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   作者:致哈莉特   先婚后爱、娱乐圈、强强、HE、年下   简介:   外纨绔内深城府少爷攻X外阳光内阴郁明星受   一组九宫格照片把微博炸了个底朝天。   娱乐圈公认的狼狗系男友陆玖年被人揽在怀里,下巴被钳住,微张着嘴,被一只骨节分明好看的手灌着昂贵的红酒。   有人发现手的主人疑似成家二少,一时间陆玖年被包养的消息传了开来。   直到成某少开了微博,发了消息。   “什么关系?拿本睡觉的关系。”   ***   和成箫结婚,是冲动作祟。   没人不知道成箫。二世祖,玩儿咖,男女不忌,花边新闻无数,是成家恨不得除名了的二少爷。   陆玖年憎恶成箫披着虚假的皮囊,可他也清楚成箫和自己没什么两样。   他们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腐烂的内里。   陆玖年曾以为他们的婚姻会一直同他们的人格一样,虚假、不过是逢场作戏。   直到数不清第几个从成箫身边醒来的清晨,他看着晨曦描摹出身旁人的轮廓,好笑地想。   他和成箫这样的人,骗别人太容易,却永远骗不过自己。   ps:   1.老规矩攻受长嘴   2.甜虐6:4 酸甜口爱好者直冲   3.作者坑品绝佳,开坑必结 第1章 假意虚情   头痛。欲裂的头痛。   床上的人缓缓睁眼,扭动僵硬酸痛的脖子。   昨晚不该喝那么多的。   陆玖年挣扎起身,扶着昏沉的脑袋,后悔地想。   他拿起一旁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   晚上21:30——他断断续续睡了大半天了。   陆玖年朋友多得数不胜数,消失了一整个下午,找他的人不少。   他点开微信,七八个对话框从上到下挨个回了一遍。独独最上面置顶的一个,他不知道怎么回,也不太想回。   他昨天下午七点跟成箫说自己有应酬要通宵,晚上不回来住,而直到两个小时前,成箫才甩给他一句“OK,你随意”。   “傻逼。”   陆玖年面无表情把手机往床尾一扔,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然后又把手机捡了回来,拿在手里啪啪打字。   9y: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都已经回来睡了一觉了。   按完发送键,陆玖年不再看成箫有没有回复,抹了把脸,光着脚走下床,一把拉开了卧室的厚重窗帘,推开了窗。   还带着寒意的冬末冷风一股脑吹了进来,陆玖年也不觉得冷,只觉得清醒了许多,连带着成箫带给他的那股恶心劲儿也消散了不少。   放到3个月前,陆玖年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会就这么草率的结了婚,结婚的对象还是成箫。   那个传闻男女不忌、玩儿遍整个京城的世二祖。   曾经陆玖年也是这么以为的,甚至就看上了成箫这一点。   那时公司高层包养的情人一人独大,把陆玖年拿得出手的资源抢了个七七八八,经纪人照着陆玖年的脸骂,说他没上进心还装贞洁,就差把他药晕了送到大款床上去了。   但陆玖年不是装贞洁,他是真贞洁。   他心里有人呢,出卖自己的事情坚决不干,所以连成箫递给他的假结婚合约,他都想也没想就拒了,气得经纪人直接砍了他的行程,就差着手准备雪藏他了。   谁能想到成王陛下跟他较上了劲,非点他入宫不可,连着电话轰炸了半个月也不放弃。谁又能想到就在成箫派助理来下最后通牒时,陆玖年那个暗恋对象跟前男友复了合,娱乐圈国民男友陆某人惨遭失恋。   火气上头,一时冲动,陆玖年就这样稀里糊涂跟成箫结了婚。   结婚初他想,成箫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这种人简单的很。   跟成箫结婚,他既能让外面无数妖艳贱货替他履行夫夫义务,又不必担心成箫翻出什么大浪作什么妖。   直到一个多月前。   那天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电梯,抬眼便看见家门口跪了一家三口,在他们面前,成箫环着臂,俯视着三人。   为首的男人一声声哀求成箫,说一旦那批药的事被发现,他们一家三口就都没命了,他求成箫放过他们,给他们一条生路。   陆玖年至今还记得成箫当时的语气,和那种神情。   他笑得无辜又好看,仿佛听不懂男人的话似的,还是那个纨绔的富家子弟。   他就用那样无所谓的语气,轻声道:“我警告过你的,别来触我的霉头,也别把手伸到郑生药业来。现在你倒台了,我赚钱了,皆大欢喜。”   “至于假不假药的,还有你全家的死活......”   “关我屁事?”   什么游戏人间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   他早该想到,被成箫包的明星数不胜数,如果成箫真是旁人眼中口中的纨绔,又何必和他结这么一个“合约婚姻”。   阴险、城府深、毫无道德感的药贩子。   这才是成箫。   没有人知道,成家恨不得除名的二少爷就是近年间快速崛起的药企新锐的主人。而陆玖年成了第一个知晓这则秘辛的人。   这样的成箫,比起纨绔子弟时期,更让陆玖年觉得恶心。   刺骨的晚风钻进陆玖年敞开的睡衣领口,他打了个激灵,从回忆中挣脱。   他呼出口气,抬手拉上了窗户,转身回到床边,又重新拿起了手机。   和成箫的对话框没弹出新的消息,陆玖年看着自己发出的一长串的“哈哈哈哈”,自嘲的勾勾嘴角。   是,成箫阴险、城府深。可他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他们的关系本就是场戏。是虚情,是假意。   所以又何必对彼此那么较真呢?凑合凑合过了这三年算了。   整理好心绪,他绕到床的另一边,拉开了衣柜。   宿醉后整个人身上都沾着烟酒味,陆玖年脱掉身上的衣服,换上干净的睡衣,抱着脏衣服打算丢客厅阳台上的洗衣机里过过水。   从前陆玖年对成箫这栋豪华大平层的房子最满意的莫过隔音的墙壁。哪怕成箫在客厅里开音响打游戏,卧室里也难听全了声音。   但让你感到庆幸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在你乐呵呵的时候背刺你一刀。   此刻站在房门前动弹不得的陆玖年,恨不得以后都把卧室门凿出个洞方便自己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省的再遇上这么尴尬的局面。   沙发上,半裸着的人在瞥见陆玖年后,扭头看向身侧戴眼镜的男人。   “你先回去吧。”成箫低声道。   戴眼镜的男人应了声,拿起沙发背上的西装,草草套在身上,起身走向房门口。   经过陆玖年时,还点头示了意。   社交滑头陆玖年第一次连礼貌都忘记了,就那么目送着眼镜男开门离开,招呼都没反应过来打。   这会儿第三个人走了,屋里俨然就剩两个人。受不了一点尴尬氛围的陆玖年下意识想开口破冰,但话到嘴边,觉着说什么都奇怪无比。   论身份,他是成箫的丈夫,成箫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光明正大把人带回来玩儿。论情形,这会儿俨然一个捉奸现场。但论事实,他跟成箫本就各过各的,成箫跟谁搞在一起,他不用管也懒得管。   指责?立场不充足。像朋友一样开玩笑打趣?不好意思,他跟成箫还没到朋友那份儿上。   陆玖年不是喜欢难为自己的人,于是干脆摆烂。总有一个人要开口,他不信自己不说话,成箫还能一直闭着嘴。   于是陆玖年直直看向成箫。   但出乎他意料,成箫也就这么直直看着他。   莫名其妙地对峙。   通常情况下来说,陆玖年在各种较劲的场合里,都不会做那个低头的人。但这次,他率先开了口。   原因无他。   从来面对他嬉皮笑脸没有正形的成箫,此刻腰背挺直,板正坐在沙发上。未吹干的头发淌着水,滑落到锁骨上,顺着向下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闪着暗色。   那是敌对,和攻击的意味。   陆玖年扯了扯嘴角。   他拎起一件怀里的衣服,冲成箫晃了晃:“不好意思哈,房间隔音好,不知道你有客人。我打算出来洗衣服的。”   成箫的目光顺着滑到陆玖年拿着衣服的手,很快又挪回他的脸上。   他直直盯着陆玖年,道:“不是说,晚上不回来?”   “啊,”陆玖年笑了笑,“我刚给你发了消息呢。我早上就到家了,回来倒头就睡,这不刚睡醒么。”   成箫皱了皱眉:“今天星期几?”   “周三。”   成箫闻言,松了眉心。随着眉心一起放松的,还有他的身形。先前压着陆玖年的那股强势的攻击意味消失殆尽,重回了平日里的慵懒随性。   “哦,看错时间了。”   陆玖年没回话,垂眸,走向阳台的洗衣机。   “你觉得他好看吗?就刚跟你打招呼那个?”成箫的声音传了过来。   陆玖年往洗衣机里丢衣服的手顿都不带顿的,他笑着,拉开滚筒的门:“斯文败类的美人啊,怎么不好看。”   成箫的声音懒懒:“看见你,发现他没你好看,没兴趣了,叫他回去了。”他抹了把胡乱滴水的头发,扭头冲后道,“哎,架子上搭着的毛巾丢给我,我擦头。”   陆玖年听话地拉下毛巾,抬手扔给成箫,耐着性子回成箫的胡言乱语。   “谬赞。我毕竟靠脸吃饭的嘛。”   成箫闻言,干脆整个身子扭了过来,眯着眼看陆玖年。   片刻后,他开口:“你周五陪我参加个晚宴。”   陆玖年“啪”一声关上了滚筒门,直起腰来,按了启动键,然后回道。   “我周四周六都空着呢,就只有周五经纪人刚给我安排了临时活动,太遗憾了。成二少参加的宴会,规格肯定不低。”他语气抱歉,像是倍感不值。   但不好意思,其实没什么临时活动。   干脆地拒绝了少爷的陆玖年心情非常不错地想。   纯粹不想去,懒得搭理。   成箫挑眉,瞥了他两眼,然后忽然笑了笑:“不遗憾。”   陆玖年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骗你的。”   “周六晚上六点半。打扮好看点,成夫人。”   --------------------   开文啦我来啦!宝贝们久等啦!   回应一下一些宝贝的问题以及排个雷:   1.攻不是真海,骚是嘴上的,实际是纯情一哥。   2.不是互为初恋,攻受均有感情史,并且受开局有喜欢的人,但均非真爱且篇幅占比小,详见隔壁文。   3.开局受讨厌攻、攻讨厌受都有深层原因,合约结婚也不是无缘无故。后续会在感情升温中交代清楚,放心,我家攻受主打嘴有正确用处。   4.骚切黑白切黑但均三观正确不违法犯罪,一切剧情均有合法合理正当理由。   5.非典型娱乐圈文,主打感情线,但也不会少了娱乐圈剧情。   排雷结束!新的旅途开始啦,开文连更三章,下周恢复规律更新,具体时间看我置顶消息,祝大家看文开心~ 第2章 反荷尔蒙综合症   成箫看着陆玖年一脸笑盈盈走回屋的样子,只觉得心情大好。   能不好吗?看某些人明明心里骂娘,却还要强装欣喜若狂感恩不尽,就跟看业务能力不达标还要强蹭人设的爱豆一样好笑。   成箫胡乱擦干净头发,把毛巾往沙发上一扔,径直走向了主卧。   这两日他应付了太多暗流汹涌,身上沾满了惹人厌恶的烟酒气息,像是沁入心脾,水流也难以冲刷干净。   疲惫涌上心头,他换上家居服,躺在床头,手里的手机被他抛起来又接回手心。   经年与人虚与委蛇,他对善于伪装的人,有敏锐的察觉力。   起初让陆玖年做自己婚约的对象,他的目的单纯的很。   陆玖年长得对他味口。   如果一定要挑一个人朝夕相处三年,他宁愿挑一个最合自己眼缘的。   但当见到陆玖年时,准确来说,是从陆玖年笑地一脸灿烂地朝他伸出手时,成箫就知道自己选错了人。   陆玖年和他身边那些人一模一样,虚伪,做作,逢迎讨好。   在成家的每一天,他都被这样的人包围。拜他们所赐,他小心翼翼地活了二十多年。   成箫嗤笑了声,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这估计就是命吧。   他拼死拼活暗中建立产业,就是想要摆脱令他窒息的环境。但兜兜转转,他又亲手给自己挑了个这种人当老婆。   他举起手机,屏幕的光映射到他的脸上,显得他整个人的棱角棱锐硬挺,眼底深邃沉冷。   陆玖年。   成箫将这三个字在嘴边碾了遍。   如果陆玖年老老实实,不兴风作浪,他或许能看在陆玖年对他味口的脸上,忍他三年。   但如果他发现陆玖年有什么动作……   成箫舌尖舔过虎牙,微微的痛感让他愉悦起来。   那娱乐圈就会少一张令人心爱的面孔了。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驱散了成箫心头有些阴暗的念头。   是柳卿。   他翻身下床,接通了电话。   “嗯,没事,他没听到什么。”   “故意的?不,他暂时没什么这么做的立场。”   “接着刚才的说。不计代价,把对方的价格打下来。”   陆玖年觉得,如果不是成箫,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坐骚紫色的跑车。   成箫靠在跑车门边,两手插兜,上下打量着盛装打扮的陆玖年。   “你就穿成这样?”成箫皱了皱眉。   陆玖年暗骂了句“你是傻逼我爱穿啥穿啥”,面上依旧如沐春风。   “不好看吗?造型师给我做的。”   成箫站直了身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什么眼光,看着规规矩矩的。”   陆玖年抬眼疑问地看向他,不知道怎么穿的规矩还成错了。   成箫抬手,把陆玖年扣着的大衣扣子解开,连带着衬衫领口也松了松,露出有些泛红的锁骨。   “现在行了。”   陆玖年第一次对成箫的决策表示抗议:“十度的天,真的很冷。”   成箫瞥了他一眼,直接伸给他一条腿。   “可以闭嘴了吗?”   陆玖年低头看向他裸露的脚踝。   行吧。也不多说了,敬壮士吧。   成箫说完,迈着步子走向了驾驶座,陆玖年拉上了口罩,跟着坐进了副驾驶。   “你这车……不盖盖子吗?”   成箫启动车子的脚差点一下踩死油门。   “那叫车篷!什么盖子!”   “麻烦把篷盖上,我很冷。”   “闭嘴吧!我比你冷!”   成箫最后到底是把车盖子盖上了。   没了耳边呼啸的风声,密闭的车内显得太过安静。   陆玖年庆幸成箫平常也有听歌的习惯,才不至于让整个路途过于尴尬。   成箫这人常年混迹于各种充斥聒噪音乐的场合,开的是骚紫色大跑车,放的歌却淡的要命。   轻松舒缓的纯音乐和空调的暖风使陆玖年有些困顿,彻底睡过去前,他脑袋里最后的念想是,这估计是成箫哪个小情人坐车的时候放过的歌单,总归不像是成箫这种人会听的。   陆玖年最后是被漂移加猛刹车给吓醒的。   “操!”他猛地坐起身,拉紧了车座椅。   “到了。”驾驶座上,成箫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了副墨镜,现在正架在鼻子上。   陆玖年只觉得面前的人像神经病。   哪个正常人寒冬腊月戴墨镜,哪个正常人又用漂移侧方停车的?   他满脑子的脏话,偏偏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合约金主,满口骂人的话憋着一个字也不能说。   陆玖年深吸两口气,扭头看向成箫,后者正巧一手扶着方向盘,侧着身子看过来。   对上成箫的目光,他强行提了提嘴角:“成二少车技挺不错的。”   然而成箫没说话,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一句。   “你挺没劲的。”   说完,他推门下了车。   陆玖年坐在车里,觉得自己没不没劲不一定,但成箫是真的有病。   下了车,陆玖年和成箫隔着半步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走着。   陆玖年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只管往前走,懒得关注身前的人。   所以当成箫一个急刹车站定时,他差点直接撞在成箫身上。   “手给我。”成箫皱着眉,扭过了身子,冲身后的陆玖年伸手。   陆玖年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恶寒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   什么东西?和成箫手牵手?要他的命吗?   见他迟迟没反应,成箫稍稍重了语气,不耐烦道:“手!递给我。”   陆玖年一咬牙,一横心,反客为主,直接揽住了成箫的胳膊。   “这样行吗?”   成箫“啧”了声,没说行还是不行,但也没再站在原地,就这么往宴会厅走。   到宴会厅正门时,陆玖年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优雅的钢琴提琴声从厅内传出来,伴着并不喧哗的人声,昭示着这不是什么成箫常出入的声色场合。   “我一会儿……”陆玖年小心翼翼,好奇自己进了厅后该怎么说怎么做。   成箫把手从他臂弯抽出来,下一瞬,陆玖年感受到一只手强有力地揽过他的肩。   “闭上嘴,笑就行了。”   抗议的时间都没有,陆玖年就这么被成箫揽在怀里,带了进厅。   为了凹造型,大冬天成箫依旧穿的单薄。   隔着衬衫,陆玖年能清晰地感受到成箫的温度和紧致有力的肌肉线条,极具荷尔蒙张力。   可陆玖年讨厌荷尔蒙张力。   他喜欢清瘦、冷锐、拒人以千里。   他也讨厌浓厚的香味。   让他心悦的是自然洗涤后衣服那种淡淡的清爽气息,混杂着晾晒后日光的暖味。   而成箫的怀抱充斥了浓烈的胡椒调香水气味。不难闻,甚至很符合成箫的个性。但陆玖年只觉得自己几欲窒息,拼力扭头以让自己还能喘气,不至于被成箫的香气儿熏死。   “别乱动!”成箫低头,压低了声线,语气带着威胁意味。   陆玖年颈线霎时绷紧,抗拒的心理和对资本主义的屈服相互较劲,导致他把头扭回来的动作都一卡一卡的。   陆玖年就那么梗着脖,僵着一张笑脸,被成箫“挟持”着,转完了整个场子。   成箫此人,无论在声色场合,还是在这样得体的宴会上,都是众人的焦点。   所有人都知道,成家二少风流成性不学无术,在成家那个专制严肃的大家庭中犹如异类。但这也让有心之人大大有机可乘。   成家人通通狠戾而一丝不苟,只有这个二少爷无脑的很,用金钱美人好玩儿的讨好他,轻易就能攀附。所以只要成箫出席在各种宴会上,身前必定围满了形形色色目的不纯的人。   此刻他们面前就站着这么一个。   “这不是成二少吗!好久不见!” 第3章 貌合神离   陆玖年闻声看去,身着一身白衣的男人正调侃打趣地看着成箫,语气阿谀奉承。   “嗯。”成箫只抬眼扫了他一下,似乎懒得搭理他。   “最近哥们几个组的局,怎么也不见你来啊?”白衣男凑近几步,笑嘻嘻道。   听见他这话,成箫总算有了反应。   他轻笑了声,揽着陆玖年肩的手下移到了腰间,用力把陆玖年往自己身边一带。   陆玖年撞进了他怀里,耳边是成箫有些轻浮的声音:“瞎么你?还组局呢?没看见我有家室啊?”   白衣男好似这时才注意到陆玖年的存在一样,把目光移到了陆玖年的脸上。   他有些震惊到:“这是你夫人?我还以为这又是你哪个新看上的小情人……”   “陈胜,怎么说话的?”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陈胜的话。   紧接着,身着暗色西装,气场沉稳的男人走了过来,站到了他们身前。   陆玖年感到自己腰间的手一紧。   “表、表哥……”陈胜有些犯怵,悻悻低声道。   看清来人的面容,陆玖年便知道了此人的身份。陈胜他从未见过,但这位表哥却频繁出现在各大商业刊栏上。   这是何家的大少爷,年纪轻轻就担起家业的何家主人。   何远杉有些抱歉,微笑着道:“我替陈胜向尊夫人道歉。”   成箫却挑了挑眉,抬手捏住了陆玖年的下巴,把他的脸扳过来面向自己,好似在上下打量。   “道什么歉啊,又没说什么。”   他十分大度地替陆玖年宽恕了陈胜的出言不逊,仿佛把陆玖年比作小情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将陆玖年的脸扭向何远杉,好似得意地展示自己的新藏品,笑着道:“何大哥,我新老婆好看吗?”   何远杉勾了勾唇,礼貌温声道:“成夫人是位优秀的男演员,娱乐圈都认可的长相,自然是十分出众的。”   两个人随即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大多是成箫在讲一些根本搬不上台面的话,何远杉点头礼应和。   陈胜站在一边,处境十分尴尬。但此刻的陆玖年则希望能和陈胜身份对调,宁愿让他来受这个尴尬之苦,也好过在成箫身边呆到反胃。   成箫讲的那些话,聊的那些男男女女,无不在彰显着他这个人的轻浮、浅薄、低俗。就好像他就是这样的人,就好似他终日沉迷犬马声色之中。   一个人竟然能将自己完完全全伪装成另一个人,骗过身边所有人。   他猜忌、怀疑所有人,哪怕是朋友,哪怕是至亲。   和这种人相处,就像和一条披着皮的蛇周旋。   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露出毒牙,悄无声息地咬上你,扒开你模糊的血肉,往里注上溃烂人生的毒液。   他面前,何远杉正笑着结束着话题:“你哥哥听说你不吭不响结了婚,气的不行。你最好带成夫人去见见他,像成夫人如此优秀的人,我相信不会不让他满意的。”   “行啊。”成箫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他人呢?我现在就过去。”   何远杉侧身示意自己带路,成箫便揽着人跟在他身后,准备直接带陆玖年去见成灏。   他们两个一问一答谈的顺利,但有人想要抗议。   陆玖年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他晃动肩膀,扭头直视成箫,想从成箫怀里挣出来讨个说法。   这什么意思?合同里没讲他还得负责见家长啊?   可还没等他有大动作,成箫直接一个用力,把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胸口。   “别动。算帮我个忙。”成箫贴近了陆玖年的耳朵,呼吸喷洒在陆玖年耳根。   以外人的角度看,两人亲密无间。   陆玖年只觉得一阵电流从背脊涌上,勾起阵阵酥麻。   耳朵是他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耳根连他自己都碰不得。   下意识地,他猛抓住成箫扣在自己脖颈的手腕,往外一拉,挣脱出了后者的怀抱。   动作一出,陆玖年几乎是立刻后了悔。   哪怕拒绝,他也不该用这么大的动静。   配合成箫在外人面前演戏是合约里本就有的条例。他现在的人设是成箫一时兴起不顾家里人看法娶回家的金丝雀,这场合哪有他说话反抗的道理。   陆玖年整个人钉在原地,连带着拽着成箫手腕的手也忘记了放开。   两人身前,引路的何远杉察觉到了什么,敏锐地转过身向二人看过来。   陆玖年来不及反应,成箫动作却很迅速。   他掌心一垂,反手握住了陆玖年,十指以极其亲昵的姿态插入了陆玖年指缝。   “怎么了?”何远杉问道。   “玖年有点不舒服,厕所在哪边?”成箫冲他抬了抬与陆玖年紧扣的手。   何远杉抬眼,视线自上而下打量,最后停在成箫微微抬起的腕上。   他轻笑声,冲两人道:“洗手间直走左拐。我就在原地等你们。”   成箫于是阔步,牵着陆玖年,往何远杉示意的方向走去。   背对何远杉的那一刻,两个人不约而同,齐齐变了脸。   成箫脸上轻浮浪荡的笑消失,变得面无表情。陆玖年眼角的娇羞不好意思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墨的面色,紧绷的嘴角昭示着他的忍耐度此刻已在底线边缘。   他们周身的气场强烈互斥,都明摆着不乐意多看对方一眼,可偏偏背影来看仍紧紧相贴,手还十指相扣牵在一起。   貌合神离……   仔细看,恐怕连貌合都算不上。   洗手间里静默一片,镀金的水龙头开着,只余下股股水声。   成箫仔仔细细清洗双手,指节都变得有些泛红。   “门关上。”他话里没什么情绪,冷漠对站在门口的人道。   陆玖年抬眼看向洗手台前的人影,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他此刻正背对大门站着,闻言,把背往门板上一靠,用惯性把门撞合,发出“哐”的一声响。   门板的剧烈晃动连带着洗手池前的镜子也抖动起来。成箫擦手的动作一顿,没什么表情地看向陆玖年。   陆玖年冲他微笑:“关上了。”   陆玖年的眼型,是出了名的狗狗眼。他笑起来时眸光很亮,右脸有个不怎么明显的梨涡,还有颗虎牙,很容易让人觉得没什么阴霾,阳光又有少年感。   没什么人能对这个样子的陆玖年不买账。   但总有人是例外。   成箫慢条斯理地将擦手的纸揉成一团,随意丢进垃圾桶里。   “合约里写的清清楚楚。该配合的时候,陆先生得配合。”   成箫一步步走近陆玖年,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陆玖年摊手,故作无奈,笑道:“成先生,那合约里也写了,我们是正当合作关系,不是上下级吧?”   “要配合,那也得事先和合作对象沟通清楚内容吧?我是演员没错,也不代表我能完美应对所有突发情况啊。”   他双手合十,在成箫眼底下晃了晃:“您谅解,我是真不喜欢别人碰我,哦不是针对您啊,就是单纯敏感。”   “而且我的情商嘛……应付不来长辈的,您招呼不打一声就拉我去见家长,我这、有心无力啊!”   陆玖年放下双手,叹了口气:“所以啊,这次您这忙恕我帮不了了。我就先……走了?”   他冲成箫皮笑肉不笑弯了弯嘴角,旋即转身,抬手搭上了洗手间的门。   门被他打开细小的缝隙,陆玖年正欲抬脚走出,下一瞬,一只手猛地按在他头顶上方,将门板拍了回去。   成箫一只手撑在陆玖年头顶,另一只手拽住了陆玖年搭在门把上的手腕。   他整个人呈侵略式,将陆玖年牢牢囚禁在胸前有限的空间里。   陆玖年的笑僵在脸上。   “我有时候真想试试你的底线在哪儿。”成箫俯身,凑近了陆玖年耳边,“这笑太假了。”   成箫的声音压得很低,醇厚的声线敲击着陆玖年的耳膜。   “不针对我?”他握着陆玖年的手向上,摸上了后者的小臂,“平时没少见你和形形色色的人勾肩搭背,怎么,是我看错了?”   “情商低?我只知道,在娱乐圈这种吃人的地方还能博个好人缘的,不是什么蠢货。”   陆玖年没忍住,“啪”地一声拍掉了成箫的手,扭过了身子。   没料到他忽然转身,成箫皱眉,猛地往后仰了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陆玖年揣着明白装糊涂,打定主意要跟成箫把太极打到底。和合作对象撕破脸,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他笑呵呵道:“成二少谬赞。不过我怎么没太懂您的意思呢?”   成箫一手插兜,眼神意味不明,盯着陆玖年。   片刻后,他开口道:“M台黄金档的综艺,和周震东新戏的三番。”   “这句能听懂了么?”   他话一出,陆玖年嘴边想好的阴阳怪气被悬崖勒马般咽了回去。   这一次,他痛快地点了头:“听懂了。您哥哥性格特点和兴趣爱好什么的,还有我的人设信息,麻烦您交代两句。”   他忍着成箫跟他逢场作戏图的什么?   不就图一个钱和权么?   这两个到了位,那他就能接着忍。   说他虚伪?   不好意思,那没错了。   他陆玖年还就真玩儿不来一身正气刚正不阿那一套。 第4章 于雷点处肆意生长   “哥…成二这是什么情况啊?”   陈胜小心翼翼地从何远杉背后探出头,朝陆玖年二人消失的方向看去。   何远杉笑意不达眼底:“怎么,你还真当他改邪归正了?”   陈胜不解:“婚都结了,也不跟我们的局了,这不是收心了?”   何远杉抬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腕间的一串檀珠,轻笑道,“娶个男明星,可能是真爱么。”   “那他这是......”   “一时兴起、心血来潮、突发奇想......纨绔子弟做事需不需要理由,你不清楚?”他淡淡瞥了眼陈胜,后者清了清嗓子,悻悻点头称是。   整理了整理袖口,何远杉摘下眼镜,轻轻挂在衣领上,没了镜片遮拦,他的眼神更显阴深,虽是笑着的,却给人一种不舒服之感。   “那......这下成大哥能放心了吧?”陈胜试探道。   何远杉却耸了耸肩:“人家的家事,我怎么知道。”   “打算怎么演?”   成箫靠坐在洗手台上,领口凌乱,整个人透着一股懒散。   陆玖年得了报酬,心情不错,身上那股冲人劲儿也下去不少,他站到成箫身侧,对着镜子整理着发型。   “演你对我用强的。”   “挺行。像我会干的事。”   “但打个商量老板。”陆玖年扶着台子,扭头看向成箫,嘴里说着商酌的话,态度却强硬无比,“能不碰我尽量少碰。”   他天生敏感,条件反射反应比一般人激烈的多,刚刚对着何远杉就差点漏了陷穿了帮。   本意是好心给成箫提个醒,没料到这人想也没想就道:“做不到。”   陆玖年抬眼,面无表情。   成箫嗤笑一声,道:“别这么看我,你以为我想呢。”   “你自己琢磨琢磨矛盾不?让我用强,但不让碰,这事儿少说我没干过十回也得有百回,没见过这么个强法。”   陆玖年觉得莫名其妙。   明明成箫嘴里说着轻浮的话,他脑子里却全是曾见过的这人居高临下的姿态,用同样轻挑的语气,说着生杀予夺的话。   即便是陆玖年见惯了娱乐圈演技顶了天的男男女女,也不得不说成箫无比擅长作态与伪装。荒唐又悚然。   想着,陆玖年皱眉,随意答道:“有的地方别碰,其它您随便吧。”就当跟恶心的人演对手戏了,职业素养还是得在线的。   “比如?”成箫问道。   “耳朵。”   刚刚被某人嘴欠吹了一下,现在还在隐隐作热。   后者瞥了眼他耳尖的淡红,微微挑眉道:“行,知道了。”   陆玖年觉着没什么要交代的了,自觉地倾身给金主爸爸让了条路,示意成箫先出去。   后者也一点没觉着不合适,站直了身子,双手插兜,便向门口走去。   陆玖年听着耳边的脚步声响起,却又忽地停下。   他余光扫向门口,只见成箫不知道什么时候驻了足,半扭过身子看向他,若有所思道。   “腰也不碰了吧。”   童雅还是第一次以童家三小姐的身份出席宴会。   十几岁的时候她沉迷追星,做起了当大明星的梦,于是哭着吵着跟家里人说要出道,童家全家出动也没劝地回来。   她在家里年纪最小,又是唯一的女孩儿,童家老辈都宠着她,见她坚持,最后也便随着她去了,口口声声说要她自己对自己负责,结果这么多年见她什么名堂也没混出来,还是明里暗里好的资源一股脑地喂。   带她来这场宴会,也是希望她能争点气,结交点对事业有用的人脉。   但童雅到底明白不了童家人的用心良苦。她在这喘不过气的宴会上呆了一两个小时。只觉得无聊、憋闷、拘束。   宴会上的人她都不认识,也害怕。哥哥一走,她就窝在一个角落不动,谁来攀谈都是一副尴尬的笑,赶跑了不知道多少想前来结交的世家公子小姐。   又一个小时,她终于受不了了,拍拍衣裙,起身准备离开会场,却在下一瞬瞥见了个熟悉的人影。   她瞪大了眼睛,揉了又揉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陆玖年?陆哥?   他怎么会在这儿?   陆玖年这人童雅不仅认识,而且自认挺熟。   她虽然糊,但被家里人塞进过不少好剧组。其中不乏有陆玖年担任一番的剧目。   剧组里的人都默认她是资源咖走后门的,明里暗里给了她不少眼色和区别对待,只有陆玖年不翻她白眼,还愿意带她玩。也就是靠着一声声“陆哥”长“陆哥”短,童雅才熬过了在那个剧组的魔鬼时光,她真心把陆玖年当朋友,雪中送炭过的那种。   她想上去跟陆玖年打个招呼,但这会儿宴会的场合形形色色的人太多,利益关系又太复杂,陆玖年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不清楚,童雅再怎么说也是从小在世家长大,成年后又进了娱乐圈摸爬滚打的人,这点利害还是想的清楚的。   她按兵不动,打算等时机成熟再上前打招呼,可下一瞬她看见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男人,他从后向前将陆玖年圈在怀里,下巴还放在陆玖年的肩上。而陆玖年明显被他吓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也说不上好看,像是抗拒,又像是纯粹的尴尬。   等看清了抱着陆玖年的男人的脸时,童雅毛都炸开了。   她记得这个人!成家的二公子,成箫。   她还记得哥哥提起这个人时轻蔑的神态,说世家的名声,就是被他和陈胜这种人传坏的。   成箫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和二世祖,哪怕她不经常和世家来往都知道。   她这下还哪儿管的上什么人情世故什么时机对不对,下意识就想救陆玖年脱离困境。   “陆哥!陆哥陆哥!”   她蹭的从座位上站起,提着裙子便冲进了人堆里,横冲直撞挤开一众人,站到了陆玖年的身边。   无视陆玖年身上的“挂件”,童雅拽过了他的手:“你怎么在这儿啊!真是好巧好巧!”   没料到还能有女生冲着自己撞过来,陆玖年下意识往后一躲,结结实实撞上了成箫的胸膛,顺带着还踩了他一脚。   成箫吃痛闷哼一声,表情管理差点失控。   缓过劲儿,他掰着陆玖年的肩,“笑意盈盈”道:“年年,这位是?”   陆玖年尴尬地笑笑,侧着头回复道:“啊,我朋友。”   如果说之前的尴尬是陆玖年演出来的,那这会儿的就是货真价实的了。   原因没别的。   他不认识冲上来的这女孩儿。   他只是觉得眼熟,或许在哪儿见过,由此能够判断她或许也是娱乐圈的人,又或许他们曾经打过照面做过同事。除此以外,没什么再多的细节了。   忘了是哪儿的话。说有几种人不能深交。   一种是反驳型人格的人,一种是稍微熟点就甩脸子的人。最后一种,则是对谁都好,跟谁都熟的人。   如果问圈子里任何一位,你觉得演员里谁人缘最好,不出意外,没人的答案会绕开“陆玖年”三个字。   陆玖年朋友多是公认的事实,基本上谁来讲都能讲出一个和他有关的感人的友情故事。有太多人都说自己圈里最好的哥们是陆玖年,却从来没见过陆玖年说谁是自己的密友。   旁人问起,他总打哈哈说“讲谁那都得罪其他的人”。其实内心里他知道是自己从没把任何一个人当做真心朋友。   所有人都喜欢阳光搞笑情商高的他,朋友是属于那个“陆玖年”的。至于他自己,烦,也不需要这种东西。   身边“铁子”无数,兜兜转转算得上看清他本质的,也就赵小婉和周弑青。   一个跟他不对付,一个是他情敌,都不是朋友。   所以试图你让这样一个人记住曾经在剧组唯唯诺诺寻求庇护的小女生,挺不现实的。回想起可能是同事,已经算是陆玖年的极限了。   但好在这种尴尬没持续太久。   人群中,一道略带惊讶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雅?你过来干什么?”   陆玖年闻声看去,只见人群边缘站着个白衣男人,正皱着眉看向他这边。   童雅瞥见这人,心虚地小声嘟囔了句:“哥...”   童宇向里走了两步,冲众人欠身解释道:“各位,这是家妹,童雅。她不经常跟着家里出来,不太懂礼数,还请见谅。”   陆玖年在默默念了念“童雅”两个字,在记忆里搜索许久才记起是有这么一个人。他们曾经同在《名门》剧组演戏,这姑娘当时走了后门,组里人都不太待见她。   陆玖年不排斥她,但说实话也实在对她受到的冷眼没什么同理心,但偏偏导演得罪不起人,要让他这个人缘好的从中周旋,做那个帮带着的好人。   如果是童家的小姐的话,倒也能解释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好的资源了。   不过他印象里,他们也就是表面功夫的同事,这姑娘现在这是...?   童雅不算笨,哥哥明摆着是来解围的,她便麻溜的顺着台阶下了。   “哥你轻点骂我。我这不是见到陆哥,太激动了嘛......”她晃了晃陆玖年的手臂,露出个无害的笑。   童宇愣了愣,道:“你认识成夫......”   “我和小雅一起演过剧。”陆玖年忽然开口打断道。   童雅听见陆玖年提起一起合作过的戏,连连点头道:“是呀是呀,《名门》嘛,哥你还说你看过的!”   童宇闻言,尴尬地笑笑,没回什么。   或许在常人眼里,明星高高在上光鲜亮丽,但在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眼中,他们算不上什么上等人士。在这些人眼里,演员明星,不过是博乐子的人,是谈资和玩物,而娱乐圈则是纨绔少爷们的游乐场,今天这个投一点,明天那个玩一波。   像童宇这样待继承大统的太子爷,不屑去看一部粗制滥造的流量电视剧,说自己看过,那也是哄胞妹一乐而已。   而此时此刻他身处和他同样阶级身份的人群中,有个放着公司不继承非要去当小明星的妹妹,多少让他有点抹不开脸,更别提现在这个妹妹还拽着成家二公子的丈夫了。   “令妹也是演员?”   角落里一道人声拉回了童宇的思绪,他几乎立刻认出了声音的主人,赶忙回道:“是。家妹不懂事,喜欢胡闹。”   “话不能这么说。”   角落里的人原先坐着,说这话时站起了身。他有着一张和成箫六七分相似的脸,起身时,人群自觉地分开了条道路。   “年轻有梦想是好事。演员也是正经职业,玖年不也是吗?这算什么胡闹。”   童宇这才察觉失言。眼看着陆玖年进了成家门,他这么一句话,可不是在刺成家新的二夫人,是个瞎胡闹的戏子么?   他慌忙摆手:“她哪儿能跟陆先生比啊,陆先生那是实打实有成就的,这丫头就是小女孩过家家罢了,还得靠家里帮扶着呢。”   成灏扭头轻笑声,端起桌上的酒杯:“回头我让人递几个导演的名片给你。她还小着呢,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童宇心下一喜,嘴上却也不敢显,恭声道:“她资质就在这儿放着呢,多少年也难比得上陆先生。不过还是多谢成总了。”   颇显尴尬的局面推拨之间就这么被自己哥哥和这个成总给化解了,童雅暗暗咂舌人精的可怕。可没等她庆幸多久,某人一句话又让场面变得难看起来。   “他还有成就呢?这么厉害?”或许是迫于兄长的威压,成箫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对陆玖年的禁锢,直起了身子,正没什么正形地靠在酒桌上,玩味地看着身前站着的身影。   “演戏最牛的奖是什么来着?奥斯卡?你得过啊?”   一瞬间,陆玖年的脸色不好看了起来,似乎是碍于场合,他只是挤出了个笑,摇头道:“没有。”   听见这话,童雅的火气也有些上来了。   成箫明摆着没把陆玖年当回事,这番话无心也好,有意也罢,都是对一个演员的嘲笑与不尊重。同为演戏出道的人,童雅忍不住出声反驳。   “成先生不了解影视行业吧。放眼国内,哪个演员能自信的说自己能得奥斯卡的?”   成箫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酒桌上的餐布,漫不经心道:“我看那个叫周弑青的就挺不错的。改天投一部戏,让我看看你们俩谁演的更好点。”   陆玖年冷笑了一声。   他这下是真有点不爽了。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除了长相以外,哪儿都在他雷点上蹦迪的?   --------------------   我来啦!这一章和下一章连贯性比较强,所以卡点放出来,一口气完成两天的更新!! 第5章 奶油蛋糕不含糖   在场的没有蠢人。   成箫此话一出,众人对于这两人的关系,也便心照不宣了。   他话里明摆着的不尊重和轻视,昭示着这俩人压根不是什么两情相悦。恐怕是这位恶名在外的成二公子一时兴起,看上了个小演员,便着急忙慌用结婚强行把人捆在身边。   “是喝酒堵不上你的嘴吗?”成灝的声音淡而无波,但凭谁都能从中听出不满。   成箫却好似没察觉到似的,眼神也没多给成灝一个,反而转头看向陆玖年。   “我的嘴用酒可堵不上。”他直起了身子,侧身端起了桌子上自己未喝完的酒,“得用点别的什么东西。”   “不过这酒尝起来还是不错的。啧,年年怎么不喝啊?”   陆玖年似乎是刚刚回神,勉强笑了笑,摆手道:“红酒我不太喝得惯。”   成箫却似充耳未闻,踱步走到了他身侧,端着酒杯的手绕过他颈侧,将杯沿递到了他唇边。   “那怎么行呢。今天我大哥也在,算是带你见家长了,不喝岂不是不给面子?”   “张嘴。”   下巴被钳住,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陆玖年微微仰着头,皱着眉,努力吞咽着滑下咽喉的酒液。   在场的众人见到这一幕,神色都有些尴尬。成灝的脸色也明显变得不怎么好看。   这毕竟是场正经的宴会。赴会的人,至少有资格站在成灝身边的人,各个有头有脸,不是什么喜欢声色犬马的人。成箫这一举,不光是让不少世家的人看了笑话,也跌了成家的面子。   可成箫却没什么停下的意思。他似乎很满意眼前的情形,浑然不在乎气氛的僵硬。   成了众人焦点的两个人,看着一幅“强买强卖”的样子,实际是“愿打愿挨”。   成箫下手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重,陆玖年的不情不愿难以下咽也大半是装出来的。他本人乐得喝酒,成箫的话也不错,这酒确实尝起来绝佳。   这场戏唱得顺顺利利,眼看一杯酒即将被灌个干净,有什么东西却敏锐勾起了陆玖年的警惕。   演员总对镜头十分敏感。陆玖年十分确定,就在刚才,暗处里有人用摄像头直直对准了他和成箫,明显的不怀好意。   他下意识扶上了成箫的手腕,向外推拒。   “等、有......”   成箫的手一抬,酒水顺着陆玖年的嘴角直直向下流,滑过颈间,浸湿衣领。   他未说出口的话被红酒噎了回去,辛辣刺激咽喉,让他控制不住得咳了出声,他大力推开了成箫,弯下腰喘着气。   “陆哥!”一旁的童雅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扶住了他,一手迅速抽了几张桌上的纸巾,按在他领口。   等的就是一个契机。   或许是终于看足了这场闹剧,程灏终于开了口。   “闹够没?!”他厉声道,眼刀直直射向成箫,“你跟我过来!”   他说完,像是不愿再看成箫一眼,转身便向会场的阳台走去。   后者耸耸肩,冲在场的人一摆手:“不好意思,失陪啊。”也不管身后人的情形,就这么跟着成灝离开。   成家两兄弟一前一后走远,虚假平和的维系不见,便露出底下缘由各异的恶意与偏见。   轻蔑的、鄙夷的、同情的目光如同粘稠难缠的胶体裹覆陆玖年周身,仿佛要叫他窒息,叫他袒露崩溃绝望的内里。   这让他想起深埋以至泛了黄的记忆。   好像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总有一些自以为通晓一切的人,高高在上地、自大地将脑海中的臆想强加到他人之上。   他们曾经说他是可怜的,觉得他是绝望的,却从来没想过他们的同情是对要强者的羞辱,鄙夷是心机深重人的笑料。而他陆玖年恰好两者都是。   一群蠢货。   陆玖年心情愉悦地想。   活该被成箫骗的北都找不着。   童宇叹了口气,头疼地按着太阳穴,试图收拾残局:“小雅,你跟陆先生许久没见,肯定有不少话要聊吧?”   童雅回过神来,立刻点头道:“对对,我新戏的剧本还有好多地方想不通呢,想问问陆哥来着。”   “那你带陆先生去甜品区坐会儿吧,成总和成先生应该也不会谈太久。”   陆玖年闻言一愣。   别啊,他没想着走啊?   唱戏唱了这么久,还不允许他看完吗?   更何况......如果他方才没有感觉错的话,在一个满是身份尊贵重要的宴会中,还能有人偷拍,绝非会方无心之失,恐怕是某些人的刻意为之。本着合约精神,他也得等成箫回来,尽快告诉成箫有人偷拍的事实。   他刚想开口,却不知道身边小姑娘哪儿来得那么大的手劲,打了个招呼,拽着他就往相反的方向跑。陆玖年腰还弯着,被她这么一拽,稀里糊涂就坐到了卡座的角落。   远离了人群,小姑娘总算是松了口气,说话声音小了些,没有了强装出来的不怯场和自信,回复了陆玖年印象中咋咋唬唬又有些呆的模样。   “我天呐,一群人站在那儿,吓得我都不好问!陆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陆玖年露出了个笑,大方回道:“身不由己,必须得露面啊。”   他这话模模糊糊,没透露自己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出席,又和谁是一起的。只是表明自己的到来并非所愿,而这份不愿,哪怕他不说,明眼人也都看的明白。   一番回答让问的人什么也问不出,却又挑不出错误。   童雅提了口气想要接着追问,可看着陆玖年带笑意的眼神,又觉得不合适,想了半天还是咽了回去,生硬地转了话题,滔滔不绝地跟陆玖年聊戏,一秒不停,生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然后我就跟他说我不要替身,我唰一下自己就跳下去了,脑子里还想着我也太帅了,好像热搜上那些敬业刻苦的大前辈啊!”   “结果才拍了一条我就受不了了,就又让替身姐姐上了,我给她加了好多工资,还亲手给她煲了鸡汤,结果转头她就把我卖了,说我耍大牌,搞得我人生中第一回 上热搜就被铺天盖地的骂,也太惨了哈哈哈哈......”   童雅拍着板凳,笑了半天才发现面前的人没反应,她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小心翼翼问道。   “是不是不好笑啊......我说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   陆玖年“啊?”了声,堪堪回神。   他惦记着成箫那边的情况,还琢磨着偷拍的人的目的和身份,心神着实不在聊天上。童雅这么一问,他醒过神看向面前有些担忧的人,其实明白童雅的心思。   小姑娘无非是怕他尴尬,怕他回想起“受辱”的经历,于是跟他将他最擅长的领域,缝补他脆弱的自尊。   他不需要,可却也辨别的出善意与否,于是不可能让童雅的话掉在地上。   他弯了弯眼:“哪儿啊,我就是想起了段跟你差不多的经历。我当时比你还糗还衰呢,你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听听我的。”   童雅听着陆玖年讲东讲西,不自觉放松了肩颈,状态没不再紧绷,笑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陆玖年是个很会聊天的人,仿佛无论给他什么话题,对面坐的什么人,他总有办法聊下去。   童雅看着眼前毫无阴霾,聊起熟悉的领域自信大方的人,再想起刚刚他遭遇的一切,喉咙就不自觉一酸。   她看得出陆玖年和那个成家的二少爷是一起的。   她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可也不是对世家子弟的那些事一无所知。   成箫的所作所为也都在印证她的猜想,陆玖年一定是受了他胁迫,不得已跟在他身边。   她听陆玖年讲了许多有趣的事,越发觉得愤慨。这样优秀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呆在这个鬼地方受此折辱?   “我耳朵后面的疤就是拍那个戏的时候留的,当时安导还说......”   “陆哥!”   陆玖年被她忽然的一声震地一愣。   童雅憋红了脸,气冲冲道:“我带你走吧!”   陆玖年笑容微敛。语气不变,他玩笑道:“这是怎么了?”   童雅似乎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陆玖年一句“怎么了”,登时让她把一肚子的话都倒出来了。   “我知道你是被强迫的,那个成箫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们童家也用不着怕一个纨绔子弟,他要是逼你了,你跟我说,我现在立刻马上带你走!你用不着受这个气!”   陆玖年手里上下抛着的骰子被他“啪”一下握在手里。   说到底,人都是一样的。   不必解释,也不必期待。   他重新勾起嘴角,轻描淡写道。   “怎么会这样想?成先生人挺好的啊。”   “我知道他外界的传闻不太好,但是他这个人挺简单的,没什么心机和心眼的。”   “而且我挺喜欢派对和宴会的,你多虑了。”   “要是累了就和你哥哥说一声,回房间休息下。我们回头再聊。”   直到陆玖年起身离开,童雅也没缓过神来。   她坐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像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但却又不太一样。   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滋味。   只是忽然前所未有的意识到,好像哪怕陆玖年和她讲了那么多有关自己的事,她却依旧不算他的朋友。   陆玖年有一下没一下戳着手里的蛋糕。   面前忽然投下阴影。他抬起头,不怎么意外的看见了成箫的脸。   成箫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有些疲惫,话音却不失强势。   “找你半天了。”   陆玖年挖了勺奶油,放在嘴里,料想中甜腻腻味道并未袭来,取而代之的是有机奶油的清苦味。不算好吃,但却意外适合他。   “我以为成先生把我留在原地任人宰割是压根忘了有我这个人了,还能想起来找我啊。”   成箫“啧”了声,扭头转身,示意陆玖年跟上。   “你可能真被人欺负吗?”他说这话时脚步未停,压根不想着刻意等等身后的人。   陆玖年一怔,头一回觉得成箫讨人厌的嘴里竟然说出了能听的话。   “这倒是真的。”   他放下了手里的蛋糕,手心里一直握着的骰子也跟着扔在了桌上,抬脚,跟上了身前步履不停的人。 第6章 不如炸翻这个世界   “综艺约我让人发给你经纪人了。”成箫按了下车钥匙,对身后的人道。   “合作愉快啊。”陆玖年随意答着,意思了意思。   成箫扶着车门,问道:“一会儿去哪儿?”   “没什么别的安排了,回…”   话到嘴边,像是被什么莫名的东西卡了回去。一个“家”字算是难住陆玖年了,怎么说怎么别扭。   “回景林苑吧。”   “成。”成箫一把丢给陆玖年一串车钥匙。“那你开,我睡会。”   刚跟程灏吵了一架,他现在满心满脑子都疲惫不堪,实在不想专注精神于路况。   陆玖年捧着跑车钥匙站在原地反应了半天,直到成箫不耐烦地探出头。   “帅哥,脑子上下线行么?”   陆玖年慢慢悠悠挪到车前,道:“您也不怕我给它创飞了。”   “飞飞吧。我车多的是。”   等人坐上了车,成箫便闭目养神开来。结果等半天也没等到车启动的动静,他睁开眼,扭头看向身侧的人。   “你干嘛呢?”   陆玖年头都快钻到刹车上了,闻声直起身子:“你这车钥匙往哪儿……”   成箫猛地倾身,“啪”地按开了启动键。然后面无表情地和陆玖年对视。   陆玖年脸不红心不跳:“谢谢。”   “下车。”   “又怎么了?”   “我怕你把我创死。”   成箫的车速一如既往的快,他好像经常自己开车出门,对城市的路线熟悉地很,晚高峰也没能减缓他火速开回家睡觉的进程。   一推开门,他直奔卧室,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就什么也不想管了。   陆玖年看了眼他乱踢的鞋,没管。随手带上门,冲卧室的方向提高了声音道。   “成先生,有个事我得问你一下。”   “说。”成箫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爽。   “晚宴上让放摄影师进来么?”   “怎么,有人拍你了?”   陆玖年想了想道:“说不好,我感觉着是朝着我们方向的。”   成箫:“知道了。”   成箫语气没把这事儿当回事,陆玖年却知道以成箫实际的心机城府,不会没听进去,只会比自己更在意更小心。   他知会过便放了心,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夜幕渐深,客厅昏暗一片,屋主人们却都醒着。   这是这栋房子的常态。   哪怕两个人全都在呢,亮了灯的也只会是一东一西两间屋子。   他们活像合租室友,房间才是自己掏了钱的地盘,客厅什么的那是公共区域,谁多去那就得多负责。   晚宴就像个小插曲,让他们本不该相交的日常生活以奇异扭曲的姿态短暂缠绕在了一起,解开了便重新恢复平行,井水河水不互犯。   陆玖年继续他的工作,白天赶一天通告晚上回来睡觉。成箫也继续他的昼伏夜出,一度让陆玖年纳闷这座城市究竟哪儿来的那么多整夜不关的场所,供成箫一呆就是一晚上。   不过这才是陆玖年期待的,和习惯的生活。   他乐得见不着成箫。除了上那个由成箫签了线的综艺时,其它时候他几乎要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在。   成箫没说大话。   说给陆玖年黄金档的综艺,还真就是含金量极高的大势娱乐综。   陆玖年参加晚宴或许给成箫解决了个大麻烦,才让成箫好人做得如此彻底,不仅让他做了常驻嘉宾,还跟节目组吩咐了能给他多少镜头就给他多少镜头。   陆玖年人本就有意思。活泼玩儿得开颇具综艺感,大好的机会让他把握住了,热度一天比一天窜的快,连带着让节目的热搜词条数都比从前几季翻了好几倍。   今天是陆玖年录这季节目的最后一期。   或许是本季节目热度再创新高,节目组为了红利效应,收官一期特地做了加长版。   但节目组开心了,嘉宾却难捱。   连轴转了一整天,眼瞅着又要熬夜,无论咖大咖小,难免都会有些怨气。   “哎哟!不好意思哈!”   陆玖年不着痕迹地吐了口气,平缓情绪。   “没事儿没事儿,孟姐你当心点,别掉下去就行,这水太凉了。”   “实在对不住啊,小陆你也别傻站着让我踩呀,你不用管我,躲你的就行。”   陆玖年笑了笑,道:“我这一躲可就掉水里啦,比起冻得骨头疼,还是孟姐你这轻飘飘沾两下来得更幸福点。”   他这边话音刚落,对面一组的争执声便传了过来。   “我真是服了,陈哥你是跟我一组的,你老往陆玖年那儿看什么啊!我都掉下去两次了!”   这次出声的是个最近接了几部大热片的小花,咖位不大。而她指责的人则是影视界一位颇具影响力的男演员前辈。   前辈年纪不算大,但却是公认的游戏黑洞。照常来说,无论他再怎么黑洞,同队的演员碍于他的咖位,也是不会表露出任何不耐烦和不满的。   但这次或许是因为实在太累,精神不再那么紧绷,小花没过脑子就抱怨了出声,回过神来就后悔了,站在原地想找补却没得说。   前辈有些糗得看向小花,说了声抱歉,场面一时变得尴尬起来。   小花咬咬牙,打算强装无事发生。自己闯的祸也只能咽下苦果,下血本让经纪团队塞给节目组钱,把这段给剪掉了。   她刚打算生硬地转移话题,却听见了不远处陆玖年慢悠悠还带打趣的声音。   “我说你老掉水里上不来呢,合着平时不冲浪啊。没听说过陈年烈酒吗?美帝cp正主上分你也拦啊?”   小花一愣,方才被吓了一通,反应力也回春了。立刻明白过来陆玖年是在替她递台阶呢,麻溜地顺坡下了。   “你可闭嘴吧!就你有cp!不干了不干了,泡冷水还没伴儿,这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我要撒泼了我!”   她说着就真啪一下坐原地,假哭着笑闹起来。其余嘉宾也都配合着打趣,跟导演喊魂说要罢工了。   导演组见这架势,也知道估计是把人压迫得太紧了,还在考虑下一季原班人马呢,不能把人得罪的太狠,于是便少有的人性了一回,给他们订了个当地的酒店,原定的拍摄计划临时调整成了每个人的收官独家专访。   嘉宾们纷纷坐保姆车离场,节目组工作人员们也都开始收摊结束外景拍摄。   一个男PD目送着导演撤走后,神经兮兮地捅了捅同伴的胳膊肘。   “哎,瞅见了吧?”   他同事撇了撇嘴,压低了声音:“可不么。”   PD叹了口气:“我要是陆老师,我高低甩脸子走人。”   同事也不平道:“是啊。刘姐针对地那么明显,也就是陆老师脾气好能一忍再忍。”   陆玖年受了成箫的情成了节目的常驻嘉宾,而在此之前一传闻一直是刘姐夫妇会一同受邀参与节目的录制。刘姐恐怕是因为只有自己接到了通告,而丈夫没接到,就默认是陆玖年挤掉了自己老公的位置,明里暗里有意的和陆玖年过不去。   之前都是暗戳戳的,估计是看节目录到最后一期了,这下几乎都不带掩饰的了。   PD咂舌道:“我看这破节目没了陆老师真一点都不行。你看刚那场面,要不是陆老师会说圆过去了,我都不敢想得有多尴尬。”   陈哥性子闷游戏黑洞,陆玖年却活泼机灵做啥啥成,两个人的反差感莫名其妙让许多综艺粉磕起了“陈年烈酒”cp,一时间做到了微博cp超话前列。   陆玖年用cp梗调侃,一方面给了陈哥游戏失误一个玩笑的解释,又把小花抱怨的缘由转化成了“单身狗和打工人的怨气”这样能引起共鸣的理由,又主动卖了一波给够了节目组热度,大大方方提及cp又在某种程度上洗清了真腐的嫌疑,稳固了一大波因为美帝cp破防的女友粉。   这一番话不可能不算神级救场了。   一旁过路的女场务闻言,义愤填膺道:“那可不?这家没了陆老师得散了。”   “娱乐圈什么时候能多点陆老师这样的好男人啊,长得好看,真性情,阳光温柔,情商高还情绪稳定……”   “我他妈真是操了!”   陆玖年猛地踢了脚阳台的护栏,低声咒骂。   “差不多得了。”电话里,经纪人的声音无波。   “差不多?她针对我不是一次两次了,买对家黑粉围攻我也是我们查清楚了的,她老公纯粹是因为要去隔壁剧组跟小演员谈情说爱,接到通告愣是不告诉她,她倒好,对着我犯被害妄想症的病呢?”   陆玖年眼神晦涩:“我说了会反击就是会反击,我没脾气骗骗别人就算了,惹我的人不能也被骗了不是么?”   “她怎么对我的我怎么对她,没商量。”   “你自己找人去做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吕季淡淡回复道。   “嗯。”陆玖年烦躁地别过头,补充道,“还有,我这一年不想再接综艺了。玩儿游戏已经够累的了,别再让人玩儿我了成么。”   “你随意。赚够合约规定的钱就行。”   陆玖年还想再说什么,敲门声从屋内传来,他话到嘴边,憋了回去。   “节目组来人了,挂了。”   放下电话,他走向门口,拉开了门。   “陆老师,导演让我来喊您,刘老师那边结束后,就轮到您做采访了哈。”   陆玖年露出个和善的笑,仿佛刚才那个浑身戾气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温声道:“好的,我知道了。辛苦各位了。”   陆玖年被通知终于能开始录制时,已经是一小时以后了。   刘女士像是面对专访镜头有说不完的话,简简单单一段采访洋洋洒洒说得比国王发表演讲还激情澎湃。   陆玖年忍住内心骂娘的怨气和和气气坐到了采访镜头下,和主持人聊得别提多投机了。   “还有就是,想问一下在拍摄过程中遇到的最难忘的事是什么?”   陆玖年摊了摊手,无奈回道。   “那可有太多了,大部分难忘的瞬间都是我做任务倒霉的时候。我记得有一次……”   房门忽然被打开,陆玖年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进来的人伸伸手叫走了主持人,陆玖年莫名其妙被晾在原地了十多分钟,才又看见主持人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陆老师,刚刚导演叫走我交代了些事。节目组考虑到您累了一天了,不好再耽误您时间了,我们问完这最后一个问题您就能回去休息了。”   陆玖年闻言,松了口气。   “行,麻烦你们了。”   主持人温柔问道:“粉丝们都很好奇,陆老师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呢?”   闻言,陆玖年有些疑惑。   先前他被问到的几个问题,都是和节目相关的,怎么轮到最后一个,莫名其妙拐了弯呢?   他瞥了眼主持人的膝头,本来拿在她手上的手卡,此刻正背着盖在她大腿上。   主持人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最后一道问题都是和节目内容无关的,是征集粉丝意见选择的。”   得到了解答,陆玖年便没了问题,斟酌片刻后回答道。   “我的话,现在可能会喜欢清冷点,但比较有个性的类型吧。”   “清冷却又个性的女生吗?这是个很特殊的答案呢。我以为像陆老师这样犬系的国民男友,会更喜欢张扬又漂亮的女生呢。”   陆玖年笑了笑,道:“无论哪种类型,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能够找到能够欣赏他们独特的人。不同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对于‘喜欢’的定义也会不尽相同。”   “可能我在年轻有激情的这段日子里喜欢清冷的味道,但或许五年十年以后我又更偏爱你所说的张扬美。”   “所以重要的其实不是哪种类型,而是感觉吧。”   “毕竟只要在遇到对的人后,就没有什么理想型不理想型一说了。”   陆玖年仔细回想了下自己这番言论,自认能规避的坑都规避掉了,在主持人宣布结束后,便整理了东西回房休息。   他没把这么简单的问答题放心上,自认自己圆滑会说话,哪能像小花一样祸从口出。   可他没想到自己没能敌过“恶意剪辑”,也没能敌过手段和资本。   他看着热搜第一词条“陆玖年 情人” 下,整整齐齐的九宫格,和附在评论区下的,有关他“理想型”的一番高谈阔论。   觉得虚假伪善,有时候不如炸翻整个世界来得好使一点。   --------------------   垂死病中惊坐起,我说怎么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呢,得亏我睡得晚,这就来了! 第7章 猎手还是猎物   “我的话,现在可能会喜欢清冷点,但比较有个性的类型吧。”   “我以为像陆老师这样的犬系国民男友,会更喜欢张扬又漂亮的女生呢。”   “可能我在年轻有激情的这段日子里喜欢清冷的味道吧。”   陆玖年叹了口气,关掉了电脑上的视频。他直起身子,看向坐在办公桌后的人。   “这不是我原话。”   吕季淡淡道:“当然不是你原话。我好歹带了你五年,你傻不傻我还是知道的。”   陆玖年捏了捏眉心,退后两步,靠坐在沙发背上:“当时采访我的主持人p正问着,忽然被叫出去了。回来之后就加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想来是那会儿就出事了,明摆着借势踩我一脚赚流量的。怪我,这两年和他们台合作太多,没设防。”   陆玖年和人的暧昧照前脚流出,后脚碧海台就安排了“理想型”这么个问题。陆玖年不回答还好,一旦回答,无论答得是什么,此刻都会被默认为具有强烈指向性。   主持人话里有坑,陆玖年知道,也确实躲了。   偏爱清冷款,但不是非清冷款就绝对不喜欢了,不同阶段有不同的心理嘛。有理想型,但理想型,但爱情看感觉,是对的人都行。他甚至连性向坑都想办法躲过去了,没说只能是女生,男女生那都能追爱和被爱不是么?   他话说的快前后逻辑还紧密,怕就怕的是恶意剪辑,所以没给留余地。   结果没想到碧海台宁可冒着被发现明显剪辑的风险直接把他那么长一通话一剪梅,都不愿意看在他们合作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放弃分一杯羹。   “我问你,你如实说。”吕季抬眼,话里带着逼问,“照片里另一个人是谁?”   陆玖年气笑了:“还能是谁?我还能让谁这么捏着?”   吕季紧皱的眉头松了一松:“真是成先生?”   “那不然你以为我拿什么条件跟他换来的这综艺啊?”   吕季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陆玖年等了半天,没等到下问,拧眉问道:“之后呢?“   吕季道:“之后什么?”   “之后的打算!”陆玖年飞速道,“怎么舆论公关,丢失的通告怎么办,大粉脱粉后粉丝维护这些,你没有应对措施吗?”   吕季忽然笑了声:“我原先看你急成那样,我以为这照片里人是谁呢,结果真是成箫,我就纳闷。你还急什么?”   “你现在是成夫人,照片里不仅有你,那不也有成箫嘛。就公关团队来说,成氏集团的不比我们专业?”   “通告才丢了几个,还没成箫一句话给你整来的综艺含金量高,你还用担心这个么。”   “你年纪不小了婚也结了,粉丝群体趁这会儿换血转型也好。”   吕季从高档工作椅上站起身,活动了活动肩关节,他抓起咖啡杯,走到咖啡机前。   陆玖年记得,那杯子是自己两年前从国外带回来送给他的。吕季很喜欢,说杯沿带金边,像是镶了金的,好看。他身边鲜少有跟了好几年的东西,唯有两个例外,一个是这杯子,另一个就是陆玖年。   “你这段时间别上网,回家住几天,好好跟成先生商量商量对策。”   吕季说着,手伸到咖啡机下,按下开关,不知是没拿稳还是怎么的,滚烫的咖啡溅到了他腕上,惹得他骤变了表情。   “嘶,愈发不趁手了。”   陆玖年看着他从咖啡机后摸出来了个崭新的马克杯,接了满满一整杯回到座位上。   陆玖年笑了声,答道:“不趁手换了吧。”说完,他抬脚走出门外。   门里的人注意到他的动静,问道:“去哪儿?”   陆玖年摆了摆手:“走了。”   他脚步一顿,回头补充问道:“哦对了,我的合约还剩多久?”   “半年吧,近期估摸着也该续了,怎么?”   “没什么,就问问。”   陆玖年不打算续约。   不是一瞬刺激下产生的想法,早在公司高层易主,吕季督促他另寻出路时就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他们共事之初,都是新人。一个仰仗另一个是假的,互相成就是才是真的。   陆玖年从籍籍无名成了当红演员,而吕季也跃升成了金牌经纪人。   他其实清楚得很,人会变,像吕季这样的人,变卦变心都是迟早的事。   但真当这一天到来时,当吕季掂着好酒好菜敲开他家门,推心置腹两三个小时就为劝他“少走几十年弯路”时,他发现自己竟没能控制住一种叫作失望的情绪肆意蔓延。   他不愿走捷径,吕季却已经找到了青云之路。   他不再是吕季手下最赚钱的艺人,吕季送到达官贵人床上的小演员们个个收入可观。有麻烦贵人们解决,有钱他和小演员平摊拿,多划算的买卖。   道不同不相为谋,哪怕共处一事,陆玖年也怕膈应。   吕季今日跟他讲的,他就全当听猪放了一通屁。   不过吕季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   照片里的主人公不止他一个。   那些照片暧昧而不加遮掩,陆玖年脸露的彻底,可不代表网友没能耐顺着另一位主角的蛛丝马迹扒出其真实身份。   关于“陆玖年酒会密会成家二公子”的消息早已传遍全网,锤得不能再死。   成箫当然也会受到影响。   而以这位真正的能耐,处理几张照片,做做公关不过是动动手的事。   他早已提醒过成箫偷拍的事,当时成箫的不以为意他全当后者在演。   但如果听进去了,为什么不预先处理,又为什么在照片铺天盖地袭卷网络后不联系他询问详情和应对措施?照片又不止对他一个人不利。   是真的疏忽,还是……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陆玖年掏出,按下通话键。   “玖年,你让我帮忙查的东西我查到了,发你邮箱了啊。”   他道了谢,挂掉电话,点进了邮箱。   友人的附件发了一串串,正文却简单粗暴。   “经查,爆料方所属娱乐公司股权近年存在异动。去年二月份最大控股人更迭,董事会换血。”   “现任董事长,姓成。”   --------------------   是谁又愚蠢到忘记设定时以至于亲友打电话喊我更新… 第8章 狗勾人妻在线扫楼   “刘娜,走不走啊?”   刘娜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扭头回道:“你先去停车场停车,我把工作服换了就来啊。”   她在郑生药业做前台做了也挺久,钱赚不到多少,但图的是一个清闲。   但整个公司能算的上轻松的也就她这么一个岗位了。其余的,连前线岗到后端研发岗,都散发着狼性企业文化主导下不要命的内卷气息。   领头的就是公司的老板。   刘娜在做前台做了五年,从来没见过23楼那位大老板准时下班过。甚至有一次她和朋友凌晨玩儿完夜场经过公司的大厦,还看见最高最豪华的那间办公室长亮着灯。   她虽然没见过大老板的真实相貌,但已经在脑海里脑补出了个帅气多金还优秀的青年俊才形象,边感慨这年头越优质的男人越拼命,一边合上了手提包,准备拎包下班。   但刚一抬起头,她便见一个带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站在台前。   见状,她动作一顿,放下了包,恪尽职守道:“您好?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男人似乎是笑了笑,刘娜注意到男人的眼睛很好看,笑起来眼神阳光又温柔,还有几分熟悉感。   “我找你们领导。”   刘娜闻言,礼貌问道:“您方便具体说一下是哪位吗?”   “你们最大的领导姓什么?”   刘娜愣了愣,敏锐地嗅到了来者不善的气息,她小心翼翼问道:“请问您贵姓?您有预约过吗?不管哪位领导都是需要预先知会前台,我们才能带客人过去的。”   察觉到刘娜的警惕,男人笑着回道:“你打他的内线,跟他说他家里来人了,现在在楼下。”   犹疑片刻,刘娜还是拿起了座机。她想了想,拨通了23楼的通讯内线。   电话拨通,刘娜稍稍走远了些,将听筒放在耳边。   “成总......嗯,对的,他说是您的家人。”她抬头看了眼斜靠在前台的的男人,道,“嗯......高高瘦瘦的,带着帽子和口罩......他没说姓名。”   电话挂断,刘娜松了口气,重新挂上了笑容:“不好意思先生,刚刚已经和成总确认过了,我现在带您上去。”   男人点了点头,正准备抬脚跟上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忽然顿住脚步。   刘娜察觉,回头看过去。只见男人微微侧了侧头,修长的手指勾了勾耳后,把口罩摘了下来,连同帽子一起取下来,握在了手里。   “我可以把东西先放在前台吗?我应该不会呆很久,”   刘娜刚想回话,下一秒却看清了面前人的脸。   这、这不是陆玖年吗?   这几日吃了太多瓜的她,只看着陆玖年这张脸,脑子里便闪回了无数姐妹群里转发的八卦帖。她们说陆玖年照片里那个金主是谁来着?哦对,是那个一个星期能被拍到和四个不同的娱乐圈明星约会的富二代成箫。   这个风口浪尖,陆玖年竟然没被经纪人拘在家里,还能跑到他们公司来?等等,陆玖年说他来他们公司是来找老板的,他们老板姓什么来着?   对,姓成。   刘娜只觉得世界在眼前崩塌,经历了一场精神的重构。   他们公司的顶头老板神出鬼没,听同事说,是因为老板总是最早到最晚走,甚至有时候晚上就不走,很少人能撞见。   老板为人也低调,几乎都不抛头露面,据说办公室都不怎么出,23层的人提起老板的身份也总是一脸讳莫如深三缄其口的。   她也只是匆匆瞥见过几眼。瞥见时她只觉得眼熟,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算是大彻大悟。   合着她脑子里的多金霸总和纨绔富二代竟然是划等号的吗?   “小姐?”   陆玖年的声音传到刘娜耳边,刘娜一个激灵,猛地扭头。   “啊?”   陆玖年指指电梯显示屏:“你忘了按楼层。”   “哦,哦!”刘娜手忙脚乱,对着23楼的按键就是一通猛按。   她表情尴尬,扭头不停道歉:“不好意思啊陆先生......”   陆玖年摆了摆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要真说起来,我才是不好意思的那个。我看你刚刚都准备下班了,我一来,害得你还得麻烦这么一趟再加个班。”   刘娜慌忙摇头否认:“没有没有,不麻烦不麻烦,我巴不得见到明星......”话一脱嘴,她立刻绝望地捂上了嘴,毫不诧异地听到了陆玖年爽朗的笑声。   她窘迫道:“对不起,我就是见到您有点紧张。”   “太能理解了。”陆玖年点了点头,宽慰道,“其实我也紧张着呢。”   “啊?”刘娜没忍住疑惑出声。陆玖年一个大明星,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只听陆玖年轻声道:“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来自己先生的公司,见他手下的员工。”   一瞬间,刘娜只觉得自己听见了耳鸣声,脑袋都不清醒了起来。   “先、先?”她眼瞪得斗大,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电梯便传来“叮”的一声,陆玖年冲她笑了笑,抬脚走了出去。   成箫心情很不爽。   第三季度前端业绩差劲,几个大地区经理相互推卸责任,把他们管理层当傻子糊弄。董事会责备他没打下合作价格,自己产品知识一塌糊涂,还高高在上的指责他就是毛头小子屁都不懂。   接到刘娜电话时,他刚结束董事会,整个人疲惫地要命,多余的字一个都不想讲。   陆玖年的到来无疑加重了这样的情绪。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个节骨眼陆玖年来是干嘛的,除了兴师问罪,别无第二种可能。   换句话来说,就是又来了一个给他添堵的。   办公室外传来一阵骚动,成箫叹了口气,推开门,果不其然看到陆玖年的身影。   后者身边围绕着不少员工,陆玖年和他们聊得火热,听闻办公室门开的声音,掀起眼皮,和成箫对视。   他看着成箫,话音带笑,眼神却无波:“不说了,我先生忙完了。”   --------------------   卡点放送周六周日两章~假期过后更新频率会增加哦 第9章 等着我给你带绿帽吧   陆玖年这句话像是瞬间点了静音模式的开关,正笑闹着的几人瞬间闭嘴,端着水杯,看天看地,火速钻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人散的七七八八,陆玖年站在原地没动。   成箫敲了敲门框。   “别盯了,瞪得不累么?”说完,他转身走回办公室里,却没带上门。   陆玖年闻言,嗤笑声,抬脚,走了进去。   成箫的办公室很大,拐角处是一间简易的休息室,房门没关,能看见里面摆了个床。   陆玖年不动声色瞟了眼,又收回了目光,这才解了成箫昼伏夜出去处的世界未解之谜。   成箫正靠在自己办公桌前,见他进来,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身前的椅子。   “坐。”   陆玖年只是环着臂看着他,没动。   成箫挑了挑眉:“不坐啊?那我坐。”   他抓起办公桌上价格不菲的钢笔,瘫坐在了会客用的椅子上。   笔在指尖飞速转动,他抬眼,看着陆玖年,低声道:“怎么找到的这儿?”   “打听到的呗。”陆玖年说着,忽然露出惶恐的表情,“哎呀,我这算不算是把手伸到郑生药业了?怎么办啊,没人管得了我死活了。”   成箫“啪”的一下握住了笔。   “啊,果然。”成箫笑了笑,“就放那么一回狠话还被听墙角,怪丢人的。”   “丢什么人啊,我看成先生挺帅的。”   陆玖年踱步,一步步走到了成箫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拿那副混日子的样子糊弄所有人,看着他们被你耍的团团转,骗得北都找不到的的样子是真心帅,我真心佩服。”   陆玖年蹲了下去,轻轻从成箫手里抽出那只笔,学着他的样子转了转,笔却脱手,甩在了地上,发出“啪嗒”的清脆响声。   陆玖年眼神带着真挚,语气诚恳:“说实话,我也讨厌那群蠢人,看他们被你耍我还挺开心的。可是你要是连着我也糊弄,那你这生意做得就有点太不厚道了。”   成箫抬手,习惯性地想捏陆玖年的下巴,但后者不怎么费力便躲开了。他也不尴尬,自然地收回手。   “话说明白点,最恶心你说话这种腔调。”   陆玖年闻言笑了笑,他站起身,走向不远处,捡起了掉落的笔:“不用你说。”   “你恶心我我恶心你这种事我以为我们两个早就心照不宣了。”   “你觉得你倒霉,精挑细选了个看起来好说话能拿捏的,结果切开一看柿子不仅不软心儿还是黑的。可我也觉得倒霉啊。”   陆玖年眉眼弯着,嘴里却讲着恶毒的话。   “我奔着传闻里的成箫,怎么拿到手的,连滥交公子哥都不如。”   “不仅我倒霉,你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倒霉。你有朋友么?有亲人么?他们知道真实的你是什么样么?嗯?”   陆玖年忽然一顿,吃惊地捂住嘴,笑意盈盈:“我忘了啊,你哪儿有什么在乎你的朋友和亲人。”   他的话不知哪一句激怒了成箫,瘫在椅子上的人忽然坐起了身。   成箫一把拽住陆玖年的外衣,用力向下一拽,陆玖年被迫猛地弯下腰。   成箫按住陆玖年的后颈,逼迫他不得起身。   他们的距离相隔咫尺,陆玖年能看进成箫的眼底,那里烧着一团火。   他火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于是他知道此刻成箫是恨着他的。   “我当你说话为什么难听呢,原来脑子里装的都是屎。”   他一手摸上了陆玖年的脸侧,犹如情人爱抚般轻拍。   “你是多稀罕我,嗯?全世界在你眼里只剩下我一个姓成的是不是?”   “你骂我骂得可真难听,但结果这事儿根本不是我做的。用我跟你科普姓成的还看不惯你和我的有谁吗”   “成、灏。听得懂吗?听不懂我拼给你,三点水,景字,一个页。清清你脑子里的屎,腾点地方给有用的东西,比如智商。”他捏着陆玖年后颈的手愈发用力,陆玖年甚至觉得完全有理由怀疑成箫想要掐死自己。   “听懂了,我误会你了。”   “不表示表示?”   “我道歉。”   成箫的手骤然松开,陆玖年喘了几口气,与坐着的人对视。理智被眼前神色高傲的人踩碎在脚底,就仿佛曾经占据了上风的从不是它,陆玖年看向成箫,一字一顿道。   “我错了。”   “错在骂你没带脏字。”   “我脑子里全是屎也能想明白你那两三点心思,你跟我装什么神算子。”   “玩儿的好一出借东风,成灏以为自己这一出是在踩你,让你在掌权人心里丢了势,殊不知是在帮你,你巴不得全世界都觉得你是个废物。你放任成灏把照片发出去,舆论声势浩荡你乐见其成,节奏这么强说不定背后还有你推的一下。无辜?成灏无辜你都不无辜。”   陆玖年觉得血液里有些脱缰的因子正在叫嚣,控制着他再度靠近面前的人。   “想白嫖啊?门儿都没有。”   “我今天走出这个门,网上的有关我的舆论我不见丁点好转的话,鱼不会死,网我是一定给你捅破。”   “记者发布会、通告、微博、甚至登门拜访成灏,我一个一个做过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你成箫有多聪明有多睿智到底是如何骗过了所有人,拥有了如此漂亮的一间办公室。”   “是,合约违约我赔不起,这辈子都赔不起。但我这人就是要面子,名声对我来说就是一切,你毁我名声,我把我一辈子搭给你也得争这一口气。我是什么人你不是清楚吗?这话我放这儿了,信不信由你。”   疯狂褪去,陆玖年看着神色讶异的成箫,觉得二十几年从未如此畅快过。   手里名贵的笔被他握的汗津津的,他露出嫌恶的表情,犹豫也没犹豫,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他没再搭理石化了的成箫,抬脚往门口走去。   到门口,他突然回了头,伸手冲成二公子比了个中指。   憋了几个月的话终于有了说出来的机会,陆玖年笑的灿烂,对成箫淡淡道。   “哦对了,今晚我不回去了。等着我给你带绿帽吧,傻逼。”   --------------------   成老二:family who knows 这次我真的是无辜的。   9y:不听不听不听不听不听你个坏东西   亲妈:吵起来!吵起来!吵得越凶后面超得越早超的越凶!! 第10章 绿帽哥的尊严   “我对他的误解比你们都深,都深。”   “并不只是这件事。”   “我真是愚昧无知,但在简的事情上,他就像个蠢蛋一样。”   “对很多事都是这样。”   “但是,我也是一样。你知道的,他和我......”   “他和我挺像的,我们两个的性格都很固执......”   通常情况下来说,电视切换到电影频道,成箫总会眼也不眨一下的调台。他不是个喜欢艺术的人,理解不了高深的音乐美术,又对电影虚假的故事没什么兴趣。   但生平第一次,他撑着脑袋窝在沙发里愣是看了一二十分钟。   他头一回觉得电影里的台词有时候是真他妈的对。   成箫看着看着,只觉得屏幕里凯拉奈特莉的脸一晃一晃成了某个血口喷人的人的脸,一双狗狗眼含情脉脉,冲周边的人道:“我对成箫的误解比你们所有人都深,都深。”   是的。   在很多事情上成箫绝对是彻头彻尾的坏蛋,但在陆玖年这件事上,他是真无辜。   他虽然算不上道德感十足的人,但作为商人的契约精神犹存。   陆玖年说到底是他的合作对象,不是手下不是小情人,背刺合约方这种事他干不出来也不屑干。   