷子。   进了巷子后,那暴躁老夫子还是气不过:“粗鄙之辈!竟勾结这些武夫之流!”   另外那看好江自流已久的老夫子笑哈哈地打圆场:“可你还不是愿意让他进书院了?”   “哼!看在他确实有点才能的份上罢了!”   老夫子都来了,刘东来自然要跟在他们后面,他跟在后面,听到夫子们对江自流的夸赞,面容差点又要扭曲了,可还是只能强颜欢笑,陪着一同前往。   再说楚年打开门,也没有想到来的是丰文书院的夫子们,一时间有些狐疑,问:“几位夫子光临寒舍是...?”   暴躁老夫子不屑得跟一个哥儿说话,把头撇开了。   另一个夫子知道江自流好像爱夫郎比爱功名更甚之,心中虽然颇有不满,但为了计划,还是让脸色看起来和颜悦色些,说:“不请我们进去说话吗?”   刘东来跟着说道:“能让夫子们亲自上门,这是你们的荣幸,还不快叫江自流出来!”   “东来,退下。”和善老夫子一改面上表情,把刘东来摁住了。   “......”楚年嘴角一抽。   江自流此时也过来了,看到来访的这些人,他眸中闪过些不悦。   但是和丰文书院也纠缠的够久了,既然今日连夫子们都来了,那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请进吧。”江自流让他们进来了。   此时已值夏日,几个人踏进江自流和楚年的家,看到的是满院的繁花,盆景,郁郁葱葱,灼灼盛开。   甚至还有只黑猫。   这哪里像是一个埋头苦读的文人的家,简直像是大姑娘的花房!   皱起眉头,暴躁老夫子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一盆松木盆栽的后面又窜出来一头大狗!   暴躁老夫子:“!!!”   黑黄的狗高大威猛,无声无息地窜出来,把他吓了一大跳!差点半个魂都没了!哪里还想起来要说什么!   进了堂屋,楚年便要去厨房端些茶水过来。   他们虽然不见客,可既然客人已经到了家里,那基本的招待还是要有的。   “阿年,你去屋里休息,这里我来就好了。”江自流哪里会让楚年受累,不等他要去动手,便拉住他的手腕,将人送进了里屋。   一行人:“......”   暴躁老夫子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楚年察觉江自流有自己的打算,便也没跟他争这个,乖乖地待进里屋了。   在里屋里也能听到外面的谈话声。   无非就是让江自流入学的事。   不过这两个老夫子说话还挺有趣,一夸一贬,一说一捧哏,都快赶上说相声的了。   只不过说相声才没他们这么高的优越感才是呢。   虽说是找上家门来请江自流去丰文书院读书,两个老夫子的话里行间还是充满了高高在上的骄傲,说的好像是不惜下驾过来赏赐江自流这个机会似的。   这可把楚年听得直撇嘴:两个老年傲娇,想当初我不清楚丰文书院时,哄了半天都哄不走他,你们这么说能把他说动才怪!   果然,江自流平静地拒绝了。   又被拒绝了一次,和善点的老夫子痛心道:“你可是还在介怀当日举荐之事?这事确实是那几个秀才草率了些,不过他们年纪都没那么老成,会看走眼也是情有可原。如今你也迈进了秀才之列,何须再跟他们计较呢?”   “没有的事。”江自流淡淡道:“只是我和贵院理念不太相同,入院并不合适。”   “哪里理念不同?你说来看看?”   江自流:“我以为,凡书院,教书育人也,非以门第出身挑选生源,而是准许有上进好学之心者皆可入学,才是上策。”   “嗤,天真。要你这样说,若是人人皆想上进好学,岂不是人人皆可读书?”   “正是如此。”江自流没有否定:“最早的先贤孔子,座下弟子三千,不论门类,皆跟随在先贤身侧倾听学理,先贤为此还提出过‘有教无类’,怎么到了如今,反倒是固步自封,愈发地不如过去了?”   江自流道:“在我看来,只要有好学之心,无论是什么人都可以去学,便是女人和哥儿也可以。”   “乱套了乱套了!你这是连纲常都不顾了?”暴躁老夫子一敲桌面,问道:“老夫问你,假使有朝一日,你上朝为官,在圣上面前,也会说这种话?”   “自然。”江自流:“文以强国,百姓多慧,国之将兴。”   老夫子一脸复杂,连连摇头,欲言又止。   若真如江自流所说,人人皆可入院读书了,那他们这些读书人又和常人有何不同!?若真大开民惠,谁还愿意做最下等的人?!   江自流莫不是在想着天下大同?天下大同不过是个至高理想罢了!倘若真的能实现,早该实现了!   江自流正想让他们打消掉心思,以后别再想着拉拢自己这事了,还没开口,外面又有了敲门声。   又有谁来了?   江自流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堂屋里或坐或站的丰文书院的人,心说既然来都来了,索性就一起来吧,一起说清楚了就是。   “诸位稍坐片刻。”起身,江自流出去打开了院门。   一打开门,看到的是几张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也是儒生打扮,但是看起来和巷口外那群人不大一样。   “这是江解元家没错吧?”来人揖礼问道,问完了也没等江自流回答,一笑道:“想必你就是江解元了吧?鄙人安河府鸿鹄书院门生杨俊成,这是郑承之,这是陆九岭,也都是鸿鹄书院的门生。”   江自流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安河府鸿鹄书院?”   杨俊成笑道:“不错,江解元应该还记得梁明远吧?也是鸿鹄书院的,与你同一个考场的那个。”   “自然,梁兄可还好?”江自流让开一步,请几人进家说话。   “噗,梁明远那急性子,带病赴考,谁听了不说句担心?但是乡试一考完他的病就好了!不过在知道你中了解元之后又病了,哈哈哈...哦你别误会,不是因为你抢了他的解元害他只拿了亚元气病的,是他这人身体就是这样,遇到什么情绪波动的事就容易生病,问题不大,估计过两天就好了,他病了来不了,还托我们给你带句恭喜呢。”   杨俊成笑着说完,刚想进到江家,却看见江自流身后不远处闪过了几道人影。   “江解元家中有客吧?也是,巷子口门庭若市,都是排着队要做客的人呢...那我们几个便不进门多做叨扰了,把家师吩咐的事情带到便走。”   这个叫杨俊成的还说别人是急性子,他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又是不等江自流回答,就从袖袋中拿出了一封密封的书信交给了江自流:“家师刘昭义,前安河府刺史,现任鸿鹄书院院长,这是家师的举荐信,希望江解元能来鸿鹄书院。”   江自流一愣,看向被塞入手中的举荐信。   “江解元,你会来的吧?”郑承之把杨俊成推开,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总听梁兄把你挂在嘴边,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若你能来鸿鹄书院,我们就可以一起煮茶论道了!”   “是啊,江解元应该不会辜负家师一番好意吧?家师这辈子只亲笔为三个人写过举荐信,你就是那个第三人。”   江自流哪想到鸿鹄书院的人不远众里过来送举荐信,他这边还没推辞完丰文书院的呢。   丰文书院的那行人在江自流离开堂屋后便也跟着出来了,他们很惊讶又有人进巷子里来了。   毕竟蟾桂巷被封成那样,连他们进来都费了一番波折,这会儿又有人进来了,不得看看身份?   两个老夫子虽说是没走的太近,但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呢,从听到安河府鸿鹄书院的字眼时,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听到鸿鹄书院的刘昭义、刘前刺史,派门生上门送来了亲写的举荐信,更是大吃一惊。   鸿鹄书院,那是什么地方?!   若说丰文书院是丰文镇周边读书人心中的圣地,那鸿鹄书院说是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也不为过!   天下有三大书院,鸿鹄书院便是其一!   和善点的老夫子瞳孔颤动,顿时觉得馋了许久的香馍馍就要飞了,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冲着来的几个鸿鹄书院的门生说:“怎么鸿鹄书院要人都要到丰文镇上来了!?”   另一个暴躁的老夫子的表情更难看,跟上来说:“江解元爱妻身怀六甲,众人皆知江解元爱妻如命,这种时候,他是万万不会再出远门的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镜子陶,西柚味的小朋友,呐呐呐,夏×2,无话可说,沈秋寒,凛冬的浇水~~ 第157章 表字慕年 在绝对的惊才绝艳面前,一切为之让路!   另一个暴躁的老夫子的表情更难看, 跟上来说:“江解元爱妻身怀六甲,众人皆知江解元爱妻如命,这种时候, 他是万万不会再出远门的了!”   他开始还不屑得跟楚年说话呢, 这种时候倒是记得把楚年搬到台面上来了。   “这是?”听到两个老夫子的话,杨俊成先是一怔,随即看到后面跟上来的几个年轻人身上的统一服装,心下了然了:“原来是丰文书院的夫子吗?学生见过二位夫子。”   杨俊成几人彬彬有礼,两个老夫子可就没这闲心雅致承他们的礼了。   他们这正劝江自流劝的好好的呢,安河府的鸿鹄书院来什么人呐!   真是净捣乱!   杨俊成惊讶道:“江解元是丰文书院的门生?”   不对吧?没听梁明远提过啊......   旁边郑承之说:“不应当。要是江解元是丰文书院的学生, 理当是他去登门拜访夫子, 怎么会是夫子来他家府邸?”   郑承之说的有道理。   杨俊成悟了。   估计丰文书院是在做跟他们一样的事,也是来请江自流入院读书的呢。   这么一来, 杨俊成的急迫感就上来了,心说还好来得巧, 万一来晚一步,江解元已经答应了丰文书院,自己岂不是完成不了老师的交待?   但他转念又一想, 丰文书院和鸿鹄书院, 两者之间的差异就如同麻雀和鸿鹄, 谁轻谁重,不用想都知道, 江解元难道还拎不清吗?   放松了下来, 杨俊成笑着对江自流拱手贺喜道:“原来江解元已经娶亲成家,还即将喜得麟儿, 这真是双喜临门, 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 江解元果真年轻有为!”其余两人也向江自流贺喜起来。   江自流目中浮现笑意,回礼道:“多谢。”   看到江自流和鸿鹄书院来的几个人你来我往的,且脸上冷淡的神色还有缓和的趋势,两个老夫子顿时傻眼了。   这小子该不会是对鸿鹄书院的邀约心动了吧?   原来他之所以不愿意来丰文书院,竟是因为看不上吗!?   “江自流,鸿鹄书院的规矩众多,你若拜入鸿鹄书院,可就一年也回不来几趟了。”暴躁老夫子这会儿比和善老夫子都着急了。   他们要是没来江自流家也就算了,偏偏他们来了。   而且还被那么多人看到了。   这要是一无所获地回去,让江自流跟着鸿鹄书院的人走了,岂不是一张老脸丢尽了?!   江自流微微皱眉。   没等江自流开口,杨俊成便摆手说:“夫子此言差矣,我们鸿鹄书院早没有那么严苛的规矩了,自从家师被授命管理书院,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清整了书院风气,那些不实用的繁文缛节早都被简化了。”   郑承之附和着点头:“是啊是啊,再说江解元你可以携妻儿一起来安河府啊,你高中解元,已是秀才身份,每月都能拿到官府发放的俸禄,应该是足够你们一家在安河府生活的。”   两个老夫子:“......”   怎么能这样呢?   还鼓吹上叫人家全家搬走了?   和善些的老夫子急忙道:“举家迁去安河府当然好,可江解元的夫郎就快临盆了,哪里吃得了奔波之苦!”   杨俊成笑道:“这倒无妨,那等江夫郎把麟儿添下来再来就是了。”   老夫子一愣。   什么?还要等人把孩子生完?   他又道:“生完孩子还要坐月子,就算坐完月子,孩子太小也不可能上路辛苦的,江解元爱妻如命,怎么会舍得妻儿受这些苦!这要是等起来,可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杨俊成一听,是啊...好像是要等很长时间的啊......   他笑容收敛了些,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见状,老夫子稍微松了口气。   看来总算把人劝的松动了......   也真是,鸿鹄书院从不缺生源,多的是四地八方的读书人慕名而去的,非要来他们丰文镇挖人干什么?!   但没等两个老夫子松懈多会儿,杨俊成忽地一拍手,又笑了:“那这样好了,江解元,你先给句答话吧!只要你答应来就好,要是答应下来,什么时候来都行,我也好先回去跟家师有个交待。”   老夫子听得这话,下巴都快惊掉了!   这这这...   这意思是,要先给江自流占个名额?   这待遇...是不是有些太过于隆重了?!   那前刺史竟如此看重江自流的吗?!   难不成他也是起了把江自流单独收为门下弟子的心思吧?!   说起来,进书院读书和被书院夫子收为弟子,这里面还是有着十分巨大的差异的。   凡是进了书院的读书人,一律都是那所书院的门生,都可以获得书院里夫子们的传授解惑,可要论称呼,也只能称一声“夫子”,将来去到别处,对外提到夫子大名,只能说是在某某书院里得到过某某夫子的教导指点,而不能称其为“老师”。   能叫“老师”的,只有单独被夫子收进自己门下,认作弟子的才行。   而被夫子认作弟子,这已然是超越书院里一般的传业解惑的关系,成为了两人之间的更为紧密的师生关系!   这种关系一旦确认下来,弟子能够得到老师提供的更多资源,将来老师也可以收获从弟子那取得的荣耀,可以说是绑在了一条线上,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其中的牵扯可大了去了......   刘昭义也看上江自流了么?   和善些的那个老夫子开始暗搓搓的头疼...   刘昭义,安河府前刺史,从前四品官的人,自己拿什么跟他争江自流?   他现在可真后悔啊!后悔当初没有在江自流赶考乡试之前就把人收进门下!   暴躁点的那个老夫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可能因为自己的傲慢,要使得丰文书院失去一个百年都难得一遇的奇才了......   杨俊成笑着问江自流:“江解元,我这提议,你看如何?”   江自流表情淡淡的,没有说话。   两个老夫子紧张不已地看着江自流。   郑承之突然道:“好奇怪,一般正常人听到得到了进入鸿鹄书院学习的资格,高兴都来不及,可你们为什么好像不希望江解元过去?”   两个老夫子:“......”   “承之,不要对夫子无礼。”杨俊成给郑承之使了个眼色,让他少说话,然后转回头去,继续等待江自流的答案。   江自流微叹了口气,歉意地把举荐信还回了杨俊成的手上。   登时杨俊成脸上的笑容僵住,人愣住了。   别说是杨俊成几个人愣住了,江自流还信的这一举动,让后面丰文书院的老夫子一众也看呆了。   他把举荐信还回去了?   什、什么意思?   江自流歉意道:“辛苦杨兄几位跑一趟,劳烦回去禀告尊师,江自流承蒙抬爱,只是,暂时没有去书院进修的打算,实在无福消受。”   杨俊成三人:“......”   丰文书院一众:“......”   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   江自流的拒绝,让院门口寂静的像一潭死水。   唯有某棵树上的知了还在孜孜不倦地叫着。   愣了一下后,丰文书院的夫子看江自流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江自流该不会是...连鸿鹄书院都不打算去吧?他难道...连鸿鹄书院也看不上??   老夫子:“......”   此子真乃狂生也!竟然捐狂到这种地步!看不上丰文书院也就罢了,竟然连鸿鹄书院都看不上!   杨俊成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他看江自流的目光也很古怪。   实在是...难以理解。   怎么会有人拒绝鸿鹄书院抛来的橄榄枝?   当江自流是担心妻儿,杨俊成说:“此事并不从快,江解元大可等把家室安排妥当后再来书院报道,哪怕半年一年,都也无妨!”   江自流才考上解元,仕途之路才刚刚起步,比起后面的漫长时光,这一年半载的算什么?   老师向来最是惜才,特意嘱咐了好几遍,说江自流是不世出的大才,将来定是前途无量,就算用请的,也要把人请到鸿鹄书院来!   杨俊成生怕江自流不去,回去没法对老师交差,大夏天的,额头上都浮出了一层冷汗。   他说:“江解元,不用这么焦急给我答复,你可以好好考虑几日,我们在丰文镇上多住上几日,静候你的佳音。”   说完,他又把举荐信塞回了江自流手里。   怕放回手里江自流又要还过来,杨俊成仪态都顾不上了,改把举荐信往江自流的袖袋里面揣,硬揣!   江自流:“......”   两个老夫子:“......”   “为什么!?”刘东来忽然问。   刘东来一直站在两个老夫子的身后,刚才夫子们说话,没有他插嘴的份,他就只能在后面静静的听。   静静的听夫子们为了争抢江自流,一个个恨不得都使出些无赖的招才好。   又静静的听鸿鹄书院的人为了争取江自流,给他开出了如此宽松的条件。   什么一年半载也等得及,什么随时都可以前去报道,什么请多考虑静候佳音......   这可是鸿鹄书院啊!   鸿鹄书院凭什么要这么低三下四地上门来请一个山野刁民!?且来的还是前安河府刺史的弟子!!   最可气的是江自流居然还拒绝?!   他以为他是谁!!   刘东来眼眶青黑,眼睛通红,声线都有些发抖,低哑着怒意道:“为什么如此不识抬举!?”   两个老夫子:“......”   杨俊成几人:“......”   杨俊成奇怪道:“这位兄台是...?为何如此激动?”   刘东来并没有介绍自己,此时此刻,他满心满眼只有对江自流的愤恨和厌恶,他质问杨俊成:“无规矩不成方圆,堂堂鸿鹄书院,居然要为一个不识抬举的秀才破坏规矩?这样低三下四地请他去过去读书?这像什么样子!”   杨俊成颇是有些莫名其妙,说:   “谁说我们鸿鹄书院没有规矩了,方才我说自家师上任,将书院里许多不成文的繁文俗规给废除了,可没说把该保留的合理的规矩也一并废除了啊。   而且...就算有些俗规没有被废除,我相信家师也会为了江解元变通的,要知道,在绝对的惊才绝艳面前,一切腐旧的俗规都该为之让路!   还有,江解元惊才绝艳,我们书院请他去读书,怎么能叫低三下四?这分明是家师惜才,求贤若渴,想为朝廷培养人才!   再者...你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江解元不知抬举?江解元之所以拒绝,一定是有着自己的考量和打算的。”   刘东来:“......”   刘东来都相当于是站在鸿鹄书院的那一边了,鸿鹄书院的人反而给脸不要,居然这样那样的反驳他?   当下,刘东来气得直想发抖!   “你、你们......”   刘东来简直怀疑,是不是江自流收买了他们?又或者是江自流给了刘刺史什么好处?更或者是江自流之所以能高中,就是先打通了刘刺史那边的路子,然后收买了考官,进行了考场舞弊!   否则就凭江自流,怎么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先中童元,再中解元?还是在同一年?   这里面一定有鬼!   刘东来尖锐道:“你们清楚江自流的来历吗?”   “当然清楚,都去乡试的人了,官府怎么会不调查考生的人事背景?何况家师对江解元上心,还另外有所打听。”   杨俊成说完对江自流拱手一笑:“正是因为知道,鄙人才格外钦佩江解元啊。”   刘东来涨红了脖子:“哦?”   “毕竟,谁能想到,同年连中童元和解元的江解元,在今年之前,还是个卧病三年的病人呢!”杨俊成看江自流的眼神都在发亮:“卧在病榻上,根本无法读书备考,这也就是说,比起其他考生,江解元比他们足足多了三年的空窗期!”   杨俊成没有说的是,老师在关注江自流后,便立刻派人把江自流的生平来历仔细打听过了。   江自流出生草根乡野,打小就没正儿八经地学习过,再加上病重那三年,可以说......江自流是只用了短短数月的时间准备,便力压群雄,在一众寒窗苦读数十载的学子里脱颖而出了!   这是何等的恐怖!说他惊才绝艳,毫不为过!   可是刘东来已经不需要听到杨俊成没有说完的话了,他只是听到“三年空窗期”,就已经彻底石化了。   刘东来血红着眼睛,看江自流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在这一刻,刘东来突然意识到,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多么可笑。   他自三岁起便开始读书识字,三更睡,五更起,闻鸡起舞,悬梁刺股,日日复日日,竟然还比不过一个有着三年空窗期的山野草根吗!?   刘东来僵硬着身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碎掉了......   老夫子看不下去刘东来胡闹了,严肃道:“东来,注意你的态度和措辞。”   夫子的声音听在刘东来的耳朵里,仿佛被蒙了一层膜,刘东来的耳朵里面嗡嗡直响。   脸上牵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刘东来半抬起手,似行礼,又不似完全在行礼,含含糊糊地举了举,然后抬起脚,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江家,离开了这个让他觉得无比可怕的地方。   老夫子:“......”   杨俊成:“......”   刘东来走后没多久,丰文书院的两个老夫子也带着门生们走了。   实在是...   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既然身为书院翘楚的鸿鹄书院对江自流势在必得,肯为他开创许多优越的条件,那他们还有什么能去争抢的机会?   更何况,便是如此,江自流都不为所动。   他似乎,是真的没有想过要去任何书院进修......   离开江自流的家后,两个老夫子的脸上都有些灰败。   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好好查查江自流的背景,若知道江自流来自乡野,读书条件本就不如镇上和城里,又有着三年的空窗期......   “哎...这样长久的坐在丰文书院里,老夫是不是真的有些坐井观天了?”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要是你当初早听我的,把江自流拉进书院,现在何至于懊悔至此!”   “哎...莫要再说,莫要再说了!”   丰文书院的人走后,杨俊成几人也不打算打扰了。尤其杨俊成特别害怕江自流又要把举荐信还给自己,恨不得立刻飞出蟾桂巷才好。   “那,江解元,你再考虑考虑吧,我们现在丰文镇留几日,等你考虑清楚了再给我们答复。”说完,杨俊成就要走。   “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大热天的,我看你们都出了一头汗了,进家里来歇一歇,喝杯凉茶解解暑吧。”楚年出声把他们叫住了。   听到楚年的声音,江自流转过身去,看到不知什么时候楚年已经出来了,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一些。   楚年一直听着他们在外面的讲话呢。   说真的,自打跟刘东来住到一块儿,楚年对丰文书院的印象那叫一个日益低下啊,再加上整个丰文镇重文的风气重到偏激奇怪,楚年对这些读书人都快没什么好感了。   今日听到杨俊成的几番话,倒是如听仙乐耳暂明,使得他对杨俊成的映像还挺不错。   楚年朝门口方向一笑,对江自流说:“快把人请进家里来呀,我凉茶都备好了呢。”   江自流也确实是想请他们进来坐坐,一来他们是梁明远的同窗朋友,二来他们不远众里来给自己送举荐信,也算是间接帮自己彻底打消了丰文书院那边的麻烦了,于情于理,都该请人进屋喝杯茶的。   “几位请。”江自流把三人带进了家门。   楚年脸上挂着笑意,站在堂屋门口,礼貌地等待他们进屋。   三人看到楚年挺着孕肚,都有些不好意思:“江夫郎不用礼待我们,快回去休息吧。”   江自流已经先一步走过去了,温声问楚年:“什么时候出来的?站了多久了?腿累不累?宝宝踢肚子没有?”   “...没有没有,都跟你说了一万遍了,我哪有那么娇气!”楚年失笑,用余光把进家的三个人都打量了一遍。   江自流又说:“那先回房休息好不好?我跟三位兄台说会儿话。”   楚年撇了撇嘴。   好不容易有会说人话的人模人样的读书人了呢,自己也想跟他们说说话。   不过到底是读书人,就算再怎么通情达理,初次见面,作为江自流的内室,跟他们坐在一起说话确实有些不太合礼。   点了点头,楚年应下,又抬头凑到江自流耳边,小声交待他:“你先不要急着拒绝他们啊,不是说可以考虑几天嘛,你就先考虑几天好了,他们远道而来也辛苦,今日不太方便,改日我们请他们吃顿饭。”   “...好。”江自流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下来,然后便送楚年回去了里屋。   杨俊成几人看到江自流和楚年如此恩爱,在对楚年说话时,目光温柔且专注,和方才在院门口的那个他俨然是两个人,不免都觉得有些惊奇。   “本来还以为江解元是个性情寡淡的人,没想到并非如此,只是温情全留给了尊夫郎而已。”等江自流出来,郑承之便忍不住跟他打趣了。   杨俊成瞪了眼郑承之:“承之!学学九岭,少说话!”   郑承之这才反应过来跟江自流还不熟,只是自己单方面的钦慕他,这样跟他打趣确实不太合适,连忙起身道歉:“...失礼了!”   江自流回以一礼,微笑道:“郑兄说的倒也不算错。”   郑承之:“......”   杨俊成:“......”   竟然这么坦率地承认了!   如果说江自流的才华是惊才绝艳,那么他的外貌无疑是精美绝伦,面对江自流忽然的笑容,他们便是几个男人,也不觉有阵恍惚。   郑承之:“难怪梁兄自乡试之后便日日把江解元挂在嘴边,实在是......”   “承之!”杨俊成简直要对郑承之绝望了。   早知道他废话这么多,就不答应带他一道来了!   江自流招呼几人坐下,把桌上放好的凉茶依次推到他们手边招待他们:“几位兄台不用如此客气,同梁兄一样称呼我名字即可。”   郑承之听到这话很高兴,连忙说:“那你也别一口一个兄台了,就叫我雅章吧!”   杨俊成无语:“...你不是不喜欢自己的表字吗,平日里连我们都不许叫的?”   “......”郑承之朝他们挤眉弄眼。   这呆子,不懂我这是在套江解元的表字吗!   不喜欢自己的表字是一回事,互相知道又是另一回事,要知道,真正亲切的友人,可都是互相称呼其表字的。   据梁明远说,经过乡试那段时间的相处,他跟江自流的关系还算交好,可也没能得知江自流的表字,若是这会儿先被自己知道了,该有多得意快活!   被郑承之这样挤眉弄眼的暗示,陆九岭先明白过来了,他也向江自流报上了自己的表字:“陆端台。”   陆九岭极为的少言寡语,报完表字后便没再说其他。   他们都报了表字,杨俊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郑承之的意图了,一拍脑壳,也报道:“杨俊逸。”   三人都报上表字了,郑承之又用鲜亮的眼神看着江自流了,疯狂暗示道:“江解元?”   江自流怎么会不知道郑承之的意思,微微一笑:“江慕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jjcat,Blanche,无话可说浇水~~ 第158章 爱慕从一而终 爱慕楚年,就是江自流的志存高远。   几人互报过表字, 就好像在无形中拉近了一层关系,接下来对坐饮茶,畅快交谈, 好不惬意, 早已将夏日酷暑驱赶的一干二净。   末了,杨俊成劝江自流好好考虑一下再给出要不要去鸿鹄书院的答复,便带着其余二人离开了。   江自流虽然没有要答应的意思,可说了会认真考虑,这已经让杨俊成很高兴了。   不过,就算没能立刻完成老师的交待, 能亲自过来跟江自流结交一番, 也算不枉此行了。   ... ...   客人们离开后,楚年从里屋里出来了。   出来了, 又没完全出来,楚年扒着里屋的门, 探出个脑袋来,一错不错地盯着送客回来的江自流看。   江自流被楚年这模样可爱到了,笑着问:“为什么这么看我?”   楚年挑眉:“江慕年?”   江自流定定瞧着楚年, 微笑不语。   楚年打趣他道:“你这不得了啊, 出去了两趟, 江童元、江解元、江慕年......你看看,多了多少个新名字?”   江自流笑:“但为夫最喜欢最后一个, 以后可以只叫这个。”   “......”楚年打趣江自流未遂, 反倒自己小脸差点一红。   楚年说:“...你这也太敷衍了,表字才不是这么起的吧?表字哎这可是, 以后要拿出去用, 怎么跟人家介绍?”   江自流从善如流:“爱慕的慕, 瑞雪兆楚年的年,就这样介绍。”   说完,迈步过去,搀住楚年的胳膊,将人扶到了小榻上坐下。   楚年没好气道:“亏得你说得出口!你听听人家的表字,俊逸,端台...还有一个是啥来着?鸭...鸭掌?”   江自流好笑:“是雅章,文章高雅之意。”   “算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看人家的表字,一个个都起的那么志存高远,就你的表字黏黏糊糊,这合理嘛!”   “我的表字怎么没有志存高远了,慕年就是我的志存高远。”江自流丝毫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好好地爱慕楚年,就是江自流的志存高远。   楚年:“......”   这人还能不能行了!   感觉出去见了两趟世面,嘴皮子都狡猾起来了!   说是说不过了,楚年伸手把江自流往自个儿跟前一拽,狠狠亲上了他漂亮又狡猾的唇瓣。   这种投怀送抱式的放弃,让江自流很受用。江自流俯身弯腰,跟楚年接了一个缠密的吻。   亲着亲着,亲到动情,江自流自己也坐到榻上,背靠着窗,将楚年抱到怀里,圈着人细细地亲。   楚年如今的身体正是丰盈的时候,夏天天热,所穿轻薄了许多,握在手里,即便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吸附在掌间的柔软和细腻。   江自流的气息逐渐就有些不稳了,他揉着楚年的后.腰,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手掌撕开。   喘了一口气,江自流蹭着楚年的脸,又去轻轻抚摸楚年的肚子。   楚年看不到江自流脸上的表情,更看不到他眼眸里黑到发乌的暗火,只听得他唤自己的名字:“年年啊......”   低沉又眷恋。   楚年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应下:“怎么了?”   “...没什么。”江自流只是把人揉进了怀里。   窗外蝉鸣切切,屋内静静相拥,俗世间如此安好。   贴在江自流怀里缓了一会儿后,楚年突然抬起头,看着他说:“阿流,有时候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好,你还是要稍微注意点形象才好。”   “...指什么?”   江自流刚把沸腾的欲望压下去,就听得楚年这样说,不由蹙起了眉峰:   一直以来,阿年都是挺喜欢这张脸的,难道现在开始厌倦了吗?   楚年眼神飘忽了一下,又很快坚毅下来,拿手指戳着江自流的手背,尽量认真地跟他说:“比方说,家里有人来的时候,你不要太...这么惯着我。”   都是有身份的人了!   能不能稍微注意点形象!   说完楚年自己都觉得好笑,以前老爷子可喜欢说这个话了,现在倒好,他自己也开始这么说了!   原来是这个形象。   江自流悄然舒了一口气:“可是我觉得挺好。”   楚年:“......”   楚年无语,用指尖重重地在江自流手背上戳了一下。   江自流吃痛,动了一下,但没收回手,浅笑道:“不是阿年自己说的么,无论我将来成为什么,都只是你的江自流。”   江自流爱慕楚年,从一而终。   ——   次日,楚年听隔壁王家说,巷首的刘家不在了。   这个“不在了”就很微妙,楚年问是什么意思。一经打听,才知道,原来刘家在昨夜连夜卷铺盖搬家了。   老王:“怪哦,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跟有债主在屁股后面追似的,跑的别提有多急了。”   楚年:“......”   看到楚年有些无语,老王笑哈哈道:“不过人家想搬家就搬吧,本来咱们跟他们家也没什么交情,搬走了也没什么不舍得的。”   又过了两天,江自流宴请杨俊成三人在万和斋吃了一顿饭,饭席之后,江自流给了杨俊成决定。   江自流没有明确地答应要去鸿鹄书院,但也没有再把举荐信还回去,只是说,若是以后有机会搬到安河府,便去鸿鹄书院拜访。   不过在杨俊成看来,这差不多就是成了的意思了。   总算把老师的嘱托完成了,杨俊成松了一口气,别提有多高兴,又拉着江自流一通畅聊,实在是觉得快哉。   一别后,杨俊成三人准备准备,便打算不日折返安河府,江自流也回到家中陪伴楚年,继续他们平静的生活。   说是平静,其实江自流心中很紧张。   因为楚年的预产期将近了。   家中已经备好了一切待产的准备,产婆也请好了,随时能过来接生,按理说万事俱备,只欠生产,可江自流就是无端紧张,比当事人楚年还要紧张,他已经几个晚上都没睡安稳了,生怕楚年会在夜里羊水破掉。   楚年本来都没那么紧张,看到江自流这样,真是哭笑不得,捏着他的鼻梁说:“到底是你生还是我生?不要瞎操心啊行不行!”   罗德山他们也很牵挂楚年的情况,毕竟这是第一胎,他们两个小的都没有任何经验,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放心不下,罗红梅又搬去楚年家住下了,罗德山也搬来镇上,在义诊街上暂住,一边给人义诊,一边等楚年的消息。   楚年:“......”   生个孩子而已,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兴师动众啊!   楚年真正生产的那天,比预产期晚了两天。   那是一个阳光暴烈的晌午,一家子正在桌上吃饭,吃着吃着,楚年忽然放下筷子,脸上表情变得有些惊恐。   罗红梅往楚年身下一看就明白了,她立刻招呼江自流把楚年抱去床上,然后让他去请产婆,自己则烧热水和准备其他事情。   江自流哪里敢耽误,迅速地去了。   没多会儿产婆就被带来了,罗红梅已经烧了足够的热水,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产婆来了后便立刻投入接生。   接生开始,江自流就不能在待在楚年身边了,他被赶到了堂屋外面。   听到屋子里传来的楚年的声音,站在烈日炎炎的熏烤下,江自流完全感受不到热意,他的心都揪到一块了,本就冷白的肤色像雪一样苍白。   都说产子的过程痛苦而危险,江自流心中焦灼又慌乱,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去告诉老爷子一声。   思及此,江自流又立刻去接老爷子过来了。   有名医在场坐镇的话,江自流也能多一丝丝镇定。   罗德山当即就跟着江自流一块儿过来了。   两人在院子里等着,罗德山看到江自流焦急地在堂屋门口团团转,伸手把他拉住:“哎呦,你可别转了,再转我头都昏了!”   江自流薄唇轻颤:“我真的不能进去吗?阿年好像很痛苦......”   还没说完就见罗红梅出来了,江自流连忙上前要去询问罗红梅,却见罗红梅根本没空搭理他,手里端着一盆血红的水,急匆匆地就去换热水了。   看到那一盆血水,江自流眼前险些一黑。   接下来罗红梅不断地进入进出,都是热水进,血水出,随着她进出的同时时,还有楚年不断的痛呼和产婆的呼唤,这些都让江自流胆战心惊。   罗德山见江自流嘴唇都白了,实在看不下去了,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道:“没事,这都是正常的。”   江自流喃喃:“这正常么......”   他简直煎熬的要死。   “当然正常啊,人都是这么被生下来的,你也不例外。”罗德山拉着江自流去阴凉底下坐下:“你可省点力气吧,一会儿还有的忙呢。”   江自流:“......”   好在,楚年的生产非常顺利,很快,一声嘹亮的啼哭就从屋里传了出来。   这一声细嫩尖锐的哭叫就像是宣布了对江自流的解放,楚年的痛呼消失了,江自流煎熬受刑的心终于落到了地面,他豁然起身,就要往屋里去。   罗德山又赶紧把他拉住:“等等!还没到你能进去的时候呢!”   江自流急道:“那要到什么时候!”   “......”罗德山一愣:“好小子,原来你还会发脾气啊。”   江自流怔忪:“...抱歉,我没有这个意思。”   罗德山哪里会跟江自流计较,哈哈大笑:“第一次嘛,都是这样,后面就习惯了。”   江自流坚定摇头:“一次就够了,再也不想有后面了。”   罗德山好笑:“说傻话,总要多多开枝散叶的。”   焦急的等待中,屋内有了动静,产婆把裹在襁褓中啼叫不已的孩子抱了出来:“恭喜恭喜,大小平安!”   闻言江自流和罗德山都松了一口气。   产婆温柔地拍打着孩子,招呼江自流道:“江解元,快来看看你的孩子。”   江自流看了一眼产婆手中的小小的生命,目光延到她身后,问:“我能进去看看大人了吗?”   产婆听得稀奇,她接生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把孩子抱出来后,家里人不询问是男是女,也不激动地要抱孩子,而是先急着想进去看大人的。   她说:“还要等一会儿,大人太累了,睡着了。”   江自流心又揪了起来。   “放心,大人很好,休息一会儿就会醒。”产婆招呼他:“江解元先来抱抱孩子吧。”   这孩子刚生下来,还在哇哇地啼哭,小脸看上去像团紫薯似的。   江自流看着孩子。   这是他和阿年的孩子。   他的心一下子又软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晨妃小萌物的雷雷,谢谢无衣饮羽,Blanche,无话可说浇水~~ 第159章 小喜鹊 直中靶心   江自流把孩子从产婆手里接过来, 小小的新生命便来到了他手上,那么轻那么小,张大嘴哇哇地哭着。   “恭喜江解元, 是个...千金。”产婆看着江自流的脸色, 又说:“不过夫郎能生,下一胎肯定会是个少爷的。”   江自流眼睛凝在婴孩身上,怕吵着她,声音小小的:“我有女儿了。”   产婆见江自流听到是女孩后没有流露出任何不高兴,又眉开眼笑起来。   罗德山早也凑过来了,在捏婴孩嫩紫色的小手, 笑呵呵地说:“这孩子长得真俊啊, 哭得也响,真不错。”   产婆偷偷看江自流, 笑道:“大人长得好,孩子能丑到哪里去, 等千金小姐长大成人以后,一定是个芳华绝代的大美人呢。”   几人逗弄着孩子,直到屋里传来罗红梅喊人的声音。   可以进去了。   江自流抱着孩子, 立刻去了屋里。   屋里残留着血的余味, 楚年卧在床上, 虚脱般的疲惫。   江自流见状把孩子交给罗红梅,快步走到床边坐下, 抓住楚年的手, 疼惜问:“疼不疼?”   楚年眼泪汪汪地看着江自流,点了点头, 然后又摇了摇头。   江自流伸手把楚年眼眶底下的泪痕抹了, 又高兴又难过, 高兴他平安顺利地把孩子添下来了,难过他添一个孩子要吃这么大的苦。   但江自流才把眼泪抹掉,新的眼泪又从楚年的眼角滑落了,速度之快,根本就来不及擦拭。   江自流心都要碎了:“这么疼吗?”   “不是...”楚年摇着头,呜咽道:“是宝宝...宝宝...她、她好丑啊!!”   简直丑哭了呀!   楚年想不通,明明爹爹惊为天人,怎么生出来的崽会那么丑呢!   楚年当时听到孩子生下来后,用力看了一眼,然后就没有意识了。   现在想想,他感觉自己简直是被孩子给丑的直接昏厥过去的......   呜呜呜,怎么能生出个这么丑的小孩呀!   江自流:“.........”   这边楚年呜呜直掉眼泪,那边罗红梅抱着的孩子也在嗷嗷直哭,罗红梅听得楚年说的话,差点被他逗得连孩子都抱不住了:“哪有人这么嫌弃自己的孩子的?她听到你说她丑了,这下哭得更厉害了!”   再说这孩子哪里丑了?   都说月婴丑似驴,可楚年家这孩子不一样,虽然是才生下来,小脸蛋却没有那么皱皱巴巴的,且还没长开呢,已经能见五官之精致了,尤其是眼睛,一双大眼睛水灵的紧,挂着泪珠,把长长的睫毛打湿成了弯月形状,可怜又可爱,多惹人疼怜啊。   “喏,你好好看看嘛,这么漂亮的婴孩提着灯笼都难找的。”罗红梅逗着哭啼不止的孩子,就要往楚年那边抱。   把楚年吓得直往后缩,闭了眼睛,根本不敢看像个红山芋一样的孩子,害怕又嫌弃的情绪浓烈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罗红梅笑得要命:“哪有你这样的!真是新鲜!”   “好看的,很好看,很像你。”江自流也觉得有点好笑,诱哄楚年。   楚年一听:什么?像我?像我还长这样?   顿时更加接受不了了,把头扭过去,是连江自流也不想看了。   江自流:“......”   ——   怀胎十月,孩子总算健健康康的落地了。   生于寅虎年夏秋之间正炎热的天气,给这座鲜活的小院再增添了一抹勃勃生机。   孩子生下来,楚年就得坐月子了。   于是楚年好不容易觉得身上自由了,就又被宣布要在屋里待上一个月。   这谁受得了?   楚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坐月子。   罗红梅只能跟他解释:“坐月子是重要的事,月子要是没坐好,以后身上到处都是病痛麻烦,只有把月子坐稳了,后面才能顺顺当当健健康康的。”   江自流也把这事当成天大的事,就算楚年用可怜巴巴地眼神看他,也坚定地站在罗红梅一边,悉心地听罗红梅给他讲下坐月子的规矩,即便在此之前他已经听过一遍了。   再说坐月子的规矩,那可就多了去了。罗红梅不是什么大户出生,但她嫁给马志成后就没吃过苦,夫家从医,不用农忙,所以她生下孩子时,被按在家中牢牢地坐好了月子。这会儿她交待楚年坐月子的规矩,就都是按照当时夫家的习俗来的。   “首先就是一个月内不能出房门,不能受风。受了风可是大事,时不时就要头疼脑热,要是受了风,可就只能等下一次月子才能养过来了,所以是一等一要注意的事。”   楚年:“......”   “第二是坚决不能碰凉水,虽说现在天热,但凉水是肯定不能碰的,还有洗头洗澡也是不行的了,我知道你喜欢洗澡,天天都要洗上一回澡才行,但现在只能忍着了,把月子做完了之后再随你怎么洗。”   楚年苦了脸:“......”   “第三,一日三餐只能吃小米粥,每天鸡汤羊汤鲫鱼汤伺候着,对了,你搞出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作料不能往里面加,煮汤只能加盐和姜,其他一律不能加。”   前面听得楚年已经痛苦面具了,听到这第三点,简直是头皮一紧,直接麻了:“怎么这样!”   生孩子之前还逼着他吃这吃那呢,生完孩子坐月子就只能这么吃啦?   而且怎么还要喝汤?喝汤还不能放作料?   ......救命啊,这是什么日子啊!   “为什么啊!!”楚年哀嚎。   罗红梅毫不心软:“不为什么,必须这样,不然会岔奶!”   “......咳咳!”楚年差点没一口气岔住。   “鸡蛋和红糖也要多吃,就和在小米粥里吃,小米粥多放点米,煮的厚一点稠一点,加上红糖拌拌,好吃着呢。”罗红梅看楚年绝望的表情,又好言哄他。   楚年苦笑:“......”   罗红梅:“你就高兴吧,假如要是放在灾年,哪来的小米粥给你坐月子哦,就算不是灾年,多的是没米下锅的人坐不起月子的,你能坐月子就是享福了。”   楚年呜呜。   罗红梅看楚年极度不情不愿的样子,改为嘱咐江自流:“流儿,你可得看好他,他古灵精怪着呢,可不许他熬不住偷偷溜跑出去,或者嘴馋偷偷吃其他东西,月子期间吃其他的,不仅要把牙硌坏,还会岔奶连累到孩子!”   “好的。”江自流一律认真应下。   孩子太小,跟着楚年他们一个房里住,睡在张黑牛给打的小摇床里,这会儿醒了,听得房里说话声嗡嗡,咯咯笑起来。   罗红梅一听孩子醒了,也笑了起来,不跟楚年他们说话了,立马过去抱孩子。   “这孩子真漂亮啊,真是太漂亮了,哪来的这么好看的小漂亮!”没有人不喜欢长得漂亮的小孩,把孩子抱在手里,罗红梅爱不释手。   “......”楚年撇撇嘴。   一只皱皱巴巴的小红薯罢了,到底哪里漂亮了!   但到底是疼的:“红梅婶,拿过来给我也抱抱吧。”   “什么拿过来,你当是什么物事啊!”罗红梅笑着把孩子抱到楚年跟前。   孩子被人换来换去的抱,也不嫌犯,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动地打量周围世界,边还嗡张着小嘴巴,嘟嘟的笑。   楚年把这么点大的小家伙抱在手里,越看越觉得奇妙和不可思议。   这就是他跟江自流的孩子呢。   其实仔细看看,好像也没有那么丑。   江自流眸光温柔,说:“像阿年。”   楚年:“......”   你可憋说了!   其实这么大点的孩子,哪里看的出来像谁,只是江自流莫名就觉得她像楚年多一点,且也盼望她越长大越像楚年才好。   像楚年那样机灵可爱,最好不过了。   罗红梅问:“对了,名字想好了没呀?”   楚年和江自流对视了一眼。   其实孕期他们就在考虑名字的事了,想了好几个,但都没有最终定下来。   江自流:“不急,再好好想想。”   “急确实是不急,不过总要有个名儿叫着嘛,乳名也好啊,你看我们家的,从来都是叫乳名,阿妞阿壮,我都叫惯了,真怕等他们大了都改不过来口了。”罗红梅笑着说。   楚年对名字这事儿一直就很有执念,所以才一拖又拖,但这会儿一听罗红梅的话,是觉得可以先起个小名叫着。   “小名...要不就叫小红薯吧?”楚年试探着说。   江自流:“......”   罗红梅:“......”   果然还是在嫌弃孩子丑是么。   江自流摇摇头,否定了楚年的决定:“叫小喜鹊。”   “这个好。”罗红梅会心一笑:“这个多吉利,喜鹊。”   江自流看着楚年,眸光浮笑:“是小喜鹊。”   楚年:“小红薯不好吗?小红薯多可爱啊,红红的,香香的。”   这会儿倒又开始觉得可爱了。   罗红梅哭笑不得,看着他们两夫夫为了孩子的乳名也陷入了苦恼。   “小名就叫小喜鹊吧。”江自流提议。   “为什么?”楚年问他原因,他却又不说原因,就只是对这个小名很执着的样子。   但江自流说:“小名听我的,大名听你的,好不好?”   “那可以,没问题。”   这买卖划算啊!   楚年当下干脆地答应了。   罗红梅在旁边都快要笑傻了。   江自流这到底是什么家庭地位啊!   小喜鹊的名字刚定下来,就哇哇哭了起来。   楚年见状一惊:“糟糕,她好像不喜欢这个名字。”   “傻,她哪知道喜不喜欢,她这是饿了,要吃奶了。”罗红梅说。   楚年:“......”   罗红梅有点担忧:“你这小身板,我真怕把小喜鹊饿着,刚刚我说的鸡汤羊汤鲫鱼汤,可得天天喝,听到了没有?喝了下奶可厉害了。”   楚年听的脸都快要烧炸了:“.........”   求求了,快别说啦!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孩子还是要喂的,只是不让有人在屋里看着。   罗红梅无奈,摇摇头,只能跟着江自流一块儿出去了,临要带上门,又提醒他:“记得用手指隔奶,别把喜鹊呛着了。”   “知道知道!”楚年涨红着脸,手忙脚乱地弄孩子。   孩子果然是饿了,喂饱了之后就不哭了,乖得很,睁着大眼睛看楚年。   楚年也看着她。   一大一小就这么对视着,过了一会儿,孩子咧开嘴,划拉起两只小嫩手,朝楚年咯咯笑起来。   哇......   直中靶心!   楚年的心脏瞬间被击中射.爆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土耗子戴大金链子,学习我爱学习,断背山下百合开,Blanche,Tammie,无话可说,晨妃小萌物浇水~~~ 第160章 痴心生妄想 太久没承欢过了,好像有点......   楚年喂孩子不让看, 江自流和罗红梅把房间留给了他和孩子,两人到了外面坐下。   坐了会儿,罗红梅还想跟江自流交待点坐月子期间要注意的事, 便把江自流叫到了厨房。   其实罗红梅有一点犹豫。   她虽然知道江自流宠爱楚年, 可不管怎么说,江自流如今身份都是变了,他考上秀才,往小了说,是镇子上风极一时的才俊,往大了说, 那可就是朝廷的人了。   堂堂家主, 地位显赫,要他来照顾夫郎月子......说出去多少人得惊掉大牙。   江自流见罗红梅犹豫不言语, 问:“怎么了红梅婶,可是哪里有什么不妥?”   江自流环顾厨房, 准备若是哪里有不妥之处,便立刻处理掉。   罗红梅看江自流的态度,倒是好像比他去赶考前还要认真, 不免又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可一边跟江自流交待着, 一边又多多少少放心不下。   罗红梅是过来人, 最知道才生了孩子的人情绪有多不稳定,坐月子虽说是享福, 但圈在房里一个多月, 难免会暴躁不安,闹些小变扭。便是她自己, 跟夫家的感情那么好, 月子期间也起了好几次大小不一的摩擦。   罗红梅是真心疼爱楚年, 可不想他们两口子在这间档里出什么纰漏。   江自流看出罗红梅想说什么,但每次话到嘴边了又咽回去了。蹙起眉头,江自流恭敬说:“红梅婶有什么要交待吩咐的,直说就好,无需顾虑。”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吩咐...”罗红梅失笑,末了叹了口气,还是把心中忧虑说给了江自流听。   “流儿啊,你是个好孩子,年儿也是个好孩子,婶子就希望你们好好的......所以得给你提个醒,这月子期间的人呐,脾气跟平时会不大一样,你们相处时,难免会生摩擦,这时候你别跟他计较,多担待些,让让他。”   江自流听了一愣,随即道:“我自然会事事让着阿年。”   罗红梅点头:“这我知道,你待阿年一向好,可才生完孩子脾气会变嘛,婶子可不就怕你没个准备,觉得人变了什么的,其实坐完月子就会慢慢变回来了。”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江自流了然了,便也放下心来,浅浅一笑,向担忧的罗红梅保证道:“红梅婶请放心,我视阿年为珍宝,无论他变不变,都会一辈子待他好。”   罗红梅也笑起来:“你是个好孩子,年儿嫁给你是有福的。”   江自流眸中也浮现笑意:“阿年嫁给我,是我的福分。”   江自流丝毫不介意罗红梅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他非但不会因为罗红梅对自己的担忧感到不悦,反而心中充满欢喜。   在江自流看来,罗德山和马志成一家,都待楚年极好,说他们是楚年的娘家都不为过了。而他们越是爱护楚年,越是偏袒楚年,江自流就越为楚年感到高兴。   ... ...   楚年的月子期间,除了罗红梅和张彩花时不时来看望他,就都是江自流在照顾着。   听罗红梅的嘱托,江自流每天只给楚年吃加鸡蛋拌红糖的小米粥,还有那些只能放盐煮的汤。   楚年当然是叫苦不迭,江自流没办法,只能哄他:“乖啊,忍一忍,一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   “很快什么很快!”楚年掐着手指头算日子,生气道:“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知不知道有个绝顶聪明的老头说过时间是相对的?在你那里可能只是一瞬,可在我这里,每一天都是一年!”   江自流:“......”   江自流只得继续哄他:“那我陪你一起每一天过一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陪着你吃这些,一直陪到不用再吃的那天,好不好?”   楚年:“......倒也不必。”   江自流这样,楚年真是憋着火都发不出了。   可江自流还真就说到做到,从此后真就跟楚年吃一样的东西,一日三餐跟着只吃小米粥,加个鸡蛋,红糖是不拌就是了。   这样几天后,楚年都看不下去了:“...你不要这样,饿坏了怎么办?”   江自流笑:“不会饿,很好吃。”   楚年:“......”   得,江自流都做到这份上了,楚年还能说什么?   只能不甘不愿,却又无比甜蜜地老实坐月子呗。   ...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小喜鹊一天天的成长。   陪伴新生儿的成长显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会哭,会闹,会三更半夜要吃要尿。   但对于江自流而言,这些都是他甘之如饴的快乐。江自流几乎是怀抱惊奇的态度观察小喜鹊,除非是饿了要吃,否则其他都不假以楚年的手,事事亲为,亲自悉心照料着他的宝贝女儿。   这一切都被小乌看在眼里。   自从家里多了个小生命后,小乌的地位是一落千丈,窝被挪到了书房,从此再也没能进去过主人的房间了。   有时候小乌会游走在院子里,然后从外面跳到面朝房间的窗柩上,看着主人摇晃着一个木头做的小摇篮。它知道,那摇篮里面装着的是两脚兽幼崽。   嗤,有我可爱吗?   小乌嫉妒得面目全非。   只是它不说。   主要也是没法说。   不能进房的时间维持了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它正蹲在房门口,忽然见房门被拉开了一个缝,好久没出来过的楚年对它招手:“宝贝儿,过来给我撸一把。”   小乌:“......”   小乌才不想被楚年撸呢,楚年撸它的手法一点都不温柔,常常撸着撸着就开始埋头吸,像要想把它吃掉一样,真是让它无语极了。   但是确实好久没见到面了...咳咳...有点想念那近乎可怕的撸法了是怎么一回事?   喵呜喵呜地叫着,小乌优雅地钻进了门里。   可它只优雅了几步,便被楚年一把捞起,顿时天翻地覆,日月旋转,不等它反应过来,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楚年怀里,随即,脸也埋了下来,贴着它毛绒绒的肚皮,一通猛蹭!   小乌瞪圆了眼睛:“喵——!!”   “呜呜呜,还是猫猫可爱啊,有毛。”月子坐满终得解放的楚年吸着猫,舒服地喟叹出声。   被一通蹂.躏,小乌从楚年怀里下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它晕晕乎乎地打着旋往屋里走,走向那只神秘的装着两脚兽幼崽的木摇篮。   必须得看一看里面是啥样的崽子,把江自流蛊惑的都不待见自己了。   木摇床太高,小乌看不到,只能站直身子,学着两脚兽一样的姿态,用两条前爪扒着床沿,拉长身体朝上面探头看。   楚年见状唤它:“干嘛呀你?别把毛毛掉喜鹊窝里啦。”   它不听,继续看窝里的崽。   木摇床很不稳定,它扒着费劲,每扒拉一下,就跟着晃一下,连带着整只床都在摇晃了。   这么摇晃着摇晃着,把睡在里面的两脚兽幼崽给摇醒了,她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小乌:“......”   小乌踮着脚,又往里凑了凑,木摇床也因此摇晃地更厉害了。于是它看到这只两脚兽幼崽开心地晃起小手,张开嘴,露出似乎是笑的表情。   小乌:“...唔,喜欢这样?”   试探性的,小乌主动用爪子摇晃木摇床。   果然,这只两脚兽幼崽就是喜欢这样,笑得更开心了。   “...就,确实还挺可爱的嗷?”小乌歪了歪脑袋,甩动着尾巴,看着这只小小生命,继续为她摇摇床。   这一幕把旁边的楚年都给看呆了。   楚年:“好家伙,还能这样?免费的劳动力啊......”   江自流从外面走进房中,看到小乌进来了,皱起眉:“怎么让小乌进来了,闹着小喜鹊怎么办?”   楚年:“才不会呢,猫猫狗狗最喜欢人类幼崽的,它们有时候比人还通人性,你看,小乌正给你的宝贝女儿摇床呢。”   江自流:“......”   竟,无言以对。   不过宝宝到底太小了,小乌又是猫猫,江自流怕它没有分寸吓着孩子,过去将其拎到怀里,轻轻摸了把柔顺的皮毛,送了出去。   小乌:“......”   好消息:主人摸我啦!   坏消息:被主人遣送走了。   呜呜。   ... ...   某天夜里,小喜鹊半夜又醒了,嗷呜一嗓子便开始哇哇的哭。   楚年和江自流被她哭醒,都从床上坐了起来。   “又饿了。”楚年揉揉眼睛,下床过去喂奶。   一个多月的时间,楚年现在已经能够通过哭声的不同辨别出小喜鹊是饿了还是尿了了。   事实上这么点大的新生儿,每天半夜都要醒来吃奶。小喜鹊还算乖的,只有在饿了尿了的时候哭,其他时候都不大吵闹。   女儿乖巧,当然惹人怜爱,楚年也不嫌弃被她吵醒,兢兢业业过去喂饭。   一开始半夜喂饭时,楚年还会不好意思,因为不想让江自流看到。江自流也体贴,明白楚年害羞,会随他一起下床,去到外面等着,等他把孩子喂饱了才进来。   但次数多了,虽然江自流什么怨言也没有,楚年自己却有些过意不去了。   一来是每天夜里都要喂,江自流每天都出去等着,就莫名感觉有点可怜巴巴的。   二来...月子期间,江自流给他擦拭身体,又不是没看到过,有时候抱在一起的时候,也会碰到的......   所以后来楚年觉得怪麻烦的,就没让江自流再出去等着了。   “不哭了不哭了。”楚年走到木摇床跟前,把饿哭了的小喜鹊抱起来,褪下半边衣服,开始熟练地喂她。   一喝上奶,小喜鹊立马就不哭了,抓着楚年,埋头干饭。   月色似练,如霜皎洁,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楚年的发稍和肩膀,在他身上镀了一层轻柔的朦胧的光。   江自流静静坐在床上看着楚年。看他褪去半肩衣裳,背对着自己,明明笼罩在月纱之下,却比月华皎洁百倍。   珠圆玉润。   痴心生妄想。   等楚年把孩子喂完了,回到床上打算继续睡觉时,江自流从他身后贴过去,把人圈进了怀里。   楚年习惯了江自流这样抱他,往他怀中倚靠过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可这次江自流却没有跟他说晚安了。   比往常要炙热些的呼吸喷洒在肩颈的皮肤,扣在腰上的手也向上而去,带着滚烫的仿佛要烧起来的热度,一寸寸地摸索。   摸索。   狎玩。   楚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想躲开,可被圈的紧,哪里躲得开?藏都藏不了。   江自流的指尖就像带电,划过哪里,哪里便起颤栗,楚年心中羞耻,细声道:“不、不要再弄了......”   江自流难得没有听话。   他没有停下来,湿润带火的薄唇亲吻着楚年,哑声问:“年年,现在可以吗?”   楚年:“......”   ——   次日,楚年醒来。   醒来了,但醒来的只是灵魂,身体好像还没有醒来。   迷蒙地眨了眨眼,楚年觉得...好特么累啊!   差不多有一年之久没有亲密过了,昨夜点了头,一切便开始失控了。   看着外面日上三竿的太阳,楚年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了起来。   可坐起来之后,楚年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了。   他没再动。   江自流进屋时,看到的就是楚年愣愣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一尊可爱的雕像。   “醒了吗?起来吃饭吧,今天做了你爱吃的。”江自流露出一抹笑意,温声喊他。   “......”楚年抬起头,直直看向江自流。   “怎么了?不...不舒服吗?那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江自流忽地就有些心虚。   楚年眸光漂浮,嘴唇动了动,小声说:“那个...能不能帮我把消肿的药膏拿进来?”   太久没承欢过了,好像有点没受住......   江自流:“.........”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断背山下百合开,毛驴呀毛驴,呐呐呐,无话可说浇水~~~ 第161章 石韫玉而山辉 简直跟她阿爹一个样!   小喜鹊的小名定下了, 大名却迟迟没有定论,眼看楚年月子已经坐完,身体好起来了, 接下来就该给小喜鹊办满月酒了。   