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QAQ有蛇》作者：沉斯文
　　简介：
　　主角一直以为合租生活是自由的，安全的，能有效减轻生存压力的。
　　直到某天他打开门，透过门缝看到室友房间里爬出一条会自己开门、打开水龙头喝水的蛇……
　　主角：啊啊啊啊啊啊！！！！
　　996社畜程序员攻 × 一条大蛇受
　　攻非常怕蛇
　　前期经常让大蛇吓得花容失色（bushi）
　　后期大蛇每晚来钻被窝（嘿嘿）
　　受可以变人，还会拿尾巴缠人
　　夏天抱着凉凉的哟~
　　日常向萌宠文
　　这是一篇主角秦某，人菜瘾大，一边怕蛇，一边禁不住诱惑含泪和蛇在一起的故事。
　　受不是一条普通的大蛇
　　前期与普通蛇无异
　　中期可以变成人在现实世界中自由活动
　　发奋图强的蛇还进行了自主创业，当上了老板
　　有轻微无限流元素，主基调还是日常向萌宠文Orz
　　​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甜文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倏 ┃ 配角：cp司凌肆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主角与蛇的甜甜日常
　　立意：即使命运不公也要勇敢前行，雨后会见彩虹


第1章 
　　秦倏是一个程序员，每天从早上九点工作到晚上九点，周末只休一天。最近他刚刚结束了试用期期，便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三室两厅的房，他租的是次卧，主卧和书房改成的小房间，现在还没人入住。
　　今天是他休息的日子，大清早中介带了个年轻人来看房，小伙子打扮得非常潮流，看起来家境不错，转了一圈痛快把主卧租下了。
　　中午年轻人便搬了进来，秦倏正好出来接水，遇上点头打了个招呼。他不是擅于和人打交道的性格，看外面忙乱成一团，打算回房把空间留给他们。
　　进门之前，余光看到年轻人指挥工人，小心翼翼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搬了进来，看起来像个柜子，上面用一层天鹅绒的遮光布盖着，只漏出透明的底部，是个挺厚的玻璃柜。
　　秦倏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年轻人房门紧闭。
　　等他结束一天工作，拖着疲惫身躯回来，那扇门依然紧紧关着，看不出里面是否有人。
　　一连几天，他总算摸清了这位新室友的作息。
　　早上秦倏出门那会，年轻人还在睡，差不多睡到下午一两点，起来一通梳洗，找点吃的垫垫肚子，然后开始重头戏。
　　先抓一个很潮的发型，要保证每一根发丝都有自己的个性，挑染不带重样。衣服用蒸汽细心熨烫，不能有一点褶皱，如果是深色还要粘小绒毛……
　　看得秦倏叹为观止，这出门得是去谈百万以上的单子吧。
　　“哥们别愣着了，帮我把这扣子换上……对，第二颗，换这镶钻的……你说会针线活，手艺还行吧？”
　　“嗯，行的。”秦倏剪了原来那颗扣子，指甲定了下位置，把大钻石缝上去。
　　“嘿，还真行……”年轻人拽了拽大钻石，“挺结实。”
　　秦倏得回去继续敲他的代码。年轻人换好衣服，还得折腾皮带袜子手表耳环，最后把自己喷得香喷喷，才出得了门。
　　再回来，基本是深夜。有时候秦倏大清早出门，还能碰上年轻人一身酒气恍恍惚惚从电梯出来，看着像过度操劳了一夜。
　　这让秦倏再一次感慨，想赚大钱真不容易。
　　周五这天，年轻人拖着一个超大行李箱走了，说是和几个朋友野营，得三两天回来，让秦倏不用给他留门。
　　秦倏小鸡啄米一路送他到门口，贴心祝他玩得愉快，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默默比起一个剪刀手。
　　倒不是对新室友有意见。只是他实在不擅长与人相处，自己一个人待着，内心反倒舒适自在。
　　周末秦倏睡了个懒觉，快到中午才起床，进入厨房，给自己准备一份简易午餐。
　　吐司在面包机里烤至金黄，培根正随着油温，“滋滋”散发出勾人肉香。
　　秦倏一手浅浅插兜，筷子随意翻动锅内食材，窗外阳光透过细小栅栏，沿着他高挑的身形，勾勒上一层毛茸茸金边。
　　外皮微酥的吐司，反复挤上厚厚酱料，依次叠放生菜，培根，溏心的鸡蛋，最后垫一片芝士，盖上另一半吐司。
　　秦倏满足地看着自己的成果，餐刀沿对角线切开，丰厚的酱汁与嫩黄蛋液一同流淌，他将其中一半用内侧光滑的油纸包裹，连同一小杯燕麦，端去客厅。
　　剩下一半则和盘子一起孤零零留在厨房。
　　经过年轻人门前，秦倏隐约听到动静，咣当一下，像有东西被碰倒了。
　　他定定看了门板一秒，表情没什么变化，继续端着自己的午餐，准备去享用。
　　除了年轻人所租的主卧自带一个独立小阳台，客厅所在的公共区域，也有一个稍大的，只用一扇透明推拉门隔开，上面还有两盆房东遗留的招财树，沐浴在阳光里，泛黄叶片都显得精神不少。
　　透明推拉门前，阳光所覆盖的投影里，已经摆上了一张折叠桌。
　　秦倏放下手里的燕麦和三明治，拿来一个塑料凳子，在桌前坐下。
　　原本这时候，他应该找几个有趣的视频，在安逸悠闲的氛围里，慢慢吃完自己的午餐，但现在，秦倏优先划开微信列表，点进年轻人的朋友圈，确定四十三分钟前，年轻人与他的几位朋友，刚沿着山间未被开发的崎岖小路，徒步来到一处清澈的小溪前。
　　潺潺流水堪堪没过嶙峋山石，这样的意外发现，足够不常亲近大自然的他们惊喜，并收获成就感，三男两女五个年轻人，兴致高昂地聚在小溪边，拍照合影，晒朋友圈留念。
　　这完全能够排除，新室友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回来的可能性。
　　不是人，那只能是别的活物。
　　秦倏丝毫不考虑堆叠的杂物失去平衡，在地心引力召唤下，自行跌落的可能。
　　那种窸窸窣窣，不甚在意将东西碰倒的声音，与前者有着很大差异，没有必要在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上，欺骗自己的直觉。
　　静了约莫三秒，秦倏有所明悟。
　　应该是只大胖老鼠吧。
　　看来有必要委婉地提醒自己那位新室友，要好好搞搞个人卫生啊！
　　隔着一扇门板，再大的胖老鼠也不可能成精，长出一双手，自己开门出来。
　　想通那点异常不会带来太多问题，秦倏明显轻松不少，放下手机前还颇有心情给年轻人发去消息，简单说明情况，希望他房间内里物品不会因此遭到破坏。
　　一切都如预期中那样，秦倏在愉快闲适的氛围里用完午餐，低头收拾餐具的时候，放在桌面的手机亮了，屏幕上是年轻人室友回复的一条消息：哈哈，老鼠？？绝对不
　　绝对不什么呢……绝对不可能？
　　消息的后半部分是折叠状态，需要解除锁屏才能看到。
　　年轻人笃定的口吻，勾起了秦倏的好奇心，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起手机点开那条消息，正巧，最新一条也弹出来了：知道我房里有什么不？（奸笑）（奸笑）
　　秦倏当然不知道，回了张懵懂的头顶问号的猫猫表情包。
　　对方正在输入中：
　　蛇啊
　　我房里有条蟒蛇
　　老鼠闻着味，吓也吓跑了
　　不跑留着当饭后点心啊？
　　……
　　被吓到的不是老鼠。
　　是秦倏。
　　他脸上已经褪去了血色，指尖的温度飞快流失，手里拿的明明是手机，却仿佛化作盘绕的毒蛇，正对他幽幽吐信子。
　　秦倏胆子不小，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坟堆里飘的，就没他怕的。
　　唯独蛇是例外。
　　他对蛇类的恐惧已经刻入本能。
　　没等他从脸色煞白，浑身冰凉的状态里脱离出来，年轻人那扇仿佛封印着幽暗与未知的门板，突然发出“咚”的一声……
　　不是老鼠。
　　尽管有所预见，秦倏还是通过声音发出的位置，判断出那是接近成年男性小腿中段，门的四分之一处，很像蛇支楞起脖子，用吻部撞击门板的声音。
　　秦倏很想告诉年轻人，要死了，你说那条蟒蛇，它越狱了！
　　门板还在持续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秦倏目光随声源移动，那是长长的一条，已经舒展开身体，正沿着门缝一路探索。
　　它来到了门高与宽相接的对角处，吻部试探性地轻撞几下，接着折过脑袋，身躯沿着门框的形状弯成直角。
　　门后忽然安静了。
　　秦倏屏住呼吸，下意识想听得更仔细，不由地向前踏出一小步。
　　那长长一条突然垂下，如同滑落的树藤，挂在人眼前轻轻摇晃，尽管隔了一层门板，秦倏依然感到头皮发麻。
　　它开始向门的中心游动。
　　“咔嗒。”
　　门把手被触动的声音。
　　操……秦倏难以遏制地睁大了眼，他不敢去赌年轻人锁没锁门，那条蛇似乎也注意到门把手的特殊性，像在研究新鲜事物，一下一下拨弄着。
　　咔，咔，咔嗒……咔嗒嗒……
　　秦倏已经不止头皮发麻那么简单，如果他头发再短点，说不定能达到根根分明，立在头顶的效果。
　　他几乎转身想跑。可这样的背景下，把后背留给自己恐惧的事物，只会让人更害怕。
　　秦倏死死盯住那道门缝，耳朵里的声音由生涩变得愈发熟练——
　　咔。
　　“吱……”门开了。
　　一个明显的东西从敞开的缝里钻了出来。
　　秦倏脑子里绷紧的弦终于断了。
　　“啊，有蛇！！”
　　作者有话说：
　　秦倏：（土拨鼠尖叫中）
　　室友：哈哈，大兄弟不客气，请叫我红郎！


第2章 
　　刚探出门缝的脑袋，被这过分“热情”的一嗓子喊得一愣。蛇信幽幽吐了吐，一对金色竖瞳探究地望向那道失态人影。
　　秦倏就这样猝不及防和它对上了眼。有手巴掌心那么大的蛇头，虽然看不清上面的具体五官，却能感受到那泛着凉意的审视。
　　秦倏一步步后退，双手不受控制地缓缓抬起。如果蛇能看懂人类表达无害的方式，他甚至想从阳台扯一件白衣服，拿晾衣杆穿着，举在手里摇。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双自带冷光的蛇瞳里，似乎闪过一丝戏谑？
　　蛇头向左一拧，更多的身躯从门缝里游了出来，蛇头也慢慢落回地面。它的确是条不小的蛇，有前臂那么粗，看起来就像那种草堆里随处可见的蛇，灰头土脸的，长长身子贴着墙根笔直地游，雪白墙壁被蹭得灰一块，黄一块……
　　“喂！”秦倏眉心突突直跳，看着那条长长的恶霸，敢怒不敢言。
　　不要把墙弄脏啊！
　　这是房东的房子，过后肯定要挨说，清理起来超麻烦！
　　就不能往宽敞地方走吗……
　　秦倏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对那条可怕的蛇喊了一嗓子，生怕它调转方向，冲自己而来。
　　那条蛇却像突然听觉失灵，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只坚定地向前游去。
　　秦倏松了口气，趁大蛇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逃命一样，逃回自己房间。
　　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秦倏陡然卸力，心中来不及升出劫后余生的喜悦，忙翻出长袖的外套，厚实的手套，给自己裸露在外的部位护上。
　　还差头部，缺顶帽子……
　　这时候，来顶头盔最有安全感的。秦倏显然没有，他连顶像样帽子都没有。
　　从衣柜抓出一件羽绒服，扣上连衣帽，扯紧帽绳，秦倏还嫌不够，又拽出一条围巾往自己脸上蒙了两圈。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秦倏总算多出几分勇气，打开门，轻轻拉出一条缝，小心地隔着那道门缝向外看。
　　蛇头已经调转方向，来到厨房门口，长长一条就这样优哉游哉，扭着身躯进去了。
　　它真是好脏一条蛇。身上花纹颜色最深的，是接近墨色的浓黑，其次是泥土一样的棕褐色，还有水泥里蘸过的灰……它所游经的地方，除了留下一道深色印子，还有混凝土一样的碎渣渣掉落。
　　这条蛇……刚从叙利亚打仗回来吗？
　　很难理解，它是怎么被当成宠物养在房间里的。难道，它其实不是宠物，是年轻人从野外救助回来的野生动物？还是某种奇怪仪式需要的活祭品？？镇宅用的凶兽？
　　秦倏越想越没头绪，只能愈发警惕地透过门缝观察。
　　那蛇已经有大半身子进入厨房，尾巴尖和尾巴前端的那一截身躯还甩在外面，光是这副画面，就看得人心底发麻。
　　它的头小幅度偏了一下，向着一个方向凝望。
　　随后蛇头升降梯式缓缓抬起，支起的上半身，紧贴流理台下方的柜门，一点点向上攀游。
　　它……它想干什么？
　　尽管心底隐隐约约有所预感，在看到那颗蛇头搭上自己盘子边缘的时候，秦倏握着门把的手，还是用力抓紧——
　　喂，不要碰我盘子！！
　　那条蛇显然是我行我素的性格，根本不管他内心声音，幽深的信子探了探，舔上三明治。
　　秦倏五雷轰顶，整个人疯狂褪色，眼前这一幕，无异于他青葱水嫩的大闺女，被翻窗而入的采花贼扒下了肚兜……
　　三明治……不干净了，盘子，也不能要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
　　最可怕的是，以后他很可能对三明治也有心理阴影，一拿起来，送到嘴边，就想到和蛇间接接吻……
　　门把手从手里脱落，秦倏脱力滑坐在地上，门缝的对面，有着他一生之敌，那是个贪婪的家伙，已经张开嘴咬上三明治。
　　三明治的形状，显然与它的身体并不契合，可它不管不顾，费力地一边用身体挤压，一边往下吞咽。
　　为了不让自己受到更多惊吓，秦倏抬手遮住了眼睛，却又忍不住……隔着指缝向外看。
　　那块三明治已经完全被它吞进去，赤红近黑的蛇信子，还不满足地舔着盘子里残余的蛋液，它有大半的身子悬挂在流理台下，尾巴尖堪堪触地，正轻微左右摇晃。
　　盘子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很快，它的蛇头立起，转向右侧，似乎在观察什么。
　　长长的身子有了新动静，它的鳞片擦过盘子边缘，不紧不慢游向不锈钢洗碗槽，水龙头口挂着一颗摇摇欲坠的水珠，砸在碗槽里发出“嘭”一声。
　　秦倏已经看麻木了。
　　作为一条能自己开门出来的蛇，会开水龙头，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大蛇停在水龙头前，不带感情色彩的冰冷蛇瞳，凝视着黝黑的管口。殷红信子吐了吐，它蛇头突然绷起，对着水龙头口飞快撞了下。
　　再没有第二滴水珠掉落。
　　秦倏忽然感到好奇，接下来，这条蛇会怎么做？是顺利喝到水，还是继续当条渴死蛇？
　　秦倏盘腿在门后坐稳，这可比看动物世界有趣多了，虽然门的对面是令人恐惧的生物，但在看热闹这件事上，两脚兽永远不会缺席。


第3章 
　　水龙头是天鹅颈一样的弯曲形状，大蛇的上半身，已经沿着水龙头弯曲的弧形，逐渐缠绕，并越收越紧，仿佛在用身体细细探寻那可能存在的“机关”。
　　开水的手柄，就在天鹅颈的长脖子下方，距离水槽平面两指的位置。游走之间，大蛇一截身躯刚好卡在那，它不甚在意的游动，带来了轻巧一拨——
　　“哗……”涓细水流出现在水龙头下方。
　　紧缠的身体顿时松开，那条蛇对冰冷坚硬的管子失去兴趣，蛇头探到孱弱的水柱面前，扬起脑袋，去接那道细小水流。
　　它喝水的时候，腮帮一鼓一鼓，先将水一口口装嘴里，等到装满才一起吞下去，看着还挺有规律……
　　秦倏的坐姿愈发松散，甚至还支起一条胳膊，托住脸颊。
　　在经历了一系列意想不到的惊吓之后，秦倏进入了短暂的“免疫”状态，大脑总算能冷静下来，思考眼前的问题。
　　这条蛇显然不可能是今天突然出现在年轻人房间，然后大摇大摆开门出来，欺男霸“大闺女”。年轻人搬来第一天，它应该就住进来了，很有可能是在那个蒙着天鹅绒遮光布的大玻璃柜里。
　　它一直没表现出存在感。年轻人不在这几天，秦倏由于不知情，居然也相安无事的度过了。
　　那为什么偏偏在今天，这条蛇突然躁动？
　　想明白原因后，秦倏挫败地搓了搓脸。
　　因为只有今天，他在家开火做饭了……
　　闻到香味的大蛇，如同闻到了小o发.情的信息素，急红了眼，想方设法也要越狱……
　　这得是饿了多久啊？
　　秦倏不得而知，最坏的可能，年轻人自打搬过来，就没给这蛇喂过东西。
　　根据自己有限的知识储备，秦倏很清楚，三明治不在蛇的食谱上，一旦这条蛇吃坏了肚子，他还得负担赔偿给年轻人的医药费。
　　不过，这都是后话。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等这条蛇吃饱喝足，今天还剩下的这大半天，自己该怎么过？
　　年轻人后天才能回来，自己倒是可以带上身份证，去快捷酒店避几天，但是这条蛇表现出的行动力，实在让人不放心。
　　它能自己开门，能几下把水龙头折腾开，那它会不会开窗？有没有可能跑进别人家里？伤到了人怎么办？
　　秦倏一时之间想了很多很多，就算他出门避难，也要尽可能的断水断电，把门窗锁好。实在无法完成，那只能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毕竟他才是直面危险的第一人。
　　真到了威胁自己人身安全的时刻，秦倏只能打电话找消防人员来处理，到时候，这条蛇铁定要被带走。
　　当然，以上这一切，秦倏都会在行动前告知年轻人，自己的打算，最坏的结果，两人可以沟通着来，互相体谅一点……至于现在，有必要让年轻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条不讲武德的蛇，都过分到扒着水龙头喝水了，给它乌龟的寿命，怕不是要修炼成精……
　　秦倏划开手机屏幕，后置摄像头对准厨房内的情景。
　　为了方便拍照，他还特意拉开了门缝，看清手机镜头呈现的画面，秦倏差点惊得手机脱手。
　　那条蛇没再继续喝水，它舒展身子从洗碗槽上滑了下来，慢慢悠悠游回了放着三明治空盘子的流理台前。
　　就在别人顺理成章以为，它只是意犹未尽，想回来舔舔盘子时，蛇头一口咬住了盘子！
　　嗯？？？
　　秦倏满心疑惑，他知道在饥荒年代，由于缺乏食物，会有人吃树皮，吃泥土，把腰带皮鞋都煮了吃，但就是牙口再好，也没人直接啃盘子的……
　　难道因为蛇智商太低，只是闻到盘子有和三明治一样的气味，便认为这也是可以吃的食物？
　　秦倏的思绪戛然而止，他已经通过手里这块小小的屏幕，看到那条蛇，它、它就像只金毛一样，把盘子叼起来了。
　　蛇头对着厨房外的方向一拧，长长一条身子如同水里的鱼，灵活一摆，充满压迫感地向着秦倏的视线游过来……
　　“别过来！”
　　秦倏这一声喊得尤为坚定，中气足到在房子里荡起回音。
　　带着凉薄色彩的金色蛇瞳，无声与他对视，如果不是嘴里叼着盘子，它甚至还会吐吐信子。
　　这副似曾相识的表情，秦倏可太熟悉了，他为什么会熟悉？因为这蛇开门出来，看他的第一眼，就是这副表情，看傻小子一样。
　　秦倏很想跟它讲道理。不能用你们蛇类的思维，去衡量人类的行为。但是仔细一想……他为什么要和一条蛇讲道理？
　　一人一蛇就这样在无声的环境里，两两相觑。
　　秦倏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大蛇一甩脑袋，“咣当”一声，盘子在地面打着旋，丢到了秦倏面前。
　　它……为什么要冲我丢盘子？
　　想用盘子打死我吗QAQ……
　　秦倏只觉得喉咙里一阵干涩，同样的，他也没办法用人类的思维，去尝试理解蛇类行为。
　　大蛇等了两秒，逐渐暴躁，尾巴尖在身后不耐烦拍着，见秦倏还没反应，它又用脑袋，把盘子往前撞了两下。
　　“咣当”，“咣当当”！！
　　这回秦倏看懂了。
　　这属于人类和动物界通用的行为。
　　讨饭行为。


第4章 
　　秦倏翻了翻自己的零食袋，在他印象里，蛇的食谱总是奇奇怪怪。有的会自己抓老鼠，有的去农场偷蛋，还有同类相食的……初步判定，蛇是肉食动物。
　　秦倏无视环保袋里的薯片，饼干，蛋黄酥……唯一能提供给蛇食用的，似乎只有一包牛肉干。
　　他壮着胆，给那条蛇扔过去。
　　大蛇仔细辨认那袋东西，确认它散发着能吃的气味，便张嘴，连同包装袋一起往嘴里包裹，试图整个吞下去。
　　“喂！”
　　秦倏见状，好看的略显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像一张白纸上无端揉出的一道印痕。
　　他满脸纠结地看着那条与自己对视的大蛇。
　　因为他刚才那一嗓子，大蛇停止继续吞咽，正用幽深的目光，看秦倏叫它想干什么。
　　短暂僵持之后，秦倏蹲了下来，小心试探地往前挪了一步，他左手撑地保持平衡，右臂抬起，长而削瘦的手指伸向蛇头。
　　简直是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秦倏内心自嘲。
　　好悬的是，这一过程中，大蛇并没有产生什么应激反应，蛇头吞着那袋未拆封的牛肉干，一动不动。
　　手指已经抓到了那袋牛肉干边缘，指节随着一点点收紧的力道，微微发白。秦倏把牛肉干往回扯，牛肉干却纹丝不动。
　　秦倏一抬眼，就看到大蛇那对金色的蛇瞳里闪过戏谑，又流露出近乎恶劣的笑意。
　　一瞬间，秦倏感觉自己被挑衅了。
　　几乎差点忘记对面是他最害怕的生物。
　　甚至想撸起袖子，跟它比比谁的肱二头肌更发达。
　　现实是，秦倏只敢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和力道，一动不敢动。
　　还慢声细语，说着蛇不一定听懂的人类语言：“你放松……对，张嘴，让我先拿出来……不是出尔反尔，还给你吃，这塑料口感多不好，乖，给你吃里面的。”
　　秦倏一边说，一边尝试小幅度拉拽包装袋，看看有没有松动迹象，同时他还不忘观察大蛇表情，一旦它目露凶光，秦倏果断撒手，躲回房间，报警抓蛇。
　　然而，秦倏只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蛇瞳，原本的金色只剩下最外环一圈，放大的瞳孔让这条蛇的眼睛，变成了纯纯的黑。
　　自己说什么，把它说瞳孔放大了……
　　秦倏顾不上细究，他感觉那牙关的力道松了，忙把牛肉干往外拉。
　　由于怕把这条蛇食道划伤，秦倏力气很轻，牛肉干的包装，已经有部分深入咽喉，向外拉扯时能感受到明显阻力，嗯，是一种很微妙的体验。
　　好在，这个过程十分短暂。
　　秦倏庆幸大蛇是从包装袋底部开始吞的，找到封口，利索撕开，秦倏两根手指拖过盘子，将肉干全部倒进去。
　　大蛇吃起块状肉干，总算不再囫囵往下吞，倒是有了几分野兽的凶性，时不时用尖牙撕咬两下，狼吞虎咽。
　　秦倏看它的目光越发慈爱。如果不是条蛇就好了……能开门，又会自己喝水，还主动找人要吃的，作为一只宠物，它已经合格了。
　　秦倏曾打算，在攒够人生的第一笔首付之后，就养只能闹腾的哈士奇，再养一只爱掉毛的布偶，至于装修程度，就视哈士奇拆家能力来定。
　　唉……如果年轻人养的不是一条蛇，是别的任何一种生物，秦倏都能在他不在的时候帮忙照顾照顾，毕竟这么有灵性。
　　大蛇专注牛肉干的时候，秦倏忽略它长长的身子，只盯着它光洁无华的脑袋，幻想这其实不是一条蛇，是一只已经灭绝的蛇颈龙；一会又告诉自己，这是秃了头的蜥蜴；还可以是只皱纹少的海龟。
　　经过一轮轮催眠，秦倏还是在大蛇吃完肉干一抬脑袋，一吐信子之后破功了。
　　它的目光实在太冷，是种不带感情色彩的冰冷，蛇头垂头看看空盘，又看看秦倏，尾巴打冰球一样，把盘子往秦倏面前“咣咣”扫了两下。
　　“没了。”秦倏十分坦然，他十指交握搁在支起的膝盖上，面对一条肉搏能力比自己强，初步达到一条狗智商的大蛇，他是算心服口服了。拉过装零食的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一给大蛇展示：“你看，真没你吃的了。”
　　大蛇在秦倏拉过袋子时，就迫不及待把脑袋往袋口拱，看清里面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又等了等，确定秦倏不会再提供吃的，它深深看了秦倏一眼，随后招呼也不打，扭头游回房间。
　　这倒是让秦倏着实松口气。
　　屋子彻底安静下来。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幕，仿佛只是一场幻觉，要不是厨房还有微弱的水流声，秦倏真想当作什么事没发生，继续享受自己本该悠闲的午后。
　　伴随着心里一声叹息，秦倏很清楚，那不可能，是妄想。
　　关掉厨房的水，去客厅收拾了盘子，经过年轻人半敞的门前，秦倏谨慎往里瞟了一眼，
　　这蛇力气真大，叼着年轻人的被子，从床上一路拖到了小阳台前，破布似的往地上一堆，又游回去叼了个枕头下来，自己给自己搭了简易窝，舒舒服服在阳光的影子里晒太阳。
　　看得秦倏直起鸡皮疙瘩。
　　厨房的水龙头，刚被蛇抱着喝了水，秦倏暂时不想碰，有心理阴影。他把餐具拿到卫生间的盥洗池边，清洗干净，等待沥水的功夫里，秦倏把身上裹着的一层层衣物扒下来，分好类丢进洗衣机。
　　他出了一身汗，有捂出来的热汗，也有吓出来的冷汗，干脆脱了衣服，进卫生间冲个澡。
　　秦倏让那条蛇弄得有点神经质，无论干点什么，过一会总得回头看看。
　　洗澡的时候，中途更是借着水声掩护，轻手轻脚打开门锁看了眼，确定那条蛇没在外面，提着的心才猛地放下。洗完澡，秦倏擦着头发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来到年轻人房门前，检查那条蛇还在不在里面。
　　那蛇盘在皱巴巴的被子上，把自己蜷成一团大大卷，脑袋埋在肚皮下睡得正香。
　　秦倏站在门口看了几秒，伸手把门带上了。
　　回到房间，锁上门，秦倏这才有了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他拉过椅子坐下，在他与蛇斗智斗勇的时候，年轻人发的“不跑留着当饭后点心啊”后面，还跟着几条新消息：
　　你不怕蛇吧？
　　放心吧，蛇十天半个月不吃都没事
　　要实在饿了，我冰箱下面还冻了活老鼠
　　（挤眉弄眼.jpg）
　　啊哈哈哈是不是怕了，原来那层的东西，我给你挪上头了
　　短短几行字，看得秦倏像坐了过山车一样。
　　他没打肿脸充胖子，老老实实交代，自己其实非常怕蛇。又把刚才发生的事挑重点说了。
　　年轻人也算识相：
　　这样啊……
　　那我得赶紧回
　　【截图】
　　明天晚上的机票，你下班那点，我也到了
　　秦倏满意点头，年轻人虽然做事不靠谱，人还挺靠谱的，就等他回来再说吧，今天忍忍也就过去了……
　　秦倏万万没想到，当天夜里便发生意外。
　　睡到半夜，秦倏从一阵“卡拉卡拉”声中惊醒。
　　他茫然从床上坐起，“卡拉”声还在明目张胆继续，越来越暴躁。
　　艹……不是吧？
　　秦倏摸开了床头的灯，走到门口一看，自己的门锁正被从外面不停按压。
　　淦啊，这条蛇是不是有病？？
　　大半夜不睡觉跑他门口搞夜袭……
　　是想干什么啊QAQ
　　作者有话说：
　　蛇：他跟我炫富，他还有好多吃的，我这不就来了


第5章 
　　秦倏不去管门外的声音，他甚至想重新躺回床上，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睡自己的觉。但到底心没大到那程度。秦倏站在门后，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那条蛇在发现自己没办法打开门锁后，气急败坏地用尾巴抽了门板几下，很像打架没打过，只能在门口骂骂咧咧。
　　秦倏又等了等。门外安静片刻，没多久年轻人的房门发出“哐”一声，像被蛇气愤地从里面拍上了。
　　秦倏还是没轻举妄动，更没有开门查看那条蛇还在不在外面，毕竟那蛇狡猾滴很，没准就在门口埋伏他。
　　反正它拿门锁没办法，只要不出去自己就绝对安全。
　　秦倏只当什么没发生，躺回去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起上班，秦倏谨慎地从房间出来，四下一巡视，没发现异常。他快速把自己收拾好，出门前检查了门窗，关了煤气阀，能断电的地方，都拔了插头。
　　出了门，走在太阳底下，秦倏感受着身边的人潮与熙攘，忽然产生了一种从魔巢脱身的轻松与疲惫感。
　　难得的休息日，简直休了个寂寞。
　　一想到今后每一天，出门要先看脚下，半夜有可能被大蛇偷袭，除了自己房间内，室外任何一处地方，都有可能是大蛇盘踞的巢穴……秦倏心里那点因为它看起来有些聪明，而产生的恻隐之心，被消磨得一丝不剩。
　　好好的日子，过成坐牢。自己成了又粗又黑的铁栏杆里关着的奴隶。奴隶主则是那条性格恶劣的大蛇，耀武扬威地占领出租屋，奴役可怜的两脚兽，为它端茶送水，奉上食物，毫无人权可言。
　　这样的日子，光是想想就够了。
　　在处理大蛇的这件事上，秦倏原本没什么倾向，或者说，他有意识的不去思考这件事，想等年轻人回来，两人共同商量出一个合理有效的解决方案。
　　他骨子里不是一个爱替别人做决定的人，但这次不一样，秦倏决定劝说年轻人把这条蛇送走。
　　如果实在无法说服，那只能自己留意下附近的房子，尽快收拾东西搬家走人。
　　从长远上考虑，他无法接受自己和一条危险的蛇共处一室，每天活得战战兢兢。那不叫生活。
　　到了公司，秦倏开始自己一天忙碌的工作。
　　他对这份工作挺满意。虽然忙了点，社畜了点，但毕竟刚毕业，三个月的试用期工资是八千，现在转正了，每个月还能多一两千。
　　先干一年半载，等有了更好的机会，再往大公司跳。
　　秦倏对自己的人生规划都是短期，他每月除去租房和生活的费用，剩下大部分都能存起来。如果哪天自己出了意外，那就把钱全捐出去，没意外更好，哈士奇小布偶在向他招手。
　　晚上八点，距离下班还有一小时，领导在群里发了消息，让大家来会议室开会。
　　会议上不出意外，又布置了一个小任务，叮嘱大家下班前务必要完成。
　　下班前铁定完不成，这意味着需要加班。秦倏忙完到家，已经十点过三分，钥匙插入锁眼拧了半圈，发现门是锁着的状态。
　　他不由有些疑惑。年轻人飞机晚点还没回来，还是临时有事，又出去了？
　　这个时候秦倏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他毫无防备打开灯，准备低头换鞋的时候，长长一条黑影正横在门口——
　　“啊！！！！！！！”
　　秦倏听到自己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里，他赶忙将手掌盖在额头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理智总算有几分回笼，秦倏看到那条蛇慢慢将平摊的身子收拢蜷起，蛇头正对门外，金色的蛇瞳里蓄满濒临爆发的怒火。
　　不是开玩笑，秦倏真的从一条蛇身上，感受到什么是暴风雨前的压抑。
　　但这吓不到秦倏。他可是手握钥匙的人。他淡定地当着大蛇的面一点点拉上门，再“咔咔”两下重新把门锁好。
　　做完这一连串无异于挑衅的举动，秦倏灰溜溜蹲到了楼梯口，救命稻草一样点开了年轻人的聊天框，想问问他还有多久能回来。
　　延迟的消息一条条蹦了出来：
　　【流泪】【流泪】兄弟！！！
　　太倒霉了，遇上恶劣天气，我航班取消了
　　【截图】
　　【视频文件】
　　今天回不去了兄弟，我先在机场找个宾馆，等明天最早的班次
　　你一个人再坚持一下啊兄弟！！
　　秦倏点开截图，是年轻人收到的航班取消通知。视频是年轻人站在机场大厅拍的，外面风大雨大，雨水落到地面，被风吹成了透明的浪，绿化带的树在风雨中左右飘摇，看得人生怕它一不小心拦腰折断。
　　一时之间，也说不清他和年轻人到底谁更惨。
　　给年轻人回完消息，宽慰他自己能应付得过来，秦倏从台阶上站起来，手机揣回口袋。
　　该面对的现实，还是要面对。
　　秦倏维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塑。
　　要不……别面对了，去酒店开个房间吧。
　　秦倏的眼里燃起希望的火光，还不到两秒，这簇小火苗就灭了。
　　他没带身份证……
　　秦倏抱着头懊恼地重新蹲下。自从搬家之后，由于距离很近，他每天步行上下班，身份证如非必要，都是放在房间的抽屉里。
　　他怕每天揣身上，反而弄丢。今早出门的时候，秦倏以为自己用不上身份证，压根就没想着拿。
　　还是太年轻了。如果是一位成熟的男士，一定会把室友回不来的因素考虑进去，从而把去酒店作为备选项……自己这也算被生活上了一课。即便今天他能顺利取到身份证，跑去酒店过夜，也绕不开一个要先进家门。
　　算了，回去吧。
　　秦倏抹了把脸，迈着沉重步伐，转身往回走。
　　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这他很清楚。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走过最漫长的路，居然会是家门口的这几步路。
　　秦倏开了门，屋内景象还跟他锁门前一模一样，只是那条暴脾气的大蛇，已如同BOSS进入残血阶段，开启狂暴模式，神情狠戾得分分钟想把他撕碎。
　　秦倏握着门把的手一刻也没敢松开，他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我错了……”
　　秦倏站在门外低着头，小声说着给大蛇认错的话。
　　他一边觉得自己的行为透着傻气，实在令人难为情，一方面又觉得，大丈夫能屈能伸，敌强我弱的情况下，给一条蛇认怂，不失为一种另类的解题思路。
　　感受到门内的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秦倏悄悄抬眼打量大蛇，却对上一双充满兴味的金色蛇瞳。
　　看得出，这条蛇现在已经没那么想把他撕掉了。
　　秦倏动了动干涩的喉头，低声说：“能打个商量吗？”
　　他抬起手指，半空中划了个弧，示意大蛇挪到一边把道让开：“你能不能别堵在门口？”
　　“我真的非常非常怕蛇，你挡在门口，我没有办法进去。”
　　“如果我不进去，你就得继续饿肚子。”
　　最后一句话，完美戳中大蛇的死穴，秦倏才说一半，眼前就只剩游向一旁的蛇尾巴尖了。
　　回到房间，换了衣服，秦倏记得年轻人提过，冰箱最下层冻着大蛇的口粮。打开一看，里面确实躺着满满一袋老鼠，一条条冻得硬邦邦，看起来是那种实验用的小白鼠。
　　秦倏虽然对老鼠没有好感，却不至于像对蛇类那样害怕。
　　他找来一双不用的筷子，夹起冻老鼠，直接放到煤气灶上烘烤。
　　这期间，大蛇一直支棱脑袋在他身边冷漠旁观，神情像在看一个傻子执着的把袜子往皮鞋上套。
　　秦倏心想：现在你对这只老鼠爱搭不理，等会烤软，你就明白什么是真香了。
　　大蛇吃过三明治的盘子，秦倏没有立刻扔，清洗消毒之后搁在了墙角，现在他把盘子捡回来，将初步解冻的白鼠放进去，推向那条冷漠的蛇：“吃吧。”
　　大蛇看着面前这坨老鼠，无动于衷。
　　秦倏还打算趁这功夫再去烤几只。
　　大蛇看他的目光却越来越不对劲，面对盘中美味，仿佛那只是一块破抹布。
　　“不吃吗？”秦倏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又把盘子往蛇跟前推了推。
　　大蛇连尖牙都龇出来了，它凶狠地咬住那只老鼠，不等秦倏流露出欣慰目光，叼着那只老鼠游到垃圾桶边，末了还回头瞪了秦倏一眼，恶狠狠地把那只老鼠甩进了垃圾桶。
　　秦倏：“……”
　　这下，是傻子也能看出这条蛇不吃老鼠了。
　　最终，秦倏还是认命去冰箱取了正经食材。
　　一块完整的鸡胸肉，五个鸡蛋，煮完之后，放到凉水里浸泡降温。鸡蛋原本是拿给大蛇直接吃的，结果它对生的东西完全提不起兴致，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蛇类疾病。
　　等待降温功夫里，大蛇也没闲着，三番五次跑水盆边想偷吃，又被烫得直缩脑袋。
　　秦倏想笑不敢笑。试了试温度，感觉差不多，全部捞出来给它堆进盘里，那块它眼馋已久的鸡胸肉，特意盖在最上面。
　　做完这些，秦倏没有立刻走开。
　　他默默蹲在大蛇身边围观。食物一点点撑开它的食道，本该与身体并不契合的形状，随着不断挤压，逐渐进入到身体更深的地方。无论第几次看，都令人觉得非常奇妙。
　　要不是对蛇类的恐惧根深蒂固，秦倏甚至想用手机录下来，作为一段神奇的素材，日后继续研究。
　　视线随着不规则的隆起缓缓移动，秦倏大致判断食物到了哪个位置，鬼使神差的，他忽然很想伸手摸一摸……也不知道装了食物，和没吃东西的状态下，大蛇摸起来会有什么不同。
　　秦倏在是否作死的边缘不断徘徊。一想到不久的将来，不是这条蛇被送走，就是自己搬家离开，这或许是自己这辈子唯一一次能摸到蛇的机会，好奇心便战胜了恐惧。
　　层层念头的驱使下，秦倏修长的手指探向大蛇的身躯——
　　“我可以……摸你吗？”
　　话音落下，秦倏的手指触到了大蛇的身体。
　　不是印象里滑腻冰凉的触感，相反，这条蛇摸上去是干燥的，身躯上有一层层蛇鳞覆盖，带有磨砂质地的颗粒感。
　　手掌也不由自主按到了蛇身子上，顺着往下撸，很像在摸一种质地高级的皮革，让人发自内心产生愉悦舒适感。
　　专心吞蛋的大蛇，被秦倏肉麻的手法，摸得一激灵，金色的蛇瞳顿时阴沉下来。
　　它维持着吞蛋的姿势，扭过脑袋对秦倏眯起眼睛，释放出危险信号。
　　秦倏正沉浸在新奇体验中，看到蛇头含着鸡蛋，眯着眼睛，努力表达自己的凶狠，不由爱怜地抚了抚它秃秃的脑袋顶：“乖，不够再给你煮。”
　　大蛇扭回头，尾尖微不可查地晃了晃。
　　呵，人类……
　　还是太过肤浅，这么快就沉沦在它的魅力下，无法自拔。
　　冰冷蛇瞳里，理智和欲望在不断交锋，最终闪过一丝破罐子破摔。
　　算，算了……不过是给弱小的人类摸一摸，又不会掉鳞片。
　　看这小子一副迷恋自己的样子，肯定会把所有肉都交出来，摸两下而已，呵，它根本不亏。
　　作者有话说：
　　秦倏：哇，你好会算账！
　　（怕不是一条傻蛇……）


第6章 
　　盘子里最后一枚鸡蛋也被大蛇吞了下去，秦倏看着吃饱喝足，只差变出一根牙签来剔剔牙的霸王蛇，手肘撑了下膝盖，不动声色起身，结束了这次围观。
　　大蛇吃东西是秦倏最有安全感的时候。
　　无论是昨天帮它拆牛肉干，还是今天趁它吞蛋时，借机摸一摸，都是在大蛇没有表现出攻击意图，并且嘴巴不是空着的状态下，才敢近距离接触。
　　在秦倏有限的知识储备中，蛇类攻击的方式主要靠绞杀，用自己的身躯缠住猎物，通过不断缠绕紧勒，使猎物窒息而亡。
　　这一过程，或许还能听到自己骨骼被一寸寸挤压碾碎的声音。
　　秦倏很难想象，一旦自己被大蛇缠上，到底该如何脱身，通过刚才短暂的接触，他清晰感知到，那条蛇身躯上蕴藏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他以为自己拍上的是一只皮球，没想到是个打足气的篮球。手掌下是结结实实的触感，每一寸肌肉，每一块鳞片，都饱含着蓄势待发的力量，实在是……
　　太恐怖了QAQ
　　即使与这条蛇保持着一定距离，不给它缠自己身子的机会，也不意味着真正的安全。
　　蛇类发起进攻的第一步是扑向猎物死死咬住。秦倏不需用找东西测试，他可以确信，被大蛇咬一口的后果，绝对不比狮子老虎撕块肉好多少。
　　一直等到大蛇扭着长长身子，悠哉游回年轻人房间，秦倏这才从自己敞着门的房间出来。
　　在那条蛇霸道占据外面的这段时间里，秦倏假装自己房间有很多事要忙，趁机躲了回去。实际进入房间之后，一直在门口的区域徘徊。
　　时不时检查门上螺丝钉有没有松，又看看墙角积灰了没有，一旦大蛇产生想游进他房间的意图，他会在第一时间锁门，天王老子来，今天这门也不给开。
　　好在，一切是向着预期中好的一面发展。
　　秦倏简单收拾了大蛇吃过的盘子和厨房使用过的炊具。他关了灯，擦着手上的水往外走，看到地面一条条或灰或黑，纵横交错的印子，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想到自己撸完蛇的手，还往膝盖上搭过，秦倏不禁低头，果然看到了浅灰运动裤上明显的黑手印……
　　这条脏脏蛇！
　　等秦倏洗完澡，衣服也送去阳台晾上，再躺回床上，时间已经跳至零点。
　　又是新的一天了。
　　秦倏身心俱疲，闭上眼没多久，便陷入睡梦当中。
　　尽管不久前与大蛇相处的时候，秦倏表现得还算淡定，但对于蛇类的恐惧，一直根植在心底，不会因为某一条蛇而改变。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秦倏压下了那份恐惧。过度压抑的后果，是在他身心放松下来的一刻，全面反弹——
　　于是，他做噩梦了。
　　梦里的场景是现代都市版本的狂蟒之灾。因为是在做梦，秦倏还有些搞不清状况，只看到世界的基调是灰白色，很像冬日里污染严重的雾霾天。
　　他站在深黑的柏油路面上，随着惊乱失序的路人望向城市与天空相交的地平线——
　　一颗硕大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型蛇头，悍然冲破了地平线！
　　城市与天空相交之处，如同一幅被撕裂的油画，窟窿越扯越大，巨型蛇头还在挣扎着带出更多身躯，凡是被它扫到的，无论路面汽车，还是林立的高楼，都像积木玩具一样，顷刻间四分五裂。
　　惊乱的人群升级为恐慌。这样的情绪如同瘟疫四下蔓延，人们开始慌不择路，秦倏的肩头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脚边又摔倒一个正奋力逃跑的人。
　　迷茫过后，秦倏开始不由自主随着人流奔跑。
　　天边的那条巨蛇已经初步脱离了无形桎梏，庞大的身躯落于地面，像鱼回归了水里。它的速度极快，秦倏已经跑到眼冒金星，肺部缺氧，与那条蛇的距离，仍旧如同点燃的引线，以极快的速度在缩短。
　　这只是一个梦……
　　秦倏迷糊的神志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然而身体依旧遵循求生的本能在埋头奔跑。当那颗硕大的蛇头裹挟着腥风，即将撕向他后背的时候，秦倏内心充斥着两种情绪。
　　一种是梦境即将得到苏醒的轻松释然，另一种是直面死亡的恐惧与绝望。
　　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升格成了慢镜头，倾倒的高楼残片，以极其缓慢，近乎凝滞的状态在坠落，秦倏的思绪一片空白，手臂还维持着奔跑的姿势，在他的感知里，自己停留在这个动作上，已经有好几秒了。
　　“嗯？”
　　秦倏听到有人在说话，这个声音不是他发出的，既像从天边传来，又像遍布在空气中，无法判断具体位置。
　　“我还奇怪，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人做梦梦到我。原来是你小子……那不奇怪了。”
　　世界依旧处在静止状态，秦倏却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绪不再滞涩，他尝试活动手臂，发现只要不去盲目奔逃，自己其实是可以动的。
　　秦倏看向了这片梦境世界里最为特殊的存在。
　　之前还在自己身后追逐，宛如电影特效的巨蛇，现在已经拥有了能让人看清的面目。
　　那双冰冷的金色蛇瞳里，有着秦倏熟悉的戏谑与恶劣，放大了无数倍的蛇头，也方便秦倏看清它咧开嘴，露出带着恶意的笑容。
　　“你是隔壁那条脏脏蛇……”秦倏喃喃自语，若有所思地在身旁那块看不清原貌残垣上坐下。
　　“你好大胆子，当着我的面，就敢这么编排我？”
　　秦倏的表情更加古怪了：“这是我做的梦，你也是我想象出的……难道在我的潜意识里，你就该这么对我说话？”那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秦倏对此感到担忧。
　　“不，你的梦，早在你被袭击的那刻就结束了。”
　　秦倏发现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身边的场景居然换了。
　　原本他是坐在一堆经历了巨蟒灾难的城市废墟里，现在的他，身边已经没有了那堆废墟。
　　秦倏站在一座荒废的高塔上，由于采光不好，整个塔顶显得异常昏暗，塔身裂缝上，零星长着杂草。
　　那条大蛇也随着场景的变化换了过来。只是它原本遮天蔽日的身躯，缩成了塔顶可以容纳的大小。秦倏看向与入口相连的阴影处，直觉告诉他，那条大蛇就在这里。
　　“你的梦很有趣嘛。”
　　那片阴影如同烧开的水沸腾起来，逐渐凝成一道身影，它起初是蛇的形状，当它走出黑雾般阴影，最先露出的是一只缺少血色，属于人类男性的脚。
　　秦倏像被胶水糊了脸，整个人有些麻木，他一方面在心里谴责自己是个变态，居然梦到隔壁大蛇变成人来找他——还是个男的？另一方面，又对眼前的一切产生怀疑。
　　根据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多年来的做梦经验，人在梦中遇到极其恐怖的事，是会被吓醒的。即便偶有例外，也不存在前半段浑浑噩噩，后半段骤然清醒的情况。
　　秦倏现在思维活跃得能在梦里当场敲段代码。
　　这明显不正常。
　　他再次看向那道走出阴影，黑雾缠绕的身影，只见对方打了个响指，身上便多了一件眼熟的白衬衣。
　　“从阳台借来的，你不介意我穿件衣服和你说话吧？”
　　穿都穿上了，秦倏再不满意也不可能冲过去给他脱下来，而且即使隔着阴影，秦倏也能大致判断出，这条年轻的蛇先生，之前是□□的状态，什么也没穿。
　　他不再纠结衣服，转而正视这条能在自己梦境里来去自如的大蛇：“你究竟是什么？”
　　“我吗？”有着人类身躯的大蛇，从秦倏眼皮子跟前走过，那件白衬衣被他随意披在身上，敞开的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拍打在大腿外侧。
　　他似乎还不习惯使用人类的双腿走路，脚踩在地面的力道，每一步都不相同，衣摆下自他尾椎骨的位置垂下一条蛇尾，帮助他保持平衡。
　　秦倏还特意打量了那条蛇尾一眼，结果竟然不是自己熟悉的质朴颜色。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幽暗的黑，仿佛无法被任何光照亮，让人不禁联想到宇宙深处的黑洞，蛇尾的表面却有盈盈流光闪过，看上去既华丽又神秘。
　　秦倏看着这条蛇走到高塔的窗口，他一抬腿坐到了窗沿，还从裂缝扯了根杂草在手里玩：“你的梦果然有意思，可惜，我对梦境解读没什么研究，看不出更深层次的东西。”
　　他随手一抛，那根杂草便如同海中的一粒麦穗，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倏让他这个举动，弄得心也跟着一提，视线本能地追随那根杂草，看向高塔之外。他看到了葱郁的树海，在风的吹拂下荡起一层层碧波，一颗心奇异的又静了下来。
　　“现实里，我可没对你怎样。结果你倒好，梦里想象一条蛇追着自己咬。果然还是我太仁慈，没能满足你内心深处的期待……”
　　那条蛇曲起膝盖，单手搂住之后，将半张脸枕了上去，金色的眼瞳里是不加掩饰的兴味和探寻：“你明明怕我，为什么要建一座高塔，把自己和我关一起。为了保护城市，不殃及无辜；还是单纯想营造一个安静聊天的氛围？”
　　秦倏也不知道，他对梦的解析同样没有研究，但他决定不再被这条蛇牵着鼻子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想知道我是什么？”大蛇又把秦倏的问题重复了一遍，随即笑了出来，金瞳里是恶趣味得到满足的愉悦，“告诉了，你也不记得啊。”
　　“为什么？”秦倏问完，忽然见不得大蛇这么得意，“那我也要知道。至少现在记得。”
　　大蛇定定看着秦倏，似乎在衡量，是一个人知道答案后无能为力忘记有趣，还是始终不满足他“想知道”的愿望有趣。
　　“冰箱里还有两斤猪五花，半袋鸡腿肉。”秦倏幽幽地说。
　　随后，他看到那条蛇垂着的尾巴尖晃了晃：“呵，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倒是快说。秦倏默默腹诽。
　　“昨天晚上煮的肉，还要再加五块！”
　　“没问题。”秦倏答应得痛快，至于醒了之后还能不能记得，那就不怪他了。
　　大蛇没再进行任何铺垫，单刀直入：“在我诞生的地方，我的编号是404。我能入侵你的梦，是因为这份梦境，源自你对我的恐惧，那条蟒蛇是通过你认知中的我捏出来的，某种意义上算我的投影。”
　　“感应到这份联系后，我尝试入侵了你的梦，在我成功入侵的一刻，这段梦便成为了需要修正的部分。等梦一醒，‘自动修正’同步启动，你什么也不会记得。”
　　原来是这样。虽然这条蛇对自己的来历避重就轻，但还是解答了自己大部分疑惑。不过这个编号……秦倏的神经条件反射般突突直跳，他对一切与错误，程序崩溃，bug等相关的事物，全都ptsd。
　　高塔外阴霾的天空逐渐透出一抹光亮，秦倏感觉到自己的思绪重新回归滞涩，应该是快醒的预兆。
　　那条蛇同样也察觉到这点，正对秦倏没心没肺地笑，仿佛在得意，秦倏很快会忘记的东西，它却能记得。
　　这是什么品种的傻子……秦倏为自己刚刚升起的那点伤感不值，原本打算赖账的五块鸡胸肉，想想也算了，跟个傻孩子计较什么。
　　“下次找我要吃的，可以叼着盘子来，成功率会比你蹲门口吓唬我，高很多很多。”
　　那抹破晓的光已然照亮了大半个梦境世界，阴影和黑雾消退不少，秦倏隐约看见了那条蛇的面容，异常的俊美，像是造物主捧在手心里，一笔一笔精雕细琢出来的。
　　那双金色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看着自己，显得有些冰冷。秦倏没看到他嘴巴动，声音却像从四面八方传来，直接响在耳边——
　　“小子。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一句忠告。你很快就要……”
　　秦倏猛地睁大眼。
　　他已经听不清了，但直觉告诉他，后面的话对自己很重要……
　　意识在不断下沉，介于混沌和清醒之间，秦倏在睡梦中皱起眉，最终挣扎着睁开了眼。
　　清早的阳光透过浅色窗帘洒了一室，秦倏摸过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半……该起来上班了。
　　作者有话说：
　　蛇：为什么我吃东西要叼盘子？
　　秦倏：也可以叼别的。你嘴里总得咬点什么，我才能有安全感。
　　蛇：是吗……（陷入深思）


第7章 
　　秦倏出门前扫了年轻人的房间一眼。房门是大蛇昨晚回房时自己关的，到现在依然紧紧闭着。
　　昨天早上出门之前，秦倏还在为没有拦路蛇出没而感到庆幸，今天面对同样的情形，秦倏已经开始合理怀疑，那条蛇是因为爱睡懒觉，起不来床，所以才不出来捣蛋。
　　在去公司的路上，秦倏顺道买了早点，还特意把套餐里的豆浆换成了咖啡。
　　平常他是不爱喝咖啡的，即使加奶又加糖，喝上去依旧有股淡淡的焦苦味。秦倏不讨厌喝苦的东西，但花大价钱买一杯苦东西回来，不符合他的消费观。
　　8点59分，秦倏踩着点打上卡，拎着自己的早点进了技术部的隔间。
　　之前不到上班时间，气氛相对松散，有吃早饭的，打王者的，刷短视频的，秦倏一进屋，四双醉生梦死的眼睛直勾勾盯向他，随后大梦初醒般去看时间……
　　“哎哟哟，我的好倏倏喂，你怎么就让我输了呢……”
　　秦倏听着这一声两声的扼腕叹息，瞬间明白，他们这是在拿自己会不会迟到当赌注，押“迟”或者“不迟”。现在叫得最大声的，准是押了他会迟到。
　　“乖侄儿，不要小看叔叔的实力。”秦倏放下早点，用平和不欠揍的语气，接住了同事的玩笑话。
　　叫着倏倏的这位是和秦倏差不多时候进公司的，年纪只比秦倏大两岁，之前有过一份工作经历，但比起工作，他似乎更爱生活，加班加到头秃的时候，秦倏偶尔也会帮他分担一部分工作。
　　正在把桌面的几张五块纸币撸到一起的，是他们这隔间里最高最结实的一位。
　　一八九的身高，比秦倏还高了两公分，每次自我介绍的时候，他都让大家直接叫壮壮哥，方便又好记。
　　作为赢了钱的一方，显然他赌的是秦倏不会迟到：“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我这就是。你们也不想想，搬家之后，倏他哪天不是八点多就坐这儿了，就算睡过头，跑两步路也就过来了。”
　　这一点，一直是大家觉得变态的地方。
　　既不是有工作没弄完，又不是为了表现给领导看，大家实在弄不明白秦倏哪来的毅力，提前那么早来。
　　想不明白，便直接问了。结果秦倏告诉他们，自己的生物钟从上学那会基本稳定，每天七点十分左右醒，收拾完出门，差不多是七点半，然后找地方吃早餐。
　　今天是骨汤的馄饨，明天是薄皮的小笼汤包，后天再来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配上一碟爽口小菜，这便是秦倏每天起床的动力。
　　听完，大家只觉得他更变态了。
　　自己为了起个床撕心裂肺，身边居然有人明明个是社畜，却能拥有退休老大爷的生活节奏，羡慕，却不嫉妒，这真来不了……
　　“但这事也没个绝对。人又不是机器，一百次里，总得有那么一两次阴沟里翻船吧？我还以为今儿就赶上咱倏难得一见的睡过头呢。”
　　别人睡过头收获是同情和安慰，秦倏还只是疑似睡过头，却像大熊猫一样，被层层围观。
　　他感到好笑地摇摇头，吃完早饭，喝掉最后一口咖啡，秦倏把纸杯丢进垃圾桶，开始工作。
　　昏沉的脑袋并没有因为一杯咖啡得到缓解，秦倏忍住想用手支撑额头的冲动，专心看屏幕上的代码。
　　其实算一算，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对他来说完全足够，依稀记得自己还做了个噩梦，梦里被一条大蛇追着跑，追着追着梦就没了……做梦是会影响睡眠的质量，但像现在这样，一下把所有精气神都抽空，还是很不科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秦技术，我后台刚传的图片，打开一看没有啊。”门口传来脆生生的声音。
　　“上传成功了？网正不正常，网页有没有卡，重试过没有？”
　　“有有有，第一次提示成功啦，第二次再试没反应，换台电脑也不行。我们那片都试了，就是不行。”
　　“好。”秦倏刚要起身，坐在最里头，一早输了五块钱的便宜“侄儿”已经站起来：“去，我倏忙着呢，别什么问题都找他，我跟你去看看。”
　　说完，在人姑娘看不见的角度，对秦倏挤挤眼。
　　秦倏秒懂，对他竖起大拇指，鼓励他真男人要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
　　坐在门边的壮壮哥不由感慨：“过去有点什么事，都是群里沟通。现在无论大小问题，一个个全上门来找，也不知道是不是巴不得出bug……”
　　他这话音还没落下，门口又有人进来问：“秦技术，你吃软糖吗？”这声音虽亮，却是个男的。
　　软糖？秦倏一愣：“不吃。”不爱吃糖。
　　“哎，等等啊，我先拿给你看看，我感觉这东西你应该没吃过。”
　　东西拿来了，是一个小包装，打开来里面是长长一条，橡皮筋一样，还染着彩虹那样的颜色。
　　秦倏看到这长长一条，下意识想到了最近给他带来浓重阴影的脏脏蛇……
　　“怎么样，没吃过吧？”
　　见过。但没吃过。
　　“吃不吃？”
　　秦倏掷地有声：“吃！”
　　问东坡肘子，糖醋里脊，提拉米苏，他都有可能拒绝，但要是问吃不吃油炸蚯蚓，烤蝎子等奇奇怪怪，他又刚好没吃过的新鲜东西，秦倏还是很愿意尝试的。虽然知道味道后，下一秒便会拉入黑名单。
　　秦倏捏了捏软糖，手感弹弹的，吃着还挺有嚼劲，嗯，糖精的味道……买一条这样的糖，在那条蛇眼前晃一晃，当着它的面吃掉，应该会很有趣。
　　经过几段小插曲，秦倏昏沉了一早上的脑袋，总算恢复清醒，赶在午休之前改完了新需求。正要下去找地方吃饭，秦倏收到了年轻人发来的消息：
　　兄弟兄弟！！我回来了
　　刚下出租车，我先去找你啊
　　咱们约个地方呗，我先去那等你
　　年轻人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去休息，而是先来找自己……？
　　秦倏仅疑惑了一秒，旋即明白了缘由，又是辛酸又是好笑。
　　给年轻人发了自己决定吃午饭的那家店的定位，秦倏先去占位置等他了。
　　一段日子不见，年轻人看上去接地气了不少，红白黑的头发没抹定型发胶，是洗过之后蓬松的状态，衣服上也总算能看到自然形成的褶皱。
　　跟这样的年轻人坐在一处，秦倏终于感觉他周围的空气是能流通的了。
　　“兄弟啊，你好好给我讲讲，我现在这样回去，有什么要注意的？我不会遇到危险吧？？”
　　有没有危险秦倏也不好下定论。一切还是得看恶霸蛇睡醒后心情怎么样，有没有起床气。
　　他仅从客观的角度，给年轻人描述了大蛇这几天的行为。
　　至于一些偏个人主观的看法，例如，自己觉得这条蛇具备一定的智慧，可以与它进行简单沟通，但它脾气不是很好，性格又比较顽劣，不排除它听明白你的意思后，故意唱反调。最好是顺着它的鳞片撸，它要上天就让它上，反正吃饱喝足之后，它也懒得搭理你。
　　但这番结论，他没办法说给年轻人听。
　　真说了，年轻人信不信是一方面，更大的可能是觉得他受刺激过度，被蛇吓得精神不正常了。
　　“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它还在房间。你床上的枕头被子，都被它弄到地上，它这几天一直睡上面，你开房门的时候，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不在房间，那更要小心，有可能趴在大门口。你拿钥匙开了门，别急着推开，先观察下它在不在……”
　　秦倏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叮嘱了，也借着这个机会，向年轻人表达了，他们现在居住的环境，不适合养这么特殊的宠物。
　　年轻人答应得十分痛快：“没毛病！我也这么觉得，回去我就联系朋友，早点把这阎王送走。”
　　秦倏的表情轻松了，心里却不免失落。但人与人的缘分都尚且短暂，何况是一条本就不该闯入他生活的大蛇。
　　带着这份既轻松又失落的心情，秦倏继续回去敲他的代码。
　　晚上九点钟还不到，秦倏再次收到了年轻人的消息：
　　【大哭】【大哭】兄弟你还有多久下班
　　这是出什么问题了？秦倏看了眼电脑右下角，预估了下时间，给年轻人回消息：十点之前？
　　年轻人呜呜呜：我会努力活到那个时候
　　说是十点之前，九点十分的时候，秦倏已经在电脑上贴了条子，走到公司楼下。五分钟之后，又到了小区门口。
　　这会还能看到不少人，有下班回来的，也有带着孩子遛弯的，还有饭后带着狗出门散步的大爷，他正和同一栋楼里，出来丢垃圾的大妈聊天：
　　“就我住这楼里，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有大小伙子嗷嗷叫。中午吃过饭那当口，你是不知道，那声叫可惨了，搞得我家这狗，老跟着一起叫！”
　　“哎，现在年轻人，压力都大，我那个孙子啊……”
　　秦倏挠了挠鼻尖，尴尬地从两人身边走过。今天中午的他不知道，但昨天晚上的一嗓子，有他一份贡献。
　　回到家，秦倏看到年轻人房门开着，屋里的灯也亮着，便直接走到他房门口，看看里面什么动静。
　　房间里像刚刚进行过一轮植物大战僵尸，恶霸蛇是凶悍的豌豆射手，把沦为僵尸一方的年轻人打得捂脸痛哭：“别打了，别打了！！我不知道我哪儿得罪您了，但肯定是错了，蛇大仙您行行好，真别打了呜呜呜……”
　　秦倏看到年轻人脚边，身后的大床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老鼠尸体。至于年轻人，他正抱头瑟瑟，不敢去看对面的大蛇。
　　而那条恶霸蛇正垂着尾巴尖，懒散地趴在盖着黑天鹅绒布的柜子顶，居高临下的姿态，活像在审视自己打下的江山。
　　听到年轻人的话，它非但没有高抬贵手，还从自己“没收”来的老鼠袋里，又叼出一只老鼠，恶狠狠对着年轻人脑袋砸过去——
　　年轻人脑袋挨了一下，头发上挂着那只老鼠慌不择路往门口逃，看到秦倏的那一刻，委屈得眼眶都红了：“看到了吧？你都看到这蛇怎么欺负人了吧？？成精了都！！”
　　“不是……”秦倏哭笑不得，“你怎么还站着让它打啊？”
　　“要不怎么说它成精了，哪是我站着让它打，是它追着我打！”
　　秦倏顺着年轻人指的方向，发现不光是年轻人的房里，客厅，厨房以及卫生间门口，都躺着那么一两条大白鼠。
　　“厨房灶台上也有……也就你那房间门锁了，才没波及到。我一看，这不行啊，再遛下去，我怕你晚上一回来，临阵倒戈，我这还没脱离险境，就要挨混合双打了。”
　　这一点，年轻人看得没错，如果秦倏回来一打开门看到是一地老鼠雨，他绝对会关上门，当自己从来没有回来过。
　　“兄弟！”年轻人一把握住秦倏右手，眼含热泪，满脸真诚，“我等你回来，就是为了交代一件后事。”
　　交代后事？秦倏可一点也不好糊弄，相反他脑子转得很快：“你想躲出去？”
　　然后把这个烂摊子扔给我，自己临阵脱逃？
　　后面两句话秦倏没有说出来，但他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年轻人被他看得一阵心虚：“不是我想躲出去……是我不躲不行啊。”
　　他一指柜子顶，已经转过脑袋，饶有兴致看着他们对话的大蛇，声音都打颤了：“我可不敢跟这活阎王在睡一个屋，谁知道第二天起来，我脑袋还在不在了，这多危险啊，你说是不是？”
　　“真不是我不仗义，只想着躲，主要是我晚上没地方睡，要不，我这几天先在你那挤挤？如果你愿意的话。”
　　秦倏……当然不愿意。
　　他嘴角扯成了一条直线，满脸写着抗拒。
　　“你看，我就知道。”年轻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我先去朋友那里凑合几天。给我蛇的朋友，我也联系上了，他现在人还在国外呢，等他一回来啊就来处理这事。放心，要不了几天的……”
　　年轻人说着，空出一只手来往口袋里掏着：“这五百块钱，你先拿着，当这几天照顾这活阎王的辛苦……”
　　他把那叠粉红色的东西塞入秦倏手里的一瞬间，秦倏的表情变成了兔美酱同款，深深凝视着他，吓得年轻人直接把后面的话吞回去了。
　　这、这不对吧，完全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觉得瘆得慌……应该是觉得少了吧。
　　年轻人又掏出一沓五百：“这一千你，你拿……”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秦倏的目光变得更犀利，年轻人汗毛都立起来了，他颤抖的手又从兜里掏出一千：“一共是两千……”
　　秦倏合起手掌制止了年轻人的行为，他垂下眉眼，叹了口气：“不是还要去朋友家吗？早点走吧。”
　　“兄弟，你同意啦？”年轻人激动地在秦倏胳膊上拍了两下，“那我走了，这里交给你了，有事给我发消息！”
　　“等等。”秦倏叫住了年轻人，一叠粉红色的抛物线准确砸到了年轻人怀里，“把你的钱收起来。”
　　看起来确实诱人。但真收下来，那就没意思了。
　　等年轻人一走，房子里又只剩下秦倏和那条恶霸蛇。秦倏绕过地上的老鼠，走到大蛇面前，仰起脖子看它：“今天怎么这么大脾气啊，他给你喂老鼠，你不吃就是了，至于追着撵一路吗？”
　　那条蛇嫌弃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从柜子顶游下来，长长一条三扭两扭，从房间出去了。
　　秦倏跟着它一起走出来，只见大蛇从墙角叼来盘子，哐当一下甩到了秦倏面前。
　　秦倏没忍住，当即笑了起来，他蹲了下来，抬手在大蛇光秃秃的脑袋上挠了挠：“谁教你养成的这个习惯，你又不是狗。”
　　只见这条蛇睁圆了眼，瞳孔都放大了，看起来挺生气的。
　　秦倏连忙反思自己是不是废话太多：“我去煮肉，但作为交换你得帮我一个忙。帮我把所有老鼠找出来，集中在一处，一会我拿出去丢掉。”
　　这有什么难的。
　　大蛇用尾巴尖在盘子边缘敲了两下，表示自己同意了。
　　作者有话说：
　　蛇：问我为什么这么大脾气？呵，你好好在那里补觉，一个人开门进来，说你睡得像一卷屎，换你你不生气？


第8章 
　　秦倏把肉块切成方便大蛇直接吞的形状，洗净之后，起锅烧水。
　　想到如果按照人类的做法，会先用料酒，葱姜蒜腌制一下，去去肉类的腥味，但蛇这种生物，应该不能吃那些太杂的东西……
　　秦倏想着，打开手机百度，输入“蛇不能吃什么”。
　　页面很快跳转，秦倏一扫漫不经心，仔细去看出来的内容：蛇不能和土豆大蒜洋葱一起吃，不可以饮茶喝酒……嗯？等等，好像不太对。
　　秦倏去看上面的抬头，标题是“蛇不能和什么一起吃”。
　　这不是他想知道的内容。搜索结果默认的第一位，秦倏没仔细看便点进来了。
　　还以为怕蛇的是大多数，没想到真有勇士把蛇也端上餐桌啊……
　　秦倏退出这个页面，手指划动，继续看别的搜索结果：
　　什么蛇不能吃、被蛇咬了不能吃什么、为什么不能吃蛇……秦倏划回最上面重新输入，换了一个指向更明确的搜索词条。出来的还是这些熟面孔。
　　这可真是……秦倏无奈摇了摇头，不打算在这上面继续耗下去。反正他是不会给那条蛇吃任何调味料的。
　　客厅的门口，在距离大门不远的地方，已经堆了一小座老鼠山，那半袋融化的微微淌水的白鼠，也被大蛇叼过来像对待垃圾一样，把它们摞在一处。
　　将肉里的血水煮出来，秦倏便关了火，把它们捞出来放进凉水里降温。
　　考虑到蛇类的饮食特性，秦倏没有把肉煮至全熟，也像牛排那样，分了个五分熟，七分熟，保证高温把可能的细菌和寄生虫杀死的同时，稍微掺点生，这个一口吞的傻子根本吃不出来。
　　趁着这功夫，秦倏找来一个大号黑垃圾袋，把老鼠全都装进去，拎下楼丢掉。回来后又涮了拖把，把地面来来回回拖了几遍。
　　那些融化的老鼠尸水，随着大蛇这阵子留下的条条黑印，一起消失无踪。
　　秦倏看着这一幕，心里半是感慨又有种“果真如此”的释然。
　　之前一直放着这些碍眼印子没处理，是想着等年轻人回来之后，让他重新把这条蛇控制起来，关进厚玻璃的大蛇箱里，层层加固上好锁。
　　这样即便年轻人短时间内没能把这条蛇送走，一切至少还能回归到最初，秦倏不知道有这条蛇存在，大家关上门各过各的状态。
　　但秦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呼万盼等回来的“王者”，居然和自己一样是个倔强的废铁。
　　当中午看到年轻人消息，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秦倏便清楚至少在现阶段，这个屋里不会有人能奈何得了那条恶霸蛇了。只能等年轻人请的那位外援来处理。
　　秦倏走进厨房，把脑袋搁在洗碗槽边守着肉变凉的大蛇赶到一边，试了试温度发现正合适，便帮蛇捞出来，沥干水扣进盘子里。
　　今天秦倏没再像昨晚一样，蹲在一旁看大蛇吃东西。
　　回到自己房间，拿上一套睡衣，秦倏进了卫生间。等他洗完澡出来，那条蛇已经将肉吃完，原地只剩下一个空盘子。
　　秦倏简单擦着头发上的水，转过头看向右手边，自己敞着门的房间……他刚才出来的时候，居然忘记随手关门，难道是因为这段时间，那条蛇一直没有表现出多少攻击性，自己放松警惕了？
　　看清房间里并没有那条蛇的身影，秦倏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唏嘘。
　　想当初他半夜睡觉锁门，还有大蛇上门夜袭，如今房门毫无防备敞开，却已无蛇问津。果然，无论人还是动物，熟悉了便会失去新鲜感……
　　秦倏看向年轻人的房间。令人意外的是，房门也是开着的状态，灯光冷冷清清，看上去无人问津。
　　秦倏好奇走到门口一看，发现那条蛇果然不在里面。
　　最终，他在客厅的长沙发上，找到了那条蛇。长长一条平摊着，一头一尾刚好搁在沙发两边的扶手上。秦倏走到大蛇的面前，浅浅插兜，低头问它：“今天怎么没回房间？”
　　那条蛇露出不屑的神情，仿佛在说：那个糟糕的地方，已经没有资格让它下榻了。
　　秦倏对它这副反应不意外，抬手像撸猫下巴一样，在它脑袋顶挠了挠。看到蛇的目光即将变得凶恶，秦倏及时收手，关掉了除了客厅之外的所有灯，回房间睡自己的觉。
　　半夜，本该是秦倏深度睡眠的时间，隐隐约约的，他听到有人在说话，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尖叫，还有骤然插入的悲情音乐……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秦倏撑着额头从床上坐起，侧耳倾听，发现动静是从客厅传出的。
　　摸索着将脚塞进拖鞋里，他像一道游魂飘进了客厅，看到那条蛇懒洋洋窝在沙发里，下巴底下垫着遥控器，一对金色蛇瞳冷冰冰看着电视，活像电视欠了它很多钱。
　　秦倏上往电视上一看，播的是甄嬛传。
　　他脚步虚浮地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无神的双眼与那条蛇对视：“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随后，他一指电视屏幕：“这段我看过，我来给你剧透。”也不管大蛇愿不愿意听，自顾自地往下说。
　　那条蛇气得瞳孔都放大了，无论它怎么威胁恐吓，这个人类都像喝了假酒一样不为所动。它停止了这种无效行为，陷入深思——
　　这小心眼的人类是有起床气在这撒泼呢？
　　大蛇决定不跟这种无理取闹的男人一般见识，一甩头把脑袋扎进抱枕底下，那不绝于耳的声音果然小了不少，开始逐渐听不真切了。
　　等大蛇把自己捂到快要睡着时，耳边已经没有了半点动静，它拱开抱枕一看，那人类小子维持着之前的坐姿，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它拧过身子，游到了这个人类腿上，抬起脑袋疑惑地一看，这个人类睫毛像一把铺开的黑羽扇，无知无觉覆盖在下眼睑上，呼吸均匀，睡得很是安静。
　　睡着了……？
　　一个成天装模作样说自己怕它怕得要死的人类，居然当着它的面睡着了？开什么玩笑，它作为一个邪恶的，恐怖的存在，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大蛇气得冲秦倏龇出两颗尖牙，它的眼前却有黑雾在迅速凝结，几乎要把这个人类密不透风勒住。
　　金色的蛇瞳恢复冰冷与探究。
　　这黑雾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打从它瞅见这人类的第一面起，这黑东西便存在，经年累月也不知跟了多久。
　　别的不好肯定，但这带着世界意志的强烈恶意，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奇怪的诅咒……
　　奇怪的人类。
　　作者有话说：
　　蛇：喂，小子，还睡呢，心怎么这么大？
　　秦倏：zzz……
　　蛇（吐信子）：叫一声蛇爷爷求我帮帮你啊！
　　秦倏：Zzz……


第9章 
　　大蛇又想起第一次见这个人类那天。
　　具体什么天气，呵，像它这样令人战栗恐惧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关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只记得应该是大中午，透过阳台的玻璃门可以看到外面挂着一轮鸭蛋黄一样的太阳，本该光芒万丈，却像被困在一张平面的壁纸中，沦为了微不足道的装饰。
　　而客厅里则弥漫着灰暗阴沉。它像一层无形的帷幕，隔绝了大多数阳光，站在当中的人类，模糊得如同一团杂乱剪影，散发着不详气息。
　　这场面真是令蛇看了一眼，不想再看第二眼。它几乎第一时间认定，这个古怪的人类，是对它有着恶意的敌人。于是，它决定扮猪吃老虎，以不变应万变。
　　然而，它等来的却是——
　　“蛇啊！！”
　　“别过来！”
　　“QAQ好可怕……”
　　简直令蛇怀疑蛇生。
　　带着盘子去找人类要更多食物的时候，也许是距离足够的近，蛇总算能看清这个人类一部分的眉眼。
　　那是一双充满生机的眼睛，非常明亮，即使警惕地瞪视着它，微微上扬的眼尾，依旧划出一抹可以称得上温柔的弧度。
　　这小小的点睛之笔，让人类的眼睛虽然明亮，却不似正午灼灼烈阳，更像下过雨的山林，竹笋在冒头，有鲜花盛开，到处是生气勃勃。
　　与之相对的是他浑身弥漫的黑气，那是浓重的死气，带着这样严重的象征死亡的信号，出门会被高空坠物砸瘫，过马路对面的车会突然刹车失灵，在家喝水都有可能被呛死……
　　大蛇探出信子，抬高蛇头审视着眼前的人类。
　　每次它在这个人类面前现出凶相，那些灰郁阴沉，没有实质的帷幕，陡然化作深不见底的黑雾将人类吞噬，简直像在对自己说：人已帮你架好，快来杀了他。
　　它无法仅凭目力看透这些不详黑雾的本质，却能猜到一点大概的来历。
　　对于一个“世界”来说——至少它目前所在的这个“世界”是这样，位于金字塔顶尖，最为精华的那部分物质与能量是恒定的，这个地方多了，那么另外的地方必然会少。
　　好比一个人想要足够多的幸运，想要中几千万的彩票，想要自己仇恨的对象突然惨死，如果向“世界”提出这样的要求，希望得到满足，“世界”理都不会理。
　　一旦这个人通过一定的手段和方法，绕过“世界”，从它那里窃取到更多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是少量的幸运，一次危险的规避，这些“世界”或许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默许，如果掠夺更多，那么，当“世界”发现之后，便要变本加厉收回来。
　　种下了“因”，就要承担“果”，无论它是好是坏。
　　以这小子的年纪和经历来看，他不足以染上这么庞大的业力，看起来更像是承载“果”的容器，作为献给“世界”的祭品，给“世界”一个“交代”。
　　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应该是有别的东西维持住了他的生命，不然这个人类本该在更早的时候，甚至一出生便死去。
　　大蛇与那些翻腾黑雾对视，它们似乎还不死心，催促着它快点动手。
　　能将这个人类杀死的概率已经放大到无限，只需要轻轻缠住一勒，就能让这小子在睡梦中猝死。
　　“世界”已经迫不及待要收取它的利息。
　　长久的等待，令它失去了耐心，一天比一天急躁。这个人类如今是在悬崖边上走钢丝，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无论“耗损”还是“平衡”，都即将到头。
　　这个人类，很快就要死了。
　　金色蛇瞳里罕见的闪过一丝惋惜。
　　不过没关系……
　　等这个人类死了，自己还可以想办法，把他从坟墓里唤起来。
　　大蛇对这个思考结果很满意，蛇头如同升降梯那般缓缓落下，搁到一个有着温度的平面上，准备入睡。但是没过一会，它的尾巴又不耐烦地甩了一下——
　　啧，人类死了以后应该就没温度了吧。
　　时不时还得把土挖开，躺进棺材里睡一阵子……
　　话说这小子会喜欢被埋在土里吗？
　　应该不会，看他那有洁癖的样子，丢个老鼠都得在手上戴一次性手套，没准到时候醒了，还得跟它要死要活地闹。
　　刚觉得自己想明白问题的大蛇，瞬间又被新的难题烦得睡不着了，它暴躁地游回去，叼过遥控器，换了个打小鬼子的电视剧继续看。
　　一夜很快过去。
　　清早6：13分，秦倏的意识从朦胧中苏醒，也许是因为睡姿不对，他今天醒得比平时的生物钟要早不少……
　　一睁眼看到的是电视柜上黑着的大屏幕，秦倏尚未聚焦的眼里还有些茫然，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陌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保持着后背直立的坐姿，撑住额头仔细回忆，想起自己半夜听到动静，出来看到大蛇在看电视，自己坐下逗了它一会……然后就在客厅睡着了？
　　理清楚思绪后，秦倏放下了手，虽然中途醒了一回，但一夜无梦，睡醒后并没有像昨天那样产生精力不足的疲惫感，仅仅是肩膀和后背有几分僵硬。
　　这就是年轻的好处……秦倏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表示肯定。
　　他习惯性将手掌按在大腿上，打算借力起身，可手心下摸到的陌生而又熟悉的触感，却让他整个人僵成了一尊泥塑——
　　这根本不是他的腿！！
　　尽管心里已经产生了强烈不安的预感，当秦倏转动眼珠，看见大腿上趴着的蛇脑袋时，还是不可遏制地发出了激烈的声音：
　　“啊啊啊！！”
　　秦倏很快想到了昨天遛弯的老大爷，还有老大爷的狗，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
　　大蛇是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有了困意，睁着眼还没睡多久，又被秦倏一嗓子惊醒了，整条蛇烦的不行，脑袋下意识往能遮光的地方钻。
　　秦倏白着一张脸，还没能从恐惧中回过神，就见那颗蛇头突然动了起来，它从自己睡衣的下摆钻了进去，在腹肌的位置拱了没两下，又扭头挑开裤腰继续往里钻……
　　秦倏想也不想，颤抖的手一把按住它的头。
　　一个二十三岁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差点被吓出哭腔：“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秦倏：（久违的土拨鼠尖叫）你要干什么QAQ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蛇：你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10章 
　　场面一度很尴尬，秦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身上会发生这样的事。
　　前一秒他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快变太监了，下一秒被他死死摁住蛇脑袋，不肯让它再前行半步的大蛇，挣扎之间开始吐信子……
　　一人一蛇都僵住了。
　　秦倏一个母胎单身，长到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类委屈，震惊中夹杂着尴尬，尴尬里又掺杂着愤慨，种种情绪齐上心头，一时之间把恐惧衬托得微不足道。
　　他一鼓作气将那颗蛇头拿出来，连头带蛇一起摔到长沙发上，头也不回跑进了自己房间。
　　“嘭！”这是门板拍上的声音，可比上次大蛇夜袭不成，甩年轻人房门响多了。
　　大蛇深红近黑的信子还挂在嘴边，忘了收回去，放大的瞳孔显得黑多金少，眼睛圆溜溜的，看着有点呆。
　　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硬了，一种很常见的生理反应……嘶，难道人类在方面有什么特殊讲究，被看到了就需要负责？
　　也不是不行啊，自己又没说不能考虑考虑。
　　等等，看他这个反应……难道是这小子没瞧上它？
　　大蛇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凶恶，向来只有它瞧不上别人的份，谁有胆子敢看不上它？？
　　嘶……好像也不太对，自己又不是什么花心的蛇，不需要那么多人类瞧上，等等……它还没决定好要不要负责，为什么要纠结这小子看没看上它？
　　大蛇脑袋里像接错了线路一样，有些不太灵光，一时之间抓不住重点，只好先专注去观察那个人类的动向。
　　那小子回房间，拿了一套新的衣服，走进了浴室……洗完澡开始吹头发了，他又回去拿了件外套，走到门口，换上鞋走了……
　　居然就这么走了？
　　这个人类全程都没看它一眼，昨天摸它的头，前天摸它的身子，今天就开始不屑一顾，视它为空气，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完全有实力去参加电视里的选秀节目——渣男的诞生啊。
　　嘶，不过他这样，还是因为早上的事吧。
　　说实话它真没怎么看清，主要是蛇类的信子太敏锐，一不留神就发现那小子硬了，然后那小子自己就跑了，它可冤得很。
　　实在不行，也可以给那个人类看看自己的。
　　作为一条光明磊落的蛇，它可不像人类还遮遮掩掩穿什么底裤。何况它还有两根，啧，一换二，那小子赚了，看完肯定偷着乐。
　　大蛇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心头的包袱去了大半，金色竖瞳迸发出跃跃欲试的光，整条蛇一扫之前的呆头呆脑，又恢复成威风凛凛的模样。
　　它长长的身子盘踞在沙发上，肚皮下盖着的那块地方，是秦倏之前坐过的，在他起身离开后，大蛇便果断盘起身子，将这块位置占据。
　　即使它已经很小心，没怎么挪动自己的身躯，但人类所留下的余温还是在不可避免的消散。
　　大蛇不再执着于一片已经失去温度的地方，它从沙发上大摇大摆下来，开始巡视自己的“领地”，给自己找点事做。
　　厨房还是枯燥无聊的老样子，只不过地上多了一个水盆，里面是烧开之后又晾凉的白开水。
　　刚使用没多久的浴室，能闻出水汽弥漫的味道，还有舒缓清新的淡淡香气。
　　等到浴室里的香气也散去，大蛇又游到了秦倏的房间门口，期待地用身子压了压门把手，发现纹丝不动。
　　嘶……看来今天早上的事，对这小子影响很大啊。昨天这扇门还对他毫不设防，今天又重新紧紧关上了。
　　大蛇心事重重游回了沙发上，把靠近尾巴的那一截身子挪到眼前，认真研究起来。虽然它已经决定要把自己的东西，给那个人类好好看看，但是具体怎么才能让那个人类看到，大蛇自己也没经验。
　　但是不给看又不行，那个人类明显跟它闹别扭了，这属于冷战。
　　大蛇正准备找工具把自己的某一块鳞片掀开，大门忽然又传出了动静。秦倏打开门，拎着一个购物袋进来，余光里看到客厅方向快窜出来一道长影，又默默缩回去半截，只探出一个脑袋，吐着信子无声打量他。
　　“你……”秦倏也没想到这条蛇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很难在不结合情境的情况下，从大蛇的脸上分辨它过于细腻的情绪，比如现在，他不知道这条蛇是在防备他，还是在偷偷观察他反应。
　　秦倏把买回来的各种肉分类放好，关上冰箱门，然后才走向客厅的那条蛇。
　　出门去菜市场买肉的路上，秦倏仔细复盘了今早的事，虽然大蛇冒冒失失乱往他衣服里钻有错在先，但它毕竟只是一条蛇，本意上并不是为了……为了去造成他的失态。
　　还有起反应这种事，放在早上，刚睡醒的这个时间，确实很容易出现这种预料之外的情况，单纯去怪一条蛇，是不理智的做法。
　　甚至在回来的路上，经过多轮自我疏导的秦倏，心态已经从“这条蛇怎么能这样”，“我怎么就那样了”，转化为隐隐的担忧——
　　这条具有一定智慧的蛇，说不定已经把他当成变态了。
　　所以，在刚进家门，看到大蛇那样一副反应，秦倏一时之间还真拿不准它的心态。
　　等走近之后，发现这条蛇不躲也不闪，尾巴尖还轻微摆晃了一下，他心中放松与感动交织，一时之间说不上是谁占了上风。
　　原来在他暗自踌躇不定的时候，这条大蛇也同样在担忧，怀疑是不是它做错了事情。
　　果然，无论看人还是看动物，都不能只看表象。
　　秦倏抬起手，他本来只是想挠一挠大蛇的脑袋顶，用这个他们都熟悉的方式来表达已经没事了，大蛇却十分主动地把头送到了他手底，刮痧一样动作生疏地蹭了两下。
　　结束后还抬起蛇头看秦倏的反应，看到这个人类脸上有了笑意，蛇瞳里顿时闪过得意，信子微吐，整条蛇变得趾高气昂起来——
　　呵，不过就是哄好一个人类，对蛇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秦倏算是发现了，他与这条蛇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奇迹般的竟然也不影响沟通。
　　这一次，秦倏真的要去公司上班了，由于今天醒得早，现在这个点与他平时出门上班的时间相差无几，正好还够他去吃个早饭。
　　等秦倏前脚锁上门离开，大蛇悠哉游向长沙发，上去之后把自己圈成一团，张开嘴打了个哈欠，把脑袋埋进身子底。
　　作为一条蛇哪有那么多好想的，睡觉才是最大的正事嘛！
　　阳光透过玻璃门投下一道亮着的影子，将大蛇笼入一片暖洋洋里。
　　秦倏昨天难得早走了一回，领导知道后却不是很开心，今天会上有意无意给他提了一堆天马行空的需求，一会要这样，一会要那样，秦倏默默拿笔在会议记录本上划着，心想……他怎么不直接上天？
　　等领导激情演说完毕，秦倏看了眼自己的会议记录本，开始冷静的逐条给他分析，这个能做，但是需要更长的周期，现在有一个问题急需先配合着解决；这一个，理论上能做，但是如果做了这个效果，百分百会出现新的问题……如果只是为了实现这个效果，还可以换一种方式……
　　一个公司的代码基本是一代代传下来，有些地方连注释都没有，做一个新的功能容易，然后做完就发现跑不动，回过头慢慢去找原因修bug，完全是一个缝缝补补的过程。
　　秦倏刚入职的时候想重新建构，但是这需要花费一定时间，领导根本不给这个机会，总有加不完的班和修不完的bug。
　　一直在公司忙碌到很晚，等秦倏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一打开门只见客厅里暖色的灯光亮着，那条蛇似乎是听到动静游出来，只探出半条身子看着他。
　　秦倏发现这条蛇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横在门口，让他一开门直接先受一份惊吓。
　　但不得不说，像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他很满意，减少了那些不必要的惊吓，他与这条蛇的关系明显好了很多，至少不再像最初那样剑拔弩张。
　　今天依旧是大蛇在外吃肉的时候，秦倏先去忙自己的事情，洗完澡他也不急着回去休息，搓了一块热毛巾，秦倏去客厅找那条大蛇。
　　自从昨天拖过地之后，秦倏还特意观察了一下，这条蛇在地面游走之后，没有再留下明显的印痕。
　　这当然不是这条蛇突然良心发现，主动自觉地去给自己洗了个澡，而是在最初的那些日子，它身上的泥土黑灰，已经在地面，以及各个它行经的角落里蹭完了。
　　想到这点，秦倏就恨不得立马大扫除，但在这之前，他最需要处理的是那条罪魁祸首，否则将是他在前面拖着地，大蛇在后面画着印。
　　以秦倏目前的心理状态，他还做不到拎着大蛇去卫生间里痛痛快快搓个澡，只能采取更加柔和的手段，先把它那脏身子擦一擦吧……
　　还散发着热气的毛巾往大蛇身上一搭，秦倏发现它舒服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看出大蛇对擦身子这件事不排斥，没有露出凶相，秦倏放心大胆地仔细擦起来。
　　嗯，这条蛇不仅不排斥，还极为的享受，甚至还配合着抬起下巴，翻过身子露出腹部，它觉得秦倏把得不够仔细的地方，还要再翻过去，让人重新给它擦擦。
　　同一个地方擦了两遍的秦倏，看到大蛇又一次翻过来，不由提醒它：“这里擦过了，该换别的地方。”
　　大蛇坚持了一会，但是拗不过秦倏，只好又翻过身，让他继续擦背。秦倏只觉得这一幕很有既视感，像极了盲人按摩的小妹，在给客人捏肩捶背，他不由起了逗蛇的心思，掐着轻柔的声线问：“蛇大哥，你觉得这个力道怎么样？”
　　大蛇背脊跟过了电一样，可惜它没有人类的皮肤只有鳞片，不然说不定还要起一身鸡皮疙瘩，它眯起眼看了暖光下显得格外美好的人类，抬起尾巴在他肩上拍了拍，以示嘉奖和肯定。
　　秦倏是从蛇头开始，一路往下擦的。
　　半条蛇擦完，秦倏把凉了的毛巾拿去卫生间，重新用含有杀菌效果沐浴露又搓了几遍，确认没留下泡沫，回到客厅继续去擦下半条蛇。
　　大蛇此刻已经摊成长长的一条，蛇头搁在沙发的扶手上，仿佛进入了贤者模式，连尾巴尖也不动了。
　　也是遇到这条大蛇之后，秦倏才知道蛇类睡觉居然是睁着眼的，所以很难通过看它们的眼睛，太判断蛇到底睡没睡。
　　但是想知道大蛇睡没睡，那就太容易了。
　　根据秦倏这段时间的观察，这条蛇在有光的地方睡觉，喜欢把自己的脑袋埋起来，包括今天早上……大蛇执着地把头往他衣服里钻，也是其中的一种表现形式。
　　也正是这一点，秦倏才会那么快放下芥蒂，试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失去了眼皮，只能一直睁着眼，那在他想睡觉的时候，也会渴望能有一个黑暗的环境，无论是带上眼罩，还是把脑袋蒙起来。
　　大蛇后半截的背部，秦倏也给它擦完了，只剩下肚皮还有最后的一点尾巴尖尖。
　　秦倏带着重新烫过的毛巾回来，开始沿着一道道的蛇鳞往下擦，嗯……还行，这条蛇的腹部相比后背，至少看起来要干净不少，虽然很大的可能是因为每天在地面摩擦，有明显的污渍都已经蹭到别的地方去了。
　　要看快要大功告成，毛巾明显让什么东西勾刮了一下，并且能感觉到柔软的毛巾把那片东西带了起来。
　　秦倏惊了一下，忙拿开毛巾去查看，发现这条蛇有一块鳞片居然裂开了，里面隐约还能看到红森森的肉。
　　看完，秦倏更加心惊胆颤，忙去查看那处地方，语气中带着急切：“你这是受伤了？怎么弄得，划出这么大一个豁口？”
　　大蛇正享受擦身服务呢，听他这么一问，纳闷得很，简直笑话，谁受伤它都不可能受伤！
　　于是，像仰卧起坐一样，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努力伸长蛇头一眼——
　　这一看，瞬间咧开嘴吐出信子，蛇瞳转向秦倏，对他露出不怀好意地笑。
　　装，人类，你就装吧，使劲儿装纯，谁还不知道谁。
　　秦倏与这条大蛇对视，总觉得它在有一种揶揄的目光看自己，但又不是很确定，谁会这么缺心眼身上豁了个大口子还能嬉皮笑脸？
　　果然还是疼的吧……疼得龇牙咧嘴。
　　秦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情况应该把它送去医院吧，不过一般的宠物医院可以给蛇看病吗？
　　秦倏拿不准，拿起手机给年轻人发消息询问，虽然对方也是一个倔强的废铁，但是他可以联系他靠谱的朋友问一问。
　　喂，人类。
　　大蛇无声冲秦倏咧了咧嘴，想到自己白天得出的结论，拿脑袋顶了顶不知为何陷入慌乱的人类，将那截鳞片掀起的尾巴送到了他眼前。
　　“嗯？怎么？”秦倏正在打字，注意到大蛇的行为，视线便顺着看了过去。
　　那道红森森的裂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探了出来，像两朵盛开的花，又像两条漏出来的肠子……
　　秦倏几乎是一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脸色十分的好看。然而那条没心没肺的蛇，又用脑袋拱了拱他，似乎还在一旁等着夸奖。
　　作者有话说：
　　蛇：看，有两个，没见过吧！！
　　秦倏：（拨打电话）喂，你好是精神病院吗，我这里有条蛇疯了


第11章 
　　秦倏的眉眼一点点向两侧舒展，面上笼上了一层普渡众生的低眉浅笑，看起来十分和善。
　　他在努力告诉自己，一条狗的智力等同于人类2-7岁小孩，这条蛇的智商应该与狗差不多，取一个中间值，那便是4-5岁的小孩……嗯，还是个孩子，它什么都不懂，我不能跟熊孩子一般见识。
　　既然知道了这条蛇身上豁的那道口子，不是外来伤，秦倏放下消息输入一半的手机，拽过它的尾巴将剩下的部分也擦完。
　　擦完的大蛇软得像一条大型玩具，瘫在长发上一动不动，秦倏把消过毒的毛巾晾到阳台上，回来后关上玻璃门，窗帘也顺手帮这条蛇拉好。
　　他喜欢早上一出房间看到亮堂堂的客厅，很少会拉客厅的窗帘，但是没办法，谁让这条蛇不长眼皮……
　　秦倏回房间没走更宽敞的地方，穿过沙发与茶几间的空隙，故意走大蛇眼前绕。
　　虽然他心里不见得承认，但自己这个行为像极了大家长为孩子做了点什么，故意去戳戳，好让它注意到这件事。
　　大蛇搁在沙发上的脑袋缓缓转了35度，尾巴一扫勾住了秦倏的小腿。
　　秦倏低着头与它对视，金色的蛇瞳里除了有淡淡的得意，还有些别的内容……唔，应该是在与自己对话，可惜他不是蛇语专家，只能当个热闹看看。
　　不过，这倒是他第一次从这颗蛇头上看到了距离友好已经很接近的神色。
　　而大蛇看着忽然变得体贴又有些“黏蛇”的人类，微微咧开了嘴，除了自得，还有“本该如此”的满意：
　　小子欸，蛇爷爷对你好吧，想看就让你看……白天我看了你的，晚上给你看回来，还多看一根，多公平呐~
　　幸好，秦倏对此一无所知，给大蛇留下一条毛毯，踏踏实实回房睡觉。
　　周六这天，秦倏在公司接到了年轻人发来的消息。
　　这还是年轻人第一次在没有突发事件的情况下，主动给他来消息，秦倏顿时好奇，点开看他说了什么：
　　兄弟！你还好吗
　　秦倏看到对话框最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便又等了等。
　　下一条消息紧跟着跳出来：那阎王蛇最近怎么样啊？
　　秦倏看着这行字手指无意识在键盘边缘敲了敲，陷入思索。
　　年轻人问他好不好……是为了判断那条蛇现在处于一个怎样的状态，结合他下一句，直接打听大蛇的情况……他是想知道那条蛇暴不暴躁，好不好相处，还会不会欺负人？
　　秦倏心里有了简单的判断，便回复道：
　　挺省心的。
　　吃饱了睡，睡醒自己玩。
　　你想回来看看它吗？
　　秦倏有在第一时间猜想，是不是年轻人那位王者朋友回来了，要把大蛇接走，所以提前问问大蛇的状态，好先做准备。
　　但以年轻人的个性，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开场白八成是——兄弟兄弟，我们马上要脱离苦海了！！
　　年轻人给他发来一张食指相对，显得有些小扭捏的表情：
　　我怎么可能会想看那阎王！！！
　　是我一个朋友想来看看它【害羞】【害羞】
　　秦倏没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把，年轻人朋友真的好多啊，他一定有着特殊的交友技巧，简直是活生生的社交达人。
　　不过这个【害羞】的表情，就很引人深思了……
　　秦倏想了想，斟酌问道：女朋友？
　　年轻人又是一波表情包轰炸，然后回道：
　　不是不是，就一有好感的姐姐
　　我找朋友弄条蛇回来，就是打听到那姐姐喜欢，为了投其所好，找找共同话题嘛
　　但后来……哎感觉自己没戏，那姐姐不喜欢我这样的，蛇也白买了
　　秦倏敲完几行代码，瞥了眼手机屏幕，见话题有跑偏的趋势，忙给他拉回来：
　　那，这位姐姐怎么突然找你看蛇了？
　　被问到这里，年轻人明显振奋了，发消息的频率像机关枪的子弹，不断向外突突，还直接不打字了，改发语音。
　　秦倏不好外放，只能长按语音又转成了文字：
　　这不是前两天，我在酒吧喝酒，喝多了就把那阎王怎么欺负我的事全说了，然后被那姐姐听到，她问我是真的吗，我说当然是啊，她就跟我说想看看那蛇，问我方不方便
　　我当然方便啊，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这多是一件美事，只不过……我那天是真被吓惨了，而且不知道那阎王可不可控啊，我带妹子上门是为了显摆的，万一它给我拆台让我出个大洋相，我这面子和里子，可就都没了
　　嘿嘿…这不是看你跟那蛇处了这么久，也没发生什么意外嘛，就想找个有你在的时候，好壮壮胆，再带人上门
　　秦倏看完年轻人的消息，只觉得一切都合理了起来，这真是年轻人会干出的事：你想明天带那位姐姐来看蛇？
　　年轻人：对对对，这不是明天周日了吗，怕你不在家，我提前问问
　　秦倏对于这种年轻人们勇于追求自己幸福的事，向来是喜闻乐见，很乐意投上一发赞成票，正好他明天的确没有别的事情，一整天都会在家里，便同意了年轻人的请求。
　　晚上回到家里，秦倏照例听到了电视机的声音。
　　这样的情景偶尔也会弄得他一阵恍惚。总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进了网吧，看到这条蛇正带着耳麦，坐在电脑前目露凶光地用尾巴激烈敲键盘，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了。
　　大蛇注意到秦倏回来，扬起脑袋跟他打招呼：哟，人类，今天回来得也够晚。
　　打完这声人类根本听不见的招呼，大蛇又重新转过头，继续看电视上重播的新闻。
　　秦倏走到它身边坐下，新闻里播的是一起交通事故，几个大学生一起出门自驾游，结果半路上刹车失灵，车子撞坏了大桥护栏，直接跌入河里。目前已有一人死亡，另外三人还在打捞中，处于失踪状态。
　　秦倏低头，发现这条蛇看得还挺认真，金瞳里是冷漠的光，配合神情看着竟还有几分肃穆。抬手在蛇头上捋了捋，秦倏起身去给它准备晚餐。
　　虽然清楚这条蛇只是一个暂住在这里的过客，但今天收到年轻人的消息，想到他那位卖蛇的朋友，秦倏对大蛇离开的这件事，又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这条蛇是生活在大自然里，它能去任何它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无论是搞破坏，还是偷东西吃，都不会再有人约束它，那才是本该属于它的生存法则。
　　不知道年轻人那位朋友，把大蛇带走之后会怎么处理，是先自己养着，还是转手卖给其他人，会不会最后被送去动物园……
　　秦倏忽然没办法再往下想，这像是一道无解的题，再想下去只会让人更加难受。
　　晚餐过后，洗完澡等着头发干的秦倏又在客厅陪大蛇看了半小时连续剧。
　　这条蛇白天应该没少睡，眼看着快一点了，还是精神奕奕，长尾在他腰上圈了半截，尾巴尖搁在他大腿上，看到狗血地方还会猛烈地敲两下。
　　秦倏可不打算再在沙发上睡一夜，临走前，他搓了搓大蛇的脑袋，随后打着哈欠先回房间睡觉了。
　　客厅只剩下大蛇一条蛇，它平摊的身子慢慢收起来圈成大大一卷，叼过毯子盖在自己身上。
　　所有能看的台都被它翻了一遍，大蛇渐渐觉得没什么意思，再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两点了。
　　它从沙发上游下来，拖着长长的身子在屋里闲逛起来，游到秦倏的房间门口，突然起了坏心思，像个顽劣的孩童，恶作剧般去按压秦倏房间的门把手。
　　“吱呀……”大蛇毫无防备地从门缝里跌了进去。
　　这小子……
　　大蛇睁圆了眼。
　　这小子今天居然没锁门？？
　　作者有话说：
　　蛇：（呆到吐舌头）令蛇不敢置信，这是在邀请我吗