成灝这一手是做给成家那帮老东西看的,好让他们彻底明白成箫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巩固自己继承人的地位,也确实顺了成箫的意,打消了一部分暗中怀疑他扮猪吃老虎的人的猜疑。   陆玖年的推断很合理,不处理偷拍的人,放任消息流出去对成箫那是大大的好,可这人压根没想过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成箫给钱了、处理了,但没顶的过成灝动黑的威胁生命安全逼人反水了。   至于为什么任凭舆论发酵......   陆玖年当所有人都是小明星,跑个综艺刷刷脸分分钟五百万啊?他不赚钱的吗?他被董事会围攻了多久,别说上网了,他三过家门都不入,几天几夜合不安生眼。他又不跟公司那群八卦的追星小女孩儿聊天,所以他刷不到微博看不到热搜,很奇怪吗?   电视机里男女主早已冰释前嫌,于黑暗中拥吻,成箫脑子里还代着某人呢,鸡皮疙瘩一起立刻换了台。   误会解除就要搞在一起的话......   成箫把遥控器一丢,人一横,躺在沙发上闭上眼。   那就让陆玖年接着误会着吧,离他越远越好。   他向来烦心事不入梦,房子里清清静静,他很快就来了睡意。   半梦半醒间,他隐约听见了陆玖年的声音,哀嚎着跟他说自己狗眼不识好人,罪该万......   “啪嗒”一声,客厅里的灯骤然亮起。   “操......”成箫哑着嗓子,抬起胳膊盖在眼上。   “你怎么在这儿?”陆玖年手里还拎着几大包购物袋,显然是去花钱买通快了。   成箫听着气笑了:“我的房子,我不在这儿我在哪儿?”   陆玖年的精神状态显然被高消费抚平了不少,面对成箫难得的把刺儿收了回去。   “正好,省的我单独留时间约你了。”   陆玖年呼出口气,脱下外套,丢下手里的大包小包,只拎着其中一个,走向沙发。   他站定在成箫面前,从袋子里掏出几沓纸,扔到了成箫脸上。   “离婚协议,合同解约文件。签了。”   成箫把纸从脸上拽下来,掀眼皮看了面前的人一眼。   陆玖年面无表情神色无波,成箫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声。   “成。”他翻身坐起,“笔。”   陆玖年转身走向书房,片刻后带着根笔走出来。   成箫随手接过,在右手指尖转过来转过去,另只手随意翻看着文件。   陆玖年的名字早早签全活了,他留时间给成箫浏览条目,自己则坐到了离成箫最远的沙发的一角,环臂闭目养神。   豪华的客厅第一次于夜间灯火通明,两个主人却是借着这光商量怎么分道扬镳。   没人说话。   陆玖年已经数不清他和成箫间有多少次沉默了。   对许多人来说,沉默是气氛的破坏者。但对他们而言更像是救星。   他和成箫,针尖对麦芒,哪一方开口,嘴里都说不出让另一方满意的话。   余光中成箫手中的笔于文件上划定,陆玖年听到了纸笔相触的沙沙响声。   他忽然清晰的意识到,这么几笔这么几声,也便成了他第一段婚姻结束的宣告。   这场婚姻开始的仓促冲动,结束的好笑潦草,仿佛无论是对他还是成箫来说,都不是什么“人生大事”的决定,而只不过是为了达成目标所下的可有可无的一步棋子。   成箫是为了找个挡箭牌掩人耳目,而他……   或许只是想在挫败面前,找一个不显得狼狈的归处吧。   口袋里的声响拉回陆玖年的思绪,他抽出手机,在看到来电显示时,瞳孔微闪,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   “房子你不要了?”成箫笔末轻轻敲打着纸面,等了片刻,没等来回应。   “啧,回话。”   陆玖年闻声猛地回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却抢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哦,不要了。”他清了清嗓子,捧起手机敲了几行字,没抬头回道,“你住过我嫌晦气。”   “谢谢啊,我就喜欢听人说我晦气。”成箫的手又划过几页,接着道,“婚后我买的两辆车给你吧,占你便宜我也嫌膈应。”   “然后再补加几条条款,有关郑生药业与我的关系,我需要你保密。”   “行。”   “对应的,合约期内我承诺给你的所有资源我不会收回。”   “嗯。”   “至于婚后这段时间的财产,我大方点,跟你二八分,有意见吗?”   “对……”   成箫笔头顿住,察觉了不对劲。   他抬眼,看见陆玖年抱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明显注意力不在自己这边。   成箫本人的性格其实更贴合他工作时的状态。   熟悉成箫的员工都知道,老板脾气不差,只要不触及他底线,一切好商量。   而底线其中之一就有那么一条。   “不把他的话当话。”   成箫看着某人低头专注看手机的样子,秉承着几分钟以后各奔东西吵过闹过好聚好散算了的念头,强压下了火气,继续翻阅着最后一份文件。   “等等。”他眉头皱紧,“为什么解约文件里显示你无责,不需要赔偿违约金?”   “对啊。”   成箫见状,沉了声线,冷冷道:“抬头。”   陆玖年出出口气,放下手机,却仍攥在手里,也冷了音调:“无责两个字不懂吗?就是我完全不对解约这件事负责。我和你的解约,是由于你的出尔反尔,被动只能选择取消合作关系,而非我主动选择毁约。”   成箫简直觉得自己是铁做的,否则这会儿天灵盖怎么没被气冲开呢?   莫名其妙被冤枉一通,他不计较,陆玖年非要解约害他需要重新计议,他不阻挠。   本想着拿陆玖年点钱这事儿就算了,谁知道这人黑成这样,这是拿他当冤大头了合着。   陆玖年就那么带着仰着脸,脸上带着“你能奈我何”的大字,与成箫对视。   成箫此刻觉得自己比达西还冤,还没达西命好,至少人家对面是智慧美貌并存的伊丽莎白,他面前是驴脑袋只剩张脸的蠢货。   陆玖年的手机不开静音,微信消息的提示音一下一下响起,一声一声像是压垮成箫体面精神状态的最后稻草。   终于在陆玖年挪开视线,想要再次回消息时,他一个手快抽走了陆玖年的手机。陆玖年想要夺回,却一个没站稳,踢翻了脚边的购物袋。   成箫握着手机,余光是手机上一闪而过的“渚清”亲昵备注,脚下是一顶崭新的,标签也未摘下的草绿色棒球帽。   成箫弯下腰,捡起帽子拍了拍,递给陆玖年。   他笑着对陆玖年道。   “我变主意了宝贝。”   “我死都不离开你。”   --------------------   成二:我死都不离开你   9y: 死给走开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1章 拿本睡觉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陆玖年皱着眉,将头偏向了一边。   成箫正撑在沙发背上,倾着身子看陆玖年回消息。   “人正问我呢,我离远点怎么回呢?”   “手举高点。”   陆玖年深吸了口气,按住了语音键,把手机递到成箫嘴边。   成箫“啧”了声,抓过了陆玖年的手腕,把听筒挪得更近了些,话对着电话那边讲,眼睛却看向陆玖年。   “多谢周先生关心,我挺好的,就是有点受宠若惊。”   “玖年也挺好的,让你男朋友不用担心。网上的事我能处理。”   他话说完便放开了陆玖年,后者手指一松,语音便发了过去。   “还有事儿吗?”成箫直起身,活动了活动肩颈。   陆玖年没作声。   “那我睡了。”   说完,他没再管陆玖年,转身向卧室走去。   迈出几步,他又忽然停下来,抓起了陆玖年身旁的几叠纸。   “差点忘了。”   他踩开垃圾桶盖,眼也没眨一下,将手里的东西丢了进去。而后也不管陆玖年是否还呆在远处,随手关上了大厅的灯,走进卧室,重重关上了门。   客厅里转瞬只余下陆玖年一人。   手机微弱的光映在陆玖年脸上。对话框那边的人已经不再发消息过来,陆玖年却仍上下滑动着屏幕。   他眼皮煽动,喉结滚了滚。   邹渚清还关心他的境遇,他该开心的。   即便只是作为朋友。   也只可能是作为朋友。   他对邹渚清的心思从前不遮掩,现在也不隐藏。所有人都看得懂,只有邹渚清不明白。   但哪怕邹渚清明白……陆玖年自嘲的笑了笑也不可能会有结果的吧。   他熄灭了手机屏,仰头,靠在沙发背上。   邹渚清的心自始至终都有归处,那人姓周不姓陆。   这个世界上陆玖年讨厌的人有很多。   但磁场不合到见了面就想你死我活的唯有两个人。   陆玖年时常不明白,为什么性格迥异的两个人,带给他的恶心感总是如出一辙。也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非要跟他过不去,硬要让这两个人跟他扯上宿命的纠葛,还要让这两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间莫名其妙地打上了交道。   一个是他欲除之后快的情敌,一个是他挂名头的丈夫。   一个阴阳怪气如同母鸡护崽般圈着自己的人,连他回个信息都要阴阳怪气旁敲侧击。另一个从毒蛇进化成狗皮膏药,在他即将甩开的前一秒死死黏在他手上,怎么扒都不掉。   是,没错。   他没能摆脱成箫。   在命运之神终于要判他无罪刑满释放之时,成·筋搭错勒·箫骑士一箭射歪了神明的右手,愤慨纠正因果。   陆玖年的大脑里,成骑士头冒圣光,一身正气地对命运之神喊:“不!我还有新的证据!他冤枉了我!他是有罪的!”   而当陆囚徒惊怒交加质问他为何不早点呈上时,又听他轻描淡写道:“我当时觉得没必要,我现在觉得有必要了,不行吗?”   对,是的。   他的确没料到成箫在照片一事上无辜的彻彻底底。放狠话是放狠话,可违约金他该赔不起还是赔不起。   生平第一次他吃了大瘪,心里窝火,撒却也不知道往哪儿撒。   憋闷半晌,陆玖年抬脚猛给了茶几一下。   “傻逼。全他妈是傻逼!”   成箫坐在办公室,难得地捧起手机刷起微博。   距离陆玖年闹离婚过去了两天,这两天的时间里,他挨个把陆玖年的黑粉帖子赞了一遍,关注了一连串大黑粉营销号的账号。   他跟陆玖年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又因为他争那一口气,拱手把无妻徒刑的好事让给他人,导致两人本就半尴不尬的关系,变成了一滩死水。   情义本无,但买卖仍存。   几小时前他刚让助理联系陆玖年,交代陆玖年发一篇确认两人关系的通稿,本意是打算替陆玖年洗清“被包”污名。   仁至义尽,奸商从良。   他点进热搜,果不其然看见“陆玖年 澄清”几个字挂在热度词条第一名。他漫不经心戳开,以为不过也就是发些自己交代过的话,结果看着看着又被气得笑开了花。   “嗨,大家晚上好。抱歉让许多信任我支持我、并等待我的回复的朋友失望了。我在此对几日前的事件做出回应。”   “我会无条件对所有传播侵权照片,制造并散播我与成先生关系谣言的人进行法律问责与起诉。我不希望我的私生活过多占用公共资源,也请大家停止对此事件的讨论。感谢所有人的理解与支持,我也会不忘初心,为大家提供更多作品。”   一窍不通,啥也不是,纯属放屁。   看似什么都回答了,实际一大段话无非就两个意思。   一,我跟成箫不是你们猜的那样   二,谁再讨论我告谁。   仔仔细细读了这大段的废话文学,两三遍,成箫轻笑了声,点赞,评论,转发,一气呵成。   于是大半夜,一条热搜以破竹之势挤掉“陆玖年 澄清”夺得榜首。   只见艳照事件另一男主大方发博,文案是对一条陆玖年评论区的回复,配图是熟悉的红底红章斗大一个结婚证。   你最好是:说了这么多,你倒是说清楚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成箫:什么关系?拿本睡觉的关系。   --------------------   9y:我到底为什么要跟两个讨厌鬼一个妈   我:因为我喜欢看一些狗勾气急败坏的样子 第12章 你近日会遭人诽谤   和成箫撕破脸皮,陆玖年原以为只有坏处没好处。   可他从成箫住着的房子里搬出来的这么一两个月里,发现除了一股脑从手心里溜走的资源外,偶尔也能有点打着“成夫人”名头的小便宜可占。   碧海台一百八十度转弯的态度就是其一。   他一朝陷入舆论危机,碧海台紧跟着落井下石。那会儿台长导演无非也就抱着一种念头:陆玖年这个小情人兜不住了要塌房了。成箫那种人看着也不像会花大价钱救一个随意包的小明星的类型,那这送上门的热度不要白不要,他们捡了这个漏刚好。   可没想到小妾不是小妾,翻身一跃成了正宫。导演和台长“花容失色”,马不停蹄发来了综艺第二季的邀约,并给上了比前一季更丰厚的待遇承诺。   一般情况下来说,这种仰卧起坐的行为,陆玖年别说搭理,他恨不得啐上一口再骂一句他最常用的“傻逼”。   但这次导演一发邀约,他二话没说笑脸盈盈签了新一季的合同。   原因无他。   他手上没什么像样的片约了,他还想赚钱呢。   其实公司的新老板远没有吕季说的那么昏聩。   公司的资源他紧着小情人是真,但他那位“小情人”本身也没多小了。   那位可是顶流。   顶流的资源好一点,公司的效益也高,向下分的也不少,只要经纪人合理分配资源,艺人们稳赚不赔,各个走上坡路不成问题。   但吕季不懂什么分配不分配合理不合理。   艺人在他手底下早就成了赚钱机器。能送上大款床上的他随意捧捧,主力大款出,余钱他塞自己腰包。送不上去的他就扔点别人不要的过来,勉强吊着人接着签合约。   连陆玖年这种咖位的,他也能这样冷处理。   陆玖年离了成箫那棵掉金子的树,又不想低头回去求吕季施舍施舍。爱铜臭又要面子,把自己逼到了个挺尴尬的局面。   想到这儿,陆玖年便开始琢磨着干完这一票拿钱自己单干,省得吕季再拿着冲着他来的好资源去填被包小明星的口袋。   “陆老师,要开拍了。”   门外场务轻轻敲了几下门,提醒陆玖年道。   “就来。”   他站起身,从化妆台前向门口走。临迈出门,想了想又拐了回去,把桌上的戒指抓了起来,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怎么了,许某人强行不离,不许他蹭蹭吗?   陆玖年掂了掂勺,冲身边的人道:“盘子盘子!”   谈夏闻言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从身后抽出来个盘递给了陆玖年。   陆玖年熟练地单手抄起大锅,往盘子里一扣,往谈夏面前晃了晃。   谈夏配合地凑近闻了闻,很捧场地露出了哇塞的表情。   “色香味俱全!老天爷啊,陆哥你还有不会的吗?”   陆玖年闻言笑道:“那不好意思,真没了。”   谈夏咂了咂舌,托着下巴看陆玖年一锅一锅,把一群人的饭都给炒了,连带着follow PD们的也没落下。   她一时感慨,闷声道:“唉……真羡慕成先生啊。”   陆玖年手顿了顿,笑道:“你羡慕他做什么?这会儿能吃到我做的饭的是你好吧?”   谈夏哀嚎道:“哎呀那不一样!他天天都能吃,我就这么几天儿!”   陆玖年没回话,笑了笑,看似不怎么愿意继续这个话题,转身拿筷子时,却用了左手。   谈夏眨了眨眼,忽然道:“好大一颗戒指啊!这戴着不碍事啊?”   陆玖年缩了缩手,难得面上露出点不好意思。   “啊,那什么,他不让我摘。”   谈夏立即露出了一脸磕到了的表情,一脸爱听多说的样子。   陆玖年暗暗给这姑娘记了一功。   谈夏聪明且上道。上一季她机灵地get到陆玖年的暗示顺着台阶下,陆玖年能感觉得到,这女孩走红是迟早的事。   聪明又合得来的人,陆玖年向来愿意卖个人情。   “快说快说!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   陆玖年嘴角勾了勾,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低头解着围裙。   说实话,他就是吃准了成箫不怎么上网冲浪,也铁定不可能关注他们俩的cp超话。   犯贱这东西也讲究个回合制。成箫拿不离婚恶心他,那他……   “我们俩啊,网恋认识的。”   “哦……啊?”   陆玖年把围裙往旁边一丢,心情颇好道:“后来奔现,他对我一见钟情,非我不可。”   “我觉得他人太花心了,信不得,拒绝了他好几次。”   “他哭着闹着非要跟我在一起,说没有我,他的世界黯然失色,看不到生命的意义了。说什么星星月亮都捧给我。”   谈夏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她睁圆了眼睛,磕巴道:“他这么说,你就这么信了?”   不怪她问,那可是成箫啊!   “没啊。”   “但他后来死缠烂打,每天捧玫瑰花跪在我家门口,开跑车带我参加宴会。”   他弯着眼,看了眼三观碎掉的谈夏,乐道:“没办法啊,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他还说他太喜欢我了,死都不离开我。你说一个男人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不是爱能是什么?”   成箫正陪董事会的喝酒。   其中一个老东西带来了个风水大师,据说自老东西白手起家时就陪在他身边,他一路事业的顺风顺水没少得益于大师,灵验的很。   成箫难得提起了兴致,觉得有意思得很,他撑着头漫不经心问。   “大师给我算算成么?”   大师抬头瞥了他一眼,神叨叨道:“年轻人行事小心。你近日会遭人诽谤。”   成箫连连道太灵了,心里却嘀咕得很。   诽谤?莫名其妙。   --------------------   来啦!马上就要走榜啦,到时候会增加更新频率哦~ 第13章 他们这样的人   成箫站在咖啡机前,漫不经心晃着杯子。   柳卿靠在不远处,小口小口抿着美式,小心翼翼透过杯沿瞄着身前的人。   成箫按停了机器,直起身子转身,端着杯子,面不斜视地略过柳卿。   柳卿清了清嗓子推了推眼镜,装模作样地走向咖啡机。   “别他妈装了。有屁快放。”成箫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柳卿立刻转身,杯子也不管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面前的人。   他认真问道:“老板,网上聊天,都要注意什么啊?”   成箫握着杯子的手一紧,他微笑道:“你做社畜这么多年,网上怎么跟人说话你不知道么?”   柳卿点点头,又摇摇头:“单纯聊天我肯定会,但网上谈恋爱,哦,也就是大家最近在说的网恋,我不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成箫和煦道:“所以呢?你问我我就知道了么?”   柳卿不解道:“但你不是……”   “再废话一句你滚回分公司去。”   “哦……”   陆玖年在网上闹出的动静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按道理来说传不到成箫耳朵里,可坏就坏在郑生作为女性优待企业,诺大的公司里最不缺爱冲浪的年轻美少女们,而美少女们中最能冲的那几个,好死不死还都在23楼。   如果说一件事情连最老实的柳卿都知道了,那保准这事儿没谁不知道了。   老板和老板娘激情QQ爱,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码在23楼茶水间都快被讲烂了,听众仍然津津有味。   成箫知道吗?   废屁话,他聋了才不知道。   他管了吗?   他没有。   成箫很少觉得自己是所谓的“成家人”,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带着成家人骨子里的一些东西。   权衡,与算计。   他们是商人,眼里看到的,心里计较的,唯有利益。   他自然知道陆玖年明摆着是在恶意报复,可在陆玖年看来恐怖至极的事,对他来说无关痛痒。放任陆玖年蹦哒毫无损失,反倒是料理他费心费力,铁定是赔本的买卖。   所以为什么要管?   闹掰前,陆玖年是合作对象,成箫尚且愿意分出几分精力和尊重给他。   但现在?   陆玖年早已同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画上了等号。   培训部和质检部部门会议的记录一摞摞,成箫从成堆的文件和电子邮件中短暂抬起头,抽出时间喘了口气,推开了高层的窗。   郑生大厦四周楼盘林立,看起来威风的郑生高楼,放眼整个科技新区,似乎也只是那么不起眼的一个。   远处成氏集团巨大的广告牌一闪一闪,成箫盯着看了许久,表情逐渐沾染上几分狠戾。   他要做的事很多,他野心很大。   这段短暂的合约婚姻,于他而言注定微不足道,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像他这样的人……   成箫嗤笑了声。   本就不屑与任何人同行。   “早就想请你吃饭了,一直没找到机会。”   陆玖年笑着将菜单推给身前的人,挥手叫来服务生填酒水饮料。   童雅道了声谢,不好意思地冲服务员笑笑,然后专心致志看起菜单。   她表现的不太淡定,还有些局促。   但实际上她心里比表现出来的还不淡定。   接到陆玖年电话的时候她人都傻了,拿不清真假,在听到陆玖年提出要请她吃饭时更是摸不明白该不该来。   她和陆玖年上一次见面是在晚宴上。她记得陆玖年离开时,情绪绝算不上好,早替陆玖年在心里给自己判了死刑,一直暗暗沮丧自己热血冲昏头,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可谁知陆玖年竟然主动打电话联系她,还提出要请她吃饭赔不是。小姑娘哪见过这样的,手足无措了开来,以为陆玖年八成是给她准备了个鸿门宴,吃完她恐怕就要嘎嘎掉头了。   最后挣扎了大半天,童雅还是铁着头跑了过来。谁知道料想中的鸿门宴没出现,陆玖年是真心诚意跟她道歉。   他跟她讲了自己的心路历程,讲了他是如何要强而自尊的人,又为何会没控制住情绪。   童雅觉得他又一次回到了从前的样子,仿佛那晚陌生的并非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他们聊完晚宴,顺势聊到了工作。   两个从事表演的人,一说起本职都有唠不完的话。童雅第一次体会到与人投机是这种滋味,和陆玖年一聊便聊了两三个小时。   临走前,她给了陆玖年一个大大的熊抱,给了陆玖年工作室的邮箱,还加上了微信。   她觉得或许自己终于算得上是陆玖年的朋友,迈入了属于陆玖年的交际圈。   她开心地道别,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跟陆玖年说了拜拜。   童雅走后,陆玖年看了对面的空座位许久。右手无意识捻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环。   身边又多了个说得上来的朋友。   餐馆位于闹市,他坐在二楼,向下看着街上形形色色勾肩搭背的人。   这世上有些人交朋友为了志同道合,而有些人别有居心。   有的人两者都不是,只是活得拧巴,过的拧巴,谁也不想得罪,却谁也不愿讨好。   陆玖年想,他的人生早在多年前便偏离了既定轨道,自那之后的一切于他都已毫无意义。   像他这样的人…..   陆玖年轻轻转下了无名指上的钻戒,丢进了脚边的花盆里。   本就不奢求任何人的共鸣。   --------------------   以防新来的宝宝不知道,作者本人十级夜猫加晚间灵感派,更新时间多于深夜,所以原定周五的稿件周六凌晨才发是常有的,但虽迟必到,不到会请假嗷~   更新频率增加了哦,具体看评论区置顶啦~ 第14章 无望希冀   陆玖年不像成箫,他不热衷于自我欣赏。   识时务、能屈能伸,是他唯一引以为豪的优点,而现在他觉得自己不如一无是处。   新一季综艺面临收官,而他手上的邀约寥寥无几。   陆玖年不算个什么有追求的好演员,可不代表他想演烂俗又三观有问题的偶像剧一辈子。   他需要资源,可从吕季那里他要不到一分一毫。可就算他要和公司解约,试问哪个跳槽单干的艺人不是靠着从公司带走的个资做起来的?   他现在有像样的资源吗?   没有。   有乐意为了他与吕季对着干的人吗?   也没有。   陆玖年觉得自己攒的钱还不够自己后半辈子半红不糊地花,他不还不想饿死。   于是在假模假样思索并排除了所有解决方案之后,他“勉为其难”地选择了最终办法。   来找成箫。   距离他和成箫闹掰,粗略算算也有三四个月了。   这段时间里他没少明着暗着给成箫找事,但不知是真没看见还是假装大度,成箫竟也没治他的罪。   他就这么一口一口气出着,久而久之气也消了大半。   这次来找成箫,他不是没挣扎过。   如果可能,成箫是他最不想接触,最不想打交道的那一类人。   哪怕现在车开到了郑生楼下,陆玖年仍有些拿不准该不该推门而下。   郑生的大厦高耸,乍一抬头向上看,恍惚竟让人以为能触着云。   科技区寸土寸金,每一厘毫都含着无数精英间的腥风血雨。   成箫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不靠成家任何助力,拼得了一席之地,对陆玖年来说,比成箫的深夜去处还成个谜。   望着大厦顶端许久,陆玖年握紧方向盘的手忽然就松了开来。   没什么丢人的。   这世上有人是精英,哪怕再恶劣卑鄙,也无法否认他的手腕与能力。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有什么不好意思放下身段的?   推开车门,陆玖年拉低了帽子,拉高了衣领,向郑生的大门走去。   快要入春,又临近新年,城市每个角落都热闹,唯有科技区仍旧肃穆,栋栋房子都冰冰冷冷的,连带着里面的人也是。   陆玖年只听见耳边的风声,走久了竟也觉得祥和平静,连带着心里的挣扎又散去了大半。   郑生的正门就在不远处,陆玖年上次造访的记忆还在,印象里前台姑娘带他走的电梯要更靠近侧门,没怎么多想,便抬脚绕了远路。   走着走着,他耳边逐渐传来些声音,陆玖年一愣,顿住了脚步。   “还我儿子!狗日的郑生集团,我要你们给我儿子偿命!”   雪白的布匹上是鲜红的大字,女人的哭声撕心裂肺。   “郑生集团假药害死15岁白血病少年,公司老总拒不赔偿,丧尽天良。”   冬末春初,佳节临近。   有人为新年的到来而欣喜,有人却在为亲人的逝去悲戚。   陆玖年原以为早已忘记了成箫的那副样子,和他如毒跗骨的那句话。   “至于假药不假药的,还有你全家的死活,关我屁事?”   如今却发现原来自己从未忘记,甚至连说话者的语调都那么清晰。   盯着不远处女人跪地的身影,她痛苦的面庞,弯曲的脊背。   陆玖年发现自己没忘记的除了成箫的那句话,原来还有别的东西。   一些他不愿回想起,一直想逃避,却希冀有人还记得的东西。   他不自觉走近了扯着横幅的一群人。   他们以女人为首,有老有小,嘴里都喊着什么话,无一不在咒骂面前的大厦,和它的主人。   不知隐匿于暗处多久,他终于抬脚,走出了阴影,低着头,不再看那一行人,只是匆匆想要掠过。   “你!你别走!”   趴在地上哀嚎的女人忽然抬起头,扑上前,一把抓住了陆玖年的裤脚。   陆玖年一喂,于小衍怔,一时忘了立马挣脱。   “你……你是不是要去郑生?你是这里的员工?”   陆玖年轻撤了一下步子,却没挣开女人的手,他压低嗓音回道:“我不是。”   “那、那你就是去找人?你认识这里的谁?你穿得……你穿得挺好,你是不是认识这里的领导?”   “你让他出来!你让他出来见我!我要杀了他!我要让他给我儿子偿命!!他才……才15岁啊……”   陆玖年皱了皱眉,他使了使劲,弯下腰,去拉女人的手:“女士您冷静点,先松手好吗?”   “冷静?哈哈哈……你们所有人都让我冷静,但你告诉我我怎么冷静?!死的是你的儿子吗!”   女人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阴测,她低声道:“你替恶人说话,你也不是好东西……你也不是好东西!”   下一瞬,她猛地扬起身子,伸手拽掉了陆玖年的口罩,打掉了他的帽子。   口罩帽子落了地,陆玖年瞳孔一颤,他迅速蹲下身,以身形掩盖住了面容,迅速捡起帽子盖在脸上。   一行人因为这突然的插曲骚动,人群中忽然跑出个人,他停在两人中间,蹲下身去拽女人的手。   “张姐,张姐你先松手!人家就是个路人!你这样人家要不乐意是能报警把咱们带走的!”年轻男人边说边扭向身后,急匆匆喊人,“赵叔来帮把手啊!把姐拉过去歇一会儿!”   被称作“赵叔”的男人很快小跑过来,连拉带抱把“张姐”拖走了去。   年轻男人见状立刻扶住了陆玖年的肩,抱歉道:“不好意思兄弟,我姐他……”   下一瞬,陆玖年像有什么应激反应一样“啪”地甩开了他,年轻男人被他大力一推,往身后踉跄了一下,好容易才稳住身形。   “嘿,你这人……”   他忽然愣住了。   他看见了陆玖年的脸。   陆玖年和他对视了一瞬,很快挪开了目光,他捡起地上的口罩,随意拍了拍,重新戴在脸上。   他垂在两侧的手动了动,却很快伸进了大衣口袋里。   抬脚,他离开了是非之地。   他堪堪走远,如遭雷劈的年轻男人才骤然回了神,一反应过来,便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   他步履很急,像是怕人跑丢了,再也难找到那样。可他抬头却发现陆玖年刻意放慢了脚步,人也往园林那边走,像是刻意在等他。   抱着一丝不可思议,他试探着停了下来。   片刻后,他身前不远处的身影也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了他。   他不再犹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陆玖年面前,满眼希冀地开了口。   “虽然天天能从电视上看到你,说这话可能有点奇怪,但我憋了很久了。”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学长。”   --------------------   新人物登场~   下一章会交代一些9y的旧事,可能会有些出乎意料,嘿嘿。   成二:还有,老子不是无良奸商,懂? 第15章 命运脱轨   “你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   陆玖年弯了弯眉眼,冲叶星洲勾了勾下巴。   叶星洲看见陆玖年熟悉的眼神,不自觉的放松了神经。   “没,主要是太久没见。”他说完,又觉得不大准确,补充道。“线下这种见。”   “粗略算算,得有七八年了。”   “啊,是。”陆玖年呼出口气,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搓捻着。   “其实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和实验室里那些人打交道也少了。后来本校保研我也放弃了,转头读了法。”   叶星洲感慨道:“我跟你一样都没再干本行,本以为大学时光里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从此都与我无缘了,尤其是你。”   “毕竟你成了大明星嘛。”叶星洲发自内心替陆玖年高兴,他轻松道,“没想到别人没见着,竟然先见到你了。”   陆玖年点了点头,看似应和了叶星洲的话,开口却转了话题,没有要继续的意思。   “刚刚楼下的大哥大姐们是……?”   叶星洲闻言,脸上笑容淡了点,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多明显呢,左右都在横幅上写着呢。”   “学长,你这会儿方便吗?”   陆玖年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想了想,又拐了弯:“我的事不急,还有会儿功夫。怎么了?”   “我们多少年没见了,想跟你叙叙旧。另外……有些话,一这会儿也说不太清。”   叶星洲讲这话时眼神看向了不远处还站在郑生楼下的人,陆玖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没问题。主要看你这边的事处理完了没有。”   叶星洲摆了摆手:“赵叔是我老邻居了,今天是他喊我来帮忙拦着点张姐,我才跟着来的。我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行。”   “那行,这附近我知道有家地方。”   “嗯,你们这行得要隐私度,我知道的,我跟着你走就成。”   陆玖年找的是附近的一家茶室。   进了门,陆玖年率先就座,叶星洲顺势坐在了他对面。   后者坐下后也没跟陆玖年绕弯子打哑谜,直接就挑陆玖年感兴趣的聊了起来。   “就刚刚抓住你不放那位大姐,她是赵叔老哥们的老婆。”   “哥们的老婆?”   叶星洲喝了口茶:“啊,几年前赵叔这位朋友就走了。罕见病,治不了,只能靠药拖着。”   陆玖年听到这儿,后续如何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是。病是遗传的,老的传给了小的。”   “张姐儿子的病,是她丈夫走了之后才显现的。刚得知的时候她崩溃得人都要熬出毛病来,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没了,儿子又得了病,那拖着性命的药本就贵的上了天,据说家人朋友们光拦她想不开都拦了三四次。”   陆玖年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后来找到更便宜的药了?”   叶星洲点点头:“是。”   “具体我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不关注这一行很久了,读了法硕之后我进了传媒公司,哪儿还在乎什么谁出了新药谁又解决了个新病。”   “但张姐儿子的病情就是在换了便宜药之后恶化的。赵叔喊我来的时候直接就报了郑生的地址,想来跟这家公司甩不开关系。”   陆玖年握着杯盏的手慢慢收紧。   叶星洲“嗐”了声,唏嘘道:“就算不再研究这个了,可曾经那么努力钻研,导师耳提面命的东西在骨子里忘不了。看见这种事,总归心里不好受。”   “学药制药讲究个业精,精了后济。”叶星洲颇有些怀念道,“当初导师说我们这一群人里也就只有学长你最透彻明白这个理。”   他看向陆玖年,不知不觉语气就带了点可惜:“要是学长你当时没被……”   “机遇到了,都是选择而已。”陆玖年打断了叶星洲没说完的话,语气平淡无波,无数待吐露的过往被他一揭而过。   叶星洲回过神来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找补道:“也是也是。哪条路都是走,不试试也不能确定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不是么?”   “不过是学长的话,肯定哪条路都能走的好。就像我也没想过学长从前老泡在实验室里一个人,竟然也会演戏,还演的那么好!”   陆玖年笑道:“没你说的那么顺利。你没看到我砸上全部积蓄疯狂跟着表演老师补课的样子,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身上脸上的肌肉,有时候是不属于你自己的,你拼命调动,它还就不按照你想要的样子摆。”   叶星洲愣了愣,旋即拍桌子乐了起来。   许久未见的人,一旦破了冰,便会有说不完的话。   陆玖年和叶星洲聊了许久。相互交换际遇,像是看着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轨道,看着它们延伸蜿蜒至不相交的地方。   他看这叶星洲的嘴一张一合,恍惚间听不见叶星洲的其它声音,只余下支离破碎的几个字那么清晰。   叶星洲说“要是当初”,叶星洲说“如果那时”,叶星洲说“那该多好”。   陆玖年此刻面前坐着的,是一个抛弃了梦想,否定了曾经信仰的人。这个人向他倾诉着追悔与遗憾,以为他是自己可以学习的对象,那个同样背弃梦想,却可以泰然自若的人。   可哪里有什么泰然自若。   陆玖年的人生自脱轨的那一刻起,便被主人否定了全部意义。   他删除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离开了大学所在的城市,头也没回踏进了娱乐圈。   他没有跟任何人过曾经,吕季找上他的时,他提的唯一一个要求便是“压下所有有关他背景学历的讨论”。   不能提,不想提。   未来被夺走,无数双手将他推上他们认为最适合他的道路。几乎所有人都为他欢呼,甚至有人嫉妒他被强行赋予的“礼物”。   无数个深夜的噩梦里,陆玖年都会梦到相同的场景。   长着相机脸的女孩,温柔地靠近他,她说:“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你是传媒学校的学生吗?我拍了你的一张照片,我想发到网上去。”   他挣扎着摇头,他疯狂地跑。   梦里的地铁长的没有尽头,他彷徨左右看,只看到了乘客们齐刷刷抬起头,脸变成了巨大的手机屏幕,上面滚动播放着他的照片。   文案是血红的,斗大的。   “帅气走红全网,快来看看他是不是你心中的校园青春偶像剧男主。”   陆玖年大叫着,他想要逃走。   跑啊跑,他跑啊跑,为什么看不到尽头,为什么看不到尽头,为什么……   “学长?学长!”   陆玖年猛地回神,手边的茶杯差点被他打翻。   叶星洲小声道:“我是不是问错什么话了?”   陆玖年摇头,微笑道:“啊,没有。”   “你伯父伯母们都挺好的。”   “他们支持你做这个吗?”   陆玖年应了声:“他们都是开明人。”他开了个玩笑,“更可能是因为,我当了演员后,赚的多了很多,也不舍得说了吧。”   叶星洲舒心道:“那挺好的,我爸妈就不怎么挺我,老头子到现在还在埋怨我不去吃搞研究那个铁饭碗。”   陆玖年没有说谎。   陆立章笑着对他说,陆家搞研究搞创新的人太多了,几辈都是穷鬼,终于能有个赚大钱的了。   陈话眉小心翼翼地把客厅书柜里摆着的生化竞赛奖牌取下来,他问起,便听她说,要给他最佳新人演员的奖杯挪位置。   他们依旧引他为豪。   可他……   陆玖年好笑地想。   却永远不再拥有自豪的能力。   “你也是的,删别人就算了,怎么我也说删就删,太不留情了学长。”   边走出茶室,叶星洲边对陆玖年玩笑道。   “那你再加回来我,然后删我一次过过瘾。”   陆玖年笑着把手机往外一递。   叶星洲立刻麻溜地扫码申请一气呵成,抱着手机宝贝的很:“加我立刻加,删我是死都不删。”   “这可是明星的微信啊,我朋友圈蓬荜生辉了好吧。”   叶星洲不依不饶道:“你别急,我就看着你点通过。以后可不能叫你再失联了。”   陆玖年好笑道:“放心吧放心吧,私人微信,别给我往外泄露就成。”   叶星洲拨浪鼓一样摇头:“那不能,我说了你告我。”   两人一前一后迈出大门,叶星洲于门前微微驻足了片刻。   陆玖年顺着他的目光看,不远处郑生的大厦的玻璃折射过有些刺目的光。   “哪怕我不敢再关注行业的消息了,也听过这家药企。”   “当时震惊于它换了老板后发展壮大的迅速,还觉得这新老板是个什么绝世商业奇才。”   “现在看来……”他嗤了声,“世界上哪那么多天才,多的是吃人血馒头的资本家。”   “哦对了,刚也没问你,学长你原先是打算去哪儿的来着?是要去郑生?你有事要办?”   陆玖年答得很快。   “现在没了,这会儿就走了。”   坐进车中,陆玖年甩上了车门   “精英。”   他干脆踩下油门。   陆玖年的前21年,也曾以这样的词被他人形容。   原来再久远的记忆,一经掀开又会无比鲜活,原来再想要刻意遗忘的东西,重被提起依然发现它沁在骨子里。   业精则济群。   再有求于人又如何?   他陆玖年的憎恶,从不如同他行事风格那样的“能屈能伸”。   --------------------   成二:都起来!别捂我的嘴!哪个造我的谣!我要跟他当面对峙!   我:我知道你急,你先别急,下章放你出来嘛…… 第16章 一只叫做要饭的猫咪   “我?我不回去。”   成箫举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渐浓的暮色。   “乐然小彦能到,你有什么可忙的?”   “成箫,你究竟把自己当不当作成家人?”   成箫轻笑一声,道:“不啊。”   “你?!”   对面的成灏显然没想到他能这么无赖地否认,一时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哎呀哥,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成箫轻飘飘道,“主要聚会什么的太无聊了,你们办的晚宴无非是跟父亲汇报汇报工作,父亲鞭策鞭策你们,跟我关系不大,我又插不上话。”   “这种场合你们去去就行了,我过去干坐着干嘛?”   成灏深吸一口气,接着道:“知道你坐不住,但你好歹露个脸,再怎么着你也是成家的二少爷。”   “拉倒吧,我不给你添乱了,我……”   他话没说完,下一瞬,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威严却又慈祥的声音。   “成箫啊。”   成箫握住手机的手一紧。   “爸。”   “晚上的家宴记得来啊。你奶奶想你了。”   成箫沉默了片刻,随即笑着道。   “好,我知道了。”   暗红色跑车缓缓驶入成家大宅的大门。   成家大宅灯火通明,从外头往里看,显得热闹非凡。   成箫下了车,甩上了车门。   他抬脚走向宅子无光的一侧,停在一棵修剪精美的庭院矮树下。   成箫抬手,拍了拍树干。   “下来。”   树叶中窸窸窣窣的声响微弱,片刻又宁息下来。   “啧。”成箫不怎么耐烦地向前倾身,将手向上递了出去。   “别挠,闻闻味儿再伸爪子。”   下一瞬,一只小爪的软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紧接着,毛茸茸的触感抵达手心。   成箫揉了揉软乎乎的猫脑袋,顺势伸出了两只手。   黑白相间的猫顺从地让他抱起,窝在他怀里却不老实,来回往脖子间拱。   “别动呢,我看看脚。”   成箫按着乱钻的猫脑袋,轻碰了一下它的腿。   小猫低声咆哮了声,后腿一蹬,不客气地给了成箫一脚。   “又打你了?”   成箫点了点猫脑袋,旋即站起身,抱着猫,绕到了房子后。   成家的别墅层数不高,也有些老旧。   按道理来说,以成家的身家,够换比这栋老破庄园好上一百倍的房。但成家是个森严如旧制时代的家族,也爱搞老钱贵族那套做派。一个祖宅说住就住那么十几代。   站在宅邸背面向上看,能看见几扇窗子。   最矮的一扇窗和其余窗户有些不同,没经过翻新,低处也看得见铁锈。   成箫熟练地踩上矮窗下的一块红砖,一只手抱着猫,另一只手抓了下墙壁凸起的一块,向上一跃,勉强够到了矮窗的窗台。他抱猫的手小心翼翼向上一松,把猫稳稳放了上去,才有些狼狈地泄气跳下来。   成箫淡色的外衣上蹭上了明显的灰迹,他不怎么在意的随手拍了拍,随即仰着头冲上面探出的脑袋道。   “教你几遍了,从树上,跳到台子上,钻进去。”   小猫舔了舔爪子,盯着他。   成箫吸了口气,伸出手指着。   “再被打,就爬上去,从这儿,”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树,“再跳上去,再推开小门进去!”   “听懂了点点头?”   猫咪又舔了舔爪子,盯着他看了看,然后就地趴了下来。   成箫不死心地盯了会儿,一人一猫寒风里久久移不开目光。   片刻后,成箫叹了口气:“行吧。”   “呆好了等着我。”   成箫抬手,输入了房门密码。   门没开。   他们什么时候换密码了,他不知道。   他索性按了门铃,像个外来客会做的那样。   来开门的是成家的保姆,成箫没见过,是新面孔。   “您是?”保姆小声询问道。   成箫咧笑了笑:“是我呀。”   保姆难为道:“不好意思,我刚到这里不久……”   “是谁来了?”   女人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内厅传过来。   保姆立刻转头,谨慎回道:“夫人,有客人……”   “这个点?”女人的声音有些疑惑,片刻后,从内厅响起逐渐逼近的脚步声,“这个点还有客……”   话音在她见到成箫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   成箫清楚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不乐意,不待见,不情愿。   蒋曼妮不喜欢他,成箫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从他住进成家大宅的第一天起,蒋曼妮信奉的“任何表情都会影响皮肤状态”法则就被她自己打破。白眼和皱眉那都是她见了成箫的基本操作。   但其实所有成家人里,成箫觉得蒋曼妮最好对付。   至少他这位名义上的母亲,喜欢和讨厌都写在脸上。他还和她住在一起时,冷饭、冷板凳那是常有的事,但至少成箫知道,这些也就是她能做的全部了。   他躲得过,也忍的了。   明枪暗箭,他还是更喜欢前者。   惨就惨在,这栋房子里的人,总能让他两者皆受。   “妈。”成箫笑嘻嘻开口道。   蒋曼妮保养良好的手骤然握紧,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她挤出一个笑。   “是你啊?进来吧。”   成箫挑了挑眉,推开门绕进来,果不其然看见了沙发上端坐着的人。   “爸。”   成弘量点了点头,笑着道:“来晚啦,饭都没了。”   成箫随手脱掉外套,却没扔在沙发上,搭在了胳膊上。   “吃过饭来的。”   成弘量随意应了声,道:“吃的什么呀?”   “哦,我在路……”   “交代下去了?”成弘量忽然扭头,对身后道。   “是的,父亲。”成灏端着果盘从厨房走出来,自然地坐到了成弘量对面,“我派人盯紧点,不会走漏风声的。”   成弘量拿起水果刀,捡起个洗净了的苹果,细细削着外皮。   “留……两个。”   成灏点头应道:“我明白。”   “不聊了公事,一家人聚呢。叫你弟弟来吃果盘。”   成灏笑了笑:“行。”   他起身,走向内厅的餐桌。   片刻后,两个瘦高的身影跟随他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成乐然率先瞥见了站在沙发后的成箫,甜笑着跟后者打了招呼:“二哥过来啦。”   成彦也点了点头:“二哥。   成箫只是勾了勾唇,随意挥了挥手:“嗨。”   两个人打完招呼,一个坐在了成弘量身侧,一个坐在了单独的沙发上。   成箫环顾四周,竟没发现自己能落脚的位置。他也不嫌尴尬,直接坐到了成灏旁边位置的沙发靠手上。   “吃吧你们。”成弘量推了推果盘。   成乐然率先捞起来个果冻橙,抓在手里抛了抛。   “三哥买的?”   成彦“嗯”了声,也抓了个水果在手里,顺手递给了成灏。   “二哥吃吗?”成彦看向成箫,成箫下意识躲开了与他对视。   “不了,我吃完过来的,不太饿。”   成彦给的,他怕有毒。   “父亲,我手头有个项目想问问您的意见,我觉得……”成彦边剥开香蕉,边缓慢道。   “哎,”成弘量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家庭聚会,不讲这些。”   “乐然啊,学校有发生有趣的事吗?”   成乐然咬了口橙子,回道:“高中能有什么有趣的事。”   “不就是考试、卷子、内卷……”   蒋曼妮覆着面膜,厉声道:“你抱怨什么啊?你大哥高中的时候次次年级第一,你三哥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竞赛奖牌都拿了一堆了,你看看你,月考都考不到头名。”   成乐然一点没被打击道,无所谓道:“知道知道,大哥牛……三哥牛……”   “哎?”他不知道想起什么,一下爬起来,好奇道,“那二哥呢?二哥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啊?”   蒋曼妮哼了声,刚准备开口,成箫便接过了话题。   “高中多有意思,你都不谈恋爱的吗?”   成乐然扭头看了眼成箫,郁闷叹气道:“唉……也是,二哥长得好看,不缺男……呃,女朋友嘛。我缺啊……”   “成乐然!”蒋曼妮吼了一声,“你少给我想些有的没的!”   “哎呀别吼嘛别吼嘛……”他跳起来,躲到了成弘量身后。   成弘量笑得一脸慈爱,成箫远远看过去,是一副父子子孝的温馨场面。   成箫知道,每当这种时候,成乐然便会不甘心只让他做一个看客。   成乐然扶着成弘量的肩,好奇地看向成箫,“八卦”道:“二哥,你那么喜欢谈朋友,怎么就选了跟嫂子结婚呀?”   成箫暗笑了声。   果不其然。   “乐然!别瞎说!”成灏黑着脸制止道。   成乐然委屈道:“什么瞎说呀?”   成弘量皱眉:“怎么回事?什么嫂子?”他锐利的眼神看向成乐然。“乐然,你从哪儿听到的这些?”   成乐然委屈道:“我们班里的女生啊,她们喜欢冲浪,她们都在说二哥结婚的事啊。”   “结婚?!”成弘量惊道。   “小箫,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蒋曼妮惊呼道,“你怎么结婚也不跟爸妈说一声啊?这,这这么大的事……”   “哪家的姑娘啊?”   成箫站起了身,拍了拍坐皱的西装裤。   “什么姑娘,男的,演戏的。”   “成箫!你少说两句话!”成灏高声呵斥道。   “男的?男的!成箫,你娶一个男的回家,你是要让我的脸,成家的脸丢尽吗?!”成弘量大口大口喘气,成乐然赶紧绕过来,拍着成弘量的胸口。   “我以为爸爸已经知道了呀?这是怎么回事啊?二哥,你快说话呀!”   成彦也站起身,走到成弘量身前:“二哥,这事你做的不太对。”   “都闭嘴!”蒋曼妮尖声呵斥,“阿灏,给你爸倒杯水去。”   “小箫,你也不要在这儿呆着了,你爸现在情绪不稳定,我劝劝他。”   “你祖母在楼上休息呢,你先过去看看他,一会儿下来好好跟你爸说说你这是什么情况,不像话!”   成箫举起两只手作投降状:“OK。那一会儿上来叫我咯。”   成箫缓步登上楼梯。   二楼楼梯口是房殊婷的卧房,成箫看也没看一眼,径直走向了最里间。   门把落灰,推开门,响声明显。   成箫向里看,房间所有陈设未曾改变,还保留着几年前他回来时的样子。   被子是潮的,屋内的味道也不太好闻,成箫原地站了会儿,抬脚走向窗边。   拉开窗户上的小门,成箫戳了戳毛茸茸的事屁股。小猫调转了方向,慢吞吞钻了进来。   成箫没再管它,径直走向床,就那么坐了下来。   猫咪跟着他的步伐,停在他脚边,玩儿自己的尾巴。   成箫盯着脱落墙皮的天花板许久,然后抬脚碰了碰瘦骨嶙峋的猫咪的肚子。   “哎,要饭的。”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放过你呢?”   他从床上起身,蹲了下来,抚摸着猫咪的脊背。   “究竟要怎样如他们的意”   “才肯放过你呢?”   --------------------   要饭的:成灏!成乐然!成彦!成弘量!没一个好东西!   成二:太对了!   要饭的:对个屁!给一只猫起这破名,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成二:……   我:原谅他吧,他的童年并不幸福。   要饭的:所以就这样子猫踢效应我吗?!   ps:这章看不明白没关系,下章就是惨兮兮的成老二啦 第17章 他有旧事如烟   来之前,电话里,成箫记得成灏是这样问自己的。   把不把自己当作成家人。   他那时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不啊。   不。   他憎恶这个姓氏,亦如同他憎恶成弘量,憎恶这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他记得成弘量接他回到成家祖宅的那一天,他看着从未见过的大花园,从未拥有过的各式各样的玩具,甚至是装潢漂亮的小屋子,心里有种麻雀变凤凰的快感。   小孩子而已,以为摆在眼前了的东西,送进手里了的东西就是自己的,哪知道甜的糖吃了会蛀牙,好的事不会像馅饼一样砸在你头上,皆要付出代价。   哪怕是攥在了你手里的东西,如果有人想让你丢开,那么你就要拍拍手,扔得远点、再远一点。   一些人用半生才明白了的道理,十几岁的成箫只用了一年就不得不领悟地透彻明白。   歪曲的事实、躲不过的陷害、闲言碎语、殴打谩骂……   它们不由分说地重洗着一个孩子对世界的理解,对家的理解。   躺在床上,成箫抚摸着花花绿绿墙壁上深深的刻痕,呼出口气。他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不轻不重地在排列整齐的竖道后添了一笔。   在成家的第10年。   这里依旧是那个外如金絮,内里腐烂的囚牢。   门把手被按下,光从门外投进屋内,给屋子注入了点生机。   开门的人看着屋内,许久没有再向内迈一步。   屋内窗边,老人吧嗒着嘴,傻呵呵地冲拉着窗帘的窗子笑。   她腿上搭盖着的毛毯已然滑落,却没人替她捡起。   成箫没作声,缓缓走了过去,捡起毯子,弯下腰蹲在老人身旁,将它重新盖在了老人腿上。   “捡不起来,可以叫人帮忙的。”   成箫敛目低头,整理着厚重的毛毯。   “啊,你是谁啊?”   老人的牙掉了多半,口齿早已不太清楚利索。   成箫没回话,理好毯子,站起身来,绕到轮椅后,径直将老人推离了窗户,安置到了床边。   他抬手,拉开了窗帘。   光打了进来,屋内陈设变得清明许多,屋子简洁不奢华,甚至比起成箫那一间更朴素一点,不像是主人家的卧室,倒像是间得体的客房。   成箫拉完窗帘,推开了窗子,让冷冽的风尽数打在自己脸上。   老人也感受到了凉气,哆嗦了一下,往成箫的那个方向看。   “你是谁呀?天太冷了,窗户关上嘛。”   沧桑布满皱纹的脸上却露出孩童般任性稚气的表情,成箫知道,她的病情又恶化了。   成箫注视了老人许久,抬手,拉上了窗子。   “您身体不好,不能老呆在房里,以后多出去透透气吧。”   “你长得好像……奇怪了,像谁呢?”   老人看起来很疑惑,她探身向前,松坠的眼皮眯得更狠了些,像是要把成箫看个清楚。   成箫没有在意她的举动,他朝着床头走去,收拾着老人房间有些杂乱无章的陈设。   整座成家大宅里,处处整洁干净。成箫的房间是一个例外,房殊婷的是第二个。   床头放着些她没吃完的药,看起来有些日子了,不知道上一次保姆进来看护是什么时候。闹钟指针早就停转了,同样的还有断了线的老式房间座机。   成箫将药片扫进垃圾桶,还未拆开的塞回药盒里。他拉开抽屉,准备放进去,却看到了件熟悉的东西。   他顿了顿,随即将药盒扔进了抽屉里,拿起了孤零零摆在中间的小物件。   那是个脏不拉几的小丑玩偶。   房殊婷看见他手里拿起了玩偶,忽然拍着手笑起来:“哈哈,你怎么拿着我外孙的玩具呀。”   成箫拨弄了拨弄小丑的红鼻头,轻声道:“你外孙?”   “他喜欢玩儿这个玩偶,这是我买给他的。我外孙呀,长得可好看了,学习也好,还很高很高……”   她从上到下看了成箫一遍,重重点了点头:“就跟你这么高!”   她盯着成箫看了好久,抬起皮肤松弛了的手,皮包着骨头。   “哎?你长得,好像……”   成箫和她对视,眼神平淡无波。   “你是……你是容容!”   “我、我对不起你,我的容容啊……”   房殊婷忽然哀嚎了起来,她的手来回在虚空中抓着,像是想要握着谁的手。   “我不是她。”成箫没什么情绪道。   “我老太婆是个坏人,我害了你,我害了箫箫……”   她忽然握住了轮椅靠手,激动地摇晃:“我跟你说!我跟你说!”   “我生了成弘量这个畜生!畜生生了一群小畜生!成彦和成灏他们害我的箫箫……箫箫是个好孩子啊……”   房殊婷嘴里一直念着“箫箫”的名字,她的脚悬空踢着,毯子再次被她甩在了地板上。   成箫走上前,再一次蹲下身来,捡起了毛毯。   “跟您说了,腿脚不好冬天不能受凉,您好好盖着……”   房殊婷一把抓住了成箫的手,用力握着:“容容你听我说,孩子我不逼你留了,你打掉吧,他不应该存在,我不逼你了,容容你别生气……”   “你怎么不说话啊容容,你看看我,看看我呀!”   房殊婷情绪激动,早就老化了的声带发出“嘶嘶”的哑声,她干枯了似的的手紧紧握住成箫的肩,质问“容容”为什么不肯原谅。   “容容,容容你……”   “别再提我妈了!”成箫低吼了出声。   房殊婷浑浊的双眼怔了怔,短暂地清明了一瞬,她呆呆地看着成箫的脸,没再说话。   成箫深深吸气,又重重呼出。   陈年旧事如同屋内厚重粉尘一样席卷了他,入肺沁心。   他只觉得拼了命想要遗忘的过往再次追了上来,扼住了他的咽喉,重申着他不合理的存在。   他努力平复了心情,重新将毯子盖回了房殊婷身上。   “您好好休息吧。”他站起身,轻声道,“我改日再来看您。”   窗帘再次被他拉上,他走向门口,临走前,又一次驻足在了门边的花架上。   那里摆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这间客房曾经的主人。成弘量几次想让人拿走它,但每当他想要触碰这张照片,房殊婷便会歇斯底里地大叫。   照片上是个女人,好看、美丽、疲惫、却很温柔。   她有着和成箫六七分像的漂亮面庞,和“蒋曼容”这样匹配面容的名字。   成箫抬手,将相框扣了下去。   这次,房殊婷只是愣愣看着,没叫、也没闹。   推开门,他走了出去。   没带走那个相框,也没带走小丑玩偶。   --------------------   成二惨,成妈妈也惨。美人母子被这一群成家人可嚯嚯完了。不要慌,9y会踩着七彩祥云来接成二的! 第18章 酒解千愁   “你说你图什么呢?”   叶星洲看着对面靠在皮沙发上,隐匿在阴影里的人,叹了口气道。   陆玖年左手还端着名贵洋酒调出来的奢侈家伙,右臂随意搭在沙发背上,随意又慵懒。   闻言,他笑了笑,举起杯子向叶星洲致意。   “为了往上走。”   叶星洲盯着他嘴角看了许久,撇了撇嘴,嘟囔道:“扯吧你就。”   如叶星洲所说。   陆玖年的确资质不凡。   这世上就是有些人穷其一生钻研某些事,半生过去才初窥门道。有些人却像是被点亮了许多技能点,只要想,哪个方向都是他的康庄大道。   陆玖年会演戏。   他并非科班出身,但也不觉得这是难事。   他刚出道时演了部名导的作品,那时导演便跟众人指着说,你们别看陆玖年嘻嘻哈哈的,他只要肯操心学操心演,没什么角色是他啃不动的。   前提是他得操心。   但多少年过去了,陆玖年从不尝试突破自我,也对各种奖项没什么追求。人红是挺红,结果一问代表作,还是刚出道那会儿那几部。   这算什么想往上走?   “你跟我说实话学长,干嘛想不开给自己找个那样的人结婚啊?”   陆玖年酒量很好,叶星洲已数不清他下肚了多少杯,可人看着清明依旧。   “成箫这人压根没一点好的!风评差、品行差、交际圈差、脑子也差!他有什么能……”   陆玖年轻笑一声,他指尖轻晃,酒杯中的液体便绕着被壁走了一圈。   “他长得好。”   叶星洲眼都瞪大了。   “认真的啊?”   “不是,你什么时候喜欢他那样的了?”   陆玖年敲了敲杯沿:“他哪样?”   “花枝招展,漫天散味儿!”   酒精加叠,陆玖年多少杯下肚,终于有了微醺的迹象,他乐道:“他长得……”   “确实招摇。”   成箫的长相,放在姣好容颜众多的娱乐圈里,也能有一席之地。   单论五官,成箫的眉眼都算不上精致好看,可放在一起,便奇异地和谐漂亮。   陆玖年尤其喜欢成箫的唇。   很薄,颜色也淡。   成箫偶尔会不耐烦地咬下唇,下唇瓣被轻扯,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可惜……这张嘴会说话。   也可惜,这张脸的主人恶毒的很。   “偶尔换换口味不行吗?”陆玖年轻描淡写道。   叶星洲没说话,只是看着陆玖年,眼里不认同的意味明显。   对峙片刻,陆玖年终于是败下阵来。   他呼出口带着酒精气息的浊气,向叶星洲那边看去。   “经纪人变拉皮条的了,与其等着被送到人床上去,不如自己先给自己找个‘金主’。”   叶星洲这会儿是真听傻了,他一顿一顿道:“那、那现在他不管你了怎么办呢?”   “你找我喝酒是不是为这个啊?   “你有困难了?你要建工作室缺钱了?”   “我靠你跟我说,我总能给你凑点的!”   陆玖年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别跟资本共情啊。明星叫惨能有多惨?”   “这些问题不大。我心情不好……是为别的。”   “还有什么事儿比这更大啊?”叶星洲打趣道,“总不能因为失恋吧?”   “嗯。”   “我就说嘛,肯定不……啊?”   叶星洲只觉得一晚上受得冲击不显多似的,一波接着一波砸向他。   陆玖年没再说话,他抬手仰头,将杯中酒尽数饮尽。   他前些日子见到邹渚清了。   邹渚清还是那样,不怎么喜欢回他的话,总是在听多一点。   他从前喜欢邹渚清的样子,清冷、冷漠,又那么的耀眼。   可现在的邹渚清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一个名字总会如影随形。   周弑青周弑青……   原来淡漠如邹渚清,爱一个人也会如此明显。   想到这儿,陆玖年不自觉地又满上了几杯。   叶星洲听他这么讲,心里也不算好受。   他试图安慰陆玖年,道:“学长你也别太伤心啊,这今天也没别人,就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不舒心的你就尽管跟我讲。”   陆玖年咽下的酒精有些上脸,他眼尾带着红晕,有些晕乎乎道:“两个人?什么两个人?”   叶星洲还没来得及接下一句话,就见陆玖年坐起了身,随意摆了摆手。   “人还没到齐呢,哪就两个人了。”   叶星洲一头雾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包厢的门便被人打开。   他抬头看过去,只见站在门口的各个都是圈内有名的人物,有人提着酒,有人看起来像是刚从片场外赶来,脸上还带着有些夸张的妆。   叶星洲傻了眼地跟一众自己见也没见过的大咖打招呼,陆玖年酒精上头无暇顾及他的状态,好在陆玖年的朋友都是性格很好的人,叶星洲竟也不觉得不自在。   人多了起来,能玩儿的能发泄的也就不少了。   陆玖年一帮好友玩儿的开,叶星洲眼睁睁看着陆玖年被灌地不省人事,暗暗咂舌酒精真是解千愁的好东西。   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他掏出来挂断,起身走出门,意图寻找个清净地方再拨回去。   推开门抬起头,他却有些傻眼。   迎面冲他走过来的一行人里,有他熟悉的面孔。   成箫身着灰黑西装,神情认真严肃。   从他身边经过时,叶星洲没闻到一丝属于烟酒的难闻气息。   --------------------   马上刺激的要来啦!!! 第19章 温热触感   成箫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   从成家祖宅回来后,他敏锐地察觉到成家产业的势力正在微妙洗牌。   成灏仍然是成弘量对外明定的太子爷,涉及灰暗域的交易,成弘量通通交给了最信赖的大儿子去做。   可回了一趟成家,成箫才知道,年纪不大的成彦竟然被成弘量吩咐着逐渐接手家族的部分产业。   虽说成弘量给他的都是些明面上的,不涉及成家灰色交易的工作,看似不够信任,实则寄予厚望。   成家这些年努力金盆洗手,投资和发展方向向更加安稳的领域发展。无论成家现如今的商业核心有多涉及隐秘,最终的未来,仍是那些明面合法交易。   成弘量给三儿子留足了后路,哪怕成家真因为和灰暗纠缠不清,成彦也能因为从未涉身其中而全身而退。   这么一看,成灏倒像是个垫脚石。帮着自己弟弟处理复杂危险的事,到头来自己一身脏水,弟弟却干干静静。   一个彻头彻尾的祭品。   不仅成家的从属们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一点,纷纷换队站了起来,成灏自己也有所察觉。   他不蠢,自然明白成弘量是什么意思。   他要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至少要让成弘量明白,他成灏比成彦更有用,不至于用完就要丢。   而为了达成这一目的,他将目标瞄准了成氏药业的市场份额扩张。   相比较一只只不够塞牙缝的小鱼,一只肥过无数只的大鱼显然更合成灏的胃口。   他于是盯上了郑生。   这个势头正猛的后起之秀。   成灏清不清楚郑生背后的人是自己的亲弟弟?   他恐怕还料不到。   如果他知道,恐怕成箫需要的不仅仅是一场场董事会那么简单了。   今天是成箫第n次跟着公司的几位老总外出吃饭。   成箫不得不承认,老东西们年纪大脑子昏,但人脉都不是能用“简单”来形容的,对付像成灏一样铺天盖地的挤兑也并非无计可施。   成箫跟着他们见了无数投资方、股东、商业合伙人,与不同的业界牛人们谈合作、签对赌。   而今天成箫被他们带来,则是要参与场至关重要的商业聚会。   这场聚会不仅有无数新秀医药行业公司领导人,也有所有争端的主导者,成氏医药的代表团。   成箫作为负责人,要和成氏药业的人谈判,让对方做出让步,最好就此停止对郑生的压迫和商业孤立。   这波操作风险很大,一不小心他就有在成灏面前暴露的风险。可最近历经风波,郑生本就不稳定的军心更是被握在了几个老军师的手里,成箫见过太多这样的案例,他知道一个创始人是如何一步步被架空,乃至驱逐出自己一手创办的企业的。   他不允许,也不会让这类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权柄要牢牢攥在他自己手里。叫停成氏,只能他自己来。   想到这儿,他神色更凝重了几分,无暇顾及四周的环境。   他目不斜视,跟着几个董事往会厅方向走。余光中,他好像看见个面生的人,站在一件间有些华丽的包厢前,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片刻后,从他身后的门内走出个人拍了拍他肩膀。那人的长相有点熟悉,成箫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还见过他。   要事在前,成箫没想那么多,全当自己脸盲又犯,径直走了过去。   “你别喝了!别喝了!”   叶星洲使劲夺过陆玖年手里的酒杯,丢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发出“哐”的响声。   谈夏闻声,放下话筒,从唱台上走了下来,坐到了陆玖年身边。   “少喝点吧陆哥,我看你现在八成已经不清醒了。”   “我……在…….你。”   陆玖年气若游丝,从嗓子眼哼哼出这么几句话。   谈夏纳闷,把他人扶正了,凑到他耳边听。   “你再说遍?你怎么了?”   陆玖年眯了眯眼,努力看清了谈夏,随即按着她的肩膀,倾身靠到她耳边,轻轻开口道。   “我说,我、要、吐、了。”   “我靠!”谈夏一下子麻溜跳起,拽着叶星洲到陆玖年面前。   “你你你快带他去厕所星洲!”   叶星洲立即连扯带抱,把陆玖年拖去了不远处的厕所。   陆玖年一进厕所,就吐了个没完。   他今天喝的太多太多,胃是搅在一起的,脑子也昏了。   叶星洲听着他在马桶边肠子都要呕出来的样子,一时间不理解怎么那么多人情愿花大价钱只买一醉。   陆玖年吐了差不多得有十多分钟,好容易消停了,叶星洲便扶着他趴水池边上漱了漱口。   再直起身子,陆玖年看着清醒了不少。   叶星洲试着问了他些问题,陆玖年也都能给个反应。叶星洲松了口气,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虽然现在看着还有点迷迷糊糊着聪明地样子,总归人没吐傻就行。   他把人带出了厕所,不远处便是陆玖年定下的包间。   叶星洲拽着人走了几步,隐约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他低头一看,右脚鞋带都快被自己踩飞了。   “学长,你先等我会儿,我绑个鞋带。”   说着,叶星洲撒开了拉着陆玖年的手,蹲下去,飞速打着结。   他自认速度快,没两三下就系了个漂漂亮亮的蝴蝶结。他欣赏了几下,满意起身。   “学长,我们走……”   下一瞬,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长廊傻了眼。   “卧槽、人呢?!”   郑生集团的人是来的最早的。   确认过会场后,郑生的董事们下楼接应成氏的代表团,成箫则到大堂前台拿了郑生领导们的房卡,拿完后率先上了楼。   会场灯光还没开全,成箫推门进去时,光线还是昏暗的。   酒水甜点已经摆放好,成箫绕场四处看了看,对这次宴会的规格颇为满意。   为了能让一会儿来的代表团一眼看见自己,成箫四处看了看,选了正对门的卡座,缓缓走了过去。   沙发背对着他,顶光也不明,成箫看不太清前路详情。   越走越近,他隐约看见沙发前的桌子上放着瓶很烈的洋酒,酒已经开塞,旁边放着的透明杯子已经见底。   成箫有些纳闷,不清楚是不是保洁遗漏了清扫打理。   没怎么多想,他绕过沙发,径直坐下,可还没坐彻底,手便触及到了一片温热。   “靠!什么东西!”   沙发上的人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爬起。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去够桌子上的酒杯。   人坐了起来,成箫得以借着光线看清楚这人的脸。面庞清明了的那一刻,他的声音都没控制住变了调。   “陆玖年?!你怎么……”   还没等他震惊完,门口的长廊传来喧闹的声音。   分辨出门外熟悉的声音主人为谁时,成箫震惊都顾不上震惊了。   他一把拉住陆玖年,扣紧了他的手腕,神色带有威胁意味,语气却紧张。   “帮我个忙。”他不知第几次对陆玖年说这样的话。   陆玖年眼角红晕不褪,他扭头看向门口。   成箫的手向下移,抓住了陆玖年的手心。   陆玖年顺势向下看,漠然地对上了后者的眼睛。   “帮我个忙。”成箫再次道,这次,他给了丰厚的报酬。“我知道你在建工作室,我给你你全部想要的。”   陆玖年静静地看了他片刻,随即转身,倒了一整杯烈酒,拿在手里,却并未一饮而尽。   他仰头,喝下了二分之一,停了下来。   他按着成箫的肩,一手猛的将他推坐在沙发上,随即暴力扯开了成箫的衬衫领口,将剩下的暗红酒液,尽数倒入成箫的衣领。   他两手扶着成箫的肩,膝盖借力,跪坐在了成箫大腿之上。   门外笑闹声越来越近,成箫的心脏跳的飞快,不知确切明晰的缘由。   陆玖年撩起成箫额前的碎发,“啪”地一身拍上成箫的脑门。   “你欠我一回。傻逼。”   下一瞬,大门猛地被推开,灯光骤然亮起。   成箫颈侧一片温热传来。   那是陆玖年唇齿的触感。   --------------------   下一章嘛……嘿嘿。   还有,怎么都还不睡!快睡! 第20章 “那一夜他犯了错”   大门骤然打开,灯光刹那亮起。   “成箫?!你怎么在这里?你在干嘛?!”   成灏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成箫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一片镇定。   他右手还揽着陆玖年的腰,让后者能牢牢挂在自己身上。   伸手,他抚上了陆玖年的头,将人按在了颈窝。侧眼看向门口的人。   “哟?哥?好巧。”   “巧什么?!”成灏震惊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就在这儿胡闹!”   成箫疑惑道:“什么意思?”   或许是他不解的样子演的太好,成灏盯了他片刻后,半信半疑地答复道。   “你到这儿来是干什么的?”   成箫漫不经心道:“刘朔在这儿组了局啊,我过来玩儿的。”   “那你不跟他们在一起?跑这儿来……”   没等他说完,成箫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轻声道:“来‘办事’啊。哪能想到这儿还有人用的。”   他话音刚落,成灏登时脸就黑了下来。   “你说话干事能不能注意注意场合!”   “没什么事的话赶紧回家!”成灏低声呵斥道。   “干什么啊,只需你来这儿寻欢作乐,不许我玩儿一玩儿吗?”   “成箫!”   “啊好好好。我回还不行么?”   他轻拍了两下陆玖年的后腰,示意陆玖年起身。可身上的人一动不动,像是已经醉成了烂泥。   成箫无奈,深吸一口气,两手握着陆玖年的腰,把人提了起来。   哪怕是神智不清,陆玖年身上该不能碰地地方还是不能碰。   经成箫这么一折腾,他闷哼了声,整个人都往成箫身上挂。   成箫索性把人圈在怀里,往门外带,到了成灏跟前,随意知会了一声。   “走了。”   他抬脚,迈出了门。   走之前,成箫看了眼跟在成灏身边的,郑生的董事。   两人走远,成灏才汗颜看向身后跟着的人。   “不好意思啊,各位,让大家见笑了。”   “哪里的事。”郑生的董事笑着道。   成灏也礼貌笑笑,伸手指向里间,示意董事们往里走。   人群向会场中心走去,成灏却短暂停留在原地,看着未关上的大门,若有所思。   “成总。”   有人忽然叫住了他。   成灏抬头看去,发现出声的人。是来接待自己的最年迈的一位郑生集团董事。   “李总。”   李经南微笑着点了点头,走向成灏,站在了他身边。   “刚刚那位是……?”   成灏顿了顿,颔首道:“是家弟。在家中排行老二的。”   李经南“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令弟。怪不得从未见过,却有几分眼熟。你们长得很像。”   成灏轻笑了笑,没作声。   所以刚刚李经南撞见成箫和陆玖年时眼底的震惊无措,是因为这个吗?   是他想多了吗?   “成总。成总?”   李经南的声音唤回成灏的心神,他抱歉地笑了笑,冲后者道:“不好意思,在想事情。您先请。”   说完,他抬脚,跟随李经南,向厅内走去。   长廊上,拐角的楼梯间里。   成箫将东倒西歪的陆玖年靠在墙上,一手掏出手机,查看信息。   “他没起疑。”   “关于谈判的进展,董事会事后派人通知你。”   成箫仰头,叹了口气。   李经南不蠢,成箫知道他看得懂自己的暗示。   可这一番依旧是陪了夫人还折兵。   他低估了郑生这个新秀在成灏眼里的份量。   他的情报明明白白说的是成氏分公司的掌权人代替成灏出席宴会,可没想到最后成灏竟然推了手头的日程,亲自来和他们对接。   这一趟,他让成灏起了疑心,又让李经南落了好处。   怎么算都是个亏本买卖。   亏本,还惊险。   如果不是陆玖年就这么凭空冒出来,顺水推舟做了自己一个人情,外加纨绔三号刘朔恰巧组了局在隔壁,成箫要想收场,就不可谓不难了。   无论再怎么不爽陆玖年,成箫也不得不承认这次陆玖年帮了自己大忙。   想到这儿,成箫弯下腰。拍了拍陆玖年耷拉的脑袋。   “哎,醒醒。”   陆玖年的双眼紧闭,对成箫的话没什么反应。   “跟我说你哪个包厢的?我送你回去。”   身前的人依旧一动不动。   成箫捋了两把额前的碎发,“啧”了声。   “我这会儿可他么的缺功夫管你啊。”   成灏究竟是否打消疑虑,成箫不敢赌。   他少说也要去刘朔那里刷刷脸,最起码坐实了自己出席过的事实。   去是要去的,可他现在……   成箫看了眼面前歪斜着的人。   这他妈的能怎么去。   “喂,你再没动静我扛着你走了啊。”   依旧没有回应。   得。成箫束手无策。   就当扛了具尸体了。   “你也真是的,不是说不来了么?还带中途变卦的。”刘朔嘟嘟囔囔埋怨道。   “来就来吧,怎么还拖个累赘呢?”他晃着酒杯,看着成箫随手丢在沙发上的人。“他就是你新找那个老婆?”   “嗯。”成箫随口答道,“带他出来玩儿玩儿。”   刘朔闻言,抬眼看向成箫。   “那你跟他呢?也是玩儿玩儿?”   成箫瞥了刘朔一眼,道:“不然呢?”   刘朔笑了笑,抿了口杯中的酒。   “玩儿玩儿就行。怎么,我问都不让问?”   成箫没回话,看向舞池中肆意扭动的人群。   刘朔在圈子里玩儿的花,玩儿的野。一些东西饶成箫自诩见多识广也难以接受。   他举办的派对,疯魔,超脱,异常。成箫从不轻易参加,怕看见什么后,隔夜饭都给呕出来。   而这次,成箫依旧不打算多呆。   舞池里地男男女女已然抱作一团,荒诞扭曲得氛围让成箫浑身不舒服。   只有真切接触到令人作呕的糜烂生活时,成箫才能感觉到虚假外皮与内里剥离开来,久违感知到自己还有救,不至于久而久之灵魂与外壳相融,最终同样肮脏。   “你有醒酒的东西吗?”成箫问道。   刘朔翻了个白眼:“人都是来我这儿买醉,你是有什么病吗?让我给你找醒酒药。”   成箫扭头看了眼身边醉死的人,又重新看向刘朔。   “他动都动不了了,烦死。”   陆玖年一米八多的大男人,他抱了一路,能不烦吗?累都快累趴了。   “嗯?”刘朔怔了怔,随即笑出了声,“不动确实没意思了。‘醒酒’的啊,我想想。”   他转身离去,回来时,递给成箫两杯水。   “让他喝点吧,喝了就好了。”   成箫没怎么多想,将自己的那杯一饮而尽,把陆玖年扶起来,强行也灌上了那么几口。   “谢了啊。走了。”   成箫把人重新捞回怀里,摆了摆手就要离开。   刘朔看着两个人消失的背影,笑眯眯地重坐回了卡座里。   成箫想过几种处理醉鬼的方案。   他没思考多久,并决定选对自己来说最方便的哪一种。   苦了陆玖年,他也不可能苦了自己。   他把陆玖年搬回到了自己房间,准备先把人安置下来,再打电话给陆玖年经纪人吕季,叫他把人弄走。   房间没开灯,成箫把陆玖年横在床上,拽开了领带,重重松了口气。   他脱掉外套,卷了卷衬衫的袖子,从外套里掏出手机,翻找着吕季的电话。   或许是因为喝的几杯水起了作用,床上躺着的人开始说话,不安地翻动,摆脱了挺尸的状态。   成箫向陆玖年的方向看了看,发现陆玖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衬衫,正紧紧拽着身下的床单。   成箫皱了皱眉,手机上,吕季的号码已经被他拨通。   “喂?成先生?有什么事吗?”吕季的声音传来,略显疑惑。   成箫隐约觉得有些热,他走向了窗边,边走边道:“吕先生吗?是这样,陆玖年他现在在我身边,他……”   一阵电流忽地从后脊袭来,紧接着的是无边无际的燥热。   身体的异样牵动欲望,成箫握着手机的手剧烈收紧,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成先生?成先生?您那边怎么了?您怎么不说话?喂?”   “没……”成箫试着出声,可嗓音却哑的要命。   一呼一吸间,都有最原始的东西在骚动,叫嚣着要他去侵略、去侵占、去毁灭。   成箫挂断了电话。   他靠在窗边,紧抓住了窗帘。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也不剩什么明亮视野。   理智清楚的告诉他他正处于极端不正常的状态,身体却一遍遍重复着信号。   他想要,他想要的快疯了。   不知是否是错觉,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已经陷入疯魔。   恍惚间他感觉有人迈着步子走到了他面前,有人冰凉的手触碰了他的皮肤,让剧烈的灼热在一瞬间消散许多。   房间里的第二个人是谁,成箫再清楚不过。   他甩开手,摸索着,想要向相反的地方挪开。   下一瞬,他感受到陆玖年的手抚上他的下巴。   “你这里……”   指尖与唇瓣相触。   有人没有停下。   有人没有阻止。   陆玖年知道,酒精和热血上头会让人做错很多事。   于清晨时分醒来,他看着腕间红肿的咬痕,他知道自己又一次犯了错。   第一次时,他稀里糊涂和成箫结了婚。   而第二次……   他他妈稀里糊涂和成箫上了床。   --------------------   刘朔:我敢给你就真敢喝啊!我什么成分你不清楚啊?!   成二:你他妈!   陆玖年:我敢摸你就真给碰啊?咱俩什么成分你不清楚啊?!   成二:我他妈! 第21章 事后,但无烟   陆玖年酒量好,哪怕前天晚上喝个烂醉如泥,第二天早上起来依旧活蹦乱跳,记忆如新。   从前他引以为傲。   现在他想剖腹自刀。   他清清楚楚记得昨天晚上的一切。   成箫坐在床上,仰着头看向他。   他记得成箫犹存理智,抓着他的手腕,很用力。   “你知道你和我都接受不了的。清醒之后。”   他当时是怎么答的来着?   哦,对。   “清醒的的事他妈清醒以后再说。”   是,他现在清醒了。   可相较于追悔莫及,占据他的是另一种情绪。   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陆玖年掀开被子坐起身,意料之中的酸痛感袭来。   疼,却不是不能忍。   他看了眼身上的斑驳,拽起床头皱成一片的衬衫,穿在身上草草遮盖,便下了床。   成箫留下的痕迹很多,但他也不怎么在意。   毕竟他咬成箫咬的更狠。   陆玖年简单活动了下酸涩的腰与颈,光着脚踩在毛毯上。   毯子上什么都有,陆玖年强忍着没看不该看的东西,从地上捡起了手机非常自觉地拽过成箫的充电器充上电开了机,果不其然看见了一连串未接电话和微信的提醒。   