总不能办满月酒了还没有个大名吧。   楚年为此很苦恼。   其实从孕期起, 江自流就一直有在给肚子里的孩子想名字,那时不知道出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还是哥儿,江自流就都想了,想了许多,拿去跟楚年一起商议。   江自流起名讲究,各个引经据典, 楚年看哪个都觉得喜欢, 他向来果断,在给孩子决策名字这件事上倒是迟迟拿不定主意了。   最后, 楚年索性让江自流把一堆的名字全都写到纸上,一块块的裁剪下来, 把有字的那面折叠再折叠,然后全部打乱了装到一起,弄一个姓名盲盒, 让小喜鹊自己去抓。   小喜鹊才一个月大, 连自主意识都还没产生, 就已经要为自己做这么大的决定了。   江自流倒是没想到楚年纠结了这么久,最后选择用这种法子来决定姓名, 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但他既然把大名全权交由楚年负责,自然是楚年让他怎么做, 他便怎么做。   于是姓名盲盒做好了, 小喜鹊抓出了自己的名字——江玉韫。   打开小喜鹊抓出来的名字, 楚年笑了起来:“这个好,我也喜欢这个。”   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   取自陆机的《文赋》,是指山之所以倍增光辉,并非因为它本身绽放出光彩,而是因为其中蕴藏美玉;水之所以秀媚,不是因为它本身清秀,而是因为里面含着珍珠。   像一块藏在宝山里的美玉,秀外慧中,就是江自流和楚年对他们女儿的祝福。   小喜鹊的闺名正式定下来了,满月酒便也择良辰吉日准备操办。   江自流如今声名鹊起,他喜得千金的消息早就传遍丰文镇了,不少人都想趁这大好的机会备厚礼来祝福,也好结交一番,但是没戏,想也不用想,仍然是白费功夫。   满月酒只宴请了罗德山,马志成一家,张彩花一家,还有隔壁王家。人不多,却胜在都是知冷知热的真心亲友。   满月酒也没有在酒楼操办,就在楚年他们自家办的,楚年好久没亲自下厨了,厨艺非但没有生疏,反而因为闲了够久,手早就痒痒的不行,大干了一场。   一大家子和和乐乐,庆祝小喜鹊的诞生。   等酒席散了,送走宾客,江自流从老王家借了把铲子,在院里挖坑种树。   种的是香樟树的小苗子。   树苗是江自流找人给弄来的,种植也是江自流亲手种上的。   为小喜鹊种上的。   “满月种一棵香樟,陪着小喜鹊一起长大,小喜鹊长一岁,香樟也长一岁,等将来小喜鹊长大了,出嫁飞进夫家,就把香樟伐了,用来给她打几箱装嫁妆的陪嫁箱子。香樟防虫防蛀防潮,用来做陪嫁箱子最好不过了。”江自流说。   泥土蹭了江自流的衣角鞋尖,江自流也不嫌脏,唇角勾着笑容,将一株小小的香樟树苗种好在了自家院里。   江自流种树的时候,楚年就抱着小喜鹊坐在凌霄花墙底下的藤椅上。   听到江自流的话,楚年好笑:“你想的可真远,她才多大,你就想到以后出嫁了?是不是刚刚听王叔说镇子上的人都在向他们打听,问咱们家的小喜鹊要不要定娃娃亲啊?”   江自流看向他的妻儿,学了楚年的说话方式:“想得美。”   楚年哈哈笑起来。   ——   小喜鹊是在三个月的时候开始咿呀学语的。其实两个月的时候她就已经有点哼哼唧唧了,但真正开始像在咿咿呀呀,还是三个月大的时候。   这一发现让楚年很惊奇,因为他听说就算是聪明点的孩子,也要四五个月才会开始发声模仿。   但随即一想...   嘛,毕竟是流着江自流的血脉的孩子嘛,聪明点不奇怪。   不过也可能是江自流总喜欢带着小喜鹊读书的缘故。   说来这也是一个有趣的点。   随着小喜鹊逐渐的长大了,她没再像刚开始那么乖了,有时候即便是不饿不尿,也要扁起嘴哭闹。   一开始江自流是抱着她哄,无果,后来就试着在她哭的时候给她背文章。   也是稀奇,一听到背文章小喜鹊就不哭了。不仅不哭了,小手也不乱挥了,渐渐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就会在江自流背书的声音里睡着。   这一招屡试屡爽。   为此江自流别提有多高兴了,一个劲夸小喜鹊早慧。后来就算小喜鹊不哭不闹,江自流读书时也会带着她一起。   当时楚年才不这么认为呢,楚年只觉得哪个小孩受得了这种之乎者也的催眠曲啊,被催的睡着不是很正常么......   现在一想,这难不成就是成功的早教?   楚年陷入沉思:“......”   不管怎么说,小喜鹊有学说话的趋势了,这让楚年和江自流都很高兴。   江自流开始试着教她一些发音,比如爹爹,阿爹,大黄,小乌。   可小喜鹊只会咿咿呀呀,哇哇哇哇。   但还是让江自流满心欢悦,爱不释手。   四个月的时候,小喜鹊发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词。   不是爹爹,也不是阿爹。   而是...   “喵。”   起初江自流和楚年以为她这依然只是在咿呀乌拉的叫唤,后面才发现不太对。   好像真的是有意识的在“喵”?   证据就是,当小乌凑过去跟她玩的时候,小乌“喵”一声,小喜鹊就“喵”一声,小乌“喵呜”一声,小喜鹊也“喵呜”一声。   有猫有样,别提有多传神。   江自流:“......”   楚年:“......”   震惊!   大半个月的教导,竟然败给了一只喵!   楚年倒是还好,惊讶之后是哈哈大笑,而江自流就比较挫败了。   江自流开始审视自己,是不是对女儿的关怀,其实还不如一只猫给的多?   楚年只能安慰他:“别这么沮丧嘛,毕竟‘喵’起来更简单啊!”   江自流:“......”   不过从“喵”之后,小喜鹊学话模仿的速度明显就提上来了,她能够开始发出越来越多的单音节了,没多久,江自流苦心等待的“爹”终于被她学会了。   毫不夸张,被小喜鹊叫“爹”的喜悦,远胜于报喜之人到他家里告诉他考中解元多得多。   天底下再没有什么事情比听到小喜鹊叫一声“爹”来的幸福了!   娶到楚年除外。   小喜鹊四个月会讲话这件事很快就传出去了,隔壁王家,罗德山,马志成,罗红梅,张彩花,纷纷过来看她,当宝贝一样的抱着捧着举高高,一个个地逗弄她:   “会叫爷爷不?”   “好宝宝让姨姨亲亲,来叫声姨姨听听!”   “好孩子快点叫声爷爷!”   小喜鹊似乎烦不胜烦,扁着嘴东张西望,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个时候小乌就会从地面一跳而起,进行“天猫流星锤”,拿爪子拍打抱着小喜鹊的人的胳膊,嘴里发出“喵嗷喵嗷”的威胁示警,好像在说:再不把两脚兽幼崽放开我就不客气了!   ... ...   小喜鹊学说话学的快,学走路可就没那么快了。   但这也可能和天气有关系。   小喜鹊是夏秋之际出生的,到了一般小孩开始学走路的月份,正好是入冬快过年的季节了。天冷了下来,穿在身上的衣服一层又一层,厚厚实实的,想爬想走都难。   江自流并不担心小喜鹊走路晚,便是小喜鹊会走路,他也舍不得她那小小的脚丫踩在地上,生怕她磕着绊着,平时就连抱她时都万分小心,像含着块金汤匙一样,怕她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   宝贝成这样,楚年都看不下去了,真怕孩子长大懂事以后,江自流会过分溺爱她。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小喜鹊叫“爹爹”的频率要比叫“阿爹”高很多。明明喂她的是阿爹,可每次饿了,都是哭着喊“爹爹”,可真是让楚年嫉妒的不轻。   于是哄完小的之后,江自流又要去哄大的。   哄大的和哄小的还不同,因为哄大的,哄着哄着,江自流总会从哄不自觉变成了欺负。常常是大的火气还没完全消掉,就已经在他身下颤抖出眼泪了。   简单幸福的生活一天天过去,转眼又快要过年。   今年过年,楚年一家方便了,定好了大年三十下去大罗村里,一起去罗德山家过。   罗英卓还没回来,他远在安河府专心搞他的话剧班子,搞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忙起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偶尔来些书信,也不是寒暄,多半都是询问楚年一些关于话剧班子上的问题。   罗英卓事业心重,事业也没辜负他,罗家班在安河府就像一阵飓风,很快席卷成了狂潮。   但过年还是得回来过的,不然罗德山就要冲过去吃人了。   楚年和江自流便打算等罗英卓回到丰文镇,给他接个风,再一起过去大罗村。   罗英卓回来的那天是腊月二十八,他不是很放得下班子,几乎是掐着日子回程的。一路上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到了楚年家,已经是太阳落山。   楚年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招待罗英卓,罗英卓兴趣缺缺,因为注意力全集中到了楚年和江自流的孩子身上。   “呦,我还是第一次见这小豆丁,已经这么大了?”罗英卓伸手就往小喜鹊的脸上捏了一把:“倒是可爱,比你阿爹可爱。”   楚年翻了个白眼:“什么小豆丁!是小喜鹊!”   罗英卓没正行的笑了笑,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块金镶玉的小老虎,往小喜鹊脖子上一挂:“见面礼。”   楚年见状挑眉:“罗老板大气啊,出手这么阔绰?”   罗英卓:“毕竟是我侄女,还能亏待了不成?”   楚年无语:“少臭美了,谁是你侄女!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哈!”   罗英卓才不搭理楚年呢,举起双手来,要讨小喜鹊到自己怀里抱。   没等楚年拒绝,江自流先开口拒绝了:“罗兄,你刚回来,身上还有尘土,等明日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再抱吧。”   罗英卓:“......”   我连金玉小老虎都给出去了!你们两口子抱都不让抱一下的?   可真小气呐!   小喜鹊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反正看的有趣,咯咯地笑。   罗英卓抱不着孩子,言语上可就不能吃亏了,便要小喜鹊叫人:“听说侄女聪慧,早早的就学会说话了?是不是真的?”   楚年骄傲:“这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   罗英卓又去捏小喜鹊的脸:“那叫声伯伯来听听。”   楚年跟罗英卓拌嘴归拌嘴,让孩子叫人还是要叫的,于是也不闹了,教小喜鹊叫人:“叫罗伯伯。”   “罗伯伯...虽说是该叫伯伯没错,但我怎么就觉得一下子把我叫的这么老了呢......”罗英卓摸着下巴,边等小喜鹊叫自己,边忍不住腹诽。   小喜鹊也确实乖巧,阿爹要她叫人,她便叫人。   可是平日里也没有其他人是要叫伯伯的......   嘴巴张了张,小喜鹊扯住在自己脸上捏来捏去的手,酝酿了一下,嫩生生地喊道:“萝卜!”   罗英卓:“.........”   楚年:“......”   江自流:“......”   嘻嘻笑了一下,小喜鹊晃着呆若木鸡的罗英卓的手,又稚嫩的喊道:“萝卜...萝卜卜...”   罗英卓简直气笑了,指着小家伙问楚年和江自流:“这就是你们家的天才宝贝女儿?”   简直跟她阿爹一个样!   打小就会气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45196442,小土耗子戴大金链子,Blanche,无话可说,晨妃小萌物,Tammie浇水~~ 第162章 从前的秘密 我的喜鹊,我的荣幸。   腊月二十九, 要下去大罗村过年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楚年是打算雇一辆舒服点的马车回去,这样颠簸能少点, 带着孩子也少受些罪。   但过去雇马车的时候, 正好撞见了赵文君的三哥。   这位赵家镖局的三少当家,听见楚年要雇马车,扯着洪亮的嗓子就往他们那边走:“小楚掌柜且慢!你们这是要去哪?雇什么马车!让在下派人送你们过去好了!”   “少当家新春吉祥啊。”楚年微笑着跟三少当家拜了个年,然后说:“不用不用,我们就是回村子,也不远, 不用你费心。”   “原来如此。这有什么费心的!交给在下安排就是!”三少当家豪气地比了个手势。   楚年拦都没来得及拦, 三少当家身后的镖人就已经麻溜地回去遣车了。   有些不好意思,楚年说:“少当家太客气了!”   三少当家豪爽笑道:“这有什么的, 你们是君君的朋友,就是我们赵家的朋友, 有什么用得上的事直接来说一声就好了!就比方说这个出行,我们赵家镖局可在行了!不是在下吹牛,我们走南闯北多年, 什么家伙事都有, 有一种专门的客行轿辇, 无论什么地形都给你驾的如履平地,方便又舒服, 可比外面的那些个野车好用多了!”   因为赵文君的缘故, 赵家镖局早把楚年归为了自己人,更何况他们家向来崇文, 江自流出凡优秀, 他们对江自流更是钦慕不已, 所以在这丰文镇上,楚年家就像被赵家镖局上了层保护罩似的,一直以来备受赵家镖局照顾着。   赵家镖局的人豪爽热情,楚年要是过分客气反而显得矫情不礼貌了,便也不再推脱,感激地道了谢,准备等下多给些银钱给为他们驾车的镖人就是了。   镖人办事极快,没一会儿就驾着马车过来了。   这马车确实和一般的马车不大一样,不仅马儿膘肥体壮,一看就知道是精心饲养着的,就连车也比寻常的车更大,车辕很高,将整辆马车都带得高了。   “江解元,楚掌柜,请。”镖人恭敬掀开厚厚的挡风车帘,将人请了进去。   上了马车,里面陈设更加豪华,车厢、车帘、车垫,都是上好极佳的品质,因为车厢宽大,中间还设有固定的暗箱,镶嵌了一张小桌,小桌上以同样的方式雕凿出卡槽,可以用以置放餐盘和壶盏。这辆马车在给楚年他们驾驶过来前,已经特意备好了茶点,随时可以供以食用。   楚年看的瞠目结舌,心想电视剧也不全是骗人的,原来古代真的有这么豪华的交通工具啊......   不过如果技能点都点在了豪华上,那速度怎么样呢?   很快,速度的问题就得到了解答:超快的!   马车超快!   原本罗英卓在镇子上有点事要办,清晨办完事后就先一步自行回家了,结果却是后一步走的楚年他们先到的,反而罗英卓慢了两步才到。   快平稳!   简直是超一流的马车!   狠狠爱了!   从此再也不用担心含笑半步颠了!   托赵家镖局资助的超豪华马车一辆,楚年第一次感受到了无痛出行的舒爽。   这也大大便利了年幼的小喜鹊。   楚年原先还担心路上的颠簸会让小喜鹊哭闹,有个这么舒服的马车就完全不需要担心了,小喜鹊自上车后就挂在江自流怀里安稳的睡觉,几乎是一路睡过去的,一直到从马车上下来,还砸着嘴表示没有睡够。   天公也作美,就在楚年他们到了没多久后,天上缓缓飘起了雪花,给即将到来的大年三十添了一笔纯净的白。   ... ...   大年三十一早,经过一夜,外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人们即将在洁净的银装素裹里迎接到新的一年。   楚年梳洗完,从后院厢房里出来,就听到早早过来了的罗红梅对他说:“你起来啦?赶紧去前院看看吧。”   “怎么了?”楚年问。   罗红梅笑着说:“村里好多人过来看你呢。”   楚年眨了下眼,颇有些莫名其妙:“看我?看我干什么?”   罗红梅提醒他:“小楚掌柜你这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在镇上的生意那么好,雇了一堆大罗村里的人给你帮工做各种各样的杂活,这大过年的,他们知道东家回村了,不得来嘘寒问暖一番?”   楚年啊了一声。   罗红梅好笑地摇摇头:“也是有趣,想当初刚看见你的时候,村里人没一个说你好的,自从你那美容铺子开起来了,带着大罗村里的大家伙一起干,我每每走在村里,听到的全都成了夸你是活菩萨的。”   楚年:“太夸张了,又是妖精又是菩萨,哎,这些人......算了算了我去前面看看。”   楚年去到前院,就见一堆村民扎着堆的在前院候着,这也就是罗德山家大院大,能装得下这么多人,不然估计还得在门外排队!   看见楚年出来了,这些扎着堆唠嗑的村民们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纷纷拿起放在地上脚边的从自家带来的土特产,潮水涟漪一样地涌向楚年。   “东家!”   “哎呦东家你可算愿意从镇子上回家看看了,一年多没见了,可把我惦记坏了,没事就想得慌呢。”   “东家,这是咱家自家的一点心意,你给收下吧!”   “东家...”   “......”   好家伙,这一窝蜂的,门庭若市,之前江自流中榜时没体会过的被围殴的感觉这会儿让楚年在罗德山家体会到了!   “别挤别挤!”   差点被人堆包围成点心馅儿,楚年清清嗓子,扬声招呼大家伙安静下来:“今天大年三十,你们一个个的不自己在家忙着年夜饭贴对联,来看我干什么呀!”   “那当然是要先来看看东家咯!”   村民说:“谁不知道东家好福运,让江家三子考上了功名,这年一过了,东家跟秀才爷不得有自己的事要办?我们哪还找得着机会来叨扰?当然是趁今天能见着东家来咯!”   楚年:“......”   “东家啊,这以前我好几次对你说话都不怎么客气,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哎呀肯定是不记得了,不然哪还会赏我活干哦,别的不说了,我这先谢过东家大人不记小人过了,我那些以前说过的话,东家你就全忘了吧,全当我是放屁!”   “东家,你真是个好人啊!是财神爷啊!是活菩萨啊!”   “......”   楚年:“......”   楚年人都傻了,他哪想到自己回趟村会让村民们激动成这样?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也没干什么,只是做生意需要人手,就想着就近取劳动力,带着大罗村的人一起干呗,只是互惠互利的行为而已,但被他们一吹,好像自己是下凡来渡他们的福星菩萨似的......   真是!迷信思想太蒂固了!   “对了东家,自从你跟文曲星秀才爷搬去镇子上之后,没过多久啊,那江家的恶毒唔唔唔!!!”   有个村民正跟楚年说着事,忽然被边上的两个人捂了嘴。   楚年:“???”   捂住村民嘴的两个村民讨好地对楚年笑:“没事没事,他嘴大话多,不懂事,大过年的想跟你说些不重要的废话,我们给他堵住,免得糟了你的心情。”   事实上这些村民从一开始就在嘈嘈杂杂的说个不休,楚年被他们吵得闹哄哄的,也没什么心情多听生意以外的事。   “你们的心意我差不多都知道了,放心吧,以前的事我早忘了,你们也没必要再记挂着了,也不用喊我东家,就有活干活,有钱挣钱,能把日子过好就行了,至于你们今天带来的东西呢,也都带回去吧,一来是太多了,我实在用不完也带不走,二来这些东西你们都用得着,要是多了拿去镇上卖钱自己家用也好,不用拿来送给我,我知道你们有这份心意就行了。”楚年对大家伙说。   村民们听到楚年的一番话,又是各个感动不已,看菩萨看神明一样的看着楚年。   楚年笑笑:“好啦,都回去自己家吧,这大过年的,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好说歹说,一通说,才算把这些村民们说走了,楚年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过去厨房,楚年问在忙活的罗红梅:“老爷子和马叔呢,怎么一大早就没看到他们?”   “去问诊了,村里有个老人,估计就这么几天了,大过年的上吐下泻,师父看不下去,就过去再给他看看去了。”罗红梅说。   楚年点了点头,又说:“怪不得这么多人进来了呢......”   罗红梅看楚年一眼,笑着说:“你想什么呢,师父不发话,他们敢自己进来?他们都是有师父同意了才进来等你的。”   楚年惊讶:“啊?这是老爷子的意思啊?”   罗红梅笑:“怎么说都是以前在背后嘴碎过你的人,你是个实心眼的心肠好,愿意带着他们一块儿挣钱,可师父想让他们过来正儿八经好好地给你道个歉,再道声谢嘛。”   楚年一听,心情很是有些复杂:“......”   罗红梅摇摇头:“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师父多少是有些为你打抱不平的,他老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你就受着呗。”   “嗯,我明白。”楚年怎么会不知道老爷子待自己好,唇角勾笑,心怀暖意地应下了。   这边楚年和罗红梅在厨房里说着话,那边离开了罗家的村民们也在路上说着话。   说话的是刚才想跟楚年说话,被捂了嘴的汉子,他很是不爽地质问捂自己嘴的两个人:“你们刚才为啥不让我跟东家把江家恶妇的事情给说了?!”   “你傻啊?大过年的说这种晦气事,是生怕不给东家添点堵吗?”其中一个白了他一眼。   另一个也附和道:“就是就是,长点脑子好不好,昨天知道东家回村了之后,江家那恶妇还想过来找东家呢,就是被我们几个提前给看住了,拦下了他们不准过来的。”   他纳闷道:“江家的大儿子死了,大儿媳跑了,四儿子丢了,江家现在破败成这个样子,我说出来告诉东家,东家不应该高兴吗?”   “傻子!大过年的说这种话!换谁谁会高兴啊!也就你这个傻子会觉得东家听了能高兴呢!”   “就是就是!而且东家人那么好!心那么善!万一听到江家现在惨成这样,心里不忍了,又起了善心了,想像帮助我们一样去帮助江家怎么办?你这不是存心给东家找事吗!”   “那恶妇,对东家一家那么恶毒,我们可不能让她来找东家麻烦!”   “嗯嗯没错!江家有今天都是他们家活该!是报应!谁叫他们家从来不干好事,连自己的亲生儿子病了都不舍得给治,还是东家嫁过来才治好的,现在东家和儿子飞黄腾达了,他们才想起来抱大腿,这不纯属是做梦吗!我可去他的吧!”   “就是就是,我看这就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对他们的惩罚呢!”   被两个人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一说,这人扣了扣头,逐渐地从稀里糊涂变得明白点了:“好像有点道理......不对...对...不对...哦你们说的对!还好你们拦住了我!没让我把这么糟心的事告诉东家!”   ... ...   按照罗家一贯以来的传统,中午要吃送灶粑粑和喝鸡米汤,简单地垫吧垫吧肚子,等到了晚上,再一大家子团圆坐在一起,享用隆重又丰盛的年夜饭。   所以罗家的老孩儿和小孩儿根本就不配合中午的简餐。   在“为老不尊”的罗英卓的带头叛逆下,阿妞抓了块送灶粑粑叼进嘴里,就拉着弟弟去后院玩雪去了。   这可把罗红梅气的呀,要不是看在大年三十的份上,真想把他们拽过来一人打两巴掌屁股!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阿妞和阿壮的影响,一直乖乖的小喜鹊今天也格外的闹腾雀跃,活泼地念叨着各种新学会的简单词语,活脱脱一只口齿不清的小话痨。   罗红梅见她那么兴奋,哪里还肯让楚年帮着一起忙晚上年夜饭的饭菜,硬是把他推回后院陪江自流带孩子去了。   但小喜鹊毕竟太小,几个月大的崽子,再闹腾,到了午睡的时间,也还是向周公低头,偃旗息鼓,打起瞌睡要睡觉了。   楚年把小喜鹊放进暖和的被窝睡下后,忙活了半天歇下来的罗红梅也气势汹汹地杀进后院,揪住了她那不省心的调皮儿女,小的夹进腋下,大的拖在手里,带走去到厨房狠狠灌鸡汤喝去了。   阿妞边被拖着,边还嗷嗷惨叫:“我不要喝汤!我要雪人!我的雪人——我的雪人的头要掉啦!”   楚年看她拼死挣扎的样子,活脱脱是一个愤怒的尖叫鸡,顿时被逗得感觉自己的头也要笑掉了。   江自流也笑了笑:“今年这场雪下的比往常都大,孩子们少有见过,会这么兴奋也是情有可原。”   楚年拉着江自流走到院子里,弯腰在走廊的廊檐上挖起一抔雪,用手掌心捏了捏,捏成了一个圆球,安在了旁边阿妞没制作完成的只有半个头的雪人脑袋上。   江自流看楚年童真童趣地捏着雪人,眸底一片温柔,问他:“冷不冷?”   “不冷呀。”楚年把阿妞的小雪人拯救好了之后,玩心上来了,自己也捏起雪人来了。   他没像阿妞那样,是在走廊里面利用檐廊的雪捏,而是直接踩到院子里,蹲下身子,在地上滚起雪球来。   说是滚,其实也没有滚成大雪球,还是小小的,只是这么滚比那边快一点而已。   楚年把滚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雪球架在一起,摁在地上,让它站直,然后再在雪地里掏出两块小碎石子,安在上面的小球中间,充当雪人脸上的眼睛,然后指着它对江自流说:“呐,这个就是你。”   “......”江自流哭笑不得,问:“那你呢?”   楚年笑:“急什么,我还要继续捏呢。”   楚年说话间已经又滚起雪来了。   他玩心一起,可就连冻手也不在乎了,飞快地滚着雪球,很快就又捏了个差不多的,摁在雪人“江自流”旁边,如法炮制,又摸出碎石头充当眼睛。   “我这不就出来了。”   江自流看着两个差不多高的雪人,说:“你有这么大?”   这是...被藐视了?   楚年瞪向江自流,语气不善:“你嫌我矮?”   被投以不大妙的眼神,江自流立刻改口:“没有的事,你本来就是这么大,不仅有这么大,在我心上的分量比这还要大。”   这还差不多。   楚年重新弯起了眉眼。   不过...   有点惆怅,楚年说:“我本来还以为生下小喜鹊之后能长高点的,之前听人说怀孕生孩子后骨骼得到了拉伸,能长一点点身高,可是我后来比了比,好像一点也没拉伸?”   江自流好笑:“你这些奇奇怪怪的听闻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楚年撇嘴:“反正就是听说过。”   看楚年好像真的有点因为身高的事情介怀上了,江自流顿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无心之失了。   把楚年因为捏雪球而冻得发红的手指搓揉进自己掌心,放在心口的位置慢慢焐热,江自流温声说:“多吃一点,长胖一点就能长高了。”   比起长高,江自流更希望楚年能多长点肉。   也不知道为什么,楚年无论怎么吃,就算长了一点肉,没个多久就会瘦的没了踪迹。   他明明是已经生过一个孩子的人了,这才大几个月的时间,腰身就又细窄的跟没生育过时一样了。江自流每每握在手心,或者扣在怀里,都会疼惜不已。   楚年耸了一下鼻尖,把双手从江自流温暖的手掌心里抽出来,又继续去地上团雪球堆雪人了。   这次他捏了个小小小小的雪人,上面的球和下面的球都只有之前两个的三分之一。捏好后,将其摁在雪人“江自流”和雪人“楚年”的中间,笑着说:“这是小喜鹊。”   江自流也笑了:“这个还挺像。”   楚年突然问:“说起来,到底为什么要叫小喜鹊啊?”   这个问题,楚年以前也问过几次,但江自流一直没有给过正面回答过,搞得楚年心里痒痒的,还蛮好奇的。   又听楚年问起来了。   江自流注视着楚年,浅笑了一下,这次没再避开了。   他轻声说:“以前,还没有分家,还在江家的时候,你第一次搀我出门的那天,我看到了对面的高树上,栖息着一只喜鹊。”   楚年一愣。   这...   这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第一次搀江自流出门?   ...那是哪一天??   楚年:“......”   楚年其实都不大记得了,却没想到,江自流对此的记忆却如此深刻,甚至因此来给他们的女儿命名。   “那只喜鹊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楚年不解地问。   江自流眸光熠熠,漂亮的眼睛里闪烁出璀璨的亮意,点头道:“重要。”   楚年陷入沉思:“......”   靠,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了啊喂!   江自流笑了笑,说:“感觉...可能在那个时候,喜鹊就已经飞进我心里了。”   江自流说的这个喜鹊,不是树上的那只喜鹊,而是现在他身边的这只——   他那个时候就觉得,楚年就像是上天突然送给他的一只喜鹊鸟。   是一只,羽翼还没有完全展开,便被强行塞进他生命里来的倒霉喜鹊。   那时他的生命已经日渐衰微,而楚年的命运也岌岌可危。   楚年明明惊慌失措,明明愤懑不安,却硬生生张开小小的翅膀,替他把绝望撕开了一个豁口。   然后,他看到新的生命在向他招手了。   江自流的眼眸里光影浮荡。他轻笑了一声,把懵懵然望着自己的楚年搂进了怀里。   “喜鹊飞进我心里以后,我此后的愿望,便全部变成了希望他不会飞走,变成了...希望他能够永远栖落在我的心上。”   楚年怔然。   他能领会到江自流在意有所指。   但...他依然未曾在那段时间的记忆里翻找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事实上,那段时间的记忆对楚年来说,也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楚年怔怔地望着江自流出神。   江自流摸了摸他的头,说:“只是对我来说很重要而已,你要是实在喜欢小红薯,也可以两个小名一起叫。”   “......”楚年一个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不是在说以前吗,怎么又扯到江玉韫身上了?”   为了方便区分,他都直接说女儿的闺名了。   江自流笑道:“以前没有现在和以后重要。”   楚年听了也笑了。   但是笑着笑着,楚年忽然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想起来,有一件关于以前的事情,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告诉过江自流。   本来没打算再告诉江自流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江自流跟他说了这些之后,楚年觉得,如果不告诉他,心里就好像会永远蒙着一层尘。   抿了下唇,楚年从江自流的怀里爬起来,自己的两只手抓着江自流的两只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阿流,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江自流同样认真而专注的注视着楚年:“好。”   面对这双漂亮而深黝的眼眸,楚年的眼睫颤抖了一下。   他抓紧了江自流的手,小声却清晰地对他坦白:“其实...我最开始对你那么好,并不是因为真心想对你好的,而是想利用你,然后找机会一个人逃走的。”   听到楚年的话,江自流毫无波动,一点也没觉得惊讶,甚至唇角的弧度还微微往上扬了一些。   他说:“恩,我知道。”   “你知道?”楚年闻言瞳孔轻缩,看向江自流的眼神变得惊愕。   楚年:“......”   “你知道...”楚年闷闷地重复了一遍。   沉闷的不仅是楚年的语气,还有楚年心中泛起来的奇怪滋味。   江自流知道?   楚年忍不住在想,如果阿流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那,那个时候他每一天的心情......都是怎样的?   江自流轻柔地抚摸着楚年的后背,温声道:“可你没有这么做。”   楚年的心脏颤动了一下。   他在这一刻,忽然想起了刚分家时,他们刚搬进老爷子家里的那时,江自流对他说过的话。   那仿佛发誓一样的郑重的话。   江自流那时说:“只有夫郎负我,不会有我负他。”   楚年倏然睁大了眼睛。   原来...   江自流真的是早就知道的!   并且江自流一直在暗示自己,告诉自己,随时都可以撇下他离开。   楚年:“.........”   是啊,他家阿流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   瞬间想通了一切,楚年使劲吸了一口气。   霎时,刺骨的寒气仿佛顺着喉管窜进了他的肺里,好像顷刻间把他的心肺扎成了尖锐的渣子。   楚年被呛得喘不过气来,猛地低下头,抬起手指抹向了眼角。   江自流重新抱住楚年,在他低下来的额心亲了亲:“你可以这么做的。”   其实楚年完全可以不管他的。   那时候,楚年其实完全可以不说分家,而是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把自己一个人从江家摘出去就行的。   可是楚年没有。   后来楚年也没有。   江自流珍视地亲吻着楚年的眉心,亲着亲着,从眉心凑到眼角,将他挂在眼角的寒气也尽数给亲吻掉。   楚年在江自流怀里难过了好久,难过着难过着,突然就有些生气了。   他在想...   既然江自流早就知道了?   为什么一直不跟自己说?   是不是如果今天没有问的话,他以后也没打算说?   还什么不世出的才俊呢!   分明就是个大傻蛋!   气闷地抬起头,楚年用湿漉漉的手指去戳江自流的手背,没好气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这么做吗?”   江自流拿起楚年的手指,在指尖吻过,然后配合地问:“为什么?”   “因为,后来,比起逃跑,想睡你的想法更多一点!”   听到这个回答,江自流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他被这仿佛是发脾气,又仿佛是泄愤,真假参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言语攻击给逗乐了。   耳根浮上一点点烫意,江自流抱紧楚年,尽量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是这样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花椒,Blanche,无话可说浇水~~ 第163章 抓周 我全都要!   新年伊始, 楚年一家反正也没有其他什么事,在罗德山家一直住到了大年初七才回去了镇上。   罗德山家人多,每天总是热热闹闹的, 这一下子回到了镇上, 没了阿妞他们姐弟的吵吵声,一下子都空落了不少。   不过年后也有年后的忙就是了,尤其楚年生意上的事还不少。   去年起,楚年店铺里的产品慢慢流传去了其他地方,今年便有不少人打起了商机,还不待丰文镇的人当做礼物传过去, 就先一步过来找楚年谈进货的买卖了。   楚年谈了好几笔大买卖, 心情相当之好。   事实上,楚年早已发现了新的商机:只要他想, 他是可以把美妆行业从丰文镇一路做到大江南北的。   跟外面的其他胭脂铺合作是一种可能,自己培养靠谱好用的人, 散到各个地方开连锁店也是一种可能。   无论是哪种可能,光是想想,就很让楚年热血沸腾。   毕竟, 美容院的生意, 做的远远超过了当初想的“在镇上找一个谋生手段”, 简直一语成谶,真的能够做成“宏图伟业”了。   首先, 第一步, 楚年的目光投向了安河府。   这其实不仅仅是因为生意,更因为江自流。   楚年可没有忘记半年前安河府鸿鹄书院来请江自流过去读书的事情。   他们家阿流在读书上极有天赋, 又乐于读书, 那么有个不错的书院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为什么不接受呢?   小喜鹊渐渐长大,楚年也渐渐起了搬去安河府的心思。   这心思在心里酝酿了一段时间后,楚年找江自流试探了。   “阿流,你有想过去安河府吗?”   “这件事就是你最近频频陷入沉思的原因?”听到楚年的话,江自流不答反问。   楚年:“......”   江自流把抱着的小喜鹊送进摇床,让小乌陪她睡觉,然后拉着楚年坐到了外面。   楚年跟在江自流身后,心里一咯噔,知道江自流是要正儿八经地跟自己说道说道这个事了......   两人在院中花墙底下坐下,江自流问楚年:“想这件事想了快有一个月了吧?”   楚年有点心虚,撇开眼神:“这你都知道...你是往我心里安了监听器吗......”   江自流轻笑。   同床共枕这么久了,楚年有什么心事,他还能不知道么。   “那就去吧。”江自流说。   突然听到江自流这话,正在嘀咕怎么给他做思想工作的楚年一愣:“啊?”   江自流倾身向前,抬手摸了摸楚年的脑袋。   他把楚年头顶上那撮很难摁下去的呆毛往下拍了拍,重复道:“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这、这么爽快?   反应过来后楚年有点惊讶。   他本来还想着要跟江自流展开持久战呢......   楚年睁圆了眼睛:“你就这么同意了?去的原因呢?不问一下?去多久呢?也不问一下?”   江自流微笑:“既然你都想了这么久了,这些自然都被你想完了,那我还问什么,跟着你走就是了。”   楚年:“......”   这话说的!   怎么颇有一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感觉?   是不是哪里反过来了啊!   看到楚年脸上的小表情,江自流神色稍微认真了些,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喜欢外面的世界,那么就一起出去看看吧。”   院内清风徐徐,爬满墙壁的凌霄花摇摇曳曳,像一面熏紫色的花海。   楚年抓住了江自流的手:“阿流...”   但还没等楚年发表些什么感言,江自流又淡淡说:“但是我去不去书院的事另说。”   楚年:“......”   靠!   怪不得这么好说话!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不过楚年还是很开心。   他很喜欢江自流刚刚说的话,也很期待和江自流携手一起去看外面的精彩世界。   起身回屋,楚年去取纸笔去了。   趁热打铁,他要给安河府那边递一封信,让罗英卓给他物色物色那边不错的房子。   ... ...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又到夏天,小喜鹊出生已经快满一年了。   一周岁的小孩简直不要太可爱,无论是长相还是行为都奶里奶气,介于调皮和没法太调皮之间,忙着嘤嘤学语和蹒跚学步,眼睛里永远是对周围的旺盛好奇。   小喜鹊尤其可爱。   因为她长得太精巧了,远远看时,简直像一件天工开物的艺术品。   小喜鹊的肤色明显是继承了江自流,泠泠雪白,冰肌玉骨,瓷娃娃跟她比起来都要稍逊三分。   五官还说不出来更像谁多一点,但眼睛明显能看出来是偏楚年多一点的,圆溜溜的,大得很。   不过楚年的瞳色浅,像琥珀和秋泓,莹润又清澈,而小喜鹊的瞳色却很深,如同黑压压的星空,这一点又更像江自流了。   小喜鹊刚会走路不久,走的还不够稳,能走的时间也不够长,但人菜瘾大,不再喜欢被江自流抱着了,动不动就要下来自己走。   一开始看着女儿哒哒哒地在地上走,走着走着,啪叽一下,摔倒,江自流还会很心疼,但后来看她不哭不闹,摔倒了就“嘿咻”着爬起来,拍拍手掌心,继续晃着小脑袋,改为扶着墙边上走,江自流就又好笑又欣慰了。   真是跟她阿爹一模一样。   等小喜鹊走路走的稍微熟练一些后,这个家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了,楚年和江自流常常觉得自己怀里少了个东西,但身后多了条尾巴。   小喜鹊可黏人啦,楚年在家的时候就黏着楚年,楚年不在家的时候就黏着江自流,也不要抱,就黏腿边上,哒哒哒,在周围走来走去。   有时候江自流看书看的入神,小喜鹊黏了会儿觉得没啥意思,就哒哒哒地晃出书房,去找小乌和大黄玩去了。   后来江自流觉得这样很危险,怕自己万一一个不留神,让小喜鹊去做了什么不安全的事,便买回来一串铃铛,穿在红线上,挂到了小喜鹊的脚踝。   这样,小喜鹊每每一走动,家里便会荡漾开叮铃当当的铃响,听着声音,江自流就能立刻知道她去哪里了。   小喜鹊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周岁生日的那天,楚年和江自流为她办了第一个生日宴,也是抓周礼。   按照民间的习俗,周岁的小孩都要抓周的,抓周这天,大人要准备好各种各样的东西,比如书籍,算盘,印章,花草,金钱......等等,然后抱孩子过去挑选抓取。   据说一旦孩子抓了哪一个,将来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没什么科学道理,但其实是一种祝福。   楚年对此很期待,他想看看小喜鹊会抓啥。   抓周这天,罗德山和马志成一家,还有张彩花姐弟都过来给小喜鹊庆生,就连罗英卓也从安河府回来了。   一群人哄着小寿星吃了长寿面,便到了万众期待的抓周环节。   抓周的仪式是要在卧房里的床前举行的,床前早早就摆好了一张大案,上面也已经放满了东西。   经书,儒书,笔、墨、纸、砚,药材,算盘,金元宝,银叶子,店铺里拿来的账册,胭脂盒子,护手霜,珠宝簪花,干净的碗碟、筷子,勺子,铲子,剪子,布匹,绸缎,绣花针,吃食,玩具,以及马志成的药箱。   ......满满当当,一眼望去,能叫人眼花缭乱。   张彩花看的直捂嘴笑:“这么多东西,小喜鹊能看得过来吗?她光是走上一圈都要走急眼了吧。”   罗红梅也笑:“你们也太过分了,怎么连药箱都放上去了,这么个天仙漂亮的大小姐,难不成以后要她吃苦学医啊?”   楚年笑眯眯地把小喜鹊抱进房里,到了长案前,把她放下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来宝贝,别客气,挑!”   小寿星今天穿了一件讨喜的红裙,头发扎成两个圆滚滚的花骨朵般的小揪揪,这会儿被放到地上,照例是先哒哒哒的走了两步,在一群人的包围下,就像是一朵声色艳丽的小红花。   “挑啥!”仰起头,红花小喜鹊瞅着楚年。   “你想挑什么就挑什么!”楚年很是豪气,一挥手,示意她随便!   听到阿爹的指示,小喜鹊神气极了,学着阿爹的样子,也一挥手,喊道:“挑!”   声音脆生生的,又透着股凶凶的奶气,不愧是虎年出生的,是有那么点小老虎的感觉。   但是罗英卓一听到小喜鹊就脑袋疼。   他又回想起了过年时自己做过的孽——自从让小喜鹊喊他罗伯伯后,小喜鹊在他们家度过的那七天,整整喊了他七天萝卜!!   后面,甚至就连罗德山都开始喊他萝卜了!   “哎对了,萝卜,你没给喜鹊加点什么添头吗?从府城回来,也不知道带点什么新鲜玩意?”罗德山突然说。   罗英卓当场就炸了毛:“爹!!”   楚年哈哈大笑,怕他们两个等会儿别吵起来,赶紧提前拉架:“好了好了,快看我们家宝贝抓啥。”   小喜鹊也确实被整整一长案的五花八门看花了眼,她晃着脑袋,叮铃当当的围着长案走来走去,不知道要挑哪个才好。   她先是来到了金元宝的面前,小手虚虚张开,一副要抓的样子。   楚年见状挑眉:我们家宝贝以后要当富婆?   但小喜鹊没有真的抓向金元宝,拍着手,哒哒哒地又走到一杆笔面前。   楚年再次扬起眉头:哦?想跟他爹一样?   但小喜鹊还是没有真的抓向金元宝,又拍着手走开了。   小喜鹊哒哒哒地走来走去,脚踝上清脆悦耳的铃声时快时慢,响在众人耳边,伴着夏天干燥的风,吹得直让人心痒痒。   江自流看得好笑,说:“小喜鹊,你到底想要哪个?”   小喜鹊听到爹爹这话,眨了眨眼,看向她爹,问:“唔...我不能都要嘛?”   江自流:“......”   一众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晨妃小萌物,无话可说浇水~~ 第164章 再买房 小喜鹊要当小凤凰   她居然想都要?   罗英卓嗤地被逗乐了:“这么点大的小东西, 话还说不全,心倒是挺贪!”   罗德山也是啧啧称奇:“你别说,她话说的还挺清楚的...啧, 别人家小孩这么点大的时候, 知道个啥啊,见啥抓啥,她倒好,嘿,不光在想要什么,甚至还都想要。”   楚年:“......”   江自流:“......”   小喜鹊见没人理她, 转身便要走了。   反正都是她的东西, 放这就是了,回头可以慢慢玩!   楚年哭笑不得, 一把将她摁住,重新拉回大案前:“野心挺大啊你, 但是不行,大人才可以都要,小孩子只能做选择!”   小喜鹊:“......”   小喜鹊扁了扁嘴, 委屈巴巴地看着楚年。   楚年被她萌的靶心咔咔中箭, 但还是冷酷地一昂下巴, 示意她去挑选。   小喜鹊知道阿爹这边是没有啥机会了,转过身子, 又巴巴去看江自流。   江自流看着女儿吧嗒吧嗒伸手拉自己衣角, 哪还想管什么抓周不抓周啊,都想全给她得了。   但紧接着楚年一个眼神扫了过来。   江自流:“......”   沉默是金。   于是小喜鹊知道爹爹这边也没戏了。   她把嘴一嘟, 不高兴地哼唧:“哼, 爹爹偏心阿爹!”   江自流:“.........”   罗英卓哈哈大笑, 差点没笑趴下,边笑还边说:“你这不废话吗,你爹不偏心你阿爹,那能有你吗?”   “!!!”楚年眼皮一跳,啪嗒给了罗英卓一下:“喂!在小孩子面前乱说啥呢!”   罗英卓嘶了一声:“你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才嘶完,发现又一只小手伸了过来。   小手还能是谁的,小喜鹊的呗。   刚刚罗英卓被楚年那么一拍,人往边上闪去,挂在腰带下面的草兔晃动起来,露出来了后面一个五彩斑斓的东西。   罗英卓向来花里胡哨,喜欢在腰间佩戴各种东西,其他人早见怪不怪了,并没怎么注意,可小喜鹊年纪小,被那亮闪闪的青碧蓝紫亮了眼,于是小手就伸了过来。   这是条细窄的孔雀尾羽,色泽饱满,光鲜亮丽,一看就是珍品。   被小喜鹊这么一摸,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   罗德山嗤了一声:“你这没出息的臭小子,一天天的,尽戴些臭美的物件!”   罗英卓反驳道:“老爹你也太不识货了,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是凤凰翎,宫廷御用同款好吧,我花了大价钱才搞来的,没看见我戴它都是低调的戴在里面么!”   罗德山闻言没好气地瞪他道:“你这败家子!”   罗英卓:“我哪儿败家了?我自己挣的钱!”   罗德山一挥手:“就拿它当添头吧!”   罗英卓:“???”   到底是谁败家???   罗德山见罗英卓倒吸了一口凉气,瞪他瞪得更狠了:“怎么?不愿意?没看见喜鹊喜欢吗?你从府城回来都不带点添头,拿这个当添头不应该吗?”   罗英卓气笑了:“爹!其实楚年才是你亲生的吧!”   罗德山想也没想:“对啊!”   罗英卓:“......”   楚年被逗得肚子都要笑疼了。   他觉得再这么闹下去罗英卓就得炸了,赶紧说:“老爷子,你放过他吧,他现在八百年才回来一次,要是一回来就被我们家这么薅,下次哪还敢过来!”   楚年不说还好,一说这话罗英卓可就不爱听了,当下就把腰上的凤凰翎摘了下来,往大案上一拍,说:“怎么了?大伯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侄女喜欢就拿去!”   小喜鹊的眼睛一直随着这条孔雀翎羽滴溜溜的转呢,这会儿见它被放到了大案上,立刻就将它拿起来了,嘻嘻笑道:“阿爹,挑好啦!”   楚年:“......”   这家伙!下手也太快了吧!   再说哪有这种事啊,一大长案的东西,要么不挑,要么全都要,总之没一个真正想要的,真正喜欢的居然是罗英卓的配饰,也不知道她是咋想的。   张彩花瞠目结舌:“小喜鹊这是要当小凤凰啊......”   罗红梅跟着点头,她看楚年和江自流的眼神都变了:“流儿以后搞不好是要考状元的,这万一要是考上了,鲤鱼跃龙门,将来当个大官,当个京官,我们小喜鹊去到京城,可不就有机会变凤凰了么!”   楚年:“......”   江自流:“......”   楚年被她们丰富的想象力给震惊了:“你们想什么呢!这种话也敢乱讲!”   罗英卓本来还在肉痛,听到她们的话,把小喜鹊抱起来,伸手往她脸上捏了一把,调侃道:“呦,这么一说还真是,搞不好我们小喜鹊以后是要有大际遇的。”   可小喜鹊哪里懂这些,她高兴地玩着新玩具,一会儿摸摸羽毛的边边角角,一会儿戳戳尾羽上的黑花孔雀眼,不亦乐乎。   玩着玩着,在罗英卓准备把她放下来时,她忽地把凤凰翎插到了罗英卓的头发里。   罗英卓眉梢一扬,眼睛往上看去:“调皮,快摘下来。”   “还你!”小喜鹊脆生生道。   “恩?还我?”罗英卓没懂她意思。   小喜鹊脑袋往下一点:“对呀!”   罗英卓好笑:“为什么?这么快就不想要了?”   小喜鹊摇摇头:“不抢大伯喜欢的东西,喜鹊喜欢,阿爹会给买的!”   呦,怎么才这么点大就这么能说会道了?   罗英卓的心一下子就被戳软了,又去捏她的小嫩脸,说:“这个你阿爹可买不到。”   “阿爹买得到。”小喜鹊想了一下,很肯定地说:“阿爹什么都买得到!”   罗英卓哈哈大笑。   小孩子不懂这些,只以为他阿爹无所不能呢。   他说:“大伯想给你不行吗?”   “可是大伯也喜欢呀。”小喜鹊才不抢别人喜欢的东西呢。   罗英卓笑意愈深:“大伯更喜欢小喜鹊,把它送给小喜鹊。”   小喜鹊歪头想了一下,说:“那大伯送给我了,我再送给大伯。”   啧啧,这到底怎么生的?也太招人疼了!   罗英卓简直被她可爱得不要不要的,都想偷走带去安河府自己养了!   小喜鹊又说:“阿爹说了,大伯一个人在外面,好可怜的,喜鹊才不抢大伯的东西呢。”   说完,眼神里还多了一丝同情。   罗英卓:“.........”   楚、年!   就这么闹闹哄哄的,抓周礼可算是抓完了。   闹归闹,罗英卓也不可能真跟小喜鹊计较,他还是把凤凰翎给了这可爱的小家伙,就跟小喜鹊往他头上插那样,也往她头顶的小揪揪上一插,顿时,花骨朵之上五彩斑斓,也变得花里胡哨了。   小寿星抓完周,被罗德山他们众星捧月般围着捏捏抱抱,罗英卓便去找楚年两口子说话:   “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来安河府?不是要我帮着看看房吗?我让人四处打听了,前不久打听到城北桃花野那边有一处不错的,除了原来的屋主出家了,没别的问题,你们看的上不?”   楚年问:“原主人出家了?”   “不错,是个老头,突然看破红尘了,丢下家宅和家仆,跑去庙里当和尚了。”罗英卓说:“房子呢,我亲自去看过了,很不错,但凡原来的家主不是那个老头,早该被别人买走了。”   江自流问:“出家这里面是有什么讲究吗?”   “没什么讲究,就是那老头突然出家...恩,还有,他性格也比较古怪,让人忌讳,觉得奇奇怪怪的,不太敢买。”罗英卓说。   江自流又问:“是哪里古怪?”   “害,这个古怪,要我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的人觉得他是疯子,古怪的很,有的人倒不一定这么觉得。”   “哦?你说说看?”楚年来了点兴趣。   “就是这老头一生未娶,独自住在桃花野,除了家仆,身边没有其他亲人,且终日与桃花为伴,有人问他怎么不娶妻,他便指着桃花,说那就是他的妻子,说完又指指边上的桃花,说那些是他的孩子。”   楚年:“......”   江自流沉吟道:“我倒是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典故,是说有位老者住在一座叫孤山的山上,也是一生未娶,以梅为妻,养鹤为子,一生不与外人来往,终日避世隐居,人称孤山老人,梅妻鹤子。”   楚年:“......”   社恐吧这其实是?   罗英卓笑了笑:“我是不觉得他奇怪的那类人,我相信你们应该也是,所以,这房子,要不要?”   江自流看向楚年。   楚年确实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再说他穿来以前,什么地方没住过,以前没钱,连凶宅都敢住的好吧。   楚年说:“只要房子合法合规,好住好用,便利安全,就行,其他的都无所谓。”   “那就它吧,正好因为奇怪,没有旁人愿意买。房子确实是好房子,旁边又是一大片桃林,春夏可以赏花,秋天可以吃桃,相当不错的。”罗英卓说。   楚年又问:“不过原主人不是出家了吗?那他还会管买卖房子这种事吗?”   罗英卓说:“他家里的家仆还在呢,这事已经交给家仆了...哦对了,你们要是把房子买了,愿意的话,估计连家仆也能一并继承了。”   楚年瞪眼:“啥?”   罗英卓:“我猜那老头估计是觉得不会有人买他的房子,所以才那么说的,应该是想让他的家仆们可以有个落脚的地方吧。不过他的家仆都是忠心本分的人,不敢懈怠,一直在兢兢业业地为家主打听卖房的事。”   楚年看罗英卓对房子和现在管理房子的人评价都挺高,想了想,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便爽快拿定主意:“行,那我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晨妃小萌物,无话可说浇水~ 第165章 桃花野 新家是超棒园林别墅   房子的事有了着落, 小喜鹊也大了些可以上路了,搬去安河府的事便被楚年提上了日程。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些事情需要妥善处理。   比如, 丰文镇上的店铺。   这是楚年开的第一个美容院, 也是他生意开始的根基。   事实上,无论是丰文镇上的这间店铺,亦或者是物产丰厚的大罗山,对楚年来说都很重要。即便去到外面开店,在找到合适的新材料生源之前,楚年都需要从这里进货。   进货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因为有赵家镖局在。镖局本就是这个时代的货运行业, 赵家镖局又是朋友,办事靠谱, 稳定有保障,楚年并不担心跟他们谈生意上的事。   大问题是楚年这一走, 这个相当于大本营和第一站的店铺交给谁接手管理?   按理来说,交给张彩花是最合适的。   从感情上来说,张彩花本来就是楚年最信任的帮手, 这生意之所以能从摆摊干起来, 也离不开他们俩姐弟的帮衬。吃水不忘挖井人, 楚年从来没有拿他们姐弟俩当外人,不曾亏待过他们。   从能力上来说, 张彩花如今也大变了样。随着时间和经验的磨砺, 张彩花已经从遇到点事会惊慌失措,蜕变成可以独当一面的生意人了。   但是, 楚年不是很愿意把丰文镇上的店铺交给张彩花。   楚年想的是让张彩花姐弟跟随他一起到安河府。   楚年没有把张彩花姐弟当做过外人, 他们姐弟俩从小相依为命, 在大罗村里也没有其他亲人,与其蜗居于此,还不如跟着自己一块儿出去见见世面呢。   然而,楚年的这番心意被张彩花拒绝了。   张彩花没有想过楚年居然会为他们姐弟俩着想到这一步,心里感动的不行,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可是,她并不能接受楚年的好意。   “对不起啊楚年,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大罗村的。”张彩花很是愧疚,眼泪汪汪地抓着楚年的手说:“就是因为不愿意离开大罗村,我甚至耽误过阿牛的木匠前途......要不是因为有你,估计阿牛现在还在跟我一起过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呢。”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只是说你们要是愿意跟我一起过去的话,咱就一起愿意,又不是逼着你们必须过去嘛。”楚年捏了捏张彩花的手。   但是楚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对大罗村这么执着啊?”   听到楚年的问话,张彩花慢慢垂下了头。   楚年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说:“没事,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用放在心上。再说了,既然你不想跟我一块去安河府,那这间铺子我就可以完全交到你手上了,这样我还能安心不少呢!”   张彩花眼睛里闪着泪光,感激地对楚年笑了笑,也说:“那可不,这间铺子也是我看着大起来的呢,你要是想交给别人我还不放心呢!我可得把它看好了,等你随时回来检查!”   楚年见她笑了,也就放心了:“那可太好了,这里就都拜托你了,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去找赵家镖局,给我送信或者捎句话。”   “嗯嗯。”张彩花抹抹眼泪,答应下来。   张彩花这个时候才真切的有一种楚年要离开的感觉了。虽然楚年早就说过要去安河府的安排,可那当时只是安排,如今真实感扑面而来,要离别的伤感也就随之涌了上来。   犹豫了一下,张彩花从衣领里面取下了一个东西,递到了楚年手里。   “这是什么?”楚年接过,手心上都温热,一看就知道是张彩花贴身戴着的。   这是一枚铜钱,已经很古旧了,上面的印字都被磨损得看不出来原本模样,甚至难以辨别是不是本朝发行的。   但是很干净,陈旧的铜黄色被岁月打磨得闪闪发亮。   不难看出,张彩花一定十分珍重它。   张彩花头一次把这么私密的东西拿出来示人,还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这是护身符。”   楚年看向她。   她说:“是...我爹留下的。”   楚年闻言有些诧异了。   他之前有回在张黑牛嘴里听到过关于他们家的一些事情。   他们爹娘的事情。   其实姐弟俩的娘亲身世不错,原本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但他们的爹出身乡野寒门。门不当户不对,即便机缘巧合相爱了,也不可能喜结连理成为夫妇。   偏偏张彩花的娘亲是个有胆量的,为了自己的爱情,不惜和娘家决裂,也要跟着心爱的穷小子私奔。   他们远走他乡,几经辗转,来到了大罗村。   本以为这会是幸福的开始,可惜,幸福并没有眷顾她几年,便残忍地将她抛弃了。   她不惜放弃一切也要去爱的穷小子最终辜负了他。   在张彩花还没有多大时,他抛弃了她们娘俩,一个人跑了。而那时,张黑牛又已经被怀上了。   曾经的大小姐,后来的弃妇,顽强地生下了肚子里的另外一个孩子,含辛茹苦地拉扯着他们生存。   她以为有爱可以战胜一切,可贫穷和疾病接踵而至,甚至来不及见证孩子长大,便已经被现实永远地打败摧毁。   楚年很难忘记张黑牛对自己讲这些事时的神情。那样一个老实善良的人,眼睛里充满了怨恨。   张彩花见楚年表情不太对,便猜他可能是听说过什么,她赶紧解释说:“其实不是那样的,我爹并不是抛弃我们跑掉的,他只是想争一口气,想出去干一番事业,然后回来接我和娘过好日子。”   楚年问:“那他回来了吗?”   张彩花:“......”   张彩花低下了眼睛,盯着楚年手里的那枚铜钱,颤声说:“我娘说,我爹肯定会回来的。”   楚年提醒她:“...彩花姐,你今年都二十了。”   张彩花:“......”   楚年叹了口气:“难道,你不愿意离开大罗村,是还在等你爹回来吗?”   张彩花没说话了,但是视线仍然固执地停留在楚年手心的铜钱上。   楚年:“......”   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张彩花尚且年幼,张黑牛就更别提了,连这两个当事人都说不清楚的事情,楚年哪可能发表什么看论?   楚年倒也不愿意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们的爹,可是无论他到底是不是抛妻弃子,这毕竟已经快二十年了,何必还念念不放呢?   人总得向前看啊。   “彩花姐...”楚年想劝一劝张彩花。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劝出口,就听张彩花苦恼道:“我爹可能只是死在外面了,不然他不会不回来接我们的。”   楚年:“......”   说完张彩花又颓然了:“我太坏了,有时候我真的会在想,他一定是死了。”   楚年:“要不,你就当他死了吧,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等他做什么呢。”   张彩花脸上流露出几分悲哀:“我娘那么相信他,一直到闭眼前的一刻,都在跟我说他一定会回来......如果我不帮娘等到他,每年去给娘烧纸钱时,我都怕娘在地下会睡不踏实。”   