第12章 
　　【小秦是一名二十三岁的男性青年，毕业后入职一家互联网公司，成为了一名程序员。这天他像往常一样结束一天工作，回到家倒头便睡，谁也没想到，意外——就此发生！
　　现在是凌晨两点，小秦仍处于睡梦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卧室的房门，一点点打开，门缝里探入一位不速之客的脑袋。随着它长长的身子不断潜入，我们赫然发现，这是一条令人闻风丧胆的大蟒蛇！
　　小秦对此一无所觉，那条蛇离床越来越近，危险即将发生——】
　　大蛇一边悄无声息沿着床尾的边边角角，游向秦倏睡着的床头，一边在心里给自己配旁白解说。越发觉得自己这番登场，充满了仪式感。
　　噔噔！
　　一颗蛇脑袋从床边探上来。
　　大蛇在脑内给自己搭上音效和文字——
　　你的大帅比突然出现！！
　　啧，缺朵玫瑰花啊……再往嘴里叼朵花，那就更完美了。
　　大蛇对自己的出场很满意。秦倏的房间实在是小，一进门贴墙的位置，罚站一样放着个单人衣柜。再往里是张两米的床，光是这床就占了不小地方，最里头是整洁书桌，桌面只放了电脑键盘和鼠标，另外就剩一本厚厚的资料书。
　　与书桌相对的地方，立着一个木头的简易书架，上面空荡荡的没几本书，倒是放了两盆小绿植。
　　就这么几样东西，房间里只剩下留给人类走路转身的空地了。
　　好在这小子挺会归置，房间看着还算敞亮，但对于蛇来说……它尾巴的那一截还留在拐角没能转过来，空间实在太小了。
　　秦倏是面朝衣柜方向睡的，手臂搁在枕头边，他是一个警觉性很强，同时又会在自己确认安全的环境里毫无防备的人。
　　就像现在，那条蛇把脑袋垫在他床边，蛇瞳里是冷冷的光，换了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这一幕，任谁都会觉得这个大好年纪的青年凶多吉少。
　　这个人类都不做恶梦了……大蛇对着秦倏的背影默默思考。
　　这小子不做关于它的梦，搞得它都没办法进梦里玩。
　　大蛇想起上次是在吓过这个人类之后，他才做的恶梦，不由开始考虑要不要再吓吓他……但想到那些招人烦的黑雾，大蛇顿时倒了胃口。
　　它审视着秦倏的背影。这个人类只睡了枕头的一小部分，身后空着的这块地方，完全是在浪费。
　　大蛇吐着信子，蛇头离开床沿一点点向内滑行，距离枕头越来越近。大蛇一边游还不忘观察秦倏的反应。哼，它倒是不怕这小子发现，只是考虑到这个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半睡半醒间，猛然看到自己，怕是会当场吓断气。
　　真麻烦，人类可太麻烦了。
　　想不到它天不怕地不怕的一条蛇，有一天居然会关心起人类的心理安全，真是世风日下，蛇心不古。
　　秦倏睡得很沉，大蛇一点也不怀疑，这会自己拿尾巴尖搭在他肩膀上，这人类都不一定能醒。
　　确认这点之后，大蛇不再束手束尾，它看向了秦倏后背与被子间被撑起的空隙，那黑黝黝的入口仿佛通向未知，看久了会让人产生凝视深渊的错觉。
　　但在蛇的面前，一切都不成立，甭管黑深渊，白深渊，蛇爷爷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纸老虎。
　　蛇头缓缓探进入口，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属于这个人类清爽又香喷喷的气息。
　　这也太舒服了吧！！
　　大蛇恨不得把自己一口气全都埋进去。
　　温热的，柔软的，紧紧包裹在它身上，人类的被窝居然能这么舒服……大蛇已经从一条蛇变成了一瘫蛇，尾巴尖都酥了。
　　好想直接睡过去……大蛇感觉自己像泡在一汪温泉里，脑袋上还盖着块湿乎乎热答答的毛巾，正冒着袅袅热气，整条蛇美得要冒泡泡了。
　　但是不行！大蛇盯着人类的后背，心中暗恨。
　　这个可恶的胆小的人类，如果第二天一早掀开被子看到自己，他一定会死，被自己吓死。
　　大蛇气得用尖牙咬了咬床单，恶狠狠瞪着秦倏睡衣上的格子，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大蛇打起精神开始数格子。
　　一个格子，两个格子，两个格子，五个格子……咦，数到哪里了。
　　大蛇强撑着数了一夜格子，到最后也没能数清到底几个，眼见着天快亮了，它恋恋不舍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磨磨蹭蹭从人类身边游了出去。
　　临走前又看了秦倏一眼。
　　这个人类，简直变态！
　　睡一晚上，连姿势都不带换的，全程拿后背对着它。
　　今天是周末，秦倏的生物钟会比工作日晚半小时叫醒他。
　　一睁眼秦倏便感觉到了不对……自己的睡姿很奇怪，后背凉飕飕的，简直像由一个正常的睡姿，一点点被挤向了角落，上半身不自然的倾斜。
　　秦倏木着一张脸，伸手试探着地向身后捞去，直到摸了个空，一颗心这才放下。
　　不清楚年轻人什么时候会过来，秦倏放弃了自己的周末赖床计划，掀开被子，准备起床。
　　随后，他的视线凝固了。
　　秦倏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先恐惧还是先头疼……怎么会有这种蛇，自己几斤几两没个数吗，床上都压出一圈大大卷的形状了。
　　秦倏从那圈痕迹旁捡起一块像塑料薄膜的东西，扯了扯发现还有弹性。
　　这是什么？
　　秦倏拿起手机查了查，发现是蛇蜕，俗称蛇掉下来的死皮。
　　很好。
　　带上证据，秦倏去客厅找大蛇算账了。
　　作者有话说：
　　蛇：呵，本蛇的行动真是天衣无缝
　　秦倏：你这和熊孩子打完游戏给电脑敷冰块有什么区别。
　　感谢所有大天使小可爱们投的营养液和地雷！！
　　我本来，是要设置那个感谢名单，但是折腾了半小时，它一个大字也不给我显示……我决定，这会先不跟它耗了，之后慢慢研究


第13章 
　　客厅里，那条蛇在沙发上卷成一团，毛毯歪歪扭扭搭在身上，脑袋埋在里头，睡得正香。秦倏坐到它身边，手指勾了勾露出的一截蛇尾，只见那尾巴尖条件反射一般，缠住了他的手指。
　　秦倏抽回手，在它的秃头顶挠了挠：“醒着就别装睡了。”
　　大蛇得意抬起脑袋，心想这个人类一起床就迫不及待来和它亲近，呵，他一定想不到，自己昨天就在他身边待了一夜，受宠若惊吧，人类！
　　“夜里偷偷进我房间了？”
　　吐着信子的大蛇一僵，尾巴不高兴地拍着沙发，表达自己的不满。怎么能叫偷偷，所有看到的人类都能证明，它是光明正大进的！
　　“还睡了我的床。”
　　蛇瞳瞪得溜圆。
　　大蛇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这小子居然发现了……没理由啊，他凭什么能发现？
　　自己的行动堪称完美，出来的时候连房门也用尾巴关上了。为了不发出动静，一个门关了它五分钟！
　　“不要小看人类的敏感度啊。”秦倏颇为无奈，自己又不是喝了酒断片，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注意不到。
　　而且这条蛇，最近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以后换了新环境可怎么办，会不会被新主人一气之下卖进马戏团……
　　秦倏眼前出现了这条蛇被关进黑色铁笼子，运上卡车的画面。
　　它被人钳制着，拔去了两颗尖牙，长长的身躯满是驯兽鞭打出的一道道皮开肉绽的血痕。
　　滴水成冰的腊月天，大蛇奄奄一息蜷缩在潮湿的稻草上，它肚子空空，还没有水喝，无良马戏团将它赶下稻草，逼着它与游客互动拍照……最终它倒在了温暖的三月天里，身躯旁开出了一朵一朵粉嫩的小花……
　　秦倏受不了这个，他微颤的手捂住了自己下半张脸，企图把那份悲痛按回面皮下。
　　他忽然觉得大蛇干得那些事，其实不算什么。进房间有他一份默许，唯一超出预料的，是那条胆大包天的蛇居然爬上了他的床，最终带来的结果，也不过就是留下了一块蛇皮。
　　比起追究它的行为，秦倏更想看到它活生生的，每天没心没肺，肆意妄为的样子。
　　于是，秦倏用老父亲般的目光慈祥地看向大蛇。
　　那条蛇也在看他，一对金色蛇瞳滴溜溜乱转，看着就不像在起什么好念头。
　　秦倏注意到大蛇的视线先是在他的上半身逡巡，随后逐渐向下偏移，停在了某个地方。
　　它开始反复打量那里，尽管没看出什么，却依旧咧开嘴，露出一个所有雄性生物都能看得明白的意味深长的笑。
　　“……”
　　秦倏气得屈指成拳，直接敲在了大蛇的秃脑袋瓜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近墨者黑，在这条不正经蛇的污染下，自己居然能对它的反应秒懂：
　　“我说的‘人类敏感度’不是指这个敏感，是对周围环境的敏感，特别还是自己每天所处，极为熟悉的环境！”
　　看着大蛇盘着身子不为所动的模样，秦倏简直气到失语：“我真没硬！”
　　大蛇显然不信。它坚定的认为自己行动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怪只怪这个人类太敏感……大蛇懒洋洋伸长身子，蛇头探向秦倏的裤腰试图钻进去检查。
　　秦倏惊得连连后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那块蛇皮摔到大蛇面前，一边又在心里给自己想象的那一幕幕，打上一个血淋淋的红叉叉。
　　这条蛇真被卖了，凶多吉少的明明是马戏团！
　　它极有可能把马戏团拆了，自己在里面当团长！
　　大蛇也一改先前的漫不经心，起初它还以为是假正经的人类玩不起，气急败坏拿个暗器丢它，仔细辨认出那片薄薄的玩意是什么东西后，大蛇整条蛇差点裂开——
　　自己，竟然是被这么个小玩意出卖的？？
　　啊啊啊，气死蛇了！！！
　　等秦倏收拾完房间，抱着拆下的床单被罩出来，就见那条蛇在沙发上此起彼伏，自己跟自己较劲。
　　秦倏走近一看，发现这条蛇在用两颗尖牙撕扯身上翘起的蛇皮。
　　“这是干什么？”秦倏忙把它的蛇头拍向一边，仔细去看那些被它扯掉皮的地方，“哪有你这样用蛮力去撕的，蛇蜕皮不都是等到了时候自己掉吗？”
　　他用指腹在大蛇撕掉蛇皮的地方轻轻点触：“疼不疼？”
　　这有什么好疼的，傻人类。
　　大蛇扭过头看了秦倏一眼。
　　不过是撕掉一层“包装膜”，你们人类拆塑料袋的时候，难道还要关心塑料袋疼不疼？
　　但到底没再继续。省得没有见识的人类，再大惊小怪。
　　年轻人是下午两点左右回来的。来的只有他一人，他要赶在去接大姐姐之前，把自己的狗窝拾掇干净。
　　房间里还是他上次离开时的模样，靠近小阳台的位置还留着大蛇之前搭的窝，如今已经蛇走茶凉。
　　年轻人把那坨东西卷了卷，一起当垃圾丢了，随后四处看了看，自觉没什么要收拾，又从箱子里翻出他的高级香水，到处喷了喷。
　　环顾之后，年轻人对一切都很满意，直到目光落到了大蛇身上。
　　这一看，年轻人一张白嫩的脸顿时皱得像便秘：“这蛇怎么回事啊，越看越丑，像穿了条花秋裤，我这一房间的逼格全让它拉低了。”
　　他这番嘟囔一字不差全进了大蛇的耳朵，气得蛇直接暴起要咬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
　　年轻人吓得一声惨叫，两腿一软，直接一屁股瘫坐到地上。
　　秦倏一阵头疼，赶忙捞过大蛇的尾巴，把这活祖宗拉回来。他算是知道年轻人上回为什么会被蛇追着丢老鼠了，这也太能说会道了。
　　这条蛇再怎么其貌不扬，也不至于被说像花秋裤吧……秦倏刚想完，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大蛇，发现确实挺丑。
　　主要问题在于，这条蛇刚撕过自己身上的蛇皮，还撕得不是很匀称，东一块西一块，跟长了癞子一样。
　　秦倏突然一怔，定住神认真去看大蛇撕掉蛇皮的地方。
　　这条蛇整体看上去是其貌不扬的土棕色，灰扑扑的，花纹也十分朴素。在它失去蛇皮的地方，露出的蛇鳞却是深邃如夜幕的黑，隐隐有流光划过。
　　这才是使得它看上去像斑驳不均的真正源头。
　　秦倏看着那抹深黑陷入沉思。
　　这明明是很容易发现，为什么直到年轻人提出，自己才意识到不对？
　　简直像有什么东西，特意干扰了自己的认知。
　　作者有话说：
　　蛇：你这个人类……还能不能一起好好玩耍了！！
　　祝大家除夕快乐！
　　再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感谢在2022-01-25 00:00:00~2022-01-31 20:5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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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年轻人围着大蛇活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团团转。他右腿往身侧一跨，不知为何扎了个马步，两只无处安放的手在大蛇身上隔空比划，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抬起一张虚弱的白脸望向秦倏：“兄弟……来帮我搭把手吧，实在害怕……”
　　秦倏有些好奇年轻人的行为，他看上去像是要把大蛇抬起来，搬去另一个地方：“你想带它去哪里？”
　　年轻人噔噔噔进了自己房间，拍了拍还盖着天鹅绒布的蛇箱：“当然是放进去。一会我带着姐姐过来，我们俩就隔着玻璃看看它，随便聊几句相关话题，我再借这个机会邀请她共进晚餐……”
　　年轻越说越起劲，已经开始畅想起自己的美好夜晚。
　　秦倏与大蛇对视，一人一蛇虽然都没能看明白对方表达的意思，涉及知识盲区的表情却是如出一辙，一时之间都像找到了组织，大蛇将蛇尾放到了秦倏手里，秦倏抓住那截尾巴，一人一蛇极为默契上下摇晃，握了起来。
　　确认了谁才是自己的好同志，秦倏的胳膊肘瞬间向内拐：“你好好看这条蛇，它还像不像花秋裤了？”
　　年轻人先是一懵，随后非常上道，张口便来：“什么花秋裤？这明明是最新款高定！说花秋裤那都是不懂时尚，我房间正缺一条这样帅气拉风的蛇！”
　　不见得多有诚意，但是对于大蛇来说，这份马屁正巧拍对了位置，它十分的受用。
　　于是它摆好老太爷上轿辇的架势，等着人类主动来抬它。年轻人下意识往角落里缩，他光是看见这阎王都瘆得慌，更别提用手接触了。
　　最后这份重担还是落到了秦倏身上。
　　秦倏紧张之余，又有着即将尝试危险项目的新奇与忐忑。
　　最近，他虽然养成了看见大蛇就忍不住摸摸它脑袋的坏习惯——以至于大蛇的头顶看起来光滑了不少，阳光下都闪耀着异样的光泽，但是亲手将它搬起来，还是从未有过的行为。
　　秦倏见多了熊人类作死玩蛇，结果惹恼了生性胆小，应激反应又严重的蛇，反过来挨了凶残的一口，最终躺板板的故事。
　　他一方面对潜在的危险感到害怕，心底又有一个坚定的念头，相信这条蛇不会伤害他……
　　秦倏弯下膝盖，掌心向上平摊，一点点探入地面与这条蛇肚皮之间的缝隙。
　　大蛇也有着些许的不自在。
　　对于一条蛇来说在人类面前没有防备是很愚蠢的行为。可恶的人类很擅于用他们手抓住蛇的尾巴，将蛇头狠狠掼在地上。啪的一下，蛇就被砸晕了，成了一条毫无攻击力的“裤腰带”。
　　所以，最明智的做法，其实是它自己游回那个玻璃缸里。但是大蛇还是更想看这个人类到底要怎么把它运进去，呵，一定紧张得浑身僵硬，四肢不听使唤，还得小心翼翼抱住它，不敢让它掉下去……
　　秦倏终于把两只手都塞到了这条蛇肚皮底下，正尝试着慢慢把它托起来。
　　在他的认知里，像这种长条的圆柱体，一般都不容易保持平衡，喜欢滚来滚去。秦倏在把大蛇托起来之前，还想着自己的手要稳一点，千万不能颤抖，这祖宗脾气不好……没想到大蛇安安分分，连尾巴尖乖巧垂着，整条蛇一动不动，活像一条假的玩具蛇。
　　唯有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黑多金少，看起来比自己还紧张。
　　秦倏一下又感觉自己行了。搬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甩着身子挣扎不休的凶兽，他可能不太行，一条摆好姿势生怕他抱不起来的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秦倏腰部一发力，双手呈托举状将这条蛇捧了起来。年轻人的关注点总是不太寻常，他将一排手指塞进嘴里，满脸震惊感慨：“好标准的公主抱！配上这副画面，我只想来一句‘新娘可以亲吻新郎了’！”
　　秦倏心想，这年轻人还真是说不出什么好话，当即方向一转，捧着条沉甸甸的蛇假装要回房间：“哦？这样啊，那我们可走了。”
　　“别别别啊！”年轻人连忙尔康手挽留，“闹着玩呢，只要今天这事能成，往后你们俩都是我的心肝大宝贝！！”
　　秦倏：？？谁要当你大宝贝！
　　蛇：就是，真不要脸！！！
　　这一刻，一人一蛇的脑回路难得处在一个频道里。
　　一直折腾到四点多，年轻人环顾一圈，觉得万无一失，这才整了整头发很有仪式感地出门了。被放进厚玻璃柜里大蛇探出脑袋，想先游出来活动活动，等年轻人回来了，自己再进蛇箱也不迟。
　　结果，就见秦倏站在蛇箱门前幽幽看着它：“你不能出来。”
　　大蛇：？？？人类你变了，你之前胳膊肘不是这么往外拐的！
　　秦倏：“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搬进来，你游出来，一会再自己游进去……我之前的那一番努力将变得毫无意义。”
　　大蛇：“……”他说得很有道理，令蛇无从反驳。但是人类！！你就为了满足自己的意义，让蛇在里面受罪吗qAq
　　大蛇抑郁了。一直到年轻人回来，它都把脑袋埋在肚皮下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而再次回来的年轻人乐得像朵花一样，他引着一位身材高挑，很有气质的女性进来了。
　　秦倏是不擅于与人打交道的性格，原本遇上这样的场面，他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避一避，但实在不放心那条蛇，加之年轻人强烈要求他不许回去——至少得在他眼角余光能看得见的地方晃晃，万一真有问题，他豁出去脸皮不要了，也得在第一时间求助。
　　秦倏只好不尴不尬地在距离门不远的地方杵着。
　　他对年轻人喜欢的那位女性有意避嫌，全程目光都没怎么往那边扫。
　　只是刚进门的那一打眼，依旧给他留下了微妙的印象。
　　这位女性的气质相当成熟，不同于性感女郎的热辣美艳，也有别于都市白领的精明干练，她属于一看便很有故事的类型，如果是在一家有格调的酒吧，这样的一位女性独自坐在僻静无人的角落，很容易吸引人前来搭讪。
　　但这不是秦倏真正在意的地方。
　　这位女性浑身上下没有太多修饰，无论是鞋子还是服装，都以轻便利落方便活动为主，这让她看上去似乎有着登山，远足等一系列不常见户外运动的爱好。
　　从她进门开始，注意力便没有多少是放在年轻人身上的。秦倏还记得年轻人说过，这位姐姐是个爬宠爱好者，她是因为听到大蛇的事情，觉得有趣才想来看看。
　　秦倏却并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太多兴致勃勃，或是对某一件事物的好奇，期待与探究……这些情绪统统没有。
　　她十分的冷静，像是带着某种明确目的来到这里，而现在她正急于去确认什么，完全没把年轻人放进眼里。
　　秦倏无法保证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这样的一份微妙感，依旧给他留下了不太好的第一印象，甚至升出了一丝警惕之心。
　　好在这两人待得不算久，才过去不到十分钟，两人便决定去下个地方继续约会。
　　不需要再与那条可怕的阎王共处一室，年轻人求之不得，忙殷勤的去开门，主动走在前面按好电梯。
　　他可爱死这姐姐对什么都淡淡的那股劲了，不迎合，不世俗，简直是污浊世间的一股清流。
　　年轻人清了清嗓子，决定好好表现一番：“餐厅已经约好了，我在那还存了瓶十八万的红酒，拍卖会上随手拍的，今天主要太仓促了，家里那瓶三十万的没来得及带出来，只能先凑合一下。”
　　炫富虽然是一种降逼格的行为，但年轻人在方面想得很开，他有，为什么不炫？一个热心并且有钱的好小伙，和一个同样热心但是没有钱的小子，这一对比，他的优势便凸显出来了。
　　只见那姐姐冲自己淡淡笑了笑，年轻人还没来得及小鹿乱撞，就听到一阵手机默认的电话铃声响起。
　　这铃声不是自己的……年轻人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好的不灵坏的灵，那姐姐接起电话后简单应了两声，随后眉头缓缓向中间聚拢：“是吗？好的，我马上回去。”
　　她挂了电话，面带歉意对年轻人说道：“抱歉，有点急事，今天得先走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别改天呐，约个具体时间吧，很多改天改着改着就没影了。”年轻人小声嘟囔，内心是说不出的失望。
　　“下周末吧，地方我来选，也请你尝尝我酒柜里的收藏品。”
　　得到了准话，年轻人瞬间转忧为喜，等那姐姐走出段距离，他才想起来自己应该送送人家。年轻人一拍脑袋追出去，却发现外面早已没有了人影。
　　街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那位姐姐绕出小区后并没有火急火燎赶往下一个地方，她逐渐走向了夜幕深处，拐进了幽暗崎岖的小巷里。
　　那里已经有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在等她，两人之间没有眼神交流，一前一后，各有各的。
　　“那就是一条普通的蛇。”她垂下的手腕上套着一圈银色的手环，手环上有个等边的三角形坠饰，中心嵌着邪异的色泽浓郁的血红石头，“启动装置一点反应也没有，不会是逃生出来的玩家。”
　　“那就不用再管了……”中年人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更显阴沉，“一条畜牲，不值得浪费宝贵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蛇：呵，无知的人类，蛇爷爷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们！


第15章 
　　秦倏收到年轻人消息，得知年轻人的约会最终还是泡汤了，又得知年轻人接下来打算用酒精麻痹自己，在夜店里买醉……看到这里，秦倏利索放下手机，噔噔噔跑到门口，咔咔两下锁好大门。
　　他在心里默默捏起拳头，很棒，接下来终于是没有琐事打扰的清静时光了。
　　客厅里已经传出电视的声音，暖橘的灯光透出来，看着挺有人气。
　　秦倏刚到客厅门口，便看到那条蛇昂着脑袋，肚皮朝天，以一种十分嚣张的姿势靠坐在沙发上，尾巴尖还学人跷二郎腿一样，有频率地抖抖抖。
　　秦倏第一反应，是这条蛇在秋后算账，它对于不让出蛇箱的事感到强烈不满，正在闹情绪。
　　视线接触到电视上播放的画面，秦倏直接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电视里放的是电影，港片，有枪战元素，还带黑老大。
　　屏幕里一脸匪气的中年人，戴着墨镜，胳膊往沙发两边一撑，腿往身前桌上一翘，大马金刀坐在富丽堂皇的包厢里。
　　那条蛇跟电视里的人杠上了，蛇头仰得已经开始拿鼻孔看人，尾巴抖得更加剧烈，“嘭嘭嘭”敲打在沙发面上。
　　它总是在奇怪的地方胜负欲很强。一个帅哥从电视屏幕里走过，配角一二三四惊呼好帅，它会嗤之以鼻，用各种生动形象的方式攀比，证明自己更帅……
　　再好比现在，它似乎认为电视里的黑眼镜算个球，真正的黑老大气质，还得看它尼古拉斯凯撒夫斯基?蛇！
　　“先生，需要来根雪茄吗？”秦倏忍住笑，故意调戏蛇。
　　只见大蛇眼里流露出三分讥诮两分不屑一分的漫不经心，完全不为所动。秦倏挺想将这一幕保存，p上墨镜和雪茄，当表情包应该挺好用。
　　他在大蛇身边坐下，一会扣扣它肚皮上的宽鳞，过会又挠挠它后背翘起的皮，像是突然患上多动症，一刻闲不下来。
　　大蛇注意到人类的行为，摇头叹息之余，又不乏得意。这人类可真黏蛇啊……啧啧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蛇身上长两脚兽了呢~
　　秦倏一边在大蛇身上戳戳碰碰，一边注意观察它的反应，最后不得不咦了出声……
　　这条蛇好像真把他之前“堵门”的事抛到脑后了。
　　还以为凭它的小心眼，出来之后肯定要借机闹事，敲竹杠那都算轻的……
　　准备了几套哄蛇方案的秦倏默默凝视大蛇，一下子有些失去了方向。
　　正在看电视的大蛇忽然觉得凉飕飕，浑身冒蛇皮疙瘩，于是拽过白天人类叠成豆腐块的毯子，一半盖在自己身上，另一半叼向人类，搭在人类的膝盖上。
　　毯子的重量其实很轻，特别还只有一块边边角角，用句文艺点的形容“像是一片羽毛落到了身上”。在被触到的一刻，秦倏还是感觉有笑意在不由自主地涌上来。
　　他搓了搓大蛇昂起脑袋后露出的下巴，起身去给它准备晚餐。
　　等大蛇用过晚餐，秦倏将消过毒的盘子放回原处，擦着手上的水，走进自己房间。
　　他拉开书桌桌肚下插着的椅子，将笔记本电脑往里推了推，秦倏抽出一支笔，拿出五块钱一本的黑皮记事本，随手翻开一页。
　　中性笔在手指间无意识转了几圈，秦倏这才艰难地在空白页上写下“花秋裤”这个关键词。
　　从他思考相关的问题开始，思绪便迟滞得像灌上了厚厚的水银。
　　秦倏觉得自己的状态，像极了患上痴呆症的大爷，坐在摇椅上努力思考，自己叫什么名字啊，中午吃过饭没有，等等，我是谁啊？？
　　好不容易抓住一点思路的尾巴，身后又像有一块巨大的橡皮擦追着将那一点端倪擦去了。
　　实在令人气馁。
　　却也充满着挑战。
　　秦倏定神去看面前的记事本，原本空白的纸页上已经多出不少密密麻麻的黑点，是用笔尖戳出来的，还有更多或连或断的杂乱线条。
　　他的视线回到了最初的关键词。
　　毫无疑问，给他带来强烈刺激的便是年轻人那一声花秋裤，这代表年轻人所看到的是正常的，认知上也没有出现干扰。
　　有问题的是自己。
　　他的感知在不知名“原因”的影响下，对本该异常的事物视而不见。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好比有一天自己的父亲变成了史瑞克，母亲变成了史莱姆，但自己不会察觉到任何不对。“一家人”坐在一起亲密用着晚餐，聊着工作与学习，就好像父母本该就是两只怪物。
　　秦倏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他在纸面列出几个自己的猜想。又在外围用中性笔反复划着圈，打下三个代表存疑问号。
　　秦倏将写字的笔换到右手，左手托着脸颊，笔尖在记事本上无意识轻戳，他开始思索自己抓住的第二处违和的地方。
　　是大蛇撕开外皮后露出的那一抹深黑。
　　极致深邃的黑，盯着看久了仿佛能将人的神魂卷入无尽的黑暗，暗色蛇鳞上泛着瑰丽流光，既华丽又神秘……
　　这样的念头，自己应该不是初次产生。
　　曾经有过一个场面也让自己产生了同样的感慨。像是从没见过雪的孩子，深夜醒来看到窗外白了屋顶，那样一份震撼，即使记忆不在，心底依旧会留下痕迹。
　　秦倏抓住那一抹端倪，努力挖掘下去。
　　他像是在无边无际的海洋里，徒手打捞自己掉落的一块钱，艰难得令人一度想放弃。记事本上出现更多凌乱的线条，秦倏望着笔尖留下的印记，目光仿佛落到了更加深远的地方。
　　他看到了一点隐隐约约的模糊画面。
　　那本身便是一个缺乏光线的昏暗空间。他看到了那截令他印象深刻那截的蛇尾，尾尖在地面划过优雅弧度，上面有流光一闪而逝……
　　眼前的画面残片轰然破碎。秦倏的眼里彻底失去焦距，纸面上的文字和不规则线条，正在一点点退回到笔尖处，记事本上恢复了洁白。
　　一条长长的身影从敞开的房门游了进来，冰冷的金瞳看向书桌前略显茫然的秦倏。
　　人类……
　　赤黑的信子吐了吐，大蛇进一步游向秦倏，抬起脑袋看他。
　　你已经很棒了。
　　无论是直到现在好端端活着，还是仅凭一己之力做到这个程度……
　　大蛇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空间在变化，光线变得昏暗，地面砖块成为了古朴陈旧的样式，砖缝里生着滑腻的青苔。
　　还是那座高塔，只有一个透光的窗口，外面是片有风的树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不小的窗口前已经站着一个人类。他拂过窗台裂缝里长出的杂草，抬起一双有着生机的明亮眼睛。他像是玩游戏小胜了一局，眼尾勾起一抹狡黠：“又见面了，蛇先生。”
　　“人类，”大蛇饶有兴致地从阴影中走出，“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在我回答问题前，你需要先把上次的忠告说完。”秦倏突然转开了目光，有着些许的小不自在，他解开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已经走到近前的大蛇身上：“嗯，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
　　秦倏：我们算不算在梦里大声密谋
　　蛇：都大声了！还怎么密谋？？
　　秦倏（弹脑崩）：你4不4傻
　　祝大家虎年暴富！


第16章 
　　外套上还有着属于人类的温度，大蛇拽住衣服的领口，防止它掉下去。他很喜欢这份温暖覆盖在冰凉皮肤上的感觉，整条蛇舒服得要升天了。
　　对于人类那一点小小的无礼，他决定忽略不计：“想听我的忠告？人类，之前你我并不相熟，有什么话说起来也没顾忌。现在我明确告诉你，那份忠告的内容，可不是好话，听完说不定会给你整个人带来毁灭性打击。”
　　“我再给你一次选择机会。你可以选择不听，把这件事彻底忘掉。相信我，这事你听或不听，结果都一样。”
　　秦倏听得出这条蛇已经在很努力地劝说他了，但是傻蛇蛇喂……越是这样强调，别人只会越想知道：“我想听。”
　　大蛇恨铁不成钢，瞟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快死了！”
　　秦倏短促“啊”了一声。这四个字确实有着很大冲击力，强烈到大脑一瞬间停止思考，陷入一片空白的状态，只来得及反问一句：“为什么？”
　　大蛇没好气地想，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干的，不要问我为什么！
　　然后……还是把自己之前的那番猜测给秦倏说了，随后补充道：“我不清楚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但是很遗憾……我们可以把维系你生命力的东西，假设为‘生命体验卡’，这张卡里的余额只剩下岌岌可危的1点，并且还在持续不断的消耗，0.8， 0.7……等余额变成零蛋的时候，哪怕你身体健康，远离了马路和高楼，也会突然窜出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狗来解决你。”
　　“总之，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上次忠告里说得是让你别出门，干脆在屋里待着，减少意外发生嘛……但事实上，这没用。”
　　秦倏沉默了一小会，隐约发现了华点：“你告诉我没有用的忠告……真正目的是想要我不出门，好随时随地给你煮肉吃？”
　　大蛇含糊不清“嗯”了一声，对上秦倏一脸“哇，我居然识破了你奸计”的神情，一时间又不甘示弱起来：“哼，我不能有点自己的爱好吗？吃肉就是很好的爱好啊，人类，你不觉得吗！”
　　这算什么爱好……你只是贪吃而已。
　　秦倏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去和大蛇争辩，他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戳在了大蛇的尖牙上。倒是不疼，像被小昆虫快速叮了一下。他早想这么试试了，只是一直没等到合适机会。
　　被戳着牙尖的大蛇表情显得有些呆滞，金瞳无声问着秦倏：人类，你在做什么蠢事？
　　秦倏没有收回手，完全不担心这条蛇会不会突然耐性告罄，他清了清嗓子，注视着大蛇灿金的眼瞳，承诺道：“在我破产之前，肉随便吃，都给你买。”
　　大蛇的表情一下恢复生动，仿佛在想还有这好事？
　　金瞳内掀起幽深的漩涡，纯粹的流淌的金色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域，波涛层叠不休，片刻后大蛇说：“你银行卡里还有23981.6元。”
　　嗯？？猛然间听到自己的银行卡余额，秦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看到超市五花肉打折，原价22.5一斤，晚上只要18.9……你的钱只用来买肉吃，够花很久了。”大蛇的尾巴在身后甩啊甩，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秦倏扑哧一声被他逗笑了：“不去超市买，太晚了不新鲜才打折，明天我早点出门，去附近的农贸市场。”
　　农贸市场？大蛇心念一动，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看到的却是一片昏暗与萧条，地上散落着没人要的菜叶，两侧店铺的卷帘门都已经拉上了……这地方关门真早，难怪人类需要早点出门买。
　　秦倏想着他们之前的话题，半是感慨地问道：“我猜……你一定是那种神话故事里，在地府当公务员的阴差，来给我带来临终关怀的。”
　　“……”大蛇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人类，你清醒一点，哪来的这种好事，还地府公务员？临终关怀？？你是看不见那些黑雾都急成什么德行了，真有阴差怕是分分钟把你拖走哦。
　　“不是！”大蛇坚定地打破了人类的妄想。
　　“那是什么呢？”秦倏还在猜测，“建国后不许成精的妖怪？”他微微思索，随即恍然大悟：“你入侵完别人的梦，梦境便会丢失，所以你是——食梦貘？”
　　大蛇听他越猜越离谱，不可思议道：“人类，你猜的这都是什么？”还以为这个人类看起来一副聪明的样子，没准他真能猜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妖怪？食梦貘？？呵……
　　“所以，是什么呢？”秦倏睁着一双求知欲的眼轻轻问。
　　他不是完全没有更靠谱的猜测，他猜测这条蛇可能是一种高维生物，通俗来说就是“外星人”，是来自科技更为发达的高位面世界产物，由于目前还不知道的原因，入侵了他所在的科技较为落后的世界，所以才能带来一些奇奇怪怪，难以理解的效果。
　　比起各路灵异神怪，秦倏更愿意相信科学。他问得谨慎，是还不确定大蛇的真实身份和立场。
　　万一它真的是外星生物，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侵略地球，或是进行一些对地球，对人类有害的事，那秦倏就得考虑，是找国家相关部门举报，还是先带着大蛇感受这个世界的爱与美好，一点一点用真诚感化它。
　　“哼，告诉你也不是不行。”大蛇眉心微蹙，陷入思索。
　　秦倏见他这副神情，体谅问道：“是有不方便透露的内容吗？”比如出门执行任务前，先签个保密协议什么的……等等，如果真是这样，不就坐实了大蛇是别的星球派来的探子吗！
　　大蛇还在思索：“我只是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编号上次也说过了……实力？我非常的厉害，像你这样弱小的人类，一般情况下很难见到我。创造我的那位，是条大咸鱼！从我出生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接到过任何正经工作，你敢信？像我这么厉害的一条蛇，至今还是无业游民！！”
　　“哼，反正祂暂时也没有开张打算，我就钻了个漏洞，溜出来自己玩了。”
　　你们这个组织，听起来好随便的样子。不过大蛇是被创造出来的……它果然不是常规生物啊。
　　秦倏倚坐在窗台边沿，他抬手拍了拍身边空出的地方，那是大蛇上一次坐过的位置：“听起来很有意思，我们坐着聊吧，我对你的事很感兴趣。”
　　大蛇扫了眼秦倏拍过的地方，不屑道：“这有什么意思？”
　　他直接踩上窗台，面朝着外面的那片树海坐了下来。这回轮到他指指身边，示意秦倏也像他这么坐。
　　秦倏小心转过身，先试探着慢慢将一条腿挪了出去，余光刚往下看了一眼，脑子里顿时一阵天旋地转，有种失重般的晕眩。
　　这座塔高得也太逼真了……
　　秦倏缓了缓，不由想说点什么，缓解下紧绷的心神：“从这里掉下去，会有危险吗？”
　　大蛇嘲笑他：“这里本质上，是你上次梦的存档。一般的梦掉下去最多吓醒，现在有我在，连这唯一‘风险’都没有了。”
　　秦倏顿时放心了，他将另一条腿也小心迈了出来，两只手牢牢抓在窗台边缘，像第一次上幼儿园的小屁孩，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
　　大蛇直接笑了起来：“你怕什么，要相信我的实力。”他说着蛇尾一甩，缠上了秦倏的腰。
　　腰间一紧的感觉，确实缓解了双脚离地的不安。秦倏下意识摸了摸蛇尾，发现这尾巴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牢固，就算拿手去掰也纹丝不动，媲美过山车的安全压杠了。
　　“人类！”大蛇的视线落在秦倏的手上，不赞同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不管什么生物，尾巴都是不能乱摸的？”
　　“之前没有，现在知道了。”秦倏果断将手拿开。
　　尾巴不能乱摸这点，确实很有道理，何况这还是一条会“开花”的危险蛇……
　　作者有话说：
　　秦倏：至今没能走出开花的阴影
　　蛇：这还能有阴影？？要不你再多看几次，多看看就没阴影了
　　感谢在2022-02-06 10:51:22~2022-02-08 20: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仰慕沙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树海吹来的风还带着清新的味道，秦倏面朝窗外坐着，视野无限宽广的同时还带上了一丝童话色彩，很像坐在一艘月亮船上，能随着风飞去更远的地方，抬起手便能碰到星星……
　　当然这只是幻觉，是秦倏对未曾体验过的事物产生的美好幻想，看着远处一层层推开的绿色波涛，其间有黑影振翅飞过，他不由侧过头对大蛇说：“我原本以为下面只是一片树，没想到还有别的生命。”
　　“没什么不可能。梦嘛，本质是你精神世界的投影，只要你肯幻想，玉皇大帝骑着仙鹤跑宙斯家看脱衣舞都不是没可能。”
　　不……你高估我了。
　　这个真想不出来。
　　有着这么一番插科打诨，秦倏的心情顿时放松不少，他望着远处变化不大的风景，开始询问大蛇具体的来历：“你们那个‘组织’……主要是从事什么工作？”
　　“我该怎么和你解释呢，工作？呵，我们从没接到过任何工作，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给那位咸鱼搞搞破坏，让祂添堵。这样吧，还是先拿你所在的世界举例子。”
　　“不知道身为普通人的你有没有察觉，这个世界，其实已经出现了问题。”
　　秦倏精神一振，人类总是会对与自身相关的事密切关注，无论它是好是坏。秦倏屏住呼吸，不再轻易打断大蛇，任由他继续往下说。
　　“我们再来进行一个假设。”
　　大蛇尽量用着人类能听懂的方式来解释：“假设这个‘世界’在建构的时候，规则设定里有一条——‘不存在灵异生物，不存在神秘的力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墓地里还是出现了第一只幽灵，现实与‘规则设定’不符，对于‘世界’来说，这就算出现了逻辑方面的bug。”
　　“这个时候，有两种可供选择的处理方法，一是将那只幽灵消灭，二是修改规则。人类，如果是你，会怎么处理？”
　　秦倏认真思索起来，斟酌着开口：“首先要确定这只幽灵产生的原因，看有没有办法从源头上遏制幽灵的出现。如果没办法从根源上禁止幽灵产生，那就结合幽灵产生的原因，去调整规则内容。”
　　“这是正确的做法，虽然实际处理起来，要比这复杂的多。但很遗憾，‘世界’不是这么处理的，它选择直接解决那只幽灵。”
　　“一只幽灵倒下，千千万万只幽灵站了起来，‘世界’没办法彻底解决它们，只好修改规则，允许幽灵存在。”
　　“我们都知道，补丁这东西，不是打得越多越好。‘无效补丁’和‘有效补丁’相叠加，后续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带来新的麻烦，产生更难解决的bug……你是写程序的，这点，你应该有比我更深的体会。”
　　秦倏严肃地点点头，这种事光是听起来就非常的不妙。
　　他大概明白了蛇的意思：“这个世界存在涉及根本的逻辑性bug。后续尽管打上了补丁，却由于太过粗糙，产生了新的问题，同样也带来了不少漏洞……”
　　秦倏停下来想了想：“这些‘漏洞’让它看起来，像一块有孔的瑞士奶酪。这也让你很轻易地通过那些‘孔洞’来到了这个世界。”
　　“我的到来，对‘世界’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环。你可以理解为，我是过来观光旅游的，与它没有立场和利益上的冲突，至少目前没有。”
　　大蛇支起一条腿，赤着的脚踩在窗沿，下巴搁了上去。
　　他乌黑的发梢被风吹起，露出完美精致的侧颜，肆意张扬，带着淡淡得意：“哼，它甚至还没发现我的特殊之处！不过，也能理解，除我之外，还有更麻烦的东西来到了这个世界。它已经自顾不暇了。”
　　秦倏适时露出好奇宝宝神色：“还来了什么？”
　　大蛇侧过脑袋看秦倏，脸上是不怀好意又兼带着幸灾乐祸的笑：“今晚来的那个女人，你看见了吧，我在她身上闻到了不算陌生的味道。”
　　“味道？”秦倏更好奇了。
　　“一种被称为‘系统’的东西。它们通常以游戏副本的形式出现，会主动拉人进入，许诺金钱，地位，生命，等等一切人们所能想到的好处，让人类进行对抗和厮杀，获胜者可以晋级，挑战更难的关卡，争取更丰厚的奖励。听说过吗，人类？”
　　秦倏点了点头：“小说里看到过。”
　　大蛇“嗯”了一声：“这东西本质和黑心资本家没区别，当你索要的报酬过高，让资本家没得赚，它便会毫不留情地踹掉你。在现实里你被踹最多失业，重新找工作，游戏里可就残酷多了——当然，我不是说所有‘系统’都这样，单指那部分吃相难看的系统。”
　　大蛇后半部分补丁打得生硬，秦倏只当没听出来，结合大蛇之前描述的关于他自己的经历，秦倏有了一定的猜测：“你诞生的地方，相比我所处的世界，运转模式更接近无限流‘系统’？不过它听起来更高级，似乎也没有那么危险……”
　　大蛇赞许地看了秦倏一眼，随后又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人类，危不危险，不能只看表面。”
　　秦倏受教地点点头。大蛇的傻只体现在他不通人情世故上，在他所熟悉擅长的领域里，只怕会和所有黑暗生物一样，表现得危险又狡诈。
　　“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等到那个咸鱼干点正事。”大蛇幽怨的声音飘到了秦倏耳畔。
　　秦倏想了想问道：“它这种咸鱼状态，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祂？”大蛇不屑地呵了一声，“还特殊原因呢……祂就是有强迫症，一定要把所有世界，所有地图，所有npc，路人炮灰全都造好了，祂居然还跑出去学习，看别的系统都是怎么设定副本难度……简直有病！”
　　大蛇愤慨完下意识往上空瞥了两眼，想到自己如今是自由身，胆子一下放开了，继续拉住秦倏大吐苦水：“人类，你敢信？这件事的性质，好比你家附近建了一座超级豪华的游乐园，里面有最刺激的过山车，全世界最大的摩天轮，活着的旋转木马，等无数好玩的游戏项目！”
　　“结果建了好几年，就是不开张。找老板一问，祂说还得先拥有一批敬业的员工。找完员工，祂又要学习最新的企业管理，进修回来又说游乐园里需要有特色餐厅，开了餐厅又要找大厨……人类，我问你，这事换你，你急不急？”
　　秦倏心想，他有什么好急的？
　　游乐园不开张那是老板的损失。
　　钱在自己口袋里，一分又不会少。
　　视线触及到大蛇寻求认同感的表情，秦倏还是毫不犹豫说出了那个标准答案：“急。”
　　“看，连你都急，我更得急！我的身份，你可以理解为游乐园里，最刺激最好玩的过山车，从我被创造出来，就成天杵在那无所事事，都快站钙化了！”
　　嗯，无限流副本天花板级别BOSS。
　　秦倏飞快锁定了大蛇的身份。
　　同时，对他那句“危不危险，不能只看表面”，有了更深的体会。
　　自己所在的世界因为底层的逻辑错误，导致后续漏洞不断，疲于修补，创造出大蛇的那位“系统”，不仅放心把一堆凶兽放在家里，自己外出进修，看大蛇的反应，他对创造自己的系统也同样忌惮。
　　不显山不露水的事物，往往有着另一种层面上的可怕，像平静海面暗藏的汹涌，寂静峡谷蛰伏的深渊。深不可测的实力，本身便可作为一种威慑。
　　“人类，你想知道的，我可都告诉你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怎么挣脱‘规则的桎梏’，重新取回自己梦境的？”
　　这回轮到大蛇感到好奇了。
　　秦倏安静了片刻，移开目光仿佛在静静思索什么，等他再抬起眼时，对着蛇露出一个明亮的笑：“没有人和我说过来龙去脉，很多事只是我个人的一些猜测，不一定准确，说起来也挺琐碎的……你还要听吗？”
　　“听啊，为什么不听？等价交换懂不懂，人类，别想白占我便宜。”
　　大蛇巴不得人类多说，最好连小时候尿过几回裤子这种糗事也多来点。他时间多得是，最爱听些有的没的，来打发时间。
　　秦倏的手又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落到的腰间的蛇尾上，有些不自在地扣着上面的鳞片，他眼帘半垂着，目光似乎定格在一片虚无中：
　　“有一户姓秦的人家，祖上听说是挺厉害的天师，抓鬼驱邪，传人一代一代不曾断过。直到……”
　　秦倏停下来仔细想了想：“按辈分来说，应该是我曾爷爷。他算出继续从事天师行业，会给整个家族带来巨大灾难，如果从今往后再也不碰与之相关的东西，才能带来一线生机。”
　　“起初，大家是不信的，只觉得是他算错了，看错了。但曾爷爷态度十分坚决，他烧毁书籍，砸掉器具，将偌大家产变卖，捐的捐，散的散。最后拖家带口回到祖籍，置办了田地，过上了种田养猪的生活。”
　　“最开始，大家都认为他脑子不正常，疯掉了。背地里还想把过去的手艺捡起来。曾爷爷在这方面看得严，谁敢碰这些，他就要上门去闹。久而久之名声传开了，人家有事也请别的天师帮忙，不找秦家人了。”
　　“后来呢？”大蛇听得津津有味，“一定发生了很不好的事吧！”
　　秦倏没接他的话，抱着蛇尾巴继续往下说：“等曾爷爷一走，秦家正统的传人就算断代了。时间毕竟过去那么久，不少小辈也在他曾经的高压下，选择了新行业。有的当上老师，有的成为了公司职员，还有自己开超市的，日子也都走上了正轨。不过曾爷爷的名声还是很差，逢年过节，在饭桌上总要被骂上几句。”
　　“都骂什么啊？”大蛇不愧是破坏气氛的高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是不是都骂他老疯子？”
　　秦倏满眼无奈，伸手揉了揉大蛇的发顶，触手如上好的生丝，冰凉顺滑：“都骂人了，那肯定没好话。”
　　“你继续说，别光顾着摸我。”大蛇催促道。
　　秦倏轻微点了下头，接着说之后发生的事：
　　“秦家只剩下我的……爷爷，还会一点简单术法。平时帮人调调风水，算算八字，赚点烟酒钱。他是经历过家里风光时候的，几岁的年纪，就被曾爷爷带在身边悉心培养。直到后来家里算出的变故。一时无两的风头，旁人钦羡的目光，还有邻家姑娘柳眉弯弯，柔情似水的眼，全都化为了泡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曾爷爷性格强势的缘故，爷爷这个人，性子总是很温吞，生活中也没多大的主见。他临死之前说，他这辈子做得最大胆的一件事，是背着曾爷爷藏下了一箱书。他说他藏书的时候，没有目的，也不知为何，可能只是想埋下自己曾经的梦，证明它们真的来过。”
　　秦倏也学着大蛇之前的方式，问道：“你信他说的话吗？”
　　大蛇拧眉想了想，可能是气氛逐渐迈向沉重，他途中也没像之前还有心情时不时插两句话，想清楚后，他很快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信他个鬼！”
　　秦倏不置可否，没说自己相信，也没说自己不信，只继续往下说：“那箱书在土里埋了很多年。曾爷爷走后没多久，也到了父亲读书习字的年纪。爷爷把那箱书挖了出来，有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正好，他把那箱书打开，一本一本摊在院子里晒。”
　　“完了，他这儿子看了，没准学挺好。”
　　大蛇脸上的表情很好看，要气不气的，一想到这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生气也于事无补，又是无奈又是破罐子破摔，属实给蛇憋坏了。
　　“是，他很有天赋。”秦倏给出了肯定，“自从秦家变卖过去的家产，过上务农生活，日子便一落千丈。曾爷爷抓鬼在行，种地是真不行，而且由奢入俭难，过去很多习惯改不掉，自己家快揭不开锅了，别人找他接济，还是下意识把值钱东西往外送。”
　　“到了孙子这辈，已经穷疯了，穷怕了。”秦倏顿了顿，抬眼征询大蛇的意见，“叫父亲感觉太恶心，我想换个称呼，可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叫孙子得了。”
　　结合黑雾的事，大蛇差不多猜到了来龙去脉，对故事里的这些人，没一点好脸色：“就叫孙子，随他蛇爷爷的辈分，你也是他爷爷。”
　　这辈分，秦倏里外里的没能算明白，但这不妨碍他被蛇的态度逗笑了：“行。这孙子学了些本事，开始出门赚钱。他什么阴损的活都敢接，什么坏事都肯干，照他这样玩下去，迟早是要不得好死的，但他赚了那么多钱，还没有开始享受，怎么甘心。”
　　“于是他继续疯狂敛财，同时散出去更多的钱，找更厉害的人来帮自己续命。有一天，一个人找上门来告诉他，可以生一个孩子，让这个孩子代替他去死。”
　　秦倏感觉到缠在自己腰间的蛇尾在一点点收紧，连忙双手握住蛇尾：“没事，那孩子活下来了。”你要是再用点力可就说不准了……
　　“人类，你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大蛇越听越沉默，现在干脆连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了。
　　“曾爷爷的骨灰里烧出了两颗像舍利一样的东西，爷爷又把它放在了我身上。听说，我本该一出生就死去，因为我被迫背负了不属于自己的报应。”
　　“爷爷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总是在摇摆不定。曾爷爷在的时候他不敢违逆，自己小打小闹赚了点烟酒钱，又产生侥幸心理，觉得就算有影响也是几代之后的事。等他儿子作下了孽，良知又开始短暂占据上峰，想让我活下来，好积点阴德。”
　　秦倏像是说累了，长叹一声：“到头来，他一件好事也没有做成。”
　　大蛇敏锐察觉到不对：“他后来又干什么了！”
　　“他儿子的‘债务’到了我这里，我又没有死，时间久了之后，这份‘债’和‘利息’就开始从秦家的其他人身上收取。先是无缘无故的倒霉，接着是重病和意外，直到有人死去……他们不希望我活着了。”
　　“摇摆不定的爷爷，又摇摆到了我面前。他想把曾爷爷的‘舍利’收走。”
　　秦倏说着笑了起来。大蛇下意识往他脸上看去，结果这个人类竟然真的是在笑，毫无阴霾，反倒是一种虎口脱险，劫后余生庆幸，发自内心在感慨活着真好。
　　“我其实不信那两颗‘舍利’能有什么作用，不过是死去之人的骨灰，没准就是烧完剩下的结石。但在爷爷想把它收走时，我当着他的面吞下去了。”
　　“嗯，听起来有点恶心……没办法，我只是想活着。后来爷爷说要跟我打赌，如果我能做到，秦家所有人往后都不会再为难我。”
　　看出人类想略去过程直接说结果，大蛇不给糊弄的机会，直接问道：“这老头要你干什么？？”
　　“断食一天，然后躺进棺材，埋到地下。一天一夜后如果我还活着，他们就不会再打我的主意。”
　　秦倏说着转过头看大蛇：“这些事情我过去一直不太相信。即使爷爷病死之前拉着我的手，说得声泪俱下，我也很难相信这些曾经想让我死的人。特别后来我自己出来读书，更觉得这些人是被封建迷信害得脑子不正常了。”
　　“但是今天，听到你也说我活不长了，可能那些是都是真的吧。”秦倏的声音里还能听出笑意。
　　大蛇的表情逐渐从呆滞变得难以置信：“人类，你是在高兴吗？”为什么？你都快死了……
　　“是有点……不过，不是因为快死了。”
　　秦倏注视着大蛇，渐渐下定决心。下次不一定再有机会和大蛇在梦里相见了，毕竟自己是一个很少做梦的人，这次机会属实难得……
　　他上半身慢慢靠近大蛇，想给大蛇一个拥抱，然后告诉蛇，虽然之前说“临终关怀”什么的是在开玩笑，但自己真的很开心，能在最后这段日子遇到像大蛇这么有趣的生物，真的相处很愉快。
　　大蛇看着一点点靠近的人类，心想这人类还挺有仪式感，就是磨叽了点……
　　性子比较急的大蛇，单手扣住人类的后脖颈子，冰凉的唇直接贴了上去——
　　秦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眼前先是一花，接着唇上一凉……
　　他刚抬起一半的手就这么不尴不尬僵在了半空。
　　作者有话说：
　　秦倏：QAQ我是初吻，是初吻！！！
　　蛇：谁还不是呢，人类，你就乖乖等着我负责吧（吐信子）感谢在2022-02-08 20:59:21~2022-02-09 23:2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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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贴在唇上的两片柔软逐渐染上温度，秦倏感觉到从对方唇缝里探出的两颗尖牙，正在他唇上撕咬着，力道不重，像是换牙期的小动物因为牙痒在找地方磨牙，唇上传出轻微的刺痛与麻痒。
　　可是……
　　等一等！
　　秦倏眼角豁然撑开，由于过分震惊，眼前出现阵阵白光——
　　这是，在干什么？？
　　秦倏不觉得他们是在接吻，可是这样的行为分明又和接吻没区别。秦倏猛地将蛇推开，那条蛇不仅没生气，还抬起苍白的没多少血色的手指，在艳红的唇边擦了擦，金瞳亮得有些灼人：“人类，满意了吧。”
　　满意个鬼。
　　秦倏吃了哑巴亏，气得有苦说不出。
　　他只是想找蛇尝试一下充满友谊的拥抱，特别是在两人互诉衷肠之后，气氛将将合适。他又是紧张又是期待，抬起的手臂即将迎来另一个怀抱，一切却在这里止步了QAQ
　　是他不配拥有充满友情的拥抱吗【委屈.jpg】
　　“人类！”大蛇一把揽过秦倏的肩膀，总觉得这个人类一点也不振作，看来得知自己快死的事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打击，呵，这个人类真是一点也不坦率，当着蛇的面还要强颜欢笑……
　　“我会让你活着的，人类，你也不想想自己遇到了谁。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轻易死去？”
　　秦倏挺感动的，有这么一条萍水相逢的蛇，义无反顾说要给他当后盾，这让秦倏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电视里看到的一幕。
　　年迈的老母亲，头上掺着银丝，脸上染着风霜，她握着床上病重儿子的手，眼里淌着浑浊的泪，她说儿啊别怕，妈就是砸锅卖铁也把你治好了……看得秦倏很是羡慕。但现在，他再也不用羡慕了，别人有好妈妈，他遇到了好大蛇。
　　几种不同情绪在心里激荡着，秦倏还是情不自禁抬手拥抱了大蛇。
　　这便是患难中的真情。在这一刻，秦倏感觉到自己与大蛇的友谊，得到了真正的升华。
　　看到人类重新振作起来，大蛇感到十分满意，决定乘胜追击：“人类，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你们世界出现的那个逻辑bug吗。”
　　秦倏点点头：“记得。”
　　“你猜那只幽灵是怎么被消灭的？”大蛇咧开嘴笑，他虽然用了疑问的语气，却不打算真的由人类来解答，“是弄出了一群抓鬼的人哦~”
　　秦倏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片刻后又有些啼笑皆非，大有一种宿命感、因果论，在无形交织纠缠。很多过去想不明白的地方，一下也有了解释的方向。
　　“我现在一点也不奇怪，你能做到这一步了。”大蛇的手指插进窗框里，本该结实的砖墙在他手里像一块酥脆饼干，碎渣不断往下掉落，“人类，你能活到现在是多方因素加身，是意外，也是奇迹，而这份奇迹，正巧是我这种黑暗生物所喜欢的。”
　　大蛇转过头，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恶意：
　　“让命运眷顾的天之骄子跌入尘埃，在烂泥里挣扎腐烂，是我喜欢的……不被命运看好，不断被打入深渊，却总能爬上来给它添堵的小可怜，也是我所喜爱的……”
　　大蛇话没说完，秦倏抬手在他脑壳上敲了下：“不要去干坏事。”
　　大蛇不服气地“嘁”了一声，小声道：“我可是凶恶的大BOSS，天生是要站在你们人类对立面的！”
　　“你可以干符合自己身份的事，但不一定得是坏事。”秦倏看着大蛇的目光愈发慈善，“正好，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你要和我商量事？”大蛇眼珠滴溜转着，很是新奇，又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他嘴角微微翘起，故作矜持道：“说吧，人类。”
　　“是这样……”秦倏斟酌着开口，“之前一直把你当成普通蛇，像这种大体型的蛇，普通人是没办法养的，所以我和隔壁年轻人商量过，要把你送走。”
　　“现在，知道了你不是一条真正的野兽，我不打算让你重新回笼子里当动物了。我想找年轻人把你买下来。”
　　大蛇金瞳一亮：“你倒是去啊！今天就找那傻子说，赶紧把我买回来。”
　　“嗯，这也正是我要和你商量的事。”秦倏说。
　　大蛇发出了“嘶”的一声，狐疑道：“你是担心钱不够？这蛇值不了几个钱，原本是山里一条野蛇，被那傻子的朋友抓了想卖到餐馆里炖成肉。我想着，餐馆里肯定还有其他肉，就放了那蛇，伪装成它的模样，想去餐馆混顿自助。”
　　“结果，我没被卖去餐馆！”大蛇气得牙痒，“那傻子突然找上门说要买蛇，还得买条大的，他那朋友六千块把我给卖了！”
　　之后的事情秦倏也知道，大蛇一直被迫饿肚子，直到有一天，它自己开门出来，抢走了他的半块三明治……
　　“人类！”大蛇一嗓子打断了秦倏的回忆。秦倏居然从这条蛇脸上看出了紧张——“买我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好好砍价！你账户里的钱还得留着给我买肉吃呢！”
　　秦倏听着一下便笑了：“好。但真不是钱的问题。我是担心等梦境结束之后，我会把这件事忘记。”
　　虽然以秦倏对自己的了解，在最后关头，他有一定概率会因为大蛇真的要离开而动摇，但这不是绝对的，百分百的。
　　万一那段时间，他突然工作不顺了，生活抑郁了，或者有别的意料之中的事产生，改变了他的主意，变数就会产生。
　　他还需要再给自己一点刺激，让自己最终会买下大蛇的概率无限提升。
　　能在梦境结束之后帮助自己达成这点的，只有蛇了。
　　秦倏把自己的想法跟大蛇说了。
　　大蛇思索后问道：“我要怎么做？”
　　秦倏一时也给不出有效建议。而且这种事上由自己来给方案，也太有羞耻感了，内心跨不过坎：“之前那样，就挺好。我对你感官还不错……最近也经常对你要被送走的事感到遗憾。你可以试着主动来找我互动？”
　　能说成这样已经是秦倏极限了。
　　他总不可能真的手把手教大蛇如何攻略自己，先告诉大蛇自己喜欢“这样”？又喜欢“那样”吧？？
　　那妥妥会成为到老都能记得的黑历史！
　　“懂了。”大蛇若有所思后，表示这事简单，“就是对你好，有功夫多跑你面前刷存在感，让你时时刻刻惦记我？”
　　“差不……多？”
　　秦倏感觉有哪里不太对，但又觉得这件事还是交给大蛇去处理吧，自己在这方面的真实水平，可能还不如一个小学生。
　　天边亮起一抹黯淡的白，一人一蛇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清楚这是梦境要结束的象征。
　　“还有没有要说的了？”大蛇问秦倏。
　　“没有了。”秦倏笑着向大蛇道别，“现实见吧。”
　　梦境很快如同摔裂的镜子四分五裂，秦倏按住隐痛的额角，睁开眼打量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在凳子上坐了一夜。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记忆好像平白丢失了一块，无论怎么搅动自己的脑海，也捞不出一星半点有用的东西。
　　“真是似曾相识的感觉……”秦倏自言自语叹息着。
　　嗯……还有熟悉的，恶梦之后的头疼，以及精神力被抽空的昏沉。
　　秦倏忽然想起什么，一看时间果然不早，都八点半了！
　　他赶忙起身去换衣服，脚下被东西拌了一下，才发现大蛇也在房间里。
　　秦倏弯下腰，一边套着袖子，一边匆忙在蛇头上摸了一把：“白天自己在家睡觉吧，无聊了去客厅看电视，厨房有昨天煮好的鸡蛋，饿了自己先垫一垫，晚上回来了再给你煮肉。”
　　大蛇瞪着圆溜溜的金瞳，一路跟在秦倏身后打转，中途绊了他好几脚。直到人类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大蛇气得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尾巴：这个人类！怎么梦里梦外两幅面孔呢！
　　说好今天去农贸市场给它买五花肉的……
　　大蛇气愤地游进了秦倏房间，爬上了他的床，然后在不停打滚，把床上拱得一团乱。
　　哼，人类，走着瞧吧！
　　大蛇把自己半埋在被子上，金色的蛇瞳里蓄着暗芒——
　　你那两万三千九百八十一块六毛，一个子都别想少，统统都是我的买肉钱！！
　　作者有话说：
　　秦倏：真是不巧，今天早餐得买咖啡，一共花掉了21.4，还剩23960.2
　　秦倏：嗯，还得买午餐，又花掉17.8，只剩23942.4了呢，我再看看晚上……
　　大蛇：QAQ