叶星洲贡献了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的大半,陆玖年想了想,直接点进了微信。   叶星洲:哥你人到底在哪儿啊?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到处都找不找人。   叶星洲:再不回我就找前台调监控了啊。   叶星洲:你那些明星朋友们都很担心你。   叶星洲:我打电话给你经纪人了,他说你跟家人在一起,那我就放心了。   叶星洲:你的朋友我送走了,你醒了之后一定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回个消息报平安啊。   陆玖年叹了口气,飞速打字回道。   9y:我刚醒。昨天喝太多睡死了,手机也没电关机了。   9y:我没什么事,让你担心了。   他还欲发些什么,谁知道下一瞬,叶星洲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巨大铃声响彻酒店房间,陆玖年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他闭了闭眼,有些认命地看向床的另一边。   成箫已然醒了,一手盖着眼,喉结上下滚动着。   “学长?我的老天你可算是接电话了。”叶星洲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陆玖年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将目光移了开来。   “啊,对,是刚醒。给你添麻烦了。”   床上的人动了动。   “没,我没在家。”   床上的人放下了遮着面的手臂。   “不是一个人,我跟……呃,家里人在一起。嗯,不用担心。”   床上的人看了过来,正正巧,毫厘不差,对上了陆玖年的眼。   陆玖年一时失了语。   成箫定定看了他语塞的样子几瞬,似乎是笑了下,带着些嘲笑的意味。随即偏过了头,接着睡。   电话那边,叶星洲还在嘘寒问暖。陆玖年的脑子里却是些乱七八糟的别的事。   醒了的成箫,没有震惊,没有嫌恶,没有愤怒。   很好。   看起来也没失忆,记的一清二楚。   不至于事后讹他趁人之危霸王硬上弓。   陆玖年强行调转心神,小声讲着电话。   “然后我就让前台调监控,结果他们说我没这个权限,我一不是管理层,二不是警方,非不让我看。还好你有朋友认识你经纪人,给他打了电话,才知道你的去向。不是我说啊学长,你那经纪人态度也忒不好了,还有你的酒量也是,说不醉千杯不醉,一醉你是比喝了一千杯还醉啊!我跟你讲,以后我们……”   床上的人忽然扭过头来,直直看向陆玖年。   陆玖年再次噎住了。   他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举着了起来,试探问道:“吵?”   成箫没说话。   行。   那就是默认。   陆玖年飞速地跟叶星洲交代了声,“啪”地挂了电话。   他没再看成箫,拿着电话,绕到了床尾。   床尾散落着两个人的一些衣物,陆玖年抖了抖,从中抽出了自己的。   他弯下腰,抬脚穿了进去。   下一瞬,耳边冷不丁传来成箫的声音。   “你要跑?”   陆玖年顿了顿,腰没直起来,光抬了个头,假笑道:“我还不至于。”   “不跑你穿什么裤子。”   陆玖年简直乐了。   “我请问呢?我不穿裤子光着来回乱晃吗?”   “一晚上还不够你看的吗?”   话一出口,陆玖年自己就愣那儿了。   他下意识看向成箫,却发现成箫好像也怔那儿了。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找补。   “有点。”成箫忽然道。   这次陆玖年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他再次看向成箫,又不出意外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一样的茫然。   又来了,那种诡异的感觉。   “那我脱了?”   “倒也不用。”   “哦。”   房间重回寂静。   片刻后。   “你的衬衫……”   “脱这个?”   “不是。”   “那脱哪个?”   “不是让你脱!”   “我穿上?”   “不是!我说你的衬衫……”   “脱我的衬衫?”   “我说你穿的我的衬衫!”   房间再次回归寂静。   “那我脱……”   “不是,不用,你你你穿着吧行吗?你洗漱去吧,一会儿我也洗。”   陆玖年“哦”了声,随即迈着比钢铁还坚定的步伐,往厕所板板正正地走。   陆玖年觉得自己是刷了人生中最长的一次牙。   懂得都懂哈,没别的,纯粹一点都不想出去。   是,聪明如他,想的出来事后躲厕所是避免尴尬的最好途径。   对,愚蠢如他,他没关门。   身后传来脚步声,成箫靠在门框上,伸手敲了敲。   “不好意思问一下,你刷的是牙,还是鞋帮子?”   陆玖年仰起头,干了一口水,又“呸”得一声吐出去。   他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的人。   “所以这儿是只有一个水池么?”   “意思是我跟你一起?”成箫环住了臂。   陆玖年没吱声。   成箫再次确认:“我,跟你?一起?”   陆玖年依旧没说话。   “那行。”成箫向前迈了几步,走到陆玖年身边,“往那儿挪挪。”   陆玖年没抬头,但往右挪了挪,给成箫腾出了点地方。   人和人的差异性体现在方方面面。   就比如有些人喜欢先洗脸再刷牙,有些人喜欢先刷牙再洗脸。   成箫和陆玖年,无疑一个前者一个后者。   所以左边右边的水龙头就那么一起打开来,两个人头就那么一起一伸,一块儿开始洗脸了。   “靠。”   “啧。”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就那么一起又站起来了。   人和人的差异性体现在方方面面。   就比如有些人会因为衣服太小弯个腰就崩开扣子,有些人会因为衣服太大洗把脸就湿了一半。   陆玖年强忍心里的烦躁,捞了把衣角,强行把两段袖子卷到肩膀还靠上。   还没等他再低头,他扭脸就注意到身边人领子下面两颗扣子不翼而飞。   陆玖年这下才是反应过来了。   “你衣服哪儿来的?”他问道。   成箫淡淡道:“你衣服哪儿来的。”   “我穿的你的啊。”   “我穿的你的啊。”   陆玖年觉得快要崩溃了。   “我扣子他妈买的!换的!贵的要死!你给我崩没两个?”   成箫觉得十分离谱:“几颗扣子我还赔不起吗?再说你衣服小我穿着紧不很正常吗?”   陆玖年本来就因为洗个脸衣服死松半个身子都泡水里了而不爽,听见这句话还得了,扭脸便怒道。   “啊对对对!就你的大!你的他妈真大!”   “……”   “……”   陆玖年深吸一口气,他只觉得今天一早上用“荒谬”都不足以形容了。   他咬牙道:“我算是真跟你犯冲我,我离你远点好吧,我不洗了行吗?”他扭头恶狠狠瞪了成箫几眼,伸手便准备关掉水龙头。   “你等……”   “我等什么?我早知道我提了裤子就跑的,我……”   下一瞬,巨大水花喷射在水池,溅起几尺高的水花。   成箫面无表情,抹掉脸上的水,笑着,一字一顿道。   “你、拧、反、了。”   衣服是一点穿不了了。   别管大的小的那都一样湿的彻底。   陆玖年从浴室内间拿出来两条毛巾两个浴袍,把其中一套扔给成箫。   “谢了。”成箫随口丢给陆玖年一句感谢,拎着东西走向了门外。   陆玖年没说话,转身把厕所的门半掩,走到浴室内间,解开了衬衫,丢进了脏衣桶。   光着脊背,他靠在浴室冰凉的瓷砖上,仰起头,长叹了口气。   “这他妈都什么事啊……”   换好了浴袍,陆玖年拖着湿衣服走出了厕所。   他抬头,见成箫坐在床上,拿毛巾一点一点沾着身上的水。   “嘶。”成箫没忍住,小声抽了下气。   陆玖年下嘴狠,下手也狠。成箫身上被咬的抓的伤口数都数不过来,不碰不动没什么,一沾上水再拿粗涩的毛巾擦一下,那跟挑开伤疤吹口气没什么区别了。   陆玖年饶是再不待见成箫,最起码的同理心和始作俑者的愧疚心还是能发挥些作用的。   他走近床边,低声道:“对不起啊。”   他指的是淋了成箫一身的水。驭艳微   “别,格不住道歉。”成箫嗤笑一声,不怎么在意道,“还挺爽的。”   ……他指的是陆玖年咬的、抓的伤。   而陆玖年听懂了。懂得一清二楚。   又一次,那种诡异感。   这感觉已经折磨了陆玖年一整个早上了,每当他以为它消失,总能在下一个不经意的时候重新被它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而现在陆玖年好死不死如同醍醐灌顶般洞悉了这感觉的来源。   他讨厌成箫,毋庸置疑。   讨厌他的身份、他说的话、他做的事。   并且陆玖年毫不怀疑成箫抱有极为相同的想法。   他们磁场相斥,话不投机,别说价值观了,连穿衣风格都背道而驰。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   在床上,却该死的契合。   这就像全世界都死光了,只留下你跟你死对头两个人。上帝跑过来乐呵呵跟你讲,你们两个是天作之合!是我选出来的最适合传承人类火种的人!你跟上帝说不可能啊,你们俩可是死敌,怎么可能合适啊?上帝笑眯眯地说,不信啊?不信你们生命大融合一下就知道啦!   成箫懂他,出奇地懂。   成箫能满足他,大大的满足。   这感觉是诡异的,陆玖年觉得自己正处于一种游离与崩坏的状态,寻找一个最确切的形容便是“好奇怪,再试一次?”   而成箫一句“挺爽的”直接一棒头敲醒了陆玖年,他扭头看向床上的人,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情绪。   一站一坐,对视良久。   终于,成箫先开了口。   “做个交易……”他声音有些低哑。   “成交。”陆玖年想也没想就道。   --------------------   咳咳之前   成二:你傻逼!   9y:你傻逼!   咳咳之后   成二:你……   9y:你……   我:呵,男人。 第22章 你情我愿   话音落了,房里一片寂静。   下一秒钟,两个人慌乱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起。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一站,一坐。   你看我,我看你。   墙壁上挂的电子表指针咔哒咔哒走着,落在两个人耳朵里也清晰可闻。   陆玖年强压下心头莫名的郁躁,清了清嗓子,道:“你……你先穿上衣服吧你。”   “你觉得我这会儿有衣服能穿么?”   “那浴袍拿给你一件?”   “脏。”   陆玖年嘴角抽搐:“矫情呢你。”   “不好意思啊,”成箫皮笑肉不笑,指着自己大臂上的痕迹,“我平时也不是多爱干净的人。主要是昨天晚上睡觉睡的正香,窗户外面跳进来一只浣熊,坐我身上就是一顿乱挠。”   陆玖年脸一黑。   “今天早上又把水龙头拧爆了,浇我一身水,我怕穿酒店浴袍伤口感染。”   “那真是挺不幸啊。”陆玖年咬牙切齿道,“用我给您叫人送点药来擦擦吗?”   成箫两手一摊,十分诚恳道:“那真是感谢啊。”   “好的呢。”陆玖年微笑道。   “顺便让人帮我买件衬衫。哦对,我不穿便宜货,没有四位数我不往身上穿哈。”   “行。”陆玖年深吸一口气。   他大步一跨走向座机,拿起听筒就打给前台。   “对,要碘伏棉花之类的。”   “是的,野生浣熊,跳进来了。”   “没错,把人抓伤了,还把衣服撕碎了。”   成箫忍无可忍,坐起身夺过听筒。   “我朋友乱说的,没这回事,麻烦您了哈。”   酒店派人把东西送上来时,是成箫开的门。   前台小姐姐把托盘递给成箫后,还是没忍住往房门里看了一眼。   成箫十分理解的让了让身子,让她能够看见躺在床边席梦思上的陆玖年,随即抬起手,拿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他这里……”   小姐姐看了看成箫的动作,恍然大悟,连带着看向陆玖年的神色也多了几分同情,临走的时候还递给了成箫一个“你真是好人”的眼神。   人走了,门合上,尴尬的气息再次在两人间弥漫开来。   陆玖年仿若压根没注意到他去了又会,仍然专心致志的躺着刷手机。   成箫也没说话,端着盘子走到床边坐下,拿镊子棉花蘸了药酒,一下一下擦拭伤口。   装忙嘛,谁不会呢。   只要自己不尬,尬的就是别人。   但哪怕空气如此安静,气氛如此令人窒息,两个人却都没有一走了之的意思,偏生要呆着,好像有什么事还悬而未决一般。   成箫左胳膊就那么几个口子,他却快把半条手臂擦一遍了。   他好不容易擦完左臂,正准备转战右臂,一只手忽然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镊子。   “别装了。”   陆玖年一条腿跪在床上,推了把成箫的肩,迫使他半转身,将后背对着自己。   “胳膊都快擦烂了。”   他重新夹了个棉花,蘸足了碘伏,按在了成箫后背的伤口上。   “嘶。”成箫抽了下嘴角,嗤笑道,“那你呢?朋友圈刷新了一二十次吧?”   陆玖年没说话,向前推了推成箫的背。成箫顺势前倾了身子,方便陆玖年碰到他腰间的痕迹。   “都是成年人,话说开吧。”   陆玖年手上动作没停,轻声道。   “昨天晚上你跟我喝了东西不清醒,但是我先主动的,我的责任。”   “但你没推开,你也不坚决。”   “我能说这是你情我愿吗?”他顿了顿,向成箫确认道。   成箫沉默片刻,道:“能吧。”   “那好。”   “我说实话。昨天我体验感挺好的,我猜你也没差。”   “虽然这么容易给你长脸,但我二十多年来最满意的也就这次。”   “你说的交易,我大概明白个七七八八。不过我跟你意思可能不太一样。”   “我不用你给我资源人脉,帮我败个火就行。”   成箫气笑了:“合着我是你灭火器?”   陆玖年手上使了劲,成箫又是“嘶”的一声。   “你下手轻点能死吗?!”   陆玖年没管他,自顾自道:“你跟我都知道,你讨厌我我讨厌你。我没那么尊重你,你也一样不用装的多尊重我。”   “灭火器、炮友、互帮互助……床上随你怎么想,床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一通粗暴的操作把成箫后背的伤处理完,棉花一扔,东西一收,端着盘子走向门口。   “我挑明白了,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给个准信。”   成箫没好气道:“话都让你说绝了,我能说什么?”   “那就是答应了?”陆玖年看向他。   “嗯。”成箫嗓子里哼出来一声。   “那行。”陆玖年轻松道,“后续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微信联系。”   “哦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又道,“我怎么记着我替你在成灏面前作了出戏呢?我这算不算是履行合约里的……”   “承诺你的一分不少。你的工作室我公司出资投给你。”   “成交。”陆玖年转过身,压下门把手。   “还有啊,”他回头,看向房内的人。   “我就是比较喜欢狠的。”   “你来不了趁早讲,我好早点换人。”   成箫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他妈嫌我不够猛?”   “那倒没有。”陆玖年淡淡道,“只不过你这又是涂药又是喊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搞的不是我呢。”   狠狠出了口恶气后的陆玖年溜得很快,一点反应时间都不留给成箫,轻快的甩上门板穿着浴袍就下楼美美吃自助去了。   留下屋里一个“被搞的”,活像一座活火山,表层还刚擦了药酒,马上就要喷发并意图使世界毁灭。   --------------------   成二:你听见没?!你听见没?!我****!   我:(喝茶)人隔壁周老师拿捏媳妇,你被媳妇拿捏,学着点吧你。 第23章 重返同居?   成箫没打算下楼吃饭的。   他刚经历精神打击,累的很,实在没功夫重新装得花枝招展精力满满。   他躺倒在床上,随手打开了电视。   “你到底为什么不爱我。”   成箫握着遥控的手一抖,有些离谱地看向屏幕。   陆玖年.欲.言.又.止.的脸果不其然出现在电视上。   标准的偶像剧剧情,苦情男二标配。   陆玖年站在女主的家门口,天降大雨,夜幕灯光昏黄,汽笛声若隐若现。   很俗套的设置,但好在两个演员够养眼,站在一起赏心悦目,能让人忽略剧情的瑕疵。   “我……不知道,”女主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痛苦与不忍,“你很好,你真的很好,只是……我们遇到的时间太晚了,仅此而已。”   陆玖年的声音微颤,像是强行压制着情绪。   “我不明白。”   “你和我在一起不快乐吗?”   “快乐……”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和一个只能带给你痛苦的人在一起!”   雨水自上而下打湿他发梢,陆玖年眼角微红,眼底像碎了一般。   像一只淋了雨被主人丢在路边的小狗,没人会狠下心转头不看就走。   成箫从前总不懂他公司里小女孩怎么那么喜欢看没营养的肥皂剧,哭的还稀里哗啦,现在竟然也觉得不是不能理解。   陆玖年演技很好,又占了外形优势,怎么演怎么显得男二可怜、优质、还缺爱。   一部剧里只要有这么一个让人意难平的角色,就一定不会扑街。   这也就是为什么陆玖年老能接到这样的剧本,这么多年转型也困难。   多少导演盯着他这块肥肉呢,巴不得把他当成自己的御用男二。   成箫靠在床头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无意识摸索着遥控按键。   他完全没代入剧情。   他这会儿脑子里在想些有意思的事情。   答应了陆玖年帮他搞起来工作室是被迫之举,但他这么看下来,发现这笔交易也不是无利可图。   抛开私人情感不谈,客观来说,陆玖年是个好演员,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戏路窄了,一直不能更好的发展。   如果他稍微推一推帮把手,等工作室做起来,其实可以顺势把手往娱乐圈伸一伸……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成箫“啧”了声,倾身去够。   手机屏上来电显示大大的几个字。   “卖笑的”。   是陆玖年。   电视里还在放着来电人演的剧,成箫莫名其妙有点心虚,下意识关掉了声音。   “怎么了?”他接起电话。   陆玖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味不明。   “你下来。”   “不下。”   陆玖年深吸口气,接着道,“你朋友在我旁边。”   “朋友?”成箫顿了顿,“你说刘朔?   “你朋友很多吗?”   成箫皱了皱眉。   哪怕阴差阳错地,两人因为刘朔做成了笔新交易,也不能抹消刘朔递了“醒酒汤”给他们的事实。   陆玖年这人可不像他长得那么阳光无害,嘴毒脾气也没那么好惹。成箫不担心陆玖年对上刘朔能出什么事。   他担心刘朔。   想了想,他回道:“你在哪儿?”   “一楼餐厅。”   “等着我。”   成箫找到陆玖年时,陆玖年正和刘朔聊得开心。见他找了过来,还对着他笑了下。   成箫没觉得这笑有多灿烂,反倒有些恶狠狠的意味。   “成二!”   刘朔显然也看见了他,抬手冲他挥了挥。   成箫点了下头示意,抬脚走到了两人身边。   “我正跟你老婆聊着天呢,我说你什么好福气,能找到小陆这样的,他太有意思了!”   成箫敢说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陆玖年的嘴角在听见刘朔一句“老婆”后掉下来了几度,又在听到一声“小陆”时抹平了。   “怎么样,昨天晚上……睡得好吧?”刘朔冲两个人挤眉弄眼。   成箫只见陆玖年左手拿起了餐刀。   他倾身,从陆玖年身后,一把拉住了陆玖年的手腕。   “我来吧宝贝。”   陆玖年挣了两下没挣脱,最后直直盯着成箫,松了手腕。   刘朔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成箫拉开椅子坐下。替陆玖年切着面包片。   成箫暗暗翻了个白眼。   感谢哥吧,哥这是在救你的命。   “你那玩意从哪儿弄来的?”成箫一边把切好的面包挪到陆玖年盘子里,一边问刘朔道。   “怎么?还想要啊?”刘朔故作神秘道,“不给,贵着呢,不好弄。”   “我都弄不到?进口?”成箫试探道。   “昂。”刘朔哼了声。   “牛啊,”成箫吹了个口哨,“你哥不管?”   “他?瞒着呢我。”刘朔有些心虚,灰溜溜道,“说到这个,他查我岗贼严呢。昨天晚上大半夜地还给我打电话。”   刘回?   昨晚他和陆玖年离开后,刘回联系过刘朔?   察觉到了什么,成箫追问道:“他说什么了?”   “他就问我在干嘛,跟谁在一起。”刘朔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哦对了,还问我今天组局有没有带上你来着。”   成箫手一顿。   “你怎么说?”   “我还能怎么说,说实话啊。”刘朔夹了块菜放进嘴里。   “你昨天不是来了嘛,我就说有啊。”   成箫暗暗松了口气。   “我跟他说你喝多了跟你老婆一起回房去了,他就没再问什么了,把电话挂了。”   “奇了怪了,他平时也没这么关心我跟谁一块儿玩啊。”   能不奇怪吗?   刘回明白着不是随口一问。   是成灏。   成灏让刘回给刘朔打电话,就为了对个口供。幸好他长了个心眼,提早跑到刘朔面前刷了个脸。   他最近行事必须小心再小心,不能再在成家人面前露出任何锋芒。   功亏一篑这样的词,不能出现在他身上。   于是当刘朔抬头问他一会儿什么安排时,成箫没怎么想便回道。   “回家。”   “你气什么,”成箫扶着方向盘,漫不经心道,“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算咱俩媒人。”   “你跟他较什么劲,不该感谢他么?”   按道理来说,当成箫开始开嘴炮犯贱时,陆玖年是一定会回怼的。   但现在他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另一件事。   “你知道我已经几个月没回去了吧。”   陆玖年目视前方,淡淡道。   “知道。”   “你也知道我把穿的用的全搬走了吧。”   “废话。”   “我屋里早就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吧?”   “都撤空了。”   陆玖年扭头,直直看向成箫。   “那我请问,我回的哪门子的家?”   成箫按了一喇叭,快速超过了前面龟速行驶的车。   “今天起你搬回来跟我住。旧的东西不用拿回来了,你缺什么我买什么,拿我的卡。”   陆玖年气笑了:“买什么那都是明天的事了,我床垫都搬回去了,今天晚上你让我睡哪儿?”   “跟我睡。”   陆玖年哑了。   他刚想说“可能吗?”,下一秒又想起,他跟成箫也不是没抱着睡过。   今天早上才从同一张床上醒过来呢。   成箫睡觉挺老实,寒冬腊月的抱着个火炉也挺舒适的,这么仔细想想,再一起睡一晚上,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是说,你以后都跟我睡。”   陆玖年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犯什么病?冬天怕被窝冷你买电热毯啊?把我塞进去做什么?”   红灯亮,车子停了下来。   成箫叹了口气,扭头,看向陆玖年。   “成灏在怀疑我。他这几天会找人盯我,我不能出错,你这一环也不能。”   “住回来,就当继续履行婚约,还跟从前一样,算我再欠你个人情。”   陆玖年道:“住回去陪你作戏我懂,跟你睡又怎么来的?”   成箫瞟了他一眼,踩下了脚底的油门。   “你不是火气挺大么。”   “什么?”   “方便你拿我灭火。”   陆玖年怔了怔,把成箫的话和脑回路连带着琢磨了几遍,品出了另外的意思。   他不可思议道:“就因为我说你不够猛?”   成箫手一拨,车内音响声骤然调大,他行驶至无人街区,车速也变得重新不羁了起来。   他提高了音量,冲身边的人道:“昂,我好学生,知错就改。”   “一天一次够吗老师?”   “你几岁啊成箫?”陆玖年满眼震惊。   “比你小点反正。”   成箫左手一点,车子两边的车窗迅速降下,陆玖年只觉得两边的风刮得没完没了,呼得他睁不开眼。   “所以,跟我睡吗?”   “我死都不。”   “那你承认你昨天爽了。”   陆玖年扭头,瞪着眼看向成箫。   后者四平八稳地开着车,语气里带着些戏谑。   “跟我睡,还是说爽了?”   陆玖年咬了咬牙,低声说了句什么。   “你昨天晚上叫的都比这声音……”   “我他妈爽了爽了行了吧!”   成箫失去的尊严重新夺回,心情大好,也不跟陆玖年计较语气不语气的了,爽快道。   “拉开座前面的抽屉,钱包里随便拿一张,缺什么明天刷什么吧。”   陆玖年一顿动作哐哐当当把卡握到了手里,捏地死死的。   他明天不刷爆都对不起他今天受了的奇耻大辱。   把卡揣进裤兜,陆玖年靠在车座椅上,看向窗外。   成箫依旧愉悦,跟着车载音响哼着小曲儿。   “重新住回去可以。但有些事我必须得问清楚才舒心。”   成箫一顿,随即道:“你问。”   陆玖年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   “我……前几天去过你们公司,但没上去。”   “我看见有人扯着横幅骂你们害人命卖假药。”   成箫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收紧,青筋也明晰可见,神色已然冷峻下来。   “之前在房子门口,也撞见过有人冲你下跪,求你高抬贵手。”   陆玖年环着臂,语气平淡:“哪一次我都怒火中烧,没法理智。但过段时间再想,又觉得有那么几分可能是我片面了,武断了。”   成箫没回话,只是静静听着。   “我依旧觉得你城府深,心机深,但这么些天,我也能看出些别的。”   “合约你没亏着我,闹掰了也没踩我一脚。证明我在你这儿还没什么你刻意耍心眼的必要。”   “所以我敢问你了,我也信你不会骗我。”   成箫没有否认:“你想知道什么?”   “我就只想要一个肯定的答复。郑生赚的钱,脏吗?”   “这对你很重要?”   陆玖年道:“重要。”   成箫于是笑了一声,字句清晰有力:“每一分,每一毫,合法合规,清清白白。”   “行。我信你。”   悬在心口的疑惑有了回答,陆玖年心绪却无甚起伏。   就好像他早已知道答案,再确认不过图个心安。   傲慢与偏见的天枰微妙倾斜,倒向无人知晓的前路。   --------------------   今天妹有骚话 第24章 也许他真的是个天才   成灏起了疑心,让郑生和成氏的谈判处于了下风。   如果成灏确定了郑生真是自己的废物弟弟一手撑起来的,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一切资源把郑生搞垮。   郑生需要钱,需要迅速壮大,以抵抗成灏蠢蠢欲动的吞并之心。   可这也是让成箫头疼的地方。   成箫是个商业奇才,上任后一己之力拉起了郑生,可他在吃人不长眼的商场上还是不那么够格。   郑生的成功,若说他的实力占了六分,运气也占了四分。   凭他短时间经营出了个规模不错的企业,这样的人才其实也不只成箫一个,一抓一大把。   或许成箫成家二少爷的身份会成为他的最大助力,让他拥有无数的资源,可成箫不肯动用成家的一丝一毫。   这让他成了毫无背景,没有“保险”的危险投资对象。   没有投资人会做赔本几率大的买卖。   内有虎狼,外无援助。   成箫不顾公司所有高层的阻拦,冷静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签对赌。   决策公开后,平日里最不会吱声的柳卿也出声讲了句不认同。   “一年,真的太短了成箫。你有想过一旦失败你会失去多少吗?”   成箫回地轻易:“我只知道如果不签,我连这一年的时间都拥有不了。”   “一年过后,无论失败还是成功,我全盘买单。”   公司的事忙到让成箫无暇顾及其他,自会所回来后,家也没回过几次。   他回家的次数没多少,但每回打开大门,都能看见家里多出来新的奇怪玩意。   陆玖年是真没跟成箫客气。   说让他随便买,他就真立志把卡刷爆。搬走时候拿走的,搬回来是一样没带,通通以旧换新。以至于就算成箫忙得都快昏了头,也有储蓄卡不间断的消费信息提醒他家里还住着个人呢。   二半夜,成箫终于拖着被折磨得没了精气的身子,打开了家门。   一进门,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陆玖年正盘着腿,坐在客厅的巨大毛绒毛毯上,手里握着游戏手柄,对着面前巨大的电视显示屏激情操作,沉浸到连成箫回来了也没注意到,却还有功夫到腿边的智能小冰箱里开一瓶啤酒。   半夜不睡打游戏,没问题。   坐毛毯上喝冰箱冷饮打,也没问题。   问题是。   他家哪里来的游戏机、哪里来的环绕屏电视机、哪里来的大到能让人打滚的毛毯,哪里来的能当音响还能烧烤的智能冰箱???!!   他原本的电视呢?客厅的茶几呢?沙发上的垫子怎么全换成黑白灰了,他的骚紫色抱枕呢??!!   “陆玖年。”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了声线。   “卧槽卖我,太垃圾了。”陆玖年对着屏幕,不满出声。   好的,完全没听见。   “陆、玖、年!”   成箫只觉得自己下一瞬就能抄起鞋柜上的摆件丢过去以便引起某人得注意了。   陆玖年终于是发现客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了,费力分神,扭头看了成箫一眼。   “回来了?”   然后接着把头扭了回去。   成箫气笑了,干脆直接迈步,走到了陆玖年面前,也没干扰他打,也不说话,就那么杵在那儿。   陆玖年又打了会儿,最后也没做到彻底忽视身边一个大活人。   “给你打会儿?”他把手柄往天上一递。   成箫接过,抓在手里,低头,微笑看着身下的人。   “最新款,你挺舍得的。”   “那有什么舍不得的,也没花我的钱。”   成箫只觉得两眼一黑。   他早就看上这款游戏机了,至于为什么没买,原因还不够显而易见吗?   他他妈的心疼钱。   这花的要是成弘量那老东西的,你看他眼眨不眨一下,可问题是陆玖年就那么刚巧地,从他钱包里的一众卡里,抽出来了他用来存自己拿肝赚的血汗钱的那一张。   他眨眼。   他眨到眼睫毛都快能当螺旋桨飞起来了。   “你还挺骄傲?”成箫没好气道。   “那没有,”陆玖年很明事理,“钱是你赚的,骄傲还得是你骄傲。”   成箫都快无语了。   他骄傲什么?   骄傲家里有个人立志把他给败光吗?   “卡还我。”   陆玖年都傻了:“作为霸总你是不是太小气了点?”   成箫把手柄丢回沙发上,绕过他,径直走向小冰箱,蹲下拉开,给自己也拿了瓶酒出来。   “我他妈是少爷不是霸总。”   “有区别吗?”   “有啊,” 成箫皮笑肉不笑,拿陆玖年的启瓶器把啤酒盖子“咔”的一下挑开,瓶盖差点崩到陆玖年脸上来。   “霸总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少爷的钱是自己赚的和他爹给的。”   “我爹死了,我没爹,我心疼自己赚的钱犯法么?”   陆玖年翻了个白眼。   第一次见不想花钱到直接咒自己爹没了的。   他转了个身,从沙发背的大衣外套里摸出了成箫的卡,抬手递给了过去。   “那还打肿脸充胖子。”   他清了清嗓子,往沙发上一靠,立刻变了个神态,尽显好演员的杰出功底。   “拉开座前面的抽屉,钱包里随便拿一张,缺什么明天刷什么吧~”   “你他妈吵死了。”成箫一把夺过银行卡,丢到了餐桌上,“剧组里戏没演够滚回去接着演。”   陆玖年重新坐回地板上,重新开了局。   “刚解约,没什么活。等着某些人给我画的大饼呢。”   成箫“啧”了声,拎着没喝完的半瓶酒,走到了陆玖年身边。   “挪开,打的什么玩意。”   陆玖年往旁边坐了坐,成箫在离他半丈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抢过来了陆玖年的手柄,操控着显示屏里的主控往前窜了窜,看起来熟练无比。   “工作室的事一会儿到我书房说,最近忙忘了。”   陆玖年“哦”了声,一手撑着地,膝盖蜷起,看着面前的电视显示屏。   “你玩儿过这个?”   成箫迅速击败对面一个敌人,分神回了句:“嗯,大学时候天天打。”   “你上过大学?”   他问的很合理啊,成箫扮猪吃老虎,不上大学多利于他人设的塑造呢。   “我他妈……”成箫深吸口气,非常好脾气道,“那请问我开公司的脑子是只靠九年义务教育来的吗?”   陆玖年耸耸肩:“也可能因为你是天才。”   “我看你他妈才是天才。”   一场游戏打下来,陆玖年觉得成箫像bking,成箫觉得陆玖年有病。   两个人嘴就没闲过,不是吃和喝,就是挑对方的不是。   究其原因十分简单。   两个从前觉得对方一无是处的人忽然发现了对方在某个方面能让自己满意的点,生理适应良好,心理接受无能。   让他俩重新回到从前那样相顾无言才是折磨,必须得相互数落数落以证自己立场依旧。   骂骂咧咧收拾完客厅的残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书房。   这是陆玖年第一回 进来。   没看清成箫面目前,他一直以为这里是成箫什么恶趣味陈列馆。撞破成箫本性后,又觉得这地方终年上锁铁定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机密。   今天进来,却发现里面陈列简单的离谱,和客厅浮夸和奢华的布置完全不一样,也和成箫这个人显得十分不搭。   陆玖年莫名其妙想起了第一次坐成箫跑车时车上放的轻音乐,也是那么违和。   成箫的书桌不大,上面东西也不多,摆的整整齐齐,分门别类,都是些文件书籍,陆玖年也不多感兴趣。   成箫坐到了书桌前,陆玖年则四处转悠,随意地看着成箫书架上的陈列。   “个人独资企业,归你名下,接什么接多少你自己决定。”   “我对娱乐圈了解不多,但圈里也有朋友。”   “你这几年的资源我看了,大多在强化你于大众的刻板印象。偶像剧这种,过了三十岁再演,你的路子就窄了。”   “你工作室新建初的资源先我递,我到时候会注意看,少给你递这种的。”   陆玖年抽了成箫书架上一本书,正津津有味看着,闻言叹了口气,“啪”地合了上来。   “那倒没必要。我演这种最顺手。”   成箫手里的钢笔点了点桌子,不自觉带了些谈工作时的气势:“我投你不白投,你得赚钱。”   陆玖年回视他,淡淡道:“偶像剧还不赚钱么?”   成箫看了他两眼,放下了笔:“无所谓,只要能赚钱,接什么我不管你。你自己做主。”   陆玖年“嗯”了声,冲成箫扬了扬头。   “谢了啊。”   成箫随意道:“还人情而已。”   聊好详情,陆玖年便没什么接着呆下去的意思。他将拿出来的书放回原处,冲成箫摆了摆手。   “回去睡了。”   “嗯。”成箫没抬头,应了声表示知道了。   书房的门片刻后轻轻关了上。成箫静静等了片刻,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走到了书架边。   他抬头,循着记忆,抽出了陆玖年方才拿过的那本书。   书边角泛了黄,显然有些年份了。   但成箫还记得当初买它的缘由。   大学没毕业他就有了成立郑生的构想,可他自己的专业和郑生涉及的领域不怎么相关,他便跑着给大的药企做药代,还循着网上的建议买了许多药物生化相关的科普书。   陆玖年方才拿的这本,便是其中之一。   药理学?   陆玖年看这个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成箫皱了皱眉,最后也没把书放回原位。   --------------------   有史以来更得最早的一次,掌声在哪里! 第25章 祸从口出   “咔!”   导演喊停的声音一响,陆玖年从水里浮了上来,坐到了岸边,狠狠咳了几嗓子。   还没等他说点什么,旁边迅速窜过来一道身影,他反应都没来得及,就被一只毛毯从上到下裹了一遍。   “谢……谢谢。”陆玖年努力把脑袋从毯子里探出来,冲身边人道。   “辛苦了玖年,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啊,状态不错。”   导演边收着东西,边对陆玖年道。   陆玖年笑着回了声,跟对手戏的演员也打了招呼,裹着毯子便往房车那边走。   上了车,跟在身后一直没说话的人又开始忙前忙后,一会儿递给陆玖年一杯姜汤水祛寒,一会儿抓来毛巾给陆玖年擦头发。   “忆南你坐会儿吧,别忙活了。”陆玖年扭头,对身后的人道。   “祖宗你可别再让我歇了,让你下水冻着我都够愧疚了。”余忆南闷声道。   陆玖年笑道:“我没那么脆皮,真的。你是我经纪人,又不是助理。再说我也没招助理,我真不用人替我忙前忙后。”   “哎呀知道了……”余忆南话这么说,手上动作可没停,“我就是闲不住嘛。”   成箫插了手,陆玖年建工作室的历程便一路绿灯,很快就把班子搭了起来。工作室他是老板他说了算,但他依旧需要个有能力的经纪人替他分担。   成箫冲他那些在娱乐圈里捞钱的狐朋狗友喊了声,立刻就给陆玖年找来了好几个颇有建树的优质经纪人,不过陆玖年一个都没要。   他问了问工作室的人有多少经纪人投过来了简历,大手一翻,从里面把余忆南挑了出来。   余忆南年纪不大,也就没比陆玖年长几岁,但工作能力相当强。如今势头正猛的四五线小明星,有不少经过她的手。   新经纪人哪儿哪儿都合陆玖年的眼,唯有一点让陆玖年头疼的要命。   余忆南极其上进。   而他只想做条没梦想的咸鱼。   余忆南超强的行动力和完全不符合她资历应有水准的强大人际网,让她在上任的第一个月,就给陆玖年接下了两个二线大广,给他争取到了名导正剧试镜的机会。   而陆玖年又不是什么乐意让自己的工作干的稀巴烂的人,只能认认真真完成任务,并不出意外的获得一众好评。   余大经纪人对陆玖年升级变强之路已经有了一套极其清晰的规划,陆玖年毫不怀疑如果给她找我个机会,她能把他后二十年每年按计划需要拿的奖给列个清清楚楚。   陆玖年叹了口气,喝了口姜汤,认命道:“这部戏杀了青,我还有行程吗?”   “你在说什么屁话。”余忆南莫名其妙,“艺人没行程那不就是糊了吗?我得多失败才能让你接不到活?”   “其实我并不介意……”   “这部戏预计下个星期就杀青了,月底你有个综艺要上,每两周录一期,录综艺期间你有几个广要接,还得给这部戏宣传站个台。”   余忆南干劲满满,压根没注意到陆玖年有些难以言喻的表情,她接着道:“不过你放心,我给你留了充足的睡觉休息时间,关照艺人的身体状况是每个合格经纪人的职责所在。”   陆玖年决定保持沉默。   失策,这真的是失策了。   他以为招进来了一起吃草的老牛,没想到他吃着呢,旁边的牛忽然站起身,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来了个皮鞭,啪地抽了你一下,指着你根本看不见的地方豪情万状说朋友,看到彼方的那片草原了吗,我们去征服它!   陆玖年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汤,顿时觉得这不是经纪人爱的关怀,也可能是断头饭。   “你不要再跟我找一堆借口,解决方案,我要解决方案。”成箫拧眉,坐在书桌后,按着太阳穴。   “你是小孩子吗?事儿没办好先推卸责任?留着让我来解决问题吗?”   桌上的小时钟又绕了几圈。   办公室外渐渐响起声响。   成箫一通电话不知道打了多久,直到公司的人该走的都走完了,他才呼出口浊气,放下了手机。   他靠在椅背上,仰起了头,闭上了眼。   累,身心俱疲。   有时候他也会思考何必。   何必放不下恩恩怨怨,非要讨回一口气。   混吃等死,就做他成家的少爷有什么不好。   可有些东西,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有些债,也不能说不讨就不讨。   逝者已死,只余下活着的人能替她说话。   他必须要争。   寂静的办公室响起电脑的提示音。   成箫回过神,坐起身,点开了桌面的微信界面。   9y:我戏杀青了,今晚回去。   成箫敛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抬手敲着回复。   CX:嗯。知道了。需要我带东西回去么?   9y:不用,上次买的还没用完。   CX:行。我可能晚点。   9y:成吧。等你。   十点多钟,成箫打开了房门。   客厅无灯,成箫脱了鞋,揭开大衣,拽掉领带,轻车熟路向陆玖年的房间走去。   房内也一片漆黑,成箫没出声,但也没压着脚步声,走到了床前。   床上的人没动静,成箫静静站了片刻,转身抬脚就打算走。   床上的人忽然从被子里伸出只手,拽住了成箫的手腕,猛地一拉。   成箫顺势倒在了床上,掀开了被子。   黑暗里有人翻身坐了上来,扶住了成箫的肩,吻上了他的唇。   成箫紧闭牙关,逗猫一样,睁眼看着尽在咫尺的人。陆玖年无法,只得轻轻舔咬着成箫的唇瓣。   像是终于玩儿够了,成箫一手扶上了陆玖年的腰,另只手按住了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他吻得很深很久,陆玖年通常不会嫌他狠,这次差点背过气,没忍住踢了他一脚。   成箫吃痛松开口,陆玖年微喘着,一把拽住了成箫的头发,逼迫他微微抬头。   “你今天什么毛病。”   陆玖年眼角还是红的,气势却逼人。   成箫伸手摸向脑后,把陆玖年的手拉了下来。   他撑坐在陆玖年身前,低声道:“遇上傻逼了,心情不好。”   陆玖年兴致缺缺,拍了拍他的脸:“可怜呢。”他也坐起身,扣好了睡衣的扣子,“那今天算了。”   成箫闷笑了声,意味深长看向陆玖年身下:“你算得了吗?”   陆玖年翻了个白眼,起身走下床,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灭火还能用水,被科技养废了吧你。”   他靠在厕所门框上扭头看成箫,淡淡道:“我要是感冒了赶不了通告了,你赔我二百万。”   成箫嗤笑了声,不屑道:“还赔你二百万呢,我陪你去行不行?”   大男人哪儿那么脆皮,冲两分钟凉水说感冒就感冒了?   当时的成箫满不在乎,并坚定的相信像陆玖年这种祸害,不是铁打的就是胶注的。   几天后,坐在飞机头等舱里,黑着脸听着隔壁人就没间断过的喷嚏加咳嗽的成箫,恨不得穿回去把当初的自己嘴吧缝个死紧。   --------------------   2:你什么身体素质??!   9:要不你寒冬腊月在湖里泡半个小时半夜十一二点再冲个凉水澡试试?   我:建议你俩一起试试。 第26章 人本食色   “谢谢导演,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的事,白捡的热度,该是我谢谢你们呢。”   不远处,余忆南正跟导演打招呼,远远地就能看见两人笑的灿烂的表情。   陆玖年摘掉口罩,喝了口热水,淡淡对身边人道:“让人家跑去给导演赊人情,成总好意思吗。”   “让我推掉一大堆行程跑过来伺候你,你好意思吗?”成箫翘着二郎腿,嗤笑道。   陆玖年瞥了他一眼,扭头道:“别装。”   成箫真不想来,八匹马拉都拉不走。   他这明摆着自己送上门的。   成箫没回话,慢悠悠地晃着椅子吹着风。   的确,他陪陆玖年来这一趟是半推半就。自从郑生签下了一连串对赌,他就连轴转起来,很少有时间再泡各种派对,也不怎么出现在媒体面前了。   可富人们的圈子就这么大,消息比哪里都灵通。   成氏前脚施压郑生,后脚成箫就淡出夜生活了,成灏不用细想都能发现关联。   所以这趟来的有价值。纯属顺水推舟之举。   两个人没等多久,余忆南便掂着东西跑了过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两人面前。   “行了行了,说妥了。”她雀跃道,“到时候成先生跟着导演组就行。”   陆玖年点了点头,成箫还瘫在椅子里,闻言眯了眯眼。   “不过……确定不要我也跟着吗?”余忆南压低了声音,看了眼陆玖年,又犹犹豫豫看向成箫。   “他死不了。”成箫掀起眼,坐直了道。   “哦……那成先生你记一下啊。”余忆南拉开包,摆摊一样挨个把东西掏出来放到成箫面前。“这是他的药,红色的一天两次一次三片,白色的三天一次每次一包,蓝的两天三次,注意别和红的一起喝,要隔半个小时。”   “然后这是保温杯还有茶包,这是台本,这是一次性口罩,这是润喉糖,这是……”   “停。”成箫抬手打断。“我记得,放心。”   余忆南狐疑地打量了打量成箫,犹豫道:“那我走了?”   “慢走。”成箫微笑道,镇静又胸有成竹,看起来非常靠谱。   余忆南放下心来,把包放在一边,冲两人道了别,便离开了片场。   目送着余忆南离开的背影,成箫指节轻轻敲击椅子扶手,大爷似地道:“你的经纪人挺负责任的。”   “做事周到,考虑全面,还懂得怎么跟人打交道,最重要的是……”   “你压根没记住吧?”陆玖年淡淡打断道。   “我记住了啊。”   “黄色的几天喝一次?”   “三天。”   “压根没这个颜色。”   “……”   “你经纪人微信推我。”   “闹钟怎么没响?”   陆玖年打了个哈欠,一把甩开身上的被子。   成箫正坐在电脑前远程对接公司的事物,闻言分了个心神出来,回他道。   “你睡的跟死猪一样听不到,我关了。”   由于意外多出成箫这么个人,陆玖年一行人比原定抵达时间提早到了些,以便跟节目组沟通详情。   等到原定拍摄时间快到时,两个人已经被迫呆在一个屋子里好几天了。   好在本来这俩人也已经发展出了不正当互帮互助关系,共处一室并不难熬,甚至适应良好。   “PD他们什么时候来?”   成箫瞄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道:“起吧,该来了。”   陆玖年于是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下床踢着拖鞋往厕所走。   陆玖年人还在厕所里,房间门就被敲响。   成箫闻声抬了头,飞速给几个聊天框发了消息后,电脑一关,连带着笔和本都扔进了房间的抽屉里。随即起身,前去开门。   “进来吧,玖年还在洗漱。”他给PD一行人让了道,转身又走向卫生间,敲了敲厕所的门。   “玖年,人来了啊。”   陆玖年应了声,成箫听到声响后,便走回了自己座位边,一屁股坐下,也没再管屋里一大帮人。   屋内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暗自嘀咕这位成家的二少不怎么会做人,也得亏他是成家的少爷。   没过多久厕所的门“咔哒”一声打开,陆玖年拖着步子走了出来。   “一大早的辛苦冉老师和各位老师了。”陆玖年笑着冲最前面端着相机的人道,又环视了下其他工作人员,挨个问了好。   冉明有些惊讶,印象里陆玖年也就第一天来的那会儿见过自己一面,竟然还记得自己叫什么。不仅如此,大部分工作人员的名字他也叫得上来,不自觉地,冉明对面前的人多了几分好感,有些明白为什么业内的同行总对陆玖年评价颇高。   他微笑算作回应,心里已经有了多给陆玖年拍些有效素材的打算。   “要集合了?”陆玖年问道。   摄像头上下晃了晃,示意“没错”。   陆玖年点点头,旋即转身,走向书桌前的人。   “我嘴还是苦。”陆玖年小声冲面前的人道。   “那是你感冒还没好。”   “那怎么办。”陆玖年撇了撇嘴。   “别撒娇。”成箫正打着游戏,操作快的飞起,闻言却把手机扣了下来。   他起身,起身端过已经热好的水,给陆玖年倒了一杯,熟练的从五颜六色的药袋子里抓出不同的药,放在手心递给了陆玖年。   “把药吃了。”   陆玖年就着他的手,把药吞了下去,霎时被苦的皱起眉。   他又大口喝了几口水,顺了顺气,随即转身道:“那我走了。”   “回来。”   陆玖年听话地停下脚步,扭过头来。   “吃糖。”   只见成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了块糖,拆开来拿在手上。   陆玖年迈步到成箫跟前,弯下腰张了张嘴,成箫便把糖送了进去。   陆玖年笑了笑,倾身亲了成箫的嘴角一下。   “这下真走了。”   成箫随意挥了挥手:“拜拜。”   一行人轰轰烈烈走出了房门,成箫从抽屉里重新抽出电脑和本子,接着远程压榨着自己的员工。   他和陆玖年一早就知道来喊门的PD摄像机都是开着的,怎么演都是商量好了的,营业而已,也不是第一回 了。   他心里没什么情绪波动,冷静敲着键盘,工作着工作着也就把刚刚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一个多小时后,他伸了个懒腰,靠在了椅子上,闭上了双眼。   一片寂静中,他突然碰了碰自己的嘴角,狐疑地睁开了眼,终于琢磨出有些不对。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跟陆玖年卖都卖的这么自然了?   估计互帮互助多了吧。   成箫暗暗唾弃人本食色,甩甩脑袋没再想,重新开始干活。   --------------------   2:肯定是因为睡多了。   我:(喝茶)你最好是。 第27章 真心话?   陆玖年签下的这档综艺叫《我是背包客》,是一档热度不低的旅行综艺。节目主要靠各种难为嘉宾,给他们创造各种艰难险阻,造就了稳定的收视率。   或许是照顾这一季有几位新嘉宾,节目组给了新嘉宾们融入集体的时间,录制第一天就在起始基地玩儿了些综艺游戏。   嘉宾一共有六位,三男三女。   除了陆玖年,另外两位男嘉宾,一个是颇有名气的歌手衡邵,另一个是和陆玖年在一个剧组搭过戏的林煜城。   女嘉宾陆玖年倒有些不太熟悉。有女模特祁芹,还有两个同一组合出道的女爱豆,一个叫方白,另一个叫欧阳梦凡。   未来同事们大多不是不好相与的人。衡邵性子有些闷但心很细,林煜城和陆玖年是旧识,方白和欧阳梦凡走的是元气少女人设,跳脱活宝。   唯有一个祁芹陆玖年拿不准。   这位超模走的是知性御姐的路子,对其他几个嘉宾无微不至,但唯独对陆玖年态度平平。   陆玖年倒不怎么在乎。   明里暗里讨厌他的人太多了,他枕头边躺的就有一个呢。   只要不给他使绊子,他就能愉快的和人维持表面关系。   一天下来,陆玖年已经在嘉宾里混了开来,跟谁都能有的聊,一时赚足了镜头。   拍摄到了晚上,节目组给众人架起了个烧烤台子,让嘉宾们围着炉火坐在一起,互相聊天加深了解。   “好无聊啊……就这么坐着。”欧阳梦凡手撑着下巴,缩成一团,百无聊赖道。   “是啊……”方白直接一个卧倒躺在毯子上,呈躺尸状。   “唉?”片刻后,她猛地坐起,“我们不如玩儿真心话大冒险吧!”   听她这么说,林煜城也来了兴趣:“怎么玩?”   方白兴致勃勃起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个瓶子,摆在了众人正中央。   “转瓶子,第一轮我转,之后每一轮输了的人转。”   “现在也挺晚了,大冒险动静太大容易影响附近的旅客休息,我们以喝酒代替,不回答就干一杯。怎么样?”   方白环视了一圈,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好!”方白干劲满满,“我先来我先来!”   她蹲下身子,手一拨,瓶子便在地上旋转起来。   坐的有些远的衡邵好奇地探了个头:“是谁啊?”   众人一看结果,纷纷笑了出声。   “我什么手气,真是的,自己转到自己。”方白一屁股坐下,摆烂道,“问吧……”   欧阳梦凡一把撸起袖子:“准备好受审吧!”   游戏刚开始,大家问的问题稍微比较保守,诸如最尴尬的事,第一次拍戏的体会之类的,有意思也不失节目素材。   夜越来越深,游戏玩儿得久了,借着酒劲众人的问题也开始大胆了起来,偶尔问些行业内幕,情感八卦之类的问题,让导演也跟着捏了把汗,担心会不会被谈话要求删减内容的。   不知又过了几轮,瓶子再一次对准了陆玖年。   他叹了口气,摊开了手:“放马过来吧。”   “终于逮到你了,可给我憋坏了。”林煜城一脸坏兮兮道。   陆玖年运气好,一共没被转到过几次,于是便积极充当拷问者,没少贡献魔鬼问题难为同事。这次好不容易角色对调,众人都摩拳擦掌。   “你们有什么好点子吗?”衡邵问道。   “额……”方白琢磨了半天,还是道,“好像有意思的问题都是玖年哥想出来的……”   她看了眼欧阳梦凡,后者跟她大眼瞪小眼。   紧想慢想,林煜城从脑袋缝里憋出来个问题:“上一次喝醉是因为什……”   “圈内最讨厌的人,说名字和理由。”   一直不怎么作声的祁芹忽然出了声,打断了林煜城的问题。   “玩、玩儿这么大嘛?”欧阳梦凡瞪圆了眼。   谁不知道陆玖年惯会做人,圈里面你哪怕再怎么问,也问不出跟陆玖年起过冲突的人。   祁芹这问题,明摆着想让他得罪人。   陆玖年笑了笑,答道:“周弑青。”   “啊??!”方白没忍住惊呼出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众人也都傻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按道理来说,这两个人关系不应该不好。   陆玖年的首个荧幕作品就是和周弑青一起拍的,两个人合作过。再加上圈里圈外都知道陆玖年和邹渚清关系好,周弑青又和邹渚清那么熟络,怎么想,问题的答案也不该是他。   “为、为什么啊?”衡邵结巴问道。   “这不明显吗?”陆玖年环臂,淡淡道。   “跟我一样大的年纪拿了个满贯,我多大的压力呢。”   方白眨了眨眼,随即反应过来,立刻也跟着圆场。   “哦……最恨不过卷王,是这个道理。”   “你这样让比你们还大的我很难办啊。”林煜城皮笑肉不笑。   “你们演戏的好可怕……”衡邵摸了摸大臂,“感谢上天让我靠唱歌吃饭。”   “行行行,算你过。”方白大手一挥,“那我们接着……”   “偷换概念可不行啊,”对面,祁芹又一次打断了对话。   “这可不能算。”   她面前,陆玖年呼出了口气。   他这会儿真想知道这位姐和他究竟什么仇什么怨。   他举起手认输:“不耍赖了,我答不上来,自罚一杯。”   祁芹显然对这种结果不怎么满意,但游戏规则早就确定好了,她再说什么就显得刻意了。   她指了指酒桌,随后重新靠回椅背上没再出声。   陆玖年随手抓起一杯倒好的酒,送到了嘴边。   喝一杯能解决的事,其实也没什么。   他想是这么想的,但他忽略了一件事。   “陆玖年。”导演们身后,一道声音传过来。   陆玖年叹了口气,放下了杯子。   “知道了……我不喝我不喝。”他冲人群后喊了声,无奈扭头看向其他嘉宾。   “不好意思啊,忘了我感冒吃了药,不能喝酒。”   衡邵连忙摆手:“没事没事,身体要紧。”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理解。   祁芹没说话,却扭头看向了人群所在的方向。   导演扭头不知和身后的人聊了些什么,忽然伸手叫了声。   “陆老师您先来一下。”   陆玖年对身边人示意,起身走向导演。   到了导演身边,陆玖年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便绕过去找到了成箫。   “干嘛?”他小声道。   成箫递给他一杯泡好茶包的热水。   “喝水。”   陆玖年接过来送到嘴边,仰头喝了一口,就听见快门“咔嚓”一下的声响。   “你干什么?”   成箫放下手机,拿在手里,干脆点击了发送图片:“你经纪人让我打卡。”   “忆南这会儿还没睡啊?”陆玖年震惊道。   成箫眯眼,不悦道:“厚此薄彼。我不也没睡吗?”   “我还陪你在这儿吹冷风呢。”   “那辛苦你了。喝水。”   “……你感冒呢,拿走。”   陆玖年再次回到篝火边时,肩膀上多裹了个毯子。   他刚坐下来,一边等候多时的方白便神神秘秘凑上来。   “玖年哥玖年哥!”她倾过身子,小声道,“跟在导演组后面的是谁啊?我看你今天都被叫过去好几次了。你经与言文纪人吗?”   “嗯?他啊?不是。”陆玖年摇了摇头,端起保温杯又喝了口热水。   “他是我……”他顿了顿,一时间竟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叫成箫什么好。   丈夫?老公?老……婆?   无论哪个称呼他都喊不出口。哪一个都难形容他现在跟成箫这个错综复杂的关系。   你说他们是床伴?可他们结婚了。   你说他们是夫夫?但他们单纯就是床伴。   陆玖年在脑子里想了又想,最后道:“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男朋友。男性朋友也算男朋友。男老公曾经也得是男朋友。   合理,合适。   但显然,少女抓重点的能力不是盖的。   “哦~”方白贱兮兮道,“是哥你老公啊。”   陆玖年上手推开了方白的脑袋,道:“别八卦,吃你的烤肉。”   方白嘀嘀咕咕坐回了原位,盯着陆玖年狠嚼嘴里的肉,十分狠辣。   陆玖年没忍住笑出了声,裹紧了身上的毯子,看着方白跟欧阳梦凡打闹。   “导演。”祁芹忽然扭头,冲后面的人群道,“不然让成先生也跟我们一起吧?”   正端着保温杯泡枸杞的陆玖年直想扶额。   怕什么来什么。   “玖年生着病,成先生坐他身边也好照顾他。”祁芹笑地温柔,看向陆玖年。   方白噌地坐起来,捣蒜一样点头:“好啊好啊!正好玖年哥你没法喝酒,成先生也可以代劳嘛~”   祁芹将碎发撩到耳后,轻声道:“正好我也好久没见成先生了,也算叙个旧。”   哦?认识?   陆玖年眯了眯眼。   他总算知道这姐为什么要作这么多妖了。   感情不是冲他啊。   --------------------   9:哟哟哟~叙个旧叙个旧~   2:把老公说成男朋友的人没资格阴阳怪气!   我:叙个旧叙个旧~   2:……   ps:怕宝贝们等不及我先放一章,还有一章嗷。 第28章 “我头好晕啊~”   如果不是还对着镜头,陆玖年毫不怀疑自己会翻成箫个白眼。   这厮前一秒还裹着冲锋衣,导演一说请他入镜,他立马脱的只剩一层薄薄的假两件了。   成箫一手插着兜,另一手随意冲众人摆了摆,打了个招呼。   “嗨。”   方白立刻激动的拽住了欧阳梦凡的衣角,紧张道:“成先生好!”   陆玖年裹着毯子向旁边挪了挪,给成箫让出个位子来,成箫便挨着他坐了下来。   “别成先生成先生的了,叫我成箫吧,都是同龄人。”   闻言,衡邵好奇地探了个头,问道:“成箫你几几年的?”   成箫扭头,正欲作答,对面到祁芹却忽然开了口。   “成箫和小邵你同岁的,没记错的话,成箫你的生日应该是六月份的吧?”   “诶?那成箫哥就比我大一岁啊……”方白闻言,惊讶道,“话说祁芹姐你是怎么知道的啊?你和成箫哥认识吗?”   祁芹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们是老朋友了。”   其余几人纷纷表示震惊,一个两个伸长了脖子等着听前因后果。   听她这么说,成箫抬眼看向了她,祁芹感受到成箫的目光,微笑着与他对视。   成箫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片刻,随即低下头来,侧过身,一把掀开了陆玖年盖在身上的毯子。   陆玖年看戏看得正开心,没防备被人掀开被子,一时间被冷气激得一惊。   “你干嘛?”他拽着毯子的一角,扭脸看着强行挤进来的人。   “冷死了,借我盖盖。”成箫压低声音道。   陆玖年小声嘲笑道:“孔雀开屏还嫌冷吗?”   对面的祁芹不自觉提高了声音:“我们相识是在一场晚宴上。当时我端着酒杯走着……”   “我开屏因为谁啊?”成箫皮笑肉不笑道。   “我哪儿知道。模特姐姐吧。”陆玖年耸耸肩。   “别跟我讲你没看出来她是碰瓷的。”   “看出来了啊。”陆玖年挑眉道。   “那你就干看着?”   “看热闹犯法吗?”   祁芹腰都坐直了,余光都快黏在两个裹在毯子里说小话的人身上了:“我的裙子太长,一不小心摔倒了,正巧成箫就在旁边,他接住了我……”   “……帮我个忙。”成箫小声道,冲脸侧的人道。   “你觉不觉得这句话你说的次数特别多,成总?”   “你讲讲道理,不是你非要拉我来,我至于大半夜穿着一层衣服跟你裹一起吗?”   “你以为我乐意吗?”   “反正我挺不乐意的。”   成箫吸了口气,继续他的劝说:“卖你个人情,你想办法放我回……”   “成先生!”祁芹像是终于受不了了,忽然提高嗓门喊了一声,毯子下面的两个人都惊了一下,你看我,我看你。   “我说的对吗成先生?”祁芹努力保持着理性分姿态,有些尴尬地理了理胸前地碎发。   成箫清了清嗓子,问道:“说到哪儿了?”   欧阳梦凡兴致勃勃道:“你俩相遇都讲完了,太有意思了!”   “成箫你当时真那么帅一把把祁芹姐揽住了啊?”林煜城捏了捏自己瘦弱的臂膀,“啧,真好,我什么时候能这么霸总一回……”   “嗯?哦,那回啊。”成箫右手食指轻轻卷着毯子边角的流苏,淡淡道,“没那么离谱,我就扶了把,身体本能。”   成箫左手探进毯子里,微微用力……   他身边的陆玖年下一瞬腾地坐起,嘴角抽了抽。   妈的死男人掐他腰,玩儿阴的啊。   眼瞅着众人被他忽然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陆玖年这下算是知道什么叫做赶鸭子上架了。   他还能有什么办法?配合成箫这死玩意演呗?   陆玖年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你跟我讲过的宴会上遇到的大姐姐原来就是祁芹姐啊。”   成箫点了点头:“嗯,没错。”   对面的祁芹在听到“大姐姐”这三个字时,脸以肉眼可见地速度黑了下来。   陆玖年比成箫大,她比陆玖年还大。   陆玖年这是在明里暗里阴阳把她跟成箫错开辈呢。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很偶像剧啊……”方白捧着脸,一脸花痴的向往道。   YY够了,她才又想起来问:“诶,对了玖年哥,你和成箫哥又是怎么认识的啊?”   陆玖年想也没想就道:“我俩啊?我俩网……”   成箫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陆玖年的嘴。   他扭头看向方白,问道:“想知道啊?”   方白立刻捣蒜点头。   成箫一胳膊环着陆玖年,把毯子替他拉了拉紧,另一只手有些指了指地上的瓶子,对方白道。   “看你实力。”   游戏就这么再一次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受了刺激的缘故,祁芹对陆玖年的为难越发不掩饰了。   这一次瓶子转到了衡邵,祁芹没等其他人开口,率先出了声。   “这回玩点有意思的吧,我问问题立刻回答,十秒钟答不上来自罚一杯。”   衡邵愣了愣:“啊?等、等一下祁芹姐,我不……”   “说出你左边第一个人的三部代表作!十、九、八……”   衡邵慌慌忙忙向自己的左边看去,陆玖年正敛目喝着成箫刚续上的热水。   他急忙答道:“《狂放》!有《狂放》!呃、还有……”   衡邵努力在脑子里搜寻陆玖年作品的信息,最终也没能想起其它准确的名字。   祁芹的倒计时清了零,衡邵有些尴尬地看向陆玖年。   “我错了玖年……”   陆玖年笑着摆了摆手,道:“你是歌手,又念及初犯,先饶你不死。”   衡邵认栽地端起酒杯,干了下去。   陆玖年转过头,笑意微敛。   他的黑粉们抨击他用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出道八年,归来仍是《狂放》。”   《狂放》是大导演方裘的作品。这是部优异到横扫了亚洲电影节全部奖项的艺术品。   出演这部作品的人,无一例外都火了个一塌糊涂。但无论邹渚清还是周弑青都在走上坡路、只有他还在原地踏步。   祁芹这波阴阳太过明显,场上的嘉宾不是蠢人,这会儿了多多少少也能感觉到气氛的不大妙。   林煜城清了清嗓子,打圆场道:“那不能怪小邵啊,主要是玖年你那些大爆剧的名字都太难记了,现在热播剧好像都爱搞这一套来着。”   欧阳梦凡也点头道:“对对,我记得有个叫……重生后我……额,我靠打脸走上……”   “是《重生后我靠手握女主剧本走上打脸人生》。”   一旁的成箫忽然道。   这下不只是其他人惊了,连陆玖年都愣了愣。   说实话,这剧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叫这么明白。   “你怎么知道?”他没忍住,捅了成箫一胳膊,小声问道。   “我看你的剧很奇怪吗?”成箫没压低声音,有意说给某些人听,“你的每一部剧我都看过的。”   嗯,没错。   《重生打脸》就是那天他在电视上看的陆玖年雨中堵女主的偶像剧。   对,是的。   那天过后,他没忍住,追了全季。   不过跟陆玖年关系不大,他只是想看看剧情还能发展的有多离谱。至于说给祁芹听的那句“每一部都看过”,自然没有一丝可信度。   不过他这一步走的十分智慧,四周立刻传出了善意的起哄声,算是用秀恩爱把这一茬接了过去。   陆玖年本想这祁芹屡次刁难屡次失败,怎么着也该安生了,可没想到之后的每一次,祁芹的问题都更加刁钻。   有一些问题明摆着就是想要陆玖年出丑,饶是成箫乐得见陆玖年不顺心,也被祁芹的不识趣整的带了些脾气。   “不想回答不用答。”他按住了陆玖年的手,冲祁芹道,“我们俩一家的,算一个人吧。他答不上来我替他喝。”   祁芹见成箫明显带了情绪,终于觉着做过了火,咬唇尴尬道;“也行……”   之后的几轮她没再作妖,可一大帮人也被她整的没了什么兴致,随便地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彼此看着对方都有想走的意味。   林煜城指着瓶子道:“再玩最后一把吧,谁来?”   衡邵想了想,上前道:“我来吧。”   他蹲下身,轻轻转动瓶身,瓶子在万众瞩目下慢悠悠对准了成箫。   衡邵正要摆摆手说不算、只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便一直安静地祁芹再次出了声。   “这个问题我来问吧,我感觉大家应该都很好奇的。”   她看向成箫的眼神挺复杂的,有悲伤,有委屈,还有点愤怒。   他看着成箫道:“成先生有过多少前任啊?”   四周一片寂静。   没人敢出声。   大姐,我们是感兴趣不错,不是让你跑到正主前面问啊!我们都不缺房,真不需要脚趾头再扣一套出来住了。   全场估计只有陆玖年一个人心情轻松愉悦,他幸灾乐祸着呢。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等着成箫的回复。   可是十秒过去了,二十秒过去了,成箫仍然没动静。   陆玖年正乐着呢,忽然方白给他递了个眼色。   他顺着方白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方才还好好坐在地上的人,现在一只手斜撑着,眼底微红,眼神有些迷离。   好似是感受到了陆玖年的目光,成箫转过头来,下一瞬,快比他高了半头的男人忽然倾过身,挂在了他身上。   只听见成箫的声音含糊却清晰可闻。   “哥……我头好晕。”   “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陆玖年耳根麻了一片,他咬着牙,搂住了面前的人。   他侧过身,把成箫使着劲拧他腰的手扒下来,狠狠握在手里。   头晕?   二傻子才信。   --------------------   22不是渣男!   ps:本来可以早一点….可惜我突发奇想怒补了一千字…..orz 第29章 欲望满足   “成箫哥这是……?”方白小声问道。   林煜城惊讶道:“醉了吗?”   成箫的手还在跟陆玖年较劲,陆玖年笑得无辜单纯,好像一点没在意成箫,拿定了主意不吭声。   废屁话,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等着看戏呢他。   成箫轻笑了声,揽着陆玖年得手一使劲,逼得陆玖年向他这个方向压低了肩膀。   他错开角度,避开摄像头,靠到了陆玖年耳边。   “帮、我。”   陆玖年轻声道:“我、不。”   成箫很小声“啧”了下,低声道:“那我咬了?”   陆玖年瞳孔地震:“你还要脸吗?”   成箫理都没理,冲陆玖年耳根吹了口气。   陆玖年咬了咬牙。   成箫张开了唇……   “那个!”陆玖年忽然坐起,按着成箫的肩就是往外一扒拉,直直把人推了开来,“对、对……他是醉了。”   其余人被他突如其来这一下吓了一跳,纷纷看向他。   “他酒量差劲的很,还耍酒疯。”陆玖年胡编乱造道。   听他这么说,导演组的人互相看了看,聚堆讨论了一下,片刻后,对着众人道。   “那今天的拍摄就先到这里。我们明天拍摄行程开始的比较早,各位老师今晚早点休息。”   众人小小欢呼了下,便纷纷起身,助理经纪人们一溜烟都冲了上来帮着收拾起东西,放自家艺人先回去洗澡睡觉。   “嗯……需要帮忙吗?玖年?”衡邵离场比较晚,走之前关切地问陆玖年道。   成箫这会儿正像八爪鱼一样扒着陆玖年上下其手,陆玖年强压想把他踹飞的心,拉下成箫乱摸他脸的手握住来,笑着对衡邵道。   “没事儿,你回去歇着,我自己把他挪回去就行。”   衡邵点了点头,跟两人打了招呼,便也离了场。   陆玖年深吸一口气,把一滩烂泥架在肩上,第一回 觉得自己不要助理是个无比错误的决定。   房间门被跌跌撞撞打开,陆玖年艰难转身,抬脚踹关了门。   身上的人还挂着,一点没动的意思。   “你长我身上了是吧?”他偏过头,冷冷对肩上的脑袋道。   成箫这才磨磨蹭蹭起身,理了理自己皱巴巴的衣服:“小气死了你。”   陆玖年嗤笑一声,径直走向沙发,背过身解自己的衬衫扣子。   成箫也放松了心神,走到床边,干脆地把自己甩在了上头。   陆玖年听见动静,扭头看了眼,淡淡道:“滚去洗澡。”   “确实该洗了。”成箫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全是你的味儿,难闻。”   陆玖年忍无可忍,刚脱下来的衣服往成箫脸上一扔:“我熏不死你我!”   成箫闷闷笑了声,把陆玖年的上衣从脸上拉了下来,爬起身,坐到了床头。   他百无聊赖翻了翻酒店电视的频道,兴致缺缺。   他摸了摸裤兜,纳闷道:“我手机呢?”   陆玖年走向洗漱间,边走边道:“你放哪儿了?”   成箫愣了下,无奈道:“大衣口袋。”   “大衣呢?”   “脱了。”   “……”   陆玖年看着面前注视着自己久久不肯挪开目光的人,嘴角抽搐道:“所以是怎么的?”   “你帮我拿。”   “帮帮帮帮!你有什么事儿是能自己干成的!”陆玖年直接抓起沙发上一个抱枕,又往成箫身上一砸。   成箫一把接过,把靠枕垫在了自己背后,慢悠悠道:“我倒也想自己去,不是怕见到剧组的人么?”   陆玖年觉得自己像个锅炉,这会儿头上正噗噗冒白烟。   他黑着脸,“哐哐”几步路走到了门口,一把拉开了大门。   “我他妈拿回来了,你一晚上一个屁都别给我崩一下!”   成箫摊开两手,又做了个嘴拉拉链的手势。   陆玖年叹了口气,扭头迈出门去。   “等等。”屋内的人叫住了他。   “又怎么了?”他没好气扭头道。   只见成箫走下床来,手里拿着他箱底压着的大厚羽绒服。   “还是病号呢,别穿这么少。”他甩开衣服,拉着陆玖年的手穿了进去,“快点儿回来。”   埋在厚厚的羽绒服里,陆玖年的火气消下去了不少。   说实话,成箫把他照顾的挺好的,他有时候都有点惊讶成箫这样的少爷,竟然也挺会伺候病人。   他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小触动……   “快点儿回来,我等着我的手机呢,无聊死了。”   放屁,还是傻逼。   片场东西已经收了七七八八,只剩零星几张桌椅,和导演的棚子呆在原地。   陆玖年在场地里转了好一会儿,才从不起眼的箱子上头找到成箫放着的昂贵的大衣。   陆玖年看着上头的灰尘,仿佛都能看到成箫拿到衣服后骂娘的表情。   他站在原地又拍又打,看着差不多了,才抱着衣服慢悠悠往房间走。   出了走廊电梯门,他顺着记忆往房间的方向走,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有高跟鞋触地的声音传来。   他皱了皱眉,加快了步伐。   而当他迈过转角,抬头向门的方向看时,祁芹正举着手,打算叩响门铃。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陆玖年冷不丁出声道。   祁芹惊呼一声,肩膀一抖,扭头看向陆玖年。   “是……玖年啊,吓我一跳。”祁芹松了口气道。   她笑着说的,陆玖年却没什么打算笑着回。   他白天应付工作赔笑脸够多了,晚上好不容易休息还要端着,他哪怕再熟练也嫌累。   “找我?”他明知故问道。   “不是,”祁芹摇摇头,挂了缕发丝在耳后,“我找成箫。”   陆玖年闻言抬眼:“现在呢?见着我以后,还有事找他么?”   祁芹没说话,却静静上下打量了他片刻,而后笑着道:“没有了。”   “行,那我进去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他绕过祁芹便要刷卡进门。   “我没事找他了,但我有事找你。”   陆玖年脚步一顿,他狐疑扭头,看向祁芹。   祁芹笑着对他道:“有时间吗?聊聊。”   陆玖年不觉得和跟成箫牵扯上关系的人有什么可聊的必要性,成箫曾经和谁在一起,有什么情史,现在喜欢谁爱谁爱的不能行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不想给祁芹好脸色,纯粹是因为她给他找了一堆事,在节目上为难自己。   “不好意思啊,成箫等我给他送东西呢。有什么事明天再……”   “两分钟。”祁芹打断道,和陆玖年对视,多少有些央求的意味。   “我只要两分钟。”   陆玖年握在门把上的手停了停。   他想了想,敛目道:“那行吧。”   两人到楼层拐角的空余空间,并排站着。   祁芹身上有挺浓的香水味,陆玖年皱了皱眉,拉紧了领子,抬手打开了楼层的窗户。   “我先……跟你道个歉吧,玖年。”组织了片刻语言,祁芹拉了拉围巾,小声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总之今天节目上发生的……对不起。”   陆玖年冷静看向她:“比起道歉,我更好奇原因。”   “你是模特我是演员,我不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交集。”   “我哪里得罪过你?还是……”   祁芹苦笑一声,打断道:“你别打趣我了,玖年。”   “原因你明白的。”   她环抱住了臂膀,像是被风吹的有些冷。   “我们这个圈子,比你们的要更加黑暗一些。有时候遇到的一些人,一些事,你没办法想象。”   “我们在那些人眼里是商品。只有当我们的容貌、身体让人满意了,我们才有价值。”   “我原本以为他也一样,可……他给我的是一份平等的、把我当人看的合同。”   “我那会儿就是个普通小模特,没背景没势力,第一次得到尊重,竟然是从一个那样的人那里。”   “我开始仔细观察他的言行、他的喜好,我发现我捉摸不透他。”   “我总觉得他和表现出来的不一样,但我越想了解他,就离他越远。他把自己封的太紧了,不让任何人接触到。”   “他表现的那么轻浮,但我每一次的主动触碰,他都下意识回避,甚至我把自己送到他面前,他也不要。”   她扭头,看向陆玖年,道:“我知道你们可能也有合约。所以一开始听到你们结婚了的消息,我不惊讶。”   “但今天……我今天看到他那样对你……”   “和当初对我,完全不一样。”   “他不抗拒你的触碰,也会主动触碰你。他和你的相处不客套也不生硬。”   “所以我……我有点生气,也有点难过。为什么你可以,我就不行?”   “所以才会控制不住情绪,对你和他说出那样的话。”   她努力微笑:“但既然他喜欢你,我也不会再说什么,我祝福你们。”   “我可能只是……眷恋那种被赋予尊严的感觉吧。”   陆玖年沉默了片刻,随后重重呼出一口气。   “你猜的不错,我们是有合约。”他对祁芹道,“我和你一样,一开始并不喜欢他。”   “但我现在,依旧谈不上完全改观。”陆玖年顿了顿,接着道,“他是对我有些不一样,但那有特殊原因,我并不因此感到感激。”   “或许,”陆玖年顿了顿,语气里有几分自己也不明白的犹疑,“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喜欢上他。”   “但那不会是因为他给了我份平等的合约,又或者是给了我不属于别人的特权与优待。”   “而是因为他这个人,让我喜欢上了。”   “平等的看待我并不是加分项,我本身就不是商品,把我当人看是应该的。”   “尊严是自己给自己的。”   他抖了抖怀里的衣服,对祁芹道:“我不同情你,也不想原谅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你让我跟成箫都挺难堪的。但我们境遇相同,这些话不只是说给你听,也说给我自己。”   多巴胺有时候比酒精更容易麻痹人。   欲望满足带来的快乐,很容易让人搭错神经。让人看不清心绪的转变究竟源于何处,忽略一些原本存在着还未解决的问题。   祁芹被满足的欲望是被重视,而他的则是性。   身体上距离的拉近,总会产生亲密的假象。   是时候清醒清醒。抽身去审视他和成箫真正存在的可能性。   目前看来……铁板钉钉的0。   他话说完了,也不打算留在原地,他转身,准备回房。   他扭头对祁芹道:“节目组那边我不会去说好话,你现在应该不难看出我好脾气是演的,锱铢必较才是真的。”   祁芹苦笑一声。她知道,这一期节目放出后,她一定会遭到无边的谩骂。但她也知道一个理,做错了事那你得自己担。   毕竟……尊严是自己给自己的。   她小声道:“我知道的。”   陆玖年于是抬脚,向远处走去。   片刻后,他忽然驻足。   “我不会帮你,但我也不会拦你找别人帮忙。”   祁芹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我不会找他的!”   陆玖年淡淡道:“与我无关。”   刷卡进了房门,陆玖年刚一转身,就被门后站着的黑影吓了一跳。   “聊完了?”成箫手里握着一支笔,轻轻转动着。   陆玖年把口袋里地手机掏出来,递给成箫,将大衣挂进了柜子里。   他边动作边道:“你怎么知道的?”   成箫笑了声,抱臂靠在墙壁上:“你当酒店长廊隔音能有多好?”   “那你不跑出来拦?”   成箫摊手:“我正上着厕所呢,出来就听见你们俩说什么‘两分钟’,说完就跑了,我有机会拽么?”   陆玖年没吱声,兀自换着衣服。   成箫走近他,捅了一下他胳膊。   “都跟你说什么了?”   陆玖年瞥了眼成箫,开口道。   “说你万花丛中过……”   陆玖年想起了祁芹那句“从来不让碰”笑了声,道。   “但片叶没沾身。”   “……”   --------------------   9:我很清醒,我们两个之间的可能性铁板钉钉为0。   我:好的,那么下一章就让你不那么清醒,并变成铁板钉钉的0。   2:我是风流小王子。   我:屁,你是纯情小男孩。 第30章 迷糊小狗   半夜裹个衣服和自己合约老公的合约女友吹冷风聊人生的后果是什么?   是开始昏沉的头,和睁不开的眼。   没错。   陆玖年的感冒,经过成箫一通悉心呵护下,成功转化成了重感冒。   第二天一大早成箫拽着半死不活的陆玖年到了酒店大堂,和其余几个嘉宾聚在一起。   “玖年这是?”林煜城看着陆玖年重新全副武装裹成了个粽子,连带着口罩也整上了,关切问道。   成箫看了眼自己旁边坐着的粽子,对林煜城道:“他感冒严重了,不敢再吹一点风了。”   陆玖年咳了两声,闷声抗议:“我说了是你小题大做。”   成箫冷冷道:“余忆南。”   陆玖年立刻捧起了保温杯,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没错。南姐的名号比什么东西都管用。   嘉宾们集合完毕,导演组便开始宣布今日录制的内容。   “我们今日的旅程,将以寻宝开启。”   “每个嘉宾单独呈一队,拿着节目组给予的提示卡,到城市对应的角落寻找宝藏。”   “手机、钱包、我们都会统一上缴。但别担心,我们会为你们准备50块的活动经费。”   “具体要怎么找,找什么,都需要你们自己来解密。”   “城市的宝藏一共有12处,规定时间内,找到宝箱数量最多的嘉宾,拥有优先选择下一站住处的权利。”   “那么现在,请来领取你们的任务卡。”   导演话音落,方白和欧阳梦凡率先去领了任务卡。林煜城和祁芹紧随其后。衡邵连带着陆玖年那份也拿了,走过来递给了陆玖年。   “谢谢。”陆玖年笑道。   