楚年听得心一颤。   “他还可能是迷路了,是失忆了,是被人打坏了脑子,是被锯断了腿,所以才没办法很快回到我们身边......”   张彩花看向楚年,坚定又很执着:“所以,我得帮我娘等下去,不然我死后都没法下去向她交待。”   “......”楚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黑牛就从来不相信他娘的那一套说辞,他认定他们是被抛弃了,而张彩花还心怀一丝侥幸,觉得他爹只是...呃,因为一些不可抗力才回不来。   看到楚年脸上的复杂神色,张彩花抓住楚年的手,说:“放心吧,托你的福,我们姐弟俩现在日子过的可好了,就算一直在大罗村,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楚年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张彩花的。   她心中的执念堆压成了一座大山,已经十几年了,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够移平的。   看向手心上的那枚铜钱,楚年说:“这是你爹给你的是吗?”   “是的...”张彩花苦笑了一下:“虽然它没有保佑住我娘,可是...这些年我还是把它当成护身符放着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拿走吧,也不指望它是个护身符,只是让它跟着你,我能安心一点,就好像我还陪在你身边一样。”   楚年:“......”   按理来说,楚年觉得,自己是不该收下的。   一来,虽然她爹离家一事的后续真相无从考证,可她毕竟对她爹心怀一丝幻想,这枚护身符还存在着,就说明除了是为了她娘,她自己也是在悄悄期盼不曾被抛弃的。   二来,无论意义如何,这枚护身符对张彩花来说,都是无比重要的东西。   可是,楚年还是选择了收下:“谢谢彩花姐,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张彩花听见楚年欣然收下了,一下子高兴了起来,眉头舒展开了,笑容也回来了:“太好了!”   “不过有一点我要提前说明。”楚年说:“你没必要让它代替你陪在我身边,如果哪一天你累了,不想继续等在这里了,或者你就是想我了,随时都可以亲自来到我的身边。”   张彩花眼睛里又闪出泪意了,紧紧抓着楚年的手,重重点了头。   楚年对她笑了笑,把这枚铜钱收进了口袋。   他还是觉得把铜钱收下比较好。   都说睹物思人,张彩花总戴着这枚铜钱放在身上,就永远别想忘怀她爹留下的阴霾。   而且...既然是她爹留下的东西,那勉强也能算作是个线索,将来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机会,帮着打听打听她爹的事情吧。   虽然,楚年知道这很难,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任何事情,不真的试试,又怎么确定不行呢......   ——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跟赵家镖局谈妥了生意,再跟大家伙吃了一顿饯别宴,楚年一家三口动身前往了安河府。   去安河府的事宜也是通过赵家镖局安排的,自从楚年坐过他们家的马车,就再也看不上其他的马车了。   而这超一流的高架马车确实给力,快平稳,从丰文镇到安河府,只需五日,且一路无痛,全程只要享受沿途的美丽风景就行了。   马车是上午抵达府城的,穿过城门,楚年见识到了一座真正古城所展示出来的魅力: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参差人家......满目俱好景,耳闻皆繁华。   “不愧是府城!”楚年扒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新家所在,笑容可灿烂了:“看来以后是不愁吃喝玩乐咯!”   江自流已经来过两次,并不怎么新鲜,微笑看着楚年,说:“我们先把新家的事安顿好,然后随你怎么开心怎么玩。”   “这是当然。”楚年笑着应下。   关于家宅一事,楚年本来是打算让罗英卓直接先给他买下来的,但那宅子里的家仆不肯,说非得要亲自见到买主,要跟买主当面谈谈之后,才能确定卖不卖。   这就挺有意思的,毕竟家主都不管了,家仆还这样认真,可见家主以前一定是待他们很好,才会让他们留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半点马虎也不打,当成是自己的家一样谨慎负责。   于是楚年一家是先去了罗英卓那里歇脚,一连休息两天,调整的差不多了,到了第三日,罗英卓带着他们去了城北的桃花野。   这个安河府,整个府城像一座切开的四方形,城市规划分工极为明确。   东南西北中。   中为官府用地,东为达官贵人住宅,南为文人雅士之居,西为商贾买卖之市,北为普罗大众住所。   而桃花野虽然也是城北,却又不挨着一般的居民坊,它半推半就地栖落在远处,仿佛是独立在一片野桃林中的私人小筑,只沾了一半的人间烟火气。   对此,楚年非常满意。   他虽然是个爱热闹的人,可他们家江自流不是。这种幽远安静的别院,不怎么会被人打扰到,江自流肯定喜欢。   更何况买别墅送桃林,想想就很美妙,感觉赚大发了。   桃花野里,被原主人遗留下来的家仆们知道有人要买房,且不日就会上门,每日都有人候在门口留心等待。   这日,门口的家丁远远看到罗英卓带着人过来了,眼皮耷耸了一下,飞快地转身跑进院里通报管家。   等楚年他们一行人到达门口时,管家已经带着余留下的另外三个家仆,站好等在门口迎接了。   站得整整齐齐,颇有受过大户人家家风熏陶过的模样。   弄得楚年还挺不习惯的。   楚年先打量起为首的管家,见他差不多年过半百的岁数,头发已经花白,但气色很好,身材清瘦却不羸弱。他正看向自己几人,脸上带着谦卑的微笑。   剩下的三个,两女一男,年龄不一,最大的估计有四十,最小的应该也有二十,脸上也都带着和管家如出一辙的谦卑微笑。他们显然是以管家为中心的,没有抬眼看人,安静站着。   可即便看起来很礼貌,也只是看起来,他们的礼貌和谦卑并没有到达内心,眼底没有温度,并不真诚,只是一张张如同面具模板批量出来的假笑。   小喜鹊害怕他们露出来的这种笑容,把头一转,埋进了抱着她的江自流怀里。   楚年沉吟:看来,他们好像并不欢迎我们啊......   楚年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表现出来,微笑对官家说:“你就是陈管家吧?我们是有心买下这里的人,如你所见,我们人已经来了,有什么要讲要谈的,现在可以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了。”   陈管家弯了弯腰,语气很客气:“我先带你们看看宅子吧。”   “好啊。”楚年一口答应下来。   他对桃花野周围的环境很满意,对别墅的外围也很满意,早就在期待里面是什么样子了。   陈管家引着楚年他们进了宅院,带着他们仔细逛了起来。   罗英卓没跟着去,他已经来过几次了。   这府邸虽然也只有四进深,可是很大,而且不知道那老头是怎么想的,居然还在院子里套院子,不知道整个家里到底一共有多少个院子,整个逛下来一圈,不是一般的累人。   所以,他选择留在了第一进的院里,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   楚年和江自流跟在陈管家后面,听着他给他们讲述原主人是花了多少多少年,费了多少多少心血,如何如何一点点设计,最终才把家宅设计成了现在这幅面貌的。   楚年一边欣赏,一边听讲解,哪有半点在买房的感觉啊,他简直觉得自己是进了个园林景区,这会儿正在被导游带着听导游词......   但他很快就明白陈管家话里话外的意思了。   意思大概就是,这座桃花野是原主人毕生的心血,虽然原主人现在放弃了,但是为了维护家主的心血,他不愿意把宅子随便卖给不懂得欣赏和珍惜的人,不希望他们一买到手,就大刀阔斧的改造,使桃花野失去了现有的面貌。   楚年不禁多看了陈管家两眼,心想这可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是真正打从心底在敬仰他的家主。   也不知道原主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居然这么有人格魅力的么......   多有人格魅力不知道,但有品位却是显而易见。   楚年只才参观了一半,就足以窥见原主人是一个极会享受且附庸风雅的人了。   这座深宅初一逛可能会觉得乱,但细一瞧,就会发现乱中有序,其实院落有致,里面有着很有门道,是按照四时的意境造景布局的。   按照四时,却又不拘泥于四时,实在是别有一番风味。   “买下这里的人真的会忍心随便改造吗?反正是我的话,享受还来不及呢!”楚年亲自来过看过了,对这片园林别墅已经是爱不释手,坚定了要拿下这里的决心。   这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   太便宜后面接手的人了!   楚年甚至都在想,原家主别是个建筑狂魔,毕生心愿就是打造出这么一座桃花野,等打造好了后,余生心愿已了,再无其他牵挂,所以才去寺庙出家当和尚了吧!   最重要的是,要不是原家主的古怪性格,这么好的地方没有人敢轻易接手,不然哪可能轮得到自己!   一通胡思乱想后,楚年压抑着喜悦,对陈管家说:“你放心吧,如果是我买下这里,我不仅不会胡乱改造,而且还会在原有的基础上,延续你们家主人以四时造景的主题。”   陈管家闻言一愣:“你...居然能看的懂我们家老爷的布局手法?”   楚年微笑:“你家主人一看就是大师级别的人物,我哪里能看的懂,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听到楚年这样说,陈管家看他的眼神瞬间多了一点温度,态度也稍微真诚了一些,就连躬身的姿态都往下压了几分:“请继续随我来!”   “不必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楚年连忙拦住陈管家,笑着点出了他的用意:   “你珍惜这座宅子,不想随便贱卖了,而是想把它托付给一个真正懂它,愿意珍惜的新主人。放心吧,虽然我们未必像你的主人那样懂得风雅,但也是真心想买下这里的,买下来了以后,这就是我们自己的家了,我们怎么会忍心把美景践踏破坏掉?”   江自流点了点头:“陈管家还有什么疑虑,请不必再拐弯抹角,直接告诉我们就好了,一切都可以商量。”   陈管家又是一愣。   他没想到,外面的那个姓罗的公子飞扬跋扈,带过来的买家却这样温文尔雅好说话。   而且,他们一直在欣赏夸赞老爷,这让陈管家的心里很是感慨。   但...   还有一个比较过分的要求,他还没有说。   目光在江自流和楚年脸上游移了片刻,陈管家说:“既然二位看穿我的心思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失礼了,实不相瞒,除了珍爱这座宅子以外,我还希望......你们可以把他们留下来。”   他说的是之前带出去的那三个家仆。   “他们都是身患残疾的可怜人,一个是哑巴,一个是单臂,一个是跛脚......老爷看他们可怜,把他们带回来收做家仆,如果你们买下这里以后让他们离开,以他们的身体,是不会有人愿意要他们的。”   陈管家说着,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连忙又补充道:   “要是看不上他们,就派他们去做些脏活累活,不碍着你们的眼就是了,只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给一个地方遮风挡雨的地方,让他们能活下去就行了......   我知道,你们二位都是非富即贵的名门公子,少不了要人伺候服侍,放心,到时候我会亲自去给你们挑选一些聪明机灵的家仆回来。”   楚年和江自流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刚刚那三个人都是身有残疾的人,他们当时可都没看出来。   楚年说:“没想到你们家主人这么善良,怪不得你这么敬重他呢。我答应你,只要他们愿意,可以一直生活在这个家里,我会负责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哦,还有,我们哪是什么名门啊,就只是平凡的普通人而已,根本用不着别人伺候的。”   陈管家:“......”   你们...是从来没有照过镜子吗?   楚年认真道:“其实不用这么复杂,我们就真的只是喜欢这里,想买下来,作为我们的新家而已。”   陈管家:“......”   倒也不是我想搞得这么复杂,实在是,太多人不理解老爷了。   “哦对了。”楚年又说:“我想你一定也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吧,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这里做管家......我来之前没有想过这里会这么大,我们两个人可能顾不过来,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帮衬,那可就太好啦。”   陈管家闻言一惊,诧异地看着楚年:“当真?”   “当然。”楚年笑着说:“你们的一切待遇就跟从前一样,不会有丝毫改变。”   陈管家惊呆了:“......”   楚年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管家讷讷地摇了摇头,然后反应过来,眼含感激地看向楚年和江自流:“没有了,多谢老爷夫人。”   楚年:“......”   好家伙,你这口改口,也忒快了吧!   ——   楚年成功地买到了桃花野,这让他十分高兴。次日,他们就把东西从罗英卓那搬进了桃花野,享受起了这座隐匿于桃林里的顶级园林。   真是没想到啊,能住进这么好的新家。   楚年的心都好像是飘的。   不过买房的钱上面出了一点点小问题,那就是,可能还真就如罗英卓当时猜想的那样,桃花野的原主人压根就没指望会有人买他的房,所以也没想过会收到钱,以至于陈管家带着钱去寺庙找他时,已经剃度出家的他稍稍惊讶了一下。   惊讶之后,是拒绝。   原主人没有收这个钱,他已经出家了,俗世里的钱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他让陈管家带着这个钱回去,随意处理。   陈管家:“......”   陈管家知道他跟随了几十年的老爷的脾气,没有办法,只能沮丧地回来,如实禀告了楚年。   楚年一听,觉得这个人确实是有点意思。   但他已经得到人家的房子和地契了,总不能钱也不给人家吧?这不是白嫖吗?   白嫖这么一座绝美的园林别墅...他可是会心虚的。   于是想了想,楚年一拍板,交待陈管家说:“既然你们家主人不要这个钱,那这样吧,你明日再去一趟庙里,把这笔钱当做香火钱,捐给寺庙好了!”   听到楚年这话,陈管家惊诧不已。   他没想到楚年会这么果断地做出这样的决定。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这是一笔相当可观的大数目。   任何人知道得到了这座宅子后,居然还能把购买宅子的钱拿回来,都不可能不激动吧。   可偏偏新主人一点也不在意,当下就决定把它捐给寺庙......   这是何等的气度!   “是,夫人!”陈管家看楚年的眼神都变了,这声夫人也叫的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从这一刻起,他把江自流和楚年真正视为了新的主人。   楚年:“......”   虽然但是...能不能不要叫夫人哇!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夏×2,拒绝虐的追梦者,指间沙,无话可说,Tammie,60703199浇水~~~ 第166章 “家变” “夫郎很久没有宠幸过我了。”   新家的事情办妥当了, 楚年紧接着便安排起生意上的事。   趁热打铁,他要在安河府的闹市街上再开一家美容院。   但开一间铺子可不是一件小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挑选铺子, 盘下铺子, 装修布置......等等等等,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不过楚年已经不是第一次开店了,他有经验,也有资本,没有什么能难到他,只是需要耗费些心力, 忙碌一阵子而已。   这样的忙碌, 在管家老陈的眼里,显得非常不可思议。   在此之前, 老陈只是觉得新老爷很宠爱夫人,家中的大小事宜, 几乎都听夫人的安排,可哪想到,原来夫人不仅掌管家中的大权, 在外面也这么厉害!   看着忙碌在外的厉害夫人, 和在家抱娃的贤惠老爷, 老陈不禁陷入沉思。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再怪还能有前老爷怪吗?   这么一来,老陈心中不禁又莫名生出了几分亲切:真好啊, 桃花野的主人果然都不是什么俗人, 各个与众不同。   更加喜欢两位主人了!   虽然,即便到现在, 老陈也没完全搞清楚新老爷和夫人具体是做什么的。   但凡老爷夫人没有主动说, 这些就不是他该主动问的, 他只要知道他们是桃花野的新主人就够了。   可正因为不知道,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好管家,老陈就忍不住瞎操心。该他操的他一个不落的操着,不该他操的,他也忍不住在操着。   比如,老陈敏感地注意到,新老爷最近和夫人说上话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果然还是因为夫人太忙了吗?   夫人每天在外面忙忙碌碌,回到家中后,还要陪小姐玩耍,真的还有精力再陪老爷吗?   而且因为小姐年幼,晚上都是由老爷夫人带在一个房间睡的,他们难道都不需要......?   这样老爷和夫人之间真的能维持住感情吗?   老陈:“......”   理智上,老陈知道这个心还不是他可以操的,毕竟对于老爷和夫人而言,他还只是一个陌生的新管家。   可情感上,老陈又很担心长此以往,老爷和夫人的感情可能会破裂。   如果老爷和夫人的感情破裂了,他们会分开吗?   分开了会卖掉桃花野吗?   卖掉桃花野的话,这辈子还有机会再遇到这么好这么特别的新主人吗?   老陈忧心忡忡。   按照老陈的分析,他寻思着桃花野肯定是能干的夫人买下的,一旦夫人和老爷的感情破裂,就算夫人不卖掉桃花野,老爷也指不定得搬走离开了。   老爷是多么好看的一个人啊,桃花野美如仙境,一年四季都盛开着不同时令的花,永远缤繁多姿,永远美不胜收。可是这种美丽,在老爷的到来后却变得黯然失色,因为再美丽的风景都抵不过老爷的仙人风姿啊......   老爷才是如今桃花野里最美丽的风景啊!   如果老爷搬走了,桃花野就会失去现有的颜色!会损失惨重的!   就算为了桃花野着想,老陈觉得自己也得保护老爷和夫人的感情。   终于,在某一天,老陈鼓足勇气,决定越界,找上了江自流。   他对江自流说:“...老爷,老奴觉得,平日里您跟夫人可以多使唤一下我们,翠珠和红珠两个,虽然一个跛脚,一个哑巴,但她们做事都很细心,性格也都很温柔,不如,就让她们两个来带小姐,如何?”   江自流正牵着小喜鹊陪她走路,老陈突然上前跟他说这个话,且还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十分奇怪。   江自流问:“陈伯怎么突然说这个?”   难道是我教孩子走路的方式不对?   老陈的眼神更加复杂了:“老爷,要居安思危啊!”   江自流看了眼地面,顿了一下,说:“鹅卵石确实是有些硬,要是小喜鹊摔倒了,会比摔在一般的地面上疼......是我疏忽了,多谢陈伯提点!”   老陈:“???”   老陈觉得自己还是太委婉了!   他看了看仰起头好奇盯着自己的漂亮小姐,又看了看单纯无虑的老爷,觉得自己的使命实在是非常重大。   他必须提醒老爷,带孩子固然重要,可孩子谁都能带,作为一个靠夫人养在家里的男人,比起带孩子,更要紧的是得牢牢抓住夫人的心啊!   “老爷,小姐聪慧早智,带起来要比一般的小孩舒心,您有没有考虑过,可以让小姐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试着晚上一个人就寝了呢?当然,翠珠和红珠会陪着照看小姐的。”老陈加大了提醒力度。   “......?”江自流:“她才一岁多点。”   老陈:“不是老奴奉承,小姐比三岁的孩子都要聪明了。”   江自流:“那也才一岁。”   难道安河府的孩子们在一岁就要学会自己睡觉了吗?那些大人怎么舍得!?   老陈:“......”   我的老爷啊!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江自流可舍不得把年仅一岁的小喜鹊交到别人手里带着。   但老陈的话无疑提点了他什么......   桃花野的新家很大,房间也很多,在他们的隔壁就有一间空着没用的房间。   江自流眸光闪动了一下,对老陈说:“陈伯,能不能找人过来,把我们现在住的房间和隔壁房间开一扇内门?”   老陈疑惑:“可以是可以......”   但是,开内门干什么?要打通两间屋子吗?   江自流微笑:“那就尽快找人把门打通吧。”   老陈忽然反应过来了,他好像明白了江自流要打通两间屋子的意图,顿时高兴起来,赶紧应下:“老爷放心!我今晚之前就把两间屋子打通!”   哎呀!   老爷还是很聪明的嘛!   一点就通!   江自流看到老陈欣慰的目光,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浅笑了一下,然后牵着小喜鹊,换到没铺着鹅卵石的地面,继续陪她走路了。   江自流觉得老陈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且因为这份误会,老陈正在为自己的“前途”感到忧虑着急。   但江自流也没去解释。   他在想,等到时候阿年知道了,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笑了笑,江自流继续陪着他的小宝贝,等待大宝贝忙完回家。   ——   晚上,楚年沐浴之后回房,看见江自流正坐在摇床旁哄小喜鹊入睡。   “睡着了吗?”楚年走过去,蹲下身,往小喜鹊脸上亲了一口。   睡着了,且睡得很香,攥着江自流的一根手指,呼呼大睡。   江自流轻轻把手指抽出来,拿过楚年手里的毛巾,替他擦拭还没完全干透的头发,有些不满:“怎么头发都没擦干就从浴房出来了,受了夜风着凉了怎么办。”   楚年叹了口气:“哎,想趁她睡着之前回来嘛......最近太忙了,都没怎么陪她...不过再过几天店铺就装修好啦,到时候就不会这么忙了,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她啦!”   江自流点头:“你最近确实太忙了。”   楚年有点愧疚:“小喜鹊是不是不高兴了?”   “小喜鹊倒是没有不高兴,只不过,陈伯有点担心会发生家变。”江自流说。   楚年眨了眨眼:“啥?”   家变?啥家变?   江自流想到白天陈伯的担忧就觉得有点好笑。   但他没有说,只是温柔地替楚年把头发擦干,然后放下毛巾,在楚年脸上打量一圈,问他:“今天累不累?”   楚年摇了摇头:“累倒是不累。”   他又不用干什么重活,只是怕出差错,得时刻盯住店里而已。等忙过这段时间,也不需要时刻待在店里了。   听到楚年的回答,江自流眸色深了些,伸手去抱摇床里的小喜鹊。   楚年一愣:“你干嘛?她都睡着了。”   江自流嗯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她睡着了。”   “那你还抱她,明天再跟她玩嘛。”   谁知江自流不仅抱她,还抱着她向外室走去。   楚年不知道江自流想干嘛,跟了上去。   跟到外室,楚年发现对面的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个门型的通道,挂着张薄薄的乳白色帘帐。   楚年:“你又打内门?”   以前在蟾桂巷时,江自流为方便他冬天洗澡不着风,就在卧室和耳房之间开了一扇门。   但现在又用不着了,怎么还打内门?   而且还抱着小喜鹊?   难道?要把小喜鹊抱到隔壁屋去睡??   楚年表情变得古怪,在后面用手指戳江自流挺拔的背:“你干嘛啊?不会让女儿一个人睡吧?”   江自流把小喜鹊放到了隔壁床上,给她盖盖好被子,说:“只让她睡半夜,后半夜我再把她抱回来。”   “为什么?”楚年莫名其妙。   楚年本来还担心江自流太疼爱小喜鹊,以后会忍不住溺爱她呢,没想到江自流意识居然这么提前,从这时起就开始想着要培养她的独立能力啦?   江自流摸了摸女儿的小脸,知道她睡得很熟,改去拉楚年的手,牵起楚年,回他们的卧室。   他说:“你不觉得最近除了小喜鹊,你还忽视了别的什么吗?”   江自流的声线在夜晚温朗而沉,有一种玉石相撞的美感。   楚年福至心灵地明白了江自流的意图。   楚年简直是又好笑又不敢相信。   就为了这个,江自流居然能干出打个暗门的事出来!   “你至于吗?”楚年去挠江自流的手心。   “还是可以至于一下的。”江自流摁住了楚年不怎么安分的手指,说:“毕竟,夫郎确实很久没有宠幸过我了。”   楚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彼采艾兮,毛驴呀毛驴,花椒,无话可说,Tammie的浇水~~ 第167章 惊喜 “想不想试试水里?”   ... ...   把门店的事情弄好了后, 楚年又开始惦记着另一件事了,那就是鸿鹄书院的事。   江自流手上有鸿鹄书院院长亲笔写的举荐信,去书院读书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还有鸿鹄书院的那几个读书人, 杨俊成, 郑承之,陆九岭,他们三个来过家里,楚年对他们印象都不错。除了他们,有个叫梁明远的,和江自流互通过几次书信。   按理说, 已经来了安河府, 应该告诉他们一声。   楚年问了下江自流,江自流却说已经通过信了。   楚年忙店铺的那阵子, 江自流除了照顾小喜鹊,还在忙新家安顿的事宜, 家宅太大的一个坏处就是很多地方都要整顿,毕竟是自己的家,总得做到各个角落心中有数。   把一切都整顿好了后, 江自流便给梁明远递了封信, 告知他们已经举家迁到了安河府。   之前在安河府考乡试的时候, 梁明远就对江自流多有照顾,江自流对他心怀感念, 无论如何是该上门拜访道谢的。   梁明远也很快就回了信过来。他得知江自流来了安河府, 也很想与他会面,奈何不巧, 正遇上书院有忙碌的要紧事, 他们暂时都没法走开, 只能晚些再相见。   楚年听后点点头,问:“那鸿鹄书院的院长那边呢?他亲自给你写举荐信,无论你去还是不去,如今来了,总要亲自登门拜谢一下才好。”   江自流说:“鸿鹄书院有忙碌的要紧事,梁兄他们尚且都不得闲,刘院长又如何有功夫?放心吧,我已经在信里向梁兄打听过了。”   楚年见江自流心里其实都有分寸,便放下了心,没再多说。   说完这些,江自流微笑起来,对楚年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楚年光是看着江自流的笑容就很欢心,何况还听说有惊喜。他眼睛亮了起来,问:“哦?什么惊喜?”   “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江自流牵起楚年的手握住,带他穿过檐廊,走向院外。   院外小径通幽,看似是通往花草假山的尽头,却在假山之后,又得出一片新的空阔视野,来到新的庭院。   说是庭院,其实是一座花苑圈起来的两层阁楼,江自流带着楚年走进阁楼一层,其内空荡,唯有一案一座,座上放有一琴,除此外再无其他。   看起来颇具古意雅兴,楚年问:“怎么,你学音乐了?要弹琴给我听吗?”   “这只是陈设,你想听的话,我以后可以学,但现在要带你看的东西在后面。”江自流说着,手指向前方。   楚年顺势看向阁楼外面,透过明透的窗,他看到了徐徐袅袅的烟岚,宛如清晨的雾气,轻薄又缥缈。   “这是什么?”楚年走了过去。   走出阁楼,楚年发现阁楼之后竟然有一汪小小的温泉。烟岚雾气正是从温泉里蒸腾出来的。   楚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江自流:“我发现这里有口温泉时便知道你会喜欢。温泉已经废弃很久了,我跟陈伯他们花了几天时间打理疏通,又花了几天时间引水将它重新打活,现在你可以随时用了。”   楚年惊讶:“...我都不知道家里居然还有温泉。”   这确实很惊喜了!   江自流浅笑。   楚年一直在忙着外面的事,这些家里的事自然是没有注意到。不过无所谓,他会出手。   江自流由衷赞道:“原主人闲云野鹤,是位真正懂得享受生活的隐士,想来,他以前便在这里抚琴作乐,待到酣畅痛快,再浸泡温泉,既是洗身,又是涤心。”   “听起来确实挺不错。”楚年想了想,觉得原主人的生活确实相当滋润惬意。   现在这份滋润惬意交到他手上了。   想想就美。   江自流看向阁中案上的那把琴,说:“闲来无事,我倒是可以学学乐理,等小喜鹊大些,也能教她。”   楚年好笑:“我还以为你要说,等你学成了,以后在我泡温泉的时候弹琴给我听呢,让我也体验一下什么叫做‘洗身涤心’。”   江自流眸中温柔:“我学了琴,你自然会是第一个听到的。”   楚年扬起眉梢:“第一个难道不是小喜鹊?”   江自流失笑:“你怎么跟女儿计较?”   “我这可不叫计较,你别胡乱给我扣帽子。”楚年也笑了出来。   但看着雾气飘摇的温泉,楚年心中的想法也随之一起飘动,不由地就想到别的上面去了。   “哎,不过,洗身涤心什么的,对我来说境界还是太高了,我果然是世俗的想法多点。”楚年说。   江自流问:“什么世俗的想法?”   楚年视线转到江自流脸上。   他明明没有走近温泉,离那缥缈的雾气尚且有截距离,眼眸却澄澈清泓,仿佛被雾气浸过一般。   江自流注视着他。   楚年勾了勾唇角:“想不想试试水里?”   江自流一顿,随即便领会了楚年话中的意思。   可他眸色才刚为之一变,就又听楚年哈哈乐道:“我开玩笑的。”   江自流:“.........”   楚年乐滋滋地走向温泉,近距离地去一探他的福地。   留下被撩拨了一半的江自流怔然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老陈急急忙忙地找了过来:“老爷,夫人,原来你们在这啊!”   看他急急慌慌的,江自流问:“怎么了?是小喜鹊醒了吗?”   “没有,小姐还在午睡。”老陈说:“是有客人过来了,来了三个公子,说要找您。”   “三个公子?”楚年啊了一声:“难道是杨俊成他们?”   江自流眉心微动:“我这就过去。”   到了会客厅一见,果然是鸿鹄书院的人。   但没有杨俊成,只有郑承之和陆九岭,还有楚年好奇了很久的梁明远。   久别重逢,一番寒暄之后,江自流问:“杨兄今日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郑承之哈哈笑道:“他当然也很想来,只是可惜来不了。”   梁明远解释说:“书院的麻烦事还没有处理完,俊逸是院长的学生,比我们要多受累些。”   郑承之:“其实原本我们应该也出来不的,毕竟藏书阁塌了,里面成千上万册的书等着抢救,不过忙活了这么久,上午清点的时候发现最重要的那些经典已经被刨出来大半了,院长心情稍微好了点,就允许我们休息一天了。”   “藏书阁塌了?这就是信中所说的事?”江自流惊讶。   梁明远苦笑:“是啊,我们书院的藏书阁都有一百多个年头了,早就有些承受不住了,本来院长打算明年修缮加固的,谁知没等得及,提前塌了。”   江自流知道鸿鹄书院历史悠久,藏书阁里收容了大量古籍经典,这会儿听到它塌了,不免可惜那些书。   “希望书籍不会有损失。”   “怎么可能不会有损失,要是不会有损失,院长也不至于把我们全集结着挖土刨书了。你要知道,那里面好些书都是上了年代的,有些还是木简竹简,早就摇摇欲散,这么一塌,被摔的七零八落的,全都散落着压在废墟底下。   怕找来善后的人不识货,手脚没个轻重,把古书当成废屑,院长都是让我们亲手翻开碎木瓦砾,一块一块从底下给找出来的。”   郑承之忍不住抱怨。   “而且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更麻烦更难受的还在后面呢,找出来的好些书都散了坏了,到时候我们不仅要费劲把它们拼凑起来,有些损坏严重的,可能还要重新抄录补齐......光是想想我就觉得眼花手疼了。”   梁明远笑道:“不要这么说,福祸相依,虽然累了点,但也有好处,平日里藏书阁的许多书都不是我们能看的,趁这次机会,不如主动请求帮忙抄书,也可以趁机多看一点。”   听到梁明远的话,江自流眸光一闪。   一直安静坐在江自流身边听他们说话的楚年心念也是一动,问:“听起来贵院这阵子有的忙了?”   梁明远点头:“是的,不然我早该来请江弟考虑入学的事了。”   郑承之连忙道:“别别别,还是再晚点吧,反正也晚了这么久了,就不再迟这么一会儿了。要是现在过去,肯定是要被院长拉过来跟我们一块挖土的......要是慕年也弄得跟我们一样灰土头脸的,光是想想,我一个大男人都不忍心!”   江自流:“......”   楚年:“......”   梁明远:“......”   楚年小声:“咳咳...那个,我都没有舍不得呢。”   郑承之:“......”   楚年说:“入不入学倒是不急,主要是帮忙,贵院遇到了这种麻烦事,正是缺人手帮忙的时候,我夫君既然可以帮上忙,理应过去支援。”   江自流看向楚年。   楚年对他一笑:“夫君,你说是吧?”   江自流:“......”   梁明远一把子感动住了:“江弟好福气,娶到这么一个深明大义的贤妻,真让为兄羡慕!”   楚年弯起眼睛:“梁兄谬赞了,这是应该的。”   这肯定得去啊!   这多好的机会啊!   这可是鸿鹄书院的藏书阁哎,里面有许多一般人一般时候看不到的好书,现在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放在眼前,不要?   江自流看到楚年笑得眼睛里都是光,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说实话,江自流听到梁明远说的话之后,确实也有一些心动,但他要是这个时候过去,估计要好些天都不能着家了。   好不容易楚年的生意忙完一个段落,才刚闲了点,他就要出去了吗?   楚年凑江自流近了些,对他说:“去呀,正好温泉修好了,等你回来一起洗温泉。”   江自流:“.........”   想了一下,江自流问:“去之前呢?”   楚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薇葳,无话可说,晨妃小萌物浇水~~ 第168章 看望 怎么办   次日一早, 江自流便动身前往鸿鹄书院了。   楚年没送他。   本来是想送一下的。   但是昨晚“劝学”的代价太猛烈了。   温泉...   温泉什么温泉啊!   再也别想有下次了!   一开始是新鲜又刺激没错,但到了后面,那潺潺细密的温热水流挤压进来, 被江自流带着力道, 都要把楚年冲裹得融化了......楚年没办法,最后只能崩溃地求饶。   可求饶有什么用?求饶是从温泉里出来了,却不过是换到另一个地方继续。   楚年:“......”   轻易别劝学!劝学下不来床!   抱着被子的余温,楚年沉沉地睡了个回笼觉,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 ...   江自流刚去书院时, 最不习惯的其实是小喜鹊。   毕竟小喜鹊基本上都是黏着江自流过的, 在她的世界里,爹爹比阿爹陪她的时间要长, 乍一下看不到江自流,便是她向来乖巧, 也闹了好几回。   好在楚年生意上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可以时刻陪着她哄着她。   真轮到楚年自己带小喜鹊,楚年才发觉小喜鹊身上居然有一堆没来由的小怪癖。   比如穿鞋子的时候, 一定要先帮她穿左边脚的, 不然就不让穿;再比如晚上哄睡觉的时候一定要念千字文, 哪怕后面乱编,前面一定得是“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打头, 不然就睡不着。   楚年想想就好笑,他跟江自流都没有这种习惯, 这到底是像谁?   ——   为了让小喜鹊不那么念叨爹爹, 江自流去书院两天后, 楚年带着她过去看望江自流去了。   一开始楚年还有点担心,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影响不好。但他又觉得鸿鹄书院应该没有那么狭隘,毕竟从杨俊成他们身上,楚年能感受到令人愉快的人情味。   等到了书院,楚年跟门口守卫一打听,得知凡书院学子,已经成家有妻眷的,每个月比没成家的单身狗多两天假,能够自行决定要不要休假。   果然是相当的人性化!   楚年都忍不住打趣地想,会不会有人为了每个月能多两天假,特意回家结个婚?   不过人性化也得分时候,现在藏书阁塌了,成堆的书在等着补漏补缺,正是院长急眼的时候,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甭管谁有假也别想销了。   于是楚年问门卫:“那我们可以进去书院探望吗?你看这来都来了不是?”   小喜鹊也眼巴巴地看着门卫。   被这么漂亮的小孩巴巴盯着瞧,门外揣起来的两只手蠢蠢欲动,真想上去揉一把啊。   还好是忍住了。   门卫问楚年:“请问,你找的是哪一位?”   “江自流。”楚年回答。   “原来是江解元的家眷!”门卫立时肃然起敬。   鸿鹄书院里就没有不知道江自流的。   江自流同年两考,两考皆榜首的事早就在安河府出名了。更何况还有院长亲自为他写举荐信,有谁会没听说过江自流?   可是门卫又有点发愁:“但是,江解元还不算我们书院的门生......”   楚年啊了一声:“他不是已经过来报道了吗?”   “江夫郎先别急,听我解释。”门卫道:“江解元是过来书院了,但不是来报道的,事实上现在也不是报道的时候,况且藏书阁塌了,夫子们各个着急上火,全都在抢救那些书呢,江解元一来就被院长安排去抄书了。”   楚年眨了眨眼:“那这...”   算编外人员?   是能探望还是不能探望啊?   “要爹爹。”小喜鹊攀在楚年肩膀上,委屈的直往鸿鹄书院大门里面望。   门卫的心都要被她软化了:“这...容我先去问问?”   “有劳了。”楚年对他笑了笑。   “江夫郎稍等。”门卫有点不好意思,迅速地进去通报了。   楚年抱着小喜鹊等在外面,一边等,一边打量书院周围。   有着几百年底蕴的书院到底是不俗的,经历过风霜雨雪,朝代更替,依然巍巍伫立,薪火相传。   过了一会儿,门卫回来了。   他怕楚年带着孩子久等不安,一路都是小跑的。   “辛苦了,请问怎么说?”楚年问。   门卫喘着气,连连点头:“江夫郎随我进来吧,我带你们去见江解元。”   能进!   太好了,没白来!   门卫带着楚年往书院里走。   想到就要见到江自流了,楚年也没什么心思去注意里面的风景了,一路上都有些雀跃。   不过还没等到地方,倒是江自流先出来了,跟楚年在半道上相遇。   与江自流同行的还有杨俊成。刚刚门卫去通报时,杨俊成正好在边上,听到后就先去告诉江自流了。   “爹爹!”小喜鹊见到江自流,嘟了一天的嘴总算翘起来了,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还没等江自流过来,便张开两只手要让他抱。   楚年见状往她脑瓜子上一弹:“你这小没良心的,见了爹就不要我了吗?”   小喜鹊笑呵呵的,又拿额头去蹭楚年的脸。   江自流看得好笑,眼眸里的温度都要溢出来了:“怎么还过来了?”   “她想死你了,能不过来看看嘛。”楚年撇嘴。   江自流接过小喜鹊,心疼地抱在怀里揉了揉,又微笑问楚年:“没有了吗?”   “你还想有什么?”楚年睨他。   说完,楚年才注意到跟在江自流后面的杨俊成,又赶紧有礼地跟杨俊成打了声招呼。   杨俊成笑着给楚年回了礼,笑哈哈道:“是为兄不妥,不该过来给你们添乱的,我还是先走吧。”   楚年:“......”   江自流:“......”   但两人也没拦他,看着他走了,又相视一笑。   楚年围着江自流转了圈,打趣道:“哎呀,我还以为能看到你灰头土脸的模样呢,怎么,你没去挖土啊?”   江自流失笑:“为什么想看我灰头土脸的模样?我没去挖土,被安排去抄书了。”   楚年问:“抄书累吗?住得好吗?吃的怎么样?跟其他人相处的还习惯吗?”   “不累,一切都好。”江自流听到楚年牵挂自己,心中慰贴至极,一边抱紧小喜鹊,一边放下另一只手想去牵他。   但被楚年闪开了。   楚年没让江自流牵到,抿着唇笑道:“这里好歹是书院,你矜持一点。”   江自流没抓着人,心里空空落落的。   但等道上的其他人走过去后,楚年又主动伸出手,往江自流手心握了握。   江自流的心便又踏实下来,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浅笑了一下。   楚年问他:“你没报道呀?这岂不是编外人员?”   江自流轻轻揉着小喜鹊的头发,叹了口气:“阿年,怎么办,为夫好像这辈子都心无大志,丝毫不求进取,只想窝居在家中吃你的软饭。”   楚年哪能料到他一本正经地讲这种话?一个没绷住,噗嗤笑出了声。   江自流眼里也藏着笑意,又说:“这是真话,阿年该不会嫌弃我吧?”   “要是我说嫌弃该怎么办?”   “那就...只能厚着脸皮了。”   “噗...我真是服了你了。”趁着没人,楚年虚虚地抱了他一下:“可是帮忙总要帮完吧?”   江自流点头:“这个自然。”   楚年:“那看来我还得再努力点,以后想要什么书都给你买回来,咱们自己在家建一个藏书阁好了。”   江自流失笑:“倒也不用这么辛苦,为夫记性还是尚可的。”   楚年想到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忍不住开心,总觉得这次过来鸿鹄书院是赚大发了。   楚年问:“抄的书多吗?大概要抄多长时间?我隔几天能过来看你一次?”   江自流沉吟:“不好说,还有很多书没有从废墟底下挖上来,坏损的数量暂时不能确定。”   至于隔几天可以过来看望...   江自流反而不舍得楚年带着女儿来回跑。   “也不用总过来看我,等我忙完了就回家。”   楚年闻言抬手去戳小喜鹊的脸蛋:“我是能做到,但你得问你的宝贝女儿做不做的到了,她天天晚上都哭着要爹爹回来,真是气死我了。”   小喜鹊被戳的痒痒,扭头躲开,趴在江自流怀里对着楚年嘻嘻笑。   江自流一听,立刻就舍不得了,把小喜鹊又抱得紧了点:“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就把她抱到大床上带着睡呀,她就不哭了。”   “......”这下反而轮到江自流羡慕了。   江自流还有抄书的事情要忙,楚年也不好耽误他太久,一家三口在书院里聚了会儿,楚年便接过小喜鹊,准备带着她回家了。   知道又要跟爹爹说再见了,小喜鹊扁着嘴巴,眼泪潸然的,看起来别提有多伤心委屈。   江自流不忍心地去捏她的小脸,恋恋不舍地把他们送出了书院。   等人坐上马车走得没影了,江自流才往回走。   杨俊成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窜到江自流面前,问:“慕年,你真不打算来书院读书啊?”   江自流叹气:“不打算了,我没有这个福气。”   杨俊成无奈:“哎!你啊!真是让我怎么说你好......那三年后的秋闱,到时候你要是考不好,可别埋怨明远兄超过你啊!”   江自流淡淡一笑:“秋闱的事等秋闱再说吧,我还是在家更能安心念书。”   看着江自流这云淡风轻的模样,杨俊成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根本就劝不动!   别说是自己了,就连老师都没能说得动他!   不过杨俊成其实也没有特别担心江自流。   江自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水平,他们谁都看不出来,可能,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深藏不露。   毕竟,在跟老师单独谈过两个时辰后,江自流明确表明了不能来书院读书,老师还肯留他下来帮忙,且直接让他去抄书......   老师的这份态度,杨俊成至今可没在别人身上看到过。   而那两个时辰,江自流和老师谈的是什么内容,杨俊成也一直不得而知。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花家小七,无话可说浇水~~~ 第169章 两年 爹又偷亲阿爹!   江自流去书院七天后回家了。   “不是说估计要有段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楚年很惊讶。   他原本还计划明天带小喜鹊过去看他, 不想人就到家了。   “事情还没有做完,但是我申请带回来做了。”江自流微笑说。   楚年疑惑:“带回来做?”   不是抄书吗?   把书拿回来抄?   可楚年也没看见江自流往家带回什么东西来啊。   更何况那些书都是鸿鹄书院的藏品,就算是损坏了, 也不可能让人随便往外带吧。   楚年吃惊, 他在想江自流该不会是把书看了一遍,将里面的内容记下来了,然后准备回到家里来默写吧......   江自流看出楚年的疑问,刚要解释,一同过来的杨俊成先开了口。   杨俊成不是帮着江自流解释,而是跟楚年一样, 也充满了疑惑:“慕年啊, 不是我信不过你,但我怎么想怎么觉得玄啊......你真就能一字不落地把那些书都背下来了?这怎么可能呢?真就不会忘?真就不会出岔?”   “放心, 我若没有把握,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何况就算在书院誊抄完成, 也会有人校对检查。会不会出错,等我写完送去书院校对后便知道了。”江自流平静道。   楚年:“......”   靠,还真是这样!   杨俊成:“......”   离谱,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人!   哪有这种事啊!   这种事在谁听来不觉得是天方夜谭匪夷所思?   可偏偏一个敢说, 一个敢答应, 老师还真就允许了江自流的任性提议。   毕竟,负责抄书的不止江自流一人, 包括杨俊成在内, 还有另外四人。   说来丢人,他们五个加在一起的效率都比不过江自流一个人。   哎, 所以老师愿意给江自流开特权, 倒也没人好意思说不好, 顶多是好奇江自流回家了是不是真的还能保持效率?   摇了摇头,杨俊成不再去看这个怪物,转而对楚年说:“话说回来,我也想参观一下贵府的世外桃源?可否带我参观参观?”   楚年弯起眼睛:“这是当然,别说参观,杨兄还要留下来吃饭呢。不过世外桃源真是谬赞了,寒舍也就是因为地处偏僻,所以比别处僻静些罢了。”   杨俊成佯怒道:“可不能再谦虚了,再谦虚我要生气了!你是不知道,上次明远兄他们来拜访之后,回来后那叫一个赞不绝口,也就是我没法来,没看到......哎!真是叫我好生心痒,非得过来开开眼才甘心呢!”   有说有笑,楚年沏茶招客。   ... ...   江自流把书院的活带回家里做,楚年还是很高兴的,他反正不担心江自流的能力,江自流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是没问题,这样一家人又都能天天在一起了,他还是很开心的。   不过江自流一回来,小喜鹊就不能继续跟着楚年睡大床了,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就被江自流拎回去她自个儿的小床去了。   江自流最疼爱女儿,但晚上却从来没带她睡过觉,小喜鹊从出生起就一直是独自睡在摇床的。   离家的这几天,楚年为了哄小喜鹊,把她抱到原本属于江自流的位置上带着睡,现在江自流回来了,自然是要位归原主。   可是小喜鹊却不愿意了。   她以前不知道还有跟阿爹贴贴一起睡的好事,现在知道了,再让她一个人睡,她才不愿意呢。   但这回江自流却不顺着她了。   江自流跟她讲道理,告诉她,爹爹在家的时候,就只有爹爹可以抱着阿爹睡,其他人,就算是小喜鹊,也不可以。   小喜鹊:“??”   楚年:“......??”   你可做个人吧!到底是谁在跟女儿计较啊!她也是我的宝贝喂!   小喜鹊哪听得明白这种复杂的大道理,她不高兴:“明明爹爹和阿爹都是我的!”   “怎么这么霸道,快快睡觉,不然长不高了。”江自流笑她,却毫不让步,坐在她的小摇床边上耐心地哄她入睡。   “不!”小喜鹊倔强不从。   但是完败,她最终还是坠入了周公的大网里。   事实上,她一无所知的是,在她睡熟以后,其实是连自己的摇床都没的睡的——   隔壁房间欢迎她。   ——   江自流在家陪爱妻,带女儿,除了多一样抄书外,生活一如往常。   哦不对,说抄书并不准确,是默书。   江自流在家默书,也并未耽误进度,他每十天去一趟鸿鹄书院,将已经默好的内容带过去,再在书院小住两天看接下来的书,然后再回来继续默书,周而复始。   便是这样,江自流也依然保持着全书院最高的效率。   抄书的工作其实并不难,抄就完事了,要是不动脑子,这活干起来甚至还会非常枯燥。   但能在鸿鹄书院抄书的岂是一般人?谁不想趁机多看看这些好书?   故而有的人边看边抄,难免就会耽误了进度;还有甚时,抄错了字,误滴溅了墨汁,等同于那一页面全都废了,得重拿一张纸从头开始抄......   所以他们都不明白江自流是怎么做到如此高效的?   江自流从没出过错。   不仅没出过错,字迹还工整潇逸,每一张每一份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毫无怠慢倦怠的痕迹,已经到了众人看过都觉得可怕的地步了。   “...不是我说,这真的是人吗?”   “...江解元,恐怖如斯。”   “...我姑父是翰林院的人,都没他一半的水准。”   就这样,鸿鹄书院有条不紊地善后着倒塌的藏书阁,书院众人的生活也逐渐回归正轨。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一晃两年。   ——   春节一过,梁明远他们那拨人的情绪明显就变得不自然了。   因为三年一度的秋闱会试要来了。   梁明远的情绪容易波动,一波动就会生病,这导致他今年都没能过个好年,在春节里居然直接病倒了。为此除了拜年,江自流还特意多去看望了他两回。   杨俊成他们倒是没有梁明远的这种怪毛病,但也明显能看出来比以往紧张了不少。   以前他们来江自流家,都是往小花园里一座,两壶茶一沏,开始天南海北地高谈阔论,如今却都缩在客厅里,拘谨起来,话题三五不离会试的准备之类了。   毕竟是会试嘛。   而且他们几个还都是鸿鹄书院出类拔萃万众瞩目的尖子生,会紧张是在所难免的嘛。   楚年问江自流:“阿流,你愁不愁会试呀?”   本以为江自流不愁,楚年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   谁知江自流居然点了头:“愁。”   楚年吃了一惊:“你也紧张了吗?”   好家伙,这个情绪果然是会传染的啊......   江自流叹了口气:“此去京城,要一年半载才能回来,想想就很发愁。”   楚年:“......”   哦。   他好像跟他们愁的不是同一件事。   不过被江自流这么一说,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的楚年也有点惆怅了。   会试在京城考,安河府在南,京城在北,从南到北,长途跋涉,光是路途就要几个月......   哎,古代考个试可真难啊!   但也要考不是?   三年一次呢!   “你就放心的去吧,我跟喜鹊在家等你的好消息!”楚年笑着对江自流说。   江自流看着楚年。   黑眸囿着光,深不见底。   楚年被他看得莫名有点腿软,往后退了一步:“你别这么看着我,又不是马上就去赶考了......”   江自流掀唇浅浅一笑,攥住楚年的手腕,不许他再后退,把人往身前一捞,低头在他发顶亲了一下。   “......”楚年脸上一热。   这说来就很怪。   都老夫老妻了,什么姿势没解锁过?   可每次被这么纯情地亲吻时,楚年还是会心跳加速。   “哼,爹又偷亲阿爹。”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道软糯的娇俏声音:“说好的一会儿就来看我画画的呢!”   楚年一惊,抬头往那边看去,看到满脸歉意的翠珠,还有没被翠珠抓住的小喜鹊。   小喜鹊头上顶着两个发啾啾,穿了一身毛绒绒的雪白冬装,外面还披了件小氅,小氅是罗英卓送的,完美延续了他的个人审美,赤红鲜艳,衬得小喜鹊张扬烂漫。   小喜鹊嘟着嘴,沿着走廊颠颠跑过来,往楚年腿上一抱,蹭着他埋怨江自流:“阿爹,是爹说做人要讲诚信的,他怎么能带头耍赖呢?我都等他好一会儿了!”   楚年憋笑,弯腰把她抱起来,帮江自流解释说:“刚刚你杨伯伯来了,所以爹才耽误了一会儿,让他给你赔个不是嘛。”   江自流立刻顺台阶而下:“是爹不好。”   小喜鹊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完全没有要接受道歉的意思,不过余光倒是老往江自流手上跑:   既然知道不好了,倒是快来抱我呀!   江自流哪能看不穿她的小心思,笑着把她从楚年怀里接过,任她抱着自己的脖颈往肩膀上爬。   楚年害怕小喜鹊掉下来,忙往她大腿上扶了一把,忍不住嗔怪道:“是谁教你这么爬的?是不是大伯?下次看到他我非说他不可!”   小喜鹊嘻嘻一笑:“大伯才不怕你呢!”   楚年:“......!”   这崽子反了!   江自流忍俊不禁,在小喜鹊脸上亲了一口,说:“不许跟阿爹顶嘴。”   “我哪有顶嘴嘛...爹还好意思说我呢,我有一天可是听到爹把阿爹气哭了,肯定是爹自己在偷偷跟阿爹顶嘴。”小喜鹊不服气。   楚年:“!!!”   她她她在说什么!?   江自流:“......”   什、什么时候的事?   对视一眼,楚年和江自流默契地做了一个决定:这孩子该有自己的房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无衣饮羽,断背山下百合开,夏×2,无话可说,花家小七浇水! 第170章 京城 京城篇   ... ...   想到会试, 楚年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会试和乡试到底是不同的。   那时考乡试,不过是从丰文镇到安河府,再漫长也就两个月, 而且安河府还有罗英卓在, 楚年没有太担心过。   可马上会试,要去的是京城,路途遥远不说,可能还会有南北差异,水土不服,等等等等问题......   明明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楚年已经提前焦虑上了。   想了又想, 楚年做出一个决定:“阿流,我们一起去京城吧!”   江自流:“......?”   见江自流惊讶, 楚年认真道:“我是认真的。”   江自流失笑:“说什么傻话,那喜鹊怎么办?”   楚年想也没想:“喜鹊当然是跟我们一块儿去啊。”   这还用问吗?还能把宝贝女儿丢下不成?   江自流蹙眉:“她才三岁。”   楚年:“三岁已经够大啦, 想当年我三岁的时候都一个人在外面跑生活了。”   江自流:“???”   咳咳...是说的有些夸张了。   但想一同前去的决心是真的。   楚年:“真的,我们一起去吧。”   “又说傻话,你当是去郊游一两天么, 这样多累?”江自流不同意。   他虽然也舍不得妻女, 却更舍不得他们陪着自己一起奔波受累。   “不会太累的, 我们可以雇赵家镖局的马车呀,然后白天赶路, 晚上尽量住客栈......大不了提前几个月出发, 慢一点赶路就是了。”楚年可是仔细考虑过的。   江自流摇头。   现在说的轻巧,到时候路上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   “可是, 如果你考中了会试, 会试后面紧跟着就是殿试哎, 我算了算,一年半载你都不一定能回得来。”楚年去拉江自流的手。   江自流:“......”   “而且,如果殿试也中了,那可就是直接封官上任了,难道你还能跟皇帝说你先不做官,得回家来?那你辛辛苦苦去考试的意义在哪里?”楚年拉着江自流的手来回摇晃。   江自流:“.........”   “还是说,你要等当上官了,派人过来接我们过去?派人来接的队伍,你可不在,让我们跟着陌生人上路,一路上风霜雪雨的,你放得下心吗?”楚年蓦然松开了江自流的手。   江自流:“............”   看到江自流沉默了,楚年狡黠一笑:“所以,想来想去,是不是我们现在一起过去比较安心?”   江自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在楚年这里,从来都是讲不过他的。   ... ...   楚年是雷厉风行的人,决定一经定下,便立刻准备上了。   虽然劝江自流的时候说的漂亮,其实楚年自己也是顾虑小喜鹊的,毕竟孩子还小,路途遥远,就算小孩子心性一开始觉得新鲜,到了后面肯定也会觉得累。   所以得提前出发,路途上才好有足够的时间随时停下来休整。   得知楚年的决定后,桃花野的家仆们都极为不舍。   几年的相处时间,他们早已把楚年一家视为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主人,这突然间的,主人要举家北上京城,他们都恨不得一块儿跟去才好。   梁明远他们得知后也非常吃惊。   杨俊成道:“这不是胡闹呢么!这可是会试赶考啊!会试赶考啊!怎么被你们整的跟出去云游玩闹似的?还拖家带口的?”   郑承之哈哈乐道:“俊逸兄,这就是你不知趣了,你怎么能把慕年当做一般人来看?我敢打包票,他要是拖家带口地去考试,肯定比他一个人去考试发挥得更好,你信不信?”   杨俊成:“......”   杨俊成转头去问梁明远:“明远兄,你肯定会觉得这是胡来吧?”   梁明远有些咳嗽,捂着嘴咳了两声,笑道:“不,我觉得承之说的有理。况且,慕年家财万贯,在路上定然不会亏待的。”   郑承之听得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要是有这个资本,肯定也带着夫人一同进京啊!”   杨俊成:“......”   这些人!居然就没一个觉得不妥的吗?!   竟无话可说!   就这样,有人不舍,有人惊异,有人羡慕,在安河府纷然各异的目光中,在春桃还未盛开的早春时节,江自流携家带口,先一步向京城进发了。   ——   此去京城,路遥漫漫,江自流实在舍不得妻女跟着他一块奔波受累。   然而,真等上了路,江自流才知道,原来他的大小宝贝精力那么旺盛!   “喜鹊,听铁镖头说,明天我们就到安阴县啦,他说安阴县的羊汤涮肉可是一绝呢,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啦,你期不期待?”   “昂!期待!阿爹给我买!”   “没问题!”   ... ...   “喜鹊,铁镖头说前面有花会哎,四月里百花开啊,这么美丽的花会我们肯定不能错过吧?想不想去看?”   “想!想想想!阿爹带我去!”   “好!”   ... ...   “喜鹊...”   “要吃!要去!阿爹最好了!”   “喜鹊最乖了!”   江自流:“.........”   有人还记得这其实是要去考试的吗?   但是他们不觉得累,一路上还玩得如此开心,江自流也就慢慢把一颗心放下了。   一路北上,与其说是赶考的行程,倒还真的更像是众人说的云游玩乐。   享受着妻女的快乐,江自流也由衷地感受着快乐。   世间幸福,莫过于此了。   ——   八月,距离会试还有一个月,楚年一家提前到达了天子脚下的京城。   