第19章 
　　晚上开门回来，秦倏久违地在门口看到了蹲守的大蛇。
　　与之前不同的是，今天这条蛇嘴里叼着一双拖鞋，看到他进门，十分高贵冷艳地把拖鞋丢到他面前……秦倏突然不敢进门了，这份恐怖程度完全不亚于上次一开门，看到长长一条横在门口。那次是极强的压迫感，这次是莫名的心慌慌——
　　蛇蛇，你在干什么蛇蛇！！
　　清醒一点，你不是毛绒绒的大狗狗，你是条蛇啊！
　　秦倏弯下腰摸索着把拖鞋捡过来换上，同时警觉地关注着这条蛇的一举一动。
　　总觉得这蛇动机不单纯，看起来另有所图。这么没有蛇类底线地来讨好他，难道是为了晚上加餐……？
　　也不是不行啊。
　　秦倏扫了眼围在脚边转悠的大蛇，突然伸手在他圆滚滚的身躯上捏了两把。
　　倒是没感受出这蛇胖了还是瘦了。但用它们动物界的说法，找对象得挑块头大的，这证明营养好，不容易生病挂掉。
　　所以一条蛇能吃不是坏事，以后出门在外不仅好找对象，还能提高它的生存率……就是不知道它去了新的家庭，还能不能过上每天有肉吃的日子，年轻人那个朋友靠不靠谱，不会真把大蛇卖进马戏团吧？
　　秦倏一不留神碰掉了筷子，捡起来洗干净的功夫，那条蛇游出去又进来，把自己叼来的盘子放在地上。
　　秦倏低头看着蛇，手里默默关掉了燃气灶的火。
　　他在大蛇面前蹲下，双手捧起这条蛇的脑袋，一点点凑近，像是要看得更清楚些。
　　金色的蛇瞳很漂亮，虽然绝大多数时候，看起来总是冷冰冰不带任何情感，但秦倏知道，这条蛇是喜欢人类的。每次自己从它视野中经过，无论它先前是在看电视，还是晒太阳，都会暗戳戳地留意他的动向，期待他是来找蛇玩的。
　　如果自己只是路过，那过不了多久，等忙完手里的事回身一看，身后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多出一条长长的“大尾巴”。
　　“都说，动物也是有灵性的……”
　　秦倏的额头贴到了大蛇脑袋上，声音里掺了一份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沉重：“你今天表现得这么乖，又这么黏人，是不是预感到自己要走了，来跟我告别？”
　　大蛇霍然撑大了眼睛，瞳孔里漆黑一片。
　　人类！！你怎么回事，谁告诉你我要走了？？我是在努力让你买下我！你不是还差一把火候吗，咱们梦里都商量好的。
　　但是这个人类听不到它的声音，似乎还沉浸它马上要离开的伤感之中。
　　这可真是难为死蛇了。
　　大蛇用脑袋撞了撞秦倏，人类，我不会走的，还等着你给我买肉吃呢！
　　见人类将注意力放到它身上，大蛇咬住自己的尾巴尖，给他表演自己今早新解锁的“技能”：人类，你看我圆不圆？
　　秦倏“噗”一声直接就着伤感的情绪笑了出来。
　　这个丑丑的“圈”其实不太圆。但是大蛇这一副傻傻的样子实在有一点好笑，努力逗人类开心的样子，也很难不让人笑出声。
　　他搂住大蛇衔着尾巴，保持着支楞状态的脖子，感受了一把将一条蛇“连头带尾”抱在怀里的感觉。
　　秦倏很清楚，如果不考虑任何外在附加因素，只遵从自己的本心，他是想要这条蛇的——
　　就像一个衣服上打着补丁的小孩，路过精美的橱窗，看到干净明亮的玻璃背后，放着的最新款金属外壳的玩具。
　　他当然是想要的。可他连零头都拿不出，或许可以等玩具不再是新款，等到很久之后攒到足够的钱再来，但这一过程中有太多的变数，他需要吃饭，他可能会生病，也许他突然失去了经济来源。
　　他需要把有限的资源投入到更多必须的地方。
　　现实中倒不至于夸张成这样。可秦倏当过去“那个小孩”时的记忆已经太深刻。
　　他一直没有退路，也看不到多少前路，维持脚下的每一步都用上了全部的心力。最好的方法，便是像过去对待“橱窗里的玩具”那样，不再惦念，继续去走自己脚下尚且黯淡的路。
　　人这一辈子……总是在遇到过客，不是吗？
　　秦倏想着，手臂却将怀里的蛇搂得更紧了。
　　人类……大蛇无声咧了咧嘴，尾巴也顺势从嘴里掉了出来。它不清楚人类在想什么，不过这个人类……尽管暂时不记得梦里发生过的事，但他的身体还是挺诚实嘛。
　　大蛇也将自己的尾巴勾到了秦倏腰上，还原了当时梦里的情景，灵活的尾尖学起偶像剧里的男主，在秦倏的后背上不断拍打着，它猜测这应该是一种人类很喜欢的行为。
　　“蛇蛇……”秦倏直接被敲出了颤音，“好了，可以了，不用再给我捶背……”虽然知道这条蛇是好心，大概是想安慰他……但照这么个锤法，要不了多久他就该吐血进医院了。
　　等到睡觉的时候，又发生了一段小插曲。原本秦倏像往常一样，将大蛇安顿好，晚餐过后便不再管它，任由它一条蛇自己在客厅看电视。
　　结果这条蛇没看过久，便关了电视，拖着长长的身子慢条斯理游进了他房间，还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
　　“想干什么？”秦倏正在铺床，抽空看了蛇一眼，他已经猜出这条蛇是不想睡客厅，今晚打算待在他房间里了，却还是忍不住逗一逗蛇。
　　大蛇吐了吐信子，抬起蛇头开始自发往床上游去，结果蛇还在床边便被人类一把按住了脑袋：“这个真不行。”
　　秦倏说道：“你是知道的，我非常怕蛇。如果有心理准备还好，我知道是你，不是别的蛇，你不会轻易伤害我……但在刚睡醒的状态，我无法去分辨这些，到时候一定会带来混乱可怕的局面。”
　　大蛇听完这番诚恳的话，金色蛇瞳都瞪得呆滞了，只觉得这个人类真能无理取闹。
　　好家伙，亲也给你亲了，抱也让你抱了，连个床都不给睡！等等，不对啊……大蛇金色的蛇瞳内，瞳孔凝成一道竖线……
　　哪里会有人类对自己害怕的生物又是亲又是抱的！而且光是抱就抱了两回，看这人类上瘾的程度，以后还没准还有第三回 ，第四回……
　　一瞬间，大蛇把握到了事情的真相。
　　呵……这个人类。
　　大蛇不再执着于游上床，而是在秦倏毛绒绒的拖鞋上盘成一团，好整以暇打量着他，金瞳里除了戏谑，还有一种不加掩饰的侵略感和征服欲。
　　哼，自己差点被骗过去了……说什么怕蛇，明明就是想到要和它同床共枕害羞了……
　　真是不坦率的人类，自己才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蛇。呵，等着吧，早晚有一天，它要让人类心甘情愿为蛇敞开被窝！
　　嘶，今天现在拖鞋上凑合一晚好了。
　　作者有话说：
　　秦倏：我觉得……对蛇类的教育启蒙有必要提上日程了……不能再放任它乱看电视节目了！！
　　蛇：人类，记住，你的被窝只能为我一条蛇打开（吐信子）
　　下章买蛇！
　　以后大蛇蛇再也不是别人家的蛇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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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秦倏没有真的让大蛇在拖鞋上睡一晚，他一前一后托住大蛇身躯上两段不同的地方，将它捞了起来。
　　蛇是一种没有四肢的生物，所以它们肌肉系统十分发达，一瞬间爆发出的绞杀力，可以让猎物在短时间内窒息缺氧，失去行动力。
　　而它们在平面上，能灵活得像鱼在水里游弋，除了发达的肌肉系统，还得益于腹部的宽鳞，可以立起攀住物体表面，带动身体前行。
　　秦倏之前与大蛇还不相熟时，因为担惊受怕，没少在网上查找有关蛇的信息，搜索人类如何与蛇周旋的视频……由于对蛇的心理阴影太过深重，导致点开视频没几秒，人便开始头晕，恶心，呼吸困难，半身发麻……
　　那长长一条在人类手上不安分地扭动着，即使是性格温顺没有攻击倾向的蛇类，也总能无视阻力，频繁地从人类手中游出，需要像扯面一样，不断往回捞。
　　秦倏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这条。
　　沉甸甸的，一动不动。乍一看还以为是条失去梦想的咸鱼。垂直的尾巴尖，还在外力影响下晃了两晃。
　　蛇身摸起来是硬硬的，非常紧实。顺着蛇鳞生长的方向撸下去，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快感，莫名很减压。
　　秦倏把大蛇放在了被子外面，像是发现了新玩具，东摸摸，西挠挠，玩得有些停不下来。
　　突然被转移到了床上的大蛇也跟着精神一振。
　　几分钟前，这个人类还推三阻四不让它上床，只是在它身上摸了摸，便一下妥协将它带到了床上……
　　大蛇自认抓住了事情的关键，旋即翻了个身，露出自己长着宽鳞片的那面，黑红的信子兴奋地吐了出来，金瞳灼灼发亮：来，人类，快摸，往这儿摸，使劲儿摸！
　　照这个进度下去，要不了几天，自己就能顺利睡进暖暖的被窝里了！！
　　关灯之前，秦倏简单安排了今晚的睡觉情况。他自己睡在床的右侧，靠近书桌的那个方向，大蛇睡在左边，靠近床尾的位置，在被子上盘成一大卷。
　　秦倏找来了它那条刚洗干净，还散发着阳光和洗衣液清香的毯子，盖在大蛇盘成的大大卷上，这才走到了墙壁的开关前：“晚安。”
　　啪的一声，房间陷入了漆黑。
　　在秦倏看不见的地方，金色蛇瞳重新恢复了冰冷。
　　晚安人类。
　　听着人类摸索着回到床上的声音，大蛇也将脑袋埋进了毛毯里。
　　虽然房间里没电视，少了几分热闹，但这里能听到人类的呼吸声，倒也不算冷清。肚皮底下的床和被子都很软，毛毯也比平时暖和……哼，等这个人类睡着了，自己可以偷偷塞一截尾巴进被窝里暖暖！
　　还没等到人类睡着，大蛇自己先睡着了。到了早上已经从一卷蛇，睡成了一条蛇，半截身子掉到了床下，脑袋耷拉在床沿。
　　那个人类应该是起床了，呵，起床第一件事居然是来摸它，这人类瘾很大嘛……大蛇感觉到自己身体悬空，很快落入了一个温暖的地方，顿时舒服得舒展开身体。
　　“暖和吧。”
　　秦倏把半掀的被子拉起来，盖到了大蛇身上，在大蛇只露出来的半颗脑袋上拍了拍：“白天我不在，你就睡这里吧。”
　　人类……大蛇的两颗尖牙在被子的遮掩下咬住了床单，金瞳里闪过一丝狠意。
　　它一定，要早点过上每天有人类被窝钻的日子！
　　不然等天一亮，这个人类跑了，被窝里的温度最多只够维持半小时，那还得是蛇一动不动捂着的情况下！
　　然而，人类的态度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秦倏本就不是朝三暮四的人，相反他的意志力尤为坚定，不然也很难一点一点走到现在。
　　周四这天，下午一点左右，秦倏吃完午饭从楼下回来，打开手机便看到了年轻人发来的消息。
　　与前几次不同，今天秦倏不再好奇年轻人又遇到了什么事。相隔这么久没联系，这次突然发消息，只有可能是为正事了。
　　秦倏点开了那条消息，只见上面写道：
　　亲亲，你在吗~
　　秦倏瞳孔地震，下意识敲了两个“？？”回去。
　　年轻人正在输入中：
　　我去！！！
　　发错字了兄弟
　　你不是姓秦吗，我打的是秦秦！！
　　别误会啊兄弟，w我这个输入法，嘿嘿嘿，你是懂得
　　秦倏瞳孔不震了。
　　隔着屏幕他都能感受到年轻人的轻松与喜悦，至于输入法，还有年轻人貌似不是很单调的男女关系，秦倏现在没有心情关心。
　　他干脆开门见山，直接打字问了：你那位卖蛇的朋友，回来了？
　　年轻人的“正在输入”停了停，像是本来正编辑的消息突然被打断了，他很快又开始重新输入：
　　！！！
　　兄弟你真是神了
　　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有特殊能力
　　反正看起来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秦倏对年轻人的印象词条里又加了一条——拥有小型啮齿类动物的直觉。
　　看起来没什么大用，但偶尔却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作用。
　　至于能猜到是年轻人朋友回来，这事简直太小儿科了，特别还是之前，他曾经提醒过年轻人，如果他那位朋友回来了，要接走大蛇，请务必告诉他一声，他想在最后，送送那条蛇。
　　实在万幸，年轻人还记得这件事，如果自己今晚回去，打开门发现屋子里，哪里也找不到那条蛇……牙齿不动声色咬上了下唇内侧的唇肉，秦倏隐约尝到了铁锈的味道，不知何时皱到一处的眉头，忽然一点点松懈了力道。这一刻，秦倏终于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一切。先是从年轻人那里问清了情况，得知年轻人的那位朋友已经下了飞机，今天下午正好有空档，于是他决定顺路来找年轻人汇合，直接把那条蛇带走。
　　秦倏查了查地图，预估了下时间，便起身去找领导请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的假。
　　领导对他请假的行为不太满意。但他只请一小时，看起来又像有要紧的事，还保证会尽快回来，不批会显得很说不过去。
　　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的领导，最终还是批了秦倏的假，只是看起来不太痛快，又叮嘱秦倏今天必须得加班完成了工作才能走。
　　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秦倏随口应下，便将关注点放到了年轻人那边。
　　他对年轻人的行事风格，已经有了一定了解，以毫无征兆的“突发事件”居多，冷不丁地突然给你来一下。
　　为了不让这件事再出半点意外，一下午秦倏时不时会给年轻人发消息问情况，也让年轻人及时给他汇报最新进度。
　　等收到年轻人消息，说已经接到了他那位朋友，两人正在往小区里走，秦倏也起身离开了公司。
　　十分钟后，秦倏走出了电梯，回到了家门口。房子的大门没有关严，似乎是给他留的，推开门一进去，便听到年轻人和一个陌生的男声在交流：“什么脱皮……我不知道啊，我也不懂这个，这是能直接撕的吗？”
　　“它内外两个色不一样啊。这怎么回事，你不会是卖了个染色蛇给我吧？？”
　　秦倏快步走进年轻人房间，只见一个个头不矮，理着寸头，看起来一脸精明的男人正要把大蛇身上翘起的一块皮撕下来。秦倏直接上前拍开了他的手，目光幽深：“你别动它。”
　　这个男人被拍得一懵，转头去看年轻人，年轻人又扭过头，巴巴望着秦倏。
　　秦倏深吸一口气：“不用把它带走了。出个价，我把它买下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13 20:57:00~2022-02-14 23:5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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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在大蛇的归属权上，目前出现了一点混乱。
　　当初年轻人花六千五百块钱，从满脸精明的陌生男人手里买下了那条蛇，现在他不想要了，让陌生男人接走，陌生男人满口应承，但心里也在盘算，钱要不要退给这大少爷，退多少合适？
　　当然，要是人傻钱多的大少爷把这茬忘了，不提钱的事，那就更好了。
　　陌生男人一直在打这个算盘。从这少爷第一次开口跟他提这事，他便有意淡化“退钱”这个概念，强调自己是在帮他解决麻烦。
　　大少爷果然对他表示感激，甚至还要请客吃饭。
　　是个不差钱的主，没见几面的女人，都舍得送出一两万的东西，想必也不会差这一条蛇的钱。等把这蛇弄到手，还可以转手再卖一道……
　　陌生男人已经准备好，再和年轻人废话几句，便带着蛇离开。
　　反正等过了今天，像这种爱面子的大少肯定不会再主动提钱的事，只当自己花钱买个教训。至于这教训能记多久……嘿，那就不好说了。
　　原本一切都按着陌生男人的剧本在走，只差临门一脚，在这最关键的时刻，突然走进来一个样貌和气质都难以忽视的青年，说要把这条蛇买下来……
　　陌生男人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先看大少爷什么反应。
　　毕竟这条蛇要等上了他的车，才能算是他的，而且不管这边怎么扯皮，那六千块钱，他是不打算吐出来了。
　　最先给出反应的，果然还是年轻人，他一脸震惊，活像看见有人当着他的面，现场变身成了奥特曼。
　　他踱着小碎步走到秦倏面前，肩膀撞撞秦倏的胳膊：“哎，兄弟你别想不开啊！你是真跟这阎王处出感情来啦？它可是冷血动物，连人都不认得的，谁给它吃的，它跟谁好。肚子饿了没准一口把你给吞了！”
　　大蛇一听，这个傻货居然在这里挑拨离间，顿时瞳孔竖起，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你看，你看……”年轻人连跳两步，缩了秦倏身后，手指哆哆嗦嗦指向大蛇，“它，它它……还凶人！”
　　秦倏心想，你当着蛇的面说它坏话，它不凶你才有鬼。即使被丢老鼠的时候吓破了胆，年轻人还是总也不肯长记性。
　　“而且兄弟，你要想想，以后你一个大男人还带着一条蛇要怎么过啊？你不像我，随便买个活体玩两天，不喜欢了还可以送人，你每天上班累得跟狗一样，回来还得管这阎王，你得想想以后，还谈不谈对象了？你女朋友同意你养这玩意吗？？”
　　年轻人的话总能在乍一听的时候，让人血压上升，但细想想，这就是现实。
　　不过……不喜欢了可以送人，这话当真吗？
　　念头只在秦倏心里一闪而过。
　　他不喜欢欠下太重的人情，特别还是在这种他下定决心要去做的事情上，更不希望拖泥带水，留下一星半点纰漏。
　　“没关系。我就要它。”秦倏说，“至于未来可能的风险，我会自己承担。”
　　大蛇扭着尾巴，以一条胜利蛇的姿态，优哉游哉游向了秦倏。
　　年轻人见它过来，吓得连忙又躲到了陌生男人那边：“你，你……非想要它的话，自己看着出个价吧。
　　“说实话，我不差这点钱，而且上次你还帮了我的忙，直接把蛇给你都行。就是怕你心理有负担，不肯白要。”
　　这话倒是在理，秦倏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你买这条蛇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陌生男人一看这副局面，暗恨自己手脚没有再快些！
　　太失策了。就不该和这个大少爷闲扯。直接提了蛇就走多好，这样不止六千块保住了，还白嫖一条蛇，转手卖出去，又能再多几千块的进项！
　　于是他一把搂过年轻人的肩膀，两个人背过身，说着声音并不小的悄悄话。
　　声音不小主要是在年轻人这边。陌生男人向他提议，说自己去跟对面那个小伙子谈价钱，到时候，他只要个差价，剩下的六千五百块归年轻人。
　　年轻人听完说：“没必要吧？都是自己朋友，我坑他这点辛苦钱，也太没义气了！”
　　陌生男人顿时严肃起来：“那是你不知道现在的行情。这蛇现在我拿去出手，至少五位数，当初给你那是友情价！我是生意人，我得做生意的嘛，你跟他是朋友，我跟他又不是。”
　　年轻人有点被绕懵了：“那……你差价是多少啊？我贴给你得了。”
　　陌生男人见大少爷果然被绕进去了，内心暗暗窃喜，脸上却越发沉重：“你这么搞，羊毛不还出在羊身上吗？最后这钱，你朋友肯定得转你，还不如让我直接跟他谈，他乐意出多少，我就拿多少，这样大家都舒服。”
　　年轻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万一自己自作主张给多了，以秦倏那个性格，怕是真的要硬着头皮转钱，还不如让他自己去谈。
　　年轻人越想，越觉得陌生男人这个主意好，放心道：“那行，你们自己谈。”
　　秦倏在一旁已经听了个大概，看到陌生男人向自己走来，直接问道：“你打算要多少？”
　　陌生男人说：“这样，我们不来虚的，直接说个公道价，一万二。”
　　像是怕秦倏认为这价格离谱，他忙又说：“这条蛇现在拿出去，两万我也有办法卖！！”
　　秦倏在心里轻笑出声，一万二，两万……他倒是能拿的出，但谁又愿意当冤大头。秦倏又向年轻人确认了一遍：“这条蛇多少钱买的？”
　　“六千五。”年轻人也觉得这个溢价太离谱，不由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起陌生男人。
　　秦倏点点头，重新看向陌生男人：“七千。其中五百是属于你的，当做你白跑一趟的辛苦费和中介费。另外六千五我直接转给他。”
　　陌生男人一脸不满意，似乎觉得这钱少得离谱，距离他的预期中的数字远远不够。
　　秦倏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同意，你能拿到五百块的辛苦费。不同意，那这里其实没你什么事。我和他可以内部解决，我给他转钱，蛇归我，而你，出门左转，滚蛋吧。”
　　秦倏一点也不怕得罪人，而且通过这件事，相信年轻人只要不是脑袋有问题，都能看出陌生男人不是值得相交的类型。
　　最终“买蛇事件”以七千块钱画上了句号。
　　陌生男人觉得自己亏了，才五百块钱自己就被打发了，如果他早点把这条蛇掳走，完全可以赚翻倍的钱。
　　他刚才可仔细看过了，撕掉外面那层“假皮”，这条蛇的鳞片上，有像珠宝一样漂亮的光泽，不……比珠宝还要漂亮，可恨啊，为什么他之前没有发现！
　　陌生男人还想加价出到八千，试图从年轻人手里把蛇买下来，但他的行为已经把这个大少爷得罪了，而且对方也不是差钱的主，坚持站在了他朋友那边。
　　可气，自己怎么就这么有眼无珠！！
　　秦倏同样也觉得自己亏了。
　　他的心里预期价其实是两千到三千，实际成交的价格却足足翻了一倍多，唉，生活不易，社畜叹气……
　　到最后，年轻人这个最初的冤大头，折腾了一圈反而没什么损失。这可能便是“小型啮齿类动物”的天赋吧。实在不可小觑。
　　陌生男人是被大蛇追在屁股后面撵出去的，整条蛇看起来十分的暴躁，充满攻击性。
　　毫不掩饰地说，它的一颗蛇心此刻在滴血，满脑子里都是23981.6减7000＝16981.6
　　这是人类的存款！人类的就是它的！！都是它的买肉钱QAQ
　　大蛇越想越暴躁，蛇瞳里寒芒阴冷，如果不是杀人会带来严重的后果，它真想把这个蛇贩子给勒死。
　　年轻人这会也很不受大蛇待见。要不是这小子当初不带脑子被黑心商坑钱，它的人类也不需用掏这么多钱来买它！
　　见大蛇心情不好，整条蛇也显得格外狂躁，年轻人丝毫不敢久待。走之前隔着门框看着一人一蛇，依依不舍道：“我会常回来看看你们的！”
　　秦倏嘴上说着“好好好”，心里却不以为然。年轻人这种玩心大，忘性也大的，能想到在有事的时候给他发条消息，就已经很不错了。
　　等不相干的人都离开后，秦倏没有急着回去上班。
　　他关上了大门，转过身去看那条蛇。在下午橘色的阳光和朦胧的尘埃里，秦倏的嘴角一点点向上弯起，他对着地上支起脑袋的大蛇敞开怀抱：“蛇蛇。”
　　大蛇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直接从地面窜起，扑向了人类怀里，蛇尾牢牢固定在人类腰间。秦倏接住大蛇长条状圆滚滚的身子，半是叹息道：“今后，就跟着我相依为命吧。”
　　金色蛇瞳里浮现出好笑的神色，大蛇吐出信子，配合着在心里回应道：好耶，人类。
　　有我在，你的生命将会很长很长。
　　久到世纪更迭，久到星辰寂灭。
　　我会带你，去看你过去未曾见过的风景。
　　作者有话说：
　　秦倏：喏，这是银行卡，再过几天发工资，我们的余额又能涨回来啦！
　　大蛇：（叼着银行卡）（开心得直吐信子）
　　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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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秦倏继续出门上班了。大蛇在他走后调转蛇头，游向了秦倏的房间。
　　下颚往门把手上一搭，门“吱呀”一声开出条缝，蛇身钻了进去，没过多久，尾尖往门板上一抵，门又重新关上了。
　　它现在对开门关门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大蛇无不得意的想着。
　　隔壁那个傻子带人过来的时候，结合人类之前透露的内容，还不等他们走到门口，大蛇便明白他们的来意，直接游出人类房间，一尾巴拍开了年轻人的房门，提前进去守株待兔。
　　在蛇的概念里，年轻人这间卧室无异于人人都可进的“会客厅”。至于其他的地盘，无论客厅，厨房，还是人类的房间，那都是属于它的领地，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踏足的！
　　秦倏下了班回来，等这条大蛇酒足饭饱之后，决定做一件之前蠢蠢欲动很久，却一直没有实施的事。
　　他将这条蛇拎起来，前半截用手托住，后半截直接用胳膊夹着，长长一条就这样被他带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的空间不算大，秦倏索性没有关门，自己先拿起花洒试水温。大蛇一看这个人类居然要给自己洗澡，一边不动声色，慢慢往门边游去……
　　“想去哪里？”
　　人类的这一声无异于从阴曹地府传出来。大蛇头也不回，直接义无反顾地向门外游去，却在最后关头被人类揪住了尾巴。
　　秦倏关掉了水，十分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手里这长长的试图逃跑的一条。
　　随后他擦了擦半湿的手，掏出手机，找出几个蛇类洗澡的片段，将屏幕对准大蛇不断躲闪的脑袋，教育道：“你是蛇啊，蛇都是爱洗澡的。你看视频里的蛇，它们洗得多开心。”
　　人类，之前我叼盘子的时候，你说我不是一条狗！现在我不想洗澡，你又强调我是一条蛇，合着动物是一块砖，哪里需要你哪里搬，呵，诡计多端的人类，我看透你了！！
　　大蛇愤愤不平地扫了两眼视频，一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人类，你自己好好看看，这里面的蛇都是泡在水里的！
　　你给我一个大泳池，一个带按摩的电动浴缸，我也爱洗澡啊，泡澡多舒服！我才不要被按在冰凉的瓷砖上，浑身淋得湿答答的！
　　当事蛇的情绪非常激动，然而人类要给蛇洗澡的态度又十分坚决。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人类最终制服了大蛇，重新把它拖回了花洒下。这次，秦倏不仅关上门，还把门锁好，杜绝大蛇越狱逃跑的可能。
　　狭窄的浴室里很快水雾蒸腾，大蛇像一条失去梦想的玩具蛇，脑袋搁在人类膝头，动也不动。
　　身体很快被温热的水流打湿，人类卖力地在它身上搓出丰富细腻的泡沫，大蛇反抗不能，躺平享受后竟然也觉出了几分兴味。
　　尾尖挑起一撮泡沫，趁人类不注意突然抹到了他脸上，大蛇咧开嘴坏笑，去看人类的反应。秦倏也不甘示弱，从瓶子里挤出更多的沐浴露，搓出一大团泡沫盖在了大蛇头上。
　　一人一蛇玩得不亦乐乎。等彻底将大蛇洗干净后，秦倏给它找来了一条大浴巾，先裹上吸水。
　　在这一过程中，秦倏发现大蛇表面，原本或翘或立的死皮，因为热水泡过，又有水蒸气蒸湿，一个个都开始向外卷起，看得秦倏这个强迫症不算严重的人，都渐渐难受起来。
　　他扯住蛇身上一块较大的皮，试探着轻轻拉拽，“嘶啦”一声，长长一条死皮便被揭了下来——
　　有……有点爽。
　　很像在玩那种有泡泡的塑料膜。把上面的泡泡一个一个捏破时的感觉。
　　秦倏检查了一下大蛇失去皮的那块地方，露出的全新蛇鳞是极为深邃的黑，仿佛带着莫名的引力，让人很难轻易移开目光。
　　质地非常的坚硬。秦倏手指按下去，从一开始不敢用力，到最后按得他手指先疼……秦倏毫不怀疑，自己找来一块板砖砸下去，先碎的一定是板砖。
　　见撕掉外面的那层蛇皮不会给大蛇带来任何损害，秦倏不再犹豫，越撕越顺手。
　　这让秦倏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大学时期因为专业需要，他打工攒钱，给自己买了一台电脑，上面的那层薄膜怎么也没舍得撕，直到毕业的那天，看着已经卷边发灰薄膜，秦倏一口气揭下，露出里面宛如全新的电脑外壳。
　　那一刻的心情，其实和现在差不多。
　　秦倏看着手底下被越撕越精神的大蛇，没什么缘由地对着蛇笑了一下。
　　他终于不再是那个橱窗外的小孩了。
　　他为以后的生活，能有一条这样的蛇做伴高兴。也为自己最终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而高兴。
　　给大蛇把没用的皮全部撕干净，整理完丢掉之后，秦倏又拧了一块小方巾，给大蛇浑身擦了一遍。这下再低头看这条蛇，秦倏心里最后一丝对“余额-7000”的惆怅也没有了。
　　很漂亮的一条蛇，堪比艺术品的漂亮，纯黑的身躯宛如纯度极高的黑宝石，上面隐隐有璀璨的流光划过，十分的瑰丽，是一种他无法用语言形容出的震撼之美。
　　即使将这条蛇送去当作珠宝设计，也绝对是能惊艳全场的作品。
　　仔细想想，七千块还真不能算他亏了。秦倏在心里自我调侃，不然，不明真相的人一看这蛇，准会以为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真好看。”秦倏放开擦干净的蛇，准备起身去把小方巾搓了。
　　大蛇听到秦倏的夸赞，原本要往卫生间外游的身躯不由一顿，转过蛇头对秦倏无声道：人类，外表只是我所拥有的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尾尖愉快地左右晃了晃，大蛇扭着长长的身体继续往人类的房间游——
　　不过，既然你喜欢看，那就多给你看看好了！
　　等秦倏忙完躺到床上，已经凌晨三点多，之前没洗澡大蛇睡过的床单被罩，已经全部换成了新的。
　　今天焕然一新还散发着沐浴露香味的大蛇，在上床的时候格外有底气，直接大大咧咧横在床中间，还把被子挑开钻进去，试探人类的反应。
　　人类果然是看脸的生物，居然没有阻止它，正在大蛇盘算着今晚直接赖在被子里不出去了，秦倏直接戳破了它的小心思：“可以在被子里玩一会，睡觉的时候，还得出去睡。”
　　大蛇不开心地撕咬起床单，秦倏在它头上摸了摸，十分友爱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礼物？
　　大蛇瞬间对床单失去了兴趣，一对金色的蛇瞳直勾勾的望着人类，催促他赶紧拿出来。
　　“别急，还在路上。”秦倏笑了笑，“是一个你绝对会喜欢的礼物。”
　　它绝对会喜欢的礼物！！
　　大蛇的期待值一下被拉满了，尝到了甜头，也不再执着于眼前的一点小挫折。它钻进被窝里缠着人类玩了一会，又乖乖游出去，在被子上盘着一团，叼过自己的毯子，盖上脑袋睡觉了。
　　几天后，大蛇的礼物果然到了。
　　秦倏是在上午工作的时候，接到的快递短信。中午午休时间，他抽空去附近的自提柜取了出来，看看时间还够，便顺道给大蛇拿回去了。
　　在家看电视的大蛇，发现这个人类居然大中午的回来了，还有点小惊喜，从沙发上游下来到门口等他。
　　看到秦倏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不小的方形纸盒，大蛇原是不感兴趣的，没想到人类直接冲它晃晃手里的快递盒说：“这是你的礼物。”
　　哈？大蛇咧开嘴，亮出尖牙，一副“人类你是不是拿我寻开心”的表情。
　　它是蛇啊！又不是猫，谁会喜欢玩纸壳箱这种东西！！
　　“不是。外面这个只是包装，是防止里面的物品被损坏用的，得拆开之后，才能看到礼物。”
　　说话间，秦倏已经找来了拆快递用的美工刀，一层层拆开后，最终从里面拿出一个更长更方更扁的东西。
　　大蛇已经彻底看不懂这个人类了，带着一脸反派专用的表情，跟在人类身后游进了房间，随后看到这个人类开始在床上折腾起来。
　　看不懂，但它大为震惊。
　　大蛇又不信邪地游回门口那堆快递盒包装壳跟前。它突然想起来自己是认得字的，可以看看包装上写了什么，就能知道人类买回来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了。
　　大蛇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它叼过包装盒，翻到正面印着大字的那面，只见上面写着——中老年专用安全电热毯。
　　哈？？？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为什么每个字都看得懂，合在一起却完全不能理它的意思？？
　　这时秦倏已经将电热毯安装完了，走到房间门口对大蛇招了招手：“来，过来试试。”
　　大蛇一头雾水的游了过去，然后听从人类的指绘，游到了床上。
　　它盘在人类平时睡觉的那一边，随后看见人类推开了一个开关，要让它好好感受。
　　大蛇维持着一脸懵逼的状态，只听人类在它耳边解释说：“这是电热毯。打开之后，一会床上就变热了。”
　　大蛇将信将疑。
　　秦倏又拉它来看电热毯的开关：“这个电热毯温度有上限，不会特别热。现在亮红灯，是开着的状态，往下一拨是关……你看，灯也跟着不亮了，学会了吗？”
　　大蛇仔细感受了一下，还真发觉自己肚皮底下多了一点温度，金瞳瞪得圆溜溜，它用尾巴挑过被子，给自己盖上，整条蛇慢慢摊开，脑袋也躺到了人类的枕头上。
　　这可太舒服了……人类，我收回之前的看法，你果然还是聪明的！脑子没有出现问题。
　　晚上秦倏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收拢在门口，准备送去垃圾回收处的两个纸壳箱，不见了。
　　屋子里最有作案动机的，不做二想，秦倏迅速锁定了犯罪嫌疑蛇。秦倏走到房间门口，推开门一看，两个纸盒果然都躺在房间的地板上。
　　“这是在玩什么？”
　　秦倏感到好笑地捡起盒子，一看上面有好几排密密麻麻的小圆点。
　　这不会是牙印吧？
　　难道是这条蛇牙痒了，所以叼回来磨牙用的？
　　秦倏一时找不到猜测的方向。大蛇得意地游过来，向秦倏展示它新发现的玩具。只见它露出两颗尖牙，凑到纸壳上稍稍用力，发出清脆一声——
　　“咔。”
　　纸壳箱的表面被牙齿戳出两个圆洞。
　　咦……？秦倏隐约有些get到了这个玩法。他从书架上找来自己搁置已久的订书机，取出里面的订书针。
　　他带着空的订书机来到了纸壳箱前，将订书机对准一处空白的地方，轻轻压下——
　　“咔。”同样也是清脆一声，按下去的一刻，整个人通体舒畅。
　　于是，秦倏拿着订书机，指了指纸盒对大蛇说：“我们来比一比？看看一分钟之内，谁扎出来的洞更多。”
　　大蛇心想，这有什么难？胜利肯定是属于蛇的！
　　敲定之后，一人一蛇围着两个纸盒愉快地玩了起来。
　　周末这天，难得没有任何打扰。秦倏久违地给自己准备了一份午餐，他在前一天晚上泡了豆子，今天自己做了豆浆。
　　一人一蛇吃过午餐之后，都坐在客厅靠近阳台的那扇玻璃门前，这会阳光正好，大蛇在阳光的投影里盘成一团，脑袋搁在了身边人类的大腿上，懒洋洋晒着太阳。
　　秦倏则找来了一本书打发时间，他看着书里人物的名字，突然想到，大蛇好像还没有名字。
　　平时在心里称呼它，总是“这条蛇”，“那条蛇”的，偶尔当面喊也都是蛇，蛇蛇，总感觉过于随便了……
　　秦倏想着，看向自己腿上的睁着眼一动不动蛇头，出声问道：“蛇蛇，我想给你起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大蛇觉得无所谓，它本来也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名字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不能代表什么。
　　见这条蛇没有表示出反对的情绪，秦倏开始思考起来，时不时的，他还透露一下自己思考的心路历程：“我之前，看你攻击门的速度那么快……干脆你叫闪电吧……”
　　大蛇只听了一耳朵，就对这个人类起名的水平绝望了。
　　还闪电……你怎么不干脆叫雷蛇呢？
　　秦倏似乎也觉得这个名字与大蛇的适配度不算高，决定再多想几个，到时候可以放在一起比较，挑一个最好的。
　　“黑炭炭？”
　　“长条条？？”
　　大蛇听得龇出尖牙。
　　人类，你再拿我寻开心，我可要生气了！
　　看出大蛇的情绪有些激动，秦倏抬手在它头顶摸了摸，试图安抚蛇的情绪，一边决定起名字这件事，还是要和蛇商量着来，不能太武断：“蛇蛇，你觉得，我们应该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好呢？”
　　秦倏说着，顺便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我觉得，起名字首先要寓意得好，你说是不是？”
　　大蛇点头表示同意。
　　“什么寓意好呢……”秦倏重新陷入了思索。
　　大蛇眼珠动了动，瞬间有了灵感，它飞快的游出去，叼来了人类的银行卡，啪一下往简易的折叠桌上一甩，蛇尾激动地在上面拍了拍。
　　秦倏看着那张银行卡，渐渐明悟：“钱？你想要变有钱？”
　　大蛇飞快点头。
　　它要里面有很多很多余额，这样它和人类都可以去买更多好吃的！
　　“跟钱有关啊……蛇发财？蛇旺财？富贵……？”秦倏还是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脑子在这种小事上不够用。
　　大蛇一脸期待，觉得每一个都很好听。
　　秦倏静默了片刻，脸上的神情逐渐轻松，等他看向大蛇的时候，唇边已经带上了浅浅笑意：“我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名字，你应该也会喜欢。”
　　哦？大蛇静静等待着自己的新名字。
　　“叫‘蛇总’吧。怎么样，是不是一听就很有钱？”
　　作者有话说：
　　蛇：是很有钱……但是，人类！！你起这个名字，确定不是要我出去挣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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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秦倏在有意识地增加与大蛇互动的次数，想通过这种方式，慢慢减轻对蛇类的阴影——至少对家里这条蛇要做到无论怎么相处，都面不改色。
　　这是他的终极目标。
　　秦倏会对蛇类有这么严重的心理阴影，是在他尚且年幼，还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差一点被一条手腕粗的蛇咬去半张脸。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清晰的对死亡产生概念，强烈的，绝望的，恐惧的……即使他最终脱身，那样一份惊吓，还是在他的精神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在月光下看到晾衣绳细长的影子，都会发自内心感到惊惧。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秦倏总算克服了“杯弓蛇影”的状态，但对于真正的蛇类还是接受无能。
　　直到某条大蛇出现。
　　明明是自己最害怕的生物，大蛇的一些行为，却总能让他产生“这是不是有点可爱”的感慨。
　　秦倏叼着牙刷走到卫生间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含糊不清地对着房间的方向喊道：“蛇蛇。”
　　很快，一条长长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大蛇吐着信子向人类游过去，冷漠的眼里充满疑惑：人类，叫蛇干什么？
　　秦倏抬起一边的胳膊，刷着牙问：“要来抱一个吗？”
　　大蛇不屑地在心里“呵”了一声，心想，这假正经的人类就是黏蛇，才一会不见就又想要蛇了。
　　于是立起上半截身子，把自己圆柱形的身躯搭在人类胳膊上。秦倏夹着大蛇回到卫生间里，一人一蛇站在盥洗池前，把牙刷完了。
　　自从有了电热毯，大蛇开始禁受不住诱惑，不爱往客厅去了。即使有时候它确实无聊，想到看电视还要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顿时又缩回去，懒得动弹。
　　秦倏发现这点之后，犹豫再三，在一天早上出门前，把被窝里的蛇拍醒。
　　大蛇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殷红的信子吐了吐，看起来有点高兴，仿佛在说：人类，你终于想起来出门之前要先和蛇告别了！
　　秦倏把大蛇从被窝里拖出来，然后打开了放在书桌上的电脑，一步步教它：“这是视频网站，我充过会员，电视剧电影基本都能看，想看什么自己选。”
　　原本漫不经心的大蛇顿时乐了。
　　哟，这不电脑嘛！人类，这可是你同意我用的。之前那么长时间，蛇爷爷都没动你这心肝宝贝，可就是怕你事后不高兴，耍小性子。
　　秦倏幽幽的声音在蛇的耳边响起：“如果弄坏了，你后半个月的肉，就都没有了。”
　　大蛇不以为然咧了咧嘴，人类，你看不起谁呢，又不是拿去敲砖头，怎么可能坏。
　　“也不许开一些奇奇怪怪的付费点播。”
　　知道了知道了，人类你可真费劲……
　　大蛇一路把秦倏送到了门口，确定他走了之后，才慢悠悠回到房间里，游上凳子盘成一团，尾巴捞过鼠标，咔嗒咔嗒点了几下。
　　很快，几个看起来简陋的不太正规的小网站弹到了它眼前，上面充斥着大量“玩家”，“副本”，“游戏”等字眼。
　　大蛇一目十行看过去，视线扫到“死亡豁免权”时停了一下，又回头把那行字看了一遍——
　　有没有谁拿到了“死亡豁免权”，求带，可以用游戏里的积分和两个珍贵道具交换！！！
　　下面的回复内容是一堆冷嘲热讽：
　　1楼：都什么年月了，还以为“死亡豁免权”可以随便拿出去置换资源的？副本难度翻了一倍，现在的豁免权可是货真价实的免死金牌，真要换，你也该拿极品道具出来。
　　2楼：哈哈哈哈楼上在搞笑吗，能拿得出极品道具，还会差一个死亡豁免？
　　3楼：我有死亡豁免，一口价，我要你全部的积分和道具，还有六十万现金，同意了我带你过必死关。这价很合理了，拿钱换命，天经地义。
　　4楼：新人弱弱求问……什么是必死关？
　　5楼：每一阶段累计失败三次后，下一关是必死关，除非有死亡豁免权抵消。
　　……
　　最终楼主现身同意了“3楼”开出的条件，钱要等他先去把房子卖了，才能凑齐。
　　看完了这些，大蛇差不多把蛰伏在现实中的游戏系统的情况给摸清了。
　　系统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很弱小。它通过各种隐蔽的方式，慢慢拉人类进入游戏。在系统发展初期，这些数量有限的人类，对它而言都是“宝贵资源”，为了防止这些人类太快损耗，它下发了不少“死亡豁免权”，来保证人类的生存率。
　　随着系统逐步升级壮大，它需要更多高质量人类玩家去通关更难的副本，给它提供更有价值的数据。
　　有了这些数据，它才能够继续向上升级，开发新难度副本，解锁更多功能。在这一过程中，必然要面对内存不够的尴尬局面，于是系统果断舍弃了那部分挣扎在底层无法顺利晋升的玩家，累计失败次数，直接抹杀。
　　是一个比蛇原本想象的还要稚嫩的系统。
　　还以为是中低级的混子跑小世界求生来了，结果是个婴儿系统，刚到这世界的时候，怕是连奶也没有断，喝了一点奶之后，才长到会爬的状态。
　　不难对付。
　　说不定还能找个漏洞钻进去玩一玩。
　　秦倏下班回来的路上，有想过自己一开门，走进房间里，会看到大蛇对着电脑玩得废寝忘食的画面，但没想到，实际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激烈。
　　只见大蛇的尾巴在键盘上甩出了残影，金色的蛇瞳里，瞳孔凝成了一道竖线，神情十分的冷酷严肃。电脑扬声器里还不断传出小伙子们中气十足的嚎叫：“大佬！！大佬，不好了，我刚才奶错了，怪ot了都追着我砍！！”
　　大蛇躲开了BOSS的大招，趁着BOSS防御削弱的空档，又是一套连击下去，同时还不忘抽出空档，在队伍频道里敲了回复：那死呗死之前多给我奶几口，你命又不值钱，我得活着
　　几分钟过后，BOSS倒下了，爆了一地装备，扬声器里又是一阵惊叫：“啊啊啊啊爆了！！爆了！！神装！！！”
　　大蛇吐了吐信子，等着队伍里的老板们自己去拍，它在频道里啪啪敲字，准备退了：五星好评别忘了！！还有确认收货！！
　　“放心吧大佬，太6了，下次我介绍朋友来~”
　　大蛇冷漠地敲下一个“嗯”，然后退游戏了。
　　秦倏这才注意到电脑屏幕上居然还开着一个卖家页面，店铺名“大蛇代练”，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全网最低价，不过包退！！
　　这条蛇解决了游戏里的问题，又啪啪啪在店里的一条差评下进行回复，贴了几张截图上去：同行不要脸！出来黑蛇ip都不换一个，这么不敬业还敢跟蛇抢生意？？赶紧倒闭吧！
　　发出去没多久，下面便跟着上了新回复：哈哈哈这个店家好可爱，他好像真把自己当成一条蛇了。
　　大蛇早注意到人类回来了，看到人类一声不发地站在它身后看它“工作”，更是得意得尾巴都要翘上天。它赶紧把自己的商家后台打开，给人类展示上面的数字：人类你看，我一下午赚了两千块！
　　秦倏看看电脑，又看看大蛇，最后抬起手深深抹了一把脸。
　　作者有话说：
　　蛇（摇尾巴）：人类，再干几年我就是真.蛇总了！！
　　秦倏：QAQ别说了，快别说了，社畜心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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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秦倏把大蛇从凳子上捞了起来，说是捞蛇，其实真正搂住的也只有大蛇立起来的“长脖子”，剩下半截依旧在凳子上盘成一大卷。
　　一人一蛇如今似乎培养出了一定默契，像现在这样，秦倏刚对着蛇伸出手，大蛇支起的上半身便主动贴了过来。
　　他搂着大蛇边说边笑：“蛇蛇，你这样真的很奇怪，哪有蛇又是打游戏，又会开网店的？明明大脑告诉我这是奇怪的事，感觉上却已经习以为常，生不出那种情绪来了。”
　　秦倏找来一个比喻：“好比太阳是圆的，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有一天出门，抬起头看到天上是一轮方太阳，我会觉得，哇，方太阳也很酷，虽然形状变了，但这没什么。”
　　大蛇满意地看着人类，赤黑的信子吐了吐。人类，你还能清醒的意识到这点已经很不错了。
　　我有自动修改事物认知的功能，将“不合理”的扭曲成“合理”。目前这点只针对与我自身相关的事，是我与生俱带的能力，跟你们人类一出生便会爬行哭喊是一样的。
　　你看隔壁那傻子就知道了。第一眼看见我还能瞎嚷嚷什么花秋裤，哼！
　　你看他上回来的时候，还觉不觉得奇怪了？
　　已经在潜移默化中觉得本该如此了。
　　与我接触的时间越久，受到的影响越深。人类，你才是那个本该受影响最深的人，我很高兴你还能保持着清醒，不愧是我所喜爱的人类。
　　给大蛇准备完晚餐，秦倏回到房间拿了换洗衣物去洗澡。如今大蛇也有了新餐盘，不再是当初那个只够装三明治的圆盘子，秦倏给它换上了逢年过节装大鲤鱼用的长盘，可以堆下更多的肉。
　　吃完了自己的晚餐，大蛇转过头看向水声不断的卫生间，扭着长长的身子慢慢游了过去。
　　秦倏闭着眼睛，正低头冲洗头发上的泡沫，等他转过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睁开眼时，发现浴室门不知何时开了条缝，门缝里一颗蛇头正对他吐信子——
　　“！！！！”
　　秦倏好悬才把溢到唇边的土拨鼠尖叫给咽下去了。打湿的黑发垂在眼前，秦倏顶着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缓了缓，随后问道：“蛇蛇，你这是要干什么？”
　　然后那颗蛇头缩了回去，啪一下又把门带上了。
　　秦倏一脸懵。匆匆洗完澡出来，回到房间的时候脖子上还挂着一撮泡沫没冲干净。
　　他与大蛇面面相觑，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条蛇还跟往常一样，已经钻进了被窝，脑袋搁在枕头上，露出了蒸桑拿的陶醉表情。
　　自从多了电热毯，晚上睡觉的时候，大蛇直接把秦倏撵去另一侧靠近衣柜的方向睡了。
　　尽管秦倏再三表示，这两边的温度其实是一样的，但是大蛇坚持认为，人类睡过的地方更暖和。几次之后，秦倏随它去了。
　　现在的大蛇再也不用在被子外盘成一团，裹着小毛毯过夜了。自从它霸占了床的一边，秦倏干脆又找了条被子，一人一蛇各睡一边，场面要多和谐有多和谐。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睡到半夜醒来总容易恍惚。秦倏想想，自己明明是养了一条宠物，结果日子过着过着，都快成同居了……
　　“浴室惊魂”事件很快被秦倏抛到了脑后。但是接下来的几天，这条蛇又出现了奇怪行为。
　　这天，秦倏起床没多久，拿出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开始换上。
　　一开始大蛇只是从被子里探出蛇头，用一对金瞳审视着他，接着又钻回被子，直接从床的侧面游了下来。
　　秦倏刚把衣服套上，脑袋从领口里钻出来，却突然感觉到自己小腿有凉凉的东西贴了上来。
　　这条蛇沿着他的腿慢慢往上游，鳞片划过皮肤带起奇异的痒。它这种缓慢向上攀爬的行为，无异于拿羽毛根部在皮肤上轻轻刮挠，十分考验人的神经。
　　“蛇蛇？”秦倏不明所以，这一大早的，是要闹哪出？
　　蛇头很快从秦倏腰间缠过，来到了正面，顺着他的腹部一路游到了胸膛，金瞳冰凉，蛇信微吐，那颗蛇头先是搭上了他的左肩，随后绕过后颈出现在右肩肩头。
　　赤红近黑的信子探出，前端的分叉微微触上人类侧脸的肌肤，大蛇咧开嘴笑了：
　　我在标记你啊，人类。在你身上留下属于我的记号，这样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金瞳里倒映着数不尽的沸腾黑雾，从昨晚到今天一直是这个状态……看来到时候了，人类，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带你回来的。
　　秦倏收拾完之后告别了大蛇，像往常一样出门了。
　　今天外面阴沉沉的，看起来要下雨，没一会又起了风，卷起地面的枯叶和纸片。秦倏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他侧过头，看向身边一棵梧桐树，树叶像是被胶水凝固住了一动不动。
　　秦倏又望向另一边，绿化带旁刚走过的女生有着及肩的长发，发丝在风中被吹得有些凌乱。秦倏回过头定定看了树一眼，几秒钟之后，继续沉默地往前走。
　　进了公司打完卡，秦倏迎面撞上了早起过来加班的壮壮哥，只见他正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一脸疲惫地在饮水机前用热水冲泡咖啡。
　　“早。”秦倏走到他身边时打了个招呼。壮壮哥神情恍惚地抬起头，他手中的杯子，棕褐色的咖啡液体已经漫到杯口，即将溢出来……
　　秦倏一惊，正要提醒他，那道水平面却突然停了下来，稳稳停在了杯口，即使饮水机的热水还在源源不断注入，它的状态却不再有任何变化。
　　滋啦——滋啦——
　　耳边隐约有奇怪的电流声，像是电器接触不良。
　　“哦……滋啦，滋啦，是，小倏……滋啦，啊……”壮壮哥僵硬地对对着他笑，咧开的嘴里涌出大量棕褐色的液体，“你……来啦……滋啦……”
　　作者有话说：
　　秦倏：哇，蛇蛇……你一定不知道，今天我们公司闹鬼了。看这样子，今天是不是不用加班了？
　　蛇（尾巴拍地）：人类，你心真大，这是不用加班的问题吗！！
　　这篇文差不多可以v啦，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周一晚上见！
　　更新时间就定在每天21点吧，如果当天不更会提前挂请假条（当然，会努力保证日更的！！）
　　感谢大家能喜欢这篇文，爱你们~
　　我去给你们准备粗长的存稿啦（挥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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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嗯……我来了。”秦倏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同事,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他，“壮壮哥, 要擦一擦吗？”
　　对面已经不能称为正常人类的“壮壮哥”机械地接过纸巾。秦倏指了指里面说：“我先回工位了。”
　　面前的人没阻止他, 也没有多余反应, 还维持着一手咖啡杯，一手纸巾的动作。
　　当秦倏开始走动时，他的脑袋跟随秦倏一点点转动，很快拧成了只有猫头鹰能做到的角度，秦倏拐弯的时候, 余光无意往那边扫了一眼，看到壮壮哥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已经架在了后背上，眼眶里不断喷出褐色的液体。
　　走到熟悉的办公区，因为时间尚早，大厅的隔断里只坐了一小半人。
　　往常这个时候, 大家多半在努力干饭，吃着包子，喝着牛奶，今天却一反常态直勾勾盯着电脑显示器。屏幕里惨白的光打在那一张张呆滞的脸上，构成了一幅死气沉沉的诡异画面。
　　空气也开始变得沉闷粘腻。像是微微融化的糖浆黏在了皮肤上，每走一步都有着无形阻力。
　　秦倏来到了技术部工作的隔间, 拉开自己的椅子，弯腰按了下主机上的开关键。
　　“滋啦……”又是奇怪的电流声。主机键上像有静电一样, “啪”地将秦倏的手打开了。
　　“不让我开电脑？”秦倏笑着自言自语, 接着拿起桌面上的一支水笔, 将开关键戳开了。显示器上总算有了一点微弱的反应, 亮了起来。
　　出现的却不是正常的开机画面，而是一串串庞大的数据代码，以极快的速度飞速从屏幕上闪逝。凭着秦倏人类的肉眼，一秒下来，只来得及捕捉几个不连贯的字符，看久了还特别伤眼。
　　秦倏眨掉了眼里泛出的一层生理性泪水，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他将椅子转了半圈，选择背对着电脑坐下来。
　　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将隔间外的情景一览无余。比如壮壮哥那具有压迫感的身影，已经穿过过道，向这边走来。他浅灰色的格子衫上，布满大片褐色的污渍，连那对没有神采的眼珠，也染上了铁锈一样的颜色。
　　秦倏与他对视了一会，随后笑了起来：“壮壮哥，像今天这样，是不是没办法正常工作了？”
　　滋啦——
　　又是电流声。
　　秦倏总结了一下几次听到电流声的情况，都是在他尝试打破一些事物原本状态时出现的——好比壮壮哥，一开始在那里接咖啡接得蛮好的，被自己招呼一声，直接成瀑布喷泉了。
　　面前拿着咖啡杯的人果然没回应他，在原地短暂僵了一会很快又像程序重启，机械走到自己座位上，摆弄起电脑。
　　秦倏见状，直接去了外面大厅，把所有人都招惹了一遍：
　　“玲姐，昨天的会议记录，你这里还有吗？”
　　“方总，今天来得真早啊。”
　　……
　　所有人无一例外，没有给出针对性反应，只是机械重复着自己原本在做的事。秦倏经过老板办公室门前，瞥见里面没有人，还稍稍遗憾了一下，接着扭头走出了公司。
　　走廊上的声控灯随着他走过一盏一盏亮起。路过隔壁两家公司，秦倏还特意向内看了一眼，前台的灯倒是亮着，里面却是死一般的沉寂，猜不出到底是怎样的光景，总之看着不像有人。
　　再往前有一个拐角处，左手边一转，能看到电梯。
　　当秦倏走到那里，转过去，看到的却是自己公司的大门。惨白的灯光，照亮的活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看来电梯也受到了不知名诡异力量的影响……
　　不知道安全通道那么怎么样，大概率也被隐藏了起来，或者直接通向错误的地方。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判断，秦倏还是打算过去看一看。
　　于是起点又变成了公司大门前。安全通道的楼梯间和电梯是在一个方向，只是不需要走到拐角处。
　　快到楼梯间那扇双开门前的时候，秦倏听到“叮”的一声，接着是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他好奇地看了过去，只见拐角处走出来一个人，还是个熟人，就是平时总爱单字喊他“倏”的那位。
　　“便宜侄子”的状态和最开始的壮壮哥差不多，都是一脸麻木，像被植入了某种指令，只会机械重复着自己该做的事。
　　这跟秦倏想象中的有点出入。他原本以为只要在进入公司大门前将人拦下，那么这人便不会受到影响。现在看来，这股诡异力量影响的范围，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可能是一整栋楼，甚至是一片街区，早上那棵状态古怪的树，便是很好的证明。
　　秦倏没去叫住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同事，他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看到的不是楼梯的入口，而是一片惨白的光……
　　又回到了公司的大门前。
　　秦倏索性走进安全通道的门，出现在公司门口，当着“便宜侄子”的面表演了一出大变活人。可惜对方什么反应也没有。
　　无法通过常规的方式打破这个僵局，秦倏干脆坐到了前台的凳子上看向大门外。他有预感，随着进来人越来越多，这里一定还会产生新的变化。
　　最先给出不同反应的，是进来后看到自己位置被占了的人事小姐姐。她像往常一样，对着秦倏露出友善的笑容，只是今天看起来多少有点僵硬：“小秦技术，怎么坐在我这里？”
　　秦倏起身给她让开，微笑着回应：“我在这里等老板，有很重要的事。”
　　“哦……”她懵懂地点了点头，放下包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很快也开始变得麻木机械。
　　当符合自身的行为被阻碍时会给出相应反应……算是一种很程序化的应对。
　　壮壮哥泡咖啡之所以会变得那么惨烈，是因为泡咖啡对程序员来说不是必须行为？类似一个人去酒吧点了一份炒饭，然后酒吧炸了……
　　秦倏默默把自己发现的信息，记录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等到老板进来的时候，看见还在门口的秦倏，也主动给出了反应：“你在这里干什么！工作都完成了？”
　　“我在等你啊，老板。”
　　“等我？你等我干什么……”
　　老板逐渐有些卡壳，训斥工作不努力的员工，符合他会做出的行为。后面突然插入的问答，似乎便涉及到了更复杂的“运算”，老板也开始变得僵硬，不像个活人。
　　“我等你是因为你迟到了，老板。”秦倏说，“我在刚才的时间里，初步看了下大家到的时间，又找来他们之前打卡的记录做比对，发现都和平时差不多。”
　　“假设一个月三十天，‘我’有二十天都是八点钟来的，那么今天的‘我’也会在八点钟左右到。在有奇怪力量干涉的前提下，应该不存在员工请假，路上遭遇意外的情况……而老板，你每天都是最晚到的，等你一来，说明我们公司所有人都到齐了，我当然要在这里等你。”
　　秦倏换了只手托住脸颊，明亮的眼看向老板，又像在看潜藏在他身后的庞然巨物：“我想看看所有人到齐之后，究竟会有怎样的变化。”
　　他的话音刚落下，整片区域突然有不知名力量降临，像是原本热闹奢靡的酒会一下陷入了停电状态，一层暗色的帷幕笼罩在这片区域里，时间和空间都仿佛凝固住了。
　　滋啦——滋啦——
　　秦倏对这电流声已经不陌生了，相比之前的那几次，这回的声音听上去更加稳定。
　　【滋啦……系统载入中……滋啦】
　　伴随着杂音响起的，是语调平平的人工合成音——
　　【目标已锁定……玩家“秦倏”，暂无等级，无新手保护期，正在匹配副本……】
　　【副本已选定——“看不见的人”任务难度A级，任务内容……滋啦滋啦……】
　　音调没有起伏的合成音声调突然一转，变得阴沉刺耳，充满令人反感不适的恶念——
　　【任务结束。系统判定中……玩家“秦倏”任务失败，即将进入惩罚关，正在生成副本……】
　　秦倏听完一连串的电子音，不禁沉默了几秒：“……你叫系统？”秦倏自认见过不少不要脸的人和事，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你任务内容都还没说，怎么进行的判定？”
　　【系统判定无误，玩家“秦倏”，任务失败——】
　　它态度坚决地将自己的判定又宣读了一遍。
　　【玩家“秦倏”，你确实失败了。这个任务的内容是，在所有人中藏着一个“看不见的怪物”，你被困在这的这段时间里，其余人已经经历了两轮游戏。
　　第一轮是找出那个怪物，很不幸，玩家“秦倏”，你就是那个怪物，第二轮是做出选择，是让怪物活下，自己代替他去死，还是自己活着，让怪物去死。
　　很遗憾，玩家“秦倏”，所有人都选择了让你去死呢。明明只要有一个人做了相反的选择，你就可以活着，而他们也不会真正死去……但是，没有人……系统已经告诉过他们，即使选择救那只怪物，他们也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可你这是在欺负他们，系统。”秦倏说。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又变得明显了一点。
　　【玩家“秦倏”，系统不明白你的意思，系统的所有行为都是合理的，不存在欺负玩家的行为】
　　“这本来就不是拿来做选择的东西。”秦倏一双眼里暗沉得透不进半点光，“他们哪一个不是父母的儿女，哪一个在这世上没有自己的羁绊，没有自己所热爱的事物？凭什么要为别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们的选择没有错。至于我的生命……从来也只掌握在我自己手里。生成你的副本吧，系统，我会把自己的命，从你那里挣回来的。”
　　系统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发出不太悦耳的合成音——
　　【副本已生成，玩家随时可以进入】
　　“进吧。”
　　一股强大的引力瞬间卷了过来，四周却如同地震一般开始震动，秦倏起先还没怎么在意，直到系统开始疯狂报错，才发现这原来是两股不同的力量。
　　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巨大的漩涡，一颗硕大的蛇头从漩涡里探了出来，冰冷的金瞳微微转动，看到秦倏的时候，咧开嘴露出狡黠的笑意：人类，找到你了。
　　“蛇蛇。”秦倏张开双臂，也不管那遮天蔽日的大蛇自己还能不能抱住，只是很高兴地招呼它。
　　大蛇在半空中扭身向他游了过去，秦倏在接住它的一刻，一阵失重感从脚下传来——
　　“啪嗒。”
　　秦倏感觉自己掉在了枯枝落叶上，身边还散了一堆眼熟的衣物。
　　他睁着迷茫的眼四下看了看，巴掌大的小脸，雾蒙蒙的眼睛，他低头与变成一条小蛇的大蛇对视，糯糯道：“蛇蛇……”
　　听到自己的声音，秦倏不可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那是属于四五岁小孩的手。
　　作者有话说：
　　各位面大中小型系统：哼，我们系统的名声，就是因为有你这种统，才败坏的（指指点点）
　　秦倏：QAQ嘤，我变小了……
　　蛇（吐信子）（若有所思）：是变小了啊人类，小小的还挺可爱……
　　秦倏：别看着奇怪的地方说啊！！
　　粗长放明天，直接解决这段剧情，后面可以开始谈恋爱啦
　　明天见！还是晚上九点，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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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蛇蛇……”秦倏把大蛇轻轻握到了手上, 贴到自己脸颊边蹭了蹭，他从小睫毛特别长，一双眼雾蒙蒙的, 大抵是因为幼年生活不幸福, 小秦倏的眼里总像是含着一抹清愁, “蛇蛇我变小了……不妙的是，心智也跟着变小了。”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得秦倏自己都不习惯，像在面对自己的黑历史，莫名羞耻。
　　他清了清嗓子, 又抬起手拍了拍没有婴儿肥的脸颊，板起一张小脸, 神情肃穆：“蛇蛇，我们遇到坏系统了，现在要想办法出去。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秦倏把大蛇拢在怀里, 迈开小短腿往前走，结果被地上的裤子绊了一跤，脸朝下摔在了落叶上。
　　“蛇蛇……你怎么这么安静啊？”
　　摔了一跤的秦倏也不觉得疼，拍拍脸上的灰又起来了，他不放心地看了看手心里握着的蛇，怕这条蛇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受了伤。然而大蛇却不给他好好看, 先是扭着身子，尾巴还不断往后藏。
　　“尾巴怎么了……？”小孩子眼利手也快, 秦倏直接捞过大蛇的尾巴一看, 瞬间脸颊气得通红, 甩开尾巴, “变态！”
　　“啧，怎么就变态了？我是蛇，又不是假正经的人类……这叫释放天性！懂不懂？”
　　“你不许当小孩的面释放天性！”
　　“行行行，没释放了，给你看尾巴，是不是好了？”
　　“嗯……”秦倏糯糯应了一声，软得像没骨头的手摸了摸围到自己脖子上的大蛇，“蛇蛇，我们需要交换一下信息。梦里的事情，我都记起来，这个系统应该是你之前提过的坏蛋。我猜它突然找上我，是因为我快死了，想来捡漏。”
　　“哼，捡漏哪里轮得上它？是‘世界’找系统做了交易，想要早点弄死你。它甚至为了这件事对系统做了让步，现在系统拿到更多权限，觉得自己能耐了，敢在蛇眼皮底下猖狂了！”
　　大蛇对系统截胡的事很不满。
　　它原本是打算在人类遭遇生命危险的那刻紧急出现，扭转他死亡的结局——就像薛定谔的猫，在打开盒子之前不知生死，而‘猫’在盒子里状态，对蛇来说，可有太多操作空间了。
　　原本一切都在它的计划之内，没想到不要脸的‘世界’居然和系统密谋，把人类卷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大蛇起初是等在系统外面，等待人类最后的结局。即使他通关失败了，在蛇这里也有一张关键底牌，能让人类活下来……但想想，它还是不太放心，抓着系统转移人类，切换场地的功夫，钻着漏洞进来了。
　　它的入侵似乎也系统带来了一定影响。它和人类都进来半天了，系统还没能跟这个新生成的副本建立起连接，任务也没发布。
　　听完大蛇的碎碎念，秦倏也把上一个副本里自己遇到的事说了，并给出分析：
　　“第一轮系统没有直接让我参与到游戏中。相当于筑了一个笼子，暂时把我关押进去，让笼子外的人进行审判，当所有人判定我‘有罪’，我直接失败进入惩罚关。”
　　“虽然最后，系统强调只要有一个认为我是‘无罪’的，不仅他们不会受到惩罚，我也能‘活’下来……但我很怀疑系统的用心。”
　　“它告诉我这个是为了让我产生——‘你以为一切变好了？其实没有。看看这些冷漠的同事，没有一个人选择你，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过去那个小可怜’。”
　　“它放屁！”蛇不乐意听了，“人类，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你了！遇到了蛇，你就是蛇的心肝小宝贝。”
　　秦倏欲言又止：“蛇蛇……”
　　大蛇愉快地摇起尾巴。
　　“咱们以后不看偶像剧了，看点别的吧。”
　　“行啊，你想看什么，等回去了蛇陪你看。”
　　秦倏“嗯”了一声，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他走了一段，停下来整理自己的短裤，把裤腰又扎紧了些，袖子也多卷了很多道。
　　小秦倏上身只套着一件姜黄色的格子衫，这件衣服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长了，几乎能将他整个人裹住，原本小小的短裤，也得时不时往上提一提。
　　他一边往上坡走，一边气喘吁吁道：“系统最后说那些是希望我产生怨怼情绪……这恰恰证明，它没有办法，或者说，没有能力让我直接死亡。它像程序一样，也需要符合一定的逻辑和运算，先确定一个‘结果’，然后把事情一步步往那个‘结果’上引导。”
　　挂在秦倏脖子上的大蛇吐了吐信子，没有出声打断。
　　它知道秦倏有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拿笔在记事本上写写划划的习惯，现在没那个条件，用语言一句句说出来，能帮助他在脑内整理信息。
　　“我猜系统对壮壮哥他们，也用了这样的‘引导’，引导他们所有人，做出了‘系统想要的选择’。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有一点奇怪，听到你说‘世界’和系统合作了，那一切都不奇怪了……”
　　小秦倏看着眼前的山路，却熟练地拐向了一旁的小道上：“蛇蛇，你知道吗，这里就是我长大的地方，一会说不定还能碰到熟悉的人，有活着的，也有早已经死去的……”
　　这一点是秦倏从自身变小了判断出来的。
　　系统和“世界”既然合作了，一定也从“世界”那里拿到了对它有利，却足够针对自己的信息数据，秦倏猜测眼下这个副本，没准就是根据他过往的经历，直接提取生成的。
　　大蛇看出秦倏不是在漫无目的行动，便问道：“人类，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先回我住的地方，换一身合适的衣服。”秦倏说。
　　小秦倏住的地方很像是一个宿舍。他没有自己的房间，推开门进去后，看到的是四张高低床，左右各摆两张，分为上下铺。秦倏没有往床那边走，他从一个装瓶装啤酒的纸箱里，拿出一身小衣服开始给自己换上。
　　“左边靠近门的那张下铺，就是我住的地方，如果没有记错，现在把被子掀开，还能看到里面的一窝小蛇……很吓人。”
　　大蛇吐了吐信子，金眸冰冷，它凝视着那张狭窄的床发出嘶嘶声：“那不看了。看什么小蛇，能有我好看吗？人类，从今往后，你只需要看我一条蛇就够了。”
　　“嗯。”小秦倏笑得很开心，眼睛亮亮的，“蛇蛇，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蛇，没有之一。”
　　大蛇高兴地顺着小人类的脖子游进了衣领，又从领口探出半个脑袋，吐着信子道：“走吧人类，把这当成一场游戏，玩累了，我带你回家。”
　　换好衣服的一人一蛇从宿舍里走了出来。这个宿舍属于山上的一间武馆，很长一段时间，年幼的秦倏都名不正言不顺的寄宿在这里，这是为数不多愿意收留他的地方。
　　小秦倏正要带着大蛇去别处看看，一个微微佝偻的身影从山下走了上来。
　　这是一个满面风霜的老人，头上带着一顶瓜皮帽，双手负在身后，不快也不慢地向这边走来，远远看到秦倏，还用半哑的嗓子招呼道：“倏儿，走，跟爷爷回去吃饭！”
　　小秦倏心里想，这回去哪是吃饭，吃席还差不多……
　　“滋啦……滋啦……”
　　系统那令人熟悉的电流声又出现了，秦倏精神一振，顿时警惕起来。
　　【系统……滋啦，成功载入——】
　　【任务发布中……任务内容，找出“灾祸之源”，将其消除，获胜的一方将得到真正的生命，永久存活下来】
　　【玩家“秦倏”，如果你能赢得这场游戏，系统也会将“生命”作为奖励，让你可以继续活着……】
　　“不会的……不会的，赢的人只能是我们，他才是带来灾难的那个祸害！！”
　　秦倏发现这个小小的土坡，已经被不少踉跄的身影包围了，他们一个个双目赤红，身上还有泥土掩埋的痕迹，一张张变形的面孔，依稀还能看出熟悉的影子，三叔，六婶，大伯，堂弟，小姑姑……
　　“都是你！都是这个灾星把我们克死的！这么多条命……你拿什么还，怎么还不去死？？”
　　戴着瓜皮帽的老人还在不紧不慢走向秦倏：“倏儿，他们说得不错啊，我们都为你死过一回了，现在该换你偿命了……”说着他负在身后的手猛地扬起，露出手里杀猪用的长刀：“爷爷真的后悔啊，日日夜夜都在后悔……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你——”
　　长刀重重砍了下来，秦倏矮身一滚，刀刃削掉了他半个肩膀，可能是速度太快，秦倏竟也没感觉到疼。
　　面前有老人，其他方位也有逐渐包围上来的狰狞活死尸，秦倏四下一打量，看向了山坡后的一处断崖，直接手脚并用，向那边跑了过去。
　　他头也不回，快到那里的时候往下一扑，下落的过程中秦倏抱住脑袋，沿着山崖下倾斜的坡度滚了下去。
　　刚一触地，还没来得及从晕眩中回过神，秦倏仰起头看到那些不怕疼，也不怕摔的活尸体，跟着跳了下来，顿时按住怀里的蛇，往另一个自己有印象的方向跑去。
　　“蛇蛇……”秦倏肩头涌出的血越来越多，他的脸色逐渐白了下去，“你听清系统说的任务了吗？”
　　大蛇如今跟人类之间多少有点默契，知道秦倏不是在考验它的听力：“人类，有什么想法？”
　　“系统在故意误导。就算爷爷他们真的杀了我，也不能算完成任务。”
　　“它的目的是为了挑起矛盾，让我们主动厮杀。在爷爷等人眼里，因为我迟迟不愿死去，导致他们变得倒霉，过早去世。但在我自己看来，我何其无辜，一出生就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孽债。而导致我承受这样命运的，是我的父亲，再往前追溯，是因为爷爷的侥幸和贪念……这也是系统让爷爷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原因，它想让我先入为主的锁定仇恨目标。”
　　“我现在的想法是，先不管是不是思维陷阱，凡是系统希望我做的，我全部反其道行之……而且我怀疑，所谓的‘灾祸之源’真的是指某个人吗？会不会是某件事物？”
　　大蛇金瞳熠熠，跟上了人类的思路：“人类，你想到的那批被挖出来的书？”
　　“对，虽然我觉得不会那么简单，但这不妨碍我们试一试！”
　　秦倏记得被他爷爷挖出的那批书，后期一直放在祠堂里，就在神龛下面。好在这只是一个系统生成的副本，里面的人还没有生出足够的智能，提前将东西转移。
　　等小秦倏把那箱东西翻出来时，因为失血过多，他眼前开始出现大块的黑斑。肩头的血已经不流了，等小秦倏平复完呼吸，他擦亮一根火柴，将火焰送到了一本古书的书角……
　　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白皙瘦削的手，将那本书接了过去。小秦倏一惊，猛地抬高火柴，火焰摇晃间，照亮了一双充满生机的明亮眼睛：“还不能烧。”
　　看到眼前的人，小秦倏放松下来：“是你啊……”
　　另一个秦倏眉眼平静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除了身上的衣服多了不少褶皱，他和早晨出门时没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两个人是在大蛇蛇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的（严肃脸）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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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大一小两个秦倏坐在一处。大秦倏正在给小秦倏处理伤口, 大蛇左右看了看，不由咧了咧嘴：“人类，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发现了？”缠绷带的功夫, 大秦倏抬眼看向大蛇。小秦倏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又因失血太多, 开始昏昏欲睡了。
　　“是衣服，人类。”
　　大蛇用尾巴尖戳了戳大秦倏衣服上的褶皱：“你们两个最开始分配过衣服。他把裤子外套和鞋留给了你，带我行动的第一件事是去换更合身的衣服，等他换完衣服，你才穿上了全套。”
　　“是这样。”大秦倏说, “原本我没想露面……因为我也说不清自己目前算什么。是他先发现了我，向我暗示自己的心智有所倒退, 如今同样不是最好状态。于是，我们决定分头行动。更有行动力的我在暗处，而他带则着你在明处当活靶子。”
　　要不是没长手，大蛇都想给两人鼓掌了。
　　看着眼前的奇景, 它身为boss热爱作弄人类的恶趣味有些犯了：“人类，你们怎么判断谁才是主体？即便你真不是主体，难道你就不想消灭对方，取而代之？”
　　“没有必要在显而易见的事情上欺骗自己。你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衣服也都散落在他身边，如果我才是主体, 衣服完全不需要从我身上脱落，只会多出一个光溜溜的他。”
　　“不怕系统阴你们？”
　　大秦倏定定看了蛇一眼, 随后露出了会面之后的第一个笑容：“不怕, 我相信你的判断。你从一开始选择的就是他那边。就像他愿意相信‘自己’, 相信我不会伤害他一样。如果连自己都不能够信任, 那我还能相信谁？”
　　大蛇满意点了点头：“不错，不愧是我看中的人类……那么，人类，你们现在有答案了吗？”
　　小秦倏也在他们对话的时候调整坐姿，小胳膊环住膝头正襟危坐，大秦小秦默契对视一眼，又同时转回去看向大蛇，一起点头：“嗯，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小秦倏捡起一块石子，用完好的那条胳膊，在地上划了起来：“首先是对任务‘灾祸之源’的定义。我想系统在弄出这种任务的时候，自己都没有考虑过要如何通关。它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消灭我，只需要在我给出‘答案’后，告诉我错了答案不是这个。”
　　“这其实很耍赖。出题人告诉我，你去找一个有着长着最特殊痣的人，但它没有告诉我范围，这个人是男是女？是欧洲人还是亚洲人？是当下还活着的，还是早已淹没在历史洪流中，只存在于书本资料里的人？”
　　“刚才我打算烧掉这些书，先让系统进行一波判定。从我的角度来看，这些就是给我带来灾难的一部分源头。如果系统判定，这不算完成任务，我会进一步和它谈判，让它给出更多指向性信息……”
　　“但是大秦制止了我。”
　　小秦倏说着逐渐沉默下来：“他应该是在我之前想起了那件事。蛇蛇，这个任务的实际难度，有可能拔高到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层次。”
　　大蛇歪过蛇头，吐着信子道：“人类，你们想到了什么？”
　　“蛇蛇，还记得那只‘幽灵’吗？第一只‘幽灵’到底怎么来的，是什么导致了它产生，这是‘世界’都没想弄清楚的问题，现在居然成了任务丢给了我们。”小秦倏说。
　　他左边的大秦倏也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画了一个代表系统的小圆圈：“从任务名称来看，系统在提取了我过往的经历后，的确有生成副本内容和玩法。但是大蛇的入侵给系统带来了降维打击，它现在自己逻辑混乱，前后矛盾，还有各种细节处的小漏洞……
　　“原本我在进入副本之后，很可能只是年龄缩小，回到童年，去将那些不愉快的事再经历几次。系统阴险一点，说不定还会封锁我的部分记忆，增加难度。”
　　“但事实上，它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失误。我不是直接变小，而是被‘撕’成了两部分。”
　　“这一操作对系统来说毫无作用，后续竟然也没有针对性安排……我猜，现在就算拿着系统原本设定好的‘答案’提交上去，也无法通关，因为是拿着不匹配的钥匙，去开不配套的锁。”
　　金色的蛇瞳里倒映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类的身影，大蛇无声咧开了嘴，进入副本之后缩水成手镯粗细的身躯，开始不断膨胀，颇有一种黑蛟化龙的气势。
　　硕大的蛇头需要人仰视，修长蜿蜒的身躯上，每一片蛇鳞都清晰可见，上面有着繁复瑰丽，带着神秘色彩的奇异花纹，像是一位有着出色品味的艺术家，用擅于精雕细琢的手一笔一笔刻画上去的。
　　“人类。”大蛇的声音像从天边传来，带着震闷的回声，“如你所见，毁掉这个副本对我来说轻而易举。这么弱小的系统，即使不走正常的通关解密路线，我也有不下十种方法，让它判定通关为我放行，因为这里充满漏洞。”
　　“但是蛇蛇，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就像系统不能肆无忌惮杀死我，你应该也受到某种制约，之前一直都维持着普通小蛇的形态，你突然变成巨大蛇，是做了什么决定吗？”秦倏问。
　　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再是软糯糯之后，秦倏下意识看了眼身边，发现不再有其他身影。他已经变完整了。
　　“呵，不过是一个副本游戏。人类，如果你不想玩了，再过几分钟，这里就会自然坍塌。这个副本无法容纳我的本体，哪怕只是一个投影状态的我也不行。”
　　“如果人类你还想玩，想赢下和系统的这局游戏，那我就在‘错误’中为你搭起一条通往‘正确’的路，送你去把已有的答案，写到答题卡上。”
　　蛇蛇……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秦倏不再耽误时间，快速在箱子里翻找起来。
　　记得在第二次梦境里，大蛇有提到过，第一只“幽灵”出现之后，“世界”为了消除它们，最终弄出了天师这个群体。
　　这里产生了一个新问题。天师究竟是“世界”用什么样的方式造出来的呢？这些人本质上都是人类，除了点了与寻常人不一样的技能点，其他没有区别。
　　秦倏隐约有几个猜测，其中他觉得可能性最大的，是“世界”通过传承的方式，将这种特殊能力，交给了一部分特定的人群。
　　这种方式，有可能是一个人无意间从旧书摊上买回了一本书，也可能是夜里睡觉做了奇怪的梦，在梦里获得了新的知识……
　　秦倏在箱子的最下面，看到了一本褪了色的古书，封皮外甚至还用浆糊粘补过，旁边还有几本同样名字的誊抄版本，可见它的作用已经不是用来翻阅，而是作为一种象征物。
　　“找到了……”秦倏将这本脆弱的书拿到手里，这就是与“世界”有着直接连系的物品。
　　大蛇垂下巨大的脑袋，将人类叼到了口中。
　　“闭上眼，人类。”
　　那本脆弱的古书很快在秦倏手里四分五裂，同样破碎的还有这片空间，他们来到了一片广漠无边的寂静中，这里感受不到时间和空间的流动，只有一团亘古不变的淡蓝色光团。
　　秦倏没有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些零星的画面。
　　【不需要……这个世界……不需要超自然的力量……】
　　另一个无形的声音却在告诉淡蓝光团，如果完全否定这份力量，不将这份力量加入，世界将无法构成，只会不断生成失败。
　　它可以设定这个世界不存在超自然的力量，世界上的所有生物，一草一木，都过着平凡普通，却足够安全的生活。
　　但最终生成世界的时候，还是得将那份“力量”加入进来，可以永远的封存，永不启用，但它却像一颗星球上的水分，想要诞生生命，就必不可少。
　　于是淡蓝色的光团，把那份代表着“超自然”，“神秘领域”的力量，埋入了地下，藏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
　　世界构成了。
　　淡蓝色的光团守着它足够平凡普通的小世界过了很久很久。河流里多了船只，陆地上建起房屋，沧海桑田，世间种种如白驹过隙，一转眼便是新的模样。
　　有一天，一个活着的小女孩被拖拽着埋入地下。明明是不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这群人却无师自通学会了“活祭”，把年幼的女孩埋入地下，献给“土地神”当新娘，只为了让地里庄稼长得更好。
　　当初被淡蓝光团封存在地底的“超自然力量”，早已在时间的变迁中不再隐蔽，在地壳运动中，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淡蓝光团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无形的声音告诉它，这符合事物发展的规律，是必然会产生的结果。小女孩死前的挣扎激发那份力量，世间的第一只鬼魂诞生了。
　　“原来……是这样。”
　　秦倏眨掉了眼里的水雾，睁开清明的眼看向面前淡蓝色的光团，相比起那些零碎画面，眼前的光团黯淡得像是即将熄灭的恒星，表面多了不少斑驳的阴影。
　　秦倏其实也是埋怨过的。
　　在很早的时候，偶尔他也会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生命，他一出生便仿佛携带着令人憎恶的诅咒。
　　就好像偌大的世界，容不下一个小小的他。
　　而今天，他终于站到了这里，站在了“世界”的对面。
　　他有机会弄清自己的疑问了。
　　作者有话说：
　　小秦冲鸭！！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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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秦倏看着那团淡蓝色的光球, 它既不会攻击人，也不是邪异狰狞的模样。
　　它像一盏圆圆的小夜灯，表面有些黯淡陈旧了, 光芒也显得朦胧柔和了起来。
　　秦倏总是不由想起自己最开始看到的那幅画面。
　　淡蓝的一团光球, 连散发出的光芒里都透着雀跃。那道无形的声音在高空俯视着它, 又像在监视，淡蓝光团却浑然不觉，它在创造自己的小世界。
　　它要所有的鸟儿自由飞翔在天空，鱼群游弋在水，山林间有野兽奔走, 陆地上人们安居乐业。它想要这个世界不止存在一百年，一千年, 它愿意和这个世界一起老去，直至走到生命尽头。
　　可它不是一个优秀的光团，不聪明，甚至有点笨。
　　它想要这个世界里不存在超自然力量, 只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世界，普普通通存在着。只有这样它才能有能力守着这个世界。
　　秦倏已经走到了淡蓝色光团的面前。
　　他的胆子一直不小——除了在怕蛇这件事上。秦倏无聊的时候曾经想过，也许人这一辈子都得怕点什么，于是上天安排了怕蛇。
　　秦倏盯住淡蓝光团看了一会。这个光团分不清正面背面，从哪个方向看，它都长得一模一样。秦倏看着看着, 忍不住好奇地摸向了光团。
　　原以为会摸到一团空气，没想到手居然插进了光团里。
　　淡蓝色的光球介于有实体和没有实体之间。秦倏感觉自己的手掌被一团充沛的能量包裹住了, 清凉凉的, 明明什么都没有摸到, 却能明确感知到这是一团奇异的能量。
　　一直没有反应的淡蓝色光团, 像乌龟一样缓慢地动了起来，它噗叽噗叽往后退着，不让秦倏的手继续插在自己的光团里。
　　拉开距离后，这团淡蓝色的光球上探出两条像触手一样的短手臂，在自己的肚皮上掸了掸……
　　秦倏看笑了，索性在淡蓝光团身边坐下，像唠家常一样与它对话：“我叫你……‘球球’吧，在没看到你之前，我以为你和系统是差不多的，都对我有着很强的恶意。来到这里看见你之后，我忽然有些想不明白了……‘球球’，想要我死，真的是你的本意吗？”
　　【是……的……】
　　淡蓝色光团发出的声音像刚学会说话的孩子，还比较生涩，但回答起来却毫不迟疑。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秦倏问。
　　淡蓝光团抬起了圆球状的身体，似乎看向了某个地方。
　　秦倏循着望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什么也没有感知到……不过秦倏猜测，在那里的有可能就是那道“无形的声音”，只是自己看不见。
　　【因为……我要把这份力量……还给天地……还给，这世间……】
　　【但是……我身上，还有‘因果’……没有了结……】
　　【在这样下去……只会更糟……我已经没有能力……守着这个世界了……】
　　秦倏专注地陪着淡蓝光团一起看向那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安静了一会，他突然问道：“球球，你懂得人类的情感吗？”
　　淡蓝色的光团动了动，似乎转过没有五官的球状身体，望向了秦倏。
　　“人类的情感总是复杂的，单一的爱或是单一的恨，都还不能称得上复杂……只有爱与恨纠缠，善与恶交织，两种甚至多种以上的情绪纠缠在一起，才足够的复杂。人天生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生物。但今天我走到这里，走到你面前，我可以很坦然地说，或许有所不甘，但我从来没有恨过这个世界。”
　　秦倏点了点自己的眉心：“要看看我的记忆吗？”
　　淡蓝色的光团反应一直很慢，就在秦倏以为它对人类的事情不感兴趣时，光团忽然从平面弹起，duang一下撞向了秦倏的额头。
　　光团看到了第一个画面。小小的秦倏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他的手腕很细，肩膀也很单薄，一张脸小得分明。
　　第一眼看过去，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双像蒙着雾气，看不真切的大眼睛，其次是他瘦到发尖的下巴。
　　从第三视角看事物，会更加的清晰真实，这个时期的小秦倏，身上已经有着挥之不去的淡淡阴郁，他总是很沉默，也不愿与人相处。于他而言，有人的地方，往往有着意想不到的“灾难”。
　　这天黄昏，小秦倏沉默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夕阳的余晖打在了路边的一朵小白花上，把花瓣照成了淡淡的粉色。
　　小秦倏忍不住停了下来。山路上总会不少野花野草，这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但这朵白色小花是这片草丛枯木里唯一的一朵，还在风里轻轻对他点着头。
　　小秦倏蹲在了这朵被夕阳染成暖色的“小粉花”前，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它的花蕊。
　　“找到了——”刺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秦倏仓惶回头，看到四五个平时不太待见他的少年，直奔他而来。
　　“他在这看什么？”
　　“是朵花！”
　　那朵花直接被鞋底踩成了泥。
　　还有人掏出东西在上面尿尿：“你也配看花？？徐家妹妹会生病就是你这个灾星克的，看尿吧你！”
　　小秦倏看这面前的这几人，沉默不语，目光却阴沉得可怕。他也是有恶念的，恨急的时候也会希望眼前的人为什么不被一场意外带走。
　　之后小秦倏走在那条路上，再也没有为任何事物停留。
　　直到某一天，还是那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地方，又出现了一抹白色，在风里轻微地晃了晃。
　　小秦倏猛然一惊，再也克制不住向那边看了过去，视线里出现了一朵白色的……小蘑菇。
　　细细长长身子，白色的小伞盖，孤零零一朵小蘑菇正在风里对他晃了晃身子。
　　小秦倏一下便笑了：“你转世啦，变成小蘑菇了！”
　　白色的小蘑菇在风里“点了点”伞盖。
　　“小蘑菇挺好的……这样被踩碎也不怕了，你的孢子落到树根上，落到土地里，还能长出更多的蘑菇……”
　　小秦倏对着地上的蘑菇挥了挥手：“再见！”
　　他依旧不打算停留。
　　这样便好。
　　这样便已经很好了。
　　类似的事情，其实还能找出不少，在那段黑暗的路程里，总有一粒微弱的光芒在为他照亮。
　　“后来我离开了那里，去更远的地方读书，认识了更多的人，也学会了很多新的东西。人们总说一个人成长的环境很重要……我是认同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对身边的人，对集体都缺乏一种归属感……就好像他们才是同类，我只是一个披着人类外皮，混在他们中的一个‘怪物’，总担心被身边的人识破，再次推上绞刑架审判……”
　　秦倏勾起了嘴角：“但不管怎么说，我很确信，我依旧热爱着生活，我喜欢休息日的阳光，我喜欢每天早晨尝试不同的早餐，我遇到了一条很好的蛇，我……”秦倏顿了顿，身边淡蓝的光团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将球状身子对着他，一动不动。
　　秦倏隔空摸了摸它的光芒，说道：“球球，我也同样热爱这个世界。”
　　淡蓝色的光团重新明亮了起来，仿佛回到了最初，它带着雀跃与喜悦，努力的想创造一个自己的小世界。
　　秦倏从光团的身边站了起来，走之前他挥了挥手：“再见！”
　　场景很快如同打破的镜子碎成一片一片，秦倏脚下一空，身体失重般向下坠落，任由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将他吞噬。
　　等眼前的晕眩渐渐消退，秦倏发现自己又站在了系统所生成的副本里。天空早已不是之前的模样，乌云密布，一抹猩红的光顺着天际的裂缝漏下来，如同野兽巨大的独眼。
　　“系统，”秦倏直视着天空罅隙间的红光，“你应该都看到了吧。你要的‘灾祸之源’，找到了。而它，也注定是要被消除的。”
　　“滋啦……滋啦……”
　　漫长的沉默过后，系统狰狞扭曲的合成音终于响起——
　　【恭喜玩家顺利通关，即将进入结算空间——】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
　　抱歉今天上夹子更晚啦（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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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 秦倏差不多搞清了来龙去脉。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他最开始只是出门上了个班，结果同事当着他的面七窍流咖啡, 自己先是变小, 然后又分裂了, 最后还摸到了身为“世界”的光团。
　　这一天的离奇经历能抵过他小半辈子。
　　以秦倏自己的理解，淡蓝色的光团可以视为一种特殊的能量物质，或许就是世界的本源。在没有外力干涉的情况下，一个世界诞生可能会像宇宙大爆炸，到了时间“嘭”地一下便自然形成了。
　　淡蓝色的光团显然没等到那一步, 它在爆炸之前先有了自己的意识，用人类世界通俗的话来讲——成精了。
　　像它这样成了精的光团还有其他款式, 而且大多都比它优秀，可以轻易构成力量体系更复杂的世界。
　　比如有的世界里，天空飞的不是鸟，是会喷火的魔兽；又或者有的世界里, 人类可以修炼，修到尽头还能成神……
　　淡蓝光团认为自己驾驭不了这类复杂的世界，在“无形之声”引导它创造世界的时候，它坚持选择要一个最普通的，并将那份它认为用不上的“超自然之力”封存在了世界的某处角落。
　　在这里，秦倏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无形之声”对于后续的发展其实是有一定把控的。
　　在那份“超自然力量”破土而出的时候, 淡蓝光团还在一脸懵，它却已经十分理性的告诉光团, 这是必将产生的结果。
　　由此可见, 它对于这件事的后续发展早有预料。可它在一开始, 并没有给淡蓝色光团任何提醒, 甚至连给出更多建议，让淡蓝光团自己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一步步漠视事态发展成这样。
　　这让秦倏联想到了“老板”与“员工”。冷漠的老板并不在乎你员工的理想和需求，它只需要达成一个结果，不管过程会如何扭曲，员工又要经历什么。
　　“无形之声”需要的“结果”是淡蓝光团创造一个世界。从它的态度来看，它更希望这是一个足够复杂的世界，它不在乎世界能存活多久，也不在意淡蓝光团有没有能力维持这个世界的运转……
　　往阴暗处想，找来一个“能力不足”的光球，去创造一个庞大复杂的世界，然后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出现崩塌，走向灭亡，这样的一个结果，或许才是“无形之声”真正想要的。
　　以上是秦倏根据现有信息推测出的。当中或许还有他不清楚的细节，以后可能还会有反转……但这不妨碍他眼下对于“无形之声”的印象差到可以送去和“系统”排排坐了。
　　再回到淡蓝色光团这边。在刚才简短的对话中，淡蓝色的光团说，它要把自己这份力量，归还给世间……这其实很好理解。
　　淡蓝色的光团，要回归最初的状态了，以后它再也没有自己的意识，就像“大爆炸”自然形成的世界那样。举一个便于理解的例子：
　　秦倏原本是一个程序员，每天修修bug，时不时开发一些新的功能，但是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写的程序出现了严重问题，凭自己现有的能力不足以解决。好在他本身是特殊的，于是他决定化身“补丁”融入这个程序中，只是从那以后，他不再有自己的意识，仅仅是一段冰冷的补丁了。
　　在明白了淡蓝色光团的意图后，秦倏心里最后的一丝怨怼也释然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总感觉自己是天生地养的，没有床睡的时候，他可以抱一卷柔软的干草在上面打滚，发现没给自己剩饭的时候，还能打树上的水果吃，水里有手指粗的鱼，石头缝里还能抓田螺……他也很感谢那粒微弱的光，带着他走出黑暗，让他看到原来世界这么大，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一个人仅仅只是活着，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和不幸。
　　他第一次收到了零食，糖果很甜。电脑居然是那么的有趣，刚接触的时候，他天天沉迷蜘蛛纸牌，险些堕落成网瘾少年……
　　这个世界真的很好。他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梦想中的哈士奇和布偶……嗯，这个不需要了，小小的家里容不下那么多生物，有一条贪吃蛇就已经很让人满足了。
　　所以在最后，他才会对着淡蓝色光团说出那样一番话。
　　他也喜欢这个世界，如果是为了世界不走向灭亡，能更好更安定，他愿意短暂的面对死亡……说出这样的话，或许会显得有些虚伪，如果他明确知道自己一死就彻底凉凉，那他一定会犹豫，甚至会仇视“世界”，为了自己能活下来最终倒戈系统。
　　但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奇妙。有一天，有一条脏脏的大蛇自己打开门，从门缝里探出了脑袋，就这样一点一点游进了他的世界里。蛇对他说，人类别担心，你遇到了蛇，蛇不会让你死的……
　　他收获的善意足够多了，是时候让他为了这些善意，回报一次了。
　　说到这里又绕回到一个关键的问题上，为什么在这样的一件事中，他一定得真正死一次。
　　如果从“因果”的角度去分析这个问题，一不小心很容易弄成吕秀才那句“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把自己给绕进去。
　　于是，秦倏决定再举一个例子，来分析这件事的整体情况。
　　如果把淡蓝色光团最初封存在地下的那份“超自然之力”看作癌细胞，那么之后诞生的“幽灵”和淡蓝光团不得不激发出的“天师团体”，可以理解为癌细胞最终长成的肿瘤。原本只要给淡蓝光团足够多的时间，它可以通过“化疗”和“手术”将肿瘤切除，虽然还有复发的可能，但它至少可以获得一段时间的健康，谁知在这个时候，又感染上了贪婪的寄生物“系统”。
　　系统对“世界”的破坏是显而易见的，它不仅身体器官上有病症，神经系统也受到了影响，有时候脑子会不清醒，还有的时候，明明抬起右手，结果左腿往前踹了一脚。
　　淡蓝光团一看“世界”都成这样了，决定破釜沉舟不再保守治疗。它要将自己投入到“世界”中，从此它的脑是“世界”的脑，它的眼睛是“世界”的眼睛，它的血液会在“世界”中流淌，从今往后不再有淡蓝色的光团，却会有一个更新更好的世界……
　　原本一切都计划得很好，但是在最后的关头，淡蓝光团发现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它身上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世界”上传导过来的“癌细胞”。它得了“白血病”。
　　淡蓝光团自己没有办法自愈这种病，它需要找一个“医生”。而“系统”是一个没有行医证的黑心医生，但这病它正好能治。于是它们做出了置换。
　　淡蓝色光团决定先治病。等病好了它投入到“世界”中，到时候一个更完好健全的世界，也能更有力的去与系统进行对抗。
　　这便是整件事大致的来龙去脉。“白血病”所对应的就是秦倏。
　　此刻，秦倏正身处在一片狭小的黑暗中，感觉很像那种关禁闭用的小黑屋，周围都是浓稠的，密度高到能令人窒息的黑色雾霾。他前方的那片黑暗“墙壁”上霍然亮起邪异的红光，那是一个硕大的逆着的等腰三角形，内部有污浊的红色液体在流淌。
　　【滋啦……玩家……滋啦……】
　　秦倏打断了它：“可以不叫我‘玩家’吗，我不是你的玩家，只是一个被绑架进来的良好市民，无辜路人。如果你不打算支付我在游戏中离奇经历的精神损失费，那么现在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如果离开系统……回归外界，你很快会面临死亡……如果与系统绑定，加入到游当中……系统会给你提供，你在外界活动的生命力……】
　　秦倏思索了几秒：“不管我是否绑定‘系统’，只要回到外界注定是死。如果我和‘系统’进行绑定，从今往后，维持我生命的能量就由‘系统’提供，本质上我还是一个死人……哪天‘系统’心情不好，不愿意提供了，那我分分钟倒地凉凉……”
　　想着，秦倏轻笑了起来：“多谢‘好意’了。我选择离开，就算凉，也得凉在外面，我不喜欢受制于人的感觉。”
　　系统再次陷入了沉默，“滋啦滋啦”声愈发明显——
　　【系统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判定你完成任务，你没有消除‘灾祸之源’，你只是找到了它，不应该，不应该判定你完成任务……】
　　系统产生了一定的混乱。
　　秦倏看着邪异的红光，笑得有点愉快：“最终判定，还是认可我完成了任务。系统你一定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对不对？可我不会告诉你的。”
　　“该放我离开了。”
　　……
　　等秦倏脱离系统再次回到现实中时，他发现自己竟然不在公司，而是仍然停留在去公司的路上，停在那棵静止树旁。风已经能吹到他身边，树叶在他头顶沙沙作响，秦倏瞳孔涣散，仰面直挺挺倒了下去。
　　他当然完成任务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
　　在副本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系统没发现，是因为大蛇入侵副本的投影溃散之前，给他留下了一份能维持他生命的力量。这份力量不是从系统中来的。
　　秦倏不可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在系统完全有准备的时候，趁淡蓝光团投身“世界”空档，前来捣乱掠夺。所以他让淡蓝光团看他记忆的时候，通过内心告诉它，眼下就是很好的时机，要在系统毫无察觉，没有准备的时候直接行动。
　　天空中仿佛有淡蓝的莹莹光点飞过，像是轻盈的小精灵倒映在秦倏黯淡的眼里，越飞越远。
　　他动了动嘴角，无声道：再见……
　　作者有话说：
　　无限流相关到这里就结束啦！！
　　明天小秦活过来，大蛇变人一条龙
　　之后还是甜甜的日常，相信我！！
　　感谢在2022-02-24 23:11:11~2022-02-25 20: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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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秦倏隐隐约约听到了救护车的鸣笛声, 他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意识有一半沉在身体里，像是溺水窒息的人, 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另一半又像飘浮在身体表面, 只有浅浅的一层，如同在浅眠状态被外界的声音打扰，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信息。
　　他感觉到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在握着他的手腕来回摩挲……这很过分，没看到他都凉了吗，怎么还能占死人的便宜呢？秦倏凭借着一股死不瞑目的意念睁开眼, 看看到底是谁在干这种不道德的事。
　　随着双眼睁开的一刻，一直像被打湿纸巾蒙住面部的混沌感消失了。
　　意识恢复清明, 秦倏看到了广袤无垠的宇宙，看到了如雪夜般银白的星球。他正坐在这颗星球上，坐在一块半风化有着珊瑚质地的岩石上。
　　秦倏面前确实有着一个陌生男人，自己的手还被这个男人抓着低头摆弄些什么。
　　在秦倏恢复神志的一刻, 这个陌生男人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藏在帽沿阴影下的脸抬了起来，与秦倏打了一声招呼：“小秦先生，不必惊慌，我是一个系统，是来绑定你的。”
　　秦倏现在已经对系统这两个字ptsd了, 差点没跳起来。
　　这个陌生男人还在向秦倏展示自己手里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绑定人类，没什么经验。我看别的系统都会弄一个手链啊, 项链啊, 耳环之类的物件当标记物, 我也参照做了一个, 你看看，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秦倏下意识往他手里的看了过去，看清那长长一条，像手链状的东西，直接想也不想，夺了过来：“这是我的蛇。”
　　他手里的是一条和大蛇长得一模一样，不过缩小了很多倍的蛇形手链。连鳞片的细节处都与大蛇完全吻合。
　　想要戴上这条手链，需要把蛇的尾巴尖勾到蛇嘴里叼着的圆环当中。面前这个陌生男人，刚才忙活半天就是在干这件事。
　　秦倏自己把这条手链带上了。接着他看向对面的男人，礼节性点了点头：“你好。”这是创造了大蛇，总被它背地吐槽咸鱼的系统。
　　“小秦先生不必客气。”
　　男人在秦倏对面的那块岩石上坐下了，虽然看不清脸，却给人一种很友善的气质：“冒昧问一下，编号404是在和你谈恋爱吗？”
　　秦倏一板一眼端端正正坐在男人对面，像是面对学校领导视察，认真严谨地回答起问题：“我们没有在谈恋爱，但我认为，我们的关系要比谈恋爱更加深刻，也更经得起考验。”
　　这是非常冠冕堂皇的套话，既表达了——校长，我和蛇蛇同学都是非常纯洁的关系，我们没有早恋；又表达了——但是，我们的关系非常好，我们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同桌”，你不能把我们拆散。
　　“原来如此。”
　　面前的男人似乎是听懂了，只听他说——
　　“你们已经准备结婚了啊，真是为你们感到高兴，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同样没有名字，但从身份关系上来讲，你可以把我看作你的岳父。”
　　啊？秦倏的大脑陷入宕机。
　　明明这个男人说的是自己能听懂的语言，连在一起却完全不明白他表达的意思。为了不让气氛陷入尴尬，秦倏只能不失礼貌地对他笑着，点点头表示，你说得真对——
　　只要别把蛇从他这抢走，这个统他说什么都对。
　　“你们人类界似乎有这样一个习俗，新人第一次上门，当长辈的需要备下一份见面礼。我今日来得太仓促，身上也没有像样的东西，只能先将那条手链充做见面礼了。”男人指了指秦倏的手腕处，“改日再给你补一个其他物件。”
　　“足够了。”
　　秦倏摸了摸大蛇同款手链，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本来还想同你说一说编号404小时候的事，但今日时间不允许了，心跳和呼吸停止太久，再活过来会被当成灵异事件。”
　　秦倏不清楚这片空间的时间流速，但听男人这么说，自己现实中的身体恐怕还在医院里抢救。于是他站起身，准备好告辞。
　　那个男人依旧稳稳坐在岩石上，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服，头上却戴着一顶不伦不类的白礼帽，身影几乎与整个星球融为一体。
　　“编号404往后便交由你看管。它生性顽劣，又极其贪吃，如果不多加管束，迟早会惹出大麻烦。在它还小的时候，便总不让人省心，有一回我新制了一批长桌，只是转个身的功夫，便全被它吞进去了。”
　　结果，你还是把大蛇小时候的糗事给说出来了啊。不过……吃桌子？难怪大蛇溜出来后一看见肉就两眼放光，原来是从小没吃过好东西。
　　秦倏郑重点了点头：“我会的。它其实很好，我很喜欢它，想这样一辈子和它过下去。”
　　“那便好。”
　　声音像是风里的砂砾很快散去，眼前的景象也如海市蜃楼般渐渐淡去，一切都是那样的柔和自然……
　　随后秦倏便回到了现实当中，面对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他还在抢救室里，医生已经在给他除颤，巨大的电流带起身体，又重重落回床上——
　　“有心跳了！”
　　耳边是嘈杂的声音，视线里还带着重影，秦倏却像受到不知名的感应，看向了远远站离人群的一道孤独的身影。
　　抢救室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在旁人的眼里，那里有着的，恐怕只是一团再寻常不过的透明空气，秦倏看到那张极为出色的熟悉面容，看到那双深黑眸色里逐渐透出的浅金，嘴角勾起一抹安心的弧度，随后任由自己的意识陷入沉沉黑暗中。
　　这一天可太累了，他得先睡一觉。
　　原本站在门边的大蛇见状，打开门走了出去，身边来往的人对他的行为熟视无睹，仿佛两者不处在同一次元。
　　走廊上还能听到年轻护士在高声问：“怎么样，病人家属联系上了吗？”
　　大蛇闻言向那边走去：“不用联系，我就是家属。”
　　“你是……家属？”年轻护士第一眼看到大蛇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目光怔怔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但职业道德很快把她花痴里拉了回来，“家属是吧，是他什么人啊，我们现在需要有人给他签字。”
　　“签呗，除了我，你还想找谁给他签字？没别人，只能是我。”
　　大蛇从服务台上拽过一支笔，接过护士手里的单子，龙飞凤舞划拉几下，又还了回去：“签完了。”
　　护士一脸懵，本来还要继续追问什么，大蛇眼瞳里的黑色褪去，划过一抹剔透的淡金。护士很快忘了自己要问什么，神色显得有些呆滞：“好的，还有一些费用，麻烦跟我来结一下。”
　　大蛇碰了碰自己的口袋。哼，以为一点小钱就能把他打倒吗？不存在的！他可是有两千多巨款的蛇，正好都拿去给人类交医药费~
　　作者有话说：
　　秦倏（欲言又止）：蛇蛇，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不够怎么办？
　　蛇：QAQ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秦倏（摸蛇头）：傻，刷我的银行卡呀，之前不是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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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秦倏醒来的时候, 已经被转移到了医院病房，大蛇不知在他的病床前站了多久，一脸沉重, 目光深邃。要不是知道自己确实没什么大碍, 光看这副场面, 秦倏还以为自己截肢了，或是得绝症了。
　　“蛇蛇？”秦倏不解地询问，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类，你一定要健康！以后都不能再生病了，知道吗？”
　　“噗……”秦倏听着他沉重的语调, 一下笑出了声。好了，他已经知道这条蛇是因为什么了。
　　“钱都交完了人类, 你再多躺躺，我得先回去找几个傻子坑钱了。”
　　秦倏直挺挺躺在病床上目送着大蛇的身影离开。
　　咦，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
　　暂时没有其他事情可做的秦倏平躺着，数起吊瓶里滴下的点滴。
　　走出门的大蛇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和看法, 两手插在西装裤的裤兜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一堆人的电梯间里排队等电梯。他可能不是一条有社交牛逼症的蛇，但他大概率，是条有牛逼症的蛇。
　　一路上没少有人对他进行目光的洗礼。
　　当然不全是因为小伙脸长得太逆天了。这里毕竟是医院，来看病还有不少大爷大妈。大家下意识往他身上多打量几眼, 无非是他与医院的环境太格格不入了。
　　在多数人都带着愁容和憔悴的环境里，大蛇看起来实在不像来看病。
　　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西服三件套, 本该配套的领带或是领结, 早不知被他扔去了哪个犄角旮旯, 衬衫领口扯开两颗扣子, 深色的马甲和外套全都敞着，好好一套严谨规整衣服让他穿得格外放浪不羁。
　　这不像个来看病的，倒像个泡妞把人泡进医院的……
　　于是众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得格外不友善。
　　但大蛇是什么蛇，他哪会管这个。跟着电梯到达一楼后，在一片消毒水和各色药物混杂的苦味中，他敏锐地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一丝一丝撩在鼻间，格外勾蛇。
　　大蛇循着那味道埋头找了过去，最终他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的光线不如大厅明亮，有着一个又一个隔开的窗口，外面还有人排长队。
　　大蛇找了一条最长的队伍尾巴排了过去，探头探脑往前看。他这一行为引起了排在他身边的阿姨注意，正闲着无聊的阿姨主动热情地与他攀谈起来：“小伙子，你也来给家里人买饭？”
　　买饭？大蛇精神一振，瞬间一扫之前的漫不经心，感兴趣问道：“都有什么好吃的，有肉吗？”
　　“平时肉少，大家都吃得平淡，今天食堂卖粉蒸肉，味道不错的，我们这个窗口大家都是在排队买这个菜。”
　　大蛇兴奋起来，尾巴差点从尾椎骨处窜出来来，愉快甩一甩。
　　他注意去看墙上贴的字条，粉蒸肉一份是46元，也可以按半份卖……啧，半份哪里够，直接两份，自己和人类一人吃一份，味道好还可以多打包点带走。大蛇想着去看自己的余额，算算一共能买几份，结果——
　　32.8……
　　不！！蛇不信，这不是真的！！
　　狡猾的人类世界，吃饭为什么要给钱！！！
　　最终大蛇一脸怒气地只买了半份。接着他又继续去看其他窗口，白米饭两块钱一份……呵，这种东西谁会吃，蛇又循着肉香味走到了一个卖包子的窗口，他下意识去看旁边贴的纸条：菜包子两元一个，肉包子三元一个……倒，倒是不贵。
　　大蛇咽了咽口水，赶忙去算自己还有多少钱。32.8-23=9.8，可以买三个肉的！！
　　自己先吃一个，剩下的留给人类。
　　大蛇接过自己的包子直接啃了两口，嚼着嚼着他的目光落到手里拎着的肉上。
　　好香啊，自己还没尝尝是什么味道呢……大蛇找了一张没人的桌子把粉蒸肉放下，小心翼翼打开了袋口，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白白的包子，郑重其事地蘸了蘸肉汁，咬下一大口——
　　好吃！大蛇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十分地享受，他很快把手里剩下的小半个包子也吞了进去。
　　吃完了自己这份，大蛇把另外两个包子和肉都给人类送了过去。
　　秦倏看着去而复返的蛇还挺惊讶的，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大蛇怎么看也不像会有这么细腻脑回路的蛇，还能记得给人类带病号饭。
　　但事实就是如此，这果然印证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蛇也同样不可貌相。
　　“人类，你好好吃饭。蛇走了，蛇真的要去赚钱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注意交通规则，别闯红灯，要走人行道……
　　大蛇走了之后，秦倏从病床上坐起来，拉出医用的小餐桌，把床头柜上已经捂出水蒸气的包子，以及塑料打包盒拿了过来。
　　打开来一看，包子是肉的，菜还是一盒肉……秦倏看着眼前这两样东西，会心一笑，不愧是蛇蛇啊，肉的忠实爱好者。
　　吃饭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件尴尬的事情。这条蛇买完了吃的，没有记得给他带筷子，好在隔壁床还有多余的一次性筷，给秦倏拿了一双。
　　早在刚打开餐盒的时候，秦倏便注意到那盒粉蒸肉的角落里，有一个意义不明的小坑。秦倏研究了一会，拿起一个包子按到了那个小坑上，发现完全吻合。
　　他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擦了擦手，拿过手机搜索起粉蒸肉的做法，打算回去之后给那条蛇做一次。
　　秦倏在医院待了三天。主要是留院观察。因为他心跳停得有点久，医院担心他会出现其他问题，比如脑部缺氧，脑损伤，需要他配合多观察几天。
　　公司方面也得知了这件事。
　　老板听说自己公司的员工差点在上班途中当街猝死，吓得给秦倏批了几天的假，还是带薪休假，让他不用着急回来上班。看小群里壮壮哥他们聊天，说老板最近都不敢让他们强制加班了，怕又猝几个。
　　得到了医生可以出院的许可，秦倏当天下午便去办了出院手续，又把这几天的各项费用结了一下——大蛇只缴了第一天的。
　　在整理票据，准备看看有哪些能走医保报销的时候，秦倏看到其中一张叠起来的单子上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笔锋分明，劲力之大几乎穿透纸面。
　　秦倏拿起来辨认了一下，发现签的是司凌肆三个大字。嗯，还行，好歹是给自己起了个像样的名字，没真叫蛇富贵，蛇发财，蛇有钱……
　　“大病初愈”的秦倏从医院出来后，无视了一堆揽客的出租车司机，直接坐地铁回去了。等他进家门的时候，敞开的房间门里正传出激烈厮杀声，外接键盘和鼠标响得热火朝天。
　　秦倏换了鞋走进房间，看到长长一条正坐在电脑前浴血奋战，时不时还在操作人物的间隙，把蛇头探进一旁的零食袋里啃两口。
　　大蛇顶着一头的薯片渣继续把怪控到死，同时还能一心多用，跟队伍里的几个花了钱的客户对话：“开展新业务？什么游戏……不接不接不接，钱太少！问我擅长打什么？呵，格局小了，你应该问有什么我不擅长的。”
　　秦倏没有打扰它，自己先拿了身换洗衣物进卫生间洗澡。等他再回来的时候，那条蛇已经忙完了，吐着信子热情跟他打招呼：“哟，人类！”
　　秦倏过去帮它拿掉了头上的薯片残渣，大蛇叼过零食袋子，把袋口冲着他：“人类，你也吃啊。”
　　本来还想教育它不可以在房间里吃东西的秦倏，一下有点心软了……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于熊孩子的教育需要循序渐进，这不是一蹴而就的，改天再跟它提吧。
　　回来之后，秦倏一直没闲着，除了打扫干净被蛇弄乱的房间，床上的四件套也拆下来换洗了。
　　当吃饱喝足的大蛇又想大摇大摆游上床时，秦倏把它拎到了卫生间门口：“你已经是一条成熟的蛇蛇了，要学会自己洗澡哦。”
　　又是一番“你追我逃”的游戏，最终大蛇成功落网，被人类押了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洗澡……人类你可真费劲。”大蛇游进了浴室，很快水声响起。
　　秦倏去阳台给大蛇找了一条擦水用的浴巾，等他穿过客厅走出来，发现这条蛇洗澡没有关门，浴室里的热气都跑了出来。
　　“蛇蛇，需要帮忙吗？”
　　秦倏走到浴室门口，习惯性往地上看，却没有如自己以为地看到长长的一条。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骨与肉的分布，是那样恰到好处，莫名带着一种寻常男性所没有的色气。
　　再往上是收窄的腰线，光洁的后背……大蛇似乎才注意到他过来，水声中转过硕大的脑袋，顶着一头白色泡沫，金色竖瞳缩成一条细线，吐着信子呆头呆脑问：“啊？人类，你找蛇有事？”
　　短暂的静默后，秦倏——
　　“啊啊啊啊啊！！！”
　　久违的土拨鼠尖叫。
　　但这或许，就是生活该有的样子，平静中又带上意想不到的小惊喜。
　　作者有话说：
　　秦倏：QAQ麻麻好可怕
　　蛇：人类，慌什么，早晚有你真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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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洗完澡的大蛇把浴巾垫在身下, 大咧咧坐在床边。黑发上还挂着人类给他拿来的毛巾，才擦了两下，他就不耐烦了, 任由毛巾盖在头顶, 想等头发自己干。
　　秦倏也算弄明白刚才为什么会出现那样惊悚的一幕。这条蛇懒得洗头发, 干脆直接没把头变出来，只敷衍地在光秃秃的蛇头上搓了点洗发水……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秦倏搬过电脑桌前的那张椅子坐到了大蛇对面。
　　眼下正是平静的时光，没有离奇的琐事打扰，秦倏把自己被抬上救护车前遇到的事情说了说。他隐约记得自己来到了一颗银白的星球, 遇到了自称创造了大蛇的系统，对方还送给他一条与大蛇长得一模一样的手链。
　　秦倏原本想摘下那条手链, 拿给大蛇看一看，但是他发现这条手链已经摘不下来了。
　　之前手链是秦倏自己戴上的，所以他记得很清楚，是将蛇的尾巴勾进蛇嘴衔住的圆环里。
　　然而现在, 这条手链的状态已经变成了蛇嘴直接咬住尾巴尖，这让这条手链看上去更加浑然天成，像是凭空生成的，找不到能解开的方法。
　　即使把它当成一个手环来看待，从它与手腕完美契合的状态来看，也不像能从手上直接撸下来的。
　　“这个东西可以看作是我的象征, 里面有我的‘本源’。”大蛇说。
　　他看起来对这条手链的兴趣并不大：“这是用我之前蜕下的‘皮’做的。”
　　“人类，你应该知道一种叫机甲的东西吧？那是一种金属的大块头, 它们在更新迭代的时候, 总会需要卸下身躯上过于陈旧无用的零件, 替换上最新研发的高端部件。我的蜕皮, 也可以看作这样一个过程，蜕皮之后会长成更厉害的蛇，拥有比之前还要奇异恐怖的能力。”
　　“我蜕下的‘皮’中，残留一点我的核心本源，用来做媒介刚刚好。人类，从今往后，我若不死，你亦不灭。”
　　秦倏下意识摩挲着手腕上蛇形手环，心跳微微有些快，有些许震撼，也有一点激动，总得来说，对于这样的结果，他是愿意的：“我们这算永久绑定了，蛇蛇。”
　　从今以后，他们会是世界上连系最深的好伙伴。
　　真好。秦倏越想越觉得，这件事真不错。
　　大蛇显然也是这么认为，蛇尾从身后幻化出来，甩到了身前：“那当然了人类。现在的我们互为对方的媒介，我能在这个世界自由活动，是通过你，往后你也能通过我来开发一些新的有意思的用处。”
　　“那还真是期待。”秦倏说着，对于那位创造了大蛇的系统为什么会出现，也有了一定的判断。
　　那位系统的到来，主要是为了给他和大蛇进行绑定。
　　从大蛇之前在现实世界中无法化作人形，也不能说话来看，在它的身上应该存在不少限制。所以它无法只通过自己来完成绑定，还需要系统那边拿出一个货真价实的媒介，也就是秦倏如今手里的这个蛇形手环……
　　看起来，应该是大蛇方面主动与系统采取了联系。
　　想到这一层，秦倏不太放心地问道：“主动找系统，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吗？他有没有要求你做什么事？”
　　“那倒没。”
　　大蛇无所谓地说。
　　“我找那条咸鱼的时候，就告诉祂，我在这边发现了一个菜鸡系统，特别拉，我打算找个漏洞入侵那个菜鸡，进去薅它羊毛！那咸鱼一听我要工作，全程有求必应，只会说‘好好好’……呵，这就是有上进心的蛇所具备的人格魅力，像祂那种不求上进的咸鱼，只配仰望蛇。”
　　蛇蛇啊……你这像极了小怪兽走路踩到了奥特曼的脚趾，然后全宇宙大肆宣扬，自己把人家打败了。
　　秦倏好笑地按着大蛇头顶的毛巾，给他擦了两下头发，装作不经意问道：“你打算怎么去薅系统的羊毛？”
　　“我之前做了简单调查，菜鸡系统每天差不多要淘汰一到两个人，随着它继续发展，这个数字还将持续飙升。这些人一旦被淘汰都是要死的，这个时候，我就可以找上他们，告诉他们我有办法让他们活下来，你说他们会不会心动？”
　　大蛇说着露出邪恶黑暗的笑容。
　　秦倏听到这里却已经放松下来，表示认同：“确实是个不错的计划。”至少，这让不少人能有机会先活下来。
　　“哼，不过维持这部分人类的能量，得由咸鱼来出。祂不是总抱怨没有‘厨师’，游乐园里没有‘安保人员’吗，这不就来了？既然以后是要当员工的，那可得好好挑一挑，一些歪瓜裂枣的人类，还是不能要的。”
　　秦倏不置可否，没在这件事上再多发表什么意见，只要知道他们不是在密谋什么坏事，剩下的那都是人家“集团”内部的事，秦倏不打算指手画脚。
　　“到时候，那些本该被处理掉的人类没有死，菜鸡系统还一无所觉，那一定很有趣！我会像病毒，一点一点将它感染蚕食，最后它‘嘣’地一下，自己就崩溃了……人类，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
　　大蛇越说越兴奋，退去黑色的金瞳里亮得出去，秦倏拿开毛巾，捧起大蛇的脑袋，啾一下亲在了他额头上，鼓励道：“是很有趣。蛇蛇加油！”
　　大蛇被亲了个措手不及，金瞳还维持着亮亮的模样，抬手摸了摸人类亲过的地方，热热的。
　　人类的嘴唇是软软的，热热的，里面还有薄荷味的清香……大蛇在人类拿着毛巾转身的一刻发起进攻，直接扑了过去，秦倏被他这一下直接撞倒在地，后背砸在了墙壁上。
　　大蛇洗完澡之后只敷衍地裹了一条大毛巾，秦倏看在他身上水还没干透的份上，当时没说他什么。这会随着大蛇一扑，那条毛巾从他肩上滑落与浴巾一起做个伴。一双修长白皙的腿勾在了秦倏腰间，从大蛇尾椎骨处延伸出的尾巴，勾勾缠缠绕上了秦倏的腿，灵活的尾尖还顺着裤管钻了进去。
　　秦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间，自己就摔坐到地上，被蛇按在了墙上。大蛇正在他唇上舔舐，两颗尖牙不知划破了哪里，很快透出来自血液的铁锈味道。
　　这似乎让蛇更兴奋了，开始更加深入地在唇齿间索取，蛇尾也越缠越紧……
　　秦倏的大脑一片空白，但他很快联想到了梦境里的那次，在那一次，自己原本也只是想跟大蛇来一个充满情谊的拥抱，但是最后同样也演变成了亲吻。
　　秦倏有所明悟，这大概就是大蛇的一种表达友好的方式吧，自己鼓励了大蛇，于是大蛇热情地回应了他，只是表达方式对于人类来说，可能有些过于前卫。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要接受文化差异……秦倏想着，抬起手渐渐不由自主按住了大蛇的后脑，慢慢回应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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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一人一蛇亲完后, 大蛇抬起手在人类被尖牙刺破的唇上擦了擦，苍白指腹染上了像抹开了的胭脂一样的红痕，他送到自己唇边舔了舔, 含住了手指。
　　“是咸的。”大蛇眯起眼睛像在细细品味, “人类的血, 人类的眼泪，都是咸的……你们人类身上，还有其他可以流出的液体吗，也是咸的？”
　　这涉及到秦倏的知识盲区了，他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来判断：“大概？天热的时候会出汗, 汗水也是咸的。人每天需要从饮食中摄入一定量的盐分，可能与这个有关吧。”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 秦倏算是体会到了单亲妈妈带熊孩子的不容易。
　　这条蛇居然不喜欢穿内裤！！裤子也不肯穿！一见秦倏要逮他，光着个下半身满屋子乱跑，最后被秦倏揪住了尾巴，拖回了房间。
　　“人类！我不穿这个, 会长不大的！！”
　　秦倏不听，抓过他的腿开始把内裤往上套：“你还想长多大？你已经是一条成年蛇了，不会再长大，小孩子才怕影响发育。”
　　把内裤套上之后，秦倏再三警告这条蛇不许偷偷脱掉，否则明天就不给他做粉蒸肉了。
　　看到蛇安分下来, 秦倏又转头去找“消失”的睡裤。
　　被子掀开抖过了，枕头下也翻了, 连枕套拉链都拉开看了……最终秦倏从电脑桌的抽屉里发现了那条裤子。
　　他实在是不能理解, 带着睡裤去找大蛇：“蛇蛇, 为什么不爱穿啊, 你看这睡衣多可爱，上面也有蛇蛇。”
　　这套睡衣还是秦倏前几天躺在医院无聊的时候买的。在购物平台上，他一眼便看中了这套睡衣。纯白的底色，上面还有卡通的小蛇图案，一个个浓眉大眼还吐着舌头，看起来非常精神。
　　“哈？”
　　大蛇表示不能理解，又露出了他第一次看见秦倏拿电热毯回家时的反派表情：“这不是大脑壳的胖青虫？？人类，那么多颜色的蛇你不买，怎么给我买条绿的？”
　　秦倏买衣服的时候还真没想那么多，只注意到这卡通蛇还挺精神，然后就去下面翻有没有差评了……
　　但是面对蛇质疑的目光，他还是需要给出一个有可信度的合理解释。
　　于是秦倏清了清嗓子：“是这样……在我们人类世界有两条人气很高的蛇，一条叫小青，一条叫小白。你衣服上的这条就是小青，白色的部分象征小白，这件衣服代表着她们美好纯洁的友情，向人类传达了即使是蛇也能有情有义。”
　　这番话秦倏说得铿锵有力，大蛇听完也十分满意，不住点头：“人类，这个设计思路很不错！但是我不要小青，你给我买一条小黑的回来。”
　　秦倏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都是不过脑子随口编的，他上哪里去找一条有小黑的睡衣……不过，只几秒钟的功夫，秦倏又有了新的思路。
　　他可以去购物平台问一问，照着大蛇的样子设计一只“小黑”出来，然后再找店专门定制一套睡衣。
　　解决了睡衣的问题，秦倏对于大蛇不爱穿衣服这件事也没那么急迫了。光着一双长腿，赤/裸着上半身的大蛇从衣柜里扯一件人类的上衣，搭在自己肩头，敷衍地表示自己穿衣服了，人类你不许再啰嗦！
　　秦倏看着手里刚叠得整整齐齐地小青蛇睡衣，无奈叹气，决定挂到闲鱼上去，看有没有人收。
　　这几天秦倏在医院里，除了休息还是休息，现在凌晨一点，躺在床上却没有多少困意，于是拉着大蛇聊起天。
　　一人一蛇聊到了“世界”如今的状况。如果将“世界”想象成一张平面图，那现在在这张图上，不少区域和板块都如同被虫蛀过一样，出现了不少黑色的空洞。
　　淡蓝色光团与世界融为一体后，它会如同一道补丁，如同自检程序，发现哪里有问题，便会缓慢有序地自动修补。不再需要像之前那样，由淡蓝光团“手”动操作，一个处理不当，还容易会带来新的问题。
　　这件事越想越令人唏嘘，如若淡蓝光团虽然是一个基础不好的球，但它却出乎众人意料，挫败了无形的阴谋，打到了邪恶的系统，这或许会是一个龙傲天球崛起的故事……可惜已经没有那样的“如果”了。
　　聊完了“世界”，不免要提到系统。听大蛇说，像那些系统所在的系统界，内部竞争压力十分激烈，它们自己遵循的也是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如果够凶狠也可以长成小鱼吃别的鱼。
　　至于藏在这个世界里的系统，它在对付秦倏的时候，并没有使出百分百的全力。
　　大蛇当时入侵系统的方式，与之前进入秦倏梦境的方法类似，来的都不是蛇的本体，只是一个概念化的连接了意识的投影。
　　大蛇最终幻化出它原本的形态，造成副本崩塌，是因为副本不具备将它完全构建出来的能力，所以最后副本整个崩溃了。
　　只是很可惜，这件事并没有伤到副本的核心，它像一头恶兽挨了当头一闷棍，被敲出了轻微脑震荡……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会老实很多。
　　秦倏之前一直担心系统的一番骚操作，对于公司的那些同事有没有真正的影响。
　　在同事们纷纷给他发来关心的问候时，秦倏也趁机试探了几句，发现他们并没有副本里的记忆，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普通的一个早晨，秦倏迟迟没来，公司这边却有人接到电话，说他倒在路边，已经被送上救护车准备去抢救了。
　　“要看是哪方面的影响了。”大蛇听完秦倏的顾虑说，“身体上的影响暂时是没有，但他们这些人都在系统那里挂了号了，以后被拉入游戏的可能性会比普通人高。不过，这都不算严重。”
　　“真正严重的是隔壁那个傻子。他之前便和系统里的玩家有所接触，现在系统已经盯紧了你，而他又是和你有过牵扯接触的人，进去的概率直线上升。”
　　秦倏听完陷入了沉默，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带着蛇换一个新环境，找一个更有发展前景的公司工作。
　　这样也可以与身边这些目前牵扯颇深的人们断开联系，至少不能再让他们被系统抓进游戏的概率再增加了……而且，自己确实该考虑换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带着一条蛇生活经济压力还是很大的，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该有点上进心了。
　　不得不说，年轻人多次被秦倏感慨过的“小型啮齿类动物”的直觉，实在是灵敏得可怕。
　　还没过两天，许久未联系的年轻人居然给秦倏发来消息，苦兮兮的抱怨自己过几天要回来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了。
　　秦倏多关心了两句，年轻人便开始收不住了，大吐苦水。说是他爹看他太不求上进，每天只知道玩，一气之下断掉了他的经济来源，让他滚回家里，从实习生开始干起。
　　秦倏觉得这未必不是件好事。年轻人也确实该收收心了，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卖蛇的骗子，喜欢的姑娘还是系统里的玩家，某种程度上来说，buff叠满了。
　　年轻人消息里说过几天回来收拾东西，具体也没说哪一天，结果当天下午，他便夹着几个打包袋回来了。一开门惊得眼睛瞪成了铜铃，戴了一串戒指的手哆哆嗦嗦往前一指：“你们……你们，大白天的玩情趣play！！！”
　　秦倏正在研究他新买回来的空气炸锅，想给试着给大蛇做个蛋挞尝尝，再烤点小饼干。
　　听到年轻人回来，他转过头正想打声招呼，结果直接被他一嗓子喊懵了，顶着一脸茫然表情，鼻尖上还有不小心蹭上的面粉。
　　倒是大蛇不耐烦地甩了两下尾巴，凶神恶煞转过脸，亮出两颗尖牙：“啊？”
　　年轻人指着大蛇的尾巴一脸心痛：“原来……原来你把那条阎王买走……就是为了拿它的尾巴，给你的男朋友增添情趣吗……呜呜呜……我可怜的阎王……”
　　大蛇越听越生气，这怕不是个弱智，同一条蛇认不出来吗！！
　　见不得这个智障这么污蔑人类，大蛇怒气冲冲回到人类的房间，没多久，长长一条光溜溜的蛇游了出来，追着年轻人就要咬——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吓得年轻人夹着几个编织袋直接往自己房间里躲，隔着门板传出他闷闷委屈的声音，“呜呜呜，这条阎王还在啊……”
　　秦倏抬起手背抹掉脸上的面粉，笑着摇了摇头——何必呢，打不过蛇，还总要惹蛇。
　　年轻人约了搬家公司的车三点在楼下接他，现在已经是两点半了，年轻人还没有收拾完。秦倏在围裙上擦了擦刚洗完的手，走到门口问年轻人需不需要帮忙。年轻人喜极而泣，含泪同意。
　　最后年轻人带来的那几个编织袋根本不够，秦倏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生怎么能折腾出那么多琐碎的物件，翻出来自己平时攒下的纸箱，接着帮他往里装。
　　前后来来回回跑了三四趟，秦倏总算帮年轻人把东西搬上了楼下的车。为了省钱，这次年轻人没请额外的搬家师傅帮忙，自己累得蹲在电梯里直喘气。
　　等年轻人也坐上了搬家公司的车，秦倏站在车外与他挥了挥手。这一告别，几乎是后会无期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旅途，短暂相遇，随后分别。
　　年轻人也坐在车里高兴对他挥着：“走啦兄弟！我不打扰了，你快回去继续和小男朋友玩情趣吧！！”
　　一时间，楼下遛弯的大爷，刚购物回来的女青年，带着小孩在树荫下玩沙子的大妈，都向他投来了深究的目光——
　　玩情趣……你个头啊！！
　　秦倏在凌乱的风里低头挡住了脸。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社死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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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后天便是周一, 是秦倏销假回公司工作的日子。对于上班秦倏还是很有积极性的，毕竟赚钱是人生一辈子的大事。
　　不过他现在正坐在桌边犹豫，自己销假之后是直接提离职, 还是再象征性干一段时间, 干到月底拿完一个月的工资再走……全月的工资已经是没戏了, 老板只给他算了三天的带薪休假，原本他倒是想直接回去上班，老板坚持不让，怕他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公司可要带着大名上当地热搜了。
　　最终秦倏还是决定, 至少这个月的社保不能断。还是一边工作一边投简历靠谱，社畜没有那么多选择空间。
　　当天上午秦倏占用了电脑, 添加自己的工作经历，又将简历重新优化了一遍。
　　投简历的时候，他只选择了规模大，薪资高的公司。
　　原因无他, 前几天深夜和大蛇聊天的时候，意外的发现这条蛇居然也是有理想的，还给自己制定了“蛇生规划”……这让多年来一直走一步看一步的秦倏感觉到膝盖隐隐作痛。
　　这条蛇打算去工商局注册一个公司。当然，这不是为了打游戏。
　　大蛇考虑到自己日后要从系统里源源不断往外偷人，那他势必需要，在现实世界有一个自己的窝点, 还得留几个固定员工。
　　创业期间蛇老板只能亲力亲为，等下线发展起来, 像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完全可以手下去做嘛。下线还能发展下下线……
　　秦倏原本只是听着, 并不发表意见, 大蛇却在这时提议，让秦倏也加入到这个团伙中来。
　　“我？”秦倏想了想，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是能为这个“团伙”做的。
　　“人类，蛇非常需要你的帮助。”大蛇开始一一例举。
　　首先他需要有一个网站。就像系统里的玩家，可以在线下互相沟通线索，进行交易，大蛇也打算建立一个自己集团的内部网站。外面的人没有办法随意搜索进入，只有在添加白名单后，才可以登入。
　　有了网站，那之后便少不了需要进行日常的维护更新以及运营……这还只是大蛇目前想到的。等真正弄起来，一定还有更多的琐事，都是蛇不擅长的部分。
　　“这些我都会帮忙的。”秦倏说。
　　至于要不要彻底加入这个尚未成型的小集团，秦倏一时还做不出决断，需要再考虑考虑。
　　倒不是因为不信任大蛇，而是秦倏习惯了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做一个最坏的假设，如果他与大蛇都在一条船上，结果遭遇了意外，船沉了，那么他跟大蛇都只能在水里扑腾去找可以救生的浮木。
　　如果秦倏不在这条船上，听到大蛇遇到了麻烦，他可以另外划一艘小船赶去把大蛇捞上来。
　　不过现在讨论这些还为时尚早。远的不说，光是租一个专门用来办公的地方，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往后需要花钱的地方只多不少，还不如趁有时间多攒一点是一点。
　　所以秦倏在投递简历时，主要看的便是两点，一个是钱得多，二是公司规模要大。第二点是因为秦倏还没有体验过大公司的企业氛围，想进去感受一下，不给自己留遗憾。
　　说不定最后……他还真结束了社畜生活，跑去跟蛇总一起经营它的小窝点了。
　　简历投完还没过去半小时，秦倏的电话响了，接起来果然是hr约他去面试，对方的话倒是勾起了秦倏的好奇心，说是秦倏之前也给他们家投递过简历。
　　接电话的功夫里，秦倏握住鼠标在电脑上查了查，发现还真是。这家公司是他当年刚毕业想去的一家，也参加过面试。最后的结果是无情的回来等通知，然后……便没然后了。
　　对方却在很诚恳地向他解释，当时公司已经招到了更合适的人，但是秦倏同样很优秀，便被纳入了公司的人才备选库，后续也一直有关注，今天看到秦倏又投了简历，立刻便打过来了。
　　秦倏：“……”
　　不得不说，这大公司的hr说话确实好听。让人乍一听，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这样的好事秦倏当然不会拒绝，双方约定面试时间，秦倏希望越快越好，于是便定在了下午两点。
　　留给秦倏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十点四十七分，四舍五入就是十一点，秦倏需要在一个小时内把大蛇的午饭给他准备好，十二点准时出门。
　　大蛇从秦倏的零食袋里翻出一包膨化食品，撕开包装咔嚓咔嚓嚼了起来：“人类，别做了，面试挺重要吧，蛇有别的东西吃，你快去准备自己的事吧。”
　　“面试是重要，但是吃饭也同样重要。”
　　秦倏走到大蛇面前，没收了他手里的零食袋：“我简单弄，只做一道菜，你不是眼馋冰箱里的排骨很久了吗？”
　　“人类！”大蛇眼睛都亮了，在人类转身去放零食的时候，一下子扑到了秦倏的背上，一双腿缠住他的腰，随后脸凑过去，给了秦倏一个带着零食渣味的吻。
　　秦倏又一次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不过冲击多了，渐渐也没有那么震撼了。
　　秦倏默默深呼吸，面带微笑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大蛇表达友好的一种方式。如同人类看见了许久未见的老友，总会不由自主地想上前给对方一个热情拥抱，这是一种本能的行为……至于他为什么不阻止……他为什么要阻止。
　　这只是一种文化差异。西方人一见面也喜欢亲来亲去，凭什么大蛇就不可以？没这个道理。
　　自己要以身作则，学会包容各地不同的文化风俗，给大蛇树立一个好榜样。
　　下午的面试十分的顺利。对于面试中提到的问题，秦倏都能对答如流，没什么障碍。后面让他当场写代码，更是没什么可说的，秦倏只当是平时工作那样，对方提出需求，自己按照需求去写代码。
　　秦倏其实没什么压力，毕竟这还只是面试的第一家，跟白捡一样，就算不过后面也有别的公司可以选择。
　　如果他已经面试了十多家，还没有一家决定用他，那秦倏多少才会有点压力。最终的显而易见，秦倏顺利通过面试，拿到了offer，约定下周三过来入职。
　　在周一去找老板提离职之前，秦倏的计划表上还有一件大事。他想带着大蛇搬家了。之前迟迟没有行动，就是为了等新工作确定下来，在新公司附近找房子。
　　他想带着蛇换一个更好的环境，不再是二十平米的小房间，房间里要有独立的卫生间，还要有浴缸……这样这条蛇就不会总在洗澡的时候抱怨，不能在水里泡澡了。
　　作者有话说：
　　蛇蛇震惊：人类你终于开窍了！！你租这个大房子，这么大的浴缸，是想跟蛇鸳鸯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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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回到家之后, 秦倏把要搬家的打算和大蛇说了，他想听一听这条蛇的看法，或是让蛇提一提自己的需求。
　　大蛇听完直接从人的变回了长长一条漆黑璀璨的大蛇, 扭着身子游了出去。
　　秦倏没有多问, 默契跟在大蛇身后往外走。
　　只见大蛇先是游到了年轻人空无一人的房间前, 愉快道：“人类，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秦倏微笑看着，鼻子却有点酸。他向来孑然一身，一个人来又一个人走，从来也没有对哪处地方产不一样的情感。因为他在来的时候就知道, 自己只是一个过客，像雷雨夜走进客栈借宿的侠士, 雨停了天晴了，又该继续上路了。
　　大蛇还在继续往前游，墙根上至今还有它当初蹭出的黑印子。秦倏事后用橡皮擦过，拿砂纸磨过, 总算让这道罪证看上去不那么明显。
　　这条蛇果然拐进厨房，微微咧开了嘴：“这里，蛇是在这里第一次吃到你做的食物。”
　　像类似的地方只多不少。远的不说，光是客厅里当初便不知发生过多少起闹剧。
　　如今，秦倏对这里依然没什么留念，只是很遗憾……遗憾不能将那些回忆一起带走。秦倏在大蛇面前蹲下, 对着它摊开手：“蛇蛇，抱抱。”
　　大蛇矜持地支起上半身, 扭着尾巴不紧不慢游到人类面前, 然后把自己的大脑袋搁到了人类怀里。
　　秦倏搂住了大蛇长长的身子, 这一行为带来的满足感, 使得多巴胺迅速分泌，让人产生了幸福愉悦的感觉。秦倏看着近在咫尺的蛇头，也许是一个人久了，看条蛇都觉得眉清目秀，他忍不住在大蛇光秃秃的头顶亲了一口，觉得不过瘾，又来了几口。
　　有一阵子没好好撸到蛇头了，之前被摸到有些反光的蛇脑袋，最近也恢复了正常光泽。大蛇吐了吐赤黑的信子，金瞳熠熠生辉：“人类，等我有钱了要把这里买下来。”
　　秦倏笑了笑，不想用现实的压力来打击蛇的“梦想”，只是轻描淡写道：“蛇蛇，那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大蛇不以为意：“那我就赚很多很多的钱！”
　　秦倏弹了弹蛇的脑袋：“好，我们一起赚。”
　　到了睡觉的时间，秦倏擦着半干的头发走进房间，却没有看到摆弄电脑的大蛇。
　　由于这条蛇洗澡特别费劲，每次秦倏都会看着这条蛇洗完澡，才放他回房间玩，然后自己再去忙别的事情。往往等他闲下来，回到房间一看，那条蛇还待在原处，一点都不带挪窝的。
　　真是难得，今天这条蛇是找到了别的乐子吗？
　　秦倏想着又走到了客厅，去看了没开灯黑漆漆的阳台，都没有蛇。
　　咦？秦倏感觉事情变得有趣了。他又进了厨房，没有发现蛇的踪迹。一路寻找，连年轻人那间空气不流通的屋子也打开看了看，都没有蛇。
　　秦倏最终还是回到了房间，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自己一进房间没有看到蛇不代表它就不在，有可能是提前钻进了被窝……
　　秦倏掀开大蛇那半边的被子。被拉得平平整整的床单，看着仿佛连床板都透着一股凉气。
　　也没有？
　　秦倏已经开始往大蛇是不是有事出门那里去想了……眼角余光注意到自己被子上可疑的褶皱，还有那不自然的隆起，秦倏无奈摇了摇头，隔着被子拍了拍里面的蛇：“怎么睡在这里了？”差点以为大蛇离家出走了……
　　大蛇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吐着信子一脸精神：“人类，我要和你一起睡！”
　　作为一条有志青年蛇，大蛇并没有忘记自己当初定下的目标，一定要成功睡进人类的被窝里！
　　大蛇想着，尾巴尖悄悄从被子里探出去，开始把自己平时睡的那条被子一点点往下推，只要这条被子落了地，沾了会灰，哼哼……人类一定不会同意这条碍事的棉花再上床。
　　秦倏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这条蛇的小动作，实在是哭笑不得，蛇蛇，你这样小被子会哭得很伤心的。
　　最终，秦倏在那条被子沾地之前及时捞住，抱起来卷了卷，放到了椅子上。至于晚上……就和大蛇一起睡吧。想想还有点小期待，自己也是能和蛇一起睡觉的男人了。
　　周末的一大早，秦倏带着大蛇起床了，一人一蛇今天有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去看房子。
　　秦倏已经在网络上，电话里，提前跟中介的人联系过。上午八点半，十点，十一点，下午一点半，四点，一共约了五家中介看房子，安排得有些密集。不过，如果提前看中了合适的房子，剩下的也可以取消，不用再多跑几趟。
　　第一家看的是主卧。规模和年轻人之前租的房间差不多，有一个小阳台，另外多出一个独立卫生间。一月租金是两千多。
　　环境要比秦倏现在住的地方好不少，只可惜次卧住的是一家三口，孩子还是个奶娃娃，秦倏认为这很不方便。
　　第二家是刚刚装修好的房子，甲醛的味道还没有散去，秦倏认为住在这样的地方有损健康，再精致漂亮也不行。
　　连续看了两家不那么满意的房子，秦倏的预期值被稍稍拉低了一些。第三家同样也是两室一厅的房子，还是整租，装修布局倒是中规中矩，房租相比其他几家也偏高了。
　　本来秦倏还想等下午再看看别的地方，中介的一句话让他有些心动：“这房子是人家小两口买来当婚房的，装修完一天没住，又在其他地方买了一套，现在和家里老人在那边定居。房子本来都没想往外租，空了都快一年了。”
　　装修完一天没住……秦倏狠狠地心动了。
　　婚房！！大蛇也觉得这房子越看越顺眼，多喜庆啊，蛇喜欢喜庆的地方。
　　一人一蛇简单对了一下眼神，各自心照不宣，秦倏确认大蛇对这里也还算满意后，开始试图跟中介讲价……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能便宜一点是一点。
　　四千二的房租，经过秦倏近半小时的不懈努力，最终便宜了五十块，押一付三，房租需要一次性支付一万六千六。
　　另外还要单独再给中介一笔中介费，也就是一个月的房租。最后中介给秦倏抹掉了中介费的零头，只需要支付四千……合计是两万零六百。
　　两万零六百！！！大蛇在一旁听得脸都快绿了，人类哪有那么多钱！！
　　秦倏正要跟着中介去签合同缴费，大蛇却突然拉住他，往他手里塞了一张卡，跟对接头暗号一样，小声道：“人类，我这里还有四千……”
　　秦倏惊讶了一下，很快明白这条蛇是担心他钱不够，一会出洋相，忍不住伸手帮他整理了下头发：“别担心蛇蛇，咱们有钱的。”
　　秦倏拉开自己今早带出门的双肩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这里就有两万，一会我再用手机给他转六百。”
　　大蛇凝视着他手里的信封久久不语。
　　秦倏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安静的时间有点久，让他莫名产生了一种藏私房钱的心虚感，于是，他决定坦白从宽：“蛇蛇，你之前看到的那只是我的工资卡。我上学的时候还拿了不少奖学金，平时基本都会打工攒钱，除了这些现金，我另外还有几张银行卡……”
　　“咕噜。”
　　秦倏听到了一声很明显的吞咽声，大蛇凝望着信封不住咽着口水：“人类，我们又有钱了！！晚上去吃肉好不好？”
　　秦倏愣了愣，随后弯眼笑了起来：“想吃什么肉？”
　　“要那种会滋滋响的，放在炉子上烤得冒油光的！”
　　“好，下午我们先逛街，晚上带你去吃。”
　　作者有话说：
　　蛇：好耶！跟人类撸串去了！！
　　秦倏：嗯，带着蛇蛇逛街，四舍五入就是约会了。