衡邵担忧道:“玖年,你这个状态可以吗?”   陆玖年点了点头:“没问题啊?感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顶多头脑不太灵光了。”   衡邵不怎么认同道:“你要不……还是让成箫跟着你吧。”   “不用……”   “导演!”成箫举手,冲导演组喊道。   导演闻声看过来,成箫指了指陆玖年。   “玖年感冒有点严重,我怕他一个人不行。我能跟着吗?”   导演会拒绝吗?   当然不会。   放着现成的cp热度不要,那铁定是傻子。   “不过你全程跟着,但是不能帮他解密。”   成箫耸耸肩:“放心吧,我这脑子也解不出来什么东西。”   嘉宾们很快散开来,兵分几路,明明谁也没想出来什么,还都怕对方剽窃了走自己的答案。   陆玖年拽着成箫往人少的地方走,想先找个安静的地方仔细推敲推敲任务卡。   附近有个小公园,两个人走进去,随便找了个长椅。陆玖年坐在凳子上看卡片,成箫靠在椅背上看公园里形形色色的人群。   “阿嚏!”陆玖年忽然打了个喷嚏。   成箫不动声色,往风口挪了挪,替陆玖年挡了挡吹过来的寒气。   陆玖年没注意到,注意力还放在任务小卡上。   忽然他坐直了身子,抿了抿唇,像是在确认什么。   片刻后,他抬头问身后的人道:“成箫,我想要地图和笔。”   他话一开口,自己也琢磨出来不现实。   这年头几乎没人用地图,来公园呆着的人也没多少会随身携带笔。   他顿了顿,开口道:“要不算……”   “等着我。”   成箫撂下一句话,然后便转身不知去了哪里。   片刻后,真带着一份地图和一只铅笔回来了。   陆玖年稀奇道:“你哪儿找来的?”   “不知道,天上掉的吧。”成箫轻描淡写道。   陆玖年接过地图和笔,趴在长椅上便开始动笔画。   成箫干完活儿,又重新靠回去,当起了保镖。   陆玖年一会儿看看任务卡,一会儿圈圈地图,很快额头上便冒出了细汗。他没多管,只想着快点把谜给解开。   又过了会儿,他感觉到一阵晕眩,以为是蹲麻了的缘故,于是站起身,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一旁的成箫注意到他的动静,皱眉看了过来,还没看几下,便扯掉了陆玖年的帽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成箫低声道。   “嗯?有吗?”他摸上自己的额头,不怎么觉得烫。   “摇头。”   陆玖年顺着他的指令摇头。   “疼吗?”   陆玖年琢磨了琢磨:“有点。”   “吞咽一下。”   陆玖年“啧”了声,小声道:“好像也开始疼了。”   “我就怕这个。”成箫叹了口气,道,“纸笔给我。”   陆玖年递给了他,好似知道他要做什么:“你要不先支开摄影。”   成箫摇了摇头:“这些再说吧,后面拿钱解决就行。”   陆玖年嗤了声:“切,资本。”   他低着头看成箫,试图以前辈的姿态教导:“任务卡上的数字题对应的是地图上的方位,你把……”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刚还在皱眉看着任务卡的成箫握住了笔,在地图上飞快圈了几个位置   “你怎么这么快?”   成箫把地图折了起来,漫不经心道:“因为你蠢。”   “放屁,我那是因为头晕……”   “闭嘴病号,跟着我走。”   有另一个脑子在,陆玖年什么都不用想,成箫走哪儿他跟哪儿。   两个人一齐往中央广场的方向走去。   “成箫啊,我们去哪儿?”陆玖年的尾音有些黏糊   陆玖年这会儿才能感觉到自己体表温度在攀升,裹得还厚,整个人就是一个行走的锅炉。   “给你找药店、量体温、开药。”成箫扭头回道。   “现在?”陆玖年震惊。   “如果太高的话,就不录了,回去吃药喝水休息。”   “抗议……”   “驳回。”   哪怕没有GPS,成箫依旧很快带着陆玖年找到了个小药房。   “含着。”成箫低声道。   陆玖年张嘴叼住温度计,含在嘴里后才低低笑了两声。   “笑什么?”成箫捏着他得下巴晃了晃。   “我想起来你……”   成箫一把捏住了他的嘴。   “发烧把你脑子从粉色烧成黄色了?”   陆玖年没忍住又慢悠悠笑了两声。   成箫“啧”了声,道:“你怎么烧起来这么迷糊呢?”   陆玖年瞪了他两眼,软绵绵的,没什么杀伤力。   时间到了,成箫抽出温度计,仔细看了看。   “38.7,你完了。”   陆玖年摸了把头发,道:“完了什么完了,我要解决措施!不要把问题留给我。”   “少学我说话。”   “你跟病人计较什么。”   “陆玖年,”成箫吸了口气,道,“闭嘴。”   --------------------   2:这辈子没想过老婆能变得又娇又软   我:你个东西吃的真好啊你。 第31章 心照不宣   身上就有五十块,成箫扭扭捏捏去跟摄像大哥借,才凑出来给陆玖年买药的钱。   少爷长这么大,管人借钱这还是第一回 。   抱着买好的药,成箫坐到陆玖年身边。   陆玖年瞥了眼他手里的袋子,上手扒拉了扒拉。   他咂舌道:“怎么都是郑生的?”   成箫边拆包装,边道:“别的我不放心。再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陆玖年张嘴卷进去成箫放到嘴边的药片,小声道:“郑生的我才不放心。”   “那你吐出来。”   陆玖年仰了脖子猛喝了口水,道:“晚了。”   成箫笑了声,坐到了陆玖年旁边。   陆玖年靠在椅子上,头发晕,身体也因为高热而瘫软,手搭在眼睛上,整个人意识朦胧。   “困了?”成箫侧过头问道。   陆玖年哑着嗓子,摇头道:“晕。而且难受。”   成箫静静看了他片刻,随即拍板定转道:“今天不拍了,回去吧。”   陆玖年静默了片刻,想了想还是道:“不太好。”   成箫笑了声,道:“你这人真挺奇怪的,陆玖年。”   “噢。”陆玖年懒得搭理他。   成箫才不管他理不理,自顾自道。   “之前讨厌我讨厌成那样,冲我笑的时候比谁都灿烂。祁芹挤兑你挤兑得那么明显,你还一口一个姐叫。”   “烧成这样,为什么不回去?怕得罪人?”   “你不累吗?”   “你有变着法难为自己的癖好?”   “你是不是受过什么打击啊?”   陆玖年“啧”了声,用全身的力气抬起胳膊砸了成箫一下。   “你吵死了你!”   成箫挡了挡:“不想说拉倒么,上什么手。”   陆玖年砸完人,手又重新盖回脸上,闭上了眼。   他喉结轻轻滚动,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   片刻后,他轻声道:“成箫。”   “嗯?”   “我想睡,你坐过来点。”   “你干嘛?你要靠着我睡?”   陆玖年没回话。   成箫等了半天,最后认命地往陆玖年的方向挪了挪,低声道:“我又没说不让,靠靠呗。”   陆玖年拉了拉口罩,随即把头侧着靠在了成箫肩头。   陆玖年的发很软,蹭着成箫的脖颈。他一扭头,便能看到陆玖年的发旋。   这个角度的陆玖年很乖顺,倒真有几分他粉丝鼓吹的温顺犬系的感觉。可只有成箫知道,这头犬不温顺,咬起人来有多凶。   玩笑话归玩笑话。他借着玩笑,实则说心里话。   他愈发看不清楚陆玖年这个人了。   这个人虚伪自私,却执着要一个郑生清白地说法。明明不在乎所有人,却那么纠结于人们对自己的评价。对所有在做的事情至臻至善,但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前途,没有任何追求。   他和陆玖年之间,似乎一直是他在被揭老底,而他只有在陆玖年难以自抑时,才能瞥见几分真情流露。   这样的关系显然不是他所期待的。   他习惯于做那个有所保留,更能够随时抽身的人。   成箫看向肩头的人的侧颜。   对欲望上头了啊……   该清醒清醒了。   陆玖年没料到,自己这副身体轻易不生病,一生病就如山倒。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烧到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道导演组什么时候决定送他去的医院。他只记得恍惚中他睁开过一次眼,当时出租车颠簸,成箫把他抱在怀里,问司机可不可以再快一点点。   夜里陆玖年又烧起来了一次,成箫守着人打了吊针,按着医生嘱咐的时间把人捞起来吃药,又给人洗毛巾擦额头。   后半夜陆玖年烧稍微退掉了点,成箫给他量体温时,他还醒了过来。   “知道这是哪儿不?”成箫站在床边,低头看床上的人。   “我是烧了,不是瞎了。”陆玖年哑着嗓子道。   “别扯你这个破锣嗓子挤兑我了。”成箫走到床头,倒了杯热水递给陆玖年,道,“把这杯喝了。”   陆玖年点了点头,看了眼病房里的钟表。   凌晨四点。   “饿吗?”成箫道。   陆玖年敛目:“饿了有吃的吗?”   成箫起身,道:“等着。”   片刻后,他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交到陆玖年手上时,粥还是热的。   “你这又是哪儿来的?”   凌晨四点钟,哪里能找到卖粥的地方?   成箫又耸耸肩,用同样的语气道:“那谁知道,天上掉下来的吧。”   陆玖年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放在嘴里试了试,有些惊讶道:“有点甜?”   成箫靠在床边,漫不经心道:“放了一小点蜂蜜。”   陆玖年顿了顿,道:“哦。”   他于是没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把手里的甜粥喝了干净。   刚清了底,身边就有人接过了碗,放到了床头。   “你这会儿困的话就接着睡吧。”   陆玖年抬眼,问道:“那你呢?”   成箫看了眼表:“一会儿你还得再换一次水,量一量体温。”   “你别管我了,睡你的。”   成箫说完,便拉开床头抽屉,拿出温度计,在手上甩着,又对着灯光看着。   甩好温度计,他又把药给拿出来倒好,然后弯下腰把垃圾掂起来,抬脚准备出门丢掉。   “成箫。”陆玖年忽然出了声叫住了他。   成箫顿住了脚步,扭头看了回去。   “有空聊聊?”   “昂,”成箫扬了扬头,道,“明天你醒了再说。”   某人精心照顾了一晚上,陆玖年很出息地退了烧。   第二天一醒,陆玖年眼还没睁开透彻,先开口喊道:“成箫?”   “他出去买饭去了,一会儿才回来。”   “哦……”   他猛地坐起。   “忆南?!”   余忆南没好气道:“怎么?见到我很惊讶?如果不是成先生给我打电话,是不是你烧成一团灰了也不想着通知我这个经纪人啊?”   她痛心疾首道:“你是一整个不省人事,知道我跟成先生忙前忙后多久吗?”   陆玖年沉默了几许,然后道:“他睡了多久?”   余忆南捏了捏太阳穴:“自我来了他就一直醒着。怎么?他昨天晚上也没睡吗?”   两个人说着,病房门被打开。   成箫掂着饭走了进来。   他显然没想到陆玖年这会儿醒了,一时间和陆玖年相视无言。   片刻后,他放下饭,扭头对余忆南道。   “能让我们俩单独待一会儿吗?”   余忆南愣了愣,然后道:“行啊,没问题。”她起身,走出了病房门。   房间里一时间就剩下了成箫陆玖年两人。   成箫开口道:“我们聊……”   “你过来,睡觉。”   陆玖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我们回家再聊。”   --------------------   属于清醒之徒的心照不宣。   ps:本夜猫子的更新时间基本都是一两点钟嗷,大家可以美美睡觉然后早起吃粮 第32章 要么要么   陆玖年稍有好转,便想着要重新回去把节目录完。余忆南劝半天,怎么说也没用。   索性都是无用功,余忆南没抱希望,跟成箫讲了讲。   “他不肯回去?”成箫人正在往医院赶的路上,接到余忆南的电话也不怎么惊讶。   “嗯,说是明天就要接着拍。”   成箫应了声:“行,知道了。你让他等着吧。”   余忆南乐了,原封不动把话转达给陆玖年。   陆玖年正啃着苹果呢,闻言苹果也啃不动了,一脸吃瘪样。   余忆南好奇道:“你怎么就肯定他有方法治你呢?”   “不是他有方法治我。”陆玖年嗤笑了声,把苹果放保鲜盒里盖了上,“是资本有方法治我。”   成箫站在床尾,低头看着面前的人。   “不回是吧?”   陆玖年“啧”了声,辩驳道:“你想想这个理呢。人家导演策划设计流程设计了那么长时间,嘉宾又是双数,我耽误几天那是没办法的,一走了之就太不合适了。”   “再说了,这才开播第一期的录制啊,缺席一个人不好,不吉利。”   “不是我不想走,是真不能走,我走了导演也不能乐意啊。”   陆玖年说完,破罐子破摔往床头一靠,大有一副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再怎么说我死都不动摇一下的架势。   “那行。”成箫忽然掏出了手机,按了几下,放在耳边。   陆玖年一下警惕起来:“你干什么?”   “问导演啊。问他乐不乐意。”   陆玖年惊了,坐直了身子:“你这不是耍赖吗?”   废话,成箫打过去跟他打过去能一样吗?   导演跟他敢讲不满,跟成箫敢吗?   娱乐圈不就是靠各个有钱人家的二世祖,和他们正经的哥哥姐姐撑起来的么?   成箫那哪是问啊,那叫威逼利诱。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陆玖年还在挣扎,他伸着脖子喊道:“导演,我行,我真行!”   导演恐怕听见了也当没听见,笑眯眯地跟成箫道:“让玖年好好休息呀,下期节目可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成箫走过去,一把托住陆玖年的下巴,让人闭了嘴。一边还在回导演的话。   “行,辛苦您了啊。”   陆玖年干着急,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成箫断了自己的后路,老老实实出院回家卧床休养。   几个人买的是第二天下午的航班,等到落地,已经是接近晚上的时间了。   成箫提前叫了自己助理来接,三个人避开人群,悄摸着溜到了车边。   陆玖年率先上了车,屁股刚挨到凳子便开始闭目养神,俨然一副要睡了的样子。   余忆南一边嘀咕着陆玖年心里不装事,一边自觉地往副驾驶走。   但她一抬头,便看见了同样在副驾驶位门前的成箫。   “成先生你……不坐后排吗?”   经纪人对艺人来说很重要。他们是最坚定站在艺人一边的人,是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如果艺人对自家经纪人还有所保留,那着实没什么在娱乐圈混不下去的必要。   余忆南上任第一天,陆玖年就把和成箫签下的三年合约跟她解释了个清楚。   震惊是有的,不过良好的素养让她没多久便接受了自己磕的cp是假的这件事,默认了陆玖年跟成箫不过是普通合作对象的关系。   她平时跟俩人共同见面的时间少,但这次陆玖年生病,倒是让她有些改观。   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挺奇怪的。   话的语气和内容都和对方犯冲,说和睦肯定不至于,但总透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熟稔。   这种熟稔跟陆玖年和她的还不太一样。就好像这两个人有某个只属于他们的领域,一些只有他们才心照不宣的事。   下意识地,余忆南便觉得这两个人肯定是要坐在一起的。毕竟陆玖年烧着那会儿,车接车送的时候,成箫也总是坐后排守着。   听她这么说,成箫一时间愣了愣,没回话。   片刻后,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一直闭目养神地陆玖年突然开口道。   “他不坐后排。”   余忆南向后座开着的门看去,发现陆玖年仍闭着眼。   “嗯。”她听到成箫应了声,道,“我不坐后头。你去跟他坐吧。”   往回开的车比以往安静了太多。   余忆南一头雾水,但陆玖年和成箫彼此都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终点越来越近,意味着他们约定好的“聊聊”也就不远了。   说什么、怎么说、对方想怎么做、他们是否在寻求同一个答案……   都是未知。   陆玖年不禁想,这一切的一切走向都颇有几分戏剧化。   那将会是怎样清晰的拐点,如同哈姆雷特的自我拷问,指示着他和成箫的揪扯。   要么走向未来,要么走向死寂。   --------------------   一章过渡章,所以有些短小,不过嘿嘿……下一章就是两个人关系的turning point咯! 第33章 今朝以后   “那我就先上去了啊。”余忆南走到副驾驶边上,对摇下了车窗的成箫道。   成箫冲她摆了摆手:“天黑注意看路。”   她下车的时候后座的人睡得正熟,余忆南便也没再想着把人叫醒,冲成箫招呼了声,转身回了家。   目送着余忆南上了楼,成箫缓缓合上了车窗。   车门一开一合,窗户又开了许久,车里进了些寒气。成箫倾身,调高了空调温度。   车子再次启动,他低头看着手机,没过多久,听见了后座传来动静   他抬眼,从后视镜往后看。   “成箫。”陆玖年皱着眉,紧闭着眼,下意识脱口而出道。   “嗯。”成箫应了声。   “冷……”   “空调已经调高了。”   “那也还是冷。”   成箫干脆扭过头去,连带着大半个身子都探向了后座。   他手伸到后排人脸前打了好几个响指。   “醒醒。”   陆玖年不怎么耐烦地睁开了眼,看向他。   成箫淡淡道:“你听听你语气。”   陆玖年没回话。   成箫叹了口气,转了回身。   片刻后,一件仍带着体温的外套,从前排扔到了陆玖年身上。   “盖着。”   陆玖年抓紧了手里的衣角。   他听见成箫语气带着些许情绪。   “不让人坐后座,就别对着人撒娇。”   余忆南说陆玖年心大不装事那是真的。   后半路他又睡着了,只不过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上盖着成箫的衣服,打盹做的梦也带点这人的影子。   他梦到自己跟成箫拿着枪指着对方,跟见了上辈子仇人一样对着对方疯狂炮轰,下一瞬不知怎么地便滚到了一起。干柴烈火烧的正旺,陆玖年情绪都到了,结果成箫“啪”一下又把他推了开来,说要和他解约,让他记得赔他两个亿。   他花容失色扑上去大声质问为什么,只见成箫理所当然道:“因为你喜欢上我了啊?”   梦里陆玖年一样的不饶人,叫成箫眼不用拿出去捐了,而成箫对此的辩解是“你不喜欢?你不喜欢冲我撒什么娇呢。”   陆玖年对此发出强烈抗议抵死不认。于是画面一转来到了法庭上,两个人你一嘴我一嘴开始吵架,吵急了就开始上手,上手累了又开始吵。成箫在他梦里也依旧蛮横不讲道理,充斥着资本主义的恶习,说不过他,便开始坐在地上摆烂扯着嗓子大喊。   “陆玖年赔钱!陆玖年赔钱!陆玖年……”   “陆玖年!”   陆玖年猛地惊醒,一下子坐起,睁开眼一看,成箫那张脸便出现在面前。   “我没钱!”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成箫正扶着车门,意欲叫醒熟睡的人,没想到自己刚出了个声,陆玖年就跟受了什么天大刺激一样诈了尸。闻言,他张了张嘴,淡淡道:“你还挺骄傲?”   陆玖年眨了眨眼,被开着的车门的冷风一吹,才算清醒了,抱着成箫的外套,跟人下了车。   “没,”他清清嗓子回道,“就是跟你说一声,我真的没钱。”   两人从车库往家门口走,成箫在前面走着,陆玖年在后面跟。   一路上没人说话,也正是这时陆玖年意识到,无论他们之间互相顶嘴也好,互相数落也罢,但从前他和成箫间如影随形的死寂,确确实实早已在不经意间消失殆尽。今朝静默重新蔓延,倒让他万分不习惯起来。   陆玖年敏锐地感知到,成箫恐怕正在生气。其中的缘由,他想不知道也难。   一直到两个人站在家门口前,成箫都没回头看,或者说上什么。门一开他便掂着行李往自己房间走,没有照顾身后人的意思。   “成箫。”陆玖年喊住了他。   成箫脚步顿了顿,扭头问道:“怎么?”   陆玖年扬了扬手臂,示意自己手上成箫地外套。   “这个挂哪里?”   成箫静默片刻,然后道:“挂卧室吧。”   “哦。”陆玖年抬脚,朝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   自从和成箫稀里糊涂扯上除了假结婚以外的关系,两个人共度夜晚的时候多了,衣服难免混着放。大多时候是放在陆玖年那边的衣柜里,方便成箫早起上班的时候拿着穿。   所以下意识地,陆玖年以为成箫指的,还是他自己的卧室,可刚要往那儿走,下一瞬,成箫冷冰冰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我是说,挂我卧室。”   闻言,陆玖年先是愣了下,然后叹了口气、手里的衣服也不挂了,就那么扔在了沙发背上。   他绕到了沙发前坐下,指着侧边另一个位子,对成箫道:“你过来。”   成箫没动。   陆玖年面对成箫,从没如此好脾气过。他又用同样的语气,再次道:“过来,聊聊。”   他说完,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   过了一会儿,身后终于传来脚步声。   成箫没选陆玖年指的位子,挑了另一边坐下。   坐下了他也不说话,就那么面无表情看着陆玖年。   陆玖年用茶几上的茶壶倒了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冷水,拿在手里。抬眼见成箫的样子,他轻声问道。   “你气什么?”   “你不知道?”   陆玖年抿了口茶:“我觉得我可能不是很清……”   “你少在我面前装这一套,不管用。”   成箫的语气很冷,不留情面,没了打趣的意味。   陆玖年抬眼时,仿佛又见到了柳卿在的那天时的成箫。   戒备,防卫,随时准备好扼住你的咽喉,叫你发出窒息的呜咽。   “我们心有灵犀啊,玖年。”   成箫的话音暧昧,眼神却无波。   这还是他第一次不当着任何人的面,以这样的方式叫陆玖年。   “是。我们俩的关系有些脱轨了,你一时上头我一时蒙心需要冷静需要距离需要了解什么的,这些你看得明白你以为我不懂?”   “至于这么急着跟我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没跟你划清界限。”   “后座都不让我坐这不是划清界限是什么?”   “你能不能好好聊了?就抓着这一件事不放是吗?”   “什么叫我抓着这件事不放?你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理有我至于抓着不放吗?”   “我病着不太清醒,你把我照顾的太好了,我有点依赖你了,需要一点空间冷静冷静行不行!”   成箫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莫名其妙哑了火。   “这会儿了你别跟我含沙射影,我也不跟你打哑迷了。”陆玖年捏了捏太阳穴,头疼道。   “不知道是不是滚床单滚久了,我看你顺眼多了,别管我是不是自恋吧,就当你也看我顺眼。”   “但我们俩要是继续放任这种上头不管,稀里糊涂就这么接着搞下去,对你对我都没好处。”   “身体告诉我我跟你合拍,理性却告诉我我压根不了解你,不认识原本的你。我们之间矛盾分歧误会一大堆,什么都没解决的了。”   他仰头把茶杯里的水一干而净,扭头直直看向成箫。   “所以我现在要你一句话。你要‘以后’还是要‘今朝’?”   话说完,陆玖年挪开了视线。   他本能地不想去听成箫的答案。   他怕是他不想要的那一种。   他想给自己找点事干,让身体忙起来,以显得不那么慌乱狼狈。他上下搜寻着装在兜里的药片,故作镇定地掏出来倒在手里。   三天两次是……白色的……不对,那蓝色的是什么?成箫后来到底是怎么记住的?   随意混作一团,他抓起桌子上的杯子,便想要一口服下。下一瞬,有人拽住了他地手腕。   “晚饭都还没吃,空腹喝药,还是隔夜水,胃不要了?”   陆玖年只觉得成箫像是上帝天生派来整顿他,拿捏他的。不,或许来自撒旦。   成箫拥有这世界对他最大的恶意。   他让他抛去伪善,露出腐烂内里;背弃所爱,沉沦于无法脱身的欲望;逼着他正视,却又不肯收拾他的难堪。   药片撒了一地,陆玖年反手拽住了成箫,无比的用力。   成箫吃痛“嘶”了声,低声道:“你蠢吗?我不要’以后‘我还管你是死是活么?”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坐直的身子就被陆玖年一把推倒,后者整个人坐了上来,肆意报复一样狠狠咬住了他的下唇,很快成箫便闻到了淡淡的铁锈气息。   他抬手抓住陆玖年的发丝向后扯,舔了舔嘴唇的伤口,笑着道:“一会儿再出气行吗?你先说说你想怎么个’以后‘法。”   陆玖年被他扯得生疼,上手给了他一巴掌,恶狠狠看着他。   “分手。”   “哈?”   陆玖年人还坐在成箫身上,手却慢条斯理的理着头发。   “先做朋友。”   成箫挑眉:“朋友?有坐在身上的朋友?”   陆玖年不以为然:“我问你,朋友能不能上床?”   成箫想了想,道:“可以?”   “那上床了能不能做朋友?”   “……可以。”   “还有废话吗?”   成箫笑着道。   “没了,小狗。”   “滚……”陆玖年居高临下道,“咬不死你。”   --------------------   小狗不可怕,直球不可怕,直球小狗最可怕。   接下来就要深入了解咯,谈恋爱还会远吗? 第34章 好奇狗与醋溜丸子   陆玖年第二天睁眼时,已经是中午了。   他翻身坐起来迷糊了一阵,然后伸手够到了床头的手机。   他努力眯了眯眼,顶着强光,去看屏幕上的时间。   等他看清楚字儿,吓得迷糊也不犯了,转过身猛地去拍躺在身边的人。   “我靠醒醒!12点了!”   成箫不知道在嘴里嘟囔了句什么,转过身背着他,接着闭着眼。   陆玖年急了,直接伸手把他被子掀了起来。   成箫寒冬腊月冷不丁被人掀了被子,冻得强制开了机。   “你有毛病吗?”他拽着陆玖年身上的被子,强行往自己这边拉,“松开,我睡觉。”   陆玖年震惊:“大哥,还睡呢?你不上班了?”   成箫最终没能抢过被子,索性强行挪到陆玖年身边,贴着他重新钻进了被窝。   他躺下去,后脑勺对着陆玖年:“不去。”   “你办公室的人知道你这么摸鱼吗?”   成箫“啧”了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别特么道德标兵了。24小时全年无休的日子过多了还不让我歇会儿吗。”   陆玖年“嘶”得一声,把他往旁边推了推。   “离我远点,你冰死了。”   被他推了一把的人一点反应没给,活脱脱已经再次睡着的样。   陆玖年看着身边重新把自己裹起来了的粽子,叹了口气。   一个以“照顾病号”为由强行蹭床睡的人,比病号醒的还晚睡的还死。   原定的计划里,陆玖年这一周都会跟着参与节目的录制,但一朝生病,拍摄不到一半他就打道回了府,倒是让他接下来的三四天都无事可做了。   他撇下床上另一个人,起身走到客厅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刷了会儿手机,想了想,没过一会儿便从电视机台下面拿出了游戏手柄。   是的。   宅狗好不容易获得的美丽假期压根不想出去乱跑,就想把自己关在家门里,打着游戏吹着暖气裹着电热毯,偶尔再来点上火的辛辣东西。   于是等又过了两个小时,成箫醒来站在门边往客厅看时,便看见陆玖年正端坐在油炸膨化食品外卖围成的圈里,对着高清显示屏疯狂操作。   他静静看了会儿,等到又一个Defeat出现在大屏上时,敲了敲门框。   “我饿了。”   陆玖年放下手柄,侧过身,把身边的外卖往成箫的方向一推:“吃。”   成箫走了两步,弯腰拨弄了两下袋子:“都凉了。”   陆玖年翻了个白眼:“不吃饿着。下午三点了,我上哪儿给你找饭去?”   成箫迈了一步,跨进了圈里,坐到了陆玖年身后的沙发上:“你不是会做饭么。”   陆玖年一顿:“你怎么……”   “还做的挺好的不是么,色香味俱全的。”   “……是。”   “得多少人羡慕我婚后生活呢,你说对不?”   “……”   “我怎么知道的?我想想是哪个节目啊……”   听听,多熟悉的话,多记仇的人。   当初跟成箫闹掰,陆玖年转头上综艺就跟谈夏一唱一和造了成箫不少谣。他后来还在那儿庆幸成箫没找他麻烦,感情人家节目一点不落给看完了,一笔一笔都记着呢。   陆玖年扭头无奈道:“你非得翻旧账是不是?”   “不翻也行。”成箫的话没了下句,他鞋一甩,盘腿坐上沙发,撑着头就那么看着陆玖年。   陆玖年叹了口气,丢下游戏手柄,站起身:“冰箱里有多少东西?”   “够你和我吃几顿了。”成箫横躺倒,伸了个手挥了挥,“谢了年年。”   陆玖年拉冰箱门差点给自己拉倒,他怒道:“你叫这么恶心我给你饭里下毒信不信?”   成箫淡淡道:“一直都有的想法别怪到称呼上来啊。”   从一个人的冰箱里就能看出这个人平日里生活是什么德行。   陆玖年第一次见一整个大冰箱,半个都装酒水饮料快乐水。下面一层,速冻食品和西餐原料互相争抢着地盘,稍微挪动其中任何一个都得扑簌簌掉下来一大片。   这人日常估计就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什么简单做什么。   陆玖年看也没看那堆洋气的西餐食材,抓了两个鸡蛋,又拿了所剩不多的番茄加了点青椒和火腿,做了个简单的炒蛋。做好了端着盘子,从冰箱里又拿出了个面包和两瓶鸡尾酒,往成箫那个方向走。   成箫不知道什么时候抢占了陆玖年的位置,自顾自打起陆玖年的游戏。   陆玖年站那儿看了会儿,随后端着饭走到人面前,坐在了他旁边。   感觉他挨着自己坐了下来,成箫扭头看过来:“番茄炒蛋配面包?这什么搭配?”   陆玖年于是把盘子举过头顶:“那我拿走了哈。”   “搁那儿!”成箫想也没想就道。   他把面包掰开来,菜往里一夹,叼在嘴里,又专注起眼前的游戏。   陆玖年也捞过没吃完的外卖,不让自己嘴闲着。   他起初看成箫打看得乐呵,看着看着心里莫名其妙就有了点落差感。   这游戏他觉得挺难的来着。怎么他打就老是输,成箫一把接一把赢?   他清了清嗓子,捅了下身边的人:“诶,你说你大学时候天天打游戏?”   成箫手上不停,但还能抽出心神回复他:“昂。宿舍就我一个人住,我无聊就打呗。”   “一个人?”陆玖年不解道。   “知道纨绔人设的好处之一是什么?”成箫笑了声,道,“每当你想无理取闹的时候,根本用不着愧疚。”   “我自己一间啊。”   “学校起初不怎么乐意的,后来压不住强权嘛。”   陆玖年这下是真有点好奇了。   他以为成箫的学校是什么三无野鸡学院,但听他这话的意思,怎么还挺守规矩的样子?   他不自觉侧过身,靠近了成箫:“你哪儿毕业的?”   成箫理所当然道:“N大啊。”   陆玖年人愣在原地:“哪儿?N大?!”   他他妈就是N大毕业的啊……   怎么混着混着,他还跟成箫混成校友了?   他这下彻底绷不住好奇心了,一连串机关枪道:“你哪个学院的?学什么专业的?”   “几几级的啊?”   “哪个校区的?”   成箫拿面包往嘴里塞的手顿了顿,好整以暇地冲身边的人看过来:“想知道?”   陆玖年无语道:“你看我样子呢?”   成箫放下面包,拍了拍手:“好说。”   “跟我讲讲你那个暗恋对象的事,我就告诉你。”   --------------------   滴滴~您的作者已更新~ 第35章 命运共鸣   “什么暗恋对象?”陆玖年无辜道。   “骗骗别人得了,也能骗我啊?”成箫嗤笑了声,把最后一口面包往嘴里一塞,拍了拍手,“拜托,我睡你旁边呢。”   陆玖年“啧”了声:“怎么什么事儿都能被你说的那么奇怪。”   “你就说成交不成交吧。”成箫站起身,转过去看向坐着的人。   陆玖年盯着成箫看了会儿,片刻后,侧过头去,小声道。   “……成交。”   “嘶,什么东西嗡嗡了一声?”成箫一点犯贱的机会都不放过。   陆玖年笑了笑,冲他勾了勾手指,成箫疑惑地弯了弯腰。   陆玖年轻轻凑近他耳边……..   “成交!!!!成交!!!!成!!!!交!!!!”   “进来吧。”成箫一边揉着耳朵,一边领人进了书房。   “做什么?”陆玖年环着臂,跟在他身后不解道。   “不是想知道我学的什么么?”   他走到书架前,掀开了被盖住了的隔层。   他指了指上面放着的书:“喏。看吧”   陆玖年狐疑地走上前去,倾过身细细去看泛黄书籍侧的小字。   说实话,他想过成箫可能学的商学,或是法学,再不济数学。总之任何一个能跟他现在从事的行业沾上一点边的,他也不至于惊讶成这个样子。   对着书上的字,他艰难念出口:“斯洛……文尼亚语?”   “这真的是个地方么?”他难以言喻地看向身侧站着的人。   成箫“啧”了声,抽出了陆玖年正看着的那本书,翻了翻:“孤陋寡闻。”   他翻动着书页,陆玖年粗略瞥了眼,看见了满页密密麻麻的笔记。   字迹整整齐齐,有规律地划分了不同的颜色,书本的主人挺用心的,至少态度端正地要命。   陆玖年好奇地凑上来,探着头看成箫手里的书页。   “真会读啊?”   “不会。”   “啊?”陆玖年傻眼。   成箫嗤笑道:“是啊,四年大学上完了,我连一二三四都读不出来。”   陆玖年翻了个白眼,没管他的阴阳怪气,拿胳膊捅了他一下:“你快点的你。”   “这怎么念?”   成箫叹了口气,抬手拍开了陆玖年点在字上的指尖,轻声吐出字符。   “ti。”   “什么意思?”   “你。”   “那这个呢?”   “mene。”   陆玖年凭着印象,试着模仿成箫的腔调,陌生的单词滚过唇舌,给了他异样的新奇感。   成箫忍俊不禁,大手一翻,书页便掀过了无数张。   一个个的单词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无色彩配图,和一段一段陌生字符拼凑起的故事。   书本的主人似乎在不断进步,他复杂的批注和笔记少了许多,文段后的习题上总能看到无数的对勾。   书的年份久,配图虽说都是山川风貌,却都是灰白相间的,看不出色彩。但即便如此,依旧能从简单的线条中,窥见巴尔干半岛西北端的美丽风光。   显然笔记主人也知晓,并且珍视这一点。哪怕笔记记得再花花绿绿,也总是小心翼翼地绕开图片。   唯有一张,右下角被人整齐地写下了一行蓝色的句子。   陆玖年拽了拽成箫的袖子,指了指那张图片。   “啊,这个啊。”成箫笑了笑。“布莱德湖。很美的地方。”   “那行字呢?你念给我听。”   成箫仔细辨认着曾经的字迹,缓缓开口。   “V solzah Alp sem videl sebe.”   在阿尔卑斯山的眼泪里,我看到了自己。   完全陌生的语言,从未出现在陆玖年生命中的,神秘的语调。   像是咒语,像是呢喃。   成箫说地很慢,可莫名其妙地,陆玖年就是知道他一定讲得很好。   或许走在斯洛文尼亚的街道上,美丽女郎们看到来自异乡的面孔,也会感叹一句,来自东方的漂亮男孩讲得多么流利动听。   “为什么选斯洛文尼亚语?”陆玖年听见自己问道。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陆玖年期待会听到什么样的回复。   浪漫?迷人?复杂?充满挑战性?   “因为……够远吧。”   成箫耸了耸肩,轻声道。   够远。够未知。   如果有一天,他为别人而活的人生终于达成了其应有的目的,他要找个远远的,却又美丽漂亮的地方,藏起来。   而这座城市以爱为名,或许也不介意多收留一个想要找到归处的人。   “少审判我啊。”成箫淡淡道,“反正也是公费摆烂,我什么理由选什么课都不过分。”   陆玖年感觉自己冥冥中摸到了些许头绪。   “所以你上N大,是……”   成箫无所谓道:“是啊。成家安排的。”   “他们接受不了自家出一个什么文凭学历都没有的废物,成灏于是想办法把我塞进了N大。”   “你说人矛盾成他那样是不是还挺好笑的?”   “巴不得我不好,可一提到让成弘量蒙羞,就比谁都又盼着我好。”   “他就像成弘量服从性测试训出来的一条狗。我没活成他想要的样子,他倒先变成了我期待的那样。”   他低头,抚摸着书本的封面。   “可怜……又可悲。”   陆玖年默默看着成箫,没有说话。   成箫没有沉浸于情绪太久,他将塞回书架,轻拍了两下手:“不过还是感谢他的愚蠢。”   “至少能让我上得了N大。”   书房的灯光暗淡,成箫已然离开了房间。   陆玖年站在门口,最后回头看了眼成箫高高的书架。   那里什么种类,什么样式的书都有。   这本来该是一个光彩夺目的人。   本该拥有更多的选择权。   这个世界的机会本都应该向他敞开胸怀。   陆玖年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这么想,但或许成箫真的要比他强大。   命运也何尝不是一场大型的服从性测试。   他选择了顺从,而成箫选择了竖起中指。   晚饭后两人并排坐在一起,成箫百无聊赖地挑着台,陆玖年看着跳跃的电视界面,忽然开了口。   “我其实不是表演学院毕业的。”   成箫抬头看向他。   “地铁一号线很长,终点站有许多院校。资本的控制下,让人怎么以为都是容易的事。”   陆玖年转头,和成箫对视。   “我其实很厉害的……真的很厉害。”   莫名其妙,不知所谓。陆玖年的话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可成箫就是能明白。   “我知道的……”他轻笑了声,看向陆玖年眼底,“真的知道。”   --------------------   你的作者,虽迟必到   虽然真的很迟(挠头)……   周六晚还有一章哦 第36章 不心动赌约   成箫捏了捏手里的球,抬头对面前的人道。   “我说......我们非要玩儿这么老年的项目吗?”   陆玖年翻了个白眼,冲他伸了伸手,示意他把球发过来。   “体育运动你还搞歧视?”   成箫站直了身子,把羽毛球发向了对面。陆玖年快步上前,将球接了下来。   经上次害大病一场,伟大的经纪人小姐认定了某人的身体素质水平严重不达标,勒令某位没两年就要奔三的男艺人重新回归规律运动生活。   常年躺尸的某人对此发表了强烈抗议,不出意料再次被驳回。一片悲愤下,陆玖年很快找到了让自己好受点的方法。   那就是拉一个垫背的。   成箫反抗了吗?他当然反抗了。   但当陆玖年承诺可以帮他摆脱外卖和速冻即食的命运时,他立刻起身微微一笑愉快地问“去哪儿练什么练多久”。   随后的每个周末陆玖年都会拉着人到场地上打会儿羽毛球,起初成箫陪练的态度十分认真,陆玖年一场打下来,通常都得被累的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但越往后这人越不靠谱,打球一小时他唠嗑四十分钟,美名其曰增进对彼此的了解,实际那就是懒得动了。   这回也没差。   陆玖年汗都还没出,某人就清了清嗓子。   “诶?上回你说到哪儿了来着?你和邹渚清。”成箫退后了两步,状似思索。   陆玖年嗤笑了声:“你少给我来这套啊。你敢停一下你试试?”他后撤步,发了个高远球。   成箫“切”了声,抬手用力接下陆玖年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的球,微微喘气道:“知道了......打还不行么。”   成萧起初还仗着自己体力好,硬要跟陆玖年聊天,但陆玖年的球一次比一次狠,他说话也显得有些费力了。   又一只球带着要让他绝命的气势冲成萧脸直直的飞过来,成萧这回接也不接了,直接往旁边一闪。   他抬头看着对面气喘吁吁的人,无语道:“你知道你抽秃了几个球了吗?”   “你这是想打球还是想要我命啊?”   陆玖年抿了抿唇,摸了把有些湿的发梢:“别废话,发球。”   成箫听见他的语气,抬眼定定看了他几许。片刻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轻笑了声:“这么回事儿啊。”   他把球拍一丢,转过身,到球场边的座椅上,掂起了自己的东西。   陆玖年皱眉,远远冲他道:“哎,去哪儿?”   成箫将包和衣服往肩上一搭,面朝着陆玖年,倒着步向场外走去。   “不是想撒气儿吗?”   陆玖年没吱声。   “跟我走就行。”。   看着某人逐渐消失的身影,陆玖年敛了敛目。   “神经。” 他很轻的嘟囔了声,跟上了成箫的脚步。   “认真的吗?”   陆玖年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年久的游乐场哪怕再荒芜,儿童游乐区也总是热闹非凡。他们正前方,碰碰车的排队区挤满了人,更多是带着孩子的一家几口,或者童心未泯的情侣。倒显得他和成萧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并排站着,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成箫抬手,敲了下陆玖年的帽檐,让帽子压低了些。   “这玩意很灵的,包治百病。”   陆玖年冷冷看向他:“我要是被认出来了,你就死定了。”   他们没排多久就到了售票亭。成箫这时候倒记得起自己霸总的人设了。   “老板,给我们来二十分钟的。”他冲售票员道。   老板听都听傻了:“二十分钟你们得开吐了啊。”   “得吐。”他摇摇头,冲售票员指了指旁边的陆玖年,“他正抑郁呢,吐出来才好。”   陆玖年:“......”   因为太过嫌弃某人,陆玖年说什么也不跟某人坐一起。   两个人上了两辆车,从一东一西两个地点出发。   陆玖年不是没玩儿过碰碰车,他童年幸福的很,来游乐园多少也得坐上一两回的。在他印象里,大家各玩各的,偶然不受控制相撞,彼此相视一笑调转方向,也乐趣横生。   这是所有玩儿碰碰车的人的共识。至少,陆玖年这么认为。   但就像人生总有你无法控制的变量,碰碰车赛车场上也会有不守公识的显眼包。   普通人碰上其中任意一样都得头大,而陆玖年则感叹自己何其幸运,能在自己短暂的二十几年人生中同时拥有两样。   陆玖年眼睁睁地看着某人油门一踩,方向盘一转,于车山车海中,撞出了一条向他奔赴而来的碰碰车之路,以一种比他的羽毛球还要恐怖的势能,“哐”一声撞上了陆玖年的车。   “我......靠。”   陆玖年连人带车飘出了两里地,脑子还是懵的,眼睛却捕捉到某个疯子调转了车头,重新冲着他撞过来。   身体比脑子先反应,陆玖年迅速转了向,踩了油门便向内场开去。   某人显然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紧跟着追了上来。   陆玖年觉得自己虽然只活了二十多年,但人生经历算的上丰富。   可被狗追?   恕他见过的狗都素质比较高,这事儿还真是第一次经历。   他也顾不上自己撞没撞着别人了,他只知道再被成箫来那么一下,他就离脑震荡不远了。   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四处乱撞,脑子却还坚守社会道德意识。于是场上便多了一个一边四处创飞人,一边疯狂道歉的清道夫。后边跟着一个把碰碰车玩儿成贪吃蛇的霸总,立志上演他逃他追插翅难飞的戏码。   三分钟漫长地像一个世纪,当场上结束的铃声一响,陆玖年重重松了一口长气。   他解开安全带,紧接着就要下车,可一旁的工作人员却冲他摆了摆手。   “什么意思?”他愣愣道。   工作人员指了指不远处正兴致勃勃活动着腕关节的人,笑着道:“您跟那边那位先生是一起的吧?”   “他买了两轮的票。”   陆玖年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跟着响起的开始铃听着都像丧钟。   第二轮即将开始,他看见对面的成萧两个手搭上了方向盘。   生物的本能告诉陆玖年不能再坐以待毙,他扭头,对着最近的一个车子喊道。   “美女,能帮我个忙吗?”   他旁边车子上坐着的是个年轻女孩儿,闻言很快会了意:“我们撞谁啊?”   陆玖年轻笑了声,指了指不远处的成箫。   “对面那个正在装逼的帅哥。”   陆玖年先发制人,冲着成箫的方向直直开过去。他新招来的同盟紧跟其后,两个人一左一右,直接堵死了成箫的路,把成箫的车子撞出了老远。   成箫没料到还有纵横之术这一手,他挑了挑眉,看向陆玖年,陆玖年则回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知难而退是好品德,成箫一点不好强,打不过立刻就跑,驱车就往场子的另一边躲,下一瞬被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来的车子突然袭击。   车上坐着的年轻男孩儿笑着道:“不好意思啊兄弟,那是我女朋友。”   男孩儿转过头,想跟女朋友邀功,可还没得意多久,自己也被飞来横车撞得一懵。   追着男朋友过来的女孩儿不可思议地看向陆玖年:“帅哥你怎么叛变啊?”   成箫冲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美女,那是我老公。”   等到游戏结束,陆玖年腿麻手麻,几乎是飘着出的赛车场。   他跟成箫并排撑在碰碰车场道的围栏上,互相没说话。   片刻后,他抬手使劲抽了下成箫的手臂。   成箫被他打得一愣,扭头看向他。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对视无言,却又不约而同笑了出声。   成箫揉着吃痛的手臂,笑着道:“怎么样?还烦么?”   陆玖年偏过头去,口罩下的神情遮掩着,可眼角却又笑意。   他轻声道:“还行吧。”   成箫随即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他看着游乐园最高处的摩天轮,那里坐满了热恋中的人。   他听见自己冲身边的人开口道:“想起来就让你烦成这样,那个邹什么的有那么好?”   陆玖年仰了仰头,语气很淡:“是挺好的。”   “我跟你讲过的,我和他在剧组认识的。”   “他那个时候的境遇很糟糕,可他却......那样耀眼。”   陆玖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眼神柔和了下来:“他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演员。明明和我一样半路出家,我还要一遍遍学一遍遍琢磨的东西,他却不用人教。”   “他有热忱、简单、执著......”   “善良正直率性而为......这些我听都听出茧子了。”成箫打断道。   陆玖年淡淡道:“你酸什么?”   成箫“切”了声:“放屁我酸了。”   “总之......”陆玖年径自道,“我好像总是会被优秀又夺目的人吸引。”   他也转过身来,学着成箫的样子靠在栏杆上。   其实他想说的话到这里已经说完了,可或许是游乐园吹过的风不显刺骨而是温暖,亦或是他顺着成箫的目光看到了满载恋人的摩天轮。   莫名其妙地,他继续说了下去。   “我烦,其实不是因为对他还有感情,或是别的什么。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周弑青那家伙跑到我面前宣誓主权的时候,说的话我都当放屁。唯有一句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有道理。”   “他说我喜欢的,仅仅是我迷恋着一个人时的情感。喜欢这个人在我心中完美的样子,不接受幻灭,不希望得到回应。”   他忽然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因为某些事,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正确性。这让我烦躁,焦虑。”   陆玖年想起那些想要抛却的往事。言语间,它们又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缠绕至窒息。   他仿佛看见灰暗过去里又走出来了个人,那个人和过去的相貌并无分别,从前使他心动,又在命运转折后成为他的梦魇。   他急需一个人叫一叫他,于是他拉住了成箫的衣袖。   “你在想什么?”   成箫被他一拉,回了回神,他笑了声,凑近了陆玖年,小声道。   “我在想啊,你说你老是喜欢优秀的人,还老担心幻灭,还不想人家喜欢你。那我就危险了啊。”   陆玖年一愣。   “什么叫你危险了?”   成箫“啧”了声,开始掰着手指数数:“你看啊,我年纪轻轻家财万贯才华横溢,你对我一开始就没有幻只有灭,而且我又死都不会喜欢你......老天,你不会下一个就得爱上我吧?”   陆玖年翻了个白眼,低声道:“神经病。”   他站直了身子,向不远处走去。成箫长腿一迈,三两步并到了他身侧。   “说真的,你下一个目标不会真是我吧?先说好,要钱我有,要爱没有啊。”   陆玖年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您放心吧您。这辈子到头了咱俩也只能是互相搭伙过日子的命。”   “真的?”成箫半信半疑,“要不咱俩打个赌?”   “你三岁小孩儿吗?”   “你就说你赌不赌吧。”   小丑手中的气球,匠人手中的棉花糖,孩子怀里抱着的玩偶......见证了这一切的意象如果有了灵魂,他们定会知晓陆玖年不知不觉消失愁虑的缘由。   然而笨蛋陆玖年不知道。   他只是在想,为什么成箫这么讨厌,为什么成箫这么幼稚,为什么成箫这么吵……   为什么他满脑子都是成箫。   --------------------   我怎么写了这么长?(小声)可恶啊!应该拆成两份喂的! 第37章 男人的好胜心   成箫总觉得,自己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跟陆玖年一个即将奔三的人一样大,和自己该死的工作脱不了干系。   不是吃不上饭,就是合不上眼。   一整个早上他怨气冲天,柳卿走到他跟前都不敢搭话。结果到了中午这人一扫面上的阴霾,在会议室里大发了一通雷霆以后,双手插兜轻松雀跃地往回走。   柳卿路过他办公室悄摸摸往里看了看,发现常年午饭晚饭一起吃的人,今天中午竟然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用餐。   他敲了敲门,好奇地探了个脑袋进门,问道:“你什么情况?哪儿来的饭啊?”   成箫正打着电话呢,见他进来,把手机话筒一捂。   “这个?”他把碗朝柳卿举了举,好让柳卿能清楚看见里面色香味俱全的料理,“我点的外卖。”   “哦……”   柳卿愣愣地眨了眨眼,退了出去,把门合了上。结果走出几步路才迷迷糊糊反应过来不对。   哪家外卖用保温盒送的?   办公室里,成箫重新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我听见了。”电话那头,“外卖小哥”的语气有些危险。   “听见怎么了,我又没说错。”成箫拿勺子往嘴里送了口,边嚼边道,“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我这顿饭肯定最后还得掏钱。不是外卖是什么。”   “说吧,又让我干嘛?”   陆玖年清了清嗓子,放缓了语气:“我今天拍杂志,你送我去。”   成箫顿了顿,随即悟了:“大摇大摆那种送是吧?”   “你很上道啊同志。”   “废话。这事儿又不是第一回 干了。”   自从和成箫开启了友人模式,陆玖年便致力于探索成箫的365种用法。   而他惊奇的发现,除了床上好用,成箫别的地方用起来也是大大的好。   成箫可以是陪练,可以是信用卡,可以是司机。每次陆玖年缺热度了,只要把成箫拉出来溜溜,立马能重回热搜前五。   而这次,成箫则光荣沦为了陆玖年撑场面的工具。   “那就说定了啊。”陆玖年轻松道。   “诶诶诶,你等会儿。”成箫努力把饭咽下去,猛喝了口水,“这事儿没成呢。”   “我那车可烧油呢,我不干。”   陆玖年“啧”了声,小声道:“你够不够朋友?”   成箫筷子一放,无语道:“这话算是被你玩儿明白了是吧?”   成箫哪儿能看不明白陆玖年老拿他当枪使的事实。但每次他想要反抗,陆玖年就一句“不够朋友”甩他面前。   如果你跟二十出头的男人聊利益聊感情,你可能不会次次都能成功。   但你要跟二十出头的男人讲义气,那简直百试百灵。   成箫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六点下班,你开车到我公司楼下。”   陆玖年得逞,干脆道:“红色的那辆?”   “看你喜欢吧。”成箫捏了捏太阳穴道。   “说吧。”坐上了驾驶座,成箫启动了车子,扭头问身边的人,“何方神圣让你把我都搬出来了?”   陆玖年拉下连帽卫衣,松了松领口,闻言,不屑道。   “这次请我去的杂志方,还请了我原来东家的艺人。”   成箫一愣:“吕季也会在?”   陆玖年摇了摇头:“跟他没关系,不是他手下的艺人。”   陆玖年当初解约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公司高层权力的更迭。   最大股东换了人,新任掌门人有个圈内共知的掌上明珠。   金主宠着,这位金丝雀倒也争气,仗着一张好看的脸蛋和媚粉的能力坐到了流量顶端,倒是反过来给金主赚了不少钱。   但无论如何,无论以什么方式,能借力登顶那就是有本事。所以陆玖年对这位倒没什么意见,至于为什么非要打肿脸充胖子,是陆玖年清楚这位的德行。   冤家路窄,这次的杂志拍摄陆玖年很不幸和这位把自己挤出了公司的顶流撞到了一起。   外界有不少关于这位金丝雀的传言,说他爱自己的金主爱的死去活来。之所以这么传,是因为这位对自己被包的事实从不遮掩,甚至走哪儿都恨不得把自己打上有主的标签。所以这次势必也是能有多大的排面就上多大的排面。   陆玖年这人缺点很多,要强就是其中之一。   他死也不乐意被挤自己出公司的人比下去。   成箫抽了抽嘴角:“合着我是给你充金主的呗?”   “错。”陆玖年冷冷一笑,“我们这是合法关系。”   “终究是我胜过一筹。”   “......”   红色跑车紧急刹车,横在了Istyle大厦楼下。   成箫率先下车,绕到了副驾驶那边,拉开了车门。陆玖年走下来,帽子眼睛口罩通通没带,巴不得所有人都认得他是谁。   成箫见人下了车,甩上车门,和陆玖年并排往大厦里走着。还没走几步,他便感觉到有人牵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他压低了嗓音,小声侧头道:“你不是吧你?至于吗?”   “做戏做全套,你懂个屁。”   陆玖年就那么拽着不情不愿的成箫进了大门。他们前脚刚出电梯,后脚工作人员瞥见他,便带着一帮迎宾的围了上来。   “您这边请。”一个设计师姐姐给两人带路,“我们会为您安排造型师,您可以和经纪人确定一套满意的妆造。”   设计师看向陆玖年身后,疑惑道:“您的经纪人......?”   陆玖年微微一笑,道:“成先生帮我决定就行。”   设计师看了看成箫,由看了看笑得一脸甜蜜的某人,了悟地点了点头。   “您和您先生感情真好,连助理团队也没带啊。”   陆玖年只是淡淡颔首,面上没一点变化:“我们比较喜欢简单点。”   设计师小姐姐闻言,忽然扭过头来,对陆玖年报以感激的目光。   那会儿陆玖年还没闹明白这目光的缘由,直到坐进化妆室里才懂了设计师小姐姐的辛酸。   给陆玖年定妆的是Istyle的王牌化妆师Eathen,之前和陆玖年合作不少次。   和陆玖年是老相识了,又对陆玖年的人品信得过,Eathen看陆玖年就带了成箫一个人进门,便也没什么顾忌,吐槽了起来。   “我跟你讲啊陆老师,我可就乐意给你化妆。”   陆玖年听出了些端倪,试探着问道:“怎么了这是?”   Eathen压低了嗓音,埋怨道:“我刚送走那位,你都不知道他和他的团队多烦人呢。”   Eathen愤愤不平,连带着往陆玖年脸上拍的散粉扑都用了不少力.   “他带了一大帮自己的造型师,我化着他们挑剔着。我大眼一瞧全是熟悉面孔,里头还有我开除过的人呢,净在这儿报复我。”   “他咖位大,那我忍着点呗。好不容易把他送走了,又听说他选出镜的衣服选了半天,哪一件都觉得不好看。”   Eathen翻了个白眼,喃喃道:“你说事儿怎么那么多呢。”   “还是你好,我的甜心。”Eathen笑弯了眼,对比之下,这会儿怎么看陆玖年怎么喜欢。   两人身后,成箫“啧”了声,故作不满。   “这儿的人还没死呢。”   Eathen“切”了声,道:“成先生注意身体哈,一有不测,就等着我接盘吧。”   成箫:“......”   定好妆,陆玖年没让人带路,自己跟成箫并排往更衣室走。   陆玖年心情很好,走路的时候还哼着调调。   成箫纳闷道:“你乐什么?”   “听出什么了刚才?”   “哟。”成箫哼笑声,道,“我可不懂啊。我单纯着呢,你们娱乐圈的人心都黑。”   陆玖年这会儿情绪正佳,不跟他计较,破格解释道:“他架子大,我平易近人。他事儿多,我好说话。他仰仗金主,我真爱至上。”   简而言之,就是他秒了。   成箫嗤了声,嘲讽道:“你那都是装的,多虚伪呢。”   “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成箫自我反省:“日子久了还真差点忘了。”   “话说,'那位'到底是谁啊?听你们说了半天,我面都没见上一下呢。”   眼瞅着到了更衣室,陆玖年压下更衣室的把手,推开了门,闻言不屑道。   “见了你也不认识,你无脑站我这边就行了。”   他话音刚落,本该空无一人的更衣室里忽然传出物品碰撞掉落的声音。陆玖年闻声看过去,只见一高一低两个身影。   高的那个正坐在桌子上,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揽着站在面前的人的脖颈。听见声音,长发蓝眸的好看男人扭过头来,一张好看到雌雄难辨的脸上有几分不悦。   陆玖年两眼一黑。   这不是金丝雀和他的金主还能是谁?   他到底有多倒霉能刚好撞见这俩人办事儿的场面?这门口贴的不是他的牌子吗?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的场面,却瞧见金丝雀的眼神往他身后瞥了瞥,变了神色。他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听见身后传来成箫略带惊诧的声音。   “付景明?你他妈就是那个金丝雀?”   漂亮男人从桌上跳了下来,靠在身边的人身上,懒懒回道。   “宝贝儿,无论过了多少年,你说话还是如此的难听。”   陆玖年很难形容那一刻他的心情。   他看了看付景明身边浑身散发冷气的霸道金主。金主正冷冷盯着笑得灿烂的付景明。   生平第一次,总是在痛恨自己被剥削的陆玖年,第一次和资本家有了共鸣。   --------------------   付景明:天空一声巨响,美丽多情迷人浪漫顶流热搜王者八亿少女梦中情人的本宫闪亮登场。   成箫:……   陆玖年:……   燕鸣山:……   我:我下一本真要写这玩意的爱情故事吗(没眼看)   付景明:都去收藏隔壁本宫的爱情故事哦,么么。 第38章 表面关系   “真的十分抱歉......”   更衣室门口挤满了人。杂志方的人押着挂错名牌的工作人员,一行人恭恭敬敬道歉。   其实就是简简单单一个小的工作失误,放陆玖年来处理,这事儿早过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容人之心。   如果说要盘点圈内著了名脾气不好的经纪人,管着付景明的这位就是其中一个。   程薇环着臂,冷冷看向众人:“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跟贵方合作。还是第一回 出现这样的问题。”   “你们也知道对景明这样的艺人来说,隐私有多重要。如果这一点没办法得到保障,那我觉得我们跟贵司也没什么再次合作的必要性了。”   程薇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气势自然不是盖的。一套一套说辞下来,眼瞅着快把面前的工作人员吓哭了。因为自己的一个失误,导致公司丢了一个重要合作对象,凭谁也担不动这个责任。   陆玖年见状,上前了几步,强行接过了话头。   “其实这事也怪我。”他着看向程薇,面色带了几分歉意“图省事没让这边的人跟着。”   程薇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陆玖年把责任往自己身上一揽,她再说就显得冲着陆玖年了。这点轻重程薇当然拿捏的住,她于是皱了皱眉,作了罢。   “以后还是麻烦贵司多注意。这样的事对我们还是陆先生影响都不太好。”   “是是,我们明白的。”为首的工作人员忙点头应声,随后看向陆玖年。   “真的不好意思陆老师。您这边请,您的房间是在对面的。我们工作人员已经就位了,您换好衣服我们就可以开始拍摄了。”   总算是让程薇消停了下来,陆玖年松了口气,一秒也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多呆。他冲面前的人点了点头,随即下意识转头看向房间内,想要叫住成箫。   他话到嘴边,在见了屋内的情形时,又咽了回去。   “陆老师?”工作人员小心翼翼道,“是需要帮您叫一下成先生吗?”   陆玖年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不明。   他转身道:“不用。走吧。”   付景明正站在成箫坐着的沙发后,他前倾身体,支在沙发背上,及肩的长发垂在两侧。   他胡乱甩了甩头,把发丝抓了起来,对面前的人道:“哎,人可走了。走之前还往你这儿看了眼呢。不跟过去吗?”   成箫淡淡道:“你不是有话跟我说么。”   “聪明。”付景明弯了弯眼,站直了身子。   “我们多久没见了啊?”他绕过沙发,走到成箫身侧,挑了个不近不远的位子坐了下来,掰着指头数道,“我算算啊......少说五六年了?”   “你说明明你跟我混得都不错,怎么没想起聚一聚呢?同学一场的。”   成箫掀起眼,看向他,面无表情:“没记错的话,我俩高中不熟吧?”   “你这样说我多伤心呢宝贝儿。”付景明向后靠了靠,扭过头,“高中那群傻逼里,我也就看你顺眼点。”   他清了清嗓子,懒懒道:“不跟你装了。我找你有事。”   成箫嗤笑了声:“你哪回找上我没事儿。”   “哎呀这回是小事儿,我这不见到你了才想起来么。”付景明狡辩道。   他正了正色,小声靠近成箫道:“毕业那年我在你那儿放了样东西,你还有印象吗?”   成箫皱了皱眉:“毕业时候给我东西的人多了去了。”   付景明打量了他片刻,在确定他是真记不起来后泄了气。   “行吧。”他耸了耸肩,“反正也没报什么希望。”   “那东西重要吗?”   付景明呼出了口气,道:“说重要......倒也算不上。”   “当初打算送给燕鸣山的,他没要。现在我想再送一次。”   成箫嘲讽道:“你还真是一棵树上吊死。有必要么?”   “你懂个屁。”付景明拍拍屁股,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不同人的人生渴求不一样的东西。比如你,你要报复的快感。再比如燕鸣山,他要权力。”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这个人活的失败,所以也不打算要太多。一点点爱就行。”   “一点点就能让我有动力。”   “他救了我,我就为爱他而活。”   成箫“啧”了声,抬手制止:“你停吧。越说越酸了。”   付景明如愿以偿,得意道:“酸了啊?那你也找呗?内个陆玖年不是挺好的么。”   成箫敛目,淡淡道:“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我们是表面关系。”   “哦。”付景明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表面关系好啊。表面关系你急什么?”   成箫,皱了皱眉,想要反驳,付景明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   “从坐到这儿开始你屁股就没老实过,你慌什么啊?怕他误会?”   “我是嫌你烦人。”成箫忍无可忍道,“燕鸣山管不管你了?不管我上手了?”   敲门声适时响起,付景明循着声往门口走,边走边道:“这不就来管了吗。”   门被从外向里打开,付景明冲门外的人笑了笑,扭头对成箫道。   “我他妈跟你不熟我懒得帮你。但陆玖年是我朋友的朋友,我算帮他吧。”他说着从燕鸣山外套口袋里拿出了瓶香水,抓在手里冲成箫走了过来。   他拽起成箫的领子,对着就是一喷。   “行了。”他拍了拍手,好心情道,“我等着看‘表面关系’是怎么个‘表面’法。”   坐在车里等人等了一个多小时,成箫既不觉得冷,也不觉得无聊。   他在想事情。冷点能清醒,静点能凝神。   付景明胡来的事情从前也没少干,每一次成箫只要不乐意,他基本上都得不了逞。   但不知怎么地,付景明往他衣领上来那么一下时,他站着没动。   一句“表面关系”他说的半真半假。   他承认陆玖年在他这里是特殊的,从未有过的那种。可他同样不认为这能代表着什么,也不认为这和付景明口中的那种感情能沾上一点边。   成箫本该躲开的,可那一瞬,一种对设想的好奇侵占了理性。   如果不躲,如果陆玖年真的误会了......会如何反应?   大概是淡然处之吧。这符合陆玖年的性格,也符合成箫的认知。   但......这种莫名不爽是怎么回事?   “复杂且难以理解”通常被成箫用来形容陆玖年的行径。但他现在觉得,或许也能用来形容下自己。   --------------------   今天木有烧话 第39章 年年天下第一好   大厦里走出来个人影。成箫不怎么费力便认出了是谁。   他缓缓启动车子,停到了靠近大门的一侧。   他轻轻按了下喇叭,路边的人抬头看过来,眉头皱了下。   成箫摇下车窗,冲陆玖年道。   “上车。”   “但我叫了车。”陆玖年道。   成箫愣了愣:“你开玩笑呢吧你。”   陆玖年耸了耸肩:“我以为你走了。”   “你赶紧的,订单取消了。”   “不了,”陆玖年看了他几眼,淡淡道,“味儿大。”   成箫眨了眨眼,忽然笑了笑。   “噢。那我开窗散散不就得了。”   他干脆下了车,转过去到车子的另一边,拉开车门,直接把人往里推。   “我们俩是一起的。一起你懂什么意思吗?”他把人塞进去,“啪”地一下合上车门,倚着车窗,好心情道。   “放心吧年年,”成箫坐进车里,扭头冲身边人乐道,“我跟别人那都是假好,跟你是真好。”   陆玖年莫名其妙有些不自在,别过脸。   “神经病。”   陆玖年不知道成箫一句“天下第一好”给自己下了什么降头,车开到半道,他才发现路不对,这才想起来问目的地。   “你要把我往哪儿带啊?”   成箫没回他,另起了个话头。   “我跟付景明认识。”   陆玖年意味不明笑了声:“你看我瞎吗?”   “急什么。没说完呢。”成箫忽然抬手关掉了车载音乐,车内霎时一片寂静。   “高中我们是同学。他那会儿跟班上有钱的混混一起,我跟他不怎么熟。”   “有钱的混混不包括你?”陆玖年讽刺道。   成箫耸了耸肩:“我属于另一个团体。装逼富二代。”   “总之,”他接着道,“好几次倒霉,被迫帮了他点忙。”   “他刚找我也是因为这个。他原来有东西放在我这儿,问我要呢。我不怎么爱留别人给的东西,他问的时候我就当我扔了。刚才想起来,可能毕业的时候随手丢进书箱里头去了。”   “正好顺路,我开车回成家一趟拿一下。”   陆玖年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亮了看了眼:“不熟又不怎么见面了,格得住做这个人情吗?”   成箫赞许看向他:“我说也是。”   “不过他的人情我懒得做,燕鸣山的人情我可太乐意要一个了。”   提起燕鸣山,陆玖年忽然伸手,打了成箫一下。   “以后演金主照着人家的样子演行吗?”   气质这东西真挺挑人。   有些人站在那儿你就知道是不容置喙的上位者,而有些人,敌人觉得像傻子,熟人知道是人精,了解他的人定睛一看,除了一个小屁孩儿什么也不是。   成箫还挺不服,“啧”了声道:“我演得怎么了?”   陆玖年嫌弃道:“你油死了。”   “……”   成箫笑了声,想要开口,下一秒陆玖年一个眼刀给了过去。   “你要敢说爱辣无油今天你这车就得联系保险公司报修。”   某人一口气噎回去,无奈作罢。   月黑风高,成家外院缓缓驶入一辆骚跑。   “孙叔,老规矩哈。”成箫摇下车窗,小声跟门口站着的管家道。   门口站着的人目不斜视,但两人车前的大门却缓缓打开。   成箫冲人道了句谢,接着龟速开进成家院内。   陆玖年没太看明白这一顿操作,他偏过头道:“你这是回自己家呢还是做贼呢?”   成箫左右探头看着后视镜,低声道:“这算什么做贼。这叫光明正大。”   陆玖年挺无语的,一点不理解成箫对于做贼与否的界定。   直到十分钟后他站在后院低矮墙的墙根下,看着踩在石头上的人,以有些别扭的姿势扭头对他道。   “这才算做贼。”   陆玖年觉得自己怕是耳朵不太好使了,又或是奔三的年纪老眼昏花。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成箫。   “你,意思是让我,爬上去?”   成箫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理所当然道:“要饭的都能上得去,你上不去?”   陆玖年都快抓狂了:“你拿我跟猫比?它脚下头有肉垫,我脚下面有什么?”   “有我啊。”成箫轻松道,“摔了我也摔不着你,放一百个心吧。”   “再说我都这么爬多少年了,每回回来都走这条道,你跟着我说的准没错。”   “你怎么不自己上!”陆玖年低声骂道。   “我上啊,”成箫搭了搭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道,“我自己上去三两下的事儿。”   “让你上去是为了让你看我的好东西。”   陆玖年脑袋像是烧开了的锅一样噌噌冒火,他震惊道:“在这儿?你疯了?”   成箫也被他这话问懵了:“什么在这儿?”   片刻后,他猛地反应过来。   “我真是服了你了。谁跟你讲那玩意儿了?我算知道你当初那么膈应我怎么还能跟我同床共枕了。”   纯粹是男流氓属性爆发,看脸看身子的时候哪还分人呢。   他连推带提,把陆玖年送了上去,等确定人安全抵达后,自己也快速爬了进去。   然而等他刚落地,就见陆玖年对着面前正在床上坐着的成乐然,木着脸扭头问他。   “这就是你的好东西?” 第40章 best friend   成乐然抬头看过来时,脸上仍带着些许未褪的稚气。但神色却阴测,不复在成弘量面前时的天真无邪。   陆玖年敏锐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向里迈了一步,直接往成箫身后站了站。   他不蠢,看得出成箫的警惕。成家哪儿有什么正常人,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处理。   “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啊,带正妻回家还要翻窗户的。”   成箫笑了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轻声道:“成彦呢?”   成乐然咬了咬牙,阴狠道:“别提他。他是个疯子。”   他双目盯着床尾的地板,喃喃道:“他想杀了我……”   “你癔症了吧。他是你哥哥。杀你做什么?”成箫别过脸,没什么感情冲成乐然道,“滚。别在我这儿呆着。”   成乐然忽然扭头,盯着成箫:“你也怕他是不是?你也在躲他。”   成箫乐了:“我怕他?他能冻我卡么?我怕咱爸好么。”   “现在滚出去,别逼我喊你三哥来。”   成乐然没动,成箫“啧”了声,直接站起身走到床边,拎起成乐然的衣领使劲向外拽。   成乐然心再怎么黑,终究是个还没长全活的初中生,哪怕拼命拳打脚踢,成箫用蛮力也能生生把他拖到门口。   成箫一把将成乐然抵在门上,揪着他领子道:“以后少特么往这儿跑。还有,不要跟任何一个人讲我回来过。听到没?”   成乐然喘着气,盯着成箫的眼神恶狠狠:“别装了成箫!我知道你脑子里打的什么算盘!”   成箫一把抓紧他,再次重重丢到门板上:“听、见、没?”   成乐然咬了咬牙,小声道:“听到了。”   成箫没再搭理他,打开门,把人扔了出去。   合上门的房间一片寂静,陆玖年仍在原地站着,成箫转过身,坐到了床上。   他低着头,整理着衣袖,神情认真。   片刻后,他开口道:“看见成乐然身上的伤了么。”   陆玖年敛目,睫毛在房间窗外映射进的光下打出了阴影。   他自然看见了。挺明显的。   成乐然居家服的手腕下头,隐约能看见青黑色的痕迹。   “嗯。”他答道。   “那是成彦打的。”成箫听起来心情颇好起来。   “成彦?”陆玖年问道。   成箫俯下身子,从床底拽出来了个箱子。显然这箱子很久没被挪动过,拖拽的时候带出来一串灰,飘荡到空中些许。   成箫随意翻了翻,从里头拿出个灰黄皮的相册。他打开来,来回掀了掀,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照片。   他抬头,示意陆玖年来看。   “这个,”他指着照片左侧的一个人,“站在成弘量身边的。这是成灏,你应该认得出。”   “蒋曼妮怀里抱着的,就是刚才那个。是成乐然。”   陆玖年走到成箫身边,坐了下来,侧过身子去看。   “你在哪儿?”   “那儿。”成箫不怎么在意地随手一指,“最边上。”   陆玖年低头,看着相册里的人。   那时的成箫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不像现在一样张扬,有些内敛和安静的感觉。他的五官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像是等比例长大。   衣服很体面,但人的样子却很拘谨。陆玖年和照片里的孩子对视,总觉得那眼神太好懂了点。   感激,惶恐,对所要面对的一切的一无所知。   那恐怕是成箫初被领回家的日子,那时候他满心满脑子想的怕是自己究竟有多么幸运,能够摇身一变,从山鸡成为凤凰。   “我旁边站着的,”成箫点了点相册里自己身边的人影,“就是成彦。”   陆玖年和照片里的人影对视,莫名其妙地,有些不舒服。   那是个瘦高的人影,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他长相不似成家其他男孩儿出众,像他这人展现出的气质一样,内敛而温吞。   陆玖年看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不舒服的根源。   是眼神。   一个毫无棱角,没什么特色的人,却有直勾勾的眼神。和他的气质那样不符。   成箫的声音适时在陆玖年耳边响起。   “他看起来挺正常是不是?”   陆玖年没回话,只是抬眼向成箫看过去。   成箫感受到他的目光,与他对视,漫不经心开口道。   “劝你别这么以为。他这人不正常的很。”   陆玖年道:“不是说成乐然身上的伤也是成彦搞出来的么。这要还是正常人,那我就不正常了。”   他抬起手,想往后翻下一页。成箫却按住了他,把相册合了上来。   “也用不着可怜成乐然。”成箫站起了身,将相册重新丢回箱子里,随脚往里一踢,扭过头,“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相册尘封着记忆,被重新丢进灰尘之中,不见天日。陆玖年与成箫的过去一瞬在咫尺间,却又被成箫轻描淡写地推远。   “我还没看完。”陆玖年道。   成箫一笔带过:“没什么好看的,全是些没什么意义的合照。假地不能行。”   陆玖年看了成箫几眼,没说话,挪开了眼神。   他看得出,成箫纯粹是不想让他再往后翻,也不想再多说。   他从来不是一个不识趣的人。既然旁人不乐意让他知道,那他就会不会再追问   他不应该好奇的。   谁都有不想吐露的过往。他也有,并且不打算一吐为快,只想着自己保留。   可不说,他却想听别人说。   他想知道成箫初令自己讨厌的人格缘何而来,想知道成箫为什么那么反感成家,想知道在这样一个家里,成箫的生活过的好不好。   这不公平,可陆玖年生来自私,他遏制不住,也不想遏制自己袭来的落差感。   他脚边,成箫正蹲在床前,从床底的另一端翻找着什么东西,片刻后又拉出来个箱子。   这个箱子显然比另一个保管更妥当,至少上了把锁。   成箫将箱子往外拉了拉,背过身子,输了锁的密码。箱子应声弹开,但里面却没什么珍贵的东西。书本笔纸塞满其中,还有些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的瓶罐盒子。   他仔细翻了翻箱底,不出意料翻出了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纸盒子边缘已经泛黄,但仍能瞧出制作的用心。   他拿在手里,冲陆玖年晃了晃:“拿到了,燕鸣山的人情。”   他把盒子往陆玖年手里一塞,接着低头翻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还是上学的时候编的,我记得是在……”   一股蛮力揪着成箫的发,逼迫他抬头。   他“嘶”了声顺着力道仰头,笑了笑:“知道你有情绪,但也别下手那么狠呢,真舍得。”   陆玖年敛目,自上而下看着成箫满含笑意的眼,轻声道:“你故意的。”   “啊。你说是就是吧。”成箫手伸向脑后,握了握陆玖年的手,“你怎么不是抓我头发就是打我胳膊。床上床下一个样。”   陆玖年没搭理他的转移话题,接着道:“带我来你住过的屋子,给我看你小时候的照片,看我好奇了然后一个字也不说。吊着我很有意思啊?”   成箫把他的手拉下来,放回陆玖年自己腿上。   “没吊。就是试试你什么反应。”   他轻松道:“某些人对我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地,我感觉挺落寞的。就想知道是不是我闭口不谈,某些人也会有一样的感觉。”   陆玖年冷冷道:“所以呢?结果你还满意吗?”   成箫愉悦道:“好着呢,出乎预期。”   “所以,”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串丑不拉几的链子,他拉过陆玖年的手,绕了上去,“这是奖励。”   陆玖年抬手,看了眼手链上歪歪扭扭的字。   “最好的朋友。”   陆玖年举着手腕,对着成箫道:“什么意思。”   “相当于打个保票。最好的朋友是年年,我哪儿也不去,谁喊也喊不走。”   “但是年年,做朋友是你提的,你说要互相了解,没道理只我揭老底。”   “还是说,”成箫笑了声,道,“是你怕太了解我了,最后就不只是变得不讨厌我了这么简单了?”   “神经”陆玖年轻骂道。   “总之……”成箫道,“我可以等。但你得保证,你会说。就像今天中午一样,不乐意了就说。让我知道你的心意跟我一样。”   陆玖年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合适的时机,我会讲给你听。”   “好孩子。”成箫欣慰道。   “你把我当狗呢?”   “握手。”   “……滚!”   --------------------   宝贝们我还是在低烧,力气只够更出来一章了orz,欠下的一章周二补还嗷~   当你已经渴望追求平等对话的时候,往往是想要建立深的人际关系。你说是吧?《表面关系》男? 第41章 你是唯一   陆玖年抬起腕,轻轻拨弄着链子。   “好丑。”他小声嫌弃道。   成箫正坐在地上性味盎然地翻弄着自己的书箱,闻言抬了头。   “初中的时候编的了,你指望我手艺能有多好。”   他回忆着,重新将头埋了下去。   “我记得应该是一次春游吧。去的是个挺漂亮的小公园。”   “初中生不好管教,有能离开学校和朋友到处跑的机会,你根本拦不住他们四处乱窜。所为了让我们安分下来,学校老师找到了个做手工的地方,让我们坐下编手链。”   “编好的手链,能送给自己的朋友,或者喜欢的人。”   陆玖年看着手上的链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没人要你的?”   成箫笑了笑,道:“就算没有也再正常不过了。我妈把我送进了个挺不错的小学,那里的人非富即贵。十三四岁是价值观成型的时候,什么人该交往,什么人不该,其实那会儿就都有数了。”   “但我比较幸运,还好长得不错。不是没有人想要我的,也不是没人想送给我。”   成箫看着陆玖年:“但我一个都没给,也一个都没要。”   陆玖年没移开目光,他轻轻拨动着链上的小扣子,看着成箫望向他的眼神。他企图从成箫眼里看出什么,但很遗憾,他不愿透露着的心绪,成箫也藏的严严实实。   “我那时对于朋友的概念模模糊糊,只记得周围那些人全入不了眼。但别人有的,我也想有,可能出于这种心理吧,我一直留它留到了现在。”   成箫顿了顿,接着道:“其实我都快忘了我还有这么个东西了。上回去游乐园,偶然间看见另一个手作工坊,我才想起来。”   “想起来之后,我就想把它给你。”   陆玖年敛目,淡淡问道:“为什么?”   成箫向后仰,双手撑在地板上,呼出口气,道:“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只有你知道原本的我是什么样吧。”   