楚年很高兴:“太好了,赶在喜鹊生日之前到了呢,可以在京城给她庆生了。”   江自流摸了摸小喜鹊的头,说:“比起这个,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一路护送他们过来的铁镖头说:“江解元不必担心,我们家小少爷就在京城,你们哪用得着担心没地方歇脚?小少爷吩咐了,等一到京城,就让我直接把你们送去洛府!”   铁镖头收到赵文君的信时,楚年也看过了,他还给赵文君回了一封信,让赵文君别盼着他们早早来,说他们要慢慢一路上玩过来呢。   不过歇脚肯定不能歇在赵文君那儿的。   楚年笑道:“这可不妥,我们奔波了大半年,狼狈不堪的,哪能这样子上门打扰,怪给你们家小少爷丢人的,还是得先找个客栈歇一歇脚,等收拾妥当了再上门拜访才合理。”   铁镖头一听,瞪大了眼睛:“楚掌柜你是认真的吗?你们哪里狼狈了?我就算在京城都少见像你们一家子这么...这么精致的人!”   楚年笑了笑,还是坚持要先找家客栈落脚收拾一下。   赵家镖局的人热情义气,一向对他们照顾,楚年心里其实怪不好意思的。   他总不能老是受别人的照顾啊!   更何况,楚年后来才知道,赵文君嫁的可不是一般人,他那弟弟,确实是有点东西。   赵文君的夫家是京城洛家,五世同堂,四代为官。   他夫君洛云是洛府的二少爷,之所以会在年少时被赵家在京城外的野道上买回去,完全是因为家族的内院争斗。   洛家家族枝繁叶茂,哪一支都是妻妾成群,为了争宠夺贵,内院里不知道存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肮脏事。   当然,这个洛云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他在赵家长大成人后,立刻回到京城,以雷霆万钧之势把当年的仇给报了,把设计陷害他的人也一并给收拾了。   但对于洛家而言,这个重新回来的洛云,虽然还是洛家的人,却在外流落多年,沾了一身江湖气息,多多少少让他们有些看不惯。   更何况他后面不跟家里商量,私自娶回来一个绿林镖局的小哥儿,就更让他们感到蒙羞和难堪了。   好在洛云是个有手腕的,他在回洛府之前就已经是恭亲王的亲信,后来更是被封了护军校尉,从五品的京城武官,洛家就算对他有意见,明面上也没有太表现出来,对于赵文君,看在洛云的面子,自然也没有太给他甩脸色。   可赵文君毕竟是众星捧月着长大的,被娇惯到盖稍微厚一点被子都会觉得喘不过气来,进了洛家这样的高门深府,日子便完全不同了。   此些种种,赵文君虽未明说,楚年却能从他偶尔的来信中窥见一二。   如此情况,楚年怎么会接受赵文君的好意,去洛府给他添乱?   楚年不仅不会去给赵文君添乱,可以的话,他还想给赵文君撑撑场面呢。   先就近随便找了家客栈,让小二准备了热水和饭菜送去房间,楚年一家三口歇息了一天。   ——   次日,楚年收拾的大方得体,备上字画一幅,黄金两箱,锦绣三匹,还有若干一路上收集到的珍贵玩意儿,登门前去洛府了。   洛府的管家看到楚年拉了整整三辆马车来府上时都懵了,一看全是贵重礼物时就更懵了。   这么大张旗鼓的,是来找谁?   难不成是来求老爷办什么事的?   一问,得知楚年居然不是来找老爷的,而是来见二少夫人的,洛府管家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他们府上那上不了台面的二少夫人...在京城居然有这么大方显赫的亲友吗?   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洛府管家也算识人无数,可愣是看不出楚年是什么来头?   按理说,能备下如此厚礼,一定家世不错。   在这京城中,家世还不错的那些人全都被洛府管家牢记于心了。怎么说他也是洛府的老管家,不至于这么点专业素养都没有。   然而他在脑袋里找了一圈,愣是没能把楚年跟其中的任何一位对上号。好像楚年并不属于他记住的里面的任何一位。   但若说楚年只是泛泛之辈,看他的样貌打扮,言谈举止,又绝然不像。   这怎么着都得哪家贵府里的嫡生哥儿吧?   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识人上犯了难,洛府管家不敢轻怠,只能问道:“敢问您是......?”   “楚年,你家二少夫人的朋友。”楚年报上了名字。   但又觉得自己的名字报了就跟没报一样,谁认得他楚年是谁?   想了想,楚年又说:“夫从安河府江自流,他是上一届安河府乡试的解元。”   之前听杨俊成他们说,江自流惊才绝艳的名声可不仅响彻了安河府,其他府城也纷纷惊叹不已,甚至连京城里都流传过他的事迹。   楚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先报上去试试。   “江自流...江解元?”洛府管家的表情顿时更加奇怪了:“就是那个同年两考,两考皆榜首的江自流?”   楚年一眨眼:嗨呀,居然真的认识哎?   “对,就是这个。我想这种情况还重名的人应该不多吧?”楚年微笑。   “...公子真是说笑了,这种情况别说重名了,就算不重名也世间绝无仅有啊......”洛府管家面上陪着笑,心中却在飞速运转待客之道了。   正常来说,一个下面府城来的解元算什么东西,根本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但这个江解元......还是不大一样的。   这个叫江自流的,谁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几年前不知道是被哪位大人先说道起来,然后他同年两榜,两榜皆榜首的事一下子就在京城传开了。   要知道这是绝无仅有过的事。   以前虽然也有狂生意气风发,同年两考,可几乎都在第二场的乡试上折腰落榜了。   就算有少之又少的那么零星一两个考中了,也没有考到名次。别说名次了,那成绩全都吊在车尾,相当的难看。   所以这个江自流就很不一般了。   在那段时间里,京中的重臣就算不了解不清楚的,也基本上会在别人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洛府管家自然也不例外。   掐指一算,距离那次乡试已经四年了。今年的会试,江自流应该会来参考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洛府管家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觉得,江自流之所以是今年来参考会试,而不是三年前,完全是因为安河府距离京城太远,三年前的那场会试他来不及赶过来......   压下这突兀古怪的想法,洛府管家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对着这位过段时间肯定是夺榜大热门的考生家眷说:“公子,你稍等,老奴这就去通报二少夫人。”   楚年微笑着点了点头。   楚年本来也只是试试,没想到居然真的能起到点作用?   看来一会儿回去要奖励一下自家美人呢。   洛府管家通报的很快,没过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洛府里跑出来了。   赵文君跑的可比洛府管家快多了,断线的风筝一般,几乎连脚都要离地了。   这姿态让跟在后面的洛府管家忍不住摇头:哎,到底是绿林中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一点名门望族家哥儿小姐该有的气质都没有。   “楚年!”赵文君惊喜地扑到了楚年身上,激动地握住了他的两只手:“太好啦!我们果然又见面了!”   楚年也很高兴:“是啊,好久不见了!”   几年不见,赵文君变化并没有太大,好像是因为彻底长开了,他脸上的婴儿肥是没有了,但下巴也没有之前那么尖了,看起来被养的还可以。   “你什么时候来的呀?你夫君呢?不是说好的来了直接到我这儿的吗?”赵文君看到了楚年就像看到了亲人一样,短暂的惊喜激动后,眼睛里泛上一层雾气,紧紧捏着他的手。   楚年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颊,指了指后面的马车:“送你的礼物,先叫人拉进去,然后我们再慢慢说?”   “送我的...礼物?”赵文君这才看到楚年身后的三辆马车。他张大了嘴:“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楚年:“......”   可盼着我点好吧!非得是遇到啥事吗?就不能是发财了嘛!   “就一点薄礼啊,我们许久没见了,我登门拜访,不得带点礼物?”楚年看了眼站在赵文君身后不远处的洛府管家,示意他安排人把这些东西都卸到赵文君那里去。   洛府管家:“......”   原来江解元不仅才华出众,还家世显赫啊。   下人们鱼贯出入,搬卸马车上的礼物,赵文君则亲热地拉着楚年往他的院里走。   楚年问他:“你嫁过来这几年,家里来看过你吗?”   赵文君眼神一暗,低声说:“我爹和阿爹不管京城这条线的,京城线上是大哥管的,每年大哥都会来京城两趟,那时候我就会去分局住两天。”   这么说,就是赵家不曾来人过来洛府看望他了。   楚年也猜到了。   要是赵家有来人,赵文君在信里也不会显得那么可怜巴巴了。   估计是洛府觉得这门亲事是他高攀了吧。   刚刚在外面时,楚年就见洛府管家对赵文君的态度很冷淡,眼神还不如知道自己夫君是江自流时来的热切。   楚年又问:“那你夫君呢?他不在家吗?”   赵文君眼神又暗了暗,说:“阿云是护军嘛,平时要当差的。”   楚年问:“当差多久回来一次呢?”   赵文君:“他回来得很勤的,七天半个月就会回家一趟,有时候军中无事,也会回来陪我的。阿云他对我很好的。”   看来夫君确实是不错的。   但就是忙了点。   正因为忙,所以赵文君一个人待在洛府的时间多。   楚年知道,赵文君虽然娇生惯养地长大,却是个非常懂事的人。   他向来优先为别人着想,就连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想悔婚都要优先考虑对方的处境,这样的他,就算在洛府受了什么委屈,肯定也不会告诉他夫君的。   楚年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那二少夫人在府里过的还舒心不?”   “还、还挺舒心的,不过就是没有什么朋友,一个人有点寂寞...但是现在你过来了!我就不是一个人啦!”   赵文君说着还祈福道:“希望江公子这回能高中,然后留在京中做官,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在京城作伴啦!”   楚年又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对了,你们还没有孩子吗?”   “......”赵文君有点失落,点了点头。   楚年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怎么了?里面有什么事?”   赵文君扁了一下嘴,让房中伺候的丫鬟退了出去,然后关上门,坐回楚年身边,缓缓对他说:“去年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怀上了。”   “当时阿云可高兴了,老爷和夫人也很高兴...哦,就是阿云的爹娘,我不是很习惯叫他们爹娘...私底下还是这么叫他们舒服点...”   赵文君接着说:“但是三四个月了,我的肚子一点都没动静,阿云不放心,又进宫请了太医来看,才知道...原来是我弄错了......”   “弄错了?”楚年问。   “恩...就是,我以为怀孕了,但其实没有......”   赵文君撇过视线,忍住喉咙里的哽咽,尽量平静地说:“可能是我太寂寞了,想快一点要一个孩子吧,所以才搞错了......阿云是没有笑话我的,就是让老爷和夫人不太高兴了而已。”   楚年:“......”   楚年不知道这里面具体都发生了哪些事,但他光从赵文君的表情和语气里,就觉得他受了不少委屈。   “别总问我的事呀,我过的很好的,你呢?你们家小喜鹊呢?你在信上说的那么可爱,我看了好几遍,都快馋死啦,好想亲眼见见她呀!”赵文君很快地转移了话题。   “小喜鹊太小啦,一路北上,虽然路上玩的很开心,但到底是有点吃不消,总算到了,我今天让她在客栈好好睡上一觉歇歇。”   “哎呀,住什么客栈呀,多不方便,直接来我这里好了,客房管够的。”赵文君期待地看着楚年。   楚年冲他笑了笑,没回应他的期待,直接问:“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要住在洛府?你夫君他没有想过带着你搬出去住吗?”   赵文君:“......”   楚年看他面露难色,赶紧又说:“我就随口一问,你不一定要说。”   赵文君摇了摇头:“没什么,这又不是什么不能问的,阿云也问过我好几次想不想搬出去住呢......   但是,阿云他娘...哦,这个娘是他亲娘,不是洛府的那位夫人...就是阿云他娘的牌位还没有进家谱嘛,阿云就想努力一下,争取把他娘扶进家谱里......   我觉得阿云住在家里面,更容易更快地办成这件事,所以想等他办好了,再考虑跟他一起搬出去的事。”   楚年:“......”   哎呦喂,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感觉这个家里这么乱啊。   “哎呀,又被你带进去了,快别说我的事了,还是说你的事吧。”赵文君不许楚年老是捏自己的脸了,把他的手给推了下去。   楚年笑着说:“我身上又没什么值得说的事。”   “怎么会!你这几年肯定是干了很多大事,发了好多大财吧!你刚刚送了我好多贵重的礼物呢!我可开心啦!除了阿云和大哥,已经很久没有人送过我礼物了!”赵文君认真道。   楚年:“......”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好像有可能是跟江公子有关的。”赵文君忽地一拍脑袋。   “什么事跟他有关?”   “就是...你知道宋诗雅吗?”   “不知道?这谁?”   “是前安河府刺史家的千金,前年她爹升官,被调到京城来了。”   “怎么了吗?我们家跟这些达官显贵没有交情往来呀。”楚年不解。   赵文君有点八卦,又有点着急,小声地对楚年说:“那个...我之前有次去宋府参加晚宴,宋诗雅一直来找我打听江公子的事呢?”   楚年:“......?”   “我跟你还有江公子都是丰文镇的嘛,所以她就觉得我可能会知道些江公子的事吧,就一直问我,一直找我打听,弄得我可烦啦。”   楚年敏锐地嗅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她...适龄未婚?”   “对,还没有出阁,上门提亲的倒是不少,但全都被她拒绝了,而且她还总想来找我,孜孜不倦地想从我这打听江公子的事。”赵文君没想到楚年这么敏锐,赶紧向他告状。   告完状后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可什么都没告诉她!”   楚年:“......”   唔...这是啥情况?   可一次都没听江自流提起过啊......   这该不会刚到京城,就遇到自家美人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下的野桃花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花椒,晨妃小萌物,无话可说,花家小七浇水~~ 第171章 二少夫人 “他一直叫你哥哥?”   见楚年神色发生变化, 赵文君又说:“我就是知道有这么件事,所以告诉你一声,你知道了就行了, 倒不用太在意。毕竟, 就算宋诗雅对江公子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是想法,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情的。”   楚年:“......”   这谁知道?   她要真只是停留在想法,用得着老是跑过来问东问西?   但楚年也没再多说。   区区野桃花罢了。   还能长到自家院子里去不成?   挥去心中不大舒服的感觉,楚年换了个话题,继续问赵文君的事。   两人久别重逢, 有一箩筐可以说的话, 滔滔不绝,直接说到了中午。   “哎呀, 怎么都这个时辰了...你一定饿了吧?”赵文君跟楚年聊天,心情是畅快了, 肚子却抱怨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已经饭点了。   楚年被赵文君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饿了。   楚年看了眼外面, 有点不悦:“这洛家的家仆那么多, 居然没有一个过来提醒你该吃饭了?”   赵文君一愣:“不是的, 不是不提醒我,是我不跟大家一起吃饭的。”   听到这话, 楚年眉头一皱, 更加不悦了:“你不能上桌子吃饭?”   “不是的不是的。”赵文君赶紧摇头:“我、我吃不惯京城里的菜,所以平日里不跟他们一起吃, 阿云给我找来了丰文镇的厨子, 一日三餐都在自己这吃。”   哦, 原来是这样。   楚年舒了一口气。   转念一想,这样可能更好,他一个人吃饭,顶多是寂寞了点,但肯定比跟洛家人坐在一起更有胃口。   怕楚年误会,赵文君又解释说:“你过来我太高兴了,所以春桃出去的时候,吩咐她没有要紧事不许过来打搅。”   楚年好笑:“民以食为天,吃饭还不是要紧事吗?”   赵文君也笑了起来:“晚吃一会儿又不会饿死,我还能饿着你不成?跟我来吧,你出来这么久了,应该也怀念丰文镇的味道了吧?”   楚年心说你真是想多了,我一路上吃遍了沿途美食,怎么可能怀念丰文镇的味道?   何况这刚来京城,不得尝尝京系美食?   楚年拉住赵文君:“既然晚吃一会儿饿不死,咱们出去吃好了。”   赵文君惊讶:“现在?”   “对啊,现在。”楚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里可是京城,什么点出去吃不到饭吗?”   “...吃当然是吃得到,可是...太突然了,我还没有请示老爷夫人......”赵文君不大好意思地看着楚年。   楚年又皱起了眉头:“你平常出个门还得请示别人?”   赵文君:“...我是小辈呀,理应如此的。”   理应如此个锤子!   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楚年拉起赵文君就往外走:“有什么好请示的,虽说是夫家,但也是你的家,你想出去就出去,有问题吗?走,陪我出去吃去。”   “楚年!?”赵文君惊了。   楚年一路拉着他,头都不回:“你好歹也是赵家的小少爷,想当年整个丰文镇的人都得惯着你,现在居然被拘束成这个样子,我都快没眼看了!难道你弟弟费那么大劲把你抢过来,就是要你战战兢兢地活在别人的眼色里吗?”   赵文君本来还在挣扎,被楚年这么一说,整个愣住。   怔愣间,他已经被带到了洛府大门。   洛府管家看见楚年拉着自家上不得台面的二少夫人急匆匆走来,吓了一跳,赶忙迎过去问:“你们这是......?”   “我要请你们家二少夫人出去吃饭,有问题吗?”楚年看向洛府管家。   洛府管家被楚年浸着寒意的眼神看得一恍惚,不明白怎么来时还大方得体的哥儿,转头就变得有些气势汹汹了?   “公子说笑了,你来府上就是客,理应是二少夫人招呼你才对,哪有你带二少夫人出去吃饭之理?”洛府管家耐着性子说。   “楚年...”赵文君捏着楚年的手,刚要说话,被楚年给拦住了。   楚年说:“我跟你们二少夫人是故交了,用不着这么客气,我想带他出去散散心,吃顿饭,不可以吗?”   洛府管家的表情有些僵硬了。   他没想到...这个哥儿看起来跟名门望族家里的嫡生哥儿似的,实际上也是个不懂规矩的粗俗野性子。   难怪跟二少夫人是朋友呢。   看来那个江解元跟二少爷一个样,看人的眼光都不咋滴。   皮笑肉不笑,洛府管家说:“可是我们二少夫人体弱,贸贸然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万一出去了闹出什么洋相,给洛府丢人可就坏了。   “体弱才更要多出门锻炼,在这深闺里圈着,再好的身体都要被圈坏了。至于你说的出事,这里可是京城,他堂堂洛府的二少夫人,洛护军明媒正娶的正妻,能出什么事?”   洛府管家:“......”   什么人呐这是?   听不出来我话里的暗示吗?   楚年看他还拦在门口,语气冷了下来:“还是说,非得你们家二少爷回来了,才能带他出门?”   洛府管家:“......”   拿二少爷压我?   难不成他跟二少爷也认识?   “闪开吧,弄清楚你的身份,别挡着二少夫人的道。”楚年把他拨开,拉着赵文君径直出去了。   洛府管家:“......??”   赵文君:“......!!”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洛府管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时间没有派人追过来,让楚年直接把赵文君顺利地带出去了。   赵文君人都傻了:“楚年...你你你...?”   楚年比赵文君还傻眼:“我真是服了,你嫁过来这几年,不会一直都是这么过的吧?”   像洛府管家这种人,楚年见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着什么人的面做什么样的事。   要是洛云在家,他绝然不敢用这种态度对待赵文君,就算是表演他也会表演得恭敬客气。   可现在洛云不在家,他是连装都懒得装啊,那嫌弃担忧的心思,全在眼睛里了。   楚年气得够呛:“这也就是你,这要是我,我能给洛府掀了你信吗。”   赵文君:“......”   赵文君有点不知所措:“你别生气呀,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出门的必要,京城里没有认识的人,出去和在家都一样。”   “就是因为没有认识的人才更要出去接触认识啊,出去交一些新朋友,不比天天待在家里对着下人的臭脸强?”   楚年抬手往这乖孩子脸上狠狠捏了一把:   “听我的,以后你想出门就出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既然住在这个家里,那你就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你就把这里当做和赵家一样,没必要事事看别人的脸色,不要总去想别人会不会高兴,你怎么舒心就怎么来,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也会有洛云给你撑着的,知道吗?”   “......”赵文君惶惶的,没有出声。   楚年叹气:“你不要老把洛云当做弟弟啊,他现在还是你的夫君啊,又是护军校尉,要是他知道你在家其实都是这样过的,肯定比我生气。”   赵文君吸了吸鼻子,眼睛有点湿润:“我...我...”   “你什么你,饿死了,你快点带我去吃好吃的。”楚年拉着他往前走。   “恩恩。”赵文君压下复杂的情绪,使劲呼吸了一口府外的新鲜空气。   ... ...   说是吃好吃的,楚年其实没吃出什么味道,他的口味在这一路上被养得太叼了,一般的东西已经进不了他的眼了。   不过赵文君倒是吃的挺开心的,看这模样,哪像是吃不惯京城菜哦......   楚年笑眯眯地给他多加了两盘菜,哄着他吃得开心了,吃饱喝足了,两个人才往外走去。   “散散心吧。”楚年说。   赵文君却眼巴巴地看着楚年:“你们住在那家客栈呀,我想去看看小喜鹊。”   楚年哈哈笑起来:“怎么回事,不跟我玩,老是惦记我女儿干什么。”   不过既然赵文君惦记着,那就带他去好了。   客栈是进京城时随便找的,离这里距离不算近,走过去太费脚程和时间,楚年打算招一辆马车。   然而刚拐过一条街,前方慢慢驰来一队人马,为首之人头戴官帽,黑衣官服,剑眉星目,英姿勃发。   “诶?是阿云!”赵文君惊喜地喊了一声。   马背上的洛云也看到了赵文君。   洛云怔了一下,没想到会在外面看到赵文君。   他回头对属下们说了两句话,便一拍马背,稍微加快了些速度。   离赵文君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洛云收缰下马,朝他走去:“哥哥,你怎么在这?”   “楚年过来啦,我们就出来了。”赵文君笑了起来,白花一样柔软。   “好久不见,哥哥以前受你照顾了。”洛云这才看见楚年,打了声招呼。   “哪里,是我受他的照顾比较多。”楚年冲洛云笑了笑。   楚年对洛云的印象只在四年前的那场婚礼上,当时他一身婚服,策马去赵家抢亲......还挺带感。   不过那时赵家一派混乱,没说上两句话。   再然后赵文君就跟着他进京了。   所以并不相熟。   客套了两句后,楚年很识趣地往旁边走了走,假装去看街边小贩摊子上售卖的东西,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阿云,你怎么回京了?一会儿会回家吗?还是直接返回军营?”赵文君有小半个月没见到洛云了,很是欣喜。   洛云仔细凝视着他,唇角上扬:“要先去交差,迟点回家,这次回来能多待几天。”   “能多待几天?”赵文君更高兴了:“那你快去吧,我在家等你!”   洛云伸手在他耳鬓轻抚了一下:“不用,哥哥盼楚年进京盼得久,楚年总算来了,跟他好好玩。”   赵文君被他摸得有些脸红,羞答答地扭头退去,随便应道:“我、我知道了。”   “那我先过去了?”   “恩恩,你快去!”   赵文君目送洛云离开,等人马慢慢悠悠地都走没影了,还笑呵呵地对着街上傻乐。   楚年也慢慢悠悠地走回来,往赵文君肩膀上一搭,微妙道:“他一直叫你哥哥?”   “对啊。”赵文君点头。   “一直?总是?从来?”楚年问。   “...对啊。”赵文君没觉得哪里不妥。   楚年又问:“那他叫你的哥哥们呢?也是叫哥哥?”   赵文君噎了一下:“呃...叫名字。”   “就是只叫你哥哥?”   “恩......”赵文君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被楚年这么强调地问,弄得他觉得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了。   楚年意味深长:“他,挺会玩啊...”   赵文君:“......?”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荼,久歌baby,瓜瓜,夏天吃西瓜,无话可说,Tammie浇水~~ 第172章 好大的醋味 “为夫眼神不好,只看得见吾妻卿卿”   洛云回来了, 赵文君哪还有心思在其他上面,他虽然人还跟在楚年身边,心却早飞得老远了。   楚年当然能看出来他的心不在焉。   不过也能理解。   重色轻友, 人之常情嘛。   “我送你回家。”楚年拉着赵文君。   “啊?我还没见到小喜鹊呢。”赵文君不太想回去。   楚年好笑:“你现在真的想见小喜鹊?你没发现早在三个路口前我就已经带你走上回洛府的道了吗?”   赵文君:“......”   “笑死我了, 你还是踏实的回去等洛云吧,下次我再带着喜鹊来找你。”   “...呃,那好吧。”   把赵文君送回去后,楚年便回了客栈。   马车没法直接停到客栈,有一小截的路需要楚年自己走过去。   楚年往前走,还没看见人影, 先听到了自家女儿一串银铃的笑声。   干什么呢?这么开心?   楚年勾了勾唇角, 快步走了过去。   拐进胡同,楚年看见江自流正带着小喜鹊在客栈外面玩。   客栈门前有两棵金桂, 还没到金桂飘香的时节,树上结着一簇簇颗粒状的花苞, 埋在茂密的绿叶里,随风抖动。   江自流站在树边,一袭白衣胜雪, 仿佛不沾半点红尘烟火, 翩然若仙。   但小喜鹊就不同了, 她被逗得哈哈直乐,白瓷小脸上绽放出的笑容比盛开的牡丹还要娇丽, 引得其他人忍不住也跟着露出笑容, 频频盯着她看。   逗的小喜鹊直乐的是客栈的老板娘,是个年轻风韵的女人。   她应该也是有自己孩子的女人, 知道怎么哄小孩子能把他们哄得开心。   可她哄的是小孩, 炽热的视线余波所及却是大人。   好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   楚年撇了撇嘴。   自己这才出去了多久?   “江自流, 江玉韫。”楚年在胡同口站定,叫了父女俩一声。   江自流微怔,寻声看去,看到了面色如常的楚年。   楚年不仅面色如常,声调语气也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但他偏偏叫的是名字。   还是连名带姓叫的大名。甚至连叫女儿也是。   江自流:“......?”   “阿爹回来啦!”   看见楚年回来,小喜鹊兴奋地朝他跑过去,如同一只真正的雀儿,扑通一下跳到他腿边,抱住便不撒手了,只管埋头亲热地去蹭,连声音都焖在了里面:   “姨姨教了我好多好玩的!我可开心了!”   楚年呵呵:是啊,你这小笨蛋是可开心了,人家姨姨也可开心了。   江自流走过来,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楚年平和地冲他微笑:“怎么?我应该晚点回来?”   江自流:“......?”   略一迟疑,江自流问:“没有见到赵小公子吗?”   楚年没说话,捞起小喜鹊,在小喜鹊开开心心地要勾他脖子时,把她往江自流怀里一塞,然后快步走进了客栈。   小喜鹊:“???”   江自流:“......”   父女俩都顿了一下。   小喜鹊:“...完惹,阿爹好像不高兴。”   江自流:“......”   把“好像”去掉。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江自流抱紧小喜鹊,迅速跟了过去。   回到客房,楚年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两口喝掉,茶盏往桌上一放,掷地有声。   小喜鹊:“......”   江自流:“......”   视线灼灼射来,楚年侧首,扫了他们两个一眼:“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江自流担忧道:“阿年...你...遇到不高兴的事了吗?”   “怎么可能?”楚年微笑:“京城遍地好风光,美女佳人如云,我高兴还来不及。”   江自流闻言蹙眉:“你不是去洛府了吗?为什么又去看美女了?”   “???”楚年胸中那股郁气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看美女怎么了?我不能看美女吗?我不仅看美女,我还看美男呢!”   江自流抱着小喜鹊地手蓦然收紧,漆黑漂亮的眼眸直直盯着楚年。   薄唇轻启,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脸色好像白了两分。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样的江自流,正被无名郁火裹挟的楚年,莫名多出来一丝轻微的负罪感。   楚年:“......”   移开视线不去看江自流,楚年轻咳了两声清嗓,囫囵道:“...还没去看。”   江自流把已经懵了的小喜鹊放到地上,走过去攥住楚年,拉他到镜子前,轻轻一推:“你想看美人,在这里看就是了。”   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   楚年:“......”   啊!   可恶啊!   真想要看美人的话!   看近在眼前的不就行了吗!   郁闷得要命,楚年脱口而出:“镜子里的人有什么好看的,能有宋家小姐好看?”   “???”江自流莫名其妙:“哪位宋家小姐?”   “宋诗雅啊......”楚年有些懊悔,可说都说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了。   江自流恍然:“原来是安河府刺史家千金。”   楚年:“??!”   “你认识!?”楚年瞬间暴怒。   江自流被惊得往后一退,茫然道:“我怎么会认识?”   “那你知道她是安河府刺史千金!?”楚年感觉胸腔里的火一下子窜到了头顶。   小喜鹊哇的一声叫了出来:“爹爹!阿爹!”   楚年和江自流同时看向小喜鹊。   小喜鹊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她已经惊慌失措,比第一次发现自己尿床时还要惶恐,错觉这一刻客栈发生着巨大变化,天地之间的距离仿佛在不断缩减,而导致这一现象发生的正是她阿爹......   楚年意识到自己吓着孩子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找回了些理智。   掏出路上买来的零嘴和玩具,塞满小喜鹊的两只手,楚年将她抱到临窗的小榻上放好,关上窗户,往她头上摸了一下,温柔吩咐道:“专心吃糖。”   小喜鹊:“......”   谁还吃得下糖啊!   阿爹都要吃人了!   小喜鹊吓得要死,慢慢地、试探性地,用脑袋拱了一下楚年的手心。   楚年任她蹭着手,顺便另一只手还捏了捏她的小嫩脸。   于是小喜鹊放心下来了。   她明白了阿爹的怒火不会迁怒到自己头上了。   向江自流递去一缕同情的目光,小喜鹊低下头,听话地专心吃起了糖。   江自流:“......”   江自流目瞪口呆地承受着楚年突如其来且毫无理由的性情大变,以及女儿无情地抛弃,一时间竟然没法做出合适的反应。   短暂而持久的静默。   江自流想了想。   问题好像出在宋家小姐身上。   尽管跟这位官家小姐毫不相识,江自流还是赶紧回答说:“我听杨兄提到的。”   “不仅是刺史,还有安河府的其他大人,但凡杨兄提过的,我都知道一些。”   “京城里的也是,但凡杨兄说过的,我也都记下来了。”   “你知道的,我的记性,一直还可以。”   楚年:“......”   从小喜鹊那儿找回了理智,又听得江自流徐徐道来,楚年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无理取闹了。   可恶啊...   区区一朵野桃花罢了。   明明说好不在意的!   江自流仔仔细细审视着楚年的动向,触及他目中波动,稍微放缓了些心。   松弛下来后,江自流把这一切快速顺了一遍。   然后不确定问:“难道...”   “我可没有。”楚年打断了他。   江自流:“......”   难道宋家小姐过分美丽?   这是他刚才想说没说完的话。   恍然大悟。   江自流笑了:“你可没有什么?”   楚年飘开视线:“...没什么。”   眸光熠熠闪烁,江自流温声问:“你中午吃的饺子吗?”   “什么?”楚年奇怪。怎么突然岔到这上面来了?   “不然怎么这么大的醋味。”   疑惑一扫而空,现在袭向江自流的只有愉悦。   “!!!”楚年瞬间炸毛,拔高了音量:“你乱说啥呢!我吃什么醋了?!”   “是啊,你吃什么醋。”   压住心间流动的喜悦,江自流走到楚年身前,抓住他的手,把人搂进了怀里。   “无需担心,为夫虽然记性尚可,眼神却不大好,除了吾妻卿卿之外,根本看不见其他任何人。”   “......”楚年明白江自流已经明白了一切。   丢人。   恼火。   非常丢人!   非常羞恼!   现在就是恨不得回到发疯以前。   楚年推了江自流一把,试图从他怀中逃离。   然而他根本推不开这双牢牢禁锢在自己腰上的手。   “我不认识她。见都没见过。”江自流说。   “嗯哼。”楚年淡淡。   压抑住语调间的愉悦,江自流保证道:“以后我会控制一下记性,只记住该记得东西,其他不该记的一律都不记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楚年扭过头:“我才没有生气。”   “还说没有生气呢,我刚刚还以为天都要塌下来啦。”小喜鹊突然接了一句。   楚年瞪她:“吃你的!糖都堵不上你的嘴?”   “嘻嘻,好甜。”小喜鹊晃荡着两条腿,坐在榻上吃糖。   江自流唇角微勾,毫不顾忌女儿在场,将楚年揉在怀里,忍不住问他:“我有些好奇,你到底是听到谁说什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火?”   楚年差点要气急败坏:“都说了没有了!”   “好好,没有没有。”江自流笑意愈深,不再问了。   他只是有一点好奇而已。   比起这点好奇,楚年少见的吃味醋意更让他感到惊喜,和愉快,还有享受。   但这种事还是只有一次就够了。   多的话,江自流可舍不得楚年真的生气。   打开窗户,挥散屋里横飞的醋意,江自流微笑问:“所以,去到洛府见了赵小公子了吗?”   “见到了,还玩了一会儿。”   “那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害...人家夫君忽然回来了,他哪还有心思跟我玩。”   江自流听的好笑:“原来如此。”   楚年摇了摇头,想到赵文君在洛府的情况,不是很开心。   他把事情跟江自流说了一遍,然后问:“我觉得我应该提醒一下洛云,你觉得呢?”   江自流:“你做主就好。”   楚年:“......”   楚年撇嘴:“也不知道洛府到底有多厉害,难不成是皇亲国戚级别的吗?凭什么嫌弃赵文君啊!”   “三品重臣,算不小的官了。”江自流说。   楚年一惊:“这你也知道?”   江自流点头:“我刚刚不是说了吗,除了安河府,京中的大部分官员我也听杨兄提过。杨兄本就是官家子弟,又师从刘院长,姑父还是翰林院学士,对这些如数家珍。”   楚年:“......”   原来江自流平时没少做功课啊。   楚年的心思翻回到了洛家是三品重臣上面。   他意识到自己为给赵文君出头,可能做得稍显莽撞了:“三品的官么...我可能草率了,哇,你是不知道我今天有多趾高气昂,简直骄纵的一塌糊涂......”   “是吗?我没有看到。”江自流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遗憾。   楚年无语:“...你这是什么表情?正常来说,这个时候你应该担心我会不会因为这次篓子影响了你的仕途吧?万一洛家记仇了,将来参你一本怎么办?”   江自流好笑:“一来,我还没有入仕,你想得未免太久远了;二来,我便是入仕,也是从文,洛家是武将,不太好参到我头上来;三来...”   对着楚年一笑,江自流缓缓道:“若真要因为这个耽误了我的仕途...那为夫这辈子可就再也没有其他本事了,夫郎更得负起责任,养我一辈子了。”   楚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无话可说,花家小七,晨妃小萌物浇水~ 第173章 有间客栈 做人要有眼光!   既然洛云回来了, 楚年很知趣,暂时不打算去找赵文君了。   洛云平日里忙于军务,每隔一段时间才能回家一次, 都说小别胜新婚, 这个时候傻子才会去打搅。   况且在京城,楚年也有要办的事。   这首当其冲的第一件事,就是换家客栈。   当然不是因为客栈老板娘的原因才要换的。   至少不完全是。   主要是因为会试。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会试了。   接下来,各地的考生都将陆续赶来京城。   等考生们来的差不多了,京城的客栈就会被预订一空,人满为患。   所以趁现在还空余, 楚年打算挑选出一家地理位置和周遭环境都最好的客栈, 争取给江自流提供一个最好的备考氛围。   这样的客栈当然是有的。   有间客栈,在京中享有盛名。   只稍微找人一打听就问到了。   不过...   问是问到了。   但...   “啧啧啧, 公子怕是想的太晚了!有间客栈估计早就被预订完咯!要知道,有间客栈是最适合赶考考生的客栈, 但凡有点声势名望的,都会住到那里去,其中的天字号上房更是常年都被包揽预订着, 只供那几位专门使用。”   “常年?怎么?‘那几位’是常年都考不上吗?”   “...咳咳, 公子, 你说话不要这么直接啊......总之,有间客栈不一定有房, 反正至少天字号是绝对没戏, 地字号应该也不可能......不过,你要是诚心想要, 可以过去撞撞运气, 没准能够捡漏到一间黄字号客房吧。”   谢过这人, 楚年前往了大名鼎鼎的有间客栈。   到了一看,有间客栈确实与众不同,不愧是传说中最适合备考的客栈。   它地处繁华,一切用度应有尽有,环境却又清幽雅静,只闻鸟语花香,不听人市嘈杂。   像这种环境极佳,服务一流的客栈,放到现在也得是五星级别的。   楚年一眼就相中了它。   “小二,还有客房吗?”   “有有有!客官您请进!”   有间客栈小二身上穿着衣服都比其他客栈的小二更具质感。他露出让人感到舒服的笑容,殷勤地迎向门外精致富丽的哥儿。   “天地玄黄四字号,都有空闲,公子您想要哪种?”   楚年说:“天字号,从今日起住,一直住到殿试结束,有吗?”   小二吃了一惊:“从今日起住到殿试结束?”   考生?   是个哥儿,不会是考生。   看来是考生家属。   小二不由多打量了楚年几眼。   他觉得这家属实在是太狂了,眼瞅着会试都还没开始呢,就已经预订到殿试了?   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但脸上却是笑容不减,客气地致歉:“这可不巧,咱们家的天字号,科考期间都被预订出去了,您现在住可以,但离到会试前肯定是要搬出去的。”   楚年:“所有的天字号都是这样?”   “是的,历来如此,最长的记录是被同一位连续预订了二十一年呢。”   楚年:“......”   二十一年??   好、好能坚持啊!!   真就是活到老考到老呗!   “我们小本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信用,这答应了预订就得保证,公子您看......”   楚年自己也是生意人,并不会难为他,又问:“那地字号的呢?”   小二唯唯诺诺。   看来这客人是铁了心要包到殿试结束了。   跟天字号的不同,预订天字号的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但地字号要差一点,从地字号开始,里面都有可转圜运作的余地。   一般科考期间是最容易捞金的。   客栈想趁机捞一笔重金就是靠科考期间客房的运作了。   有时候众人拍卖起价,一拍起来,皇城脚下,那真正让他见识了什么叫做挥金如土。   所以,他一个跑堂的小二,还真不敢答应可以现在订房直到殿试结束。   楚年看小二面上纠结,猜他可能做不了主,说:“掌柜的在吗,你把掌柜的叫来吧。”   “好嘞,公子稍等。”小二麻溜地把掌柜喊来了。   掌柜的是个微胖的老大爷,但不油腻,憨态可掬,只从外表上看,俨然是个慈祥和蔼且发福的邻家老头,完全看不出生意人的精明能干。   他和颜悦色地走向楚年:“我听说了,公子想要从现在起,包一间地字号房,直到殿试结束?”   “殿试”二字,加重了语气。   “没错。”楚年点头。   “哈哈哈,看来公子是个急性子啊,这么急着就订到殿试结束了,不过,不知您知不知道,我们这客栈的房价,现在时跟会试时会有所不同,到时候客人一多......”   他没说下去了。   但应该懂的都懂。   楚年了然一笑:“只要有房就行,我可以加钱,你只管开价。”   掌柜的一听这话,心下有了数了:“公子非富即贵,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要是加钱就可以的话,你就给我定下来吧,其中一间从今日起到殿试,剩下的会试前五日到殿试。”楚年淡淡道。   “恩?公子所要还不止一间?”掌柜的微讶。   “我要五间。”楚年说。   掌柜的:“......”   注意到掌柜的短暂的愣了一下,楚年说:“五间都要地字号的,届时我都会加钱,你安排好就行了。”   嘶...   他是不是...有点不了解届时房价的行情?   而且...为什么要五间?   楚年:“放心,你可以报个数,我直接先付一半的数目给你。”   掌柜的:“...您愿意这样的话,自然是没有问题。”   嘶...   这么阔气的生面孔?   他试探地打听:“敢问公子是为哪些人预订的呢?我这边也好登录一下,有所准备。”   楚年只给江自流定一间,剩下的四间当然是给杨俊成他们订的。   他们都是江自流的知己朋友,既然先一步来京了,还能亏待了朋友不成?   不过他们还要有段日子才到。   楚年想了想:“先登记江自流吧,剩下的四位等来了再记。”   “江自流?”听到这个名字,掌柜的眼皮一跳,脸上表情微不可察地起伏了一下。   楚年点了点头:“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的话他就准备付钱了。   这客栈规矩果然多,还要登记,确实有点五星级那味了。   不过环境和服务一流,楚年满意的很。   掌柜的问:“可是安河府的那位江自流?解元江自流?”   楚年:“...是的。”   嗯?   怎么自家美人的名字,洛府的人听说过也就罢了,一个客栈的掌柜的也听说过?   掌柜的态度更客气了些:“请问您是...?”   “我是他的夫郎。”楚年回答。   “原来是江夫郎,久仰久仰。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是有一间天字号客房是空着的,不知江夫郎还需不需要?”掌柜的笑容愈发憨厚和蔼。   楚年:“......”   见楚年没说话,掌柜的搓手帮他决定下来:“那就一间天字号和四间地字号吧,江夫郎您看没问题吧?没问题我就吩咐小二去拿账本了。”   楚年嘴角微抽:“...也行。”   “那就这样吧,我先付定金。”楚年说着便要拿钱袋。   但转念一想,这必然不是一笔小数目。   便停了手,准备问掌柜的具体数目,打算等下去钱庄取钱票。   谁知掌柜的一副“见外了”的表情,说:“说什么付定金,我们这没有付定金的规矩,都是按日结,等江解元住进来,每日日结即可。”   楚年:“......”   喂大爷,你变脸的速度也忒快了点吧!   不过话说回来...   自家美人的名字,居然这么好用的吗?   莫名其妙的,比想象中容易多了,楚年定下了一间天字号和四间地字号。   说好的不可能订到的呢??   等楚年走后,之前接待他的那小二都惊了。   张着鸡蛋大的嘴,小二问:“掌柜的,您在说什么啊,科考期间咱们哪有天字号的空房啊!”   “把那位的挪出来就是了。”   掌柜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里头蹦出一丝不显的精光:   “江自流可是这届会试的夺榜大热门,比起不成器的那位,既然有机会结交这位,何不做个人情?”   小二目瞪口呆:“那位,那位...是哪位?天字号的哪位都不是能得罪的吧?!更何况您现在说这个话是不是有点太早了?会试还有一个多月才开始呢?您就料定那个江什么的能中榜了?”   掌柜的一笑,很是笃定:“何止是中榜,我料定他能进前三。”   小二:“......”   掌柜的神秘地笑笑:“你以为,我能够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段,圈出一块清净地,开有间客栈,还开了这么多年,只是凭的运气?”   小二:“......”   笑而不语,甚至觉得今天赚大发了,掌柜的愉悦地背着手走了。   ——   顺利搬进了有间客栈,楚年享受起了豪华五星级客栈的服务,顿时觉得京城的生活更加多姿多彩了起来。   京城不愧是京城啊,天子脚下,繁华如烟,天下间最好的事物全部都汇集于此了。   不过次日,就有人找到有间客栈来了。   是洛府的下人。   洛云的人。   洛云派人来问楚年可有空闲,若有的话,他在京中名楼设了宴席,想要邀请他们一家三口前去赴宴。   楚年心说这洛云,小别胜新婚的,不在家好好“兄友弟恭”,居然这么快就花时间出来宴请?   但既然设了,那就去呗。   正好可以趁机提醒他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摘星,夏×2,无话可说浇水~~ 第174章 伪装奶狗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阿爹和爹爹都很嫌弃我   华灯初上, 市井依然热闹鼎沸,楚年和江自流带着小喜鹊前去酒楼赴约。   总算见到心心念念地小喜鹊了,赵文君双目灼灼, 视线热切地粘连在她身上, 又是送礼物,又是询问逗弄,热情之程度,把向来不怕生的小喜鹊弄得都有点害羞了。   小喜鹊虽然年幼,却已然十分漂亮,瓷娃娃一样精雕玉琢, 谁人见了能不心生欢喜?   便是洛云一向不喜欢脆弱幼小的东西, 也跟着多看了几眼,而后若有所思地把视线飘到了对她爱不释手的赵文君身上......   “小喜鹊真是太可爱了, 楚年,你们搬来我这里住吧。”   赵文君让小喜鹊坐在自己跟楚年之间, 一勺又一勺地给她夹菜,没多会儿,小喜鹊面前就多出来了两碟子小山坡。   楚年笑了笑:“不用麻烦啦, 我们刚住进有间客栈, 在那儿住的也挺舒服的。”   “有间客栈确实不错, 那儿地段好,环境也好, 就是不容易搞到客房, 基本在会试的前半个月客房就都没了。”洛云说。   洛云回家后看到了楚年送给赵文君的那些礼物,又得知他们搬进了有间客栈, 再听赵文君对他的一顿猛夸, 此时看楚年, 不免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而听到洛云这么说,赵文君暗搓搓给他递去了一个抱怨的眼神。   洛云立刻又道:“但再好的客栈也是客栈,终究不会比自家府邸住着舒服,江公子还是带着妻眷移居我府上小住,这样既有下人好生招待,楚公子和哥哥又能互相做伴,你看如何?”   赵文君这才高兴地弯了弯嘴角。   江自流礼貌微笑,等洛云说完后,直接看向楚年:“阿年做主吧。”   洛云:“......”   ...问错人了?   洛云看向楚年。   楚年抬头,迎向洛云的视线,没答话,反问道:“二少爷近日都在家吗?”   洛云以为楚年是担心他们的到来会影响到自己,摇头说:“不在,我后天便又要启程回京郊的军营。”   楚年哦了一声:“既然二少爷要走了,那我们就更不好过去了。”   洛云:“??”   赵文君:“???”   楚年当着赵文君的面,也没顾忌,说:“洛府高门深远,我们这种寻常百姓哪敢高攀过去做客?到时候要是不小心坏了什么规矩,给二位丢脸不说,万一得罪了管事的大人,招惹了麻烦上头可就糟了。”   赵文君:“......”   洛云:“......?”   “其实要是二少爷在家的话,我没准还敢过去,毕竟能借你的势嘛,可你马上就要走了,我一个弱哥儿,胆子小,没依仗,还是不以身犯险带着幼女过去叨扰了。”楚年徐徐说道。   赵文君怔怔看着楚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说话这么奇怪,还一口一个二少爷,叫的好生刺耳,总觉得似乎带着点阴阳怪气。   他急忙扭头去看洛云。   只见洛云的脸色已然变得有些阴郁。   赵文君急了:“楚年,你今天...”   楚年打断了赵文君,继续对洛云道:“二少爷下次再从军营回来时,不妨试一下别提前让下人回家通报,偶尔搞一两下突然袭击,说不定能看到什么惊喜。”   赵文君一愣,局促地坐在僵硬冰冷的气氛里,没再说话。   洛云的脸色已经阴郁到了极点,眸中慢慢浮上一层隐怒。   “我知道了。多谢。”   声音也肃冷了下去,每个字都好像是从牙关里蹦出来的。   “不谢,应该的。”楚年提点完了,笑了笑:“他在这里只有你,你照顾好他。”   “...当然。”   ... ...   酒宴散去,赵文君还有点没缓过来。   他拉着楚年的手,想多跟他说两句话,但又实在太在意洛云那难看至极的复杂神情。   恋恋不舍地跟楚年和小喜鹊道了别,赵文君担忧地黏到了洛云身边。   楚年拉住小喜鹊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让她爹拉着,三个人并排慢慢悠悠地往有间客栈回去。   走着走着,楚年突然问:“我刚刚会不会有点太阴阳怪气了呀?”   江自流轻轻笑了一下:“还好。这主要是得看对谁。对于赵小公子来说,大抵是会慌张,但要是罗兄在场,不过尔尔吧。”   楚年无奈:“你信不信,赵文君估计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呢。”   江自流:“赵小公子单纯善良。”   “哎,我当然知道他单纯善良,可是洛云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傻的呀,为什么这么多年愣是没注意到呢?”   “也许是因为...纵然平时有千般委屈,但在对着洛护军的时候,赵小公子眼里就只有满满的幸福吧。”   楚年:“......”   江自流看向楚年,轻声说:“阿年,你放心,我是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人的委屈的。”   闻言,楚年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你也放心,现在能让我受委屈的人估计还真不多。”   星火灯光灿灿,江自流注视着楚年,不禁莞尔。   ——   楚年和江自流在有间客栈住下。   随着考期日益接近,有些考生提前来到了京城,有间客栈里的客人渐渐都变成了来自四域八方的考生。   当客栈全都住满考生之后,楚年才真正感受到科考将近的气氛。   不然以江自流平时的日程安排...带娃,陪自己......哪有什么紧迫感可言哦。   但梁明远一行人还是没有来。   梁明远,杨俊成,郑承之,陆九岭,他们是四人同行。   梁明远哪哪都好,才华也是鸿鹄书院公认的最拔尖,偏偏心理素质极差,一到要考试就会不由自主生病。   上次乡试他就是带病赴考。   此次会试,北上路途遥远,因这病情,免不了会慢一点。   不过在等待梁明远他们过来之前,赵文君那边倒是发生了些事。   洛云带着赵文君从洛府大宅搬出来了。   洛云在京城里安置了一处自己的别院,把赵文君送去了别院。   搬离洛府后,洛云叫下人过来给楚年送了口信。   楚年知道后,掐指算了算。   十天。   效率...还行吧。   京城这地方,寸土寸金的,要办点什么事,其实还挺麻烦的,洛云还有军务在身,做的大抵算不错了。   赵文君搬出洛府大宅两天后,等洛云一离京,立刻就欢天喜地的来有间客栈找楚年了。   “楚年,我搬家啦,这下你愿意去我那里了吧?”赵文君期待地看着楚年。   楚年好笑:“就这么想我去你那里?”   赵文君巴巴看着他:“想你嘛,我以前就跟你好,听说你要过来京城,我早天天在家里盼着呢...而且你来了这么多天了,我一直都没能好好带你去逛逛......”   楚年笑道:“我想,这段时间,我对京中的熟悉程度,大概不会比你少了。”   那必须是没少出去玩!   赵文君笑出了声:“你还真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到哪里都能吃的这么开。”   楚年见赵文君明显活泼了不少,连笑容都变得开朗起来,忍不住说:“搬出来住爽吧,你看你现在的面貌,可比我刚去洛府找你的那会儿好看多了。”   赵文君可劲点头:“恩恩,谢谢你啊楚年,又被你救了一次。”   楚年笑:“什么救不救的,你说的也太夸张了。”   “一点也不夸张,要不是你,我现在哪可能跟弟弟在一起......”   “好了,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不要再煽情了。”   “恩......”   摸了把赵文君的脸,楚年提醒他说:“以后自己学精一点!有啥事都可以告诉洛云一嘴!”   “嘿嘿,好。”   赵文君眼睛亮晶晶地闪烁,拉下楚年的手:“我是应该早跟他说的,不然我也不会现在才知道,原来阿云之所以带我住在大宅,是因为以为我从小习惯了人多,喜欢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根本就不是因为他娘牌位的事呢,他跟我说了,就算不在大宅待着,他也能把他娘扶进家谱。”   楚年:“那当然,你看他多凶啊,依我看,要不了几年他就比会他爹更出息了,到时候管他住在哪,洛家还不是他说了算?”   “啊?他凶吗?没有吧?”赵文君奇怪的看着楚年:“...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呀?他其实很可爱的。”   楚年:“......”   ...这不废话么!   在你面前他能凶吗?   他就算是头恶狼,在你面前也得是藏起尖牙利爪的啊!   楚年想了想,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对外威风凛凛、肃杀凶狠的洛云,到了赵文君面前,锋芒归鞘,摇着尾巴,一口一个哥哥,营造的就是那种奶狗的脆弱感......   “......”楚年抬手扶上额头,默默地驱散了这一诡异画面。   那是人家两口子的情趣。   还是不要多想了。   ... ...   又过了阵子,楚年答应下来带着小喜鹊搬到赵文君那去住了。   一来,是客栈里的住客确实多了起来。   现在的住客都是来赶考的考生了,他们家小喜鹊还小,长得漂亮,人又活泼,天天在客栈里窜来窜去,无忧无虑又天真烂漫,拉着江自流带她到处玩,叫他们这些战战兢兢紧张备考的考生见了,心情多复杂啊。   二来,赵文君几次三番地诚心诚意邀请,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反正现在是赵文君自己的府邸,赵文君是主人,楚年过去住着也舒坦。   不过,在真正住进去赵文君家之前,楚年先把小喜鹊单独交给赵文君带了一晚上。   美其名曰:“得看看我女儿适不适应,她要是住的适应,那我就可以放心地带着她去住啦。”   赵文君点头答应了。   只是赵文君颇有些莫名其妙,不是很能理解楚年的说法。   他在想,要是看女儿适不适应,不应该是亲自带着吗?让我单独带回去算怎么一回事呀?   不过赵文君只是单纯的没理解楚年的做法,他还是很高兴带着小喜鹊的。   这段时间来回的接触,赵文君和小喜鹊已经混得很熟了。   他本身就喜欢小孩子,小喜鹊又是楚年的孩子,赵文君疼她就像疼自己的孩子一样,弄得楚年好几次打趣要把小喜鹊送给他当女儿。   小喜鹊也是个自来熟的,又聪明早慧,赵文君待她好,人又可爱,她也高兴跟着他玩。   把小喜鹊带回家后,赵文君还是没能想通楚年的脑回路。   倒是小喜鹊看他困惑不解,老神在在地对他说:“没关系的,都是借口,阿爹就是嫌我了而已。”   赵文君:“???”   小喜鹊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反正,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阿爹和爹爹都很嫌弃我,我都习惯啦。”   赵文君:“......??”   ... ...   一晚过去。   次日晌午。   楚年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神清气爽地跟江自流告了别。   江自流:“.........”   *   作者有话要说:   ...是昨天半夜的那章算昨晚的二更?还是这章算二更呢......   不管啦,我决定从今天起每天都努努力双更,争取月底之前撸完结!   谢谢mayleung1986,jjcat,Tammie,晨妃小萌物浇水~~~ 第175章 我的人 应该是一更   楚年带着小喜鹊搬到了赵文君那里住, 留下江自流在有间客栈备考,偶尔过去看看,倒也不错。   来京一个月了, 吃喝玩乐得爽了, 楚年慢慢把心往回收了收。   他寻思着都这么久了,分铺那边也该有消息了吧?   该干点正事了喂。   “我打算,在京城盘一个店铺,开一家京城分店。”楚年对赵文君说。   赵文君不奇怪楚年会有这个想法,事实上楚年一直在京城玩才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呢。   赵文君说:“那你准备在哪里盘呢?京城不是丰文镇,也不是安河府, 好地段的商铺可没那么容易拿到, 而且各种手续办起来也麻烦。”   楚年笑了笑:“这我当然知道,这段时间我虽然是在外面到处玩, 却也不是完全在玩,很多商区我都考量打听过啦。”   “这么说, 你是有主意了?”赵文君期待地看着楚年。   “差不多吧,我打算先在京郊盘个铺子。”楚年说。   楚年打听来打听去,得到的结论是, 京城里面, 他现在还真没法挤进去, 要想尽快开上门面铺子,只能在稍微远点的近郊了。   “啊?京郊...这岂不是很远?不仅远, 生意也没有京城里好做吧。”   赵文君对这方面的事不是很懂, 只是凭感觉觉得,要是做生意, 肯定得选个地段好的旺铺吧。不然谁知道哪里新开了个什么店啊。   “那肯定是没有城内地段好, 但如果是我的铺子...”   楚年笑了笑:   “我有信心, 我的铺子一旦开起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带动那一片的经济都发展起来,甚至可能连带着打造出一块新的火热商区。你信不信?”   赵文君眼睛跟着亮了起来:“信!”   他虽然不是很懂,但楚年这么说了,那他就信。   想了想,赵文君又问:“那你要是在近郊开店,岂不是要在近郊安置一套家宅?不然怎么兼顾生意上的事呢?”   楚年一笑:“不用,我都做这么多年生意了,也在各地开了不少分铺,早用不着事事亲为了。等把近郊的店铺开好了,招些机灵能干的人进来,培训培训,教会他们上岗,后面就不用我太操心了。”   他如今分铺遍布各地,真要是什么事情都劳心劳力,就算是有十个分.身也忙不过来啊!   赵文君一听放下了心:“那太好了,我就怕你要是搬去近郊,咱们离得远了,以后去找你可就不大方便了。”   楚年:“说到置办家宅...我甚至都没打算在京城买房。”   赵文君:“啊?”   楚年:“京城买房多贵啊!物价太膨胀了!”   赵文君:“贵是贵...但你又不是买不起,你想买的话,买两处三处都可以吧?”   楚年:“买得起也没必要啊,我可是听说了的,只要能在殿试上取得成绩,封个一官半职什么的,是会包分配的。”   这都选央企了,组织上会包分配,为什么还自己买房?   没这个必要吧?   钱再多也不用这么烧啊。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哦。”赵文君愣了一下,似乎是这么个理。   看来楚年对江自流真的很有信心了。   赵文君笑起来:“江公子要是知道你这么相信他,一定会很开心。”   ... ...   会试在即,来京赶考的人越来越多。   为了那些焦虑成团、如热锅上蚂蚁的考生们着想,楚年最近去有间客栈的频率都放低了。   楚年一面着手于在近郊开商铺的事,一面和赵文君出去潇洒玩乐。   顺便还等着分铺那边的消息。   早前楚年研制了一款新品,算算时间,样品差不多该做出来送到他手上了才是。   楚年打算看过新品之后,觉得没问题了,就让分铺大规模批量产发,然后先在京城这边推出售卖。   这个新品一流,楚年对它很有信心,相信绝对能入的了京圈小姐们的眼。   等他在京城近郊的分铺靠这一枪打响,慢慢把生意做起来,后面想再在皇城市井里开铺子,也不会太难了。   ... ...   这日,楚年和赵文君去了一家名楼吃饭,吃完出来,想去有间客栈看看江自流。   好几天没见着了,怪想念的。   路上,走着走着,赵文君突然拉住了楚年。   “怎么了?”楚年看他。   赵文君停住了脚步,把楚年拉到边上,往前一指:“你看到前面的那几个人了吗?”   楚年顺着赵文君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繁花锦簇旁,站着三个华贵漂亮的女子。   不知她们是在说些什么,有人皱眉,有人展笑,还有人神情淡淡。   跟在她们边上不远处的是几个伺候的丫环,各个垂眉低目,一脸不敢细听的模样。   “...左边那个穿蓝裙的,就是我上回跟你说的宋诗雅。”赵文君咬了一下唇,小心观摩着楚年的脸色。   楚年眉心微动,平静地哦了一声:“原来她就是宋家小姐呀,还真像你说的那样,是个大美人。”   “???”赵文君眼神变得古怪,瞅着楚年:“你怎么是这个反应呀?”   “那不然我应该是什么反应?”楚年勾起唇角,饶有兴趣地看着赵文君。   赵文君:“...她可是总跑过来向我询问江公子哎!而且你看她也在这条路上,会不会是已经知道江公子来京城了,打听到他就住在有间客栈,正准备过去呢!”   楚年:“她傻吗?她要真是想去看男人,会这么浩浩荡荡的带上一群人?”   虽说京城里民风确实比一般地方开放豪迈些,可毕竟是未出阁的官家小姐,这点矜持还是有的吧。   赵文君哎呀:“怎么不可能?一个人才更不好意思去吧?何况旁边那两位小姐跟宋诗雅的关系一直不错。”   赵文君给楚年介绍:“中间的那个是相府二小姐,右边的是都尉府大小姐。”   楚年默默把几个人记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没事,不用在意,我们走我们的。”   “......”赵文君瞪大了眼睛:“楚年,你...你真大度啊,怎么一点都不在意?”   楚年微笑:“这有什么在意的,不就是喜欢我夫君吗,我夫君好看,喜欢他不是很正常?”   赵文君:“.........”   赵文君看楚年的眼神不禁浮上一丝震撼。   不愧是楚年啊。   居然不会吃醋哎?   太了不起了吧!   “走吧。”楚年的微笑从容而优雅,慢慢收回目光,率先拔腿向前走。   赶紧走!   上回是谁因为这莫须有的野桃花发疯我不说!   想想就觉得丢人!   楚年和赵文君绕开走过。   宋诗雅一行人还在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都尉府家的大小姐潘金花冷淡道:“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有必要这么犹犹豫豫的?你要是真想见他,我找两个人过去把他绑来就是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宋诗雅吓了一跳:“你可千万别乱来啊,他生过病,身体不好,你的人都粗鲁,万一把他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潘金花砸了下嘴:“身体不好的男人要来干什么?当摆设吗?你换个男人喜欢吧!”   宋诗雅:“......”   感觉跟潘金花没法交流,宋诗雅求助般地把目光投给了相府家的二小姐顾汀兰。   顾汀兰站在花树底下。   她容貌雅丽,仪态端庄,脸上永远带着笑容,眼睛总是弯成两道漂亮的月牙。   她问:“我很好奇,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看吗?”   不等宋诗雅开口,潘金花撇嘴道:“一个小地方过来赶考的男人罢了,能好看到哪里去,你不要这么没有眼光行不行?多看看朝中那些大臣家里的嫡子,肯定都比他好。”   “才不是呢!没有人能比他好了!你们没有见过他,如果你们见到了就知道了!”   宋诗雅急的额头差点冒汗:   “他...他比月光还要动人!世间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像他一样绝色的人了!”   潘金花:“......”   顾汀兰:“......”   “真拿你没办法呢,那就去看看好了。”顾汀兰笑颜甜怡:“但是,要是没有你说的这么好,以后我可不会再陪你了哦。”   ... ...   有间客栈。   楚年过去后,发现梁明远他们已经来了。   楚年惊奇:“咦,杨兄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让他告诉我一声?”   杨俊成乐呵呵道:“哈哈,我们上午刚到,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去告诉你么。”   郑承之也凑了过来,一脸感动地对楚年说:“不是我说,慕年也太有福气了吧!有间客栈的天字房啊!这都能住到?也太好了吧!连带着我们也跟着享福!真是沾大光了啊!”   楚年好笑:“郑兄不必客气,就在这里安心备考就是了。”   没有看到梁明远和陆九岭,楚年紧接着问:“梁兄的身体怎么样了?”   “发热睡下了,九岭在一旁看顾着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考场发挥。”杨俊成收起了笑容,眉宇间流露出担忧。   郑承之道:“他这病是心病,一阵一阵,反反复复,估计得要到考完才能好了。”   楚年:“...梁兄可真是辛苦了。”   本来几人都是在江自流的客房里的,说了几句话后,都很默契地退了出去,把空间让给了楚年和江自流。   天字号客房宽敞,且有一处延展出去的像小阳台一样的木建层,从那里可以看到外面远处的街景。   楚年跟江自流说着话,不自觉就走到了阳台那处,手指拨楞着木窗,视线往外看去。   只见在街道上,还真的看到了宋诗雅一行人。   好家伙,真是来这的?   唔...   好像真的有点奔放啊......   但来了又有什么用?   自打带着小喜鹊住去赵文君那儿以后,他们家阿流都不怎么出去走动的。   关上窗,楚年转身,对江自流招了招手:“阿流,你过来一下。”   江自流闻言浅笑着走向楚年。   楚年踮起脚,攀到江自流的身上,往他唇上亲了一口。   哼,我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团子一枚,花椒,夏×2,无话可说浇水~~ 第176章 灯花会 看灯看花更看人   宋诗雅三人已经来到了有间客栈附近。   她们没有去客栈, 而只是在客栈外面的街上慢慢走着。   这么走来走去的,潘金花不耐烦了:“不是要去看那男人吗?你到底是看还是不看啊!”   “...看、看啊!”宋诗雅结结巴巴道:“他、他肯定定会下下来的。”   “小雅真是可爱,人还没见到, 就已经脸红成这样了呢。”顾汀兰笑着说。   宋诗雅:“......”   潘金花没想到宋诗雅见男人的方式就是在客栈外面等着男人出来?   要是这样, 过来客栈的意义何在?   实在是有够憋屈的!   她忍着脾气道:“干脆过去得了,你都四年没见到他了,真的确定能认出来吗?万一他长残了呢?搞不好从你身边路过你都视而没见!”   “才不可能长残呢,你不要说他坏话!”宋诗雅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带起的风吹在滚烫的脸上,凉凉呼呼的。   宋诗雅有点委屈:“有间客栈里那么多考生, 搞不好将来哪个就考入朝廷了, 我要是就这么进去找人,被他们看见了, 告诉我爹,我该多羞呀......”   潘金花:“......”   非常无奈, 只能陪着小姐妹等男人下来。   可是,等到天都快要黑了也没等到人!   最后潘金花耐心彻底耗尽,一不做二不休, 非要替宋诗雅进去客栈里面把人拽出来。   吓的宋诗雅花容失色, 连同那些丫环一起, 七手八脚地把她拦在了外面。   但这么一弄,动静弄得挺大, 不少沿街的人都停下来在看她们闹啥。   宋诗雅羞的满脸通红, 也不敢再等了,拉上潘金花她们急急往回走。   一无所获, 失望而归。   ——   日子一天天过去。   有人觉得时光如梭, 有人觉得时日漫长。   有人期待着会试赶紧到来, 早考完早解脱;有人祈求着慢一点再慢一点,喘息能多一天是一天。   然而无论众人怎么想,会试的日期就定在那一天,不会增也不会减。   终于到了会试那天。   三场考试,连考三天,喧嚣了半月的京城顷刻变得沉寂。   会试那三天,楚年把小喜鹊交给赵文君帮忙看管,他则去了京城近郊的店铺,加班加点地看着装修,趁机把分铺给打造出来了。   这样,他才好等会试结束,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江自流。   在楚年看来,不论成绩结果如何,光是连考三天这么辛苦的事,考完就很值得庆祝了。   在会试结束的那天,楚年原本还打算请杨俊成他们一起去酒楼吃饭。   但后来他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像杨俊成他们这些被算在夺榜大热门名单里的人,才一从考场出来,眼睛还尚未适应外面明晃晃的光线,就已经收到许多官家子弟的邀请了。   江自流自然也是。   不过江自流通通拒绝了。   谁宴请他他都不去,只除了他家卿卿。   楚年好笑:“你怎么这样?杨兄他们可都去了,你就真不想跟着他们一块去热闹热闹?”   “不去。我请杨兄帮我应付了,就说我身体不适,不扰大家的兴致。”江自流毫无兴趣。   楚年:“你说身体不适他们就信了?你看上去哪里像身体不适啊!”   这也太敷衍了吧!   好歹找个像点的理由啊......   江自流缓缓道:“不知为何,京中一直传言我病骨虚弱。”   楚年:“...??”   ...哪里虚弱了?   有时候楚年都巴不得他虚一点才好!   所以这个传言是怎么传起来的?   不会是把江自流跟梁明远搞混淆了吧?   江自流:“他们似乎是对我生过病的事格外在意......”   这么一说,楚年有点明白了。   可能是...   自家美人大病三年,却一举夺冠的事,太让他们震撼了?   所以记到了现在?   拜托,疾病是可以治愈的好么!   江自流微笑:“不重要。我倒是觉得甚好,希望可以传的久一点。”   楚年:“......”   传的久一点...   好方便拒绝各种邀约吗?   “哪有你这样的啊。”楚年哭笑不得。   但江自流不想去就不去呗,又没必要非得跟着众人扎堆狂欢。   反正一家子都在京城,享受独属于自己的快乐也很好。   ... ...   会试结束后,成绩最快也要等二十多天才能出榜。   考生们先是从考试的紧绷中解放出来,狂欢着放松,但没持续几天,就又渐渐陷入了对成绩的忧虑中。   没有人不担心成绩。   千里迢迢过来赶考,为的可不就是功成高中?   于是高昂亢奋的情绪一落千丈,转而变成了大规模的焦虑浮躁。   楚年不喜欢这种氛围,也不想江自流处于这种氛围之下,便每天都让江自流出来了。   可是出来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了。   毕竟京城里好玩的地方都去过了,好吃好喝的也都尝遍了,到处乱逛还指不定会遇上野桃花......   于是楚年和江自流带着小喜鹊去京郊那边放松了几天。   几天后,从京郊回到京城,倒是撞上了新鲜好玩的事:灯花会。   这时京城已经进入金桂时节,满城金紫,飘香十里。   除了那些战战兢兢坐等考试成绩的考生,京城里所有人几乎都被笼罩在秋高气爽的畅快里。   灯花会便是在这时应运展开的。   灯花会。   顾名思义。   灯会,花会。   这是越夜越热闹的集会。   只有在夜晚,才能更好地欣赏到五彩斑斓的美丽花灯。   京城的集会到底是不一样的,十里长街,规模壮观,繁华程度堪比五个安河府。   这样的趣事,楚年自然不想错过。   当晚,楚年一家三口就去看花灯了。   ... ...   宋诗雅闷闷不乐地宅在家中许久。   她的低沉和沮丧让潘金花看不下去了。潘金花闯进她家中,硬是要拖着她一起去灯花会。   “我不想去。”宋诗雅对灯花会才没有兴趣。   她蹲了江自流许久,甚至科考期间都去贡院门口蹲着了,却愣是一次也没蹲到。   这可给她郁闷的够呛。   别说灯花会了,现在就是天上王母娘娘的蟠桃会摆在她眼前,她都提不起兴趣。   除非能看到江自流。   “不就是一个地方来的男人吗,瞧你这出息。”潘金花猜到她心思,啧啧道:“所以我才要带你去灯花会。你知道灯花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宋诗雅两年前才来的京城,第一次听说灯花会,还真不大了解。   潘金花:“灯花会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让京中的适龄女子先见见那些穷酸考生。你想见的那个男人,说不定也会去。”   “真的!?”听到这话,宋诗雅将信将疑。   不过眼睛却亮了一些。   “真的啊,别看他们现在穷酸,但万一能考中,以后不就能谋得一个好前程了?你想想看,他们这些人,功成名就之后要做的是什么?”   “是什么?”   “当然就是你现在想的事啊。”   “成、成亲吗?”   “对啊,对于你来说,你想跟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成亲,对于考生来说,他们也想被一个既美丽贤惠又对自己仕途有帮助的女人选中成亲。   这个灯花会,表面上是看灯看花,实则是看灯看花更看人,就是一场被事先攒好的暗中挑选的局罢了。”   “......”   “反正我是搞不懂你们,要是我的话,我才看不上那些没用的酸臭男人呢,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所以才陪着你去看看而已。”   “那我要去!”   宋诗雅被潘金花说动了。   万一江自流真的会去灯花会呢?   宋诗雅让潘金花先回去,她要好好地梳妆打扮一番,再约上顾汀兰,晚上一起去灯花会。   ——   灯花会上。   “这兔子花灯多少钱一个啊?”   “八十文。”   “我要了。”   楚年给小喜鹊买了一个花灯,递到她手里让她拿着玩,然后牵起她的另一只手,一家子穿行在热闹拥挤的人群里,体味着集会的热闹。   十里长街的集会,那真正是无比热闹。   到处都弥漫着桂花的香甜气息。   桂花糖,桂花糕,桂花酒酿......许许多多与桂花有关的美食都被摆出来售卖。   还有炭烤栗子。栗子被火那么一烤,独特的香味全都爆出来了,和馥郁香甜的桂花香气混合在一起,很难不勾起人的馋瘾。   小贩的叫卖声,人群的嬉闹声,两边不知道从哪些室里传来的飘飘渺渺的丝竹弦乐声。   还有挂满长街的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花灯。   这个夜晚被点缀得奇幻缤纷,人走在其间,仿佛置身一场五彩大梦。   “还是京城好啊。”楚年弯起眼睛,幸福的感慨。   江自流不由地看了楚年一眼,真怕他下一句就会蹦出来个“美人如云”。   好在是没有。   但不得不说,这个集会上还真是美人如云。   江自流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些美人,主要是因为他随随便便看向哪个方向,便能从那个方向接触到那些人的炽热视线。   有的是姑娘,有的是哥儿,还有的甚至是男人。   江自流:“......”   楚年停在了一处炭烤栗子的摊位前,正在等待新鲜爆烤的栗子,小喜鹊则摇着手上的花灯,兴奋地围着楚年转来转去。   江自流又注意到四周射过来的数道视线了,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而后手一伸,将玩的正欢的小喜鹊抱了起来。   小喜鹊立即挣扎起来:“不要爹爹抱,要自己玩!”   “乖,人多,让爹抱着玩。”江自流摸了摸她的头,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看到江自流抱了个孩子,那些停留在他身上的眼神陡然间变得震惊和失落,渐渐地便充满惋惜地转移开了。   江自流轻轻勾了勾唇,在小喜鹊因不满而皱起的鼻尖刮了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夏×2,无话可说浇水~~ 第177章 去采花 主动才能有故事啊!   ... ...   晚间, 宋诗雅三人来到了灯花会。   灯花会上热闹非凡,宋诗雅却视而不见。茫茫人群里,除了她想看见的那道身影, 没有其他任何能引起她的注意。   潘金花有点发愁。   潘金花虽然是跟宋诗雅那么说, 但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骗她出来活动活动,散散心,带她排遣一下郁闷,倒不是真地认为能在灯花会上见到那男人。   可是即便来到这么热闹的场合,宋诗雅还是陷在那股魔怔里......   潘金花很无奈了。   到底是什么男人能让人疯成这样啊?还能好看出花来不成?   宋诗雅也很无奈:“他是不是没有来?半天了,根本就没有看到他......”   “会不会是在那边呢?我看有许多人都在看那边?”顾汀兰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三个人里, 只有顾汀兰真正沉浸在灯花会里。   顾汀兰笑着说:“若那男人来了, 且真像小雅说的那么出彩,应该会成为这里的一道风景, 那么往女孩子多的地方找去准没错。”   宋诗雅和潘金花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那边花灯飘摇, 人头攒动,确实有不少扎堆的姑娘和哥儿。   顾汀兰:“我们也去那边吧,那么多人都围在那边, 一定是个好看的男人, 就算不是小雅想见的也不吃亏。”   宋诗雅:“......”   潘金花:“......”   虽然但是, 好像挺有道理?   于是,宋诗雅抱着心中的期待, 跟顾汀兰她们一起往那边走去。   潘金花越琢磨顾汀兰的话越觉得有道理。   来都来了, 灯花会上正是男人多的时候,没必要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吧?遇到更好看的不也行吗?   这么一琢磨, 为了能让小姐妹积极起来, 潘金花也跟着左顾右盼, 物色起好看的男人来。   潘金花:“快看!那个怎么样?好看吗?”   宋诗雅:“......”   潘金花:“不好看?我觉得挺好的啊,有鼻子有眼睛啊......哎你再看那个?怎么样?”   宋诗雅:“...你、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也不喜欢?行吧,那再挑挑吧...哎,真是搞不懂你,到底哪样的才叫好看——”潘金花突然停下了脚步,声音也戛然而止。   “啊!”顾汀兰走在潘金花后面,潘金花这猝不及防地一停,害她没刹住脚,直接撞到了她背上,撞得鼻尖一阵酸麻。   “这个!这个这个!!”潘金花来不及管顾汀兰,一把抓住宋诗雅,大力摇晃:“这个这个这个!!!”   “小花是看到什么了,语无伦次成这样......”顾汀兰捂着发酸的鼻尖,转头去看宋诗雅。   潘金花手劲可不小,顾汀兰真担心宋诗雅被她这么晃下去,能直接吐出来。   谁知宋诗雅竟毫无反应。   她明明都被晃得东倒西歪了,眼睛居然还直勾勾盯着一个方向,眸子亮的惊人。   顾汀兰:“???”   顾汀兰忍着酸麻,跟着往那边看过去。   这一看,顾汀兰也一下子愣住了。   花灯之下,轻云蔽月,回风流雪,顾盼遗光彩。   绝色。   一时间有点收不回视线,顾汀兰沉吟:“是这个?”   “是这个!就是这个!”宋诗雅狂喜,激动到哽咽,随即捧着脸哭了起来。   顾汀兰怔了:“你哭什么?”   潘金花也说:“是啊!你哭什么啊?要是这个的话,还不赶快过去把人绑回家!”   顾汀兰:“???”   潘金花有点缓不过劲来:“早知道这么...这么好看......我那天就该进去客栈!”   宋诗雅还在哭,哭得手都有点颤抖:“怎么办,我脸上的妆都要花了......”   “还不是你自己哭的,我真搞不懂你,怎么哭上了!”   三人窒在原地没动。   还没等做下一步的打算。   突然见那男人抱起了一个孩子。   孩子看起来三四岁大,男人将她呵护在怀里,亲昵地抚摸她的脑袋。   宋诗雅:“......”   顾汀兰:“......”   潘金花:“......”   短暂的静默后,潘金花率先开了口:“...这是,什么情况?”   宋诗雅直勾勾盯着那边,脸色有点难看。   潘金花:“...这该不会是他的孩子吧?他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宋诗雅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脸上化了精致繁复的妆,刚刚被眼泪晕开了一些,这会儿脸色大变,苍白如纸,配上晕开的色彩......活像是从白事店里走出来的浓妆纸人。   潘金花咂舌:宋诗雅等了四年,结果这男人成家了?   宋诗雅声线颤抖:“...不可能,就算他有孩子,怎么会把孩子带来京城赶考呢?”   “就算?”潘金花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汀兰:“他有家室,而且你早就知道了?”   宋诗雅缓慢地点了点头。   潘金花:“......”   顾汀兰:“......”   潘金花无语了:“既然都知道他有家室了,那你还...?”   “一个冲喜的哥儿而已。”宋诗雅努力压抑着情绪:“他身体不好,娶回来冲喜的。”   潘金花皱眉:“那也是娶了。”   顾汀兰:“既然孩子都带来了,妻室肯定也是带来了。小雅,你待如何呢?”   宋诗雅咬了下唇。   其实她在安河府时就知道江自流有妻室了。   可那又怎样?   不过是娶回来冲喜用的。   宋诗雅原本想的是,等江自流考中会试,她便叫江自流上门提亲。   等她和江自流成了亲,他们就可以在京城过自己的日子,而那个留在老家的冲喜哥儿,就让他一直留在老家就是了。   到时候给那哥儿一笔钱,让他可以维持生活,也算待他不薄了。   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江自流进京赶考,居然会把妻室带来了?   而且,他们还有了孩子......   忍着心中的诧异和难受,宋诗雅说:“那个哥儿一定很丑,才配不上他呢。”   与此同时,顾汀兰也开了口:“啊,是那个吗?好可爱的哥儿。”   宋诗雅:“......”   顾汀兰:“......”   潘金花:“......”   那哥儿刚接过来一纸栗子,剥开了一个,笑眯眯地往孩子嘴里喂。   绚丽灯火下,一家三口,姣好得仿佛一幅画。   潘金花叹了口气。   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展开。   “换一个吧,你一个嫡女,做什么要跟一个有家室的穷酸考生?况且他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没有什么本事,就算没家室,你爹也未必会同意。”   “才不会呢,他很有本事的,一定能高中。”   宋诗雅看到那哥儿喂完孩子,又剥开了个栗子,喂给江自流,登时眼泪又要下来了:“太不懂事了,赶考这种大事居然也跟着!”   顾汀兰:“你冷静一点。”   顾汀兰看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便觉得不是宋诗雅说的那样。   跟来京城赴考这种事,若非夫君同意,他一个哥儿家的,还能蛮横地跟来不成?   想来这夫郎在他夫君心中极占分量。   “我很冷静,我可是礼部尚书的嫡女,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他没有理由不选我。”宋诗雅直抹眼泪。   潘金花:“......”   顾汀兰:“......”   ——   刚炒好的栗子滚烫,香味爆棚,楚年快速剥开一个又一个,喂一下小喜鹊,再喂一下江自流。   江自流笑:“阿年,不用给我剥,你自己吃。”   “我在吃呢。”楚年满足地喟叹:“糖放的刚刚好,这师傅手艺真好,等会儿我们回去再买点。”   “好。”江自流应下。   但是,楚年剥着剥着,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   他说:“阿流,你有没有注意到,好像老有人往我们这边看啊?”   江自流把小喜鹊抱得更紧了些:“...没有吧?”   楚年随意掰扯着手中的栗子,目光瞥向一个方向。   那边,好一朵灼灼盛开的野桃花。   视线之浓烈,想不被注意到都难。   又是宋诗雅。   楚年心说这个宋诗雅也真是,自打那日过来客栈,后面断断续续的,想接近江自流都不下有八百回了。   却愣是没成功过。   那么多回啊...   就算是买冰红茶也该买到“再来一瓶”了吧?   江自流固然是不怎么出门,但若真是铁了心地堵他,也不至于一点机会都没有吧?   所以,这其实是一朵有贼心没贼胆的野桃花?   这弄得...   楚年都开始希望她能主动些了......   主动才能有故事啊!   虽然这注定只能是一个be故事。   但是一个故事be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he的故事在未来等待着。   与其耗在一段注定be的故事里,还不如赶紧走出来,免得泥潭深陷,愈发不能自拔。   然而楚年也只能这么想想。   毕竟,宋诗雅真要是按兵不动,他也没啥办法。   可就在这时,楚年突然接触到了宋诗雅的视线。   楚年一愣。   短暂的怔愣后,楚年确定无疑,宋诗雅绝对是在看自己。   穿越过无数攒动的人头,宋诗雅的视线,和他的,碰撞到了一起。   楚年眉梢向上一扬,发现事情似乎要有所转机了?   宋诗雅她...   莫不是?终于准备主动了?!   而且,这主动还不是奔着江自流,而是自己?   拍了拍江自流的胳膊,楚年说:“别等会儿了,就现在吧,你们回去再去买份糖烤栗子。”   “现在?”江自流问:“那你呢?”   楚年眨了眨眼:“去采花。”   江自流:“......?”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44369460,夏天吃西瓜,60703199,Tammie,无话可说,晨妃小萌物浇水~~~ 第178章 “姐妹” 我把你当野桃花,你却想跟我做姐妹!   支开江自流和小喜鹊, 楚年留在原地,目视宋诗雅朝自己走来。   宋诗雅不是一个人。   她,还有她的两个朋友, 以及保持一小段距离跟着的丫环。   端的是个人多势众。   但楚年也不憷。   这里是灯花会上, 别的没有,就是人多。到处都是人,她们还能把自己怎样不成?   ... ...   那边,宋诗雅三人。   潘金花和顾汀兰见宋诗雅奔着方向拔腿就过去了,不免都有些惊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顾汀兰:“小雅, 你想干什么?”   “他看到我了!”   “他?”   “那个冲喜的哥儿!”   “...这里人这么多, 你怎么知道他是在看你?”   “我就是知道!”宋诗雅对着那双眼睛,脑子里嗡的乱成一团, 各种情绪翻滚上涌,就是要过去, 谁都别想拦她!   潘金花皱着眉,没拦也没问,说:“去吧。既然小雅有这个意思, 这是早晚的事, 择日不如撞日, 过去对对。”   顾汀兰:“......”   三人很快就要走到楚年面前。   灯花下,楚年目视前方, 神情自若, 唇角还挂着一丝微笑,不知道的话, 还以为他是在等什么老朋友。   宋诗雅:“......”   潘金花:“......”   顾汀兰:“......”   气势汹汹的宋诗雅突然泄了气, 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潘金花无语:“...停什么?这都要到人脸上了, 你不会又怂了吧?”   宋诗雅:“.........”   顾汀兰打圆场劝道:“要不就算了吧,我们直接走过去,当做路过就是了。”   顾汀兰觉得这件事就很奇怪。   宋诗雅虽然思.春已久,一直在惦记那男人,却从来是小打小闹,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真的惊动到什么。   可这哥儿等在这里,目视着宋诗雅,明显就是在等她过来......   他难道知道宋诗雅对他夫君怀有心思吗?   他为什么会知道?   觉得里面没有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顾汀兰说:“小雅,我看,今晚我们就先回去,明日叫人好好查一查再说。”   宋诗雅定定站在原地,咬着唇,眼瞳颤动。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潘金花有点受不了了:“你们两个怎么能这么磨磨唧唧的?放着我来好了!”   说完,对着楚年便冲了过去。   楚年见带头冲锋的人,忽然由宋诗雅变成了她的都尉府大小姐朋友,不由噙笑:野桃花还真是有贼心没贼胆?   “你——”潘金花眉眼冷艳,充满压迫感地向楚年凑近。   她不知道楚年叫什么名字,只叫了一声便卡壳了。   但这不重要。   并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   柔柔弱弱的,先吓唬一顿再说!   潘金花直接上手,攥起楚年的领口,满脸冷傲:“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   楚年被拽的往前一倒,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力气居然还挺大?   “小花!”   “金花!”   顾汀兰和宋诗雅在后面呼唤。   楚年看着潘金花:“金花?现在知道了。”   潘金花啧道:“谁问你名字了?我是说你知道本小姐是什么人吗?”   “是个名字我很喜欢、性格也很热情的大小姐?”楚年被她拽得不断往前倾,只能一边维持平衡一边回答。   潘金花傻眼:“???”   这是什么答案?   而且!谁要你喜欢了!   楚年:“话说...咱们才第一次见面,你就这么过分热情...会让我有点不习惯啊。”   潘金花:“......?”   这人?   “不过只是不习惯,倒没有觉得讨厌,因为我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名字跟你的很像,我现在只觉得你很亲切。”楚年说着,还抬起头对潘金花笑了一下。   潘金花:“......??”   潘金花被楚年眼底的清澈弄得一愣。   这人??   还有...这到底算什么答案??   “小花!”   顾汀兰和宋诗雅总算跟过来了。   顾汀兰担心潘金花冲动,会下手没个轻重把人给弄怎么样,赶紧便要过来拉她。   然而还没等她上去拉,就见潘金花主动把人给放开了。   潘金花撇开头,冷冷道:“...注意你的身份,别跟本小姐瞎套近乎。”   顾汀兰:“......?”   小花居然自己松手了?   顾汀兰古怪地看了楚年一眼。   楚年松了口气,着手去整理衣襟。   他可是有家室的人,可不能随便让别人弄乱衣服呢。   理好衣服,楚年抬起头,在她们三人脸上环顾了一圈。   唔...   暴躁霸王花,清雅小白花,怯弱野桃花。   是三朵花啊。   楚年看着她们,等她们谁先开口。   然而,她们只是面面相觑,好像谁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就连暴躁霸王花都没动静了。   楚年:“......”   楚年有点无奈了。   这野桃花...   主动了,却又没完全主动。   没办法,楚年只好问:“你们是有事要找我吧?请问是要一起呢?还是要一个一个来呢?”   问这话的时候,楚年看向了宋诗雅的眼睛。   可以的话,楚年其实还是希望能跟宋诗雅单独处理。   毕竟,她一个姑娘家,自尊心还是有的,万一待会儿自己不小心说了点重话,让她在朋友面前丢人了可就不好看了。   宋诗雅顶着晕染开来的妆,眼睛里汪着湿意,咬着下唇,死死盯着楚年。   顾汀兰见状往她背后一推,说:“我跟小花去买点吃的,一会儿过来接你。”   潘金花皱眉:“这不好吧?”   “这好得很。”顾汀兰拉起潘金花就走。   这下只有宋诗雅一个人面对楚年了。   宋诗雅经历过愤怒,经历过嫉妒,更经历过气势汹汹。   可现在真的来到了楚年面前,真的跟楚年面对了面。   却不知道为什么,头脑里反而一片空白。   看着眼前颤颤巍巍的野桃花。   楚年:“......”   叹了口气,楚年抬起了手。   宋诗雅瞬间一个激灵,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楚年朝她递去糖炒栗子:“喏,吃点甜的吧,甜食有助于缓解压力。”   “......?”宋诗雅满脸疑惑。   楚年:“宋小姐,该疑惑的人是我吧?你来都来了,倒是开口说话啊!”   宋诗雅:“.........”   楚年:“......”   宋诗雅还是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默默对视了良久。   楚年好无奈。   没法,楚年只能亲自开口教她:“你可能是有点紧张,但没关系,来,我帮你捋一捋。”   “按理说,你选择向我走来,应该是想让我主动离开江自流,没错吧?”   “那么,通常情况下,你现在应该会想要采取以下两种方法:第一,用金钱羞辱我,给我一大笔钱,让我滚出江自流的生活;第二,用权力威胁我,如果我不肯滚出江自流的生活,你就要让人把我咔擦掉。”   宋诗雅:“......???”   这是什么跟什么?   宋诗雅当场就懵了。   “或者你有其他别的方法,也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探讨探讨。”楚年循循善诱。   瞳孔地震,犹豫再三,宋诗雅哆嗦着开了口:“你...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楚年弯起眼睛:“没有没有,我只是理论知识比较丰富,实战经验其实不多。”   宋诗雅:“......”   强忍住心中的震撼,宋诗雅在想这个哥儿真的是江自流娶回去冲喜的那个吗?   有没有可能冲喜的其实是另一个,但是被这个按照上面的两个方法做掉了?   见宋诗雅总算说话了,楚年也就不再跟她乱开玩笑了,说:“宋小姐,我跟江自流成亲五年了,我们还有一个四岁的女儿,一家子生活的很幸福,外人是无法插足的。”   楚年这话说的非常直接,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因为野桃花给人的感觉不像有多坏,更像是陷在一个错误的爱情陷阱里,一直没人捞她起来。   楚年只想告诉她,她掉错地方了,该爬出来,往别的地方去走。   宋诗雅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惨白惨白。   浓妆半染,在凄亮的灯火下,映照的实在是有些吓人。   她说:“我有第三种办法。”   楚年:“那你说说看。”   “我能帮他。我父亲是礼部尚书,他选我不会吃亏的。”   楚年笑了:“可是你会吃亏啊。”   宋诗雅愣住。   楚年:“江自流都不认识你,就因为你父亲是礼部尚书,你就笃定他会选你?我问你,真要是这样,那他选的到底是你,还是你爹?”   宋诗雅:“......”   “可能你们官家的子弟向来喜欢搞联姻,都搞成习惯了,但在我这可说不通。如果将来我的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可不会把她交给一个奔着她爹是什么人的男人手里。”   宋诗雅:“......”   “再说了,江自流已经有家室了,他要是真会因为你爹是礼部尚书就抛家弃子跟你走了,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你真敢要?”   宋诗雅:“......”   “小姑娘,你可长点心吧。”楚年语重心长。   宋诗雅:“...好、好奇怪?你是来干什么的?”   楚年嘴角一抽:“这话该我问你吧?”   宋诗雅:“......”   宋诗雅对楚年的看法有点改观了。   她感觉这个哥儿...怎么想法好像跟一般人不大一样?   而且他说的话,虽然没有一句是她想听到的,却也不觉得刺耳?   这就是江自流愿意宠爱他,甚至上京赶考都愿意带着他的理由吗?   如果是这么一个哥儿的话...   宋诗雅期期艾艾:“...我、我又有第四种办法了。”   楚年挑眉:“你说。”   “...你、你可以留下来。”宋诗雅咬住下唇:“看在你为他生了一个孩子的份上,我同意你留下来,跟我做好姐妹。”   楚年:“???”   姐妹?   楚年震怒:我把你当野桃花,你却想跟我做姐妹!   而且这是什么鬼啊?   “跟我做好姐妹”?   是指一起分享江自流吗?   江自流又不是什么共享充电宝!   楚年看宋诗雅的眼神变了又变,忍住没对小姑娘发火,问:“你是认真的吗?”   宋诗雅点了点头。   楚年:“......”   楚年抬手揉了把太阳穴,再看宋诗雅时,眼神已经完全平静了。   “姐妹,不是我说,你其实并不喜欢江自流吧?”楚年问。   宋诗雅两道眉头拧起:“为什么这么说?”   “你要是真的喜欢江自流,能容忍跟别人分享他?”   “还有,你见过江自流几面?跟他说过话吗?知道他的为人习性吗?真的了解他吗?”   宋诗雅打断楚年:“我当然知道!我见过他,也了解他,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说说看?”楚年说。   “他...总之我就是知道!”   宋诗雅攥起了指尖:“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我甚至连嫁给他后怎么服侍他都想好了,他身体不好,这些年我努力学了很多厨艺,以后可以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楚年:“...不,他身体好得很,真的。”   而且这几年因为老给我和喜鹊做好吃的,可能他的厨艺不比你差......   宋诗雅惊讶。   楚年摇了摇头:“恕我直言,我觉得你喜欢的可能只是一个幻想。”   宋诗雅:“...什、什么意思?”   “其实你根本就不清楚江自流的情况,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对他的全部了解都来自于别人口中,和,你自己脑补的幻想。”   宋诗雅:“......?”   “你喜欢的是一个抽象的江自流,而不是一个具体的江自流。”楚年总结完毕。   这其实不难理解。   宋诗雅在她十三四岁的时候见到了江自流,她那时正值青涩年华,情窦初开,可能对爱情充满了美好的想象和向往。   而江自流...   咳咳...江自流的外貌确实有一点迷惑性。   所以惊鸿一瞥,误以为“一往情深”。   宋诗雅从此沉溺进对江自流的幻想,难以自拔。   可事实是,她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江自流。   楚年:“相遇就是缘,你要是肯相信我,以后挑男人的时候,首先先去了解他吧。”   宋诗雅:“......”   宋诗雅怔怔看着楚年。   看着看着。   突然哭了起来。   楚年:“!!!”   楚年惊了:“你你你哭什么啊!我又没有欺负你!”   宋诗雅捂着脸直抽抽,呜呜地哭。   眼看周围有目光看过来了,楚年连忙去拉她的手:“你别哭啊!有话好好说啊!”   等把宋诗雅的手拉下来,他才看见这姑娘哭得稀里哗啦,脸上厚厚的妆容掉了一手,就着泪水糊在两颊,都快赶上大染盘了。   楚年:“......”   从兜里拿出干净的手帕,楚年快速地替她把脸擦干净收拾了。   一收拾完,又发现大染盘之下,其实是一张憔悴的面容。   “哎,不哭了不哭了,时间可以治愈很多事情的。”楚年试图给她炖一点心灵鸡汤。   宋诗雅还在呜呜。   楚年完全劝不动。   好在他看到潘金花和顾汀兰往这边回来了!   救星啊!   “快来快来!人哭了!”楚年朝她们招手。   潘金花:“......??”   顾汀兰:“......??”   “怎么哭了!你对她做什么了!”潘金花怒了,又想去拽楚年。   但是宋诗雅先一步扑进了她怀里,也不管四周还有好多人了,不顾形象地嗷嗷哭起来。   楚年感觉这三个里面只有顾汀兰是最有理智的,对她解释说:“我跟宋小姐说了一下现状,可能一个没控制好语气,不小心让她心态崩了......”   顾汀兰:“......”   这件事,怎么说呢?   顾汀兰早在楚年特意等在这的时候就觉得没谱了。   这哥儿既然敢等在这,就说明他什么都知道,是有备而来的。   还好宋诗雅只是哭了,而不是被打了。   顾汀兰心情复杂。   看到顾汀兰眼中的复杂情绪,楚年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狠人。   如果对方是个难缠不讲理的恶霸,他肯定不会有任何愧歉之心,但对方是个迷迷糊糊有贼心没贼胆的小姑娘,他就不是很狠得下心来了。   想了想,楚年从兜里拿出了个东西,交给顾汀兰:“这个,等下你帮我送给她吧,我看她皮肤状态不是很好,最近还是不宜过多上浓妆,要是爱美的话,出门可以涂这个口红,能提亮肤色,显得人有气色,还不会伤害皮肤。”   顾汀兰下意识接住了。   她低头一看,待看清这东西的样子,不禁愣住。   楚年:“...那个,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哈。”   说完,火速离开现场。   顾汀兰还在看着楚年递过来的东西。   这是一个食指般粗细大小的圆筒状容器。不出意外的话,里面装着的是膏体胭脂。   容器小巧精致,但比起精巧,更重要的是神奇。   这个容器是活的,通过旋转底部,可以使里面的膏体上升或者下降,很有意思。   里面的胭脂膏体也很不一般,色泽鲜亮,气味清雅,涂抹在嘴唇上,湿润又漂亮。   但...   这种东西,在京城都被戏称为贡品了,他一个地方来的哥儿是怎么搞到手的?   而且...   居然随随便便就拿出来送人了!?   要知道这东西只有后宫里的妃子们和公主们才能搞到手啊......   顾汀兰手里都没有。   她之所以见过这东西,也只是先前进宫,三公主拿出来给她炫耀的。   顾汀兰心中有些打鼓,抬起头看向楚年消失的方向:这个哥儿...到底是什么来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jjcat的雷雷,   谢谢44960747,无衣饮羽,摘星,无话可说浇水~~ 第179章 江会元 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有兄弟姐妹   没有想到小姑娘会直接大哭, 楚年火速窜离现场。   往回窜了一小段距离,便看到江自流抱着小喜鹊往这边过来。   小喜鹊两手上全是吃的,都快要抓不下了。   楚年:“你怎么给她买这么多吃的, 这都要掉了。”   小喜鹊骄傲地昂起小脑袋:“不是爹爹给买的, 是姨姨和叔叔送的!”   楚年:“......”   江自流立刻补道:“是他们看小喜鹊可爱才要送她的,我付过钱了。”   楚年好笑地睨他:“我又没说不能收,你紧张什么?”   江自流抿唇浅浅一笑,把强烈想要自由的小喜鹊放了下来,问楚年:“采到花了吗?”   “算采完了吧。”楚年眨了眨眼:“不过这花真有意思,居然想跟我当‘姐妹’。”   嘴里啃着雪梨的小喜鹊朝楚年腿边贴靠过去:“哇也香要洁美!”   楚年:“啥?”   囫囵吞掉梨块, 小喜鹊指着别处对楚年比划:“喜鹊也想要姐妹!看, 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有姐妹!”   楚年看向她所指的方向,确实也有一家几口出来逛花灯的, 大的小的,其乐融融。   楚年好笑地往她头上一点:“你什么都想要!”   小喜鹊被点得东倒西歪, 也不在乎,腻腻乎乎地抱着楚年黏住:“恩!还想要哥哥!君君叔叔说他有好多哥哥,都对他可好啦!”   “这可没戏, 想要哥哥你是没机会了。”楚年好笑。   “为什么?”小喜鹊不高兴。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楚年提醒她:“再不吃梨要凉了。”   “都没有哥哥, 吃梨都不甜了。”小喜鹊嘟起嘴抱怨,一边把剩下的梨全部吞了, 撑得两边腮帮子鼓鼓的, 活脱脱一只小仓鼠。   楚年被她萌的一愣一愣的,真想用手往那上面戳一下, 又怕把她戳得噎着, 只能忍了忍。   江自流摸了摸小喜鹊的头, 跟她讲原因:“你是长女,就算爹和阿爹有了其他孩子,也没有你的岁数大,只能是你的弟弟或者妹妹,当不了哥哥。”   小喜鹊赶紧把梨吃完,拉着江自流的手说:“那不要哥哥了,要个弟弟和妹妹也行。”   楚年简直笑死:“你当是在挑大白菜呢,还也行。”   江自流也觉得好笑,真是童言无忌,什么都敢讲。   他给小喜鹊擦了擦嘴,说:“要弟弟妹妹的话,阿爹会很辛苦,小喜鹊要懂得心疼阿爹。”   小喜鹊眨眼:“为什么会很辛苦?弟弟妹妹没有我听话吗?”   江自流:“......”   楚年笑死了:“你跟她说这个,她哪里会懂啊。”   江自流也失笑:“虽然还小,但我不想敷衍她。”   小喜鹊迷茫:“???”   楚年看向江自流。   这么多年了,从生过小喜鹊以后,江自流就一直没想再要一个孩子。   唇角勾着笑意,楚年低头问小喜鹊:“吃饱了吗?”   “吃饱啦。”小喜鹊把剩下的好吃的塞到江自流手里。   楚年拉起她两只甜腻腻的小手,细细擦拭,每一根手指头都擦得干干净净,又问:“那玩够了吗?”   “也玩够啦。”被扒拉开指缝,巾帕在里面挠来挠去,痒痒的,小喜鹊嘻嘻直笑。   “好嘞,那回家吧。”   楚年把香喷喷的女儿抱起来,说:“今晚把你送到文君叔叔家去。”   “恩?只送我嘛?阿爹不去嘛?”小喜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楚年笑:“阿爹跟你爹去客栈。”   “那我也要去客栈。”小喜鹊把头埋进楚年怀里,就要黏着阿爹。   楚年把她从怀里□□,伸手去捏她的脸:“你看你的眼皮子都打架了,肯定很困,这边离客栈远呢,把你送到文君叔叔家,你就可以早点休息了。”   小喜鹊纳闷:“我没有眼皮子打架呀?我不困呀。”   楚年笑眯眯地摸她:“你看看,这都困迷糊了。”   小喜鹊:“???”   小喜鹊朝江自流投去视线:“爹?”   江自流也摸了摸她,温声说:“既然你阿爹都发话了......”   剩下的江自流没再说。   但小喜鹊已经明白了一切。   小喜鹊:“.........”   不就想要个弟弟妹妹吗?   不给就不给呗!   怎么连我也不打算要啦?!   ——   终于到了会试结果出来的那天。   京城不比地方,消息一经传出,顷刻间就飘到了各处。   有间客栈里已经有人笑开了花。   首当其冲的就是客栈的掌柜。   跑堂的小二朝掌柜的比起大拇指:“高!还得是掌柜的您高!真就猜准了江解元能拿到前三!”   掌柜的哈哈得意:“那当然,我的眼光什么时候出过错?江解元当然能进前三...哦不,现在该改口叫江会元了,江会元当然能拿到名次,等着吧,还有下个月的殿试呢,那才是重头戏!”   小二的也跟着笑:“我们客栈里出了一个会元,已经是大大吉利的喜事了,要是江会元再在殿试上取得好成绩,可不得上天啊!”   “哈哈哈,你们现在就把客栈重新布置一下,之前准备好的红绸全都挂起来,里里外外都挂上,要让人一看就知道我们客栈有喜事了!”   掌柜的乐滋滋的吩咐:   “还有,一会儿江会元和他家夫郎回来,多送些水果点心茶饮过去道喜,都机灵点,现在正是大喜的时候,江夫郎是个大方的人,嘴甜一点,好处少不得你们的。”   “明白明白!”   “这就去挂!”   有间客栈里喜气洋洋的,伙计们全都乐呵着忙前忙后,蹭着喜气,与有荣焉。   有人欢喜就会有人愁,有中榜的,也有落榜的。   那些落榜的考生,早已先一步灰溜溜的回到客栈,卷起铺盖,火速走人,离开这片伤心之地。   “三年又三年,公子别丧气啊,下个三年再来,蹭到江会元的喜气,下次再到咱们这来,肯定能中!”小二一边送行,一边给灰头土脸的沮丧考生送上祝福。   送完一批又一批的考生,客栈瞬间多出来了一堆有待打扫的空房。   小二们挂完喜气的红绸,全都站在门口,翘首以盼江会元回来。   然而左等右等,一直没把人等到。   因为江自流正和杨俊成他们在一起。   江自流,楚年,杨俊成,梁明远,陆九岭,郑承之,都还在红榜张贴之处。   红榜鲜亮鲜亮,红底黑字,将中榜之人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公布在上面。   郑承之看红榜看的最仔细。   事实上他已经看了整整一个时辰,甚至把其他来看榜的人全都耗走了。   现在还留在红榜面前的也只剩下他们了。   江自流的名字在最上面,其次是梁明远,再往下几个是杨俊成,再再往下是陆九岭,再再再往下就到底了!   “我呢!我呢我呢我呢!”郑承之把红榜看了无数遍,看得都快要认不出上面的字了,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红榜上,根本就,没有他的名字啊!   “为什么!”没法接受这个事实,郑承之仰天大啸:“为!什!么!”   好兄弟们全都中榜了!   除、了、自、己!   “啊啊啊!这日子没法过啦!”郑承之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悲愤交加,一个箭步冲到红榜面前,就要开始手撕红榜。   侮辱红榜等同于侮辱官家天威,可不是小事!   江自流几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癫狂吓了一跳,急忙上手去拉他。   “郑兄!你别这样!”   “承之!冷静啊!”   “承之!看开点!”   “呜——我怎么冷静怎么看开!”郑承之心酸至极:“我太丢人了!我给书院丢人了!我给夫子丢人了!我给你们丢人了!”   江自流安慰他:“郑兄不要这么想,你还年轻,下一届再来就是了。”   “慕年!你!”郑承之悲痛地抓住江自流,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你你把你平时的笔记给我看看吧!”   江自流当即应下:“没问题。”   可郑承之还是很心酸:“哎!我怎么这么没用,你们全都中了,只有我一个人......哎!接下来你们都继续在京城等待殿试,只有我...只有我!要灰溜溜地回家了!”   杨俊成劝他:“承之,别这么说,要是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在京城多待一阵子,等我们把殿试考完?”   郑承之木着一张脸看他:“你...说的是人话吗?”   楚年也劝:“是啊,郑兄想的话,不如多留一阵子,我回去就把你把客房改成天字号的,现在肯定有空房了,你别难过了,好好睡一觉,该吃吃,该喝喝,收拾好心情,养精蓄锐,重振精神啊!”   郑承之感动得快要落泪:“还是楚年会说话啊!”   杨俊成:“......”   绝了,我们说的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吗?   楚年又说:“要是郑兄怕来回赶路麻烦,直接在京城住到下一届会试也是可以的,一切费用都由我来承担!”   郑承之更加感动了,心里的悲伤都被冲淡了一点点:“多谢好意......不过,虽说丢人,我还是要回家给夫人一个交待的,呜呜......等三年后我再过来吧。”   楚年:“没问题的!下次一定!三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郑承之慢慢接受了现实,环顾这群功成名就的好兄弟们:“你们一定要带着我的意志!在殿试上也拿一个好成绩啊!”   杨俊成:“...承之,你不要这样,不要说得好像你已经不在了一样。”   郑承之:“...你走!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看郑承之差不多缓过来了,楚年和江自流对视了一眼,开始招呼大家回去了。   会试彻底结束了。   接下来中榜的大家都有的忙,受禄的受禄,复习的复习。   等到一个月后殿试开启,才是最后一关重头戏。   是鱼是龙,就看殿试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无话可说,Tammie的浇水~~~ 第180章 状元郎 怎么会有人殿试下来直接官拜翰林的啊!   殿试开始之前, 楚年和江自流暂时搬离了有间客栈。   因为有间客栈里的考生们虽然几乎走光了,但外人却多了起来。   外人大部分都是冲着江自流来的。   有委婉点的,只是递邀请函。那一封封的信笺, 盖着各家名门的家章, 堆在小二手里,都快摞成一座小山了。   还有派手下亲信过来请的。今天请不到就明天请,反正日日都来,站在有间客栈门口,仿佛都要站成免费的门神。   更有豪放的,亲自过来寒暄道喜。这种往往是在考试之前就笃定江自流能拿前三的, 如今江自流拿了第一榜首, 成为这一届会试的会元,他们更是开始赌他殿试定能一飞冲天, 赶着先一步过来结交,提前混个脸熟。   但江自流一如从前, 通通婉拒没见。   还是杨俊成看不下去了,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出面,替江自流把这些复杂的关系给转圜开了。   杨俊成本就是官家子弟, 这种花里胡哨的你来我往, 对他来说得心应手, 算是手到擒来。   所以为求个清静,江自流索性就提议去京郊小住一段时间, 等殿试之前再回来。   楚年自然是愿意的, 一家人悠闲地去了京郊。   这可让杨俊成等人羡慕的不行。   重头戏的殿试之前,还有心思悠哉悠哉地去过小日子......这种人, 天底下除了江自流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再说楚年一家到了京郊之后, 来访的人虽然大大减少了, 但依然还有。   其中最让楚年在意的,要属相府的人。   楚年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连相府都来人了?   相府啊这可是...   当朝宰相,天子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等位高权重之人,也派人来给自家美人贺喜?   未免有些过于豪奢了吧!   但紧接着楚年就得知,相府的人并不是来找江自流的,而是来找他的。   且人也不是相爷派来的,而是相爷家的二小姐派来的。   这就让楚年有些拿不准了。   相府家的二小姐,顾汀兰,那朵典雅清幽的小白花。   楚年跟她唯一的交集就是那次灯花会上的一面之缘。   她派人找自己干什么?   莫非...   是宋诗雅的事还没完全解决?   作为好姐妹,顾汀兰想要帮宋诗雅出头?   不太对。   如果来的是潘金花,百分百可能是这个原因。但来的是顾汀兰,就不排除有别的可能性了。   于是楚年会见了顾汀兰的人。   “楚公子,二小姐想邀你去府上一会。”顾汀兰的人客客气气。   楚年:“......”   上来就要我过去相府?   我这区区一介布衣,不合适吧?   楚年谨慎地问:“敢问,二小姐所为何事呢?”   “这个...二小姐说楚公子去了就知道了,此事牵扯到宫里的大人物,二小姐不好直接告诉小的。”   什么?   还牵扯到宫里的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   什么事?   楚年一脸懵比。   “二小姐还说,楚公子愿意的话,可以跟江会元一起来。当然,楚公子不愿意的话,一个人来就行了。”   闻言,楚年瞬间起了疑心:这难不成是鸿门宴?说着是来找自己的,但其实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自家美人?   想想不是没可能啊...   那顾汀兰看起来就是个挺聪明的姑娘,或许她知道江自流不好与人结交,所以剑走偏锋,想从自己这边下手?   但这就又回到之前的问题上了。   顾汀兰是为了宋诗雅的事吗?   还是为了其他?   还有那所谓的“宫里”的大人物,又是什么人?   楚年一无所知。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赴相府小姐的约......还是别了吧。   楚年礼貌地回绝了:“多谢二小姐抬爱,但我一介布衣,冒然去相府赴约实在不大合适,况且我还忙于生计,暂时没法离开京郊,请您回去替我禀告二小姐。”   顾汀兰的人一听急了。   怎么会有人拒绝相府二小姐的邀约?况且都说了还有宫里的大人物。   这要是旁人,高兴都来不及吧!   “楚公子不要开玩笑了,江会元乃本次会试第一人,年轻得志,意气风发,你作为会元夫人,哪里用得着为生计奔波!”   楚年摆出认真的表情:“当然用得着啊!京城里物价多高啊!名声又不能当饭吃,我们这些地方来的小百姓,还带着孩子,可不得养家糊口吗!”   “.........”   顾汀兰的人又劝了楚年好一会儿。   但哪里说的过楚年?   没办法,只能满头大汗地无功而返了。   