第36章 
　　绝大部分的烧烤都是晚上才出摊, 天微微擦黑，秦倏已经带着大蛇来到烧烤摊占座。这会还不到用餐高峰，店家的炉子也刚刚生起来, 老板娘先给他们拿来了菜单和纸笔。
　　“蛇蛇, 先看。”秦倏把菜单推给大蛇。
　　大蛇的目光早已经直了, 像一道只会跟着肉移动的射线……只见他接过纸和笔，潦草地写下：羊排，羊腿，羔羊肉，脆皮五花肉, 烤鸡腿……看得秦倏嘴角微微上翘，没办法再保持一条直线。
　　等到菜单传到他这里, 秦倏扫了眼大蛇点的种类，规规矩矩在下面进行补充：烤茄子，青椒，卷心菜, 香菇……
　　在他们点菜的功夫，店里又走进不少人。
　　这家烧烤开在居民区，今天又赶上周日，不少租住在附近的小年轻，赶着休息日的尾巴出来放松。也有周末不想做饭的家长，带着孩子来换换口味, 还有喝酒聊天的，借着酒劲把生活中苦闷一一倾吐出来……
　　很热闹。也很有生活的气息。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了起来, 风里也吹来了玉兰花的香气。这条蛇还在路上的时候, 就已经将外套敞开, 衬衫下摆从腰间扯了出来, 规规整整四个字很难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三秒。他似乎自带一种不守规矩的气质。
　　秦倏下午带着大蛇逛街主要是为了给他买几身像样的衣服。睡衣可以在网上随便看看，出门在外的衣服不试一试很难知道合不合身。
　　到了商场秦倏就知道自己多虑了。有些人即使只套个麻袋，那也是合身的。最后才买了一身，这条蛇便不耐烦，被商场里卖炸鸡排的铺子给勾跑了。
　　烤串陆陆续续上了桌，像烤羊排烤羊腿那些不好处理的，还需要再等些时候。于是桌上目前为止除了大蛇眼馋的羔羊肉，还有……各色各样的菜。
　　大蛇准确拿起一把肉串，望着剩下那些“绿油油”不屑道：“呵，人类，别指望我会不小心拿错！这些抹了油的‘小树杈’，我是一口也不会吃的。”
　　“没指望你都吃……不过蛇蛇，你真不打算换换口味吗，烤过的蔬菜也很好吃，有肉香的。”
　　大蛇轻蔑地拿起面前的红柳大串，一口撸下：“我放着货真价实的肉不吃，去吃带点肉香的菜叶？你傻还是我傻？电视里的开水白菜摆再好看，那还是颗白菜，我是蛇，我得吃肉！”
　　秦倏都快笑死了，这条蛇为了吃真是什么大道理都能编出来，还让人没法反驳。
　　随风又传来了一股十分浓郁的酱香味道，鲜香中又带着一丝丝的微甜，秦倏和大蛇都闻到了：“人类，这是什么？好香。”
　　是隔壁店卤的酱肘子。确实很香，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想吃吗？”秦倏问。
　　大蛇点头，还不忘吹了吹手里的烤得外焦里嫩的鸡腿，尖牙撕下大一口。
　　秦倏笑着起身，出去排队了。
　　队伍前面已经排了十一人，秦倏看了一会，发现慢的真正原因是这家店实在太小。
　　一个不大的门脸，里面只有一对中年夫妻在忙碌，转个身都能撞到肩膀。一锅里能出的肘子数目是固定的，上一锅卖完，下一锅至少要等半小时才能出。
　　于是有不少住在这附近的，会提前给店家打电话预约，说好自己要几个，让店家帮忙留着。
　　所以当你看到锅里还有十个酱肘子，以为轮到自己的时候……不好意思，其中有三个已经被预订啦！
　　还能在这里排队的大多是愿意等，且不在乎时间的。不想等的已经要了店家的号码，打算下次预约后再来。
　　秦倏从来都不缺耐心。等待的时间里，他时不时也会透过隔壁烧烤店的玻璃门关注下大蛇的动向，典型的家长走开不放心家里熊孩子，生怕一没留神，熊孩子把人家店给拆了。
　　事实上，大蛇在很认真的干饭。
　　这条蛇的吃相别说赏心悦目，连斯文秀气都沾不上边。典型的大吃货模样，眼睛只知道盯着盘子。但架不住他长得实在太有震撼力，旁边隔着过道的那桌坐着一男一女，都在直勾勾盯着他瞧。
　　大蛇也很快注意到这极有存在感的视线，皱着眉抬头，十分不善地用目光警告两人，并充满占有欲地将装着烤羊腿的铁盆往自己那边拽了拽——
　　“噗。”秦倏笑着扭过头。
　　真的很想告诉这条蛇，现在是法制社会，不会有人一言不合冲过去抢走他的烤羊腿。
　　等秦倏买到酱肘子回来，大蛇正低头剥着什么，时不时还舔一舔手指上的油汤。秦倏这才注意到桌上居然多了一盘红艳艳的小龙虾。
　　“蛇蛇，哪里来的虾？”秦倏惊讶地问。
　　大蛇抬了抬下巴，示意秦倏去看其他桌，这一眼望去，确实有不少人点了龙虾。
　　“人类，你看，他们都点这种大红壳。我刚才拉那个老板娘问了，她说这大红壳好吃，人类都爱吃。”
　　秦倏放下酱肘子，看向自己走之前还干干净净的盘子，里面已经摆上了一个个剥得坑坑洼洼的龙虾肉。
　　大蛇又舔了舔手指，手背把盘子往秦倏面前推推：“人类，你吃啊，吃点好的。别舍不得，我这里有的是钱，像这种大红壳够吃几十盘了。”
　　秦倏笑了起来，坐下用湿巾擦了擦手，开始戴一次性手套：“蛇蛇，我给你剥吧。”
　　结果大蛇的脑袋直接摇出了残影：“人类，不要为难蛇！你让蛇吃这种东西，跟让蛇去嗑瓜子有什么区别？”
　　大蛇说着把那份酱肘子顺走了：“是蛇就该大口吃肉。”
　　一顿饭吃得人和蛇都很满意。晚上到家之后，秦倏让大蛇先别乱跑，把沾了烧烤烟熏火绕味的衣服换下来，自己趁着有时间先拿去洗了。
　　睡觉之前，一人一蛇还简单把搬家要带走的东西整理出来。明天是周一，秦倏要先去公司找老板提离职办交接，周二的主要任务是搬家，等到了周三就该去新公司报道了。
　　新租的房子距离工作地点同样不远，三十多分钟能到，来回路上只需要一个多小时，还在秦倏可以接受的范围。
　　第二天早上，秦倏先出门去办离职了，留在家里的大蛇自告奋勇，要继续收拾东西，打包装箱。
　　秦倏到了公司之后，办公室里平时相处得不错的那几位，已经知道秦倏要走了。秦倏在给老板提完离职之后，也没打算瞒着他们。
　　其中最失落的，是当初和秦倏差不多时候进公司的那位“便宜侄子”。秦倏看着他半开玩笑似的语重心长道：“以后上班再摸鱼，可就是实打实罚款了。”没人帮忙收拾烂摊子了。
　　便宜侄子叹叹气：“唉，我的好倏倏，我现在用不摸鱼换你别走，还来得及吗？”
　　那肯定是不行的。抛开其他因素不谈，光是暗处虎视眈眈的系统就是一座绕不开的大山。
　　老板依旧来得很晚，上午都过去一半了，他不够高大的身影，才姗姗来迟出现在大门口。
　　秦倏一开始在家给他发消息提走人的时候，老板还不同意，先说这不合规矩，离职要提前一个月打报告，又说考虑到秦倏情况特殊，如果觉得身体还不舒服，可以把假期延长。
　　秦倏顺着老板的思路琢磨了一下，很快明白了这个矮扒皮的顾虑。老板见秦倏这么坚决的提离职，是担心秦倏已经搜集好证据，打算去告公司，索要赔偿，老板这是心虚了。
　　顺着这个思路，秦倏暗示老板自己没有为难公司的打算，只是单纯想换个环境，这里压力太大，万一哪天自己直接在公司里面猝了，老板才是真承受不起，还不如好聚好散。
　　老板一听，着实吓出一身冷汗，十分后怕。心想确实啊，万一真在公司里闹出人命，那才是天大的麻烦！现在人家主动要走，这是送上门的好事啊！
　　想通了的老板瞬间换了副面孔，和颜悦色地给秦倏办完了离职手续，还承诺这个月的工资也会发全。只希望秦倏说到做到，后续也别为难公司了。
　　秦倏看着到手的离职证明暗暗点头。
　　果然比想象中轻松。
　　不太聪明的老板也就这么点优点了，好忽悠。
　　作者有话说：
　　蛇：搬家搬家，跟人类住大房子去了~
　　感谢在2022-03-03 21:14:58~2022-03-04 20:5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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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办手续只用去了半天。中午秦倏走的时候, 壮壮哥还让秦倏晚上等他们消息，想下班之后，约秦倏一起吃顿散伙饭。秦倏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倒没有其他原因, 明天得搬家, 一会回去还要继续打包东西, 如果晚上再跑出来吃顿饭，既匆忙，吃得也不踏实，还不如等改日再聚。
　　走在回去的路上，秦倏浑身轻松。
　　不知不觉中似乎与过去的一切做了告别, 往后或许可以当成一个新的开始。
　　嗯……带着大蛇去流浪？
　　秦倏轻笑着摇头。倒也不至于这么凄惨，不过这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光是想想便令人不由自主，开始期待起新的生活。
　　回到家中，秦倏看到大蛇拖着一个空的硬纸壳箱走进客厅，他的目标是阳台上没收的衣物。
　　只见这条蛇把衣服从衣架上撸下来, 衣服团了团塞到纸壳箱的左半边，衣架像是张牙舞爪的螃蟹，有一个算一个，全卡进了纸箱的右半边。
　　实在是看得人血压都上来。
　　秦倏已经提前打好腹稿，走过去想告诉这条蛇，这几件衣服只需要叠好, 放进昨晚整理出的专门装衣服的箱子里。衣架要先拿东西扎起来，跟一些零碎的杂物放在一起。
　　那条蛇坐在阳台的玻璃门前, 屁股下是一块从纸箱上撕下来的纸板。他一条腿支起, 胳膊搭在上面, 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衣服架, 正在把箱子里那些横七竖八的衣架使劲往里戳。
　　看到秦倏过来，他咧了咧嘴，手里的衣架敲在了纸箱壁上，咚咚作响：“人类，我干得还不错吧？”
　　秦倏看了看纸箱，又看了看蛇，重重点头：“蛇蛇真棒。”
　　最后秦倏找来了宽胶带跟着大蛇一起把这个箱子封上了。
　　看着裹得像粽子一样的纸箱，秦倏意外地觉得这样也不错。如果事事都只按照他一个人的想法来，那跟他自己生活又有什么区别。大蛇成天生活在独/裁下，时间一久肯定也会感到压抑。
　　一人一蛇一直忙碌到傍晚，打包完了所有东西，只留下今晚还有明早需要用到的洗漱用品，以及一张过夜的床。期间，秦倏还下楼取了一趟快递，带回来一个小盒子。
　　“又买什么了？”大蛇一看有快递，感兴趣的过来凑热闹。
　　前两天他的小黑睡衣已经送到了，拆开包装的一刻，大蛇十分的满意。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衣服！上面那条小黑蛇简直跟他如出一辙的帅气，于是大蛇强烈要求要把这个图案作为他们家的家徽，以后每一件衣服上，都要印小黑蛇。
　　秦倏一听，这还了得？只能抛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语重心长告诉大蛇，定制的衣服很贵，咱们家暂时过不上人人都有“小黑蛇”穿的日子，只能让大蛇作为代表先穿上了。
　　听得大蛇决定晚上少吃两块肉，留到第二天再吃。
　　不过有了电热毯和小黑蛇睡衣这两样东西，如今大蛇对于快递的印象等同于“百宝箱”，一看有快递，直接默认里面装着的是好东西。
　　平时拆快递用的小刀已经收进了打包箱，秦倏不打算再折腾，直接用开门的钥匙划开了胶带，从里面取出一个更加鲜亮的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的是一个纯黑色最新款最大内存的手机。
　　“这是给你的。”
　　秦倏接着把盒子里的充电器说明书拿出来：“有了手机，以后你可以随时联系到我，很方便。平时还能用来打游戏，点外卖，你自己一个人出门也不会有问题了。”
　　大蛇接过这个纯黑色的扁平方块。光滑的屏幕如同一面暗色的镜子，倒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暗金光芒，如同柴灰里明灭的火星。
　　他把玩着手里的扁平方块，也不着急开机，一下一下在手指间转着玩：“人类，你对蛇这么好，那你喜不喜欢蛇？”
　　秦倏严肃道：“喜欢蛇是不可能的，下辈子都不可能。”
　　“啊？”大蛇差点吓得摔手机。
　　秦倏蓦地笑起来，眼里盈满了光：“但我喜欢你这条蛇。你性格可爱，由你变成的蛇也同样招人喜欢……说实话，有时候我还挺嫉妒创造你的那位系统，为什么它才是你父亲，而我不是，我也想看你小时候吞桌子的画面，一定很有趣……”
　　嘶……这人类他说喜欢我，还夸我性格，啧，他居然还嫉妒……大蛇抓住了几个关键词，满意得不得了，这个人类果然对他感情很深嘛！
　　第二天一早，一人一蛇顶着惺忪的睡眼艰难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天大蛇拿到了新手机非常兴奋，一直玩到半夜，他不光自己玩，还要拉着秦倏陪着他一起玩，秦倏起初是不愿意的，但是这条蛇实在过分，居然把蛇尾巴伸入了他的裤子里，一直在那边摆弄……
　　秦倏又气又恼地坐起来：“蛇蛇，不要干坏事！”
　　大蛇亮出自己的手机屏幕，笑出两颗尖牙：“人类，陪我打排位赛。嘿~就算不打游戏，你也睡不着了。”
　　秦倏心想，不打游戏，我还可以打蛇！
　　于是把大蛇抓过来。为了防止蛇逃跑，还用胳膊夹住他的身体，另一只手在大蛇屁股上拍了几下，以示警戒。
　　打完了蛇也要记得给个甜枣……最终秦倏还是认命地陪着大蛇玩了一夜游戏。
　　除了搬新家，今天还需要把这边的小房子退掉。秦倏在中介那边押了一个月租金，需要等中介验收完房子才能退给他。
　　在中介来之前，一人一蛇已经将打包好的东西一箱一箱装进了车里。
　　这辆车是秦倏自己租的，一个小金杯，后面的座椅放下去能装不少东西。秦倏没有年轻人那么多家当，除了平时常用的生活用品，以及四季的衣服，剩下可以称之为大件的物品，只有厨房的三个锅——新买的炸锅，过去一直用的平底锅和煮锅。
　　中介的人来了之后，到处走走看看，最后找了几个牵强的理由，扣去了几百块的押金。
　　年轻人前阵子也刚退了房，连押金都没要，中介一边给秦倏写退押金的条子，一边嘴里直犯嘀咕：“怎么都不在这住了？感觉风水不太好啊……最后剩下的小房间一直也没租出去，现在你们两家也住跑了。”
　　秦倏有些惊讶，那个上锁的小房间好一阵没人来看房了，秦倏还以为是房东不打算往外租了，结果是压根没人看？
　　“价格原因？要不要降价试试。”
　　“怎么没降？一开始挂1500，又降到1200，现在1100挂着，无人问津呐。现在也轮不上那个小房间了，房东着急要把两个大的先租出去，各降了200。”
　　尽管与自己没有关系了，但听到刚退租的房子，立刻便降了二百块，秦倏又是心动，又是肉痛。但总归不是自己的缘分，确认收到退款之后，秦倏一声叹息，下楼去与大蛇汇合了。
　　即将步入春季的风不带一丝燥热，清爽宜人，大蛇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墨镜，架在了脸上，一副百万豪车车主的架势，靠在了身后的小金杯上。
　　他对面是一棵开着粉白色小花的树，风一吹卷下几片花瓣，照着他的脸落了下来。
　　大蛇鼓起腮帮子，在花瓣还没靠近他之前，呼一下吹开老远，看出来他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了……秦倏正想着，那张戴着墨镜的俊脸转过来，用轻佻的口吻，远远对他说：“人类，春天到了。”
　　秦倏看了看对面开着小花的树，点点头：“是啊，春天到了。”
　　不知不觉，他跟这条蛇走过了冬季，眼下已是春暖花开。
　　大蛇却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啧了一声：“真是个无趣的人类！哼，你平时一定不看动物世界。”
　　作者有话说：
　　秦倏：喵喵喵？？
　　蛇（坏笑）：没见识的人类，春天是动物交/配的季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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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把大蛇装进车里, 秦倏坐到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一踩油门出发了。不得不说，这种满载而归的感觉实在令人心潮澎湃。
　　坐在副驾的大蛇一直不太安分, 充满兴致地在一旁观察学习。秦倏越看他脸上的墨镜越觉得眼熟, 这是他有一年去超市买年货抽奖拿到的小礼品, 这两天搬家收拾，还真翻出了不少被遗忘的小东西。
　　大蛇在一旁看了好一会，也想开车。好在他只是想想，并不打算抢过方向盘上手，得知开车还需要有驾照这种东西, 只能撇撇嘴暂时偃旗息鼓。
　　秦倏决定改天把这条蛇送去学车，先考个驾驶证回来。
　　说起来, 秦倏当初对于要不要考驾照还犹豫了半天，在他的认知中自己可能得人到中年才能买得上车——前期就算攒到钱，也会优先考虑更有性价比的东西。
　　不过，他在当时听说会开车, 找工作的时候是加分项。
　　因为这一句忽悠，秦倏去考了驾照。拿到手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一个未来的程序员，代码都敲不完，哪里有机会让他去开车？秦倏看着新到手的驾照，目光幽深。
　　于是又干了一段时间代驾，把钱挣回来了。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一人一蛇来到了新家。这是个采光不错的房子，一进门是个小门厅, 紧挨着厨房。再往里走是长客厅, 不带阳台, 但却有两扇很大的窗户, 十分宽敞明亮。
　　主卧和次卧是相邻的。比起主卧，次卧要小上很多。只够摆下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和小书桌。
　　与之相对的是，主卧非常大。
　　有一个敞亮的阳台，可以放下藤椅和桌子，卧室里也自带一个足够大的卫生间，不仅有淋浴，还有大蛇心心念念可以泡澡的浴缸。最好的一点是，卫生间做了干湿分离，不会在洗完澡之后，到处弄得湿漉漉。
　　总得来说，这是一个没有太多花里胡哨，但是住起来方便舒适的房子。秦倏对这里很满意，大蛇更满意，没几分钟便要跑去房间看看，生怕大浴缸长腿跑掉一样。
　　秦倏只能先往浴缸里放上清水，兑入84先泡上消消毒，等到了傍晚再刷上几遍，晚上就可以放蛇进去玩水了。
　　一开始秦倏还不太能理解，这条蛇为什么对泡澡那么有执念。
　　后来发现，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远的不提，有不少人类的幼崽就喜欢玩水。摆上一个澡盆，再往里丢几只小黄鸭，光是看见便能乐得合不拢嘴。
　　再加上秦倏之后又在网上查了查，发现原来蛇类基本都会游泳，有些蟒蛇甚至很喜欢游水。也正是因为这点，秦倏把换一个带有浴缸的房子放入了自己的计划之内。如今算是圆满达成了。
　　有了前几天收拾东西的经验，一人一蛇配合起来新家收拾得很快。大蛇负责把打包好的箱子，一一送到对应区域——装着厨具的纸箱搬进厨房，洗漱用品送进卫生间，衣服和行李箱运进卧室。
　　秦倏则负责更为细致的整理，拆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归置到它们该待的地方。
　　客厅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柜，还有能放一些小摆件的架子，秦倏把自己的养的两盆小盆栽放了上去，很是心满意足。
　　大蛇又一次溜进了卧室。
　　当然，这回可不是为了他的大浴缸了。大蛇对卧室墙壁上挂着的液晶电视赞叹有加，如今他不仅实现了泡澡自由，连看电视也自由了！更别提夜里还能抱着人类暖被窝，简直是天堂一般的生活！
　　忙完之后，已是天色将暗。
　　秦倏的东西实在算不上多，分布在两室一厅的房子里，看上去还显得有些空荡荡。但是大蛇一蹦出来，这样的气质便荡然无存了，这条蛇很少有闲得下来的时候，过去正愁没地方撒欢呢，现在搬了新家，又能理直气壮圈地盘了。
　　总之，看着这一天忙里忙外的成果，人和蛇都感到十分的满意。
　　“蛇蛇，你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从白天出门到现在，一人一蛇都还没顾得上吃饭，难得的是，大蛇居然一点也没抱怨。
　　“当然是先吃饭啊人类！不先吃饱，哪来的力气洗澡？”大蛇理直气壮地说。
　　果然，比起泡澡，排在第一位的依然是吃，这条蛇还真是吃货属性不倒……秦倏笑着拿起手机，冰箱里没有食材做不了饭，为了节省时间，今天只能先点外卖了。
　　“有想吃的吗？”秦倏问大蛇。
　　“烤肉！”大蛇想也不想。
　　“……烤肉饭？”
　　“不要饭！只要烤肉！”
　　秦倏有些为难：“换一个吧蛇蛇，烤肉点回来还要自己再加工，你要等好久才能吃上。”
　　“好吧。不过人类，你得答应周末带我去吃一顿烤肉自助！”
　　秦倏暗暗失笑，这才用上手机多久，烤肉自助都被这条蛇整明白了。
　　他伸出自己的小指和这条蛇拉了拉：“好，一言为定。”
　　最后应大蛇的强烈要求，晚上给他买了一整只烤鸡，啃得骨头能拼起来当化石了，一丝肉末也找不着。
　　吃完饭便到了大蛇最期待的泡澡环节。浴缸已经刷得干干净净，水温也正正合适，大蛇在房间里就丢掉了碍事的衣服，光溜溜跑进浴室，一头扎进浴缸里。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再看向洁白的浴缸，里面是一条热气腾腾舒服得吐信子的大黑蛇。
　　半小时后，下楼丢完垃圾，把大蛇脱下的衣服捡走洗上的秦倏进来了。
　　大蛇正把脑袋搁在浴缸边缘，长长的身子浸没在水里，尾巴尖还时不时划拉几下，在水面拖出一道道涟漪。
　　看见秦倏进来，大蛇还主动吐着信子招呼：“人类，一起来泡呀，蛇的浴缸里就差你了。”
　　秦倏没有泡澡的习惯，为了节约时间他选择淋浴。在洗澡之前，还不忘给大蛇又加了些热水。
　　于是大蛇直接在浴缸里来了个大变活蛇，上半身依旧是人的形态，从腰部开始多出不少流光溢彩的细鳞，由浅到深，越接近腰部皮肤的颜色越浅，越靠近下方漆黑蛇尾的细鳞颜色愈深……
　　这还是秦倏第一次看到大蛇这样的形态，下半身完全是蛇尾，妖异程度比起童话故事里的海妖，不遑多让。
　　大蛇像是一条刚刚游到岸边，不着急上岸的鱼，两条胳膊悠闲地搭在浴缸边缘，上半身靠了过来，长长的蛇尾还在水下轻轻摆动，碍于空间有限，只在水面拨起小小的涟漪。
　　他支起一条胳膊托住了侧脸，被热气熏红的指尖滴落一滴水珠，顺着他白皙没有半点瑕疵的脸颊淌了下去，金色的眼里是半竖的瞳孔，这条蛇勾起一边的唇角，尖牙隐约可见：“人类，害怕吗？”
　　他甩了甩比起双腿更加灵活的蛇尾：“看见一条像我这么大的蛇，还觉得害怕嘛！”
　　“说实话……有一点点。”秦倏说着摊开手，掌心已经沁出了细微的冷汗。
　　看见蛇尾本能的觉得感到害怕。但奇异的是，根本移不开目光……又怕又想看，像着了魔一样。
　　大蛇神秘兮兮地对着秦倏招了招手：“人类，过来，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秦倏好奇地靠了过去，探过头去看。
　　只见这条蛇把自己水下的长尾抱了上来，还特地把靠近尾巴尖的把一截展示出来，秦倏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顿时垮下脸：“知道了，知道你有两个，不用炫耀了。”
　　“啧，人类，你也太看不起蛇了，我会那么无聊？”
　　大蛇不屑地说完，又把尾巴抬得更高了些，在距离开花处不远的地方，本该坚硬的鳞片处有一道凹陷的裂缝，灯光下看着微微有些湿润。这条蛇暴露在空气中重新褪去血色苍白指尖探到了缝隙处，一点点插了进去……
　　秦倏起初还一脸认真看着，渐渐却觉得不对劲：“！！！”
　　然而觉得不对劲的只有他一个人，大蛇金色的蛇瞳亮得吓人，两颗尖牙在唇齿间若隐若现：“怎么样人类，没见过吧？是不是很厉害！”
　　作者有话说：
　　秦倏：完蛋，看了这个，我没脸做人了QAQ
　　蛇：嘿嘿人类，一起来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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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是很厉害……当然没见过……正经人谁会见过这个……他已经是个不正经的人类了QAQ
　　脑子里这样想着, 秦倏却没有在第一时间移开目光，反而看得更仔细了。
　　那道缝隙距离开花的位置其实很近，稍不留神还会让人以为是同一处地方, 它们都藏在宽鳞之下, 光从表面看发现不了任何端倪, 能看到的只有鳞片之间自然衔接的一道道缝隙，完全想象不出，蛇鳞之下还暗藏玄机。
　　大蛇没有一直将手指留在里面，抽出来之后，形状削尖的手指前端, 还微微带着湿意。漆黑长尾的下半截垂在浴缸边缘，水珠从尾尖源源不断滚落, 又顺着地漏流了下去。
　　失去手指的扩充，那块鳞片逐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秦倏又忍不住观察了几眼，透过蛇鳞的缝隙能看到里面很浅的肉色，是一种很清透的淡粉色, 他下意识伸手想摸一摸，但又觉得……这不好吧，于是无处安放的手又缩了回来。
　　大蛇不以为然地“啧”了一声：“在我面前不要畏畏缩缩，蛇又不会吃了你，想摸摸呗。”
　　这不是想摸不想摸的问题……好吧，确实有一点好奇。
　　最终还是对新鲜事物的探索欲占了上风, 秦倏小心翼翼把手指戳了上去。比自己想象中要柔韧不少，而且也没有那么湿润, 既能感受到排斥异物的阻力, 又因为受到外界刺激, 产生了向内收缩的压迫感……
　　“好玩吧, 人类。”大蛇支着脑袋，金色的眼瞳里折射着上方暖橘色的光，竟再也找不出一丝冰冷的痕迹。
　　秦倏默默缩回自己的手指，抬起一双充满生机的眼与这条蛇灿金的眼瞳对视，蛇尾忽然从水底撩起一捧水花，浇湿了秦倏的上半身。
　　“人类，一起进来泡澡啊。”
　　像是受到了蛊惑，原本并不打算泡澡的秦倏，最终还是爬进了浴缸里，因为这条蛇信誓旦旦地说还有更好玩的东西，保证人类会喜欢。
　　一人一蛇各自占据一边，秦倏把两条胳膊交叠着搁在浴缸边缘，脑袋枕了上去。
　　大蛇长长的一截尾巴则绕到了秦倏的脖颈后方，蛇尾上有力的肌肉还有分布紧密的鳞片，一点点在秦倏的肩颈处按压：“怎么样，蛇没骗你吧，是不是很舒服？”
　　非常的舒服。
　　秦倏给了蛇一个大大的肯定。
　　来自蛇尾处紧实有力的肌肉按压，有效缓解了肩颈处的疲惫与紧绷。蛇鳞蹭在皮肤上带来了宛如刮痧般的体验，让整个后背都松快了不少。
　　一套下来可比找盲人师傅按摩过瘾多了。
　　不仅力道非常合适，蛇尾能够覆盖的区域也足够的多。那种穴位被疏通后的酸麻感，简直一扫工作以来积攒的疲劳，重新回到了刚出校园时的状态。
　　秦倏第二天还要去新公司报道，一人一蛇洗完澡后都早早爬上了床。
　　大蛇打开他心心念念的电视。秦倏因为泡完热水澡，又被大蛇一通蛇尾按摩，整个人难得有些昏昏欲睡，陷在被褥里一动也不想动。
　　大蛇只给音量键开了一格，看几眼电视，眼神又不由飘向人类那边，看着人类陷入枕头中的睡颜，坏心眼的大蛇起了逗弄的心思：“人类，要不要抱着蛇尾巴睡？”
　　秦倏从枕头里抬起半张脸，懵懂地问：“怎么抱？”
　　大蛇两条腿合拢化作长尾，其中一截塞进了人类怀里，咧开嘴笑道：“像这样，抱着睡。”
　　秦倏“哦”了一声，将那截蛇尾当抱枕一样抱在怀里，脸颊顺势挨了上去，在电视机的光影中，顺利进入梦乡。
　　第二天秦倏来到了新公司开始上班。规模较大的公司看起来确实挺正规，没有那么多随心所欲的氛围，无论干什么都要严格按规程来。基本上只要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立刻便能找出对应的人。
　　同事之间似乎奉行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除开工作上的必要沟通，一天鲜少有出声的时候。
　　在楼下可以有说有笑，一进公司大门，瞬间像进入了隔音结界所有人恢复沉默。
　　后来秦倏有天吃过午饭，随手翻了翻桌面上的员工手册，发现一共有八十多条。其中便包括工作区域内不能做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事。办公室里有监控，电脑上有监控，每天发了几条消息，打开了哪些软件都能看得一清二。
　　听说之前有一个新来的员工，不知道这件事。电脑上挂着聊天软件跟朋友吐槽，说这边上班跟坐牢一样，讲了一堆有的没的……第二天这人就被请走了。
　　这些内容都是人事在带他办入职手续时，有意无意点给他听的。就是怕他脑子不清醒，在公司里干不该干的事。
　　新招进来的员工没几天就被开除，对于招他进来的hr来说，也是很有影响的。说明面试的时候没有把好关，后续会被追究责任。一旦影响到绩效考核，她们内部也会面临优胜劣汰。
　　事实上秦倏对于这些接受度良好。他本就不是善于与人打交道的性格，表面上冰冷的同事关系，能让他更加专注于工作。
　　真想聊天，回家找大蛇聊不香嘛。
　　换工作之后唯一带来的变化是，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只要加完班，休息的时间完全属于自己。上一家公司，即使需要在家临时加班，那也是极个别的情况，不会时常出现。
　　如今则需要手机随时保持畅通，在家使用电脑工作的频率直线上升。于是秦倏又给大蛇买了一台电脑。
　　卧室里有一张很长的书桌，现在一人一蛇各使用半边。白天秦倏工作的时候，大蛇也在工作。
　　等到秦倏回来了，一人一蛇开始吃饭，聊天，玩耍。如果碰上秦倏接到电话需要在家里加班，大蛇也会打开自己的电脑，继续自己的赚钱大计。
　　原本以为会引发一场“家庭危机”的事，最终竟然意外的和谐，而且加班的时候旁边多一条大蛇，连工作都变得不再枯燥了。
　　这条蛇晃腿的时候，尾巴也会跟着一起甩，时不时还会在一边放放狠话……据秦倏的观察，论吵架这条蛇从来没输过。
　　最近大蛇似乎又开展了新的业务，秦倏旁观了一下，发现还不太看得明白：“蛇蛇，你这是搞起理财投资了吗？”
　　大蛇不屑地“切”了一声：“正经理财哪来这么高的利？这都是骗子。”
　　“啊？”秦倏让他整蒙了。
　　大蛇把自己的电脑屏幕转过来：“喏，这就是个骗子。先放点小利让人赚两笔，为了骗你投入更多的钱。你每天看着利息滚雪球一样在不断上涨，但是放心，这些钱一分也提不出来。”
　　秦倏顿时感到好奇：“所以蛇蛇，你都对他们干了什么？”
　　“我把自己全部的钱都投了进去，直接翻了三倍。正常情况下这钱拿不出来，提交申请后会进入无限审批阶段，进度条慢得跟蚂蚁一样。等到再也拖不下去转人工了，又忽悠你，说什么资金周转困难，下个月才能提现……最后还pua恐吓你，如果敢报警一分钱拿不到。”
　　秦倏看向大蛇的电脑屏幕，上面是一道道审批流程，审核结果都是通过，最后秒速放款……看着居然还有点过瘾。
　　用大蛇的话来说，欺负欺负之前住在隔壁的那种傻子一点意思也没有，真正的坏蛋要勇于去薅坏人的羊毛？
　　不过这种事本质上还是在钻空子，等大蛇把他暂时“流落在外”的钱财全部收回之后，一人一蛇开始忙碌着将这些金融诈骗平台一一举报了。
　　粗略一数竟然还不少。光是被大蛇揪出来的就有五六家，秦倏原本以为骗子距离自己的生活很遥远，只要不乱给验证码，不点可疑链接，就不会有被骗的可能……
　　谁知道人家早“包装”成了更高端的模样，正大光明潜伏在身边。
　　临睡之前秦倏看着手机里新下载好的“国家反诈中心app”，顿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心。
　　第二天一人一蛇带着大蛇这段时间，通过无法直接交代的手段，搜集到的各种重要证据来到了公安局报案。
　　这条蛇不愧是一条猖狂惯了的蛇，到了公安局也不知道何为收敛，全程吓得秦倏直冒冷汗。
　　人家问他们是怎么收集到这些证据的，秦倏正要一板一眼背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答案，大蛇在旁边翘起二郎腿：“我看这些平台很不爽啊。感觉它们贼头贼脑，不像正经机构，就花了点小钱找人查了查。喏，果然都不正经，证据全在这儿呢。”
　　秦倏：“……”
　　QAQ蛇蛇，我在家里不是这么教你的！！快把腿放下来，对面可是警察叔叔啊！！
　　好在对方并没有在意，态度都挺友好的，毕竟他们也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而是来提供宝贵证据的热心群众。
　　一人一蛇各自做了登记，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临走之前大蛇还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你们要抓紧破案啊，动作慢了钱就到国外去了，这里还有不少他这样的社畜的血汗钱呢。”
　　秦倏连忙捂上大蛇的嘴，赶紧把这条不知道夹着尾巴当人的蛇给拉走了。
　　重新接触到外面的空气，秦倏如释重负，他感觉自己不像来报案的，而是刚刚拆完了炸弹。
　　这条蛇还在一旁没心没肺嘲笑：“不用担心，人类，在我身边待过的人都会受到影响，会下意识忽略那些不合理的地方。后续警察的重心只会在查案子上，不会来找我们麻烦的。”
　　这点秦倏倒是不太担心，之后如果还有需要配合的地方，他倒是也不介意警察再联系他们。
　　总之，经过这一系列的折腾，大蛇总算攒够了自己的第一桶金，他的“蛇蛇xx有限公司”可以准备准备开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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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接下来, 秦倏与大蛇分道扬镳。大蛇要回去琢磨琢磨公司的名字。他想要一个响当当的一听就特有大反派气质的公司名。至于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以后所从事的行业……呵，这些根本不重要！
　　秦倏则要搭乘地铁回到公司继续上班。
　　很遗憾今天并不是周末, 秦倏只请了上午的假, 理由也十分充分, 来警局报案。此时此刻，秦倏万分庆幸自己跟着来了。
　　昨天这条蛇信誓旦旦向他保证，说自己已经是一条成熟的大蛇，该学会自己来报案啦！
　　秦倏差一点信了。最后还是不放心熊孩子的家长心态，让他咬咬牙请了半天假。
　　简直难以想象, 如果今天真放大蛇自己一条蛇来，最终呈现的修罗场景象, 完全可以参照孙悟空大闹天宫了。
　　秦倏轻轻叹了一声，没走两步，又回过身去看大蛇离去的方向。依旧是双手插在裤兜的随性走姿，好在这条蛇腰背挺直, 身形隽逸，至少气质上与街头的不良混混大相径庭。即使走着走着会一脚踢开前面的石子……
　　大蛇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十字路口。他只需向左一拐，不用理会对面的红绿灯。
　　这还是秦倏第一次看到大蛇离去的背影。
　　别看这条蛇玩心很重，但其实不怎么喜欢挪窝，自己一条蛇也能在家里宅很久。从来都是秦倏先一步出门，叮嘱这条蛇要在家乖乖的, 不能拆家，也不能在窗口变成大蛇吓人……
　　今天第一次看到这条蛇头也不回渐行渐远的背影, 秦倏的内心百感交集。既有这条蛇成长了独立了的欣慰, 也有一丝说不清, 道不明的淡淡惆怅与失落。
　　雏鸟长大拍拍翅膀离巢, 这大概是每一位当家长的，都必须经历的过程吧。
　　秦倏心中感慨着，看到大蛇已经拐弯，身影消失在十字路口，便放心地收回目光，转身往几百米之外的地铁站走去。
　　快看到地铁站入口的时候，秦倏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应该是公司那边问他还需要多久，催他赶紧回去。秦倏在心里估算路程时间，一边接起电话：“喂？”
　　“人类，蛇的背影是不是特别帅？”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廓，秦倏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缩紧，随后脸上浮现出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淡淡笑意：“蛇蛇？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呵，天真！我可是极其凶恶的大BOSS，有没有视线注视，能逃得过我的感官？”
　　听筒那边除了传来大蛇有些失真的声音，还有风声在不断灌入，夹杂着非常细小“嗡嗡”的电流声。
　　光听那不断灌入的风声，明显可以判断出这不是走路回去的速度。嗡嗡的电流声也十分可疑。
　　于是秦倏在电话里对大蛇进行了一通盘问。
　　“人类，你可真是费劲！”电话里传出大蛇不耐烦嘟嘟囔囔的声音，“电动车啊，我骑的电动车……怎么可能是抢的？？我在路边扫的码！三辆车就这一个有电的，什么破质量……”
　　秦倏笑得跟过了电一样，站在扶梯上整个人不断抽抽，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呼吸，又听见这条蛇在电话里说：“人类，晚上我骑电动车接你下班啊！”
　　这下秦倏直接笑出了声，气都喘不匀了：“恐怕有难度……电动车的电量，不足以支撑你骑着它走这么远。”
　　一人一蛇并没有聊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挂断电话后，却都感觉异常的充实。
　　至于秦倏心里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早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无形了。
　　上了地铁之后，秦倏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站着。他路程不算不远，从这一站上车，一共只需要坐六站。
　　秦倏没有在地铁上玩手机的习惯。对他来说手机只是一个工具，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使用。
　　快到第六站的时候，车厢里传出报站的声音。秦倏正准备跟前面的人换一换位置，余光扫到身边一团灰黑色的影子，心头蓦地一悸。
　　借着换位置的功夫，秦倏趁机打量了那团灰影一眼。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躬起身子，腰背驼得厉害。他身上的衣物已经看不上原本的颜色，半长打绺的头发遮盖住大半脸庞，看上去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流浪汉。
　　这个人……简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秦倏想着，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起来。这节车厢里的每一个人秦倏都有印象，是自己刚上车的时候就在里面，还是后续上的车，哪一站上车的，秦倏都能一一说出来。
　　唯独这团突兀的人影，像是原本蛰伏在幽暗处的鬼魂，忽然在人前显露出身影……
　　车门已经打开，秦倏不能再耽误，赶忙走了下去。
　　秦倏走出车门之后，原本缩着脖子，躬起背脊的中年男人微微动了动身躯。杂乱的头发下露出一对眼睛，一只混浊无神，另一只发出红光，是不属于人类的机械眼睛。
　　秦倏对身后的事一无所觉。
　　赶在午休之前进入公司，秦倏开始了自己一天忙碌的工作。
　　看了看今天的工作计划，秦倏初步判断下班早不了，至少要到晚上十点半。于是午休时间抽空给大蛇发了消息，告诉他冰箱里还有昨天剩下的菜，如果大蛇懒得自己弄，也可以直接点外卖。
　　养人类的帅蛇蛇：okok
　　秦倏光是看着这两个ok，又忍不住笑了一会。他记得自己把大蛇好友加上的时候，这条蛇用的还是默认的用户名，现在不仅名字改了，头像也换了，还是自拍……
　　对，确实是自拍……一个看不清脸的大蛇脑袋，上面拿滤镜给脸上P了一副墨镜，蛇嘴边还竖了一根雪茄，脖子上是金灿灿的卡通大链子。
　　绝了。
　　他的蛇蛇审美真是绝了。
　　秦倏又看了一眼上方显得最正常的名字，不由问道：蛇蛇，你有没有给我改备注？
　　养人类的帅蛇蛇：啧，人类，这你也知道！
　　接着这条蛇甩过来一张截图。
　　秦倏点开一看，自己的头像旁跟着一串字符——蛇蛇大魔王的专属小（爱心）人类
　　作者有话说：
　　秦倏：（地铁，老人，看手机）
　　大蛇：哈哈哈人类有没有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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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秦倏看着那一串过于花哨的字符, 打字给大蛇回了一条消息：淘气。
　　大蛇不以为然。又给秦倏发来一张小动物叉着腰一边扭屁股一边甩尾巴的表情包。
　　秦倏看完一乐，放下手机继续工作。早一分钟完成今天的任务，便能早一点回家。人一旦有了牵挂, 心总是会不自觉地向那边飘去。
　　时间过得很快, 天色一转便暗了下来。
　　确定要留下加班的同事陆陆续续点起外卖, 也有直接去楼下食堂的。秦倏专注坐在电脑面前化作一台没有感情的敲代码机器。吃饭是什么，早点回家撸大蛇不香吗？
　　十点十二分，秦倏十指反向交握，双臂伸直向前舒展。
　　终于改完了这个奇怪的功能……交代给新员工的工作不一定是最难的，但很有可能是大家都不怎么待见的……接下来写完今天的工作总结, 补一个周报，最后再发一封邮件, 十点半之前可以下班回家了！
　　秦倏的心情逐渐轻松起来，放在桌面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秦倏没有立刻去看，确认邮件发送成功后，暼了一眼还亮着的屏幕——
　　人类人类, 蛇来了【叉腰】
　　这都不需用多此一举去看名字，只能是大蛇发来的。估计是看时间差不多，来催他下班的。
　　秦倏当即划开屏幕：哇，这是哪里来的蛇蛇，好帅好帅【鼓掌】【鼓掌】
　　然后把自己马上回家的好消息告诉大蛇。顺便关心了一下，这条蛇有没有好好吃饭。
　　养人类的帅蛇蛇：不是。
　　养人类的帅蛇蛇：人类, 我不是在冒泡，我是说我来了, 在你门口。
　　嗯？？秦倏的眼睛微微睁大。
　　白天这条蛇说要骑电动车接他回家, 不会最终只放弃了骑电动车这一个想法吧？
　　养人类的帅蛇蛇：可恶啊！！我被抓住了。人类, 你还是快过来把我赎走吧【蔫吧】
　　看到这里的时候, 秦倏已经快走到了门口了。透过感应门，也能大致瞧见外面的情况，好在并不严重。
　　秦倏以为的大蛇被抓，是他做出了扒门缝行为……并被巡逻的保安发现，一举拿下。实际上这条蛇只是一脸冷酷的靠在墙边站着，身边还围绕着一个眼熟的大姐姐。
　　对方问这条大蛇，在这里干什么的呀？
　　大蛇说：等人。
　　对方又问是不是她公司的？可以帮忙去叫。
　　大蛇说是，但没必要。自己就要在这等。
　　那位眼熟的大姐姐，是人事部门的经理，她应该是想问清楚之后，带着大蛇去里面的会客室等。
　　大蛇却是一条极为有主见的蛇，没那么容易被说动。于是便在门口陷入了僵局。
　　秦倏走过去向这位经理表达了歉意。告诉她不必担心，这条蛇是来找自己的。等自己收拾完东西，稍后两人便一起回家了。
　　这位经理可能也有一点颜控属性，看到两人都长得极为出色，不仅没有追究的意思，还态度友善地问道：“你们是兄弟吗？都长这么好看，当你们的妈妈肯定很幸福。”
　　QAQ不，我和蛇蛇都没有麻麻，蛇蛇也只有一个系统爸爸——
　　见经理明显误会了，秦倏下意识解释：“不是兄弟，我们是……”
　　声音在这里卡壳了。
　　秦倏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明明介绍大蛇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可在刚刚那一瞬间，秦倏竟然没能从大脑中锁定到一个合适的身份……
　　说这是自己养的蛇？
　　别人只会当他在讲冷笑话。
　　更加合情合理的身份……自己的好友？一起同居的人？
　　秦倏内心产生了莫名的抗拒。他不想将这些指代不清身份强行按到大蛇身上。
　　他想将大蛇介绍给每一位他认识的人，告诉他们，这是自己如今的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存在，不是什么普通的好友，更不是一起同居的人……
　　秦倏转头看向了身边的这条蛇。
　　大蛇正着急带着人类走呢，逐渐开始不耐烦，魔爪时不时探向秦倏的衣角，想强行把人拖走。注意到秦倏看来的目光，大蛇不由挑起一边的眉毛看了过去：人类，你突然看蛇，是有什么事？
　　秦倏带着一点紧张，呼吸都不由自主屏住了。他的手探向大蛇，指尖轻轻触碰，心跳已然快了不少。最终，秦倏拉住了大蛇自然垂着的手，手指扣入指缝中，握得很紧很紧。
　　经理见秦倏话说了一半突然不出声，原本还有些奇怪，看清眼前的气氛，顿时露出恍然的神情，笑着对一人一蛇摆了摆手：“忙完赶紧回家吧，再晚地铁没了。”
　　走廊里只剩下秦倏与大蛇，之前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大蛇看了看自己和人类握着的手，不由咧了咧嘴：“人类，多握一会！蛇喜欢这样握着。”
　　秦倏暂时也没有放开的打算：“蛇蛇，怎么突然想起来接我下班了？”
　　大蛇踢了踢脚边的一个盒子，里面发出金属叮咣的声音：“我带了鸡腿，来找你一起吃。”
　　回去打完卡，秦倏带着大蛇来到了楼下24小时的便利店，又买了点三明治，关东煮，冷藏的米饭套餐，秦倏提着大蛇带来的保温盒来到了二楼。
　　保温盒里是用卤汁酱过的鸡腿。秦倏夹起一个咬了一口，味道稍稍有些淡。
　　这是因为这些鸡腿是大蛇白天骑电动车回去的路上，被香味勾到菜市场，顺道买回去的。
　　一共买了二十个。白天他自己在家啃掉了十个，剩下的十个放进冰箱里，想等人类晚上回家之后，拿给人类吃。
　　然而现实很残酷，鸡腿实在太勾蛇了！一旦知道冰箱里还有十个鸡腿，大蛇一整天坐立难安，时不时便要走到冰箱跟前，拉开门，看看他的鸡腿还有没有好好待在里面。
　　更可怕的是，这些鸡腿待在冰箱里还不老实！总是勾引他，魅惑他，告诉蛇还剩下十个鸡腿，人类肯定吃不了那么多，再多吃一个也没关系……等到了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冰箱里已经只剩下八个鸡腿了……
　　大蛇一看，这可不行。
　　干脆把这些鸡腿倒进锅里，加了水搅拌搅拌热一热，赶紧送过来给人类吃掉！不然再多一秒钟他都坚持不住了！！
　　秦倏听完笑着用干净的手背蹭了蹭大蛇的额头。八个鸡腿他确实吃不完，只吃了两个，剩下的六个推到了眼睛都绿了的大蛇面前。
　　一人一蛇吃完夜宵，地铁是彻底赶不上了。
　　两人索性都不着急，沿着路边慢慢逛了起来。这一带相对繁华，有不少写字高楼都还亮着一片，路面上是一辆接着一辆驶过的车，两旁高大的路灯向着远处蜿蜒，如同一条由灯火构成的长龙。
　　这是属于城市的灯火，一眼望去远比星空还要明亮。
　　大蛇踩在人行道的边缘努力试着走直线，夜风吹起了他的衣角，露出了一截腰线。秦倏看着他玩了一会，带着点笑意，不经意地问道：“蛇蛇，你喜欢人类吗？”
　　正展开双臂，努力保持平衡的大蛇闻言回过头，直勾勾看着秦倏：“喜欢啊。”
　　“是……哪一种喜欢？”秦倏问完，不由又有些紧张。
　　大蛇低声笑了起来，他一扭身直接从原来的位置跳到了秦倏面前。金瞳璀璨，黑发飞扬，大蛇的声音在风中无比清晰：“每一种喜欢。人类，对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作者有话说：
　　秦倏：呜呜呜感动QAQ我感觉我要恋爱了。
　　蛇：哈哈哈这回人类指定得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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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还没有等这条蛇站稳, 秦倏一把将大蛇攥进了怀里。
　　大蛇似乎有些惊讶，一副还没回过神的模样。但最终只是稳住身形，两手插进裤兜里, 嘴角扬起邪肆的笑：“人类,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错觉, 觉得我不够喜欢你？”
　　秦倏并没有这样的错觉。他只是从来没有被人喜欢过，也没喜欢过任何人。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未知的领域，尚未来得及探索，他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想要足够的信息, 足够的线索……可这些都敌不过对方一句确凿的喜欢。
　　大蛇眯起眼睛：“看来上次我问得不够标准。那蛇今天再问一次，人类, 喜欢我吗？”
　　秦倏把额头埋到了大蛇颈间，叹息道：“喜欢。”
　　“哪种喜欢？”
　　秦倏又把脸埋得更深了一点：“……每种。”
　　大蛇十分满意，愈发觉得这样的人类看起来分外可口。
　　秦倏有些舍不得放开这条蛇。但这毕竟是在大马路边，两男子深夜当街拥抱难舍难分, 秦倏可不想第二天刷到这样的内容。万一再配上具体抱了几分钟，那可就更让人尴尬了。
　　趁着还没有更多的人对他们举起手机，秦倏用打车软件定好位置，准备带着大蛇回家了。
　　车到了之后，秦倏拉开车门让这条蛇先进去，自己刚要上车, 侧后方突然让他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感，等他回过头向那边望去, 只能看到黑暗中一闪而逝的红光。
　　“先上车。”因为有司机这个外人在, 大蛇省去了他很爱使用的“人类”这个称呼。秦倏也没有多问, 先坐进车里, 带上车门。
　　“最近要注意一些阴暗的角落，路边墙角，大楼里的楼梯间……所有光照不见的地方，一旦你从那里经过，听到什么，感知到什么，都不用管。”大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秦倏默默记在心里。
　　大蛇笔直修长的腿踩在了前方座椅下面，抻长身子给自己伸了个懒腰，随后又懒洋洋瘫回座位上：“不用担心。再过一段时间，我也要开始工作了。”
　　回到家中，秦倏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感觉，好像自己已经离家很多天，今天终于在结束奔波后回来了。
　　事实上他早上是和大蛇一起出的门。可能是一整天想回来撸蛇的念头太过迫切，才导致他产生这样的错觉。
　　回到房间里，秦倏看到书桌上倒扣着一本新华字典，桌面凌乱散着纸和笔，亮着的电脑屏幕上，还打开了一个起名大全的网站。秦倏走近之后，看到纸上潦草的写着不少，诸如“蛇蛇与人类”，“蛇蛇大王”，“蛇霸天”等各种一言难尽的名字。
　　秦倏笑着摇摇头，帮大蛇把这些东西整理好，随后换下出门衣服，拿起一套睡衣走进了浴室。
　　大蛇已经在里面非常粗犷地脱起衣服。卫生间的暖光给他的背脊镀上了釉质的光泽，这条蛇的腰柔韧精悍，他正低头解开自己的皮带，接着一抬腿，长裤连同内裤一起扯了下来，丢到一旁。
　　感应到秦倏的视线，大蛇转过头，眼里流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人类，一起来泡澡吗？”
　　秦倏想也不想，摇头拒绝。
　　他是进来冲澡的。不选择厨房隔壁那间小一些的卫生间，是因为秦倏觉得那样不合适。
　　今晚他与大蛇刚在繁华街头互诉衷肠……四舍五入就是告白了，按照正常的步骤，接下来应该是谈恋爱。秦倏实在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谈恋爱都该做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不包括为了躲大蛇，特意抱着换洗衣物去别的地方洗澡。
　　那也太逊了……
　　秦倏把手里的衣物放到了架子上，正准备把身上最后一件上衣脱下，却发现那条蛇一点动静没有，还在原地直勾勾盯着他，眼瞳里黑色逐渐褪去，泛起金色的涟漪。
　　“……蛇蛇？”秦倏的手停留在上衣的第一颗扣子上，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条蛇的目光充满强烈的侵略性和压迫感，一对眼睛亮得灼人，他就这样浑身赤/裸，却又分外坦荡地向着秦倏走了过来。
　　“人类……”
　　随着大蛇一步步逼近，秦倏下意识想后退，可他的身后便是冰冷的墙壁，根本避无可避。这条蛇已然到了秦倏面前。
　　他的面容如同神明的恩赐，俊美到不可思议。
　　即使在这条蛇的脸上经常会出现各种颜艺，但当他专注的看过来，眼瞳里清晰倒映着人类的身影，极致的面容配合玩世不恭的戏谑，明明是与魅魔毫无关联的生物，却同样充满着诱人堕入黑暗的魔力。
　　他的膝盖蹭在了秦倏右腿的内侧，尾音微微扬起：“人类，你对我的肉/体不感兴趣吗？这可是与你们人类一般无二的身体，没有尾巴，也没有鳞片……”
　　这条蛇低声笑了起来：“这你总不会还要害怕吧？”
　　作者有话说：
　　蛇：啧啧啧，今天的蛇是超速蛇！
　　明天给大家粗长QAQ今天作者被姨妈打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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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等一等。”秦倏按住大蛇的膝盖, 让这条蛇先把腿好好放回去。
　　秦倏胸膛里像有一把小锤子在咚咚咚敲，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惊的。他的嗓子干得发紧, 上下眼睑因为震惊不自觉地撑大。更多的光透了进去, 竟也显得尤为明亮。
　　平复了好一会, 秦倏自己先理了理思路，满脑子只有三个字——太快了。
　　这也太快了！
　　秦倏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他真的很喜欢这条蛇，各种层面上的喜欢。当这条蛇出现在他的世界中，连生活都跟着明亮了起来。
　　他甚至还产生过这样的羞耻想法——仿佛这条蛇本身便是为了他而来。
　　在过去很多年里，秦倏总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像是披着一张人皮的怪物，努力混迹在人群中, 尝试理解和模仿身边人的行为，学着如何做一个人。
　　当这么一条行为古怪的蛇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秦倏其实很开心。
　　尽管非常怕蛇，可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接近……因为他觉得, 这条蛇才是自己的同类。他们都是怪物。
　　很想亲近，很想靠近，强忍住惧意也想试着拥抱对方圆滚滚的身体，手掌抚过微凉的鳞片，明明是一条没什么温度的大蛇，自己却也能从它身上汲取到温暖。
　　秦倏想和这条蛇一直在一起。如今这样的状态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可在他的心里依然存在着隐隐的担忧, 像是拼图上缺失的一块窟窿。
　　秦倏可以是大蛇的专属“饲养员”，可以是他亲密无间的家人, 同样也能是一起冒险的伙伴, 但如果有一天……这条蛇想去小母蛇呢？
　　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 秦倏克制不住地产生想把这条蛇关进小黑屋里藏起来的想法。
　　当然, 这样的行为是很不可取的。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于是秦倏打算徐徐图之，要让这条蛇充分认识到，无论什么样的小母蛇都比不上人类的一块小角落。
　　理想非常丰满。然而一看进度只有零。
　　这是因为秦倏并不清楚自己的这个计划都需要做些什么。好几个夜里秦倏愁得睡不着，坐起来凝望着身边长长的一条，最终只得望蛇兴叹。
　　深思熟虑后，秦倏决定还是维持原状吧。
　　毕竟他才是先来的那个，不会那么轻易被来路不明的小母蛇打败，等合适的时机到了，自己再向这条蛇表明心意。
　　至于什么时候才是合适时机……秦倏暂时还不清楚。但他觉得如果那个时机到了，自己应该能察觉到。今晚在秦倏看来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但也能算是一个机会。
　　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一两次冒险。
　　最后的结局非常圆满，是人类一方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实在是可喜可贺。秦倏在心里默默为自己鼓掌，再看看眼前这条没羞没臊的蛇，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不会再找小母蛇了吧？”
　　“……哈？？？”
　　大蛇再一次露出当初电热毯刚进家门时的反派看智障表情。秦倏已经能给这副表情配上解读——人类，你在说什么傻话？
　　秦倏半低着头，笑意再也忍不住漫进眼底。足够了，今天的收获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多了。秦倏甚至觉得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提前圆满了。
　　于是，秦倏坚定拒绝了大蛇想要发展到最后一步的要求。至于大蛇提出的要先尝尝甜头……秦倏勉为其难，同意了。
　　起初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接吻，温度在唇齿的交融中不断攀升，像一颗火星落入草垛，瞬间燃起燎原之势。
　　秦倏在这条蛇身上感受到了最原始的□□，充满了攻击性。大蛇撕咬着自己的猎物，贪婪得像是要整个吞入腹中。
　　在这样的纠缠之中，一人一蛇早已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最后不知是谁绊倒了谁，一人一蛇一同跌入了提前放了水的浴缸里。大片的水花溅起。秦倏身上一直没能如愿脱下的上衣被水浸透沾湿，贴在皮肤上。
　　那条蛇同样也被水淋了一头，水珠顺着他的发梢落下，又沿着挺直的鼻梁滚了下去，唇色早已在亲吻中变得艳红。
　　他坐在秦倏腰间，修长的腿被迫分开，他唇边勾起笑意，金瞳熠熠生辉：“人类，你点的火，要负责灭。”
　　秦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无赖。
　　却也只能生疏□□着，全程目光都没怎么往那边看。大蛇“啧”了一声：“动手能力也太差了，平时都不自己玩吗？”
　　秦倏暼了这条聒噪蛇一眼，手上微微用力……
　　“嘶……我错了。人类！！你怎么还公报私仇！”
　　秦倏让他气笑了。这算哪门子的公报私仇。
　　最后终于把这条麻烦的蛇给撸完了。秦倏感觉自己以后再也没办法直视撸蛇这个词了，明明他之前还挺喜欢用的……
　　秦倏感觉到这条蛇不安分的手拨开自己的上衣下摆，勾住他的短裤边缘，秦倏连忙制止：“不用，我自己来……”已经迟了，这条蛇直接坐了上去，笑得邪肆：“礼尚往来，也让我帮你一回。”
　　作者有话说：
　　可恶，好短。
　　我要继续去码下一章了（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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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白色的陶瓷浴缸足够的宽敞, 平时秦倏与大蛇在里面挤一挤一起泡澡并不成问题，但像现在这样两个人有意识地挤在一处，空间对于被压在浴缸底部的秦倏来说, 便显得格外局促了。
　　秦倏一点不开玩笑, 在看到这条大蛇坐上来的时候, 秦倏已经想好自己一会要用什么的姿势，爬出去拨打120急救电话了。如果这条蛇的菊花不是钢铁的，那么可能今晚被急救车拉走的，便是他们两个人……
　　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秦倏感受到的只是两片柔软，而不是一处紧致……但这也足够的要命了。
　　额角距离发际线很近的位置, 已经沁出湿热的汗水。由于视角受限，秦倏一眼便能看到那条蛇在起伏中紧绷的腰线, 颇具力量感，爆发力和持久力同样的惊人，这让秦倏在暗中比较之后，不免产生了危机感, 属于男性之间的胜负欲悄然攀升。
　　最终，秦倏以一分半钟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蛇蛇……你果然很强。”
　　“人类，你也不赖。”
　　一人一蛇相视一笑，结束了今天的热身运动。
　　第二天一早，秦倏的生物钟早早将他唤醒。他刚掀开被子把搭在腰间的蛇尾拿起，轻轻放到一边, 身边直挺挺趴着睡觉的大蛇，突然转过搁在枕头上的脑袋, 赤黑的信子微吐：“人类, 我也要起床。”
　　于是一人一蛇同步起床。
　　大蛇为了偷懒干脆把自己长长的一条蛇身子挂在人类身上, 人类走到哪里, 它便能跟到哪里。
　　秦倏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原本沉甸甸一条像绶带一样的大蛇，啪叽掉在地上，上半身变出人的模样，拿起挤好牙膏的牙刷，端上漱口杯，开始生无可恋地刷牙。
　　等刷完了牙，洗干净脸，大蛇又变回一条完整的蛇，继续乐颠颠挂在秦倏身上。
　　这次，秦倏是走进厨房开始忙早餐了。大蛇时不时会在秦倏切火腿熏肉的时候，慢悠悠探出自己的脑袋，好整以暇等着。
　　有所会意的秦倏便会默契切下一大块，递到蛇嘴边投喂。蹭到零嘴的大蛇一边吃，一边左右甩起尾巴尖，扭得非常愉快。
　　七点四十分，秦倏已经换好衣服随时准备出门了。
　　老老实实变出人样的大蛇也走到了门边。他今天没有穿衣柜里的衣服，身上那套偏正式的黑西装、小马甲、正是秦倏在医院醒来，第一次于现实世界见到大蛇的那天，他穿着的那身三件套。
　　与之前不同的是，今天这条蛇手里，还拿着一顶看起来很绅士的黑色高礼帽。
　　这让秦倏想到了自己在那颗银白星球上见到的系统，一身白色的运动休闲装，配着一顶同样洁白的高礼帽，看起来很是不伦不类……
　　这莫非，就是他们系统家族的奇特文化？
　　“哈？这算什么文化。”
　　听到秦倏发出的疑问，大蛇很是不屑：“这只能代表祂糟糕的品味。”
　　大蛇给秦倏解释了一通。简单来说，可以理解为咸鱼系统给他们弄来的员工装。据说还是根据它们每一只的风格气质量身定制的。
　　但看看咸鱼系统本尊，便能知道这货的品味十分不稳定，直接用任性来形容更为恰当。
　　大蛇的这一身还算正常，因为它整体是黑色的，没给系统带来太多灵感，最后它收到的是一套黑色正装。同理，大蛇认识的一只纯白浑身长毛的怪物，最终收到的便是一套白色礼服。
　　为了不耽误时间，一人一蛇先出门了。
　　秦倏毫无疑问是要去地铁站，这条蛇没说自己的目的地，但秦倏猜测他与自己并不顺路。结合昨晚大蛇说要开始工作，秦倏认为他今天的行动，与蛰伏在现实中的“系统”脱不开干系。
　　一人一蛇沿着熟悉的路不紧不慢走着，大蛇看着像是要把秦倏送到地铁站。索性路程不远，秦倏便也没有出声拒绝。
　　路上一人一蛇聊到了大蛇过去在咸鱼系统里的生活，秦倏好奇这条蛇在那边有没有玩得不错的朋友，大蛇却再一次嘲笑起人类的天真：“人类，试想一下，如果一间房里，有十几条我会发生什么？”
　　如果是自己认知中的房间，那一定会炸。
　　十几条大蛇每一条都认为自己才是最强最凶恶的存在，它们水火不容，互相都想干掉对方，直至最后只剩下那独一无二的一条。它是最终的获胜者，带着胜利与荣耀继续称王称霸。
　　这看起来倒像是大蛇会喜欢的事……
　　看来系统管理一大家子好战分子，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大概率是给它们划分好领地，让它们闲着没事别瞎串门。
　　一人一蛇停在斑马线后等红绿灯。过了红绿灯后再走五十米便能看到地铁站了。
　　大蛇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目光，将那顶礼帽在手里抛着玩，时不时还用食指勾住，在手指上一圈一圈转着：“人类，我想，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寻常生物界可诞生不了像我这么伟大的蛇。”
　　两侧的车流缓缓停下，前方的红灯转绿，一人一蛇走上了斑马线。
　　大蛇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清晰得像是直接响在秦倏耳边。
　　“在那边的世界，也有不少外形能让你们人类感到亲切的家伙……粉色大河马，绿色大猩猩，还有我认识的那只浑身白毛的家伙。
　　“它们最开始都不是这般模样。据我所知，浑身白毛的家伙，是咸鱼在一次赶路中无意间发现的野生星座，祂给这个星座命名‘仙猫座’……啧，真是一言难尽的名字。”
　　大蛇吐槽完接着道：“祂在星座旁留下坐标，打算有空再回来欣赏，结果中途出了岔子，失去了对坐标的感应。”
　　“咸鱼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找到了星座，祂担心再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星座弄成白毛，给带回去了……可恶啊！！我就是那次倒霉碰上的这条咸鱼，也被祂给绑架走了！”
　　虽然仙猫星座，粉河马，绿猩猩听起来很有趣，但秦倏还是对大蛇的事更感兴趣，很好奇这条蛇在被绑架之前是什么。
　　大蛇闻言一副顽劣模样，笑得不怀好意：“人类，你不如自己先猜一猜？”
　　秦倏嘴角浮现出不太明显的笑意。其实他还真能猜出来，毕竟光是贪吃这一点，特征就已经很明显了。
　　一人一蛇停住了脚步。地铁入口前人来人往，大蛇不再玩弄那顶帽子了，规规矩矩拿在手里，末了叹了一声：“人类……蛇也要去工作了。”
　　秦倏拉着大蛇来到了一边，将他环抱在自己身前：“蛇蛇加油。”
　　“呵，区区工作，不足为虑……但是人类，我不能早早回家吃饭了QAQ”
　　秦倏笑得又把这条蛇抱得更紧了些：“没关系，我提前准备好放进冰箱，等你回来后随便热一热就能吃了。以后给你带便当好不好？”
　　“好耶，人类真好！”
　　大蛇吧唧一下，在秦倏唇角亲了一口，然后一手插兜，另一手潇洒挥挥帽子：“蛇走了。”
　　他不羁的背影成为了不少视线关注的焦点，秦倏下意识按了按嘴角，回过神后连忙步入地铁站入口，搭乘电梯下去了。他可不想留在原地继续任人围观。
　　晚上下班回到家，秦倏用钥匙打开房门，屋内是一片昏暗。他一路开灯走入，果然没发现大蛇的身影。
　　唉，辛勤工作的蛇蛇还没有回家……秦倏这样想着，换好衣服后走进厨房，先把早上用配好的酱汁腌上鸡腿从冰箱里拿了出来，开始处理。
　　改完刀的鸡腿又在表面刷上一层酱料，最后用锡纸包裹送入烤箱。除了鸡腿，秦倏还煮了肉香四溢的大棒骨，专门挑肉多的买的，炖得又软又烂，十分入味。
　　一直等到墙上挂钟的指针走向十一点，那条蛇也没有回来。已经洗完澡的秦倏只能先找来保鲜膜，把桌上的饭菜封上放入冰箱。
　　头发干透之后，秦倏把洗干净的毛巾送到阳台晾上。回到房间又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了……最后秦倏一个人孤零零躺在了床上，拉紧冷冰冰的小被子，提前进入了梦乡。
　　秦倏其实是一个不怎么做梦的人，少有的几次梦境，都与神秘未知的事情有关。
　　今天也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秦倏又看到了那片银白的星球，见到了那位态度友善的系统先生。
　　一人一系统还像上次一样，面对面坐在两块半风化的岩石上。
　　秦倏尚未从睡梦中清醒，神志还有些许混沌，先开口打招呼的是对面的系统：“小秦先生，又见面了。”
　　秦倏注意到今天的系统还是一身白色运动装，配着同色的尖头皮鞋，唯独那顶白天刚被吐槽过的白色高礼帽不见了踪影。
　　听到大蛇描述的“星座事件”，秦倏不再天真的以为，这位系统先生仅仅只是一个“系统”，它分明有着堪比神明的力量。
　　眼见唯独那顶高礼帽被收了起来，秦倏不免有些心虚。他感觉这位系统先生，应该是能知道他与大蛇背后的议论的。
　　秦倏深呼吸了一下，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把这位系统晾太久。对了，自己好像还没有问好……
　　已经清醒不少的秦倏，对着系统点了点头，然后他听到自己说：“晚上好岳父……”
　　作者有话说：
　　秦倏：！！！
　　秦倏：QAQ不，我还没有清醒！
　　秦倏（拉行李箱）：我要收拾东西，带着蛇蛇离开这个星球了……
　　系统：然后岳父换个星球来看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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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秦倏的这一声“岳父”叫得面前的系统很是受用。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上一次这位系统戴着较高的白礼帽，一圈帽沿外加帽沿产生的阴影几乎遮去了他半张脸。今天虽然没有帽子的遮挡，秦倏却依旧无法看清他面部的细节, 连大致印象都很难产生。
　　这是因为被欺骗的不是秦倏的眼睛, 而是他的大脑。眼睛捕捉到的画面与信息无法顺利通过神经传输给大脑, 从而产生了这种认知上的偏差。
　　对于这样的事，秦倏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身边发生不科学事件的概率从来就不低。虽然看不清脸，秦倏却能从这位系统身上感受到明确的喜悦，他像个小孩一样, 欣喜到原地踱步：“太好了，我们又多了一个家人。”
　　尴尬的气氛消弥于无形, 系统拍了拍身侧，似乎想起什么，变得有些局促：“小秦先生……今日来得匆忙，身上又没带什么好东西……”
　　秦倏连忙摆摆手, 这位系统还真是对送礼充满执念。不过自己真的什么也不缺。在秦倏看来，他已经得到最好的礼物了。
　　固执的系统先生还是将手插入自己的口袋开始摸索，却越摸越失望，最后自暴自弃拿出了一个圆滚滚的淡蓝色球体：“小秦先生，你想要这个吗？”
　　“这是……？”
　　秦倏认出这是自己见过的淡蓝光团，只是系统先生手里的这一团不会动, 也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一个固态的摆件。
　　“没错, 是你见过的那颗衍化世界的光球。像这样的手办我只收集到四五颗……唉, 真的很难收集, 它们本身没有实体, 必须要在消亡的一刻立即捕捉，差0.1毫秒都不行。好几次我都手慢了。”
　　秦倏听得毛骨悚然，这不就是淡蓝光团留下的尸体吗？
　　而且系统说它喜欢收集这个……秦倏不由联想到自己在淡蓝光团的记忆碎片里，看到那道的无形之声……系统不会为了收集手办，去故意加速小世界的消亡吧？
　　系统却突然弯腰笑了起来：“小秦先生放心，我不会做那么可怕的事。这也是要看缘分的。我会在感应到某处小世界即将消亡时，提前过去等待……前提我正好有时间。”
　　他又指了指手心里托着的圆滚滚的淡蓝球体：“你看，在捕捉过程里，我也经历过很多次失败。而且对我们这样的存在来说，沾上不好的因果，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秦倏在心里默默点头，并给系统点了一个赞。
　　如同人类无法与地面的虫蚁感同身受，秦倏也没有办法，强迫这位系统保持与人类一致的观念。但一位足够强大却还愿意守序的存在，总是能令人感到钦佩。
　　最终，秦倏还是认为这颗圆滚滚的淡蓝色球体更适合留在系统那里，自己就不夺人所爱了。
　　“真的不要吗？它在黑暗里还能发出夜光，很适合摆在床头当小夜灯。”系统巴巴望着他，做最后的确认。
　　秦倏肯定地点头，自己家里并不缺床头灯，而且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大蛇一定不会喜欢家里出现这样的东西。
　　见秦倏真的不打算要，系统明显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把圆滚滚的淡蓝光球揣回自己口袋里。秦倏这才注意到系统的上衣口袋，似乎更接近一个次元空间。那么大一颗圆球塞进去，口袋一点痕迹也没有，照样平坦。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一人一系统之间少了些生疏与客气，沟通起来也轻松自然不少。
　　依旧是面对面坐在洁白的岩石上，系统先生首先开口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是这样的，小秦先生，我又丢了一个孩子。”
　　秦倏庆幸自己此刻并没有喝水，不然肯定会一口喷到对面的系统脸上。
　　“不是我干的！！”秦倏脱口而出。
　　自己和大蛇那可是正当发展的关系！他才不是那种朝三暮四，勾三搭四的人类！系统怎么能这样平白污人清白QAQ
　　秦倏看向系统的目光里充满控诉，仿佛在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系统，太令人类失望了！
　　“不是的。小秦先生，你误会了。”系统也察觉到自己话里有歧义，尴尬地在脸侧挠了挠，“我不是来找你要孩子的。是希望你和编号404能帮我留意一下那孩子的踪迹。”
　　这当然没问题。于是秦倏让系统再提供一些详细的信息。
　　“丢失的那个孩子，是编号403。”
　　噗。
　　虽然很不礼貌，但秦倏听到这个编号的时候，还是条件反射地在心里笑出了声。
　　404是自己溜的，403又因为目前还不知道的原因丢了，这确定不是因为编号太不吉利吗，两个都是错误代码……不过，编号403……
　　秦倏想起白天上班的路上，大蛇讲到的自己被系统“绑架”的经历。
　　原本大蛇应该也是宇宙里的一种天体或是物质，系统是在带“白毛怪物”也就是最初的仙猫星座回去的路上，撞见大蛇，并把大蛇带走的。
　　大蛇的编号是404，那么排在他前面的编号403，很有可能就是曾经的仙猫星座，那只浑身长白毛的怪物。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秦倏向系统询问：“冒昧问一下，编号403是白色并且浑身覆盖毛发吗？它还有没有其他明显特征？”
　　系统陷入了冥思苦想：“它有一个脑袋，四个爪子，两只眼睛都是蓝色，身体非常柔软，会让人产生想要纳入怀里的冲动，它靠近两条后腿的肚皮非常柔软，我经常把自己的脸埋在那里，然后……”
　　“停，停！”秦倏赶忙打断系统，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不得了的事。短暂思索之后，秦倏找到了一个合理靠谱的解释：“编号403是一只猫吗？”
　　“是的。”系统回答得很痛快。
　　一只白色的猫，有一双蓝色的眼睛……秦倏接着问：“还有别的特征吗？”
　　系统想了想：“它尾巴上有一个镂空的铃铛，走起路来，会发出令人愉快的声音。”
　　秦倏很无奈，感觉自己像接到报案的“民警”，正在给上了岁数的失主做笔录：“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什么时候？”
　　粗心大意的系统又开始陷入艰难回忆：“几个月前？我记不清了。我是在三天前发现编号403不见的，然后通过回溯，看到这件事与编号404有关。”
　　嗯？秦倏一听到与大蛇有关，注意力瞬间集中。系统大致讲了讲原委。编号403会丢失，与大蛇有着直接关系。
　　这条蛇当初从系统里钻漏洞出逃，撕开的空间裂缝卷起超强引力的洪流，将编号403卷了进去。看得出编号403并不想离开系统，被卷入的时候还奋力迈着短小的四肢往回跑，可最终还是被强大的洪流给卷了出去。
　　系统抱着一丝侥幸，希望编号403最终掉落的位置距离大蛇不远，于是联系大蛇想让它帮忙留意下403的踪迹。然而，消息已发送但对方拒收……大蛇把系统临时拉黑了。
　　无奈之下，系统想到了秦倏。认为这件事拜托给秦倏也是一样的。
　　“好，我会帮忙留意的。”毕竟，这也算是大蛇惹出来的乱子，秦倏答应得很痛快。在能力范围之内，能帮忙的地方，他肯定是会帮的。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的大蛇踏上了一片焦黑的土地，四周遍布着硫磺与岩浆的灼热气息。
　　他已经来到菜鸟系统很深的地方，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斑驳石阶，大蛇嘴角勾起漫不经心地嘲讽，抬腿踏上了不规则的石阶，一步，两步，石阶在他干净的鞋底瑟瑟发抖，不敢真让他走完全程，仅仅两步，大蛇已然来到了最高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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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大蛇这一趟出行可以称得上出师不利。原本以为副本里遍地是两条腿走路的人, 自己随便挑一两个看得顺眼的带走，多得是人竞争上岗。
　　没想到耗了一天竟然卡在第一步——
　　他看谁都不顺眼。
　　入侵副本的时候，大蛇还特意选择了中高难度的本。这里的死亡率更高, 命悬一线之际, 谁会不渴望活下去呢？
　　自持身份的大蛇并没有混到玩家当中, 而是作为游离在外的旁观者。他可以是古堡里接受邀请的客人、游轮甲板上欣赏风景的路人、马戏团下方等待开幕的观众……
　　没想到给他带来第一步阻碍的不是那些玩家，而是副本里自作聪明的怪物。
　　难度中等的副本还不明显，越到高难度副本，里面的怪物，对他的态度越不自然。忐忑, 戒备，明显到那群玩家都察觉到了, 以为他是隐藏BOSS，一个个放着正经的任务不做，跑过来刷他。
　　大蛇不胜其扰，干脆放弃了自己最开始的策略, 选择稳扎稳打，先去下面的新手和初级关看看。
　　然而，情况并没有得到太多好转。中高难度副本里，玩家好歹还有玩家的样子，新手关和初级关的玩家，还带着一种天真虚伪的残忍。他们用着打网游的心态来经历这一切, 在“保护期”的机制下，即使失败一两次也不会真的死亡。
　　对于副本里的奖励, 随机散落的各种道具, 他们又有着不加掩饰的贪婪, 只是在夺取的时候, 故意要给自己的“贪婪”披上一层虚伪的外皮。
　　大蛇自己便是来自黑暗世界里的凶恶存在，对于杀戮，掠夺，血腥，残忍等等一系列与恶相伴的品质，他既不排斥也不反感。
　　唯独虚伪是他讨厌的东西，简直令蛇作呕。
　　来到难度较低的新手关和初级关后，大蛇忍辱负重，也参与到了这群玩家当中。
　　离谱的是，这些人一见到他几乎立刻认定他是很厉害的大佬。一个个热情似火，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他，希望他能带领这些人通关。
　　这并不难。一路带着通关后，他几乎成为了这些玩家眼里的金大腿，一个个争着抢着要加他“好友”，受到了极高的礼遇和追捧。
　　但几次之后，大蛇腻歪了。
　　凭什么！
　　他在现实世界里带人打游戏那都是收费的！少说也能有小几千！！
　　他凭什么要在副本里给这群玩家打白工？？
　　于是生气的大蛇重新进了一个副本。这次他决定彻底躺平摆烂，谁也别指望他再动一个手指头！
　　果不其然，大蛇这样不合群，还显得消极怠慢的态度，帮助他接受到了不少恶意以及难听的辱骂。但大蛇是什么蛇？他会在意这些才是见了鬼。
　　于是继续占着长沙发，两条胳膊枕在脑后，二郎腿翘起来悠闲地晃着。
　　期间还有不长眼睛的腻腻歪歪挤到他身边，说这个副本不难，只要大蛇同意进行sq交易，就免费带着大蛇过。
　　大蛇一脚把这人踹出了半身不遂。然后提起来，送去给一个长着蜥蜴脑袋鳄鱼身子的怪物，让这人天天在这里卖/屁股。
　　蜥蜴脑袋鳄鱼身子的怪物匍匐在大蛇的黑皮鞋边，脑袋紧贴着地面：“好的……大人，保证完成任务……”
　　大蛇的巴掌在蜥蜴脑袋上拍了拍，把怪物的脑子拍得“嗡嗡”作响：“他在你这，屁股要是卖得不好，我就把你送去卖/屁股，听懂了吗？”
　　蜥蜴脑袋的鳄鱼怪，那庞大狰狞的身躯忍不住颤抖：“听……听懂了，大人慢走！大人饶命……”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
　　糟心事简直数不胜数。
　　即使大蛇已经彻底摆烂了，依然有人认为他来历不凡，具有隐藏身份。于是孜孜不倦在他面前展现各种“真善美”，企图来刷他的好感度……
　　大蛇简直要吐，他可是邪恶世界里凶残恐怖的大BOSS，这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觉得他喜欢“善良美好”的品质吧？
　　还有凄苦的身世是什么鬼？谁会想听这种东西！
　　大蛇不为所动冷眼旁观。只见那人在通关失败后，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水，神情倔强眼神中也充满怨怼：“你明明有能力，为什么不帮我！不知道我已经够惨了吗？！”
　　大蛇不屑地竖起中指：“少看点电视剧吧，傻逼。”
　　骂完之后大蛇感觉有些不对劲……自己也喜欢看电视剧……嘶，所以一定不是电视剧的错……都怪那个傻逼！大蛇越想越气，自己差点被连累了，于是回到那人消失的地方，又狠狠跺了两脚。
　　总之，这一天大蛇光是受气便气饱了。
　　最终他抛下了新手初级关，无视了中级高级本，来到了更深的地方。这里便是俗称关底BOSS所待的地方，焦黑的土地，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的味道，地面的裂缝有岩浆喷出，溅在附近的石块表面，发出刺啦刺啦的腐蚀声。
　　这里的焦黑的枯木，丑陋的石块，包括前方数不尽的长阶，似乎都具备自己的意识，在大蛇入侵到这里的一瞬，它们不约而同地发起颤栗。
　　踩着产生了自我意识的石阶，大蛇无视空间与距离来到了最上方。
　　面前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漆黑入口，看起来很像是传说里恶龙所居住的巢穴，大蛇刚往里走了几步，只见距离洞口很近的地方，有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一半隐没在黑暗里。
　　洞口透进的光线只照亮它灰绿色的头发：“不知大人莅临，有失远迎。”
　　大蛇好笑地“呵”了一声。
　　这里的怪物从上到下口径倒是一致，甭管认不认识，开口先喊一声“大人”。比起刚才那只蜥蜴脑袋的鳄鱼怪，面前的这一只，看着条理倒是清晰不少：“起来说话，我不喜欢和看不清脸的家伙沟通。”
　　于是灰绿头发膝盖伸直，从岩石的地面上站了起来。它果然与矮小瘦弱并不沾边，身高至少有两米，肱二头肌十分的结实发达。
　　大蛇看着它又觉得不顺眼，鞋尖在地上点了点：“你还是蹲着跟我说话吧。”
　　灰绿头发藏在刘海下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毒，但还是顺从地屈膝又蹲了下去。还没等它从头发的缝隙里，抬眼窥探这位来历不明的“不速之客”，它左边的胸膛里突然产生了强烈的疼痛与压迫感。
　　它惊惧地抬起头，看到对面那个可怕的存在，正对着它摊开手，缺乏血色的指间握着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
　　“砰，砰砰……”只见他的手指猛地收紧，忽又放松，模拟着心脏跳动的频率，口中配合着发出类似的拟声，最后唇角勾出恶劣的笑，冰冷金瞳里是止不住的恶意：“如果不听话，心脏也可以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
　　蛇（得意）：看到没有，我才是最坏的大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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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大人……饶了我……”灰绿头发直接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两条胳膊的前臂撑在地面，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是我有眼无珠……请大人高抬贵手, 饶了我这条贱命……”
　　那颗鲜活的心脏还在大蛇指间跳动。被手指掐住的地方微微凹陷, 比寻常生物还大上一圈的心脏, 这会却像一颗熟透的李子，随时会被手指穿透，流出鲜红的汁水。
　　时间对于灰绿头发来说变得格外漫长，胸口是不断加重的剧痛，连呼吸也因供血不足变得艰难起来……
　　就在它以为自己即将被捏爆心脏迎来死亡时, 节奏紊乱的心跳重新在它胸膛响起。
　　灰绿头发赶忙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在地面，那双惹祸的眼睛也死死闭上了：“感谢……您的仁慈……”
　　大蛇轻蔑地冷笑一声。仁慈这个词用在他身上, 不仅是本世纪最可笑的笑话，还是对他这条蛇极大的侮辱！
　　这绿毛说话的方式，也听得蛇直起鸡皮疙瘩。
　　都是喝血吃肉的野兽，在这装什么文化人呢……要不是大蛇统共也没遇上几个条理清晰, 有沟通价值的怪，真想把这绿毛捏碎了玩玩。
　　灰绿头发似乎感受到了大蛇的不满，眉心重重抵在地面，压根不敢抬起来。
　　它不知道面前的不速之客为何而来，只知道在他出现的一刻，大到一山一石, 小到空气里看不见的微生物，全都感受到了极其恐怖的压迫感。
　　毫不夸张, 那一刻, 灰绿头发感觉自己成为了飓风里一张单薄纸片, 分分钟要被巨大的力量撕成碎片。
　　这也是为什么一向傲慢无礼的它, 会在关注到这位不速之客到来后，选择避其锋芒，主动伏低做小。没想到这位存在，对于目光和态度也同样敏感。
　　在见识到对方血腥恐怖的手段后，侥幸捡回一条命的灰绿头发不敢再有造次，识趣问道：“大人，有什么是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问得好。大蛇满意地眯起眼，要不是为了问两句话，大蛇还真懒得跑来这里浪费时间，回家缠着人类睡觉不香吗。
　　“你是这里的关底BOSS？”大蛇问。
　　灰绿头发维持着恭敬的模样，开始为大蛇解答。
　　事实上它还称不上关底BOSS。来到这里已经算进入了系统内部最深的一片区域，按照原本的逻辑，这里首先会诞生七位领主。
　　七位领主决出胜负之后，最强的那位会凌驾其余六位之上，成为真正的关底BOSS。其领主则作为候补存在，不分高低。
　　然而残酷的现实是，这片区域里连七位领主都还没诞生齐全。目前只有两个半领主。那“半个”领主是最近新升上来的，实力不稳定，还没完全达到领主阶级。
　　那群玩家当中目前闯出的最好成绩，也只到高难度副本。还从来没有玩家能踏足这片更深的区域。
　　至于那位闯关数最高的玩家，也已经死在了高难度本的倒数第二关。还差一关，他便能通关所有高难度副本，站到这片焦黑土地上。
　　大蛇听完直乐。
　　怎么可能会放那个玩家打通高难度关？打通之后上来跟几个菜鸡掰手腕？？
　　好比宣传的时候，说天空之上有着神居住的宫殿，等人家费劲爬上来后一看，好家伙，毛坯房！这时候再跟人家说，我们不好意思还在施工中，宫殿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哈哈，到那时候可由不得菜鸟系统说了算了。
　　很明显，菜鸟系统根本不会放那个玩家这么早打通高难度关，结局显而易见的。
　　摸完了底，眼看时间也不早，大蛇决定回去钻人类的被窝睡觉了。
　　灰绿头发看着那道气定神闲向外走去的身影，咬了咬牙，用更加标准的姿势，单膝跪下：“大人，大人……请给我一个追随您的机会！”
　　虽然还不清楚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但灰绿头发已经能够肯定，这位存在的实力，绝对远在系统之上。他甚至有可能……能轻易去到外面的世界！
　　这是它们这些困在系统中的怪物，一辈子都难以做到的事情……只要能去外面……如果能够去外面……
　　灰绿头发跪伏的身躯因为激动止不住颤抖。
　　然而那道黑色身影并没有分毫停顿。他的鞋底踩上了早已做好迎接准备的石阶，背影很快消失在山峰宽阔的平台处。
　　灰绿头发还没来得及失望，却听到那位不速之客微冷的声音传遍山顶：“急什么？我还会再来的。”
　　回荡的声音久久不散，不止灰绿头发听到了，一直蜗居在自己岩洞内，没敢出面的鲨鱼齿娃娃脸也听到了。紧张之下，它不小心咬断了自己的一截手指，随后将错就错，咯吱咯吱咀嚼着又咽了下去。
　　灰绿头发所居住的熔洞外部，距离洞口很近的一处岩石阴影里，一道人影双臂交叉抱于胸前，不知站在那听了多久。见那道黑色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它也转过身，眨眼的功夫，身躯便融化在阴影里。
　　浪费了一天时间的大蛇总算赶在凌晨一点之前回到了家中。人类已经睡了，但还不忘给他留了灯。客厅里是明亮的，房间里开了一盏节能模式的床头灯。
　　大蛇跑到床边吧唧一口亲在了人类熟睡的脸蛋上，然后又跑进卫生间，给自己放了一缸热水。
　　脱下的衣服随手甩进洗衣篮，大蛇跳进浴缸把自己泡得香香的，最后敷衍地扯过浴巾擦了擦水，光溜溜地跑去钻人类被窝了。
　　长长的蛇尾搭上了人类的腰，大蛇从被子里探出蛇脑袋，赤黑的信子在人类的鼻间吐了吐，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咦？人类好像在做梦！
　　秦倏与系统先生仍然面对面坐在那颗银白的星球上。
　　一人一系统聊完找编号403的正事，不愿就此离去的系统，又忍不住拉着秦倏讲起大蛇小时候调皮捣蛋，为非作歹的黑历史。
　　恰好秦倏也喜欢听这个。一人一系统聊起来全然不觉时间的流逝，都觉意犹未尽。秦倏也从系统那里证实了大蛇的真实身份，确实与自己的猜测所吻合。
　　正在一人一系统想进一步探讨下去，这颗银白的星球突然出现了轻微的晃动，接着像是受到不明星体的撞击，一下，两下，三下……
　　上方本该属于广袤宇宙的一块无尽黑暗，忽然间如同正在裂开“玻璃罩子”，发出了“咔啦咔啦”的声响。
　　裂痕在扩大，最终骤然破碎——
　　“人类，蛇来找你玩啦~”
　　一颗硕大的蛇头卡在那块“裂缝”里，殷红的信子还挂在嘴边，金瞳里满是愉快。
　　系统看到这一幕却有些受不了，赶忙拿出自己巴掌大的“氧气瓶”吸了两口，随后指着那颗蛇脑袋对秦倏说：“你看！它小时候，比这还要过分一百倍！”
　　被当面说坏话的大蛇歪过脑袋，带着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疑惑：“嗷？”
　　作者有话说：
　　蛇：造谣！！绝对的造谣！蛇小时候多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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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一身纯白的系统先生很快离开了。秦倏合理怀疑这位系统有着很严重的强迫症。
　　无论是它不考虑穿衣风格, 固执要求自己浑身上下必须保持同一颜色，还是看到大蛇把“天”捅出一个窟窿后，瞬间血压升高几欲晕厥的激烈反应, 秦倏猜测这位系统应该更偏爱有序与规整。
　　它喜欢一切井井有条, 也喜欢一切按照自己的规划与安排来发展。讨厌预期之外的事, 也讨厌突如其来的麻烦与破坏……
　　以上都是秦倏在刚才那段时间里，与系统闲聊的时候，简单给它做的“人物小结”。不一定完全正确，但大方向上不会偏离太远。
　　值得一提的是，有着这样明显且强烈“个人喜恶”的系统, 却选择在自己家里收养了一批不稳定因素——
　　包括但不限于像大蛇那样，将系统花费半个月布置起来的场景, 连桌带椅一并吞了……
　　又比如某次，系统给自己找了位“家庭教师”，它正拿着小本子奋笔疾书认真学习，有两位在所有编号中鼎鼎有名的好战分子, 聚众斗殴，在半空中撕扯成一团——
　　最终，它们庞大的身躯砸塌了系统盖的小洋楼，“家庭教师”也直接凉凉了……
　　后来系统虽然想办法把“家庭教师”弄活了，但对方说什么也不肯再给它上课。
　　更糟的是，系统的坏名声也由此传了出去。别人一听是它想上门学东西, 直接把门板拍在它脸上。给其他生物当老师最惨也就是没钱，给系统上节课命都没了……
　　即便如此, 秦倏依然从系统的“诉苦”中听出了它的痛并快乐——我家那群孩子太调皮了。虽然很淘气但它们都不是坏孩子……唉, 只是一个个都太有活力了……不过, 别人家肯定没有像它们这么有精神的孩子吧！
　　听到最后秦倏很怀疑系统是来炫耀的。
　　在系统离开之后, 银白星球上只剩下秦倏，还有脑袋扎在窟窿里的大蛇。
　　秦倏对着快一天没见的大蛇高兴地展开双臂：“蛇蛇。”
　　“人类！”大蛇硕大的脑袋不断从窟窿里探出，更多的身子游了出来，“你看蛇大不大？”
　　感受到蛇的得意与炫耀，秦倏配合着点头：“超大。”
　　“嘿嘿嘿，喜不喜欢这么大的？”
　　秦倏一听，条件反射地拍在大蛇凑近的大脑壳上：“不许学流氓说话。”
　　大蛇被拍得一懵，随后立刻反应了过来，笑得更为猖狂：“人类，到底是谁流氓？？你以为哪里大？哈哈，不过蛇变大之后，该大的地方也确实大……”
　　大蛇毫不在意地说完没脸没皮的话，接着长长的身子游到秦倏身边，略微压低：“人类，骑到我脖子上来，蛇带着你飞一圈。”
　　秦倏现在怎么看这条蛇都像大流氓，但对于它发出的邀请还是狠狠心动了。秦倏用手掌撑在大蛇背部的鳞片上，然后抬腿跨了上去，胳膊环住了这条蛇脑袋下的那截脖子，
　　这条蛇眼下大得离谱，在抱住它的一瞬间，秦倏联想到了几人难以环抱的巨木。它像一条潜伏在阴影里巨龙，无声无息遨游在这片寂静的区域里，秦倏跟随着它，看到了一颗又一颗明亮的星球。
　　在这片空间，只让人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渺小。
　　秦倏一开始还会思考自己竟然能呼吸，没缺氧，没失重，好神奇……但转念再一想，自己之前是在睡觉，又不是真的跑到了外太空，来到这里的最多只能算“精神体”或“意识体”。至于身体，那肯定还在房间里好好睡觉呢。
　　秦倏在大蛇的背脊上渐渐放松，脸颊也贴到了大蛇背部的鳞片上，昏昏欲睡之际，秦倏问这条蛇：“蛇蛇……你喜欢当蛇吗？”
　　“喜欢啊，当蛇多好，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哪儿都能去，还捡到了人类！”大蛇说着得意扭起了身子，飞成了颠簸的S形。
　　秦倏被它逗笑了，紧紧抱住它的脖子：“那就好，只要你开心就好。”
　　“看来你已经猜到蛇是什么了。”大蛇在黑暗中悄无声息转过脑袋，金色的蛇瞳比远处的星辰还要闪亮。
　　“嗯，猜到了。”秦倏不仅自己猜到了，还跟系统确认过，“你是很凶的黑洞。”
　　“才不是。”大蛇矢口否认，“对你，我可以是很温柔的洞……不过，我现在已经改行了，目前的主要任务是在人类身边蹭吃蹭喝，人类……你不会有一天嫌弃蛇吃得太多，不给蹭了吧？？”最后一句的语气莫名凶恶。
　　秦倏心想，这条蛇真会在人瞌睡的时候递枕头：“不会，随便蹭。”
　　“真的？人类，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改天我们脱光了衣服蹭一蹭，肯定很舒服。”
　　……
　　秦倏盖棺定论了，这就是一条流氓蛇，不接受任何反驳！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大蛇的脑袋正搭在秦倏的脖子上，一人一蛇睡得勾勾缠缠。秦倏把大蛇的尾巴从自己的衣服里拿了出来，坐在床上清醒了一会。
　　还记得大蛇最开始入侵他梦境的时候，秦倏早上醒来，整个人如同精神力被榨空了一样，头疼欲裂，只能靠咖啡续命。
　　但现在接连遭遇了系统和大蛇双重来访，今天醒来的时候，竟然没有多少不良反应，脑袋甚至还比平时熬夜熬晚后清爽不少。
　　这算是锻炼出“耐受性”了吧……秦倏感慨着，捧起身边赖床的大蛇头亲了一口。然后起床，开启自己社畜的一天。再过一天就是周末了，一想到这点，秦倏便充满干劲。
　　白天睡到自然醒的大蛇起床后第一件事不是刷牙洗脸，而是跑去冰箱门口，打开看一看，人类前一天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看到肉乎乎的大棒骨，还有烤得焦黄的大鸡腿，大蛇心满意足合上冰箱，赶忙冲回卧室把自己收拾齐整。
　　之前在人类的指点下，大蛇学会了使用微波炉，只要避开金属的器皿，任何东西塞进去转几圈，出来便热气腾腾了。
　　一人一蛇搬家之后又添了不少家当，其中也包括烤箱。有了烤箱之后的人类喜新厌旧，又把买来没用几次的空气炸锅挂到咸鱼上出掉了。
　　倒是那套小青蛇睡衣一直无人问津。秦倏还犹豫过要不干脆不出了，留下来自己穿。大蛇却坚决不同意，自己的人类凭什么把别的蛇穿在身上？这是想绿哪条蛇！！
　　秦倏哭笑不得，又给那套睡衣降了十块钱，随缘出了。
　　一盆肉骨头没怎么费事便被大蛇给啃得精光。鸡腿不知不觉还剩下四个，其中三个是给人类的，还有一个是自己的零嘴。
　　大蛇的目光死死黏在那四个大鸡腿上，舌尖意犹未尽舔着自己的手指，眼珠微微转动……
　　不如，这四个，都给自己当零嘴好了。哼，都放一夜了，这鸡腿肯定不新鲜，装成这副诱人的模样，绝对另有所图。
　　自认识破了鸡腿“诡计”的大蛇不再犹豫，扑向鸡腿，猛地咬下一大口——唔，真香！
　　大蛇满足地眯起眼睛，同时脑袋里盘算起另一件事。
　　不就是做饭，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自己再给人类做一顿好了。一到家就能有热乎乎的饭菜吃，人类一定会很感动吧！
　　大蛇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啃完最后的大鸡腿，大蛇一抹嘴，揣上手机，斗志满满出门买食材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阳光明媚，窗外还能看到从树间飘落的花瓣。
　　坐在办公室正认真敲代码的秦倏，却无端一激灵。
　　他下意识扫了眼黑着屏幕的手机——
　　也不知道大蛇自己一条蛇在家，有没有乖乖的？
　　作者有话说：
　　作者：显然没有，你家蛇要炸厨房了（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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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秦倏回到家的时候, 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清凉。房子里几乎所有能开的窗全都开着。夜风在不断灌入，餐桌上的小纸片被吹得哗哗作响。
　　秦倏换好拖鞋出发去找自己的蛇，没走两步透过厨房门口看到了大蛇的身影。
　　那条蛇手里正拖着一个超大的黑色垃圾袋, 鬼鬼祟祟把什么东西往里装着。长长的蛇尾巴罕见地耷拉在地上, 偶尔还烦躁地甩两下。
　　秦倏担心自己突然出声会吓到这条蛇, 毕竟大蛇看起来一副干了亏心事的模样，此刻正忙着处理案发现场……
　　“喵。”
　　秦倏在门框边猫猫探头，试图引起这条蛇的注意。
　　大蛇一脸戾气地转过头，眼神里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仿佛在说哪里来的臭野猫, 老子要干死你……看清是秦倏后，尾巴吓得一弹, 手里攥着的垃圾袋同步往身后塞去：“人、人类……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秦倏还维持着猫猫探头的模样，扒着门框，“蛇蛇，家里发生什么了？”
　　大蛇一脸冷漠地喊着呜呜呜人类, 然后凶狠地拽着垃圾袋撞进秦倏怀里，两条腿圈住人类的腰，长长的蛇尾缠上秦倏的大腿。
　　把自己固定好之后，大蛇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
　　白天大蛇先去菜市场买回了大螃蟹，大龙虾，还有大鱼, 打算给人类用最朴实的烹饪手法——水煮，来做一顿大餐。
　　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大蛇说着抖起手里的垃圾袋, “哐当”几声从里面掉出两口碳化的锅, 还有一大堆奇形怪状的黑色焦炭。秦倏赶忙在他腰侧拍了起来：“蛇蛇, 说话归说话, 不要动手……”
　　一堆黑漆麻乌散发着奇怪味道的东西，乒乒乓乓往地上砸……光是看着血压都要上来了。
　　大蛇发出一声叹息，抬高的手指蓦地松开，眼睁睁看着那大号塑料袋如裹尸布一样，落在了那堆黑炭上。最后得出结论，做饭和化学炼金一样恐怖困难，都是令蛇觉得头大的事情。
　　倒，倒也不至于……每天都与锅铲打交道的秦倏在心里默默反驳。
　　一人一蛇分工合作，很快把家里收拾干净。由于两口锅都报废了，秦倏决定今晚先点外卖凑合一下。丢完垃圾回来的大蛇却用别有深意的目光看了秦倏一眼。
　　他先去洗了洗手，随后甩着指尖的水珠，不紧不慢从冰箱里取出色香俱全的饭菜，依次推进微波炉里加热。
　　末了，这条蛇转过头对着秦倏勾起嘴角，笑出了几分桀骜：“人类，你不会以为，我没把自己的失误考虑进去吧？”
　　虽然感到很抱歉，但秦倏真是这么以为的……
　　他不由开始在内心反省起自己，实在不该用想当然的固有印象去看待身边的人和事，因为那份印象很有可能是片面的。
　　平时或许看不出影响，但在关键时候，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致命性的失误。
　　不愧是蛇蛇……自己在这条蛇身边，真是收获颇丰……
　　带着这样心灵上的震荡，秦倏与大蛇面对面坐在了餐桌两侧。
　　桌面上已经摆好热气腾腾的饭菜，清蒸的鲈鱼，蒜蓉的大虾，还有片好的烤鸭，最后一道玉米烙应该是这条蛇眼里的甜品。
　　秦倏有些感动。虽然桌面上的菜没有一样是他常吃的，但看得出这条蛇已经很努力地在照顾他的喜好了，光是这份心意，秦倏比吃到了大餐还要满足。
　　“可是蛇蛇……你吃什么？”
　　无论鱼还是虾，包括切成薄片的烤鸭，都不像这条蛇会感兴趣的东西……难道这条蛇决定临时换换口味了？秦倏不可思议地猜测着。
　　大蛇却神秘地咧嘴笑了笑，转身从厨房抱出一只拿托盘装着的大烤鹅，很有气势地摆上了桌：“这，才是蛇的晚餐！”
　　秦倏受到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比起时不时收获的小惊喜，他更希望这条蛇每天都能开开心心，大口吃着自己喜欢的肉。相比人类五花八门的贪欲，这样的愿望简单渺小，却有着能令旁观者都感受到幸福与快乐的力量。
　　晚餐过后，在秦倏催促下洗完澡的大蛇盘腿坐在床上看电视。
　　秦倏则在床边叠着刚从阳台收回来的衣服。电视里的台词偶尔也会有几句飘到他耳边。
　　这条蛇一直更偏爱痴男怨女槽点满满的节目，起初秦倏很不能理解，不知道该把这归结为大蛇太有少女心，还是品味太过接地气……
　　有一次实在没忍住，秦倏便问了这条蛇一句“电视剧好不好看”，结果收获了大蛇看白痴一样的目光。听完这条蛇的解释，秦倏大致弄明白了他挑选电视剧的方向。
　　有人看喜剧是为了从中获得短暂的欢乐，有人看恋爱剧是为了嗑糖，感受甜甜的氛围……大蛇不太一样，他看电视剧纯粹是为了看电视里的这两人还能蠢到什么地步。
　　有些接近网络上的吐槽博主……不同的是别人可能只把这当成一份工作来完成，大蛇似乎是真能从中获取到一定的“情绪价值”。好比现在，这条蛇一脸冷漠地看着电视剧，突然之间会发出一声冷笑，再过几分钟，又是一声嗤笑……
　　秦倏看了眼电视屏幕，男女秦倏正在背景音里激烈壁咚。
　　看到这条蛇嫌弃的表情，秦倏默默记下，大蛇不喜欢壁咚行为……等秦倏把叠完的衣服送进衣柜，一回头发现这条蛇正用灼热的目光看着自己。接下来，无论秦倏是在洗澡，还是走出去关掉多余的灯，背后总有一双炽热的眼在注视着他。
　　“蛇蛇？”
　　最后秦倏被大蛇堵在了刚进门挂着电视机那一侧的墙壁上。只见这条蛇双手撑地，突然来了一个倒立，身后的蛇尾啪地一下甩到了秦倏脑袋边，距离打飞他的脑袋只差三厘米……
　　秦倏惊魂未定，脸侧的皮肤还能回忆起蛇尾带起来的风，如同刀片一样割人。
　　“怎么样人类，蛇的尾咚帅不帅？？有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脑袋朝下的大蛇还在饶有兴致地问秦倏感想。
　　秦倏：“QAQ……”根本不敢动，头差点被打飞！
　　在受到这一惊吓之后，夜里秦倏做了一个很普通的恶梦。
　　梦里他成了巫婆最小的弟子巫师。巫婆给了他两瓶药，一瓶是毒药，一瓶是解药。让他先用毒药把小人鱼毒哑，然后再高价把解药卖给她。
　　秦倏懵懂地带着两瓶药上路了，他在没有边际的大海里游啊游，海浪时不时把他拍进海底，最终他在大海龟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座诡异的小岛。
　　秦倏松了一口气，赶忙上岸去找小人鱼。岛上空无一鱼，到处是裸露的岩石，一眼望去极为空荡。不知走了多远，最后秦倏在岛的中心看到了面容极其俊美的男子。
　　对方黑发迤逦，眼瞳金灿，赤/裸的上半身还有雨水沾湿的痕迹……秦倏没再往下看，只是懵懂地问他：“你是小人鱼吗？”
　　“不……”对方艳红的唇勾起残酷的笑，“我是专吃坏巫师的大黑蛇，如果不想死，就过来玩我的尾巴！”
　　受到威胁的秦倏不得不陪着大黑蛇玩了一夜的尾巴。
　　直到清早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唤醒……醒来的秦倏只觉得没脸见蛇了，自己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一定是最近生活中尾巴出现的频率太高了……一定是！
　　秦倏看了看身边的枕头上，睁着眼睛睡觉的大蛇头，没忍住戳了戳这条蛇：“醒一醒，蛇蛇，我被欺负了。”
　　“哈？”这条蛇果然立刻抬起了脑袋，根本看不出之前睡没睡，“是谁？我要去撕了他！！”
　　秦倏用很可疑地目光打量着这条蛇：“是在梦里。一条跟你长得一样的大黑蛇，威胁我不玩尾巴，就要被吃掉。”
　　“害……梦里啊，那都是假的……”这条蛇说着，便要把脑袋往被子里扎。
　　秦倏感觉自己破案了，他找到真正的始作俑者了！依照这条蛇连小青蛇睡衣都不能容忍的个性，听到梦里的大黑蛇还不得气炸。
　　难怪秦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之前的几次梦境，哪一回大蛇没来凑热闹，偏偏昨天安静得像失踪了一样，原来是早已潜伏在梦里，等着他上钩呢。
　　秦倏把大蛇捉出来拍了两下屁/股。一人一蛇在床上玩闹了一会，秦倏该起床去上班了。
　　今天是本周最后一天工作日。一想到明天就可以在家休息，秦倏顿时充满干劲。与大蛇告别之后，秦倏搭乘地铁来到了公司，一路刷卡入内，来到了电梯间等待电梯。
　　如今气温适中，还远不到夏天那样需要打开空调制冷的时候。然而每次秦倏步入电梯，总有一种冷气开得很足的感觉。一旦选好位置站好，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凉意便会开始对着后脑勺胡乱地吹。
　　走出电梯，每当经过一些光照不足的拐角，秦倏也总能听到一些放大了数倍的奇怪咀嚼声。
　　如果是过去的秦倏，就算再怎么担忧畏惧，最终还是会忍不住一探究竟。
　　但自从互通心意的那一晚，大蛇告诉他不用去理会这些怪异时，秦倏便只当什么也不知道了。自己就是一个来上班赚钱的小员工。
　　一旦开始工作，秦倏的注意力便会保持高度集中，不太容易被别的事分散心神。
　　同样是在秦倏注意到那黑暗中一闪而逝红光的第二天，在他工作的时候，桌面之下，主机箱与膝盖之间的阴影里，多出了一道抽象的惨白鬼影。
　　第一次注意到这团玩意的时候，秦倏惊得背后直冒冷汗。它像一团不规则的浑身骨折的生物，面团一样的脸孔上，只有三个黑漆漆的窟窿，不断挣扎着要从桌下爬出来。
　　一开始秦倏还能坚定贯彻自己的原则，不听不看不知道，努力调整心态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但这团有着呐喊面孔的骨折生物一天比一天过分。最后不仅从桌下爬到了桌面舒舒服服躺着，还用它恐怖的脸孔，挡住秦倏的显示器，屁股坐在键盘上狂按空格键……秦倏再也忍不了了，揪住这只骨折的生物，抽出记号笔，在它的脸上写满自己能记得的数学公式。
　　“嘤——！！！”
　　骨折生物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啸，飞速钻回了桌底，自卑得瑟瑟发抖：“嘤，不要不要！！人家最讨厌数学了……”
　　“……”握着记号笔手腕还保持悬空的秦倏。
　　唉，这都什么事……
　　秦倏把记号笔又插回笔筒。
　　当一个简简单单的小社畜，真的好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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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依旧是那颗银白的星球上, 一身洁白的系统先生正伫立在星球的最边缘静静观测。
　　这里十分的寂静，同样也感受不到时间与空间的变化。他的目光可以穿透这片无垠的黑暗同时看到很多画面，其中也包括懒觉睡醒爬起来翻冰箱的大蛇, 以及公司里正面无表情将一团不明生物拍开的秦倏。
　　看到秦倏, 系统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展开的手掌里是一个静静旋转的黑色正方体, 其中一个尖角向下，正对着系统手心，这使得它整体呈现出棱形，周围还环绕着很多抽象的字符。
　　这是系统为秦倏准备的礼物。只不过连续两次了，一直没能送出手。
　　对于他这样的存在, 当然不会出现忘记带了，落在家里的困扰。在注意到编号404与人类建立起连系时, 系统将目光投向一人一蛇的次数就变得多了起来。
　　家里收养的这些孩子，系统向来只是静静观察，不做过多干涉。但看到这对人类与编号404的组合时，系统还是动了想给予秦倏更多的心思。
　　这源自于系统曾经见过的一段故事。
　　一头来自深海的鲸鱼无意间在海面上获得一朵花。这朵生活在陆地上的花很可能是跟随人类的船只来到大海, 最终落入海水当中。
　　神奇的鲸鱼很喜欢这朵花。它已是海洋里的一方霸主，鲜少能遇到天敌。尽管它很努力地去保护呵护这朵花……可最终，花还是在海水里泡烂了。
　　来自陆地的脆弱花朵，并不能陪同海洋里孤独的霸主游历四方，这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可系统看完还是把枕头都哭湿了。
　　他很讨厌悲伤的结局。更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出现在自己眼前……所以在第一次与秦倏接触的时候，系统已经决定好, 要将手里的这份礼物送给秦倏。
　　这是一份特殊的力量。
　　只有继承了超出人类范畴的力量，才能保证脆弱的人类不至于像那朵娇花一样, 因为旅途中微不足道的困难而消亡。这是系统所能想到的, 给这两孩子最实在的礼物。
　　然而这份礼物系统最后并没有送出。这当然不是因为他舍不得, 突然反悔了。
　　而是他在秦倏身上看到了更多的可能。
　　秦倏虽然不知道鲸鱼, 也不认识那朵花，却已然通过与编号404的接触相处，意识到了自身的渺小和脆弱。他也在渴望变强，一点一点用着自己的方式来成长。
　　系统合拢自己的手指，静静旋转的黑色方块，化作一颗颗光粒逐渐消散。
　　或许他什么也不用做。那两个孩子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成长。他需要做的只是趁着自己还在的时候，为他们保驾护航。
　　有秦倏在，编号404这边系统已经不怎么操心了。目前真正让系统感到头疼的是编号403，无论他怎么观测始终无法找到那孩子的踪迹。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说明那孩子很有可能出现了意外，甚至遭遇了不测……
　　系统决定再找一找自己认识的其他存在帮忙，于是具现出了编号403的立体投影。
　　手里是一只白绒绒又十分柔软的小猫，一对蓝汪汪的眼睛如同清澈的湖水，刚一被具现出，这只小猫便开始舔起自己的猫爪，一点点清理自己，先是爪子的趾缝，接着是粉嫩的富有弹性的肉垫……
　　系统喉头动了动，他像是受到了恶魔的蛊惑，忍不住抓住这只小猫的两条后腿，然后一左一右拉开，把自己的脸埋进了那柔软的白绒绒的肚皮里，猛吸一大口——
　　“咪！”
　　小猫先用两条后腿蹬开了系统的脑袋，随后四个爪子同时亮出尖利的指甲，唰地一下挠花了系统的脸。
　　但这对系统来说实在不疼不痒，接着用自己的大花脸与小猫各种贴贴，手指夹住两颗毛茸茸的圆球球玩起来……
　　“咪！！”
　　人畜无害的小猫大力挣脱系统的双手弹跳到半空中，两条后腿借由身体的下落狠狠踹到了系统脸上。落地之后，小猫头也不回叮叮当当跑掉了。
　　眼见第一个投影跑没影了，系统很快具现出第二个，没多久第二个也跑掉了……他又具现出第三个，第四个，玩得不亦乐乎。
　　完全把自己具现投影的初衷忘到了脑后。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一颗遥远的星辰试图与他建立起联系，系统才顶着满是血印子的脸，惊讶望过去。
　　是编号404……这还真是不容易。
　　系统满是老父亲的欣喜与感慨，接通了编号404主动建立起的联系——
　　“喂，咸鱼！！我找着第一个员工了，当初可是你说的，合同从你这走，工资也走你这结，你不会反悔吧？？”
　　“当然不会。”系统真是为编号404感到开心。
　　“行，没事了，我就是来通知你一下！”
　　下一秒，系统发现自己又进入了黑名单。他叹息着摇了摇头，一群叛逆期的孩子真不好带。
　　而另一边，早在系统沉迷吸猫不务正业的时候，翻完冰箱填饱肚子的大蛇，便重新把自己收拾齐整，到副本里去碰运气抓人了。
　　大蛇的规划非常简单。在经历了痛苦翻字典想公司名的一天后，大蛇悟了，这就不是他这条蛇该干的事！
　　于是他改变了自己的策略，决定先找员工，找到员工之后，自己可以把这些琐事都推给他们去解决嘛！员工就是要这么用的，凡事亲力亲为，还当哪门子蛇总。
　　但考虑到找到合适的员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蛇决定，只要自己一有时间便到副本里来晃一晃，看看能不能运气爆棚瞎猫碰上死耗子……
　　结果今天还真让他蛇品爆棚一把，刚进到副本里没多久，一团流动的黑影竟然胆大包天意图偷袭他。
　　大蛇冷笑了一声，伸手探入黑雾中一抓一拧。伴随着清脆的骨折声，一团挣扎扭动的人影“嘭”一下砸在了地面，扬起无数尘土。
　　作者有话说：
　　蛇：天上掉员工！！蛇终于不是光杆司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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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黄色的沙土随着流动的风肆意蔓延, 在这片遍布沙尘的土地上，大蛇居高临下俯视着脚边紧紧捂住喉管，不住翻滚的人影, 它身上还有不断蒸腾的黑色薄雾, 一会钻进它的身体里, 一会又从毛孔里渗出。
　　确定这玩意一时半会死不了，大蛇两手插在兜里，像个恶霸一样，用自己的鞋尖在这团人影上踢了踢：“说说呗，干什么来的？就你自己, 还是背后有组织，有团伙？”
　　大蛇在问话之前已经想到了自己上次见过的灰绿头发, 以及它未曾露面的几个同伙。严重怀疑躺在自己面前这不知死活的家伙，便是不安分的绿毛它们几个派来试探自己实力的。
　　“……嗬……嗬，你……”
　　这团人影差一点被大蛇拧断了喉管，此刻出气多进气少, 话也说不完整。
　　大蛇却嫌它太过作态：“你都不是人了，这点伤既然没要了你的命，就不至于话都没法说。”
　　地上这团人影似乎还想试探大蛇的态度，迟迟没有新的动作，只是蜷缩在地上微微抽搐。
　　大蛇见它这么不上道，不耐烦“啧”了一声：“我的耐心很有限……给你三个数, 如果还不出声，我不介意踩断你的脖子, 送你彻底归西。三, 二, ……”
　　没等大蛇数到一, 人影身上流窜的稀薄黑雾猛地涌向它的咽喉。没过多久，这团人影便已经能从地面半坐起来，眉眼看着有些阴郁：“你想要什么？”
　　大蛇像是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胸腔里发出低低的，近乎呢喃的笑声：“问我想要什么……”
　　他缺乏血色，但却完美漂亮的手指遮住半张面孔，色泽妖异的金瞳里满是戏谑与冰冷：“蠢货，你以为自己是谁？妄想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
　　早在这团人影突然发起偷袭时，大蛇便看出它是带着明确的目的而来。
　　一般来说，这种不友好的“打招呼”方式只会让人联想到，对方是来杀自己的……不过这团人影的攻击里并没有强烈的杀意，甚至都不是冲着要害来的。
　　大蛇判断这团人影是想来试探什么。于是大发慈悲给了它一次机会，只要它老老实实交代清楚自己的动机与目的，蛇也不是非为难它不可。
　　奈何这人影实在不上道。
　　竟然还想借由喉管差点被拧断一事，来试探他的态度，看蛇会不会因此产生愧疚之心……
　　呵，简直可笑。
　　更可笑的是，这团人影居然问他想要什么……
　　闹到最后，这人影分明有求于他，找上门来是想寻求合作的！！想求他还不老老实实在地上跪好，又是玩偷袭，又是搞试探，真当他这条蛇是菜市场里摆地摊的大爷吗？？
　　大蛇越想越气，沾了灰的鞋底直接踩在对方胸口，接着一脚踹翻：“我要一条听话的狗，让往东不敢往西，让趴下就乖乖趴下，怎么样，这答案满意吗？”
　　仰面摔倒的人影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屈辱，但很快它又沉默地坐起身，垂着头问：“你能自由进出这里，是吗？”
　　大蛇眯起眼睛：“是又如何。”
　　“如果……你能带我回外面世界，让我做什么都行。”
　　大蛇审视着眼前的这一团人影。凭借着自己超乎寻常的眼力，大蛇当然能看得出这团人影曾经是副本里闯关的玩家。
　　它应该是使用了菜鸟系统提供的某种“奖励”，由人转化成了怪物，从此与系统绑定，变得和土生土长的灰绿头发它们一样，再无可能出去。
　　单看这人影依然渴望着外界的态度，它似乎不是心甘情愿转化的，更像性命攸关时刻，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而且这样的一份“奖励”，菜鸟系统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拿出来，只有可能出现在高级关……
　　大蛇狐疑打量着这团人影：“你不会就是灰绿头发说的，差点通关高级本的玩家吧？”
　　人影神情沉默：“是我。”
　　大蛇看着它却依旧不为所动：“人类的身份并不能在我这里加分。要知道凭我开出的条件，多的是人趋之若鹜。光是系统深处的那些怪，不管它们肮脏的内心如何想，至少表面上，别说要它们当狗，就是让它们爬过来舔干净我的鞋底，它们都会争着抢着涌过来……”
　　“你自己说说，我为什么要选择一个……上来就偷袭我，还一句实话不肯交代的人？？”
　　沉默的人影头垂得更低了，它的手一点点握成拳，太过用力，甚至把地面的尘土也攥进了手心：“如果不能按时回去……我的女儿，要被送去福利院了……”
　　“哈？？？”大蛇又露出了一脸涉及知识盲区的反派表情。
　　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个人影是不是脑子不太好，怎么沟通起来驴唇不对马嘴……但忽然之间，大蛇灵光一现——
　　这人影是在把它自己的软肋告诉蛇！
　　有了弱点就意味着好掌控，这倒确实是它的优势……不过也不能排除它是故意这么说，为了让蛇放松警惕。
　　综合考虑之后，大蛇还是决定先把这个人影留用了。
　　毕竟它曾经是人，又是能玩到高级关的玩家，身边肯定积攒了一些人脉和资源，在初期的开荒阶段，肯定能比其他的选择效率更高。
　　大蛇也不怕它不听话。这团人影本质上已经死了，原本的生命力都不知被系统抽哪儿去了。如今它之所以还能活着，是系统又给它提供了额外的力量，将它转化成怪，未来好留在副本里继续工作。
　　如果决定要用这团人影来当员工，大蛇首先要阻隔掉它身上，来自菜鸟系统提供的维系生命的能量，转而由那条咸鱼来提供。
　　哼，一旦没有外来的供给，这团人影分分钟会死翘翘！想要活命就得乖乖听话。而且这个操作是不可逆的，不存在未来再倒戈菜鸟系统的可能性！
　　大蛇从咸鱼那里要来祂临时拟好的合同，连同一支具现出来的笔，一起丢进那团人影的怀里，凶巴巴道：“赶紧签！”签完蛇还着急回家和人类一起吃饭呢……
　　然而那团人影并不知道大蛇内心的想法。只是坐在原地，拿起那封透明的合同，一字一句认真看了起来。
　　越往后看，它暗沉的眼里逐渐透出微光，双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这上面……这上面说得是真的？我还能变回人，以后也能在外面的世界生活？？”
　　大蛇的表情早随着它看合同的时间加长，变得越发凶恶起来：“上面不都写了吗！写了的就是有，没写的就没有！”
　　人影加快了看合同的速度，最后确定这上面大部分的条款都是对自己有利的，跟梦游似的，拿起那支同样半透明的笔，飞快签下名字，按好手印。
　　将一式两份的合同交给大蛇后，人影的眼睛里总算不再死气沉沉，它主动问道：“现在，您能说说自己的目的吗？”
　　大蛇不耐烦地暼了它一眼，心想这玩意废话怎么这么多：“目的？你爷爷我的目的，就是干翻系统！”
　　人影怔了怔：“那，干翻之后呢？”
　　“之后？”大蛇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这团人影，“那就好好过日子呗。怎么，你还想在这破系统里玩一辈子啊？？”
　　人影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最后神情似喜似悲，讷讷道：“原来……你才是拯救大家的英雄吗……”
　　“哈？？”大蛇让它恶心得说不出话，表情都微微有些狰狞了，“你在说什么蠢话？我可是极其凶恶的存在，是所有生物都畏惧的大……”
　　一行浑浊的泪水顺着人影的脸庞流了下来，它双目赤红，干裂翕动的嘴唇颤抖道：“谢谢你……”
　　大蛇吓得跟被炮仗炸了一样蹿出了副本。
　　这什么人啊！！也太恶心了吧，自己得赶紧去找人类压压惊QAQ
　　作者有话说：
　　未来的某一天：
　　蛇：人类人类！我来给你介绍公司的员工，这是奶爸，这个是马屁精，这是胆小鬼……
　　秦倏（捂脸）：蛇蛇……公司这样，真的开的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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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那团人影最后过于“激烈”的情绪表达, 属实给蛇吓一跳。这样的惊吓可以完美代入，一个纯情男高中生，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碰见了一个浑身赤/裸的大汉, 不知检点的大汉还在他面前扭着屁股跳甩葱舞……去他爹绝了, 真是蛇看了一次不想再看第二次。
　　回到外界世界, 大蛇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眼前是人类下班后经常走的路，天色早已黑沉，不止路灯亮起，街边各色小店门前，也亮着或用来照明, 或用来点缀的小彩灯。
　　一想到这也是人类每天都会看到的景色，大蛇瞧着瞧着, 觉得那小彩灯也跟着顺眼起来。
　　他无声咧开嘴角，两手插在兜里，沿着路边的绿化带漫无目的走着。
　　实话实说，如果最先遇到的是副本里一些令他不愉快的人, 那他从此以后，都很难再对人这个群体产生好印象。这或许很任性，但他就是有任性的资本。
　　细数自己遇到过的人，无论最开始住隔壁的傻子，还是最近常去的市场里，卖烤鸡总爱多给他塞个大鸡腿的老太太, 没有哪一个能在他的心里掀起波澜。
　　但如果人类在自己身旁，一切就不一样了。他会想让人类注意到他帅气的一面。拿到了鸡腿, 也会想让人类先吃一半, 自己再吃掉剩下一半。
　　明明都是简单又微不足道的事情, 却能给他带来莫大的愉悦和幸福感。
　　对于它们这样的存在, 喜不喜欢，第一眼就能知道了……
　　大蛇凭着之前来过几次的记忆，穿过一片商业街广场。
　　再往前过了红绿灯，便能看到人类上班的大楼……正好，今天可以接上人类一起回家！
　　大蛇不由自主勾起嘴角，踩着广场边缘的阶梯回到路面。他漫不经心看向对面，蒙上一层深黑的眼瞳却在一瞬间荡起金色的涟漪。
　　深蓝近墨的夜幕下，一道再熟悉不过的人影，静静立于灯光橘白活泼的小店前。
　　高挑颀长的身形，总能令蛇自发联想到从未见过的松柏。人类的肤色是健康的白皙，唇色清透，鼻梁的高度完美契合面部轮廓，即使正垂着眸扫码付款，眼尾勾勒出的弧度，依旧像只看不见的爪，挠在蛇的心肝上……
　　忽然，那双眼摒除杂念，准确无误看了过来。在墨蓝的夜幕下，静谧的灯火前，人类看着他笑了起来。
　　大蛇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一束烟花在腾空，飞至最高处，炸成一朵朵绚烂小花。
　　他维持着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的姿态，三步并作两步，猛地向前一跨——
　　身体在半空中短暂飞跃，接着稳稳落地。
　　秦倏看着突然从十多米开外，一跃落到自己面前的大蛇，不由惊了一下……不过见周围的人反应正常，秦倏很快把这点“小惊吓”抛至脑后，伸手揽过大蛇的腰，与他亲密地挨在一起。
　　“这算是给我的小惊喜吗？”
　　不……这只能算是蛇的小失误！大蛇懊恼地发现人类居然已经下班了，不需要蛇帅气地等在门口了……但人类认为这是小惊喜……哼，姑且算作惊喜吧。
　　“你呢，人类？在这里做什么。”
　　秦倏给大蛇看自己手里的传单，上面写着【惊爆】新店开业，买一送一，第二杯零元，口味任意挑选！！！
　　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的秦倏，就这样被吸引过来了。
　　来之前他还在想，如果点完第一杯，选择免费的第二杯价格远高于第一杯，店家是否会让这样的事成立？
　　在秦倏的设想中，店家应该会设一个价格区间。点完第一杯之后，第二杯可以在相应的区间里进行挑选。然而，他前前后后翻遍传单，都没有看到与之相关更为详细的描述。
　　好奇之下，秦倏最终决定过来看看。结果他发现，居然真的可以先点一杯便宜的，再选一杯更贵的作为赠品……至少排在秦倏之前，有人这样尝试了，没有遭到店家的拒绝。
　　秦倏脸皮还是薄了一点，只挑了两杯价格相近的。
　　他和大蛇都不喜欢太过甜腻的口感，秦倏买的这两杯一个是果茶，另一个是芦荟汁。大蛇左右看了看，最后拿走了芦荟汁，把看起来更甜的果茶留给了人类。
　　一人一蛇选择了晚间公交车，这是秦倏的提议，难得今天没有被时间裹挟的紧迫感，秦倏并不想带着蛇去挤晚高峰的地铁。一人一蛇坐在没几人的公交上，吹着风，看看路面的夜景，这近乎成了一种奢侈享受。
　　秦倏一边喝着手里的果茶，一边将这段时间积攒的疑惑向大蛇提了出来。
　　按理说，在淡蓝色光团魂归天地，做出极大牺牲后，这个世界应该往好的一面发展才对……
　　可无论是周围潜藏于阴暗角落的不明动静，还是最近已经明目张胆，爬到桌面上影响他工作的白色鬼脸，似乎都昭示着一切并没有明显好转，看上去反倒比过去更严重了。
　　这令秦倏不免感到担忧与困惑。
　　当然……也不能排除是系统为了针对他，故意在他周围制造一些容易使人精神衰弱的麻烦。
　　大蛇叼着吸管没有立刻出声。好半天才一脸“感到麻烦”的神情，叹了一声：“人类，你喜欢刨根问底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变。要知道在一般时候，蛇真的很不喜欢长篇大论去给人解释问题，你可真是我的克星……”
　　在昏暗的环境里，人的胆子也会跟着大起来，秦倏闻言直接俯身吻上大蛇还带着甜味的唇，问：“那……这样呢？”
　　大蛇餍足地眯起眼：“人类，蛇错了，你不光是克星，还是蛇的甜心。”
　　秦倏听完失笑：“都哪学来的油嘴滑舌……”
　　顺完毛得到满足的大蛇变得好说话起来，挨个给人类进行解释。
　　首先是淡蓝光球的问题。它之前的自身状况就已经很不稳定了。如果放任不管，不去解决，那么最终走向的结局是崩溃。像场爆炸一样带着所有人一起玩蛋。唯一的赢家可能只有菜鸡系统，它可以肆无忌惮享用这顿大餐，在恐怖与血腥里，支配更多的人。
　　在淡蓝光球做出抉择之后，它扭转了这个世界走向崩溃的命运，与系统之间达成了一种可以抗衡的微妙平衡。
　　但要说彻底把系统消灭，它暂时还做不到。它的牺牲只是为了换取更多人能够平安活下来。当中不可避免，会有一些不幸的家伙存在。
　　至于系统方面，它对秦倏的针对毋庸置疑。
　　不过，那些光所无法照见的角落里，传出的古怪动静，倒不是来自系统的刻意针对。
　　很早之前，人类还不知道有系统存在的时候，大蛇便能察觉到阴暗角落里的特殊。秦倏在与大蛇绑定之后，那些原本就存在的异常，也能被他感知到了。
　　“早告诉你了，可以利用蛇开发更多用处，你一直没往心里去。”大蛇说着暼了秦倏一眼，“让你不用在意的东西，反而喜欢问个不停。”
　　秦倏还是好奇：“那里发出的动静，到底是什么呢？我听见过奇怪的咀嚼声，还有人在不停地呼救……”
　　“我每次入侵系统，都会选择从这些‘阴影’里进入。它们连通着系统内部，可以想象成捕蝇草笼子，既能诱捕普通人进入，随着系统一天天壮大，未来还有可能发展成‘现实副本’，直接在外面的世界生成。”
　　这听起来相当的不妙，秦倏真切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到了对应的站点，一人一蛇从车上下来，顺手把喝完的空杯子塞入一旁的垃圾桶里。
　　公交站距离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路程，并不是直达。秦倏原本是想带着大蛇打车，只需要一个起步价，便能直接送到单元楼下。
　　但是被这条蛇提前看穿了意图，从公交站台下来，便开始磨他：“人类，蛇今天签了一个员工，可厉害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吃顿肉庆祝一下~”
　　说着开始暗示路边的烧烤店。
　　有一说一，这个时间了还想着撸串，绝对是一种罪恶的行为。但秦倏想了一圈，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拒绝蛇，连人类之间最好使用的，吃夜宵会胖……在蛇这里好像也不成立。
　　秦倏忍不住打量了一眼这条蛇轻轻松松可以揽住的腰……真的好细。干吃不长肉的蛇，狠狠羡慕了QAQ
　　最终秦倏还是在这条蛇缠人的功夫里败下阵来，自己先把自己说服了，觉得熊孩子确实不容易，都已经独当一面能自己当老板了，是该好好奖励奖励……
　　等带着蛇吃完夜宵，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了。一人一蛇都还年轻，谁也不觉得困，就这样散着步悠闲地往回走。
　　大蛇还给秦倏讲起来自己在副本里差点被“欺负”的事。有个不讲道理的坏人，上来就偷袭他。蛇废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把坏人制服了，最后那人也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决定给他当员工，好好将功补过……
　　秦倏听着还觉得挺有趣的。上上下下又打量了蛇一番，确定他没有受伤，秦倏这才放下心来。
　　一人一蛇快到小区的时候，前一秒还在抱怨副本里坏人真多的大蛇，神情一瞬间冷了下来。
　　秦倏见他表情不对，正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下一秒看清不远处的景象，秦倏的瞳孔忍不住放大，浑身都僵透了——
　　蛇……
　　满地都是蛇……
　　正从阴影里不断游出，向着他包围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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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一条一条涌动的细蛇从阴影里游了出来。这副画面实在没有半分可圈可点的地方, 不仅会让密集恐惧症患者感到头皮发麻，普通人看到也十分反胃。
　　毕竟这可不是一两条小可爱，而是成片的密密麻麻弯曲的长条……秦倏的脚步忍不住向着大蛇靠拢, 一人一蛇越挨越近, 最后秦倏彻底贴在了这条蛇的后背上。
　　这一刻, 他获得了强烈的安全感，双手也跟着环上了这条蛇的腰——他家这条可是超级大大大蛇！！对小蛇一定有着天然压制……
　　一定会有的对吧QAQ
　　秦倏紧紧搂住怀里的蛇，又不甘示弱地从这条蛇身后探出半张脸，目光眨也不眨，死死盯住那些有着三角脑袋的细蛇。
　　它们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 一层层蛇影堆叠在那道屏障之外再无法往前半步，像是被关进了玻璃器皿的面包虫, 一条又一条堆挤在一起……
　　好像……没什么需要怕的。秦倏紧绷的肩膀试着放松，有大蛇在自己完全可以狐假虎威一把。
　　越来越多的细蛇像找不到路的无头苍蝇，在屏障之外盲目打转。位于蛇群大队尾部的蛇逐渐稀少，秦倏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仍旧注视着笼罩在暗影中的绿化带。
　　先前三角脑袋的细蛇们，便是源源不绝从这片阴影里钻出的。此时绿化带枝叶晃动，发出紊乱声响。听动静里面似乎还藏着一个大家伙……
　　很快，一只青白的有着尖锐利爪的手从那里探了出来。
　　手掌大力按压在地面，同时带动身体匍匐向前。它的脑袋与裸露的肩头一并探出，秦倏看清这是一个有着野兽眼瞳, 面目青白的人形生物。
　　随着它更多的身躯爬出，阴影里拖着的下半身也逐渐暴露出来。
　　那里仅有一条如鳄鱼般布满鳞甲的粗壮长尾, 它似乎还不能协调好自己的上半身和尾巴, 只能用双手先在地面爬行, 再带动耷拉在身后的长尾挪动。
　　这……秦倏怔愣了几秒, 他承认自己有点以貌取蛇，爬出来的这只生物，在他看来都不能称之为蛇人，该叫蛇怪了。
　　匍匐在地上的蛇怪抬起一双黄里带绿的眼睛，冲着秦倏发出一声尖啸——
　　秦倏听不懂它这声怪叫的涵义。但人与其他生物最大的不同，便是会根据有限的线索，自发联想。
　　这条蛇怪……不会是来跟自己抢蛇的吧？阴险的系统眼看正面实力刚不过，就想出这种损招，派条蛇怪过来，试图破坏他与大蛇之间的家庭关系？？
　　一时间，系统在秦倏这里本就跌至谷底的形象愈发不堪，与这条蛇怪简直成为了新时代“王婆”与“潘金莲”的组合。
　　然而，那片修剪整齐的绿化带并没有就此安静。继蛇怪之后又传出了新的声响，显然还有另一只怪潜藏其中。
　　秦倏真是让这番操作开了眼。这是典型的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修剪整齐的枝叶很快被推开，从里面钻出一团惨白的身影。它有着过长，且关节明显的手臂，面部是三个黑漆漆的空洞，对应着一双眼睛和嘴巴的位置，不仅头部光秃秃，浑身上下连一根汗毛都没有。
　　爬出来后，它动作敏捷地蹲在了蛇怪身边，也仰起空洞的面部对着秦倏叫了一声。
　　“原来如此。”大蛇出声的同时，秦倏也辨认出蛇怪旁蹲着的白色鬼脸，是最近总在工作时间给他捣乱添堵的那只。
　　“人类，它们是找你的。”
　　大蛇居高临下，只愿意拿眼角看地上的两只怪物。
　　秦倏一脸茫然。
　　起初他陷入了“系统阴谋”的思维误区，但随着白色鬼脸一个字一个词地往外蹦着，他大概整理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最早的时候，白色鬼脸与其他“阴影”中的异常动静没有区别，并不具备主动在现实世界里活动的能力。
　　直到有一天，来到新公司入职的秦倏，在那个工位上坐下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秦倏在那里待得越久，白色鬼脸的意识也越来越清晰，渐渐能从阴影里挣脱出来，活动范围也肉眼可见的增长。于是，白色鬼脸试着偷偷跟在秦倏身后离开，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脱离了那片阴影！
　　今天同样如此。不过如果离开秦倏身边太久，它又会重新变得意识不清。在追上秦倏后，白色鬼脸并不敢靠近，因为有大蛇的存在。
　　当看到一人一蛇亲密的互动，白色鬼脸悟了，这个人类喜欢蛇！它脑瓜子一转，弄来了蛇怪。两只怪还事先商量好，事成之后，一只人类以后要怎么蹭，谁蹭上半场，谁蹭午夜场……
　　秦倏听完哭笑不得，简而言之，他这是被当成了充电宝。
　　但他暂时不想与这两只不合常理的生物建立起联系。
　　秦倏向它们表明自己不希望日常生活被打扰。如果一定要蹭，也请隐蔽点，不要让他发现，更不要弄出蛇群来吓人！最后这点尤为重要。
　　大蛇仗着人类目前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不断用狰狞的面目来恐吓地上的两只怪物——
　　想死吗？？
　　如果不按人类说的做，我会把你们撕成一片一片，冲进抽水马桶里，永远跟排泄物做伴！
　　等秦倏表达完自己的意愿，他发现无论是白色鬼脸，还是蛇怪，都乖巧得跟剃了毛的鹌鹑一样。
　　见人类没有别的吩咐，白色鬼脸和蛇怪带着那群细小的蛇又钻回了绿化带。看它们的背影似乎还挺高兴，像是两个大盗共同找到了一座宝藏……
　　四周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与每一个普通的夜晚再无区别。
　　彻底放松下来的秦倏，这才注意到自己依然紧紧贴在大蛇的身后，这条蛇腰部的衣物都被自己勒出了褶皱。
　　更糟的是，由于刚才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再加上站姿不平稳，秦倏的一条腿麻了……
　　他的这点窘迫很快被大蛇发现了，没有同理心的蛇发出了猖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人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被吓瘸的！！”
　　秦倏努力维持自己的形象，认真解释道：“我不瘸。只是血液流通不畅，会让腿短时间失去知觉，继而变得非常酸麻……”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蛇，却根本不听他这套“科学”的解释，还在奚落大笑，甚至更加过分地松开了搀扶秦倏胳膊的手，指着前方道：“没瘸是吧？来，走个直线我看看……蛇不要求你走猫步，哈哈哈哈两条腿能倒腾过来就行！”
　　秦倏拒绝了这份不合理的要求，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大蛇。
　　最终他是被大蛇夹在胳膊下，像旗杆一样直挺挺带回去的。尽管已经很晚，一人一蛇还是不幸撞见了同样晚归的其他住户，一下子变得很受瞩目。
　　从不知低调为何物的大蛇，给了对方一个炫耀的眼神，还把竖直着夹在胳膊下的人类向上抛起，又稳稳接住。
　　秦倏……秦倏默默把脸转向另一边。蛇的脑回路有时候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回到家里，秦倏的腿也不麻了，能走能跳。突如其来的好胜心，促使他故意走到大蛇面前，来了一个利落的后空翻。
　　大蛇感兴趣地抬起头：“人类，你是想和我比一比谁翻的多吗？”
　　秦倏并没有这个意思。但为了证明自己的腿非常健康，非常的利索，热血涌上了他的心头，秦倏听到自己说：“一定是我更多。”
　　“口说无凭呀，一会我们去床上翻完再说，看看到底是谁赢。”
　　秦倏很不解：“……为什么是床上？”床垫太软并不利于后空翻。
　　大蛇却拿鞋底在客厅地面敲了敲：“人类，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只有在床上翻，动静才是最小的！”
　　秦倏一想也是，那就等洗过澡上床之后，再和大蛇比试比试。
　　原本以为这个夜晚会有惊无险的过去，秦倏路过阳台的时候，被立在墙边的晾衣杆吓了一跳。
　　不光是晾衣杆，所有长条状的东西，包括水龙头里流出的水柱，打在墙上的影子……都能让秦倏一恍神，将其错看成一条安静蛰伏的蛇。
　　秦倏果断回到卧室，拉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蛇蛇。”
　　大蛇正在堆满白色泡泡的浴缸里舒坦泡着澡，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把自己漆黑璀璨的长尾抱在身前，拿起一把不大不小的刷子，愉快刷着上面的鳞片。
　　听到人类进来叫自己，大蛇漫不经心抬起脑袋，却见向来假正经的人类嘴角微抿，神情里透着异样的认真与凝重：“我可以和你一起泡澡吗？”
　　大蛇心想这种废话还用问，连忙让出身边的位置，挥舞着手里的小刷子热情招呼：“快来人类。”
　　即便还笼罩在细小蛇群带来的阴影里，秦倏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先洗头发，冲完淋浴，最后才迈入了大蛇所在的浴缸里。
　　细腻的泡沫包裹着他，秦倏看着大蛇那条同样沾着白色泡沫的漂亮蛇尾，深吸一口气，从蛇那边坚定地将夺过蛇尾，抱进自己怀里。
　　通过今天的事，秦倏深刻意识到怕蛇，对于他这个小小家庭来说，影响有多恶劣。
　　所以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要增加与大蛇接触互动的频率和次数，包括但不限于一起洗澡，多挨在一处贴贴等，达到以毒攻毒的效果。
　　秦倏一脸严肃地搂住蛇尾多感受了一会，随后目光落在了大蛇手里派不上用场的小刷子上。
　　这条蛇正把手指插在刷柄末端的小孔里，有一下没一下转着玩。
　　秦倏看了几眼，梅开二度，又把小刷子也从大蛇那里夺过来了，毅然决然道：“蛇蛇，这条蛇尾让我来刷。”多研究了解蛇尾的构造，也有助于帮助自己尽早消除对蛇类的恐惧。
　　大蛇靠在浴缸边缘玩味地看着拿起长柄刷子，在他尾巴上摆弄起的人类。尾尖挑起水淋在这个人类的后背上，大蛇上半身靠了过去，贴在秦倏耳边轻轻问：“知道克服对蛇恐惧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吗？”
　　秦倏握着刷子的手下意识紧了紧，耳边的温度也有些攀升。他惊讶地转过脸去看大蛇，只见这条蛇金瞳里闪着恶劣的光，微微咧开了嘴：“日……”
　　秦倏眼睛猛地睁大。
　　他已经知道这条蛇下一个字要说什么了，连忙想阻止大蛇把话说完。但很显然，动嘴的永远比动手快，大蛇不管薄脸皮的人类意图阻止的行为，支着脑袋故意道：“蛇。”
　　作者有话说：
　　秦倏：完蛋，细想想，居然觉得这条蛇说得好有道理……（小声）别人家有白娘子，我家这条是黑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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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有一句话很能形容当前状况——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在秦倏看来, 这条蛇像极了没吃到糖果的小屁孩，一直吵着闹着要买，时不时还总惦记着。
　　他的态度仿佛在邀请秦倏进行一场有趣的游戏, 一同享用一顿美味的大餐……
　　秦倏母胎单身清心寡欲二十多年, 自认是定力很好的人类, 但也架不住蛇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就在刚刚一瞬间，秦倏竟然发自内心认同这条蛇的说法，莫名心动，觉得自己真应该尝试一下。
　　不得不承认这条蛇在蛊惑人心上，真的很会钻空子……之前还提议去床上比后空翻, 现在越想越觉得可疑。
　　秦倏记得自己很早之前看西游记，里面的女妖精一见着唐僧便走不动道了, 他当时还觉得这个作者不够严谨，都在地面上当妖精了，什么样男的没见过，犯得着围着一个犟和尚又勾又搭, 大锅赶紧炖了吃不香吗？
　　但在今天，秦倏突然悟了。妖精也是有胜负欲的，越是不上钩越有“欲拒还迎”的嫌疑，容易激发它们的好胜心。自家的这条蛇，目前大概就处于这个阶段。
　　秦倏终究只是一介凡人，当不了唐僧也成不了柳下惠。实话实说, 大蛇再来几次，他这个普通人类是真没办法把持住了。
　　一直没有实际行动, 最主要原因是, 秦倏觉得自己从大蛇那里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他有试想过如果没遇到这条蛇, 自己会是怎样的结局……想来想去, 总归不会有现在这么安逸。
　　反观自己能给这条蛇带来的东西实在有限，所以，秦倏才更想把所有事做到尽善尽美。
　　比如，在他的认知里，很多小情侣都会把这种事情留到结婚当天去做……这么一想，又涉及到了新的问题，结婚需要办婚礼，婚礼上需要宴请亲朋好友……虽然他跟大蛇不一定能凑出那么多客人，但有一个算一个，认识的怪也可以拉来凑数。
　　结婚的前置条件是求婚，求婚还需要有戒指……嗯，这样一想准备得确实太不充分了。
　　秦倏也不是那种上世纪的老古董。他只是单纯觉得，有些事情如果错过了便会留下遗憾，即使今后再补回来，也终归是不一样的。
　　不过看这条蛇金瞳里藏不住的危险，秦倏深知如果不给蛇甜头，自己后续很有可能触发小黑屋模式。听起来虽然刺激，但会极大程度上打乱自己的规划……既然是危险“游戏”，还是留到以后再说吧。
　　秦倏把手里的刷子放置一旁，从水下捞起这条蛇湿漉漉长尾。
　　蛇尾灵活有力，有这条蛇控制着力道，托在手里几乎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
　　撸蛇这种事其实和吃辣差不多。一开始都不太接受，到后面越来越过瘾，一天不碰浑身不自在。秦倏还没有锻炼出吃辣的本领，但对于撸蛇，他已经是熟练工了。
　　凭着之前的记忆，秦倏摸索上那块特殊的鳞片。
　　不同于上次只在外部浅浅尝试，秦倏将手指探入蛇鳞之下的那道缝隙。宽鳞内部是极其鲜嫩的粉色，因异物的出现逐渐开始充血，浅粉染上了艳红。接下来是秦倏上次止步的环节。
　　指尖能感受到明显的挤压与推拒。这是生物本能的排异反应。下意识地要将异物推挤出去，受到刺激之后带来的压迫感，又会将手指的尖端紧紧包裹。
　　秦倏无视了那份阻力。他的神情十分专注，认真得像在做特殊的生物实验，连呼吸都轻到微不可闻。大蛇没骨头一样，上半身斜靠在浴缸边，支起脑袋，似笑非笑任由人类握住自己尾巴，继续玩弄。
　　随着秦倏手指被完全吞没顶入最深的地方，大蛇跟着发出一声轻哼，接着这声轻哼转为了从胸膛里发出的低低哼笑，另一只抓在浴缸边缘的手，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发白。
　　“人类，做得很好。”
　　大蛇带着湿意赤/裸的身躯靠了过去。如同蛇最常见的姿态，他利用腰部和蛇尾的力量，上半身无声无息游弋过去。
　　秦倏明显感觉到手指上更为强烈的收缩与挤压感，大蛇的上半身贴进了秦倏怀里，这样几乎将自身折叠的姿势，大概只有足够柔韧的蛇类，或是下半身同为尾巴的生物才能做到。
　　大蛇抓出秦倏的另一只手。
　　这是秦倏的常用手左手。之前一直在下方托住蛇尾。事实上有大蛇掌握着力道，人类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那只被蛇握住的手，直接让这条蛇拉到了唇边。两颗尖牙先是不轻不重地在手指上咬了几口，然后含进了嘴里。
　　柔软湿润的舌尖搅动着手指，两颗尖牙在唇边若隐若现，这条蛇看向他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直白与赤/裸，那是野兽想将猎物拆开来，再一片片吃进去的欲望。
　　秦倏背后的汗毛差点立起来，喉头忍不住微动，总觉得这条蛇来者不善。
　　大蛇很快放开了秦倏的手指。温热的鼻息扫过微凉的指尖，这条蛇仿佛连声音里都染上了蛊惑：“我们再来玩点好玩的。”
　　什么好玩的？秦倏用目光问了出来。
　　大蛇金瞳灼灼，透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恶劣：“低头看看就知道了……呵，都是你的老朋友了。”
　　秦倏好奇地看过去，结果气到想笑。
　　这条不要脸的开花蛇，“老朋友”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然而秦倏刚解放没多久的手，又被大蛇捉了回来，牵引着来到了开花处：“来跟老朋友打个招呼，两边一起玩才有趣嘛……不过得当心手，上面有刺……”
　　秦倏强忍着羞耻心陪这条蛇玩完了游戏。
　　眼见着澡也泡得差不多，水也快凉透了，秦倏打算先从浴缸里出来，顺便回头催一催这条顽劣的蛇。
　　玩水也要知道节制，再泡下去是蛇也得脱一层皮……
　　结果秦倏刚站起身，大蛇从身后拉了他一把，这精准的力道明显是故意的！
　　秦倏直接跌回了浴缸里，虽然后脑勺被这条蛇拿手接住了，但肩胛骨还是在浴缸壁上磕得发麻。
　　视线天旋地转，还没等秦倏再次坐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个粗糙但束缚感不强的东西，一圈圈缠上了。
　　大蛇慢条斯理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急什么，人类，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忘记我们的游戏规则了？要礼尚往来……”话音消失在唇齿之间，大蛇已经俯身，像是之前含着手指那样含住了。
　　秦倏无力地抬起被束在一起的手遮在了眼睑上。这条蛇可真是个小王八蛋……秦倏在心里骂完，又想起缠在自己手腕上的鬼玩意，抬起胳膊看了一眼，简直气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是他之前买沐浴露套装送的浴花，当时拆快递的时候在盒子里发现这个东西，秦倏还纳闷了一下，怀疑店家是把他当成女生了。
　　因为派不上用场，秦倏随手放进了安在墙壁上的储物柜里，没想到今天居然被这条蛇翻出来了，还拆开来干这种事。
　　秦倏手腕上用浴花打得歪歪扭扭的丑蝴蝶结，暗下决定，一会回到房间，一定要好好查一查这条蛇平时电脑里的浏览记录。
　　这都看了些什么啊……眼见着好好一条蛇，在成长道路上越跑越歪，秦倏真是惆怅极了。
　　……
　　一段漫长的时间过去，不光这条蛇胡闹完了，浴缸里的水也快干透了，只剩下后背浅浅一层。心满意足的蛇软趴趴地赖在人类的身上不肯起来。
　　秦倏拿肩膀推了推他，问道：“你冷不冷？”
　　大蛇又往秦倏怀里挤了挤：“冷。”所以才要贴着人类取暖嘛。
　　秦倏真想把这条蛇抓起来打一顿屁/股：“知道冷还不去开热水冲一冲，洗完澡赶紧穿上衣服回房间……还有把我的手解开。”
　　此时此刻的大蛇不仅非常好说话，还乖得像条假蛇一样，解开拆成长条的浴花后，象征性给人类捏了捏手腕。
　　“不酸，也没麻……”秦倏十分的无奈，但在看到手腕上勒出的瘀痕后，目光陡然犀利，拖过这条蛇夹在胳膊下打了几下屁/股。
　　大蛇的下半身已经由完全的蛇尾变出了一双腿。比起人身状态下规模缩水的蛇尾，沿着尾椎骨垂了下来。尾巴尖耷拉在两腿之间，一动不敢动，丝毫不见反抗。
　　“人类……蛇错了，别这么玩不起嘛，你这种行为典型的提上裤子不认蛇！”
　　秦倏刚放下的手又抬起来拍了一下，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浴室里。小惩过后，秦倏认真严肃地跟这条蛇讲起道理：“司凌肆蛇蛇同学，以后这种事没经过同意，不许自作主张胡来。”
　　在秦倏看来连名带姓称呼一个人，已经是在很严肃的情况下了。但这条蛇看起来明显不怵，眼珠子还在轻微转动，一看就不像在琢磨好东西：“人类，也就是说，如果经过了你的同意，就可以为所欲为啦？”
　　秦倏看了眼大蛇被拍红的屁/股，不舍得再打蛇了，只屈指在大蛇额头上弹了一下：“对。前提是我得知道，同意了，你才能去实施，明白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
　　大蛇嘴上应得十分痛快，心里想的却是——自己以后想干过分的事，完全可以告诉这个人类自己想给他一个惊喜嘛~然后缠着他同意开“盲盒”。
　　只要人类点头同意，依照他的性子，过后就算真脸皮薄恼了，也拉不下脸来真生气，毕竟是他自己同意了的事……嘿，不过蛇这么会疼人，才不会真的让人类吃亏呢。
　　大蛇心里小算盘打得叮当响。秦倏对此却并不知情。他已经擦干了水，换上睡衣回房间了。
　　现在的秦倏，甚至觉得自己对于蛇类的恐惧已经好了大半。眼下是对浴缸的“阴影”占据了上风。
　　大蛇没多久也光溜溜地跑出来了，腻腻歪歪挨在秦倏身边，像条甩不掉的大尾巴。秦倏真是拿这条蛇一点脾气也没有，去客厅拿了吹风机，帮大蛇把湿发吹干了。
　　可能是因为不久前玩了游戏，又或者是熬过了一天中最困的那个时间点，反倒精神了，总之一人一蛇爬上床之后，都没有半分困意。
　　大蛇以认识到自身错误，哄人类消气为由，提出要将自己珍藏多时的电视剧拿出来，和人类一起分享。
　　秦倏早就不气了。其实一开始也没怎么生气，只是惊讶于这条蛇的行为，实在太无法无天，觉得有必要多加约束一下。
　　这会看着这条蛇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秦倏故意板着脸逗他：“你是自己想看吧。”
　　“怎么会呢？”大蛇下意识否认，“人类，你想看什么，今天由你来决定，蛇陪着你看。”
　　摆明了就是想看电视嘛。秦倏识破了这条蛇的小心思。
　　电视对于现在的秦倏来说，基本上已经没有吸引力了。无论是短视频，还是网络上玲珑满目的娱乐项目，都比电视有趣得多，选择空间也更大。
　　但在很多年之前，秦倏见过也听说过一些小朋友会趁着家长不在家，偷偷跑去看电视，一看就是一天，还会把作业也拿到电视跟前去做。由此可见，沉迷电视这件事发生在这条蛇身上，也并非不能理解。
　　大蛇过去在系统那里连肉得没得吃，更别说看电视打游戏了，很多事情上把这条蛇当“从零开始”的小屁孩，完全没毛病。
　　一时想不到要看什么的秦倏，最后决定看点跟蛇有关的节目。
　　彻底克服怕蛇这一弱点的事，已经被秦倏正式提上日程，他也不需要自己以后看见蛇，便能勇猛地上前大战三百回合，但至少要控制在正常人的水平范围之内。
　　晚上碰见的细长蛇群与蛇怪，虽是白色鬼脸搞出来的乌龙，但万一下一次就是潜伏在这个世界的系统，或是敌人针对他弱点弄来的呢？如果真被吓到失去行动力，大蛇又恰好没跟自己在一起，那情况可太糟了。
　　正好现在大蛇也在身边，就像看恐怖片找个人陪着壮胆一样，非常适合进行这类的小尝试。
　　大蛇熟练地拿遥控器打开电视，确认网络连上之后，直接切换到搜索栏，输入“蛇”的关键词进行搜索。家里这台电视他已经用得比秦倏还明白了。
　　“人类，看点跟蛇谈恋爱的片子怎么样？我觉得特适合咱俩在一起的时候看……”
　　大蛇回头跟秦倏说话的功夫，手指无意间按下了确认键，于是位列第一位的选项便自动播了起来。电视里先是传出一阵如同老年迪斯科的背景音乐，接着浑厚的纪录片讲解声响起来：“在这片森林里……”
　　大蛇一听这什么玩意，拿起遥控器便要切台，秦倏却出声阻拦了他：“不，就这个，挺好。”
　　他用深沉的目光看向大蛇：“这也是你的老朋友了，动物世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7 11:57:58~2022-03-29 20:5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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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房间里的灯, 早在一人一蛇爬上床的时候，被秦倏随手关掉了。眼下只有电视机里的光忽明忽暗闪烁着。光看气氛还真有一点恐怖片既视感。
　　秦倏目光紧紧盯住电视屏幕，眨也不眨, 仿佛自己只要一错眼, 屏幕里正在捕食的一长条, 便会化身贞蛇子，从电视里爬出来与他来一场亲密的接触。
　　看着看着，秦倏的手忍不住将身前的被子拥进怀里。一旁大蛇瞧见他的小动作，不由“啧”了一声，把被角从秦倏手里不客气地扯出来, 又拉起秦倏的一条胳膊，自己闪身钻了进去。
　　末了在秦倏怀里坐稳的大蛇, 还不忘转过头冲着秦倏炫耀：“看到没人类？这才是正确的做法，下次别要蛇提醒你。”
　　秦倏拥紧了大蛇。没一会又在蛇耳边说：“可是蛇蛇……我觉得背后也凉飕飕的。”好像随时会从天花板挂下来一条蛇，钻进自己脖子里。
　　“唉，人类你可真难伺候。罢了, 谁让蛇这么疼你呢……”
　　大蛇嘀嘀咕咕从秦倏怀里爬出来，十分不友好地拽过被子，不耐烦在手里抖了几下，接着扯到人类身后盖上。做完这一切，自己还不忘重新钻回人类怀里，坐得稳稳当当。
　　秦倏裹紧被子。有一说一这条蛇坐在前面其实有点挡视线。
　　别看这条蛇足够的软, 身高居然也超过一米八了。这还是上次秦倏带蛇出门吃烤肉，看到摆在商场里自动投壁测量的机器, 一时兴起拉着大蛇上去量的。
　　在没出结果之前, 秦倏一直以为这条蛇最多只有一米七八。反正不可能超过一米八。
　　没想到最后被打了脸。这条蛇一米八一。起初秦倏还以为是机器有问题, 存在误差。于是又花了两元钱, 自己上去量了一下，这才还了大蛇和那台机器一个清白。
　　因为这件事，秦倏还遭受到了大蛇无情的嘲笑：“哈哈哈哈哈人类！你是怎么想不开来和一条蛇比身高的？？一米八一只是意思意思，让让你们这些两脚兽。要知道如果我把下半身完全变成蛇尾，光是捋直了就不知道比你们这些人高多少了！”
　　秦倏嘴上不反驳心里想——那我还真是得替全人类谢谢你了。
　　好在这条蛇的优点足够明显，那就是身子骨软。秦倏轻轻把这条蛇的肩头向下按了按，感觉高度合适后，便将自己的下巴搁到了这条蛇的脑袋上。
　　嗯，非常合适。
　　秦倏对这个姿势很满意。于是就这样身后裹着大被子，怀里搂着大蛇看了半集动物世界。
　　最后一人一蛇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总之早晨醒来的时候，睡得歪七扭八，胳膊和腿都快打成结了，被子也完全垫在了身下。
　　因为不需要上班，秦倏醒来后只是拿起手机看了眼工作群，看到有人@自己，便回了一句收到。
　　见暂时没有别的事了，秦倏放下手机，扭头去研究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的大蛇。
　　之所以会这么强烈的束缚感，是这条蛇不止两条胳膊和腿都缠在自己身上，还有一条凑热闹的尾巴，比前两者缠得还紧。
　　仔细想想，大蛇还挺少用这种姿势睡觉的。平时一掀开被子，看到的都是一条呆头呆脑的大黑蛇。
　　秦倏还特意研究过，为什么这颗蛇头在睡觉的时候看起来会那么憨，其主要原因是大蛇睡着之后两只眼睛直勾勾睁着，嘴巴之间也不像人类是基本闭合状态，中间会留有一道专门给蛇信子通过的小裂口。
　　这个小口子的形状接近三角形。如果为这条蛇画一幅抽象但又形象的表情包，那差不多就是两个圆圈，中间一个扁扁的小三角，怎么看都有一点呆。
　　昨天大概是看电视看睡着了，这条蛇才没变回去，维持着人的形态睡了一夜……不过这条蛇安静得有些可疑啊……真的能做到缠得这样结实，还睡得这么死沉死沉吗？
　　秦倏原本想自己先起床弄早餐，放任大蛇再赖一会床。结果他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无奈之下只能把这条蛇拍醒：“早上给你煎肉饼，吃不吃？”
　　大蛇“噌”地一下睁开眼：“要肉不要饼！！”
　　秦倏用狐疑地目光打量着他：“蛇蛇，你是不是早就醒了，之前一直在装睡。”
　　大蛇“呵”了一声，表示不屑。
　　他声称蛇一直都是醒着的。看不出来是你人类没本事！居然反过来污蔑蛇装睡，简直岂有此理！
　　秦倏又想把蛇捉过来打一顿了。然而“醒了”的蛇并不安分，挨着秦倏磨磨蹭蹭的：“哎，人类，你什么时候……才能让蛇过上‘那样’的日子？”
　　“哪样的日子？”秦倏好奇反问。
　　“没看电视演的啊？哪有人上来直接问要不要吃肉饼，不都得有个选项嘛，是想吃饭啊，还是先吃……唔唔唔！”
　　后面的话秦倏没有让这条蛇说完，直接伸手把这条蛇的嘴给捂住了。
　　向来只把羞耻放在心里默默消化的秦倏，这次脸上终于戴上了痛苦面具：“no，哒咩，住口，不要说……”
　　秦倏几乎是把自己此刻能想到的否定回答全都用上了。
　　不信谣不传谣。按照电视剧里的套路是不可能找到对象的，只有可能在走夜路的时候，被人一麻袋套走。
　　然而诡计多端的蛇还是找到了理由缠着人类一起做了手工活。秦倏如今已经不太能直视自己的手了。总觉得它已经不干净了。被不明的液体给玷污了。
　　手工课上完之后，秦倏把大蛇从床上轰了起来，惩罚这条蛇把床单被罩拆下来，送到厨房隔壁的小卫生间里。
　　那里安置了一台洗衣机，秦倏平时洗东西都用这里。由于不放心这条蛇的家务能力，秦倏并不打算让这条蛇帮忙清洗，只放进洗衣篮里便可以了。
　　干完了这唯一的一件大事，大蛇跑回房间里，开始洗洗脸刷刷牙，特别是他前面的两颗小尖牙，刷得格外认真。
　　把自己捯饬齐整后，大蛇便乖乖坐到餐桌边等着吃了。
　　作为一个有原则并不溺爱熊孩子的人类，秦倏最终还是拒绝大蛇只吃肉不要饼的要求。
　　煎得酥脆焦黄的肉饼端了上来。大蛇闻着味发现也还行，里面的肉芯子怪勾人的……除了饼，秦倏还端上来两碗排骨汤，透亮的汤色，上面还洒了点葱花。另一碗没葱花的被放到了大蛇面前。
　　这条蛇葱姜蒜一样也不喜欢。不看见还好，囫囵着也就吃下去了。一看到指定要从碗里捞出来，撇到一边去。
　　看着放到面前的“清汤寡水”，大蛇兴致缺缺，他更惦记着去厨房捞大锅里的肉骨头吃。
　　大蛇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个肉饼，象征性吹了吹，谨慎啃了一口。变得油汪汪的嘴咂巴了两下，品了品味道，这才埋头开始吃。
　　这也是秦倏最近新发现的这条蛇的一个坏毛病。
　　这条蛇喜欢在吃饺子，或是肉包子，等一系列带馅的食物时，把里面的肉掏出来吃干净，外面的那层皮，会趁秦倏不注意的时候丢进秦倏碗里。
　　秦倏真是哭笑不得。谁碗里出现一块“不明物体”会注意不到啊……所以，前面那么多准备工作，只是为了将不吃的食物，顺利放进他碗里吗？
　　眼见着这条不老实的蛇又开始拆肉饼，秦倏出声道：“蛇蛇，吃完这个饼，我奖励你去锅里捞肉骨头。”
　　“嗷？”这条蛇一听明显兴奋起来，狡诈的一面又显露出来，“人类，半个行不行？？我吃一半，剩下一半给你吃！”
　　秦倏并不上当：“盘子里还有很多饼，我为什么要吃你这个。”
　　大蛇看了看自己手里被啃了一口的饼，眼珠微转，紧接着把饼拿到秦倏面前，试图“指鹿为马”：“人类，你看这块饼，它像不像一个‘爱心’？这是我送给你的小心心……你要不要吧！！”
　　秦倏忍笑忍得辛苦。这条蛇显然没什么撒娇的天赋，最后那句要不要吧，说出了“爱要不要”的语气态度。
　　秦倏从大蛇手里接过了敷衍的爱心肉饼，抽过纸巾给他擦了擦油嘴，然后微一颔首：“去厨房捞肉骨头吧。”
　　大蛇一声欢呼，飞快带着自己的碗冲进厨房里，速度快到出残影了。
　　解决了这顿不早不晚的早午饭，秦倏先去处理了工作上的问题。一个多小时过去，眼见着暂时没有其他事了，秦倏合上电脑，开始清理家务。
　　洗碗扫地拖地……最后把清洗完还散发着洗衣粉清香的床单被罩晾上，秦倏算是彻底闲下来了。
　　给正在电脑前处理事情的大蛇拿了一盒果汁软饮。秦倏也拉开椅子，在这是蛇身边坐下。他开始翻看网络上的菜谱，想研究研究，晚上能给这条贪吃蛇做什么好吃的。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发出消息提示音。
　　秦倏还以为是公司的事，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之前的同事壮壮哥他们约着吃饭的。聊了几句之后，秦倏才知道，原来是壮壮哥也要走了。别的公司有猎头来挖他，过去之后工资能比现在多不少。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该吃散伙饭的时候。
　　想到之前秦倏的这顿还没吃，于是他们便趁着今天问问秦倏有没有时间，有空就一块过来。
　　秦倏心想这还真不是他能做决定的。
　　他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吃饭，把大蛇一条蛇丢在家里。就算要出门也得把蛇带上。如果大蛇没有想出门的意愿，那自己也不打算去。
　　秦倏把这件事跟大蛇说了。
　　大蛇无所谓道：“那就去呗，在哪儿吃饭不是吃……对了，记得帮我说说，要有肉！”
　　于是秦倏拿起手机回复消息，询问晚上吃饭的时间与地点，并提出建议，如果地方还没有选好，可以考虑自助餐。
　　因为他要带一个特别能吃的朋友过去。下馆子点菜，最后AA的时候，其他人都会血亏。除非同意到时候由他来付大头。
　　最后秦倏的提议被采纳了。因为这样是最好的选择。谁也不在乎那点钱，所以更加没有必要为了这点事弄得麻烦。直接考虑一家不错的自助，所有的问题全都解决了。
　　在结合所有人的路程距离后，最终他们敲定了一家评分挺高的海鲜烤肉自助。
　　海鲜是处理好可以直接取来吃的，烤肉自己从食材区挑选喜欢的回来烤，每人还有一个涮火锅的小锅，一下子便照顾到了所有人的口味。
　　大蛇听完之后很兴奋。一整个下午都跟得了多动症一样，时不时就要从凳子上抬起屁/股，看看外面的天色黑没黑。
　　傍晚五点左右，秦倏带着这条蛇出门了。距离算不上远，一人一蛇打车过去二十分钟也就到了。
　　秦倏是第二个来的，算上大蛇就是第三个。剩下的几人相隔不久，陆陆续续也到了。他们清一色对着大蛇发出了惊叹。
　　因为听秦倏说，带的是一个挺能吃的汉子，他们都自发脑补成了一个二百斤的壮汉。
　　“这吃什么长大的啊？怎么能长成这样？？快给我传授传授经验，等我孩子出生了，也照着这么养。”
　　大蛇哪有什么经验给人传授。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吃的上，鼻子一直冲着餐厅门的方向嗅着。
　　秦倏也不好说，这条蛇十有八/九是啃桌椅板凳长大的。于是随便起了个话头，把话题扯开了。
　　倒是向来夸张的便宜侄子，还在对着蛇不住惊叹：“天呐天呐，这长相……这是不花钱就能看到的吗？以后酒桌上又有得吹了。”
　　秦倏闻言对着他摊开手，开玩笑道：“说得很对，不能白看，快给钱吧。”
　　一群人笑闹了几句，便进入今天的正题，一起进向了自助餐厅。
　　一到干饭环节，大蛇冲得比谁都快，直接走在了一群人的最前面。等服务员将他们领到座位上，一群人放好东西，便各自走向了琳琅满目的取餐区。
　　餐厅的主打特色是海鲜。无论平时爱不爱吃海鲜的，到了这里，看到冰面上摆放的诱人大龙虾，拆分好的大螃蟹，各种贝类，新鲜的刺生，都会忍不住想要尝试一下。
　　但大蛇不同，不管是多么新鲜的鱼和虾，在大蛇眼里都像基佬看美女一样，毫无兴趣。他唯独对肉爱得深沉。光是靠着自己灵敏的鼻子，就直接循着味摸索过去了。
　　秦倏也没有往海鲜区走，他跟在这条蛇身边，来帮这条蛇一起拿看上的肉……刷了蜂蜜的猪五花，特制酱料腌过的牛里脊，雪花牛排，鸡腿肉……路上秦倏还顺道给这条蛇拿了一份烤熟的孜然羊排。
　　眼看着拿得差不多了，一人一蛇打算先回去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大蛇在回头的时候不知发现了什么，蹬蹬蹬几下快步走了过去。
　　秦倏跟上去，只见这条蛇拿起一盒鸡翅中，放到了所有肉的最上面：“人类，蛇记得你吃这个，一会给你烤得香香的。”
　　秦倏很少在这样人多的环境里与这条蛇独处。但人有的时候就是很奇怪，在家的时候也没那么迫切渴望地与这条蛇做一些亲昵的事，这样的环境里，可能是越得不到的越想要，他忽然很想亲一亲这条蛇。
　　但最终，秦倏也只是借着贴到大蛇耳边说话的功夫，唇瓣擦过了这条蛇的脸颊，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好，那谢谢蛇蛇……”
　　作者有话说：
　　大蛇：啧啧啧何必呢人类，给日不日，这会偷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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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一人一蛇陆陆续续又拿了两趟。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 另外几人已经开始埋头苦吃了。
　　清一色的海鲜，有正在拆大螃蟹钳子的，还有嘬大龙虾的, 最厉害那位海螺扇贝配着冰淇淋球一起吃。
　　正在秦倏思考这么吃会不会拉肚子的时候, 积极干饭的几人不约而同抬起头, 极具存在感的目光射线一样瞄准正卷着袖子的大蛇，以及他面前摞得有半人高的一盒盒肉。
　　显然他们一致认为，这条蛇才是更值得担忧的那个。
　　过去秦倏还只是隐隐约约怀疑，现在他基本确定这条蛇多少是有点社牛。大蛇一边夹着肉往炭火上丢，一边打量另外几人的餐盘, 露出了微微怜悯的神色：“就吃这？能吃饱吗？？”
　　这不是饱不饱的问题……这是贵不贵的问题！
　　几人莫名有种出门前精心抓了发型，却被认识的人质疑是不是起床太着急, 怎么头都没来得及梳。
　　拿海鲜垫了垫肚子，被激发出胜负欲的几人，抄上自己的餐盘雄赳赳气昂昂出发了。
　　事实证明很多事情轻易不要上头。
　　到最后桌面上只有大蛇一条蛇还在兴高采烈挥动夹子，不停翻看自己的肉熟了没有。同时对着已经放下筷子的几人, 十分恨铁不成钢：“怎么都不吃啊？这都是花了钱的，在家里能这么有肉随便吃吗！”
　　秦倏听得直想笑。
　　在家里当然不行。如果这条蛇愿意，每次买回家的肉都只够他吃一顿的。今天过去之后，“自助餐”这三个字，怕是要成为这条蛇心目中的理想乐园了。
　　秦倏同样已经撂下筷子，他喜欢尝试新鲜的东西, 来到这里之后，拿的多数是一些自己从前没吃过的。不好吃的默默拉入黑名单, 味道不错的会再去拿一次。
　　很有自知之明的他从一开始便不打算在饭量上和这条蛇较劲。从背包里翻出健胃消食片后, 秦倏给对面的三人, 一人发了一片。
　　便宜侄子泪眼汪汪接过：“倏啊, 还是你好，没有你日子真不好过啊……”
　　三人怎么也没想到，酒桌上拼酒拼不过也就算了，居然有一天沦落到拼饭也拼不过。重点是他们三个拼对面一个，这样竟然也输得惨烈——
　　“我现在对‘能吃’又有了新的认识。”
　　“最可恶的难道不是这么能吃，还比我们瘦那么多吗！”
　　“脸也长得让男人嫉妒啊！凭什么，这小子上辈子拯救的银河系吗？”
　　在三人的愤愤不平中，大蛇咯吱咯吱嚼着脆骨，面无表情听着。
　　听到最后他呸一下吐掉了嚼不烂的骨头：“狗屁！没看到我穷得连买房娶媳妇的钱都没有吗，拯救个屁的银河系！”
　　贫穷是所有生物的敌人。对面三人中最年长的那位一声长叹：“娶了媳妇买了房，也有还不完的房贷……麻了。”
　　秦倏则是一脸惊奇地看向身边的大蛇——好你个蛇蛇！
　　没想到这条蛇竟然也有这样的想法，幸好他现在还是一条贫穷的蛇，不然自己的计划就要被抢先了！
　　这么一想，秦倏顿时压力倍增。餐桌上没被激发出胜负欲，但求婚这件事上，自己绝对不能输。
　　吃完饭之后时间还不算晚，另外三人都因为吃得太撑不想立刻回去，商量着去哪里转转消消食。便宜侄子提议去楼上唱歌，正好他有会员卡，里面充的钱还没花完。
　　说完，他便开始征询大家的意见。
　　秦倏对于唱歌这项活动兴趣不大，他的声乐水平还停留在学校教的音乐课那阶段。日常生活中最多在洗衣服的时候哼点洗刷刷，喜羊羊什么的……
　　眼看大家都没有反对意见，秦倏同样没有出声拒绝。毕竟去了之后，也不是完全无事可做，还可以吃吃果盘，尝尝各色干果小零食。
　　当中最令秦倏感到意外的是，大蛇居然也乐意凑这份热闹。
　　原本秦倏还想，这条蛇如果不感兴趣，自己可以找理由先带着蛇回家。
　　见大蛇兴致勃勃的样子，秦倏想了想觉得这样不错，还是得带着蛇去尝试下各种新鲜事物……改天放假了，或许可以领这条蛇去真正的游乐园玩一圈。
　　一行人搭乘电梯上了楼。同事三人组的唱歌水平勉勉强强在及格线上下徘徊，其中也就是便宜侄子稍微稳定一点。毕竟是手握会员卡的男人，可见平时没少练。
　　至于大蛇这边……这还有什么好说呢，秦倏也不是没听过他洗澡时哼的小曲。跟巫师炼制魔药时念的咒语差不多了。
　　进了包厢果然开始群魔乱舞。“初入社会”的大蛇还想学着成年人喝酒，被秦倏一拍脑袋制止了。啃完两个鸡爪，大蛇擦了擦手指也跑去点歌。
　　虽然刚对这条蛇的唱歌水平进行了很主观的评价，但见蛇真的要唱，秦倏还是挺期待的，既新鲜又好奇。
　　点完歌的大蛇回来挨着秦倏坐下，咧开嘴笑出两颗尖牙：“人类，这歌可是唱给你听的，一会你可得把耳朵竖起来，仔细听。”
　　完蛋……秦倏不仅更期待了，心跳都让这条蛇撩得有点加速。
　　所以说，无论是做人还是做蛇自信都是很重要的。秦倏已经心甘情愿接受魔音洗脑，还默默打开手机录音，一定要录下来好好珍藏，以后当闹钟铃声也不是不可以！
　　之前吃饭的时候，是大蛇伸长脖子按捺不住等待。这会风水轮流转，成了秦倏不停探出脑袋往屏幕上看看。
　　坏心眼的大蛇还故意逗他，时不时站起来一下，等人类用隐含激动的目光望向他时，又坐下来。
　　这么玩了两次之后，秦倏已经麻木了。等大蛇第三次站起来的时候，他完全无动于衷，没想到这条蛇真从沙发前走出去了。
　　秦倏还以为这是蛇的新把戏，却见大蛇从前一位歌霸手里接过话筒，还很有仪式感地拍了拍，以此来确定它响不响。
　　要开始了吗！
　　秦倏连坐姿的都端正了不少，满怀期待地看向这条蛇，双手已经不自觉地拍起来给他鼓励。
　　大蛇拿住话筒，另一只手习惯性插在兜里，他肩膀不塌腰也不弯，一条蛇稳稳站在那里，仪态气质天然碾压大多数人。
　　秦倏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听歌的，还是看蛇的。曲子前奏听着有些复古，颇具年代感，透着一种说不清的曼妙风情。
　　咦，这是什么歌，好像没听过。
　　秦倏暗自称奇，一边又在心里觉得蛇蛇好棒，在这个领域都已经走到人类的前面了。
　　等大蛇一开口，秦倏意识到自己要被打脸了。他要收回之前对这条蛇的评价，不管大蛇哼别的小曲怎么样，这首绝对是好听的。
　　伴奏事先进行过降调处理。大蛇唱歌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情绪，但却足够专注。
　　秦倏知道不少人，平时说话与唱歌都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在大蛇这里，由于事先没有心理准备，秦倏起初是惊讶，接着又觉得分外契合，是比他想象中适合百倍的声音。
　　因为没注入太多的情绪，这条蛇唱歌低沉中透着一丝冷清，本该拖长的尾音，在压低之后点到为止，旖旎却又毫不拖泥带水，像是用手指撩拨完之后，果断抽身而去，只留下耳边微微的酥麻——
　　“假惺惺，假惺惺，
　　做人何必假惺惺
　　你想看，你要看，
　　你就仔细的看看清。”
　　秦倏忍不住别开目光。
　　好听归好听，但总觉得这歌听着有点羞耻……这条蛇是在借机吐槽吗？
　　秦倏刚腹诽完，却发现后面的歌词更令他羞耻……他已经能完美代入了，魔音追着往他耳朵里灌——
　　“不要~那么样的装着
　　不要，那么样的装着
　　一本正经，一本正经……”
　　大蛇的目光跟过来，字正腔圆道：“何必呢？”
　　秦倏忍不住抬起手掩住下半张脸，故作深沉。耳尖却在黑暗中微微发烫。明明羞耻心快逼近临界点了，却依然控制不住继续往下听——
　　假正经，假正经
　　你的眼睛早已经
　　溜过来，又溜过去
　　在偷偷的看个不停
　　…………
　　唱完整首歌之后，大蛇潇洒把麦克风丢进了下一位歌霸的怀里，完成任务一般回到人类身边，拒绝了所有要他再来一首的邀请。秦倏也趁这个时候弄清了这首歌的歌名，果然就叫假正经。
　　大蛇腻腻歪歪挤在秦倏身边，低声问道：“怎么样人类，唱得不错吧？”
　　秦倏的心里下意识蹦出一句——唱得很好，下次别唱了。但很快又被秦倏拿起充气的大锤，把这句话打跑了。
　　唱得挺好，下次有机会还可以唱唱别的……这才是真实的回答。
　　反正大蛇唱完这歌，他俩也算是半出柜了。在场的都是成年人，也都不傻，光是看看气氛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结束了消食的娱乐活动之后，一行人走到了外面，秦倏带着大蛇和几人告别了，约着下次有时间再一起出来玩。
　　秦倏都转身走好几步了，还能听见那几人在边走边小声讨论：“……是能吃了点……不过脸都长成那样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难怪倏平时那么拼……太能吃了……不多赚点，真养不起……”
　　秦倏听完笑了笑，主动牵起大蛇的手带着他去打车了。
　　第二天又是工作日。秦倏早早出门了，大蛇赖了一会床也爬起来出门视察工作去了。
　　系统里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看样子，灰绿头发不知从哪里得知他招了一个员工的消息，这次不止自己要来抱大腿，还带上了一个矮个头满嘴鲨鱼齿的正太，两人跪得毫无骨气。
　　大蛇对这两只怪的感官算不上好。
　　之前那个黑影，他之所以会痛快签下来，最主要的原因不仅仅是对方曾经是人，放回外界的隐患更小。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它有血亲在外界，所以它也会更加在乎外面世界的安危。至少立场上，它与大蛇目前是一致的，大蛇用它会顺手很多。
　　眼前的两只怪不稳定的因素那就太多了，大蛇虽然能把它们训得像狗一样服服帖帖，但那会浪费他很多精力，把那个时间用在和人类亲热上不好吗？
　　最终大蛇并没有理会它们，只是擦过它们佝偻的身子继续向前走。他得去看看，自己唯一的员工，这几天有没有认真干活。
　　作者有话说：
　　唯一的员工（抓狂）：什么几天？哪来的几天，这不是才过去一天吗！！
　　备注一下，这章蛇蛇唱的那首歌，歌名就叫假正经，感兴趣的小可爱也可以搜搜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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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黑色的人影在与那位凶神恶煞的“神秘人”签下一纸卖身契之后, 日子谈不上有多少起色，但总归不再如之前一般，像有沉重铅块压在心头, 喘不上气也看不到光。
　　自从签下了新的卖身契, 黑色人影在各方面都察觉到了明显变化。
　　现在的他身份上更接近过去当玩家的时候。会有固定的游戏时间, 与过去不同的是系统对他的掌控力弱了很多。
　　过去的系统像一座绕不开的大山，时刻压在他头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而现在的系统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智能AI，沦为了虚无缥缈的背景板。
　　同样的，每轮游戏结束之后, 他不再获得任何奖励——不是不给结算，而是奖励结算之后, 他收不到任何东西。无论道具还是积分都不再有变化，简直像日常生活里的断网卡Bug。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影响并不大。他成为半个领主之后获得的能力全都保留了下来。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身体素质已经脱离了人类范畴，更接近副本里的怪物。
　　对于这种种改变, 黑色人影看在眼里，激动之余又感到强烈不安。自己虽然短暂逃离了系统的阴霾，但似乎又落到了另一个深不可测的势力手里，是生是死全在对方一念之间……
　　黑色人影猛吸了口气。
　　总归不会比之前更糟糕了……如今只能寄希望那个凶恶的“神秘人”，至少立场上是对自己有利的。
　　在速通完一个副本，获得下线时间后, 黑色人影迫不及待回到了外面的世界。
　　看着外界熟悉的一草一木，黑色人影脚步虚浮, 眼眶里含着热泪。
　　他也是在临死之前才知道, 自己有多后悔曾经连好好看一眼这个世界都没做到。永远在忙碌, 永远在追逐虚幻的利益, 最后不惜铤而走险。
　　说来十分可笑。他是因为眼红一个曾经处处不如他的人，通过系统获得不少好处，才想主动加入到游戏中。当时傻透了的他还觉得，连这样的人都能从游戏里赚到钱，自己只会得到更多……
　　到最后，谁也没能从地狱逃离。
　　三十而立，如今的他一无所有，只有一个情妇在两年前丢给他的女儿。
　　黑色人影咬了咬牙，只希望从现在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他再也不想走错任何一步了！
　　花了半天时间处理好外界的事情，黑色人影又回到了系统当中。
　　过去在闯关的时候，他身边也带着不少人，但随着闯的关数越来越多，难度越来越高，死亡也成了不可避免的事。还在半道上，便有很多人摆摆手，选择不再往前了。在中级副本里苟苟命，多活一天算一天。
　　走到最后，只剩他孤家寡人，还有联系的更是寥寥无几。之前自己没在约定的时间，给那几人发去信号，现在他们都已经默认他死在了高级关里吧……
　　短暂惆怅过后，黑色人影想到自己如今这条小命也来的不容易，“神秘人”虽然没交代他具体需要做些什么，但他不得不早做准备。
　　一番斟酌之后，黑色人影联系了过去信得过的几个朋友，分别给他们安排了不同任务。
　　黑色人影刚干完这件事，一抬头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令人颇为忌惮的“神秘人”，不知何时正站在他面前。一双不友善的眼睛像在打量一件货物一样，充满着审视与评估……黑色人影明明没干亏心的事，却莫名产生了强烈的心虚不安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对。
　　“大人……”黑色人影本不想在这个“神秘人”面前表现得太卑微，可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您，有何指教？”
　　“神秘人”冷冷哼了一声：“指教谈不上，只是来看看你这位金贵的员工，有没有认真偷懒。”
　　黑色人影的冷汗顿时流得更快了。
　　看样子“神秘人”已经认定他在消极怠工了，这可不行……
　　黑色人影不敢再耽搁，一五一十把自己这段时间所做的事，向这位“神秘人”汇报清楚。
　　并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与见解，大胆指出哪些方面，可能是系统的弱点，建议“神秘人”可以尝试着针对。
　　最后的最后，黑色人影对“神秘人”以及他背后的势力也产生了一点自己看法。
　　在他看来，既然“神秘人”需要采取这种迂回方式，无法做到在外界轻而易举将系统摧毁，这便能说明即使“神秘人”真比系统强很多，但一定也受到很大的限制。甚至连系统都有可能藏着要命的杀手锏。
　　黑色人影越想越觉得心惊胆颤，于是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全盘托出，试图从“神秘人”这里得到答案。
　　大蛇原本只打算在黑色人影这里浪费五分钟，结果没想到这人看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小嘴叭叭叭说个没完。
　　实事求是讲，蛇在家看人类被叫去开视频会议的时候，都没见人类说过这么多话……啧，自己找的这新员工，过去怕不是那种专坑老头老太太的黑心销售吧？？
　　大蛇越看这人影越像社会败类，面对人影并不聪明的提问，以及话语中满满的试探，大蛇可不打算陪他玩头脑风暴。
　　呵，不就是想知道他跟系统那个菜鸡比谁深谁浅吗？
　　蛇爷爷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把系统摁死！但是之后，这颗星球也会变得破破烂烂没法住了。
　　如果到那时再带着人类去别的地方定居……那他这会还费什么功夫在系统身上？？直接就可以卷着人类一起跑路了！
　　费这么大力气，还不是因为蛇能感觉到这两个选项，人类肯定更喜欢温和的那个嘛。不过就是花点时间，多折腾一阵子。在哄人类这件事上，蛇还是很愿意来几个大手笔的~
　　软肋都是需要提前藏好的，蛇又不傻。
　　对于黑色人影一连串的试探，以及企图从他这里套取到更多有价值信息的心思，大蛇冷眼看着，同样也利用对方心理的薄弱点，明确告诉对方，让系统消失不是最难的。
　　如果系统意识到自己被对付了，且它无力反抗，那它会不惜自爆拉着所有的一切来陪葬。借着这股毁灭带来的能量，它或许还有机会以“微生物”的形态，重新在另外一个地方，继续长大重生。
　　这正是黑色人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面前的神秘人却偏偏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我知道了。”黑色人影心头沉甸甸的，但他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有了努力的方向，黑色人影明显对自己的这份工作上心了不少，主动追问大蛇如今有没有详细的规划与安排。
　　大蛇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了。这跟他之前想的，自己可以当甩手掌柜的状况完全不一样！
　　这个人影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
　　他自己没有脑子吗？虽然家里的人类也很爱问问题，但人类多讨喜啊……这个人影又算哪块小点心，简直要把蛇烦死了。
　　心情恶劣的大蛇态度也越发凶狠不耐烦：“做空它，懂吗？就像给公司做假帐一样，挪用‘公款’，把它的变你的，要不要我手把手教你啊？？”
　　黑色人影瞳孔紧缩，一时之间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神秘人……居然知道他的过往！这番话就是对他最大的威慑，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根本毫无隐私秘密。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再起不该起的心思，背地里更别去搞不该搞小动作……
　　黑色人影的心中再无任何杂念，面对眼前人的态度也越发畏惧恭敬：“知道了大人，我会好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下次我会给您提供几套具体方案，到时您看看，有没有参考价值。”
　　大蛇不耐烦地摆摆手，表示这种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临走之前，大蛇头也不回抛给黑色人影一个徽章：“这是你的员工证，自己拿去收着。”
　　黑色人影慌乱却又郑重地接住，拿到手里一看，这是一个有着黄铜色泽造型别致的徽章。
　　最外面的一圈盘绕着一条毒蛇。脑袋正搁在徽章的最上方。吐着信子，亮出毒牙，虎视眈眈注视着每一位看向徽章的生物。
　　黑色人影的视线很快从毒蛇上，挪到了徽章中间，在光的反射之下，那里很快亮起两个字母，上面写着——NB。
　　把这两个简单的字母看了又看，黑色人影的手微微颤抖着，热泪盈上心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被人肯定过了。牛逼……原来“神秘人”心里一直都对他充满认可吗……
　　黑色人影觉得自己真的错了，错得离谱。他的防备与不信任，现在看起来尤为的可笑。
　　自己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不，连人都不是了。
　　一天之前他还被困在系统的最深处，沦为了怪物的一员，再没有任何的希望。即使今后再遇到过去认识的人，也只能被迫亮出索命的绳索。唯有死亡才是他真正的解脱。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还有未来。只要成功把系统从这个世界上赶走，他还来得及去享受属于他的，剩余的人生。
　　黑色人影的眼中终于不再只有气死，他凝望着徽章深沉的想，以后自己就是NB了，一定要对得起这两个字。
　　作者有话说：
　　蛇：……牛逼你个锤子啊，你就是个奶爸！！！
　　么么哒，这一章和上一章留评的小可爱都会有红包补偿！
　　昨天请假直接在评论区留的言，没想到它居然被吞了！明明后台看一点问题，前台竟然不显示，离谱。下次还是得乖乖用后台的请假功能。
　　感谢在2022-04-01 20:57:53~2022-04-03 20:5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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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今天的秦倏比往常提早了一小时来公司。上午会有合作方的人来公司考察, 与之相关的几个部门都在前一天接到了通知，需要提前来公司做准备。
　　所谓的准备工作更接近彩排，到了会议室大家排排坐, 按照流程依次发言, 假装合作方的人已经在场。
　　最后还有发了一套公司根据经验总结好的问答。每个人拿到手之后, 都需要先背一下，上面是合作方可能会随机找人问的问题，每个问题都有配套的标准回答……如果被问到不在纸面上的内容，那就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应答，有损公司形象的话, 绝对不能说。
　　“彩排”结束之后，秦倏带着自己基本空白的小本本, 以及要背的A4纸回到座位上。
　　前段时间总喜欢在桌下作怪的白色鬼脸，自从获得了自由身，每天浪得飞起。
　　秦倏一大早擦完桌子，去洗手间搓抹布的功夫, 还从男厕所镜子里看到白色鬼脸，把脑袋挂在厕所隔间门上，努力往里偷窥着……
　　看样子，桌子与主机箱夹缝之间的那块阴影，白色鬼脸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这本是一件值得秦倏高兴的事。意味着工作时间，再也不用分心来应付白色鬼脸的骚扰。可偏偏白色鬼脸, 并不是一个具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怪，还得时不时臭不要脸地蹲在他身边充会电, 才能接着出去浪。
　　在看到它扒厕所的门之后, 秦倏已经对它产生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如今只希望它能注意保持距离, 离自己越远越好。
　　有这种不要脸行为的除了白色鬼脸，还有它的同伙蛇怪。不过，这只怪似乎有些社恐，不敢进大楼，也害怕人多的地方，总是躲在路边草丛里。
　　今早秦倏过来上班，显然是提前踩好点的蛇怪，突然从绿化带里蹿了出来，不由分说扑到秦倏的小腿边足足挨了十秒。接着又跟屁股点烟一样，钻回了草丛。
　　简直过分……
　　这就是两只实打实的白嫖怪！
　　之前大蛇多次提议，可以通过他这条蛇开发一些新用处……秦倏听完心如止水，无动于衷。他一直觉得自己得到的已经够多，不想再从这条蛇身上去攫取半分，哪怕在大蛇看来那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但是——
　　面对这两只怪无耻的白嫖行为，秦倏迫不及待开始思考，它们究竟还能有什么用途。作为一个需要养家糊口的男人，他可是很小气的，被外面的怪这样随随便便占便宜，只会让他想多往回收些利息……
　　秦倏一心二用，一边研究那两只怪该如何使用，顺带着还把A4纸给背完了。
　　合作方的人来得挺快，平时这个时间大家才刚开始上班。不知道合作方是想看他们最真实的状态，还是接下来的行程都安排满，只有这个时间段还空着。
　　由公司老总亲自领进门的一行人，先进了准备好的会议室。秘书小姐踩上高跟鞋端着咖啡和茶水进去。没过多久，她出来通知各组可以进去开会了。
　　秦倏又揣上自己的小本本跟着大部队进去了。
　　作为一个技术人员，像在这样的会议上，他基本属于酒桌陪在末席的那种，看似有着存在的必要，实际又没那么重要。只需要在一开始，领导介绍在座的都有谁谁谁时，被点到名后站起来，对号入座一下。
　　接下来，就得等讲到自己负责的那个环节，如果对方提出了一些技术上的问题，那他要负责解答，可能还得上去实际演示操作。
　　至于涉及到产品需求方面，技术能不能支持的问题……那就不关秦倏的事了，得由他上级来回答，不能越俎代庖。
　　最后秦倏还是没能避免走上去实际操作，在他低头的一瞬间，秦倏感受到了一股极具存在感注视，像是沾了海水冰凉又滑腻的触手，带着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粘腻附着感。
　　等他借着说话抬起头来，一切的异样都荡然无存，仿佛刚才只是他疑神疑鬼之下产生的错觉。
　　秦倏试着不着痕迹移开目光，那份让人不愉快的被注视感又开始逐步显现，完全低头的时候，则最为强烈。完成了自己的演示，秦倏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借着翻看自己会议记录本的动作，维持着低头姿势好几秒。
　　然而那种古怪的，被注视的感觉并没有出现。
　　心里基本有数的秦倏，拨开笔帽习惯性地在本子上写写划划起来——
　　那道视线的主人，大概率是今天过来考察的四人里的其中之一。
　　半小时之间，他们内部刚进行过“彩排”，在“彩排”上可没有出现任何不对。
　　刚才秦倏上去演示，绝大部分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所以这也符合他一开始没有察觉到异常，却在那一刻忽然感受到古怪注视的情况。
　　可以肯定的是，那道目光的主人确实有些问题。
　　秦倏目前有两个猜测。一是那道目光的主人，一直都在用那种不友好的目光，打量周围的一切。只是外界有种力量帮他掩盖修正了，让他的神情与目光看不出一点问题，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人察觉到不对。
　　第二个猜测是秦倏对自己的。
　　结合上次大蛇来送鸡腿，秦倏带他打车回家，在即将上车之前，同样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不友好注视这件事来看，秦倏怀疑自己对于异常事物的感知力，一直有在稳步提升。
　　普通人就算拿看杀父仇人的目光，在背后死死盯他一路，秦倏都未必会有什么感觉。但如果是一个灭世大BOSS，仅仅与他萍水相逢，擦肩而过，那种奇怪的感知力都会疯狂提醒他，危险危险，赶紧逃命换个星球生活吧！
　　秦倏在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上，浅浅地画了一个圈。
　　这些都还只是他的猜测，有待考证。
　　除此之外，已知的还有对白色鬼脸的影响，逐步演变成充电宝的古怪能力……秦倏试图在它们之间找到一定的连系，可惜如今拥有的信息还太少，无法将它们串联起来。
　　秦倏决定，下班之后去找白色鬼脸和蛇怪做试验，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一些新东西。
　　然而还没等到下班，秦倏倒是先被上级叫到办公室里谈话了。
　　不明所以的秦倏还以为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或者公司嫌工资给的高了想赖账降薪，结果进去之后，上级跟他谈起借调的事。
　　秦倏一口回绝，说自己拖家带口不方便出差。对象管得严，还不接受异地恋，自己不能为了工作丢了媳妇。
　　上司连忙安抚他：“不不不，误会了……来，先坐下，我们慢慢说。”
　　秦倏还是给他面子坐下了，心想这一定是上司的诡计，想要用这种方式逼着他自己走，典型的过河拆桥，提了裤子不认人。秦倏看上司的目光越来越幽深，就想看看他还能怎么狡辩。
　　上司笑了两声缓和气氛：“别紧张，不需要和对象异地，是借调到今天来人的那个公司。而且不光是你，参与这个项目的组都过去帮忙。”
　　秦倏还是不想去……去了之后，不光是路程上会比现在多花半小时，还有会议上感受到的怪异目光，总让他觉得去了之后会有不好的事，羊入虎口一般。
　　最终，秦倏并没能成功把这份差事回绝掉，完全没有选择的空间，公司倒是给了双份的工资，还有一些其他的福利待遇作为补偿。
　　由于今天的上班时间比平时早了很多，晚上也没有强制要求他们继续加班，心情算不上好的秦倏到点便正常打卡走人了。
　　到了楼下，正对着大楼的那块绿化带里杵着两颗突兀的脑袋，白色鬼脸和蛇怪蹲在草丛里乖乖地看着秦倏。
　　秦倏走到了“长着”两颗脑袋的绿化带前，低头问两只怪：“你们要跟我一起走吗？”
　　两只怪欻地一下从绿化带里蹦出来，用奇形怪状的姿态，跟在他秦倏的身后。秦倏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这两只怪还真的老老实实跟上来了。
　　这让秦倏多多少少感受到了一丝欣慰。这段时间的充电宝算是没白当。
　　作者有话说：
　　蛇：啧，996有什么好的，辞职回来蛇养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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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白色鬼脸是一只有着抽象身体结构的生物。与正常人类相比, 它的四肢过长且比例失调。浑身上下除了脸上的三个黑窟窿，其余部分皆是惨白惨白。
　　令秦倏哭笑不得的是，它居然还有八块腹肌！但不幸的是……它没有小叽叽。
　　看着跟在身后顺道散步一样的两只怪, 秦倏这还是第一次注意到, 白色鬼脸走路也是手脚并用。手先在地面扒拉一下, 两条腿再跟着蹬蹬蹬走两步。
　　蛇怪依旧上半身与下半身不协调，手臂在地面爬行的时候，下半身完全不会动了，尾巴拖在身后像瘫痪了一样。
　　可当它使用尾巴在地面爬行时，上半身又成为了累赘。除了脑袋还能抬起支楞着, 从肩膀到腰部活像失去了行动能力，不停地在地面摩擦摩擦……
　　秦倏看了一眼, 觉得好怪。于是又看了一眼。
　　不过他也算明白，为什么蛇怪很少用这种方式移动了……阻力大不说还磨得慌。
　　由于一直跟在他身边，这两只怪解决了充电难，充电慢的问题, 一路跟着他上了地铁。
　　虽然早知道别人大概率看不见这两只怪，但瞥见白色鬼脸挤在扶梯上，抱着前一个人的脑袋啃得陶醉时，秦倏不忍直视，很想出声阻止它。
　　最终秦倏没有将自己的想法付诸现实。正因为旁人看不到这两只怪，他贸然出声制止之后, 很难解释自己的行为，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好在扶梯很快走完, 到了上面人群纷纷散开, 白色鬼脸很遗憾地回到了秦倏脚边。动作迟缓的蛇怪也脱离了继续被多人踩着的命运, 缓慢地爬了过来。
　　过完安检, 秦倏趁着身边人少，闲聊般地低声问两只怪：“你们都会些什么？”
　　两只怪被问得陷入了待机状态。先给出反应的是白色鬼脸，上一次两只怪闹出蛇群乌龙事件，出面解释来龙去脉也是它。
　　相较而言，蛇怪的反应就慢了很多，秦倏怀疑这与蛇类的脑容量小有关，所以它看起来一直不怎么聪明。
　　白色鬼脸“吱吱”的叫声直接响在秦倏脑子里，它想表达的内容，也化为了直观信息，随着叫声一并传递了过来。
　　秦倏仔细分辨着这些内容，只见白色鬼脸说的是——“玩”，“恶作剧”，“跟别的怪打架”，“能打赢”……秦倏不算意外，如果白色鬼脸真说出了高深莫测的东西，那他才要下意识保持警惕。
　　随后，秦倏又看向一脸呆滞的蛇怪，耐心道：“试着跟我说句话。”
　　蛇怪维持着那副呆滞的模样，等了差不多有五秒，秦倏接收到了它传递过来的信息——它说，“它会爬”。
　　秦倏叹气之余又有些想笑，不过倒是确认了蛇怪和他交流的方式，与白色鬼脸是一致的。
　　这让秦倏不免多了几分猜想，两只怪不可能事先学习过汉语，他们之间可以顺利沟通，靠的应该不是语言，可能是……类似脑电波的东西？？
　　秦倏不太肯定，但这两只怪就在身边，完全可以拿它们做一回实验嘛。
　　于是秦倏看向白色鬼脸和蛇怪，产生了想与它们沟通的念头。他没有实际开口，而是在心里默默问道：能听见吗？
　　白色鬼脸先一步给出反应：吱！（能呀能呀能呀）
　　蛇怪也紧随其后：吼。（能……听……）
　　秦倏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这样就不用担心自己在和两只怪说话的时候，被人当成自言自语的蛇精病啦！
　　也算是有了一点小收获。
　　从地铁里出来，秦倏看着像两只小保镖一样，坚持要把他送到家门口的怪，心里对它们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虽然它们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光明正大赖在他身边充电，但能有这份表示，已经算是小有良心的怪了。
　　往回走的路上，秦倏想起白色鬼脸“诞生”的过程，便好奇地问两只怪，它们有没有办法主动发现那些会产生新怪物的地方。
　　白色鬼脸一听，当即兴奋起来，领着秦倏绕到了隔壁的小区，从垃圾投放点里叫出一个有着拖把头的怪。
　　看着向自己邀功的白色鬼脸，秦倏无奈摇头：“不是，我想让你找会产生怪……但怪物还没来得及孵化出来的地方。”
　　费了些功夫给这两只怪说清楚，终于理解了的白色鬼脸带着秦倏四处找了起来。
　　之前大蛇说过，那些有可能诞生怪物的阴影处，会随着系统的日益壮大，在现实当中生成副本。怪物也会自然而然，成为那个副本的小boss，随机生成相应的副本规则。
　　秦倏打算进行一个尝试。他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趁着那些区域诞生出怪物之前，将那些区域从外部破坏消除。尽管他现在还没有掌握具体的方法，但却可以先让这两只怪试着寻找搜集，有备无患。
　　往好处想，每少一个这样的地方，就意味着以后出现在现实中的游戏副本会少一个。
　　回到家里，秦倏发现所有灯都暗着，大蛇还没有回来。想到连家里的蛇都开始早出晚归了，秦倏顿时振作精神，洗手系围裙，想赶在大蛇回来之前，先把饭做好。
　　结果过了还没有五分钟，大蛇也回来了。他鞋都没换就在门口自顾自嚷嚷：“人类！我就知道你到家了，还在楼下就看到家里灯亮了~”
　　秦倏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从厨房门口探出身子：“蛇蛇，来抱一个吗？”
　　刚把鞋子蹬掉的大蛇迫不及待扑了过去，由于尾巴还没来得及放出来，便直接用双腿勾上了人类的腰，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秦倏把脸埋在了这条蛇的肩头，忽然觉得心里很踏实，好像回到了最安全的港湾，一瞬间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一人一蛇抱了一会，大蛇改用一只手搂住秦倏脖子，另一只手突然开始向下探去，先是单手解开自己腰带，接着又去摸自己的拉链……
　　！！！
　　秦倏心头一惊，忙问道：“蛇蛇……这是干什么？”已经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做手工活了吗？？
　　“嗯？”
　　大蛇不解地反问，随后拉开拉链，把裤子整体向下拽了拽，将自己被封印了一天的蛇尾巴放了出来：“呼，舒坦……快一天了，简直要憋死蛇！”
　　原来只是要把尾巴放出来啊……秦倏意识到是自己误会这条蛇了。
　　大蛇鼻尖凑到秦倏跟前嗅了嗅：“人类，你今天去哪里鬼混了，身上怎么这么多死鬼的味道，啧，起码得是个5p……”
　　秦倏抬手在这条蛇脑壳上敲了下：“又不学好了，总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地一扬脑袋，尾巴跟着晃起来：“那是，最近改看洋片了，尺度大着呢！”
　　秦倏作势要把这条不正经的蛇放下来，大蛇却搂紧他问道：“人类，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秦倏有些惊讶：“这也是靠闻出来的？”
　　大蛇表示不屑：“就这还要闻？”
　　“平时你扎个围裙都不让抱的！说这上面沾了油烟不干净，会把我衣服蹭脏……说吧人类，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欺负你？是不是上次那两个鬼，又把你给堵了？？”
　　这还真不是。
　　秦倏哭笑不得，把今天工作上的事简单说了说。
　　大蛇听完眼珠转了转，似乎对秦倏工作不顺心这件事很满意，一副巴不得人类赶紧辞职回家别干了的模样，心里想法全写脸上了。
　　秦倏这会倒没什么不开心的。有些问题既然不能避过，那就面对吧。往好处想，这几个月他还拿双份工资呢。
　　“蛇蛇，先下来，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大蛇一听立马精神了，赶忙四下打量起来，寻找快递的影子：“人类，你又要给蛇送什么好东西啦？”
　　秦倏没说，暂时保密。
　　他回了一趟房间，拿出一个小盒子塞进大蛇的手里。大蛇一瞧居然是这么小一个盒子，顿时有些失望，觉得这盒里装不了几件东西。
　　不过能有礼物已经很不错啦，想想蛇都没送过人类什么正经礼物呢~
　　大蛇愉快地打开了这个小盒子，只见里面装着更小的东西。
　　拿起来一看是个镂空的圆环，在灯下散发着一种冷色的光泽，好看是好看，但特别小，比钥匙扣还小……
　　大蛇拿着着这个小圆环琢磨了起来，嘶……人类这回有点抠啊……难怪心情不好，这是家里出现经济危机，不好意思跟蛇说吧？？
　　作者有话说：
　　秦倏：……那要不，我给打个项圈给你挂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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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秦倏真是拿这条蛇一点办法也没有, 明明平时没少看一些不正经的电视剧，像恋爱求婚这种必备剧情，属于闭着眼睛都能遇上, 偏偏这条蛇迟钝得可以, 这可能也是人与蛇之间的一种文化差异吧。
　　秦倏暗自叹息一声, 又从大蛇手里接过那枚戒指，轻轻托起他的手，将那枚戒指缓缓推到了他的无名指上。
　　大蛇眯着眼睛打量套到自己手指上的小玩意。过了没一会，表情有所明悟，最终豁然开朗：“人类！！你在给我戴戒指？？”
　　秦倏放心了。
　　总算没有真的闹出笑话来。
　　然而弄清楚状况的大蛇却丝毫不给面子地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哪有人送戒指是这么送的！！不都是先说有一个惊喜, 然后‘啪’一下打开盒子，接着单膝跪地, 最后才给戴上嘛！”
　　但是……这样感觉好土。
　　秦倏如实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大蛇的笑声并没有因此收敛半分：“哈哈哈——是是是，你不土，你了不起，都把戒指送成蛇不认识的样子啦！！”
　　一人一蛇笑闹了一会, 秦倏继续回到厨房准备他们的晚餐。
　　知道这不是什么不实用的小钥匙扣之后，大蛇对这份礼物越看越满意，还特意走到客厅最大的顶灯下，去照戒指上的小碎钻。看着它们一闪一闪亮晶晶，觉得好看极了。
　　见着这一幕的秦倏很想告诉这条蛇，其实蛇尾巴上的鳞片, 远比这点小碎钻好看一万倍。在自己的眼里，那是这个世界上任何珠宝都无法比拟的艺术珍品。
　　秦倏在厨房做饭的时候, 兴奋得闲不下来的大蛇又钻了过来, 腻腻歪歪挨在秦倏身边问：“人类人类, 它是金的吗？”
　　秦倏歪过脑袋, 蜻蜓点水般在这条蛇唇上啄了一口：“不是，它是铂金的。”
　　大蛇“嗷”了一声。不过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什么金不金上了，目光直勾勾盯着锅里随着汤汁咕噜咕噜直颤的红烧肉，毫无形象地咽起了口水。
　　最终足智多谋的大蛇顺利从人类的筷子下叼走了一块肉，并接受了人类轻轻的拍打，决定卖人类一个面子，乖乖去洗手等开饭。
　　吃饱喝足之后，正叼着牙签磨自己那两颗小尖牙的大蛇，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很严重的事：“嘶，不对啊……人类。”
　　秦倏正在收拾碗筷，闻言反问道：“嗯？哪里不对。”
　　大蛇神色凝重，低头摆弄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这种戒指……不都是一对吗？？人类你只给我买一个，到时候我跟谁结婚啊？”
　　秦倏心想，就好像这条蛇有得选一样，收了自己的戒指还想找别人结婚？想的美。
　　“谁告诉你我只买了一个。”秦倏回道。
　　“那另一个呢？”大蛇迫不及待追问。
　　“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秦倏话音尚未落下，大蛇已经如同一道旋风飞速跑回了房间。秦倏听到两声抽屉的轻响，很快又是大蛇向着自己奔来的脚步：“人类，快把手里那些东西放下，蛇要给你戴戒指！”
　　秦倏想说自己一会还得洗碗，但是看着大蛇期待又兴奋的模样，还是放下了手里摞好的碗筷，抽出桌上的纸巾擦干净手指。
　　大蛇从同款的深蓝色小盒子里，郑重而又激动地取出那枚属于人类的戒指。
　　他拉起秦倏那只比自己要大一点手。这只手既不柔软也不细腻，白皙的皮肤下可以看到淡青的血管，每一个指腹上都能摸出薄薄茧子的痕迹。
　　就是这样一双与自己相比并不算完美的手，大蛇每一次把玩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将它放到唇齿间细细舔舐撕咬，这会让他感到一种热血上涌的兴奋。
　　不过在眼下这个时刻，大蛇把所有的杂念与欲念一并清空。
　　像在完成一个十分神圣的仪式，将那枚戒指，顺利通过人类的指尖，一点点套了上去……
　　做完这件事情，大蛇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颤，不知道是因为过于激动，还是因为刚才太专注一件事，稍稍紧张过了头。
　　他从来不是良善之辈，如果只遵循本心，他更愿意把这个人类困在黑暗里，困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完完全全的只属于自己一条蛇，也只能依赖着自己存活。
　　但是理智告诉他，自己不能那样做。
　　现在的一切真的很好，每一分每一秒都让蛇感到贪恋。大蛇不信任自己，他很担心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意孤行，他可能会把一切都搞砸。到那时候除了后悔，什么也无法得到。
　　咸鱼虽然是一个性格不讨喜的家伙，但是蛇在祂身边长大，跟一些别的阵营里，脑袋仿佛长在□□里毫无理智的野兽们，终究是不同的。
　　这也大蛇一直以来自持身份，总有些淡淡自傲的原因。
　　他不是没见过别的怪处对象，同阵营里有一个比他还要黑还要坏的大家伙，原本蛇还是挺敬佩它的，觉得它足够变态凶恶，很多怪都自发绕着它走，是值得蛇学习和超越的榜样。
　　后来有一天，它也跟现在的蛇一样，找了比自己脆弱很多的生物发展感情。
　　但是，那只生物最终被“大家伙”玩死了……
　　玩死之后“大家伙”又开始发疯，觉得那只生物没有了，它的世界再也亮不起来，毁灭吧毁灭吧，全都跟着一起完蛋吧——
　　后来它又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咸鱼可以将别的生物复活，便找上了门来，天天在门口撒泼，吵得咸鱼整夜整夜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掉，精神也像更年期提前了一样，变得极度不稳定。
　　最后咸鱼受不了它继续在自家门口发癫，捏了个和原来那只生物一模一样的家伙，丢给了它。
　　大蛇看得出来咸鱼不是存心想帮那个“大家伙”。自己是见过这条咸鱼的能力的，复活和拿数据克隆一个完全一样的生物，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我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分辨能力。”
　　这是当时咸鱼对他说过的话。
　　大蛇那会也挺看不起咸鱼。觉得祂冠冕堂皇的，不想帮不帮呗，大不了把那个大家伙打出去，它们这里一群怪还怕殴不过那一个？结果咸鱼偏要骗人家，说是已经给复活了。
　　咸鱼看出来他的想法，絮絮叨叨给他解释了一堆。
　　大概意思是说，那只生物压根不想复活，觉得在大家伙身边太受罪，如果还得回来，那不如彻底嗝屁了呢。
　　咸鱼觉得应该尊重对方想法，反正捏一个一样的塞给“大家伙”，不仅没有影响，反而能让事情得到改善。
　　大蛇因为看不惯咸鱼温吞的行事做派，一直对祂戴着点有色眼镜，当时只把祂的这番话当成狡辩，甚至还决定去找“大家伙”揭穿这条咸鱼的所作所为，让它再上门闹一回。
　　大蛇可是一个行动派，想到便要去做。
　　等他再有机会溜出去找上“大家伙”时，发现它与那只克隆生物已经蜜里调油了。它俩每天都抱一块，“大家伙”还给克隆生物讲述它们过去是如何的虐恋情深，克隆生物也同样的深信不疑，觉得它们如今的一切是多么来之不易……
　　大蛇旁观完只觉得它俩的脑子怕是有病病。
　　趁着“大家伙”离巢去到外界，大蛇跳到了克隆生物面前，故意问它：喂，还记得你爷爷不？
　　克隆生物面带惊讶地望着他，问它们过去是不是认识，还想再重新认识一下……
　　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蛇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毛骨悚然。这也太荒唐了。
　　且不提他跟那只生物过去并不相识。眼前这只克隆生物明明是一个独立的新生物，却接受并给自己套上了别人的身份，还努力活成那副样子……这太可怕了，简直成了一只货真价实的怪物。
　　大蛇铩羽而归，觉得很没有面子。那段时间一直绕着咸鱼走，经常宅在自己的地盘，思考这个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不可否认，那条咸鱼经常会唠唠叨叨找大家说一堆没有用的东西，大蛇很多并不能理解，但是听多了或多或少，确实有点潜移默化的作用。
　　大蛇从来都是自信的，自负的，自傲的，他几乎没什么天敌，在倒霉遇上咸鱼之前，一直都是横行霸道……
　　但是人类的事不一样。
　　正是因为太过珍贵，一旦搞砸，那便没有然后了。
　　从本质上来看他与“大家伙”那些黑暗阵营里的生物并没有太多区别，都渴望着相同的东西，有着相差不远的本性。区别可能只是在于它们的行为不同，选择不同。
　　在这件事上大蛇并不相信自己，过分放纵自己，遵循心底邪恶的念头，最后难免会步入“大家伙”的后尘。但不一样的是，他很信任人类。
　　在相信人类这件事上，大蛇又是那条自信自负自傲的蛇，觉得这选择一点毛病没有。
　　从一开始他便决定将自己交到这个人类手里。让人类来带着他走，就像人类说的，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学着做人的。
　　人类走一步，他便跟一步；走两步，自己就跟两步，他们都会成长，也会一起成长。
　　大蛇拉过人类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咬下了两颗牙印，咬得有些深，微微渗出血珠。随后大蛇又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深深呼吸：“人类，蛇也给你送个礼物吧……”
　　秦倏揉了揉他的黑发，随口问道：“你想送什么？”
　　大蛇转过脸，露出的一只金色眼睛望向秦倏，脸颊上蹭着一抹嫣红，唇边是有些夸张的笑意：“把我自己送给你，怎么样……想不想要？”
　　他终究是渴血的野兽，虽然学会了忍耐，却难以一直忍耐。要么占有他，要么被他占有，没有第二种选择。
　　不知道这回，人类又能找到什么理由来说服他……真是令蛇期待，上次玩了浴花，这次再玩点别的吧……
　　“想。”
　　秦倏的答复来得不算慢：“还挺想的。”
　　作者有话说：
　　蛇：什么什么？？我就装了个逼，人类居然松口了？？怕是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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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自家这条蛇是什么德行, 秦倏心里一清二楚。凶狠不讲道理的一面只留在外面，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有商量的余地。
　　不得不承认，被偏爱的感觉真的很好。
　　但从秦倏刚刚在这条蛇身上感受到的种种沸腾交织的欲念来看, 凡事还是得懂得适可而止, 毕竟, 家里这条可不是什么吃素小绵羊，而是成天惦记着啃肉的“大老虎”，真带着他一直过和尚生活，没准容易憋出问题来……
　　秦倏帮这条蛇把手指上的戒指扶正。又打量了几眼，觉得这样就挺好。
　　真为了把所有流程走完, 最后把这条蛇憋得心理变态，那才是本末倒置。左右自己真正想表达的也只是对这条蛇的重视。有些事蛇不懂, 但他不能跟着不懂。
　　听到人类松口，大蛇无异于见着铁树开花。
　　帮着人类把桌上的碗筷送到厨房后，大蛇倚靠在门框边看着人类卷起袖子，认真洗涮, 金瞳里浮现出想要逗弄的促狭：
　　“人类，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不能往回收的……既然你也有这意思，那还挑什么日子，我看今天就挺好，这处男蛇谁爱当谁当, 反正我是一天也不想当了！”
　　秦倏险些失笑磕碎一只碗。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对这条蛇说声抱歉了。家里没有准备需要用到的东西, 太过胡来可是会留下不美好记忆的。
　　收拾完厨房客厅之后, 秦倏陪着大蛇一起泡了澡。回到床上一人一蛇又玩了蛇最喜欢的小游戏。临睡之前, 秦倏被大蛇哄着拉勾勾, 约定这周末两人一起去买需要用的东西，再玩一整天更刺激的游戏。
　　秦倏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拉完勾勾答应他。
　　第二天一早，秦倏在给赖床蛇准备好早餐后，换上衣服出门了。
　　上午半天秦倏先在原公司将该带走的东西打包好。中午快到饭点时候，对方公司派车过来接人，秦倏又跟着身边的同事们将东西搬上去，最后一起坐进了车里。
　　新公司的环境还算可以，一眼望过去宽敞明亮，室内用了不少绿植来点缀。
　　内部还设有专门的休闲娱乐区，秦倏粗略在门口一看，见里面摆放着几台游戏机，还有一架子的桌游。茶水饮料也是免费提供，冰箱里据说还有水果，以及冰淇淋，想吃都可以自己拿。
　　对于打工人来说，这些锦上添花的东西，远没有按时下班来得实在。
　　在领完自己的工牌和门禁卡后，秦倏一刻也不耽误，开始安装电脑投身到工作中，他想早点赶完今天的进度，下班回家陪着蛇一起聊天准备晚餐。
　　一周的时间过起来很快。在这一周内，原公司里不太相熟的同事，由于换了环境，不再像原来那么拘束，沟通闲聊次数一多，大家也渐渐熟悉起来。
　　一起借调过来的一共有六人。秦倏发现除了自己，剩下的几人都很乐意过来帮忙。双份的工资和奖金足以让他们把这当成一份美差，更重要的是没人管这管那，自由不少。
　　随着他们聊天的机会增多，秦倏在一旁听到不少自己公司内部的八卦……其中最令他意外的是，这些八卦当中居然还有关于他的！
　　在他每天埋头吭哧吭哧努力工作的时候，身边这帮道貌岸然装得跟没事人一样的同事，竟然都知道他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对象！
　　这也太可怕了。
　　明明之前他们每天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句。还都是跟工作有关的。
　　秦倏以为自己在大家眼里的形象，低调又神秘，没想到大家早把他的情况摸得透透的。这一刻，仿佛化身“职场小白”的秦倏，傻傻问道：“这都是谁告诉你们的？”
　　答案五花八门，张三李四王二……秦倏震惊，这怎么还有不同渠道呢？
　　“大帅哥，你是不知道自己长得帅吗？”
　　“我看是哟，当时还坐在我旁边，弄得我压力好大的。”
　　“你要不是单身，早有人来加你联系方式了！”
　　几人还向秦倏展示了他们私下的小群。除了工作微信，各自还有一个私人微信，好友加的都不多，私底下也会聊公司的事，但聊得都很谨慎，说完就删不留证据。
　　相比之下，还是聊八卦更为安全。
　　在秦倏不知道的情况下，大家对他的普遍看法是——因为性向问题跟家人闹翻，无奈之下带着男朋友出来独立生活，每天努力敲代码养家糊口，被任性小男友吃得死死的妻管严。
　　秦倏心想才不是。
　　先不说大蛇是一条很讲道理的蛇，从来都不任性，光是脾气性格也跟“小男友”丝毫不沾边。用大蛇自己的话来说，他那么霸气的一条蛇应该叫阎王男友才对。
　　工作这边暂且顺利，白色鬼脸和蛇怪那边也有了新的进展。
　　在这一周的时间内，秦倏在两只怪的配合下，先后找到十多处不同寻常的阴影。这些阴影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之后有可能诞生出怪物，但是如今内部空荡荡尚未出现异状的。
　　对于这一类阴影秦倏和两只怪，暂时没有很好的处理方法；第二类是阴影内部已经产生了如同“受/精卵”一样的东西，正在孵化怪物，这一类阴影只需要让白色鬼脸或者蛇怪冲进去捣乱一通，就能很好的进行破坏。
　　但是即使消除了内部正在孵化的怪物，那片阴影依然不会跟着消失，还会继续在那里存在着。
　　秦倏有问过大蛇这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得到的答案是基本没什么危害性，只是如果有人运气实在不好误入其中，会有很小的概率被系统趁机拉到游戏里。
　　秦倏仔细观察了下那些阴影，大多是一些很刁钻的地方。先不谈白色鬼脸当初所待的主机夹缝，还有蛇怪爱钻的绿化带，住着拖把头的垃圾箱背面，光是最近新发现的破损的广告牌内部，都不像是人会误入的地方。
　　即便真有人头脑不清醒非要往里钻，以那很小的概率，只要不是绝世大非酋，都不一定能被系统拉进游戏。
　　四舍五入，等于没什么危害。
　　确认这点之后，秦倏交代白色鬼脸和蛇怪优先找这类阴影，将里面没有孵化出来的怪处理掉。
　　一眨眼到了周六这天。秦倏没有加班，大蛇更是早早守在秦倏下班的路上，等着接他一起去买需要用的东西。
　　秦倏到底脸皮还是薄了一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一路上还是忍不住把这条蛇的手牵得紧紧的，仿佛这样，一会去买东西的时候就不会产生羞耻心了。
　　大蛇似乎就喜欢看他不自在的样子，还在他手心捏了捏：“人类，你紧张什么？咱们就是去开开眼，又不干什么坏事。”
　　理是这么个理。只是秦倏原本的计划，是自己在网上买，或者他们找一家正经的超市、便利店一类的地方买……然而这条蛇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眼下正要带他去Q趣用品店逛逛。
　　七拐八拐之下，一人一蛇来到了一家装修挺新的店门前。
　　秦倏正感慨，也不知道这条蛇是怎么发现这家偏僻的店的，扭过头一看，旁边就是一家烤肉店，再往前走几步，没多远又是卖烧鹅的……
　　嗯，这下一点不奇怪了。
　　拉开门进去，里面的格局看着跟饰品店差不多，两边都是货架，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让人看不明白用途的东西。
　　这家店的老板是个男性，一开始头也不抬，坐在柜台前专注刷手机。直到一人一蛇走近后随意瞟了一眼，顿时热情起来：“两位是一起的？想买什么，我帮你们介绍介绍！”
　　大蛇活像是上门收保护费的，往柜台前一靠，屈指在玻璃上敲了敲：“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看看。”
　　在店老板热情的介绍下，一人一蛇在柜台前排排站，像在听一位有经验的过来人声情并茂讲着付费课程。
　　一人一蛇时而似懂非懂，时而恍然大悟。
　　秦倏这会完全把脸皮的问题抛到了脑后，有不明白的地方直接向对方询问，需要注意的地方，及时记到手机备忘录里。
　　大蛇揪起一个小玩具的绳子在手里晃了晃，胳膊肘压到了小东西的开关，手里的玩具顿时“嗡嗡”震了起来。店老板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他这里：“怎么样，有看中的没？”
　　大蛇无所谓道：“都包起来呗，反正也没几个钱。”
　　秦倏：！！！
　　店老板乐颠颠去库房给他拿玩具打包了。秦倏握住这条蛇的手腕，目光深沉：“蛇蛇，还是要节制一点。玩得太过容易把身体弄坏，日子长着呢，要懂得可持续发展……”
　　大蛇笑了起来，指尖垂下，任由安静下来的小玩具摔在柜台上：“想什么呢人类，凭这么一个粗制滥造小东西，也配进到我的身体里？”
　　秦倏的手指忍不住蜷了一下，被这条蛇察觉后勾了起来：“这些拿去送咸鱼。”
　　秦倏：！！！！
　　他更震惊了，咸鱼系统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原来私底下玩这么花的吗？
　　大蛇习惯性往上看了看，随后凑到秦倏耳边神神秘秘道：“那条咸鱼喜欢做各种小玩意，这些拿给他研究，一段时间后成堆的改良款就出来了。以后谁还来逛这种店？直接去他那薅羊毛！”
　　作者有话说：
　　系统（喝茶养生）：唉，真是坑爹的好大儿
　　小可爱们我回来了，抱歉放了大家鸽子QAQ周六周日没有放假，赶出来的东西全部大改了
　　这两章会有红包补偿给大家，下章会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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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店老板端着上货用的大托盘去后面仓库拿货。包装盒或长或短, 零零碎碎差不多七八样，都是店老板之前热情推荐的东西……
　　秦倏这会也算回过味来了。根据他的生活经验，老板极力推荐的不一定真卖得好, 但一定是他很想卖出去的。
　　大蛇看起来并不在意店老板都推荐了哪些东西。结账的时候, 随手把秦倏之前告诉他要买的东西, 扔进那一堆待扫的商品里，接着好整以暇地靠在柜台边等着店老板将它们一一装好。
　　扫码支付的时候，秦倏拉了下大蛇的袖子，趁着大蛇转过脸看他的功夫，抢先一步把自己的手机送了上去——
　　“滴。”
　　随着一声“支付成功”提示音, 秦倏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赞。身为一个努力工作养家糊口的人类，在这类事上没有让蛇掏腰包买单的道理。
　　说起来, 这么长时间自己一直忘记给这条蛇零花钱了……然而大蛇看上去一点也不缺钱，小金库还有越攒越多的趋势，也是相当厉害了。
　　店老板因为今晚突然来了一单大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明媚, 还挑了两个小赠品一起放进了袋子里。
　　秦倏谢过店老板，正准备伸手去提，大蛇手指突然在外包装袋上弹了弹，出声问道：“店里只有这一种袋吗？”
　　“对，都是定制的，这是最大尺寸的袋子, 换了小的装不下。”店老板回答道。
　　秦倏这才一个激灵，带着不好的预感望向包装袋上刚被大蛇弹过的位置。只见那里印着这家店硕大的店名和logo, 还配着一行大家一看, 都会露出“你懂我也懂”表情的文字……
　　这位店老板, 你这么搞生意是不可能好的！
　　也许是秦倏脸上的神情太过生动, 店老板呵呵笑着解释道：“小年轻脸皮薄，很多都是在网上下单，配送员给送过去。哎，为了保护客人隐私，我这里也有不透明的黑袋子……你们这个不行，买得太多了。”
　　买都买了，而且从进店开始一直到现在，秦倏的心里建设也做得差不多，尴尬虽有，但已经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了。他照旧伸出手去，大蛇却又快了他一步。这条蛇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那堆东西上。两条袖子抽出来打了个结，像个包袱一样提在手里。
　　“走吧。”大蛇握住秦倏两度捞空的手，“你提着我，我拎着东西，这安排合理吧？”
　　秦倏笑了：“嗯，合理的安排。”
　　两人走出这家店，随后便拐进了隔壁的烤肉店给大蛇打包了一些烤串。经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大蛇又提议买点酒回去。秦倏睨了他一眼，觉得这条蛇不安好心。
　　但最后秦倏还是进去买了一提啤酒。他自己是不打算喝的。至于身边这条蛇，秦倏感觉他的酒量应该不会差，何况还只是低度的啤酒，拿去给蛇当饮料差不多。
　　回到家里，秦倏先把当夜宵的烤串给大蛇放到桌上，自己进了厨房洗手。正当他准备把水龙头关掉时，秦倏忽然感觉背后一沉，接着脖子一凉。
　　秦倏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只见一颗硕大的蛇头正搭在他肩上对他吐信子——
　　“啊啊啊啊！”
　　只用了一秒钟，秦倏很快冷静下来。刚才的失态完全是下意识反应。在看到这条蛇眼里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后，秦倏把手指上没来得及擦的水珠弹到这条蛇脑门上：“淘气。”
　　大蛇努力把自己的脑袋挂在秦倏肩上，然后将蛇尾巴抬得高高的，尾巴尖用力往秦倏眼前送：“人类人类，快看我尾巴！”
　　秦倏依言看过去，漆黑的蛇尾闪过一抹银白的光，自己送给蛇的那枚戒指，在它变成蛇之后稳稳戴在它的尾巴尖上。
　　“嘿嘿，好看吧人类，戴上这个蛇是不是又变帅了~”
　　秦倏捧住这条蛇的脑袋，在有着扁扁三角形豁口的蛇嘴上嘬了一口：“超帅，每天都是被你帅醒的。”
　　“哈哈哈哈哈人类，虽然是违心话，但由你说出来就是好听！”
　　一人一蛇就这样勾勾搭搭着回到了外面。烤串秦倏用锡纸包上放进烤箱里加热了一会，又从厨房里取出一个杯子，拿来给蛇喝酒用的。
　　秦倏进厨房的这段时间，大蛇也没有闲着。它扭着长长的身子游进卧室里，尾巴撬开了收纳柜的门，从里面拖出两个垫子。它把两个垫子叠起来摞好，用嘴巴叼住游回了客厅。
　　秦倏正端着加热完的烤串出来，看见它的动作，原本正准备端去小餐厅的烤串，最终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大蛇已经将两个垫子分配好。自己盘在一个黄色有爪印的垫子上，另一个蓝色带小碎花的留给了人类。
　　秦倏开了一罐酒给这位蛇大爷倒入杯子里，然后陪着它一起坐在地面的垫子上。大蛇已经迫不及待用尾巴卷起一根烤串送到自己嘴边，蛇头往反方向一撇，从签子上撸下一大口肉。
　　砸吧几下吞进去后，它又将脑袋凑到杯口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满足地叹了一声：“人类你喝不喝？”
　　秦倏摇摇头。他从来不喝酒，平时生活中更是滴酒不沾。
　　这也就是在家里。喝多了也不怕这条蛇闹腾，不然他才不会同意让蛇喝这么危险的东西。
　　秦倏把签子上的肉块用筷子给大蛇撸到盘子里，他正要起身去抽两张纸巾，一只手从侧方探出，扣在他脑后。秦倏还没来得及调整视野，冰凉湿润的唇封堵住他的口舌，微微苦涩酒液顺着被撬开的牙关渡了过来。麦芽的清香和酒精的刺激盈满口腔，秦倏的眼前止不住发晕，未来得及吞咽的酒顺着脖颈流进了衣领。
　　这条蛇……秦倏又想把蛇抓起来打屁/股了。
　　一人一蛇分开后，秦倏用手背抹着唇微微咳嗽。
　　坏心眼的流氓蛇刚变出人样来，身上什么也没穿，修长的腿不甚在意弯曲着，膝盖半抵在地面。秦倏看着他这样只觉得凉飕飕，于是把蛇拉起来，让他坐到自己怀里。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那一口酒，秦倏能感受到脸上升腾起的热意，思维也像气泡水里不断破裂的气泡变得活跃起来。
　　他眨了眨眼，企图定定神，已经被他抓到怀里的大蛇依旧不安分，缺乏血色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向上抬起，迫使他与那双金色的眼瞳对视。
　　这双眼睛此刻看上去非常的危险，明明是极其璀璨的色泽，却依旧掩盖不住其下的幽暗，红艳的唇下是若隐若现的尖牙：“人类，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不知道。
　　秦倏在心里回答。
　　他只知道这条蛇再这么乱来下去，怕是要挨打了……
　　大蛇似乎打定主意要把他全部的防线一一瓦解，指腹自他的颈侧擦过，微凉的唇顺着被抬起的下颌一路向下舔舐，到了喉结处，两颗尖牙不太客气地咬了上去，泛起细细密密的刺疼。
　　热度不仅没能从脸上褪去，还有向上蔓延的趋势，脑袋里也像被热意点燃。秦倏脸颊有些泛红，目光也不如先前那么清明，大蛇却像是阴谋得逞，满意地欣赏起他的表情：“哎，蛇最喜欢把纯白的东西染黑。你越正经，蛇就越想看你不正经的样子……”
　　秦倏仰起头看这条蛇。
　　大蛇眼下面对面坐在他怀里，腿弯还勾在他腰侧，神情要多坦荡有多坦荡。秦倏将他搂紧了一点，问道：“是吗……那好看吗？”
　　“好看得很。”
　　大蛇说着凑到秦倏耳根处舔了舔：“人类，你来把我教好，我负责把你带坏……怎么样，这很公平吧？”
　　秦倏只能说，自己是被坏蛇蛊惑了。他拉起大蛇的小指晃了晃：“嗯，成交。”
　　茶几上无论酒水还是夜宵都无人问津。一人一蛇已经回到了房间。由于大蛇本身就没有衣服，省去了脱衣服的环节，兴致勃勃他准备亲自动动手，来助人类一臂之力。
　　秦倏及时握住了他不安分的爪子：“不许把衣服扯坏。”一天天的，好的不学，尽从电视上学些没用的东西……
　　没过多久，浴室里响起淋浴的声音。今天这条蛇也没兴趣慢慢悠悠泡澡了。在淋浴的花洒下，两人的身影紧密相贴，很多东西完全不需要过脑子，几乎无师自通。
　　大蛇的尾巴还在趁机作乱，鳞片蹭在被沾湿的皮肤上，带起十分奇特的触感。
　　末了这条尾巴还卷过来一个瓶子。清脆的水声中，秦倏听到这条蛇在自己耳边蛊惑道：“来试试看，蛇可是很干净的。”
　　谁也没再去管淋浴器的水。到了最后浇在身上的水都是凉的。结束之后，主角抖开放在架子上的浴巾，把这条蛇赶回了床上。
　　没多久，他自己也回来了。拿着擦头发用的毛巾囫囵着给蛇擦了擦滴水的黑发，目光有意识避开那些星星点点的痕迹。
　　大蛇一直关注着他的反应，手指划过人类身上同样被自己划出的印子，笑着问道：“今天怎么没那么多规矩了？”
　　啧，平时事儿多人类都不肯蛇滴着水往床上跑的！
　　秦倏不自在地扫了这条蛇一眼，还是照实说道：“无所谓，反正……明天也是要一起换的。”
　　大蛇一听顿时兴奋起来：“嘶，可以啊人类！很有上进心嘛，那现在继续？”
　　秦倏按住这条蛇的肩膀，把他放平：“嗯，继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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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秦倏过去对于这种事的了解只停留于网络上碎片化的信息, 书本上只言片语的文字，以及他人口中遮遮掩掩的闲聊……这些组成了秦倏对这类事朦胧的认知。
　　然而实际经历后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秦倏原本觉得，这样的事情只是亲吻拥抱的升级版本。更多的是表达一种亲密, 是借由身体行为从而达到精神层面的沟通。深度体验过后, 秦倏认为自己过去的看法太过浅薄。对方的每一寸反应, 每一点声音都能让他的大脑短暂空白，遵循本能的还想得到更多，看到更多。
　　像一只苍白的手骤然扯断了大提琴的琴弦，理智什么的也跟着一同土崩瓦解。
　　这对于素来清心寡欲，不喜欢头脑发热让欲.望占据上峰的人来说, 是一件略显可怕的事情。但如果对象是家里的这条蛇，秦倏又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一直到卧室的窗帘透出一点微光, 一人一蛇才面对面躺在床上。大蛇看起来依然很兴奋，体力不是一般的好。秦倏睁着一双在黑暗中看起来很有神的眼睛，注视着面前这条蛇……
　　不在这条蛇之前睡是他最后的倔强！
　　等到这条蛇乖乖闭上眼睛，秦倏也放松心神准备入睡。然而好半天他都没能听到这条蛇的呼吸声。
　　疑惑之下秦倏睁开了一只眼, 接着他看到对面的蛇也偷偷睁开一只金灿灿的眼。一人一蛇视线对了个正着……
　　这场面看着实在太傻气了。
　　秦倏笑着把大蛇扒拉到自己怀里，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凑过去亲在了这条蛇的脸上。被子下的蛇尾立刻缠上了他的腿，尾尖一晃一晃，昭示着这条蛇的好心情。
　　秦倏将脑袋埋到了这条蛇的颈侧，沐浴露的香气沾到大蛇体温偏低的皮肤上, 化为了更加清幽的冷香。秦倏在他耳边轻叹了一声，低声道：“喜欢你。”
　　大蛇“啧”了一声：“人类的嘴骗蛇的鬼……你就只是喜欢？？”
　　秦倏又把头往他肩上埋了埋：“还很爱你。”
　　“这还差不多……”大蛇转过脸在秦倏脖子上舔了几口, “人类, 在我眼里, 这个世界唯一的价值就是你还生活在这里。如果可以, 真想带着你一起当大坏蛋，成天胡作非为，不用去管其他人的看法。”
　　“可惜大坏蛋的下场一般都不好。我自己是无所谓，但不能带着让你跟我一块完蛋。我们还得在一起过很久很久。所以，你得负责好好教我。”
　　“别人的话我不爱听，但你说的，我会听。”
　　秦倏静静听着，听到最后他果断摇了摇头：“蛇蛇，即使没遇到我，你也不会成为人人喊打的大坏蛋的。”
　　“如果你真是那种是非不分的蛇，你根本也不可能喜欢我。早在一开始，我就会因为惹毛了不讲道理的蛇，被绞杀在出租屋里了。那会正是黑色雾气缠绕严重的时候，想让我发生意外可太容易了。你却选择了守护我，想尽办法要让我活下来。”
　　大蛇嘿嘿笑了起来，他这条蛇最听不得人夸，一夸他就忍不住想翘尾巴：“唉，没办法，谁让美色误蛇呢~”
　　秦倏捏了捏他，继续道：“你从来没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看轻我，甚至很多时候，你会因为自己的强大，而忍受比你弱小者一次两次的冒犯。所以别把自己想那么坏，你明明是条超酷超帅的蛇，有时候连我也会羡慕你。”
　　“人类，你羡慕我什么？”大蛇好奇追问。
　　秦倏笑道：“羡慕你又酷又帅。我可能一辈子也做不到像你一样的洒脱。但好在，我还能尽最大的努力，让你一直都能像现在这样无拘无束，潇洒自在。”
　　“就算现在让我跟着你走，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也是乐意的。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凭什么是自己那么幸运，总想着，即使有一天自己不再生活在这里……希望这里的人和事也能有个不错的结局。”
　　“放心吧人类，事情会得到解决的，我也不想跟你生活在一个破破烂烂的星球上。”大蛇说道，“而且，你也未必能在这颗星球上活到寿终正寝。你的时间已经永远停留在跟我绑定的那一刻，不会变老也不会死去，你身边认识的那些人，都是要走在你前面的。”
　　言下之意，只有他这条蛇才是真正能陪人类走到最后哒！
　　关于这点，秦倏一早便清楚。这也是他有意识的与身边人保持着距离的原因，在如今这个时代，只要长时间不联系，基本就很难再有交集了。
　　谁也不会怀疑自己手机里安安静静躺着的联系人，是遭遇到什么不测，只会在时隔多年后回忆起自己曾经还认识过这样一个人。
　　“所以不用担心，无论未来遇到怎样的事，都有我在你身边。对我来说，你同样是条值得信赖的蛇。你的人类也相信你。”
　　原本安安静静被秦倏扒拉在怀里的大蛇，突然腰部发力，一下跨坐在秦倏的身上。卧室内光线黯淡，秦倏感受到对方凑近的气息，还有低声的暧昧的蛊惑：“人类，还困不困了？”
　　“困的话也没关系。”
　　“我可以坐上来，自己动。”
　　秦倏心想，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肯定是不能困了。
　　一整夜精力旺盛的蛇在太阳爬出来后，还是睡得死沉死沉。
　　秦倏周末的生物钟，也不管他是几点睡的，依旧在八点多让他醒了过来。此时距离他躺下睡着还不到一小时。秦倏看着胳膊和腿都缠在自己身上的大蛇，打算先起来换个床单，让这条蛇睡得更舒服一些。
　　他试图把这条蛇抱起来，转移到一旁的椅子上。然而还没等他把大蛇从被子里捞起来，大蛇翻了个身，伸着懒腰眼睛都没睁开地问道：“人类，你背着蛇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我把床单换了，先抱你去椅子上睡，好不好？”
　　大蛇听着从被子里探出染着几点红痕的手臂，抓过被角盖过头顶。没多久一颗大蛇头吐着信子钻了出来。
　　秦倏以为它是为了方便自己搬运。刚托住这条蛇长长的身躯把它捞起来，灵活大蛇顺着他的手掌一路往上游，很快绕过了肩头，缠到他的身上：“快去换吧~蛇就在你身上睡。”
　　这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铺上崭新的床单，秦倏又把孤零零待在椅子上的被子抱了回来。平时这个时间，差不多是大蛇起来翻冰箱的时候了。秦倏想了想，戳戳缠在身上的大蛇身躯问道：“蛇蛇，饿不饿，要不要吃早饭？”
　　“啊？”起床气被吵到的蛇有些暴躁地抬起脑袋，一句“吃个屁啊”险些脱口而出。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太不文明，容易吓到人类，大蛇连忙用尾巴尖在秦倏腰上蹭了蹭，脑袋也钻进了秦倏的衣领里，瓮声瓮气道：“一点也不饿呢~要人类陪着睡觉觉。”
　　刚一说完，“咕”一声响亮的动静从它圆滚滚的身躯里传出——
　　秦倏：“噗。”
　　作者有话说：
　　蛇：淦，难得卖个萌，我容易吗！
　　感谢在2022-04-14 23:24:12~2022-04-17 20:5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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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拥有着能融入黑色阴影能力的新员工奶爸, 最近正努力让自己的工作步入正轨。
　　原来以为那个样貌好得不像话的“神秘人”——也就是他现今的上司，会是一个二世祖般的甩手掌柜，只负责发号施令。而自己需要像被托孤的老管家, 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事无巨细全要操心到。
　　渐渐走上正规后, 他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
　　“神秘人”并不打算放任他像无头苍蝇一样慢慢摸索，反而在后续接触中，直截了当告诉他针对系统该从哪里入手……嗯，看得出“神秘人”最近心情挺不错，不再像当初刚见面的时候, 跟自己说几句话，就开始不耐烦地想结束话题了。
　　也是通过这位“神秘人”, 有着黑色阴影的奶爸大致摸清了系统如今的状况。
　　系统现阶段正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差不多是“中初级”往“中高级”晋升的路上。但由于种种意外带来的打断，系统在这个阶段已经停滞好长一段时间。
　　如同一个新生儿，需要经历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 一步步学习新的知识获得成长。
　　对于系统来说，不断有实力强劲的玩家向上通关，有助于它收集更多的数据案例进行升级，在原有的基础上提升副本难度，继续向上构建新难度的关卡。
　　这是属于系统的“学习”方式。原本可以形成一个对它有益的循环，但由于目前内部外部各方面因素, 这个循环显然没有顺利转起来。
　　底层刚被拉入的新人玩家还没弄清楚状况，只把这当成一场逼真的多人游戏。
　　等到后面慢慢见识到系统的阴险之处, 恐慌着, 急于找经验更丰富的玩家抱团时, 就会发现中层的大多数玩家基本处于摆烂状态, 多数以混日子为主。钻研的方向，也主要往如何钻系统空子，让自己规避危险，增加存活方式上而努力。
　　即使有一部分人在利益驱动下，想要继续向上闯关，可随着越来越多闯关小队销声匿迹，始终没有太多正向反馈传回来，一时的脑热经过一段时间沉淀，也使得这部分有野心的玩家，在没有十拿九稳的情况下，不愿意盲目涉险。
　　这便是如今系统内部的生态环境。
　　针对这样的状况，系统有试着减少新手保护期，增加淘汰率，丰富每次闯关获得的奖励，时不时也会开放一些特殊限时挑战本，里面奖励都是玩家平常很难获取高级道具、技能、豁免权……奶爸自己就是搭着这趟梯子，一路闯进到高级本。
　　然而当时更多的玩家，因为没有做好充足准备，以及对难度的轻视，差不多有三成直接丢掉了性命。
　　这也导致系统内部剩余的玩家，呈现出青黄不接的趋势，系统自己更是险些倒退。
　　之后的一段时间，系统似乎搁置了它揠苗助长的计划。把重心又放回到从外界拉更多的人进游戏。
　　据奶爸所知，系统的派系里有一个名为“拾荒人”头目。
　　大部分时候，这人都逗留在外界发展成员，将在他看来有潜力的普通人，诱拐进游戏里。当“拾荒人”回到游戏内，他的主要任务是挑起玩家之间的纷争，让玩家不至于太团结。还会在关键的时候放大玩家欲/望，让他们铤而走险。
　　简单来说，这人就是系统的托。
　　这些细枝末节的事，“神秘人”在了解后并没有放进眼里。
　　他不在乎系统有多少帮手。他的针对直接是冲着系统本身去的。“神秘人”打算在现有的基础上进一步削弱系统的力量，达到让系统退化的目的。同时还不能让系统发现到不对，防止系统狗急跳墙。
　　他给出的方案是，由奶爸带着一批可用的人继续在副本里闯关，他们要进的不再是普通难度的本，而且中级高级本……就在奶爸担忧自己不能保证带着所有人安全通关时，“神秘人”给他丢来了一份文档。
　　打开这份文档之后，奶爸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文档上记录的是已经被“神秘人”策反的副本boss。上面有它们签订的协议契约，每只怪除了签上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还按上了属于它们的爪印。
　　再向下翻，能看到每只boss提交的关于自身的副本攻略……其中还有因为写得太过潦草，信息过于简单，被“神秘人”打回去重新编写的。未修改的版本“神秘人”也没有丢掉，而是留下来作为参考。
　　有了这个，简直是出卷老师把答案写黑板上，让他们开卷考试了！！
　　奶爸激动得手都有些发颤。一直以来系统都像是一只双目赤红的狰狞怪物盘踞在他头顶，压得他喘不上气，如同天灾一样难以对抗。
　　可在“神秘人”一通操作下，奶爸飘了，他现在居然觉得系统浑身都是破绽，只要费些时间，想拆了系统不是什么难事。
　　这种狗仗人势，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实在是爽！
　　奶爸并非是需要人推一步走一步的木头人。拿到了“神秘人”给他的东西后，奶爸很清楚，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就是带着自己的人按照“攻略”提前做好演习，然后进入到副本中和已经打通关系的boss一起演戏。
　　他们唯一要注意的是，这场戏必须得演得足够逼真，“惊险”，“刺激”，“险象环生”，“必要的内讧”……所有系统爱看的，能够麻痹系统的东西，都得一股脑往里面加，务求演出来的比真的还要真。
　　随着他们越来越多人闯入高级关，系统拿着注了水的数据构建出的高难度本，质量只会大幅度下跌。
　　如同拿着初中的教材去高考，自己还觉得考的不错……大量的能量耗费在虚假的“高级关”甚至是“最终关”，只会导致系统不进则退。奶爸很期待看到系统最后的下场，这还只是第一步。
　　“神秘人”的目光还投注在了线下的交易市场上。
　　之后奶爸他们通关“自带攻略”副本获得的奖励，会直接划到一个公共账户上。这些东西都是用来拍卖出售的，最后将源源不绝流入低端市场。
　　中高级关的道具技能，流入到低级新手关，这无疑会使底层游戏难度大幅度下跌，到时候又能有不少玩家挤入中高级关。
　　这么一来不仅可以迷惑到系统，还能进一步给它埋下隐患。
　　至于原本玩家在外界沟通交流，私下交易的小网站，“神秘人”也做了安排。
　　他打算让奶爸用低价去截胡抢生意。一旦有人提出需求，自家仓库里也正好有，别人出六十万卖，这边三十万，别人卖十万，那他们五万就能卖，通过这样的方式将越来越多玩家引到他们这边，最终取代原本那个小网站。
　　听完这一通安排，奶爸简直热血沸腾，一方面觉得这也太阴险了吧，可想想自己也是受益一方，顿时又觉得充满干劲。
　　他试着向“神秘人”提出建议，认为出售的东西在利润上还有可以提升的空间，可以按它们本身的价值去估一个更合理的价格，没必要压得太低。
　　“神秘人”却又开始不耐烦地摆摆手，表示这些无所谓，薅系统羊毛只是为了随手捞一笔，足够他躺平养老就行。
　　等系统完蛋之后，随便开家清闲的公司，每个月挣点小钱，够养得起家里的人，他就基本满意了。
　　奶爸跟着畅想一下那样的生活，莫名觉得还挺令人向往的。
　　如果没有系统作祟，很多人理想中的生活大概就是这样了。
　　充满动力的奶爸很快全身心投入到自己工作当中。
　　今天是“神秘人”与他约定在现实世界碰头的日子。这让奶爸感受到了“神秘人”对自己的信任和肯定，毕竟在外界接触会暴露很多自身信息，一旦有心人针对，身边的家人和朋友很可能会被拿来做文章。
　　在通关了一个高级本后，奶爸准备找地方下线去往外面的世界。
　　前方没多远的地方，围着一圈人在打牌，为首的是一个下巴上胡须没剃干净，形容略显沧桑的男人。奶爸多暼了一眼，发现这人他认识，但不太熟，只知道比自己小个几岁。
　　正在他即将与这帮人擦身而过的时候，正打着牌的沧桑男突然抬眼看向奶爸。他将手里的牌往下一扣，又顺手捡了块的石头压在上方，跟身边的牌友们招呼了几句，便起身追上奶爸。
　　“嘿，好一阵子没见了，最近忙什么呢？”
　　奶爸见沧桑男自来熟地凑过来，顿时戒备起来：“没，就瞎玩玩。”
　　随着两人距离后方的打牌圈越来越远，沧桑男的声音反倒压低了不少：“别装。我就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高级本最后的那一关，我当时明明看着你通关失败，名字也跟着灰掉了，后来好长一段时间也没见你出现过，怎么最近突然活跃起来了？”
　　奶爸陷入了沉凝，他大概明白这人是怎么关注到的了。
　　如果清楚一个玩家进入副本的时间，以及他通关的层数，可以花费一大笔积分提交这些信息，找系统查询游戏进度。在结果出来的那一刻，系统会直接提示“通关”或是“失败”。
　　但这个功能是系统里公认的鸡肋。原因很简单，它实在太不好用了。
　　首先如果提交的时间和通关数模糊不精确，很大概率会被系统锁定到另一个毫不相干的玩家身上。
　　就算时间和层数给得足够精确，也难保那个时间没有其他符合的玩家……最坑的一点，只要是符合信息条件内的副本游戏，其中有一个先出了结果，系统便会直接公布，然后结束这项服务。
　　这就导致了很多的乌龙事件。
　　众所周知完全通关所耗费的时间，一定是久于半途直接全灭失败的本。最开始由于过于相信系统公布的结果，不少人真以为自己的亲朋好友寄了。这头张罗着给亲朋好友办葬礼，那头正主回来了，瞅着自己的黑白大头照两眼发懵。
　　除了上面这一大堆的缺点，这项功能还有硬性的限制，只能查询通关层数不如自己，或是与自己相近的玩家。
　　举个例子，最高通关层数只到中级关的玩家无法查看高级玩家的通关结果，但可以查看中级通关层数与自己相近的，以及低级关，新手关的玩家——前提是信息锁定得足够精确。
　　基于这一点，奶爸猜测沧桑男应该是个高级玩家，很可能距离自己当初通关失败的高级本最终关，只有一步之遥。
　　想清楚这些后，奶爸更加坚定，无论沧桑男问什么说什么，自己一概不回应：“无可奉告。”
　　沧桑男显然不死心，他一双眼直勾勾盯住奶爸的面部：“该不会……是跟系统做了交易，最近在替它卖命吧？”
　　沧桑男没有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很快在奶爸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狰狞，那种下意识的嫌恶，还有看不上的不屑。
　　“看来不是系统。”沧桑男也不管奶爸黑到不能看的脸色，自顾自勾上了奶爸的肩膀，“这是有了另外的靠山啊。真令人好奇，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荣幸能碰到。”
　　走到了自己下线的地方，奶爸果断从系统里消失了。沧桑男搭了个空的手臂没有立刻收回，而是抬起来摸向自己的耳后，摘下一根烟，叼进了嘴里。
　　甩开了沧桑男的奶爸没多久便回到了外面的世界。
　　这个坐标点是“神秘人”提前给他的，可以利用徽章直接定位过来。这样距离目的地会很近，不需要搭乘交通工具长途跋涉，只需要根据手机里的地图导航，走完剩下的几百米。
　　奶爸略微紧张地整了整领带和衣领，手里提着准备好的礼物望向了马路对面的大楼。
　　等着两侧车辆通过，奶爸穿过马路，走了进去。找到了电梯，奶爸按下楼层静静等待。到了三层之后，奶爸按照门牌号一个一个找过去。
　　这里一看是“神秘人”租来办公的，最底层是商铺，楼上就跟普通的写字楼里没什么区别，都是一间一间等着往外出租的状态。
　　找到“神秘人”租的那间办公室，奶爸发现门竟然是直接敞开的，他走到门口没着急进，而是先向内打量了一眼。
　　这间办公室里白光不错，分为内外两间。里面那间不用想，一看就是老板专用……至于外面这间，已经有一个青年人在将组装好的桌子，搬到空旷的地方寻找合适摆放的位置。
　　奶爸抬起手正准备敲门，一直背对着他的青年人似有所感转过了头。
　　接着奶爸便对上了一双仿佛用天地间的灵气浸润过的眼睛。青年人有着令人惊叹的好相貌，是那种一眼惊叹过后，还能越看越耐看，越看越舒服的长相。
　　秦倏注意到有来访者，便放下了手里的桌子，向对方走了过去。
　　家里那条蛇倒是提到他的那位新员工，据说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中年人，总有特别多的问题，看起来不太聪明，每天还得奶孩子……
　　说实话在听完这些描述，秦倏只能想象出一个把孩子裹在胸前的中年大叔形象。
　　门口站着的这位比秦倏想象里要利索不少，头发用发胶打理过，五官没有明显的硬伤，只是脸颊偏瘦看着有些微微凹陷，身材上也没有中年发福的迹象。
　　想了想，秦倏决定还是先跟对方确认一下。
　　奶爸看着即将走到自己面前的人，不由正色，清了清嗓子准备自我介绍。
　　就听对方的声音先一步响起来，问道：“请问，是……奶先生吗？”
　　“……”
　　奶爸：！？？
　　作者有话说：
　　奶爸：奶先生是谁？？这见了鬼的称呼是谁起的？！！
　　蛇（凶态毕露）：你蛇爷爷起的！我叫你一声奶爸你敢不答应吗！！
　　奶爸：没错，是我，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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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哟, 来得还挺快。”
　　正当秦倏接过礼物把人请进来的时候，提着一大兜子午餐满载而归的大蛇也走到了门口。他抬起手指戳在奶爸后腰上，不客气地将人怼了进去：“别堵门口啊, 进去帮忙干点活。”
　　奶爸忙向内跨了两步, 侧身把道让开。
　　对“神秘人”的行事作风, 他已经见怪不怪了。比起那种脸上笑嘻嘻背后捅一刀的，“神秘人”这种好赖都摆脸上的性格，反而能让奶爸透的过气，不用时时刻刻提防着对方变脸——
　　因为对方从来就没个好脸。
　　等“神秘人”轻松提着大兜子进去，奶爸也果断跟上, 想看看能帮忙做点什么。
　　原以为那个搬桌子青年人会主动从“神秘人”手里接过东西，没想到他居然让“神秘人”等一等, 自己转过身，拿起一块干净抹布一丝不苟擦起桌子。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配上“神秘人”乖乖提着东西等待的画面，怎么看怎么觉得毛骨悚然。正确的打开方式不应该是“神秘人”直接翻脸一兜子砸过去，给对方一个教训吗？？
　　秦倏很快将刚组装好还带着浮灰的长桌擦干净。还没等他开口示意, 大蛇非常默契地将午餐放到了桌面上，指尖一挑划开塑料袋上的结，一个盒子接一个盒子向外掏着：“人类，这附近的盒饭好便宜，里面还有大鸡腿，我买这么多一百块都没花完！”
　　秦倏心想不贵倒是真的。这里不在繁华地带, 也不属于闹市区，周围大多是些居民楼, 生活气息浓厚。
　　也正因为这个, 这栋大厦里不少商铺都还闲置着, 楼上出租的写字间价格也相对实惠。对于大蛇这种不用考虑招员工是否方便, 投资方合作方实地考察公司资质等问题的小老板来说，租在这里完全够用。
　　不过再便宜的价格，能在一百以内买来两份鸡腿饭，一份猪排饭，红烧肉饭，一份猪肉锅贴，四个卤蛋，一盒凉拌的卷心菜属实是夸张了……严重怀疑又是哪个没原则的好心老板娘，给这条蛇加了餐。
　　说来也奇怪，明明没见这条蛇多么嘴甜会说话，偏偏他就是很招菜市场小饭馆的大爷大妈们喜欢。每次都能连吃带拿，很有爷爷奶奶投喂大孙子的既视感。
　　洗完手回来，秦倏将两块同样清洗过的抹布，搁到一个没用的箱子上。
　　另一边大蛇已经把桌上的餐盒一一打开。那位刚来的奶爸在一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每开一个盖子都要往大蛇那边瞥一眼，像是生怕自己开得不对犯忌讳一样……
　　这位奶爸先生似乎不是一点半点的怕蛇。
　　饭菜已经就位，这会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往后挪一挪。大蛇的目光贪婪地往喷香的鸡腿，油亮的肉块上扫了扫，最后忍住了口水，对着秦倏道：“人类，你先选！”
　　秦倏看着他一脸馋样忍俊不禁，随手拿起一盒鸡腿饭。大蛇紧跟着将另一个鸡腿饭和红烧肉饭拽到自己跟前。最后看向站在桌子另一侧的奶爸：“吃过饭了吗？剩下那盒是你的。”
　　奶爸只觉得受宠若惊。
　　秦倏掰开筷子后，将自己这边的鸡腿夹到了大蛇饭盒里。大蛇嘎嘣嘎嘣嚼着鸡腿上的脆骨尖尖，凝视着饭盒里又多出来的鸡腿，问道：“人类，你不吃嘛。”
　　得到肯定的回应后，大蛇高兴地叹了口气：“唉，真拿你没办法，总这么挑食。”
　　奶爸见状，望了眼自己饭盒里的一大块猪排，决定把这块肉孝敬出去：“那我也……”
　　“放下。”
　　出声的是对面那个青年人，奶爸条件反射看过去，发现对方正用一种十分黑沉幽深的目光注视着他，莫名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压迫感。奶爸筷子一哆嗦，猪排掉回了饭盒里……
　　见他没有再尝试奇怪的行为，秦倏又恢复了友善态度。自己家里的蛇只能自己投喂，这是原则问题！
　　奶爸则用隐晦地目光打量起秦倏。原以为这个青年人和自己差不多，都是“神秘人”手底的员工，只不过对方资历更老，已经混到了“主管”的位置……现在看来他跟“神秘人”之间的关系，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亲密。
　　之前“神秘人”提到过赚钱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生活更好……莫非这个青年就是他的家人？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神秘人”挂嘴边的“人类”，恐怕就是这个青年人的代号，如同自己的“奶爸”……想到这里奶爸的脸色微微扭曲。
　　但片刻之后，他又肯定了“神秘人”的这一安排。大家彼此之间不知道真实姓名，反而是一种保护，“神秘人”一定是事先考虑到了这点。
　　午餐过后，一下午的时间三人都用来在写字间里归置。
　　这里的办公用品都是秦倏从网络上采购的，除了桌椅需要组装，还有电脑打印机，投影幕布，书写用的白板……连美化环境用的绿植，秦倏都没忘去附近的花鸟市场淘几盆回来。
　　没过多久，白色鬼脸和蛇怪也来凑热闹了。秦倏本着白来的劳动力，不要白不要的道理，让它们帮忙搬一些沙发，档案柜之类不容易磕坏的重物。
　　【吱——】
　　【吼……】
　　【吱吱——】
　　【吼吼！】
　　两只怪一边搬一边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正拿着螺丝刀装转椅的奶爸听到古怪的动静，还以为是楼道里的耗子跑了进来，循着声往那间属于“神秘人”办公室门口看去，吓得螺丝刀直接飞了过去：“什么鬼！！”
　　螺丝刀穿过白色鬼脸的脑袋掉在了地上。奶爸下意识去摸自己藏着武器的地方，却想起这里是外界，手上捞了个空。
　　在奶爸的心里，外界是绝对安全的，是与系统里截然不同的安乐乡，猛然看见只有副本里才会出现的怪，心灵上一时接受不了，眼球白色的部分渐渐爬上红血丝……
　　秦倏正推着最后一批办公用品进来，白色鬼脸吱哇乱叫控诉的声音，直接化成对应的信息出现在他脑海里。
　　了解完事情经过后，秦倏将小车推到墙角，先拍了拍白色鬼脸的后脑勺以示安抚，随后弯腰捡起螺丝刀。
　　“别担心，这是在外面，它们能发挥的作用很有限，寻常人甚至感知不到它们的存在。”
　　秦倏将螺丝刀递还给奶爸。系统里经历的事情，还是给这位寡言少语的男士带来了一定影响，秦倏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也试着去理解。
　　奶爸已经冷静下来，想明白这两只不明生物既然能在“神秘人”地盘里出现，证明是过了明路的，就像副本里那些签了“合同”的内应boss。
　　直到天边的阳光染上橘红，可以容纳十多人的写字间里，已经收拾得像模像样。
　　一直负责打杂的大蛇也闲了下来，叼着一根别人送的冰棍慢慢啃着，想着不能只有自己一个吃，还特意去便利店买了圆盒装的冰淇淋回来。
　　最贵的那一盒大蛇留给了秦倏。沾了光的奶爸本来还想推辞一下，但在大蛇逐渐不耐烦眯起的眼神里，识相地选了盒巧克力的，一勺一勺吃起来。
　　通过一天的相处，奶爸认清了“神秘人”在外界就是这么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状态。
　　他会卷起袖子，主动把没用的垃圾收集起来丢掉，也会在接到电话后，下楼找快递员验收东西。其实并不难相处……倒是自己，有些过于将“神秘人”妖魔化了。
　　原本“神秘人”没出现之前，系统是奶爸心里的一座山。当发现“神秘人”能轻松把这座山耍得团团转后，“神秘人”就被他主观上拔高到了喜马拉雅峰的高度，反而没办法用客观的心态去面对。这样真的很不妥当。
　　大蛇将吃剩的木棍随手戳进垃圾袋里，看向坐在对面的奶爸。
　　天色不早，交代完最后这点事，他准备和人类一起回家了：“以后这里就是你们在外界活动的据点，平时可以在这办公，等人多了当面沟通效率更高。如果信得过，家庭成员也可以一起带过来，我会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
　　奶爸接过了“神秘人”抛来的备用钥匙，痛快点头：“好，住的地方我自己来找。等公司人多了，再考虑员工宿舍。”
　　又敲定了一些工作上的细节，三人关灯锁门，一起下楼。奶爸一会要先找地方回到系统中，然后再经历一轮游戏，才能重新选择下线地点，回他之前住的地方。
　　与奶爸告别之后，秦倏带上大蛇一起去找最近的地铁。
　　天气一天热过一天，秦倏已经换上了清爽的短袖，身边这条蛇却只减去了外套，在外面又跑又晒，汗都没见出几滴，实在令人羡慕。
　　秦倏已经开始考虑天热的时候，每天抱着这条蛇降温解暑，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很舒服，再也不用担心夏天被热醒了。
　　第二天是周日。距离秦倏借调到新公司过去大半个月。差不多到这个月的月底，他们就能赶完项目进度，打道回府了。
　　这比原定的项目周期快了近一周，也正因为这个，秦倏提交周六这天的请假申请，公司批得格外痛快。
　　意识到秦倏这周居然连休两天的大蛇比秦倏本人还要高兴，暗搓搓地开始例清单，想着让人类陪自己做些什么好。
　　“人类，你要是每天都能跟蛇在一起该有多好。”
　　秦倏笑问道：“现在难道不是每天在一起？”
　　“当然不是……”大蛇掀开饭罩捏了一块酱牛肉放进嘴里，“你每天都要上班，我有一整个白天，还有小半个晚上都见不到你。”最可恨的是周末还得时不时叫人去电脑跟前加班：“人类，我现在可真庆幸你已经死过一回。不然等到你退休，人也老了干不动了……”
　　秦倏心想，蛇蛇你可真会说话……但是细想想，这条蛇说得也没错。
　　“那你呢，蛇蛇。等系统清除之后，有没有其他想做的事？”
　　“那倒没有。”大蛇实话实说。
　　如果不是馋人类每天变着花样做出的好吃的，他真想来一句，自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话说人类做饭越来越好吃了，都这厨艺水平了，每天还在被窝里看“跟着大厨学做饭”……嘶，上进的人类真是太可怕，自己也得跟着做出点样子。
　　大蛇琢磨了一下，说道：“等到那时候，就随便开家游戏公司呗。比起其他的，这多少还有点意思。”
　　秦倏又想起大蛇当初陪人打游戏，尾巴都甩成“八爪鱼”的场面，不由笑了起来：“好，到那时候，我来给你写程序开发。”
　　与其给外人打工，还不如回来帮自家这条蛇。毕竟想每天都有更多时间见面的，可不止他一人。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后面要开始收尾啦！
　　大家如果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告诉我，正文完结之后会写，么么哒~