人类很多作为生物本身的劣根性,都被道德准则约束埋藏了起来。占有欲却似乎有特权,人们不加掩饰,并在得到满足后获得奇异的快感。   陆玖年承认,他被成箫的这番话取悦了。   享有一个人不为任何人所知的另一面,这件事本身就那样令人愉悦。众人弃之如草芥的东西,你却知道那是稀世珍宝。   “戴着吧,别摘了。”成箫坐直了身子,重新摆弄起自己的箱子。   “我好好收起来不行么?非得带着。”陆玖年小声吐槽道。   成箫瞥了他一眼:“不戴还我。”   好吧。陆玖年心想。   但他同意,真的只是因为那句“唯一”。   才不是因为怕他拿回去。   成箫一个劲的翻箱倒柜,陆玖年觉着无聊,索性走到他身边,踢了踢他,让他给自己挪了个位子。   “你看什么呢?”陆玖年低头问。   “课本。”成箫将书拿得离他近了些,指给他看,“看我画的。”   陆玖年不是没见过成箫的课本,上次在书房里他就翻看过。   那时候成箫活像个好学生,字迹工整笔记条理清晰的。但眼前的书上空白缝隙里挤满了涂画痕迹,书主人上课时间都在干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普朗克知道你给他画小辫吗?”   “除非他棺材板压不住跳出来。”成箫道。   “别审判我,”他话音里莫名带了些怨气,“我是真学不来物化。一点不喜欢。”   陆玖年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能想象得出成箫对着物化老师天书一样的板书发愁半晌,然后干脆摆烂开始认真作画的模样。   “别笑。”成箫恼道,“你们这些理科好的懂不了一点人间疾苦。”   陆玖年愣了愣,道:“你走哪儿知道我上学时候理科好的?”   成箫把书往后翻了几页,漫不经心道:“我上次抓到你看我药理学的书了。你不是都能看懂么。”   陆玖年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   再开口时,他笑了声。   “是啊。”他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些傲气,“我理综总分280呢。”   成箫从没见过他这种带着神气的目光,一时间怔了下,缓过来后,勾了勾唇。   “哦……这么厉害啊……”   陆玖年凑近了成箫,小声道,“我家有一面墙,挂的可全都是奥赛的牌子。金的银的铜的,要什么颜色有什么。”   成箫夸张地捂住嘴:“喔唷……”   他朝陆玖年身边挤了挤,小声密谋道:“我看你像个人才,我聘你当我公司员工?”   陆玖年淡淡瞥了眼,道:“你出价多少?”   成箫道:“我出一串手链。”   陆玖年翻了个白眼,没理他的胡言乱语。   “说真的,”成箫捅了捅陆玖年,好奇道,“你最初的时候,应该没想着做演员吧?”   “为什么最后进了娱乐圈?”   陆玖年刚要说些什么,成箫却又忽然打断。   “我要听真话。你不想说,就说你还不想说。不要拿别的话搪塞我。”   成箫看向他的眼神很平淡,像是能够解释陆玖年所有的答案。无论他想说,还是不愿说。在这样的眼神里,你很难生出满身尖刺的防备。   他叹了口气,小声道:“以后再问,行吗?”   他看向窗外。   冬夜无月,院林凋敝,一片凄寂。   “等到……”他喃喃道,“冬天过去吧。”   那时阳光是暖的,一切都是灿烂辉煌的。   提起那段过去,会不会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成箫静静地看着陆玖年,低声答道。   “好。”   他将信任交付,愿跨越寒冬,等待一个回答。 第42章 年年最大   “行了,我们走吧。”成箫站起身,冲陆玖年伸了手。   陆玖年一点不留情的拍开:“别拉我。翻箱倒柜的,手脏死了。”   他径自起身,朝着窗口走去。   “往哪儿去?”成箫喊住了他。   “不是要走吗?”   成箫指了指门,道:“成彦没那么老实。不用想也会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下面的人八成都知道我们回来了,只是懒得上来搭理我。”   “我们直接从正门走吧。”   陆玖年愣了愣,一时间有点不知道如何反应。   他犹疑道:“你家里……现在都谁在啊?”   成箫想了想,道:“成灏和成弘量要是在,估计早就假惺惺上来敲门了。这么看来,估计也就蒋曼妮和成彦在吧。”   “成弘量不在,这两个人肯定也懒得装作多待见我。看见我估计也就当作没看见了。我们动作快点,躲着点走。”   成箫说完,刚想伸手拽过陆玖年的手腕,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重新走到了床边。   “你干什么?”陆玖年看着他弯腰,从床上捞起了件衣服,蹭过来蹭过去的,不解道。   “手脏不敢拉你,这衣服成乐然刚落下的,我拿它擦手。”   陆玖年噗嗤笑了声,走到成箫跟前:“行了吧你。”   “换我拉着你就行。”   客厅空无一人,却灯火通明。   成箫探头看了下,低声冲陆玖年道:“应该没人,走吧。”   陆玖年点了点头,拽着成箫便向门口走去。   两个人放轻着脚步,缓缓略过了餐厅,眼瞅着马上就要走到长廊,厨房的门却忽然被拉了开来。   成箫脚步一顿,扭头循声看去。   成彦正端着水果,站在厨房门前。看见成箫二人,他也不显惊讶,显然是已经被人提前通了气。   成箫淡淡与他对视了两眼,便转过头去,牵动了下陆玖年的手,示意陆玖年不用搭理,只管往外走。   两人于是没再停下脚步,一转眼走到了房门口。   “哥。”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成彦的声音传到两人耳边。   成箫抿了抿唇,扭头看过去。   他眸光微冷,低声问道:“有事?”   “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成彦手里还端着水果,他神色平淡,走向门口的二人。   成箫不作声色地向前了一步,将陆玖年挡在了身后。   “你没事儿我们就走了。”   成彦没搭理成箫这句话,转而看向陆玖年。他举了举手里的盘子,轻声道:“嫂子,吃水果吗?”   陆玖年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可身边的成箫却更快一步。   “他不吃。”成箫脱口道。   成彦拿起盘子里的桃子,递到了陆玖年面前:“拿点走吧,我装在你……”   成箫一把抓住了成彦的手腕,冷冷看向他。   “我说了,他不用。”   成彦这才把目光重新挪向成箫。   陆玖年看见成彦看向成箫的眼神意味深长。   他似乎笑了笑,那笑容让陆玖年不太舒服,一如当初看照片时的那种感觉。   “那你们慢走。”   成箫看向陆玖年,低头小声道:“走吧。我们回家。”   直到出了宅邸大门,陆玖年才感受到成箫紧绷的肌肉线条有所松缓。   他轻轻碰了碰成箫的手臂,道:“都出来了,别紧张。”   成箫先是愣了愣,他提了口气,想要反驳,可看见陆玖年有些担忧的眼神,终究是没有嘴硬。   他叹了口气,凑近陆玖年道:“我真是ptsd,都快吓死了。”   陆玖年隐约琢磨出什么,一时间沉下了嗓音。   “他原来对你干过什么?”   成箫迈开步子,边走边道:“成乐然嘴里没什么实话。但他骂成彦那句话是真情实感,不带一点夸张。”   “成彦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陆玖年向前赶了几步,追上了成箫的步伐。   他听见成箫继续道:“被接回成家前,我过的没那么好。我比成彦大了几岁,那会儿的个子却也不比他高,有时候拳打脚踢,我反抗不了。”   “成灏的监视,成乐然使的绊子都不少。但我都不在意,忍一忍,躲一躲就行了。”   “但唯有成彦。”   成箫呼了口气,小声道:“他是真把我往鬼门关上送过。”   陆玖年脚步一顿,他皱起眉头,没忍住,抓住了成箫的手腕。   成箫笑了声,宽声道:“有脉搏有脉搏……”   “怎么回事?”陆玖年追问,不给成箫糊弄过去的机会。   成箫的手腕被陆玖年扣住,他拨弄着陆玖年腕上的手链,轻声道:“那是他第一次对我示好,也是他第一次叫我哥哥。”   “他端着份自己切好的水果沙拉,跑到我屋子里来,对我说学习辛苦了。”   “我那会儿也挺天真的,以为我以德报怨终于感化恶魔了,他端过来的东西我一点不剩。”   “然后呢?”陆玖年嗓子发紧。   成箫轻描淡写道:“然后发现他在里面掺了黄桃,而我恰巧黄桃过敏。最后进了医院,不过我命比较大,救回来了。”   陆玖年震惊道:“成弘量知道吗?”   成箫嗤笑了声:“蒋曼妮哭着求他,说成彦是不小心。”   “成弘量精着呢,究竟是不是故意,他问上成彦两句,也就什么都明白了。当时他发了好大一通火,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事情过了之后,他对成彦的态度莫名其妙好上了不少。”   “我当时以为那是他对成彦的弥补,现在才知道,他是在成彦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喜欢成彦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喜欢他的‘杀伐果决’,喜欢他的狠。”   “他想要这样的接班人。”   陆玖年只觉得三观都在摇晃,他不可思议道:“这不神经病吗?”   成箫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乐道:“是啊。他神经病。”   “所以啊年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两面三刀城府深,那都是成弘量的狗屁基因害的啊。”   他拿肩膀撞了撞陆玖年,小声道:“你要讨厌就讨厌他,别讨厌我。成么?”   陆玖年被撞得往旁边一偏。   歪理,胡搅蛮缠。   平常情况下,他肯定上手准备给成箫几下了。可他现在抬不起手,也不怎么说得出话。   他心里有种酸涩的滋味一直甩不掉,这种滋味没有来头,却十分霸道。   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上头,每看见眼前的人笑盈盈地看自己,就又重了一分。   陆玖年坐在石头上品了又品,在听见成箫又一次小声地说“不要讨厌我”时,才恍然发觉,这种酸涩有名字,有源头。   他心疼了。   凭什么世人只见成二,不见成箫。   有太多人讨厌他,却没人想要了解他。   一串手链留了这么多年,最后送给了不算清白朋友的自己。   “你这什么表情啊?想什么呢”成箫好奇地盯着陆玖年看了又看,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回话回话,别讨厌我了。”   陆玖年哑声道:“就讨厌你。”   成箫长叹一声,无奈摆手:“卖惨也白搭啊……路漫漫其修远兮……”   陆玖年看着成箫的背影。那人还是一样的吊儿郎当,仿佛肩上什么东西也没有,仿佛真就是锦衣玉食,不识疾苦。   讨厌,最讨厌你了。   陆玖年想。   讨厌你让我本已腐烂的灵魂之肉重新感到痛感,为一颗同样腐朽的心再次生长。   “成箫。”陆玖年轻声喊道。   “怎么了?”成箫顿住脚步,转身等待。   陆玖年以一种任性又没有道理的语气,冲成箫道:“我们以后不吃水果了。”   “好荒谬啊。”成箫笑道,“但我听你的。因为我们家,年年最大。”   --------------------   9:老公童年创伤如何快速愈合,在线等,挺急的   我:你亲他一口,他命都给你   2:有锅吗?这儿有油 第43章 金婚预告   成箫盯着沙发上的一人一猫,额角青筋狂跳。   陆玖年抱紧了怀里毛茸茸地小东西,清了清嗓子开口。   “他不是故意的。”   成箫咬牙切齿道:“我沙发套很贵。”   陆玖年把小猫掂起来,两个爪子合在一起,冲成箫摇啊摇。   “对不起嘛,我们还没学会用猫砂。”   成箫叹了口气,走到沙发边收拾湿哒哒的一片狼藉。   “你说你怎么非把它带回来。”   他和陆玖年说闲的时候闲,但要是一忙起来,两个人都是完全不着家的类型。怎么看怎么不适合养一只宠物。   “不好意思啊,”陆玖年轻轻摸着猫咪柔软的脊背毛,谴责道,“我大善人一个。就喜欢能救一个是一个。”   蒋曼妮怀上成彦后,曾被成家院子里窜出来的流浪猫吓到过一次,修养了很久才调整过来。   自那以后,她见到院子里的这些住客便没什么好脸色,几次三番喊人拿东西抽打驱逐。   院子里的猫就这么被打跑了不少,也就剩下一只花白相间的老猫不舍得自己的地盘。他也更聪明,总能躲过追捕,也能找到吃食。   成箫的房间门通常情况下锁着,他于是就让猫跳到自己的房间里躲着,在那儿还放的有不少猫粮。   但这回回去,才发现成乐然不知道哪里搞来了钥匙,他的房间也不算什么安全地方了。   陆玖年当时便决定把猫一起带回来,成箫跟他摆事实讲道理,他听是听得进去,但一听小猫喵喵叫两下,便立刻丧失全部原则,两个耳朵一捂,提着猫就带回了家。   “你与其数落我,不如想想怎么给他安窝。”   成箫闻言,再头疼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带都带回来了,再毕竟,“年年最大”这种海口也夸下了,做主的可不是他了。   “几公里以外有家宠物医院,里面有宠物用品专卖去。我带着他过去,挑点他喜欢的东西吧。”   陆玖年“哦”了声,起身便要去拿猫包。   成箫见他动身还愣了下:“你也去?不怕被认出来?”   陆玖年想了想,还是掂起了包。   “去吧,我裹严实一点。不去总感觉……”   总感觉有点奇怪。   但具体哪儿奇怪,他还真说不上来。   到了宠物店,两个养猫白痴转了半天也没弄明白究竟有什么东西该买,什么东西不该。   在目睹了成箫把猫对着货架,智商不怎么高地问一只猫想吃什么时,陆玖年决定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他拉了拉口罩,接过猫,走向服务台。   “你好。”他压低了嗓子道。   接待的小姐姐很热情,笑着道:“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陆玖年把小猫放在台子上,:“那个……我们第一次养猫,不太有经验。想问一下都需要准备什么。”   小姐姐拉开了包的拉链,轻轻点了点“要饭”的头。   “这是只小流浪吗?”   陆玖年点了点头:“嗯。刚刚捡回家。”   接待姐姐抓了个小鱼干,在要饭面前晃了晃,把小猫拐了出来。   “这样的话,还是要建议你们先给他驱虫打疫苗。流浪猫大多数没有那么幸运,最好再做个检查,排除一下口炎耳螨之类的病症。您看行吗?”   “好。”陆玖年应了声,接着问道,“需要做什么登记吗?”   “需要的。登记好我们会为您安排医生。”小姐姐说着,拿出张表格,推给陆玖年。   陆玖年轻声道:“稍等。”随即,他转身冲不远处的人影道。   “别转了,过来下,有个表让你填。”   成箫正趴在宠物寄养柜面前和一只狗崽对视,闻声直起腰,走到了陆玖年身边。   “什么表?”他低声道。   “要给小猫打个疫苗,再做个驱虫,你填一下登记表。”   “嗯。”成箫抽出柜台上的笔,俯下身去,按照表格里要求的内容填着。   一旁的小姐姐正给要饭写着专属名牌小标签,一边写一边询问两人基本信息。   “小猫有名字吗?”   陆玖年张嘴道:“要……额,饭。”   小姐姐没怎么听清,重复道:“饭?是饭饭吗?”   陆玖年眨了眨眼,笑道:“也行。”   反正无论什么名字,成箫也左不过一口一个“那只猫崽子”那么叫。   “好的,”小姐姐的笔飞快,“爸爸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呢?”   陆玖年怔了怔:“我父亲吗?”   小姐姐被他问得也一愣,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指的是猫爸爸。”小姐姐乐弯了眼,解释道,“现在年轻人养孩子的少了,养猫猫狗狗的多了。有不少都喜欢管小猫小狗叫儿子叫闺女的,渐渐也都猫爸猫妈这么叫了。”   “这样啊,”陆玖年也笑了,“还挺前卫的。”   他戳了戳身边的人,道:“报你的名字和电话号。”   成箫手里还拿着笔,索性冲小姐姐道:“我来写吧。”   小姐姐把标签递给他,成箫飞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   见他龙飞凤舞写好了几个大字和一串数字,小姐姐贴心提示道:“妈妈的也写一下吧。”   成箫手一顿,陆玖年也愣了神。   后者反应过来,冲接待小姐姐道:“哦,饭饭没有……”   “喏,写吧。”   一只骨节分明好看的手,指尖夹着一张粉红色标签纸,朝陆玖年递了过来。   他抬眼望过去,递纸的人眉眼好看,神色的打趣和揶揄想忽略也难。   一张让人生气,却又气不起来的脸。   像是料准了陆玖年不会接,成箫晃了两下便又收了回去,眼底是获胜的得意。   但他没料到,下一瞬,陆玖年竟然又将便条夺了回来,一下拍在了他面前。   他手里还握着笔,没等松开,有人便握了上来。   陆玖年靠到了成箫身侧,贴着他,布料相隔,两人体温交互。陆玖年手腕用力,握着他的手轻轻在纸上写下陆玖年三个字。   写好,他放下笔,有些挑衅地语调小声冲成箫耳边道。   “谢谢饭饭爸爸。”   成箫脑子白了两瞬,反应过来时,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靠……”   他耳尖莫名其妙有点热。   他抓起便签冲小姐姐挥了挥:“行了行了,给给给……”   陆玖年忍也不忍了,直接乐出了声,挨了成箫不少白眼。   小姐姐在俩人面前看得人都傻了。   面前的两个人,右边那个毫无疑问又高又帅,左边那个稍微低了点,帽子下口罩上的一双眼很亮,很好看。   这两个人一起进门时她就注意到了,当时她警告自己不要腐眼看人基,结果没想到她是腐达太灵。   她这是……磕到真的了?   她被糖砸懵,迷迷糊糊接过了右边帅哥递过来的纸条,低头看向两个人留下的信息。   成箫?   好好听的名字啊……   她默默记了记,默念了几遍才发觉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又想了想,右边帅哥的脸好像也变得眼熟起来。   而当她往下再看到另一行名字时……   “陆、陆……”她震惊道话都结巴了起来。   成箫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陆玖年眨眨眼,笑了笑没说话。   “我我我我们有保密制度!您放心!”   陆玖年向她伸了个大拇指,示意“你办事我放心。”   直到陆玖年两人说说笑笑抱着往诊室走时,小姐姐都没缓过神来。   要了命了,她再也不信群里面那些八卦成陆婚变的小姐妹了。   她这一辈子,终于能磕到可以金婚的cp了……   从宠物医院走出来时,成箫掂着买来的大包小包在前面走,陆玖年抱着猫,在后面慢悠悠溜达。   他盯着成箫的影子,使了个坏踩在上面。   再抬头时,他忽然悟了。   他总算知道出门前那股奇怪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他跟成箫,简直像死了带儿子出门看病买东西的父母。   缺哪一个,那都得是单亲家庭。   --------------------   2,你好纯情。 第44章 不知所起   “车停路边,我下去买点东西。”   陆玖年扭头对成箫道。   成箫把车往一边开,边开边道:“你买什么啊?”   “买菜啊。指望你冰箱里那些东西,我迟早得饿死。”陆玖年穿上外套,无奈道。   “行吧,”成箫耸耸肩,“用我陪你么?”   陆玖年摇了摇头:“你在车里等吧,万一交警来贴罚单了。”   于是陆玖年到路边的超市采购,成箫便坐在车里等。   陆玖年在超市区间熟练穿梭。   这好像是他自和成箫住以来,第一次亲自采购食材。   从前在自己房子里住的时候,他没少做菜。烹饪对他来说也是种消遣,心情好了放松了的时候,他就给自己做一桌吃的,拍拍照发发朋友圈什么的。   后来和成箫领了证,搬到了一起,他就没再做过饭。   他那时候只觉得哪怕房本上名字也有自己一半,也不算是他的地盘。炒菜跟在别人家的厨房一样,怎么想怎么不自在。   最近他拉成箫打球,做饭当作报酬。久而久之,就又捡回了这么个习惯。   他心情不错,看着手底下的大葱都觉得眉清目秀。   外衣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陆玖年放下葱,掏出来手机看了眼。   是叶星洲。   他划开屏幕,把电话放到耳边。   “喂?”   电话那头,叶星洲的声音明朗。   “这会儿忙吗学长?”   陆玖年笑道:“不忙。怎么?”   “那个……嘿嘿……”叶星洲忽然扭捏了起来,小声道,“这不我老婆下周生日嘛,我想着问问你能不能给她录个生日祝福什么的,让她跟她小姐妹吹吹牛。”   “就这事儿啊?”陆玖年乐道,“行啊,没问题。”   “你直接把弟妹微信推我吧,我录好了发给她,再亲自打个电话祝她生日快乐。”   “哎哟,”叶星洲一惊一乍,“可别了,光知道我认识你都让她膨胀得不行了,你可别让她飘了。”   “你可做不了主,得听寿星的。”   叶星洲笑了:“行,我回去问问她。谢谢学长啊。”   “不用谢,祝福是应该的。”   两个人又扯了些日常,叶星洲跟他狠狠吐槽了一通自己遇上的奇葩委托人。   “一遇上这种胡搅蛮缠的客户,我就后悔我当初考研怎么就选了法律。当初怎么没学金融呢……”   陆玖年脑子里忽然蹦出来成箫熬的大夜和开不完的电话会,他劝慰道:“这年头,商人也不好当。”   “也是,”叶星洲琢磨了琢磨,感慨道,“我们这届隔壁班的丁源你记得不?就那个老穿花格子衬衣的眼镜哥。”   “他成绩不错,保送到东商大财经读研了。结果后来出来创业,赔了好几轮,现在也还是在企业给人打工。”   陆玖年对这个丁源有印象。记忆里是个会交朋友,人缘不错的聪明人,没想到出来的路走得也挺坎坷。   “他要是保本校本专业,现在估计是研发岗抢着要的人才。”   陆玖年闻言道:“也不一定。”   “什么路都有际遇。”   叶星洲认同地应了声,片刻后,忽然“哎”了声:“说到这儿,我最近一直想问你呢。”   “你知道下周我们学校要办校友会吗?”   陆玖年当然知道。   虽然走上了跟本专业完全不同的路,但成了个名人,他也算是优秀校友行列了。校方给他发了邀请函,但他想了想,还是推掉了。   “嗯。但我不去。”   叶星洲愣了愣,随即道:“也是。你去不太方便。那我自己去吧,我还挺想知道老同学都混成什么样了的。”   陆玖年不想去的理由有挺多的。   一是他是公众人物,他出席,保不好屁股后面跟着些狗仔私生,对同学和学校影响都不太好。二是当初出道的时候,他让公司对他的学历做了诸多掩盖,现在解了约,想要扒出来他读的什么本科便再容易不过了。陆玖年有不想让人的理由,所以不想多生事端。   “玩儿的开心。”他对叶星洲道。   挂了电话,陆玖年重新拿起大葱,丢进篮子里,往收银台走。结完账,他推开超市的门,朝记忆里成箫停车的方向走去。   到了地方,却没见车的影子。   陆玖年左右找了找没找到,给成箫打了通电话。   他拨通了好久,却没人接。   陆玖年所幸沿着路往前走,走了会儿,看见拐角处停靠着自己熟悉的黑色轿车。   成箫正靠在门上,他面前,一个穿着干练的女人正笑着同他讲话。   天气还冷着,但面前的女人穿得单薄,脚上还踩着高跟,人很漂亮,手里掂着的像是公文包。   陆玖年看了会儿,然后迈步,走上前去。   “成箫。”   他喊了声,被喊的人闻声看过来。   “买完了?”成箫站直了身子,靠近了两步,接过了陆玖年手里的东西。   他冲女人道:“我先生。”   女人于是冲陆玖年点头笑了笑,神色疏离,举止得体。   陆玖年也回她一个微笑,没说话,等着成箫为他介绍。   但出乎意料地,成箫没说话,只是对女人道:“不好意思,那我们先走了。”   女人道了声别,便也转身离开了。   成箫于是拉开车门,把东西放上后座,扭过头,冲陆玖年道:“走吧,回家。”   陆玖年抬手,拽了他袖子一下:“刚刚那是谁啊?”   “不认识。”成箫低声道,“刚刚我们车堵着停车进口了,她车开不进去,我挪了挪开到这边来了。”   “她停好之后过来又折回来问我路。”   成箫偏头回想了回想:“我还奇怪呢,她看起来有点面熟。跟她多聊了几句也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   陆玖年闻言,皱着的眉头松了松:“可能就是长得像谁吧。我看着也面熟。”   “那估计记错了。”成箫耸了耸肩,没再纠结,替陆玖年拉开了副驾驶的门,看人坐好了,自己也上了车。   成箫启动了车子,踩下油门就往家里赶。   他这会儿饿得很,刚又瞥见陆玖年买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食材,脑子里已经开始脑补今天晚上的盛宴了。   想到自己晚上能饱着肚子睡觉,他心情不错,跟着车载放的歌轻声哼着。   直到陆玖年忽然开口。   “今天晚上你吃方便面。”   成箫傻了,愣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陆玖年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蹦出来这一句。   他有些烦躁,破罐子破摔道。   “不知道。”   “反正你就吃方便面。”   --------------------   好消息,好消息,你的作者已摆脱熬夜更文的恶习,你的作者已摆脱熬夜更文的恶习! 第45章 回不去的   陆玖年早上醒来,坐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成箫踹醒。   “卧槽……什么情况啊?”成箫半个人都悬空了,猛地惊醒,震惊地看向身边的人。   “我要起床了。”陆玖年冷冷道。   成箫更不理解了:“不是,你起床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玖年闻言,提了几口气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只能阴沉着一张脸盯着成箫。   又酝酿了半天,他黑着脸,小声道:“你过来扶我起来。”   成箫愣了愣,随即迅速悟了,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下床,绕到陆玖年那边,低下头凑过去低声问。   “腿软了啊?”   “你看我踹你那一脚,像是腿软吗?”陆玖年一把薅住成箫的睡衣领子,拽得后者差点摔在他腿上。   “知道了知道了,急什么呢。”成箫一手撑在床上,艰难抬头,无奈道,“别拽我领子了。真丝的,扯坏了你赔啊。”   陆玖年闻言松开,手移到了成箫肩头。成箫顺势起身,他便借了力站了起身,总算下了床站到了地上。   “去客厅吧。我懒得做饭了,早餐点外卖。”   “行。”成箫点了点头,“吃什么我点。”   “就楼底下的包子吧,要鲜肉的,然后再要杯豆浆和一个……嘶!”   他话没说完,吃痛出声。   成箫移开了自己刚刚搭载陆玖年身际的手,小声问道:“腰疼?”   “废话。”陆玖年低声骂道,“你握那么狠干什么?”   成箫十分无辜:“你要是不跑,我至于么?”   他把人扶到了沙发上,低头冲瘫着的人道:“你这样还能拍得了戏么?”   陆玖年晃着腿,不经心道:“今天也就进个组,吃顿饭团个建什么的。何况我又不是男女主,就特别出演一下,问题不大。”   成箫环臂道:“要么我陪你去?”   陆玖年几乎是下意识,想都不想道:“别。”   “为什么?”成箫不解道。   还能为什么?   他这边腰酸背疼坐立困难,让成箫大摇大摆护送着跑到片场,那跟告诉所有人他被成箫搞得下不来床有什么区别?   他不要面子的吗?   陆玖年“啧”了声,挥手赶人:“不让去就是不让去。你问题怎么那么多呢?点饭去。”   成箫摊手,转身去拿自己的手机。   “好心当驴肝肺。”成箫一遍划拉外卖软件,一遍小声抱怨。   他点好餐,抬起头冲客厅的人道:“那我叫人开车送你过去。”   陆玖年比了个OK的手势,举到了头顶。   成箫翻出通讯录,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起身往阳台走,边走边数落。   “有时候挺服气你的,日程原本排的好好的,非要给自己接这么一个活。”   “接的时候那么干脆我以为你巴不得委屈自己呢,放下电话就开始骂街。不想去?不想去你拒绝啊。”成箫没好气道。   陆玖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麻烦是我的,你这么大情绪做什么?”   成箫气笑了,干脆扭头就拉开阳台门,“啪”一声把自己关在客厅外。   是,他就是有情绪。   余忆南给陆玖年安排的日程表十分合理。哪怕再忙,她也能东挪西挪,给陆玖年凑出一连串完整的小假期用以休息。   按余忆南的计划来算,拍完杂志后,陆玖年至少会有四五天闲暇时间的。   成箫对此安排十分满意。   前段时间陆玖年病着,再往前两个人又有数不清的工作安排,距离他们上一次开荤也有相当久了。   这次两人说好了这五天哪儿也不去,只在家里呆着办正事儿,转头陆玖年接了个导演朋友的电话,摇身一变就成了特邀演员。   就是不给钱,只给名,友情出演的那种。   昨天晚上导演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两个人正在床上呢,陆玖年把人推开拿起电话,成箫就趴到他耳边听。   那边导演一句一个“麻烦了”“辛苦了”,这头陆玖年笑着一口一个“不麻烦”“应该的”,旁边的成箫脸是越来越黑,越来越精彩。   陆玖年放下电话时还没抱怨两句,人就被成箫掀翻了,不管怎么说怎么骂成箫都跟听不见似的,一晚上变着花样地折腾。   废话,到嘴边的肉飞了,换你你没有情绪?   再怎么恼火再怎么痛心,蹲在阳台的某位还是仔仔细细地跟助理交代了过来的时间,确定人能安安稳稳地到片场。   交代完了事情,他深吸一口气拉开阳台门走出去。   某人还在沙发上瘫着,听见声音,看了过来。   陆玖年似乎也想明白了成箫烦躁的缘由,一边笑一边道:“就在本市,打个滴就到了。你要是想了,我又不拦你过来。”   成箫环着臂,靠在阳台门口,看了陆玖年几瞬。他盯着陆玖年脸上的笑,忽然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总这样啊?”   陆玖年闻言,愣了下,纳闷道:“我哪样?”   “就是宁可委屈了自己,誓死不委屈别人。”   “也不是不想委屈别人吧,”陆玖年想了会儿,耸了耸肩,否认道,“就是……不想当扫兴的人?”   “说别人爱听的话,做别人爱看的事,就能交到别人交不到的朋友。”陆玖年直起身子,从茶几果篮上抓了根香蕉到手上,剥开来咬了口。   “这就是交友的智慧,你没朋友,你懂个屁。”   成箫很想说你那群朋友没几个你是真心对待的,也没几个肯为你两肋插刀的。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要这么说了,也得被扣上“扫兴的人”的帽子。   说到底这是别人的人生,他不是陆玖年的谁,也无权置喙和干涉。   房门铃响了,估摸着是外卖到了。   成箫站直身子,迈步向门口走去,路过陆玖年时,还是没忍住丢下一句。   “你少做点自己让不开心的事儿。”   陆玖年闻言敛目,呼吸起伏间,他好像想起自己好多年前也不是这么四处逢迎的人,那会儿他优秀、孤高,不需要别人的喜欢,也不怎么喜欢认识别人。   他那时和成箫挺像的。做什么也不求旁人认可,是什么样也不求他人理解。凡事只看“我乐意”,万事皆求“我顺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算了,某人也就随口一说,他还真开始回味起来了,没什么必要。   反正他也记不清了。   反正他也回不去了。   --------------------   哼哼哼,化学反应正在悄悄变质…   ps:晚上还有一章哦 第46章 以何种形式让想念生长   陆玖年这次友情客串的剧组就在本市。   这部剧开机有一段时间了,演员们跟组也跟了挺久,所以当陆玖年早上抵达剧组时,大部分主演都已经在片场待命了。   陆玖年下了车,便有后勤组的人来接应。他跟成箫的助理打了声招呼,跟着后勤人员走向主场。   片子的女二号和陆玖年是熟人,见他来了,没忍住迎了上来。   “玖年。”辛怡璐笑着冲他招手,走到了他面前,“怎么来的啊?”   陆玖年笑着道:“家里人派车送的我。”   “家里人?”辛怡璐犹疑道,“是......成先生吗?”   陆玖年点了点头:“是。不过他人在家呢,没跟过来。”   “哦......这样。”辛怡璐颔首,抿了抿唇。   “怎么了吗?”陆玖年看出她好像有话说,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没事没事,一些不重要的话。说之前过了过脑子,觉得不合适,就不说给你听了。”   “那行,”陆玖年倒没什么自虐的倾向,既然人家说了话不好听,那他也不乐意上赶着听。他整了整衣摆,问辛怡璐道,“我上哪儿定妆去?”   辛怡璐冲他指了指导演的方向:“导演人在那儿呢,你问问他你需不需要上妆。”   “OK。”陆玖年比了个手势,转身便向导演组的地方走去。   他身后,目送着他背影离去的辛怡璐皱了皱眉头,还是没忍住,小声叹了口气。   “麻烦了啊玖年。”林山拍着陆玖年的肩膀,感谢道。   陆玖年笑了笑,看向林山道:“哪里。我跟您也算老朋友是不是?顺手帮个忙的事。”   “我需要做个造型什么的吗?”他问道。   林山摆了摆手,道:“嗐,不用那么麻烦。你也就客串个十多分钟那样,不给特写镜头。你底子好,让化妆师给你简单整个淡妆就行。衣服就穿你的,挺符合角色气质的。”   “成,”陆玖年爽快道,“那我先回去找辛姐对对剧本?”   “好好好。”林山忙不迭道,见陆玖年这么干脆,还这么上心,一时间还生出些愧疚来。   他这个剧其实没什么含金量,最大的咖也就是辛怡璐了。一个都市偶像剧,却没请来几个流量演员,剧本也就那样,本身就是他接过来用来完成KPI的。前几天运营团队里有人刷微博的时候提了一嘴陆玖年又上热搜了,林山才恍然发觉其实也能用这个法子换一波热度。   他知道以陆玖年的性格,交情深不深八成都会同意,于是就没什么负担打了电话,果不其然,陆玖年没怎么犹豫就接下了这个辛苦活。   但现在看见陆玖年这么积极还这么好说话,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心想着要么想个法子弥补一下。   于是当陆玖年转身准备回去看剧本时,林山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哎,玖年,你先别急着走。”   陆玖年闻声扭过头,疑问看向林山。   林山温声道:“辛苦你来这一趟,我做导演的不能不表示表示。这样,今天晚上我让剧组提前下个班,一起聚个餐吃个饭?”   陆玖年是个人精,大概也看出来林山这是不好意思了。他其实对这种形式主义的感谢没什么兴趣,林山真想感谢他,托关系多把他往一些名导片子里塞就行了。但他一向不会拒绝任何形式的好意,无论有没有意义。   “行啊,去哪儿?”他问道。   林山想了想,拍板道:“东边四五公里以外有个高级会所,我一会儿让人提前打个电话清一下场子,我们今天晚上喝个尽兴。”   自从几个月前喝醉了酒和某人酿成大错,陆玖年对“不醉不归”就有了点心理阴影。   他意思着笑了笑,嘴上说着“一定,一定。”,心里实际想着索性就拿某人做借口多逃点酒。   包间里闹哄哄地,吵得人头疼。   陆玖年扯着嗓子跟人说笑喝酒了一两个小时,再怎么精力充沛也得累了。他趁林山大着舌头去烦男一号时,自己揣着手机,躲到了房间角落。   结果还没到那儿呢,就发现安逸的角落沙发被人捷足先登。   陆玖年弯下腰,对面前的人道:“让让让让,累死了我。”   辛怡璐笑骂道:“不讲理,先来后到都不懂。”   她很大方地朝旁边挪了挪,手朝位置上一指:“来吧,咱俩就在这儿躲着吧,太闹腾了这群人。”   陆玖年一屁股坐下来,发出一声喟叹,整个人便软下来瘫在沙发里。   他发了会儿呆,有点犯困,听着耳边的嗡嗡声,隐隐有点想睡过去的意思。   半梦半醒间,辛怡璐推了他两下,小声道:“醒醒,你电话响了。”   陆玖年不怎么耐烦地掏出兜里的口袋,眼睛都不睁开,眯着一条缝去看来电显示。   辛怡璐觉得好笑,盯着陆玖年看他的反应看了好久。   她于是便见证了陆玖年在看清来电显示后,表情里的不耐烦逐渐淡了下来,眼睁开了,身子不自觉坐直了点。   陆玖年接通了电话放到耳边,不怎么自然地偏过头去,压低了声音道:“干什么?”   电话对面的人半天没说话,等到陆玖年催促地“啧”了声,成箫才慢吞吞开口。   “你在哪儿呢?”   陆玖年莫名其妙,他小声骂道:“有病,有事儿说事儿。还查上岗了你。”   他等着成箫的轻笑,等着他像往常一样拌嘴跟他吵,但这一次成箫好像没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   陆玖年听见成箫的声音很轻,在他耳边响起:“确实,这世界上有病的人挺多的。”   他敏锐地感觉到成箫的情绪有些不对,皱起眉,低声道:“你怎么了?”   又是一阵沉默,成箫似乎是很小声地叹了口气。他凑得离话筒很近,传到陆玖年耳边的话音真实地像是附在后者耳边。   “玖年,”成箫的声音有些疲惫,平日里尾音里的趾高气昂消失不见,只剩下无力感。   “我......”   “我现在有点想见你。”   陆玖年握着手机的手忽然一紧。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了。   想念应该以何种的形式被表达?   陆玖年知道,他和成箫这样的人,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往往会有不少差距。他们有太多东西心照不宣。感情在哪个阶段,什么时候该向前走一步,什么时候给彼此喘气的机会,适合他们的相处模式......   他其实再清楚不过,这次的分别,他和成箫多少都会有酸涩的情绪。他想过成箫会以怎样的形式表现,或许是口是心非地送来一波又一波的好吃的好喝的,或许是直接驱车赶来,再嘴硬地说“正好路过”,但他没想过成箫会就这样干脆地说出口。   又是以这样脆弱的情绪。   就好像受了伤的兽类,淋了雨,湿了伤口,转头去寻找能依靠的人,却发现那人不在时的落寞难忍。   可这不该是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对话。   身份不对,时机也不对。   “你......”陆玖年艰涩开口。   你是遇上什么事了吗?你是在试探我吗?你想听我的什么回答?是想套出一句“我也想见你了吗?”   可那么多带着尖刺的话语,糅杂在一起,莫名其妙的变了形式。   陆玖年听见自己语气小心翼翼:“出什么事了啊?跟我讲讲?”   那头的成箫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回复,愣了片刻,低低地笑了出声。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捡回理智:“不逗你了。”   “是发生了点事,不过我已经处理好了,不影响。”   “你在那边好好拍戏,早点拍完早点回来,我......”   他顿了顿:“猫在家等你呢。至于什么事儿,你回来了再跟你讲。”   陆玖年眉头还紧着。   他现在头脑不大清醒,脑子里只有“某人遇上事儿了”“某人不愿意告诉他”“他要不要回去”三行字来回绕着。   “我要不还是......”他犹豫着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成箫打断。   “我抱着猫睡了啊,困死了,眼睛都睁不开了。”   “你们那边是不是在聚会啊?少喝......最好别喝了。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挂了,晚安。”   陆玖年听着电话忙音,憋着一口气,放下了手机。   他身旁,目睹了一切的辛怡璐终于找到时机说话了。   “是......成先生?”   陆玖年闭上眼,按了按太阳穴,头疼道:“嗯。”   辛怡璐抿了抿唇,试探着开口:“他是......惹你生气了吗?”   陆玖年揉着太阳穴的手顿了顿,他疲惫开口:“不是,没有。他挺好的,没惹我生气。”   “哦......”辛怡璐眨了眨眼,抱歉着应了声。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沉默蔓延了许久。   是陆玖年先打破了寂静。   他呼出口浊气,出声问道。   “我白天就想单独找你问了,我提起成箫的时候,你总是欲言又止的。刚听你的意思,好像很想他惹我生气一样。怎么,你对他有意见?”   辛怡璐闻言,叹了口气,似是终于松下了心神。   “就说你是个人精,什么都瞒不过你。”   “意见......倒算不上吧。只不过听了些传言,总让我有些成见,忍不住担心你。”   陆玖年下意识就替成箫辩解了出口:“你也说是传言,不一定都是真的。”   “就是知道这点,我才一直没问你,总觉得不合适。不能道听途说去评判一个人,这点我清楚。你就当我是......关心则乱吧,还是想给你提个醒。”   她苦笑着道:“我嫁的就是有钱人,豪门什么的,我再清楚不过。”   “商人们或许会动真感情,但他们同样也不会拒绝利益。在他们心里没有哪个比哪个重要,只有哪个多于哪个。”   “只要摆在他们面前的利益够大,爱情往往就显得不再那么必要了。”   陆玖年看向辛怡璐,眼神有些晦涩。   辛怡璐和他对视,没忍住笑了笑:“别这么严肃啊,我就是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提个醒。”   “不过你要是就奔着一个月十万的生活费去的,那当我没说啊。这种好事可没什么需要劝退的。”   陆玖年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敛目看向手机屏幕。   某人在睡之前,发过来了张照片。   照片里某只毛茸茸的家伙鸠占鹊巢,霸占了他原本睡着的地方,还十分嚣张的窝在成箫臂弯里,懒洋洋看向镜头。   成箫:羡慕吗?   成箫:快点回来。   陆玖年没有回复,按灭了手机。   他抬头,冲辛怡璐小声道。   “我明白的。多谢辛姐提醒。”   辛怡璐说的那些话有道理吗?   太有了。陆玖年无法否认,难以反驳,只能接受。   他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辛怡璐讲的道理,他没有一天深夜不在琢磨、犹疑。   其实哪怕他和成箫已经越过了合约的线,搞到了一起,那又能怎么样?   男人而已,都是下了床不用认人的生物,这样过三年,拿到这辈子不用再接戏了的一笔巨款后功成身退当个前夫哥,再好不过了。   曾经他是这样打算的。   但有的人就是有这样那样的手段,让你想着,让你琢磨着,让你不确定,让你反复徘徊,一次次自我否认。   想不明白,琢磨不透,难以确定。   那就别再想,别再研究了。   想要答案,为什么不直接问呢?   于是陆玖年起身,抓上了手机,拿起了大衣披在身上。   “辛姐,我今天晚上有事得回去一趟。明天一早我就回来。林导要是清醒了问我去哪儿了,还得麻烦你跟他解释一下。”   辛怡璐动了动唇,最终还是应下:“行,这边你放心吧。我帮你叫个车。”   “用我陪你出去一块儿等吗?”   陆玖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了,别让有心人拍到了吧。”   出了包间门,空气不再停滞,变得流动起来。   冷风吹过陆玖年的脸侧,让他清醒了不少,可脑子里的念想还是挥之不去。   他知道成箫突如其来的异样不可能不事出有因,一旦了解了成箫这个人,就会知道这人其实并不喜欢遮遮掩掩有话不说。   能让成箫对他缄默不谈,要么是这个事很大,说出来怕他担心,要么是这个事和他有关,或者说会影响到他。   陆玖年心里装着事儿,也没在意走廊里异样的声响。   按道理来说,包了场的走廊不应该有这样嘈杂的人声。   陆玖年不在意声音的源头,但不代表声音的源头不在乎他。   熟悉的嗓音响起,喊回了陆玖年的心神。   他诧异抬眼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叶星洲讶异的脸。   “学长?你怎么也在这儿?”   陆玖年不用多久便反应过来了是个什么情况。   叶星洲的身后站着些有些眼熟的面孔。或打量、或喜悦、或激动、又或者不怀好意。   他有些烦躁的想。   可能今晚成箫真的要和猫睡一夜了。   --------------------   为何我如此之晚呢?   因为我憋了个长的,哼哼…… 第47章 踢到铁板   一整个剧组的主要演员们都在这边聚餐。保密工作如果不做好,有心人联系了媒体,拍出什么东西做出什么文章就不好办了。   于是当叶星洲问他是不是一个人来的时候,陆玖年点了点头,说只有自己。   看叶星洲和陆玖年如此熟络,原本缩在后面只悄悄打量的人,有些也壮着胆子上来搭了搭话。   “那个,陆玖年?你还记得我吗?”一个长发女生小心翼翼凑了过来,怕陆玖年觉得冒犯,特意离他稍微远了些。   陆玖年仔细看了她许久,他只觉得面前的人眼熟,可却没有办法从记忆中搜寻出任何和这张面孔相匹配的名字。   这是他的老毛病,太过久远的人,他总会脸对不上名。太过久远的事情,哪怕细节记得再清楚,也想不起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   他弯腰低下头,带着歉意小声道:“不好意思,我有点记不......”   “你说你费这功夫干什么呢陈淼。”   一道男声打断了陆玖年的话,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大明星还能记得你啊?人家连自己哪个学校的都不记得。”   陆玖年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各自不太高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西装,神色不屑,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叶星洲闻言,皱眉看向男人,不悦反驳道:“齐舟,你说话注意点行吗?”   他这话一出,原本就因为陆玖年没认出她而不好意思的陈淼更尴尬了,站在旁边,走也不是,不走还难受。   齐舟耸了耸肩,冲陈淼道了声抱歉:“不好意思啊,我讲话不太过脑子。”   他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过我也没说错不是吗?”   陆玖年这会儿要再感觉不出来齐舟来者不善,他白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久了。   他一向不乐意和人产生争端,能躲则躲,不能躲就忍忍,权当不存在。   于是他没理齐舟,只转过头跟陈淼搭话。   “大一我们是同班同学,是吗?”   “对对,”陆玖年主动开口问她,陈淼还有些受宠若惊,她忙不迭点头,“不过我们没说过几句话,大二你又转去求索学院了,不认识我太正常了。”   陆玖年摆摆手:“没有的事。我是人和脸对不上号,我记得你是谁的。”   “我作证,”叶星洲拍了拍自己胸脯,又搭上了陆玖年的肩膀,对陈淼笑着道,“之前在大学里学长就因为这个毛病老被人吐槽'目中无人'。”   “我真的冤枉。”陆玖年无奈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辜地很。   这边三个人聊得火热,某个被刻意无视了的人脸登时黑了下来。   齐舟站在原地盯着陆玖年看了好久,片刻后,忽然笑了声,开口时的语气令人不爽。   “我说各位,别站着聊啊。我定了包间的,有什么我们进去说啊,好酒好菜都有。”   他说完,等也没等陆玖年的回复,径自转过身去,问身后的人群:“我们老同学的聚会,要是能有大明星一起,说出去多长脸啊,你们说是不是?”   人群里不知道谁先喊了句“是”,剩下的人零零星星地也开始小声应和。   叶星洲见状,焦急冲那边的同学比了比手势,叫他们不要跟着起哄。   陆玖年的曝光度和知名度,不应该随意出席这样的场合。而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肯定也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只是自己来吃顿饭。   可哪怕叶星洲表情再怎么不悦,起哄的人也没停下的意思。   人总是有窥探欲的,尤其是对有些遥远而触不可及的东西。   曾经陆玖年是他们校园里经常能撞见,随意就能说上话的同学,后来却成了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名人。太多人想知道陆玖年的私生活是什么样的了。是否真的像他展示给媒体和外界的那样风光?赚了多少钱?尝过多少苦头?   千载难逢的机会,任谁也不想平白丢掉。   陆玖年看着蠢蠢欲动的人群,眼底冷了下来,面上却如沐春风。   他带着歉意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和大家聚一聚,是我家里有点急事,现在得回去问清楚。”   “下次,下次有机会我一定......”   “哎,说白了就是瞧不上和我们一起吃饭呗。”齐舟状似恍然大悟,讽刺地大声嚷嚷道,“我还说怎么母校发邀请都请不动,其实就是不想嘛。嗐,毕竟飞黄腾达了,忘本也能理解。”   “不过我也告诉你,我混得也不差,你不用这么瞧不起人。兜了一大圈躲着大家伙,最后还不是跟我们在一个地方吃饭?”   叶星洲闻言,再也忍不了了,忿忿开口道:“我说齐舟你阴阳怪气什么呢?都是同学,你有必要把气氛搞成这样吗?”   他说完,就想冲上去和齐舟对质。他身旁,陆玖年一伸手,拦住了他。   “都消消气。”陆玖年语气平淡,似乎方才的闹剧没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他环视了众人,缓缓道:“这顶大帽子给我扣的,我有点惶恐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也不想让大家误会。这样,今天我请,大家随意吃随意喝,我也作陪,权当给各位赔个不是。”   “用得着你请吗?”齐舟嗤笑了声,语气有几分得意,“今天这局本来就是我做的,轮不着你出钱。”   陆玖年似乎被这番话震住了,他先是有一会儿没说话,而后又不确定地开口。   “但是......”   “行了大家伙,进包间吧,早点点菜早点吃。”齐舟眼神都没给陆玖年一个,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也都迈着步子跟了上去。   只剩陆玖年和叶星洲两人站在原地没动。   叶星洲比陆玖年还憋闷,整个人都像个锅炉一样,就差谁一点火就要烧开了。   “他这人怎么这样!这不搁我我都忍不了,我今天非要......”   陆玖年抬手制止了叶星洲继续说下去,冲叶星洲摇了摇头。   “走吧。”他小声说了声,随后抬脚,也朝着齐舟消失的方向走去。   如果说十分钟前,叶星洲还为陆玖年的忍气吞声感到憋屈,那么现在他脑子里就只剩下“解气”两个字。   齐舟正被拦在包间门口,和服务员争地面红耳赤。   “你们什么意思?我们凭什么不能进?”   哪怕齐舟胡搅蛮缠,服务员仍然保持着很好的涵养,颔首答道:“我已经回答过很多遍了先生,会所今天已经被包场了,所有单间都不再接受预订了。”   “可是我是一星期前就打电话预约的啊?”   “先生,我们店是不接受电话线上预约的,电话咨询只是为了方便顾客了解是否还有空余房间和桌位。这一点我确信我的同事和您提及过。”   齐舟脸都黑了。   酒店人员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他当时记得,本想着抽时间来线下把房间定下来,结果不知怎么地忘了个彻底。   身后的众人这会儿也大概看明白缘由了。   齐舟放了大话要请大家来豪华会所吃顿好的,合着这是溜了他们一圈吗?   “怎么回事啊齐舟?大家还能吃上饭吗?”有些不怎么有耐心的人干脆直接带着情绪问了出声。立刻就有人应声也发表了不满。   “是啊,这包间还能用吗?不行就赶紧换地方吧,大家都饿着肚子呢。”   “我说老齐你也别逞强了,吃饭要紧。”   齐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越来越差,叶星洲躲在众人身后看得那是越来越解气。   他戳了戳陆玖年,乐呵呵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啊学长?”   陆玖年笑了笑。   他没回叶星洲的话,上手拨开了人群,走到了服务员面前。   “您好。”他冲服务员点了点头。   服务员在认出他后,表情明朗了不少,恭敬道:“您好陆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   “是这样,”陆玖年顿了顿,询问着道,“这些是我的同学。他们第一次到这边来,可能不太清楚会所的规定。您看这样可以吗?这间就记在我账上,林导那边我去说就行。”   行吗?这当然行。   服务员这会儿正头疼着怎么处理面前这个“钉子户”呢,结果就有人给她提供了绝佳解决方案。   她微笑着颔首:“当然,您是包场的客户,场地怎么使用您做主就可以。”   陆玖年冲她仔细道了谢,随后转身,淡淡冲身后一大帮人道。   “行了大家伙,进包间吧。我们早点点菜早点吃。”   --------------------   来咯~明天的一章也许会长?因为有个比较重要的转折性人物要登场,小刀预警… 第48章 他的最最痛恨   “前几年不是炒股热吗?他当时也是运气好撞上了,小赚了一笔。”   叶星洲小口吃着菜,眼神看向齐舟的方向,侧着身子冲陆玖年小声道:“后来他拿这笔钱创业去了,一直没什么,就近两年赶上政策红利捞了不少。你瞧瞧,刚有点钱就把他拽的。”   他们对面,齐舟已经喝得有些上头,这会儿正红着脸拽着身边的人吹牛,字里行间都是他没几句就说完了的“发家致富”史。   叶星洲一点也瞧不上他这个德行,撇了撇嘴道:“之前,就你火了的那会儿,他也是白眼翻得最大的那个。好像就巴不得看见别人好一样,非要和自己比一比,再踩上几脚。你说哪有这样的人啊?”   陆玖年站起身,拿起热水壶,给自己倒了杯开水,边坐下边缓声道:“这样的人,我们圈子里可不算少见。”   叶星洲闻言,立刻报以同情的目光:“那你这么多年也太能忍了。”   陆玖年叹了口气:“不想生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叶星洲又兀自摇头感叹了好一会儿,余光总瞥见陆玖年倒水,但却一点没见他动筷子。   “你不吃点吗学长?”他疑惑发问。   “不了,”陆玖年回绝道,“我刚在隔壁吃了一桌了,我等他们再多喝点我就走了。”   叶星洲点了点头:“你不是家里还有事情吗?赶紧回去吧。”   陆玖年应声:“嗯,我去趟洗手间,先帮我叫个车。”   踏出包间的门,陆玖年夸张地呼吸了两口走廊的新鲜空气。   剥开身份虚假的外壳,你会发现,思及阴暗心理时,人与人并没有太多分别。   娱乐圈浮华满眼,男男女女。比咖位,比身价,比流量。谁都恨矮别人一头,恨不得抓住所有能抓的机会向上走。到头来,这场同学聚会也没什么两样。人们同样以一个虚假的噱头聚在一起,到场的不过是为了有一个吹嘘以满足自己的机会。   无论身在哪一处,陆玖年都是那个格格不入的人。   他不想向上走。   他不能供吹嘘。   站在洗手间洗手池前,陆玖年弯下腰,接了捧水,往脸上泼了泼。   清醒了不少,他抬眼,看向镜中的人影。   镜子里的人嘴角挂着笑,是常年面对镜头和公众形成的意识。   他想起来自己曾经其实不太爱笑,别人谈起他时的评价也总是“高冷”“不太好接近”“不怎么了解”。他是个情绪反馈能力不强的人,给予反馈和过度社交会让他精疲力尽。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太一样了?   开始拍戏后吗?也许更早一点。   甩了甩脑袋,他不想再思考过去的事。   大大小小的事情已经藤蔓一样盘踞了他的大脑,陆玖年努力剪去旁枝末节,从中挑挑拣拣出他唯一想去考虑的事。   他想要回去,去见一个人。   他没再停滞,抬脚推开洗手间的门,原路返回。   不知是不是陆玖年的错觉,再次进到包间里时,众人起哄吵闹的声音仿佛又大了些。   他好像感觉有几个人盯着他,他没怎么在意,权当他们是想探寻自己莫名消失的缘由。   头还有些疼,陆玖年稍稍弓了身子,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记错了位子,看到叶星洲还呆在原处,他才确信自己没有混淆记忆。   有人坐在了他原本的座位上。估计谁有事耽搁了,这会儿才堪堪赶到。   他不怎么介意,甚至十分乐意。他只是回来拿上东西,拿完就打道回府了。   他轻着步子,走到了座椅后。   陆玖年的衣服搭在椅背上,衣服的一角不巧被鸠占鹊巢的人无意识压住。   贸然上手拽自然不合适,陆玖年轻拍了下身前人的肩膀,小声道:“不好意思能让一下吗?我拿个衣服......”   坐着的人似乎怔了怔,随即挪开了点,转过了身来。   “当然可以。”他开口道。   陆玖年拿衣服的手忽然一顿。   叶星洲忽然起身,拉了陆玖年一把:“学长,我给你叫了车......”   “好久没见了,玖年。”男人语气带着笑,声音一如陆玖年记忆中温润。   抬起头,陆玖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和经年之前,午夜梦回之时都毫无任何分别。   他穿着白色外套,自下向上看时的眼神专注又带笑意。他的长相不算让人惊艳的类型,没有攻击性,并不艳丽,却和他给人的印象一样让人舒服,卸下防备。   陆玖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不是这样的打扮,也更青涩,但没变的是气质。他从实验室出来时穿着实验服,手里拿着报告。他路过陆玖年的时候看了陆玖年一眼,记忆里的陆玖年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忽然转身,却看见他还站在原地,似乎就在等自己停下脚步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陆玖年看着他的眼睛问。   “程裕景。”他笑了下,也没挪开自己的目光,“是你的学长。”   时隔多年,陆玖年再次看进了这双眼睛。   名字在他舌尖打了个转,他不想叫出口,咽下去又觉得恶心。   程裕景......   如果可以,他宁愿那个多年前的自己,根本没停下过脚步,也永远不认识这个人。   “怎么不说话?”程裕景笑着开口问道。   叶星洲闻言,紧紧盯着陆玖年,小心翼翼观察着后者的反应。   陆玖年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片刻,又松了开来,他淡淡开口道:“不好意思,我有点不太记得你的名字。”   还没等程裕景有什么反应,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你可真会开玩笑啊玖年,大学那会儿谁不知道你们俩关系好。怎么还装不认识呢?”   齐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过来,正端着酒杯,好笑地看向陆玖年。   “怎么?两位之间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旧账要清算吗?”齐舟眯着眼,虽是问句,语气却里没有什么疑问的意思,充满了笃定。   叶星洲见到齐舟就来气,想也没想就回怼:“管你屁事。”   “你!”齐舟气急败坏,被叶星洲有些无理取闹的语气给噎了一口。   陆玖年忽然笑了声,缓声道:“说笑了。没有的事。”   “我这两年经历的事儿也不少,记性没有从前好,真的对不太上人了。而且我得走了,也顾不太上叙旧。”   一直没有出声的程裕景忽然开口,他看着陆玖年道:“我刚来,你就要走吗?”   “对。”陆玖年直接了当道。   叶星洲见状,立刻跳出来打着圆场:“师哥你别误会,学长他家里本来就有事,已经拖了挺久了,这会儿必须得走了。你刚回国可能不知道,学长现在是公众人物,又有家室,眼看12点了,再晚回去就不合适了。”   “公众人物?”程裕景好像没怎么弄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一样,模仿着叶星洲的语气,念了出声。   “嗯。”陆玖年低头,重新捞起外套,“我现在是个演员。”   他抬手拍了拍叶星洲的肩,扭头看向齐舟。   “对不住了。先走了,今天这顿说好了我请。”   “我送你。”程裕景突然开口道。   “不用。”   “我说,我送你。”程裕景的语气不容置喙。   陆玖年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   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下,抬脚,边走边道:“那你送。”   说完,他离开了包间。走的时候,也没给送的人留门。   会所的长廊灯光氛围昏暗,恍惚间让陆玖年想起实验楼坏死了照明灯的走廊。   他和程裕景一前一后走着,没人说话。   到了会所门口,叶星洲叫来的车不见踪影。陆玖年掏出手机,给叶星洲发着消息。   一直跟在身后的人,程裕景终于舍得开了口。   他摘掉了眼镜,放进了口袋,再看向人的时候,眼神里的和煦就不剩下多少了。   “装不认识我,我一来就走。你是还在生我的气?”   陆玖年没有回话。   “当初我走的时候,你是同意了的,不要搞得像我背叛了你一样。”   “你读研了吗?”他倾身去看陆玖年的脸,从他的表情上寻找着蛛丝马迹。   片刻后,他站直了身子,发表了自己的研究结论:“那就是没有。”   “的确,那件事过后,也很难读研了。”他将手伸进兜里,掏出了手机。   “你号码换了吗?换了跟我讲一下。”   “我在美国的研究项目结束了,以后就在本市这边工作。你有什么困难的话就找我,我帮你解决,算是对曾经的一点补偿。”   不远处,车灯的光亮越来越近,陆玖年稍稍上前了两步。   “陆玖年,”程裕景似乎有些不悦,“听我说话。”   专车停在了他们面前,陆玖年上前一步,猛拉开了车门,扭头,呼出口浊气。   “你说不完了是吗?”   程裕景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陆玖年扶着车门,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讽刺。   “我现在挺好的,没一蹶不振,也沦落不到还需要开口求你帮忙。”   “我要名有名,要钱有钱,我一周赚的比你一年都要多。我一只表,能买你一套房。”   他将袖口拉了上去,露出了名贵不菲的表。   轻奢的表盘下,一串幼稚的手链紧贴着他的腕骨。   陆玖年看着熟悉又歪歪扭扭的字样,忽然笑了声,冲程裕景摆了摆手。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结婚了。”   程裕景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片刻后,转为不可抑的愤怒。   陆玖年却好像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笑得越来越开心。   “他比你好太多了,程裕景。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抬脚,迈进了车里。   他知道什么对程裕景来说最最恶毒,于是他言语凝成刀,直直冲程裕景扎过去。   摇下车窗,他淡淡道:“别惦记你的‘玖年’了,他早被你弄死了。”   “滚吧,你让我恶心。”   “你好?你好!”   司机的喊声叫回了陆玖年的心神。   “原订单是取消了,但你还没说到底去哪儿呢?”   陆玖年看向窗外,有些出神。   片刻后,他捏了捏腕间的手环,小声道。   “去Siber吧,绕到后门。”   有些决定,你根本估计不到可能有的后果。   他曾经做过一次这样不顾一切的决定,后来成了摧毁他一切的祸首。   他承认他害怕了。   究竟要到什么地步,才能看清一个人?   是不是所有的美好,都只不过是披着光鲜皮毛的腐朽?   收音机里的歌低沉而喑哑。   或是西语,或是法语,他分不太清楚。   他的大脑不知道什么时候宕机了,无力再运转。   对不起。   陆玖年痛恨自己的懦弱。   可是今夜,他真的不想再清醒了。   --------------------   坏男人 (错)   好助攻(对)   下章就放2出来捞老婆咯~ 第49章 他经历的   陆玖年发觉自己喜欢男人时,其实没多惊讶。   没有不知所措,没有向任何人倾诉求助。他只是一个人到图书馆看了许多许多的书,得到了这并不是心理不正常的表现的结论后,他没花多久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那时忙着一个开放性实验项目,没工夫、也没时间去纠结喜欢什么爱什么的问题。   他出生在一个高知家庭。他聪明、且目标明确。   一旦确定了一个阶段的目标,他很少会中途易辙,或是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什么上去。   所以最初,许多人并不喜欢陆玖年。   和他接触过的人说他不好相与,没和他接触过的人说他不好接近。   但其实陆玖年和他们说的哪样都不沾边。   他只是社交需求低了些而已。   他不太需要、也不太喜欢与人打交道,但如果真让他出去撑场面,你也绝对不会觉得他是什么高岭之花。   只不过是他经常泡在实验室和教室里,接触到的人不是疯狂拖延的小组成员,就是都不互相说话的卷王而已。   与其说他们看不惯陆玖年是因为他性格不好,不如说是因为他年年拿国奖,成绩好长得帅家庭背景又好,又没什么狐朋狗友厮混,生活规律健康地不行,简直把能装的逼无形中都装了一遍。人都痛恨能让他们感到自卑的人,陆玖年不奇怪自己的不受待见,也不在乎谁背后又说了他什么风凉话,他只知道这些东西影响不到他的实验数据,这就足够了。   一切的转变是在他大三那年。   那年实验项目老师告诉他,学校请了一些本校研究生作为学生导师跟进项目,他们实验室的那位是研究生院的大牛人,求索院院领导亲自请过来的。   陆玖年当时低着头盯着分析仪器,眼睛里是图表上下跳动的曲线,耳朵里是那位“牛人”这样那样的成就事迹。他当时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或许他今年得再努力一点,试试发表篇水平更高的文章。   后来记不清是哪一天,有人推开了实验室的门,在众人的欢迎声中,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说他叫“程裕景”,陆玖年抬起头,和那个在走廊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对视。   那是他平静岁月第一次心跳的开始,也是定航偏轨、一切错误的开端。   他和程裕景在一起了。   起初一切都很美好。   程裕景符合陆玖年对恋人的所有幻想。   理性、优秀、给人安全感。   他承认自己慕强。   强大又完美的人,总能吸引他的全部目光。   他喜欢程裕景和他谈论专业时的气质。不容置喙、绝对权威。   他第一次感受到,追逐,仰视一个人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新鲜,他无法抗拒。   那样美好的人,仅仅只会为他驻足停留。   于是陆玖年的生活自那以后被拆开成了两半。   一半是曾经那个一心研究的自己,一半属于程裕景。   他努力去追赶程裕景的脚步,不敢走的慢些。旁人觉得会辛苦,但他适应良好。一段能让自己优秀的恋爱,何乐而不为呢。   可他努力追了,有人却不想等。   那次竞赛他状态很差。奔着奖牌去的,最后只捧回了个参与奖。   他知道,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扛不住压力,也承受不起所有人失望的目光。   陆玖年记得自己红着眼坐在宿舍楼走廊上跟程裕景打电话。   他好累,真的好累。   要交论文,要做项目,要准备大创,要忙组织的工作,要准备比赛,还要保持绩点的领先。   他真的快撑不住了。   他想跟程裕景说,自己想见他,想喘口气。   接起电话那一刻,却听见程裕景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我听说你比赛的事了。你怎么回事?”   “我状态不太好,最后一题我......”   “状态不好就调整,这不是你的真实水平。”程裕景指责道。   “你最近一直心不在焉我看出来了,但我没想到你竟然都能让它影响正事。”   “明天下午来实验室的时候收拾下心情,你自己和老师解释。”   那天过后他们大吵了一架。   程裕景觉得那只是他的一时气话,是他太脆弱,经不起打击,而陆玖年则说自己真的累了,追不动了。   他提了分手。   他们这段关系里,更重视的人一直是陆玖年。所以他想当然的认为,只要他提了分手,程裕景就会答应。   但他错了,错地离谱。   程裕景根本不接受陆玖年想要离开的请求,无论陆玖年如何摆事实讲道理,如何反抗。他不断跟陆玖年道歉,跟陆玖年做着这样那样的保证。陆玖年不肯回心转意,他就叫来了他和陆玖年共同的熟人做说客。   先是朋友,然后是家人,甚至搬出了他的导师。   言语间,陆玖年成了两人关系里任性又不讲道理的那一个。无数至亲至爱伸出手,不由分说地将陆玖年推回了程裕景身边。陆玖年没资格发声,说了也没人听到。   碎了的泥娃娃强行被捏回了一起,一个得偿所愿,一个强颜欢笑。   失而复得的程裕景的确改变了不少。   至少在他和陆玖年身边的人看来是这样的。   “你不收拾东西吗?周末不是要去参加发展大会么?”   陆玖年脱掉了衣服,躺在沙发里,疲惫道:“我推掉了,让别人去吧。”   程裕景愣了愣,随即皱了皱眉:“你能不能......”   “你又要说什么?”陆玖年睁开眼,冷声道。   程裕景静默了片刻,然后道:“不是,我没那个意思。”   “我是说,既然你周末有空了,跟我一起出去和朋友聚一聚吧。”   陆玖年这才缓和了神色。   他想了想,犹豫道:“但是我......”   “还是能去就去吧。玖年,学着合群一点。”   自那以后,陆玖年不再是别人眼中只知道埋头苦读的高岭之花。   他开始和程裕景一起频繁出入社交场合。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优秀的程裕景有一个和他一样优秀的男朋友。他的男朋友也和他一样好脾气,特别会说话,特别好交朋友。   陆玖年确实能熟练应付这样的场合,只是每次结束一场社交,他都会身心俱疲。   像是通宵做了三天实验。   他参与的活动越来越多,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可他也越来越厌烦和害怕人群。   慢慢地,他对程裕景的依赖心理越来越严重,有时候只有程裕景陪着他一起出席,他才会不感到焦虑。   这种状态愈演愈烈,以至于陆玖年身边的人也发现了些端倪。   “不是啊玖年,你还给我们活路吗?你又拿了国奖啊......奖金这么多年全让你拿完了。”朋友撑着脸,唉声叹气道,“都是人,怎么你就这么厉害......”   陆玖年清洗着实验器材,小声道:“期末的时候裕景一直在我身边呢。不是他的话,我可能调整不好状态。”   朋友愣了下,喃喃道:“这样啊......那也挺好,共同进步。你们俩都牛,反正我等凡人是无法企及的。”   陆玖年笑了笑,没回话。收拾完实验器材,他拿上东西,准备离开。   朋友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   “哎玖年,”朋友欲言又止,反复思索后,还是开了口,“我们的课题真的要换方向吗?”   “裕景建议我们重新考虑......”   “但这是我们的课题啊!”朋友没忍住,提高了音调急切道。   话出口,他才觉得语气太冲,慌忙解释道:“你别误会啊,我没有说裕景学长建议不好的意思。”   “只是你定的第一版明明就很好了,我们之前也一直是跟着你的思路来的,大家都更喜欢第一版,学长也就是给个建议,你也没必要一定要听他的啊?”   “你之前都带我们得了一回奖了,我们更想纯粹跟着你的构思推进研究。”   陆玖年闻言,怔了怔,随即小声道:“好,我知道了,我和导师商量一下,尽快给大家答复。”   朋友松了口气,拍了拍陆玖年的肩,开玩笑道:“这就对了,你天天裕景长裕景短的,学长管你也太严了。男人,就应该具备反压迫意识!”   陆玖年当时只是笑了笑,朋友却没看出他的勉强。   那之后陆玖年觉察到了问题。   程裕景在潜移默化化地影响、塑造他,像捏泥人一样,一点一点,把陆玖年捏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用言语的,用行动的,告诉陆玖年他不够好,要再向自己靠近一点,再好一点。他离不开自己,只有和他程裕景在一起,陆玖年才是最闪闪发光的那个陆玖年。   这不对,这一切都错了。   陆玖年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想要逃。   他一次两次和程裕景提了分手,哪怕程裕景再怎么挽留,让谁充当说客,他都坚决不再同意复合。   他开始去看心理医生,精神状态慢慢好转起来。虽然他还是摆脱不了无用的社交,但他也多了不少好友。   一切似乎都回归了正轨。   直到看病回程的地铁上,他蹲下给一个小女孩儿扎好了散掉的辫子。   他被拍下,发到了网上。   铺天盖地的热度席卷而来,他被称作“校园男神”“白月光学长”“最符合青春文学男主的面孔”,一大堆和他本人背道而驰的标签打在了他身上,他又被裹挟着推至了大众视野之下。   他开始没办法静心学习,因为教室前后挤满了想要拍他照片发到网上去蹭热度的人。导师让朋友暂时担任项目组长,因为每当他奔赴实验室,实验楼下总有要堵他的人,他们吵闹的声音,楼上四层都听得见。   他的生活开始丧失隐私,走到哪里都要面对无数窥视的眼神。精神状态再次崩溃,他不愿意走出宿舍门,也不想再和人交流。   程裕景就是这时重新出现在陆玖年面前。   他温柔地开导他,劝慰他,替他解决麻烦,帮他摆平问题。   陆玖年再次被人偷走了信任,他相信最狼狈不堪时也能接受他的人不可能背叛他,他相信这一次,程裕景不会再让他失望。   然而命运喜欢开玩笑,信任和真心也轻易给不得。   他的走红,让所有人自然而然为他打上了“名利丰收”的标签。有些曾经深埋的嫉妒的种子,于此时再度萌芽,野草般生长。   陆玖年被好友举报论文剽窃,学术不端。   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陆玖年四处寻找解决办法时,却接到程裕景一通电话。   “我要去美国了。那边课题组需要我,开了很高的价。”   陆玖年怔住了,随后他笑了,笑出了眼泪。   他哑着嗓子道:“程裕景,你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我抄没抄,你是清楚的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玖年,这是你的失误,我不想为你买单。”   “原来如此”陆玖年冷静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我不再是你能拉出去炫耀的完美恋人了,我不再光彩夺目,没有价值了,是吗?”   “你未必也太恶意揣测我了。”程裕景淡淡道,“你还是想想以后的出路吧,学术污点不是什么小事。”   “程裕景”陆玖年很轻地道,“这次一过,算我把之前你帮我的教我的全还上了。”   “我前二十多年太顺风顺水了,我当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报应,让我遇上你这个人渣。”   “我要你知道,我的人生被你毁不了。这一切的一切,搞不垮我。”   他一字一顿道:“我希望你命够硬。因为你在美国的每一天,我都会祈祷你快点去死。”   “滚吧,滚的离我的人生越远越好。”   后来,陆玖年做出了谁都没想到的决定。   他不干了,转身进了娱乐圈。   能让人绝望的,有时也是新的机会。   陆玖年快速振作了起来,抓住了一闪而过的机遇。   他知道他会做的很好,他知道他真的会名利双收。哪怕命运把他推上了另一条轨道,他怕他并不喜欢,并不向往,这依旧会是他陆玖年的康庄大道。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他狠狠地打了程裕景的脸,还上了程裕景临走前补的那一刀。   陆玖年靠在酒吧的门口,看着迷离灯光下畅饮的人们,呼出口气,拉高了自己的口罩。   算了。   一切都过去了,不值得追忆,不值得遗憾。   他没必要因为曾经的破烂事糟蹋自己的身体,明天有戏要拍,今晚还有人要见。   他再度看了眼内场,然后没犹豫,转身就要离开混乱之所。   但没等他的手碰到酒吧大门,他听到坐在门口卡座的几个女生,正扯着嗓子大声交谈着什么,言语间,有自己熟悉的名字。   “真的劲爆死了,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就不太看好,成箫是什么货色我可太清楚了,让他守身如玉?做梦呢吧。”   “是啊,不过他这次坚持了好几个月,我本来都要对他改观了,结果......啧啧啧。”   “这都二半夜了这热搜还能被抬上来,看来跟咱们一样抱着看戏心态的不少啊,这会儿还在吃瓜一线呢。”   陆玖年不确定自己是被酒吧吵闹的音乐震坏了耳膜,或是别的什么。   但有一瞬间,他的世界,听不太到声音了。   凌晨三点钟,成箫毫无征兆从床上惊醒。   卧室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猫正趴在窗户下,盯着户外幽暗的月光。   成箫拨弄了拨弄头发,光着脚下床,将猫抱到了一边,重重关好了窗户。   他坐回了床上,想要闭眼重新入睡,心却怎么也不踏实。   莫名其妙地,他拿起了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蹦出了三个来自余忆南的未接电话。   一瞬间,成箫明白了一切。   他迅速打开热搜,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一条热搜。   “疑似出轨?陆玖年丈夫成箫被拍与高氏集团千金约会”   热搜排名不高,应该是余忆南通宵压制的结果,就算这样,也仍在前五十悠悠挂着。   成箫一秒也没犹豫,他打开手机通讯录,抬手便要打给陆玖年。   他不管陆玖年醒着睡着,看到了还是没看到,他必须意识到的第一时间就给陆玖年一个解释。   他不愿意冒让陆玖年误会的风险。   他号码还没拨出去,一通电话先打了进来,屏幕上陆玖年三个大字直直撞进他的眼。   成箫立刻接通,放在耳边:“喂,玖年?你现在在哪儿?”   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不属于陆玖年。   “是......呃,傻先生吗?是这样的,陆先生在我们的特别包厢里喝醉了,现在人有点......额,不太容易控制情绪。他清醒的时候留过这个号码,让我们有事就打您的电话。”   “考虑到陆先生身份的特殊性,您方便这会儿来一趟照顾他一下吗?”   完了,全完了。   成箫绝望地想。   这十成十是看到了,百成百是误会了。   轻则家破人亡,重则他这一个月都别想吃到顿好的了,哪种意义上的吃都是。   他慌忙抓起床头的裤子,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一只脚往裤子里跳。   “好好,我现在过去,你地址告诉我一下。”   酒保温声道:“Nuts酒吧,您可以导航一下。”   成箫闻言,单脚跳都跳不稳了,差点崴了过去。   这他妈,还是家gay吧。   --------------------   都让开!今天这个家我最大!有异议的请看本章字数! 第50章 如果他们真心相爱   深夜的城市道路畅通无阻。   成箫手握着方向盘,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夜间也灯火通明的主城区。   绿灯亮了,他踩下油门,车子再次飞驰出去。   网上传地轰轰烈烈,说他秘密私会高氏集团的千金。   