等楚年回到客栈,江自流问他:“是什么事?”   楚年如实跟江自流说了,然后问:“你来分析分析,这顾小姐是真的有事找我呢,还是剑走偏锋,醉翁之意其实在你啊?”   江自流很无辜:“阿年不要乱讲,这事实在不该想到我头上来。”   “不想到你头上讲不通啊,你想想,我跟顾小姐唯一的交集就是野桃...呃,宋小姐,除此外,她有什么事需要邀请我去相府?”   “阿年活泼可爱,招人喜欢,兴许顾小姐就是想要与你结交。”江自流帮楚年分析。   “???”楚年:“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江自流微笑:“我说的就是正经的。”   楚年:“......”   没个正形!   不说也罢!   不过楚年也确实有事要忙。   忙分铺的事。   赶在秋天结束之前,他心心念念的新品,一批桂香南瓜色的口红,终于收到了准信,不日就快到货了。   所谓口红,就是膏体口红,除了外壳是竹筒,与现代的手工艺非常接近。   楚年在很久以前就想做膏体口红了,终于在两年前,这一想法得到了落实。   口红一经落实,成为现货上市,便立刻受到广大顾客的喜爱,火速销售一空。   毕竟,口红这种东西,本来就对大部分女孩子有着难以抵挡的吸引力,膏体口红在这个时代更是无比前沿先瞻,它造型小巧精致,又能自由旋转,携带便捷,方便随时补妆,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   何况,经由楚年的琢磨,他所研制出来的产品,从来不仅仅只是拥有美貌,功效也是市面上寻常胭脂无法比拟的,但凡买过用过的女孩子,就没有不回头复购的。   非要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膏体口红的份额有限。   受时代条件所限,无论是膏体的成形,还是外壳的制作,都需要匠人花费大量时间精力,以纯手工技艺进行打造。   越小的东西越要活精细,即便楚年是个好东家,赢得底下所有工匠的信任和忠诚,也没办法打破时代对于生产力的禁锢,膏体口红就是没法做到其他产品那样量产。   不过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不能大批量产也不全是坏处,物以稀为贵,越少,人们反而越争先恐后的想要。   在膏体口红刚上市的那段时间,为了照顾到更多的顾客可以买到,楚年就差要采取摇号购买的方针了。   最离谱的是,后来顾客中还混入了黄牛。   黄牛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地排队抢夺限时限量的口红,等买到手后,便高价出售给其他想要口红的人。   这真是让楚年哭笑不得。   为此楚年专门提醒了各地分铺,吩咐一经发现黄牛,便将其永久拉黑!   这次的桂香南瓜色新品口红,楚年订做了八十八只,用来打响京城的分铺生意。   他认为,大抵是够用了。   ... ...   时间一天天过去,殿试之日一天天接近。   江自流回到了有间客栈,楚年不打搅他备考,带着小喜鹊去了赵文君那里。   赵文君半个月没见着楚年和小喜鹊,很是挂念,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试图用美食勾住他们,让他们愿意常驻在自己家里。   而楚年也确实吃赵文君这一套。   毕竟,自打赵文君从洛府大宅搬出来,洛云又给他找来了许多厨子。   那些厨子来自四面八方,掌握着各地美食的精华,手艺可不比京城名楼里的名厨差。   楚年在赵文君家里舒舒服服的住着,几乎把所有厨子的拿手绝活都尝了个遍。   赵文君看楚年胃口这么好,忍不住笑他:“不愧是你啊,江公子就要去殿试了,你一点也不忧心,还是吃嘛嘛香。”   楚年嘿嘿:“他自己都不忧心,我忧心什么呀,再说都走到殿试这一步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去?横竖是朝廷的人了,铁饭碗已经到手,就看在哪里吃罢了。”   赵文君笑着摇了摇头。   江自流会试榜首的事,他自然也听说了,既然他们夫夫俩都不担心,那他还操什么心呀。   赵文君现在只希望江自流可以赢得圣上的好感,取得个好成绩,能够在京城谋得个一官半职。   哪怕是芝麻粒大的小官,也比被发配到哪个地方去好啊,这样,楚年就能一直跟他作伴啦。   ... ...   殿试这天。   四更天,街道上就连打更的人都歇了,天色一片黑雾茫茫,正是酣睡好眠的时刻。   所有会试取得成绩、有资格进入殿试的考生却不能睡了,他们被禁军从温暖的客栈接走,带去宫门,交由内官们带进皇宫等待面圣。   五更天,天刚蒙蒙亮,楚年醒了。   楚年说是不紧张,但多少有点睡不踏实。   一晚上真正睡着的时间只有几个时辰,期间还乱七八糟做了一堆碎片式的记不得的梦。   继续睡是睡不着了,又在床上窝了一会儿,楚年索性爬起来,收拾整顿好,早早地去了有间客栈,等着江自流回来。   无论有没有成绩,无论会不会封官,封在京城还是地方,楚年其实都没那么在意。   只要江自流这一趟去的高兴,有所值,他就满足了。   等到了有间客栈之后,楚年发现不单单是自己一个人早早来等待,同样早早等待的,还有郑承之,以及客栈的掌柜。   郑承之坐立不安,楚年还能理解,毕竟他虽然落榜考不了殿试,但他的兄弟们都去了,他为兄弟担忧很正常嘛。   至于这掌柜的也坐立不安,且频频用殷切的目光看向自己......   楚年:“......”   收下掌柜的亲自沏来的好茶,楚年和郑承之坐在一楼,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从上午,一直聊到晌午。   郑承之坐不住了:“怎么还没回来啊?三更起的四更走的,怎么着也该回来了吧?”   楚年:“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郑承之瞪眼:“怎么可能不急?你不知道,我打听过了,一般最晚巳时就能回来了,可这都午时了,说明朝上可能是出现什么状况了,我怎么能不急!”   楚年:“......”   郑承之看着楚年:“你也急会儿吧,慕年长得那么好看,别是圣上见他文貌双全,想招他当驸马呢!你要知道,一般戏文里都是这么写的,状元郎金榜题名,下一步就是迎娶公主了!”   楚年嘴角一抽:“...不是我说,郑兄,你想象力也是丰富,人家戏文里迎娶公主的状元郎,那都是单身的好呗?我们家阿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再说他们都没回来呢,现在还是薛定谔的状元郎,你可千万别毒奶我们家阿流。”   楚年啥都不怕,就怕别人疯狂给江自流立flag......   不过有一说一,江自流抗flag的本事好像还挺厉害......   郑承之焦急:“那还有什么事能耽误这么久?”   楚年:“...郑兄,你靠点谱吧,能在前朝耽误的事,肯定是关乎国体,怎么可能是这种情啊爱啊的,你反思一下!”   郑承之:“......”   就在郑承之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更焦急的蹲守在街口的掌柜回来了。   掌柜的十分兴奋,挺着微胖的身躯,大企鹅一样摇摇晃晃地进来,朝楚年他们呼喊:“回来了!回来了!”   郑承之嚯的一下站起身,激动问:“是怎么回来的!”   “马!”掌柜的火热的眼神凝在楚年脸上:“马!”   楚年:“......”   马什么马啊!   掌柜的你平时的沉稳呢!   缓了一口气,掌柜的拍着大腿说:“四匹马!四匹马的马车往我们客栈来了!白马!”   “白马!四匹!这是状元郎的配置啊!”郑承之也一拍大腿,差点没上手拉起楚年一起往外跑。   好在及时转过了弯,收回了手,自个儿一人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楚年:“......”   掌柜的激动地看着楚年:“楚公子,你也快点出去等着吧!这肯定是江会元...哦不,是江状元郎的马车!”   楚年痛苦面具:求求了,你们都别奶了!这flag插的啊,我心里都发慌!   顶着满头的flag,楚年克制着激动,缓缓走了出去。   状元郎是坐着四匹高大纯色白马拉着的马车出宫的,一路上被两队工整的仪仗队护送,后面还跟着礼乐队,锣鼓齐鸣,喜声震天,从皇宫到长街,能让所有人看到喜气。   这时正是晌午,正是百姓们吃饭的点,可听到锣鼓声,百姓们哪还有心思吃饭,全都放下了手中碗筷,从家门里出来,密密麻麻地拥挤到长街两边,等着看状元郎的风姿。   楚年跟在郑承之的身后,抑制住紧张,一错不错地盯着眼前的马车。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帘门被官人掀开。   从车内出来的,正是楚年无比熟悉的身影!   一瞬间,楚年的心往上一飘,巨大的喜悦压到了他的头上。   真的是状元!   自家美人真的金榜题名,考上状元了!   楚年想要奔向江自流,却见前面的礼官从马上下来,小心翼翼又谦恭的取出一道明黄色卷轴。   那是圣旨。   他竟然是要在这里宣读圣旨?   楚年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江自流拂衣跪下来了。   在江自流跪下之后,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仪仗队和礼乐队也跟着跪了下来。   接下来,街道两排密密麻麻的人群全都跪了下来。   所有人都跪下来之后,礼官态度谦恭,神情肃穆,嗓音洪亮地宣读圣旨:   “奉天成运皇帝诏曰,状元江自流,贵而能俭,文采斐然,学识博达,品行兼优,深受朕喜爱,今册封为侍讲学士,从六品翰林,钦此。”   语毕,万众寂静,无人出声。   礼官卷好圣旨,恭敬地将其递向江自流:“江学士,请起来接旨吧。”   这一下,众人才如梦初醒。   郑承之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郑承之瞠目结舌地看着起身接旨的江自流,惊恐道:“怎、怎么会有人殿试下来,直、直接官拜翰林的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断背山下百合开,海棠湾竹泮,摘星,晨妃小萌物,无话可说浇水~~~ 第181章 游街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有家室归属的人了   怎么会有人从殿试下来直接官拜翰林院呢?   郑承之人都傻了!   这辈子都没听说过这种事啊!   而且封的还是侍讲学士...   要知道翰林院里职位众多, 从未入流的庶吉士往上数,到侍讲学士,一共跨了整整五个等级!   江自流竟然是越多级升迁!   直接被御上钦点了侍讲学士!   “恐怖如斯...每次我觉得慕年已经够惊才绝艳时, 他都会重新超越我的认知......”   郑承之傻愣了一会儿, 慢慢从骇然中走出来,咧嘴一笑,开始由衷地为江自流感到高兴。   笑了一会儿,他又回过头,先向楚年贺喜:“恭喜恭喜!恭喜慕年蟾宫折桂,平步青云!”   “多谢......”楚年也渐渐从眼前万众跪拜的壮观景象中回过神, 下意识地答谢。   郑承之还在说话。语速密集, 喋喋不休。   但楚年已经无暇去听了。   楚年的目光和注意力始终落在江自流身上。   他看见江自流双手捧着圣旨,那金黄色的卷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如同黄金一样耀目,周围离得稍近些的人, 甚至都不敢抬起头直视,一个个虔诚地匍匐,顶礼膜拜。   然而事实上, 比圣旨更为耀眼瞩目的, 还得属江自流本人。   江自流太耀眼了。   纵然他低调到了极致, 也掩不住满身的光华。   岩岩孤松,巍峨玉山。   如清风鹤骨, 是风姿无双。   长街人满, 鸦雀无声。   数不清的目光接踵而来,炽热又痴迷。   但江自流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江自流越过庞杂的目光, 精准而迅速地捕捉到了他想看, 且唯一想看的那一道。   于千万人中, 四目相对。   楚年弯起了唇角。   江自流也露出了浅笑。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然而偏偏有不识趣的,一个侧身站过来,挡住了楚年的目光。   楚年:“.........”   对上郑承之的大脸,楚年差点炸毛:“你干嘛?!”   郑承之也想炸毛:“你有没有听我说的话啊!”   “你说啥啊!”楚年很无奈。他现在哪有心思听谁说什么啊!   “我就知道你没在听!明明我在说这么重要的事!”   郑承之难掩兴奋,也不嫌烦,重复道:   “我说,翰林官是天子私人近臣!被圣上钦点翰林,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就拿咱们书院来说,由科举至翰林,由翰林而朝臣,几乎是大半人的梦想!慕年只才殿试一日,就已经完成了我们规划中十年内的梦想!”   听郑承之说完,楚年迫不及待地拨开他:“知道了知道了!”   郑承之:“...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兴奋?”   楚年难掩笑意:“他人都是我的,我兴奋非要急在这一会儿吗?”   郑承之:“......”   竟...无法反驳!   哎呦喂这突如其来的嫉妒心是怎么回事啊!   耽误了这么一小会儿,楚年再抬眼看时,见江自流已经被簇拥着朝有间客栈走来了。   郑承之也看见了。   他更加兴奋了,激动地对楚年说:“等会儿慕年要换身衣服,就要一路游街前往状元府了!”   楚年翘起嘴角:“这个我知道。”   江自流走向有间客栈,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对簇拥着他的人说了两句话。   听完江自流的话,礼乐们潮水一样从他身边退开。   江自流朝楚年走去。   楚年注视着他,唇角笑意不断加深。   江自流来到楚年身前站定,明眸带笑,温声道:“等我一会儿。”   “好。”楚年笑着应下。   江自流笑意愈深,又侧首看向礼官。   礼官们被江自流的笑容晃得恍恍惚惚,努力捧好各自手里的东西,跟着他一块儿进了客栈。   那些小跑着围过来的百姓们看不到江自流了,纷纷都看向楚年。   人声鼎沸,议论不休。   但楚年根本没有心思注意人群在说什么。   他现在满心满眼的只有期待。期待江自流待会儿出来的装束。   嘈杂声热闹太甚,时间很难被默算的清楚。   楚年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一个礼官下来。   那礼官就是先前宣读圣旨的礼官,他对候在客栈外面的仪仗队和礼乐队招了一下手,两支队伍立即授意,重整了队伍。   “肃静——”   “回避——”   仪仗队先举起旌旗,将把客栈围堵的水泄不通的百姓挥退到丈外,为状元郎开辟出一条宽敞安静的道路。   礼乐队随即奏响锣鼓,欢庆的喜乐绵绵不休,传过层层人流,直达众人耳膜。   江自流很快也下来了。   他已经换好了行头。   金花乌纱帽,御赐大红袍。   前呼后拥,意气风发。   楚年一眼就定在了他身上。   万物失色。   恋恋不放地看了好一会儿,楚年笑着朝江自流摆了摆手。   谁知江自流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就去游街了,而是又朝着他走了过来。   楚年:“???”   我不是跟你挥手说再见了嘛!   江自流来到楚年身前,牵起了楚年的手。   楚年:“???”   众目睽睽。   即便人群被仪仗队挥退到丈外远的距离,依然能听到阵阵嘶声。   楚年有点不好意思了:“...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快游街去。”   “是游街,也是去状元府。我要去状元府,怎么能把你留在这里。”江自流没有松开手。   楚年试着想要把手挣开:“谁说我会在这里啊,我当然会跟你一起过去。”   “那就好,我也正有此意。”江自流笑了笑,依然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手指插.进楚年的缝隙,与他十指相扣。   楚年眼睛睁大了些:“......”   他觉得...   江自流的“此意”,跟他的意思,可能不是一个意思?   按照楚年的意思,所谓一起过去,当然是和那些凑热闹沾喜气的人一样,跟着游行的队伍一块儿过去。   但江自流......   江自流扣紧了楚年的手,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带着他一同往前,走到那条仪仗队开辟出来的路上。   所有的礼官都在看着呢。   所有的围观百姓也都在看着呢。   楚年:“.........”   无语了片刻,楚年急道:“状元游行,你拉我干嘛啊?这合不合规矩啊?”   江自流:“安心,我已经同礼部的大人申请过了。”   申请?   申请什么?   申请游街还带夫郎的吗?   哪有这种事哇!   楚年都惊了。   江自流示意楚年放心:“虽无前例,却不违规,开一个先例就是了。”   楚年:“???”   这种事还带开先例的?   乱套了叭!   那最先出来的礼官又过来了,他还牵来了一匹金鞍红鬃的骏马,停在了江自流身边。   “江学士,请。”   江自流朝他揖礼:“辛苦。”   礼官显然是已经被江自流提前交待过了,说了句“哪里”,便会心一笑,快步走到前头的仪仗队中去了。   留下金鞍红鬃的高头骏马在原地轻踏四蹄,甩了甩头,打了个嘹亮的响鼻。   楚年:“......”   江自流扶住楚年的胳膊:“我扶你上马。”   楚年悚然:“...你是认真的吗?这真不会出事吗?”   讲道理,楚年虽然不了解,但仅凭常识也觉得这种规格的仪式上带家属不合适吧?   这不胡闹呢么!   江自流很少看到楚年这样毛躁,瞧他急得连头顶那撮呆毛都在迎风抖动,真正是可爱至极。   他缓声解释:“当然是认真的,我不是说了吗,已经同礼部的大人申请过许可,与吾妻一同游街,是被礼部大人准许过的,合理合规的行为。”   “礼部的大人...”楚年默念了一下,忽然想起来,那个宋诗雅的父亲好像就是礼部尚书来着?   想到这,楚年的神色陡然变得古怪,小声问:“你同礼部的哪位大人申请的?...该不会是礼部尚书吧?如果是的话...我前阵子可能得罪了他女儿......”   这该不会是什么居心叵测的局吧?   楚年忍不住揣揣多想。   “你这小脑袋里,实在是想得太多了。”江自流好笑,摇了摇头,然后托住楚年的胳膊和后腰,直接将人抱到了马上。   楚年低声惊呼,赶紧着手抓住马缰。   江自流随即也翻身来到马上。   见二人上马,仪仗队立刻举起旌旗开路,奏乐的腰鼓铜锣也加大了力度,几队人马前呼后拥,吹吹打打地超前进发,气派非凡。   楚年还没从脑子里的阴谋论里转过弯来,又惊异地发现,江自流竟然是会骑马的。   而且好像马术还不错?   “你怎么会骑马?”楚年扭头问他。   江自流道:“来京城的路上,抽空跟铁镖头学的。”   “???”楚年满头问号。   抽空学的?   自己竟然毫不知情?   江自流对着他浅笑:“你以前不是说喜欢么。”   “我以前说喜欢?”楚年回想了一会儿,完全没想起来有这回事:“真的是我说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四年前还在丰文镇时候的事了。   江自流一直记在心里。   但没想到楚年已经忘了。   江自流反省道:“是为夫不好,拖得太晚,待学成,阿年都已经忘记曾经向往过了。”   楚年:“???”   楚年现在整个脑子都很混乱,一时间里还是真没能想起来。   说话间,在前后队伍的呼应和沿街百姓的欢呼惊叹中,两人已经趋马走过了半条街。   楚年暂时压下对江自流悄悄学会马术的惊艳,又重新回到了前面忧虑的阴谋论上。   “不是我说...礼部的大人真的没诓你吗?你看看这些百姓,他们也惊呆了,谁都没听说过状元郎游街带家属的吧?”   “没有的事。”江自流双臂收紧,将楚年揽在身怀,再次宽慰他道:“我向礼部申请,既然得到批准,那就是可以。若是诓我,这种大事,我犯了错,礼部怎么会逃脱其咎?岂不是在拿自己的帽子开玩笑?”   楚年:“......”   可恶啊...   因为太激动了,导致智商跌到盆地,居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上!   被江自流这么一点醒,楚年渐渐放下了心。   顾虑没有了,取而代之爬上心口的,便成了酥酥麻麻的喜悦,和亿点点的不好意思。   楚年又说:“可是这也太夸张了吧...你高中状元,圣上赐你游街,本该是让全京城的人来看你的,你却带着我......这像什么样子?这让大家看的究竟是什么?”   “何必在意别人看什么?于我而言,若不能与你共享此刻,那么无论是状元,还是翰林,都只是华而不实的虚表。”   楚年震住。   “若非要说会被别人看到什么......”   把人拥紧,江自流思忖道:“我想...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有家室归属的人?”   楚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花椒,摘星,我开玩笑的,Tammie,无话可说,晨妃小萌物浇水~~ 第182章 赴约 神秘的事情   ... ...   郑承之人又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 江自流居然整了这么一出!   带着楚年一起,甜蜜同游?   “可真有你的!一天天低调得跟个仙似的,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啊!”   果然不能小觑低调的人, 这种人一旦高调起来, 那简直不是人!   不仅是郑承之,围观的嘈杂人群也都错愕至极。   不过仪仗队一动起来,锣鼓声响中,高大神气的骏马踏向长街,人群就又兴奋了起来。   甚至还更加兴奋了。   人群前赴后继地追逐着游街的队伍,像海浪一样此起彼伏, 五颜六色, 欢声震天。   郑承之没有参与其中了。   他看着马背上的那一对璧人,觉得自己不该在马尾巴后面, 而应该在马蹄子底下......   汹涌的人潮渐渐远去,有间客栈附近重新归于安静。   只有郑承之一个人了。   郑承之没有急着回去, 仍旧等在外面,等待其他兄弟的归来。   左等右等,等得花儿都快谢了, 才终于又等到一辆马车姗姗来迟。   这是一辆双排马的官制马车。   是殿试第三名探花郎专属的配置。   前后也都有礼官相送, 行驶在路上, 相当有牌面。   但有江自流的珠玉在前,它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不知道为什么, 郑承之看着它慢慢悠悠地过来, 心里居然有一点点的嫌弃。   郑承之:...完蛋,眼界被慕年拉得太高, 已经开始飘了。   挥散脑袋里的胡思乱想, 郑承之露出笑容, 高高兴兴地迎了上去,期待看看是哪个好兄弟中了探花。   从马车上下来的是杨俊成。   杨俊成谢别礼官后,朝郑承之走去,一笑道:“承之,你居然没跟着慕年的队伍一块儿去热闹,而是在等我,哎呀,这可真是让我感动!”   郑承之好笑:“你先别急着感动,其实我本来是想去的,但是......你没在路上看到慕年游街的队列吧?但凡你看到了,就说不出这个话来。”   杨俊成笑:“我还用看吗?那队伍,那人流,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整整一个时辰,我的马车停在半道上根本就没法动,硬是等到后面的人全都跟上去走完了,才能过得来。”   “不不不,总之,你没能亲眼看到真是太遗憾了!我敢说!经此一次,往后再有状元郎游街,众人也只会想到今天!”   郑承之一通添油加醋,把当时的场面描述给了杨俊成。   杨俊成听得那叫个一愣一愣的。   但又觉得...   是江自流的话,还真做得出来这种事。   哈哈笑了笑,杨俊成说:“毕竟是慕年,震惊京城第一人,往后的青史野史,指不定还要留下他多少件事迹呢!”   “那是,年仅二十四便拜翰林,任侍讲学士,恐怖如斯!”   “这算什么,你不在金殿上,不知道圣上除了给他封官,还要他年后开始陪皇子一起读书呢,此等殊荣,史无前例。”   “!!!”   这下又轮到郑承之一愣一愣的了。   两人谈了会儿江自流,郑承之是又高兴又羡慕,最后酸溜溜的收了话题。   “对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喜中探花!”杨俊成忽然意识到,说了半天,一直在说江自流的事。   “别恭喜了,侥幸罢了。”   杨俊成苦笑着摆摆手。   “我和慕年的真才学识不同,之所以能入圣上的眼,实属是侥幸。况且,论学问,我不如明远兄,论品性,我不如端台兄,在我看来,他二人都比我有实力,但他们运气没我好,所以才叫我拿了这届的探花。”   郑承之拍拍他的肩膀:“运气从来不会凭空掉给没准备的人,你既然中了探花,就是本事。”   杨俊成对郑承之笑了笑。   郑承之又问:“那明远兄和端台呢?他们两个也该回来了吧?”   杨俊成:“...明远兄太紧张了,一出宫就昏过去了,端台兄带他去了医馆。”   郑承之脑门冒汗:“...说真的,我觉得,比起学识,心态更重要啊!”   “是这么个理,得想想法子替明远兄治治心病,加强加强他的心态......”   “对了,圣上可封你什么官了?”郑承之又问。   杨俊成笑着摇头:“有慕年在前,圣上哪还有心思多顾得上我们,除了慕年,我们余下的都暂时没有着落,等着年后再听发落吧。”   “...慕年,恐怖如斯!”   “好了,收拾收拾,等会儿先去看望一下明远兄,再一起去状元府给慕年道喜吧。”   “明远兄肯定是要看的,但是给慕年道喜......不急于一时,我觉得,他们现在可能并不想被其他人打扰。”   “.........”   ——   楚年和江自流搬进了状元府,开始了新的生活。   说是新生活,其实暂时跟以往没有太大差别。   因为江自流虽然被授予了官职,却不是立即赴任,还是有一个假期的,等到年后才正式当值。   这就很人性化。   还可以有一段悠闲安逸的小时光。   楚年对此很满意。   不过,没几天,江自流便开始频频外出忙碌了。   楚年问江自流是在忙什么?   江自流微笑着说,是在忙重要的事。   至于具体是什么重要的事,却没说了。   还怪有些神神秘秘的。   但江自流不细说,楚年也没多追问。   他对江自流很放心。   何况自从开始办这件“重要的事”,江自流每天回家都显得很高兴,这让楚年见了,也跟着感到高兴。   楚年自己也有事要忙。   他的那批新品口红已经到了,该抓紧搞搞事业了。   但同时又有另外一件事让楚年不得不在意。   那就是顾汀兰。   相府的二小姐顾汀兰,自打他回到京城,又派人先后来过两次。   第一次和之前一样,是邀他去相府一见。   楚年婉拒了。   第二次有所不同,改而问楚年什么时候有时间,说是地点和时间都可以交由楚年来定。   这就让楚年很拿不准了。   楚年自诩跟顾汀兰没有交集。   若非要牵扯,也只能牵扯到宋诗雅身上,接而猜测可能是跟江自流有关。   但自那日游街,新科状元江自流的爱妻之举已然传遍了京城。   就如同一阵飓风,刮得那叫一个声名远扬。   现在谁个说到江自流,除了钦佩他文貌双全,都会跟着再提一嘴他那开天辟地头一遭的游街创举。   楚年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心中又确实蔓延着甜滋滋的欢喜。   因为他的名字已经和江自流的牢牢栓绑在了一起。   在这种情势下,明眼人谁还敢冒然爱慕江自流啊。   不是自讨苦吃吗!   所以顾汀兰依然叫人来访,就让楚年不得不瞎琢磨了......   不想总是放在心里惦记着,楚年索性答应了顾汀兰的提议。   他约顾汀兰在一家茶楼相见,时间定在隔日下午。   顾汀兰欣然赴约。   顾汀兰来的比楚年早。   没有带丫环侍从,独自一人坐在雅间。   不仅如此。   整座茶楼都被清了场。   除了楚年和顾汀兰,再没有其他任何人。   这让楚年不免心里嘀咕:到底是什么事?用得着这么掩人耳目?!   “楚公子来了。”   顾汀兰长相美丽,仪态端庄,还有一双带笑的眼睛。是十足漂亮气质非凡的名门闺秀。   可装着满肚子疑惑,楚年哪有心思欣赏她的美。   不显山不露水地坐下,楚年开门见山:“敢问,顾小姐几次三番地邀我见面,到底是有什么事?”   顾汀兰笑了笑:“这里没有外人,我便也直说了,我几次请楚公子一聚,是为谈生意。”   “谈生意?”楚年眼睛里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   搞得这么神秘?   就为了谈生意?   难道...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顾汀兰:“我要坦诚,我派人调查了楚公子的背景。”   楚年看了顾汀兰一眼。   调查他的背景不是什么稀罕事。   尤其江自流那么一弄,调查他背景的人可多了去了。   但顾汀兰直接地说出来,还挺招楚年好感的。   楚年说:“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做的是什么生意了。”   “没错。那日你送给小雅一枚口红,我便派人着手调查了,没想到楚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美容院幕后的东家,失敬了。”顾汀兰的态度极好,朝楚年微微颔首。   这让楚年十分惊奇。   他姑且是能算一个成功的商人,但毕竟是商人,再成功再富有,也只是商,用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在某些阶层面前,始终是低人一等的。   而顾汀兰刚好就属于“某些阶层”。   她是相府的千金,官宦世家,名门闺秀。这样的她竟然对一介商贩如此客气,甚至说出失敬这样的话,实在是太稀奇了。   “顾小姐言重了。”楚年对顾汀兰又多了一分好感。   顾汀兰笑了笑,说:“不耽误楚公子的时间,我有话便直说了。其实不单单是我,最主要的是,宫中有位大人对楚公子的生意也极感兴趣,我们都想跟楚公子谈生意。”   楚年上次就想问了,到底是宫中的什么大人?   他说:“既然顾小姐已经把茶楼清场了,索性就说的明白些吧。”   顾汀兰眸光闪烁了两下,压低了声音:“三公主。”   公主?   楚年:“.........?”   顾汀兰:“楚公子管生意叫做‘美妆’,三公主对美妆极有兴趣,还曾经找人复刻过美容院里的产品,结果却都不尽人意。如今楚公子人就在京城,还在京郊开了家分铺......三公主的意思是,她也想参与进来。”   楚年:“......?”   不是?   贵为一国公主,居然对生意的事感兴趣吗?   楚年很是迷惑。   顾汀兰看着楚年,徐徐向他道来:“不瞒你说,三公主得知美容院的幕后东家是一位年轻的哥儿后,非常惊讶,拉着我说她也想做出一番事业出来......   但三公主身份矜贵,后宫又森严,很难施展开手脚,所以才吩咐我来做线人。”   楚年:“......”   好家伙,做个生意而已,怎么还牵扯到皇室的公主了?   而且“线人”这个词就用的很讲究。   楚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顾汀兰的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笑容,注视着楚年,神色真诚:“我也很钦佩楚公子,一个哥儿家,年纪轻轻便成就如此事业......若楚公子不嫌弃的话,可否让我们参与进来?”   楚年总算是明白了。   就是,顾汀兰和三公主,想入股自己的美容院生意?   好家伙...   在过来赴约之前,楚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展开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花椒,Tammie,无话可说,晨妃小萌物浇水~~~ 第183章 枕头风 同样是枕头风,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啊!   在跟顾汀兰的交谈中, 楚年大抵把事情捋清楚了。   这事是顾汀兰调查后,三公主开的头。   三公主对美容院感兴趣久矣,得知老板是个哥儿, 且人就在京城, 立即表示想要带资进入股。   但公主位高矜贵,受限太多,很难自己直接掺和进来,三公主又眼馋的厉害,于是拉上同样感兴趣的顾汀兰一起入伙,正好连接宫内宫外。   楚年觉得有点好笑。   他很难想到这种时代里, 两个身份尊贵的少女会有这种想法。   以普世价值观来看, 这实在是过于出格。   她们显然也知道这与身份不符,所以才弄得神神秘秘, 就连过来赴约都清空了茶楼。   这么一想的话,她们倒是心思挺缜密。   态度也挺真诚。   不太像是头脑一热的三分钟热度。   但生意毕竟是生意, 不是什么过家家,作为掌舵人,楚年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这样的要求。   楚年对顾汀兰笑了笑:“三公主和顾小姐都是有想法主见的人, 这一点让我很欣赏, 但入伙一事事关重大, 恕我不敢轻易答应。”   听到楚年这样讲,顾汀兰神色未变, 就好像早料到会被拒绝一样。   她说:“我明白, 并非是今日就要楚公子给个答复,但要先商量这件事, 也只能约楚公子相见......几次相约, 想必楚公子应该也能看出三公主和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当成儿戏, 楚公子不妨慢慢考虑。当然,与此同时,三公主和我也会拿出该有的诚意。”   顾汀兰说的诚意,是指钱和权。   但楚年对这些并不看重。   诚然,在京城开分铺确实有一定的难度,得从京郊入手,徐徐图之。   但楚年一直是有信心的。   假以时日罢了。   根本无需额外借助别人的力量。   不过楚年很欣赏她们的“出格”想法。   笑了笑,楚年说:“看来顾小姐是打算做长线打算了?”   顾汀兰神色认真,点了点头:“楚公子成就一番事业也非是一日完成,我既然有求于你,又怎么会指望在一天两天?”   楚年看着顾汀兰,还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那不如顾小姐现在就帮我一个忙吧。”楚年说。   顾汀兰微微往前一倾,问:“什么忙?”   楚年:“我最近手里刚到了一批新款口红,还从未在其他分店售出过,正打算在京郊上市。”   “口红?而且新款?”顾汀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不过她仪态极好,并未显露出激动,按耐着问:“难道楚公子担心售卖之事?不应当啊,即便分铺是在京郊,以美容院的招牌,怎么会愁卖?”   怕不是一出消息,便被京中的小姐们抢售一空?   顾汀兰看着楚年,都有点想问个题外话了:能...先预订两只吗?   但...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预订不到。   楚年笑:“倒不是太愁卖,只是,新品正好是以顾小姐你们作为受众的,我想先赠你一只,让你拿回去试试,可以的话,用过之后给些反馈给我。”   顾汀兰:“!!!”   顾汀兰一下子惊了。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可、可以吗?”顾汀兰不确定地问楚年,看向他的眼睛眨都不眨,真怕他会反悔:“口红珍惜稀少,楚公子倒不用大方到送我,我自己买就好了。”   楚年淡淡道:“这没什么,我跟顾小姐有缘,送你一只。”   顾汀兰:“!!!”   顾汀兰馋三公主手里的那只口红很久了,终于她也能有一只了吗!   而且还是新款!甚至市面上都还没开始卖!   虽然还没有看到口红,但巨大的欢喜已经涌上了顾汀兰的心头。   “只是用过后,还希望顾小姐可以给我一些反馈,至于是什么反馈...单纯的用户体验也好,对胭脂成份的想法也好,什么都可以,多多益善。”楚年笑了笑。   楚年当然不单单是因为欣赏顾汀兰才送她。   既然她想入生意的伙,那肯定得看看她对美妆有没有敏锐度。   楚年这也相当于是暗中给她出考题了。   顾汀兰的领悟力极高,即便在兴奋中,也瞬间明白了楚年的意思。   顿时更欣喜了:“好的!”   兴奋之后,顾汀兰又有点忐忑。   难道只有自己吗?   三公主那边呢?   ...该不会没有三公主的份吧?   楚年看出她的担忧,又说:“自然还有三公主的那份。”   顾汀兰这才放了心,又沉入了喜悦之中。   真是没想到,谈生意居然还能谈到意外惊喜。   楚公子实在是太会做人了!   跟顾汀兰把话说完后,楚年便告辞了。   在回家的路上时,楚年还在想这件事。   他知道自己的生意受广大女孩子欢迎,但没想到能受欢迎到这种程度。   连皇宫里的公主都兴趣浓厚。   笑了笑,楚年不禁在想,搞不好以后美容院的业务还能再多增一项,正式作为贡品入宫呢。   要真有那么一天,可就扬名立万咯!   ——   楚年搞清楚了外面的神神秘秘后,发现自家里的神神秘秘还在持续。   而且持续的还挺久?   就连陪宝贝女儿的时间都少了。   楚年不禁陷入沉思:自家美人到底是在干啥?   “阿流,我能问问你最近到底是在忙什么吗?”   这日江自流回来,楚年没忍住,开口问了他。   两人在卧房。   楚年坐在闲榻上。   他刚对完账本,整个人的状态很松弛。   江自流眸中含笑,走到楚年身前,俯下身在他额头亲了亲。   亲的很是温柔,就像春风拂槛。   “......”楚年的耳根有点热,把他从身前推开:“别想蒙混过关。”   江自流就势在他身侧坐下,把人拥入怀中,温声朗朗:“哪有蒙混过关,只是半天未见,甚是思念。”   楚年:“.........”   就是蒙混过关没跑了。   “倒不是我特别想问,主要是喜鹊...喜鹊最近老是抱怨无聊呢。”楚年打出了女儿这道牌。   江自流想了想,说:“那不如,阿年带小喜鹊去赵小公子那住几日吧?”   楚年:“?”   楚年:“??”   楚年:“???”   这还是,江自流第一次,主动提出让自己去赵文君那儿。   之前会试殿试的时候他都没有提过!   楚年的心情突然就有点复杂了。   这特么...   到、底、是、什、么、事、啊!!   “你又没当差,肯定不是公务,就稍微透露一下呗?”楚年窝在江自流怀里,近在咫尺的距离,捏着他的手晃荡。   江自流笑意加深。   “就透露一点点,等会儿...随你。”楚年打出了杀手锏。   豁出去了!   这招明显比女儿好使,楚年察觉江自流的眸色闪了闪。   但,也仅仅是这样了。   楚年:“......”   楚年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上来了。   他换了姿势,面对面地窝在江自流身上,双手攀在他的肩膀上:“你上次不是说我有段时间没有上位了?一会儿......?”   “...年年...何至于此?”江自流不由自主地扣上了楚年的腰线。   楚年笑:“透露一点嘛。”   小梨涡若隐若现。   江自流:“......”   “我在安顿府宅。”江自流妥协了。   楚年:“府邸?”   “状元府只是一时荣耀,是暂时的落脚,真正的府宅正在收拾,等收拾好了,我们才要正式搬过去。”江自流说。   楚年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就是要住在这边了......”   虽然但是...   就这?   换个地方住而已,至于憋到现在才说吗?   楚年狐疑:“可是换宅子你至于这么忙?难不成还要你自己一砖一瓦地盖?”   江自流失笑:“我在着手布置陈设,将一些物设更换掉。”   楚年:“......”   楚年的想法没变:就这?   装修个房子而已,至于憋着不愿意说?   “这次布置的...和以往我们住过的都不大一样,所以想给你一个惊喜。”江自流道。   楚年保持狐疑:“不一样...能有多不一样?还能装出花来不成?而且这又不是像我装修店铺那种性质,用不着你整日过去盯着吧?”   “还有其他物件也需要定制。”   楚年注视着江自流。   四目相视,未曾在他眼中发现什么端倪。   但楚年就是觉得哪里都是端倪。   这肯定是没真实坦白呢!   但肯定也不是谎话。   江自流从来不说谎言。   所以,是只说了一半呗。   究竟是什么惊喜?   需要保密工作做的这么严实?   楚年寻思着得多套点话出来,不然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然而还没等继续开口询问,江自流已经把他慢慢圈紧。   “年年,问了这么多了,现在可以到我了吗?”   “......”   楚年被他握得有些发软,没出息地暂时妥协了:“...那你倒是先把我松开啊。”   楚年的目光瞥向床边。   可江自流没有放手。   灼热的气息逐渐喷洒到他的颈项。   楚年听到江自流的声线低缓了下来:   “就在这里,你坐上来,好不好?”   楚年蓦然转回了头:“.........?”   说是随你...   你还真就放飞自我了?   而且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多花样的!   ... ... ...   楚年最终还是没能套出江自流藏着不说的“惊喜”。   甚至...   在江自流的攻势下,他自己反倒是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会带小喜鹊去赵文君那边住段时间。   楚年:“.........”   靠!   同样是枕头风,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酥酥,清心,jjcat,夏×2,无话可说,60703199浇水~~~ 第184章 大婚 合卺之欢,如愿以偿。   楚年一败涂地, 只好带着小喜鹊去找赵文君了。   楚年在赵文君那待了十来天。   期间,京郊分铺的新品正式开售了。   都没用楚年额外派人多做宣传,新品上市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 在开售的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有人提前过来排队, 争先恐后地想做第一批买到的人。   此等盛状,便是在京城也不多见。只能说果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除此外,楚年又跟顾汀兰见了一面。   顾汀兰带上了她和三公主的答卷。   答卷跟楚年的预期有一点差别,但能看出诚意满满。且从受众面来说,她们确实有着独特的视角,给楚年提供了些新的灵感。   楚年虽然不能答应她们入伙, 但愿意带着她们先涉足美妆领域。   对此, 顾汀兰很是高兴。   除了生意上的事,楚年的生活也过得极为逍遥顺心,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在赵文君这混吃混喝, 自在又快活。   这十来天里,楚年没有主动找过江自流。   但江自流是雷打不动,每日傍晚都要过来一趟, 陪楚年坐一会儿, 带小喜鹊玩一会儿, 然后再回去。   就是从来没提过要请他们一块儿回去。   楚年:“......”   小喜鹊:“......”   楚年真是乐了:“哼,我倒要瞧瞧, 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 ...   这日, 楚年和赵文君带着小喜鹊出去玩,回到家后, 听管家禀告, 说洛云三日后回来。   赵文君登时开心坏了, 脸上都要笑出花来。   管家又道:“不过少爷要先去赴宴。”   赵文君问:“赴哪位大人的宴呀?”   管家:“少爷说会带少夫人一起过去赴宴贺礼,等宴会当天少夫人就知道了。”   “咦?”赵文君感到稀奇。   赵文君以前也跟洛云参加过一些宴会,但后来洛云发现他并不喜欢,就不再带着他了。   也不知道这次是谁家的什么事,居然要一起过去呢?   管家看到赵文君疑惑,忍不住透露道:“是喜宴,三日后是良辰吉日,正是适合迎亲嫁娶的大好日子。”   “喜宴?迎亲嫁娶?”赵文君更疑惑了:“以往哪家大人办喜事,最晚也是提前几个月知道呀,这次是哪位大人,怎么提前几天才说?”   管家乐呵呵道:“少爷那边早就收到喜帖了,只是今日才派人过来告知老奴,叫老奴告诉少夫人一声。少夫人不必疑虑,只管等少爷回来安排就是了。”   赵文君觉得挺奇怪的。   但既然洛云派人这么吩咐下来了,想必是有自己的安排打算,那他就不多操心了。   赵文君拉上楚年,问:“江大人有说要赴宴吗?”   楚年:“我没听他提起过呢。”   赵文君笑道:“是不是今天过来就要跟你提了?江大人炙手可热,现在哪家大人有喜事,肯定会给他发喜帖呀。”   楚年笑着摇摇头:“别给他发才好呢,他向来不喜欢掺和这种人情世故......不过等年后他正式上任为官了,有些应酬就不一定能躲得掉了,希望今年再让他多些清静时光吧。”   傍晚时候,如往常一样,江自流又过来了。   楚年想着这下不管江自流到底在搞什么惊喜,他最晚后天也得带着小喜鹊回家了。   不然等人家洛云一回来,他们一大一小,那就是两个明晃晃的电灯泡。   他可没有这么不识趣。   然而还没等楚年跟江自流说,倒是江自流先提出要接他们回家了。   “阿年,待会儿跟我回家吧。”   呦,这么一弄,楚年的逆反心瞬间就给弄上来了。   收回还没来得及说的话,楚年往椅背上一靠,睨着江自流,沉默了。   江自流被楚年的表情可爱到了,好笑道:“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楚年啧啧:“还知道要我回家呀?你不说的话,我还以为这儿就是我的家呢。”   小喜鹊正坐在江自流腿上玩,忽然间察觉到气氛好像变得有点不对?立马麻溜地从她爹身上跳下来,跑到了楚年身边。   她黏糊糊地贴着楚年,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   江自流:“......”   楚年不轻不重地往小喜鹊手心掐了一把,问她:“喜鹊想回家吗?”   小喜鹊授意,把头一扭:“不要回了,就要在这!”   楚年满意地摸了摸乖女儿的脑袋,看向江自流的眼神很是无辜。   江自流失笑:“别闹。”   “谁闹了?你这人真不讲理,让我们过来的是你,让我们回去的也是你,你也太□□了吧,就不准我们有点自己的决定?”楚年无辜眨眼。   江自流起身,来到这闹脾气的一大一小身前,左手握住大的,右手拉起小的,紧紧地揉在手心里。   楚年好以整暇地瞧着他,看他如何收场。   江自流眉眼轻垂,长睫微煽:“是为夫不讲理,为夫知错了,再也不会有下次了,夫郎带着女儿跟我回去吧。   噗...   你倒是整点新活啊!   一本正经地道歉算怎么回事喂!   楚年差点没笑出声来。   倒是小喜鹊,被爹爹揉着手捏呀捏的,立场有点不坚定了,扑在楚年怀里试探:“阿爹,喜鹊也没有特别想在这里玩啦。”   楚年笑着往她头上一拍:“你这墙头草,就知道两边倒。”   小喜鹊嘿嘿地笑。   “好了不逗你了,我本来也打算带喜鹊回家了。”   楚年抱着小喜鹊起来,顺便把洛云他们要参加喜宴的事说了,然后问江自流:“你知道这事吗?”   “知道。”江自流点头。   楚年闻言微讶:“咦,那你也收到请帖了吗?是哪位大人啊?咱们要去吗?要是去的话,得准备一下礼物什么的吧。”   江自流眸中带笑:“是一位江大人。”   楚年:“呦,巧了,这还跟咱们同姓呢。”   跟赵文君道了别,一家三口一道回去了。   回去的马车还是往状元府去的,楚年想到新宅的事,问了一嘴:“新家装好了吗?你这一天天弄得神神秘秘的,到底啥时候让我们搬过去见见呐?”   江自流笑:“快了。”   楚年撇嘴:“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   江自流:“这次是真的快了,近在眼前了。”   “好吧。”楚年发现江自流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总是带着浅笑,让他也忍不住跟着勾起唇角。   马车吱悠悠地驶过街巷,载着一家人回到了状元府。   江自流先一步下车,把女儿抱下来,再牵扶楚年下车。   楚年下车后,抬眼往状元府邸看了一眼。这一看,直接把他看愣住了。   状元宇岩风府的门楣高匾上,又重新挂上了喜庆的红绸喜球。   简直梦回入住的第一天。   “门口这些...不是第五天的时候就取下来了吗?怎么又叫人挂上去了?”楚年问。   江自流只是微笑,领着他们往府里走。   回到府里就更奇怪了,眼前所见,到处张灯结彩,看起来真叫一个喜气洋洋。   非要说的话,比刚搬来时还要过之而无不及。   楚年奇怪:“你装的到底是哪边的宅子啊?这宅子不是暂住的吗?你把它也装了?”   “两边都装了。”江自流回答。   被满眼的喜色弄得眼皮突突直跳,楚年忽然明白了:“怪不得你要我搬出去住呢,就是不想让我看见你装这边的房子吗?但你装它干嘛啊,而且还装成这样......”   这不是年不是节的,装的这么红火喜庆干什么?   总不能是审美喜好吧?   自家美人的审美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哇......   楚年嗅出了极为不寻常的味道。   他一路东张西望,直至回到卧房。   回到卧房。   焕然一新的陈设布置。   外间艳红的花窗、楹联、灯烛,里间朦胧的赤纱、鸳鸯红帐,还有最为醒目的大红双“囍”。   楚年的神情顿时变得无比微妙。   “先前说的那位要娶亲的江大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江自流已然把人带回来,就是时机成熟了,不再需要藏着掖着。   满室春光底下,江自流眸光熠熠,握着楚年的手十指交扣,欢欣地承认了:“正是。”   楚年嘶声:“...那江大人你要娶的人是谁呢?”   江自流注视着他,温声道:“除了吾妻卿卿,江自流这辈子还会娶谁?”   楚年:“......”   楚年这时才意识到还是自己草率了。   他前脚还在说江自流都不会整点新活,后脚回来就发现居然玩的这么大?   但是...   都老夫老妻了,突然间地这是做什么?   楚年有点没弄明白:“你神神秘秘这么久,就是想要邀请我重婚吗?”   江自流:“什么?”   不对,原装夫夫,好像不能叫重婚。   那叫啥?   二婚?   ...更不对了。   他跟江自流快要六年的婚姻,就连硬要往纪念日上凑都算勉强......   楚年压根没想过江自流指的惊喜是这个。   可即便不清楚不明白,此时此刻,身处喜房,看着眼前的一切,楚年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地悸动狂跳。   压下悸动的心情,楚年问:“...你,日子过得好好的,是嫌太无聊了么,为什么整了这一出?”   “怎么会是因为无聊。”江自流捧起楚年的手,放至心口的位置。   楚年同样摸到了江自流的心跳声。   他又听江自流说:   “这件事在我心中搁置已久...没能亲自迎娶你,没能和你拜过天地,没能和你喝过合卺酒,一直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   “弥补遗憾么......可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做?如果你觉得遗憾,可以早点告诉我的,你要是想再娶我一次,何必瞒着我?何必等到现在?”   什么时候说不可以?什么时候做不可以?   第一年的时候,第二年的时候,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啊......   ......我又不会不答应。   江自流笑了一下:“因为我想等到最好的时候。”   “什么才叫最好的时候?”楚年抬起头问他。   江自流:“最能...”配得上你的时候。   江自流没有说下去了。   他低下头,去亲吻了楚年的嘴唇。   ... ...   楚年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又要成亲了。   而且他还得知,在这段时间里,三书六礼,请帖喜宴......江自流把该做的和不该做的全都做完了。   现在就等着良辰吉日那天,把他从状元府迎娶到新宅。   楚年:“......”   绝了。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嫁人了。   除了我。   最让楚年想不到的是,这次成亲,江自流宴请了许多人。   不仅仅是杨俊成和赵文君他们这些亲密的兄友,还有即将成为同僚的那些官员们。   而这还只是江自流说的。   等真正成亲的那日,迎亲的花轿踩着喜乐,一路红花铺路,来到新宅后,楚年才发现,所到宾客比他想象中的多的多。   尽管楚年一直盖着盖头,可光是周遭的声音,就已经快要吵得他头晕耳胀了。   他嫁给江自流这么多年,最清楚江自流的习性,知道他向来不喜欢张扬。   这次的大婚却不可谓不张扬。   对此江自流欢之如饴。   江自流微笑着接受每个人的道喜,听着他们祝福自己和楚年,脸上尽是笑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外面的喜宴热闹非凡。   楚年终于忍不住了,小声说:“你高中时都没有跟这么多人庆祝......”   “不一样。”江自流说:“我功成名就无需外人庆祝,可十里红妆娶你,却想要人尽皆知。”   楚年:“......”   江自流走到楚年身边,挑开镶玉含珠玉的盖头,红烛映照下,心心念念的脸庞慢慢展露在他眼前。   心跳如鼓。   “阿年,我们不用和别人一样,别人没有的,我想你有,别人做不到的,我会做到。但别人有的,我也想你有,别人能做到的,我也想为你做到。”   手臂相交,合卺之欢,对影成双。   江自流如愿以偿。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无话可说的浇水~~ 第185章 “房事不和” 楚年有时候真怕他会一口一口把自己给吃了   楚年直到过来京城, 才知道北方的冬天有多冷。   自大婚过去一个半月,京城人人都沉浸在春节的欢庆中,楚年却抱着女儿窝在家中, 非要事半步也不愿出门。   以前总是楚年去找赵文君, 现在反过来了,成了赵文君隔三差五过来找他。   楚年看赵文君神采奕奕,羡慕道:“你怎么都不怕冷啊,难道是有什么过冬神器?”   “哪有什么神器,还不就是普通的小暖炉,是你太怕冷啦。”赵文君笑他:“来京城的第一年是这样的, 你多待两年就习惯了。”   “我才不想习惯呢。”楚年手冷的厉害, 皱着眉,目光游移。   瞥到了小喜鹊身上。   小喜鹊正站在桌前画画。   这套桌椅是小喜鹊专用。小喜鹊一直喜爱画画, 但人太小,正常规格的桌椅用起来费劲, 江自流便找人给她专门打了一套小小矮矮的,方便她画画玩乐。   楚年看她摇头晃脑,可可爱爱, 露出两只小嫩手在外面, 握着笔嘿咻嘿咻地涂画, 不由展眉笑了:“还是小孩儿好,身上火气旺, 一点也不怕冷。”   说完, 走过去把她提溜起来,一把抱进了怀里。   “阿爹?”小喜鹊蓦然没了笔, 仰起脑袋, 有点茫然。   她画还没画完呢!   楚年把她抱去榻上, 双手直往她背后贴。   赵文君见状噗嗤笑出声:“你怎么这样?干嘛拿喜鹊取暖?快放她回去玩!”   楚年才不干,把女儿搂得更紧了,义正词严道:“养娃千日,用娃一时,她可比小暖炉好用多了。”   小喜鹊:“.........”   小喜鹊有点不情愿,扁着小嘴,频频扭头去看桌上未完成的画。   但阿爹的手确实凉凉的,她身上暖,被炭火烘得小脸都发红,就不太忍心把阿爹推开......   赵文君看她这犹犹豫豫纠结的小表情,心都要化了,羡慕得不行:“喜鹊等下跟叔叔走吧,叔叔才不打扰你玩呢。”   小喜鹊眨眨眼睛看赵文君,红彤彤的小脸蹭着楚年,支吾道:“唔...要不...等春天暖和点了,阿爹没这么冷了,喜鹊再跟君君叔叔走吧。”   赵文君:“!!!”   这是心疼她阿爹呢!   赵文君都快羡慕哭了。   呜呜呜,他也想要这么一个小棉袄!   但楚年抱着女儿捂了会儿,也没把手捂得有多热乎。   正准备把她放下去,让她回去玩,听到门外的丫环出了声音在问安。   是江自流来了。   江自流从书房过来,见到赵文君也在,怔了一下,随即道:“赵小公子也在,等会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赵文君笑笑:“不用,我这就回去了。”   楚年瞅他:“着什么急,再让喜鹊陪你玩会儿。”   赵文君无语:“哎呀,你可别再使唤她了,就让她自个儿去画画玩吧,行不行?”   江自流听得好笑:“阿年又怎么使唤小喜鹊了?”   赵文君立刻告状道:“他不让你闺女画画,拿她当暖炉使呢。”   听了这话,江自流忍俊不禁。   江自流走到楚年身前,把小喜鹊抱过来,轻轻往地上一放,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去吧。”   小喜鹊却摇摇头,重新抓起楚年的手捂着:“也还好啦,现在没有特别想画画了。”   江自流闻言浮上笑意。   要不是赵文君在,他都想要往女儿脸颊上亲一口。   楚年也美滋滋的。   都说女儿是最贴心的小棉袄,真是一点也没错!   只有赵文君又羡慕坏了。   赵文君蹲下身子把小喜鹊搂进怀里,当着人亲爹的面一顿揉,还狠狠地亲了一口。   “哎,我走了,过几天再过来。”   毕竟是人家的宝贝,又不能顺走。   赵文君也不打扰他们了,婉拒了留下吃饭,酸溜溜地告辞了。   江自流摸摸小喜鹊的头,牵着她过去小桌子,给她把墨重新研磨好,让她继续玩自己的。   然后回到楚年身边,拉起楚年的双手,将其整个合拢包在自己的掌心里。   楚年手上的温度是有一点凉。   江自流蹙眉,看向炭火方向。   炭火烧得正旺。   把自己的温度搓揉分给楚年,江自流问:“要不再加一盆炭进来?”   “不了,我只有手上凉,身上倒是不冷,别说再加一盆,哪怕再加两块我身上都得冒汗。”   楚年不是没有试过多加点炭。   但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这么奇怪,只有手心发寒,怎么焐都捂不热。   江自流有些忧愁:“京城的冬天是有些太冷了。”   楚年笑笑:“没事,反正也快开春了。”   “早呢。”江自流反反复复替他暖着手,半晌,沉吟说:“要不来年我向圣上请奏,申请调回安河府吧。”   楚年被他的话吃了一惊,睁大眼睛:“说什么傻话呢?人家都是巴不得进京当官,你倒好,居然想往回调。”   江自流叹道:“安河府虽比不得京城,气候却更养人,以往我们在安河,你从来没有这么怕冷过。”   楚年没想到就因为自个儿手冷,江自流就起了回老家的念头,顿时是又好气又好笑:   “我哪有这么娇气,不就是这两天冷了点嘛,哪至于这样......再说就算你愿意回去,我还不愿意回去呢。京城多好啊,吃的玩的应有尽有,喜鹊也更喜欢这里,我们才不会因为一个寒冬就放弃整个京城。”   楚年是真心喜欢京城。   江自流便也不好提回去了。   但他给楚年捂了好一会儿,就只把人捂热了一点点。   他干脆不用手悟了,拉着楚年的手往自己颈侧贴。这一块儿才是身上最热乎的地。   楚年惊了,连忙把手往回缩:“不用不用,已经被你焐热了。”   何止是手焐热了,楚年的心都要被江自流焐得融化了。   江自流有些不放心:“等会儿请个大夫来家里给你把把脉吧,看是不是最近气虚冷寒?”   楚年:“就是天气冷而已呀,你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嘛,要是气虚体寒,或者是哪里不舒服,我自己能知道的。”   他以前跟罗德山学的那些知识可不是白学的。   江自流没办法,又说:“那待会儿煮碗姜汤吧。”   “......”楚年嘴角一抽:“你要我喝姜汤,还不如让我找大夫呢。”   江自流轻笑:“我陪你一起喝。”   “你陪我一起喝它也不会变好喝啊......”楚年撇了撇嘴。   眼睛里却是一片笑意。   ... ...   