第66章 
　　趁着外面阳光充足, 秦倏把床上的被子抱到阳台上晒了晒。
　　见床被拆秃，原本坐在床边看电视的大蛇顿时意兴阑珊，顺带连电视都不太想看了。等人类伺候完晒日光浴的被子走进来, 大蛇主动缠上去, 问道：“人类, 还需要做什么，要不要蛇来帮忙？”
　　秦倏已经把该忙的都忙完了，他原本打算陪这条蛇看会电视，见蛇一副想找其他事情干的模样，秦倏想了想道：“那, 来陪我看书？”
　　单纯只是想找机会和秦倏腻歪的大蛇欣然同意。
　　秦倏拿起电脑桌上看了三分之二的书，从笔筒里随意抽了支笔, 带着已经挂到他身上，啪叽变成大长条的蛇去了客厅。
　　但很快，秦倏便意识到这不是个明智决定。一开始，他还能认真看进去几页书, 然而没多久，注意力便开始往搁在自己腿上的大蛇头上分散。
　　这条蛇懒散地趴在沙发上，身躯蜿蜒修长，带着神秘深邃的美感。泛着凉意的鳞片蹭在手背上，诱惑着人不断产生想去抚摸的冲动。
　　秦倏虽没放下书，但是原本握着笔的那只手, 已经禁不住诱惑，落到了大蛇漆黑璀璨的身躯上, 手掌不由顺着蛇鳞一截一截往下抚摸。
　　这一摸就彻底停不下来了。直到大蛇懒洋洋抬起脑袋打了个哈欠, 秦倏又转移目标开始搓搓蛇头, 最后还挑起它的下巴轻轻挠了起来。
　　大蛇享受地眯起眼睛, 金瞳里闪过一丝狡黠，长长的身躯在暗中蓄力，趁着人类不注意，一下弹起将秦倏扑倒在沙发上。
　　秦倏不见慌乱，只当这条蛇在恶作剧，任由它一点一点游到自己身上。
　　大蛇支起上半身，脑袋悬空凑到距离人类鼻息很近的位置，黑红的信子吐了吐，先是扫过人类带着笑意的唇，随后又舔上了人类干净的面颊。
　　秦倏被得弄得有些痒。他捧住了这条蛇的脑袋，这那带着小豁口的嘴上亲了亲，大蛇却忽然从他手里抽身而去，游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只见这条蛇用两颗尖牙叼住了他的裤子边边，脑袋灵巧一甩，便将其扯下了大半。
　　秦倏惊讶地坐起身，还没等他搞明白这条蛇想干什么，大蛇殷红的蛇信子又探了出来。
　　它先是咧开嘴，给了秦倏一个挑衅的坏笑，接着蛇头一点点压低，吻部触上了某个地方的前端——
　　“蛇蛇！”秦倏惊得后脖颈子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这条蛇怎么能玩这么花！！
　　书本顺着沙发的边缘滑落，啪一声摔在地面。
　　大蛇的视线看了过去，露出不屑的神情：“人类，少看这种没用的书，多看点实用的东西，你才能变得像我一样厉害！”
　　你……厉害个鬼。
　　脸皮倒是跟蛇皮一样厚。
　　等这条蛇结束了危险行为，秦倏拉住了它的尾巴，不给它开溜的机会：“蛇蛇，变回去。”
　　大蛇吐了吐信子，歪过脑袋：昂？
　　但还是依言变回了人样。
　　衣服早在之前变成蛇的时候落在了房间里。此刻掉进秦倏怀里的大蛇，身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阳光照耀在这条蛇的背脊上，仿佛添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血色。肤色是毫无瑕疵的白，睡了一夜翘起的一绺黑发，到现在都没有被它的主人按下去。大蛇挑了挑眉，灿金的眼望向秦倏：“怎么突然让我变回来了？”
　　秦倏有些微的不自在。但想着不能只有这条蛇在成为老司机的路上一骑绝尘，自己也要努力进步，很快又恢复了淡定：“不是要多看实用的东西吗？我现在就来看。”
　　大蛇微愣。随即秒懂，一双眼亮的灼人。于是一人一蛇开始研究实用的事情。
　　等到黄昏遍布天际，洗完澡的大蛇跑去阳台帮人类收回了被子。晒过的被子果然蓬松又柔软，大蛇把被子抱到了床上，忍不住将自己裹进去，在床上来回滚了一圈。
　　可真香呐。大蛇正感慨着，搁在床头的手机发出吵闹的铃声。
　　大蛇从缠成一团被子里探出脑袋，向着门外的方向呼唤：“人类！！你电话响了！”
　　秦倏正在厨房里料理食材，隐约听到大蛇喊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向卧室。
　　“怎么了蛇蛇？”秦倏到了门口询问。
　　大蛇冲着响了十来秒的手机一抬下巴：“你电话，有人找。”
　　找我？秦倏总感觉哪里不太对……目光越过这条蛇看向后方的电脑桌，自己的手机正安安静静待在鼠标旁。他不由失笑：“傻子，是你自己的手机在响。”
　　明明刚收到礼物的时候，这条蛇说要用到天荒地老，结果还没过去太久，便忘记手机除了支付功能，最主要的还是接听电话。
　　秦倏拿起放在柜子上的手机放入大蛇手里：“接吧蛇蛇。”
　　大蛇一点也不想接来路不明的电话……但在人类眼皮子底下又拖延了几秒，铃声依然□□，不见颓势，大蛇只好不情不愿按下接听键，凶巴巴道：“谁啊？”
　　大蛇的声音键忘记调小，秦倏站在一旁都能听见电话里在问——是不是司凌肆先生？
　　大蛇嗤笑道：“……你给我打的电话，你不知道我谁？有事快说，我不买保险不理财不贷款不搞投资……哟，公安局啊，还能领钱呐……你是不是当我傻？？”
　　大蛇果断挂了电话。没几秒铃声又响了起来，他不耐烦接起来：“骗子有完没完！信不信报警抓你？”
　　说完，这条蛇再一次挂断电话。不太放心的秦倏捡起大蛇随手抛在被子上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看了一眼……
　　“！！！”
　　还真是110打来的！
　　秦倏生怕这条蛇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正想回拨过去问问清楚，自己的电话跟着响了起来。当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秦倏心都凉了，也是110。
　　对方照例向他核实了身份信息。听到后面的内容，秦倏的神情不再凝重，看向大蛇的目光里也透出欣慰。
　　事情经过大概要追溯到上一次秦倏请假陪着这条蛇去警局报案。原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大蛇提交的那些材料证据，还真发挥了不小作用，帮助警方连破几起案件，追回了大部分款项。
　　今天打电话过来，一是为了说明情况，二是有一封感谢信，还有一点奖金等着大蛇去领取，地址就是上回他们去过的公安局。这就不存在是骗子套取信息诈骗的可能性了。
　　秦倏很为这条蛇感到高兴。
　　大蛇嘴上说着“就这么点小事也值得大惊小怪”，尾巴尖却在身后悄悄摇了起来。
　　至于要不要去领奖金……如果只是秦倏自己，他很大可能会婉拒。
　　毕竟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想要有额外回报。大蛇提交的那些材料，也不完全是通过正常途径获取。人家不追究纯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刨根问底，最后还得由大蛇通过一些不科学的方法去解决。
　　但从另外一方面来看，家里这条蛇难得做了件有意义的事，奖励也是他应得的，秦倏不太想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这条蛇，去干涉他的决定……尽管他知道，只要自己提了，这条蛇一定会点头同意。
　　最后秦倏问了问这条蛇的想法。大蛇琢磨一阵说，那就去呗，不要白不要，领过来还能买几只烤鸭。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拍板定下了。
　　第二天一早秦倏去上班之前，还把这条蛇从被窝里捞起来叮嘱了一番。
　　周六秦倏已经请过一天假，今天再请就不合适了，大蛇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一条蛇去公安局绝对没问题，但秦倏还是有些不放心，临走之前又提醒这条蛇，到了那里一定要有礼貌，千万乱说话，也不能太嚣张……大蛇啧了一声，将人类拉了下来裹进被子里，随后用亲吻堵上了他的嘴。
　　大蛇从人类那里尝到了薄荷味漱口水的味道。一人一蛇气息交融。短暂的几十秒过去，大蛇一拍秦倏的肩膀将他推开，尾音有些低哑：“再不走，我可就不放你走了……”
　　秦倏在大蛇染上艳红的唇上亲出了声响：“mua，那我走了。你乖乖的，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知道啦！”大蛇拉过被子给自己蒙上，继续睡懒觉。
　　秦倏到公司的时候还早，他的前后左右全都空着，还没有人来。秦倏拿起桌上闲置了两天的水杯，打算去刷一刷。
　　快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年轻保洁员，提着清扫工具进了洗手间。
　　秦倏怎么看这身影都觉得有些眼熟。
　　但他又很确定自己认识的人里，没有在这里当保洁员的。
　　带着这样的疑惑，秦倏刷完杯子后，又往男保洁那里观察了几秒，最后终于找到了能对号入座的人：“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跑这里来当清洁工了？”
　　听到他的声音，那道年轻的身影猛地转过头，手里的夹子和垃圾袋同时掉地，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泛起泪花：“呜呜呜兄弟，我家里破产了。”
　　作者有话说：
　　秦倏：啊这……
　　此刻的大蛇正在去领钱的路上。
　　感谢在2022-04-26 22:01:29~2022-04-30 17:1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打卡的秃头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秦倏手机里还有之前加的年轻人微信, 白天都有工作，两人约定等午休的时候再坐下来聊一聊。
　　到了午休时间，秦倏给年轻人发去消息, 问一会在哪里见面。年轻人让秦倏决定, 自己都可以, 而且因为要等领班检查工作，他还得迟十几分钟到。
　　那就不着急了。
　　年轻人说的十几分钟，多半得半小时。
　　稍稍错开了用餐高峰，秦倏去了楼下的餐饮区。最大的食堂照例人满为患，秦倏看向了拐角里一家点菜的小馆子。
　　工作日里, 大家普遍更愿意选择吃起来方便快捷的食物，等待时间不需要太久, 吃完还能回去继续午休。像这种不卖盖饭只能单点的小馆子，往往不那么受欢迎，来的多是几个同事点一两个菜拼一顿的，因此店内还有不少桌子空着。
　　秦倏走了进去。给年轻人发完店名后, 秦倏的手指移到了最上方，点开大蛇的头像“拍了拍”。
　　大蛇并没有立刻回复。
　　本来想问问他警局之行顺不顺利的秦倏，暂时放下了手机。等了一会，年轻人总算是来了。秦倏将菜单推到他面前，让他先点。
　　“这餐我请。”
　　听到秦倏的话，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 但也没有为了面子去拒绝。当初年轻人收拾东西跑回家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支撑自己接下来生活的, 居然是那卖蛇的七千块钱。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边吃边聊。大部分是年轻人在说, 秦倏安静听着。
　　年轻人回到家没多久, 他爸突然病倒了。人陷入了昏迷中, 一直没能清醒过来。
　　家里那些叔伯忙着瓜分他爸名下的产业，年轻人本想忍气吞声，等着眼前的难关先过去……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能无耻得毫无底线。
　　他们拿出一份公证过的文书，说年轻人他爸之前都安排好了。因为年轻人一直没什么出息，很不靠谱，他爸担心自己有天不在了，年轻人会染上吃喝嫖赌等不良嗜好，把家里财产败个精光。
　　于是决定把所有资产都交给家里这些长辈来打理，每个月会固定给年轻人一笔钱供他生活开销，在他完全成器像样之后，才会把他应得的那份给他。
　　要不是看着银行卡里的三块一毛钱，年轻人差点信了。
　　等了几天也没见有生活费打来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住厚着脸皮找上门，结果却得到一句不阴不阳的：你爸可还在医院里躺着呢。后续大几十万块钱，你要愿意自己掏也行。我可丑话说前面，保证你每个月生活开销的钱，可没说具体是多少，多得是人千八百的过一个月。
　　言下之意，如果年轻人执意要钱，那年轻人他爸的医疗费就得由年轻人自己想办法了。
　　管年轻人是去抢去借，反正他们是不再负担了。当然也可以走法律途径。毕竟谁都能耗得起，但是年轻人他爸不行。气管一拔，人分分钟就上西天了。
　　“年轻人，要好好想想清楚哇。”
　　这明里暗里的威胁，直接给年轻人整破防了。他嚎啕大哭。更让他憋屈的是，之前围在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们，一见他家里出事了，全都联系不上，根本没有人愿意帮他。
　　“唉，兄弟，其实你今天还愿意理我，已经让我挺感动了。”
　　年轻人越想越苦闷，一边叹气一边埋头扒饭。秦倏在看到年轻人当保洁的时候，已经联想到他可能是遭遇了什么事情，但怎么都没想到严重到这个地步，真是应了那句现实比想象更魔幻的话。
　　只是有一点依然令秦倏很不解。
　　像年轻人这样家境不错的孩子，不管聪不聪明，好不好学，家里普遍会选择送出国镀金，拿个金融专业的□□，之后名正言顺安排进家族企业里。
　　就算年轻人拿着自己掺水分的学历，怎么也能混到一个白领工作，进公司当职员，一点点从基层干起……再不济，哪怕他到之前经常混迹的夜店酒吧里当服务生，也比现在年纪轻轻扫厕所当保洁好不少。秦倏不太能理解年轻人的选择。
　　听到秦倏的疑惑，年轻人面上露出一丝羞赧。
　　他告诉秦倏，在他家发生了这样的事后，还愿意对他伸出援手的，只有当初他喜欢的那位心动姐姐。
　　虽然也没给事情带来实质性的改变，但多少解了他燃眉之急。年轻人会在这里干保洁，是因为心动姐姐的叔叔就在这当保洁。
　　心动姐姐是被她这叔叔靠捡垃圾养大的，现在她叔叔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每天还这么倔犟的当保洁，这让心动姐姐很是担忧，都开始考虑要不要辞职来陪老叔叔干这个了。
　　年轻人一听这哪行啊，于是自告奋勇说自己正好没找到事情做，不如也来这里找份清洁工的工作，有活自己帮忙抢着干，绝不让老叔叔累着！
　　“……”
　　秦倏听完严重怀疑年轻人是不是又被套路了。
　　这倒还是其次……关键在于他那个心动姐姐身份明显不对劲，是在大蛇那里盖过章的游戏玩家，搞不好背后还有一个特定的组织。
　　年轻人这也太倒霉了。家里刚出了事，转脚又踏进了疑似反派的窝点。
　　秦倏不太想用最坏的角度去揣度别人用意，但结合上一次和这一次的事情来看，年轻人这位心动姐姐做事具有很强的目的性，这次主动联系上年轻人，很大的概率是别有所图。
　　一顿饭结束后，秦倏想了想还是冒着可能会得罪年轻人的风险，提醒了他一句：“你那位心动姐姐，背地里很可能在从事危险的活动，你自己当心一点，如果感觉到不对劲，及时抽身。”
　　秦倏还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年轻人，实在紧急的时刻可以给他打电话。
　　事已至此，秦倏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他没有办法对年轻人进行太多说明。无论是关于系统的，还是拿出更多证据来证明那位心动姐姐确有问题。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年轻人并没有因为他说了心动姐姐的不好，而翻脸生气。也不知道是年轻人已经有所察觉，还是听完压根没往心里去。
　　大蛇是在上午十点过几分的时候踏入警局。
　　看在人类念叨了一早上的份上，进去之后大蛇能板着脸就不说话。能说一个字就不说两个字。坐着等的时候，都选择了最朴实无华的塑料椅子。呵，他都这么低调了，还能出什么问题？
　　“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开心啊，是不是昨天没有休息好？”
　　负责让大蛇签字的年长警察调侃道。
　　大蛇“乖巧”的状态一下绷不住了，睨了他一眼：“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不开心了还要上门找不痛快的人吗？”大蛇忍住甩尾巴的冲动。哼……他就想看看那感谢信上都怎么夸他的。蛇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东西呢！
　　签完了字，大蛇以为很快就能领了东西走蛇。很快又回来一个年轻警察，要把他领去另外一个地方：“司先生，这边，请跟我来下。”
　　大蛇放下自己翘着的腿，从塑料椅子上起身。
　　跟着小警察走过亮着白炽灯的走廊，他们在一扇半敞开的门前停下。小警察先上前敲了敲门，提醒里面的人，自己已经将人带到。
　　门在大蛇眼前推开，里面一共坐着三个男的，其中两个穿着板正警服，最边上那个相比较而言则显得有些不修边幅，坐姿也更为随意。
　　他穿着宽松没版型的汗衫，黑色的长裤，疏于打理的头发过长凌乱，唇边没刮干净的胡须也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沧桑。如果奶爸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家伙就是在系统里拦住他的沧桑男。
　　大蛇丝毫不怵，走进去后，在他们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了。
　　反倒是对面两个穿警服的顿时慎重起来，率先开口：“司先生，别紧张，我们只是想找你了解些情况。”
　　大蛇不屑地望了两人一眼，心想自己紧张个屁。
　　他这么大一条蛇，会怕几只两脚兽？？
　　现在该紧张的是他们才对嘛~
　　作者有话说：
　　沧桑男：不要怕，我不是什么坏人。
　　蛇：呵，你就是个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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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大蛇不是一条喜欢拐弯抹角的蛇, 双方的谈话在绕过无用的部分后，很快切入正题。
　　坐在对面的这三人都是特殊部门的成员，有编制, 吃公家饭的, 专门处理一些目前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最开始是从社会上招揽一些能人异士, 最近这些年也开始内部培养。
　　系统的问题是在多起失踪案里被他们注意到的。这些案件的共通点，失踪人员会在两至三天后自己出现，被问起失踪的这几天经历了什么，大多语焉不详。而那些没能自己回来的，往往再也寻不到下落。
　　通过这些案件, 他们试图总结出一定的规律，找到触发条件, 同时也不忘继续在外界监控那些短暂失踪后又回来的人员。差不多持续了半年时间，才有了突破性进展。
　　系统无疑是狡猾的，当他们循着那些总结出的特征和规律进行踩点，企图主动去触发特殊事件, 但最终全都一无所获。
　　这让他们相信，这个未知的敌人在目标的选择上会更加灵活智能，具有警惕性。
　　最后，他们是通过玩家邀请的方式进入游戏里的。
　　那位玩家是他们部门内一位成员的侄子。正值高三快高考的关键时刻，他那侄子的行为突然间变得异常起来，成绩飞速下降, 还经常翘课找不到人。问怎么回事，也吞吞吐吐答不出所以然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 他们基本锁定了系统的存在。
　　恰逢侄子连续失败了两关, 下一关就到必死局, 小孩没经历过太多事, 心态一下崩了，哭着嚎着要人救他。这下再无隐瞒直接把所有事抖了出来。他们也借着这个机会，用小侄子的邀请名额成功进到了系统里。
　　“现在想想，系统是故意的。”坐在最右边穿着警服的男人露出一丝苦笑。他就是事件的当事人，那倒霉侄子的亲属。
　　大蛇一言不发听着。由于答应了人类今天要当一条礼貌蛇，他本该想怎么搁就怎么搁的腿，仅仅是收敛地交叠在一处，胳膊肘抵在扶手上，虚握着的手背撑在了下巴边。
　　系统当然是故意的。
　　最开始藏着掖着不与这些人正面接触，是因为它还处在初期弱小阶段，等根基扎牢之后，系统又惦记起这群人的实力——
　　比起未成年的学生，不着调的中年人，爱鬼混的小流氓，这些训练有素有，有组织有纪律的家伙们，在通关游戏上有着天然优势。更何况以他们的立场，注定无法忽视被系统拉入游戏的受害者，系统一天不消失，他们便会一直抗争下去。
　　其实听到这里，大蛇差不多明白这些人找自己什么事了。
　　无非是为了合作呗，没有眼前的这帮人，自己想解决系统只是时间问题，但这些人如果不跟他合作，能不能活着打通高级关都是个未知数……
　　搞清楚谁才是这里的大爷后，大蛇也不装什么“好好蛇”了，后背往椅子上一靠，鞋底蹬在桌腿横杠上，玩味的目光先是扫过他们耳廓，随后抬起头，望向了角落里的摄像头：“隔这么远能看得清吗？”
　　“放几个不能做主的杵在我对面，是想让我在这听书啊？？那我只能说，你们可太不容易了，系统真不是个东西，你们一定要早点战胜它。”
　　大蛇在给这些人下最后通碟。还是那句话，合作与否对于蛇来说意义不大。
　　他又不是尾巴着了火赶时间，就慢慢这么跟系统耗下去，玩崩系统是迟早的事，何必要跟一群让自己不舒心的家伙掺和到一起。
　　代入到现实生活中，他明明有能力自己单干当个蛇总，干什么还要找个“董事长”压在自己头顶，当个被人“呼来喝去”的小蛇同志？
　　呵，他又不傻！
　　从今天进门开始他就已经给足这帮人面子，无论是借着A的事跟他谈B，还是这些人完全没有摆正位置，妄图试探他，想在他的底线上讨价还，这种种行为无一不是在他逆鳞上反复践踏。
　　既然无法信任他，而他也刚好厌恶别人自作主张，对着他指手画脚，那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他还等着去附近吃中午饭呢！
　　大蛇的不满已经到达极点，只等对方一个态度，他直接抬腿走蛇。
　　对面坐着的三人最先给出反应的是左边的沧桑男，过长的发尾依然遮挡不住他眼里的焦躁，视线也忍不住飘向了摄像头的位置。
　　他是真心希望这次的合作能达成。
　　不是在游戏里真正经历过的人，恐怕很难以理解，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可以一路通关下去，实力再强也不行。高级关带来的压力不光是经验和能力上的，运气开始占据很大一部分。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是运气？如果是在外界，运气可以理解为虚无缥缈的东西，不由人为所控……但在系统里不是这样！
　　高级关里所谓的“运气”，就是系统手里任意调控的玩具，它可以让你永远遇上最坏的局面，一步步将人往死路上逼。
　　沧桑男进入高级关之后才发现，随着通关层数的增多，玩家与系统之间的连系会越来越紧密，这意味着系统对玩家的掌控会逐步加深，最终玩家会沦为系统手里的傀儡玩具……他一点也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去闯高级本的最后一关，他的结局会和前面那位倒霉蛋一样，直接失败。
　　能不能通关，从来不在于他们的实力够不够，而是系统想不想。
　　沧桑男心血来潮时也曾幻想过，自己在系统的层层施压下最终踹翻了它，那画面简直令人爽爆了。只是很可惜，自己是不是主角，在每个人踏入游戏一刻已经就知道答案了。他不是，他们也都不是。
　　不过在发现那个阴沉奶爸还活着的时候，他真有种天边亮起一抹曙光的感觉。系统总归还是能够去抗争的吧，无边黑暗里终有一丝希望存在着。
　　沧桑男看向摄像头的目光变得格外坚定。他想让这次合作能达成。如果那边给出相反的意见，他会亲自过去劝说，直到那边同意为止！
　　作者有话说：
　　嗷，赶上了！
　　祝吃着甜饼开着车小可爱生日快乐~
　　先小更一章，明天继续！
　　（么么哒，上章和这一章会给大家发红包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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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与此同时走廊另一侧的监控室里, 真正能做得了主的几位也没闲着。这三人年龄普遍在四十岁向上，其中看着稍显年轻那位，鼻梁上架着一副沉重的眼镜, 正在一块块散发白光的监视屏前快速翻阅手底的文件。
　　在他左右两侧各站了一位中年人, 距离他右手边最近的是个身形魁梧很有气势的威严男人, 锐利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一方方屏幕上，像是不愿错过任何细节。
　　站在左侧靠墙很近的，则是先前才外面和大蛇搭过话的年长警官。
　　他态度看起来最为放松，手里还拿着一个不锈钢保温杯，时不时送到嘴边吹一吹：“哎……我看这小子的耐性也就到这儿了, 只等咱表个态，要是不能让他满意, 大概率翻脸走人。”
　　右边的男人依旧威严深沉，目光里却流露出不加掩饰的不满：“装腔作势，狂妄自大。”
　　那没准人家真有那两把刷子呢？念头一闪而过，年长警官懒得去跟这个固执己见的老东西争论, 转而换个角度，去消磨他的偏见：
　　“你这就有些苛刻了。到目前为止人还没做什么危害社会人民的事，前阵子不还主动报案提交证据，积极协助警方破案嘛。我这边打着感谢由头把人叫来是让双方能坐下友好充分地聊一聊，你要非弄得跟审犯人似的，早带队上门把人堵了不就结了？何苦还绕这么大一圈。”
　　威严男人的目光从那一块块屏幕上移开, 利箭一样直直望向年长警官：“像他们这种性质的人想弄到点信息不要太容易，顺水推舟的人情, 你也真能当回事。”
　　“至于上门去堵人, 说得轻巧。之前那姓邵的跟会打洞的老鼠一德行, 胆子不大, 疑心还重，一有风吹草动直接躲回系统里。这回要不是他办他女儿的事情，我们还没那么容易揪住他尾巴，发现他上家……但你也不想想，怎么他早不露晚不露，偏偏这时候不藏了？不就因为他现在有靠山，底气硬了，直接摊牌了么。”
　　他说着又往屏幕的方向指了指：“你再看这小子的态度，从头到尾没把这里任何人放在眼里，连最基本的友善都称不上，你又凭什么认为他安了颗好心？”
　　年长警官拖长音“哦”了一声：“也就是说你压根没想坐下来好好聊。只是怕人察觉到提前跑了，鸡飞蛋打，先把人弄这来控制住，再慢慢谈别的。”
　　威严男人眉头动了动：“聊还是要聊的，这不是先等老学长把把关，看用什么方式去聊么。”
　　一直坐在监视屏戴着眼镜的男人拿手背推了推镜框，头也不回道：“你这话我可不爱听，要叫学长就好好叫，非加个老，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年龄啊。”
　　他这么一打岔，屋子里之前你来我往的气氛陡然一变。年长警官先一步笑骂道：“怎么一把年纪还这么不正经，年轻时候爱占口头便宜，年纪大了还要占，就你事最多。”
　　威严男人蹙着的眉头也跟着松开。
　　这老学长都有心情开玩笑了，情况或许不如他们之前想得那么严峻。
　　戴眼镜的男人很快翻完剩下的文件，凝神思考一会，目光落到那一块块亮着白光的屏幕上：“我建议直接去跟他谈，听听他的需求。我看他现在也是这意思，省去中间被我们观察还有传话的部分。他只要有要求那都好说，油盐不进非要站到对立面，才叫人头疼。”
　　威严男人追问道：“学长认为这人可信吗？目前我们搜集来的信息都指向监控里的这小子，有着能与系统抗衡的方法。经过内部讨论，我们大致有两种倾向，一个是坐山观虎斗，等双方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去收渔翁之利。”
　　“但这有一个很大弊端。我们目前没有左右这场‘战局’的能力，一旦分出胜负，只能全盘接受。所谓的‘两败俱伤’只是一种极端理想的状态，当中变数太多。”
　　威严男人中途顿了顿，停下换口气，年长警官适时递上自己的保温杯，又被嫌弃地推开。
　　“所以，我们最终选择的是第二种。”
　　“趁着现在这小子羽翼未丰，系统又坐大一方，适时将这小子拉拢过来。有国家在背后支持，不比他自己单枪匹马折腾强？我们最大的顾虑在，没办法保证这小子不会成为第二个‘系统’。他的一些行为私心太重，薅‘系统’羊毛纯为了养肥他自己，别弄到最后养虎为患了。”
　　“这也是我希望老学长过来把把关的重要原因。如果合作能合作到哪一步？哪些地方又该防着？必要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该先下手为强，提前处理掉他？”
　　戴眼镜的男人全程听得很认真，手里没摘笔帽的钢笔一下一下磕在手底厚厚的文件上，几乎没发出声响。
　　他正仔细看着监控，画面里的小子一脚蹬在桌腿的横杠上，身体向后一仰，木椅两条前腿跟着悬空。手里的智能机因为屏蔽了信号，只能使用些基础功能。
　　在他们商量的这段时间里，这小子泡泡龙都打到第七关了。
　　戴眼镜的男人抬手操作几下，将监控录像不断倒退，这才回答起威严男人的问题：“其实不用我说，你们自己也能看出来，这位小朋友在清楚这边的意图后，还能按耐住性子留在这里，足以证明他不排斥合作。”
　　“如果他不是演技超高的‘影帝’，或是进行过特殊训练，那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他不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一些微表情和下意识的反应都很真实，看不出表演痕迹。”
　　画面一路退回到大蛇还没有走进公安局大门的时候，只见这小子一副上门来提款的大爷样，大摇大摆就进来了。进门后随手拦下一个路过的小警察，低头在手机上点两下，打开一个录音，看口型是在问：这是你们不？要不是我可得再报次警了！
　　由于摄像头的位置在几处不同地方，戴眼镜的男人需要随着大蛇的行动不停切换监控画面。年长警官和威严男人跟着看了几眼，发现这位老学长似乎目标明确。有些地方一眼带过，有的则不断倒退慢放。
　　眼下占据大部分屏幕的，是这小子不符合他们审美，却又挑不出毛病的出色面孔。年长警官盯住看了一阵，不由惊疑出声：“你们能记住这小子长相细节吗？”
　　“不能。”威严男人肯定地回复道，“不管你盯着看多久，只要视线挪开，脑子里那张脸就像笼了一层白雾，渐渐在记忆里淡化模糊。之前我们打算顺着线索查查这小子的情况，结果很不顺利，跟遇了鬼打墙一样。”
　　年长警官一听还有这事，顿时来了兴致：“这怎么说？你们是迷路了，还是撞鬼了？”
　　威严男人冷笑一声：“真这样倒好办。姓邵的跟这小子接触后，我们都以为能很快顺藤摸瓜把人揪出来，没想到差点折在第一步。”
　　威严男人给年长警官讲那段邪性的经历。由于奶爸这次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没怎么避讳他们的眼线，通过调查和分析，他们判断奶爸极有可能加入了系统里最新冒头的神秘人势力。这伙人在现实里组建团队，疑似从事危险活动。
　　这种情况他们当然要严密监控，至少得弄清楚这些人窝在哪里，平时都干些什么，一旦将来出现重大问题，他们也好第一时间出面干预。
　　“那天我们没打算跟这小子打照面，挑了一个他们不在的时间，让小高小李小刘先去探一探。那一带他们都熟，地点是在一个写字楼大厦里，他们到了楼下找保安聊了聊，最后决定一个人留外面注意情况，剩下两人上去看看。”
　　偏偏这么一件小事差点出了岔子。
　　当时留下的是小刘。小高和小李走向五米外的大厦A座，两人正说着话，还商量着一会下来再去见见这边的负责人。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让人感受不到半分违和，直到小高因为体力消耗过多，茫然抬起头问道：“我们走了多久？”
　　小李抬手腕看表：“怎么也得有个十多分钟吧，我们零四到的这，这会六点二十二……”小李突然卡壳，脸上浮现出比小高还要迷茫神色：“我们，要去哪儿来着？”
　　小高凝重地看着他：“A座。距离我们五米，几步路，一抬腿的功夫，我们就能到！”
　　小李像是才回神，往四周看了一圈，还有些难以置信：“所以，我们刚才一边闲聊，一边在周边无意识地兜圈子？？”
　　两人目光长久对视，意识到事情不那么简单，于是匆匆赶回原处与小刘会面。小刘倒还在原来的地方，以为两人已经探查完回来了，还先一步打起招呼：“速度挺快嘛，在里面没碰上什么事吧？”
　　小高和小李严肃地将刚才所经历的描述了一遍，带上将信将疑的小刘，三人决定再做尝试。
　　这回他们分工合作，将注意力百分百集中。一个负责留意时间，一个专注于脚下这几步路，还有一个则牢记他们此行目的，三人相互提醒，一察觉到不对及时叫醒对方。就这么试了四五次，他们总算进入大厦，又顺利到达对应楼层。再然后，他们出来了。
　　“就出来了？”年长警官本能的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会是奇怪力量又把他们给送出来了吧？”
　　“不，他们自己走的。”威严男人说，“他们倒是还记得任务。上楼后三人一起绕着楼层转了几圈，都觉得这里很正常，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于是身心放松离开了。直到他们走出那幢大厦，才猛然清醒自己上去后半点正事没干，到头来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年长警官暗暗咋舌，尽管之前从威严男人那里听过一些他工作里遇到的稀奇古怪事件，但到底不是亲身经历，听着总有种当故事的非真实感。
　　这回作为协助的一方，年长警官也算半只脚掺和进来。代入这件事里想一想，越发能体会到当中的棘手与难办。
　　这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影响太过潜移默化，让人很难以察觉与对抗。一个人的脑袋“坏掉”，还有周围人去提醒，当那个环境里所有人的思维感知都被篡改，没一块手拉手干出惊世骇俗的事，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既然这危险的小子今天能被请来，目前正翘着腿在他们接待室里哐哐打游戏，说明威严男人他们最终找到了解决办法：“后来呢？怎么解决的？”
　　“用了个‘笨’方法。”威严男人说道，“我们的人不再亲自出面，将调查这小子的事委派给一个信得过的线人。那线人不清楚自己要查谁，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调查，只按照要求去做。”
　　“到了那里，他果然遭遇了同样的事，但跟我们的人相比受到的影响明显降低，变得不再那么难以抵抗。为了顺利完成任务，这个线人自作主张，将任务委托给他认识的私家侦探，侦探又叫上自己的助手由他出面，通过这种层层稀释的方式，最终影响被降到忽略不计的程度。”
　　“说起来，这还是从姓邵的那里得到的启发。别看他现在找了靠山，一点不耽误我们查他。那股奇怪的影响力应该只作用于监控里这小子本身，我们对他的目的性和针对性越强，越容易受到那道不明力量干扰。”
　　年长警官这下彻底恍然：“我说呢！难怪你非绕这么大一圈。说什么‘怕上门堵人人跑了’，全是借口，重点是为了借我这边规避那种力量的影响吧！”
　　说着话的两人下意识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一块块屏幕，却发现戴眼镜的男人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转过身子，胳膊搭在椅背上津津有味听着他们的对话，看那表情还颇有些意犹未尽。
　　威严男人对他的“消极怠工”很不满意，皮鞋踢了踢他坐着的凳腿：“老学长，该开始干正事了。”
　　戴眼镜的男人露出和煦微笑，转头拿起搁在桌上的空白文件夹，拇指和食指熟练拧开钢笔笔帽：“唉，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事件里担当顾问。感觉过去四五十年，自己白活了，每年逢年过节给我老子烧纸，我都觉得是封建迷信，现在居然告诉我世上真有灵异事件。”
　　这番半真半假的抱怨并没有给他心态上带来影响，戴眼镜的男人依旧沉稳，而这份平静与从容适时抚慰了威严男人和年长警官纷乱的思绪，不知不觉被带进他的节奏里：“来吧，一个一个解决，首先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这小朋友来之前，知道我们是因为‘系统’的事找他吗？”
　　不需要太多思考，答案第一时间浮现在几人心头。
　　无论是这小子到来后一副不想多待只想尽早完事走人的态度，还是弄清他们意图时，那一瞬间爆发出的被冒犯的负面情绪，以及下一秒又冷静决定叫他们出来面谈，种种情绪转换衔接太过自然，如果是演的，那真像戴眼镜男人所说，能去拍电影了。
　　就目前他们观察到的而言，这小子的确不擅长隐藏自己情绪，恐怕大多数时候，他都像现在这样处于一个由旁人来观察揣测他想法的位置，别说演戏了，是一个连收敛都不知为何物的傲慢家伙。
　　但……这真的可能吗？
　　年长警官如果不知道后面那些事，他大概还能保持轻松客观的心态，劝威严男人不要太草木皆兵。但现在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这个给人堪比核武器压迫感的小子，居然真就傻白甜地一无所知过来啦？
　　戴眼镜的男人似乎并不需要他们说出心里答案，钢笔的笔尖继续向下书写，留下赏心悦目的一串：“那么，第二个问题，既然他不清楚我们另有所谋，今天为什么要过来？”
　　这同样是盘踞在年长警官和威严男人心中的疑惑。总不可能真缺那点奖励金吧？这小子不像过得那么落魄的样儿啊……
　　“第三个问题，在得知我们的意图后，他为什么会想和我们合作？”
　　年长警官思索一阵，语气肯定道：“这三个问题有着本质上的关联，对吧？”
　　戴眼镜的男人点了点头：“这小朋友的行为，给我一种矛盾的违和感。他明明可来可不来，却偏偏来了；明明自己占据主动权，可以虚与委蛇坐地起价，先开口挑明合作事宜的也是他……这感觉，像是在为了什么而妥协。”
　　“妥协？”威严男人咂摸着这个词，脑中有灵光一闪，却没来得及抓住。
　　“对，这很常见。我们一生都得为各种各样的事妥协，有对生活的，也有对世界的。但这不是坏事，更不是无能表现，而是为了更好的融入与参与进去。顺着这样的思路，我们是不是可以把这小朋友不排斥合作的态度看作在向我们交‘保护费’？”
　　戴眼镜的男人拉开椅子站起来：“当然，这似乎是在不委屈到他自己的前提下……我们更得去听听这小子的需求了。”
　　直到戴眼镜的男人走出两步，威严男人才后知后觉，拽着胳膊一把将人捞回来：“干什么去？”
　　戴眼镜的男人指了指自他们进来后一直阖着的门：“去会一会这个有个性的小朋友。”
　　“你别去了，都在这待着，我去。”说着威严男人把他推回椅上，自己大步向外走。
　　年长警官忙“哐”一声搁下自己的保温杯，追上去道：“行了别争了，还是我去比较合适！我已经和这小子打过照面……再说就你这脾气，别去了看那小子不顺眼，再跟人打起来。”
　　三人还没争论出到底谁去更合适，一直紧闭的大门却在这时被人从外间敲响。
　　咚咚咚。
　　这节奏太过轻缓随意，透着几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漫不经心。
　　在场三人立时察觉到一丝不对，互相对视一眼，由年长警官率先清了清发紧的嗓子，扬声道：“进来！”
　　门把弹簧发出一声轻响，被严阵以待的三人盯住的门缝悄无声息敞开，越裂越开的缝隙里，他们首先看到的不是走廊上白炽的灯光，而是像被事物遮挡的透着不详的阴影。联想到威严男人描述的那段小队成员的诡异经历，三人条件反射看向监控，却听门的方向传来一声按捺不耐的轻啧：“你们还真是依赖这种脆弱的电子设备。”
　　随着一记响指，所有监控在一瞬间切断信号，只留下一块块暗下去的屏幕。
　　威严男人背脊紧绷，作为三人里作战经验最丰富的一位，他向前跨出一步，以保护者的姿态拦在最前方。
　　然而大蛇进来后却没有看他们任何人，他低头盘弄着自己的手机，按下暂停之后扫了眼最左侧的数字，不咸不淡道：“二十七分零九秒，等你们给自己做心理工作可真费劲，老头都这么磨磨唧唧的吗？”
　　“你——”威严男人想说你不要欺人太甚，一旁的年长警官眼疾手快用怼了他一下，示意他不用去跟小年轻争这种口头上的输赢，纯当垃圾话了。戴眼镜的男人倒觉得挺有意思，打开黑色文件夹，在人物档案处写下“记仇”、“小心眼”等字样。
　　大蛇收起自己没信号的手机，在屋子里环视一圈，视线定在墙角排排站的多余椅子上。像是故意的，他走过去拖起一把椅子，任由凳腿在地面刮擦出刺耳声音。
　　大蛇一路将椅子拉到桌前放下，一点不知道何为客气，面对面坐戴眼镜男人跟前，目光戏谑地扫过他手里的文件夹：“你这老头话挺多，你一个人做得了他们的主吗？我可最多再给你们……”大蛇瞥向戴眼镜男人手腕上的表：“十分钟时间，不能谈，那就不谈了。”
　　戴眼镜的男人不慌不慌推了下自己的镜框：“叫声警察叔叔，我们排队跟你谈。”
　　作者有话说：
　　同一时间，小秦对着石沉大海的消息陷入沉思——
　　小秦：完蛋，那条蛇不会因为袭警被抓起来了吧……