他的确见了高雯倩。却并非出自自己的意愿。   那天下午成弘量一通电话打了过来,语气一改往日的悠闲。   “今天晚上七点半,来俊林府吃饭。我和你哥哥都在。”   “我不去。”成箫淡淡道。   “我没在跟你商量。你不来,我有的是办法请你来。”成弘量冷声道。   成箫皱了皱眉。   这不太正常。   成弘量对待他的态度,从未如此反常。在成弘量眼里,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更像是个小宠物,想来时逗一逗,想不起来就当没这个人。他不在乎成箫的一切,自然也不会对他动怒。   他想不出成弘量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猜测或许和成灝有关。   这场晚餐也必定是成灝成弘量两个人为他准备的鸿门宴,但他别无选择,必须赴约。   他在这个家里早就主动卸交了选择权,再者,他需要弄清楚成弘量态度奇怪的缘由。   他卡着时间,按照一贯的作风,晚了半个多小时姗姗来迟,推开包间门,才发现原来这场晚宴的主角并非只有自己。   高雯倩坐在成弘量身侧,见他抵达,冲他温柔地笑了笑。   成箫看向她,面无表情。   他见过这个女人。   那天陆玖年和他途径便利店停下买东西,见到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面前的这位高氏千金。   这个世界上没那么多巧合,有的是别有精心的设计。   “爸,不是说,就是让我来和你还有大哥一起聚一聚吗?叫个外人来算怎么回事?”   成弘量端着茶,吹了吹送到嘴边,没回他的话。   “出言不逊,成家的教养都被你吃肚子里去了吗?”成灝放下了刀叉,冷冷抬头,冲他道,“高小姐是客人,已经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没理由还要听你冷嘲热讽。”   成箫笑了笑,莫名道:“我一直都没什么教养啊,哥你是知道的。”   成灝闻言,忽然暗了暗眼神,可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成弘量“磕”地一下放下了茶杯,漫不经心道:“吵什么。先吃饭。”   成灝胸口剧烈起伏了下,看了眼成箫,最后作了罢。   成箫耸了耸肩,随意拉开了几人对面的椅子,正准备坐下,成弘量却忽然抬手。   “你坐雯倩旁边吧。你们是同龄人,比我们更有共同话题。”   成箫搭在凳子上的手僵了僵,他轻笑了声,抬起头:“我就坐这儿。”   成弘量眉头皱起,成箫紧接着道:“面对面才更适合聊天吧。坐身边那是抢饭的。”   闻言,成弘量敛目,没再说什么。成箫权当他是默认了,一屁股坐了下来,大有誓死不挪一下的气势。   高雯倩从成箫进到屋子里的那一刻起,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成箫很讨厌她的眼神,黏黏的,就好像他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让她充满了窥探欲和兴趣。这样的目光他见得太多了,精明的商人们眼里都闪着这种光,看到的一刹那,你就知道他们又在算计着些什么,不加遮掩。   “高小姐。”他没忍住出声,语气看似打趣,实则警告,“我有那么有意思么?你研究地饭都没工夫吃了吗?”   “成箫......”成灝不满道,却被高雯倩眼神示意制止。   她笑着看向成箫,起身,拿过了桌上不菲的红酒,自己动手倒了起来,缓缓道:“我的确是对成箫你很好奇,所以忍不住打量你,想多了解你一点而已。”   “挺好笑的,就跟你盯着我看就能看明白我一样。”饭还没上齐,但成箫已经拿起了筷子,往自己的盘子里扒着名贵的菜品。他边吃边道,“说真的,你不如直接问我,比你瞎琢磨来得有效。”   他话说的不客气,高雯倩却丝毫不生气。   她柔声道:“这么说的话,我一直挺好奇你在哪里读的大学,方便告诉我吗?”   “N大。”成箫随意道,“学的斯洛文尼亚语。”   高雯倩似乎对成箫上得了N大一点不意外,反倒在听了他学的专业时皱起了眉头。   “怎么学了这么冷门的语言?”   “还能怎么,”成箫端起酒杯,灌了自己一大口,“以我的分数,别的专业我也塞不进去。”   闻言,高雯倩的眉皱的更狠了,她低声问道:“你很聪明,也很优秀,为什么分数会不够呢?”   听她这么说,成箫先是愣了愣,随即没忍住大笑出声。   “我的天呢,”他腰弯了弯,好笑道,“你知道么,你是第一个用这两个词形容我的人。”   “大小姐,你是刚回国,没听过我在圈子里的名声吧。”   高雯倩不解,扭头看向坐在她身旁的成弘量。   后者正拿着刀叉,一板一眼切着牛排,他抬眼,瞥了成箫一瞬。   “你的大学专业确实选的不好。尽快读个研吧,最好去A大,那里的金融系是最好的。”   成箫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我读这个干什么啊,那些东西我又不懂。”   “你跟我哥不是还在吗,”他打着哈哈道,“你们是不是不打算给我钱花了啊?”   高雯倩闻言,表情有些不得其解。她茫然道:“为什么这么说?你很缺钱吗?”   “可据我所知,郑生集团的市值不低啊?”   成箫的表情一瞬间僵在了脸上。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他镇定道。   “不好意思,但我不可能记错。”高雯倩肯定道,“我的前男友是Dumphy药业的高层,去年北美的行业峰会我和他一起出席了。我们在嘉宾席上见过的,你不记得了吗?”   寂静席卷了整个包间。   静到成箫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一切都有了解答。   成弘量奇怪的态度,成灝敌视到恨不得除了他的目光,街头偶遇高雯倩的熟悉感。   伪装被荒谬地巧合撕碎,成箫就以这样可笑的姿态,在这样荒唐的情形下,第一次以自己的名义站在光下。   “我没印象,你认错人了。”他淡淡微笑,放下筷子,纸巾按了按嘴角,站起了身。   “你不用急着否认,我没有别的意思。”高雯倩轻轻晃了晃酒杯,看向成箫,“我只是想争取一个我们彼此了解的机会......”   “彼此了解?”成箫忽然笑了,他扭过头,直直盯着高雯倩道,“你是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吗?”   高雯倩只是转头,看向了成弘量。   成弘量手上不知什么时候点上了根烟,他将烟头捻灭,呼了口气,道:“雯倩,你先回避一下。”   高雯倩点了点头,拉开了椅子,朝包间外走去。转瞬间,屋子里便只剩下对峙的人。   “你的婚约还剩几年?”成弘量淡淡问道。   成箫居只是静静看着对面端坐着的人,没说话。   “怎么,我猜中了?”成弘量笑了声,指腹摸了摸酒杯的杯沿,“罢了,你不想说就不说。”   “小孩子的心思,我没那么多兴趣揣摩。我只告诉你一句。”   成弘量看向成箫,眼底没有一丝情感。   成箫只觉得自己在被原野上食腐肉的秃鹫盯着,只剩凉意。   “你留着成家的血,到死也是成家人。成家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但我要想拿走你的什么,也轻而易举。”   成箫哑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高雯倩生个孩子。”   “什么?”成箫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还想跟那个小明星厮混的话,我不拦你。但你要留个种,而这个种最好是高家的。”   成弘量淡淡道:“高雯倩喜欢你,高家日后能帮到成家不少。对你而言,只好不坏。”   成箫气笑了。   胃里翻江倒海。   或许是太多油腻菜品下肚,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他无端觉得恶心,反胃的想吐。   他也是成弘量留下的种,成灝、程彦,他们都是。   成弘量看着他们自相残杀,享受着把控优胜劣汰大权的快乐。   他们是物件,是工具,是成弘量眼里的自己残缺又不完美的切片,挑挑拣拣后,选个最像模像样的放在身边。   “成弘量。”成箫将大衣捞了起来,甩在肩上。   他一字一顿道:“活该我妈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你不得好死。”   霓虹灯渐近,安逸逐渐褪去,耳边传来阵阵强烈地乐声鼓点。   成箫快步走向酒吧。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好笑地想。   原来人的情感是这样奇怪的东西。   成弘量开口的那几瞬,他没有愤怒,没有难过。   他只是有些无法反驳地失落和无力。   如果他和陆玖年的婚姻不是因为一纸合约,那该有多好。   --------------------   公主殿下,臣来迟了 第51章 于绝望中救我   推开酒吧的大门,长长的走廊蜿蜒伸向内里,零星几盏灯很有氛围的挂在其间,指引着前来寻欢作乐的人向神秘之处探索。   烟酒味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里间若隐若现的欢呼尖叫声、低沉狂野的鼓点,昭示着此处是可以让人肆意放纵的领域。   成箫对这里并不陌生,相反,他很熟悉。   那也正是为何他现在如此紧张的原因。   并非世间的所有人,都渴望追求厮守不渝的爱情,多得是只想放肆寻欢作乐的浪子。   世俗不加以置喙的人们尚且如此,遑论那些取向不被理解,所好被视作异类的人。   而这里就是他们摆脱所有刻板眼光,追求自己的朝圣之地。   一夜欢爱,互不相识的人颈项相交,屡见不鲜,毫不奇怪。   这里的人无问规则,遑顾伦理。他们要的是黑暗中的激情,彻夜的欢愉。   成箫曾来过这里几次。他清楚一些人如同饿虎扑食般不加掩饰的渴望能有多令人瞠目,他不愿看见自己在乎的人,在酒精的裹挟下丧失意志,成为谁的俘虏。   烟雾缭绕,高举着双手乱舞的人们难以分辨面容。   成箫站在唯一的还算宽松的空间里,皱着眉四处寻找自己要找的人。   他深夜匆促起身赶来,只简单地披了个外衣,内里的衬衫凌乱,衣摆随意垂着。他整个人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冷气,配合着他有些烦躁的表情,让人感觉有些不好接近,可那张脸的五官又跟拒人千里不沾一点关系,明晃晃地吸引着人直勾勾地看。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足够吸睛。   无数吞吐云雾的人于暗处盯着他,他们互相打量,好似在交流这是属于谁的猎物。   伺机的人没来得及行动,成箫便搜寻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他快步上前,一把拽住了面前送酒的侍从,急切道:“半个小时前你们给我打过电话。我的人在哪儿?”   “不用担心,您跟我来就行。”   侍从说完,放下顾客的酒杯,带着成箫一路横冲直撞。   他们推开的人有些破口大骂,有些酒撒了一身还笑得疯狂痴傻,有的被推到了毫不相干的人身边,却顺势开始拥吻。   成箫只觉得自己的烦躁一点点攀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咬他的神经,一秒见不到陆玖年,便一秒得不到安宁。   这种焦躁在眼前视野愈发明亮后稍稍得到了缓解。   “陆先生进大厅门的时候,我们的工作人员就认出来了。考虑到他身份的特殊性,我们立即给他安排了独立的VIP包厢,没有让人打扰。”   侍从一边领着成箫向里走,一边道:“他当时好像已经喝了不少酒,留了您的电话后就睡过去了。”   睡着了?   成箫提着的心神略微放了下来,可还没等他松口气,便听侍从接着道:“后来他醒过来,人清醒了不少,坐着看了会儿手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看着忽然就招手问服务生点了一桌的酒。”   成箫脚步一顿。   “他喝得太凶了,喝完一瓶酒杯就往地上推一瓶,我们拦都拦不住。”   “地上都是碎玻璃渣,陆先生又一直喝,我们怕他伤到自己,没有办法,就只能跟您打电话。”   成箫深呼吸,稳住声线,问侍从道:“我知道了。还有多远走到?”   侍从停住了脚步,指着面前厚重的门道。   “就是这间,您请......”   他话没说完,门从内向外被拉了开来。   一个女服务生被门外站着的两人吓了一跳,摸着胸口道:“Terry哥,你吓死我了。”   侍从皱眉,低声呵斥道:“你出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守着陆先生的吗?”   女服务生有些委屈,小声道:“我守着的呀,但十分钟前陆先生就走了啊。”   “什么?!”侍从慌乱道,“什么叫走了?!”   女服务生解释道:“陆先生已经清醒了,他说打了车,准备回家,临走前还感谢了经理,说谢谢我们的照顾来着。我让Ann过去通知你了,他可能是还没找到你吧。”   侍从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笑着看向成箫,抱歉道:“你看这,不好意思啊先生,让您白跑......”   他话没说完,抬头就看见成箫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惊人的地步。   他慌神着想要询问缘由,成箫却迅速脱下了外衣,丢在了他身上。   “拿着。”成箫,冷声道。   “我去找人。”   成箫见过陆玖年太多次醉酒的时候了,清楚的知道这人轻易喝不醉,但一旦喝醉了,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陆玖年醉酒一般有四个阶段。   起初是微醺。这个状态下的他通常身体失衡,头脑也不怎么清醒,不是东倒西歪,就是四处乱转。随后是嗜睡。只要附近能有什么软的供人躺着的地方,他只要碰到了,就立刻倒头不起。紧接着的是狂躁。轻易不要把易碎的东西放在他手边,否则你就只等着给它们收尸吧。   前几个阶段成箫总是处理地得心应手。   但最后一个阶段,他总是拿陆玖年没什么办法。   这时候的陆玖年会十分正常。正常到就像滴酒未沾那样。   陆玖年身上有一些疯狂阴暗的因子,这些成箫一早就知道。   这些因子在陆玖年感性的时候被压抑地很好,而一旦公德人情不再成为束缚,理性成为主宰他躯壳的一切时,这种因子便如同接触到温床般肆意疯长。   成箫还记得一次陆玖年一身酒气推开家门,笑着跟他说晚安,走进卫生间利利索索洗了漱,关上了客厅的灯。   成箫没察觉任何异常,直到不久后阳台传来盆栽倒地的声音将他惊醒。   他起身迅速朝声援处走去,才发现陆玖年身体悬空高坐在阳台护栏上,见他拉开了阳台门,还笑着他打着招呼。   成箫紧张地问他在干嘛,他条理清晰又沾沾自喜地跟成箫分享自己的小计俩。成箫至今都觉得自己还有几分那时候的阴影。   陆玖年说:“我们两层楼一下的业主,扩建了他们家的阳台。我从这里跳下去,会掉在他们阳台外围的花坛里。应该死不了,但可能意识会不太清醒。不过没关系,你只负责打120就好,微博我设置好了定时发送。”   “今天晚上在晚宴上用恶心眼神看过我的所有人,都是推我下去的凶手。”   成箫当时魂都被吓没了,不记得自己诱骗着说了些什么才让陆玖年从栏杆上下来。   所以陆玖年根本不可能老老实实打车回家。   一通精明的话术,不过是骗服务生们放人罢了。自己八成还在酒吧里面泡着,不知道在酝酿什么危险的点子。   成箫这会儿的心情不亚于看见有人想跳楼时的心情,只不过这回坐在栏杆上的人从陆玖年变成了他自己。   他不确定如果一会儿看见了陆玖年把谁按在墙上亲,会不会直接松手跳下去。   他顺着吵闹声源头,重新回到了大厅。   不见光亮的地方,人们环簇着欲望,彻夜跳舞直到天明。   成箫冷着脸四处找着自己要见的人,只觉得自己要发疯。   视野可及之处全是看不清面容的人,他们在成箫眼里成了一个个缩影,拉着手翩翩起舞,转啊转成了一个将他吞没的漩涡。   漩涡之上站着一个人,他俯视着成箫,身边站着无数看不清面容的人。他冷冷俯视着成箫,轻声地开口道。   “我对你来说,跟他们没什么两样。”   陆玖年的面孔在说完这句话后一点点模糊,变得越来越像他身边无数的傀儡人。成箫抓不住,看不清,绝望堵住他的口鼻,不让他发声,亦阻止着他喘息。   不一样的。你不一样。   欲望在遇见你后有了形状,心总是会狂跳,越是压抑,越是病态。   太长时间的自我麻痹救不了我,救不了我们。   我不懂喜欢是什么,或许我也不配喜欢。   但我只知道你能教我。   求你,于此刻拯救我。   又一次拆散了一对拥吻地人,成箫顶着咒骂声道歉,只觉头有些眩晕,耳朵也有些隔着什么,隐约不再能听见。   他站在原地,直直地盯着暗处的角落,什么也不想思索。   他被刻上不坦诚的原罪,不被允许忏悔,不能获许救赎。   偌大心脏的跳动逐渐缓慢下来,一下一下越来越慢,又在看到暗处交叠光影晃动时重新紧促起来。   诡异地直觉牵引他一步步上前,人群莫名其妙像是为他分开了道路,他走地那样畅通无阻。   步伐渐近,暗处的角落情景越来越清晰。   有两个人,一前一后,一靠一立。   靠在墙上的那个,是曾共与他攀至极乐的人。   那人此刻正靠在墙壁上,侧着头看着走来的他。眼睛很黑,很亮,让成箫想起了野生鹿的眼睛。侧过头时动脉的线条在灯光侧描绘下太过清晰,起伏平稳,成箫于是知道,那人并不害怕。   精心设计,故意为之。   陆玖年仍旧那样理性又疯狂地向成箫不加遮掩地炫耀着自己的计俩。   成箫于是便又一次被他牵动心绪,为他所屈服。   “手拿开,滚。”   陆玖年身前的男人好笑道:“先来后到。”   “他有主。”成箫语气无波。   “你说有就有?”   成箫看向靠在墙上的人。那人的眼神依旧不变。于是他知道自己得到了允许。   指尖触碰唇瓣,像是无声问询。唇齿开合间探入,没被阻拦。   他想抽回指尖,手腕却被人捧住,紧接着,有人细细吻他的指缝,仔细认真。   “好看吗?”他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眼底皆是冷意。   男人自讨没趣,摊了摊手,转身往人群密集处走去。   人影消失地彻底的一刻,成箫发了狠,抽出手钳住了陆玖年的下颌:“你真是让我......”   他手下的是狠劲,陆玖年却笑得越来越开心。成箫看着看着,莫名其妙心疼了起来。   他松开了手,后撤两步想要冷静下来,下一瞬却被人抓起了领子,狠狠扔在了墙上。   陆玖年拽着成箫的领子,吻了上去。   那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没有情爱,互相充满憎恶,倒像极了他们最初的样子。互相纠缠,互相撕咬,陆玖年尝出了血的味道才满意松了口。   他像欢爱时喜欢的那样,抓着成箫的头发,逼迫成箫微微仰头。他踮起脚,凑在成箫耳边,轻声道。   “我让你怎么?愤怒?嫉妒?”   他笑了起来,恶意满满:“太蠢了成二,我在报复你,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   “昨天我心情很糟糕。真的很糟糕。但我没那么生气,我没有。”   “直到你捅我一刀。”   成箫“嘶”了声,陆玖年闻声,却又使了点劲。   “我没那么蠢,你是不是真跟人跑了我还不至于分辨不出来。”   “但成二,我要你知道,我特别、特别不爽。”   “我们俩话没说明白之前,你身上沾了别人的味儿,我不喜欢,也不允许。”   陆玖年说话是语气恶狠狠,但却没得到恐吓该有的回应。他的头被某人一把按在了颈窝里,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只听成箫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轻快。   “你闻错了。”   “我用的是你的香水。”   --------------------   我觉得我最近堪称劳模,堪称劳模!嘿嘿嘿……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长度吧宝宝们,你们的作者马上要经历期末周咯(暗示) 第52章 爱的透明   “别咬了,疼死了。”成箫捏了捏身前人的后颈,低头在他耳朵边道。   陆玖年松了嘴,凑近了看清了自己的牙印,满意地抬了头。   “撒气撒完了吧?”成箫道。   “没,”陆玖年一巴掌拍上自己刚咬出来的伤口,疼得成箫呲牙耸了耸肩,他淡淡道,“前因后果没交代呢,我撒不完。”   成箫叹了口气,开口道:“昨天我......”   陆玖年忽然抬手,手指抵在了成箫的唇上。   “闭嘴。”他掀起眼皮看向成箫,“这会儿你说了我也听不懂,还记不住。”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晕。”   成箫道:“晕你还往外跑?”   “不跑坐在那儿当深闺怨妇吗?”陆玖年摆摆手,“包厢里太安静了,我想到吵点的地方。”   “况且,我听到了他们给你打电话,我知道你会来的。”   “那么笃定?”成箫挑了挑眉。   “你就说我得逞了没吧。”   “嗯,”成箫叹了口气,带着笑意道,“是你赢了。”   他站直了身子,将头晕的人捞起来,揽在自己怀里。   “回家吧,好么?今天晚上你跟我回去,明天早起我开车送你过来。”   陆玖年笑了,成箫看着他的笑容,忽然眼角跳了跳。   只听陆玖年道:“要看看时间吗少爷,四点钟了。我们回去再赶回来的时间,天就亮了。”   “你想怎样?”成箫低声道。   陆玖年却忽然挣开了束缚,退后几步,隔着不近不远地距离冲成箫道。   “你有没有过这种时候?”   周围人声鼎沸,音乐喧嚣,陆玖年的声音像是隔了层什么,成箫努力去分辨。   “哪种时候?”他皱着眉,提高了声音问道。   “就是你穷其半生都在过的生活,幡然醒悟间,却发现你并不喜欢,也不想要。”   陆玖年喃喃道:“我受够了成箫......我受够了。”   受够了装得关心在乎,受够了迎合不相干人的喜好,受够了“变得合群”。   他恨谁改变了自己,却舍不得牺牲了过去自己换来的名和利。   他永远在犹豫,永远在纠结,永远在害怕,永远在内耗。   烟雾似乎从舞厅中央飘到了不见光亮的角落,成箫的面孔在他眼里变得渐渐模糊。   他记得成箫说过,陆玖年,少做点让自己不开心的事。   他听到了,于是要去寻找自己的快乐。   “过来。”他朝身前的人伸出手。   成箫皱起了眉:“你要做什么?”   “不是想让我消气吗?”他一步步向后退,光打在他身后,人群向他张开怀抱。   “陪我跳舞,我不生你气。”   成箫一愣,提高了音量,慌忙道:“疯了吗你?你会被认出......”   他话没说完,陆玖年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人群。   只静了一瞬,下一秒成箫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了舞厅中心。   他一边道歉,一边焦急找着自己要找的人,他只觉得陆玖年太懂怎么拿捏他,知道什么让他最难受。可他偏偏每一回都自认倒霉,没有一丁点办法。   可这一次,陆玖年没让他找太久。   成箫被一双手拽住了手腕,强行拉到了一边。   成箫低头,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   失而复得和后怕交织,他压着怒火,冷声道:“你喝了酒不清醒,我不说你。跟我走,你现在随时都有可能被拍......”   他话没说完,嘴就被人堵上了。   之所以说是堵,是因为某人眼都没闭,正不满地盯着成箫看,大有一副威胁某人闭嘴的架势。   陆玖年冲成箫嘴唇上的伤口上肆意报复似地咬了咬,松开了口,又轻轻拿手碰了碰。   “我和自己老公出门玩儿玩儿,犯法么?”   “我当好好先生当的够久了。现在我想找点乐子,谁拦我,我咬死谁。”   成箫擦了擦嘴角,低声骂道:“狗吗你。”   陆玖年笑了声,凑到成箫耳边。   “汪汪。”   陆玖年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醒来的。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却知道自己可以安心。   因为他身边躺着的人,有熟悉的味道。   他侧过身,靠近了背对他的成箫。刚伸出手,想要碰身侧人的脸,手就被人抓着,拉得更近了些。   “醒了?”成箫的语气无波。   陆玖年清了清嗓子,小声道:“醒了。”   “那要来看看热搜么?”   陆玖年没说话,轻呼出口气,然后一点一点,缩进了被子里。   “出来。”   成箫一把掀开了盖在陆玖年脸上的被子,陆玖年眯着眼,索性拿胳膊盖着脸。   成箫撑着坐起身,低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淡淡道:“别躲了。没出事儿。”   “我压了一晚上,又抬了几个更大的八卦上去,没炒起水花。”   陆玖年怔了怔,道:“你没睡啊?”   “不算吧,只不过没睡安稳而已。”成箫说完,坐起身,走下了床,随意披上了床头的外套,“起来吧,到时间了,我送你到片场。”   “不了吧,你补会儿觉,我叫个车过去。”   “省省吧,我来。”成箫赤着脚走向洗手间,边走边道,“我有话跟你讲,路上说。”   车子缓缓行驶,很快过了半程。   陆玖年确信不是自己的错觉,成箫从今天早上起,情绪都有些不对劲。   事实上昨天晚上他就隐约感觉得出,成箫如同一座冰山覆顶的活火山,只是因为他状态不对,才拼命维持理性,但终拦不住溃堤。   他莫名其妙地心里有些忐忑 ,车内的寂静又加剧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紧张。   陆玖年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驾驶座上的人开口说话。   他没忍住,率先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他话音刚落,成箫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像是所有话早就到了嘴边。   “昨天我去见的人,不是高雯倩,是成弘量。可我没想到她也在那儿。”   “微博上的图可能不够清楚,你没认出来她,但你们其实见过。”   陆玖年闻言,扭头看向成箫。   成箫手握方向盘,目视着前方。   “那天在便利店前,和我搭话的就是她。”   成箫长长的呼出口气,再开口时,话音里充满了疲惫。   “玖年,”他强大精神,却徒劳无功,“一切都有预谋。”   “她找上成弘量,让成弘量带她见我,让他......撮合我们。”   成箫讽刺地笑笑,接着道:“他知道了你和我的婚约是假的,想让我跟高雯倩生个孩子。”   陆玖年愣住了,下一瞬,他猛地扭头看向成箫。   “我知道这听上去很荒谬,我也这么觉得。”   “可我们的婚姻有名无实,如果成弘景真的逼迫我这么干,我也没有底气和理由拿你做借口,所以我......”   “所以你什么?”陆玖年强压怒火,冲成箫冷冷道,“所以你半推半就?所以你顺势屈服?”   “你接下来要跟我说什么?嗯?跟我过家家玩儿腻了,你要回归你的正常人生了是吗?”   他该想到的,他早该明白。   不该信任,不该交付。   愚蠢,他到底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蠢。   为什么觉得成箫就是那个特殊的人,为什么就肯相信成箫是那个不会背叛他的人。   是不是他命里本就不该有获得幸福的机会,越是渴望,命运越要将他推的更远。   他不傻,数月的朝夕相处,成箫究竟动没动感情,他看的出来。   辛怡璐说,商人的爱,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陆玖年一厢情愿,自认倒霉。   成箫的话似利刃刺入他心脏。   “你为什么生气?我以为,我们只是床伴不是吗?”   “还是说......你不只把我当做床伴。”   陆玖年觉得他不再认识成箫了,成箫的眼底全是他看不懂的深意,说出的话,陆玖年不想听,也听不懂。   “告诉我陆玖年,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我。”   “昨天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喝成那样,为什么那么难过?”   “我和别人在一起你会不开心是吗?为什么?你对我有占有欲吗?”   成箫早已停下了车,他注视着陆玖年,一声声质问,更像一声声恳求。   “你告诉我玖年......只要你告诉我......”   “够了!”陆玖年剧烈起伏着呼吸,颤抖着声音,一字一顿,宣判着成箫的死刑。   “你记清楚,从始至终,我不过是和你玩儿玩儿,你想走就走,和我无关。”   可成箫却笑了,从未那样灿烂。   他倾身,抬手擦掉了陆玖年滑落到下巴的泪。轻声道。   “知道了,我也爱你。”   --------------------   今天没有骚话,恭喜成二表白(喝茶) 第53章 无法逃避   《我是背包客》第二期的拍摄地点定在偏西南的一个偏僻城镇。   接到导演通知的时候陆玖年还仔仔细细搜索了网上有关的全部信息,但也只找到几张看起来山清水秀的图片,和几家小旅游机构的只言片语。陆玖年不得不感慨节目组为了变着花样折磨他们,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你下来!该我了该我了!”林煜城正仰着脖子冲凳子上站着的人喊。   衡邵艰难站在凳子上踮着脚,把手机努力往上送,扶着墙扭头艰难道:“哎哎,煜城哥你别晃我啊,我摔下来就得砸着你了!”   林煜城扯着嗓子喊:“你都在上头半个小时了,快点的,我也要上网。”   衡邵又站高了点,企图让手机屏离自己的脸近一点:“好好,我发完这条微博就换你来......”   “一想到这种没有互联网的日子要再过七天,我就想一头栽到门口那湖里。”林煜城哭丧着脸,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陆玖年,“哎玖年,你不用手机吗?”   陆玖年正盘着腿坐在地铺上,面对着半开着的窗户发呆,听见林煜城喊自己的名字,才堪堪回了神。   “啊?那个啊......我不用。”   他何止是不想用手机。   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拥有这么一个绝佳的借口来逃避手机上准时准点轰炸的消息。   距离陆玖年和成箫在酒吧疯玩儿的那一晚,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也就是说,他已经躲了成箫两个星期了。   那天成箫对他说爱他,陆玖年从出生起运转效率远超他人的大脑第一次停止了运转,他不能思考,无法回应,只呆呆的任由成箫擦去他的泪水,机械地将成箫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输入大脑,再重新拼凑成完整的句子。   “这么多年我拼命反抗,竭尽全力伪装的目的,就那么一个。”他听到成箫对他讲。   “我知道我终究会达成目标,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我只是需要再谨慎一点。”   “可是无论我再多谨慎,再多尽力,我还是保证不了变数的发生。”   “是,要给彼此时间,要等合适的时机......可是万一呢?万一属于我们的那个意想不到的变数来了,我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要离开你,可我却连喜欢都还没对你说呢?”   成箫的呼吸有些颤抖,似乎在强行平复情绪。   “我不害怕谁从我身边夺走什么,无非是倒了再爬起来,拿走的我再抢回来。”   他静静看向陆玖年的眼睛。   “但是我不能接受这些改变里有你。”   “玖年,我想要拥有你。无关虚情假意,无关婚约协议。真正地,拥有你。”   成箫的声音很轻,向陆玖年要一个回答。   “你告诉我,我能吗?”   从始至终,陆玖年永远是命运的俘虏。   她随意转动命运之轮,他的人生便能轻易偏轨。他痛恨她的阴晴不定,高喊着人定胜天,而当她幡然醒悟,把裁决的权柄归还到了他手上,陆玖年才觉得害怕的要命。   分叉的铁轨两边,一侧站着他自己,一侧站着成箫。她将他的手放在扳手上,随他扮向任意一边。   原来比拒绝更难的是接受。   原来比抗争更难的,是抉择。   他害怕自己做出的决定会导向恶果,他害怕成箫会为此买账。   他不会是个好的恋人,一段失败的恋情几乎摧毁了他分辨爱人与不爱的能力,他害怕再次建立一个亲密关系,再次让爱的人失望,再次变得不像自己。   他也帮不到成箫任何事。   他和成箫的世界毫无交集,娱乐圈对成箫来说不过浮华过眼,他每天看得是无数为名为利的人勾心斗角,而成箫则无时无刻不在血雨腥风之中。   他退缩了。   在爱人恳求的注视里,陆玖年不给回答,不做反应。   落荒而逃。   那之后,有过两三天的寂静。   他躲回了自己的房子里,成箫没有主动联系他,没有问起过他。   陆玖年每几分钟就会拿起手机看一眼,在发现置顶聊天框没有任何消息回复时,都会莫名其妙地发呆。   可第三天一过,事态就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早安,我喜欢你。”   这是每天早上的日常。   “中午记得吃饭,爱你。”   这是为什么陆玖年吃饭不敢再带手机。   “什么时候回来?我很想你。”   这条通常情况下会出现在陆玖年拒接了又一通成箫的电话后。   陆玖年从不回复。   每条他都会盯着看很久,有时无意识地就会打出些回复,又在回过神后一字一字删除。他的大脑似乎还停留在被表白那天时的状态,难以正常思考运转,难以做出让人信赖的决定。   直到前天他才发了第一条给成箫的留言。   “在山里,信号不好,这几天可能收不到信息。”   之后他就把手机连同大脑一起丢在了不知道哪个地方,每天不是发呆,就是坐到湖边发呆,就这么着等到了节目开拍。   门外传来导演的声音,有工作人员来敲了敲门,   陆玖年回过神,看了眼还在椅子上纠缠不清的两人,叹了口气,抓过外套裹起来站起身,走过去替人开门。   “陆老师辛苦了,其他两位老师也在吗?”场务小声问道。   陆玖年点了点头:“在的,怎么了?”   “导演要各位老师现在出去集合了。”   “现在吗?”衡邵刚被林煜城从椅子上拽下来,听见门口的动静,探了个头问道,“不是说两个小时以后吗?”   场务道:“飞行嘉宾老师提早到了,导演就让各位老师准备一下,我们提前开机提前结束。”   “哦哦,好。”衡邵接受良好,应了声便走回去去找林煜城。   陆玖年愣住了,他扭头,疑惑问道:“衡邵,我们这一期有飞行嘉宾吗?”   “嗯?飞行嘉宾到啦?”林煜城扭了个头张望着看了看,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向陆玖年。   “你也知道有飞行嘉宾?”陆玖年皱眉道。   林煜城莫名其妙:“对啊,一个星期前临时通知的,你没收到?”   陆玖年闻言,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林煜城琢磨了片刻,又摆了摆手,“没事儿,反正一会儿出门也能见到了。”   “哎走吧走吧,我们也不知道这位飞行嘉宾何方神圣呢,希望不会特别难相处......”林煜城一边说,一边推着陆玖年往外走。   陆玖年无奈地笑着抬脚向前,推开门后抬眼,却傻在了原地。   他躲了大半个月的人正站在他们面前,微微挑了挑眉,冲他们笑着道。   “嗨。”   --------------------   接下来请迎接2的千层追妻套路 第54章 成氏兵法   陆玖年坐在椅子上,低头盯着自己脚下出神。   欧阳梦凡生病档期变动,会缺席一部分的录制,节目组临时请成箫过来顶上位子。   录制的第一期成箫就在,和其他嘉宾都认识,也不是什么圈内大腕,临时救场的话请他的确再合适不过,没有问题。   可所有人都被通知到了,独独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安排。   他躲着成箫,故意不回复消息,假装冷淡,可当这个人真真正正站在了他面前,他才发现,无论再怎么麻痹自己,他还是会为了成箫的出现而喜悦难抑。   但当他整理好心情,鼓起勇气准备打招呼时,成箫却直直略过了他走了过去,和他身后的林煜城聊了起来。   衡邵不多时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陆玖年在旁边看了许久,绕过他们走进了屋里。   招呼不是跟他打的,话不是和他说的。   陆玖年翻出手机,学着林煜城的样子站上墙角的凳子,等到微信顶栏“收取中”的字迹终于跳转,打开聊天对话框,才发现不间断的早安晚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再跟他讲了。   魂不守舍地走出房间,陆玖年看到已经布置好了的位子,其余五个人已经落了座,只剩下一把空着的椅子留给他。   而那把椅子,离成箫很远。   而就是在那一刻,如同久睡忽然被惊醒,陆玖年意识到了自己从未设想过的可能性。   从他逃避成箫的问题开始,他便下意识地认为成箫一定会跟上来,固执地向他要一个答案。毕竟他了解成箫,他知道成箫放弃不了。   算他恃宠而骄,算他仗着成箫是那个先说喜欢的人。他竟从来没有想过成箫会就此作罢,及时止损地抽身,从此离他越来越远。   耳边是成箫与其他嘉宾谈笑的声音,陆玖年听着听着,渐渐便听明白了场上的人大多都知道成箫和他闹矛盾了,话题绕了又绕,总能巧妙地避开他来。   他索性摆烂,干脆一句话也不说,靠在椅子后背上,扭头看正笑着讲话的人。毫不遮掩,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目光太过强烈,他清楚地看到了成箫顿了顿,但很快便重新捡起了话题,到底没往他这个方向看。   陆玖年没放弃,就那样偏头看着,直到成箫终于受不了扭过,和他对了视,陆玖年才莫名其妙地舒了心。   成箫的眼神里有警告,还有些别的什么意味,如果让箫语十级的陆玖年来翻译,大概是一句“你到底想干嘛?”   他不想干嘛。   只是受不了成箫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看向别的地方。   想一想,陆玖年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笑。   不给回复,害怕再进一步的是他,渴望被爱,不想放手的也是他。   成箫有一千一万种理由讨厌他、想远离他、想放弃他。但陆玖年流氓当就要当到底,他不愿意,不允许,不同意。   他当惯了好好先生,只在成箫的面前任性地像个孩子。对所爱之人递过来的珍馐不屑一顾,等你把饭菜倒掉,又吵着闹着说自己饿了起来。   陆玖年冲成箫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成箫。   他用口型讲着,一字一顿。   “你来了,我很开心。”   成箫显然是听明白了,表情僵了僵,神色有一瞬不自然,随即调转了目光。   嘉宾们闲聊的时间不长,导演组很快便敲定好了流程,示意在场的各位安静下来,准备接本期节目的第一个任务。   陆玖年这才扭过头来,看向了正对着自己的导演。   “本期我们来到了丽州府,将在这里开展我们为时7天的录制活动。”   “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将分成三组进行。抽签决定分组详情。”   “红黄白三种颜色,分别代表三个组别,也代表了三个不同的目的地。嘉宾们需要两两合作,根据我们提供的照片线索,找到最终目的地,用目的地宝箱里的手机拍摄下含有你们本人的照片。”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适时扛上来了三张图片,当各位嘉宾抬头看见图片的样子是,纷纷一脸黑线。   说是图片,其实和小学生涂鸦差不多,只能用“抽象”两个字来形容。图片的左下角分别写着“西北”“东南”“西南”的字样,算是给嘉宾们有关目的地方位的提示。   不能动用网络,仅仅依靠这样的图片和一个粗略的方位找到目的地,铁定是要费一些功夫的。众人还在发愁找到地点的办法,节目组却已经将抽签的箱子抬了出来。   从右往左,成箫率先探入箱子,抽出了一张折叠的卡片。成箫展开看了眼,随即合上,握在了手里。   等到了陆玖年手边,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了,他拿起箱子里最后一张卡片,掀开看了眼。   白色。   他身边,林煜城探了个头,神秘兮兮问他道:“玖年,你的什么颜色的啊?”   陆玖年道:“白的。”   林煜城摊了摊手:“有缘无分,我黄色的。”   陆玖年清了清嗓子,小声道:“你看见衡邵的什么颜色了吗?”   “没,”林煜城摇了摇头,“但我知道成箫和祁芹都不跟你一组。”   陆玖年愣了愣,道:“为什么?”   林煜城冲陆玖年使了使眼色,让他看向祁芹的方向:“方白跟我一个颜色,祁芹姐拿到卡牌后看了成箫一眼,还拿给成箫看了看牌面,然后俩人低头说小话了,估计他俩是一组的,你没戏了。”   陆玖年握着卡牌的手一紧。   林煜城看了看他的神色,小声道:“你们……吵架了?”   陆玖年苦笑了声,摇了摇头:“没有。”   林煜城过来人的眼神一扫,大概就明白了这两个人估计拧巴着呢,他张了张嘴,看了看还在和祁芹低头说话的成箫,叹了口气。   陆玖年没再说话,手里的卡牌被他折了又折。   方白坐不住了,到处小声打探消息,陆玖年见她起身,呼出口气,跟着站了起来。   他看向成箫和祁芹的方向,没再犹豫,抬脚走了上去。   停在两人面前,陆玖年没去看成箫,只对祁芹道。   “祁芹姐,我能跟你换一下吗?”   祁芹眨了眨眼,似乎有点蒙圈,她看了眼身边的成箫,又看了眼陆玖年,缓缓道。   “啊?哦......可以。”   她伸手,准备将手里的卡牌递给陆玖年,可还没等陆玖年接过来,一旁的成箫忽然拉住了祁芹的手腕。   “不换。”成箫淡淡道。   陆玖年闻言看向成箫,成箫抬头,也望向他。   对视片刻,陆玖年直视着成箫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想和你一起。”   成箫只是定定地看了他片刻,随即挪开了目光。   “她不换。”   一样无波的语气,一样否定口吻。   在给答复这方面,成箫比他坚决多了。   说拒绝,那就拒绝地干脆。   无妨,自作自受而已,也用不着意外。   “行。”他轻声道,随即抬脚,绕过了成箫,向自己的位子上走去。   导演在拍手,众人纷纷起身,摄像头聚焦对准,喇叭里传来声音。   陆玖年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的位子上,又怎么无意识随着众人起身,回过神,他努力去听导演的喊话。   “黄色组对应的是西北,红色西南,白色东南。我喊三二一,大家亮出手里的卡牌,找到同行人后,就可以跟着PD上路了。提前祝大家旅途愉快。”   “我开始了。”   “三、二......”   “一!”   话音落,众人纷纷对着镜头掀开了卡片。   陆玖年手抖了下,没拿稳,卡片落到了地上。他小声道了句“不好意思”,蹲下身弯腰去捡。   身前忽然落了片阴影,陆玖年还没来得及抬头,耳边便响起导演的声音。   “方白、煜城跟着姚PD。祁芹、衡邵,你们到西南。”   “玖年,成箫。”   陆玖年捡起卡片的手一顿。   “你们两个一组。”   慌忙起身,陆玖年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成箫面无表情,抽出他手里的卡片,随意揣进口袋,自然地牵住了陆玖年的手。   “愣什么,”他淡淡道,“走了。”   --------------------   2:她不换没说我不换啊   成氏兵法第一计:欲擒故纵 第55章 哄不好   离开大部队,两个人朝着东南方向走去。   陆玖年被成箫拉着走了好一段路,也没反应过来成箫和自己一队的原理。   但当成箫的手松了松,想要抽出来时,他倒反应地比谁都快,一把紧紧反握住了成箫。   成箫扭头,没什么表情看向他。   “松手。”   “我不松。”陆玖年脑子都没过,话就从嘴边说了出来。   “我拿东西。”成箫有些无语,低声道。   陆玖年执拗道:“你用左手掏。”   成箫似乎是很轻地叹了口气,随后左手绕过去,从右口袋里拽出了节目组给的提示图片,单手抖了抖展开来。   成箫口袋里放着的分组卡片被提示图片带出来掉在了地上,成箫正艰难单手看着地图,没怎么注意,陆玖年便半蹲下来,替他捡了起来。   “这个掉了。”陆玖年冲成箫仰头,晃了晃手里的卡片。   成箫不怎么在意道:“哪儿掉的塞哪儿吧。”   他等了会儿,却没等到陆玖年起身。他疑惑看向身下蹲着的人。   “干什么?”   身下的人没吱声。   成箫皱了皱眉头,晃了晃拉着陆玖年的手。   陆玖年仍旧没回话,只是拉着成萧的手抓地越来越紧,微微发抖。   成箫神色一变,他立刻蹲下身,语气焦急。   “玖年?怎么了?”   从他的视角看,陆玖年脸色有些白,嘴唇也在颤,成箫人都吓着了,也顾不上装了,伸手小心翼翼地撩开陆玖年额前的碎发,摸了摸陆玖年的额头。   “哪儿难受你跟我......”   他话没说完,下一瞬就被“害着大病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腕,整个人被拽得侧过身去,离身边的人只剩咫尺。   他被迫直视陆玖年的双眼,那里面盛满了狡黠和得逞的快乐。   “骗你的。”陆玖年弯了弯眼,“我没事。”   成箫却被点了火,脸色阴沉了下来。   “好笑是么?”成箫的语气里带着冷意,“挺舍得啊,拿这种事儿试我。”   “你也舍得。”陆玖年轻声道,“你不理我我难受,你看出来了,不带心疼的。”   成箫嗤笑道:“我们什么关系配让你跟我谈这个啊?你也需要我来心疼?”   “需要,特别需要。”陆玖年抓着成箫的手向下拉,脸的一侧轻轻靠上成箫的手心。   “而且我也不舍得,但我没别的办法。不这么干,你不理我不骂我也不听我说话。”   成箫尝试把手抽回来,但陆玖年没让。   有时候网上的人开得那些腔,成箫只当胡扯。但刷久了有时候他不知不觉间也会被同化。   就比方说从前陆玖年拿所谓的“狗狗眼”认认真真看他时,他一点儿波澜都不带起的。现在倒是对都不敢对上,手也是僵的,生怕自己一个心软就屈服了。   强行定了定心神,成箫喉结滚动,低声道:“我现在拦着你说了?”   这意思是听他讲话了。   机会来之不易,陆玖年分外珍惜,想了半晌,最后小心翼翼问道。   “你......怎么才能不生气?”   成箫简直被某人气笑了:“你憋半天就憋出来个这个?”   “嗯。”陆玖年点了点头,“我就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消气。”   “从这儿离开以后,我找你问答案,你还躲不躲我?”成箫敛目看向陆玖年,淡漠问道。   后者没回话。   “还躲是吧?”成箫冷笑了声,“那我这气消不了,受着吧。”   他强行抽了手,站起身,没再理陆玖年,自己迈步往前就走,不带等人的。   成箫身后,陆玖年叹了口气,缓缓起身。   摄像机跟在他身后,他扭头对着镜头,无奈地摇了摇头,比了个“no”的手势。   没哄好。   不给成箫一个准话,他估计这辈子是都哄不好了。   后面路上很长一段时间,除了问路,无论陆玖年说什么怎么装,成箫都不买账。   陆玖年一急,成箫就搬出来一句“躲不躲”,陆玖年理亏变回哑巴,成箫就接着闷头赶路。   陆玖年没有一点儿办法,只能变着花样问成箫路在何方。   “你觉得图上那个三角是什么意思?”   “山。”   “那竖线呢?”   “树。”   “那圆圈......”   “你测过智商吗?”成箫忽然道。   “测过啊,”陆玖年迷惑道,“问这个干嘛?”   成箫淡淡瞥了他一眼。   “再做一遍吧。”   渐渐陆玖年自己也提不起说话的劲了。   他们已经接连不停地走了半个多小时,还不确定方向是不是对的。   说是东南,可他们走了一路,也没看见从方位上或是景观上与节目组给的图相符的任何地方。   缺水,疲惫,饥饿,自我怀疑,折磨着陆玖年,他只觉得节目组挺要命的,还把这种东西叫做“旅程”。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   也好在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成箫,不是其他任何人。   也许是 他脑子里一直念叨着“成箫”,身边沉默寡言的人忽然出了声。   “陆玖年。”成箫拽住了陆玖年,伸手指向不远处。   “那儿是不是有东西在闪?”   陆玖年眯了眯眼,盯着看了片刻,没觉得异常。正当他要挪开目光时,草丛里忽然闪过刺眼的白光,虽然短暂,但绝非没有。   陆玖年拽住了成箫的袖子,小声道:“是摄像头。”   “节目组放的?”成箫偏过头低声问道。   “不可能是别人了。”   试想过来,没人能仅凭一张抽象画就准确找到目的地。沿途必定设有什么提示,或是什么任务,能够帮助他们加快进度,或是为他们指引方向。   “去看看。”成箫道。   两人循着光亮的方向走过去,在一棵秃树灌木下找到了被摄像头环绕的箱子。   箱子很大很沉,上面贴着节目组的标签,还上了锁。   “能打开吗?”陆玖年问道。   成箫将箱子抱起来艰难翻了个面,细细检索每一面,最终在侧面的一处摸到了文字的凹凸起伏。他抬头看向陆玖年道。   “有题。”   陆玖年闻言,下意识就要接过箱子。   “我来......”   还没等他话说完,成箫手指轻拨了密码锁,锁应声便打了开来。   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眼摄像头,找补道:“我们运气不错。”   “题挺简单,用不上你。”成箫淡淡道,“能用上你的东西在这儿。”   成箫指了指打开的箱子,陆玖年倾身上前,才看清楚里面放着的东西。   “折叠烧烤架?”陆玖年莫名其妙道,“这是让我们自行解决午饭吗?”   成箫正蹲着,手伸进箱子里探了一圈,抽出了一张卡片。他看了眼,随后对陆玖年道。   “恐怕是。”他对着卡片念起来,“恭喜二位成功抵达任务点以,获得提示:山羊、绵羊、烤全羊。”   “PS:午饭请于树旁河流中自取。”   树旁河流中自取?   合着让他们下河抓鱼呗?开春不久,下水捉鱼简直是非人的折磨。   还有这提示,提了不如不提,和那张图一样抽象。   “现在怎么办?”陆玖年无奈问道。   成箫想了想,道:“迷得解,饭得吃。”   “我试试有没有办法抓得到。你呆在这儿把烧烤架子搭好。”   “我们不能一起吗?”   “你搭好了就来帮我,”成箫抬头看了看天,不着痕迹皱了皱眉,“没感觉错的话,一会儿估计要下雨。这样能快点,我们也好想想接下来的办法。”   两个人就此分开行动。   陆玖年把烧烤架扛出来,拖到了离草丛更远的地方,不过抬头也还能看见成箫的背影。   成箫不知道在找什么办法,正在河岸边来回走着。   事实证明成箫的感觉是对的。陆玖年刚搭好架子,还没来得及生火,细雨便一滴滴打在了他脸上。   “下雨了!”他冲远处喊了喊,但成箫似乎没怎么听到,仍旧背对着他。   他索性放弃,重新埋头把架子搭好,刚一完工,雨就跟约好地似的倾盆而下。   陆玖年皱眉,迅速收拾好东西,朝印象里成箫站着的地方喊:“成箫!”   或许是雨声敲打河面的声音太过嘈杂,陆玖年没能捕捉到成箫的回应。   他皱眉抬头看,却在那一刻心脏骤停。   河流变得湍急,河岸线也变得模糊。   成箫此前站立的地方,如今空荡荡,再无一人的身影。 第56章 等待甘之如饴   从一开始成箫就知道,把话说开,陆玖年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陆玖年的逃避在他意料之中,他做足了准备,也等的起。   成箫回想起曾经。   感情的事对他来说并不新鲜,他不是没有真心实意地谈过恋爱。   大学毕业后他有过一个男朋友。   那人长相漂亮,性格温顺单纯,家世显赫,从各方面来看,都是他的最佳选择。   成箫清楚这一点,对待这段感情也很上心。他自认做到了一个合格男友该做到的一切,结果最后被人给甩了。   他记得那天男孩儿堵在他门口,眼睛很红,像是刚刚哭过。   “你看到我和他一起走了吗?”   “看到了。”成箫回道。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成箫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这样问,不解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你一点反应也没有?”男孩儿颤着声道。   成箫小声道:“你说了你们只是朋友。”   “朋友朋友,是不是哪怕我们两个抱在一起,你都信我们‘只是朋友’?!”男孩儿崩溃地冲成箫喊。   “你什么意思?”成箫静默片刻,小声问道。   泪水积蓄在眼眶里,男孩儿扶着门框,身体无力地下滑。他蹲在地上,以手掩面。   “我和他上床了......对不起。”   成箫低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只是想看到你为我吃醋,为我生气,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情绪起伏也好......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甚至......都不喜欢他。”   男孩儿深吸了口气,强行稳住声线。   “我可能......太想要那种被全心全意注视的感觉了。在你这里,我找不到。”   “你哪里都做的很好,我挑不出错误。你记得每一个纪念日,会精心为我准备生日惊喜,有时间永远在陪我。但我知道哪怕你身边的人不是我,你都会这么做。”   “我麻痹自己,总想着你不是不爱我,只是你没有察觉而已,只要......再过火一点点就行。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成箫看着他:“你应该告诉我这些想法。”   男孩儿很轻地笑了声,抬头看向成箫时,眼底是破碎的。   “清清楚楚地问明白,而不是耍心机,是不是?”   “成箫,你不喜欢我,也没爱过人。”   后来他们便分了手,成箫已经忘记了那个人的长相,连名字也得回想回想才记得起来,可却一直记得这些话,也一直觉得自己不会琢磨地明白。   直到他遇到陆玖年,才发觉男孩儿的话他没资格反驳。   他恨不得所有的心眼都往陆玖年身上使,想尽方法试探,无数次地旁敲侧击,琢磨陆玖年也琢磨自己,折磨自己也折磨地心甘情愿,只为了要一句肯定的答复,只为了找到陆玖年在乎他的任何蛛丝马迹。   陆玖年演戏骗他,是仗着知道他喜欢自己,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不理。陆玖年得了逞,成箫懊恼,也没了安全感。   感情里谁先认了栽,谁就注定成为囚徒。   成箫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不要做无望等待回应的人,他要拽着陆玖年一起沉沦。   于是他耍了心眼,他伺机报复。他想要看到陆玖年为自己难过,为自己情难自抑,于是他佯装生气,故意不理人。明知道会让陆玖年担心,却又一意孤行,在雨下大了的河道旁消失不见。   他以为自己会因得逞而获得隐秘的快乐,直到他看到陆玖年脸色苍白站在暴雨里,不动不叫,像是丧失了一切反应的能力。   心脏跟着被凌迟,成箫一瞬间喘不过气来。   原来喜欢是这样酸涩的情感,想要看他为你痛苦,却又痛他所痛。   放弃的念想诞生于一刹那,成箫冲上前去,拥陆玖年入怀。   颈窝温热,他听见陆玖年声音木讷,一字一顿。   “你知道吗?刚刚的几分钟里,我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要是你不见了,我就跳下去找你。”   犯了罪的人,仍然得到宽恕。   他于是一遍一遍忏悔,放弃全部抵抗。   “对不起,对不起......”   “我在这里。”   哪怕永远听不到你的答案,我将一直等在原地。   当地人说,这种预报不到的雨来得急,走也就是一会儿的事。   摄像联系了导演组,于是各个组别的行程暂时中断,纷纷赶往最近的地方避雨,等到放晴再继续拍摄。   成箫和陆玖年不怎么好运,最近的一户人家大门紧闭,像是全家一起出门办事去了。他们于是只能并排坐在门口台阶上,看着雨水从房檐上如瀑滑落。   陆玖年人靠在成箫肩上,盯着不远处水洼溅起的浑浊水花,数着成箫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   成箫偏过头看了眼身边的人,抬手摘掉了两人胸前收音用的话筒,揣进了口袋。   “玖年。”   “嗯。”   成箫顿了顿,像是在组织措辞。片刻后,低声开口道。   “路上不理你冷着你,都是故意气你。”   “你不回应我也好,吊着我也罢,我都不会生气,更不可能放弃。”   “这次节目录完,我还是会追着你跑,会给你打电话,会每天给你发一大堆消息。但我这么干是因为我乐意,我喜欢,跟你给不给我答案无关。”   成箫抬手,抚上了陆玖年的额头,替他理了理湿着的发丝。   “我又不瞎,你对我什么感情我看得出来,但我需要知道你自己也明白。”   陆玖年没说话,只是向下靠了靠,直到耳边能听到成箫的“咚咚”的声响,一声又一声,有力地、鲜活地跳动着。   “干什么?”成箫被他打了岔,笑着问道。   “我听你的心跳。”   “我这里面就那点心思,有什么好听的,”成箫挑了挑眉,“倒是你装着一大堆事,还不乐意跟我说。”   他挪开抚在陆玖年额头上的手,托着陆玖年的脑袋把他往上提。   “我知道你有顾虑,也有没想明白的事。我不逼你,我等着你。”   “我就站在离你几步远的地方,哪儿都不去,你想通了就扭头。但前提是我找得到你。”   雨幕似乎渐小,陆玖年抬头看了看,莫名觉得雨过的后几天,会是好天气。   他听到成箫对着他轻声道:“所以别再躲我了,让我能找着你,行不行?”   但他没理,有些困顿,闭上了双眼。   睡着之前,他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道。   “家里冰箱里还有东西吗?”   成箫笑了声:“有。我想吃糖醋排骨。”   没得到回应,成箫抬手戳了戳陆玖年的手臂。   陆玖年人都快睡着了,嘟囔着应了声。   “知道了知道了,回去就做。”   --------------------   成氏兵法第二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第57章 最最喜欢   等到房主一家办完事回来时,雨也差不多停了下来。   房主人是个年纪有些大的阿婆,热情又慈祥,见两人一身狼狈,二话没说就把他们请了进屋。   “麻烦您了。”陆玖年冲阿婆微微点头。   阿婆笑着摆手:“不打紧不打紧。看你们全身水湿的,换身衣服擦擦头发吧。开春了感冒那多不得劲。”   “糖糖,去给两个大哥哥拿毛巾来。”   话音落,从阿婆身后走出来个小女孩儿,正拉着阿婆的手,有些好奇地看向两个人。   女孩儿看起来六七岁,圆脸大眼睛,扎着小辫子,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看起来可爱天真。   陆玖年注意到小女孩儿看向他们的眼神,于是低头,冲她笑了笑。   女孩儿愣了愣,忽然脸红了红,撒开阿婆的手跑开了。   “诶?这孩子......”阿婆诧异扭头,看着女孩儿跑走的背影,对两人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她爸妈还没回来,这孩子有点怕生。毛巾一会儿我拿给你们,你们稍等哈。”   陆玖年连忙摆手道没关系,成箫倒没说话,环着臂若有所思地看向正躲在门外院子里探头悄悄往他们这边看的女孩儿。   给两人拿来毛巾和热水,又跟两人多聊了两句,阿婆便推门离去,房间里一时只剩下陆玖年和成箫两个人。   床上正放着节目工作人员送来的两人的干净衣服,成箫走上前,将叠成一摞的衣服抖了抖拆开来。   “先换衣服吧。”他冲陆玖年道。   陆玖年闻言起身,走到他身边,跟着成箫一起挑挑拣拣。可翻着翻着,陆玖年就发现了问题。   他分不清哪件衣服是成箫的,哪件又是他自己的。   人常说谈恋爱久了的两个人,从气质到长相都会越来越像。都不用谈久了,你就算是一起住久了也照样是这个道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成箫变得不怎么热衷于艳得像花一样的衣服,而陆玖年也开始厌倦老穿休闲黑白灰。两个人都爱买衣服,但从不一起,但到了手的款式都大同小异。久而久之两个人的衣服就混着放在了一起,衣服又多又还买了就忘,有时候不刻意去认也难免拿错。   往常陆玖年压根就不会在意去分谁的是谁的,衣服而已,谁还没跟身边朋友借着穿过呢。   但成箫一朝捅破窗户纸,让一些原本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事都通通变了味。更要命的是有人明明意识到了这一点,还偏要逮着不放。   陆玖年拉了拉略微长的卫衣下摆,抬头对成箫道:“有点松这件,估计是你的。你和我......”   “不换。”成箫正套着外套,闻言头都没抬,想也没想就道。   他连外套都穿成陆玖年的,对自己的心思一点不带遮掩。   “之前早上起床,每次你让我扔给你衣服,我都拿的我自己的。”   “我就喜欢看你穿我衣服。”   陆玖年张了张嘴,总觉得该说点什么,最后硬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过来。”成箫见他傻站着,“啧”了声,冲他招手。   陆玖年迷迷糊糊地坐到了床对面的桌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成箫正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干着的毛巾,一点点擦着他湿着的头发。   不知道是因为成箫穿过他头发的掌心温热,还是因为他整个人正被裹在不属于他的厚厚衣服里。他觉得自己心脏有些发烫,只知道目不斜视,不敢看向别的什么地方。   陆玖年怕的就是这样。   成箫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想让你知道的时候你难从他身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想让你知道时,话里行动力盛满了要溢出来的喜欢。   成箫不让他逃,可仅仅是呆在成箫身边,他就很难理性思考。   似乎向成箫屈服就是他注定要迎接的未来,他命定要对成箫认栽。   无数的顾虑都在成箫一句句“喜欢”里消失不见,大脑宕机,只有心剧烈地跳。   他看向成箫专注地神情,默默质问。   就不能回到从前吗?心照不宣就好,彼此陪伴就好,为什么一定要是恋人,而不是别的什么?   不开始就不会糟糕的结束,不开始便不会不体面,不开始就还是彼此最喜欢的样子。   “成箫。”他忽然开口,叫住了身后的人。   “嗯?怎么了?”成箫手上动作没停。   “......没什么,”陆玖年小声道,“就是想起来,你原来不是挺讨厌我的么。”   成箫的手一顿,表情有些不自然。   “怎么还翻旧账呢。”   他换了条干的毛巾,慢条斯理擦着自己的头发,低头看向陆玖年。   “说没有那太假了。”   “这么形容吧,当时我看你简直就像在看成家那些人的集合体。”   陆玖年愣了愣,道:“有那么夸张啊?”   “有啊,”成箫摊了摊手,挨个数落道,“比成灝八面逢迎、比成乐然口蜜腹剑、害起人比成彦还狠。我当初就是被你长得好看蒙蔽了,还以为你真是什么阳光开朗大男孩儿呢。”   陆玖年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怎么说怎么觉得理亏。   他没理犟三分道:“你当时也不怎么样。”   “是,”成箫笑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啊,陆玖年忽然好笑的想。   他和成箫从一开始就不是以什么光鲜亮丽的形象互相会面的,在彼此不堪过往的交织中碰撞出暧昧与心动。这样的他们互相吸引,奇怪又没有道理。可仔细想想,又像是命中注定。   只有他们看得到彼此最难堪的一面,他们是最相似的另一个自己。   陆玖年对未来有太多不确定,一次命运的脱轨让他害怕再做决定,可明明成箫的面前有更多的未知,更凶险、也更渺茫,应该思前想后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   只不过是成箫更勇敢一点。   承认喜欢、承认爱。   倾盆大雨里,他丧失五感和抉择的理性,而转身拥进成箫的怀抱,他才发现。   成箫就是他一切不定中唯一的确定。   他不接受没有成箫的未来。   身前的人还靠在他身前,皱着眉头抱怨抬胳膊抬得手酸。陆玖年忽然起身,照着成箫嘴角轻轻啄了一下。   “你......”成箫被亲地一愣,怔神看向面前的人。   “没事,”陆玖年轻松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已。”   成箫有些怀疑人生。   他感受着陆玖年的贵宾级擦头服务,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忽然有了这种级别的待遇。   “综艺结束了你回不了家了?”他思来想去,也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不啊。”   “那你这是闹哪出啊?”成箫诚惶诚恐。   “不是,”陆玖年无奈道,“我想对你好点有问题吗?”   “没......?”成箫狐疑地看向他。   陆玖年眼角抽了抽,把毛巾伸到他面前:“那你自己来?”   “辛苦你了。”成箫干脆利落地躺平。   陆玖年一点不意外,他摇摇头抬起手,接着为大爷服务。   “有吹风机。”   两人身边忽然响起小女孩儿脆生生的声音。   陆玖年吓了一跳,看向斜下方。   糖糖正站在他腿边,拽着他的衣角,冲他指了指床边的衣柜。   见陆玖年没反应,她便松开手,一蹦一蹦跑到衣柜旁,把吹风机给陆玖年捧了过来。   糖糖的辫子一翘一翘的,看起来又好玩又可爱,陆玖年没忍住笑了笑,摸了摸糖糖的头。   “你别摸我头呀,我都六岁了,又不是小孩子。”糖糖往后躲了躲,噘着嘴不乐意道。   “好好好。”陆玖年打趣道,“那大姑娘能帮哥哥给吹风机插上电吗?”   糖糖点了点头,麻溜地钻到了桌子下面插上电,又抱着吹风机钻了出来。   她把吹风机举过头顶递给陆玖年,却在陆玖年要拿到时收了回去。   “怎么了?”陆玖年疑惑道。   糖糖忽然面色红了红,声音也不像刚才那么大了。她小声道。   “大哥哥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有那么一瞬间,陆玖年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他不确定道。   糖糖扭扭捏捏转了转身,抓着自己的辫子道:“哎呀有没有呀......”   陆玖年笑道:“没有倒是没有,但是......”   “呵呵,”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忽然迸发出一阵冷笑。   “我、就、知道。”从刚刚就一直没说话的某人环着臂,一个转身,面对着糖糖倾身道。“刚进门就看你不对劲了。”   成箫一把拽住陆玖年的手腕,冲糖糖道:“别想了,他是我的。”   “我不要!”糖糖闻言急地跳了起来,扑上去抓住了陆玖年的另一只手,“我喜欢大哥哥!”   成箫眯了眯眼,他盯着糖糖,恐吓道:“你不许喜欢他。”   糖糖委屈地嘟起嘴:“为什么啊?他又没有女朋友。”   成箫一点不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子,他得意道:“因为他已经结婚了。”   那一瞬间,糖糖愣在了原地,仿佛一整个世界都塌了。   陆玖年左右手各一个小孩儿,他头疼地对稍微年长几岁的那个道:“你跟她说这个干什么?你多大了啊?”   “大点怎么了?”成箫心情不错道,“大点好啊,大点能结婚。”   陆玖年叹了口气,扭过头,正准备想出来套说辞圆过去,只听糖糖忽然小声难过道。   “他和谁结婚了呀?和你吗?”   陆玖年立刻去捂某人的嘴,拦了半天,还是被某人扒拉了下来。   “对啊,就是和我啊。”成箫故意冲糖糖呲牙道。   糖糖眼泪都快出来了,一抽一抽道:“怎么这样......”   “妈妈说只有互相喜欢的两个人才能在一起,你又不喜欢他。”   成箫来劲了,坐直身子道:“我怎么不喜欢了?全天下我最喜欢他。”   糖糖更难过了,抓着陆玖年的手晃了晃。   “大哥哥,那你不要喜欢他,他是坏蛋,我刚刚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他还瞪了我一眼呢!”   陆玖年哭笑不得,他尝试跟糖糖讲道理,但“恋爱中”的小女孩儿可顾不得听什么因果关系。   “大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啊?那糖糖帮你把他打跑,你跟糖糖结婚!”   成箫两眼一黑。   真是什么要命她问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大脑疯狂运转着思考怎么给自己找补。   “那个、他不是......”   “喜欢呀。”陆玖年忽然道。   “对呀你看,他喜欢......啊?”   成箫人都傻了,不敢置信地看向陆玖年。   陆玖年没理他,径直蹲下,扶着糖糖温声道。   “对不起呀糖糖,但是哥哥没办法和你结婚。”   “因为哥哥也最喜欢,嗯......坏蛋哥哥了。”   --------------------   9:喜欢啊   2:啊?   糖糖:我服啦我真服了! 第58章 慢慢说给我听   陆玖年很头疼。   他没想到他一句不过脑子出口的话,一下把两个都给得罪了。   他面前,糖糖抓着辫子,委屈地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而他旁边的某人自刚刚那句话脱口后就一言不发,偶尔抬起头看他两眼,又冷冷淡淡挪开目光。   陆玖年深吸了口气,蹲下身来,扶住糖糖的肩膀,温声道。   “糖糖,你能告诉哥哥为什么喜欢哥哥吗?”   糖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哭腔就收不住了。   “因为、嗝,因为你长得帅……”   荒谬又非常合理的理由。   陆玖年哭笑不得。对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孩子解释“不能以貌取人”太理论化而不好理解了。他想了想,灵机一动,拉过糖糖,指着成箫对她道。   “这个哥哥不帅吗?”   糖糖擦了擦眼泪,撇着嘴看一旁坐着的成箫。后者明摆着听到了两人的谈话,扭过头淡淡看向站在面前的小女孩儿。   糖糖盯着打量了半天,不情不愿道:“还行吧。”   下一瞬她便看到成箫眯起了眼,翘着的二郎腿也放了下来,她吓得往陆玖年身边躲了躲。   陆玖年循循善诱:“这个哥哥也帅,但为什么糖糖不喜欢他呢?”   糖糖忿忿道:“因为他脾气太坏了!他瞪我还凶我还不让我喜欢你!”   陆玖年认同道:“因为这个哥哥脾气差,所以即便他长得好看,糖糖也不喜欢他。”   糖糖重重点头。   陆玖年不出意料地听见了身边人一声冷笑。   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接着道:“所以,在了解一个人之前,不能仅凭长相就判断自己要不要喜欢他。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的性格,也不知道他认不认同你喜欢的东西。”   “我懂了,”糖糖看了看成箫,又看了看陆玖年,好像明白了,但又没全明白。   “可是……可是哥哥为什么喜欢大坏蛋啊?你喜欢他的脾气吗?”   陆玖年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提高了音量:“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和接纳他的全部。坏蛋哥哥虽然脾气又差还凶变脸还快……”   他扭头看向成箫,笑着道:“但是我觉得这些在他身上都很好。”   他看着成箫。   成箫看着他。   陆玖年心里查着数。   一…二…   成箫面无表情挪开了目光。   陆玖年看了眼转过去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翘回去的二郎腿,松了口气。   至少气消下去了一点。   站起身,他低头,又对糖糖道:“糖糖还小,以后会遇到很多特别好也特别爱你的人。哥哥跟你保证。”   “真的吗?”糖糖犹犹豫豫道,“可是……万一他们都没你帅怎么办啊?”   陆玖年暗暗叹了口气,拼命组织着语言,试图让“肯定不会的”听上去更可信一点,但还没等他开口,成箫却忽然吱了声。   “我给你想个办法。”   成箫长腿一伸,站了起来,走到糖糖面前。   “你有手机吗?”   “有……”糖糖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答道。   成箫冲她伸了伸手,她看了眼陆玖年,陆玖年冲她点了点头,于是她从口袋里掏出来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成箫。   成箫迅速点了点,搜出来了一张图片,将手机举到了她面前。   “你看他好看吗?”   糖糖愣了愣,随即睁大了眼:“好看!和哥哥一样好看!”   成箫满意地点了点头,蹲下来道。   “这个人叫邹渚清,是个大明星,他长得又帅人又好,连你哥哥都喜欢。”   “你看他怎么样?”   糖糖猛地点了点头:“特别好!”   “喜欢啊?那就好。恰好我这里呢,有这个哥哥的联系方式,你记一下啊,152……”   他话没说完,有人绕过他的肩,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陆玖年有些无奈。成箫明摆着是变着法逼他支开糖糖。他一手捂着成箫的嘴,一边对小女孩儿道。   “糖糖乖,我先和这个哥哥聊点事情,能帮我叫一下外婆吗?”   糖糖眨了眨眼,点了点头,一边看成箫,一步三回头地迈出了门。   小姑娘人刚一迈出门,陆玖年便松了手。   他软了软语气。   “我人在你面前呢,别吃飞醋。小孩儿的大人的都别吃。”   成箫闻言,耸了耸肩:“怎么,只许你使心眼利用人家小孩哄我,不许我一石二鸟解决两个情敌?”   陆玖年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这会儿要再感觉不到成箫情绪不对,那他就白跟成箫住那么久了。   “你还在生气。”他笃定道。   成箫笑了:“我当然气。”   “我追着问了那么久也没见告诉我,她逼问两句你就招了。”   “哎,我还没一个小孩儿说话顶用啊?”   成箫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可屋里的两个人都知道,这会儿的氛围不怎么轻松。   成箫也弄不清楚自己这会儿什么心理。   高兴是真的,心里的不上不下也是真的。   陆玖年喜不喜欢他他清楚地很。他在乎的是那层没捅破的纸吗?他在乎的是屏障后面的人。   他乐意等着陆玖年,等陆玖年理清情感,等陆玖年毫无负担地接受他,和他在一起,而不是这么……   像儿戏一样地同意。   他有些烦躁,乱七八糟的想法缠成一团,他努力想向陆玖年表达自己的意思,但语言系统就像怎么也调不对档位一样,怎么说怎么紊乱。   “玖年,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跟你说的话你会错意了,我说我会等你不是在催你,也没想道德绑架你……”   “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你不用有负担,我不急着要你表态。”   “做决定前你先想好,我无所谓,我怕你让自己不开心了。”   “总之,刚才说的话我当你没讲过。不是让你收回喜欢啊,就是……那句话你先收回去。”   他自己听着自己说的话都没逻辑也没道理,他自暴自弃道:“算了,我刚说的你不用听。我就是有点……”   “对不起。”   陆玖年忽然道。   “如果我那句玩笑的喜欢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是我的问题,我收回,你当我没说过吧。”   成箫僵住了。   他想装的轻松一点,又怕表情太刻意难看。   他知道自己需要迅速处理好情绪,明明这不是什么大事,收回一句玩笑而已,又不是真的收回了什么海誓山盟。   可心脏的钝痛只是因为一时的戒断反应,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是一句玩笑而已……   只是一句玩笑……   可他拥有的,也只有这一句玩笑。   是玩笑就不要收回好不好?你把它当作笑话,让我认真就好。   他哑着嗓子,声音几乎不可闻。   “我……我其实……”   “那句玩笑你不喜欢就不要记得。你只记得我接下来的话就行。”   他的话被打断。是陆玖年的声音。   陆玖年看向他,眼里只盛得下他。   “你说你乐意等。可我不乐意让你等了。”   “你是挺自我的一个人,我喜欢这样的你,不想让你变。”   “多想想自己,成箫。少想一点我。”   “别等我,别为了我。告诉我如果我不走向你,你就丢掉我。”   “让我害怕,让我抓住你,让我心疼你,让我离不开你。”   “都可以,成箫。”   “因为我喜欢你。真的喜欢。”   陆玖年抬手,轻抚着成箫的手臂,一路向上,划过成箫的脸侧,盖住了成箫颤动的眼睫。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是在对爱人呢喃的语气。   “成二,我不哄你。我心里装着事儿,我害怕告诉任何人。我还没想清,但我出于私心,就想现在捆着你。”   “你不害怕,就和我在一起。”   陆玖年一直觉得成箫这人有些疯狂和野性的因子。这种推论在此刻得到了证实。   因为成箫松开了抓着他腕的手,任凭他剥夺自己的视野。   在一片黑暗中仍旧做了那样不理智的决定。   他说,没关系的玖年,你慢慢说给我听。   --------------------   终于在一起了,老夫就算是被期末周折磨到死,也瞑目了!(呐喊) 第59章 酒是微醺的云   糖糖外婆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面前两个人一站一坐,离了八丈远,一个看天一个看地,俨然一副不太熟的样子。   她有点纳闷。   明明来的时候看着挺亲近的啊?头还抵一块儿躲房檐下睡觉呢。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冲面前两人问道:“糖糖说你们喊我过来,怎么了?是有什么东西找不到吗?”   陆玖年摇摇头,笑着道:“雨停的差不多了,估计一会儿我们就要接着赶路了。走之前得跟您道一声谢,感谢您的照顾。”   “嗐,”老人弯了弯眼,“就为这个呀?客气就免了。你们好好休息,等到要走了跟我打声招呼就成,有什么忙要帮的随时叫我。”   陆玖年闻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站起了身,走到站在窗户边装的若无其事往外看的某人旁边,伸手揣进了某人的裤子口袋。   “哎你……”成箫怔了怔,下意识去拽陆玖年的手腕。   陆玖年没等他反应,抽出了任务卡和提示词,递到了婆婆面前。   “还真有个需要您帮忙的事情。您能帮我们看看这个吗?”   婆婆低头,眯着眼仔细看了看。   “这……我也只能猜个大概。”她不确定道,“沿着你们来的路再走差不多三公里那样,有一片草场。”   “那旁边有湖,后头也有个小山,不过不高,不确定是不是你们这插画里的那座。”   “至于这个什么山羊……”老人琢磨了半天,犹疑道,“我刚从那边回来,倒是看见有人放羊,不知道写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陆玖年点了点头,道:“我们知道了,谢谢您阿婆。”   阿婆走后,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   说来奇怪。   