等到来年开春,天气暖和了点,楚年果然就没那么怕冷了,手脚发凉的情况也好转了不少。   他本以为这就差不多了,想着在家宅了这么久,是该出去活动活动,通通筋骨。   然而真出去了一趟,又觉得哪哪都不太得劲,整个人都疲乏得很,身上没什么力气。   楚年回到家后,江自流见他无精打采的,奇怪道:“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高兴?是在外面遇着什么烦心事了吗?”   楚年瞅了江自流两眼,欲言又止:“...不是,哪可能遇到什么烦心事,就是...觉得有点累,感觉昏昏沉沉的。”   江自流眸光微闪,有些明白了:“...看来是我的错,昨晚不该那么......”   到底是脸皮薄,说到一半抿了唇,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楚年也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那你这几天不许再要了。”   江自流:“......”   楚年有些不理解。   明明开年之后,他家美人就正式进入翰林院当值去了。   在翰林院里,日日整理经据,编攒文史,该是忙碌不闲才对。   可回来后精力却无限的好,贪得无餍地缠着他要。   想到身上的斑斑驳驳,每每都是旧的还没消掉,新的就又覆盖上去了......楚年有时候都怕他真的会一口一口把自己给吃了。   可能是这个年纪...   欲.望需求比以前更旺盛了?   那自己为什么恰恰相反呢?   楚年:“......”   楚年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真的太容易疲惫了,在那种事情上颇为力不从心,仿佛是被江自流榨干了所有精力。   偷偷打量了江自流几眼,楚年忍不住在想:都说有个词叫做“七年之痒”。   眼看着跟江自流在一起就要七年了,如果有一天真的会经历七年之痒,该不会起因是房事不和吧......   胡思乱想了一通,晚上楚年早早地睡下了。   江自流这晚没再碰他,只是安静地圈着他,给他暖和着手和脚。   一夜好梦,次日醒来神清气爽。   舒爽地打了个哈欠,楚年歪过头去,发现江自流还没走,正在准备套上官服。   江自流听到动静,也往床上楚年那看了一眼。   四目相连,江自流轻笑了一下,放下手中官服,快步走过来,俯身朝他唇角吻了一口。   “是我吵着你了吗?”   “不是,是昨晚睡得好。”楚年摇头。   江自流:“......”   露出笑容,楚年半坐起身,抬手勾上他的脖颈,同他亲昵。   但又怕耽误他的事儿,很快就分开了。   江自流留恋不已,抵着楚年的额头,贪恋他的余温,不舍得走开。   楚年好笑地把他推远:“继续穿你的衣服去。”   江自流仍然没动。   楚年挑眉:“怎么?是要我帮你穿吗?”   “那还是不劳烦夫郎了。”江自流笑笑,恋恋不舍地把人给松开,去穿官服了。   江自流从六品,官服是青绿色的。这颜色极为挑人,一般人穿起来都不好看,但江自流肤色冷白,五官又无可挑剔,即便是这样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依然绝顶好看。   楚年紧跟着起了,快手快脚地穿起衣服。   他是真的起了意,想帮江自流穿一次官服。   奈何江自流速度比他要快,等他穿好下床,江自流已经穿好了,唯剩下一根腰带还没有系上。   “我帮你。”楚年先一步拿过屏风上的腰带,来到江自流身后,替他去系。   他系腰带的姿势,就好像是从背后在环抱江自流。   江自流低下头,目光跟着他手指移动。   他的手白皙,贴在青绿的衣料上,就像是开在青草地上的白花,翩翩舞动。   等腰带系好,江自流捉住这两支白花,拉到唇边亲了亲。   楚年被他亲的痒痒,笑了两声,催促他道:“别闹了,快走吧,你今天好像比平时迟了一点,可别迟到了。”   “嗯,这就走。”   江自流把人放开,转过身,又在他额心啄了一口:“累就再睡一会儿,等我回来。”   “好。”楚年笑着点头。   目送江自流离开,楚年伸了个懒腰。   他是不准备再睡了,难得今日精气神不错,拉上女儿一块儿出去玩吧。   然而楚年才往外走出了几步,那股熟悉的疲乏又涌了上来。   楚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断背山下百合开,饭团,小黑,夏×2,无话可说,晨妃小萌物,流年浇水~~~ 第186章 又发芽了 两个月了?   楚年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明明都休息好了, 才起床,正是精神的时候,为什么又觉得累?   该不会真是身体哪儿出了什么未知的毛病吧?   有点犯嘀咕, 楚年这下不敢托大了, 让人去请大夫过来,准备老老实实听诊了。   没一会儿大夫就过来了。   是个慈眉善目,看起来很敦厚的中年人,带着一股儿关怀问:“江夫人是有哪里不适?”   “没有具体哪里不舒服,就是最近总觉得没精神,做什么事都有点乏力。”楚年如实说道。   “看夫人气色挺好, 不像是气血空虚, 可是有什么劳心费力的事,导致忧思重重, 夜里睡得不安稳,所以白天才觉得疲乏?”   “...感觉也不是, 我睡好了还是感到累。”楚年默了一下,说:“我第一年来京城,可能是有点适应不了这么冷的冬天, 这两个月都没怎么出门, 真要说的话, 做的事烦的神比之前还要少才是。”   “容我先为夫人探探脉象吧。”大夫摆好了问诊的腕托和巾帕,请楚年把手腕递过来。   楚年配合地照做了。   大夫认真地听诊。   可能大夫们听诊时候都会下意识摆出严肃的表情, 楚年盯着大夫的脸, 瞧他时不时就要抖一下眉峰,心里不由地滋生了点紧张。   等大夫终于放开他的手腕后, 楚年立刻问:“应该不是什么难治的大病吧?”   大夫抬眸, 看见楚年脸上的紧张, 赶紧露出轻松的笑容,说:“夫人尽管放心,您的身体很好,一点事也没有,之所以动不动就觉得疲惫,是因为身上已经有喜了,并且已经有了两个月了。”   “有喜?两个月了?”楚年呆了。   “是的,恭喜夫人,恭喜江大人了。”大夫笑着拱了拱手。   楚年向大夫确认道:“真的是身孕吗?两个月了?”   “确实是喜脉。”大夫当楚年是信不过自己的医术,又说:“夫人稍后可以让下人再去请芝竹堂的胡大夫过来问诊,胡大夫最擅长的就是护胎安胎。”   “您误会了,我不是信不过您,只是我已经有过一女了,清楚怀孕时该有的状况...现在这情况跟我当初怀上时完全不一样,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就连说这番话时,楚年都依然没什么真实感,不是很确定地把手贴上小腹,怀疑里面是不是真的又发芽了?   大夫问他:“请问夫人上次有喜时是什么反应?”   “上次反应很明显的,才一个月的时候就害喜孕吐,吐的很厉害,也没有胃口,吃不下什么东西。”   所以楚年才觉得奇怪嘛。   他只是累而已,但胃口没变,还是吃嘛嘛香,更没有恶心想吐过。   压根就没往是怀孕了上想过。   大夫笑了笑:“您上次孕征剧烈,可能是受当时的身体和精神影响,况且每一胎的状况都不会一模一样,有差异是正常现象,夫人不必为此担心,每月让芝竹堂的胡大夫来为您请个平安脉,正常吃喝养胎待产即可。”   “...是这样吗。”楚年还是有点怔怔的。   大夫又开导了楚年几句,便拎起药箱告辞了,临走还不忘再次嘱咐管家,让他记得请胡大夫也过来看看。   管家乐呵呵地应下了,给足了好处后把大夫送出门,然后立马前往芝竹堂请人。   胡大夫被请过来时,江自流也回来了。   江自流刚一进家门,就看见管家领着个大夫急匆匆地往里走,顿时一颗心往上提起,连忙询问是怎么了。   “大人,您回来的正好,是喜事啊,夫人有喜了!”管家一边兴高采烈地报喜,一边催促胡大夫再走快点。   “什么?”听到管家的话,江自流一整个愣住。   但他转瞬就回了神,拨开走在前面的管家和胡大人,用比他们都快的速度,先一步去了楚年那里。   “阿年!”   楚年没在屋里,他正在院子散步。听到江自流的声音,慢慢往回走。   江自流自个儿找了后院,看到楚年,快步走到他跟前,捧起了他的手:“我听福叔说你有了?”   楚年笑了笑:“上午大夫是这么说的。”   江自流仔细盯着楚年的脸:“多长时间了?”   楚年歪了下头:“两个月。”   “两个月了?”江自流诧异。   “大人,您走的也太快了!”管家带着胡大夫匆匆而来:“夫人,老奴把胡大夫请来了!”   “再让胡大夫给看看吧。”楚年被江自流抓得有点紧,捏了捏他的手,让他放开点。   回到屋内,胡大夫也给楚年看了诊:“不错,是有两个月的身孕了,恭喜江大人和夫人。”   两个大夫诊断的结果一样,楚年即便没什么真实感,也只能相信了。   只是楚年还是觉得奇怪,不太放心:“胡大夫,能不能诊出宝宝在我肚子里是不是健康的?这也太安静了,我有点不习惯......”   江自流很是有些紧张,跟着问:“还有胎象是否稳定?没有动着胎气吧?”   居然都有两个月了,那就是年前那会儿怀上的。   他竟然一无所知......   “大人不用紧张,夫人一切安好,且夫人身体底子很好,胎儿定是能健□□长的。”胡大夫的语气很是舒缓,带有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楚年把跟上一个大夫的谈话悉数说给了胡大夫。   胡大夫听完后,缓缓说道:“都是正常现象,恐怕特别怕冷也是受了胎儿的影响。若夫人最近觉得疲惫,只管多休息多睡觉,等胎儿再大些时,疲劳感应该就会慢慢消失。至于胃口好不害喜,这是好事,多少夫人求都求不来,但讲不准是不是再晚些时候会出现,趁着现在反应不大,夫人可以多吃些滋补血气的膳食。”   两个大夫都说是正常的,楚年也就把心放下来了。   直到这时,他才渐渐有了又发芽了的真实感。   不由得把目光投向江自流。   江自流正在问胡大夫一些其他的孕期问题,悉心聆听,神色专注。   楚年唇角往上勾了勾。   又发芽了这件事,楚年还挺高兴的。   其实在半年前,楚年就有点想再给江自流添个孩子了。   如今他们生活稳定,不用再去哪奔波,喜鹊也长大了,不用像一点儿大时那么带着,要是想生的话,确实可以再生一个。   生一个小的,能跟喜鹊做个伴,等将来长大了,两个孩子之间也可以相互照应。   只是江自流一直不大愿意要。   楚年知道江自流是心疼他。   江自流越是心疼他,他越是心甘情愿。   然而生孩子这事又不可控,并不是说想要就能要到,楚年最想怀上的那会儿一直都没等到动静,后面干脆也就随缘了。   没想到缘这么快就随上了,很难让人不开心。   跟胡大夫事无巨细地说了大半天,定好下次过来复查问胎的日期后,江自流才终于把人放走,亲自送出了府外。   管家跟在江自流身后,全程脸上都是乐乐呵呵的。   真好啊,府里又要多一个小主人了。   小主人一定会像大人一样文貌双全,像夫人一样善良活泼,像小姐一样漂亮可爱。   想想就觉得期待!   “大人,是不是该准备满月酒的事项了?”管家喜滋滋地幻想完了,抬头去问江自流。   但一看,眼前哪还有江自流的身影。   管家:“......”   江自流飞一样又回到了楚年身边。   事实上从进家门起得知楚年怀孕了的那一刻,江自流的心就一直飞在天上没下来过。   他一方面是高兴,另一方又焦虑,两种心绪交缠在一起,整个人都飘飘忽忽。   “阿年......”江自流推开房门,进去就把人抱进了怀里。   楚年被他搂的腰间发紧,有些好笑:“我这又不是第一次怀孕了,你也不是第一次当爹了,怎么还跟初次似的?”   江自流叹:“上一次是上一次,这一次是这一次,总是要你再受一遍怀胎辛苦的。”   楚年唇角挂着笑意,轻轻去拍他的背:“不会呀,你看这次宝宝多乖,不声不吭都呆了两个月了。”   江自流听楚年说得轻描淡写。   可究竟是如何,他又不是没有亲眼见到过。   想到怀胎之苦自己无法代替,甚至连感同身受都做不到,江自流只能愈发把楚年搂紧,恨不能把他揉成一团,塞到自己的心口里才好。   “而且,上次怀喜鹊的时候,你都没能一直陪在我身边...难道你就不觉得遗憾吗?你就不想再要一个宝宝,陪在我身边,我们一起见证一点一滴的变化?”楚年又说。   江自流:“......”   依偎在江自流的怀里,楚年踮起脚,靠向他的颈窝,小声道:“还有,最重要的是...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   江自流心尖颤动,里面的情绪满满当当,多的似乎都快要溢出来了。   拥抱着心慕的爱妻,江自流在他发上落下珍重的吻。   两人相偎温存了一会儿,楚年抬起头,笑着说:“我猜这孩子生下来肯定像你。”   江自流也浅浅地笑了,问:“为什么?”   楚年:“还是因为安静,你想想喜鹊那会儿多闹腾?哪像这个,乖的一塌糊涂。”   江自流碰了碰楚年的鼻尖:“也许就是打小懂事,在肚子里就知道心疼阿爹了呢。”   楚年笑出声:“听你这意思,怎么像你还不乐意了?”   “恩,不乐意,要像阿年才好。”   “是不是傻?像我干什么,像你才好看,看看喜鹊,多漂亮啊,谁见了不喜欢?”   “阿年比我好看。”   “噗,你怎么睁眼说瞎话!”   “明明是实话。”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猜猜而已,晨妃小萌物,无话可说浇水~~~ 第187章 陪你走过四季 小少爷不讲武德,偷袭出生   自楚年怀孕, 江府上下沐浴在一片和煦的春风里,所有人都加倍地呵护着他,生怕他会有一丝一毫的不爽利。   楚年哭笑不得。   他只是怀孕了, 又不是变成瓷器了, 真用不着大家敏感小心成这样。   最欢欣雀跃的要属小喜鹊。   小喜鹊一直羡慕别人家的小孩都有弟弟妹妹,就她没有,现在知道自己也要有了,高兴得不行,时不时就要问问弟弟妹妹什么时候过来,当得知还要好久后, 又撒娇着催促, 要爹爹和阿爹快点去把弟弟妹妹接过来。   为了表示欢迎,她还特意把自己最喜欢的几个玩具放到一起, 暂时收了起来,说是要等弟弟妹妹来了以后一起玩。   怀抱着天真可爱的女儿, 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乖巧安静的小的,楚年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父亲了。   不过小的也不完全那么乖巧。   虽然不闹不折腾,没削弱他的胃口, 没让他呕吐, 却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 不停地吸收着他的精力,让他总是昏昏沉沉, 疲惫得只想睡觉。   好在楚年有的是闲, 想睡就睡,最多的时候, 一天能睡十个时辰, 舒服暖和的被窝俨然成了陪伴他最多时间的好朋友。   江自流对此十分忧心。   不过楚年气色如常, 身形未曾消瘦,胡大夫也一直给他打镇心丸,他才试着慢慢放下了焦虑。   等到了四个月大左右,可能小崽子在肚里吃足了精力,总算觉得满足了,楚年才终于脱离了整日电量不足的状态,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这时刚好赶上一年里最好的时节,清明雨上,天清地明。阴阳轮转,吐故纳新,万物生长于此时,皆清洁而明净,一派春和景明。   正是踏青郊游的好时机。   到了江自流休沐放假,楚年便和他一起,带上小喜鹊,前往春绯漫山的郊外野营赏花。   桃红柳绿,杏花翩然。   小喜鹊撒开了欢,奔跑在草地上放风筝,笑声像金子一样灿烂,江自流紧张兮兮地跟在她身侧,生怕她跑得太快,一不小心摔跤跌倒,楚年坐在花树底下烤鱼烤肉,听着父女俩的声音,时不时抬眸看他们两眼。   阳光明媚,泥土清幽,野草花的香气和烧烤的滋味搅拌在一起,到处都是春天的芬芳。   ... ...   春来暑往,小崽子一点点长大,楚年的腰腹被撑得慢慢隆起,身子也一点一点变得丰盈圆润起来。   这一次江自流始终陪伴在左右,两个人一起亲眼见证了种种奇妙变化。   小崽子实在是很乖,楚年怀他怀得很轻松,几乎没怎么遭过罪。   但盛夏来临以后,小小的烦恼也跟着来了。   如今楚年的身子重了起来,不方便再仰着睡,只能侧卧。江自流每晚便从后面环抱住他,将他整个拥揽在怀里。   然而男人的身躯简直像是自带一轮太阳,到了半夜,总会把他热出一身汗。   楚年不许江自流再抱着他睡了。   他要一个人缩到床的最里面,背后贴着冰冰凉凉的墙壁。   恩,这么睡起来,果然舒服多了。   但舒服的日子并没能维系两天,从第三天开始,楚年半夜又开始觉得燥热。   早上醒来,果不其然,他又窝在了江自流怀里。   楚年:“......”   “不许抱着我睡了!”   “...知道了。”   两人约定得好好的。   但行为上完全没有起到效应。   第四天,楚年热醒。   第五天,楚年热醒。   第六天,楚年还是特么的热醒!   楚年怒了!   能不能行了!   都说了不许抱了怎么就是不听呢!   “暂时分房睡吧!”第七天,楚年气呼呼地把人赶出了卧室。   “......”江自流抱着枕头站在门外凌乱。   赶走了滚烫的太阳,楚年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但...   即便没有了江自流,好觉依然只是维持了两天。   第三天开始,楚年又睡不踏实了。   这下倒不是被热醒了,而是被乱七八糟地梦境搅得不得安宁。   大多数梦一醒来就忘了,只有偶尔的小部分还能记得。   可无论是记得还是不记得,都严重地影响了楚年的睡眠质量。   尤其被记得的那些梦,大多都十分荒诞离谱。   比如有天夜里,楚年梦到小喜鹊长大了。   长大的小喜鹊从人变成了一只彩色的鸟,扇着斑斓的翅膀在天上盘旋,一直喊他阿爹,却怎么都下不来。   楚年看着她飞啊飞啊,急得是团团转。   直到醒来楚年都心有余悸,赶紧过去了喜鹊房里,摸着她的小手小脸,反反复复地确认。   一直把她摸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脸懵的看着他,他的一颗心才踏实下来。   再比如他还梦到过江自流。   他梦到江自流被朝廷发派到外面去了,那儿也不知是个什么地方,冰天雪地的,到处都是荆棘荒芜。   楚年看着江自流在冰雪里艰难跋涉,急忙追在他身后,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可他追不上,也喊不响,只能焦急地看着江自流一点一点地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等醒来时,楚年又是一身淋漓的汗。   只不过这次是冷汗。   当天晚上,楚年就把江自流从书房叫回来了。   分什么房。   再也不分房了。   楚年真切地明白了,他这辈子都离不开江自流的怀抱了。   幸运的是没过几天,顾汀兰给楚年送来了一床冰丝蚕被。   冰丝蚕被是御用之物,是三公主嫌弃天气过于炎热,特意让顾汀兰从宫里带出来赐给怀胎六甲的楚年的。   有了这么一床被子,楚年立刻觉得夏日夜晚变可爱了不少。   ... ...   夏去秋来,小崽子八个月大了。   八个多月大的崽子变得活泼了不少,不再安安静静地蛰伏在肚子里,开始时不时对着楚年的肚皮来个一脚。   但楚年一点也不怪他,反而笑眯眯地去拉江自流的手,让江自流赶紧摸摸胎动。   这是他们的孩子。   很快就要降生了。   有一次小喜鹊看到了这场景,颠颠地跑过来,撒娇打滚地也要摸摸看。   但真给她摸到阿爹肚皮里的动静,又把她吓得直往后退,哇哇大哭起来。   看到小喜鹊哇哇大哭,楚年是哈哈大笑。   “你这个姐姐真没出息,不是吵着要弟弟妹妹吗,怎么被弟弟妹妹吓哭了呢?”   “哇哇哇哇!!”   “...阿年,别刺激她了。”   这个时候江自流可就无奈了,既要哄着宝贝女儿,又要看着宝贝夫郎。   ... ...   秋收冬藏,又是一年年关。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楚年临盆了。   楚年发现这个小崽子还真是个闷葫芦,跟他姐姐一点儿也不像。   想当初他姐姐晚了预产期好几天才愿意出来,出来之前还用剧痛警告他。   可他不。   他不仅提前就要跑出来,还一点动静都不出,在楚年半夜睡得正香甜时,悄然一脚踹破了羊水。   楚年对此毫无感觉,甚至都没有醒来。   还是江自流心中不安,眼皮狂跳,伸手去摸楚年的肚皮,摸到下面,沾了一手的黏腻,登时吓得心跳都要停了,立刻翻身而起!   好在产婆早早就请到了府上,丫环们也随时都做好了准备,即便是在严冬的大半夜,事发如此突然,也能立刻进入接生状态。   就这样,楚年才醒过来,还带着迷糊的困意呢,就稀里糊涂地把小崽子生了出来。   小崽子生下来时也不哭,可把接生的产婆吓得够呛,咽着口水,连连瞥了楚年好几眼,心一狠,“啪啪”对着小屁股上甩了两巴掌,才把他打得嗷嗷啼哭了出来。   伴随着这一声啼哭,窗外刚好升起黎明,漆黑的夜幕被混沌的乳白撕开,从深处晕染出绯红的霞光,一点一点地向外蔓延,很快,将整片天都染红了,红光照在皑皑的雪地上,天地间如梦似幻。   产婆抱着小少爷,看到窗外的异色,惊得下巴差点都要掉下来了。   “...小少爷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楚年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涌上了疲惫,虚弱至极地歪过头,去看产婆里啼哭的孩子。   丫环们顾不上去关注什么异色不异色,鱼贯出入,用最快的速度把房间收拾好,赶紧请一直等在外面、衣衫都被寒霜浸得湿透的大人进屋。   “江大人!恭喜您!是个沉甸甸的小少爷!”看到江自流进来,产婆笑呵呵地抱着孩子向他走去。   江自流连看都来不及看一眼,飞似地奔到了床边。   “阿年,没事吧?”江自流紧紧抓住楚年的手,整个人都在抖。   他的衣裳湿透了,不知道是外面的风雪浸的,还是身上出的汗浸的,手上也是一片冰寒,楚年的手被他握着,一瞬间恍然以为是插.进了外面的雪地里。   产婆抱着没人管的孩子,一边啧啧称奇,一边给丫环使眼色,让她们上去把两人分开:“江大人,你身上湿气重,这会儿靠近可别冻着夫人了。”   江自流听到这话才惊醒过来,连忙撒开了手,退离了好几步。   但人还是不禁地发抖。   楚年什么时候见过这么狼狈的江自流啊,简直比才生完孩子的自己还狼狈,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虚弱道:“快去换件衣服,别着凉了。”   丫环们也是连忙围到江自流身边,递暖炉的递暖炉,披衣服的披衣服,关怀备切,生怕别是夫人生完孩子活蹦乱跳,大人反而被冻出了风寒。   江自流看到楚年笑了,才慢慢地从紧绷中松弛下来,脸上露出了今晚的第一抹笑容。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学习我爱学习,夏×2,断背山下百合开,鳯,Tammie,无话可说,清心,拒绝虐的追梦者,晨妃小萌物浇水! 第188章 正文完结 心中充满了欢喜。   生完孩子后, 楚年坐起了月子。   对于坐月子,楚年那叫一个深恶痛绝。   不能离开房门算怎么一回事呢!   憋死他得了!   还有整整一个月都只能吃粥喝汤吃鸡蛋,他真的会谢。   江自流只能想着花招地哄楚年开心。   还有小喜鹊, 黏黏糊糊地赖在他屋里陪他, 小大人一样,跑前跑后,递这递那,跟她爹一样,怎么能让阿爹开心怎么来。   被一大一小这么惯着,楚年也很难心情不好了。   再说小崽子也很乖。   楚年一直觉得喜鹊生下来时就够乖的了, 远比一般的小孩让人省心。   但二崽居然更乖。   乖到楚年都害怕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先天缺陷, 别等长大了发现是个不会说话的傻子吧?   楚年把忧虑说给了江自流听。   江自流:“你怎么会这样想?”   楚年:“...你自己看啊,他都不会哭不会笑啊, 未免太反本能了吧?!”   江自流闻言沉默了。   真要说的话,他们的儿子好像是有点不大寻常。   江自流有时候看他的眼睛, 觉得不像是在看一个小孩,更像在看一个大人......   但这怎么可能呢。   估计就是性格的原因吧。   不管怎么说,孩子才刚出生, 还太小了, 大夫们、甚至太医都特意来家里看过, 都说一切健康安好,那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   江自流还是更心疼楚年, 宽慰他道:“虽是不大喜欢发笑, 但哭明明是会的,要吃的时不是哭得挺响么。好了, 阿年不要太过于忧虑了, 少操一点心, 抓紧养好自己的身体。”   “你说得真轻巧,我都快急死了。”楚年撇了撇嘴,心说这怎么能不操心!   他看向襁褓中的儿子。   发现儿子也在看自己。   而且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很是复杂。   楚年:“???”   但这眼神只出现了一瞬,在楚年一个怔愣眨眼后,再去看,只能看到婴童的天真无邪了。   楚年:“......”   儿子跟楚年对视,吧唧了两下小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楚年:“???”   “应该是尿了。”江自流说着转身去拿搭在屏风上的尿布:“我来。”   江自流熟练地给儿子换好尿布。   一转眼,手里又是一个清清爽爽的香儿子。   抱着儿子稀罕了一会儿后,江自流便准备把他放回摇床,却见他什么时候探出了粉粉嫩嫩的小手,无意识地在外摇摆。   江自流笑了笑,抓起他的小手,轻轻捏了捏,给他塞回了襁褓。   儿子也不哭闹,任凭江自流摆弄,朝着他爹咯咯地笑。   粉雕玉琢,柔软乖巧,当真是可爱至极。   江自流的心软化得一塌糊涂,喜悦道:“阿年,快看,宝宝笑得多开心。”   楚年在一旁都看傻了。   这孩子...   故意的吧??   刚说完他不会笑,马上就会笑了??   楚年:“.........”   ... ...   楚年很快就想好了儿子的小名。   他生产时很累,并没有精力关注到其他,后来却总听丫环们说,小少爷生下来时天忽然变红了,整个天地都生了异象,一直持续到太阳破晓,红光才慢慢消散。   且这异象还不止在江府周围,据说当天京城里各处的人们都看到了,俱是啧啧称奇,称之为过年前的大吉祥瑞。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传的有声有色,闹闹腾腾。   江府上下全都把小少爷捧成了心肝宝贝,都说是小少爷一生下来就得了上天的祝福,引发了祥瑞之兆。   楚年对此没啥感觉。   他知道古代人都这样,迷信嘛,一点点天气状况就能整出一大堆吉啊凶啊的说法。   不过谁不喜欢吉祥之词的好兆头呢?   遂楚年给儿子起的小名叫,丹鹤。   大名是江自流取的。   本来江自流心心念念地盼个哥儿,所以楚年怀孕期间,想了一大堆哥儿的名字。   结果生下来是个儿子,他只得重新去想名字了。   儿子的小名叫丹鹤,江自流说,那大名便叫凌云吧。   丹鹤凌云。   多好的意境。   起名时小丹鹤就在楚年怀里,听得他爹给他定了大名,在空中挥舞起小手,哇哇的哭了起来。   才不久刚喂了奶,不会是要吃的。   去摸屁股,尿布干爽着,也不是尿了。   那忽然间地哭什么?   小丹鹤可从来没有无来由的哭闹过,楚年和江自流一时间都被他难住了。   哄吧。   哄了半天没见收。   楚年沉吟道:“难道...是不喜欢这个名字?”   江自流:“怎么可能。”   谁知就在楚年话音落下,小丹鹤慢条斯理地收了音,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楚年:“......”   江自流:“......”   小丹鹤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目光在爹爹和阿爹之间转来转去。   楚年嘶声:“虽然但是,要不你还是重新想一个吧......”   江自流:“.........”   “那就重想吧。”江自流伸出手,想要把小丹鹤从楚年怀里抱过来。   然而小丹鹤不肯。   他撇过头,哼哼唧唧地只要楚年。   江自流灵光一闪,忽地说:“江楚云。”   江楚云张开小嘴,笑了。   ... ...   小喜鹊跟小丹鹤的感寓for言情特别好。   小喜鹊盼弟弟妹妹盼了一年,总算把弟弟盼来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带弟弟玩。   但弟弟跟她想象中的不同。   弟弟太小一只了。   跟他说话也没什么反应,让她很是有些失落。   不过失落没有持续太久,小喜鹊很快就又兴趣勃勃地趴在摇床旁边看着弟弟了。   这可是她弟弟呢。   可爱捏。   小喜鹊看着弟弟,楚年看着小喜鹊。   小喜鹊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孩子长起来还真是快啊...   想当初眼瞅着只有巴掌大,跟个皱皱巴巴的小红薯似的,如今就已经这么大了。   其中种种,好像不过眨眼间的功夫。   “喜鹊。”楚年唤她。   “诶。”听得阿爹叫她,小喜鹊飞快地扭过了头。   楚年朝她笑了笑:“弟弟睡着了,你来阿爹这。”   小喜鹊眨眼:“干什么呀?”   小喜鹊越长大模子越像江自流,漂亮得不可方物,但气质并不像,她活泼好动,对人对事都极具热情,小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跟楚年如出一辙。   看着明艳动人的宝贝女儿,楚年勾了勾唇,展开双臂:“不干什么,过来让阿爹稀罕稀罕。”   一听这话,小喜鹊可就不困了,嘿嘿一笑,转身扎进了楚年怀里。   确实是大了。   楚年想把她整个抱起来,已是非常吃力了。   小喜鹊把头埋在楚年怀里,毛毛糙糙的头发戳着他的下巴,欢喜道:“喜鹊最最最喜欢阿爹啦!”   楚年弯起眼睛,甜的仿佛吃了两斤蜜饯。   江自流心底一片柔软,过去把小丹鹤抱了出来。   他抱着小丹鹤过来妻女身边,将他们一同揽住,微笑道:“我也是。”   ... ...   年后,楚年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回信。   罗德山的回信。   自打来到京城,山高水长,江自流又有公务在身,除非等到将来衣锦还乡,否则多半是没机会回去大罗村了。   楚年在京城一切都好,哪哪都舒服顺畅,唯独有一点:思念亲人。   他以前是从来没有过“思念”这种情绪的。   生来就是一人,孑然世间,哪来的人给他思念?直至穿来这里,找到了家人,方才知牵挂为何物。   罗德山,马叔,红梅婶子,虽无血缘牵绊,但他们就是楚年的家人。   楚年时常会送礼物和信件过去,问问大家的近况,也说说自己这边的情况。   但到底是山高水长,往往夏天递出去的信件,送到他们手里时,已经是次年开春了。   想到罗老爷子年纪愈发大了,早过了退休年纪了,唯一的儿子罗英卓和自己一样,忙于事业,开创了属于自己的流派,也早就离开安河府,去往了更远的地方,楚年真想把老爷子接来京城享福。   这事儿楚年其实不止一次提过,但总得不到老爷子的正面回答。   每次寄信和回信都要间隔好长时间,还总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弄得楚年很是伤感。   而这回,老爷子终于愿意给了个准信了:他答应要和马叔一家迁来京城了!   楚年狂喜!   楚年立刻把好消息告诉了江自流,然后早早地准备起迎接等一系列事项。   楚年当然也想把这事告诉罗英卓,问问他知不知道老爷子的决定。   但...   好家伙,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压根没人知道他在哪个地方。   不过前年通信时,罗英卓对楚年说过,五年之内会来京城发展。   楚年笑了笑,姑且就先在京城等着他吧。   想到不久后,大家又都重新聚到一起,楚年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围炉夜话的好时光。   那段时间荏苒,痕迹却一直留在楚年心里,从未消褪过。   到了入夜,喂完小丹鹤,楚年还是思绪众多,久久没能睡着。   楚年睡不着,江自流哪可能睡得着。   江自流把爱妻搂进怀里,轻声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高兴。”楚年翘着唇角。   “都高兴一天了,怎么还在高兴?要不等睡一觉起来,明天再继续高兴吧。”江自流笑笑,轻抚着他的背,试图哄他入睡。   楚年窝在江自流怀中,沉默了一会儿,仰起头说:“阿流,我很幸福。”   江自流笑:“恩,我也很幸福。”   楚年是真的很幸福。   他今天突然觉得,每个人来世间一趟,都是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天地广阔,众生万相,生命就如同一场不断认识自己的长跑。   他有幸得到机会重来一遭,在新的跑道上遇到了家人,爱人,儿女。   心中充满了欢喜。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莹光宅了,花椒,无情的催更机器,我开玩笑的,夏×2,无话可说,鳯浇水~~~   (整理西装)(拽拽领带)(登场)(拿起话筒)新的一年即将来临,感谢大家对我的包容(忘词了偷看台词)祝福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里健健康康,顺顺利利,开开心心,欧皇附体,学习的学习进步,工作的工作顺利,发财发欧,永不秃头!   至此,正文完结。   感谢大家。   真诚鞠躬。   (整理好情绪走下舞台) 第189章 番外1   番外1 应是天仙狂醉, 乱把白云揉碎。   也不知道今儿个皇宫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楚年眼睁睁地瞅着,早上江自流是稳稳地一个人走出去的,晚上却是被两位大人扶回来的。   那满身的酒气, 宫廷玉液, 光是闻着味儿, 走过路过的其他人就好像也要醉了。   想问问怎么回事吧,发现扶着江自流的那一左一右两个大人居然也醉的不轻。   好家伙, 酒鬼帮助酒鬼?   那两个大人酒品明显不咋滴, 东倒西歪的不说,还抓着江自流死活不肯撒手, 明明送到地方了,嘴里依然在嚷嚷着“要把江老弟平安送回家”。   楚年:“......”   楚年看着都快气笑了, 也不知道他们身后跟着的那几个随从都是什么大睿智,就这么任凭自家大人发酒疯?   “不许闹了,赶紧给我把他们分开!各自送回各家!”   一声令下,人手齐上。   好说歹说,连哄带骗,极限拉扯。   闹闹哄哄了半天, 可算把两位大人拉开, 分别塞给了他们各自的大睿智,客气地送出了家门!   等人都走远了, 院里还余留着浓浓的酒气。   “真是,也不知道这群人喝了多少......”楚年忍不住直皱眉。   他又扭头去看江自流。   江自流被家仆搀扶着往后院走, 但刚走到走廊底下就不肯走了, 一撩衣摆,十分不配合地凭栏而坐, 直勾勾地向自己看来。   楚年:“......”   江自流坐得那叫一个乖巧端庄,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他是在廊下乘凉呢,哪里能想到实则醉的不轻。   楚年撇了撇嘴,无奈地走过去,吩咐家仆说:“这边交给我吧,你去煮个醒酒汤,再让青绿烧盆热水送去房里。”   家仆从没见过大人喝酒,不知道大人醉了会是什么样,担忧问:“夫人一个人弄得动大人吗?”   “放心吧,弄得动。”楚年抬起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江自流脸上戳了两下。   他家美人喝酒不上头,一张脸还是白如瓷玉。   但反应木得很,只知道盯着自己看,连伸手来捉都不知道。   啧,这是被灌了多少啊,就算是带薪喝酒也不能这么乱来吧......   楚年手指往下,抓住江自流的胳膊搭到自己肩膀,试着拖他起来。   江自流很配合。   但反应不行,肢体也不协调,刚被拖起来便晕晕乎乎地压着楚年倒去。   一整个大男人的重量贯在肩上,楚年哪可能扛得住,顿时被压得连连往后退。   再往后退就要退到墙壁了,扛着沉重的压力,楚年闭了眼,做好了后脑勺亲吻墙壁的准备。   但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疼的感觉。   悄咪咪地睁开眼,楚年瞧见江自流虽然整个靠在自己肩上,却用手帮忙垫了墙,故而他的后脑勺亲吻的是江自流的手掌心。   “......”楚年。   到底醉没醉啊这是......   “要是没完全醉的话...倒是——给我自个儿起来走啊!”   楚年用力把江自流推开。   却推不动。   江自流靠在他的肩头,嗅着他的发丝他的味道,气息喷洒在他颈窝,胡乱地开始念他的名字。   从“阿年”开始念的,念着念着,就念成了“年年”,再念着念着,又念成了“宝贝”。   “......”楚年觉得自己好像也快要醉了。   灼热的气息渐渐粗重,把楚年的脖颈和脸侧燎的灼灼燃烧。   楚年往他腰上掐了一把,怒道:“江自流!你看清楚这是在哪!就算要发酒疯...也先跟我回屋里了再发!”   “.........”   跌跌撞撞,三步一顿。   楚年可算是把江自流弄回了房间。   成功把人丢到床上的那一刻,感觉两条腿都要软了。   累得不行,楚年想出去透口新鲜空气。   但才一转身就被拉住了手腕。   楚年:“???”   楚年回头,撞上了漆黑的眼眸。   这双漂亮的眼睛黏他黏得很紧,似乎不能接受看不见他的脸庞这件事情。   楚年有点无语:“...你放我出去透透气,就一会儿,一会儿我就回来陪你。”   没有用。   眼睛的主人仿若未闻。   扣着手腕的力道半点没松。   楚年:“......”   算了。   等醒酒汤送来了再说吧。   楚年不挣扎了,跟江自流面对着面。   这么一来,江自流果然满意了。   他眼睛里的执拗少了些,醉意重新浮上,朦朦胧胧的,像一团被打乱的星河。   美人醉酒。   真是别有一番风姿。   美得让人心惊肉跳。   “下次不许在外面喝酒了......”楚年心脏砰砰直跳,小声嘟囔了一句。   然后弯下腰,俯身想去替他脱掉沾满酒气的衣服。   可是才一弯身,手指刚摸到衣服的边角料,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呢,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待反应过来,已是上下颠倒,反被江自流压在了身下。   楚年:“......”   江自流撑在楚年上方,黑发顺着耳侧缓缓垂落,落到被子上,跟楚年铺在上面的乌发纠缠到了一起。   他低下头,望向楚年的眼睛。   楚年在朦胧的星河里清楚看到了自己。   静谧的房间里,不知是谁的心跳,咚咚咚咚,如擂鼓般剧烈,快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胸膛。   楚年的嘴唇嗡动了一下,想要张口叫江自流起开。   可才一张嘴,江自流艳泽得好像玫瑰花瓣的唇立刻向他凑了过来。   然而——   “你喝太多了,不许亲我!”   两截葱白的指腹将玫瑰挡在了门外。   隔之一厘。   江自流顿住了。   江自流的反应有些迟钝,半身悬停在楚年的上空,眼眸里流淌着星光,似乎是在努力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思考着思考着,有没有思考出什么结论不知道,唇瓣反正是义无反顾地先一步压了下来。   唇与唇之间依然隔着两截葱白。   但江自流对待它们的态度一视同仁,他连同指尖一起包裹卷入,很快就将它们打湿,在上面覆盖了一层湿润的火星。   那两截明明是过来阻拦的指尖不争气地颤栗了起来。   它们匆忙地想要抽离,却被强势地攥住,被衔在玫瑰花间,被和下面的两片唇一起细细密密地研磨,仿佛碎成了齑粉......   “阿流!”楚年的呼吸乱了,说话间喉咙里夹带了一层焦灼的焰火。   他努力维系着理智,抬起膝盖,抵挡在彼此之间:“等会儿,等热水送来了,你先洗个澡再——”   声音戛然而止。   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和指尖一样,都被玫瑰花贪婪地吞噬殆尽。   ... ... ...   待到事后,只还有一息残存的力气,楚年恶狠狠地抓住江自流:   “江自流,这辈子,往后余生,我和酒,你只可能碰一个!”   江自流:“.........” 第190章 番外2   番外2 平平无奇好大儿   “小丹鹤有问题。”楚年又一次对江自流说。   江自流:“......”   楚年笃定:“这小家伙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即便他每天都在努力地表现没有问题。   可, 一切演技,除非是出神入化的水平,否则在楚年眼前都叫班门弄斧。   尤其这是一个婴孩。   婴孩,最简单、最纯粹、一举一动任何行为都遵循本能的存在。   想要毫无破绽地扮演一个婴孩......   这地狱难度的演技要求, 对已经有过一个孩子的楚年来说, 他就算是放海, 也没法忽略那遍地的破绽。   江自流沉吟:“是不是你太敏感了,我觉得他最近还挺正常的。”   楚年往后退了一步, 微微仰起头, 瞅着他,眼神微妙道:“你觉得, ‘正常’这个词...它正常吗?”   江自流:“.........”   楚年差点没被逗乐了:“至少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 你形容我们的孩子,用的不是‘可爱’、‘漂亮’、‘活泼’、‘机灵’...诸如这类的说法,而是用的‘正常’...你自己觉得离谱不?”   江自流:“......”   “而且,他真的‘正常’吗?就拿今天下午的事来说?你真的说得出口‘正常’?”   今天下午,楚年把丹鹤放在屋里午睡,他则带着小喜鹊出去遛弯了一圈, 顺道在半路上迎一下江自流。   等一家三口半道上相遇, 一块儿回到家中,穿过庭院, 快要走到屋子时,隔着院门, 看见院子里面屋子周围, 堆满了鸟雀。   或悬在屋檐上,或立在窗柩边, 或站在屋子门口......五花八门的鸟雀成群结队,密密麻麻,要是有密集恐惧症看到,恐怕会当场去世。   察觉到有人来了,满院子的鸟雀掀起翅膀,乌拉一下瞬间四散,互相擦着身体朝天边四散飞开。   好家伙,那场景,端的叫一个遮云避月,鸟毛乱窜。   就算是鸟类世界的纪录片也拍不出那么玄幻的一幕啊!   楚年提醒江自流:“就在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你记性这么好,该不会忘了吧?”   江自流:“......”   楚年:“还有,想想咱们带着他俩去山上玩,遇到了好几头老虎的那次......假如这些鸟儿是冲着丹鹤来的,那是不是说明...上次的老虎也是冲着他来的?”   江自流:“......”   江自流的脸色白了几分,浮现出忧郁:“可是丹鹤是我们的孩子,就算他身上有一些...特别的潜质...能够吸引动物...他也是我们的孩子......只要他能够像其他孩子一样健健康康的长大,能够成为一个善良正直的人,我一定会保护他不受伤害。”   听到江自流的话,楚年心里升腾起一股暖流。   即便怪异重重,江自流优先考虑的仍然是丹鹤的安危和未来。   真不愧是自己的男人,这接受能力杠杠的!   要是一般的家庭,一般的父母,家里孩子身上发生这么多不同寻常的古怪,就算不瑟瑟发抖,也得请法师什么的上门作法了。   楚年笑着挽住江自流:“我又没说他不是我们的孩子,更没有嫌弃他什么,我只是在就事论事,跟你讨论这到底正常不正常而已。”   江自流忧愁不减,问:“那你待如何呢?”   楚年:“试试他。”   江自流:“试?”   楚年:“对。其实,最重要的不是丹鹤身上的那些奇特疑点,而是他不想让我们发现,那我们就来试试他,让他露出马脚!”   楚年最在意的并不是丹鹤吸引禽鸟野兽的奇特现象,而是他身上的违和感。   他根本不像是一个婴孩。   看着跃跃欲试的楚年,江自流心情有些复杂,问:“你想怎么试呢?”   “就...”楚年把计划告诉了江自流:“这样。”   ... ...   次日,赵文君来找楚年家里找他们玩。   赵文君还抱来了一只猫。   这猫是洛云找人给赵文君弄来的,据说是从西域那边来的,通体雪白,长毛飘飘,瞳生异色,一金一蓝,看起来高贵又漂亮。   楚年喜欢猫猫,对这等漂亮猫猫哪有抵抗力,当下便用小喜鹊跟赵文君换了猫,抱在怀里可劲儿的撸,稀罕的不行。   小喜鹊:“!!?”   这雪白的大猫性情极为温顺,任撸任抱任亲亲,楚年都快把它一身飘逸的好毛摩挲成杀马特了,它依然好脾气地伸着下巴让楚年挠,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气泡音。   楚年赞叹:“这猫也太乖了吧!”   赵文君搂着小喜鹊,笑道:“大咪在我手上可没这么乖,看来还是你会给他顺毛,回头教教我。”   楚年笑眯眯道:“没问题,我这手,俗成撸猫圣手,也就是没有猫可以给我撸,不然这种小猫咪我平常一口能炫十个!”   赵文君:“......”   小喜鹊:“......”   大白猫:“......”   楚年撸着猫猫,赵文君跟小喜鹊玩耍。   过了一会儿,赵文君看到摇床里的丹鹤动了动。   赵文君小声唤楚年:“你儿子醒了,给我抱抱?”   楚年好笑:“看你客气的,想抱就抱嘛。”   “服了你了,就这么喜欢我们家大咪呀?俩孩子都比不过一只大咪?”赵文君笑着摇了摇头,跟小喜鹊一块儿过去摇床找丹鹤了。   丹鹤被抱出来,不哭也不闹,乖巧地被赵文君抱在怀里,脑袋搭靠在他的肩膀,任他揉揉捏捏,目光悄然瞥向楚年。   楚年还在撸猫。   撸的那猫猫舒服极了,忍不住在他怀里打了个滚,晃荡着蓬松的大尾巴,主动露出毛绒绒的肚皮让他摸。   赵文君看着丹鹤可爱的小脸,说:“丹鹤跟你长得好像哦。”   楚年好笑:“这么点大的崽,哪看得出来像谁,再说往后面长还会变呢,以前喜鹊小的时候,大家也都说她像我,可现在你们再看,还不是跟她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都说女儿像爹嘛,等丹鹤长大了肯定是随你多点,这眼睛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赵文君笑笑,在小丹鹤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小丹鹤登时晃了一下脑袋,把头埋进赵文君肩膀,使劲蹭了把脸。   楚年轻拍着猫猫,把这一幕收进眼里,眸光不动声色地闪了闪。   小喜鹊见丹鹤被亲了,蹦起来伸手,想要够到弟弟:“君君叔叔,我也要亲亲!”   赵文君当小喜鹊是要他亲亲呢,高兴坏了,连忙低头往小喜鹊脸上也吧唧了一口。   “......”小喜鹊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我是喜欢君君叔叔亲我啦,但我也想自己亲亲弟弟。”   楚年哈哈大笑起来。   赵文君知道自己误会了,顿时尴尬地皱了皱鼻子。   他把丹鹤抱到榻上坐下,伸手揽过喜鹊,让两个孩子得以凑到一起。   “好啦,喜鹊在这里跟弟弟玩!”   小喜鹊开心地拉起弟弟的手,往他粉嫩的小脸上叭叭亲了两口。   楚年注意着他们呢。   他看见丹鹤被小喜鹊亲了就是亲了,一点异议也没有,还亲密地回攥了姐姐的手。   低头又摸了把猫猫,楚年勾了勾唇。   ... ...   晚上,江自流回家,在屋里换下官服。   楚年一边把月白的常服递给他,一边说:“今天赵文君来我们家,给我撸了他们家的猫猫。”   江自流笑:“你向来喜欢猫。”   “是喜欢,但也只能喜欢,咱们家又没有猫猫。”楚年叹:“哎,猫猫真好啊,又香又软,谁会不喜欢?我也想养猫猫。”   江自流穿衣的手一顿,想了想,说:“这我一时间里还真不大能替你搞来......要不,我去跟洛护军说说,问问他的渠道,让他帮忙弄一只来?”   楚年撇嘴:“人洛云忙着呢,就连赵文君一个月里都只能见他两面,你什么时候去找他说?难道我想要只猫还得等一年吗?”   江自流:“...我问问其他大人。”   “不了不了,我就想想而已,用不着这么费劲,你平日里跟那些大人往来也不多,连赴宴都懒得去,突然间地去问人家有没有猫,这多奇怪啊......”   楚年伸手,把江自流衣领上的褶皱抚平,说:“回头我让青绿她们出门的时候注意些就是了,要是有机会在路上看到无家可归的猫猫,就想办法把它们勾引回来!”   江自流惊了:“勾、勾引?...倒也用不着这样......”   楚年笑:“你想什么呢,当然是用小鱼干勾引啊,而且你以为猫猫是什么啊,它们傲气着呢,才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人家愿意赏脸吃你一口小鱼干就不错了,你还真以为能顺利地把它们请回来啊。”   江自流:“......”   “哎,我也就只能想想,我哪有这么好的福气养到猫猫啊。”   楚年叹着气,来到丹鹤的摇床边上,摸了摸丹鹤的小脸,把他抱起来颠了颠,又叹一口气,无奈说:“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玩儿子吧。”   丹鹤:“......”   ... ...   次日,一早,楚年和江自流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   外面似是有狂风,呜啦呜啦地呼啸。   但翻了个身,再仔细一听,又好像不是风声。   “呜啊——”   “喵嗷——”   “老吴——”   好家伙,分明是猫叫!   楚年陡然清醒了过来。   江自流已经披上了外衣,起身快步行到门口,推开了房门。   外面,横七竖八,栖息着十几只猫! 第191章 番外2   外面, 横七竖八,栖息着十几只猫。   听到推门的嘎吱声,所有猫猫齐齐转头来瞧。   天光刚亮,一双双猫眼里反射出诡异的光。   江自流:“.........”   楚年也下了床, 走到江自流身侧, 扒住他的胳膊朝门外看, 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禁嘶声。   “怎么都不套件衣裳, 别吹了风着凉。”江自流看楚年过来的匆忙, 只一身单衣,把身上的外衫脱下, 盖到了他背上。   楚年盯着猫猫,随口道:“你身上热死了, 我才起来哪里会冷。”   那些猫猫也在盯着他们。   猫猫们迥异,黑的黄的白的花的,长毛的短毛的秃毛的,什么样儿的都有,或坐或躺或站或挠痒,还有几只挨在一块儿叠猫猫的......总之全然不怕人, 把这院儿当自个家一样, 别提有多自在惬意。   楚年和江自流对了一个眼神。   江自流眸色复杂:...真让你试到了。   楚年无声地笑:那可不!   让赵文君带猫过来就是楚年的主意,一切全都是做样子给丹鹤看的呢。   昨天晚上说要猫, 今天一大早就来了一院子的猫。   这要不是丹鹤搞的,还能是天上下猫不成?   楚年笑着摇头:这孩子咋这么沉不住气嘞, 一大早就送猫来了, 我还以为他至少要纠结个两天。   江自流也笑了,揉了把楚年的头:还不是你演的那么入戏。   楚年笑意更甚, 拉着江自流回屋,说:“既然起来了,今天就早点过去吧,我也不再睡了。”   “恩。”江自流应下。   顺便瞥了眼丹鹤摇床的方向。   他知道楚年接下来肯定是要跟丹鹤好好谈谈了。   江自流走后,楚年慢悠悠地过去丹鹤跟前,蹲下身子,先摇了两下摇床,再伸手往他小脸上戳了戳。   小崽子的脸可真嫩,戳在上面软软绵绵的,就像一块奶白的布丁。   被楚年这么玩着,丹鹤也不睁眼,只是纤长的睫毛抖了两抖,还在继续睡的意思。   楚年勾起唇角,唤了他一声:“丹鹤。”   么得反应。   楚年又用手指往他脸颊上压了压,然后来到鼻尖,捏住了他的小鼻子。   鼻子被捏住,呼吸都够呛,看还咋装睡。   果不其然,装不下去了,丹鹤啪嗒一下张开了眼睛和嘴,用嘴巴大口换了两口气。   楚年笑出了声:“呦,醒了?”   丹鹤:“......”   松开手,楚年笑眯眯地睨他:“谈谈?”   丹鹤:“.........”   丹鹤无辜地睁着眼睛,浅润的眼瞳左转转右转转,满满的童真无邪。   楚年笑了。   好小子,还要装呢。   把人从摇床里抱出来,楚年带着他走到门口,指着外面那一叠的猫说:“这些猫猫是你召唤过来的吧?”   丹鹤:“......”   吧唧了两下嘴,小丹鹤继续天真无邪。   楚年:“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把这当成意外吧?天上不会掉馅饼,更不会掉猫猫,我们这可没有忽如一夜猫猫来的好事。”   丹鹤:“......”   楚年笑:“实话跟你说哦,你阿爹我要是真想养只猫,还不至于搞不到,这事儿就是专门冲着你来的,是我搁这故意试探你的呢。”   丹鹤:“......!?”   看到小家伙眼睛里快速闪过一丝震惊,楚年有点绷不住了。   小家伙奇特是挺奇特,但好像......不大聪明?   楚年忍不住又在他脸上摸摸戳戳,抱回房间,往床上盘腿一坐,把他放到对面,想跟他面对面。   但小家伙往床上一放就倒了下去。   到底是个几个月大的稚子,骨头还是软的,哪里能自己坐起来。   楚年只好又把他抱回来,横放在膝盖上,低下头跟他对视。   这样的对视应该挺有压迫感,楚年看见丹鹤抿了下唇。   “小子,既然我存了心试你,而你也真的上钩了,那今天这话不说清楚是不可能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劝你一五一十地招了。”   丹鹤努力挣扎了一下。   然而在楚年看来,这不过就是小家伙晃荡着四肢,咿呀咿呀地叫唤了两下。   还怪可爱的捏。   看这样子,楚年猜测,他没法开口人言。   可能这孩子思维形态上与众不同,但在生物形态上就只是个普通婴孩?   楚年也不难为他,提议道:“说不了话也没事,点头摇头就行了。”   丹鹤:“......”   “如何?点头,或者摇头。”楚年摩挲着他圆润的小下巴。   丹鹤眼神里浮上无奈。   他知道楚年是认真的,他没法随便糊弄过去了。   轻轻的,丹鹤点了下头。   见状,楚年满意了,一笑,问:“你是什么来头?”   丹鹤:“......?”   说好的点头或者摇头的问题呢?   这玩意我怎么回答?   不等丹鹤给出反应,楚年自己也意识到这问题着急了些,靠点头和摇头没法回答。   哎,可惜了。   这个真是楚年最好奇的问题。   退而求次,楚年问:“你是从别的世界来的吗?”   丹鹤小小的脸上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复杂,缓缓地点了下头。   但点完头后立刻又摇了下头。   楚年无语:“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是几个意思啊?你得配合我知道不?再来一次!”   丹鹤也无语了。   他吧唧着小嘴,柔软的像小花一样的嘴唇不停地张开又闭合,急不可耐地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无法人语,只能发出婴孩破碎的咿呀声。   知道这是徒劳无功的,丹鹤最终往后一倒,摊开四肢,不挣扎了。   看上去颇像是在摆烂。   楚年笑得想死,把他抱起来,安慰他道:“没事,别急,按照你姐姐的进度,再过几个月你就能说话了。”   丹鹤:“......”   丹鹤麻着一张脸跟楚年对视。   楚年继续问:“我这样问吧,你是重生的,对不对?”   丹鹤:“......”   丹鹤支棱起小身子,脑袋向前,努力地想要跟楚年靠近。   软乎乎的小手也在向前伸,想要抓住楚年。   楚年觉得他是想跟自己贴贴,而且很迫切。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崽,看着他这样卖萌,楚年很难无动无衷。   把人往怀里一抱,楚年贴上他的小脸,跟他脸挨着脸蹭了蹭,好好稀罕了一番。   但当他们额头相抵的时候,楚年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道稚嫩又急切的声音——   “阿爹!我是你的好大儿啊!”   楚年:“.........”   “什么别的世界这个世界,什么重不重生的,阿爹,不用管这些,反正,我是你的好大儿!”   楚年:“.........”   我靠?   颅内交流?   这特么......   明显就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好么!!   楚年压下心中小小的震惊,把丹鹤从脸上拉开,离远了些,举高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脑海里的声音随之消失了。   丹鹤在半空蹬着四肢,面上露出不解和急切,巴巴地看着楚年。   他似乎还想继续跟楚年说话。   但触及楚年无比复杂的眼神,除急切之外,丹鹤脸上又多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担忧。   显然易见。   他知道自己是个异类。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   有一点点地蔫了,丹鹤四肢一松,往后仰倒,又想摆烂了。   楚年噗嗤笑出声,怀揣着奇妙的心情,重新跟他额头相抵。   “你接着说?”   “咦?”丹鹤支棱了一下:“...还说什么?”   楚年:“你总得给我解释一下这一切吧,从哪儿来,为什么来,我不得心里有个数?”   “...从爱来,为爱来,我是阿爹跟爹爱的结晶啊!”   嘶...   怎么这么贫?   楚年怒:“能不能好好说人话?”   “好吧好吧...别生气,我老实交代。”丹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从虚空来的。”   “虚空?”   “在来这之前,我本已到了飞升境界,所以选了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我一脚踏碎了虚空,然后就来到阿爹肚子里了。”   “好家伙...你是在扯淡吧?飞升的尽头居然是投胎?”   楚年没见哪本小说里这么写过啊!   “千真万确啊爹!你是我亲爹,我还能骗你不成!?”   “这谁知道呢...要不是我逮住了你的马脚,你现在还在跟我玩角色扮演呢。”   “...咳咳,哪有,我这不是怕我太杰出了,害你跟爹害怕吗。”   “所以,你没事喊来几只老虎,招来几只鸟雀,我们就不害怕了?”   “...咳咳,这...我还太小了,身上的灵气有点控制不住,灵气外泄的话是会这样啦。”   楚年闻言好笑:“这么说的话,你更不可能是什么飞升大佬了,哪有飞升来的大佬连灵气都不能自控的?这一点也不苏好么。”   丹鹤:“......”   “还是那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如实交代!”   丹鹤支吾了两下:“真是飞升...快飞升......快飞升和飞升也没多大区别,只不过我在正式飞升之前出现了一点点小意外,不小心嘎了......”   楚年纳闷,难不成还真是个修仙世界的大佬?   楚年又问:“啥‘一点点小意外’能把飞升境界的大佬给嘎了啊?你不要骗我,我小说看的可不少。”   丹鹤:“......”   丹鹤叹了口气:“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一切,都要从我收了个孽徒说起。”   “孽徒?”楚年眉心一动:“好家伙,儿子,这么说你还是个师尊?高危职业啊这可是!”   楚年瞬间理解了丹鹤。 第192章 番外2   “...哎, 不提也罢。”   楚年听着丹鹤声线都有些扭曲了,奇道:“难道是你徒弟把你给嘎了?”   “哦,那没有,他要真是直接把我嘎了倒也还行, 可他...他他他, 黑, 可真他妈黑啊......”   “???”楚年有点好奇了。   不过好奇之前,他注意到了个细节, 屈指往丹鹤脸上一弾:“小孩子怎么可以说脏话!”   “......”丹鹤蹬了下腿, 嘴角一抽,半晌道:“...我错了。”   楚年笑死了。   飞升大佬?   这么乖巧的飞升大佬?   楚年沉吟道:“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但感觉不是个多愉快的回忆呐...