第70章 
　　大蛇睨了戴眼镜的男人一眼, 只差把“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直接写脸上。
　　戴眼镜的男人在开过玩笑后，脸上的表情渐渐收敛，镜片反射着来自电子设备处的光源, 让他的目光难以辨清, 只听声音语气倒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好的, 那我们言归正传，小司先生想要什么呢？”
　　大蛇让他称呼得浑身不自在，有些嫌弃又不可思议反问道：“我想要的东西，用得着伸手找你们拿？倒是你们，想见我是因为‘系统’吧。为了对付它, 想得到解决它的方法，减少伤亡保证生存率, 这么一看，你们才是想要的太多。”
　　大蛇托腮摆手，阻止这几人打断自己：“别给我讲正义凛然的大道理。要合作很简单，派一个人作为你们的代表加入我这边。这个人会和其他成员一样参与行动, 获得同等信息，你们想知道什么，了解什么直接和他联系，我不过问你们的事。”言下之意，你们也少来烦我，有事中间人代传。
　　年长警官和威严男人惊诧地互看一眼, 这个安排无异于让他们光明正大安插眼线进去，还一路大开方便之门, 亲爹追着亲儿子喂饭也不过如此了。
　　这也让他们有些拿不准, 这小子到底是大聪明, 还是挖好别的坑在等他们。
　　“你确定？”威严男人不掩饰自己的探究与深思, “如果还有其他条件，趁现在一并提出来。”
　　大蛇冷漠望向他。这些人似乎怎么也无法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还用得着矜持等人来问？
　　他蛇皮那么厚，不直接当土匪伸手抢已经是给别人面子了。
　　至于这些人一副“到时候被我们占便宜别翻脸不认人”的小心样，更是令蛇一阵无语。先不说系统里愿意帮忙打配合的大小BOSS，都跟自己签订过正式契约，事成之后，不仅不会跟着系统一起玩完，自己还会打包送它们去咸鱼那里，安排新的工作生活。
　　正因为有诸多好处，那群本质上“见利忘义”的副本怪，才会缩起爪子，积极主动配合，即使是陪在它们眼里如塞牙缝点心般的人类玩过家家，也只敢把怨言憋在心里，表面上屁都不敢放一个。
　　大蛇实在想不出这些人能有什么便宜可占。
　　又不是写了份攻略，他们拿去照着打就能通关，实际情况只是搞出个破解版，实力不够没法和系统硬碰硬的，还可以来玩蛇的破解版嘛。
　　对大蛇来说一个人玩是玩，一群人玩也是玩，他又不打算靠这收保护费来发家致富。
　　何况这些人分明搞错了重点。奶爸那人充分诠释了什么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别看平时低眉顺眼，想吃独食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真来新同事他不挤兑才怪。到那时候真正的小战场才算开辟，现在盯着他这条蛇反复研究有什么意思，你们的对手又不是我……
　　以上种种念头闪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大蛇无语的表情却久久凝固在脸上。
　　念头归念头，难道还指望他像小学生写作文一板一眼背出来？怎么背？从哪儿背？呵，根本做不到。
　　果然沟通最有效的方式还是先揍一顿，揍服之后只需要让对方乖乖听话……想到这里，大蛇的目光依次从自己面前三个中年人身上掠过。
　　这三个人……啧，打哪个都不行。
　　一个弄不好容易把自己作进铁栏杆里。他倒是有办法轻松从里面游出来，但后续迎来的恐怕就是“越狱通缉一条龙”大礼包。他好端端的干什么要把自己作成恐怖分子加逃犯？再好的牌也不是用来这么浪的。
　　权衡完利弊后，大蛇眼珠微转，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侥幸看向面前闪着光的大镜片，想看看这老头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戴眼镜的男人接受到信号笑了笑，手里的文件夹抛到桌上，似乎不打算再做分析了：“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愿意把我们想要的东西给我们，前提是我们不再打扰你的正常生活，无论是暗处的调查，还是明面上的防范，都不要再出现。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不知道你的存在还好，一旦清楚你的情况还不闻不问，于公于私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大蛇有时候真佩服这些人说话的方式，这么一长串，前半部分解释给旁边那两人听，后半部分则是在问他，还能不能拿出些别的有力筹码，毕竟他们风险和担子可是很重的。不过，要这么聊，可就到自己擅长的部分了。
　　“好心劝你们一句，最好不要。”大蛇有恃无恐道，“知道我的人越多，对的我了解越深，等于在将这个世界的权限逐步向我开放。我可以做到更多的事，使用更多不合常理的力量，到最后这个世界将不再对我有任何限制，成为一个可以随心所欲操控的玩具。”
　　“我是真的……在为你们好。”
　　最后这句强调听上去恶意满满，威严男人一点也不怀疑，这小子其实很乐意看他们吃瘪。
　　由于已经见识过不少怪力乱神的事，威严男人虽怀疑他话里有夸大成分，心里还是先信了三分：“你的能力难道不是更改别人的认知，让大家发现不了你的存在吗？”
　　威严男人在试图套话。大蛇似笑非笑瞥他一眼，不怀好意地为他解惑：“这只能算‘出生’起自带的天赋，无差别对周围生物产生影响。之前我可不知道还有你们这些人存在，也不清楚你们调查受挫的事。‘天赋’更接近自动开启的防御装置，只要你们目的明确，采取针对性行动，它便会主动发起反击。”
　　“至于能力……”大蛇不耐烦再长篇大论解释，抬手向门的方向示意，敷衍道，“自己看外面。”
　　其实用不着打开门看，在场三人大致能想象出外面的情景。走廊上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了，无论脚步声还是说话声，静谧得仿佛来到一处真空空间。加上这小子之前开门的时候，外面连灯光都照不进来，几人脑中已经浮现出一打开门只看到一片漆黑的景象了。
　　在绝对悬殊的实力面前，威严男人心中已有定论。这小子只能顺着毛捋，趁这会还能面对面坐着友好交谈，一定得想办法把这小子争取过来。就算一时半会难以争取，也绝不能让他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里！
　　想清楚这点，又见戴眼镜男人冲自己微不可查颔首，威严男人毫不迟疑：“好，我们接受你的条件，来谈具体细节吧。”
　　接下来的时间，大蛇被三个中年人围住查漏补缺似的层层盘问。
　　比如，“派一个人”真的只能是一个人？手底可以带自己的小队吗？既然决定合作，是不是该定一个暗号，或是有个标志物？万一在副本里遇上还能互帮互助。中途又劝大蛇还是不要太甩手当掌柜为好，至少每次有重大行动的时候，双方得通个气……
　　短短十分钟里，大蛇像椅上长了钉子，换了七八种姿势。最后实在待不住了，趁三个老男人不注意，一言不发站起，拔腿便向外走去。
　　年长警官好笑跟上，打算去送送他。同时也不太放心外面，想早点出去看看情况。
　　随着大蛇离开，一旁罢工许久的监控也恢复正常，威严男人看着门外亮堂的走廊，不太确定道：“是我错觉吗……怎么感觉这小子，一副小孩心性？”
　　“确实是年轻才有的性子。”戴眼镜男人笑道，“或是用‘涉世未深’来形容更合适。既然系统都有可能是别的维度的产物，这小子能与它分庭抗礼，没准也来自另外的世界？”
　　威严男人站在原地思索一阵，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学长，你之前到底看出什么了？怎么感觉你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见？”
　　见他们事情解决，戴眼镜的男人也跟着松快不少，直接招手示意威严男人过来。
　　等威严男人走近，戴眼镜的男人将监控调转至大蛇刚进公安局大门没多久的时候。
　　这一段威严男人之前也跟着看过几遍。那小子刚进门的时候还一副大摇大摆惹人嫌的样，随手拽住一个年轻警察放录音，等那小警察调头来找他们汇报，那小子自己在原处站了一会，随后像是想起什么，面部表情出现一个短暂停顿，接着眉梢一挑。在这之后，他态度明显有所收敛，话也不怎么乱说了，只一副想早点完事走人的不耐烦样，让他干什么便干什么。
　　“之前看到这里我就在想，这小朋友来之前一定有人叮嘱过他什么。例如不要和我们起冲突之类的。当时我对这个人的身份有过一点猜测，认为可能是他的亲族长辈，或是老师一类能在身份上压得住的人，觉得这小子是他背后的组织势力，抛出来试探我们态度，混淆视听的先遣兵，真正能做主的另有其人。”
　　“但是从我们后面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个猜测是错误的。这小子根本不清楚我们的目的，真就接了个电话跑来了。而且他做得了自己的主，并不需要背后有人指点。”
　　“这让我不得不考虑另一个猜想。那个人应该是他关系极为亲密且信任的人，很大概率是他在这边认识的。可能是一见如故的好兄弟，也可能是清新动人的小女友，亦或是在他人生地不熟时好心收留他的老太太……不管这个人的具体身份是什么，顺着这样的思路不难发现，这小朋友对现在的平稳生活还算满意，有意想维持下去。他和我们只要没有涉及根本立场的不可调和矛盾，双方想达成一致还是挺容易的。”
　　戴眼镜的男人开始整理桌面，内部的资料文件重新归纳搁置，等着威严男人一会将它们带回去。自己的东西则收进公文包里，文件夹写了字的那页，戴眼镜的男人也取下留在桌面上：“本来我还想建议你去查那小朋友在意的人，但他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不到不得已的时候，这块雷区暂时先别去碰。”
　　威严男人点头道：“老学长，我懂你意思。只要双方步调一致，我们也没必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戴眼镜的男人放心了，外套搭在胳膊上，又走到墙角拉起自己的拉杆箱：“行，那我先回酒店，晚上等你们下班，咱们三个找地方喝一杯。”
　　另一边，出来后发现一切如常的年长警官着实松了口气。等到他终于能把这小祖宗送出门，大蛇反倒不肯走了，手一摊问道：“我东西呢？”
　　年长警官都懵了，谨慎问道：“是……什么东西？”
　　大蛇啧了一声，要不是不知道在哪儿，他都想直接上手去抢了：“我的感谢信！”
　　年长警官这才想起当时被随口提及的东西，为了不让这小子感受到其中的敷衍，进而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年长警官忙连声应道：“感谢信是吧，有有有，这就去给你拿！！”
　　其实是照着之前的模板现写的。
　　最后再盖上红彤彤的章，很有仪式感地装进信封里，大蛇拿到手的时候满意极了。这回都不用年长警官多说什么，他头也不回挥着手，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门口。
　　离开了信号屏蔽的范围，大蛇也看到了手机里人类因为担忧接连发来的询问消息，以及迟迟得不到回复而点出的绝望猫猫头表情包。大蛇看得一乐，飞快打字回复：等着，这就来！
　　发送后也配上一个蛇蛇吐舌.jpg表情包。
　　大蛇收起手机，决定抄近路去人类工作的地方。
　　所谓的近路，便是系统侵蚀现实世界留下的那一个又一个漏洞。有的漏洞里会孕育像白色鬼脸和蛇怪那样的副本怪，有的则是随着玩家频繁出入游戏和现实世界，概率遗留的通道入口。未来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被系统利用掌控。
　　大蛇挑了最近的入口，进去之后变回长长一条，将信封叼在嘴里，扭着身子飞速向自己定好的坐标游去，途中险些因为速度过快撞上未知生物。大蛇及时刹车定睛一瞧，好巧不巧，居然是白色鬼脸骑着蛇怪，两只怪一起追撵别的怪玩。
　　“喂，那边那个秃子！”
　　听到大蛇的声音，白色鬼脸和蛇怪双双停下。
　　白色鬼脸斜着头，黑洞洞的眼望向大蛇疑惑“吱”了一声。
　　大蛇也不跟它客气，将自己变小后，一个飞跃蹦到了白色鬼脸头上。它像一个即将扬帆起航的船长，尾巴尖啪一下抽在白色鬼脸光秃秃的头顶：“走，带我找你们人类去！”


第71章 
　　秦倏看着放在显示器前黑着屏幕的手机, 敲下一行代码后又不放心地拿起戳亮屏幕，直到收到大蛇那条说要来的回复，他才终于安心, 不再重复这个过程。
　　在大蛇失去联系的这段时间里, 秦倏已经从大蛇与警方发生冲突炸掉警局被迫逃窜, 脑补到大蛇成为通缉犯一路逃至国外，加入黑手党成为了真正的黑恶势力头子……理智又告诉他，家里的蛇不至于不靠谱到这个程度，很可能是临时遇上别的事，没机会回消息。
　　他给自己定了时限, 如果到下午两点半大蛇依然没有音讯，自己倒是可以先请半天假去公安局问问情况。
　　如果大蛇已经离开, 那一切都好说。万一真发生冲突，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总得想办法把蛇捞出来。
　　不过万幸事情最终并没有发展到这一步。秦倏算了算大蛇从警局来这边的路程, 无论打车还是地铁，都得四十分钟后才能到，于是便将手机挪到一旁，专心应对起自己的工作。
　　然而还未过去多久，秦倏便感觉自己袖口一沉，像有东西挂在上头一摇一晃。这诡异触感让他视线不由向下瞥去, 映入虹膜的长长一条险些令他头皮炸开。
　　经过一段时间克服训练，秦倏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面对蛇类只能蜷作一团的土拨鼠了。
　　他直面危险的右半侧身子一动不动, 左手则悄无声息探向危险源, 预备等这条蛇安静下来时, 捏住要害一举将其拿下。
　　在脑中模拟完过程, 秦倏也终于有心情观察这条蛇究竟是怎么挂在他袖子上的。原本秦倏还以为是用蛇牙叼住袖口，仔细一看它居然是拿自己黑色的尾巴尖插进袖子上的扣眼处，此刻正处于尾朝上头朝下的姿势。
　　等到它终于在摇晃中调整好扭过脑袋，秦倏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牛皮纸信封。
　　等等，信……封？
　　看到这么生活化的东西，秦倏对这条小黑蛇的恐惧忌惮降到了最低。小黑蛇抻着身子搭上秦倏的手腕，小脑袋抬得高高的：“人类！！”
　　秦倏由惊变惊喜，笑得眼瞳微亮：“蛇蛇！还真是你。”他抬头看了下周围，发现暂时还没人关注到这边。
　　大蛇的声音直接出现在脑海里，一人一蛇可以进行脑内交流。不等秦倏再多问什么，大蛇努力扬起自己的小脑袋，将蛇嘴里叼着的信封往前凑，活像刚领完奖状迫不及待回来分享的小朋友：“人类人类，这是写给我的感谢信，现在送你了！”
　　秦倏握住信封边缘郑重接过，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收好，接着用手给大蛇搭了一下，方便它转移到自己胳膊上。
　　等小黑蛇游上来乖乖缠好，秦倏越看越新奇，食指和拇指分别垫在小蛇头脑袋与下巴处摩挲了几下，过完手瘾后，秦倏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突然变小？”
　　秦倏以为大蛇是遭遇了意外不得不变小，然而实际情况是，威严男人他们一通神奇操作导致这个世界了解到大蛇非同寻常，知晓他存在的人多了一批。
　　这也使得这个世界原本施加在蛇身上的限制出现轻微松动，像变大变小，对周围事物进行无伤大雅的影响这些事已经可以在外界做到了。
　　今天他在那间“小黑屋”里对威严男人那几人说得话，其实真假参半。想他这条威风凛凛的大黑蛇刚掉进这世界的时候，可是被压制得除了躺平干饭其他什么也干不了。
　　之后能以与人类相同的形态出现，还得归功于他们间紧密相连的绑定，真要达到大蛇给威严男人描述的效果，他首先得去美国干掉总统，接着挑起世界大战最后再一统全人类……然而这么做对蛇半点好处没有，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越深，便意味着日后不能想走就走，随心所欲地脱离。表面看是这个世界不再对他限制，实际上是以另一种形式加诸在他身上。
　　这些道理，早在蛇还没有断奶的时候，咸鱼便在他耳边念叨得要磨出茧子了，捡芝麻丢西瓜的事他才不要干。
　　这会再想起上午经历的事，大蛇依旧一肚子不爽，鼻腔里冷哼一声，开始告黑状：“人类你都不知道！！蛇差点没办法回来见你了，今天我一去那里，他们就把我押进小黑屋，三个大汉轮流来审我，一群人以多欺少不讲武德，坏得很！”
　　秦倏神色惊愕，连忙顺着蛇身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担心它有没有受伤。
　　确认这条蛇连鳞片都没少一块，秦倏放下心来，同时疑惑问道：“为什么审你？因为什么事？和系统有关吗？”
　　大蛇吐了吐深色信子。心想家里的人类不仅不好糊弄还什么也瞒不过去，怎么一下就联想到系统身上去了？人类特有的第六感吗？
　　告黑状归告黑状，涉及到正事大蛇还是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
　　秦倏听得一阵后怕，手指下意识在蛇身上搓了搓，找回点真实感。大蛇向来是什么也不压心里的性子，用自己的小脑袋拱了拱秦倏的手背，问道：“人类，你怎么猜到和系统有关的？”
　　“不是猜的。”秦倏回道，“这个不用猜，他们既然出面审你，不会是因为普通小事。跟你有关，并且还能惊动公安甚至国家层面，只能是和系统相关的事了。”
　　“不过，这样也好。”秦倏弯起指节刮了刮大蛇的下巴，“在对付系统这件事上，又多了一份助力。”
　　大蛇抬高小脑袋任由他挠：“蛇爷爷我这也算过明路了，你再也不用愁得夜里睡不好觉了。”
　　“我吗？”秦倏惊讶。在他认知里睡不好觉这种事从来不可能和他扯上关系。他的睡眠质量向来是挨上枕头便能睡熟的程度，只要不被吵醒一觉到天亮不成问题。
　　大蛇尾巴尖晃晃，趾高气昂道：“对，就是你！夜里睡觉说梦话，一会是我被送上研究室的手术台解剖了；一会是国家派反恐部队端着枪把我击毙了；更能耐的是，动物园都能开着大卡车把我抓走……啧，我这条蛇不要面子的吗！”
　　秦倏更震惊了：“还说梦话？真的假的，这不可能，我从来不说梦话。”
　　大蛇对此表示不屑：“呵，要是假的我从此变短一厘米。也不想想，你过去单身了那么多年，这种事没别人告诉你，你又怎么可能知道？所以在这件事上，还是我这条蛇最有发言权！”
　　秦倏一下笑了：“好吧，算你说得有道理。”
　　之后的时间，大蛇向秦倏提议，等秦倏结束工作，要带着蛇去吃一顿大餐作为奖励。
　　秦倏欣然同意。为了能让自己按时下班，不至于加班到餐饮店全都打烊，秦倏不舍地在蛇头上撸了撸，随后毅然决然转动目光，重新看向自己写了一半的代码。
　　在键盘无节奏的敲击声里，挂在秦倏手腕上的大蛇昏昏欲睡。为了不让自己碍事，大蛇顺着散开的袖口一路向里游去。到了肩膀位置，大蛇调转蛇头向着锁骨进发，不紧不慢沿着扣得严实的领口处钻入，最后“啪叽”一下掉进去——
　　秦倏落在键盘上的手指明显一顿。
　　掉在秦倏腰腹处的大蛇扭着身子原地逡巡，想挑个舒服地方睡觉。秦倏等了一会，见它还没有挑好，不由伸手隔着浅色格子衬衫戳在蛇身上：“蛇蛇，不能再往下。”
　　“放心吧人类，我不是那种蛇！”大蛇信誓旦旦说完，便将自己盘好，尾巴尖叼在嘴边。
　　于是秦倏不再管这条蛇，由着它自己玩耍。直到半小时过去，一声如惊雷般的“咕”响彻半间办公室。秦倏一时没反应过来，却听周围有同事调侃：“这是谁中午没好好吃饭啊，这么快饿了？”
　　“蛇蛇……你是不是饿了？”秦倏掀起衣角查看，只见大蛇叼着尾巴蜷了蜷，努力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道：“早上也没吃呢。”
　　秦倏笑着从工位上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对左手边的同事打了声招呼：“我去洗手间。”
　　同事秒懂：“放心去吧，有人问起我就这么说。”
　　秦倏不再迟疑揣着大蛇出门了。这会虽然没时间带蛇吃大餐，但去楼下买些零嘴，给蛇垫垫肚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下楼前，秦倏先绕去楼梯间，打算找个没监控的地方让大蛇先变回人形，方便一会吃东西。没想到刚一推门，迎面遇上了沿着楼梯往上走的年轻人。
　　他的状态看上去比上一次见面还要差，面色隐隐透着青，目光直愣愣的，连大蛇在拐角里大变活人都没注意到。眼见他目不斜视越过两人，继续抬步向上走，秦倏用指节在身后的门上敲出点动静，以免贸然喊住对方再给人吓傻了。
　　听到动静的年轻人总算机械回过头，看见秦倏眼神有所聚焦：“兄弟，你们是来这里偷情的吗……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看到，这就走……”说罢年轻人转身，又要踩着楼梯向上走。
　　秦倏按住年轻人的肩膀将他拦下，大蛇则在一旁抱臂审视，总觉得每次遇上这小子都没好事，希望这次是个例外。
　　“出什么事了？”秦倏问精神面貌明显不对的年轻人。
　　年轻人抬起头，眼里隐隐有泪花闪烁：“兄弟……如果我说，我撞见鬼了，你信不信？”
　　作者有话说：
　　蛇（幸灾乐祸）：信，为什么不信，都掉鬼窝大本营了，不遇到一两只都对不起这份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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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楼道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何况秦倏还有带大蛇去吃饭的首要目的。
　　于是三人一起去了楼下快餐店。秦倏给大蛇买了两只脆皮鸡，又帮年轻人点了份可乐薯条套餐，自己则要了一个鸡肉卷。中午由于担心大蛇那边的情况, 秦倏也没顾得上吃饭, 这会一边咬着鸡肉卷的面皮, 一边听年轻人描述他的惊魂时刻。
　　墙面狰狞的怪影，黑暗中一闪而逝的红光，还有未关严房门内传出的非人惨叫……年轻人手里攥紧晾衣杆，贴着墙根一点点挪动到门口。
　　还不等他贴上眼球，只闻到从缝隙里扑鼻而来的血腥气——
　　年轻人牙关打颤, 手脚发软地爬回自己房间，门反锁后还觉不够, 又拖来床头柜，折叠椅抵在门后。就这样熬了一夜，等到白天房子里的人都出去了，年轻人假装若无其事将东西归位, 带上自己的洗漱用具打开门锁。
　　门外的世界看上去一切如常，丝毫没有昨夜惊悚恐怖的氛围，仿佛之前所见，只是他梦游时做的一场怪诞的梦。
　　年轻人很想发扬傻瓜精神当作什么也不知道，过后找个借口从这些人身边溜走。然而脚步从昨夜那扇门前经过，看着大敞的房门, 还有空无一人的房间时，年轻人像是受到蛊惑一般, 忍不住抬脚走了进去。
　　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可疑的血迹, 鼻腔里也不再有浓稠腥气, 取而代之是一股樟脑丸和陈旧木头的味道。
　　老式大铁窗下, 放着不知从哪里淘汰来的长书桌，上面铺得满满当当，仔细一看是详尽到街道的地图，有不少地方还用红色实心圆点标记出来，放眼望去密密密麻麻，很是不详。
　　“我……我怀疑，他们是国外的间谍，还会使用黑魔法！”年轻人解锁自己的水果手机，调出相册给秦倏看他拍下的照片。
　　清楚拾荒人平时在干什么勾当的秦倏一眼便看出当中门道。红色圆圈标出的地方，有不少都是系统侵蚀现实世界留下的漏洞，一部分是自然形成，另一部分是由拾荒者团体人为植入“副本怪种子”催化而成。这些都是系统为了日后将世界变为它的乐园而准备的。
　　然而此刻，秦倏首先想到的却不是这些。他有些迷惑又带着些不解地与大蛇对视，想知道自己心中的猜测是否正确。回应他的是大蛇吐掉鸡骨头，发出的嗤笑声。
　　果然是这样！
　　秦倏精神一振，很多之前没想明白的事情一下串联起来。
　　拾荒者并非第一次与他在现实中打照面，光是秦倏察觉到的便有好几回。之前秦倏一直猜测拾荒者到底何时会下黑手，已做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然而最先等来的却是对方主动接触年轻人。
　　秦倏默认拾荒者可能要利用年轻人做些不好的事，结果今天却听到了这样一番描述。如果问秦倏听后有什么感想，那他只能说太刻意了。
　　无论“鬼影”还是“惨叫”，都像刻意拿出来吸人眼球的东西，为的就是引起旁人注意前来探查。
　　秦倏合理怀疑，这还是在年轻人太过大条，先前给他漏过破绽都被他小动物般的直觉无视后，才搞出来的阵仗。否则拾荒者真有重要行动，没必要非选在深更半夜，还弄出能让熟睡的年轻人惊醒，不得不出来探查的动静。
　　最后一通操作猛如虎，伤害不足零点五，走正常逻辑秦倏实在看不懂拾荒者要做什么。但若换个思路，这些都是对方故意为之，为的便是借年轻人之手将这些东西传递给他，一切似乎都合理了起来。
　　为什么拾荒者过去的那么长时间里，一直没针对自己下黑手？
　　因为对方主要在冷眼评估，没打算一上来与他们为敌。
　　为什么会选年轻人作为当中桥梁？
　　因为秦倏身边除了大蛇没有太过亲密的人。而年轻人作为与秦倏和大蛇都有过交集的存在，家中又不幸出现变故，如果将他带到距离秦倏很近的地方，两人不说抬头不见低头见，至少时不时便能碰上几面。
　　有着这样的前提，一旦年轻人有不同寻常的发现，很容易将秦倏当做主心骨倾诉。而在这一过程中，若是秦倏先一步察觉到年轻人身边的不妥，不可能做到不闻不问，两人间势必会有更多交流接触。
　　表面看是拾荒者迟迟没有行动，实际上人家早有安排，只不过是当了二五仔吃着碗里望着锅里，两边都不得罪。这让秦倏不知道是该先为系统点蜡，还是感慨下它的不得人心。
　　年轻人还陷在自己的愁绪里，略显抓狂地揪住两侧的鬓发：“我现在可太纠结了！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报警，这种事说给警察听，他们多半也不会相信吧？就像美人鱼电影里，只会引来嘲笑，认为我脑子坏掉了。而且真去报了警，那些人知道后一定不会放过我，呜呜呜会被灭口的……”
　　你这不是已经决定不去报警了吗。
　　秦倏有心想安慰年轻人两句，告诉他事情没那么严重，但这实在不是他擅长的领域，拾荒者和系统的事，更是不好对年轻人明说。
　　秦倏想了想，最终目光落在年轻人的手机上，决定帮他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可以把这几张照片发我吗？”
　　年轻人二话不说把高清大图给秦倏发了过去。发完才想起来问道：“兄弟，你要拿这些照片干什么用？”
　　秦倏说要拿给自己莫须有的朋友看看，这当中或许有误会，又宽慰年轻人要相信科学，生活在法治社会里，不会随随便便出现追杀这种事。
　　也许是秦倏这番话起了作用，年轻人明显卸下心里负担，脸色也跟着好了不少。自认当了电灯泡的年轻人不打算多待，临走前他提着自己打包的小纸袋热泪盈眶：“兄弟，等我日后重振家族企业，你会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
　　秦倏由衷祝愿他能早日实现梦想。
　　年轻人离开后，秦倏回到了大蛇身边。方形餐盘里，只剩下干净得能用来剔牙的鸡骨头，大蛇正展开纸巾慢条斯理擦拭手指，等到人类走近，他将白皙的手掌平摊递出。
　　秦倏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握了上去。
　　大蛇执起他的手凑到唇边，在他指节处轻咬了一口，留下一排浅浅牙印：“不出一年，我必让系统打哪来的滚哪去。”
　　秦倏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势在必得，于是笑了笑，跟着回应道：“好。”
　　作者有话说：
　　啊，终于到这里了！
　　后面直接打BOSS，打完BOSS就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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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大蛇说是不出一年, 然而才刚接近年底，系统已然显露颓势。
　　在“演员”副本怪们矜矜业业的表演下，玩家的死亡率被控制在一个极其安全稳定的水平线, 稳定到连系统都觉得见了鬼, 严重怀疑是不是副本内这批BOSS年纪大了不中用。
　　为此系统甚至安排了一对一培训, 通过自己来给它们进行脑电波传输教学。
　　这些副本怪们本身自由散漫惯了，原先大蛇压榨它们写自我攻略的策划案，还要编和玩家过家家的本子，它们即便敢怒也不敢言，更是为了日后的前途绞尽脑汁东拼西凑……如今好不容易步入正轨, 系统又开始没事找事跑它们耳边念经，于是之前积攒的怒火一下在系统这爆发了——
　　好哇, 嫌我们不中用了是不是？！
　　有本事毙了我们哇！！
　　去找你觉得好用的新怪去！
　　老子们不伺候了！！
　　系统当即怂了。
　　这些副本怪不管好用不好用，都是通过大量数据运算以及无数底层副本一点点喂出来的，是系统内基石一般的存在。
　　即便日后系统有意再造一批中高阶副本怪，也少不了要用到这些老boss作为蓝本, 以此为基础再去进行革新创造。在没把这些老旧副本怪最后的价值压榨出来前，系统不会轻易废弃它们。
　　眼下，碰了一鼻子灰的系统决定启用自己的备选方案——
　　这些副本怪派不上用场一定是因为狡猾的人类玩家已经摸清它们的套路，偏偏它们自己还不思进取！那就怨不得系统翻脸不认怪，再造一批新副本boss取代它们了！！
　　最先察觉到系统动向的是奋斗在第一线的玩家。以奶爸团体和作为官方线人加入的沧桑男团队为主。
　　意识到系统即将开发新的高级副本，之后极大可能会遇上全新的更加强力的boss, 这两位年岁加起来快六十的男人，忧愁地蹲在楼底台阶上抽了一下午烟。直到“消极怠工”的大蛇踏着夕阳余晖前来, 两人“蹭”一下从台阶上站起, 一左一右架住蛇便往楼上跑。
　　从电梯里出来, 大蛇嫌弃地掸了掸两边衣袖, 跟着走出的奶爸和沧桑男扶着自己秒卸又被瞬间接回的胳膊面色发虚。每当他们下意识松懈觉得这吃货没那么多忌讳时，对方又总能分分钟凶残回来。
　　大蛇熟门熟路走进如今已颇有人气的写字间，里头三四形貌各异的汉子正忙着各自的事，余光瞥见他的身影不由后背一紧。直到大蛇和奶爸沧桑男头也不回走进内间，他们才放松下来，继续处理着手里的事。
　　办公室新得像刚装出来的一样。大蛇懒得绕去桌后老板椅那儿，单手一撑坐上办公桌边缘，两条胳膊略带不满地交叉揣在身前，目光冷淡扫视着面前站军姿似的一个比一个板正的奶爸和沧桑男：“怎么，扯着我上来就为了看你们在这罚站？？”
　　狗屁……你怎么不想想自己早该在这儿了！！
　　当然这种话只能放在心里腹诽。最先出声的是沧桑男：“咳，不是。”
　　他和奶爸虽然都为同一件事来找大蛇，但他身上肩负着组织交给他的任务，需要他探清楚大蛇对这件事的态度，以及他下一步的解决方案。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主动接触新生成的副本怪与它们签订契约，加以控制。
　　而奶爸更忧心的则是事情本身。新出的没有攻略的高级副本，一定会给已经习惯使用“作弊”手段通关的玩家带来冲击。到时候死亡率会直线攀升，为了避免人员上出现大量折损，奶爸急需大蛇能拿个主意出来。
　　“这就自乱阵脚了？”大蛇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底，“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笃定新出的副本一定难以应付。同样的题型刷这么多遍，总该能举一反三自己解出来吧？？如果做不到，你们最该先反思下，都是怎么一步一步把自己变成废物的。”
　　奶爸和沧桑男一时都没作声。
　　沧桑男在这团体里一惯表现得不争不抢，只安安静静当好一个信号接收器，尽可能多的获取信息情报，利用好手边每一份能用的资源。奶爸也正是因为看他还算乖觉，才从最初的排斥抵触，明里暗里给人穿小鞋，到现在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各司其职。
　　与沧桑男不同，奶爸对大蛇有着一种天然的，对强者的盲目信从。他相信大蛇不会真放任他们丢掉性命，也相信大蛇手里一定有着解决问题的办法。
　　脑袋里被这样的念头占据，奶爸倒还真从大蛇话里抓住了几个关键点。
　　一是后面新出的高级本难度并没有在原有基础上更上一层楼，很可能与现在持平，甚至出现一定程度倒退；二是，副本的类型和解法都有迹可循，参照那些已经经历过的副本，他们大概率能依靠自己的实力解决这个难题；三则是，奶爸想起当初大蛇制定的针对系统的计划里，其中关键的一项便是要抑制系统发展，从内部对系统进行瓦解和重创……
　　如今听大蛇肯定给出新副本难度会掺水的结论，奶爸内心很是激动，这证明他们一直以来执行的计划已颇具成效：“我明白了，一会我通知他们，明天开始所有人集体进本训练。”
　　这很容易办到。那些高级副本怪认的可不是他们这些玩家，而是有着大蛇气息的标志物。每当他们进入有关系的副本中，只需要有意无意在副本boss面前亮出信物，之后boss便会陪着他们开演。
　　一旁默不作声半天的沧桑男不着痕迹瞥了奶爸一眼，心想这都不挨上几句骂，看来对面那吃货素质还是高了。
　　奶爸所面临的问题，在沧桑男看来简直匪夷所思。即使手握副本攻略和能够保命的信物，沧桑男和他所带的小队更多把这当作一种锦囊对策，不到穷途末路的时候，轻易不拿出来使用。他们很清楚这东西会把人养废。至于那些攻略，沧桑男更是在一拿到手，就作为重要资料上交给部里研究了。
　　对于奶爸的表现，沧桑男一度恶寒的以为，奶爸是故意要在“□□多疑”的上司面前展示自己听话无害的一面。但很快发生的一件事，从此打消了沧桑男类似的念头。
　　原来奶爸一直不清楚沧桑男是官方势力的人。
　　大蛇没有刻意提起过，于是奶爸以为沧桑男和自己一样，都是被大蛇看中潜力顺手捡回来的。
　　当从奶爸态度里悟出这点的时候，沧桑男简直震惊。
　　这让他意识到那个吃货不是说一套做一套，平时是真懒得管他们的琐事，无意干涉他们的决定，偏偏又给足他们选择的空间及退路。即便是奶爸这样全无远瞻性的路子，大蛇似乎也早在这条路上留有生存的余地。
　　想到这里，沧桑男不免抬眼去瞧对面，却发现那吃货不知何时起已经在盯着他冷眼审视。
　　沧桑男倒也不怵，干脆大大方方对视回去：“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吩咐谈不上。”大蛇语气颇为冷硬，“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后续无论再出多少怪，我都不会去接触。原因很简单。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只选高级怪和部分中级怪合作么，之前不还揣测是我看不上中低级副本怪的实力吗？”
　　沧桑男认真反思，觉得自己确实不该没根据乱猜，却见大蛇撇了撇嘴道：“对，我确实看不上！但这只是当中最不值一提的部分。中低层副本怪在数量上远远高于上层副本怪，将它们争取来不仅无法推进你们的工作，还会带来混乱。”
　　“在和那些家伙签合同前，我花了些时间在系统里走了一遍。底层副本怪的生态环境和上层完全不能比，上层怪已经到了吃饱喝足追求更高精神层次，实现自我价值的阶段。中下层的怪还在削尖脑袋往上爬。”
　　“底层的想从一众同级怪里脱颖而出成为中级怪，中层的盼望着高层死掉一两只好让自己上位。在这样的心态下，不是所有怪都会对系统产生叛逆心思，还因为两者间隔着遥远的距离，在不少中低层副本怪心里，系统是神，是它们生身父母一样的存在。”
　　“一个简单的问题。如果将时间放在上世纪，背景定在一个闭塞的小县城，生活在里面的人靠着工厂和田地自给自足一辈子都没踏足过外界，这时有人带着一万现金和价值十万元的基金股票来让他们选择，你觉得这些人会怎么选？”
　　沧桑男代入自己想了想，肯定道：“一万元现金。放在那样一个背景，光是一万元本身就足够有魅力。基金和股票对没听过人来说，单单是让他们相信这东西能生钱变现，就要费些功夫。即便他们信了这东西不是骗人的，那也得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确实赚的盆满钵满，后面的人才会趋之若鹜。”
　　说到这里，沧桑男已经明白大蛇的意思了。
　　“闭塞小城”指的是系统。
　　与大蛇签了契约的那部分中高级副本怪，是从大蛇手里接过“基金股票”的第一批吃螃蟹人。
　　只不过它们的行为并不光彩，压根不会想要声张。
　　如果大蛇脑子不清醒，被一时的顺风顺水蒙蔽了眼，去争取为数更多的中低层副本怪，他就真成假设里那个一手“现金”一手“基金股票”的人了。
　　中下层的副本怪未必真不识货，但原理和选现金是一样的。比起未知的前路，还有早早挤在路上的高层怪，倒不如倒戈它们最熟悉的系统。告密后一起对付叛徒，只要扳倒上面那些高级怪，空缺出来的位置还愁它们这些有功之臣不能上位？
　　想清楚当中的弯弯绕绕，沧桑男点了点头：“感谢回答，我没别的问题了。”
　　大蛇“嗯”了一声，两手插回兜里从桌边轻巧落地。一旁的窗外再找不出半丝落日余晖，深蓝如墨的天空像一块干净幕布，用一两颗星辰点缀着。见此行目的达成，大蛇是一点也不想多待了。
　　走之前倒是不忘回头提醒两人：“对付系统不适合拉长战线。怪物里都能有吃里扒外的东西，时间一久，难保你们人堆里不出几个脑子活泛的叛徒。”
　　这种可能性还真不小。沧桑男别的不好说，根据部里的研究资料显示，早在一开始系统确实更倾向拉拥有反社会人格的玩家进游戏。这也导致游戏里存在一批享受副本，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疯子，他们不仅不愿这场游戏结束，还希望系统争争气，将这场灾难带向全世界。
　　而且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拖得越久，越容易被有心人注意到他们正做的事。
　　“难怪……”沧桑男喃喃自语，“所以在你制定的这个计划里，最初就是想趁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解决系统这个隐患。你是对的，我们不该一味求稳，更要讲效率，像面对定时炸弹那样，赶在它爆炸前将它拆除。”
　　“炸弹”一旦爆炸那绝对是轰动社会性的恐怖事件。若在绝大部分民众都不清楚“炸弹”存在的情况下，成功将其拆除，那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危险曾离自己这么近。
　　只要他们不出错，顺着这个方案执行下去，绝对能将系统对现实世界入侵的影响降到最低！
　　沧桑男越想越是干劲满满，而大蛇今日份的耐心余额已然告罄，到了门口顺手拉上不锈钢把手，后边的奶爸和沧桑男便被一道磨砂玻璃门拦在里面。
　　两人识趣地没有再跟。沧桑男琢磨着今天的收获，正要去喊自己小队队员集合，一扭头就见奶爸杵在他背后，眼刀“嗖嗖”往他脑门上扎。
　　沧桑男面颊微抽，心想不至于吧，自己不过是多问几句话，真不打算去和他争“最佳好员工”。
　　奶爸也觉得今天真是开了眼，别看面前这男的人高马大，长得像个正经人，竟然也干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平时跟自己勾肩搭背，说什么干完这票他就走，绝对不挡自己道，瞧瞧刚刚这积极劲，活脱脱职场绿茶吊！
　　沧桑男习惯性勾肩搭背：“咳，你这什么眼神，我不是那种人！刚才那门板你看见了，那就是冲着我这张脸拍来的，咱这老大一向不喜欢问东问西的人，我话越多越招人嫌，最后反而衬得你成熟稳重。”
　　奶爸对这番牵强说辞嗤之以鼻，这年头哄开裆裤小孩都不带这么敷衍。
　　沧桑男也没指望靠三言两语打消他死灰复燃的敌意，于是附到奶爸耳边，神神秘秘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独家秘密，一手的，别人都不知道。你以后指定用得上。”
　　说着他也不卖关子，直接在奶爸耳边投下一个重磅消息：“那吃货是个妻管严，哈哈没想到吧？以后有机会见着小嫂子，你马屁拍拍好，何愁不能升职加薪？”
　　奶爸第一反应是不信。但俗话说得好，听上去越假的最后反倒有可能是真的，于是竖起耳朵想听沧桑男能不能说点有用的出来。
　　“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的。那吃货打电话又不知道避人，我正巧下楼买烟，回来的时候就看他对着手机跟人抱怨，说天越来越冷，每天钻被窝时间都不够，还得过来上班，自己太不容易了，想要补偿……”
　　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奶爸想起自己起早贪黑连自家被窝长什么样都忘了，顿时也被激出几分血性：“然后呢？”
　　“然后啊，”沧桑男眼角瞄了眼奶爸的表情，心知今天这坎算迈过去了，“电话里的人问他晚上吃什么，咱这老大说出了那句经典的‘你做什么都好吃’，过后就被打发蹬小单车去菜场买菜了。”
　　奶爸想起大蛇平时不是装逼胜似装逼的表现，再联想他骑着小黄车大包小包在菜场买菜的画面，顿时像带上痛苦面具：“这么说……这小嫂子，有点实力在身上？”
　　“那可不。”
　　沧桑男到底还是留了一手，没透露那小嫂子声音不像妹子，倒像是个干净清爽的年轻男人：“没点实力一般人谁找这样的钻被窝？让买菜就买菜，私房钱估计也不给藏，反正得罪谁都别得罪妻管严上司背后的小嫂子。”
　　“至于升职加薪那更好办，你都不用太往上贴，平时应酬交际帮老大挡挡酒，拦拦人……重点是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如果拦不住就要学会及时打小报告，这样一来，小嫂子吹枕旁风的时候绝对少不了提携你。”
　　奶爸听完表情更便秘了。比起蹬着共享单车去菜场买菜，大蛇在酒桌上被人灌酒的画面更让他难以想象。总感觉那场景会原地爆炸，所有人尸骨无存……想到这里，奶爸拿晦涩的目光瞅了沧桑男一眼。
　　能给出这种主意，这人必不是好鸟！一口一个小嫂子怕不是想撬墙角！
　　得盯紧点，没准自己升职加薪的契机还真在这家伙身上。
　　尽管过程略有曲折，最终奶爸和沧桑男还是维持住了表面的同事情谊，决定齐头并进迎接接下来关键的一仗。
　　事实与之前分析的差不多。系统一连推出的三个高级副本如同汹涌拍击到岸上的海浪，好在他们没像岸边泥沙一击即溃，顽强抵御住了这波来势汹汹的考验。
　　最先遇到新副本的是奶爸手底的第二小分队，他们一传送进副本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当即傻了眼。不过由于之前训练的时候，听说系统如今外强中干，靠着这股心理暗示还真让他们莽出了一条血路。
　　第二和第三个新副本分别由奶爸和沧桑男主动带队触发。过程同样有惊无险，所有人顺利走了出来。真正的变故发生在第四个副本。
　　也许是前几个副本大家的极限操作，为系统积累到有用的数据样本，第四个副本完全是卡着他们能力上限，纯设计出来恶心人的玩意。
　　经历这个副本的是沧桑男那边的小队。当时带队的是一位老道沉稳的副队长，一进副本大家能明显感觉到这是一个主题灰暗，风格血腥暴力的游戏。根据主线的要求，他们要想顺利走到最后，前期必须得靠献祭队友的方式过关。
　　这下队里顿时有些乱。
　　与别的玩家因为贪生怕死而出现内讧不同，这支队伍却是太有牺牲精神。
　　有人觉得自己光棍一个，上没老下没小，由自己去比较合适；有的人则坚决不同意靠牺牲队友通关，大家一起进来就得一起活着出去，副本一定还有别的解法！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时，通过完成支线任务，他们得到了一个有效线索。如果前期选“献祭”队友的路子过关，到了最后他们必将会等来团灭结局，因为对付关底boss极可能需要他们全员存活才有得解。
　　这一发现彻底消除了众人多余的心思。大家努力在恶劣的条件下互相拉扯，保证全员生存。
　　这副本还有一难点，只要是从外面带进的道具，统统被禁止使用。这也导致他们在完成主线任务的同时，还得兼顾着多刷支线任务，获取能用的道具。
　　就这样一路磕磕绊绊，众人以缺胳膊少腿的残缺状态干掉了关底boss。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通关结算，而是背后真正隐藏着的boss。
　　如果形容关底boss是武力值点满的残暴野兽，那隐藏boss就是全点智力的狡诈之徒。关底boss是它牵在丝线上的傀儡，只要它不死，冷却时间一过，关底boss又会重新进入到命运的轮回中，对众人发起杀戮。
　　这只无耻的隐藏boss，还无法通过物理手段杀死！它是怨魂属性，虽不能直接对玩家造成伤害，玩家也同样拿它一点办法没有。
　　想要真正弄死隐藏boss，要破坏维持它生命形态的七个载体，那是七面年代款式各不相同的“镜子”，从中式青铜镜、到西方古堡里受到诅咒魔镜、来自现代的女士补妆镜、甚至是摄影机的镜头……他们注意到镜子这个元素的时候还不算晚，第三小副本里的化妆镜，因为块头小直接被他们顺了出来。古堡里那面受诅咒的镜子更是在主线任务的需要下，小副本里就被他们毁掉了。
　　但有面“镜子”，是他们当前无论如何也没法破坏的。来自他们刚进这个高级本，所经历的第一个副本小世界。
　　副本背景是在一个非常贫穷落后的村子，别说梳妆用的镜子，周边连条能照人影的河都没有。
　　村里人不养家畜不种地，每天就靠吃一种特殊的草过活，由村长分发，每户按人头固定领，人吃下去不会感觉饿，但也没有精神，使不上力气。
　　村里从不下雨，喝水只能靠村子里唯一的一口水井，像施粥一样，每家得带着碗去领水喝，一人只能舀一碗，剩下的都要拿来浇那块特殊草地。
　　就这么一个纯恶心人的副本，他们想来想去，唯一能与“镜子”这个元素产生联系的便只有那口井。想破坏这面“镜子”，他们必须回第一个小副本，去把那口井填了！
　　在做支线任务的时候，他们确实获得过可以选择时间节点回归的道具。但那道具……已经在对抗关底boss的高压时刻用掉了！！
　　但凡古井副本安排在中间或是后几个出现，他们都会多留一心眼。可偏偏直到开出隐藏boss，结合它阴间的破局机制，众人才恍然原来先前让他们觉得突兀别扭“镜子”居然是用在这里的！
　　关底boss的残躯上蒸腾起不详的黑雾。
　　再过两分四十秒，它又会重新站起来攻击众人。
　　而这次，道具已然耗尽，遍体鳞伤的他们无力再战。
　　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妈的！”
　　“狗逼系统，操你全家！！”有人含着眼泪骂了一声。
　　即将面对团灭的结局，众人仍想尝试着给外界传递有用的信息。这时在他们眼前突然开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里头爬出一只长手长脚浑身光溜溜的白色怪物。只见它跳到众人面前，叽里哇啦“吱吱”叫了一通，然后摊开手爪将一个道具递到他们眼前。
　　众人正要张口解释这副本用不了外面带进来的东西，看清这只白脸鬼怪手里道具，众人一时都有些说不出话。
　　这个长得像红色按钮的道具，本身品阶并不高，用途是清空当前积分等级和所有道具回到新手关。相当于一次重置机会。
　　唯一特殊的地方在于，它不限制使用时间和地点，无论游戏内还是游戏外，哪怕玩家喝高了脑抽，躺自家床上拿出道具小指一点，再进游戏的时候，人就已经“身无分文”立在新手关了。
　　据不完全统计，这样的重置道具，系统前后共发放过六个。还是在玩家普遍停留低级副本，最高通关记录只到中级副本的阶段。
　　然而在游戏初期，无论是对新手的保护政策，还是死亡豁免权，保命道具说多不多，说少还真不少。像这种把人扒得光溜溜，丢回新手关的道具，往往不受待见，手边实没有更好的保命道具，才会被人骂骂咧咧拿出来凑合用。
　　但随着越来越多玩家通关中级副本，进入到高级关，逐渐开始觉察出这道具的妙用。
　　正常保命道具都是在游戏进程中使用。当一局游戏确认失败，可以使用道具免除死亡，代价是下一局游戏，会面临在原有基础上难度乘三的副本，也就是玩家口中的“必死局”。
　　过去大家还能在用完保命道具进必死局的时候，叠上一个死亡豁免来作弊。自从玩家大面积涌入中级关，系统“修复”了这个bug，进入“必死关”只能靠自己的实力通关，没有第二个选项。
　　原有难度玩家都过不去，何况是各方面数值都提升三倍的副本，再多的保命道具，也就是一个死缓，能让玩家回现实吃顿好的，跟自己在意的人告个别。
　　如今不少玩家一只脚迈进高级关，再往前真就是死路一条，这时候如果有个道具能清空积分，送他们回新手关重头苟一阵，他们自然是乐意的。
　　等玩家发动关系再去找重置道具，发现其中有四个早在初级关就被人用掉了。第五个下落不明。第六个则是由大蛇做主，花一百万积分买下来了。
　　当时他们还不太能理解。认为这东西横竖都用不上。与玩家能苟则苟的心态不同，他们注定要奋斗在第一线，把他们积分道具都清零丢新手关算怎么回事，多耽误正事啊。
　　经历了眼前的事，众人再没有任何异议，认清了这个道具的价值。
　　心动的同时不免又产生新的顾虑。有人问道：“这么重要的道具，用在我们身上合适吗？这……是给队长他们准备的吧！”
　　一百万积分可不是小数目，完成一个主线奖励十五到十八积分，通关副本的结算奖励也就给两三百积分。沧桑男在系统里蹉跎这么久，算上和其他玩家交易的部分，背包里也才攒了二十万积分。这很可能还是一个绝版道具……
　　做主从白色鬼脸手上接过道具的是这次带队的副队长：“道具没了，可以再找再刷，你命没了，还谈个屁。”
　　这次失败不仅没打击到众人士气，反倒燃起他们斗志，跟系统杠上了。系统也是尝到甜头，此后这种阴间副本层出不穷，然而再一再二没有再三，这类副本很容易从逻辑上抓住漏洞。
　　譬如之前险些使他们团灭的高级本里“镜子”元素，前期因为副本隐瞒关键信息，在玩法设计上更是为了让他们提早用掉重要道具，有意误导，设置了一堆苛刻的前置条件。这就导致那些存在感极强的镜子在他们眼里透着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大有用处，揣在包里一路都没反应。想从它们身上找到共通之处，逻辑链却又是断的……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之后再遇到这类副本，凡是他们感觉突兀别扭，存在感像马路上碎石子一样的东西，都会被留百八十个心眼。
　　根据这类副本的设计思路逆推，也让他们在与系统这波对抗中斗了个有来有往。后期奶爸和沧桑男干脆同进一个本，专门去找这类副本逻辑上的漏洞，刻意营造出自相矛盾的局面，迫使系统不得不中止副本，清退玩家并将有bug的副本暂时封存。
　　一段时间后，系统被他们玩自闭了。
　　之前觉得搞不死这些玩家是那群老boss太菜，现在新副本也出了，这些玩家不仅没怎么死，还玩得更起劲，这不就说明真正菜的是它系统吗！
　　消沉了小半个月，系统忽地灵光一现，想起它在现实中埋下的那些“种子”。
　　算算现在的时间结点，是时候让那些无知人类，面对足以让他们颤栗的恐惧了！！
　　十二月二十三日。平安夜的前一天。
　　傍晚时分下起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
　　雪花像是和着童谣一般轻缓落下，每一片都有鹅毛那么大，落到手掌里还能清楚看到冰晶的脉络。不少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打开自己的后置摄像头，想要拍这雪景。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冷，最低温度达到零下二十多度。即便是向来潇洒的年轻人，一个个也让这不讲武德的气温冻怕了，出门帽子围巾棉手套一个不敢落下。
　　马路边上面容尚未褪去稚气的年轻女孩咬下自己的厚手套，解锁手机将镜头高举对准天空，她想拍下雪花缓慢下落的过程。
　　铅白天空相比一刻钟前又黯淡不少。女孩等了几秒，发现镜头里的雪花迟迟没有落下，好像凝固在半空中。她第一反应是手机出了问题，拿起来正要检查设置，却陡然间发现空荡荡的街头只立着她一个人。
　　流动的车辆，过往的行人都如同凭空蒸发一般。整个世界变得静悄悄。
　　女孩没由来心悸起来，觉得眼前这一切太不正常了，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她身后传来雪粒被踩到的破碎声，才强忍心中惧意，缓缓扭过脖子。
　　然而，她看到的并不是不可描述的妖魔鬼怪，相反那是一个形貌都相当出色的年轻男人，在这样的雪天里，撑着一把透明的伞从远处一点点走近。女孩逐渐能看清他的眉眼，睫毛长而微翘，目光清正不掺恶念，很容易使人产生好感。
　　直到对方快走到自己面前，女孩想起这恐怕是这古怪场景里唯二的活人，赶忙抬起冻僵的手招呼道：“嗨……你好！”
　　秦倏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他微弯了下眼角，友好地向女孩点了点头，随后按照流程先向左看了看，又朝右望了望，照本宣科道：“这一带应该是封路了。”
　　“封路了？”女孩有些怀疑，那么多人和车，没道理一眨眼功夫就在她眼皮底下全清空了……再怎么着也该有交警在场维持秩序吧？？
　　秦倏实在不擅长解释这种事，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嗯，是有些突然。”
　　他撑着伞向前走了几步，随后转过身再次看向女孩：“我带你走出去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完结！
　　番外会更些日常，还有去看403那只倒霉猫猫
　　（摊爪）


第74章 
　　秦倏撑伞领着年轻女孩往异常范围外走, 这种直接影响到现实世界气候环境的状况，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联想到系统最近有狗急跳墙趋势, 秦倏也不算多么意外。
　　前方隐约有车辆驶过的轮廓, 嘈杂无序的环境音逐步回到耳中, 女孩见一切慢慢恢复正常，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对封路说法她其实没太信。身边人是经过疏散离开还是突然间凭空蒸发，多少是能察觉出的。眼下回归正常环境，行走在夜色里的人皆未沾风雪的模样，唯有自己像雪里翻滚过的企鹅透着说不出的狼狈。
　　这样直观的对比下, 她更加不信所谓封路，潜意识里更愿意相信自己是卷入了灵异事件, 而身旁带路小哥很可能是专程处理此事的特殊人员。
　　女孩越想越觉得靠谱，感激的话正要脱口而出，却见高人小哥招财猫一样抬胳膊左右晃动一下。她下意识跟着晃了晃，对方眼中闪过欣慰神色, 握着雨伞安心地走了。
　　“……”女孩后知后觉放下胳膊。
　　嗐。原来是在说再见啊。
　　秦倏并不清楚自己在别人眼里成了高人，他会过来这边完全因为一系列巧合。奶爸和沧桑男一致认为决战的日子很快到来，想找时间开一个战前动员大会，顺便在会上讲讲具体作战方案。
　　这听上去没什么不好，麻烦的地方在于他们坚持要大蛇来参加。
　　大蛇态度可想而知，爱开不开, 这关蛇什么事，又不是印度有事没事找条蛇神拜一拜, 真要拜角落里还有条蛇怪呢, 蛇不介意把它挂投影仪上去让这帮无聊家伙看个够。
　　两边脑回路各论各的毫不相干。奶爸那些人在和大蛇接触一段时间后大致掌握了与其沟通的技巧, 那就是要像对待“昏君”一样去投其所好, 否则再多苦口婆心，义正言辞，换来的都只有对方纳闷反问——“这关我什么事”。
　　于是几人一合计，决定以聚餐形式召开这次动员会。买些炸鸡烤鸭烧鹅，再把烤涮两用的电锅支起来，一边涮羊肉一边烤五花，不信那吃货不心动。
　　他们将方案透露给大蛇，向来两句话不到便要跑路的蛇这次罕见没立刻驳回。就在几人以为终于计划通的时候，大蛇不屑地嗤笑出声：“我凭什么要和你们这群人一起吃饭？我家人类做饭那么香，我放着他不陪跟你们凑一堆？做白日梦呢！”
　　那你倒是别犹豫啊！！
　　足足沉默了四秒钟，分明是心动了吧！！
　　奶爸等人碰了一鼻子灰，决定不再走弯路，直接去解决老大背后的辣个蓝人……
　　秦倏便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堵上门。奶爸他们希望秦倏也来参加动员会，这样大蛇家里没饭吃，想一起干饭的人又在场，完美解决这个难题。
　　从最后结果来看动员会确实开成了，但在当时秦倏并没有一口答应。尽管有些对不住奶爸沧桑男他们，私心上秦倏无疑偏向家里那条贪吃蛇，在对结果不产生大影响的前提下，当然是大蛇自己的意愿更重要。
　　至于奶爸这些人为何执着于大蛇也在场，秦倏大概能猜出原因，别看那条蛇平时什么都不爱管的样子，真当他面提出不合理方案，绝对会遭到他毫不留情的嘲讽，并指明其中愚蠢之处……
　　秦倏曾一度担忧这样下去这条蛇人缘会越来越差，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奶爸他们在一次次碰壁中居然真总结出一套与蛇维持表面和平的相处之道——要把大蛇当BOSS去刷，别等主动给，得想办法从他身上薅！
　　最终，是否参加这次动员会是以抽签形式决定的。
　　原本秦倏想让大蛇自己抽，结果这条蛇突然亢奋，像动画片里吓哭小孩的反派，阴恻恻道：“确定要蛇来抽？人类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种小伎俩对蛇是没用的，你就算躲房间换一千一万次，蛇还是能知道‘不去’的签在哪里。”
　　“真的假的？”
　　秦倏其实已经信了，还是想亲眼见证这份神奇，于是将手藏到身后来回交换两张纸条位置。
　　大蛇就坐在秦倏对面看他做无用功。等换纸条的频率逐渐稳定下来，大蛇托着脑袋漫不经心道：“左手……耍赖呢，还在左手……藏起来了，藏袖子里了……啧，人类你是不是玩不起？？”
　　秦倏乐得不行，最后给奶爸他们拨了视频，让他们隔着屏幕自己选。
　　一群人凑在手机前通过“科学分析”、“玄学判断”，还真选中了“去”的纸条。
　　动员会就定在今天。为了能让奶爸他们专心正事，秦倏主动包揽用餐环节，提前一天将食材买回来加工，一些讲究口感和新鲜度的则留到今早去买，又顺手做了些熟食。
　　到了约定的时间，秦倏拉着两大箱东西来到奶爸等人开动员会的地方，一进门便看到室内愁云惨淡，大蛇像旧社会奴隶主占据着屋里唯一的高脚凳，其余近二十人像霜打过的白菜憔悴得要命……秦倏不由挪动目光向大蛇询问：这是怎么了？打击报复啦？
　　大蛇不屑嗤笑：“蛇才不会做那种无聊事！！不是想要我认真吗？认真起来一个个又承受不住，真是自讨苦吃！”
　　随着秦倏到来室内魔咒一下打破，先是大蛇弃凳而去围着他手底两个大号密封箱绕啊绕，沧桑男也跟着一声咳嗽，拍着手掌招呼道：“来来来，先把锅支上，咱们边吃边研究！”
　　直到下午三点，这场动员会才算圆满顺利的结束了。
　　秦倏端着冷却的电锅去水池边清洗，他带来的碗筷食品包装盒都是一次性的，收拾起来非常方便。塑料桌布一兜，跑下楼丢几趟，很快将现场恢复得七七八八。
　　倒是拖完地等待晾干的功夫里发生件不大不小的事。
　　一直安分待角落里玩耍的白色鬼脸和蛇怪，不知从何时起双双挤到窗边对着固定方向眺望，身形专注得仿若屹立海边历经风吹雨打的顽石。
　　众人起先并未放在心上。秦倏将清扫工具送回储物间，再回来便听到窗边传出刺耳刮挠。
　　白色鬼脸和蛇怪背影牢牢挤贴在窗前，尖锐爪子抵在玻璃上激动抓挠，恨不得立即破窗而出。远方事物显然对它们有着致命吸引，秦倏甫一露面，白色鬼脸已如一道闪电飞掠而至，抓起他肩膀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再停下已到事发地。扑面而来的雪花给人置身雪原的错觉。白色鬼脸黑洞洞的眼眶里有红光亮着，如同点亮瞳仁，兴奋得吱吱乱叫，这叫声传到秦倏耳里化为尖声细气的话语：怪！有怪孵化了，取代它，要取代它！！
　　尖细声尚未落下，白色鬼脸已然发起行动，它对副本怪藏匿地点有着敏锐洞察力，长长一条蛇怪速度也不慢，手爪并用紧随其后。秦倏顶着风雪压力跟上，越接近核心区域风雪肆虐越发严重，他几乎难以睁开眼睛。
　　等到达的时候，白色鬼脸和蛇怪已经与一只个头不高的怪缠斗到一处。这只怪浑身覆盖浓密雪白长毛，有着粗短壮硕的四肢，它毛发似乎具备极高防御性，白色鬼脸几次挥爪撕向对方，却像摸上极其光滑的缎面，爪子打着滑歪向一边。
　　发现问题所在的白色鬼脸焦急对匍匐在地的蛇怪吱吱两声。
　　两只怪飞速完成密谋，白色鬼脸不再试图进攻，转用前臂死死勒住长毛怪脑袋限制它行动。蛇怪则亮出自己青黑獠牙，对着长毛怪粗壮的小腿狠狠扎下，将毒素注入进去——
　　秦倏眼前跟着有画面浮现，白色鬼脸和蛇怪成功入侵到另一处空间。在他们尚未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路人被卷入其中。此时此刻，那些人茫然望着从天而降的白色鬼脸与蛇怪，眼睁睁瞧着它们利用下坠重力砸扁长毛怪的脑袋！
　　恐怖氛围不可遏制弥漫开来，有人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珠，用干涩破碎的声音吼道：“怪、怪物！快放我们离开！！”
　　白色鬼脸无法理解他的虚张声势，向下一跃，蹦进了人堆里。
　　惊慌的人群自发散出一块空地，白色鬼脸却高兴得宛如过年，尖细童稚的声音要求道：“玩，都陪我玩~”
　　有胆小的死马当活马医，颤声问道：“陪你玩了，能放我们离开吗？”
　　白色鬼脸痛快道：“可以~”
　　看到这秦倏暂时放心了。白色鬼脸和蛇怪充当boss的功夫里，他又四下转了转，遇见落单的人便主动上前将他们送出去。一晚上时间，秦倏和两只怪共排查了三处类似的现实副本，越往后数量越少，白色鬼脸也渐渐从打鸡血状态脱离出来，恢复成往日没心没肺的模样。
　　决定回去已是晚上九点。
　　路面上仍旧热闹。临近圣诞节不少百货商场橱窗都用漂亮的窗花装饰起来。
　　空气里透入骨髓的寒冷早随着现实里不该存在的暴雪散去，秦倏提着临时买来的雨伞，在绿灯亮起一刻准备过马路。然而他的注意力却被街角一处景象吸引。
　　那里聚集了不少人。多数是年轻人。众星拱月围在当中的是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许是为了应景，他头上歪歪斜斜戴着顶大绒球圣诞帽，单薄的衬衣外，套着喜庆的红色小马甲。
　　人群热情簇拥着他，举手机对着他围拍录像，有人趁乱将手探向他小马甲的扣子，衬衣下摆也被从腰间拉扯出来，露出若隐若现肌肉线条……
　　这分明是一副当街聚众吸人的景象。
　　当事人没有半分受冒犯的不虞。无论被摸上腹肌还是被要求着配合比心拍照，全都乐在其中完成了。看起来是位有耐心且性格不错的男士。瞧了几眼热闹，秦倏继续过马路。对方却在这时向他所在方位看了过来。不仅视线准确无误与他相撞，还微笑着抬高手臂对他愉快挥舞——
　　“晚上好~”这位男士声音极具穿透力，明明隔着距离，却仿佛无视了时间与空间清晰响在耳旁，“我亲爱的孩子，快到爸爸身边来！”


第75章 
　　秦倏微不可查一顿, 随后不着痕迹向身后左右看了看，确定那位看起来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男士是在叫自己，不由按捺住心底疑惑向那边走去。
　　随着秦倏走近, 他发现这位男士不是一般高。
　　保守估计在一米九五之上。
　　如果仅仅是身高特殊, 或许不足以将周围人目光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这位男士有着十分优越的身材比例。这使得人们在第一眼注意到他时不会立刻联想到T台上走秀的模特, 天生衣服架子之类……倘若世间最优秀的艺术家雕塑大师要创作一件有生以来最完美作品，那么在见到他的一刻便会果断放弃。
　　自己注定无法创作出这样的作品。
　　见到他的一刻便会意识到这就是世间最完美存在，是超越人类想象所能达到的极限。即使照着每一根线条，每块肌肉起伏去描摹，得到的也仅仅是拙劣的复刻品。
　　秦倏已经走到这位男士面前, 这样的距离足够他的视线落到对方脸上。记得第一次在梦境见到拥有人形的大蛇时，秦倏惊叹于他的样貌, 认为这是造物主捧在手里一笔笔精心雕琢出的。
　　这位男士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任何优美华丽惊心动魄的语句，用在形容这位男士上，都显得苍白与亵渎, 尽管他的眼眸比明珠璀璨，面容夺目胜过骄阳。
　　这不再是谁谁所能描绘的容颜。
　　这就是造物主本身。
　　这些念头产生的一刻，秦倏对这位男士的身份隐约有了猜测。值得称奇的是，这位男士左眼位置覆盖着一枚黑色眼罩。不知是不是颜色的缘故，眼罩所覆盖的地方无端给人一种幽深恐怖感，仿佛背后潜藏着能湮灭灵魂的深渊。
　　察觉到危险, 秦倏主动移开视线。经过这一番打量，尽管两人没有实质性沟通, 秦倏已经可以肯定, 这位男士便是自己那位偏爱白色系的岳父先生。
　　“晚上好。”因为是在外界, 周围还有不少人, 秦倏保守地像对待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那样，向这位先生礼貌问好。接着，又用很短时间弄清来龙去脉。
　　这位先生突然到访并非因为紧急事件。更像寻到一个机会溜来玩的。
　　系统激发了先前埋在现实中的“种子”，那些被催化的副本怪趁现实屏罩受冲击不稳固，在无知无觉中将路人引入副本。这位先生正是借助这份因果，随手捏了些帮助稳固现实屏罩的小道具带来当礼物发放。基于他行为是正向的，对世界延续具备有益作用，世界屏障迫不及待为他开放，几乎是邀请着他进来。
　　反正现状不会比现在更坏，多一位伟大存在介入，没准能在混乱中找到生机。
　　这种“赌徒心态”不该出现在理应公正客观的“世界规则”身上，结合实际情况来看，似乎又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大蛇如果没“啪叽”一下掉进这世界，发现漏洞，清理漏洞是他最擅长的领域，奈何这世界对他而言太过脆弱，随便活动筋骨都有可能导致世界被撕个粉碎，只能憋憋屈屈夹起尾巴当蛇……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蛇才不管这世界会变怎样！
　　还不是怕心灵脆弱的人类会因此哭鼻子！这简直是让李逵挑灯绣花，太难为蛇了！！
　　秦倏看看电视机里李逵的脸，又瞧瞧面前愤懑不平的蛇，心想你形容点好的吧……这要是夜里做梦梦到抱着李逵，自己绝对会产生心理阴影，接下来几天都不想抱着蛇睡觉了。
　　而且他已经是个成熟人类，才不会轻易因各种事哭鼻子。
　　他只不过是想无牵无挂的来，无牵无挂的走。
　　一旦世界真的毁灭，那些自己曾经见过的，认识的人因此失去生命，之后无论过去多久，只要一想起这件事，都会不可避免地产生遗憾懊恼的情绪。
　　秦倏并不想带着这样的情绪离开，更不愿这样的情绪始终如灰暗晦涩的烟雾缠绕着他——如果当初能用上怎样的办法，或许可以挽救悲剧；如果当时再努力一点，某个环节再谨慎耐心一点，也许结局截然不同……
　　与其带着这样的情绪离开，不如趁一切都来得及做到让自己不留任何遗憾，尽可能让这世界得到一个完好圆满的结局，把自己所能想到的做到极致，即使是大蛇那些不合此间常理的力量也都利用上，哪怕最终结果不尽如人意，他的内心不会再为此掀起波澜。
　　本质上他并不是一个高尚的人。所作所为连“问心无愧”这样的形容都自觉难以承担。
　　他很清楚，自己无非是想在离开时候，像离途旅人，卸下满身行囊，一身轻松，再无牵绊地走。这样的想法并不隐晦，甚至很难瞒过身边亲近的生物。每当他为自己私心感到惭愧时，总能收获来自大蛇戏谑的视线，为他所产生的那一丝愧疚——人类，你几岁了？只有爱哭鬼才会做好事还觉得自己卑鄙。
　　秦倏很认真地向他解释自己不是爱哭鬼，说不过蛇的时候也学会了耍赖，直接把蛇推倒。
　　回到眼下，秦倏对岳父先生带来的这份小礼物非常欢迎。它们装在高度成人膝盖的白色大口袋里，是一颗颗手掌大小的澄黄五角星，看着流光璀璨，既有宝石的瑰丽又自带钻石的夺目，漂亮得像艺术品。
　　据说这位先生刚来的时候，一手提大口袋，另一只手里举着五角星，对来往路人矜持道：圣诞叔叔的五角星~要来一个吗？
　　大多数人选择观望，剩下的脚步未停，显然对下班回家更感兴趣。留下的人先入为主认为这奇怪男人是来兜售纪念品的，对于看起来价值不菲却不实用的装饰品，他们没有非买不可的必要。
　　几分钟下来见一个五角星都没送出去，这位先生肉眼可见变得沮丧，开始像卖火柴小女孩一样，大口袋拖在身后，卖力向路人推荐自己的小礼物：“漂亮的五角星，要来一个吗？免费不要钱，英俊老哥哥，来一个吧~这位年轻美丽的女士，你会喜欢圣诞叔叔的小礼物，对吗？”
　　也不知是哪个点触动了路人，围上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主动搭讪：“为什么免费送东西给我们呀？”
　　“是啊，免费的我们不敢要啊。这样吧，你陪我合张影，我拿你一颗星星。”
　　稀里糊涂拍完照，圣诞叔叔又被问道，哇，你有腹肌吗？给看腹肌我也拿一颗星星。露出腹肌又有人提议，如果能给摸，他和朋友一人拿一颗……等到秦倏路过时，这里已经形成相当可观的包围圈。
　　这位先生完全没觉得自己被冒犯，真心认为这是一群愿意和圣诞叔叔玩耍的热情“小”朋友。
　　毫无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自觉。
　　秦倏到来后，制止了一些过分热情的行为，不然他很担心这位岳父先生会被塞进执法小车里带走。他从附近文具店买来签字笔和一包A3纸，告诉大家可以选择用写下“心愿祝福”的方式交换五角星。
　　场面一下得到控制，单纯看热闹的人先一步散去。
　　秦倏专心将自制幸运簿递给想领五角星的人，一旁的圣诞叔叔也没闲着，还是有人蠢蠢欲动拉着他用手机前置摄像头拍照……这些照片很大可能会在这位先生离开的时候，自动修正为是他们自己想在这自拍，无法真正留存下来。
　　十点半左右，路面上行人逐渐变少。因加班疲累的人反倒无心留意周遭状况，步履匆匆从他们面走过。
　　冬日干燥的空气里，由远及近弥漫着一股香甜，街角卖烤地瓜的大爷见这会没人，收摊蹬三轮回家了。
　　圣诞叔叔的目光立刻跟了过去。
　　秦倏没想到他会对如此寻常朴素的东西感兴趣，确认他目光确实如精密仪器分毫不差随着大爷移动后，主动开口：“是烤地瓜，需要我买些回来吗？”
　　“可以嘛？”圣诞叔叔显得很高兴。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秦倏想到自己同事聊第一次上门见家长，光是茅台红酒保健品就装满一后备箱，这会别说几个烤地瓜，就是让他买一卡车地瓜过来，他都得想办法去联系。
　　追上大爷的三轮车，秦倏利落扫码付款，买下炉子里剩余的烤地瓜，回来递给圣诞叔叔。这位先生边接过沉甸甸的袋子，边从里面挑出个头大的，期待地一口咬下——
　　“等……”秦倏来不及制止，眼睁睁看这位先生一口咬掉三分之一，眯起眼陶醉咀嚼起来。
　　等一下，要剥皮的……见他咬得欢，秦倏一时陷入纠结，觉得像这样的存在，不至于因为吃带皮烤地瓜弄坏肚子。
　　不过。
　　这先生远道而来，还是让他吃点好的吧……秦倏从袋子里挑出一个小地瓜想给他示范怎么剥，没想到这位先生居然有点护食，不着痕迹把装满烤地瓜的袋子往身后藏了藏……这，你藏点好的吧！
　　秦倏无奈之余又想笑，这家人多多少少有些奇怪属性在身上。
　　剥了小地瓜的外皮，秦倏坐在学会了正确方法吃得很香的圣诞叔叔身旁，有一口没一口咬着。
　　他从来不是一个挑食的人，但对地瓜实在谈不上喜爱。
　　很小时候因为饿肚子，他会主动挖些地瓜囤起来。没掌握别的烹饪技能，就在吃的时候拿清水洗一洗，抱在怀里慢慢啃。
　　换牙期掉的第一颗乳牙，就是在啃生地瓜时崩掉的。
　　烤熟的地瓜味道自然与最原始的状态天差地别，在那些甜蜜滋味里，某一个瞬间还是会让他恍神回忆起植物根茎特有的青涩味道，那一刻味觉上所能感知到的美好全数退去，仿佛他还坐在那段没有前路的时光里，不曾离开过。
　　尝试过一次后，秦倏对这种食物友好说了再见。
　　短短一个多小时，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秦倏对岳父先生发自心底的敬畏消磨得所剩无几，倒是原本若有若无的距离感也跟着消散了。
　　秦倏抿着手里的烤地瓜，吹着冬日里寒冷干燥的风，罕见地有了主动闲聊的想法：“今晚送出去的五角星，数量够吗？”
　　“五角星只是媒介。”圣诞叔叔像是提早知道他要问什么，接的很快，“真正发挥作用的是我的力量。理论上哪怕只有一颗五角星掉落在这个世界，我的力量都能奏效。只不过，我想做的事不希望有一点意外发生。”
　　“你应该清楚，我本体不在这里，在那颗我们通常会面的星球上。投射在你面前的只是一抹意念，我的力量需要隔着遥远距离，穿透时间与空间的阻碍到达这里，即使我有足够信心，也还是担心被其他东西钻空子。”
　　“毕竟，意外一旦发生，我很难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干涉。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假设意外就是会发生，然后，把可能的意外扼杀在摇篮里。”
　　“这只需要简单的布置，我送出小礼物，很多的人自愿收下这份礼物，一来一回之间因果连系就这样加深了。在我期望的时刻到达前，那些藏匿在缝隙里的小怪物，不会再给你捣乱了。”
　　秦倏听着他的话陷入沉默。
　　思考过后，忽而抬眼问道：“您过来，真的是为了游玩吗？”来玩是这位先生最开始自己给出的回答。
　　圣诞叔叔舔着手指上沾到的烤地瓜，浑不在意道：“你觉得是，那便是了；觉得不是，那就不是。于我而言就是来玩的。”
　　秦倏听完在心中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了。”这先生绝不是来玩的。
　　至少对于秦倏来说绝对不是。
　　仔细复盘今天的事其实很不寻常。先是奶爸他们的动员会不早不晚就定在今天。
　　本没有参加动员会必要的他，也以一种合理方式来到现场。接着是系统激发现实副本，刚好也是今天。白色鬼脸受刺激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带他来到外界……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在大蛇眼皮底下以一种合理方式抓走了他。
　　直到在街头看到这位先生，秦倏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这位先生的出现，无论哪个层面对自己来说都是意义重大，绕不开，避不过，于是主动上前询问，得到的竟然也是一个合理答案。
　　秦倏不清楚这些事之间有什么关联，更猜不出它们意味着什么，但有一点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位先生甚至等不到像前几次，趁他入睡之后将他拉到那颗银白星球上交流提醒……这意味着接下来，到他平时入睡前的这段时间里，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很大概率还是针对他本人而来的事件。
　　如果这位先生不在此刻赶来提醒，那么他的结局很大可能是在无知无觉中走向失败。
　　秦倏实在不明白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遭人惦记的。
　　但仔细想想，他身边确实还有些没能弄清的谜团。比如白色鬼脸到底是怎么产生的，从它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天起，始终黏在自己身边，不曾真正离开过。还有和白色鬼脸关系很好的蛇怪，最初也是由白色鬼脸带到自己面前。
　　之前秦倏一直想当然认为它们来自系统。反正有想不明白的事推给系统就对了。
　　但今天真正见识由系统孵化的副本怪后，秦倏如同被一记响亮巴掌拍醒——太弱了，在两只怪手里像玩具一样。
　　而且在此之前，系统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分到现实孵化出像白色鬼脸和蛇怪这样能跑能跳相对健全的怪。白色鬼脸当初是直接从他办公桌下冒出来的，还主动和他打招呼……
　　秦倏一时想了很多很多，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我会当心。”
　　圣诞叔叔从路边起身，惬意伸了个懒腰，随后带着笑意低头望向秦倏：“不用担心，让你活下去办法有很多。只有对你来说，那样的结局才算不上完美……我想404很乐意现在炸毁这个星球，卷起你回它的快乐老家。”
　　听起来真可怕……蛇蛇居然还有快乐老家吗……可以想象是什么状态，接近某种犯罪窝点吧……
　　这位先生临走之前，秦倏把一共写了四页的“心愿簿”递给他，希望留给他当做纪念。
　　圣诞叔叔欣然接受，随后像是想起什么，抬手抚上那枚黑色眼罩的边缘，跃跃欲试道：“想通过我的眼睛看一看世界吗？”
　　经过这短暂的接触，秦倏对他的态度早已不是盲目信任的傻白甜了，谨慎反问道：“我应该看？”
　　圣诞叔叔两手一摊：“不知道呢，可能会瞎掉哦。”
　　那你还让我看？
　　秦倏在心里腹诽完，还是决定看一眼。
　　机会难得，他也有些好奇这位先生眼睛里所看到的世界与普通人有什么不同，既然他主动提了，冒险看一看很可能会得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见秦倏做好准备，圣诞叔叔勾下了眼罩。
　　秦倏恍惚间看到了银色的瞳孔，没有眼白，只有无尽的能勾起人心底最深恐惧的幽怖深渊……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成百上千个世界在一瞬间涌入他眼底，他的大脑无法承受如此庞杂的信息，瞬间冲击成一摊破碎的烂泥。
　　血水混合着泪水从眼眶里不断溢出，意识陷入了无限的悬停当中，五感丧失，一切都停在濒死前那一刻……距离再度感知到世界不知过去多久。思考的能力尚未恢复，眼球里像是塞满大量絮状物，无论转动看向哪个地方，都是连轮廓都无法看清的朦胧。
　　额头不知被谁的指节敲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
　　随着这中空的一声，意识逐渐恢复清明，视线中的朦胧也跟着消退。秦倏看清蹲在自己面前的圣诞叔叔，那么大一个人，抱着膝盖努力想把自己缩小，神情里是止不住的关切：“好些了吗，我亲爱的孩子？”
　　秦倏一言不发，黑沉沉的眼长久注视着他，把圣诞叔叔那么大一个人也看得有些后背发毛：“对，对不起嘛……”
　　在这个世界，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而且我看你嘴上说的对不起，脸上分明写着下次还敢。
　　事实证明每一个熊孩子背后都有一个更熊的家长。
　　秦倏抬手擦了下湿润的脸颊，看到一手血红又是一阵说不出的郁闷。
　　这哪里是“可能”会瞎掉，都直接脑死亡了，最后算得上是通过“医学奇迹”成功从“植物人”状态再救活过来……秦倏摸了摸口袋，拿出仅剩两张的小半包纸巾，先擦了下脸，又擦了擦手。
　　圣诞叔叔在这时将一个花纹古朴形似书籍的东西递到他面前：“现在是第二天啦，这是我作为长辈准备的圣诞节礼物，亲爱的孩子，能原谅我的一点小小失误吗？通过刚才的视觉连接，你应该也有别的收获吧。”
　　秦倏下意识接过这份圣诞礼物，关注点却在后半段。
　　他确实有些额外收获。
　　也许是对白色鬼脸疑虑过深，在那大量庞杂的世界片段里，他捕捉到了与之相关的某一个场景。
　　那是比十层楼还要高出一截肩膀和脑袋的巨大白色鬼脸，黑漆漆的眼眶里亮着红光，显得异常狰狞凶恶。它庞大的身躯行走在繁华街区，大楼残破的墙壁布满焦黑痕迹，各色轿车像捏扁的铁皮罐头，随意翻倒在路旁。这怎么看都是一副末日将近的场面。
　　秦倏很难理解平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白色鬼脸，为什么能造成这么大破坏力，在意识到缺乏关键信息无法串联前后，秦倏果断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除了实质看到的画面，还有一些更加概念抽象的信息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的。如果这位先生没有出手干预，自己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白色鬼脸拖入异常危险的环境。
　　这么看来白色鬼脸问题很大。
　　成天当它小弟的蛇怪，也不得不防……
　　秦倏思考接下来可能会遭遇的困境，却发现眼前忽然亮了不少，于是抬眼望过去。
　　没想到是圣诞叔叔在路灯下发光。他的身体不断逸散着，飞出一粒粒像萤火虫一样光点，他还饶有兴致伸出手指，让那些光点落在他指尖：“爸爸这下真要走了。”
　　可以看出来……不过在这种情境下自称“爸爸”实在有些欠揍，难怪大蛇每次提起这位先生总是一副咬牙切齿状态。
　　吐槽归吐槽，秦倏还是真心实意对他表达了感谢：“今天谢谢您。”
　　圣诞叔叔晃动指尖弹走那粒光点，随即甩出一个响指。
　　“啪”地一声，大口袋里没送出去的五角星应声崩解成一粒粒金色光点，它们像一道金色的洪流席卷着飞向天际，在最高处炸成一朵绚烂烟花，灿烂的金粉如同谢幕的礼花，徐徐落向夜幕下趋于宁静的这片世界。
　　“愿所有孩子都能在今晚拥有一个美梦。”
　　听到他嗓音低沉的话，今晚注定无法拥有美梦的秦倏笑着反问道：“这算一个祝福吗？”
　　圣诞叔叔看了过来，金色流光中沾染些微笑意的眼仿佛在说你觉得是就是，觉得不是就不是。
　　已经清楚他脾性的秦倏跟着点头：“那我觉得是。”
　　圣诞叔叔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空了的大口袋，还有书籍样的圣诞礼物，证明这里曾有个奇怪的人突然来过。
　　但环视一圈后，秦倏发现那一兜子烤地瓜也跟着不见了。
　　想到烤地瓜……秦倏记得自己手里那小半个地瓜一直没吃完，现在也跟着不见了。
　　不会……吧？
　　秦倏如同戴上痛苦面具绝望地以手盖脸。
　　不要连这种东西都一起捡走啊！！吃点好的吧！！


第76章 
　　回到那颗银白星球, 咸鱼还没来得及将手里“赃物”藏起来，迎面一条虚幻的巨蛇长尾抽了过来。岩石上一条手指那么长，不注意看很容易被忽略的黑色小小蛇支楞起上半身, 龇着两颗小尖牙, 眼睛都成了愤怒倒三角：“让你去稳固空间, 谁要你做多余的事！”
　　那位先生一个错步闪开袭来的虚影，委委屈屈道：“多余的事指哪一件？”
　　小小黑蛇跳起来用尾巴尖狂抽这条咸鱼：“我让你稳固空间是怕打起来世界撕裂！谁要你多嘴和人类说那些事？不用他知道，我可以把所有事解决好，你现在告诉他是主动把他往火坑里推！”
　　见小小黑蛇没提自己差点把他家人类“弄瞎”的事，这位先生悄然松了口气, 象征性站在原地挨几下打，随后兴致勃勃却死性不改道：“可是为什么要便宜其他人？”
　　这位先生说：“早先我想给那孩子准备一份礼物。”
　　“你一出生就是天生的黑暗生物, 我想给那孩子也来份黑暗属性的力量，让他至少有自保能力。在那天我隐约看到与他来历相关的事……真是个不幸的孩子，因为一种可能性，有那么一个藏在幕后的群体反复做着实验, 只为激发那种可能。”
　　“我无法具体描述，但既然受别人重视，那一定是好东西。我们不妨为那孩子提供机会，让他可以去争取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岩石上的小小黑蛇安静了一会。仔细看它并非大蛇本体，更像连接双方通讯的媒介。几秒钟后，这条小小蛇发出声音, 重新变得活灵活现：“呵，那我大概清楚这个胆敢挑衅我还阴魂不散的傻逼是怎么回事了。”
　　大蛇发现异常的时间远比秦倏早得多。
　　现实里埋着副本怪的窟窿刚传出异动, 大蛇便清楚系统要动的心思。他正要把消息传递下去, 在那份异动背后明显隐藏着另一股细微波动, 像涟漪轻轻荡过很快消失无形。
　　大蛇挑眉, 这动静就跟野汉子的面纱在眼前扫过，临了还抛了个媚眼扭头就走，直接把“我有问题”写脸上，就看大傻子跟不跟来。如果不是意识到对方冲着人类来，他理都不想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小把戏。
　　先释放一波异常，如果蛇是冲动鲁莽自大的性格，绝对想也不想冲过去。这时候等待人类的可不是白色鬼脸过家家般的叼到别处去，人类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陷入巨大危机，即使咸鱼眼里也只有百分之二的生还率。
　　如果蛇没理会，决定好好守在人类身边哪也不去，那便什么都不会发生。这一耽搁足够那份异常波动如一现昙花，再追去也揪不到任何尾巴。之后发展差不多是两种情况。
　　蛇会因为在意那一闪而逝的波动追根溯源，主动出击搜寻，誓要把藏在背后的宵小之辈揪出来。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这种行为无异于没头苍蝇四处乱撞，这样的鲁莽还会导致人类那边留下巨大疏漏，使得那藏头露尾鼠辈拥有不少机会将人类拖入险境。
　　另一种发展是蛇意识到鼠辈的目标是人类，于是对人类严防死守，这种高强度精神紧绷的防守状态不可能一直维持，总会有疏漏，还十分消磨生物意志，只要对方抓住一点疏忽，人类又免不了落入上述境遇。
　　最后，便是大蛇现下做出的应对。
　　他在人类身上设下一只蛇头形状标记，一旦有超出标记所能承受的危机突然降临，标记会碎掉自动抵消。这使得对方同样改变了策略。最终所呈现的效果便是白色鬼脸用迂回方式叼走人类，给对方额外创造机会。
　　以上这些，是大蛇在发现系统异动，其间伴有不明细微波动传出时所把握到的内容。
　　对方在试探他的深浅。把握到那些内容的下一秒，大蛇立即做出了应对。
　　这轮交锋没输赢，对方略占据上风，大蛇同样借此判断出对方是维度远低于自己的生物。意识到自己与这鼠辈终有一战，而对方百分百会利用自己不想这世界毁灭的心态处处限制自己，大蛇果断联系咸鱼帮忙稳固下世界屏障，谁知这条破鱼也这么不可控，擅自自作主张，跑到了人类面前。
　　想到这里小小黑蛇又抬起尾尖狠狠抽了这条咸鱼一顿。
　　另一边，在那位先生离开后，秦倏立在原地想了几秒。由于前置信息不足，他无法判断那位对自己怀有恶意的人士，会以怎样的方式来对付自己。不过既然危险一定会发生，接下来无论往哪走，都有不小概率遭遇意外。
　　换了平时，知道有危险等着自己，秦倏很大可能不再乱跑，留在原地乖巧等蛇来叼走他，不给大蛇搜救增添难度。
　　不过今天情况不同。
　　抛开现象看本质，那位先生主动向他透露一些内容，潜台词是——你可以尝试自救。
　　让他行动意味两种可能。
　　最直接的是他可以从中有所收获，无论是解答过去产生的疑惑，还是实际攫取到好处都能算一种收获；另一种可能是大蛇会被牵制住，没办法很快到他身边来，这种情况如果他什么也不做，很可能会像一脚踏空的人，因寻不到支撑物不断下坠，最终跌至谷底。
　　考虑到大蛇与那位先生水深火热的家庭关系，秦倏怀疑这两种可能都存在。
　　既然要有所尝试，秦倏认真思考下一步的行动。按照他原本的生活习惯，在结束一天行程后，如果没别的安排，那肯定是要回家的。所以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布置陷阱是合理做法。
　　只是他刚刚经历了来自岳父先生的场外援助。如果陷阱真那么简单，只需避开回家的路就能躲过，那位先生不会吝啬暗示他——深夜景色同样美丽，可以去全新的地方逛一逛。
　　虽然与这位先生相处不多，算不上十分了解，但对方试图帮助自己渡过难关的意念竟出乎意料的强烈，甚至不惜让他用对方的眼睛窥探真实。
　　这种随口点拨一下的事，对方没有隐瞒的必要。
　　既然没有额外提点，很大可能在这种细枝末节处的选择不会对全局造成影响。换个角度想，如果秦倏是那个想对自己下手的人士，他也不会选择这种缺乏应变的陷阱，大概率是作用于他本身，或是在他周围埋下危机。
　　左右没差别，秦倏决定按原本计划往回家方向走。在自己更为熟悉的道路上，一旦有异常，相比全然陌生的地方更易察觉出来。
　　过去十分钟，秦倏走路的速度缓了下来。
　　在他回家路上有一个小公园，里面绿化不错，还安装了些健身器材，每天早晨总有精神的大爷大妈在里晨练。秦倏通常会穿过小公园走近路回家，因为是熟悉的路线，感知更加敏锐。
　　根据秦倏的经验，穿过这片小公园需要三到五分钟，感官却明确告诉他，已经过去十分钟。由于今天情况特殊，秦倏果断停了下来。
　　手机上提前打开的圆盘时钟一直在滴滴答答走，显示实际只过去两分零一秒。
　　秦倏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感知，如果连这段路程都能被欺骗，电子时钟同样包含在内。他手掌摊开轻握住手机，始终亮着的屏幕在他手里像一团温凉的光，秦倏想了想，设定好五分钟后的闹钟，继续向前走。
　　不清楚在外人眼里自己是怎样，也许在原地踏步，也许在同一处地方走了一遍又一遍。
　　秦倏感觉自己一直在匀速向前走着，前方十步路的距离有一盏路灯，越过路灯再往前走五步，有张公园常见的长凳。
　　秦倏理所当然向着路灯位置走，他在心里默默感知着时间，走够五分钟他再次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向手机，设定的闹钟并没有响起，再看看时间，显示才过去两分二十八秒。秦倏又看看自己与那盏路灯的距离，目测还剩下八步半。
　　哈。秦倏在心里轻轻笑了一声。
　　果然不对。无论从哪个角度对比都有问题。
　　实际过去多长时间秦倏已无从计算，客观来看，如果他目不斜视专心走路，穿过小公园只需要三分钟；若是他中途放缓脚步观察大爷笼里的鸟，又听大妈们透露哪个超市有特价鸡蛋，一路走走看看，差不多需要五分钟走出公园。
　　秦倏是在进入公园那一刻，打开时钟开始计时的。
　　第一波计时两分零一秒，他走了小公园里接近一半的路程。
　　第二波两分二十八秒，他甚至连十步路都没走完。
　　一共四分二十九秒。
　　即使减去他中间停下来思考的六秒钟，四分二十三秒也足够他快走出小公园了。这会他应该已经能看到小公园最外侧的铁制围栏了。
　　而且通过两次的数据比对，他的运动速度和时间流速呈现出明显割裂，很大可能这种“一条路走得漫长走了许久走不出去”的异常，更多作用在他的感知浅层，这条路的实际状态大概也与他看到的不同。
　　有可能他现在还在小公园大门处，但他眼睛里看到的，是不远处的路灯和长凳。
　　可能他一直在大门口无所事事站着放空，他却以为自己在很专心走路……怎样的可能性都有，毕竟这会感官所告诉他的东西，做不得数。
　　想到这里，秦倏点开手机里的录像功能，对着路灯照过去，借助路灯的光芒，他不算高配的手机镜头也能在夜色里拍摄出影像。
　　不算清晰的画面，越过路灯与长凳的黑暗深处，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白点”在轻微弹动。
　　秦倏点击“白点”对焦，接着拇指与食指调整方大画面。
　　随着画面越发模糊，秦倏隐隐约约辨认出那是一个人影。
　　一个隐没在黑暗中不断晃动的人影。


第77章 
　　看着画面里晃动的白色人影, 秦倏陷入沉思，他试探着点触结束键，视频成功存入相册。秦倏进相册点开这段视频反复研究了几遍, 指尖在手机边缘轻轻敲击着, 思绪逐渐从迷蒙变得清晰, 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想简单尝试一下。
　　做出决断之后，秦倏不再盲目向前走。
　　他此刻停留的地方距离路灯八步多远，身旁是四季常青的绿色植物，下方靠近泥土根须处用规整的小砖块围了起来。
　　身上最后的纸巾已经在之前的满脸是血中用完了。秦倏低头挑了处相对干燥没有土块的地方坐下, 想了想，又打开手机录像对准路灯方向。
　　看到那个白影还在黑暗深处晃动, 秦倏放心地关掉摄像功能，点开手机里下载看到一半的外文教程播放起来。
　　期间他时不时突击检查，突然暂停教程，打开手机摄像头, 像狙/击/枪一样瞄准路灯方向，确认那白影还在不在。
　　看到白影仍然在晃动，秦倏心满意足，继续看下去。即将点开第三段教程，公园大门来的方向，在那片黑暗里传来了脚步声。
　　运动鞋橡胶鞋底踩过地面, 碾出小石子咯吱咯吱声响。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秦倏从屏幕照亮的区域里抬起头, 望向那片昏暗处。
　　如墨的夜色里隐约勾勒一个偏瘦的身影, 身高在一七六左右, 看着像处在发育期的高中生, 只不过营养没跟上。他背着休闲款双肩包，手里拉着一个不大的拉杆箱，外套是浅色冲锋衣，看起来很像是从附近城市过来旅游的。他目不斜视向着路灯前方的长椅走去，注意到坐在花圃前的秦倏，顿了一下，随后主动打招呼：“您好。”
　　秦倏面上隐隐透着笑意，借着不远处的灯光将来人打量一番，也跟着点点头：“你好。”
　　这是个变声期都还没过的大男孩，语气有些生硬，还带着点中二期的别扭：“我是来旅游的，手机钱包身份证全没了，你能借我两百块吗？”
　　不能。
　　秦倏默默按了下电源键让亮着的屏幕黑下去。
　　他身上根本没有两百元现金，都是方便取用的零钱。
　　手机支付的时代，即便自己愿意借出这两百元，对方没设备接收，他只能带对方去附近小店换取现金……只是这样的夜晚，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一个陌生人到处乱走，最正确的做法是推荐他去警局报警……但这会增加更多无意义的扯皮……真的有必要浪费这个时间吗？
　　秦倏陷入短暂沉默，他坐在叶片保留大半的花圃前，手腕搁在膝盖处，自然垂落的指尖，贴着布料因膝盖弯曲带来的褶皱上。
　　路灯光芒在黑夜稀释下浅浅映着他的轮廓，他眉眼并不凌厉，反倒像天边云卷云舒，来去不留痕迹，看过就连心头烦闷一并带走了。
　　可当他不言不语，只静静凝望着你，黑夜都仿佛在一瞬间变得专注。背双肩包的小青年指甲不安地在肩带上抠动，他听到了声音，意料之外又好像靴子落地——
　　“你不是来旅游的，是来杀我的。”
　　小青年面色一下变得狰狞，手里拉杆箱猛然一挣，甩脱了多余部分，紧握的握杆甩成匕首狠狠向秦倏挥过去。秦倏很早就开始注意他手里的拉杆箱，不单单因为这是他手里唯一拿着的东西，拉杆箱重量太轻，听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可以判断这是一个空箱子。
　　对方一直拉着一个空行李箱，有可能是为了符合人设拿着道具，但也有可能这个一直被对方握在手里的拉杆箱，会成为突然发难的工具潜藏着秦倏无法预知的危险。
　　今天情况特殊，秦倏不排斥用最大恶意去揣度对方，在看到对方手背青筋凸起骤然发力的一刻，秦倏手掌暗暗撑在地面，几乎在对方亮出匕首的同时，蓄势待发的秦倏腰背弓起，借着手掌撑地力道向着斜侧方向猛地冲出去。
　　匕首划过空气带来破空声。
　　小青年匕首挥空，秦倏借斜侧方向那一冲，成功擦着小青年身侧躲过，接着他保持重心降低的姿势猛一扭身，从身后勒住小青年的腿，使他整个人重心不稳脸朝下摔进前方花圃里。
　　小青年视线受阻，手里匕首带着惊慌意味四下乱挥，秦倏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膝盖死死抵住他腿弯，看准他的动作后，劈手夺了那把匕首。
　　“你！”失去武器后，小青年一下显得有些色厉内荏，“你卑鄙！你无耻！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只是一个游客，我还未成年……我要报警！！”
　　秦倏趁他虚张声势，好奇研究了下这把长匕首的构造。他在思考要不要把这件危险物品丢远一点，免得真伤到人，想想还是拿在手里更有震慑力。秦倏将匕首尖端竖直戳在地面，在距离小青年耳朵不远的地方，缓慢刮出尖锐粗砺的摩擦声。
　　小青年肉眼可见受到刺激，再度激烈挣扎：“放了我！！你这个变态，你杀不了我的！！”
　　秦倏义正言辞指正他：“我不是变态，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我不杀人的。”说完，秦倏偏头想了想：“既然我杀不了你……你为什么害怕？”
　　问完，秦倏有所明悟，冰凉的匕首贴在小青年脸颊上：“我应该确实没办法杀你，但是我能够伤害你，比如割掉你的耳朵，切开你的鼻子……你没办法抵御这种伤害，所以才这么害怕。”
　　小青年挣扎得更加剧烈：“放开我，你这个魔鬼，你死后会下地狱的！！”
　　“你还信基督教？”秦倏有点想拨开小青年的衣领看一看他脖子上是不是戴十字架，“你的任务不是来杀我，为什么突然改主意，又想对我动手了？”
　　小青年忘记挣扎，他瞳孔微微放大，像是听到极为震撼的事，耳朵里因为过于震惊出现了电流般的嗡鸣，这导致他的视线下意识落到秦倏的唇上，想加深自己的辨别能力。他几度张嘴，却欲言又止，最终将头扭向另一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倏笑了笑，态度称得上友善：“你是来做什么的，你心里只会比我更清楚。”
　　“派你过来的人想让你拖延时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中途突然改了主意，要试着杀掉我……这么看，杀了我应该对你有实际好处，你背后的人也是如此。”
　　小青年早就不挣扎了，他努力向着身后转头，露出看怪物一样匪夷所思的眼神：“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
　　秦倏沉默了一下，如实道：“是猜的。”
　　小青年嗤一声：“猜的？骗鬼吧。”
　　秦倏不太想打击他，但最后发现这个话题实在绕不过去：“其实很好猜……毕竟你，不算特别聪明，能力也不是很强。”
　　秦倏说着将手机屏幕亮到小青年眼前，上面是他不久前录的视频，黯淡朦胧的背景色下，画面靠中心位置，一个模糊白影在上下起伏不断晃动。秦倏任由视频自己播放：“如果猜得不对，你可以随时纠正我。”
　　“在这段路上制造异常是你的特殊能力。”
　　“正常情况下我需要浑浑噩噩走很久，直到体力消耗接近临界点，才能意识到这段路走不出去了。通常大家都会选择先停下来找一找出路，我大概不会例外。”
　　“只靠这些信息我其实什么都看不出来。我当时有过一点猜测，我猜随着我在这段路上被困时间越来越久，当走够特定时长后，这条段路会连同我一起爆炸，这样我就能直接被炸死了。
　　又或者，随着我在这段路上越走越深，我会陷入更深层次的幻境里，我渐渐忘记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即将要做什么，无形之中就开启了一个副本。只有我主动清醒挣脱，破除这个副本，才有可能逃离出去。当然，在这期间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找上我，试图将我消灭掉。”
　　小青年越听脸上表情越迷幻，仿佛在说——
　　你在讲什么鬼故事？梦没做醒吧！！我要有这本事还会被你摁在这里？？
　　秦倏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禁失笑：“嗯，在我判断出这段路带来的影响只作用在意识表层，上面那些内容就被推翻了。”他将屏幕横向翻转，扣住手机的手指在屏幕边缘轻敲了几下：“真正的突破口是在这里。”
　　白影晃动的视频，小青年麻木看着，始终无法联想到两者之间的关联。
　　这怎么就成突破口了？？
　　“你猜，这个人影什么时候出现的？”秦倏凑近小青年进一步问着，“总不能一开始就出现在那里。”
　　小青年摆出不配合态度，耸耸肩：“那可不好说，谁知道。”
　　秦倏忍不住笑：“别人不知道，但你总该知道，视频里拍到的影子就是你。”秦倏不去管小年轻什么表情，接着往下说：“还是那个问题，这个白色影子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次，他没再需要任何人回答他：“是在我发现这段路不对，停下来开始思考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
　　“看到这个人影，我才彻底推翻这段路还包含其他危险这一选项，确定这份异常的作用，更多是用来拖延时间，将我在某个地方多困一阵子。也是这个影子帮助我将所有信息串联在一起。”
　　秦倏已经将画面调整到极限，屏幕上白影占据了绝大多数画面，模糊到像蛋清泼在仍有余温的锅底，凝固成带有一个又一个不规则孔洞的块状物：“人影整体呈现白色……我来猜一猜，你穿的成套白色运动服，脖子这个位置，形状有些不规则凸起，看轮廓不像衣服上连着的帽子，是一个音乐耳机，挂在了脖子上……
　　运动服，音乐耳机，很像出门夜跑的小年轻，不过看你手上提着一个袋子……应该已经跑完了，袋子里装着你的夜宵，大概是烧烤，这个时间点还开着的，绝大多数是烧烤店。”
　　“视频里的人影在上下晃动……其实不是晃动，是你在原地踏步，你看，我拍了这么久，你都还在原地，没有变小，也没有消失，说明你与我之间的距离始终没变化。”
　　“让我想一想，这个距离……我们隔的很近了，如果我当时选择就近探索，或者试着往前走一段，很容易发现你。到时候，根据你原地踏步的行为，以及你这身‘人设’，我真的有可能误解你是被我牵连的无辜路人，很可能会主动与你搭讪，想试着把你一起带出去。”
　　小青年已经很久没发出半点声音了。
　　他自暴自弃听着，像是要看看秦倏还能“离谱”到什么程度。
　　“所以我才说，这个人影是在我发现异常，思考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出现的。”
　　“这是你临时改变的策略。如果我没有这么快发现异常，你大概很乐意看着我浑浑噩噩在这里绕圈子，直到我隐隐约约发现不对，你才会主动露面。那时候，即便我清楚你很可疑，也不会完全拒绝与你沟通，会想要从你这里套取一点有用信息。而你的任务……其实只是消耗我一些时间，以及带着我去你下一位同伴那里。”
　　秦倏犹豫地看了小青年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幕后控制你们的人，只将最简单的任务交给你，让你当一个纯粹拖延时间的工具人。”
　　想了想，心软的秦倏还是给了小青年一点肯定与鼓励：“不过，你力量还挺厉害，真的让人完全走不出去呢。”
　　“你妈！！”
　　士可杀不可辱，这已经是小青年第二次从秦倏嘴里听到“不聪明”三个字了：“你根本什么都知道，你就是在耍我！！我，我要跟你拼了！！”