我也不是什么魔鬼,没必要听你原原本本地全说出来, 你囫囵说个大概就行。”   “大概...大概就是,我被孽徒骗了,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害得我最后没办法,只想死遁,谁知道死遁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真死了。”   丹鹤本来不想说的, 但楚年似乎不打算深究了,他反而突然间觉得没什么了, 淡淡地说了。   楚年:“......”   楚年听完只有一个感觉:好特么乌龙啊!   死遁失败,真死了。   妈耶这死的也太随便了吧...感觉好敷衍, 哪里像什么飞升境界的大佬, 活像一个炮灰啊......   “我这一死,我那孽徒定然是高兴至极, 以后他再想干什么,恐怕没有人能妨碍的了他了。”   “听你这意思,你那徒弟不咋想干好事?他还是个反派?”   “反派?...唔,也许吧,反正他是真的黑!虚伪!骗子!迟早彻底入魔!”丹鹤恨恨。   楚年心情复杂,往他头上摸了一把,又问:“那他想你死吗?”   “肯定想的吧...我死了,最能妨碍他的人就没了。”   说着说着,丹鹤有点恍惚,细嫩地声线跟着有些飘远:   “...但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我发现他的秘密后,他几次想杀我,却一直没真正给我个痛快,只是把我囚禁在他的洞府......难不成他心底尚且存着点良知,还念及我是他师尊?”   楚年顿时心情更加复杂了:“师徒,反派,入魔黑化,小黑屋囚禁,爱恨纠结......儿子啊,不是我说,你这成分...可算是堆满了。”   丹鹤:“......?”   成分?   什么成分?   “不管怎么说,一切已成云烟......”   丹鹤顿了一下:“阿爹,我连这种伤疤旧事都如实告诉你了,你可不会抛弃我不要我吧?”   楚年揉着丹鹤的头,思绪总忍不住往他那伤疤旧事上窜:   “真的一切已成云烟了吗?我咋觉得不像呢......按照我的经验,你死遁了,你那徒弟肯定得疯,说不准他现在已经入魔了,然后把那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要倾天下之力复活你呢......”   丹鹤嘴角抽了抽:“...不至于,那孽徒确实是有点疯,但还不至于疯成这样......”   “嘿,你还不信?”楚年信誓旦旦:“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爹啊,你看的是什么小说啊?什么小说会这么写啊,不出意外,那孽徒现在应该是在快乐吃席。我一死,他最后的那点良知应该也泯灭了,踏过我的尸体,夺走我的荣耀,继承我的一切,去成就他的狼子野心,才对。”   楚年不屑:“你说的这是起点,咱们这是晋江,不一样的。”   丹鹤:“???”   看到丹鹤迷茫,楚年也不多说,只是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可怜的孩子,享受你现有的宁静时光吧,搞不好这一世之后,你还得被拉回去渡劫的。”   丹鹤想也没想:“我不回去!谁爱回去谁回去!傻逼才修仙!我他妈要做凡人!我要做你跟爹的好大儿!”   楚年眼睛往下一眯,手指又屈了起来:“我刚刚跟你说的什么?”   “什么?”丹鹤反应了一下。   反应了过来,气焰陡然熄灭,弱弱道:“...我知错了爹,成年之前我再也不说脏话了。”   楚年差点没被他笑死。   真的很难想象这是个什么大佬啊喂!   没听见楚年出声,丹鹤两只小手蜷缩来蜷缩去,挨着楚年的额头跟他贴贴,纠结着问:“阿爹,我看你听了这些也没觉得害怕...是你的话,应该不会不要我吧?”   楚年把他拉开,揣摩他的神色。   只见他眨巴着眼睛,脸上担忧时隐时现。   还真在担心自己被抛弃么...   这是不是在上个世界的时候有过什么创伤啊......   楚年抿了下唇,伸手在他的小嫩脸上捏了一把。   确定了这小子是重生来的就够了,楚年不打算再追问他更多的过往。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既然这一世他们血脉相连,那就是最好的相遇安排。   “说什么傻话呢,哪有亲爹会不要儿子的。”楚年笑着说。   听到这话,丹鹤的双眸倏然一亮,张开小嘴,露出了婴孩般的笑容。   他高兴地望着楚年,挥动起小手,似乎还有话要说。   楚年抱着他贴近:“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什么问题...就是问问外面猫的事?”   “恩?猫猫怎么了?”   “猫...猫不是阿爹你用来算计我的吗?那你还要吗?不要的话,我就让它们走了。”   “别啊,多可爱啊,它们要是愿意留下就让它们留下嘛,不愿意留下的也可以记住地儿,等什么刮风下雨下雪的天,过来蹭吃蹭喝蹭住都没问题,只要交点伙食费,牺牲一下美色,任我撸撸抱抱就行。”   “...好。”丹鹤乖巧:“那没事了爹。”   “等等,我还有点事。”   “阿爹你说,是还想要什么吗!我都给你搞来!”   “哈哈,不是,我只是在想,你刚才不是说你灵力控制不好,有时候会外泄吗?这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放心吧阿爹,不会有危险的,真有危险了我也能保护你们!”   “傻子,我是说对你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楚年屈指往他脑门上崩了一下。   丹鹤一愣,答道:“...对我的身体,没有危险。”   “那就行,我对你那世界并不了解,你要是哪里有什么异常,或者是需要什么,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哦还有,既然你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也就没必要伪装了,装来装去不嫌累嘛,以后在我们面前你就做自己就好了。”   丹鹤怔然,顿了半晌,答说:“...知道了。”   楚年笑了笑,在他小脸上亲了一下:“最后,谢谢你叫来的猫猫,我很喜欢。” 第193章 番外3   番外3 一些日常小片段   秋狩时节, 赵文君拿来了三枚鸟蛋送给楚年。   赵文君说:“这个是什么鸟的蛋来着...我给忘了,反正不是一般鸟儿的蛋,得深山里面才弄得找呢,阿云弄了几枚叫人送回来, 我尝了尝, 味道确实很鲜美, 就带过来分你一半啦。”   楚年捏起了一枚鸟蛋查看。   这鸟蛋个头很大,比一般的鸡蛋大两倍, 外壳颜色灰不溜秋, 上面零星分布着指甲盖打小的白点。   “这要怎么吃?”楚年也没认出这是什么鸟蛋。   “怎么吃都行呀,还有你不会吃的东西嘛。”赵文君笑笑:“我们家的厨子是做成蛋羹的, 非常鲜美,你要是没想好吃法, 也可以做蛋羹。”   “好嘞,我回头试试。”楚年乐呵呵地把野鸟蛋收下了。   等赵文君走后,楚年正准备把鸟蛋送去厨房,却听到喜鹊和丹鹤在里屋里哈哈大笑。   时光荏苒,丹鹤已经三岁了。   姐弟俩虽然相差七岁,但代沟什么的不存在, 俩崽子天天腻在一起玩闹, 关系别提有多要好。   也不知道他们俩是在笑什么呢,笑得这么欢, 楚年心下好奇,随手把鸟蛋放进了桌肚, 过去一探究竟。   原来是在猜丁壳, 剪刀石头布,谁输了往谁脸上画乌龟。   楚年一看, 喜鹊漂亮的小脸上干干净净,啥也没有,而丹鹤......妈耶,一张脸上都被画满了,连鼻梁上都趴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乌龟。   喜鹊指着丹鹤画满乌龟的脸,笑得喘不过气来:“弟弟运气太差了,一次都赢不了,我都忍不住想后出让让他了。”   这一波简直嘲讽拉满,丹鹤脸庞涨得通红:“有本事别猜丁壳啊,阿姐跟我玩棋!”   喜鹊冲他略略:“我才不跟你玩棋呢,玩棋你会作弊,明明是白子,一眨眼突然就变成黑子了,哼,这还怎么下,我才不要跟你玩棋。”   楚年听得好笑,抬手往丹鹤脑袋上拍了一把:“变棋子颜色?是不是玩不起?怎么下个棋还用灵气作弊?”   丹鹤愤慨地仰起头:“这能怪我吗!除了爹,谁下棋能赢得了阿姐啊!而且连爹都说阿姐棋艺恐怖!”   喜鹊得意洋洋地摇了摇脑袋:“我可以教你啊。”   丹鹤痛苦面具:“可我不想当小乌龟了!”   喜鹊画什么像什么,那一只只小乌龟趴在丹鹤脸上,随着他的表情变化而浮动,活灵活现的,谁看了都想笑。   喜鹊乐了:“那不画乌龟了,换一个,改画兔兔。”   丹鹤:“不干!兔子弱了吧唧的!还不如乌龟呢!”   楚年努力憋着笑,在姐弟俩脸上各自捏了一把,不掺和他们之间的“龟兔大战”,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等出去时,他已经把野鸟蛋的事忘了个干净。   再想起来,是在几日后。   之所以想起来,还是因为桌肚底下发出了“咔咔咔咔”的诡异声响。   当时楚年正好在翻账本对账。   喜鹊和丹鹤坐在楚年边上下棋。   喜鹊特意把位置选在阿爹边上的,就为了让阿爹监督丹鹤,不许他再作弊!   一开始那“咔咔咔咔”的声音很微小,楚年以为是俩崽子下棋时棋子碰撞发出的摩擦。   但很快声音大了起来,“咔擦咔擦”,一阵一阵的,持续不断的,就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在撞着门窗木板。   楚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放下账本,向四周看了看。   门窗都没问题,房中一切无恙。   这可就奇了。   是啥玩意发出的声音?   楚年问俩崽子:“你们俩听见声了吗?”   小喜鹊:“听见了,有什么东西在响?”   就算楚年不发问,喜鹊也要问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直响个不停,窸窸窣窣的,听着怪让人毛骨悚然的......   楚年站起身,倾耳仔细去听。   小喜鹊也放下棋子,跟着楚年一样,边听边找。   丹鹤看见他们如此在意,抬起手,指向前边不远处的桌子,说:“不就是那几个鸟蛋在响吗。”   楚年:“???”   小喜鹊:“???”   看到楚年一脸茫然,丹鹤问:“不是阿爹你自己放在那儿的吗?”   被这么一提醒,楚年啊了一声,想起来了:“那天你们文君叔叔送过来的蛋,被我给忘了!”   但是...   “鸟蛋为什么会响?”   丹鹤:“因为小鸟要破壳了,在用喙啄蛋壳呢。”   楚年:“???”   小喜鹊:“???”   “破壳??”楚年都惊了。   鸟蛋放在桌肚里没人管,又没有鸟孵,这还能破壳?   丹鹤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说:“...咳咳,泄了点灵气,把它们催熟了吧......”   楚年:“.........”   小喜鹊:“.........”   如果是丹鹤的原因,那无论什么怪事都不算多奇怪了。   楚年纠结了一下,过去桌前,把桌肚里面的三枚鸟蛋拿了出来。   三枚鸟蛋上面出现了程度不同的裂纹,“咔擦咔擦”的声音越来越激烈,用肉眼看都能看到蛋壳表面出现细小的波动。   楚年:“......”   楚年感觉奇妙极了。   好好的鸟蛋,原本打算蒸了吃的,现在居然要孵化出小生命来了。   这...   ...还怎么吃?   小喜鹊挨到楚年边上,好奇地盯着动荡的鸟蛋,问:“阿爹,这下怎么办?小鸟都跑出来了,还能吃吗?”   说话间,三枚鸟蛋中间的那个先裂开了,一只湿漉漉的灰色小玩意啪嗒一下从碎掉的蛋里冒了出来,头顶上还顶着一小块蛋壳。   小喜鹊不由惊叫了一声。   听到声音,小玩意在蛋壳里歪歪斜斜地扭了两下,歪头歪脑地看向了小喜鹊。   小玩意毛还没长全,看起来有点秃,浑身被胎水泡的湿漉漉的,黏黏腻腻地粘在一起,模样实在算不上好看。   但圆豆豆的小眼睛很有神,凸起的带着绒毛的嫩黄色小喙也很可爱。   想到它在蛋壳里面,可能就是不停地滴溜着这双小豆眼,用这张小喙一点一点把蛋壳敲碎顶开的......楚年心中莫名升腾出了一股赞叹:   “这是生命的声音啊。”   生命的声音还在继续。   除了这只率先破壳的领头鸟,其余两枚蛋里的小家伙还在努力中。   小喜鹊看不懂,但颇受震撼,目光在已经出来的雏鸟和另外两枚蛋壳之间来回摇摆。   那只已经出来的雏鸟也在看着小喜鹊,张开嫩黄的小喙,无声地冲她叫了两声。   小喜鹊心脏突突直跳,拉住楚年的袖子:“阿爹,我们不要吃它了!”   楚年好笑:“都变成小鸟了,肯定不吃了。”   这谁还忍心去吃啊!   心又不是刀子做的!   小雏鸟在蛋壳里待了一会儿,扑腾起湿乎乎的两只小翅膀,似乎是试图从蛋壳里出来。   但它身上全是水,重量不轻,很难迈出来,尝试几次都失败了。   而且由于它的不断失败和不断尝试,蛋壳被推的转来转去,活像一枚每次差一点点就要倒地的不倒翁。   小喜鹊被它迷住了,不嫌弃它又湿又秃,伸出援手,帮了它一把,将它从蛋壳里拉了出来。   这下它才算真正地破壳而出。   一出来,小雏鸟仿佛被掏空了力气,往小喜鹊的手心里吧唧一躺,不动了。   小喜鹊吓了一跳,紧张兮兮地看向楚年:“阿爹,不动了。”   楚年笑了笑,安抚她道:“没事,应该就是累得脱力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而且肯定饿了......喂点啥好呢...小米?虫子?”   “丹鹤去给小鸟找吃的来,我先给它擦擦。”小喜鹊使唤起丹鹤。   丹鹤一直待在棋盘那边,没有过来跟他们一块儿见证雏鸟的破壳。   听到姐姐的使唤,丹鹤踮起脚,远远地看了看脏兮兮的新生鸟儿,嫌弃道:“找什么吃的,该不会要我给它抓虫子吧?”   小喜鹊理所当然:“昂,不然呢?”   丹鹤:“......”   “快去快去,就你去,去了下次就不往你脸上画乌龟了。”小喜鹊催促道。   “...那还不如往我脸上画乌龟呢。”丹鹤皱了皱鼻子,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楚年也拿来了干净的毛巾,交给小喜鹊,让她亲自照顾小雏鸟。   小喜鹊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把雏鸟包裹了起来,很轻很轻地把它身上的胎水擦干净。   期间小雏鸟动了几次眼膜,圆溜溜的眼珠子转动着,似乎是在观察小喜鹊。   就在小喜鹊把它擦干了之后,另外两枚蛋壳里的小雏鸟也冲破了对它们而言无比坚硬的外壳,顶开了桎梏,看到了外面的同伴,以及小喜鹊。   小喜鹊喜滋滋地松开擦干的小雏鸟,照葫芦画瓢地把另外两只小雏鸟拎出蛋壳,给它们也包包起来,轻柔地擦干。   楚年全程没有动手,微笑地看着女儿照顾小鸟。   没一会儿,丹鹤回来了。   他没有去弄虫子,而是过去厨房要了点米粒和水。   “不是,才破壳的鸟吃什么东西,喝两口水就行了,再把米泡一泡,随便喂两口。”   “是这样吗?”小喜鹊将信将疑,接过水和米粒,在桌子上摊开,喂它们喝了点水。   小雏鸟们对外面充满了好奇,然而才破壳,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半瘫着喝水,时不时抬起头,打量一下小喜鹊。   小喜鹊看得欢喜,用指腹揉捻它们毛绒绒的脑袋,问楚年:“阿爹,这是什么鸟呀?”   “我也不认得。”楚年摇了摇头。   于是两人看向丹鹤。   丹鹤说:“雁子。”   小喜鹊嘟嘴:“小燕子都是穿花衣的,你不要唬我。”   丹鹤:“这是大雁子。”   楚年:“是那个冬天了会一字排开,一起往南边飞的那种?”   丹鹤点了点头,还是很嫌弃它们,离远了几步。   三只小大雁喝了会儿水,接二连三抬起脑袋,张开小喙,扑棱着毛没长齐的小翅膀,颠颠撞撞地往小喜鹊手上爬。   小喜鹊得趣极了,说:“阿爹,我们把它们养在院子里吧。”   “好啊。”楚年当然答应:“我看它们很喜欢你哎,你带回自己的院子养着吧。”   丹鹤忽然一笑,说:“对了,阿姐,忘了告诉你,这种雁子有一个习性。”   小喜鹊和楚年转头看向丹鹤。   丹鹤:“这种雁子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东西视作母亲,对它们来说,现在阿姐已经是它们的娘亲了。”   小喜鹊:“???”   小喜鹊:“!!!”   小喜鹊:“......”   小喜鹊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震撼。   丹鹤仰起画满乌龟的小脸蛋,嘿嘿笑了。   皮这一下,他感到很开心。 第194章 番外3   小喜鹊喜欢小动物。   以前她只是喜欢, 跟着楚年一块儿撸猫逗狗、揉揉抱抱的那种喜欢。   但自打亲眼见证了三只灰雁的破壳出生,把它们带回自个儿的院子里亲手照顾着养起来,那感觉就完全变了。   小喜鹊每天喂养它们,领着它们在院子里玩耍, 看着它们从一点点的大小变得圆润膨胀, 逐渐长齐了羽翼, 蜕换掉稚嫩的喙,能从地上飞到树丫枝头......   她的心中升腾起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并且它们还成为了她最好的写生对象。   年仅十岁的小喜鹊早已是京中小有名气的小小画家了, 在她开始画灰雁之后, 名声更是响彻了京华。   自古文人多悲秋,像秋雁啊秋菊啊之类的意向, 总是能够稳准狠地戳中他们那颗敏感多情的心。   故而小喜鹊的灰雁图一经留出,便立刻受到了众名家的一致好评, 甚至还带头掀起了一阵子的画雁狂潮。   只是,令众人羞愧不已的是,他们这么多赫赫有名的所谓“大家”,画起雁来,竟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十岁的小女孩。   哪怕是京中最负盛名的画师,在画雁上都要略次小喜鹊一筹。   大师不禁感慨,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不愧是江大人的爱女。   他甘拜下风,把养了两年的心爱的虎皮鹦鹉送给了这个未来不可期量的小女孩。   于是除了三只茁壮成长的大雁, 小喜鹊的院里又多了一只虎皮鹦鹉。   比起大雁,虎皮鹦鹉的体格要小太多了, 但它的色彩是那么的绚丽迷人。   小喜鹊仔细地观察过这只虎皮鹦鹉, 发现它每一片羽毛上的颜色都不相同。   它的脑袋是黄色的,上面点缀着雀斑一样的蓝紫色圆点, 胸前的羽毛却是灰绿色的,其中穿插着白色的斑纹,到了背部,颜色又变成了蓝绿相间,斑纹也变成了灰褐色和黑色,像极了老虎毛皮上的纹路,故而美丽可爱之余,还增添了一丝霸气。   最加奇妙的是尾羽。   尽管它小小的躯体上已经拥有了这么多种颜色,翘起的尾羽还是不甘落后,色彩颇为丰富,尾稍尾中尾尖,以及羽毛内侧,渐变渐染,很是层次分明。   难怪是大画师的心头好呢。   小喜鹊差点没被这只斑斓的鹦鹉迷死。   这还只是色彩上带给小喜鹊的惊喜。   当她得知鹦鹉居然是可以讲人话的时候,更觉得无比神奇了,立刻拉上弟弟一起,想要跟它进行一场对话。   然而...   虎皮鹦鹉一点也不配合。   虎皮鹦鹉站在檀香木打造的奢华鸟笼里,无论小喜鹊怎么逗弄它,都只是昂首挺胸地目视前方,目不斜视,目光抖擞,像一位孤高圣洁的王,透露出一种“吾不与尔等愚蠢凡人为伍”的傲慢。   小喜鹊:“......”   半天无果,期待的对话迟迟无法展开,小喜鹊逐渐失去耐心,气呼呼地招呼弟弟:“丹鹤!让它开口!你可以做到的对吧?”   丹鹤:“......”   可以。   但没必要吧。   做什么要跟一只脏兮兮的鸟较劲啊!   没等丹鹤吱声,旁边楚年先开口了:“就算丹鹤可以做到也没必要啊,它不想说话就不说话嘛,万物自有其个性,拿犯规的能力逼迫它可就不好了吧?”   闻言,小喜鹊勾兑起两只食指,仰起头,委屈巴巴地瞅着楚年。   楚年真是要被女儿萌化了。   但,他还是狠着心往女儿的脑袋上摸了一把,说:“不可以什么事都依赖别人的能力,你得动用自己的智慧,跟它友好相处,让它自愿跟你交流。”   听到这话,丹鹤小小地说了一句:“阿爹,可我不是别人。”   楚年一个眼刀扫向他。   “......”丹鹤一缩脖子,立马噤了声。   小喜鹊委委屈屈地垂下了头。   虽然她有点生虎皮鹦鹉的气,但是阿爹都这么发话了,那也没办法了。   只好慢慢来吧......   可、是!   这只虎皮鹦鹉,实在是个犟脾气!   小喜鹊跟它朝夕相处了半个月,每天亲自给它喂鸟食,带着它四处遛弯,对它的态度和照顾完全不比原主人差,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它对小喜鹊却仍然是爱答不理。   甚至,到了后来,鹦鹉自个儿一只鸟无所事事时,它会发出灰雁们的叫声,发出猫猫们的叫声,发出呱呱的类似嘲讽似的笑声......等等,但就是不说人语。   嘿,它就是玩,就是气人。   小喜鹊:“!!!”   小喜鹊差点双眼喷火:真是气死个人啦!   还是丹鹤实在看不过眼了,趁着楚年不在家,拉上姐姐一块儿来到鹦鹉面前。   “阿姐,不就是让它说话吗,你想让它说什么?告诉我,我命令它陪你说个够!”   小喜鹊很是心动。   可,想到楚年之前说过的话,她又犹豫了:“...算了,不用啦,我还是继续自己想办法跟它慢慢磨吧。”   丹鹤生气道:“阿姐,都这么久了,你对它这么好,它就是不识抬举,摆明了是存心欺负你呢......这还跟它磨什么磨,要我说,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看看炸开了毛的鹦鹉,再看看愤怒的丹鹤,小喜鹊悚然道:“你不可以这么残忍的!”   “......”丹鹤气焰一窒,抽了抽嘴角,说:“...不是,我就是这么一说,怎么可能真的打它呢。”   说完,转而看向鹦鹉,露出一抹孩童特有的纯洁的笑容:“你说,是吧?”   鹦鹉:“.........”   在这一刻,这只鹦鹉感受到了鸟生以来,史无前例的巨大压力!   “嘎嘎嘎,您可真会说笑啊,哈哈哈!”   并且,它说出了过来半月已久的第一句人话。   小喜鹊:“.........”   丹鹤见之满意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他那孽徒最喜欢这样皮笑肉不笑的说话呢,真的很有威慑力耶。   “阿姐,我觉得它从现在开始会很愿意跟你说话了,你觉得呢?”   小喜鹊狐疑:“...它,真的是自己愿意的吗?”   触及丹鹤的眼神,鹦鹉连连点头:“是的我尊贵的女神大人,我以我的鸟格发誓,我是自愿与您说话的,能够同您说话,真是我莫大的荣幸!”   点头的速度之快,几乎要在空中点出残影。   小喜鹊缓缓皱起了眉头:“这鸟咋阴阳怪气的?该不会教它说话的人是大伯吧?”   鹦鹉没想到它都说话了,小喜鹊还不满意!   感受着空中的巨大压力,它真是悔不当初,泫然欲泣:“女神大人,如果您不喜欢我的发音,请尽管调教吩咐我,我将以太阳的名义起誓,一定会尽快让您满意!”   小喜鹊:“......”   忽然间就没了胃口。   小喜鹊道:“算了,还是让它闭嘴吧。”   丹鹤:“......”   鹦鹉:“......” 第195章 番外4   夏天就该喝奶茶!   夏天就该喝冰奶茶!   夏天就该喝冰珍珠奶茶!   炎炎夏日, 怎么可以不来一杯奶茶?   夏天就该喝奶茶!   是时候让古代人感受一下被奶茶支配的恐惧了。   楚年决定,煮奶茶!   牛奶是有的,能现挤到鲜牛奶,多少都管够。   珍珠...   用糯米碾碎了成粉后搓搓揉揉, 发酵一下, 大差不差也能做出来。   茶, 有圣上钦赐给自家美人的一顶一的当季新茶。   “ok,没问题, 一定能复刻出来!”楚年撸起袖子, 开始鼓捣起珍珠奶茶。   青绿和露白跟在楚年身侧,看着夫人捯饬来了一堆糯米, 哼哧哼哧地碾粉搓小球,还是极小极小, 只有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小的球,不禁都很好奇。   青绿问:“夫人,您这是要做袖珍小汤圆吗?”   楚年唇畔勾起一抹奇特的笑容,动作没停,说:“不,我在做一种可以称霸市场的神品。”   青绿:“......”   露白:“......”   虽然楚年语出惊人, 但青绿和露白没有半点怀疑。   毕竟...   她们家夫人一直都很惊人!   由于不知道夫人所谓的“神品”是什么, 且也实在跟不上夫人的思路,青绿和露白没法帮忙。   但她们不舍得夫人一个人操劳忙碌, 便一人拿起一只小扇子,左右各站一边, 为夫人扇风解暑, 顺便迫切地等待着“神品”的诞生。   所谓珍珠奶茶。   最麻烦的只有制作珍珠而已,只要把珍珠做出来, 奶茶其实很好弄。   如果不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心血来潮,特别想吃珍珠,楚年甚至都不用费这个功夫。   好在他的思路没有错,这么瞎琢磨地捣鼓,还真被他鼓捣成功了!   “很好,珍珠做出来了,剩下的就好办了。”   让青绿和露白拿来鲜奶和茗茶,楚年开始煮茶弄奶。   “可惜不知道怎么弄奶盖...不然奶盖的滋味我也很怀念啊!”   真弄起奶茶,馋瘾被彻底勾了上来,楚年不由深深怀念起了各种各样的奶茶。   “...害,等以后天气凉快点的时候再慢慢琢磨吧,现在先把珍珠奶茶做出来就不赖啦。”   不能再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了,楚年摈弃馋念,很快煮出了一锅喷香的奶茶。   诱人的奶味和绿茶的清香混揉在一起,整个厨房里都是美妙的甜味,可把旁边等候已久的青绿露白两人馋的够呛。   “原来夫人说的‘珍珠奶茶’,就是糯米丸子加奶加茶啊!”   感觉是很简单的东西。   没想到煮好了后勾兑在一起,竟然会有这么香甜的味道。   “哈哈,也可以这么理解吧,反正这个珍珠才是奶茶的灵魂,没有它,奶茶都不能算完整!”   说话间,楚年拿出了三只碗,倒上三碗珍珠奶茶,示意青绿和露白先尝尝看。   青绿和露白对视了一眼,受宠若惊道:“夫人辛苦了半天弄出来的‘神品’,我们怎么敢喝这么多......大人就快回来了,还是等大人先尝过吧!”   楚年笑着说:“他才不喜欢喝这么甜腻的东西呢,倒是你们俩,陪着我在厨房里闷半天了,太辛苦了,快先尝尝看,要是喜欢的话,反正方法已经掌握了,以后咱们隔三差五就能整两杯奶茶嚯嚯。”   呜呜呜,夫人真是太好了!   话说到这份上了,青绿和露白也不再推脱了。   一人端起一碗奶茶,怀着期待的心情,矜持地小小抿了一口。   抿了一口。   然后,吨吨吨吨。   楚年见状弯起了眼睛:“怎么样,好喝吧?有没有感觉被拿捏住了?”   楚年也用不着她们亲口给回答了。   光是看她们的表情就已经得到了答案:珍珠奶茶作战大成功!   青绿和露白抓着碗,都是一脸陶醉,一时间里很难从这种神奇又美妙的滋味中抽出身来。   “这...不愧是神品!”   “我怎么感觉自己踩在云端呢?原来喝了神品是可以上天的嘛。”   楚年笑得不行:“我知道不会有人能抵抗得了珍珠奶茶,但你这也太夸张了,再怎么好喝也上不了天啊,你可千万别是中暑了,还是先别喝了,换梅子汤喝喝吧。”   犒劳完了两个丫头,楚年端着珍珠奶茶去了喜鹊和丹鹤那儿。   天气炎热的缘故,姐弟俩都挺消停,乖乖地待在房间里面玩。   推开门,楚年招呼他们:“来来来,阿爹今儿个弄出了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哇?”小喜鹊昂起头,朝楚年手里瞄了眼:“汤?”   “珍珠奶茶。”楚年翘着唇角。   光是说起这四个字,都让他觉得无比快乐。   丹鹤也好奇地凑了上来。   不是他说,想他上辈子尝过无数珍馐美味,按理来讲,寻常俗物根本入不了他的口。   可他阿爹偏偏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总能整出些他两辈子都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楚年说:“在喝之前,丹鹤,你捏点冰出来。”   除了珍珠,冰才是重点嘛!   冰!   是奶茶的第二道灵魂!   要不是因为有丹鹤的能力,楚年也不会这么兴致勃勃地在大夏天鼓捣奶茶。   “没问题。”丹鹤自然是二话不说,伸出手指,悬到了桌上的两碗清水前面。   随着他指尖的勾动,两只碗里的清水缓缓凝成了冰。   楚年又说:“要小块小块的冰块。”   丹鹤手指一错,冰块应声碎开,迸成了一个个方格块块儿。   其形状大小之统一,强迫症看了都得直呼内行。   “宝贝真棒!”   楚年满意至极,弯腰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然后高高兴兴地分冰块,倒了三碗灌入灵魂的珍珠奶茶。   一人一碗。   确实快活赛上天。   楚年感动泪目:“爷青回啊!”   吨吨吨吨灌完了奶茶,江自流也到家了。   看到三个宝贝一人捧着一个碗,脸上表情如沐春风,江自流不禁莞尔:“今天家里有什么好事吗?”   “有!阿爹给我们做了珍珠奶茶!”   看到爹爹回来了,小喜鹊放下手里的空碗,学着阿爹的步骤,迅速地倒了碗奶茶,端过去递给江自流:   “爹回来的路上累了吧,正好喝碗冰奶茶解解暑。”   看着自家贴心的小宝贝,江自流眸中浮现笑意:“闻着似乎很甜,爹应该不会喜欢,喜鹊喝吧。”   “别呀,爹尝尝嘛,用阿爹的话来说,‘珍珠奶茶永远滴神’,我跟弟弟都喜欢,爹肯定也喜欢!”喜鹊捧着碗撒娇。   奶茶喜不喜欢不好说。   但宝贝女儿是真的快把江自流一颗心甜化了。   不过,一看统共就剩这么点奶茶了,江自流还是拒绝了:“喜鹊跟丹鹤分了喝吧,爹不喝。”   楚年忍不住噗嗤笑了:“这又不是什么旷世奇珍,喜欢的话我明天继续做就是了,你就给喜鹊一个面子,尝一口呗。”   对了,还有焦糖奶茶也好做。   楚年已经想好,明天就做焦糖奶茶。   江自流抬眸看向楚年。   楚年正在想焦糖奶茶呢,唇角勾出的弧度别提有多灿然,小梨涡甜蜜得沁人。   视线在楚年唇角飞快流连了一圈,江自流摸着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缓声道:   “那爹明天再喝,这碗还是归你们。”   小喜鹊嘟起嘴,正要再劝,忽地撞上了爹爹看向阿爹的眼神。   她一顿。   蓦然没了声。   丹鹤晃着江自流的袖子:“爹,你这么客气干啥,再不喝阿姐都要不高兴了。”   “没有,我很高兴,还是听爹的,我们分了喝吧。”小喜鹊不劝了。   小喜鹊一手端着奶茶,一手拉起丹鹤,把他从爹爹身侧扯下来,直接拽出了屋子。   并且带上了门。   “???”丹鹤茫然:“阿姐?”   小喜鹊冲他神秘一笑:“傻弟弟,爹爹不想喝奶茶,他想喝更甜的。”   丹鹤:“???”   更茫然了。 第196章 番外5   又是一年秋狩, 圣上率群臣移驾京郊狩场。   江自流官任翰林,虽说已加官晋升至三品重臣,但这种活动跟他们翰林院关系不大,按理来说无需他跟着一道去。   可他同时还是皇子的老师。   皇子渐大, 今年已经到了参加秋狩大比的年纪了。   皇子得去, 江自流作为老师, 就也得跟着一道去了。   没办法。   他们做皇子的太难了。   打猎期间都不能落下文化课。   那就出差呗。   楚年帮江自流收拾整理好行礼,送他出了门。   想到这一去约莫要有大半个月。   还真有点惆怅......   马车渐行渐远, 转而不见。   楚年摇了摇头, 挥去心中淡淡的不舍,回屋补觉去了。   ... ...   这日, 罗英卓过来了江府。   罗英卓问楚年:“我听说江弟最近不在家?”   楚年:“是啊,你找他有事吗?”   罗英卓好笑:“你真是一孕傻三年, 我都知道他不在家了,要是找他,现在过来干什么?”   “???”楚年瞪了他一眼:“有事就说事,咋还人身攻击呢!”   罗英卓:“我当然是来找你的。江弟不在家,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我去班子那边转转?最近班子里招来了批新人, 想让你掌掌眼。”   楚年确实是闲。   在家待的都快闲出鸟来了。   罗英卓要是好好说人话, 他肯定一口就答应了。   可这货上来就说他一孕傻三年!   谁还搭理他!   “不去,谁说他不在家我就闲着了, 我很忙的好么,睡觉撸猫, 撸猫睡觉, 一刻不得闲。”楚年撇过了头,很是无情地拒绝了。   “去吧, 猫有什么好撸的,去我那看豹子。”罗英卓往木栏上一靠,目光向周围扫了扫,问了一嘴:“喜鹊和丹鹤呢?”   “出去玩了。”楚年说。   “出去玩了?”罗英卓皱眉:“你没跟着?”   “青绿和露白跟着呢,再说他们都那么大的人了,每次出去玩还要我带着?”   罗英卓直起了身,不满道:“青绿和露白跟着有什么用?京城里到处都是小兔崽子......下次喜鹊再想出去玩,你要是不跟着,就让她来找我,我来带!”   “???”楚年反应了一下什么小兔崽子,有点无语:“拜托,喜鹊才十一岁。”   “十四的姑娘就能嫁人了!”罗英卓不悦道:“京城里那么多小兔崽子,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天天就在那排比谁家姑娘最好看...我告诉你,不出两年,你们家门槛能被提亲的人踩烂!”   “嗤,提亲就提亲呗,回绝了就是咯。”楚年不是很在意。   总不能因为女儿长得太好看,就把她关在家里吧。   他们家小喜鹊可是要一辈子无拘无束自由快乐的。   罗英卓没想到楚年心这么大:“...你这个阿爹做的可真行,喜鹊要是我闺女,我恨不得天天放在眼皮子底下守着!”   楚年听得直摇头:“得亏你没有闺女,不然管得这么紧,绝对会适得其反。”   楚年都不晓得罗英卓是怎么好意思说这个话的。   当年是谁叛逆得要死他不说!   罗英卓:“......”   “话说你今天过来到底是为了啥?不是在说班子上的事吗,咋说着说着忽然就扯到喜鹊身上了?”   “班子事小,侄女事大...我很不认可你放养喜鹊的态度,等江弟回来我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我们还是说回班子的事吧。”楚年真是要被他笑死了。   他问:“怎么想起来要让我过去看新人?”   罗英卓又不是初出茅庐,罗家班盛名在外,哪里还用得着他过去指点江山。   罗英卓还在想小喜鹊,有点心不在焉:“有个豹子想要你过去掌掌眼,给我点建议。”   “豹子?”   前面罗英卓好像是提了嘴豹子,楚年没多想,这会儿又听到他说,不禁奇道:   “你又在搞什么创新?从人到豹子?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啊...隔行如隔山,动物表演方面我可没有经验。”   罗英卓扬起眉梢:“是豹子,但不是山林里的那种豹子,而是...西域来的豹子。”   楚年:“???”   西域来的豹子是什么?   楚年最烦谜语人了!   遂果断跟罗英卓一起去了罗家班。   等到了地儿,从其他人嘴里听得了三言两语,楚年才知道所谓“西域来的豹子”,指的就是西域人。   管人叫豹子,还搞得这么神秘......   楚年不知道罗英卓是几个意思。   直到他亲眼见到了这位“豹子”——   一个美人。   大美人。   眼窝深陷,眼瞳幽碧,五官立体得犹如刀削斧凿出来的异邦大美人。   美人极具风情,并没有入乡随俗,身在京城,仍然是独特的异域打扮,穿着短而贴身的米白银袍,金银流苏点缀其中,华丽闪闪。   不过最吸引人眼球的并非是他夺目的穿戴,而是他有近乎一半的躯体都暴露在外面。   他并不纤细柔弱,相反,他身形高大修长,肌理线条优美流畅,行动时,浑身上下充斥着敏捷的力量感,背后的一头金褐色波浪长发随之扬动,有一种野性的性感。   异邦来的奔放美人实在过于有冲击力。   楚年整个呆掉。   他没想到罗英卓说的是实话。   这可不就是一头让人神魂颠倒的雪豹么!   罗英卓看到楚年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的这头豹子足够令人惊艳,不□□露出了几分得意。   他向楚年介绍:“阿卢比,当然,你也可以叫他豹子。”   楚年:“......”   豹子美人看到了罗英卓,拔腿向他们走来。   没等他靠近到身前,楚年先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香气。   香气是从豹子美人身上飘出来的,说不上来是什么味儿,但很奇特。   这美人真是太特么蛊人了!   也不知道罗英卓是怎么把人招来的!   只是美人最终并没有来到罗英卓和楚年跟前。   有人在后面叫了他一声。   他便转身过去叫他的人那里了。   楚年:“......”   罗英卓问:“怎么样?你有什么建议吗?”   楚年从奔放的异域风情中回过神:“...你想要哪方面的建议?”   罗英卓:“我有心为他写一台有西域特色的剧,但你也看到了,他的外表实在是过于出众了,若是演话剧,他一出场,底下的看客便很难把目光转到其他人身上了。”   “何止是其他人,他要是登台,观众看的还是话剧吗?”楚年接道。   楚年忽然想起来,过来之前,罗英卓对他说的是招了一批新人。   他问:“这样的美人你招来了一批?”   罗英卓:“西域的美人招来了一批,但豹子只有一个。”   楚年说:“既然人多,那让他们组团出道好了,西域的朋友们大多自带歌舞天赋,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这个吗?”罗英卓颇有些遗憾:“豹子五音不全,五律不识,完全没有歌舞天赋......好在演话剧上面不算太烂,尚且能栽培栽培。”   楚年:“......”   楚年问出心中的好奇:“你是怎么招到这么不俗的美人的?”   “路边上随手捡到的。”罗英卓说。   楚年:“???”   罗英卓笑了笑:“在边塞的时候结识的,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就因为对我的话剧感兴趣,非要远走他乡跟我过来京城。”   楚年:“......”   哦了一声,楚年下意识说:“那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   罗英卓没好气道:“我都打算亲自给他写一台剧了,你管这叫辜负?”   楚年:“...可你这话的意思不是还没写吗?而且你不是正在发愁怎么安排人家吗?”   被说中了,罗英卓十分不爽:“所以我这不是来请教你了吗?你别光顾着沉迷美色,倒是快点出出主意。”   楚年心说你可不要乱讲,我轻易不沉迷美色,要沉迷也只沉迷家里的那个。   能入楚年眼的,世间也仅此那轮了。   还没来得及说,外头跑过来一个人:“班主,东家,小姐和小少爷过来了。”   “那还不直接把人接进来?过来通知我干什么?”罗英卓寻思这人也忒没眼力见了。   他又转头对楚年说:“不急了,等会儿再想主意吧,我先去接喜鹊。”   “......”楚年嘴角一抽。   就问川剧变脸哪家强?   俩崽子也用不着接,自己就奔进来了,飞一样地跳脱到楚年跟前,一人一边扑在了他身上。   小喜鹊有点不满:“阿爹怎么不带我们,自己一个人跑来大伯这了?”   “就是就是,爹不在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连阿爹也跑了。”   楚年听得好笑:“什么叫跑了,再说明明是你们俩先跑出去玩的,真是会恶人先告状。”   两崽子还想再说几句,倏然被眼前的金碧身影吸引住了。   是豹子办完了那边的事,又往罗英卓这边走来。   “呀。”小喜鹊双眸一亮:“西域人?是大伯的新朋友嘛?”   罗英卓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了一下:“对,来的正好,给你们介绍一下。”   丹鹤看见豹子,稍微愣了愣。   他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有长得像化了形的妖兽一样的人。   虽然跟爹没法比。   但算是很好看的了。   仰起头,发现阿爹也在看这个人。   丹鹤皱起鼻子,仰起头问楚年:“阿爹,这就是你不带我们,选择自己过来的理由吗?”   楚年:“什么?”   丹鹤下巴往快到跟前的豹子身上一点,说:“有美人当然要一起看,我又不会告诉爹,说你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出来看美人了。”   楚年:“???” 第197章 番外5   丹鹤这个话说的, 怎么这么欠揍呢?说的好像他是特意过来看美人似的。   天地良心!   在过来之前,楚年真以为是来看野兽的。   谁知道野兽即是美人,美人即是野兽。   “卓。”   美人带着一袭香,叫了一声罗英卓, 视线移到楚年脸上, 停留两息, 低头看向小喜鹊和丹鹤。   “我常听卓说起你们。”   小喜鹊问:“这是西域的味道吗?”   她指的是豹子身上的香味。   豹子对她笑了笑,幽碧的眼眸微光荡漾, 从腰间拿出一枚鹌鹑蛋大小的金丝镂花小圆球:“西域香料。”   含着香的球囊一拿出来, 那奇特的香味几乎要悬在几人鼻子前。   但味不冲。   这香气并不让人生烦,只愈发引人好感。   一个大男人佩这种味道奇特的香......   楚年心说难怪他会跟罗英卓远走他乡, 肯定不单单是为了话剧,多半主要是因为跟罗英卓意气相投。   “送你。”豹子捏着香球晃了晃, 递给小喜鹊。   “呀,我不能收。”小喜鹊知道这物不会俗,她只是好奇一问,并无其他想法。   豹子笑笑:“卓喜欢你,我送你。”   说话间,罗英卓已经把香球拿过来, 插进了小喜鹊的发髻, 是一点也不客气道:“收着,他没少花我的钱, 早超过这玩意的价了。”   小喜鹊:“......”   豹子又变戏法一样的从背后拿出了一块雕工精美的菱形祖母绿,屈膝蹲下, 将其别在了丹鹤的衣襟领口:“你的。”   丹鹤:“......”   楚年更加确定这人跟罗英卓太对味了!   就他这出手大方阔绰的程度, 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他是罗英卓的什么人, 也把俩小崽子当做侄子看呢。   别好后,豹子起身,视线再次投向楚年,似乎是在斟酌什么说法。   罗英卓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对楚年说:“豹子汉话不是特别好,他是想说没有礼物可以给你,因为他们西域人不能随送姑娘和哥儿家礼物,即便是成了亲的也不行,除非是心上人。”   楚年悄然嘶声。   默契。   可真默契。   朝豹子笑了笑,楚年说:“破费了,今天我做东,请你吃饭。”   罗英卓:“请什么吃饭,没必要,你赶紧想想主意,把话剧的事定下来就算帮了他大忙了。”   豹子看看罗英卓,在旁边点了点头。   楚年:“......”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在讲正事,可,楚年莫名觉得,自己一家三个现在站在这,多少有点多余......   很快还是正儿八经地说起了正事。   楚年思路点子多,在罗英卓的翻译下,对豹子有了初步的了解,也大致了解了下其余的那些西域人。   他来了想法,一拍手说:“谁说非要话剧?”   “不要话剧?”罗英卓期待楚年的想法:“你说。”   楚年:“歌剧。”   “歌剧?”罗英卓白期待了。   知道了豹子不善歌舞,还要搞歌剧?   “歌剧不是单单的歌舞,是歌舞和话剧的结合,你可以理解为歌舞和话剧结合。”楚年具体给他们展开说了说,并举了举大概的舞台呈现。   楚年:“这些西域朋友的天赋不发挥出来我真的会惋惜好么,要我说,你就让其他的西域朋友们主歌舞,然后再找个能跟豹子对上戏的,给他们排一台歌剧就好了,这样既不用担心观众们只把重心放在豹子身上,也不用担心舞台会单调。”   在楚年看来,这种表演形式非常适合西域朋友们。   西域人在京城并不多见,哪怕不用他们表演什么,他们的存在本身对京城人来说就是新奇的,再加上舞台剧的效果,一经弄起来,肯定能够效果拉满。   罗英卓手指敲打着桌面,托腮思考。   倒是豹子觉得有趣:“试试?”   既然本人都起意了,罗英卓虽然持中立态度,也答应了:“那我晚上写个本子。”   “好,我明天再过来。”楚年说。   不得不说,罗英卓的效率极高,次日楚年过来时,他已经把本子写好了。   豹子先一步看过了本子。   他挺满意。   楚年也觉得还不错。   楚年:“那就排起来吧!”   好久没参与这种活动了,楚年饶有兴致,手把手跟他们一起打造舞台布景,排演打磨。   小喜鹊和丹鹤每天也跟着一块儿来。   一来二去,他们都跟豹子混得很熟了。   等到初舞台大致敲定的那天,大家都很高兴,就连一向不喜欢与外人有什么肢体接触的丹鹤也同大家一样,欢喜地跟豹子握了握手。   丹鹤:“阿爹,有机会我真想去你那个世界看看,感觉好有意思!”   楚年笑眯眯道:“那你努努力,说不准哪天你的灵力全部恢复了,我们一家就可以实现跨时空旅行了。”   丹鹤:“嘿嘿。”   光是想想,他就有点飘了。   他可算从孽徒给的阴影里走出来了点,重新体会到了修仙的快乐。   晚上,楚年带着俩小崽子回家,发现双喜临门——江自流回来了!   “爹!你可算回来了!想死你啦!”   小喜鹊和丹鹤颠颠扑到他身上,挨个要他抱起来转了一圈。   出差大半个月,江自流也很想他的大小宝贝们,亲昵地在俩小宝贝脸上各亲一口,说:“我听说阿爹每天都带你们去大伯那里玩?”   “对呀,大伯那里可太好玩了!”丹鹤是第一次接触这些,比小喜鹊更得趣。   江自流在他鼻尖上刮了刮,问:“有多好玩?”   说完,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异香。   仔细一闻,发现这股香味不仅仅源于怀里的丹鹤,小喜鹊身上有,楚年身上也有。   丹鹤:“大伯那里有美人,西域香的大美人!阿爹每天都带着我们去看他!”   江自流脸上的笑容骤然凝滞。   楚年:“???”   小喜鹊:“......”   眸色沉下,江自流淡淡问:“有多好看?”   “那可太好看了!”丹鹤毫无所觉:“那个轮廓,那个眼窝,鼻梁,还有眼睛和头发的颜色...绝了!他人也超好的,我们相处的很好,今天还跟他握手了!”   楚年:“???”   小喜鹊:“......”   “能让我们丹鹤这么夸,一定是极其优异的人。”江自流眸光邃暗,清浅地一笑,看向楚年。   笑意没达眼底。   眸子里的光幽邃深暗,流光浮沉。   “对对对。”丹鹤还在赞同地直点头。   楚年:“.........”   楚年感觉自己已经石化了。   捏了捏丹鹤红彤彤的小脸蛋,江自流又问:“这香气就是大美人身上的么?是握手沾上的?阿爹也跟他握手了吗?”   丹鹤:“对呀。”   江自流笑:“阿爹用哪只手跟他握手的?”   丹鹤想也没想:“两只都握了啊,豹子可感谢阿爹了呢。”   江自流又笑了一声。   声线很轻。   楚年人都麻了!   眼皮狂跳,真是恨不得把丹鹤从江自流怀里抢下来,直接丢出家门!   “喜鹊,带弟弟去写作业。”江自流忽然说。   “作业?”小喜鹊茫然。   作业是什么?   我们写过作业吗?   江自流:“四书,五经,弟弟该开蒙了。”   丹鹤:“???”   “啊!你不说我都没想过这茬,是该开蒙了!哎呀,我去给他们拿书!”楚年大声附和,转身欲走。   却被攥住了手腕。   “让喜鹊带他去就行了。”   楚年:“......”   回过头,对上江自流幽邃复杂的漂亮眼眸。   楚年心脏狂跳。   他觉得...   他要被傻儿子给坑惨了! 第198章 番外6   很多年前, 楚年一家还在安河府的时候。   有一次,为开展业务,楚年必须亲自去一趟松江府。   江自流素来尊重和支持楚年的一切决定,但在这件事上......   略微迟疑了。   即便楚年说待不了几天, 办完事就回来, 可, 路途所需的时间是没法减少的。   而且,从安河府去松江府, 中途必须换行水路乘船。   楚年一个哥儿家, 江自流无论如何不放心。   “必须要去的话,我同你一起。”江自流说。   “想啥呢, 你要是也去,让女儿一个人在家吗?”楚年好笑:“我带红珠一起去就好了。”   带谁我都没法放心。   江自流薄唇微启, 欲言又止。   “想想你之前去书院的那几天,我每天晚上都要哄她好一会儿,要是我们两个一起出门......我都不敢想。”   小喜鹊才这么一点点大,楚年怎么能舍得。   这也正是江自流的烦恼所在。   女儿年幼,自小捧在手心,宠如掌上明珠, 若一下两个人都离了她身边, 她肯定不习惯。   但爱妻要远行,他又如何能割舍。   楚年不想让江自流不高兴, 哄着他说:“赵家镖局那么给力,我快去快回, 很快的。”   江自流一夜未眠。   次日, 罗英卓来到家中,见江自流情绪不高, 问怎么回事,知道后,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把侄女送我那就是了,我来带。”   江自流:“......?”   看到江自流眸中一闪而过的不信任,罗英卓噎了一下,说:“...你别说,我真带过孩子,以前帮忙带过阿妞。”   阿妞那性子,小时候真的是有点野。   罗英卓心说他连阿妞都能带,还带不了乖巧的小喜鹊么?   江自流心情有些微妙。   对着罗英卓这张神情散漫的脸,他实在很难把他和“带孩子”联想到一起。   罗英卓挑眉:“不信?不信今晚我留下来带给你们看看。”   江自流:“......”   到了晚上,罗英卓真的留了下来,要给他们俩带孩子。   这可把楚年吓坏了。   不知道罗英卓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要折磨孩子?   更没想到的是,江自流半推半就的,居然还真敢同意让他试试?   江自流:“...反正,我们在外面等一会儿就是了。”   江自流打算守在门外听一会儿,要是不行,随时进去救场。   楚年如临大敌。   但也勉强同意了。   跟小喜鹊说过晚安道别,两人把她交给了罗英卓。   楚年对罗英卓一点希望没抱,觉得他就是心血来潮,闹了呢不是。   肯定是要救场的。   然而,隔着门等了会儿,想象中的哭闹并没有传来,反而是隐约的笑声。   再一会儿,笑声也没怎么听见了,罗英卓的声音也渐渐低到没声。   一切归于平静。   罗英卓拉开了门出来,看着外面神情复杂的两人,往边上一靠,挑起眉梢:“怎样?服不服?”   楚年:“......”   江自流:“......”   “...就挺离谱的,你连老婆都没有,居然会哄孩子?”楚年表示很震惊。   罗英卓翻了个白眼“...哄孩子跟有没有老婆有什么关系?”   楚年问:“...我能采访一下你吗,你是怎么哄的?”   罗英卓:“这我能告诉你?”   楚年:“......”   不过就算罗英卓真的把小喜鹊哄睡着了,楚年也不可能放心他带孩子啊。   这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   而且谁知道是不是巧合呢。   但罗英卓是真的稀罕小喜鹊,次日回去安排了一下,竟过来楚年家住下了。   一连几日,罗英卓白天陪小喜鹊玩,晚上哄小喜鹊睡,无一失手。   楚年震撼到无以复加。   这毒舌刺头的家伙,怎么意外地讨小孩子欢迎呢?   奇怪的发现增加了。   江自流倒是挺高兴。   江自流之前和楚年一样,对罗英卓并不抱什么希望,可谁想小喜鹊跟他相处得这么好?   掂量一二,江自流跟楚年说了打算:“跟女儿商量一下,让她跟罗兄住一阵子,我同你一起去松江府,好不好?”   楚年:“......”   江自流:“你一人去外面,风吹雨淋,舟车顿转,我在家会夜不能寐。”   楚年:“.........”   到底要说多少次哇,我明明不是一个人去!   可是对着江自流一双漆黑眼眸,楚年想好的一堆反驳的话,都没法说出口了。   “...好吧。”楚年同意了。   最终,两人决定把小喜鹊暂时托付给罗英卓,一同前往松江府,尽量快去快回。   罗英卓没有把小喜鹊带回城内自己家,而是留下来陪伴照顾她。   他知道头几天会是小喜鹊最不习惯,最想念大人的时候,故而把事情往后推了推,耐心地带着她玩,给她找来了许多新鲜玩具,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和精力。   期间也有过折腾哭闹,所幸,都被他化险为夷了。   跟小喜鹊朝夕相处的日子,罗英卓是越发地喜欢她。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可爱,乖巧聪明的孩子,心都要化了,恨不得直接一个麻袋把她装走,趁着还小养成自个儿的女儿。   罗英卓为小喜鹊搞来的玩具多种多样,恨不得把所有能搞到的最好的一切都捧给她。   然而,他发现小家伙最喜欢玩的是库房里的草药。   楚年做胭脂水粉的买卖,家里多是草药研磨而成的粉末,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紫色的......什么色儿的都有。   楚年看得紧,从不让小喜鹊碰这些东西。   如今楚年不在家,小喜鹊便软磨硬泡得缠着罗英卓带她去库房,然后抓些粉末,在手上抹上厚厚一层,四处跑动,往墙上地上乱涂乱印,弄得到处都是痕迹。   这要是一般人,看到墙上地上被弄得如此“凄惨”,断然不会再放任她继续了。   可罗英卓何许人也?   唯恐天下不乱者。   不就是点材料么,闺女喜欢玩,楚年这做阿爹的居然不让她玩?   真是太狠心太过分了。   罗英卓:“反正你阿爹不在家,你想怎么造作都行,大伯让你玩个够。”   两人一拍即合,迅速建立起了更加丰厚的感情!   老管家福叔见状都快要急哭了。   一来是怕夫人回来气死。   二来是这些东西毕竟是药草,都说是药三分毒,小姐这么点大,要是玩的时候不小心吃进嘴里,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老管家几次三番,苦口婆心地劝阻罗英卓。   罗英卓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   可奈何小喜鹊就喜欢玩这些?   这要怎么着?   他想来想去,忽然想到绘画之丹青,似乎和这些粉末还挺接近?   于是让人买来大量丹青,看看能不能做以替代。   替代的很成功。   小喜鹊很喜欢。   看着乱揉丹青,每天都把自己染得五颜六色的小喜鹊,罗英卓不禁陷入沉思:   这小东西,莫不是,喜欢画画?   “喜鹊,别乱玩了,大伯教你画画吧。”   这日,罗英卓为小喜鹊布好笔墨丹青,无意中提早将她引上了一条路。 第199章 番外6   楚年和江自流一起去松江府时, 其中有段只能行船走水路。   当时,站在江边渡口,看着望不到头的青碧水面,和几只半靠着岸半荡在水面的扁舟客船......   楚年的心情很复杂。   虽然知道年代所限, 对交通设施的要求不能太高, 可这江这水这船, 真的怎么看怎么没有安全感!   想到要乘这种脆弱的木制船在江上漂浮两天,楚年已经开始提前忐忑了。   楚年悄悄瞄了一眼江自流。   江自流迎江而立, 面色淡然, 眉眼若画。   捕捉到楚年的偷看,江自流朝他递去目光, 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远山黛色都不过如此。   牵起楚年的手,江自流说:“我们也上船吧。”   江风中感受着手上温度, 楚年飘忽起伏的一颗心蓦然定了下来。   不过就是江渡,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嗯,上船吧。”楚年笑了一笑,扣紧了江自流的手。   两人上船后没一会儿,船夫抛了锚启程。   江上无风,水波平静, 小舟悠然去, 一切皆好。   ... ...   到了晚上,江上起风了。   楚年在船舱里, 隐约听到外面的人说话。   “看样子,搞不好一会儿要下雨。”   “放心, 下雨也下不了多久。”   “不怕下的久, 只怕下的急,怕刮大风......造孽, 水都黑了,明明看了天象,怎么说变天就变天。”   “......”   听到他们的对话,楚年的脸都快变绿了。   不会吧不会吧?   真就怕什么来什么?   他就想安安稳稳地渡个江哇,怎么现在听起来好像又是风又是雨......   若一会儿真的风雨大作,江水滔滔,这小小的一叶舟还能不能平稳穿梭?   楚年:“......”   感受到船舱里的气氛逐渐焦灼起来,闭目眼神的江自流掀开眼皮,一看,果然,楚年坐在他对面,面容忧重,陷在某种沉思中。   江自流换到了旁边的小床上坐下,轻声唤他:“阿年,来我这里。”   船舱里的空间并不大,坐下时还好,站是无法站直的,躺下虽是可以,却并不见会舒服。   尤其这小床,说是床,其实也就是轻实木搭起来的简易木板。   楚年上船以来一直没觉得困倦,在江上飘啊飘的,也没心思睡觉,所以还没过去过。   现在听到江自流叫自己,他勉强把心中的烦躁往下压了压,听话地过去了。   靠着江自流坐下,楚年问:“你困了吗?”   江自流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往边上挪了挪,拍拍床板,示意楚年上床。   楚年说:“我不困呀,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嘛,这床又硬又小,你一个人睡估计都不舒服,要是再加上个我,就更别提了。”   江自流笑:“若不加上你,我提都不会提。”   楚年:“......”   “上来躺一会儿吧。”江自流劝道。   楚年是真不困。   也不知道江自流怎么想的,非要拉着他睡觉......   要不是深知自家美人的性格,楚年这脑子里,差点要不合时宜地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但到底还是上了床。   反正坐着也烦,躺着也烦,在哪烦不是烦,躺会儿就躺会儿吧。   楚年躺上床板后,江自流也紧挨着他躺下了。   这床是真的小,两个人躺上去,是连翻身都没法翻,楚年刚要吐槽两句,腰上一紧,已经被江自流牢牢扣在怀中抱住。   楚年一顿。   江自流把他揉进心口:“睡得着就睡,睡不着就闭上眼睛随便跟我说说话。”   声线温朗而沉稳。   说话间,楚年可以清楚听到他胸膛的震动。   吐槽的话瞬时就不想说了。   怕说出来,太煞风景。   唇角忍不住翘起,楚年慢慢抬起手臂,穿过江自流的双臂,环抱住了他的背。   不想睡觉。   也不想说什么话。   就想贴在他胸前,听他的心跳声。   两人的心跳声混在一起,一开始还此起彼伏,到了后面,频率渐渐变成了一样,融成了一脉,分不出彼此。   江自流温柔地轻抚着楚年的背,微启的唇悬在他额心,只要往前凑近一毫,便能亲上。   怀抱太温暖而诱人沉醉了,信誓旦旦不会困的楚年,萌生了睡意,打起了瞌睡。   可就在这时,雨来了。   雨水倾泻到了船顶,噼里啪啦地溅开,仿佛直接掉在头顶,发出钢珠乱蹦的声响。   楚年刚温养出来的瞌睡瞬间被赶跑了。   感受到怀里的身躯绷紧了,江自流丝毫未动,依然不缓不慢地抚着他的背脊,诱哄般跟他耳语:“闭上眼睛,睡一觉,等你睡醒外面的雨就停了。”   楚年:“......”   楚年没说话,抿着唇,手指攥住江自流的衣裳,只是紧紧攀抱着他。   风雨大作。   舟在江上不安地摇晃。   偶尔还能听见外面船夫的几声短促叫骂。   江自流岿然不动,如僧入定,不为风雨飘摇左右。   楚年偎在他怀中,耳边是他始终如一的心跳。   心中升腾起的微弱恐惧,还没来得及扩散放大,便被江自流沉稳的心跳声覆盖踩灭了。   好像只要有江自流在,别说恐惧,任何负面情绪都无法趁虚而入。   把脸往江自流怀里埋了埋,扎的更深,楚年闻着令他安心的松香,在外面这样的环境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醒来时,风雨果然已经停了。   天光微茫,江风湿润,幽远的地方传来不知是隐在哪座山里的寺庙晨钟。   江自流长睫颤动,歪过头,在楚年耳鬓烙下一枚亲吻:   “早安。”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到此画上终章,彻底完结啦。(鸽子瘫)   感谢大家的支持陪伴!   祝大家开心快乐,有缘我们以后晋江再见吧~   感兴趣的话,可以进专栏里瞅瞅有没有喜欢的预收?有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就更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