第78章 
　　小青年很想原地跳起来掐死秦倏, 但秦倏即使与他说话也不忘半压住他，膝盖始终顶着他的腿不让他暴起弹动……尽管小青年这会已经没有挣扎反抗的心思了。
　　秦倏拿匕首手柄抵在小青年腿肚子上，稍稍用力按了下去, 小青年立马应激, 浑身绷紧, 小腿肚不住抽搐：“啊啊啊你这个魔鬼！！你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少装模作样了！”
　　“你身体素质好奇怪。”秦倏陷入思索，“手臂力量并不离谱，接近正常人水平，不像经过强化特训的样子……你是怎么做到原地踏步一小时的？”
　　秦倏果断选择小青年下盘作为突破口正是因为这点。
　　在意识到对方想等他主动上前, 并且这里没有致命危险，只是一个拖延时间的路段后, 秦倏反倒按兵不动了。这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他要等对方按捺不住主动现身，自己也趁机养精蓄锐，留下更多梳理信息的时间。
　　狼狈压在地面的小青年听到秦倏的问题, 发出低低的得意笑声：“哼哼哼，你真当我傻啊！只有你看过来我才会象征性演一下，你不看的时候我只是站着啊，谁知道你那么卑鄙，时不时拿手机照一照，我这条腿……”小青年说着挣了挣自己的右腿：“我这条腿就没放下来过！一直绷着, 就防备你什么时候突然来一下，我刚想休息, 你那破镜头就竖起来了！！”
　　秦倏的本意是方便关注对方动向, 如果白影不在原处晃动了, 就意味着对方有可能改变新策略, 或者是决定现身露面，无论哪种情况都需要打起精神去应对，至于突然举手机照过去，秦倏只是觉得这种行为能在心理上给对方一点压迫感，纯粹是为了好玩，没想到最终带来了预料之外的效果。
　　“喂……”面朝下的小青年主动发出声音，“我能问问吗，你到底怎么察觉到不对的？”他对自己能力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这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自己反复确认过，没有任何异能，血肉之躯，所以他才敢突然改主意，想着试一试又不吃亏，万一成功了呢？只要能捅死这个人，那自己……
　　“是因为时间。”
　　秦倏的声音成功拉扯回小青年的注意力，小青年语气不耐地反问道：“啊？”
　　秦倏用着最好理解的方式向他解释：“小时候过得有些艰难，很长一段时间别说手机，连小天才电话手表都没有，我从很早开始靠自己来计算时间，误差逐渐控制在几分钟之内，这个习惯成年后依然保留下来，类似肌肉记忆，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这条路，我这段时间经常走，用多长的时间差不多走到哪里，不用自己心算，身体形成的记忆会直接提醒我……这对你们来说，算是一种信息差吧。”
　　小青年听完安静了好几秒，露出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干什么呢”的匪夷所思表情，随后他手掌往地上一拍，整个场景仿佛被打碎的塑料罩子，应声而碎，秦倏再抬眼望去，原来他们早已走到路灯下，长椅都被甩在身后三米远的地方。
　　“喂，我说，能从我身上起来了吗？”小青年像一只失去梦想的青蛙趴在原地，“我放弃了，不干了，遇到你这奇葩算我倒霉。”
　　秦倏对他的要求欣然接受，匕首尖停留在距离小青年颈侧不远的地方，提着他衣领帮助他从地上起来。
　　“至于吗！”小青年有一堆骂骂咧咧想讲，但武器就在人家手里，又只能憋回去，颤抖着两条腿往长椅方向走。
　　他屁股刚挨上椅面，就听旁边的人说：“你现在还不能休息。”
　　“我凭什么不能休息！？”小青年一下逆反了，“没听到我说不干了吗？反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你别管我，我也管不着你……喏，往前走，出这小公园，你再去会会其他人吧！”
　　秦倏往他说的方向看了一眼，但仍然坚持之前的态度：“你现在不能休息。先带我去见控制你们的人。”
　　小青年一怔：“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明知道有人对付你要你命，你居然还主动往前凑？把自己包装成一份大礼送货上门呗。”想了想他又问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是被控制的？我就不能是人家忠实的手下，忠心的走狗？”
　　“不像。”秦倏语气平静地回答他的问题，“你们之间连合作关系都称不上。对方在态度上明显看轻你，将你当一个消耗道具使用，你也不是心甘情愿听从对方命令办事，从你中途改变主意想杀掉我来看……一旦成功，你会获得极大好处，背后控制你的人也是为了这份好处？所以，对方也要杀我。”
　　“恭喜答对了，”小青年用事不关己的语气道，“可惜没奖励呢。”
　　秦倏若有所思点点头：“那你更应该带我去见幕后的人。”
　　“怎么就更该带你去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毫无关联啊！”小青年打定主意不受秦倏忽悠。
　　“有关联的。”秦倏说道，“想一想你被安排的任务。你背后的人，真没考虑过你会违背他的意愿杀了我吗？对方从头到尾没对你做出限制，加上他给你安排的任务，足以证明他不是一般轻视你。”
　　“在对方眼里即使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类，你都无法带来任何影响，再想想同样是被对方控制的其他人，那些更有能力的人，他真不担心我被其中哪一位意外杀死吗？一定有着更强力的约束手段吧，只有你，被彻头彻尾轻视了。”
　　小青年脸上浮现出扭曲挣扎神色，任谁被控制胁迫，还被对方这样看不起，心里都会掀起波澜，以至于他忽视了秦倏正大光明的试探，默认了秦倏话里那些信息。
　　小青年以及与他有着相同行动的那些人，大家都是受背后之人控制。相比小青年他们这些人，对方要强得多。
　　无论小青年还是他背后的人，大家目的都是一致的，想要杀了自己，这对他们有好处……不过，究竟是怎样的好处呢？
　　秦倏原先不想考虑那么多，试图简单粗暴理解成，这些人可能在玩悬赏游戏，如果谁第一个杀死自己，可以得到巨大的奖励。
　　但这样有一个说不通的地方，背后之人在实力碾压众人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抢先所有人击杀自己，为什么要先控制所有人，还要再牵制大蛇，又把自己困在这里拖延时间？这看起来很像再等待一个时机，甚至连大蛇的威胁，对方都没有太放在眼里……秦倏忽然一抬睫，啊，是这样。他知道原因了。
　　小青年见秦倏话说一半，突然沉默半分钟，接着就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背后止不住发毛：“喂，想说什么就说啊，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是因为信息差。
　　背后之人掌握了小青年他们所不知道的信息差。单纯杀死自己不会有任何用处。
　　对方控制小青年和其他人是为了防止他们犯蠢，坏了事情。
　　别的人或许一开始不清楚这点，注意到背后之人的举动后，多多少少也能悟出来。被控制是一方面，不敢轻举妄动又是一方面，他们也想通过背后之人更多行动，来判断分析他们所缺少的信息到底是什么。
　　只有小青年……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意识到。
　　自己差一点被他“天然”的行为所误导。
　　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小青年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恐怕大蛇也是被对方用一种难以拒绝的思维圈套给忽悠过去的。
　　这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秦倏仿佛听到了对方无声的嘲弄，还是双重份——这样的一个“白痴”送到你面前，你会轻易被他的“表演”愚弄吗？还是说，你会被他杀死？
　　秦倏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对小青年道：“我会选择在这里抓住你，单方面与你交涉，除了想偷懒，更多还是为了节省时间。我并不想顺着幕后之人的意愿，主动踏入接下来的一个又一个危险里，他既然想消耗时间，我们就不该让他如愿，尽在出现在他面前，打破他的计划不是更好？”
　　“何况，你真的甘心吗？被对方榨干最后价值，像废弃的残渣一样丢置一旁，最后还落得一个受人耻笑的废物名声，而对方得偿所愿，应有尽有，这样的结果，你真的愿意接受吗？”
　　小青年的脸色已经变得狰狞起来，显然这样的结果，他光是想想都难以接受：“可是——你又能有什么办法？？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啊！你真以为自己厉害到能对抗那种特殊诡异的力量去手撕boss啊？”
　　秦倏安慰似的拍拍小青年肩膀：“我虽然没有那么厉害，但是我男朋友很厉害。”
　　失智的小青年又将矛头对准秦倏：“你为什么能把靠男人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我又不是只靠男人，秦倏毫无心理负担在心里回答，而且我家那只可是小蛇人，他的可爱，是在座各位难以想象的。
　　“所以，合作吗？”秦倏对着小青年递出手掌，“就这样顺着对方安排走下去，你一定什么也得不到，但万一呢？万一对方真的死了，至少你们都还有机会。”
　　小青年面皮抽搐了几下，明知秦倏是在给他画另一张美好的饼，他还是忍不住，在秦倏递出的手上重重一拍：“成交！”


第79章 
　　小青年和秦倏的互动被一道无形视线注视在眼底, 对方转而望向另一个方向，那里有道闲庭信步但气息暴虐的身影，在他看过去一刻, 那双凌厉冰冷的灿金竖瞳像是早早等在那里, 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与鄙夷：“阴沟里的臭老鼠, 还要躲在那看到什么时候，自己把头送来让我拧断。”
　　怪物。
　　视线的主人双唇无声翕动。
　　披着华丽皮囊的恐怖怪物。
　　脚下地面凭空消失，一个个抽象的正方形符号万花筒一般旋转着向下塌陷，大蛇看也不看，如履平地站在已是空无一物的地方, 四周陡然升起无形屏障：“请回答正确公式……”
　　“闭嘴，滚。”无机质声音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惩罚环节自动进入，竖起的屏障弥漫出丝丝缕缕黑气，像浸染了墨汁的载玻片，封成四四方方的立方体。大蛇被禁锢在内, 他表情没有分毫变化，黑气弥漫的立方体不断内旋坍缩……这个进程刚一开始就被迫打断，立方体像零件卡壳的器械，无法抵御本能地持续向内收紧，却无法再进分毫，最终不堪重负崩解成一堆破碎残片。
　　在残片遮挡的视线里, 一道暗紫色电流向着大蛇面门袭来，大蛇虚空一抓, 本该没有实质的电流在半空凝成抽象涂鸦, 接着他手指微张, 电流如冰冻棱柱般一截截碎裂, 又因着重力自半空坠落。
　　地面再度产生变化，这次形似软烂沼泽，不断下陷带来了吸附力，烂泥中蠕动着探出既像植物根茎又布满肉芽的触手，试图将他捆绑在原地，大蛇身后，在那片黑暗里潜伏着一团黑雾，只等他被制住一口将他吞下——
　　“你们。”
　　蛇尾快得像一道残影从暗处扫出两个人，重重摔到地上。
　　“真是不知死活。”大蛇居高临下俯视他们。
　　被扫出的两道人影，一个是骨架偏大的成年男性，上身穿着白色短款卫衣，下身是阔腿的牛仔裤，他用手肘支地几次挣扎着要起身，却都失败了；另一人裹着宽大的黑袍，伏在地上咳出一口鲜血，兜帽下露出的银白胡须染上血红。
　　大蛇忽视了那位黑袍老者，径直走向那个白卫衣的，那人刚要起身爬远，大蛇一脚踩在他后背，又把他踩了回去。
　　“弄脏我鞋了。”大蛇鞋底在他的卫衣上蹍了又蹍。
　　直到两只鞋的鞋底都擦干净，大蛇还是不高兴，金眸阴冷，语气冷酷到能结出冰渣子：“这种无聊把戏还没玩够？既然如此，我不介意送你们统统归西——”
　　另一边的秦倏和小青年已经准备就绪，小青年忽然对着秦倏一伸手：“把我的匕首还我。”
　　秦倏发出疑惑的声音，观察了下小青年神色，还是将匕首交到他手里。
　　小青年又屈起胳膊冲秦倏抬了抬：“喂，你抓住我。”秦倏深深看了他一眼，依言照办，抓住小青年肩头，下一秒小青年挥起匕首对着自己要害扎了下去。
　　身边景色天旋地转，秦倏感觉有引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将他拉扯过去。等一切重新落到实处，秦倏飞快抬眼将四周打量一圈。
　　眼前是一家风格古朴的咖啡店，有暖色光从木质窗棂透出，即使门外也能闻到咖啡微苦醇厚的香气。小青年站在秦倏身旁，刚才还主动索要匕首的人，这会又将匕首递到秦倏面前：“喂，我这也算帮了你一个忙吧。”
　　秦倏接过，当即点了点头。
　　小青年却道：“那你也要帮我一个忙。用这把匕首杀了我。如果有碎片掉出来，你帮我捡起来收好，改天问问你那厉害男朋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我送哪儿再投个胎，我还想再活一次……如果不行就算了！！”
　　“好，我答应你。”秦倏非常痛快，贴心道，“还有要交代的吗？”
　　小青年露出得意神情：“我虽然没你们聪明，但我这算不算，算计到你们一回？”
　　秦倏忍俊不禁，但这样的场合又很难真正笑出来：“嗯，当然。”
　　“还有最后一件事。”小青年语速突然加快，“你猜得没错，我们杀你确实有好处，是因为同一件事……情。”小青年声音戛然而止，一把匕首贯穿他的胸膛，另一端握在秦倏的手里，他用哄孩子睡觉的语气道：“我知道了，你不能再说下去了。”
　　小青年的身影顷刻间像被打碎的镜子碎了一地，掉在地上的碎片迅速风化散成齑粉，唯一没散成粉末的那块，上面有一道竖直划痕，是秦倏刚才刺下去的地方。
　　秦倏弯腰拾起那块碎片，塞进口袋里，抬手推开了咖啡店的门。
　　那道位于暗处的无形视线注意到这一幕，不再迟疑，从黑暗中拖出一把诡异镰刀，本体向着大蛇所在的地方攻了过去。
　　那双属宛若冷血动物的金色竖瞳准确无误捕捉到他，露出残忍嗜血的笑：“终于，舍得来送死了。”
　　秦倏推开了咖啡店的门，店里暖气非常充足，壁炉里橘色的火光在跳动，咖啡豆烘焙过的香气在空气中四溢弥漫，让人仿佛有种回到闹市，进入某家精品店的感受。
　　然而这四周什么也没有，如同一片无边无际的荒野，突兀矗立在这里咖啡店很像行走在荒郊野岭，突然看到一幢富丽堂皇的宅子，怎么看都透着点诡异与惊悚。
　　店内装修多用木质，却无法给人带来温馨放松感受，秦倏还是第一次在木头上感受到类似金属的冰冷感，一种过度雕琢过后被抹去所有生机的精致冰冷，已经可以想象这里的主人，该有着怎样不好相处的性格。
　　秦倏进来的时候，咖啡店里已经待着四个人。这店是上下两层，一楼空间并不大，似是留给客人和为数不多的店员。
　　靠窗一侧摆着两张圆桌，另一侧只有一张。四人中有两位分外沉默，一个安静坐在那张单独的桌后；另一个坐在一楼唯一的窗旁，把圆桌当凳子垫在屁股下。
　　剩下两人也和秦倏差不多，刚进门不久，像是才经历过一场大战，气息不稳身形狼狈。
　　这两人一个裹着黑袍，背脊有些佝偻，正拿手帕抹去嘴上和胡须上沾到的血迹；剩下那个是卫衣牛仔裤打扮，成年男性骨架偏大，上半身的白卫衣沾着不少泥，还有一个显眼完整的鞋印……嗯？鞋印？
　　秦倏视线转移到这位男性身上多看了两秒，这时，咖啡店门再一次打开，走进来一位妆容精致，有着长卷发却同样狼狈的女性。
　　注意到秦倏的目光，女人冷冷剜了他一眼：“再看，把你眼睛挖掉。”
　　声音偏中性，带着些微沙哑……秦倏下意识望向她脖颈，那里系着一条带有玫瑰印花的小丝巾，刚好遮住对应男性喉结的位置。
　　嗯……是一位女装大佬。
　　在座的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少，似乎都知道他是谁，只是已经不感兴趣了。同样的，秦倏大概也能清楚他们的来历。
　　这些都是被那位幕后之人控制的人。
　　小青年通过死亡的方式带自己来到这里，这些人同样受到致命伤害，因死亡而回归。大蛇杀掉了他们。这些人与小青年不同，是另外的一波，被幕后之人派去牵制大蛇了。
　　秦倏抬头看向木质楼梯，咖啡的香气源源不绝从二楼飘出来。
　　他不再耽误，抬腿走向了楼梯。


第80章 
　　木质的楼梯踩出轻微“吱呀”的声响, 秦倏走完最后一截台阶，一拐弯眼前豁然开朗。比起楼下，这一层的装修看起来更有格调, 雅致古朴的吊灯, 布局处遥相呼应, 看起来完全是按主人喜好布置的。
　　整个二楼除了不请自来的秦倏，就只有吧台后站着的另一人。秦倏看不清他的脸，对方正用一块带有暗纹的餐巾低头擦拭手里的咖啡壶，对于秦倏的到来，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仿佛手里的东西即是他的全世界。
　　面对这种情况，秦倏主动走到吧台前, 还拉开了仅有的一把小椅子坐下，对着这位明显不想理自己的敌人，问了个好：“你好。”
　　对方像是故意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仍旧专注于手里的咖啡壶, 对着灯光方向仔细照了照，又细细抹去上面的浮灰：“我可不好……见到你就更不好了。”
　　唉。
　　秦倏在心里叹息一声，果然是这种不好相处的性格，工作中最怕遇到这样的合作方。自己同样不擅长与人打交道，面对这种局面实在棘手，很难开展话题。
　　但要说对方一点想沟通的欲望都没有, 秦倏不太相信，对方看起来像只憋到要爆炸的火药桶, 明明有很多内容想输出, 却只能努力靠擦咖啡壶来压抑自己。秦倏决定帮助他, 也许多递几个台阶, 对方就顺着下来了：“放弃吧，你不可能打过蛇……打过司凌肆先生的。”
　　平时总喊蛇蛇陡然换了更正式的称呼，秦倏一下感觉舌头麻麻的。不过他认为这很有必要，对面是敌人，双方大概率还在战斗，自己有必要维持下蛇蛇在boss心里的格调。
　　随着秦倏话音落下，面前这位反复擦拭咖啡壶的咖啡店老板，半截手套未遮的皮肤处，青黑色血管不住暴起痉挛，像是要徒手将手里东西捏碎。
　　但他最终恢复平静，将擦得晶亮的咖啡壶放回原处，那块压了暗花的布巾像垃圾一样随手甩开：“你不知道自己多让人嫉妒。”
　　秦倏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些地方值得别人嫉妒了，于是真诚发问：“比如？日常996，不定期的加班……请假一天扣了我372.6元？”想到从基础工资里扣掉的三百多块，秦倏的脸就一阵发木，决定不再细想，就当给大蛇买肉吃掉了。
　　“这种小事，配拿出来提？？”这位咖啡店老板像是耳朵遭受了侮辱，仿佛他在与人谈国际形势，对方告诉他菜场的葱又便宜了几毛。
　　“那……你想听什么？”秦倏笑着问他，“比如，我活着，你们已经死了？”
　　“这你都知道了。”相貌堂堂的咖啡店老板语气淡淡，听不出是褒是贬，“我最讨厌聪明人，凡是在我面前自作聪明的，最后全死光了。”
　　“嗯？”秦倏仔细想了想，发现无法对号入座，“也不算聪明，这是小青年告诉我的。”
　　在他猜测的那些基础上，小青年最后告诉他，他们这些人要杀秦倏的理由是一样的，连他们最终收获的东西都是同一个。
　　早先秦倏试图脑洞大开，甚至把黑锅扣到系统头上，认为是不讲武德的系统把他的个人信息贩卖给更高维度的生物，使得那些存在将他设定为猎物，展开一场狩猎游戏，优胜者可以得到一次实现任何愿望的机会，这才引得这些身怀特异的人，各显神通卯足劲要杀掉他。
　　然而现实比他想象得还要离谱。
　　小青年的原话是，他们杀他确实有好处，是因为同一件事情。
　　结合当时的语境，小青年是对秦倏已有的猜测进行补充，“好处”不难理解，是杀掉他之后，这些人所能得到的对他们自身有益的事物。后半句点明了这些人为了同一件事情要杀掉他。这指的是同一个原因，同一个理由，使得这些人不得不来杀他。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些人有不得不杀他的原因。他们都陷在同样的困境中。如果能顺利杀掉他，他们将得到好处，也就是解除此刻的困境。
　　虽然小青年得到的信息有误，这里的杀了他，并不是指用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一刀把他宰了，需要结合正确的方法来结束他的生命，这个方法，目前疑似只有面前的咖啡店老板掌握了，但整体的思路没有问题。
　　无论小青年，还是楼下众人，包括面前的咖啡店老板，大家都陷在一样的困境里，他们想得到的也是同一样东西。
　　老实说，每个人成长经历不同，性格不同，价值观欲望核心不同，秦倏很难想象有什么东西，能一视同仁覆盖到这些来自不同地方，有着截然不同人生的人们。
　　但有样东西能做到。
　　即是生死。
　　只有生死面前人人平等。
　　强如咖啡店老板，平凡如小青年，他们都是早已死去的人。
　　真正经历过死亡，对生反而有着更为深刻的执念。
　　即使平日里再佛系再无欲无求的人，当有人告诉他，给你一个机会，只要做到便能重新活过来，那无论如何也是要挣扎一下的，毕竟再坏也不会比已经死去更差。
　　只是有一点，因为缺乏关键信息秦倏实在猜不到，为什么这些人的“生”会和自己的“死”连系在一起。
　　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的死亡绝对与自己没有半分钱关系。远的不提，就楼下那位裹着黑袍的老者，年纪保守估计在六十岁向上，尚未出生的自己实在没能力去干涉一位六十多年前的人生死。
　　还有小青年，别看他看着年轻，这不意味着他出生晚。
　　结合他们都已死亡这条信息看，小青年只是死得早，十几岁就死了，外貌也定格在这个年岁。像那位黑袍老者一看就自保能力很强，活得也最久。
　　自己想知道的答案，面前这位咖啡店老板一定清楚，不过他看起来顾忌颇多，变得防备起来，像是很担心自己从他话里探听到更多关键内容，吝啬的连反派最爱的话多都憋住了。
　　秦倏对此感到有些遗憾，试图主动挑起对方难以拒绝的话题：“你刚才说嫉妒，是指我也本该死去，但大蛇救了我，而你们当初没有遇到能挽救你生命的存在，是吗？”
　　安静压抑的空间里，只听到咖啡店老板变得急促加重的呼吸声，他的手指攥紧又松开，重复两次后终于忍无可忍：“你不觉得恐怖吗？不感到恶心吗？和那样一个怪物纠缠到一起……”他话没说完，一个银色小勺“邦”一声砸到他头上，秦倏认真严肃道：“不要当我的面，说他坏话。”
　　咖啡店老板气极反笑：“你真是个不可理喻的人，我看你是投放到这个世界，中途把脑子给磕坏了。”
　　捕捉到奇怪的关键词，秦倏眼睫下意识抬起，目光牢牢锁住对面的人：“嗯？”
　　咖啡店老板像是要让他承受更多的恶意，畅快道：“你不是很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你，以及我们都来自于一场实验，而你是最初的那颗种子。”


第81章 
　　“种子？”
　　秦倏消化着咖啡店老板话里的内容：“是指具体的, 被培育出的‘种子’，还是某种项目计划的代称？”
　　“你在担忧自己是不是人？怕长出植物的叶片和茎蔓？”咖啡店老板语带嘲弄，对秦倏总有一种看走狗屎运继承大笔遗产的地主傻儿子的偏见, 总要见缝插针贬低几句才舒服。
　　秦倏却肯定地点点头：“我应该是人类, 货真价实的人类。”大蛇平时总人类人类地叫他, 从来没喊过他小草人、小植物……大概率他本身和绿色植物没有半点关系。
　　咖啡店老板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大可不必纠结这个问题。在你正式被投放到这个世界之前，你没有自己的意识和生命，只是一团概念的，抽象的，形似种子的凝结物。如果不加干涉, 将你随意抛洒出去，你大概有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 会成长出某些存在们所重视想得到的东西。”
　　“祂们观测你，捕获了你。”
　　“为了确保真的能衍化出祂们需要的东西，于是将你投入到实验中。”
　　咖啡店老板说到这停顿了好一会，像是接下来涉及的内容是他不愿谈及的部分。
　　秦倏看了看他, 又想到楼下那些人，隐约产生了点念头，还不算明朗。想到这位咖啡店老板说不喜欢聪明人，秦倏从那些答案中挑选出已经被自己排除的选项，用来给对方递话：“你们也是‘种子’？跟我有相似经历，也因为一些理由被抓来做实验？”
　　咖啡店老板面色些许扭曲, 眼底有着鄙夷，他从各方面都看不上秦倏, 仿佛这样的行为能给他心理上带来强烈快感：“简单又愚蠢的猜测。”
　　秦倏认同地点点头：“所以, 真相究竟是怎样？”
　　咖啡店老板终于平复好心绪：“种子只有一颗。为了确保得到想要的事物, 祂们进行环境模拟实验……指从种子上切割最小程度的一点, 投放到不同世界，任由种子‘残片’自行补齐生长拥有自己的人生，相同的是这些小世界无一例外，最终会面临巨大灾难走向毁灭。
　　“祂们想通过恶劣的生存环境，艰难困苦的人生，来让残片激发出祂们想要的事物，前一个失败就投入下一个，你见到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有特殊能力，可惜在那些存在眼里，大家都是失败的试验品。”
　　随着两声沉闷声响，咖啡店老板抛出两颗圆球，一个淡粉，一个草绿，秦倏见过类似的，已经到了那位岳父先生手上，成为他的收藏品，是当初那颗淡蓝色的光球。
　　“这东西你应该不陌生。”两颗凝固的圆球了无生气躺在桌面上，成为了材质略硬的普通装饰物，再无半分特异之处，“草绿色那颗是我当初的世界，粉的是我后来得到的。这些都是用来配合实验的世界，非天然形成，同样是通过捕获的方式，先抓野生，再对它们进行后天改造，确保达到那些存在所需的效果。”
　　“这些人所经历的世界，有的病毒爆发丧尸横行，有的废土求生，还有的次元入侵……我是这些人当中走得最远的，只有我踏着逆境走出，最终登顶为王。”
　　咖啡店老板再度陷入沉默，这次的沉默更接近一种回味：“我成为凌驾整个世界的存在。可我仍不满足。我想知道世界之上有什么，我想突破生物的极限，我也想成为拥有漫长生命难以磨灭的存在。”
　　“在我触及到那层壁垒，即将突破的一刻，我的身体破裂崩解了。”
　　咖啡店老板黑洞洞的眼看过来：“我就这么死了。”
　　秦倏像在听一场震撼的星际大片，那些本该待在幕布里的事物，一下子跳出了那面墙，以脸贴脸的距离走到他眼前。秦倏明智地没在此时插话，咖啡店老板又接着开口说下去。
　　“虽然死了，但我早已不能算人类，我的意识保留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我没有身体，没有手脚，感知不到一切，只剩一团意识还存活。我成了一种概念抽象的东西，也开始看到一些我本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看到了自己的来历。我看到了最初的那团种子，看到自己是如何被丈量切割，投入到青绿色的世界球里，看到自己从妇人的腿间降生，看到自己逐渐生长，形成自己的思想与个性，看着自己一路成长，看着自己意气风发，看着自己登顶，看着自己……”
　　咖啡店老板白皙面庞上，青黑色的血管在抽搐，他神色狠厉，重重挥开桌面两颗圆球。
　　咚，咚，咚……
　　两颗圆球敲击在地面，逐渐滚向角落的阴影里。
　　秦倏收回视线，听到咖啡店老板用平板没有起伏的声音说：“看着自己这一生……沦为小丑。”
　　“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得意……所有挣扎，所有骄傲，都只衬托得我像个小丑！”他语气骤然爆发。
　　“这样的人生毫无意义，从一开始就被操纵着，观测着，一想到自己所有行为都落入另一群生物眼里，我只觉得自己像小丑。我连结束自己生命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看下一个残片被切割，被投放，被宣告失败，周而复始……直到那颗‘种子’无法再切割。”
　　咖啡店老板一下看向秦倏，他的目光甚至有些灼热：“哪怕多切一点都不行。残片和那团种子，会一起碎成渣。”
　　“经历这么多次试验，那些存在早在这个过程中失去兴趣。”
　　“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种子却只够切二百九十七次，最后切无可切。在实验过程中，二百九十多个残片，只有一半顺利补足自身成长为独立生命体，这一百多个生命体里，又只有不到五十人在灭世的灾难中觉醒出特殊能力。但这些都不是那些存在想要的……祂们已经对那份事物不感兴趣了，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别的替代品。”
　　咖啡店老板努力想挤出一丝笑来：“很可笑吧，因为别的存在一时兴起诞生，又因为祂们失去兴趣被毫不留情抛弃……不知因何而生，又不知为何而死。”
　　“最后剩下的那团种子，在祂们手里也失去意义……可祂们竟然天真地认为，这最后一团种子就算注定迎来失败，也绝对会有与之前那些残片不同的表现。”
　　“于是怀着娱乐心情，那些存在依然决定将这颗种子投放，祂们有的认为，种子经历那么多次切割，或许会在补齐自身的环节就宣告失败，无法萌发；有的则更多期望这颗种子给祂们带来眼前一亮的表现。”
　　“然而，在投放阶段就出了意外。那些存在将‘种子’带到数以万计的世界球前随手一抛，种子像团白色的光一路下落，掉在一颗淡蓝色的世界球上。”说到这，咖啡店老板带上点真心实意的笑容：“那些存在一下都沉默了。”
　　他忘不了那一幕。那些远远高于自己的存在们，在一瞬间陷入安静，很有一种黑色幽默。
　　直到有位存在主动问起：为什么会有残次品在这里。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是啊。
　　怎么会有残次品。
　　谁负责的！
　　最后有一道声音出来承担责任：
　　我负责整理世界球。
　　虽然是残次品，但它的颜色很漂亮不是吗？
　　而且数千上万球里，只有几颗是残次品……
　　这，只能是命数了。
　　咖啡店老板带着转瞬即逝的畅快接着往下说：“那颗淡蓝色世界球，是无法衍生出小世界的残次品。那些存在都以为一切要在这里结束了。种子落到世界球上竟然补足了它残缺的部分，世界开始运行。”
　　秦倏听到这里总算有所感触，发出一声“啊”的音节。
　　咖啡店老板冷冷瞥了他一眼：“最初那颗‘种子’投放的一刻，那些曾经的，已经在试验中产生特异之处的残片们，也从长眠中朦朦胧胧产生意识，因为与‘种子’之间的因果，被拉扯到这个世界之外，成为残缺抽象的意识体。这一刻不光是我，所有走到这里的残片，全都意识到自己因何而生，又为何而死，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这一生是多么可笑。”
　　咖啡店老板陡然拉近自己与秦倏之间的距离：“你说，你该不该被嫉妒，凭什么你是‘种子’，我们只是被切割的残片？”
　　秦倏冷静地扫他一眼：“被切割两百九十七次，你认为最初那颗‘种子’还存在吗？我也只是最后的一块残片。”
　　咖啡店老板显然不接受这套说辞：“不要试图在我面前诡辩。”
　　秦倏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即使换位思考，自己同样是过程中一块失败的残片，他也不觉得有何不甘。
　　如果不是有这么一个试验，如果不是作为残片被切割，也许他就不会出生；同样的，如果不是进行过两百九十七次切割，最后那颗‘种子’投放，诞生的就不是他秦倏，而是“秦输”或者“秦赢”。
　　但这样的观点显然不能为咖啡店老板所接受。他认同自己想认同的，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如果选择在这种事情上与对方去争辩，换来的只是对方找来无数的理由回怼。
　　最直接的，对方只要抛出那句——你还活着！但我们已经死了！！
　　就可以在秦倏这里立于不败之地。
　　根本吵不赢。
　　或者说因为这点，秦倏不太忍心再去和这些人争辩。
　　然而这时，余光里有道白色影子出现，秦倏跟着看去，透过咖啡店二层的窗户，他看到一只高大的白色鬼脸，对方光秃秃的后脑勺正从窗口一闪而过。
　　“白色鬼脸到底是什么？”秦倏对着秃脑勺消失的方向，问出了长久以来的疑惑。
　　“最开始是监测者。”咖啡店老板不知为何，心情肉眼可见有所好转，“伴随所有试验残片一起降生，近距离观察监测记录所有数据。有人甚至还把‘监测者’当做自己的特殊伙伴，认为自己天生不凡，是被世界所选中的命运之子，长大后失去童贞的梦，又开始害怕起自己这位童年的‘伙伴’。”
　　“由于我的能力，跟随在我身边的监测者也是最强的，这是我赐予它的特殊。”
　　听着他的话，秦倏无端想到了自己透过那位岳父先生的眼睛看到的一幕，足有五层楼那么高的白色鬼脸，眼眶里亮着猩红的光，在遍地疮痍的商业街头肆意践踏，整条街见不到半个人影，不知都去了哪里。
　　秦倏落在咖啡店老板身上的视线，多了几分审视，对方却没有察觉，又或者察觉了也不太在意：“其实，在这个试验进行到一半，那些存在就渐渐失去兴趣了。到了后期监测者们逐渐失去最初的作用，毕竟，那些存在已经不需要那些资料了，整个实验沦为一个定期的娱乐项目，祂们甚至会开赌局，赌这次的残片能活多久，会觉醒什么能力。”
　　“在你降生的一刻，由于投放到残缺世界里，那些存在对你的兴趣大幅降低。有不少存在提前离开，剩下一小撮由于看腻了人类婴儿的成长，看了点开头，也不抱期望地离开了。之后，祂们又找到新的乐子。”
　　“没有生物再观测你了。”
　　“只有我们，只有可怜的我们，在这个世界外被迫看着你，活不了，又死不成。”
　　咖啡店老板语气越来越阴暗：“我很嫉妒你，但我现在很高兴，有一群人陪着我一起嫉妒你。”
　　秦倏心想，那可不好说。咖啡店的小楼却在这时传出像地震一样的颤动。秦倏略带疑惑地抬起头，咖啡店二楼窗户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
　　之前离去的高大白色鬼脸又回来了。
　　它变得比之前还要高，漆黑眼眶里亮着可怖的红光，透过张开的下颌能看到白色的，锯齿状的尖牙。
　　一片“布料”落了下来。
　　又一片。
　　秦倏看清了上面小玫瑰的印花。
　　白色鬼脸的齿缝间，还挂着一块黑色的布料，属于那个黑袍老者。
　　楼下……
　　已经没有人了。
　　被，吃掉了。


第82章 
　　秦倏的大脑一瞬间什么也没有, 耳朵里像是只剩下白噪音，他的视线凝固在布料掉落的地方，虽然那里早已空无一物。
　　——喂, 我也算帮了你一个忙吧？
　　用这把匕首杀了我。
　　小青年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旁, 秦倏初时只以为小青年身上有什么禁制在, 如果任务失败，或是背叛操控者会被直接抹除……原来小青年很清楚，自己落在咖啡店老板手里，终究是活不成的。
　　咖啡店老板从始至终不想这些人存活。
　　可能是为了成为那个独一无二的唯一，也可能这同样是他计划中一环, 需要回收所有残片。
　　不管理由是哪个，秦倏只看出两点, 咖啡店老板没有把除他自己外的任何人放在眼里，他践踏生命，漠视生命，并从中获得巨快意, 仿佛就此主宰他人，凌驾命运；另一点则是，对方根本没有放弃，虽说得那样不甘愤懑，但咖啡店老板始终认为他自己才是特殊的存在，他会从死亡中回归, 他甚至要把实验最初那些生物想得到的东西，一起收入囊中。
　　思绪重新回到脑子里, 秦倏将所有情绪敛进眼底, 虽不动声色, 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攻击性：“我今年才遇到白色鬼脸, 这当中有你干预是吗？那蛇怪呢，蛇怪是白色鬼脸主动带到我面前，这也是你的手笔？”
　　咖啡店老板似乎是故意让秦倏看到楼下那些人被吃掉的一幕，根本不在意他态度转变，只是听到问题后沉默了一瞬：“是也不是。”
　　“‘种子’投放能让那些残片在朦胧中产生意识，对我当然也有好处。”
　　“我通过对我这只监测者的掌控，间接干预了本该伴随你投放降生的那只，也借此能做到对现实世界产生一定的干涉。至于那只怪蛇……”咖啡店老板发出了一声轻蔑地笑：“你不会以为，蛇这种恶心的没进化完全的东西，只有你一个人害怕吧？”
　　咖啡店老板说：“我们所有人都怕蛇。这源自最初的那颗种子。”
　　“那些存在发起试验可不是为了做慈善，为了确保祂们想要的东西，在出现后能顺利落到祂们手上，祂们给那颗种子催化了弱点。”
　　“生物只要活着就会有惧怕的东西，有的怕黑，有的怕高，有的怕虫子，有的怕死，至于那颗种子……它最害怕孤独，害怕各式各样的蛇……比起孤独这种抽象的事物，当然是具体的东西更适合催化成克制种子的弱点，于是那些存在选择了‘蛇’这一事物。”
　　“你没发现自己对蛇的恐惧非常不自然么？生物遇到自己害怕的东西，打不过就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就算不幸被咬还能拖着伤残的身体去医院求救。”
　　“但是蛇不一样，无论多小多细长的蛇，只要出现在我们面前，在那一瞬间我们只能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喊救命。”
　　“在派去的两拨人里，你不知道他们多不想面对那只恐怖怪物，他们祈求我，更希望去对付你。但没办法，我需要有能力的残片去牵制那只怪物，消耗它，可笑的是到最后也没人敢主动在它面前露面，除了我——”
　　“我始终很费解，你到底是怎么克服恐惧去和那样一只怪物纠缠在一起的？为了活命吗？”
　　秦倏听了好半天，才把恐怖怪物和大蛇联系到一起。他想自己大概是没办法给咖啡店老板解释这个问题了。
　　大蛇的好源自他这条蛇本身，不因为他是蛇，也不因为他不是蛇。
　　从咖啡店老板话里，秦倏自己整理出有用的信息：“蛇怪是你提前准备好用来牵制我的‘弱点’，后来我没那么怕蛇了，这个方案就被你搁置在一旁。结果，白色鬼脸真的认为我很喜欢蛇这种生物，它又清楚蛇怪的存在，就把蛇怪翻出来带到我面前。”
　　这件事似乎令咖啡店老板面上无光，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算是勉强默认了。但很快他又话锋一转：“你靠那条蛇靠不住的。”
　　咖啡店老板发出耐人寻味的笑声：“你不是挺聪明么，那你怎么就没想过，那只怪物为什么无数的世界不去，偏偏掉到你面前？”
　　他眉峰舒展，像是想近距离欣赏秦倏脸上可能出现的不安或是惶惑：“因为那只怪物是为你而来……它为吞掉你而来。”
　　“冥冥之中，它感应到这里有特殊的事物在吸引它，所以它来了。”
　　“只要吞掉你，它就能补足自身的缺憾，成为真正的伟大存在，不再只是一只恐怖怪物。”
　　“你说，它会放过这机会吗？你要去赌一只怪物稀薄的情感？它就算喜欢你，但这份喜欢能超过实打实的好处吗？何况它就是为此而来啊！”
　　秦倏听完，面上表情没有半分变化。
　　并非他不认同咖啡店老板的话。
　　相反他觉得说得很有道理，自己确实从未思考过，为什么那么多世界，大蛇偏偏掉进他所在的这一个。他一厢情愿认为这就是缘分，是巧合，至于更多的可能性，秦倏从未想过。
　　咖啡店老板给出的答案明显是符合逻辑的。
　　只是说来有点哭笑不得，即使听完咖啡店老板的一通剖析，秦倏心里仍然没能掀起任何涟漪，仿佛大蛇会不会吞掉他，大蛇对他的喜欢能否战胜实际好处，在此刻都不是一件重要到需要去思考的问题，他想得更多的反而是……如果咖啡店老板敢当着大蛇的面说蛇是有缺憾的，大概会被打到妈妈都不认识。
　　此时此刻，另一侧的战场。
　　大蛇尾尖穿透黑色人影的胸膛，将他串在半空中。
　　感受到这具躯体轻微地颤抖，大蛇的脸色异常难看，金瞳里盈满嗜杀的光：“你在愚弄我吗？垃圾！”就这阴沟里臭虫的胆量，凭什么敢来挑衅他？？当蛇是网游里随随便便组团刷的BOSS吗！
　　大蛇嫌弃这只臭虫弄脏自己的蛇尾。
　　胆子小成这德行，别一会哆嗦几下尿出来……大蛇倏地抽回自己的尾尖，失去支撑的人，像一团肉块自半空摔落，摔得他大脑嗡嗡轰鸣，他几欲从地面起身，手脚瘫软的他最终只能抬手招来拿把巨大镰刀，借助镰刀支撑着身体站起来。
　　大蛇将尾尖贴在地面反复擦拭着，听到那细微的摩擦声，人影又是条件反射一抖。
　　他试图催眠自己忘记对面是一只蛇类形态的怪物，可越是联想，“蛇”这个词出现的频率越高，他感觉自己手脚冰凉，连鼻腔里都凝结出冰碴子。
　　余光注意到到对方蛇尾骤然发力，即将要绞杀他，黑色人影颤抖着开口：“不，不要杀我，我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大蛇不为所动。自己又不是三岁小蛇了，他想要的东西凭一个臭虫，又能帮到他什么。而且他又不是没长尾巴，想要什么不会自己去拿吗！？
　　于是大蛇冷酷道：“闭上你的嘴。”
　　“我真的有用！你不是想吞掉姓秦的补齐自身么，我知道你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我可以帮助你，不，您，我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吞噬他，只要您答应留我一命，我现在就把正确的方法告诉你。”
　　结果大蛇却像是听到极其复杂超纲的东西，露出难以理解的，不耐烦表情：“啊？”
　　仿佛在说“你在讲什么屁话”。
　　黑色人影心惊胆颤，不放过一丝细节地将大蛇的神情打量一遍，最后得出一个近乎荒谬的结论：“不可能……你就是为了吞掉秦倏而来啊，为了补齐自己缺失的部分，只要吞掉他，你就能凌驾‘*@/’之上，成为所有‘*@+-’的主宰。”
　　黑色人影话里虽然有打码消音的部分，但大蛇一下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银白星球上，小小黑蛇问着身边那条咸鱼：“他说的是真的？”
　　那位先生眨巴了下眼睛：“是真的呀。”
　　小小黑蛇震惊：“你居然也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
　　“我以为你知道呀，你不是因为这个才离家出走的吗？”
　　小小黑蛇呆呆看着咸鱼。
　　那位一身洁白的先生也看着他。
　　寂静的星球上，只剩一蛇一咸鱼大眼瞪小眼。


第83章 
　　许久之后还是那位先生主动开口：“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
　　小小黑蛇气愤反问道：“我离家出走还需要理由？那不是想走就走！！”
　　那位先生提了提嘴角：“那现在呢？你已经知道前因后果, 有什么想法嘛？”
　　小小黑蛇气得一口咬上这条咸鱼，尾巴尖还不忘在他手臂上连连抽打：“你什么都知道，居然不告诉我！！你安的什么心？”
　　那位先生笑而不语, 充分表明了他爱看乐子的态度。
　　小小黑蛇揍完这条不靠谱咸鱼发泄过后, 盘起尾巴坐在布满孔洞的岩石上思考蛇生：“好东西蛇当然想要, 但是人类，蛇也想要……两者撞一起只能二选一，蛇更想要人类，如果这两者就是同一个东西，那不用选, 蛇只想要人类。”
　　咸鱼好奇问道：“既然你早有答案，为什么还坐在这里认真思考？”
　　小小黑蛇用看“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咸鱼”的表情看着他：“心里的答案也要自己充分意识到才有用啊！大脑是会骗蛇的, 欲望更会，只有心不会。”
　　咸鱼大大的脑瓜里显然理解不了这样小小的问题，但这不妨碍他对此乐见其成：“这是我想看到的发展~虽然我不能理解你的选择，如果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我是绝不会放弃的，身为我的爱人，如果连为我去死都做不到，又凭什么说是爱我的呢？”
　　小小黑蛇和这条咸鱼说不上几句话就要血压飙升：“呸，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像你这种大破鱼是不会有人爱的。”
　　那位先生并不在意小小黑蛇的话, 还趁着蛇不注意，手指沿着蛇身撸了一把：“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决定吧, 只要我在一天, 只要我还没有陨落, 身为我的孩子, 你们都有任性的权利。”
　　小小黑蛇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少说这种肉麻兮兮的话！”
　　“那好吧……”咸鱼先生很能虚心接受各种意见，“不过，这确实是我乐于看到的局面，冰冷的情感稀薄的怪物，最终选择了自己的爱人。这是怎么做到的呢？我无法理解这样的事，却希望这样的事情能发生在眼前。”
　　小小黑蛇毫不留情打断他：“你只是单纯爱看乐子罢了！少装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
　　“怪物是没多少情感，但怪物也能拥有一颗去爱别人的心，即使产生的爱意再少，将它们用来只爱一个人，也远远足够了。”
　　咸鱼先生很意外自己能听到这样一番话，却莫名有些高兴，像是看到一朵迎着晨曦绽放的花，像是品尝到甜味东西所产生的愉悦，总之，这一刻他确实感受到些许轻松与餍足。
　　而另一边，黑色人影说完便开始忐忑等待回应。
　　他有八成把握对方会暂时留他性命，至少要在掌握到正确的吞噬种子的方法后，才会考虑他到底是去是留……然而，大蛇只是停顿几秒，毫无转圜余地道：“你没用了，去死吧。”
　　“不，我说得都是真的，你可以去验证！！”
　　大蛇嗤笑出声：“你觉得我会不验证？我当然知道这是真的，那又怎样，我更想要我现在拥有的，不需要你这种臭虫来左右我的决定。识相一点，我让你死得痛快。”
　　黑色人影像是在面对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颤抖着声线道：“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大蛇不再与他废话，蛇尾直接甩出，快到看不清运动轨迹。
　　黑色人影早在说出上句话时便暗自捏紧镰刀，话音还未落下，猛然抬起镰刀向着大蛇身后一挥。
　　这一击并非不自量力，大蛇并未看向身后，却能感知到那里的空间被撕开一道裂口。
　　这是连同世界屏障一起撕开的裂口，被排斥在世界之外无数诡谲抽象的能量体，像闻到血腥的水蛭，带着庞大到摧毁一切的力量朝着那道裂口涌来。
　　大蛇拦截人影的蛇尾半途改了道，向着身后一抽，那道裂口瞬间被抹平。
　　等他再看向黑色人影先前所在的位置，那里早已空无一物。
　　大蛇从来不是条好脾气的蛇，很多时候他都需要忍耐克制自己，不可以肆无忌惮破坏，不可以把那些独立生命体视作蝼蚁去随意践踏，即使面对愚昧蠢笨的生物，在对方不到该死的时候，他也只能容忍着对方劣质的表演，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一刻。
　　所以蛇大多时候总是不耐烦，一脸耐心欠奉。
　　蛇最喜欢的还是自家人类。和人类在一起，好像蛇一翘尾巴，人类都能知道它要去干什么坏事。他们可以一起做好事，可以一起做坏事，虽然坏事最后也可能变成好事，但是和人类在一起，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宁，他们是那样的合拍，想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
　　拿别的东西来和蛇换人类？呵，简直可笑，就像恶龙的宝藏，恶龙有一洞窟的宝藏，蛇的珍宝只有这一个，谁来都换不走。
　　在心里定下那只臭虫的生死后，大蛇反而什么情绪也没有了。
　　不需要任何忍耐，不需要再做任何克制，他的举动甚至没有任何声响。大蛇肤色像是在月光里沁润出的，放在自然光下细细端详会有种与旁人不同缺乏日照的苍白，身在夜色里却意外相谐，如同黑夜画卷里无法让人移开眼的亮色。
　　他从来都是黑暗的宠儿。
　　生于黑暗，长于黑暗，只要他不曾背弃黑暗，黑暗便永不会背叛他。连规则都要为此让步。
　　————
　　躲在自己用镰刀划开的缝隙里，黑色人影屏住呼吸，凝神去听四周动静。
　　外面静悄悄一片，像是那只恐怖的怪物已经放弃他离开了。
　　这是不可能的。
　　黑色人影很清楚躲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他扛在肩头的镰刀轻轻挥动，正要声东击西，脚下却忽然深陷。
　　一个漆黑漩涡不知何时在那里静静盘旋。
　　他忙抬镰刀对准缝隙上方一挥，试图开辟一道新裂缝转移，然而什么也没发生，他像是失去了对这里的掌控，只能眼睁睁感受着身体下沉，直至完全被吞没。
　　等黑色人影重新接触到新鲜空气，他发现自己回到躲进裂缝前狼狈待立的地方，与之前不同的是，那道披着美丽皮囊的恐怖怪物，早已在静静注视着他。
　　————
　　秦倏这边，由于黑色人影需要分出心神去与大蛇周旋，自己那一通挑拨的话没达到预期效果后，咖啡店老板就不怎么关注秦倏了。
　　等他无意中往秦倏那边一扫，发现秦倏正蘸着水蒸汽在桌面写写画画，不由心生警惕，语气不善道：“你在干什么？”
　　秦倏神情专注，仍然陷在自己的思考里，头也未抬：“想一些事情。”
　　咖啡店老板一听他又在想事情，暗含戒备：“在想什么？不如说出来……没准我心情好，当场给你解惑了。”
　　秦倏也不推辞，仿佛咖啡店老板真的是个要为他解惑的好心人：“好啊。”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像一道惊雷炸在咖啡店老板耳边：“我只是在想，你会用怎样的办法重新活过来，那些……外星生物，还有你，心心念念想从‘种子’上得到的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咖啡店无论如何也不会回答他。
　　但这不妨碍咖啡店老板主动试探。
　　他对着秦倏冷笑一声，用浑然不在意的语气问道：“哦？你不是很会猜么，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
　　秦倏看着光洁的桌面，那些他蘸着水汽写出的文字正在快速蒸发，跟着点了点头：“嗯，确实不难猜。”
　　秦倏不去管咖啡店老板猪肝一样的脸色，自顾自说道：“先前我便说过，你最理想的方案是除掉大蛇只留下我，按照正确步骤一步步融合操作。但这是不可能的。楼下那些实力受你认可被你送去牵制大蛇的人，现在全都不在了，直面大蛇的应该只剩你一个。只要交过手，你必然能意识到自己不是蛇……司凌肆先生的对手，你会果断放弃最理想方案，选择备选方案，即是我此刻被留在这里所对应的方案。”
　　“这才是你贯穿始终真正的目的。”
　　“尽管我猜这方案有很大缺陷，但这却是你唯一的选择，只有这个方案还具备成功的可能性。”
　　“你是一个擅于隐藏自己真实目的的人。从我见到你开始，你表现得难以克制自己情绪、常年身居高位、自傲自负自大……但可惜，这些与你实际行动并不相符。
　　你做不到像小青年那样，真正的行事之间简单明了，没有太强目的性……相反，你太依赖通过表演让人对你放松警惕，我反而不太相信这个，在没有看透你的目的之前，我会假设你所做的每个安排都有它的用意，我会自己去排除，如果无法排除，那就默认真是你安排中的一环。”
　　“在来的路上我一直思考，你一定要将我带来这里的用意是什么？作为关键时候威胁大蛇的人质？我甚至假设过，你真是一个轻浮自负的人，就像西游记里的妖怪，以为可以打败孙悟空，留着唐僧回来享用……但这些都不对。”
　　“你抛了很多个烟雾弹出来。其实你真正需要的只是确保我在你面前，你与我身处同一空间这点。”
　　咖啡店老板终于开口，他脸上还带着尘埃未定的紧绷与焦灼，导致他的声音也跟着沉闷起来：“你既然猜到这里就该明白，纵使你比天还聪明，坐在这猜出了一切，也无济于事。”
　　“这一局，真正决定你生死的从不是你自己。”
　　“你觉得那只怪物的脑袋会比你好用吗？与其想那么多没用的，不如从现在开始坐在这里祈祷吧，祈祷命数能眷顾你。”
　　咖啡店老板说得很克制，除了秦倏已经猜到的，几乎没有透露更多关键信息。
　　但秦倏还是从中品出了端倪：“你一直在尝试扰乱我的心智，这对你也有好处吧……嗯，我大概知道，你和那些外星生物，想从‘种子’上得到的是什么了……”但紧跟着，秦倏一颗心骤然提了起来。
　　蛇蛇！
　　不能杀这个人……
　　至少，不能由你亲手来杀！


第84章 
　　见秦倏脸上终于有情绪变化, 咖啡店老板一阵舒畅，不介意再多聊两句：“一切就快结束了，我等这天等得太久。”
　　“如果没那只怪物横插一脚, 世界决定清除你的时刻, 走到你面前给予你帮助的本该是我。
　　你同样会死, 但我会把你送进游戏里，让你以另外的形式存活。只要通关游戏就能重新活过来，这是一个很美好的愿望不是么？我会无条件帮助你，带着你成长，成为你最信任的人, 我们或许还能成为朋友，在你最相信我的时候, 在你即将奔赴自己的胜利与喜悦，我的武器会毫不留情贯穿你胸口，那时候，我或许还能从你脸上欣赏到难以置信的表情……”
　　咖啡店老板说着将目光投向另一处地方。在那里, 那只可怕怪物已经夺走他武器，将他捶打得陷进地里：“现在也不赖，就当是一场难度更高的游戏，最后的赢家，还会是我。”
　　————
　　大蛇面前是像老狗一样呼哧喘气的黑色人影，他喉管已经彻底破裂, 整道人影像随手丢弃在路边的黑垃圾袋，手脚还在因为心底恐惧, 神经性地颤抖。
　　那把巨大镰刀被大蛇轻飘飘握在手里, 只是扫了一眼, 大蛇像看到脏东西一样, 向下撇了撇嘴角：“能生出这种武器，收割生命……你至少杀了一整个世界的人，才会收获这种与规则隐隐有链接的事物。你靠屠遍全世界，得到规则这方面的认可，突破凡人之躯的限制……你，真脏啊。”
　　大蛇将镰刀锋利那端对准黑色人影：“直接杀你，我嫌脏，也该让你尝尝，被自己武器收割的滋味了。”说完大蛇镰刀挥下，一道白影却从角落冲上来，展开畸形的手臂拦在大蛇面前，焦急地吱哇乱叫。
　　来的是白色鬼脸。还是大蛇认识的那只。
　　大蛇冷冷注视它：“不想死就滚开。”
　　白色鬼脸拿不准大蛇的意思，加之本身有些怕大蛇，又弱弱吱吱两声，两只爪子在胸前比了个小小的叉叉。
　　大蛇不为所动：“既然听不懂话，那就跟这只臭虫一起去死吧。”镰刀不容分说再次挥下，白色鬼脸吓得面无人色，不知该拦还是不该拦，整只鬼脸在原地跺着碎步踌躇成一根白棒槌。
　　黑色人影见到这一幕，眼底可怖的光总算退去，刚才那一刻，他盯着白色鬼脸的秃头恨不得拿目光绞死它。见那只怪物没受干扰，尖利带着弯钩的刀锋干脆利落挥下，黑色人影轻松地闭上眼，嘴角勾起浅浅弧度。
　　然而，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
　　见刀锋始终没有落下，黑色人影纳闷又忐忑地将眼睛眯开条缝，那怪物手指勾住镰刀上的圆环，在手里一圈一圈转着玩，视线好整以暇望着他，似笑非笑道：“这么着急死在我手里？”
　　黑色人影一颗心沉到谷底。
　　他不确定这怪物是想像猫逗弄耗子等玩够了再下手，还是看出什么端倪，私心上他当然更偏向前者，理智的天平却慢慢向着另一端倾斜……
　　大蛇抬腿踹在白色鬼脸屁股蛋上，把它踹了个踉跄。白色鬼脸既不敢怒又不敢言，受气小媳妇一样蜷起长臂抱住弱小可怜的自己，乖乖缩在一旁。
　　大蛇说道：“这家伙最是贪生怕死，势利得很。它连人类都未必有胆量救，哪来勇气站到我的对立面，去帮你这只臭虫？”
　　白色鬼脸小声吱吱两声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大蛇扫它一眼，无情嘲弄道：“想邀功？呵，这件事，姑且算你有点用处。”
　　白色鬼脸瞬间喜笑颜开，高兴得手舞足蹈，黑色人影却如坠冰窟，头脑一片空白。
　　由他所设想的剧本，最终内容只到这里，结局只有一个，他如愿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无论最初那颗种子，还是面前这只怪物，都该倒在他脚下，仰望他的成功，见证奇迹的诞生……至于另一种结果，他没有想过，不是他真自负到那种程度，而是不敢想……
　　他无法面对那样的结局，失败的，一无所有，彻底湮灭在这世间，所有辉煌，曾经收获的喜悦，都化作历史长河里微不足道的尘埃，成为最终胜利者拿来铺垫成就的一张旧报纸，他无法接受，这比要他死还难受……可真正的死亡，他更难以接受，特别是他已经接触到世界的真相，清楚人类之上还有更伟大尊贵的存在……他早就不想当人了，如果能活下去，如果能……
　　黑色身影用肩膀带动全身向前挪动，挪到大蛇的黑色皮鞋边，颤颤巍巍将脸贴了上去。
　　大蛇面色一阵扭曲。
　　早在黑色人影蠕动着向他靠近时，大蛇下意识要踏碎这只臭虫的脑袋。
　　但想到自己一旦这么做，对方很可能真就死了，反而正中下怀……这大概也是对方无耻计谋中的一环，以为用这种卑劣方式就能激怒蛇，呵，蛇才不是那么简单肤浅的生物！！
　　在大蛇思考怎么解决这只臭虫的时候，黑色人影用破风箱一样漏风的嗓子说：“求，求你，只要让我活下去，做什么都行……我可以给您当条狗，您不高兴就踹我两脚，我什么都能做，您可以提任何要求，身体，灵魂，我什么能出卖……”
　　咔嚓，咔嚓——
　　回应他的是大蛇手里那把镰刀寸寸碎裂的声音，大蛇隔空捏碎了那把镰刀，金色蛇瞳冰冰冷冷注视他，视线无悲无喜什么情绪也没有，那种陡然升起的无力感，让黑色人影有种面对巨物的恐惧，好像一颗陨石从天而降，无可避免无处可逃，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向着他俯冲而来——
　　“不，不！！！”
　　但很快黑色人影发现自己所有浓烈的情绪在飞速消散。
　　他朝着异样地方望去，只看到自己下肢在不断分解，化作一粒粒颗粒状事物，下一秒不知消失去了哪里。
　　这样的分解还在继续向上蔓延，转眼到达他腰部，他的思绪开始像生锈一般越来越缓慢，渐渐忘记了很多事情，慢慢的想不起自己叫什么名字，自己又为什么在这里……最后只剩下半颗头颅，最后什么也不剩。
　　那些分解的颗粒状事物被困在一个又一个黑色漩涡状漏洞里。它们都还活着，只是一个完整意识被分割成无数份，它们能保留的自我意识非常微弱了，在数不清的漩涡里，无数微弱的波动，像是不明物质在对着宇宙释放信号——
　　我，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是谁？
　　我，是，我是谁？
　　我是……我在，干什么？
　　秦倏面前，一直像红袍加身处在加冕仪式现场的咖啡店老板突然发疯，他砸碎了手边咖啡壶，握住一块最大的碎片冲着秦倏脖子扎来：“你也别想活！！”
　　秦倏对他临死前反扑方式感到意外，没想到这么朴实无华，就好像他失去了所有特殊能力，只能采取最朴素的手段来发起攻击。
　　两人之间还隔着留给客人品尝咖啡的吧台。
　　咖啡店老板在刺过来时便试图翻越吧台。
　　秦倏向后一仰，迅速拉开两人间距离，同时抄起手边的小圆椅对着咖啡店老板头上砸去。
　　椅子结结实实砸了咖啡店老板满头，然而对方并未受到伤害，秦倏丢开变形的椅子，将吧台所有东西一股脑扫向咖啡店老板。滚烫的咖啡泼了咖啡店老板一身，对方却像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带着一身湿热扑向秦倏。
　　噗呲。
　　尖锐碎片扎进血肉的声音。
　　咖啡店老板手里的玻璃碎片刺破秦倏的皮肤，鲜红血液顺着伤口涌出滑落，他难以置信低头看向自己腹部，秦倏手里同样握着块碎片，在他扑过来的时候将尖端竖起，顺势捅进他血肉里。
　　“怎么……会……”
　　咖啡店看清秦倏手里的碎片。
　　不是他想象中，其他的咖啡壶碎片。
　　而是秦倏在门口拾起的小青年碎片。
　　在意识到这间咖啡店里所有东西，都没办法真正伤害到咖啡店老板后，秦倏便思索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
　　手机，肯定没办法砸死人，而且手机属贵重物品，他暂时还不想更换新手机；钥匙，也很难将人直接捅死，如果是过去那种尖头的金属，倒是可以试着先攻击咖啡店老板的眼睛……在摸到小青年碎片的时候，他甚至没想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已经下意识握在了手里。
　　被捅穿的咖啡店老板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好像不再具备实体，成了一道正在逸散的投影。
　　他身体散成两种颜色截然不同的光斑，白的洁白平和，黑的晦涩暗沉，由于接触不到实物，咖啡壶碎片当啷一声从他手里掉出。
　　咖啡店里再没有人说话，陷入一片死寂。
　　秦倏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一切未结束前，他不敢轻易放松，视线仍紧盯着咖啡店老板。
　　咖啡店老板脸上呈现出一种空洞与麻木，然而秦倏注意到那些光斑，白色的像无序的分子还留在原处，那些暗色光斑却借着阴影的遮挡在悄悄凝聚……秦倏一时有些失笑：“你还真顽强，这都不死心。”
　　发现自己还紧紧握着那块小青年碎片，秦倏抬起胳膊举到眼前看了一眼，由于咖啡店老板不是血肉之躯，碎片捅穿他也没沾上什么血污。
　　秦倏重新将小青年碎片塞进口袋。望着前方泾渭分明的光斑，秦倏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咖啡店老板听：“‘种子’和‘残片’是相互影响的关系，最初那颗种子是有固定性别的，所以无论切割出多少残片，大家都是男性……
　　至于我，在我还小的时候，偶尔，在一些恍惚的瞬间，我会产生自己好像经历许多世界的错觉。也会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我可能曾经是一个坏蛋，我可能害死过一些人，我的世界经历过巨大的灾难，在末世里要如何求生……小时候我总怀疑自己脑子有问题，是得了臆想症，长大后，又将之归结为成长中的中二病，但现在我知道了，这些是你们曾经历过的事。”
　　“在我成长的轨迹中，无论年幼还是成人，始终有根弦在紧紧绷着，告诉我要懂知足，无底线的膨胀只会带来毁灭，我想，这就是你的经历，无形中教给我的东西。”
　　暗色光斑在秦倏开口说话的时候，极有危机感的加速凝聚，眼下最后一块光斑还没彻底挨上去，这一大团就像夹起尾巴逃窜的过街老鼠，火速向着二楼窗户飞冲过去。暗色光斑离开咖啡店的一刻，整栋建筑，连同外面无边无际的荒原，像是被恒星炸毁的行星瞬间破灭成无数的碎片。
　　“人类！！”
　　看到这一幕，银白星球上的小小黑蛇下意识跟着焦急，它跳起来用尾尖抽打咸鱼两下：“剩下的交给你了，我要去找人类。”
　　小小黑蛇说完便像信号中断，整条小蛇笔挺僵直，啪叽一下，从半空中掉下来。
　　咸鱼先生抬手接住小小黑蛇，浅色的唇边带着淡淡笑意：“去吧，勇敢的孩子，今天你不再是蜷缩在黑暗里的小怪物，是划破黑暗迎接黎明的小英雄~”


第85章 
　　咖啡店连同它所处的荒原一同破碎, 露出背后深渊般的无尽漆黑。秦倏随着无数碎片一同坠落，那些留在原处的白色光斑，也像失去最后可供立足的地方, 在“重力”牵引下跟着下落。
　　它们如同一道又一道轻盈流光, 在下落过程中缓缓靠近融合, 像是雪花凝结成水珠……最终一颗白色仿佛带着质量的小圆球，追随秦倏向着同一方向落去。
　　一切都处在失重状态，秦倏看到那颗向自己落来的小圆球感到有些惊讶，但还是伸手接住了。
　　在接触秦倏手心的一刻，小圆球渐渐淡化消失不见了……秦倏来不及细想, 视线正对的上方传来巨大动静，那些形成阻碍的断裂碎块被清扫一空, 一颗硕大的比起普通蛇类更接近神话生物的蛇头从黑暗中探出，蛇信吐了吐，金瞳在黑暗里闪着微冷的光，秦倏心里油然升腾起愉快与喜悦, 对那颗大蛇头努力抬起手臂挥了挥：蛇蛇！
　　黑色巨蛇矜持地在暗处晃了晃尾巴，随后像穿行在黑暗里的巨大游龙，无声无息向着秦倏游来。
　　随着距离拉近，秦倏看清那颗黑色巨蛇头嘴边还衔着一朵红色小花，到达秦倏面前后将红色小花往秦倏面前凑了凑。
　　——怎么想起送花？
　　秦倏开口问道。
　　但在这样的环境里，声音无法正常发出。
　　秦倏并不在意这点, 他清楚只要自己说出来，哪怕只动了下嘴唇, 这条蛇也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秦倏从大蛇嘴边摘下那朵小红花, 随后郑重插进自己口袋, 他仰起头望着巨大蛇头, 发现实在太大了，像三层小洋楼一样，自己连拥抱都没办法做到。
　　于是他对着大蛇展开双臂，黑色巨蛇在他的眼前如同虚影般凭空消失，落下的是黑发金瞳面容异常俊美却神情淡淡的男子，准确无误，掉在秦倏怀里。
　　“人类！”
　　大蛇那条从尾椎骨延伸出的蛇尾圈住秦倏的腰，尾尖欢快拍打在秦倏后背上：“蛇来救你啦！！”
　　在不见天光不断坠落的废墟残块中，秦倏拥住自己的小蛇人，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嗯，辛苦了，蛇蛇真棒。”
　　————
　　黑色光斑凝聚的黑球正在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快逃窜，它漫无目的，只是凭借着本能在向着更远的地方跃迁，它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知道越快越好，逃得越远越好……但突然，它浑身僵直，像是连同整片空间一起被封锁在原地。
　　它玩了命地挣扎，却只能徒劳无功，在原地发出几下宛若濒死的颤抖。
　　“想去哪里呢？”
　　一道称得上悦耳动听的男声，响在黑球脑子里，如果它还有脑子这种东西的话。
　　黑球已经失去四肢手脚，它连跪下求饶都做不到，但它的意念确实足够强烈，强烈到一颗不规则无实体圆球，通过震颤，发出金属摩擦般嘶哑嗡嗡的混乱鸣叫声。
　　它已经连宇宙中一团排泄物都不如了，没有任何手段，不会再带来任何危害，它只想把最后的这抹意识保留下来……
　　“不可以哦。”
　　这道男声语气并不强硬，直面之下却无法生出半点想抗争的心思。
　　黑球眼前走马灯一样出现一幕幕画面，都曾是他经历过的，年少时也曾有志同道合的朋友，约定着要为同一个目标奋斗，一起考入同一所学院，一起进入同一家企业，一起竞争同一个岗位，两人把酒言欢，约定无论谁竞争上都没关系，毕竟他们理念是一致的……但怎么可能？岗位只有一个，所以去死吧。
　　上司非常器重他，多年之后将他提为副手，但只要有对方在，他永远抹不掉副字，所以去死吧。
　　席卷世界的灾难全面爆发，总有人下意识依赖他，相信他，活该成为他的垫脚石，所以去死吧！越来越多人了解他为人，送上门的垫脚石变少，但是女人，做着爱情美梦的女人总是前赴后继，没了一个还有下一个，都为他去死吧！这个世界不需要愚昧无知的人，死吧，全都去死，这份死亡换来的可是“神”的诞生——
　　“所以，你为什么活？”
　　那些画面并没有就此停下，仍旧在向后公开处刑，试图播完它荒谬的一生。
　　男声轻轻问着：
　　“那么多人该死，你又为什么活呢？”
　　无数纷繁的声音涌入黑球的听觉中，它只来得及分辨出一句“安息吧”接着就像电视切断电源线，啪
　　什么也没有了。
　　————
　　在和大蛇回现实世界的路上，秦倏提起了那颗消失的白色圆球，有大蛇在自己身边秦倏，没再多此一举慢慢思考，直接向大蛇询问。
　　“那是‘规则之力’，是我这领域属于规则的那部分力量。”
　　大蛇说道：“所有看不见的缝隙、折叠的空间，小到微不可查一道裂痕，大到能吞噬整个星系的漩涡，都是我所能掌控的领域……现实里墙上的窟窿，衣服上开线的破洞，这些可和蛇没关系。”
　　秦倏会意点头：“嗯，拿到现实里来说，包括但不限于言语上的漏洞，项目和计划上的漏洞，网络防火墙的漏洞，所有抽象没有实体的漏洞。”
　　大蛇拿尾尖摩擦甩了个响指：“答对。不过你刚才提到那几个，蛇只能充分利用，一定程度的掌控，达不到完全掌控。”
　　“所谓一定程度掌控是指必要时候规则会为我让步，给我开绿灯，如果我执意要那么做的话。完全掌控是某一事物比如‘言语上的漏洞’在漏洞这一领域所涉及到的全部，都为我掌控，才算完全掌控。”
　　“这其中撬动规则的力量便是重要一环，在漏洞这个领域本身便有玩弄规则，利用规则，在原有规则之上增添修改新规则的意味。即使漏洞领域真出现接管全局的神，那该是位将‘漏洞’玩弄得炉火纯青的规则之神。”
　　“但蛇明显不是。”
　　“除了本身事物间抽象的漏洞，蛇还能撕开时间与空间制造裂缝随意穿梭……听明白了吧，人类，蛇是能够在没漏洞的地方制造漏洞的，蛇力量的本质是破坏，暴虐，毁灭，只要位阶在我之下的地方，我就能撕开一条裂缝入侵，随后摧毁那片地方。”
　　“能使用暴力碾压，蛇根本不需要玩转规则，在蛇需要的时候，规则也会为我所用。所以属于这个领域的‘规则之力’从来不在蛇这里，如果当真融合这份力量，蛇也不会是掌握规则的神，而是更恐怖的毁灭神。”
　　“原本能直接入侵的地方，蛇更加肆无忌惮地闯，过去暂时破不开的神域，蛇可以巧妙利用漏洞规则去入侵，防不胜防，到那时候大概只有咸鱼才能真正压制住蛇。从这些事上看，‘规则之力’恐怕很久之前就有自己的偏向，比起本该拥有这份力量的家伙，它更属意蛇，连怕‘蛇’这种弱点都能明目张胆抛出来，简直在放海……”
　　秦倏听着不由问道：“原本轨迹中应该获得这份力量的，是最初那颗‘种子’吗？听起来，蛇蛇你与对方并不能和平共存。”
　　“不。”大蛇斩钉截铁否定了。
　　“人类，你说的那种子，先前切割那么多次，哪次把蛇引来？涉及到一定层次，命运不会随意开玩笑，只会慎之又慎，每个看似偶然的瞬间，背后都有着本该如此的必然。”
　　“至于能不能和平共存的问题，答案不就在你眼前？”
　　“这件事可以看作‘国王之争’。”
　　“蛇是统治一个国家多年的旧王，拥有无数的土地，最大的权利，以及国民的臣服，但这国家有个说法，拥有‘国王手杖’的才是正统继承人，有一天带着‘国王手杖’的新王出现了，民众或站队，或不站，但旧王与新王之间怎么看都有一争……哼，如果来的不是人类，换了其他任何生物，蛇都是要吞掉的！！”
　　秦倏笑了笑，这个答案不意外，但能想象到真正做出决断需要多大决心，远不像说起来那样轻描淡写。
　　“命运长河瞬息万变，无数不同的选择，通往不同结果，也许我们亲密无间，也许兵戎相见，唯一不变的是……”大蛇侧过头来看秦倏，金瞳灼亮，“人类，我们终将相遇！命运会把你带来我面前，也会指引我来到你身边。”
　　大蛇自认说了浪漫的话，正翘着尾巴等待人类露出感动的神情，秦倏却在沉吟过后，陷入忧虑：“万一你找错人怎么办？也会有一种可能，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和什么特殊力量都没关系。”
　　大蛇想了想那种可能性，气得拿尾巴缠住秦倏的腰，惩罚性地勒了一下：“那蛇就谈不成恋爱了！！只能当一条孤家寡蛇！”
　　秦倏忍俊不禁，终于还是笑了出来。
　　回到原本的世界，秦倏活动了下四肢，又抬起手将手指握紧，复又松开，感受过后发现和之前没什么区别：“蛇蛇，融合那颗白色圆球会不会有额外影响，我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目前没有。再说了，这种力量本身就不具有攻击性，你现在状态接近电视剧里演的，那种身怀特异的秦倏，不过金手指待激活，平时不会对生活造成影响……还有蛇再呢，能有什么影响？？”
　　秦倏想想也是。
　　眼下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秦倏取回那位岳父先生临走前送他的圣诞礼物，那本花纹古朴的书籍。大蛇看到这东西不屑地嘁了一声：“一看就是那条咸鱼送的破烂货，毫无价值的东西！”
　　礼物的价值不在于东西本身，能从那位岳父先生手上得到礼物，本身便是一件意义非凡的事了。
　　眼看着天边亮起蒙蒙微光，秦倏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首先注意到的是三个未接电话，点击查看，发现来自许久不联系的年轻人。
　　秦倏正要思考年轻人半夜给自己打紧急电话的原因，又一通新的来电接入，还是年轻人。
　　秦倏内心不由升起一种微妙情绪，好像每次碰上关于年轻人的事总会是一种既幸运又倒霉的发展……
　　“接吧，这次或许是好事。”大蛇说着，望向天边正破开地平线的那道橘色光亮，“这回真的该结束了。”


第86章 
　　事实与大蛇判断得相差无几。看到年轻人三通未接来电, 秦倏下意识觉得，年轻人遭遇了非常紧急的事，打电话给他是来求助的, 但看到那三通电话之间都有着一定间隔, 秦倏排除了这个选项, 猜测年轻人大概率是有紧急事想告诉他。
　　接通后，秦倏通过年轻人略有些凌乱的语序，整理清楚来龙去脉。
　　总的来说，确实是件好事。
　　一直将年轻人留在身边，给系统当人口贩子的拾荒者通过年轻人联系他们表达了想投诚的意愿, 只不过有几个附加条件，如果同意合作必须趁“系统”做出反应前尽快行动, 他愿意提供关键帮助。另外要保障他的人身安全，一切结束之后不得清算他，还要再给他安排一个合法公民身份。
　　对方提出的要求不算过分，更像是一种利益交换, 互相交换各自所需要的东西。
　　如果只是合作加上保证他安全，秦倏倾向于直接点头答应。
　　涉及到后面“不能被清算”、“合法公民身份”，这显然是在与沧桑男背后，代表国家立场的负责人对话。
　　“几个老家伙会答应。”大蛇已经指挥沧桑男去传话，“用他们提供的身份代表愿意接受官方监视管控。至于不被清算，那些老家伙会犹豫, 会纠结，但最后铁定点头答应。早点解决这隐患每天能省出多少人命, 用你们人类的话这叫将功补过了。他只是个伥鬼, 清不清算他, 本来就留有一定空间。”
　　“现在场上是三方势力, 老家伙们巴不得来个拾荒老头牵制我，他们反而不担心拾荒老头是否可信，反正蛇是不会放任他瞎来的，老家伙们只用考虑对方提出的条件能不能答应。”
　　大蛇越说越是不爽：“当初居然敢用那么轻慢的态度对待蛇！！一个拾荒老头都需要他们左右抉择，对待蛇不更该拿出直面犯罪分子的态度吗？”
　　“枪支呢？弹药呢？？特警呢？武装呢？？”
　　“是不是看不起蛇！！”
　　秦倏笑得双肩明显抖动：“不要在这种事上充满奇怪胜负欲啊，蛇蛇……”
　　合作的事，秦倏得到的结论和蛇差不多，三方多半能达成一致。
　　拾荒人不早不晚选在这时候表态，恰恰证明了他的决心。
　　那位岳父先生全方位加固了这个世界的屏障，连现实中已经孵化出的副本怪都被迫隔绝在外，这很可能导致系统对拾荒人原本的掌控失效，双方间短暂失去联系与感应。
　　拾荒人如果没异心，当初就不会借年轻人向他们示好当墙头草了。
　　在这个特殊时刻拾荒人可以选择按兵不动当什么也不知道。
　　留下一点时间做决定后，他终于还是踏出背叛系统的这一步，希望尽快发起针对系统的行动。
　　从这个角度看，即使系统真的覆灭人类，成为最后赢家，作为始终被压榨奴役的一方，拾荒人也不见得有好日子过，不过是换颗有文明的星球，继续重复的事。随着系统越来越强大，早晚有一天他会被更新迭代掉。
　　七分钟后沧桑男火速来了消息。
　　上级批复，同意合作，但必须三方碰面确认一些细节。如果对方答应，他们现在就派车接人。
　　大蛇直接把沧桑男的话丢过去。
　　不到五分钟，拾荒人再次通过年轻人给出答复，说是可以，但必须大蛇先在车上，再去接他。
　　“嗤，真把自己当盘菜……”大蛇骂骂咧咧，为了正事还是默认了这个附加条件。
　　车是随时待命的，没一会便到了。
　　秦倏理所当然地要跟着一起过去，却被灵活蛇尾牵住衣角。秦倏下意识回头看看这条蛇想干什么，衣领跟着一紧，一只早有准备缺乏血色的手将他微微拉下，带着凉意的唇与自己的贴在一起。秦倏耳后一下热起来，热意还在隐秘向上蔓延，明明没有更多亲昵，只这样猝不及防相贴。两秒一过，领口松了下来，大蛇眼瞳早已恢复成深不见底的漆黑，那些烦闷不爽像是一扫而空，笑容肆意道：“英雄出征前，是不是该索取一个吻？”
　　唔……
　　也不是不行。
　　晨曦的辉光照亮小半天空，世界陷入一半鲜明一半昏昧的状态，那辆特殊牌照的车稳稳停在一人一蛇面前，大蛇就势拉开车门。
　　他站在车门边，冬日的风干燥微冷，吹起单薄风衣外套，迎着秦倏视线，大蛇一手插兜，十分潇洒：“人类，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带给你一个新世界。”
　　————
　　秦倏没有跟着上车，目送那辆低调无声的车，像来时一样安静驶离，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那个静谧午后，一条灰头土脸大蛇打开房门，意外闯入他生活的情景仿佛近在眼前。最开始他世界很小，梦想是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合法空间，养只猫和狗，这就可以是他的全世界。
　　再后来，他只想要这条蛇。
　　他不贪心，把这条蛇留给他，别的什么都不要了……后面担心蛇闯祸；担心蛇被人发现举报，消防车上门要拖走蛇；担心蛇没法适应人类世界生活；又担心蛇见识过太多花花绿绿，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他不止一次做梦梦到自己隔着监狱铁窗和大蛇打电话，叮嘱他要好好改造，争取减刑，出来还能重新做蛇，每次大蛇都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对着一旁的狱警竖中指吹口哨……
　　他提心吊胆不敢放手，这个过程里，大蛇在前方甩着尾巴扭啊扭，不知不觉中竟也将他带到更广阔的世界。
　　他的世界不再是千篇一律用熟悉的时间所丈量的小段路程，他已经不太记得清自己最初梦想里那个有布偶猫哈士奇的家是什么样子，耳边却清晰响着大蛇的声音——人类，蛇带个新世界给你呀！
　　秦倏眉眼倏地弯了起来。
　　这条蛇牵着他走向全新的世界。
　　自己这样的人有朝一日竟也有了拥抱整个世界的勇气。
　　秦倏站在目送大蛇离开的地方，呼吸着冬日清晨的空气。
　　看着大蛇坐上车被载着驶远时，秦倏心里的惆怅与失落非常少，反倒更多地被欣慰填满——家里这条贪吃蛇，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真好。
　　尽管此刻正处黑暗的黎明，是极为关键重要的时刻，但这对于没有请假的社畜来说，秦倏想了想，还是决定照常去上班。
　　眼下时间还早，秦倏打算找家营业的早餐店，点杯豆浆，要屉素包子坐下慢慢吃，然而一旁半枯绿化带里再度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嗯？？？
　　这回又是什么！！
　　秦倏扭头向着那边看去，看到的却是戴着一对猫耳的白色鬼脸和脖子上套着铆钉骨头项圈的蛇怪正探出大半身子从草窝里爬出来。
　　秦倏第一反应，这是在玩什么，情趣play吗？但想到白色鬼脸异于常人的脑回路，以及它曾有过的前科，认为他很喜欢蛇这种生物从而把蛇怪拖出来送到自己面前，秦倏瞬间联想到一种可能……白色鬼脸不会是察觉到他一些思绪，本能地想投其所好，于是带着蛇怪一起扮演布偶猫和哈士奇吧？
　　谁会想要这种奇奇怪怪的布偶猫和哈士奇啊！
　　戴着粉白猫耳的白色鬼脸扭扭捏捏走到秦倏面前吱吱叫了起来。
　　它的声音传到秦倏耳里，同步变成尖声细气能够理解的话语，白色鬼脸在向他讲述它今日如何立功，着重强调得到大蛇认可，最后弱弱问道，可不可以不要讨厌它？
　　秦倏从来没讨厌过白色鬼脸，何况它还帮了大忙。
　　如果咖啡店老板真的得偿所愿，秦倏将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具体原理，由于秦倏对各种现阶段违背科学体系的力量涉猎不深，无法将每个步骤拆出来详细讲解，但根据他的判断，咖啡店老板最终是想侵占他的身体彻底取代他。
　　大蛇杀死咖啡店本体的一刻，对方可以借助规则与漏洞领域“本源”的连系进行一定操作。
　　在那状态下，秦倏直面的是咖啡店老板主导的意念，以及除了秦倏之外所有“种子”残片的聚合体。
　　它们全死了。只有秦倏还活着。
　　大家都来自最初的那颗种子，咖啡店老板可以利用“漏洞”加“规则之力”达成他想要的条件，不顾秦倏意愿病毒一样植入他体内。
　　随着时间推移，咖啡店老板会潜移默化影响秦倏，一点点将他替换直至彻底取代，当然，秦倏不会任由事态发展到那一步，如果咖啡店老板真融他身上，秦倏就去找那位临走前暗示过他的岳父先生，让对方彻底杀死他，再以另外方式存活，到时候他可能是幽灵，鬼怪，甚至游戏里的boss，但再也不会是人类。
　　至于咖啡店老板……在自己死的一刻，也意味着最后一块残片回归，咖啡店老板将达成所有条件，通过正确方式重新活过来，掌握规则之力，成为注定要被大蛇消灭吞噬的敌人。
　　索性，事情远没走到最麻烦的一步。
　　在意识到咖啡店老板计划里，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必须大蛇亲手杀死才能促成条件，其余死亡方式，得到的便是不久前出现在秦倏眼前那一幕，咖啡店老板化作一抹残念仓皇逃离……在清晰意识到关键所在时，秦倏心念太过强烈，以至于身在现实世界的白色鬼脸都有所察觉。
　　为了表明态度和立场，白色鬼脸鼓起勇气，跑到战场中央拦在大蛇面前。
　　胜利天平就此倾斜。
　　秦倏很感谢白色鬼脸这份心意，他微微俯身，抬起自己的右手：“不讨厌你，重新认识一下吧，本该在我年幼时出现的童年朋友。”
　　白色鬼脸激动得手舞足蹈，它挥着过长的手臂，又看看自己的爪子，最后似乎是想起自己这会还是只小猫咪，拿白色秃脑袋拱了拱秦倏手心。
　　秦倏：“……”
　　嗯，奇怪的手感，像没打孔的保龄球。
　　白天照常一天的工作，午休时候秦倏间接了解到拾荒人能提供的那个帮助。
　　当初大蛇觉得系统最麻烦的地方在于它会自爆，一旦把它逼到穷途末路，它会带着整个世界一起炸掉。大蛇交给奶爸他们的方案一直在有针对性地削弱系统，这样就算它狗急跳墙，爆炸带来的威力会在大蛇可控范围内。
　　拾荒人提供的帮助正是针对这一点。
　　系统曾在他这里留过一道底牌。当系统遭到毁灭性打击，即将彻底消亡时，拾荒人可以按下那道按键，让系统摆脱一切重新启动。
　　过去拾荒人从来没想过利用这道底牌，一来，在系统运转正常的时候，他就算无意间按下那道按钮，系统也能自行拦截驳回；二来，即便系统真重启，他依旧不能脱离系统掌控，反倒要从零开始，重头再来继续受到系统奴役……怎么看这都对他没好处。
　　如果能合作，一切就不同了。
　　在系统自爆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拾荒人可以趁机按下重启按钮。他有很大把握成功。系统那种状态下无法进行别的操作，更何况求生本能也会让它不去阻止这道指令。
　　等系统回归最初状态，大蛇绝对有办法轻轻松松碾死它。
　　这次合作要点就是快，得抢在系统没反应过来前一步步将它逼上绝路。据拾荒人描述，系统是突然间失去对现实空间里所有副本怪的感应，导致它一下进入警戒状态，此刻正忙着折腾系统内部。
　　这点，大蛇这边的奶爸，隶属官方的沧桑男都可以证实。
　　拾荒人真正想合作的对象其实是大蛇，无论对系统内部大小boss的收买控制，还是最后彻底消灭重启的系统，大蛇都必不可少。但不管拾荒人还是大蛇都没有撇开官方自己玩的意思，不约而同选择了卖官方这面子。
　　听说，沧桑男的上司威严男人在做完决定后，脸色都灰败好几度。
　　理智上，他清楚这件事人家没有算计他的必要，但在情感上，他又本能地不信任这两个连人都不是的异类。接待室里人还没走干净，他从烟盒里抖出烟点燃，深吸一口，轻声自语：“这要有万一……我可成千古罪人了。”
　　还没走远大蛇不屑嗤笑：“没这个万一，我要真把这世界玩炸了，晚上回家连门都进不去！！用得着你在这贷款当罪人？？”
　　看到这，秦倏笑了一下，放下手机。
　　————
　　晚上加了会班。
　　尽管知道有大蛇在出意外的可能性非常低，但在结果出来前，一颗心不免悬在半空。
　　秦倏还是头一回感觉时间过去这样慢，度秒如年。
　　十点十四分，秦倏关上电脑，打卡走人。
　　赶上晚班车，到家接近十一点。
　　也许是昨天经历的事太多太密集，回到没开灯的房子里，秦倏竟产生点恍如隔世的错觉，仿佛一切只是他的幻觉，生活还停留在没遇到大蛇前，每天机械单调地重复着……但看到屋子里多出的一人份物品，秦倏很清楚，一切早已不同了。
　　秦倏原本不打算做晚饭，想到今天一时半会没办法睡觉，总得等一个结果才行，还是打开冰箱门看了看。
　　冰箱里空荡荡。
　　昨天购买的新鲜食材处理完，全都拉去了奶爸他们的动员会，之后因为一系列的事没机会回来，就更谈不上买菜了。
　　而且只有自己一个人，秦倏懒得做复杂东西，从冰箱取出鸡蛋培根火腿芝士番茄酱，嘴里叼着一包洗净的生菜叶子，进了厨房。
　　小面包机插上让它自己在一旁工作。
　　油温适中的锅里，煎蛋培根火腿一起奏出滋滋旋律。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
　　十一点十二分，整个世界轰一下像发生一场无形爆炸，秦倏站在厨房明显感觉到大楼跟着颤了颤，过了没半分钟，他隐约听到楼道里有开门声，是这层邻居们走出来互相询问发生什么，是不是附近哪个厂子出事爆炸了？
　　秦倏没有出去参与的想法。
　　安静无声地从平底锅夹出培根火腿，摆进装了煎蛋的盘子里。秦倏转身去小面包机前取烤好的吐司切片。
　　芝士在吐司上微微融化，溏心的煎蛋，火腿，培根，生菜叶层层叠上，中间挤上厚厚酱料，最后再将另一片吐司盖好。完成简易版三明治，秦倏沿着对角线将它在盘子里切开——
　　整片天空忽然亮成白昼。
　　像炸开了一颗全世界范围的照明弹。
　　这样的异状在两秒后自行退去了。
　　秦倏适应了下眼前恢复正常的光线，放下手里的餐刀，走到厨房窗户边向外看去。
　　世界完好无损。无论是小区立着的一幢幢单元楼，还是夜色里枝桠分明的树影，都与寻常无异。但细细感受又有着微妙不同。上方夜空像用清泉水擦洗过，群星在夜幕上闪烁，云层也被照得像层朦胧轻薄的纱，月亮从云后探出脸来。
　　这看起来似乎是好预兆。
　　秦倏一颗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了。
　　他拿起三明治对着三角尖尖的地方咬下，刚咀嚼几口还没咽下，厨房窗户的玻璃上传来“笃笃笃”的轻叩声。
　　窗户……
　　秦倏回忆了下自己的楼高，忙转过头向那边看去。窗外，大蛇正踩在窗台上，嘴角扬起，对他矜持笑着。
　　满脸写着快来夸蛇！！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点点收尾，就没有啦，一两千字这样。


第87章 
　　这确实要夸夸……看样子是解决完系统的事, 丢下所有人马不停蹄回来了。秦倏放下晚餐夜宵，擦擦手替大蛇打开窗户。
　　室外凉风跟着涌了进来，大蛇黑发轻扬, 金眸熠熠, 手在窗台边一撑跃了进来。
　　秦倏见状督促这条蛇要好好洗手。
　　大蛇一边洗着自己碍事的手, 一边余光往秦倏做好的晚餐上扫，顿时嘴角撇了撇：“人类……你这就没意思了，蛇回来居然不想着准备一顿大餐犒劳下……就吃这啊？两块不够塞牙缝的干巴玩意……”
　　秦倏没想到自己难得简单对付下，还让这条恰好回来的蛇撞了正着。
　　他笑了笑解释：“这是我的晚餐。大餐想吃什么？今天都由你说了算。”
　　大蛇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 走到秦倏身边盯着盘子里的三明治凝神看了半天：“喂，人类, 蛇要尝一口。”
　　秦倏把另一半没动过的三明治推到大蛇面前。
　　大蛇却一副受到愚弄的表情：“蛇不要这一半！！”
　　秦倏又笑着把缺失三角尖尖的那一块推到大蛇面前，原以为能看到温情的一幕，大蛇直接把脑袋变回蛇，一口吞掉了那块三明治……
　　好吧……说是一口就一口。
　　秦倏又趁机撸了撸大蛇头, 目光心虚地瞟向自己常摸的那块地方，总感觉有些微妙反光。
　　如果哪天家里的蛇丢了，他绝对能在蛇堆里一眼把大蛇认出来。
　　大蛇吞掉三明治咂摸了下滋味，给出来自蛇的肯定：“味道不错，不愧是人类，这么难吃的东西都做得像模像样……”
　　话虽然怪了点, 秦倏只当他在夸奖了。
　　秦倏本想带大蛇出门吃顿好的犒劳下，大蛇却一口回绝, 说晚上开着的馆子都比白天少一半, 蛇才不去, 蛇要等周末吃大餐, 要吃全是肉的自助，不要海鲜！！
　　这种要求……怎么可能不答应。
　　感觉像家里孩子考了全年级第一，想要奖励只是吃一个三块钱的可爱多，懂事得让人心疼。
　　一人一蛇泡过澡，秦倏抱住蛇躺在床上，也许是因为这条蛇平安回来了，又或者是因为精神彻底放松，秦倏刚躺下，脑袋往大蛇肩膀上一磕，睡着了。
　　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大蛇睁开一只眼，确定他睡着，又把另一只眼睛睁开。
　　啧，这个人类……大蛇尾巴勾住叠得整齐的被子抖开盖到秦倏身上。
　　光抱着蛇可不会变暖和。
　　系统固然解决了，但后面还有一些收尾工作需要大蛇配合。
　　在被迫耐着性子参加完几个会议，签了堆五花八门的文件报告保证书意见书之后，大蛇终于解脱了，面对官方抛出的橄榄枝，大蛇眼皮不带眨的拒绝，无他，蛇又不图稳定，体制内那点工资不够他养家糊口，他还想赚钱买大房子给人类住呢！
　　再厉害的蛇，不靠违法犯罪打家劫舍，想赚到钱也是很不容易的！！
　　秦倏听完有些唏嘘，他本身不具备考公条件，毕业前就没考虑过这个选项，直接入职公司当社畜了。相比之下，大蛇是真的潇洒，轻易把安定与保障抛在身后，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奋斗。
　　大蛇不要的位子拾荒人很乐意接过。
　　第二天桌都没搬来，他人先到了。年轻人心心念念的女神也跟着拾荒人选择更稳定的生活。两人关系既像爷孙又像父女。
　　没多久，年轻人那边传来好消息，他父亲从疗养院醒了过来。
　　听拾荒人透露，年轻人的父亲是因为生意上出了问题着急周转，身边能借的朋友都借了遍，还差一些，于是被人忽悠进了游戏，结果菜鸟关都没过去。好在进游戏前，别人为了宰他一笔特意向他兜售没人要的道具，年轻人的父亲讨价还价花了三千块买下，最终因祸得福保住一条命。
　　最近温度有明显回升的趋势，冬天虽然还没过去，每天最低温已达到零上十几度。
　　秦倏摘掉围巾手套，脱去毛绒背心，却对这种现象感到不解，担心是不是系统留下的后遗症。大蛇对此见怪不怪，称这是来自世界的喜悦，都重获新生了，还不让人家心情好乐一乐啊？
　　春节前后，公司大手一挥给了十天假，机会难得，秦倏决定不留在原地过年，带着大蛇出门走一走玩一玩，体会下各地的风土人情。
　　大蛇拿出他考到的驾照一通炫耀，还提前租好车，要带人类去自驾游。
　　车子驶上高速，大蛇一边在导航的逼逼声中调整方向，一边拿余光睨着整理背包的秦倏，终于憋不住问道：“人类，你都不怕吗？蛇可是第一次开车载人！”
　　“嗯？”秦倏发出小小的疑惑，感受了下路况后说，“但是，你开得很稳，出市区前那个别车加塞的你都没理会……”其实出发之前秦倏着实捏了把汗，他想象中的大蛇开车，是把私家车开得像油门踩满的赛车，路怒症十级患者，一边开车一边摇下车窗和人对骂，实际上不愧是从驾校顺利毕业的好蛇蛇，还是很遵守交通规则的。
　　“嗤，那种赶着去投胎的蛇跟他计较什么？？人类，你得这么想，没准他老婆躺车上等着上医院生孩子呢，这么一想是不是瞬间不暴躁了？我这一脚油踩下去里外不是蛇的，你肯定会去给人赔礼道歉，何必呢。”
　　秦倏拧开保温杯借着喝水笑了一下。
　　所以，自己又有什么好怕。
　　一人一蛇沿着做好的自驾游攻略一路开，最后一站，是秦倏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外面的变化很大，这里除了翻新一条路，别的似乎还是一派原始状态。
　　秦倏把小青年碎片埋在一棵青苹果树下，大蛇说，重新做人很难了，当个灵异生物还是没问题的，没准以后还能被哪个小道士捡走，开启传奇人生。
　　新的一年，大蛇终于做好准备，带着他的启动资金大展身手了。
　　秦倏当然也要陪着蛇一起去奋斗拼搏，不过在此之前，他选择把自己攒下的年假用掉，再提离职不迟。
　　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秦倏拿出那本岳父先生留下的造型古朴的书本。
　　打开一看，却有些惊讶。
　　他以为上面会是神秘世界的知识与常识，好比融到他身上再没什么动静的规则之力该如何使用，平时是否需要做一些练习，有没有注意事项……
　　但现在想想，这些东西可能才是那位先生眼里最不值一提的。
　　而且对方也不像是能细心想到这些的男士。
　　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这是一本记录了大蛇从小到大成长中点点滴滴的记事本。
　　立体的画面，每翻一页会自动播放，配着那位咸鱼先生娓娓道来的讲述。
　　最开始，只是伴随着宇宙一同诞生的原初黑洞，胆子却意外大，悄悄跟踪尾随潜伏在暗处，试图一举吞掉祂。
　　觉得好玩的咸鱼先生把黑洞变成自己的孩子，打包带回家了。
　　从那以后，世上便多了条短短胖胖的小黑蛇，咸鱼先生不懂得如何当一个合格父亲，也没想到因为黑洞自带的吞噬属性，导致小黑蛇不同于别的怪物，它是需要吃东西的。
　　等到咸鱼先生有天想起这条小黑蛇，发现那块地盘里除了一个短短胖胖的“小圆环”，什么都不剩。
　　小黑蛇吃掉了所有东西，连石头都没放过，最后饿极了，把自己尾巴含到嘴里一点点往下吞，吞到最后自己变成一个小圆环，再也吞不了，发现介个不能次，又一点点吐出来……没一会又感觉到饿，再次重复起这个过程。
　　咸鱼先生总算觉醒祂为数不多的良心，但祂与小黑蛇的梁子，仿佛天生就结下了。
　　小黑蛇看起来很孤僻，总喜欢自己一条蛇盘在岩石上，晒着没有温度的光。就这样晒啊晒，小黑蛇逐渐变成大黑蛇，它变得更孤僻了。
　　咸鱼先生知道，这条蛇有着自己丰富的内心世界，它高兴的时候，尾巴尖尖会翘起左右摇晃，忧郁的时候，尾巴尖下垂耷拉在岩石上，愤怒了就会拿尾尖在岩石上戳出一堆孔洞……咸鱼先生也曾鼓励它多出门结交朋友，它要么表现得不屑一顾，要么把别人家孩子打到粉碎性骨折，从此小黑蛇觉醒了打架的爱好，它从一条孤僻蛇，变成了战斗蛇。
　　可它看起来还是很孤独。
　　咸鱼先生有时候也会陪它坐在岩石上，一坐便是很久，久到小黑蛇鳞片发痒坐不住了，不由凶狠问祂：你没有别的事吗！坐蛇旁边干什么？？
　　咸鱼先生说：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就在干什么呀。
　　小黑蛇说：呸，你才不是！我是坐在这里思考，而你只是单纯坐着，脑袋空空，两眼空空，屁股黏在石头上，没有人把你撬走，你能坐到天荒地老。
　　咸鱼先生知道小黑蛇说得没错。
　　可祂还是不懂。
　　祂不知道小黑蛇在思考什么，不明白这样的思考有何意义，但祂隐约清楚小黑蛇这样做没有错。
　　咸鱼先生安排小黑蛇文静的哥哥403来和它相处，结果一猫一蛇半天都不到，扭打着冲到祂面前，说再也不要跟这个讨厌的家伙相处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可咸鱼先生又能感觉到，它们的内心并不讨厌彼此。
　　很奇怪。
　　咸鱼先生大大的脑袋里充满无数小小的疑问。
　　直到有一天这两个孩子都要去迎接属于自己的宿命之战。
　　咸鱼先生也将目光投注到这个世界。
　　祂好像终于有点明白那是一个怎样的孩子。
　　在这个世界祂读到不少有趣的故事，圣诞老人的，拇指姑娘的，还有可爱的小王子……祂好像又多懂得了一点。
　　小黑蛇在怪物世界里总是格格不入，所以时常显得孤独，它不能理解那些在它眼里看来没有意义，又愚昧的行为，它冷漠看着，看得越久越发确定那就是些蠢货。
　　它是怪物世界里异类，是只特立独行的小怪物。索性它从没有质疑过自己，孤独高傲盘踞在黑暗里，直到有一天，它掉进这个世界，遇到另一个同样孤独的孩子，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了。
　　作为一个明辨事理的长者，咸鱼先生很清楚怎样才是正确选择。
　　小黑蛇应该选择力量。
　　它本就是为此才坠落进这个世界，它应该拿回能让它从此脱离怪物枷锁，变成“祂”的那份力量……
　　可这样的结局，真就是最好的吗？
　　咸鱼先生首次向自己的内心询问，虽然祂很可能没有内心这种东西，祂得到了答案，原来祂期待的是另一种结局，祂会为两个孩子牵手拥抱而雀跃，会为两个孩子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感到美好，祂想这份美好不要像流光一样一闪而逝，小黑蛇孤独的背影，祂想，祂已经看腻了。
　　怪物世界的小王子遇到了独属于它的人类小王子。
　　这样的相遇本身就很美好，不是嘛？
　　作为一个本该明事理的长辈，这样的想法可能缺乏理性，但这就是祂所期待的结局。
　　最后，祂会永远为这样的结局献上祝福。
　　秦倏是笑着看完的，他抬手抹了下脸颊，却摸到一手湿润。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树上春花落下枝头，又被后来的轻风卷起，飞向远方。
　　这确实，是一个美好的新世界。
　　作者有话说：
　　这回真的没有啦！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感谢一路陪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