见过熟的朋友,见过不熟的朋友。   还是头一回见做朋友熟,做情侣就不熟了的。   两个人上一秒还在深情互诉衷肠,情绪过去了才开始觉得不好意思。   他们这就算是在一起了?   要说点什么吗?好像该说的都说完了……   做点什么?怎么看这会儿不管是时间还是地点都不对。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尴尬地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个摸鼻子一个揣兜,分别跑到了房间最东头和最西头。   陆玖年的心情没那么复杂。他就是感觉自己的告白有点矫情,对比成箫在车上那种霸道总裁的气质输了不少,越想越觉得要撤回重说。   而成箫这里……就不太好形容了。   成二少世面见的不少,正经谈恋爱那是真没几回,正经和特别喜欢的人谈恋爱那更是头一次。   从前他恋爱的风格就是无脑宠,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只要是好的就一股脑往人那边塞。可他想了想自己之前跟陆玖年的相处模式,汗流浃背的同时,也有种奇异的割裂感。   他有些难以转换角色。   意识告诉他应该和陆玖年保持最舒适的相处方式,但习惯却让他觉得腻腻歪歪感天动地才应该是恋爱中的人该有的模式。   他的cpu疯狂运行处理抉择问题,半天也没想清楚该说什么做什么。   “成箫,”陆玖年的声音忽然传过来。   成箫回神应声:“啊?”   “你觉得目的地是那个地方吗?”   成箫和陆玖年对视,嘴角扯了扯,最终还是承认:“我刚没听。”   陆玖年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没听那你想什么呢?你……不好意思啊?”   “拉倒吧,我没有。”   成箫有些不自然地撩了撩额前的头发,本意是缓解被戳穿的尴尬,紧接着想起自己头发还是陆玖年亲手吹干的,结果更不自然地放下了手揣进了衣服兜里。   陆玖年弯了弯眼。   瞅瞅他发现了什么?   不久前他还在嫌弃自己表白太矫情,后一秒就发现了纯情成少自己躲角落里转手指。他忽然就没了那股懊恼。   看来有人就吃深情这一套。   他强压笑意,向成箫解释道:“我刚问了婆婆,她说三公里以外有片用来牧羊的开阔草地,那附近有山有水,可能是节目组安排的地方。”   听陆玖年谈正事,成箫才自然了起来。思考片刻后,他低声回道:“总归我们都要顺着路走,是不是到那里一看就知道了。”   “嗯。”陆玖年应声道,“那现在就动身?”   成箫点了点头,道:“走吧。”   刚下过雨,屋外温度骤然低了下来,有些阴冷,还伴着风。   陆玖年先行走向屋门口,脚刚迈出大门,没走两步,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跑回成箫面前。   成箫愣了愣,问道:“怎么了?”   下一瞬,陆玖年忽然拉上了他卫衣领口前的一小截拉链,把成箫原本若隐若现的锁骨裹了个严严实实,还把卫衣帽子给成箫盖了上去。   “灌风。怕你感冒,头发没干透呢。”   成箫低头看了看被陆玖年拽的长长的卫衣帽抽绳,怔怔道:“哦。”   阿婆听到声音,从隔壁推开门走了出来。   “要走啦?”   陆玖年笑道:“是。录完节目我们顺道再来拜访您。”   成箫也冲阿婆点头示意,跟她道别:“阿婆再见。”   陆玖年忽然抬起胳膊肘又捅了成箫腰侧一下,成箫这才不情不愿道:“糖糖也再见。”   阿婆身后藏着的小姑娘“哼”了声,抱着臂头一扭,拿后脑勺对着成箫,非常不屑,等陆玖年出声,才眉飞色舞地挥起手说拜拜。   成箫的火气刚要窜上来,陆玖年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十指钻进他的指缝,与他相扣。   “走了成箫。”   “……知道了。”   PD老师惊奇地发现,自己跟的两位嘉宾自从乡民屋子里躲了场雨出来后,磁场就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虽然仍旧是一个不停在说话,另一个高冷着一言不发,但气氛却明显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简单来说就是,陆玖年似乎更活泼更话唠了点。而成箫从一眼都不看身边的人,变成不管什么时候拍眼睛都粘在陆玖年身上。   说实话,他在圈内跟拍综艺少说也得有快十年了,各种真真假假的cp他见了太多。起初他凭直觉看,总感觉这两个人之间一些奇怪,亲密不足却也不像营业。但现在再看,两个人却忽然扯起丝来。   而此时成箫倒真希望自己手上能扯个丝,另一头栓着陆玖年。   “我劝你别这么干。”成箫皱着眉看向站在树下的某人。   “但我饿了。”陆玖年抬头看向树上的果子。   节目组原定的二人烧烤计划被一场雨浇透了。已经过了饭点,在阿婆家时就也没好意思主动张口要饭。现在的陆玖年饥肠辘辘,盯着路边树上的野果子只觉得自己正在被勾引。   “你站我身后,”他冲成箫道,“我怕我掉下来。”   还没等成箫说什么,陆玖年便扒着树干,抬脚便往树上爬。   成箫心都快跳出来了,陆玖年那架势一看就是不会爬树的样子,果不其然,还没扒拉两下,就掉了下来。   成箫眼疾手快把人往怀里一捞,心才放到肚子里。   他把陆玖年翻了个面,结果陆玖年人是对着他了,脸还看着树上的吃的。   成箫叹了口气,低声道:“你真想要?”   陆玖年点了点头。   成箫闻言,两个手左右捧住了陆玖年的脸,把他的脸往上一抬。   “别动,看好。”   他松开手,退后几步,蹲下身借了个力,抱着树便窜了上去。   陆玖年在树下笑得特别大声。   “别炫了,特丑。”   事实证明再帅的帅哥爬墙还是爬树都不会风流倜傥,成箫费力坐到了树干上,没好气对树下的人道。   “别笑了,要几个。”   陆玖年比了个数,成箫伸手不怎么费力的摘了下来,丢给了地上站着的人。   陆玖年一颗一颗往怀里捡着,一边占着便宜,一边还不忘扭头跟摄像机互动。   “看见了吗?光说不做的男人不是好男人,愿意爬树给你找吃的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找对了对象,荒郊野外你也饿不着。”   他正说着,某个上树的帅哥跳了下来,走到他身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往旁边一拉,自己对着摄像头道。   “危险动作,我是专业的,其他人不要模仿。”   陆玖年眼都瞪大了,一把拽开成箫的手,拉过他的袖子往自己嘴上擦。   “呸呸呸,你手刚摸过树啊。”   成箫报复得逞,笑了起来:“你擦吧,反正是你的衣服。”   陆玖年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恨不得收回自己在摄像机面前的大肆赞扬。原来男人在追到你之前有多关爱你,追到你之后就能多恶劣。   刚从阿婆家里出来时,成箫看起来还拘拘束束的,陆玖年猜的出来成箫为什么别扭,就有意无意地对他表示亲近。   现在好了,成箫恢复正常了,正常的都有些过了。   别的情侣最起码前几个月还互相注意形象,而成箫一开始就被他揭了老底,装也不带装的。   他恶狠狠地咬了口成箫摘下来的果子,只当自己嚼的是自己便宜老公的头,结果果肉刚入口他就面目狰狞起来。   “这酸的啊!”   成箫漫不经心道:“吃吧,没毒。这种果子本来就是酸的。长在路边的果树没人摘,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啊?小时候没听过寓言故事?”   “你知道?知道还不提醒我?”   “让你长长记性。”成箫恶劣道。   陆玖年抬手追着成箫就是一顿猛锤,成箫笑着去捉他的手,抓到以后塞进了自己口袋。   陆玖年被人拽着往前走,边走边呲牙咧嘴地吃着酸果子,一边吃一边对着摄像头教育观众不要浪费粮食。   两个人一路边打边闹,没怎么注意便走到了目的地。   陆玖年觉得新奇,同样的路不一样的心境,走起来感觉都不一样了。起初只觉得漫长又没有尽头,现在只觉得有意思又乐趣横生。   他看着不远处和牧羊人连说带比划努力沟通的公子哥,勾了勾嘴角。   这就是别人说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干什么都是开心的吧。   “别拍我了,你就不能帮我一下?”   成箫绝望地在一群山羊里四处乱转,费尽地抓唯一的绵羊。   陆玖年端起PD的摄像头,随意道:“老公加油,老公特棒。一个人完成任务的样子太帅啦。”   闻言,成箫吸了口气,直起腰,站在山羊堆里面无表情道:“你,下个月,买东西别用我卡。”   陆玖年一把将摄像机递回给PD老师,撸起袖子:“我怎么可能舍得你一个人受累,我现在就来帮你。”   两个人费了老半天力抓住了乱窜的羊羔,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奖励,蹲在路边和绵羊羔六目相对,嘴里啃着胜利后的战利品——它的同类。   “箱子里的提示是什么?”陆玖年含糊道。   他两只手都占满了,拿着撕掉的羊肉,一手给自己吃,一手举到成箫嘴边,当少爷的人体羊肉支架。   成箫两手干干净净,边吃边从箱子里拿出下一张提示任务卡。   “在方圆两公里以内找到这个地方,以照片上的角度拍出同样的照片。”   陆玖年点了点头,自己的肉吃完了,就干脆把成箫嘴边的那份直接转到自己嘴下。   “行。我负责吃,你负责找路。”   成箫气都气笑了,看着陆玖年堂而皇之躺平摆烂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千里追妻非常不值得。   气归气,自己找的对象难不成第一天就跟人拜拜吗?   成箫拖着人和羊肉顺顺当当找到了节目组划定的目的地,解开了节目组留下的密码箱。   箱子里是一部手机和一个自拍支架,两个人一前一后艰难地找着角度。   “怎么这么暗?亮度调高一点。”成箫不满道。   陆玖年跑到手机前,调高了亮度,又跑了回来。   “开了美颜?我下颌线都磨没了。”   陆玖年又跑了回去,把美颜关掉。   “你设定时了吗?要十秒的。”   陆玖年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去调好了定时。   “你想好啊,没别的了吧?”   成箫点了点头,冲他招手,陆玖年点下了拍摄键,迅速跑回成箫的身边,看向镜头,等着倒计时结束。   “玖年。”   陆玖年叹了口气,扭过头去。   “又怎么……”   他话没说完,下一瞬,成箫的唇附了上来。   山川目睹,流水为证,夕阳为云彩染上微醺的淡酒红色。   在快门被按下的那一刻,他们交换誓言,也交换着吻。   --------------------   冒着要挂掉的风险,毅然决然怒更4000,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orz……   老婆们我9号考完哦,之后就是日更啦!还会补一些小番外当作断更补偿嗷,到时候可能会有联动。 第60章 爱的原则性   “怎么才上了两个热搜……你不红了?”   陆玖年从厨房墙壁上把围裙摘下来,挂在脖子上,双手绕过去系着带子。   他漫不经心道:“客串而已,正常。晚上综艺播出就多了。”   成箫正刷着微博,抬眼注意到陆玖年的动作,自然地走到他身后,低头仔细替他系着腰后的绳子。   “一会儿边吃边看?”   “昂。”   陆玖年随意应了声,扭头看见帮自己系完绳子的人还端着手机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你出去等不行么?”   “不行。”成箫头也没抬,往旁边案台上一靠,摆明了一副要赖在这里的样子。   陆玖年无语:“帮我拿个东西总成吧?”   “这个行。拿什么?”   “去储物室里拿可乐,我一会儿做鸡翅要用。顺便再给饭饭开个罐头。”   成箫收了手机,捋了捋袖子,晃出了厨房。但没走出两步,就又倒了回来。   “我不认路,要不你陪我……”   陆玖年扭头,面无表情看向他。   “行行,”成箫举起双手,“这就去。”   陆玖年看着成箫慢慢悠悠走远的背影,低声笑骂。   “粘死人。”   成箫端着菜出来,准备往餐厅走时,抬头便听见成箫叫他的声音。   “来这儿。”成箫冲他招手,“坐这儿看着舒服。”   陆玖年走到成箫面前,才发现成箫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了被子和懒人桌,还把沙发展了开来。   陆玖年家的沙发是折叠款的,底端能拉出一截用来搭腿。他都不记得上一次用这个功能是多久以前了,还以为这沙发已经报废拉不开了,没成想成箫来他家住的第二天随手一修,死贵的智能沙发便重新投入了使用。   是的,他家。   综艺录制一结束,多日家中无人的成二少一秒都不乐意让陆玖年在外边多呆,抓着人的手就要往家跑。陆玖年殊死抵抗据理力争,才换来了个回去收拾东西的机会。   某人让步是让步了,声称回去可以,自己也必须跟着,陆玖年于是只能领着少爷回了自己家,开门恭迎少爷进门,还要享受少爷对他家居模式的锐评。   “这灯为什么这么暗?”   “窗帘怎么不是声控的啊?”   “看投影电视伤眼睛,趁早换了。”   少爷嘴再怎么欠,刚刚脱单的陆玖年心情好,通通照单全收。一边认下自己审美差,一边哄着说反正他们也不住这儿。   谁成想等他最后打包好洗漱用品,从卧室卫生间推门走出来时,就发现少爷已经趴他床上睡着了,香得很,叫都叫不醒。   少爷再睁眼时,竟只字不提要走的事儿了。   陆玖年问,他就说自己好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为了确保高质量的睡眠,要么把陆玖年的床也搬回去,要么就多在这儿睡几晚。   结果睡着睡着,好像就不打算回去了。   陆玖年眼睁睁看着成箫一点点把两人原先住处的东西挪过来,连带着书房办公的那一堆东西,也一股脑丢在了陆玖年书房里。   陆玖年当然不信成箫“认床”的鬼话,有次成箫应酬喝酒晚归,他强行掰开成箫的眼,趁成箫强制开机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从成箫嘴里翘出了点真话。   “这儿更像你的家。”成箫的声音低而哑。   “我想呆在你的味道浓一点的地方。”   陆玖年不作评价。   成箫老是说他像狗,但粘人的不是他,认味儿的也不是他。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成箫在他家住的都快比他还熟了。轻车熟路地搭起了一个晚间消磨时光的摊子,正拍着身边的位子,邀请他一起。   陆玖年把饭搁置好,钻到了被子里,贴着成箫坐下。   “播到哪儿了?”   “你装病骗我。”   “哦。”   陆玖年没当回事。品着自己的演技和成箫的口嫌体直,一时间看得也津津有味,扭头才发现成箫的神情不对。   成箫正皱着眉头盯着屏幕,表情和屏幕上相差无几。   陆玖年看着看着,舔了舔唇,往下缩了缩,头往成箫颈窝一靠,眼一闭,全当自己没看见。   “装也没用。我认真的。”成箫捻了捻陆玖年的耳尖。   几个月前某人碰也不让碰的地方,现在任凭人揉搓,一声也不吭。   “我二十多年里重要的人只有这么两个,我不敢看见你有一丁点儿事儿。”   陆玖年早就让人给说心虚了,认错前还死要面子试图挽回点尊严。   “两个?除了我还有别人啊?”   成箫把人往上提了提,塞了塞被子,淡淡道:“嗯,我妈。”   陆玖年愣了愣,下意识去看成箫的表情。   成箫的神色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犹豫片刻,陆玖年试探道:“你……好像不怎么经常提起阿姨。”   成箫笑了笑,轻声道:“确实不经常。而且也不经常跟她提起你。”   “上次去看她已经是很久以前了,那个时候你跟我关系还很差。现在……”   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投向陆玖年,陆玖年的直觉让他立刻拉响警铃。   “不是吧……我、呃、什么时候啊?”陆玖年有点慌乱地坐起身,“我要不准备点什么?”   “慌什么。”成箫笑道,“不用搞那么复杂。”   “她喜欢洋桔梗。去看她的那天,买一束带给她就好。至于时间……”成箫想了想,“清明是不是快到了?”   陆玖年一瞬间怔住了。   他张了张嘴,没说得出来话。   见他有些语塞,成箫低声问道:“怎么了?你那天有安排吗?”   陆玖年呼了口气,有些干涩开口:“没…..对不起,我不知道……”   成箫抬臂,手指抵在陆玖年嘴边。   “你说什么对不起。”   陆玖年看向成箫的眼睛,那里跳着一簇幽火,不漂亮,却噬人心魄。   “该说这话的另有其人。这句话,从她离开的那天我就在等。”   “没人说,那我就想办法听到。”   “为此,我能倾其所有。不计代价,不择手段。”   话音落,成箫许久没听到怀里的人的声响。   情绪回落,他才猛然回想起陆玖年并不喜欢他这个模样。   陆玖年身上有股执着,成箫自见他的第一天就知道。起初成箫当他为了名利,后来才明白,陆玖年什么都在乎的表皮下掩盖的是所剩不多真正珍视的事。是原则,是初心。他讨厌为了目的用尽手段拉人下水的把戏,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成箫有些后悔,下意识道:“成家那些人,你也知道,我的意思是……”   话还没说完,有人坐起身,轻轻啄了啄成箫的嘴角。   “我陪你。”   “你想做的事,我都陪你一起。”   --------------------   我来了!日更模式即将开启! 第61章 偷过去,藏起来   陆玖年躺在成箫大腿上,漫无目的刷着手机。   节目已经播完,超话和各种话题的讨论度居高不下。谈论最多的和他们两个有关。   不久前成箫才出了绯闻风波,无数的人猜测他们感情生变,等着看他们如何收场。   陆玖年出席各种活动时都免不了要被媒体旁敲侧击,而他那个时候心里乱得很,只要提及成箫他一概圆过去,这对某些人来说更像是无声默认。   节目刚开播几分钟,网上的风向一波倒。两个人的座位、成箫爱搭不理的态度、还是陆玖年热脸贴冷屁股惨遭拒绝,惹得看笑话的人拍手叫好,也让陆玖年的粉丝心里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   但播着播着,味儿就渐渐变了。   眼尖的人左品右品,琢磨透后浓浓感到被欺骗。这哪儿是什么惨遭金主抛弃的戏码?分明是把乐子人骗进来杀。   陆玖年一喊难受,成箫脸黑的都能滴墨;见陆玖年因为找不到自己害怕,成箫就差把“心疼后悔”四个字贴到脑门上了。两个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从村民的院子里一走出来,直接就把藕给接上了,语气里全是打情骂俏,让人降不下火气。   “都说了什么?”成箫边摆弄着手里的纸张,边低声问道。   “不是什么好话,但看着又挺好笑的。”陆玖年道,“破防的一大堆,正看他们怎么挽尊呢。”   方式无非那么几种。强行盖戳一眼假,细节硬核锤营业,诸如此类。陆玖年现在就躺在另一个正式腿上呢,真假他还能不清楚么?他刷到之后眼都不眨一下,全当看了个笑话。   可他刷到有关成箫的言论时,心里却不是滋味。“纨绔”“滥情”“花边新闻多”“不学无术”“社会败类”……人们凭靠只言片语为素不相识的人打上最恶毒的标签,陆玖年混娱乐圈的,这种阵仗见识地太多了,可放他身上不痛不痒,他却难以接受成箫也被这样恶意揣测。   哪怕知道成箫不在乎,甚至乐见其成,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心疼和不甘。   成箫总喜欢在他面前显摆,谈下了多少多少金额的合作,有时候还会专门跑到他旁边开视频会议。   他是成箫唯一的认同感来源,是唯一见过成箫闪闪发光样子的人。   他很想对着全世界大喊自己捡到的是块珍宝,可人们只笑他抱着破铜烂铁还洋洋自得。   “不看了。”他烦闷地呼出口气,划出了界面,关掉了手机,“一群蠢货。”   “嗯?”成箫似乎没听到他的低声抱怨,含糊着应了声。   陆玖年微微抬头向上看,好奇道:“你干什么呢?这么专注。”   从他的视角看,成箫唇线紧抿,眉微微皱着,可能是太过投入,眼神里既没了轻佻,也没什么暗锋和冷光,变得简单。   “我叠东西。”成箫舔了舔唇道,“等会儿,快好了。”   陆玖年自下而上,看着成箫的指尖灵活地翻挑,随意扯下的草稿纸在他手里渐渐有了形状。   “这是……”陆玖年认出了叠纸的模样。   “小狗戒指。”成箫道,“手给我。”   陆玖年美滋滋把手伸过去,快到成箫面前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惊,往回缩了缩。   成箫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躲什么。”   “早就发现了。”成箫淡淡道,“说吧,收起来了还是丢了不见了。”   陆玖年舌头顶了顶腮帮,破罐子破摔:“没收没丢。“   “我扔了。“   成箫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扔了?!”他震惊道,“钻是小了点,但那是钻啊,不是石头块儿啊。”   “钻戒你都扔,到底你是富二代我是富二代?”   “我不给了,你坐一边去吧。我拿给饭饭戴都比给你戴划算。”   陆玖年一见某人要收回礼物,急了,坐正身子抓着成箫手臂求情道:“欸欸,得给得给!”   “给我我天天带,我走哪儿带哪儿!”   “那我钻戒呢?“   “我赔!我赔!”   陆玖年拉着成箫手,往自己手上搭:“哪儿有送出去的东西收回去的,你给我戴上,快点的。”   成箫逗人逗够了,才捏着陆玖年的手指,轻轻将大了一圈的小狗戒指套在陆玖年指尖。他起身,到书房拿了笔,握着陆玖年的手腕,仔细给小狗图案填着色。   “绿耳朵?多丑啊。”   “我还是拿回……”   “好看!”陆玖年捂着手警惕道,“特别好看。”   大功告成后,陆玖年还坐在沙发上捧着自己的手看,嘴上说着丑,手上却宝贝的不行。   成箫看着他没忍住笑了,按住了陆玖年脑壳:“别研究了,早点睡。”   陆玖年拨开他的手,小声问道:“明天周六啊,你还上班?“   “嗯。最近……有点忙。我明天晚上估计会会回来的比较晚,太晚了也可能就不回了。”   陆玖年心里忽然陷下去一块。   不舍。   这种情绪对他已经不再陌生,起初他不知如何应对,而现在他已经学会如何不着痕迹遮掩。   “没事。”他笑道,“我等你电话。”   他低头敛目,拨弄着小狗的耳朵,语气平和。   “你先去洗澡吧。”   成箫看了他片刻,随即点了点头,走向了浴室。   客厅里于是便只剩下陆玖年一人。他玩儿了会儿戒指,又看了看手机,可不知怎么地还是觉得没意思。   饭饭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了沙发,陆玖年把小猫抱到腿上,抚摸着小猫柔软的毛发,才觉得心里那口不太顺的气缓了一点。   连猫也玩儿腻了后,陆玖年抬眼看了看钟表。   才过去十分钟……   成箫好慢,为什么还不出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呆着变得这么无聊又难熬?   想到他明天可能要这么熬上一整天,陆玖年刚顺好的气又翻腾了上来,怎么想怎么憋屈。   他掏出手机点开和余忆南的聊天框,质问她怎么最近自己日程如此地空。   “……年……玖年?”   隐约有声音从浴室传来,陆玖年站起身朝那边走去,饭饭从他的腿上跳了下来,迈着小短腿也冲自己的主人跑去。   “怎么了?”陆玖年边走边问道,“什么东西没拿进去吗?”   “嗯。”成箫答道。   “什么啊?”陆玖年走近了点,发现浴室的门已经开了条缝。他凑近了门边,试探着问道。   “成箫?让我帮你拿什……”   下一瞬,门里伸出一双手,精准地拽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带进了水汽萦绕的屋内。   成箫的发梢滴水,顺着他高挺的鼻尖向下,划到颌边。他侵食性的目光正直直盯着陆玖年,“哐当”一声,门被上了锁。   成箫的手蹭过陆玖年的腰间,本就松松垮垮的睡衣轻易被成箫撩起,粗粝的手掌划过,陆玖年只觉得自己声音都该是黏的。   “你知道门从里面反锁,我还是能打开的吧?”   成箫的的手慢慢向上,在漂亮的蝴蝶骨上打着圈。   他的头微微地下,一点一点,贴近了陆玖年耳边。湿发蹭着陆玖年的脖颈,呼吸烫着陆玖年的耳根。   “那你开吗?锁。”   明明是疑问的话,可成箫却丝毫没有要得到答案的意思。唇与唇相纠缠,陆玖年呼出口气,挣扎着,打开了花洒。   浴室门内明亮而水汽氤氲,饭饭趴在门框旁,舔着自己爪子侧边的毛。   门板忽然发出一阵巨响,饭饭吓了一跳,拱起了脊背,又在听见两个主人的声音后平复了下来。   “放开我手行吗?我真……站不住了。”   “再举高点。刚上了颜料,别湿了。”   饭饭坐在地板上,一边舔毛一边听,直到分辨不出其中一个主人完整的句子时,疑惑地摇了摇尾巴,决定走的远点,再远点。   成箫最后把陆玖年抱上床时,他没过多久就睡死过去了。成箫看了眼他手里抓着的东西,伸出手想要勾出来,他却抓的更紧。   成箫笑了笑,侧过身,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越过床头,成箫拉灭了灯。   闭眼的那一刻,他在想。   办公室隔间的单人床换成大一点的吧。   他想把人偷过去,在自己身边藏起来。   --------------------   悲痛,这世间最痛心的be莫过于我的考试结束了,读者老婆们的开始了 第62章 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陆玖年醒来时,房间里的钟刚刚指过了十一点。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旁边,感觉到身边的位置一片冰冷时,才想起成箫要加班,应该一早就到公司去了。   他于是探身去够床头的手机。果不其然,他刚一按亮屏幕,无数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我去上班了。”   “早饭我买好了,你起来记得吃。”   “为什么早上七点多的路能堵成这样?”   “你说我要不要把他们的上班时间推迟一个小时啊?”   “无聊死了,我在听你导到我车载里的歌,好吵。”   “我到公司了。”   “你怎么还没起?”   “开会开了一上午,给你看我落地窗外面的云。”   一连串的语音条下是一张精心选了角度拍摄的照片。   淡蓝的天空背景下是几朵看似触手可及的云,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陆玖年放大看了看,退出图片界面,打字回道:“好看。”   过了一分钟,对面那边的人回了个明显带着情绪的句号。   “你真敷衍。”成箫冷冷道。   陆玖年笑着按下语音键:“因为它没你好看。”   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中”一会儿显示一会儿灭,陆玖年举着手机下了床,一边泡着咖啡一边盯着手机屏幕,最后等到某人一句半嫌弃半受用的“停吧,你真老土。”   其实那云真挺漂亮的,至少陆玖年看着觉得没哪张云朵的照片能让他这么心旷神怡的。但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以至于需要让成箫专程发给他看,那倒也没有。   但这是成箫养成的新毛病,只要离陆玖年远了,陆玖年的微信消息就不会停下,往上翻翻还能看见成箫没喝完的奶茶,被人踩了一脚的鞋子,还有桌上杂七杂八的文件。陆玖年起初不怎么理解,但他也不觉得烦,每一条他都仔细看,回得过来的回,回不过来的他也懒得琢磨了,直接打一通视频过去给人当陪聊。   后来有天他跟余忆南一起出席代言品牌的发布会,余女士以太过劳模疲惫的素颜被误认成品牌方的悲催设计师,被莫名其妙抓去后台救场,他亲自去把人捞了回来,坐回座位上时笑得直拍大腿,等他自己意识到时,已经给成箫发了十几条六十秒的语音了。没等他撤回,成箫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笑得比他还狠。   余女士说这叫分享欲,对恋人来说至关重要。那代表了一个人时时刻刻被另一个人所挂念,在另一个人的心里是那个无可替代的“第一位”。代表了一个人正在逐渐融入另一个人的生活,被允许了解和拥有他的全部,哪怕是无趣的,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   之前陆玖年一直觉得不合适,怕成箫在忙,怕成箫嫌麻烦,有了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便时不时地也给成箫发点什么,不管有趣的还是无聊的。   微波炉叮地响了声,陆玖年把热好的饭一起端到桌子上,把手机立了起来,拨通了视频。   “喂?”成箫的声音带着些散漫。   “我云呢?在哪儿呢?”陆玖年边吃边抬头冲手机那边的人道。   “等着,”成箫那边响起脚步声,片刻后,后置摄像头被打了开来,“看。”   陆玖年笑出声:“都飘没了。”   “今天风大。”成箫关上了摄像头,“你下午是不是有活动要参加?”   “嗯,品牌方要剪彩。吃完饭就去。”陆玖年道,“你呢?午饭吃了没?”   “嗯?”成箫似乎没听见。   “我说,你吃饭没?”   “哦,我正吃着呢。”   陆玖年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敏锐道:“你摄像头打开。”   成箫倒是很听话,立刻打开了摄像头,露出一张略显迷茫的帅脸。   “打开了啊。”   “换后置。”   成箫嘴角僵了一下,找补道:“我一会儿就去。”   “换。”陆玖年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成箫品出来了不妙的气息,知道这会儿的陆玖年恐怕难应付了,老老实实给换了后置摄像头。   但事实证明,坦白从宽在陆玖年这儿行不通。   “你胃不想要了?空腹喝咖啡?倒了。”   “我点饭给你,我让柳卿盯着你吃。”   成箫试图挣扎:“我们附近没什么好吃的……”   “晚上我给你送宵夜。”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特别喜欢你?”   陆玖年笑了笑,正准备说点什么,余忆南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经纪人电话进来了,我接一下。”   成箫道:“嗯,挂了不用再打过来了,吃完饭我跟你汇报。”   视频电话结束,办公室重回寂静。   成箫握着手机靠在窗边。   巨大的落地窗使所有景色尽收眼底。看着高楼下的身影,成箫的笑渐渐淡了下去。   他走至桌边,按响了座机电话,助理闻声推门走进。   成箫敛目,侧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高楼下的身影。   “她还是不走?”   助理小声道:“是,闹了半个多小时了。”   成箫缓缓拉上了窗帘。扭头,他看向面前的人道。   “告诉她,要么滚,要么我叫警察。”   “三、二、一!”   礼炮响起,现场充斥鼓掌喝彩的祝贺声。   陆玖年微笑点头示意,手拿着彩带,与领导和主办方一同面对相机合影留念。   电梯封了几层,现场也提前进行了疏通和安保措施安排,但更高层依旧人群拥挤,无数摄像头对准场下的陆玖年,捕捉他每一瞬的神态。   陆玖年看着乌压压的人群与闪烁的灯光,恍惚间想起还没正式出道的那段时间。   那时他对镜头和闪光灯有着严重的惧怕和厌恶感,而这对一个即将踏入演艺圈的人来说,是致命的弱点。   那时他和吕季的命运还紧紧绑在一起。两个人的前途压在陆玖年能不能红这么一个支点上,一头是一败涂地,一头是功成名就。   吕季说试试脱敏,陆玖年同意了。   于是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如同犯人遭受审讯般,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对着数十台摄影机练习笑容练习举止,数不清自己呕吐了多少次,又崩溃了多少次。   到头来他成功了,吕季也成功了。   十倍还多的镜头下他大方而自得,他有了自己的粉丝群体,无数人等着为他精修活动返图。他很红,出席一个剪彩活动也能够上热搜。   可万千感慨覆灭后,他脑子里竟只剩下一个简单的过分的想法。   活动结束后,品牌方会送他一套成衣吗?   这家牌子的衣服,成箫穿上应该会很好看。   活动结束的地下停车场,余忆南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扭头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陆玖年。   “给,买好了。”   陆玖年接过,拆开袋口看了看,道:“谢谢。”   “接下来去哪儿啊?”余忆南问道。   “先送我回去吧,”陆玖年想了想,“快到北顺路了停一下吧,我买点东西。”   车子不久停在了路口,陆玖年看了眼熟悉的超市牌子,压低了帽檐,下车走了进去。   成箫喜欢重盐重辣口味的菜,但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陆玖年在食材区乱转,思考着怎么做点清淡又合成箫口味的夜宵。   挑挑拣拣十多分钟,陆玖年拿定了主意,选好食材准备去结账时,又被速冻柜里的汤圆停住了脚步。   其实可以煮一点给成箫带过去解解腻。   陆玖年这么想着,隔着玻璃选着口味。   他有些太认真了,身边忽然多了个人,他没多想也没注意。   决定好味道时,他抬手去拉玻璃柜门,放上去时没控制好力度,柜门把脱了手。   他刚要再去拉门,身旁站着的人倾身上来,帮他把门拉了开。   “谢谢。”他小声道。   “不客气。”身边的人回道。   陆玖年的手顿住了。   他不着痕迹地呼出口气,强迫自己忽略站在旁边的身影,伸手探向汤圆袋子。   “这个牌子的汤圆的话,我更推荐芝麻的。”   陆玖年没理,径直抓起水果味的两袋抱在怀里,抬脚往收银台迈。   “不想选我喜欢的?” 程裕景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陆玖年抬头,冷眼看着面前的人。   程裕景没动,依旧拦在陆玖年面前。   他静静打量了陆玖年片刻,缓缓道:“你在商场参加活动,我看到了。”   “我不知道你现在这么……有名?该这么说么。”   陆玖年不懂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只觉得自己和这家超市八成是犯冲。   上一回来成箫撞上了想强行捆绑他的富家女,这一回让他给撞上这辈子他最恶心的人。   剪彩的商场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如果说程裕景在商场撞见他是意外,那么现在绝对不能称之为巧合。   程裕景从来不算个好人,但能下作到跟踪这种地步,只能说他这几年不仅毫无长进,还截截倒退。   陆玖年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着不适,他不愿意多跟面前的人纠缠一句,伸手推开了程裕景,快步走到收银台旁边。   他拉下口罩,低声道:“你好。”   收银员抬头,在看见他的脸时震惊地瞪大了眼。   陆玖年没时间等他反应过来,迅速小声道:“有人在骚扰我,我需要尽快离开,稍后会有人来跟您结账。”   收银员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小声跟自己的同事交代着对策。   陆玖年没再多等,大步快速离开了超市。   他回头看了眼,追上来的程裕景被收银员找借口拦了下来,这才松了口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开车,快。”他微喘着气道。   余忆南闻声,紧张地扭过身来:“怎么了?遇见私生了?”   陆玖年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闲情逸致,还能对“私生”这个词加以讽刺:“有过之无不及。”   “总之先走,一会儿忆南你找人回来结一下账,我把买的东西的清单发你。”   “好好好。”余忆南连忙应声,低头去翻手机。   陆玖年靠在后座上,扭头看向窗外。   愤怒过去,他只余下心悸和浓浓的不解。   程裕景图什么呢?出于报复?因为他们重逢时他的那些狠话?   他看得出程裕景明显有话和他说,但他不想听,也觉得根本没必要。   无论是道歉还是后悔的话。   一晚上的好心情烟消云散,情绪于这一刻跌入谷底。和程裕景沾上边的所有事情都令他厌恶,久远的回忆带着恶臭味袭来,他开开车窗想要透透气,却又被寒风刺的眼眶生疼。   郁气结在胸口,他不明白为什么无论自己怎么甩,这些东西这些事这些人都像狗皮膏药一样,顽强附着在他身上。   他想要喊,想要问为什么,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差点拿起手机就那么丢出窗外,但却被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叫停。   “玖年?”   成箫的声音低而哑,和平常无半点区别,却于此刻像镇定剂般,一点点抚摸缓和着陆玖年的情绪。   “喂?能听到吗?怎么没声啊……”   陆玖年握着手机,闭了闭眼:“能。”   “哟。”成箫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欠,可莫名其妙地,陆玖年好像看到了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很温柔。   “怎么蔫了吧唧的?被人欺负了?”   “嗯。”   “动我男人者死,名字报给我,明天他坟头草两米高。”   陆玖年被他逗笑,长长的呼出口气。   “收收神通吧公子哥。逗你的,没人惹我。”   “给你带了礼物,一会儿连带着饭一起送过去。”   成箫笑着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车窗仍旧开着,车子依旧原速行驶着,可风却似乎不太冷了,目的地也变得咫尺可及。   夜风里,有人不着痕迹袒露伤痕,有人小心翼翼地包扎。   “除了这个呢?”   “还有汤圆。”   “汤圆我只吃……”   “放心吧,水果馅的。”   --------------------   今天很长,嘿 第63章 眼前人是心上人   算一算,这也不是陆玖年第一次来成箫的公司了。   上一次来他还被拦在楼下,刻意闹出了挺大的动静。而这一次,他电话也不用打了,从口袋里拿出某人给他准备的员工卡,刷开门禁走进电梯,驾轻就熟的按亮了高层的电梯。   电梯开了,陆玖年凭着印象,朝成箫的办公室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成箫的公司人数似乎比以前少了点,多出了许多空无一物的工位。而且眼看已经八九点钟了,却还是有人坐在电脑前,或打电话,或神色严峻地处理着工作文件。   陆玖年低调地从员工工作区绕过去,找到成箫办公室时,抬手敲了敲门板。   “进。”   陆玖年抬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对面,成箫正单手支着头皱眉看着文件,没抬头,拿笔点了点桌子的一角,冲陆玖年的方向道:“东西放这儿吧。”   陆玖年挑了挑眉,没出声。他把饭和手提袋放在了门边的茶几上,放轻了步伐,一步步往成箫身边走。   他静静绕到了成箫身后,抬手,抚上了成箫僵硬的肩颈。他刚要开口说话,身下的人却忽然有了动作。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腕遍被人紧紧攥住。成箫显然是生了气,下手很用力,猛地向前一拽,陆玖年一个踉跄,腰腹撞在了成箫书桌的边沿上。   “我劝你……”   成箫冷着脸,语气冰冷,抬头看向突然袭击者,却在看清楚来人面孔时变了脸色。   他将笔随意往桌子上一扔,迅速站起了身。   “坐这儿。”   桌子上的文件被胡乱推到了一边,成箫按着陆玖年的肩,让他坐到了自己的书桌上。   “衣服撩起来我看。”成箫低声道。   陆玖年一手向后撑着桌面,一手抓着毛衣的一角提了上去,露出一小截腰腹。   紧致漂亮的小腹上通红一片,成箫抬起手,轻轻碰了碰。   “嘶……”   “疼?”   “不是,”陆玖年摇了摇头,“你手凉”   “怎么穿这么少,”成箫收回手,替陆玖年把衣服拉了下去,拢了拢他的大衣外套,“现在只是红,一会儿可能会泛青。”   “下手也太狠了吧少爷?”陆玖年拿胳膊肘捅了捅成箫前胸。   手臂被人顺势握住,成箫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蹭着陆玖年小臂内侧的软肉,他低声道:“你没出声,我还以为是别人,下了死手的。”   “一抬眼看见是你,心都给吓跳出来了。”   “安回去吧。撞一下而已,不是大事儿。”陆玖年笑了,抬手按了按身前人的胸口。   他是真觉得没什么。他不是纸人,又是靠演戏养家糊口的,拍武打戏的时候磕磕碰碰比这严重多了,被桌子沿顶一下这种连工伤的程度都判不上。   但成箫一点不马虎,撩着他衣服看了又看,一见红印开始褪色泛青,抿着唇黑着脸跑去休息室,扛着大医药箱出来,把手搓热了,小心翼翼地给他揉药。   陆玖年被成箫紧张兮兮的样子弄的好笑,往外推着成箫的肩道:“差不多得了,我原本是来送饭的,现在搞得好像来看病的一样。”   “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先吃吧,饭凉了我就白跑一趟了。”   成箫这才作罢,拿纸巾擦了擦手,向茶几走去,坐到了沙发上,拿起筷子,拆开了饭盒。   盒子里的饭菜简单而精致,卖相很好。成箫夹起一块儿放进嘴里,才觉得一天的疲惫终于在此刻一扫而空。   一天下来他感觉自己像个为了目的连轴转的工作机器,只有这片刻才拥有了一点烟火味。   “对了,”陆玖年已经上完了药,一遍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好奇问道,“我刚上来看了一圈,你公司是不是裁员了啊?”   “没有的事。”成箫边吃边道,“不过是少了不少人。”   陆玖年打趣道:“都这个点了外面还一堆替你打工的。走的那群是被你压榨跑的吧。”   “天地良心,”成箫苦笑,“能赶回去的我都赶了,剩下的那些是连我也卷不过的劳模。”   “那你今天还回吗?”   “回吧。”成箫放下碗筷,伸了个懒腰,“看这架势,我怕我一直呆着他们不敢走。”   “嗯,”陆玖年跳下桌子,走到了成箫身边坐下,“那我等你。”   办公室的钟表一点一点走着,等成箫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再抬头时,陆玖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成箫轻笑了声,蹑手蹑脚走到沙发旁,捞起自己的外套。弯腰将外套盖在陆玖年身上时,他瞥见了沙发边放着的纸袋子。   那是陆玖年送他的礼物。   成箫的眼神柔和下来。他蹲下身来,轻轻拨了拨陆玖年额前的碎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是这样看着陆玖年,都能让他心情平静下来。   崩溃迷茫的夜里,好在眼前人是心上人。   办公室的门被忽然打开,柳卿神色疲惫而焦急。   “又出事了成箫,子公司那边……”   “嘘。”成箫冲柳卿打了个手势。   他俯身,吻了吻陆玖年的额头。   再站起身时,他的神色恢复了冷峻。   “我知道了,出去说吧。”   --------------------   珍惜我还在撒糖的日子吧 第64章 不成熟爱情   “起来了。”成箫俯下身,轻轻推了推睡梦中的人。   “嗯……”陆玖年强制开机,人还不太清醒,话音也黏着。   他侧了侧头,含糊问道:“要走了?”   “还想睡?”成箫道。   “不睡了,”陆玖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得回去。出来前忘喂猫了,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成箫,却在看清的一瞬间怔住。   成箫退后了两步,冲着他笑。   “喏,好看吗?”   成箫摊开了手,颇为满意地展示着自己的新衣服。   陆玖年眨了眨眼,一时间没说得出话。   下午还在参加活动时,他就在幻想成箫穿上这套衣服时的模样。   酒红色的西装剪裁奇特,花纹横竖交错,一定能勾勒出成箫有力的腰线。黑色的翻领压制了整体的张扬感,搭配一件灰黑色衬衣会更好看。   他的意念早已流动过成箫身上的每一寸,清清楚楚知道成箫会让这身衣服无比漂亮。可当成箫真穿上这身衣服站在他面前,他却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还是有些匮乏。   明明是买来凸显某人成熟稳重的气质的,却被某人又硬生生穿出了花孔雀的意味。   不好好扣衣领,领带也松松垮垮。锁骨若隐若现,而陆玖年知道如果再往下拉一点,就能看到红肿的齿痕。   “说话啊?不好看吗?我觉得贼帅啊……”   成箫狐疑地看着面前一直默不作声紧盯着自己的人,有些陷入自我怀疑,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左照照右照照,试图弄明白哪儿让陆玖年不太满意。   “你办公室有摄像头吗?”   正拿着手机乱转的人闻言愣了愣,他低头看向陆玖年的脸,从后者直勾勾的表情里忽然品出了另一种意味。   他挑了挑眉:“有啊。”   陆玖年的眼眯了眯,有些不悦地看向他。   成箫暗笑了声,抬脚走近面前的人。   他站在陆玖年身前,微微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认真仔细地看陆玖年的脸。   他的眼神装的纯洁无比,好像根本不明白,也不理解陆玖年不悦的源头,也不乐意解决掉陆玖年的困扰。   “怎么办啊玖年?”   他笑着,拿手指点着陆玖年的额头,从额心滑落至鼻尖,再到唇珠。   手指不出意料地被人狠狠咬住,成箫语气淡淡。   疼啊。他嘴上这么说着,另一只手却一下一下摸着陆玖年的发梢,像爱抚,像鼓励。   情绪价值是太廉价不过的东西。   他从不奢求从谁那里获得,也从不轻易给予旁人。   但此刻那样强烈的情感,是欢愉吗?是迷恋吗?是渴望吗?   指尖的疼痛感清晰,成箫的耳边却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只是想要看到你因我而起的情绪波动,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可以。”   男孩儿如同先前无数次在他记忆中出现时那样,面容模糊,声线也不清明。   那时他很平静,也以为自己将一直平静。直到遇上一个假惺惺的,却漂亮的人。   厌恶他的靠近又渴求他的触碰,害怕将他卷入危极却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离开半步。   他好像再也没办法理清楚自己的情绪,只知道在这个人的身边,自己终于能短暂的活过来。   “松开。”   他捏起陆玖年的下巴,轻轻晃了晃。陆玖年没肯,他就凑到陆玖年的耳边吹气。   “监控早关了,松吧,换个地方咬。”   被陆玖年推到沙发上拉开领子,照着锁骨下的伤口旁又啃下一道时,成箫还能笑的出来。   “说了疼还咬,你没心的吗?”   陆玖年被他强行推开,坐在他身上喘着气呢,手就被成箫拉了起来,按在了左胸前。   “不像我。”成箫轻声道,“我这儿一直跳地厉害。”   收拾完东西,两个人低调地出了门,乘着电梯到了地下车库。   成箫掂着东西在前,陆玖年被他牵着,边刷手机边往车边走。   “手不凉吗?还玩儿。”   陆玖年抬眼瞥了成箫两下,干脆把手往他面前一递。   “那给。”   成箫正领着人往前走呢,看到他递过来的手,低声道:“我牵两只怎么走路?”   陆玖年乐道:“那你自己想办法。”   成箫轻笑了声,抓住了陆玖年另一只手,往后撤了两步一扯,把两人调了个儿。   “你……”陆玖年背对着大路,站在原地,一时间无语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啊,”成箫一本正经道,“华尔兹了解吗?你一步我一步。”   陆玖年盯着两个人现在的站位看了眼,只觉得他和成箫像两个神经病。   他笑了出声,想先一步认输终止这场闹剧。   这要是被谁拍到往超话里一扔,互联网的记忆会让他这辈子都被钉在小学鸡这根耻辱柱上。   可没等他开口,成箫便故意推着他往前走,嘴里还哼着Por Una Cabeza。   “你知道这歌是跳探戈的吧?”陆玖年一边扭头狼狈看路,一边努力为自己找回场子。   “知道啊,”成二少嘴硬道,“我故意的。”   成箫就这么推着人往前走了好几米,眼瞅着前面是根柱子,却一点没改道的意思。   “成箫……成二!”陆玖年惊呼道。   最后关头,成箫一把把人拉向自己的方向,陆玖年一个踉跄,撞进了成箫胸前。   成箫笑着拉开大衣把人关了进去,陆玖年被他闷在怀里,跑也跑不了,骂也骂不大声。   两个加起来也得有五十了的人一起退化成了大龄儿童,在无人停车场里打打闹闹。   两人玩儿够了,成箫把人放了出来。   陆玖年整了整自己乱成一团的衣服。   “有病。”他笑骂道。   “彼此彼此吧。”   眼看已经深夜,商务区楼下的停车场都没几辆车子还停在原地。停车场空旷而清冷,两人的打闹声停下来,就显得太过安静。   陆玖年呼出了口气,后知后觉觉得有些阴冷。他搓了搓手,抬头冲成箫道。   “回去吧,困死了。”   成箫点了点头。   陆玖年把手揣进兜里,抬脚准备往前走。   “等一下。”   成箫忽然开口道。   “怎么……”   下一瞬,陆玖年又被成箫圈回了怀里。   “你又犯什么病。”陆玖年无奈道。   “再抱一下。”   成箫语气含笑。   陆玖年靠在他怀里,所以没能看到成箫的眼睛。   好看的眼里此刻满是冷意。   那是威胁与宣誓主权的气息。 第65章 不纯良爱情   “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忙起来了。”陆玖年坐起身,调低了车内空调的温度,“忆南安排了两个比较重要的试镜要参加,手头又有新的代言广告。”   成箫的指节轻敲着方向盘,注视着斜前方闪烁的红灯。   耳边的人还在笑着同自己说话,成箫的目光挪向了后视镜。   “说话啊。”   成箫回神,把头扭了过来。   “嗯?什么?”   陆玖年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环起臂,低声问道:“喂?没事吧你?”   “从上车到现在你状态都奇奇怪怪的。”   红灯灭了,绿灯亮起。   成箫踩下油门,暗银色的车子于无人的街道上飞速行驶。   “对不起,”他小声道,“在想工作上的一些事。你刚才说什么?”   陆玖年把靠背往后降了降,躺在上面,发出了一声喟叹。   “啊,就是之前……我是说,我们结婚以前,我拍了部电影。”   “那个电影成绩不错,被提名了,下周一要去参加颁奖典礼。”   “知道了。”成箫随意道。   “知道什么啊?话没说完呢,”陆玖年瞥了他一眼,接着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不去。”成箫想也没想就道。   “蛤?”   “出席的大部分人我不认识,对我没什么好处。我的产业也不涉及影视娱乐领域,我的出面帮不了你什么。”   “你有要领的奖吗?”   “没有。”陆玖年摇头道。   “所以不去。”   陆玖年扭头,静静看了成箫片刻,忽然笑了笑。   “啊,你不介意就行。”他淡淡道。   成箫皱了皱眉:“介意什么?”   陆玖年的的舌头抵了抵腮帮:“介意邹渚清啊。”   “忘告诉你了,这片子提名提的就是他的最佳男主角。”   他摊了摊手:“专门为你要了个位子,本来主办方还挺难办的。这下就简单不少了。”   “我现在给忆南打电话,让她转告主办方取……”   成箫忽然道:“时间地点。”   陆玖年闻言,弯起了眼:“急什么,回去把邮件抄送给你。”   成箫看着陆玖年脸上的笑意,眉头不自觉舒展了些。   “开心了?”他低声问道。   陆玖年轻轻笑了声,没回话。   和成箫在一起,他好像会变得幼稚许多。会故意顶嘴吵架,恶趣味的捉弄,没底线的玩儿闹,说一些肉麻到没有边界的话。   成箫问开不开心。   笑话。   和他在一起,又哪里会不感到快乐。   “高兴了就行,”成箫抓起身旁的矿泉水瓶,拧开喝了口,侧过脸,看向陆玖年,“今天早点跟你打电话的时候,听你情绪不太对。”   “啊,那个啊。”陆玖年摆了摆手。   “是遇上什么事了?”   陆玖年闻言,扭头看向成箫。   成箫的眼神柔而深邃,带着问询与关切。   关于程裕景……   要跟成箫讲吗?   陆玖年张了张嘴:“我……”   话到嘴边,却停了下来。   “我没遇上什么。”他这么道。   “没有吗?”成箫小声重复道。   “嗯。那会儿心情不太好而已。”陆玖年笑了笑,“不用太担心。”   “我洗好了,你去吧。”   成箫只围了条浴巾,一手拿毛巾擦着头发,一手拎着自己换下的衣服,朝陆玖年走过来。   “行。”陆玖年放下手里的剧本,边解衣服扣子,边向浴室走去。   路过成箫时,他停了下来,抬手拉住成箫手里毛巾的一角。   “低头。”   成箫闻言,微微弯了弯腰。   陆玖年的手轻轻擦过成箫的耳朵:“有泡沫。”   成箫敛目,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陆玖年的领口松散随意地开着,头发刚刚揉过,乱糟糟的,神情放松而认真。   “好了。”陆玖年退后两步道。   他抬脚,准备向浴室走去。   “玖年。”成箫忽然叫住了他。   陆玖年疑惑扭头,唇角却忽然被印上一吻。   抬起头,成箫松开了手:“去吧。”   陆玖年碰了碰自己的唇角,一边走一边腹诽。   “真是的……干什么整这么纯情。”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成箫独自站在昏暗里,握着毛巾。   头发淌下水渍,他没管。   他只是站在原地,盯着台灯给墙壁印上的,巨大而诡异的光影。   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成箫很轻地呼出口气,走上前,将它握在手里。   抓过衣架上搭着的家居服草草披上,他拉开阳台的门,靠着围栏站定。   手机屏上的来电人姓名大而清晰。   他点了接通,把手机放在耳边。   没人说话。   他很久不抽烟了,可这会儿竟希望自己随身带着些。   最后,是对面的人先开了口。   “跟着你们的人,你发现了?”   成箫试着吐出了口气,却没看见烟。   最冷的冬天已经过去了啊……   他双指捻了捻。   可还是冻得人发慌。   “不光是那个人。还有公司里你的眼线。”   他将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找出来又铲除,废了我不少功夫。”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话音阴沉了许多。   “你把我的人怎么了?”   “没什么好下场。”成箫心情不错道,“你不会想知道。”   “我知道你背地里的动的手脚,成灏。”他笑了起来,“我脚跟都没站稳,你慌什么?”   “别装了,成箫。”成灏冷笑道,“父亲怎么想的,你比我清楚。”   “我清楚啊,”成箫前倾身体,随意撑靠在栏杆上,“但我他妈的不在乎。”   “父亲的想法你不在乎,那你身边的小明星呢?”成灏淡淡道,“他你在乎吗?”   “他啊,”成箫勾了勾唇,“他我比谁都宝贝。”   “别怪我没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提醒我别被人抓住把柄,别给人威胁我的可能性?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围栏常年没有清理,成箫起身时,胳膊上手上带上了一层薄灰。   他不甚在意地拍了拍,对电话那头的人道:“我知道你派人跟着他干什么,不劳费心了,你想知道的我直接告诉你。”   “确实,他是我的命脉,控制了他就等于控制了我。我的软肋在他那里。”   “但成灏,生怕别人捏住软肋,玩儿命藏起来的,是没能力的废物。我的软肋就好好放在那里,我哪儿都不藏。”   “他不蠢,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小白花,想找人叼走他之前,先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咬死。少把他当个要人保护的物件,那是侮辱他的智商,也侮辱我。”   “他出事我陪葬,那是我能力不足护不住自己自己的人。你尽管动手试试,但最好想清楚自己付不付得起这个本钱。”   “因为我陪葬之前,会他妈拿你的骨灰当他的祭品。”   阳台的门被拉开,陆玖年环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阳台上站着的人。   “哎,夜宵也挑点好的啊,喝西北风算什么。”   他走上前几步,抬手想要去摸成箫的头发。   “头也没吹干就在这儿吹冷风,要是感冒了郑生一栋楼上上下下全得陪你一起喝西北风了,你给我……”   抬起的手腕被人一把拽住。   陆玖年诧异抬头,成箫的神情掩盖在长长垂着地湿发下,看不清楚。   “对不起。”   “玖年……对不起。”   明明知道陆玖年会有无数的危险要面对,却还是那么自私地要留你在身边。   让他涉险,却从未问过他的意见。口口声声说无所谓,实际上成箫怕得要死。   他想替陆玖年挡掉所有的危险,可为什么他不够强大?到底要多强大才能保护爱的人?   成灏用成氏资本在围堵他,对赌合约兑现在即……他对成灏说的那些话几分是逞强他不敢深究。他压力大的要命,可一个字都不想对陆玖年说。   陆玖年……只要开心就好。   陆玖年怔在了原地。   他看不清成箫的神色,可他却从来没觉得成箫这样狼狈过。   像个……做错事,在害怕的孩子。   他不知道原因,不明白为何,可他觉得自己要抱住成箫。   一定,一定要抱住成箫。   于是他便那么做了。   他揽住了成箫的腰,手探向成箫颈后,把脑袋按在了自己肩上。   “说得什么蠢话。”   成箫静静在陆玖年怀里呆了会儿,片刻后,他偏了偏头,埋在陆玖年颈边,深吸了口气。   陆玖年刚洗完澡,独属于他的味道很浓烈。   “想把你……关起来。”   这样没人找得到你,没人伤得了你,我能永远爱着你,保护你。   “你不会。”陆玖年淡淡道。   “怎么不会?我不是什么好人,你第一天知道?”   不知道又在犯什么病。   陆玖年叹了口气,摸了把成箫的头发。   关就关吧,不是好人就不是好人吧。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善茬。   --------------------   我,绝对,要改掉,熬夜更文的习惯 第66章 第二选择   余忆南猛地拉开车门,气喘吁吁地靠在门边。   陆玖年的视线从手上的剧本上挪开,看向她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不好说。”余忆南低声紧张道,“但是……柳高峰老师已经提前离场了。”   “柳老师?”陆玖年皱了皱眉。   他放下剧本,捏了捏鼻梁,有些头疼道:“插队的那些人来头不小吧。”   “柳老师是实力派老前辈了,虽说背景不够硬,但这么多年的资历放在这儿呢。他要是觉得选上没希望了,那多半来的人是挺大的资源咖了。”余忆南发愁道。   这部电影的导演来头不小。近两年创作出过一两部票房大卖的作品。今年这一部更是他的心血之作,请来的团队都是业内顶尖的,也是奔着卖座和拿奖去的。   余忆南动用了圈里大多的人脉,才要来了陆玖年的一个试镜机会。她本以为以陆玖年那样不错的演技,拿到最起码一个配角还是不成问题的,谁成想半路杀出了资本家。   这部片子制作大,投入大,业内不少大的娱乐公司都投了一笔进去,她早该想到制片方会强行塞人这种操作,但没想到会这么离谱。   她方才刚一进门,就看见演员候场室里坐了一大堆新面孔。作品她压根就没见有过,但助理却一人带了两三个。   明眼人都懂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摆明了有后台,也不怕人知道的。   僧多肉少,僧里还沾了皇亲国戚。大部分识相的演员都不会自讨没趣,见势头不对,能走的就走了。只剩下少部分演技或咖位过硬的还在候场室呆着。   而陆玖年单拎出来哪一项,都不太能壁掉里面坐着的那一众大神。   这么一遭下来,余忆南想不发愁都难。   她憋屈地看向陆玖年,发现后者脸上一点担忧都看不见,还在乐乐呵呵看着剧本。   “怎么了?”注意到余忆南眼含怨气地盯着自己,陆玖年好笑道,“你气什么?”   “要真说到底,我不也算资源咖么。”   余忆南语塞,她试图争辩:“话不能这么说……”   “只不过我的后台没他们的硬而已。”陆玖年淡淡道,他环着臂琢磨了琢磨道,“嘶,你说我当时怎么没找一个搞娱乐行业的结婚呢。”   余忆南哭笑不得。   陆玖年这一番自嘲,对,也不太对。   之前陆玖年的确多多少少会借成箫的势拿不少不错的资源,可自从她接手以后,慢慢地,陆玖年就不爱从成箫那儿讨资源了。   他手上的代言也好,片源也罢,相较于之前都降级了不少,她跟陆玖年提到过要不要再请成箫帮忙,陆玖年却说不要再麻烦成箫。   问他为什么,他就笑着回道。   “之前拿他的钱不心疼,现在说不好了。”   的确。   余忆南叹了口气,暗暗腹诽。   上一次陆玖年开成箫的跑车出门把车给刮了后,他就心疼地再也不肯动成箫车库里的骚包车了,害得她这辈子与名车再无缘分。   “算了。”她叹了口气道,“好在我们两手准备。这个片子丢了就丢了,回去准备另一场吧。”   “等等。”陆玖年忽然道。   余忆南闻声,向他看过去。只见他正盯着一个刚从候场室走出来的助理,略有所思。   那是一张他有些熟悉的面孔。似乎……在从前的公司里见过。   “不急着走。来都来了,试试吧。”   陆玖年走进候场室,没给什么人带来轰动,只一些跟他点头之交的人意思着打了打招呼。   他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边看剧本,边等着人叫自己进去。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一道奇怪的目光。   那道目光倒没有恶意,只是带着窥探和试探,还有些莫名的希冀。   陆玖年早已习惯受人窥视。无论处于什么缘由,有什么样的目的,陆玖年都不在乎,也不想管。   只要不妨碍到他的正事,爱怎么看怎么看。   他忽视了那道视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剧本上。   等试镜的这段时间里,有不少人进进出出。但面露着喜色出去的,大部分都是些陆玖年在圈内没见过的新面孔。   叫到陆玖年时,试镜的人才刚刚过了一半。   他正准备迈步过去,忽然有人快步上前,拉住了他。   “陆老师。”   陆玖年闻声看去,面前正站着一个男孩儿。   男孩儿长相清秀,妆容精致,看起来没少下功夫。漂亮是漂亮,只是太瘦了,略微宽松的衣服也挡不太住消瘦感。眼神怯生生的,没什么光彩,唯独看向陆玖年时,眼睛里闪着一团火。   从男孩儿身上收回目光,陆玖年低声问道:“什么事?”   “我,我一直很崇拜您,能和您加个联系方式吗?”   陆玖年皱了皱眉。   他不认识这个男孩儿,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必要。他面上挂起了礼貌的笑,准备不着痕迹地推开男孩儿的手,可抓着男孩儿手腕时,才发现男孩儿的手在抖。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可以。”他改口道,“有什么事情,联系我。”   握着手机,男孩儿盯着手机屏幕上通过了的好友验证,嘴唇微微颤抖。   “谢谢,谢谢您。”   陆玖年回头看了他眼,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推门,走进了试镜的屋子。   门内,一众制片和导演编剧坐成了一排。陆玖年大眼一扫,终于在边角看到了自己意料中的人。   “各位老师。”他微笑点头,冲面前坐着的几人示意。   坐在中间的人点了点头冲他伸手,表示他可以开演,陆玖年便开始了选段的演出。   他的演技很难让人诟病,陆玖年按照自己的想法演下来一整段,也没人喊停。   演完,他冲面前几人微笑,颔首道:“请老师们指教。”   没人说话。   从导演到编剧都低着头在纸上写着什么,陆玖年没得到回应,便原地站着等。   他没等到导演编剧的回应,却先等来了一个熟人的开口。   “有些时间没见了吧玖年。”坐在角落里话音带着一丝刻意地熟稔。   “是有些久了。”陆玖年点了点头。   这么算算,应该是有快一年了。   两人这么一来一回两句话,一直低头不语的制片人忽然抬头,冲身边的人问道。   “吕老师,你们认识?”   “开玩笑呢海哥,人吕季原来是陆老师的经纪人,这你都不知道啊?”   陆玖年轻笑道:“是,老朋友了。”   吕季正坐在位子上,环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陆玖年。   陆玖年感觉到他的目光,也不避讳,直直迎了上去。   对视片刻,吕季先开了口。   “成先生近来还好吗?”   陆玖年微笑应声:“承蒙关心,他一切都好。”   “成先生?”制片问道。   吕季扭头,似笑非笑解释道:“就是成氏集团的那位二公子。也是陆老师的家里人。”   “哦,这样。”   制片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吕季缓缓道:“替我跟成先生带个好。”   “自然,“陆玖年应声道。说完,他忽然冲吕季笑了笑,“也替我跟燕总和景明带个好。成箫上次和老同学见面,也是上个月的事了,他老念叨。”   吕季皱了皱眉头,冷冷打量着陆玖年,像是在确认他话里的虚实。   没人再多说什么,片刻后,不知道是哪个审核人开了口。   “大概情况我们了解了,辛苦陆老师了,回去等通知就好。”   “辛苦各位。”陆玖年随意应付了声,抓上外套,抬脚走出了。   离开试镜室,他脚步没停,头也没回,径直走出了大楼。   街道旁,余忆南的车已早早等候。   拉开门,陆玖年迅速坐了上车。   “怎么样?”一旁的余忆南紧张问道。   “弄明白那个资方是谁了,是吕季带过来的人。”   余忆南大惊失色:“啊?那不更完蛋了!他跟你不是闹掰了吗?那这角色我们不是铁定拿不到了……”   “错。”陆玖年道,“正是因为有吕季在,我才肯定拿得到角色。”   他抓过余忆南手边的矿泉水,拧开喝了口,缓了缓接着道:“他会确保我拿到,然后安排他手底下那些小明星压我一头,拿更高的番位。”   “再加上我拿燕鸣山和付景明出来狐假虎威,他八成觉得这一举既能卖他老总和老总情人一个面子,又能出气报复我脱离他手下断他财路。”   余忆南狐疑道:“他能有这么蠢吗?你的咖位让十八线压,凭你的粉丝体量,能闹个翻天覆地,连带着整部剧海选的暗箱操作都能挖出来。”   陆玖年低头划开手机,边回复消息边道:“他要是聪明,也不至于干出这些事儿。”   “这些事儿?哪些事儿啊?”   “开车往前,到第二个十字路口那里。”陆玖年拍了拍司机的座椅,转头接着跟余忆南道,“一会儿人上车了,你自己听听就知道了。”   轿车缓缓行驶到第二个路口,陆玖年没管余忆南的质问,绕过她推开了车门。   紧接着,一个男孩儿上了车。   陆玖年锁紧了车门,吩咐司机继续开车。   当车终于高速行驶起来时,他轻轻对身边的男孩儿开口道:“这个车是我爱人的。你应该知道他的身份,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我的工作室各种资源都不和你公司挂钩,我有能力保你,别害怕。”   男孩儿听着陆玖年的安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流了泪。   他拉开了袖子,将伤痕累累的胳膊抬起来,放在陆玖年和余忆南面前。   “我不怕的,陆老师。”   “我只是有点疼。”   男孩儿最后被余忆南暂时安置在了工作室。   看着余忆南护送男孩儿上楼的背影,陆玖年眼神暗了暗,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着。   找到目标号码并不容易。陆玖年费尽周折,拨通号码,放在耳边。   “喂?付先生吗?”   “嗯。我是陆玖年。”   “不好意思擅自用您和燕先生的名头撑场面了。”   “用以交换,我这里有一份贵公司高层勾结的内幕,我想燕总会很感兴趣。”   挂掉电话,陆玖年长长呼出口气,躺倒在了后座上。   他不是圣母,讨厌冒风险,不乐意做和自己利益无关的事。   可这能卖燕鸣山一份人情。   也算是……为他最近莫名其妙的焦虑和心慌,也为他和成箫现在的平静生活,留一个后手和保险。   --------------------   是的,不难看出,我失败了,有关不熬夜。 第67章 难见的脆弱   “你们那边情况都还好吧?”   “没什么问题。我留了人照顾那孩子,不会有事。”电话里,余忆南的声音略显疲惫,但明显呈放松状态。   “嗯。”陆玖年从沙发上坐起,动了动茶几上电脑的鼠标,让屏幕亮了起来,“吕季没来找我要人。燕总那边,可能已经开始清查了。”   “至少今天晚上,那孩子能睡个好觉。”   陆玖年将文档打包发到燕鸣山邮箱里,重新躺了回去。   “那小孩儿,是叫江乔远对吧?”他问余忆南道。   “是。”余忆南答道,“年纪还小,刚刚二十。”   她话里话外,都替这么小的青年感到惋惜:“挺可怜的,刚入圈子就遭遇这种事。明明是个大公司,进去时,八成也做过星途璀璨的梦。”   她叹了口气:“可惜了。”   陆玖年拉过沙发上的什么东西盖住自己,翻了个身。   他缓缓道:“是挺可怜的,但可惜算不上。”   娱乐这一行的,刨去背景资历运气不谈,谁的面前无非就那么两条路。   要么一年一年磨,铁杵磨成针的早了,也算是这条路没走错;要么,就走捷径。   被强推着走上捷径的人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为了名或利主动走上去的人,功成名就的成了别人的“新捷径”,高不成低不就恍然发现自己将一直成为一个无名的“受害者”。   都不可惜。   只有“选择错了”而生的可悲。   陆玖年躺在沙发上,搭在身上的是成箫买回来的名贵毛毯。   他摸着柔软到不像手织物的触感,忽然发觉他也没什么评判别人选择的资格。   一年前他也有没得选的时候。而他也从未觉得自己最终的那个选择就是正确的。   只是他比较幸运而已。   遇上的那个人是成箫,而不是别人。   “行了不说了。今天辛苦了,早点睡。明天下午一点钟的飞机,我提早来接你。”余忆南道。   “嗯,你也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陆玖年将手机随意丢在沙发某个角落里,点开了电脑,调出了电影界面。   他没打算现在睡。   他在等成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陆玖年就养成了这种习惯。成箫没说不回,他就卧在沙发上,只点一个地灯,放一部同行新演的电影,等着成箫回来。   人一开门进屋,他就直喊困,二话不说拖着人进屋睡觉了,也不知道究竟等个什么劲。   但他就是觉得要等。   表上的时间已经跳到了一点半。   陆玖年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想给人发个消息。   门锁忽然响了响。   陆玖年放下手机朝门口看去。   八成是成箫回来了。   他坐起身子等着人开门进来,但大半天过去,门外又没了声响。   他皱了皱眉,下了沙发踩上拖鞋,往门口走去。   陆玖年趴在猫眼上看了看。从猫眼往外看,通常情况下都能看见陆玖年家门外走廊的实况,但不知怎么地,这会儿门外一片黑,还糊,分不清有什么东西。   陆玖年有些纳闷。   想了想,他没贸然开门,走回去拿起手机,给成箫拨过去了电话。   电话打通的那一刻,陆玖年无奈的叹了口气,捏着手机拖着步子重新走回了门口,一把拉开了门。   门开的那一刻,迎他面砸过来了一个巨大人影。   陆玖年慌忙伸手去接,手机掉下去砸了他自己的脚,他疼得面色一变,但手上还是稳稳扶着自己肩上的人。   “成箫?喝懵了吗你?”   没人回答陆玖年的话。不过不用回答也看得出情况。   陆玖年见过成箫喝酒,也和他喝过无数次。他自己的酒量不差,但成箫的更好。陆玖年没法想到底是多高的度数,喝了多少杯,能让成箫也晕成这个样子。   “成二?醒醒。”他推了推成箫的脸,“你太沉了,你不醒咱俩今天晚上就得躺玄关睡了。”   陆玖年一点不心疼成箫一张帅脸,几下响亮地拍在成箫脸上。   别管方式粗不粗暴,但至少有用。成箫终于活了过来,半抬起头,闻了闻自己怀里抱着的人的味儿。   “玖年?”   成箫的声音很哑,粘连在一起,离陆玖年的耳朵很近,震地他耳根发痒。   “起来,回屋去。”陆玖年皱了皱眉,努力想把成箫立直了放回原处。   “你……门的密码为什么换掉了?”成箫口齿不清,抓着陆玖年手里的袖子没松手。   “压根没换,你自己老记不住而已。还有,有指纹你用什么密码?站好,躺床上你再……”   成箫忽然一个用力,把陆玖年推到了玄关的墙上。陆玖年想要推开,但成箫的腰腹贴他贴地很紧,他刚往旁边迈了迈,成箫的膝盖便挤进了他膝盖中间。   他抬头,想要说话,下一瞬,成箫的手便钳住了他的下巴强行抬高,一双唇不由分说压了下来。   陆玖年向来不怎么讨厌成箫的强势。   他没推开强行索吻的人,放任成箫在他身上发泄乱七八糟的情绪。但成箫像是失了理智,渐渐地连呼吸的间歇也不给他留。   他没留一点力气,照着成箫唇咬了下去,抓着成箫的发丝往后一扯。   成箫闷哼了声,仰着头,喘着气看着陆玖年,眼神深地可怕。嘴角还破了皮,正往外渗着红色。   “醒了没?”陆玖年低声道。   成箫的头点了点。   陆玖年于是叹了口气,抓着成箫头发的手松开,滑到了成箫嘴角轻轻碰了碰。   “疼不疼?”   成箫摇了摇头,忽然抬手握住了陆玖年放在他嘴边的手,将脸贴到了陆玖年的掌心。   陆玖年拿手上的温度暖着成箫被风吹的有些僵的脸,他柔下声音:“怎么了?”   成箫闭上了眼,声音里是陆玖年从未听到过的疲惫。   他说,玖年,我有点累。   陆玖年放轻了呼吸,他小声道:“嗯。那我们去睡觉。”   把成箫从玄关挪回卧室废了陆玖年不少功夫。   也废了成箫不少完好的身体零件。   成箫走不稳,陆玖年又扶不住,成箫一会儿撞在了鞋柜角上,一会儿又能自己绊自己一脚,直接摔到地上。   等成箫顺顺利利躺回床上,陆玖年帮他把鞋和衣服换了下来,把他人安安稳稳塞进被子里,忙活完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是汗了。   他看了眼已经熟睡的成箫,缓缓坐到了床头边。   窗帘没拉,窗外还有微弱的光照进来,打在成箫脸上,能看见成箫紧皱着的眉头。   陆玖年静静地看着成箫的眉眼,片刻后,抬手点了点他的眉间。   “到底怎么了呢……” 第68章 美丽误会   成箫是被闹铃声吵醒的。   “嗯......”   他不耐烦地翻了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正趴在床的正中央,睡相惊人。   响的是陆玖年的手机。成箫撑起身子坐起来,伸手去够,把闹钟按停。   闹钟不再叫唤,世界变得清净,成箫才觉得自己欲裂的头疼稍微好转了那么一点。   他昨天晚上的记忆只停留在从出租车上下来,跌跌撞撞走进楼道,连最后是怎么进家门口的都不知道。   好在今早是在自己家,准确意义上来说是陆玖年家醒过来的,没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   成箫这么想着,扶着脑袋靠在床头坐了会儿。但坐着坐着,他后知后觉,感到有些不对。   是,脑袋是没那么疼了。   但为什么全身上下都开始疼了?   脑子里一个可怕的念欲盐未舞想一闪而过,成箫当机立下一把掀开了被子,然后如被雷击中般傻在原地。   他身上这青一块儿子紫一块儿是为什么啊?   不行……不行!   陆玖年呢?他人呢?!   成箫这下比谁都清醒了,他扭头四处找人,正纳闷罪魁祸首怎么手机在屋里人却没了时,眯了眯眼仔细看看,才发现靠床边边快掉下去的那坨被子里冒出来了几撮头发。   成箫撑着坐过去,伸手往被子上拍了下。   “起来!”   那坨被子动了动,里面的人像是醒了,但又更往里缩了缩。   成箫又推了两把:“快点的,你闹钟响了。”   陆玖年大概率是听到了,磨蹭了半天,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如果说在看见陆玖年的样子时前成箫只是怀疑,看见陆玖年后,怀疑就这么有了实锤。   陆玖年头发凌乱,眼眶下面有淡淡的青黑,整个人气场躁郁,散发着没睡好的气息。   成箫有好久没说得出话。   他在怀疑人生。   前几分钟他还在庆幸自己回对了家门没酿成大错,现在恨不得自己昨天晚上露宿街头或者干脆敲错门进别人家住了一晚。   他就这么和陆玖年对视了半晌,好不容易整理好复杂的情绪,才闷声开了口。   “昨天……几次啊?”   陆玖年盯着成箫,冷不丁笑了起来,眼里却没什么开心的意思:“几次?我更倾向于说一整晚。”   “多少?”成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从对面的人嘴里听到了什么,“我什么实力什么魅力逼的你一整晚不睡啊?”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陆玖年眼里的怨气浓得比得上霾。   “你好意思提啊成箫,”他冷笑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难搞的人。”   昨天晚上,在被成箫拖着摔了三四回后,他终于把人搬上了床。他洗完澡出来,看见成箫已经睡熟了,天真的以为自己能睡个好觉了。   谁成想成箫这人,睡到一半开始爬起来吐,从床边吐到厕所,在厕所倒地不醒。   他一边收拾地板厕所,一边又把人搬回床上去,好不容易安顿好一切,却没料到有些人的酒吐是呈周期性的,只有暂时的休止,没有完全的终章。   前半夜就这么熬过去了,后半夜成箫总算是不吐了。   嗯,不吐了,改打人了。   他睡的好好的,忽然飞来横腿往他肚子上一砸,眼还没闭上呢又是一胳膊,搞得他后半夜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怕某人跟他玩儿图穷匕见。   他委屈,某人比他还委屈。   成箫闻言,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   搞了他一晚上,还说他难搞?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除了口蜜腹剑还拔X无情呢?”他愤愤道。   陆玖年已经从床上下来了,正弯腰换着裤子。听他这么一句,差点没站稳。   “我拔什么玩意?”   陆玖年一脸震惊加茫然。他思路哪一步没跟上就落到拔X无情这局面了?   他站在原地,和成箫面面相觑。   成箫试探性开口:“我腰疼。”   “这也怪我?谁让你趴着睡的。”   得到陆玖年回答的那一刻,成箫只觉得眼前有一整片大花园,里面的花儿扑簌簌一齐朝他开了。   “不怪!我的问题,纯属我的问题。”成箫立刻回道,表情那是一个喜笑颜开。   “神经……”陆玖年莫名其妙,无语地瞥了成箫一眼,又低下头去,换着自己的衣服。   他边动作边道:“我赶通告,下午的飞机,没太多时间了,中午吃个饭就走。”   成箫闻言,打了个哈欠,随意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挥手间,他胸前的被子滑了下来,露出上半身大片的青紫。   陆玖年瞄了眼,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往外走:“你那身上还疼吗?”   “还行。”成箫朝自己身上看了看,道,“不碰就没那么疼,不是很严重。”   “我这都在哪儿磕的啊?”   陆玖年人都走到了门口,闻言扭头回道:“鞋柜上餐桌上卧室门框上,哪儿都有。”   “你先去洗澡吧,昨天吐了一晚上,难闻死了。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   “行,我洗快点。”成箫随意答道。   “哦对了,还有。”   成箫闻言,抬头看向门口的人:“怎么?”   陆玖年意味不明地冲成箫笑了笑。   “那么想当下面的那个,下次换换?”   他话音刚落,成箫手上的枕头就砸了过来。早有准备的陆玖年轻巧往旁边一闪,心满意足地给某人准备早饭去了。   成箫从浴室出来时也不嫌冷,松松垮垮披了个浴袍,胸口就那么随随便便敞着,晃悠到厨房去了。   陆玖年正煮着汤,少见地没赶成箫出去。   “这煮的什么啊?”   “小米粥。”   “哦。”   成箫靠着门框,慢慢悠悠道:“小米粥不好喝。”   陆玖年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那你别喝。”   “我不。”   成箫没再说话,站在原地,漫不经心看着陆玖年忙前忙后的身影。   “成箫。”陆玖年忽然道。   “嗯?”   “还没问你,昨天怎么喝那么多?”   成箫闻言答道:“见了几个挺大的合作方投资人。”   “资历不够酒杯来凑,这都难免的。不是什么大事。”   陆玖年敛目看着锅里的粥,翻腾着起了泡。   “是吗?”他小声道。   成箫笑了起来:“不过我也是第一次陪人喝成这样,他们那群人比我能喝太多了,都是老油条了。”   “不过那家餐厅菜还是挺好吃的,下次带你一起去吃。”   “他们家餐馆旁边还有个温泉庄园,过两天你不忙了我们一起去。”   成箫还在滔滔不绝,陆玖年心里却装着事儿。   他满脑子都是成箫做完回来时的样子。   成箫明显有事情瞒着他。他不愿意往坏的地方想,也愿意相信成箫有自己的办法,但风轻云淡嘴上说着容易,实际上,人都逃不过为喜欢的人而担忧。   哪怕他帮不上什么忙,也希望能替成箫分担一些苦恼。   就算是一点点也好。   他斟酌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开口。   “成箫,你最近……”   门铃忽然响起。   成箫被吸引了注意力,扭头跟陆玖年道:“等下,我去开个门。”   说完,他没等陆玖年的回复,走向了大门口。   陆玖年盯着成箫走掉的背影,小声骂道。   “躲吧你就。”   陆玖年说,中午吃完饭就走,余忆南回来接他。成箫向门口走着,下意识觉得来敲门的应该是熟人。   他没怎么整理仪容仪表,就那么穿着大浴袍,走到门边,按下了把手。   “他还在做……”   成箫说着抬起了头,却在那一瞬间怔住。   他面前站着一对年长夫妇。老先生带着眼镜,面色和善,老夫人则朴素而精致。两个人的气质很好,不自觉得会让人联想到“温文尔雅”这个词。   相比之下,站在他们面前的成箫就有些不得体了。领口敞着,腰间也只是随意系了系,一副居家闲人即视感。   “不好意思,你们找……?”他稍微往门里站了站,遮掩了一下自己不怎么合体的装束。   那位老先生有些迷茫,似乎不太明白成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温声致歉:“不好意思,我们可能是走错了。”   他说完,拉上自己夫人便打算离开。   可还没迈开脚,夫人就拉住了他。   她有些精明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成箫几眼,最终停在了成箫敞着的领口上。   随后带着几丝了然的意味,她笑着冲面前的青年道。   “是……成箫吧?”   “我们是来找玖年的。” 第69章 查户口   成箫怔了怔。   毫无疑问,他不认识面前的两人。可他们明显知道他。   知道他,却又是来找陆玖年的。   成箫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看着面前的夫妻,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他拼命在记忆库里搜寻着可能的选项,试图对上面前二人的身份,还没等他确认,陆玖年听到了动静,从厨房走了出来。   “怎么了?”   陆玖年走到了他身后,隔着他往门外看。   成箫扭过头去,想给陆玖年解释现在的情况,下一瞬却被陆玖年猛地抓住了衣襟,敞开的领口登时被拉的严严实实不留缝隙。   成箫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陆玖年有些不自然的声音。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陆玖年很慌,非常慌。   他和父母关系不差,甚至说很好。但他天生比较独立,不管是初中高中还是大学,他都很少往家里打电话汇报情况。陆父陆母也不是什么喜欢经常谈天聊心的人,所以他们之间通信不怎么频繁。   他上一次联系父母,还是几个月前。那时候他住在成箫那里,和成箫的关系虽然已经变质,但在父母那边看来,还以为他们只是像陆玖年很早之前说的那样,单纯的“合作”关系。   他没告诉父母他和成箫在一起了,也没告诉成箫他还没向父母全盘托出。   万一成箫直接拉起他的手喊爸妈,他真不确定他爸他妈那个对真理的追求劲头,会不会直接让他就地陈列罪行。   和陆玖年的慌张不同,成箫显得异常淡定,且游刃有余。   他搭上陆玖年抓着他领口的手,轻轻将他拽开,把门拉得更开了点,冲陆父陆母道:“伯父伯母,先进来吧。”   陆玖年回了神,接着他的话赶忙道:“对,爸妈,你们先进来坐。”   陆父陆母闻言,相继迈进了大门。   陆玖年将人带到沙发上坐下,端起茶几上的茶壶,给两人倒着茶水。   一旁,成箫笑着,冲陆父陆母道:“不好意思啊伯父伯母,事先不知道你们要来,让您们见笑了。”   “我先去换身衣服。”   “哦哦,没关系的,去吧去吧。”陆父冲他摆了摆手,和善道。   成箫颔首示意,转身向卧室走去。   陆玖年看着他犹豫也没犹豫就走向了主卧,知道单独留下来的自己恐怕要完蛋。   果不其然,等人关上门走了,等候多时的太后放下了茶杯,淡淡开口。   “我没记错的话,那间屋子不是你在住的吗?”   陆玖年摸了摸鼻头,没说话。   陆母瞥了他一眼,道:“说吧,什么情况?”   从小陆玖年就深谙一个道理。   在绝对的学术权威前,无谓的狡辩是毫无意义的。   于是他选择麻溜地承认。   低头,他小声道:“是在一起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   陆父也数落道:“进门的时候我就看他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得,刚在一起吧?没个轻重你。”   陆玖年尬在了原地,没敢说话。   如果误会很美丽,那么最好让他永远只留在一个人的心底。   说话间,成箫已经换好了衣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陆玖年抬眼看过去,瞳孔地震。   他从来没见过穿的如此规矩的成箫。   他想起之前陪成箫去酒宴,他把衬衫扣子系到了领口,成箫看了一眼就说土狗,上手就给他拆了。   那现在面前这个穿的跟刚上学的大学生一样的是谁啊?   他甚至都不知道成箫从衣柜的哪一个角落找出的如此素净的衣服,连他自己都没有。   见成箫出来,太后坐直了身板。   “小箫啊,来,坐我旁边。”   陆玖年端水杯的手抖了抖。   成箫笑着点头,走到了陆母身边坐下。   “小箫啊,伯父伯母问你点事儿。”   “好,您二位说。”   “大学在哪儿读的呀?”   成箫道:“和玖年一个学校。我算是他的学弟。”   陆母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哟,比玖年小呀?”   “是,”成箫微笑道,“我属羊的。”   “那是小点。”她算了算道,“家里是……做企业的?”   “嗯,都是小本生意。”   陆玖年闻言,嘴角抽了抽。   你爸知道你这么形容只手遮天的成氏吗?   “哦哟那可不算小本啦,成氏药业呢。这孩子,命真好。”陆父摆摆手道。   陆玖年有些坐不住了,他替成箫辩解道:“他现在有自己的公司,不靠家里的。”   “啧,一边儿呆着,我跟小箫说话呢。”陆母瞥了他一眼,嗔骂道。   陆父喝了口茶,缓缓道:“没谁是能真正脱离开家庭影响的。有助力是好事,放着现成的东西不用才是傻子。”   陆玖年心口一紧。他还想再辩解句什么,成箫便开了口。   “伯父说的对。”   “我的确因为身份的关系得到过事业上的便宜,这是不可否认的。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可耻的,但也并不为此感到愉快。”   陆父闻言,抬眼看向成箫。成箫冲他笑了笑,道:“毕竟父辈的荣耀是父辈的荣耀,要是总要活在父辈光环下,只图借风行船,枉为小辈,也配不上玖年。”   之后,陆父没再说过话。   陆母则事无巨细,把成箫户口本清查一遍了,才肯罢休。   “伯父伯母留下吃个饭吧?”成箫起身问道。   陆母冲他摆了摆手:“不了,玖年不是还有工作要做吗?我们就不耽误事了。”   “本来也就是过来送点东西,东西送到了,话也聊了不少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陆玖年腹诽,来了得有两个小时,和他说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这两个小时里得有一个半都得是太后在盘问皇后家底。   “没关系的,我可以陪伯父伯母一起。你们来之前我还在和玖年说呢,最近刚发现了一家不错的餐馆。”   “还是算了,学校里还有事,我得回去看着学生。”陆母笑道。   “还在忙学生毕业?”陆玖年上前两步,小声道。   “嗯,论文写的我直发愁。”陆母拉了拉陆玖年的手,把他往身边带了带,“你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陆玖年身后,成箫看了眼身前的两人,十分有眼色的自觉离场。   “储物室里还有些海参,我挑几箱给伯父伯母带走吧,你们先聊。”   说完,他和陆玖年对视了几刻,转身,走向储物间。   陆母看着成箫走远的身影,握着陆玖年的手紧了紧。   “你想好了?”   “嗯。”陆玖年点了点头。   “他很聪明,也上进。我看得出来你们真心喜欢彼此。但他……毕竟那个身份,还有一大堆难分真假的传言,玖年,我们很担心你。”   陆玖年的手指蜷了蜷。他低声道:“利害我清楚的。但我相信他,也相信自己。”   陆母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你总是这样。”   “从小到大我们没干涉过你的选择,这次也一样,你说行,那我们也不会反对的。”   “只是希望你的这个选择,是和之前那些选择一样,经过深思熟虑的。”   陆玖年没说话,像是在想些什么。   陆母没有打扰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多余的我就不说了,我们也该走了。走之前,还有一件事得知会你一声。”   陆玖年抬头问道:“什么?”   陆母似乎有些难以开口,斟酌后,她低声道:“裕景前段时间,找过我和你爸。”   “程裕景?”陆玖年皱了皱眉头,“他来做什么?”   陆父接过了话头:“ 就拿来了一些水果礼物,聊了两句我和你妈的身体情况,又问了,问你的近况。”   陆母连忙道:“不过你放心啊,关于你,我们什么都没跟他说。”   储物间的门响了,成箫掂着东西朝他们走过来。   陆玖年扭头看了一眼,对陆母道:“行,我知道了,你们不用担心。”   “东西我挑好了,伯父伯母,我送你们下去。”   陆母点头:“辛苦你了啊,小箫。”   成箫笑道:“您客气了。”   陆母拉着成箫往门外走去,陆父扭头看着站在原地的陆玖年,沉声道。   “他是个好孩子。”   “以后好好过。”   陆玖年闻言,展颜轻笑。   “谢谢爸。会的。”   --------------------   今天,我爆肝,哼哼 第70章 烫烟   送走了陆父陆母,成箫按了电梯往楼上走。   等回到家关上门,他和客厅里站着没动的陆玖年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松了一大口气。   成箫靠着门板,整个人呈虚脱状。   “吓死我了。”   “你吓着了?”陆玖年问道,“刚不是挺镇定的吗?”   成箫没回,只是冲陆玖年伸出手。   “你来拉。”   陆玖年上前两步握住。触及成箫掌心的那一刻,他愣了愣道:“你洗手了?”   “是汗。”成箫道,“竞标的时候我都没这么紧张过。”   他抓着陆玖年的手,在自己衣服袖子上擦了擦,小声道问道:“欸,刚刚……爸妈都跟你说什么了?”   陆玖年闻言抬眼看过去,成箫正一脸严肃紧张,活像刚出了考场等不及要见到成绩的学生。   他笑了声,宽慰道:“放心吧,俩人都给你打的高分。”   “我天呢……”成箫提起来的心终于落了下去,他凑近陆玖年道,“我还以为第一面我正经衣服都没穿,铁定是零蛋了呢。”   他想了想,拿定了主意:“打高分好,证明对我初始印象还不错,得再接再厉。你把咱爸咱妈地址发给我,我没事就过去看看,多努努力。”   成箫说完,真就掏出手机,开始盘算自己的日程表。   他翻看着做标记,抬眼才发现陆玖年正定定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成箫问道。   陆玖年摇了摇头:“没什么。”   陆玖年从一开始便清楚,他和成箫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哪怕到了现在,成箫也不尽认同他的处事方式。   成箫不喜欢,也不屑迎合别人。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不稀罕他人的理解。陆玖年对他说,有时候服个软装个乖,能解决挺多麻烦,成箫只是翘着二郎腿,说凡事他只要我乐意我喜欢。   这么一个“我乐意我喜欢”的人,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讨好他的家人。   陆玖年忽然笑了笑。   成箫纳闷看向他:“又笑什么?”   陆玖年好心情地答道:“笑你双标吧,少爷。”   和成箫简单解决了午饭,陆玖年便接到了余忆南的电话。   “忆南在楼下了。”他对还在吃着的成箫道。   “行,你走吧。”成箫抬头回道。   陆玖年走向卧室,拖出了收拾好的行李箱,对成箫道:“我大概三四天之后回来。”   “嗯,记得接我视频电话。”   陆玖年点头应允,随后拎着箱子,打开了家门。   “哎,”成箫忽然抬头叫住了他。   陆玖年闻声,转过身来询问地看向他。   “别忘了想我。”   陆玖年笑了,摸了摸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差不多得了。肉麻。”   陆玖年走了以后,成箫也没再吃几口。   简单收拾了一下餐桌,他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拎上公文包,准备出发前往公司。   郑生目前的局面,一天也离不了人。   董事会一天,接着一天开,员工内部,人心惶惶,有意辞职的大有人在。   这种情形成箫早有预见,也知道如何应对。可当整座郑生大楼的灯全部熄灭时,他站在不远处向上看,还是会不可自抑地愤怒。   程灏想把他逼上绝路,或者说,是成弘量想。   早早扔掉了等死的幼崽,非旦没被饿死在野外,到野狗群里做了王。   成弘量想要这枚早早丢掉了的弃子重新回到棋盘上,在他的提线下上演殊死厮杀的戏码。   他做梦。   成箫冷静地想。   或许有一天他真的会匍伏在成弘量脚边露出颈侧,他希望那天来到时,成弘量做好了被他咬死的准备。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是公司规定的午休时间。这个点不少人会结伴出来,或抽烟或谈天,又或者是想找家公司外的饭店改善伙食。   这种时候没太多人会关注谁回来了谁又走了。成箫掐着这个点的时间,把车开到了公司附近。   但他没想到,今天公司的大门前却零零散散围了一些人。有员工,也有高层,或掩饰、或不掩饰,兴致盎然地看着门口的这场闹剧。   成箫静静地坐在车里,抽离身份,剥离情绪。车载蓝牙连接了手机,铃声狂响,他也没管。   如果他只是个过路的看客,大概会做出以下猜测。   让一个衣着华贵精致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堵在门口闹了三天,这公司的老板要么伤天害理,要么是把人家害得家破人亡了。   猜测过后一阵唏嘘,踩下油门,离开是非之地,转眼也就把看见过的这一幕忘的一干二净了。   凭什么他就不能是一个看客。   铃声断了。   铃声又起。   成箫将视线从窗外移回,抬手,按下了接通键。   “喂?你人在哪儿?小李说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   柳卿的声音急迫:“她又来闹了,这次不知道雇了什么人和她一起,他们要硬闯,保安拦不住。”   “我看到了。”   电话对面,柳卿愣了愣:“你看到了?你在公司楼下?”   “嗯。”成箫道。   “现在怎么办?要报警吗?”   一簇火焰在狭小的车内空间腾地燃起,香烟的味道弥漫开来。   “妈来找儿子,儿子不让进门。报警是判她有罪还是我有罪?”   柳卿陷入了沉默。   “带她上楼吧。我一会儿就上去。”   电话挂断。   成箫抬起手,让烟在嘴里走了一圈,又吐了出来。   静静坐了片刻,他解锁了手机,点进了微信。   坐上飞机了吗?他打字道。   对面很快回复了消息。   “还没呢,再十分钟就上了。”   跟着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陆玖年带着口罩和帽子,坐在行李箱上,冲他比了个耶。   成箫将烟反着夹在手里,把照片放大再放大,直到陆玖年眼里的笑意清晰可见。   动作间,烟头点在了手背上,他也没察觉,点了保存,退出来看陆玖年的新消息。   “得飞三个小时,落地我就给你发消息。”   “刚刚收到上一个试镜的通知,说我过了,顿时就不想去现在这个了。”   “要么我趁余忆南去厕所溜回家吧?”   “算了,有钱不赚王八蛋。”   成箫看着他不断蹦出来的消息,嘴角勾了勾,给陆玖年发过去了个“摸摸”的表情包。   陆玖年的消息没停。   “你这会儿到公司了吧?”   “一切顺利吗?”   成箫打字的手停了停。   烟灰的灼热,于此时才在肌肤上浮现了痛感。他胡乱拿湿巾按了按,单手敲了简单的一句回复。   “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   晚点还有一章哦 第71章 对不起   成箫走进办公室里时,柳卿已早早等在了里面。   “你来了。”他听见开门声,转身迫不及待走向成箫,“她现在人在隔壁。”   “先不管她,”成箫低声道,“分公司情况怎么样?”   “白敬远走了。他递交辞呈以后,核心B组的人走了四分之三。”   “每个人递上来的理由都不一样,什么家里人生病的,要回去结婚的,返乡干基层的,重新读书去的……”   柳卿努力压抑着怒火,低声道:“简直是装都不想装了,跳槽跳的光明正大。”   成箫头疼道:“查到他们现在就职的公司了吗?”   “大部分流向了一家叫REIN CORE 的企业,比我们还要晚两年成立,各方面的实力都不算出色。我实在想不通,他们给出了多少的价格,能从我们这儿挖走这么多人。”   “不是价格的问题。”成箫道。   柳卿愣了愣:“那是什么?”   “REIN CORE 的最大控股人是终伟泽。”   “这个人从我到成家起,就跟在成弘量身边。后来成弘量退二线,他就转到了成灏手底下办事。”   “成灏?”柳卿震惊到话都说不出来,“他还有没有下限了?挖墙脚这种事他也吩咐人去做?”   成箫捏了捏眉心:“老田还撑得住吗?”   “他说暂时控制的住局面,让我们不要太在意分公司那边,先把总公司内鬼清算干净。”   “嗯。”成箫撑着桌面,对柳卿道,“总之你告诉老田,让他先……”   他话还没说完,办公室外传来了尖锐的叫喊声。   “成箫呢?!滚开!我要见他!”   “女士!你不能……”   办公室的门被暴力推开,成箫闻声看过去。   面前的女人年过五十,却不见衰老的迹象。无数昂贵护肤品和医美堆砌了她冻龄的脸庞,漂亮却也僵硬,此时正因情绪激动牵扯的肌肉而挤在一起,不自然又奇怪。   在成箫的记忆里,蒋曼妮似乎一直是这个模样。就连表情语气都没怎么变过。   嫌恶、讨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成箫站直了身,扭头对柳卿道:“你先出去吧。”   柳卿看了眼成箫,抿了抿唇:“我就等在门外。”   成箫点了点头,柳卿于是推门离开。   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个人。   成箫没什么表情地看向蒋曼妮,语气淡淡。   “你发什么癫?”   蒋曼妮先是愣了愣,她似乎没料到成箫会对她说话如此不客气。   这还是自成箫被迫和成弘景摊牌后,她第一次见到成箫。   可很快,她脸上的茫然变转为愤怒。   “你怎么说话的!我是你的长辈!”   “长辈?”成箫冷睨,忽地笑了声,“自己说这话,也不怕折寿吗?”   “你跟我一毛钱血缘关系也没有,算我哪门子的长辈。”   他抬脚,到到了电脑桌后,眼也没抬,应付面前的人道:“有事说事,没事就滚。你儿子前脚给我找过麻烦,我没心情现在还要应付你。”   他的话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蒋曼妮,一瞬间,她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你还有脸提阿灏!你有什么资格提阿灏!”   “阿灏也好,小彦也好,乐然也好,你连他们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你还敢抢他们的东西?你算什么狗屁!”   成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抬头,表情玩味。   “抢?原来送到我手边,逼着我接过去的东西,叫做抢啊?”   “你放屁!”蒋曼妮瞪着成箫,眼睛通红,“你就是个废物,一个不学无术的垃圾!弘量就是一时被你蒙蔽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有本事的人了?”   “这座……这栋楼,还有这个办公室……”她忽然走了起来,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摸索,“都是你骗了弘量的钱建的,是不是?”   成箫如同看小丑一般看着她,冲她笑道:“是啊,我骗了他十几个亿,搭起来了个草台班子,我日日夜夜让俊男美女再我办公室跳舞,谁跳的好我赏他二十万,钱全从成弘量的卡里扣。”   “你!败类……败类……”   “弘量怎么会把家产分给你这种败家子……”   蒋曼妮喃喃自语,似乎这样的问题,她已经自问过无数次,却无数次得不到结果。   成箫转着钢笔的手一顿。   “家产?”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我原以为只有股份而已。成弘量还挺大方的。”   他面前,蒋曼妮如遭雷劈。   “什、什么……股份?为什么还有股份!”   她眼睛猩红,她搜罗大脑,试图用最恶毒的话,让面前的人失态、崩溃、不知所措。   “为什么?你……你就是个私生子……一个杂……”   “是啊,我就是个杂种。”   成箫将笔丢在桌子上,站起身,一步步走近了蒋曼妮。   他于蒋曼妮面前站定,看着她的眼,无比认真。   “但你宝贝儿子想要却没有的东西,我这个杂种看都没看一眼。”   “开心点吧,成夫人。”   “你心心念念的股份,会落到你儿子手里的。”   “因为我嫌脏,我没要啊。”   蒋曼妮大叫着朝成箫扑过来,成箫闪身退后几步,她的高跟鞋一崴,整个人撞在了成箫的书桌上。   杯子笔本顿时撒了一地,发出巨大响声。   门外的柳卿一把推开门,紧张的看向屋内。   “杂种…..杂种!”   蒋曼妮挣扎着起身,她的头发早已凌乱不堪,眼泪把整个脸的妆容晕花,显得人有几分可怖。   她于崩溃中大笑,抬手指向成箫。   “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   “小偷,哈哈哈哈,小偷!”   “你和你妈一样!都是觊觎别人东西的贱……”   “啪”得一声,蒋曼妮没说完的话,被一个响亮的耳光打了回去。   她尖叫一声,捂着自己一侧的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一侧的地面。   成箫上前两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拽了起来。   蒋曼妮被迫和他对视,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成箫只觉得愤怒使他的嗓子肿胀到难以发声,双眼也充了血。   他从牙关里挤出来一句。   “如果你再敢提起她一个字,不出一个星期,你等着给你儿子收尸。”   柳卿喊来的保安终于赶到,将成箫和蒋曼妮拉开。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柳卿叫不回成箫的理智。   遣散众人,柳卿一手按着门把,一手在通讯录里,迅速着翻找着陆玖年的名字。   他点了拨打,却无法打通,下一瞬,手上的门把一紧,办公室被由内至外锁上。   成箫靠着门板,一点点滑坐了下去。   他的脑子里重复闪回着零碎的画面,并不完全,但却那么致命。   他站在女人的身旁,七八岁的身子拼了命地想要遮盖住女人的身影。   高跟鞋踹在她身上,也踹在年幼的他身上。   谩骂声一句一句传入她的耳朵,“贱货”“狐媚”“小偷”。   她跪在高傲的贵妇人膝下,膝盖是弯的,脊背却是直的。   “曼妮,我求求你。”   “箫箫还小,他还要上学,我真的不能丢了工作。”   贵妇人动容地宽恕了她的一切“恶行”,而当她第二天回到工位时,等待她的是开除的通知,和贴满了谩骂语句便利贴的桌面。   回忆铺天盖地,成箫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   他抬头看向天花板,眼神空洞又无力。   “对不起。”   又一次让你听到这样的话。   --------------------   功成,睡觉! 第72章 经年悔恨   “唉!来几个人帮我把下学期的书一起搬上来!”   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儿扶着班门框,向门内探头,冲屋内众人喊道。   她抬手指了几个人,点到的人不情不愿地慢吞吞起身,带着情绪站在了她身旁。   “还有你。”   她走到了教室第二排,靠走廊侧窗户的位置,敲了敲身前人的桌子。   成箫埋头写字的手一顿。   他放下笔,将面前的练习册收了起来,推开椅子起身。   “去哪里搬?”他问道。   “不是叫你搬书,”女孩儿摇了摇头,冲他指了指后门,“吴老师叫你过去找他。”   成箫点了点头,绕开了门口堵着的众人,朝教室后门旁的办公室走去。   等他人离开,周围的人才敢和为首的女生打听情况。   “哎,班主任找他干嘛啊?”   “不知道。”女生耸耸肩,“反正没坏事,他好学生嘛。”   成箫推门走进办公室时,吴立群正接着一通学生家长的电话。   成箫没出声打扰,安静站在靠墙的一边等待。   他穿着灰白相间的校服,领口系地规规矩矩。衣摆有些泛黄,像是同样的衣服,被不讲究外面料地洗了好多次。   刚上初中的年纪,他个子并不怎么高,只是有些太瘦,衬得整个人看上去纤细修长。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还有点长,不怎么有型地耷拉在额前。   那时的他没办法用“张扬”“肆意”这种词来形容。他很普通,标标准准的学生样。   吴立群的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接完,他看见站在门边的成箫,冲他招了招手。   “蒋箫?过来吧。”   成箫抬起脚,走到他身前,恭敬道:“吴老师。”   吴立群抬眼看着面前的男孩儿,察觉到了成箫的拘谨。   “不用紧张。”他推了推眼镜,放缓了声音温声道,“我找你来不是因为你有什么问题。”   他将面前桌子上的成绩单拿起来,递给成箫。   “这个学期末的成绩已经出来了,这上面写着的是你三个学期的综合排名。”   成箫怔了怔,一时竟有些犹豫要不要拿起来看。   吴立群暗暗观察着他的反应,笑着开口:“不用担心,是很不错的成绩。”   成箫于是拿起来看了看。   年级第五。   毕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情绪免不了都写在脸上。他面上露出些喜色,整个人都更生动了些。   “这就开心啦?”吴立群笑道,“那我要是告诉你,还有好消息呢?”   他从抽屉里拿出份文件,递给了成箫。   “校领导那边综合考虑的你的情况和在校表现,决定帮你申请助学补助。之前联系你报名参加的数理尖子生培训营也给你留的名额,费用笑里面来出。”   他看向成箫,后者正将文件紧拽在手里,看得认真仔细。   他目光不自觉的柔了下来。   “领完通知了,就早点回家。你妈妈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作为班主任,他了解班上每个学生的情况。而这无数个学生里,成箫的情况算得上比较特殊。   他是单亲家庭,只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姓也是随母姓。   成箫的母亲,那个朴素却美丽的女人,吴立群也只在每学期末的家长会上能见到。   第一次见她时,她虽然衣着普通,面带愁容,但气色不差。她来敲他的办公室门,求他帮一帮她和她的儿子。   “我知道这种要求很过分很无理,也知道我一个稳定工作都没有的女人,说这种话出来很难让人信服,但这笔钱我会还您的,一定会。请您相信我。”   她语气恳求,却不卑微。她向他鞠躬,这时吴立群才想起她口中的“蒋箫”是哪个孩子。那个男孩儿爱笑,懂事,每次在路上遇见他时,总会朝他鞠一躬。   或许是想到了那个孩子,他动容了,选择了帮助他们。   自那之后他的卡上每到月末便会规律性的多出几百或几千块,他便知道了她真的在努力还钱,为她自己赚回体面和自尊。   再几次见到她时,她的面色一次比一次差。后来他才知道她流了一次产,还得上了棘手的肺病。   吴立群不太明白,为什么有些时候不幸总会于一个人身上重复降临,也弄不明白怎么会有像她一样的人,无论怎么受摧残,依旧不弯脊梁。   她这次会开心吗?   毕竟儿子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吴立群忽然希望成箫能快点回家。   “这几个,结一下。”   怀里抱着的东西放在小卖部收银台上,成箫指了指,对面前的收银员道。   “今天放学这么早啊?”陈英一边扫商品码,一边问道。   “不是,”成箫摇头,“我今天没晚留。”   “哦,这样。”   陈英从柜台下掏出塑料袋子,替成箫把东西装了进去:“给你装好了,一共四十三。”   “还是记在你妈账上了。”   成箫接过袋子,小声道:“谢谢陈叔。”   “客气。”陈英摆了摆手,“对了,你妈她最近怎么样?还能来上班吗?”   成箫脸上露出了笑:“她身体好多了。就是心情还是不太好。”   “我妈说再过两个星期,她就来帮您打下手。”   陈英闻言松了口气。   “不急,还是得先把病养透彻。”   门口的铃声响了,零星进来了几个客人,陈英冲成箫道:“行了快回去吧,我也来客人了。”   “替我跟你妈道声好。”   成箫从小卖部出来时,赶上下班的点。街上的行人和车子都多了起来。   他和蒋曼容租住在离学校不远的街区,紧挨着农贸市场和老人才市场,拥挤熙攘。蒋曼容生了几场大病后,他们就搬到了这里。   蒋曼容文凭不错,读过大学,还是最不错的几所之一,她身体还好的时候,找到过几份不错的工作,他们跟着蒋曼容的工作地点住,要比现在住的好上一些。但她总是莫名其妙的被辞,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租房地点也跟着变了又变,到最后反倒是病倒了不能干活了,才安顿了下来。   成箫站在街道旁,狭小的路口没有红绿灯,电动车自行车机动车挤在一起,行人在缝隙里穿梭着抵达街对面。   成箫踮着脚小心翼翼从中穿行而过,好不容易到了路对面,抬手发现陈英给他的袋子破了个小洞。   他盯着看了看,最后把袋子抱在怀里,用胳膊堵着,往家里走。   成箫那年十二岁,但有些东西他不是不懂。   蒋曼容仍然年轻,病痛没能带走她的美丽,她本身的性格也好。无论是陈英,还是吴立群,屡屡向他们伸出援手,都并非是大公无私。   他们有所求,但不代表他们不是好人。成箫年少,却分得清真心和别有图谋。   无论是陈英还是吴立群,都能给蒋曼容有保障的生活。成箫盼着蒋曼容好,但他也知道,蒋曼容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她不是没有将自己托付给过别人,不是没有相信过别人。但她一片真心换来了那个男人的骗婚跑路,到最后钱也没了,孩子也没保住。   她的身体也是从那个时候垮掉的。   不仅仅是身体状态在变差,蒋曼容的心理状况也越来越堪忧。   大病要花钱,积蓄都用来医治自己。蒋曼容一心觉得,是她自己想要追求幸福的自私,害了成箫。   没有钱,成箫被迫放弃了太多资源。竞赛,夏令营冬令营,尖子班……   她活在自己强加给自己的愧疚中,一日比一日颓废。   迈进楼道,成箫拉了拉书包背带。   那里面装着漂亮的成绩单和培训营名单。   她看了,心情会好一点吧?   成箫隐隐有些期待。   他加快了步伐,朝小区门口走去。   一直以来,他回家走的都是同一条路。但不知为何,今天的小区门口似乎格外拥堵,一些行人无所事事地晃悠在门前,像是在看什么,还有些骑着车子的人把车停下,对着小区门口正拍着什么。   成箫小心地绕开人群,走进小区前,往旁边看了眼,明白了交通堵塞的原因。   小区街道的斜前方正停着一辆漆黑的轿车,流线的车型,车头上立起的名牌昭示了它的价格不菲。   成箫不知道这样的车究竟值多少钱,只知道无论多少,它都显得和这片街区格格不入。   这或许就是它被围观的缘由吧。   成箫转过视线,没再看那辆车,抬脚迈进小区。   傍晚的时间,小区的院子里总是很多,但今天要格外多一点。似乎都在兴致勃勃地聊些什么,成箫猜测,多半和门口的名贵的车有关。   不知为何,成箫似乎感到有人在看他。他向亭子里看去,众人又似乎只是在聊自己的事。   他向自家楼道看过去,那里站了几个穿着西装的人。他们抽着烟,互相交流着,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低着头从那几个人面前走过。而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的话,那几人几乎是目送着他走上了楼。   是他想多了吗?   成箫有些不解。   这样的人,怎么想,也不太会和他们家扯上关系。   他强迫自己忽视各种思虑,吸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迈至家门口。   开心点。   他暗暗想。   他带回家的是好消息,是能让蒋曼容高兴的好消息。   他提起个笑容,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了锁,用力推开了门。   “妈!我回来了!”   他甩掉鞋子,把买来的东西随手扔在鞋柜上,摘下书包,慌慌张张从里面掏出成绩单和文件,抓在手里,从玄关往客厅跑。   “我跟你说,吴老师告诉我了个好消息!他说我能……”   他话没说完,就愣在了原地。   客厅里,蒋曼容正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她面前,坐着成箫不认识的男人。   男人的穿着和楼下站着的人有些相似,可气质却更偏向人们口中所说的上位者。   或许是听见了他的声音,男人转过头看向了成箫。成箫看着男人的面容,不知怎么地,觉得有些熟悉。   “小箫?”蒋曼容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紧张地看向成箫,“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我……”成箫抓紧了手里的东西。   出于一种直觉,他不想让自己要说的话被男人听见。   蒋曼容见他半天说不出话,小声问道:“怎么了?”   成箫小心翼翼地看了男人一眼。   注意到他的举动,蒋曼容似乎才回神,有些生硬地开口。   “看我,我都忘了跟你们介绍。”   她走到成箫身旁,扶着他的肩,对男人道:“这是小箫。”   她又将成箫向男人推了推。   “小箫,”她艰难开口,“叫爸爸。”   爸爸?   他忽然不太明白蒋曼容的意思。   这个男人日后会变成他的继父吗?他们又要搬家了吗?   他都不认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会对蒋曼容好吗?   他咬了咬唇,小声开口。   “我能先叫叔叔吗?”   蒋曼容怔住了。   她有些慌乱的拍了拍成箫的肩,低声斥责道:“说什么呢?这是你爸爸啊……小箫,你得叫爸爸。”   “没事,不急。”男人沙发上站起身,走到了成箫面前。他微微弯腰,视线和成箫平齐。   他语气温和,面色和善,像是不想让成箫感到冒犯或害怕。   “是我缺失他的童年太久了。”   他扶住了成箫的肩,温声道:“没关系的小箫,你叫我叔叔就行。”   那是成箫第一次见到成弘量。   早已接管了成家,年轻的,人模人样的成弘量。   就是那一刻,年幼的成箫意识到了自己和面前这个人的血脉联系。   原来男人面孔的那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源头竟然是他自己。   十二年来蒋曼容对于他的生父闭口不谈,成箫从不去问,但也会有这样那样的猜测。   他或许是被蒋曼妮领养的,或许父亲是做什么保密工作的不能露面,又或许是他的生父早早就死掉了,却独独没想到他的生父会是个衣冠楚楚的有钱人,开着名贵的车,还有一群穿西装抽名烟的下属。   这不现实,他也不喜欢。   他没回成弘量的话。   气氛有些尴尬,蒋曼容诗图打圆场。   “对了小箫,你刚刚进门的时候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是不是?”   她低头看着成箫,也看着他手里捏着的几张纸。   “是你手里拿着的这些吗?我看看……”   她探身,从成箫的手里接过了成绩单和文件。   回来的这一路,成箫幻想过无数蒋曼容可能有的反应。   欣喜,雀跃,感动,欣慰……   哪一种,都不是面前这样的平静。   她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便匆匆对折,没再看第二眼。   “妈……”成箫拽了拽蒋曼容的袖子。   “嗯?”蒋曼容似乎才回神,“啊,挺好的……”   “是什么啊?”成弘量忽然站起身,笑着问道。   蒋曼容有些刻意地撩了撩耳边的碎发,眼神闪躲。   “哦,就是些成绩什么的。”   “我也能看看吗?”   蒋曼容的手下意识往后藏了藏,她脸色有点发白。   “没有……他考的不太好。”   成弘量却弯了腰,径自从她手中抽出了那张已经被折的不成样子的纸,展开来细细看了看。   “年段第五名?这还叫不好啊。”   他笑着刮了刮成箫的鼻子,成箫没来的及反应。   “小箫真聪明。”   直起身时,他冲蒋曼容柔声道:“曼妮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蒋曼容僵硬道:“没有的事……曼妮她,挺好的。”   “她什么样,我了解。”成弘量淡淡道,“她那样骚扰你们,你还能把小箫养的这么好,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话说完,转而对成箫道。   “小箫,我和妈妈聊点事,你先回屋里休息,好吗?”   成箫看向蒋曼容,站着没动。   蒋曼容艰难冲成箫笑了笑:“去写作业吧。”   成箫执拗地没走。   “去啊。”蒋曼容提高了声调。   成箫最后看了眼她,走到玄关提上书包,回房间关上了门。   那天蒋曼容和成弘量究竟聊了些什么,不管是以前还是后来成箫都不曾知晓。   只知道在那短暂的二十分钟里,有人拍板订钉,给两个人的人生赋予了截然不同新轨迹。   这轨迹通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最终却都躲不了悲哀与毁灭的命运。   成箫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时,推开自己卧室的门跑了出来。   蒋曼容怔怔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不远处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成箫出来,她回过神,迅速整理好了表情:“功课做完了?”   “嗯。”成箫点头道。   蒋曼容闻言,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个真心的笑。   她冲成箫招手,成箫走近了她,被她揽在了怀里。   “我们小箫真的棒,都能去培训营啦!”   成箫靠在她怀里,也笑了起来。   “吴老师说我中考肯定能考的不错。”   “那当然啊,”蒋曼容干脆道,“那可是我儿子,妥妥的中考状元。”   是的。   成箫的眼里有着憧憬。   他会考的很好,到市里最好的高中。   他会早早拿到保送名额,到一所好大学。   他会打工赚钱养家,给他和蒋曼容换个更好的屋子住。   只要再等等,等他长大就行。   成箫后来回想,觉得那时的自己愚蠢又天真。   活在等待和对未来生活美好期待里的人,没能力改变现状,也不敢去探寻过去。   从不确定的未来里汲取那么一点点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最后只能看着想要爱的人死在自己前面,恨的人儿孙满堂。   像个没能力的废物一样。   那天结束后,蒋曼容似是突发奇想,说要带他去改个名字。   她说既然他现在有爸爸了,那就最好随父姓。   成箫硬着声音对她说自己不想改,她只是笑了笑,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把他揽在怀里,下巴靠在他的肩上。   当时成箫只以为她心意已决,不愿意再听他多说什么。   经年后再去看,却发现原来那是一句隐晦的“她也不想”。   --------------------   还有一章哦 第73章 于我作画   “最低温度九度,可能伴随中到大雨,如果有还在下班路上的朋友,请注意通勤安全……”   成箫坐在熄火的车里,空调关上了,只有电子显示屏还亮着,播放着情感电台的广播。   凉气从车外渗进来,成箫一手捏着烟,另一只手没忍住摸了两把胳膊。   太冷了。   他干脆把烟熄灭,推开门,走下了车。   广播里说的兴许没错。天是阴沉的,暗灰色的云遮盖着,看不见落日也难见月亮。   要下雨了。   他想。   要赶快了。   不远处,员工正拿着把扫把,不紧不慢地清扫着园门口被风吹落下来的树叶。成箫扭头锁上了车,朝着员工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好。”他低声道,“墓园现在还开着吗?”   “你来晚了。关了。”老人随口道。   “是吗。”成箫自言自语道。   见他没走,老人收了扫把,抬起头看向他。   天色有些暗了,老人凑近了点才看得清成箫的样子。   “门没关,想进去就进吧。”他看着成箫的脸,忽然道。   “谢谢您。”成箫松了口气,小声问道,“我能在里面呆多久?”   老人又低头开始清扫路面,闻言,漫不经心道:“你随意吧。”   “我就住那边那屋子里,要走的时候敲窗户叫我。”他指了指不远处。   成箫朝他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个夜晚值班的屋子。   他面前,老人一直观察着他,没挪开视线。   “你有多久没过来了?”老人又突然发问道。   成箫愣了愣,实话实说:“挺久了。上次来得是五六年前了。”   “还是来看你妈?”老人接着道。   成箫有些惊讶,他点了点头:“是。来看我母亲。”   老人没再说话。   成箫和他就这么无声地站了会儿,片刻后,他抬脚走向了墓园。   他在一块石碑前站定。   那上面镶嵌着逝者的照片。   照片上的蒋曼容笑容很淡。或许是摄影师按下快门时,她还没找准焦点,眼神像是在看着远方,在想念着谁。   成箫静静站着看了会儿,片刻后,他蹲了下来,靠近了石碑。   “妈。我来看您了。”抬起手,他轻轻擦拭着已经被风刮地尽沾灰尘的照片。   “隔了这么久了,您还记得我上次来时的样子吗?”   石碑触感冰冷,成箫的手冻得有些僵硬,他收了回来。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替他讨回公道。我总觉着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才配见你,总想着这一天来得不会很晚,现在看来,我还和当初一样天真。”   照片里的人笑的温柔,如果还活着,或许就会把他拥入怀里,轻轻喊一声“小箫”,那他就没这么难受了,那他就能忘记一切烦心事了。   可现在她只是这么淡淡地笑着,不会有声音,不会有回应。   “你问我现在?我过得还行,有钱有房有车……”   他顿了顿,露出个笑:“还娶了个漂亮老婆,虽然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类型。”   “但你应该会喜欢他,他人聪明,嘴还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我本来是打算带他来见你的,但计划没赶上变化,我自己一个人先来了,你不会不欢迎吧?”   公墓园里太过寂静,他的话隐约听得到回声。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盯着乌云密布,不见星月的天。   “蒋曼妮来找我了。”   “她还像以前一样疯,像个没驯服理智的神经病。”   “她骂你了,我打了她一巴掌,我挺解气的,不知道你听了之后解气没。”   成箫轻笑了声:“成家人都跟她差不多蠢,拼了命的给我找各种麻烦。”   “解决不了?那不能,你不看是谁的儿子,这点小事。”   “我只是……会有点累,歇一阵子就好了。”   “真的……只需要歇一阵子就好。”   他将双手迈进手掌,深呼吸了几口。   他又有点想抽烟了。   焦虑烦躁从来没从他心头彻底消失,想不起时他还是正常的他自己,而一旦想起,他便成了它们的奴隶。   “你知道吗?我其实想过算了的。但每次这种想法出现,我都觉得我大逆不道。”   “我的命是你给的,我是你养大的。你离开,成家上上下下都是凶手,我流着和他们一样的血,我也是罪人。”   他脚下,地面上星星点点的水印很快连成了密密麻麻一片。   “下雨了。妈。”   他喃喃道。   一时间,他竟希望这场雨干脆下得大点再大点,大到足够他能在这场瓢泼中窒息,就这么结束在这里。   不需要人记得他,不需要人想起他。   前十几年他为了蒋曼容的爱而活,后来他为了恨而活。   活来活去,当一场雨模糊了所有边界时,他才发现天地之大,没了那些爱恨,他单薄的如同一张白纸。   他靠着石碑,闭上了眼。   呼吸和心跳都放得更缓了些。   他觉得自己正在和石碑旁的那些藤蔓同频,血脉缠着根茎,慢慢长成相同的模样。   可下一瞬,一股强力忽然将他拽起,他倒入了一个人伞下,一个人怀中。   “你要死啊?!”   陆玖年仰着头看他,眼里的害怕和在乎像另一场雨,倒置着以相反的方向将成箫吞没。   “为什么不接电话?啊?”   “你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两整天!柳卿联系到我的时候我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陆玖年声音都不稳了,他解开自己的外套搭在成箫身上,把人往自己的身边拉近了些。   “刚下了飞机我就问了柳卿跑过来找你,到这儿就看见你跟没气儿了一样往那儿一坐。你一到下雨天就吓唬我是不是?”   他踮起脚,和成箫额头相贴。   “你别吓我了,你好好的。”   他们谁也没闭眼。   咫尺距离,互相看入对方的眼底,就像要共同溺死在同一片海。   成箫觉得,自己依旧单薄惨白如一张白纸。   可这世界上却有人那么傻,执拗地以他作画。 第74章 无使孤单   “怎么来的?”成箫接过了陆玖年手里的伞,低声问面前的人道。   “打出租。”陆玖年道。   他视线越过成箫,落在成箫身后的墓碑上。   “我和阿姨说会儿话吗?”   成箫摇了摇头:“改天吧。今天不是什么好时机。”   陆玖年却有些坚决。   “只是简单说上两句。”   成箫闻言,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雨伞往陆玖年的方向倾了倾,是默认的姿态。   陆玖年于是走向墓碑,他缓缓蹲下身来,注视着方碑上的照片。   他从成箫口中听到过太多有关成弘景的事,但却鲜少听闻成箫提起过自己的生母。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成箫生母的样子,知晓她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成箫有着四五分相似,陆玖年不觉得她陌生,见之前逐字逐句斟酌着准备好的那些话,好像也更能说出口了些。   “阿姨好,”他声音很轻,“我是陆玖年。”   “今天来得太仓促,原先想好的鲜花还有礼物什么的,都没能准备上。您别介意,下回来我一定补上。”   他说着,扭头拽了拽成箫的裤脚。   成箫低头,询问地看向他。   “你跟阿姨……讲过我吗?”陆玖年小声问道。   成箫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讲了。”成箫脸上没什么笑容,所以神情显得有些认真,“我说我有个漂亮老婆。”   陆玖年定定看了他几眼,转头对蒋曼容道。   “我改天带他去医院看,您放心。”   成箫闻言笑了笑,也不生气,只是静静看着陆玖年的背影。   “我们有在很认真的生活。有两套房和几辆车,有稳定的工作,还养了一只猫。”   “成箫他原来不爱吃饭,后来我接过做饭的活,就改善了不少。他自己开了个公司,近几年把肩和腰都累伤了,我最近盯着他呢,让他改。”   陆玖年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了声道:“他小时候脾气应该和现在不太一样?他现在太张扬了,老得罪人,不过没事,我能给他兜底。”   “他在我这儿永远是优先级。”   成箫看见陆玖年的裤脚已经被雨打湿了,可陆玖年却并没注意。   陆玖年说就简单说上两句,可成箫只觉得每一句都像是从心尖上掏出来的。   他也好,陆玖年也罢,都从来不是喜欢情感思绪外露的人。   他台面上永远看着满不在乎,回到书房门锁上才一笔笔清算旁人欠他的账。而陆玖年哪怕多烦多恨,也能跟你装出一副开开心心哥俩好的模样。   这是他们的保护机制。心绪藏起来才安全,渴望什么却觉得装得不为所动才体面。   他偶尔跟陆玖年剖白爱意,情绪过去了自己嫌矫情,陆玖年也笑着觉得肉麻。   但没说出口的是心照不宣,说的出口的,是连脆弱人格也否定不了的情感。   他的陆玖年何其聪明。话是对着蒋曼容说的,承诺却是对着他做的。   他于是蹲了下来,和陆玖年肩并肩。   “总之,阿姨,他一切都好。”   伞挨得更近了些,身边贴过来的人温度滚烫。陆玖年却好似没注意到一般,眼神没分给成箫,自顾自对着蒋曼容讲。   “一切都好,就是最近有什么事都不太爱跟我说。”   成箫怔了怔,有些愕然地看向他。   “对,您说的这是没错,他自己有主意,所以我倒不是很担心他,我是担心我自己。”   陆玖年耸了耸肩:“他不说的话我就老猜,猜不到就算了,还老觉得我自己也挺有本事的,能帮得上他,结果搞得年纪轻轻就心思重重的。”   成箫看着陆玖年故作认真的侧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忽然心里一轻,就这么笑出了声。   “你确实有本事啊,这不是都开始告我黑状了。”   陆玖年扭头直视他,做坏事也明目张胆。   “你就说你改不改。”   成箫扭过了头去,手伸出伞外,接着落下的雨水。   微凉滑过指尖,他收回手,看向身边的人。   陆玖年似乎是笑了笑,没等成箫看清,他就将脸转了过去,也学着成箫刚刚的样子,触碰着这方小小世界外的冰凉。   成箫向身前看去,石碑的照片上有了水渍,他拿手擦拭干净。   他看着蒋曼容依旧温柔的面孔,想说蒋女士,爱人,也被人爱的感觉,我体会到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吧,你困在不停歇的降水中,但他动一动小心思冲你说两句话,雨就忽然变成酸梅的味道了。   仍旧是雨,可却没那么难过了。   重心太低,他的声音混着雨水敲击地面的声响,有些黏。里头有无数的纵容,是丢盔卸甲,是一身软肋。   “改吧。”他轻声道,“我徐徐图之。”   两个人走出墓园时,天已经黑透了。   晚间温度本就不高,又加上降雨,寒气咄咄逼人到要渗进骨子里。   “我去找一下管事的大爷,外面冷,你上车等我。”   成箫拿起车钥匙按了按,把车解锁,冲陆玖年指了指副驾,又把钥匙扔给了他。   “行。”陆玖年点了点头,开门上了车。   成箫举着伞,往不远处的屋子走去。   屋子离正门有一段距离,成箫一路蹚过去,鞋也进了水,半个裤腿都沾了湿泥。   等走到房子跟前时,他整个人已经能用“狼狈”来形容了。他握紧被风吹得有些歪斜的伞,按老人的说法敲了敲窗户。   窗户没开,但门不声不响地打了开来。   门里微弱的暖光溢出来,让成箫觉得暖和了不少。   “谁啊?”大爷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成箫往门口探了个头:“我们要走了大爷。”   “哦,你啊。”大爷摆了摆手,“知道了。”   成箫听着他有些熟稔的语气,觉得挺有意思。   “刚才就想问了,您是......认识我?”   大爷没回话,把门拉得更开了点。   成箫一时间有些一头雾水。   “要唠嗑的话进门吧,傻站着淋雨干什么。”大爷见他明显一幅没明白的样子,拍了拍门板道。   成箫于是收了伞放在门外,抬脚走进门去。   他鞋上都是水,没敢太往里进,只站在门口。他抬头看了眼屋内的布局。   这地方很小,只有一室一厅,应当是专门为值班的人准备的歇脚地。但成箫看着却没有样板房冷冰冰的气息,反倒有些温馨。   大爷走到桌子旁边,拿了纸杯接了热水,走过来递给成箫。   “认识也不算吧,顶多算是见过。”他缓缓道,“你上一次过来,我有印象。”   “隔壁几家人都在跟故去的旧人聊家常,就你,什么也不说站了半天,最后扔下一句‘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你走了以后我上前看了看,照片里的人和你五六分像了,想来是你母亲。”   大爷喝了口手里的热茶:“当时就觉得,你这年轻人挺奇怪的。”   手里的杯子暖暖的,成箫回忆起上次来看蒋曼容的情形。   那时候他还在读大学,一边攻读课业,一边试图让公司成形。   一切都进行的太不顺利。野心太大,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让人付出代价,结果最终四处碰壁。他聪明,但那点聪明在优秀的资本家面前根本不够看。不靠成家,那么小的年纪,他想拼出一片天地痴人说梦,他当然能借成家的势快速站稳脚跟,可那对于成箫来说无异于向成弘量低头。   欲望和道德殊死搏斗,成箫徘徊在选择的路口,越是想要得到答案,越是无法决断。   他知道自己要走的路想要抵达终点很难很难,他不能冲昏头脑,不能只有一腔热血。和过去暂时告别,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他才有办法理性做出判断。   一天爬不上去,他就一天不来见她。   “那时候太年轻了。”成箫笑了笑,“意气用事,赌气就算了,还冲一个已经走了的人。”   大爷没再说话,只是一口口抿着茶,盯着窗户上的窗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成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还没看清楚窗花的形状,就先被猛地刮起的狂风吓了一跳。   玻璃发出巨响,紧紧关着的门外,风呼啸着发出呜呜声。如果不是屋子里暖和,灯也亮着,联想到旁边就是个墓地,还挺让人瘆得慌的。   成箫定了定心神,冲大爷开口道。   “您平时就一个人住在这儿?”   大爷应声道:“没办法,别人也不乐意在这儿呆着。”   “这儿这么僻静,又在墓园隔壁,您晚上不会多想吗?”   大爷闻言笑了声,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壁炉。   壁炉上放着些摆件,他走近,拿起了其中一件。成箫这才看清,那原来是张照片。   “怕什么,”大爷拿手边的布擦了擦相框,举着拿给成箫看,“我有人陪呢。”   照片是灰白的,里面的老人两鬓花白,面容和善。   “这样啊,”成箫由衷道,“真幸福。”   “羡慕什么?”大爷抬头,瞥了他一眼,“你不也有人陪吗?”   成箫愣了愣。   大爷有些嫌弃道:“他跑过来抓着我就一顿盘问,慌得就跟你已经半截躺里面了一样。小年轻就是没经过风浪,这也是什么不得了的打击啊?”   他摸出了老花镜,看着手上照片里的人,语气还是一样的嫌弃,眼神却温柔。   “我跟我老伴,几十年的婚姻了,大事小事经历过,架也没少吵过。吵着吵着这些年也就过来了。你们还是年轻,正是遇上点什么就要死要活的年纪。”   “人活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无论大事小事,能有人陪着分担,最后都是咬咬牙就挺过去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到几年过去了,两个人聚在一起,还能当笑话讲一讲。”   老人的手一遍遍擦拭着早已经干净了的相框,等到自己也觉得有些过了,才依依不舍地把相框放回原位。   他转头,看见成箫正盯着自己看,顿时有点不自在,色厉内荏着提高声音。   “看什么?赖在这里还不走了?让人等你这么心安理得啊?”   “行行,走了走了。”成箫回神,笑着摆了摆手,“清明再见啊大爷。”   “滚滚滚,趁早迁地方吧。”大爷不耐烦道。   推开门准备离开时,成箫回头又看了眼。   老人的目光还停留在壁炉之上,脸上挂着点淡淡的笑,或许是在和人吐槽仅有几面之缘的,在他看来有些矫情的年轻人。   低低屋顶上悬挂着的暖黄等打在老人身上,显得他轮廓柔和。   成箫觉得老人或许没有骗自己。   他真的从未感到孤单。   成箫是一路小跑回到车上的。   拉开驾驶座门,他飞速钻了进去,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   “冻死了。”他小声道,“怎么没开开空调?”   陆玖年手里正把玩着什么,闻言没抬头,淡淡回道。   “你车熄火了,打不开。”   “啊?”成箫有一瞬间的懵。   他抬手猛戳了戳车的启动按键。名贵豪车一动不动,稳如老狗。   “啧,”成箫皱着眉,看了眼仪表盘,敛目沉思,回想着什么。   “我坐车上听了会儿歌,可能听没电了。”他说着,转了转身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呼叫救援。   陆玖年抬头叫停了他:“别费力了,我给叶星洲打过电话了,他家离这儿二十多分钟,正开车往这儿赶呢。”   “叶星洲?你那个学弟?”   “嗯。”陆玖年回道。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又有些不耐。   他不是没听出来成箫话里的醋味儿,但他现在懒得解释,也没心情解释。   “嗯?你就嗯一声?”成箫的小情绪窜了上来。   他平常情况下不是什么爱吃飞醋的人,但陆玖年不久之前才表过真心,这会儿却冷冷淡淡回了个“嗯”,莫名其妙让成箫有种被渣了的受骗感。   带着点质问的念头,他气势汹汹扭头。   “你就不......”   他还没说完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他僵硬着身子,一点一点把头扭了回去。   陆玖年好似终于对手里的玩意儿失去了兴趣,舍得抬起头来看成箫一眼。   “你说什么?”他说话间,烟灵活的从一个指节转至另一个。   成箫抓着方向盘,不自然地舔了舔嘴角。   “没什么。”他有些干涩道。   车厢里一时间没人说话。   成箫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等陆玖年的审判?等他质问?等他发飙?   无论等什么,成箫都知道自己不能先开口。陆玖年这会儿百分之二百是个炸弹,他一步踏错,立刻就能片甲不留。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玖年再次开了口。   他语气很正常,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你冷吗?”   成箫木着声音道:“还好。”   “哦,”陆玖年似是自言自语,“但我有点冷了。”   成箫像是终于找到了能切入的话题,他在想那栋温馨的小屋子,想那个打动人心的故事。   他飞速开口提议:“要不我们......”   下一秒,身旁传来细微的“啪嗒”声,紧接着,橙红色的火焰燃起。   “陆玖年。”成箫眼神暗了下来。   新的一支烟被陆玖年拿在手里,他将烟头凑近火焰,点火的姿势不太熟练。   烟头亮起红色的光,飘散出带着呛人辛辣气息的烟雾。陆玖年合上火,将烟放在嘴边。   微张开嘴,他想将烟送进嘴里,可有人拽住了他的手腕。   他顿住了手,向成箫看过去。   “我还没抽过烟,你教教我?”   成箫没说话,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陆玖年却用力挣开了他的手,再次把烟拿到了嘴边。   成箫知道,这是陆玖年对他的惩罚。   陆玖年清楚明白,一旦自己把烟往嘴里一送,那些本该说却没说的,会让他有多后悔。   但陆玖年心疼他,连让他后悔也不舍得。   烟被忽地放下,陆玖年掐灭了火,看向扭曲成一团的烟卷,神情那样迷茫。   “怎么就连烟都抽上了呢?”   “是我太忙了忽视你的感受了,还是我让你觉得不能信任了?”   “明明身边放着个我,你来找阿姨说,也不肯跟我说?”   “我......”成箫嗓子有些沙哑。   陆玖年看向他,眼神认真:“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懂不懂我是说给你听的?”   “你和我之间,你一直是比较强势和主动的那个。你的赚的比我多,拥有的和懂的都比我多,很多时候,我都会忘记我们谁才是年长的那个。”   “但成箫,论年龄我才是大的那个。关心你照顾你想替你分忧,不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还因为我比你多的这几年阅历。”   “小也好大也罢,我有我自己能帮你办到的事。我不需要你操心我会不会担心你,因为这是必然的,我喜欢你,不担心你难道担心别人去么?”   “我只想你需要我。”   陆玖年看向成箫,后者唇线紧抿,心绪太重,连眼底都泛了红。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猜你听得懂,就不多说什么了。我信你的话了啊,你说你改,徐徐图之。”   他拿出手机,划开屏幕,边发消息边道:“其实本来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毕竟我也有挺多没想清楚没告诉你的事。当初你没逼我说,现在我也不强求你说。”   “没事儿,我们回家再聊,我给叶星洲打个电话,我让他......”   成箫忽然推开了车门,陆玖年还没来得及反应,成箫就已经拉开了他这一侧的门,把他拽了出去。   陆玖年还以为成箫要拉着他雨夜私奔呢,没想到转了一圈,成箫拽着他,把两人塞进了后车座里。   他刚刚坐稳,就被人从前至后抱了个满怀。   “让他晚点来,”成箫将头贴在陆玖年的颈窝,一个刚好能听见陆玖年声声心跳的地方。   他轻声道:“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为什么藏起来呢?   他明明也有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地地方。   也有陪伴着,让他不再孤单的人。   --------------------   美丽的二合一,臣功成身退 第75章 于高处坠落   成箫会将自己人生的拐点定在十三岁那年。   成弘量开着比先前更昂贵的车,接他回成家小住几周,而这一住,就住了十多年。   成箫记得,他走的那天只草草带走了几件衣服裤子,一个书包都塞不满。天真年少,他相信任何自己所听到的,相信本该与自己最亲近的人,全然不知道冠冕堂皇的“度假”,实则是一场对他所有美好愿景的谋杀。   那天蒋曼容打扮的很漂亮。   成箫很开心,自蒋曼容的抑郁病症加深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打扮自己。   “你什么时候过来?”成箫站在她身旁,拉起了她的手轻声问。   “一两周以后吧,”她轻轻撩了撩头发,看向成箫的眼神温柔,“你先好好玩儿,我有人照顾,不用担心我。”   “成箫?收拾好了吗?”成弘景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   成箫向门外看了几眼,拉着蒋曼容的手却不愿意松开。   “我会给你打电话。”他定定道。   蒋曼容笑了笑,推着他往外走。   “走吧。”   成箫一步步往门口走,踏出大门,他回了回头。   蒋曼容扶着门把,单薄的身子像是风一吹就能倒。她穿着许多年前流行的旧款式连衣裙,已经不再合身,显得宽大松垮,可成箫却觉得,她像是从回忆里走出来的一样好看。   她冲成箫招了招手,成箫也笑了,冲她招了招手。   他迈下台阶,没再回头。   多年以后,这成了成箫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倘若他当初回头看那么一眼,事情会不会不一样?他会不会看到蒋曼容满脸的泪,会不会看到她连支撑自己站着都困难,会不会看到蒋曼容的崩溃和歇斯底里,就像被偷走了一切。   他永远不得而知,哪怕在无数个梦里,他回头去看,也从未真切看得清楚。   自那一刻起,有关蒋曼容的全部记忆不再更新,永远停留在那里。   她穿着他从记事起就有印象的漂亮裙子,一如初见,自此永别。   人的恶意与私欲,似刀如刃。这是条真理,或早或晚,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它都会让人们认清这一点。   而它替成箫选择的方式,是长达数十年遭此凌迟,以踏进成家大门作为起始。   他被成弘量牵着走进了华贵的宅邸,见到了并排站在客厅,迎接他的几个孩子。他那时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成弘量唯一的孩子。   他们也是我妈妈孩子吗?这句话再他开口前,就没了询问的必要。   他看见蒋曼妮从卧室走了出来,抬眼看见他,随手抓过了个东西摔了过来。   成箫没有受伤,他在看见蒋曼妮的那一刻便早有准备。   因为他认识这个女人。   她每次出现的时候,一定会朝着他和母亲砸点什么。   那天成弘量和蒋曼妮大吵了一架,他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关上门却仍能将蒋曼妮的声音听个彻底。   “杂种”“私生子”“小畜生”。   原来他是这种东西。   他就那样躺在床上,睁眼睁了一夜。第二天,他找到成弘量,说想要回家。   “再住两天。”成弘量没抬头,对他道,“我给你母亲请了最好的医生团队,她现在正在接受治疗,别去打扰她。”   于是成箫留了下来,一天,两天。   半个月,半年。   他的学籍转到了最昂贵的私立学校,他收到了蒋曼容寄给他的一箱箱衣服和书籍,却从来没能打通她的电话。   家里的佣人对他的称呼变成了恭恭敬敬的“二少爷”,他身上廉价的地摊货变成了许多人一个月工资也买不到的品牌装。   起初他谨慎而小心,事事都想要做到无可指摘。后来他学会了收敛锋芒,装傻充愣。   他在等。   等蒋曼容好起来,等那个属于他的原本的,简简单单的生活。   他问过成弘量许多次,但成弘景无论是疗养院名字,还是医生的联系方式,都不肯给他。而他打给蒋曼容的电话,也只有寥寥几通被接通,还没说上几句,就被蒋曼容挂断了。   多可笑啊。   多年后,成箫每次忆起,都会这么想。   明明悲剧的蛛丝马迹就摆在这里,他偏偏要一叶障目,自欺欺人。   成箫有时觉得,或许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他命里就该背负罪责,以偿还他流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肮脏血液。否则为什么明明知道租住人人已经换了,在路过那间老破出租屋时,他的直觉却依旧执着,催促他上去看看。   回家的路熟悉又陌生,成箫一步步迈上台阶,走到了顶层门口。   他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从内向外打开。   走出来的人是生面孔,成箫从未见过。   “什么事?”来开门的男人问道。   “您好,”成箫笑了笑,礼貌道,“我是这儿的上一任租客。”   “我刚好路过,想过来看看。”   男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可就这几眼,也足够让他怀疑成箫话的真实性。   成箫穿着不菲,手里提着的包,还标着一个最有名的私立高中的校徽。   他这样的小孩儿,曾经住过这种地方?   怎么想怎么不现实。   “骗人的吧。”男人扶着门框,没什么让他进门的意思,“我之前也没见过你啊。”   成箫想了想,道:“和我一起的上一任租客,瘦瘦高高的,还很漂亮,您有印象吗?”   “很漂亮……身体也不太好,是吧?”   成箫点了点头。   “是的。”   “那我有印象了。”男人道,“冒昧问一句啊,她是你……?”   成箫轻声道:“是我母亲。”   男人顿了顿,再看向成箫时,眼神多了些成箫看不懂的意味。   “这样。”他冲成箫道,“节哀。”   成箫愣住了。   “什么?”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的正确。   “你……你说什么?”   “你母亲啊,”男人不解道,“不是一个多月前就离世了吗?”   成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的小区院子。   他的大脑机械地运转,却难以让他思考。   他说他在等,等一个重聚的时光。   可原来有人白裙翩翩,从高处一跃而下。   像堕落的天使般奔向了另一个彼岸,早已葬送了他的所有幻想与愿望。   --------------------   究竟是谁愚蠢到忘了设定时发布,结果半夜醒了上厕所才看到。 第76章 颠覆了的人生   “对,我是三个月前搬来的。”   “对面的女人?她一直住在这里没走过啊。”   “你说医护人员?没有,我都没见过有人来找她,她就一直自己住着。”   “她好像精神状态不太好,身边竟然也没人陪着,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想的,也不怕她出事一样。”   “哦对,她好像有个儿子?不过被她夫家抢回去了。嗐,我听楼下大姐唠嗑知道的。”   “肯定是抢啊,她本人都不乐意。她当时好像找了社区的法律援助中心去打官司,最后败诉了,孩子的学籍户口都被迁走了。”   “真是挺惨的,那以后她就疯疯癫癫的,没钱也没人照顾,好在楼下便利店那个老板还有他老婆人好,才没让她饿死。”   “不过你也知道,没有药物干预,得了精神疾病的人恐怕身体上不太好过。估计是终于受不了了吧,从天台上翻下去了,也算是种解脱。”   “说了这么多,还没问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邻居狐疑地上下看了成箫几眼。   “你是她家里人?”   “是。”成箫的嗓音哑地不成样子。   邻居忽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没想好该怎么打圆场。   他最后磕磕绊绊着开口:“她走的那天,好像有人来帮着安顿。我看着挺有钱的。”   “我知道了,”成箫小声道,“谢谢您。”   再一次,成箫走出了熟悉的小区。   这是他这个月第四次回来这里。   数月以来他努力拼凑着真相,从出离愤怒,到浑然无力。   从一开始,“暂住”便是一场精心谋划的掠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只有他天真的可怕。   “正在接受治疗”“需要静养”……   成弘量的谎言下,是唯价值论的冷血,是带走了还算有用的他后,冷眼放着蒋曼容等死。   成箫觉得,他可能一辈子理解不了成弘量这样的人。   亲人,朋友。   在成弘量看来,都好像是能明码标价的商品,他从中精挑细选,从中选出够格与他相配的东西。   亲缘,情感,它们区别了人和其它生物。那么视其为无物的人,是否还能被称之为人?   “在我所有的孩子里,我最喜欢你。”   “好好努力,我会培养你做我成弘量的接班人。   成箫的耳边一遍一遍回响起成弘景的话。   成灏和善表皮下的厌恶,成彦恨不得他去死的眼神,成乐然满嘴谎话的构陷。   曾经他以为这些都是出于对他私生子身份的记恨,现在想来,竟是赤裸裸的妒忌。   他们将成弘量的青睐看作高高在上的恩典,因为知道一旦失去价值和宠爱,就等于被抛弃。   傍晚的集市街道旁,下水道发出难闻的气味,混杂着菜市场水产的腥味,让人反胃。   人群拥挤,到处充斥着商贩的叫喊声,放学归家的学生自以为威风,满嘴爆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成箫感觉眼前逐渐有些昏花,胃里翻江倒海。   他踉跄了几步,撞上了垃圾桶,扶着它吐了出来。   好恶心啊。   像牲口一样。   生理性眼泪糊了他满眼,他直起身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出了个人的名字。   老实说,接到成箫电话的刘朔是不可思议的。   自成箫转学过来那天,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了他们是一个阶级的人。   私立学校的人,自动分成了几种。   一种有让人骄傲的背景,一种有着能改变自己和家人命运的成绩。   同类和同类同行,似乎是人的天性。   像成箫这样,既有背景,又有成绩的人,太多的人想跟他交上朋友。   刘朔也是其中之一。   他朝成箫递了橄榄枝不知道多少次,可成箫只是加了他的联系方式,他的消息还是电话什么的,理都不理。   起初他气的不行,跑回家跟他哥一通告状。   “他就一个私生子,他装什么啊?”   他哥嘲笑着瞥了他一眼:“得了吧,人家正经好学生。看不上你。”   “以后少一口一个私生子的叫,成家好像很看重他。”   刘朔听见这些话,才平衡了不少。   太子爷和太子爷之间也是有隔离的。有些是纯粹的纨绔子弟,而有些那是准备着要大治天下的。他属于前一种,而成箫明摆着属于后者。他们注定玩儿不到一起。   他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也不再总爱找成箫攀谈了,可他万万没想到,成箫居然会主动打电话找他。   “喂?”成箫的声音从听筒另一边传来。   刘朔回了神,捧着手机回道:“成箫?你找我什么事?”   “你那儿有什么乐子?”   “想找乐子你来找我?”刘朔笑了声,有些吊儿郎当道,“那不好意思,我这儿没什么你能玩儿的。”   “哦,那挂了。”   成箫说完,就要挂断电话,刘朔逼还没装上多久呢,对面就直接打断施法了,急的他也顾不上拿腔作势了。   “诶诶!你干什么?”   “我发现你也挺无聊的,我换个人问。”   刘朔被噎了这么一下,不禁纳闷。   这人之前说话这么呛的吗?哦不对,他好像之前不怎么跟人说话。   “你要找谁?”   “乔子晋吧。”   “操……”刘朔摸了两把头发,有些烦躁。   找谁不好,偏偏找跟他不对付的。   他“啧”了声,不情不愿道:“你先别去。”   “你有事快点说,乔子晋……”   “哎呀我服了我服了!我带你找乐子总行了吧?”刘朔简直听不得对家的名字,暴躁着一口应了下来,“这周日到我西郊的别墅来,办了个轰趴。地址我微信发你,到时候别穿的板板正正跟个好学生一样。”   “行,挂了。”   这就是刘朔第一回 和成箫产生交集,他也原以为这是最后一次。   在刘朔看来,成箫的行为就好像是好学生突然有点迷恋上叛逆的滋味了,非要和家里对着干,和他们这些不学无术的人一起混一混,喝点五六度的酒,骂点脏话什么的。这就是个假把式,稍微玩得过一点,估计就能把这位优等生吓怕。   对好学生来说,这就是他们的小小调味剂,来体验失败者的人生,可对刘朔这样的人来说,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   没人喜欢自己认定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被人当作是笑话,或者反抗家长的把柄。   所以他们即便次次都带着成箫一起玩儿,也从来没想着成箫能真的融入他们,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他们等着成箫有一天幡然醒悟,浪子回头,然后跑回去接着当他的明君,走之前再踩上他们一脚,说几句“烂泥扶不上墙什么的”,可结果一等就等了两年。   玩儿的多了,刘朔就发现成箫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么纯情无害。   他反倒和他们这群人有些像,有时候要更疯一点。   成箫骨子里有种什么都不在乎的劲儿,他什么都不说,你却能特别清晰地看出他对谁不爽,又是因为什么。他不怎么爱出风头,但如果要让他说话,要让他做事,他一定是最张扬的那个。   而且没什么人能管住他。   先前让他看起来板板正正束手束脚的东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让他整个人像是拆了封,露出了并不高尚的内里。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成箫彻底和“大治天下”无缘了的呢?   兄弟可能各自都有不同的意见吧,但刘朔脑子里蹦出来的场景,是他和成箫十七岁那年。   那天他们和往常一样聚完,正要各自回家,不知道哪个人提了嘴,问敢不敢一起去夜总会玩儿玩儿,见见世面。   纨绔子弟里又分三六九等了。分成以乔子晋为首的玩儿命甚至都能挑战法律的,还有刘朔他们这种,就喜欢花钱买跑车喝酒看美女,实际胆子没那么大的。夜总会这种程度的,还真是头一回。   “我们进不去吧?没成年呢。”   蠢蠢欲动归蠢蠢欲动,客观评价一下他们这群人,看起来成熟到能去的起夜总会的,那真没有。   “哟,刘朔,我刘哥,你不会吓破胆儿了吧?”一个公子哥激将道。   “操!你他妈才没胆儿了。”刘朔骂道,“我他妈是怕你毛没长齐那样子叫人给拦那儿。结果哥几个都进去了,就你在外面喝西北风。好心当驴肝肺了我。”   “我靠,你嘴可真毒啊。”公子哥拍了刘朔一巴掌。   “别赖我,我跟我身边这位学的。”   刘朔边笑边扭过头,看见身边站着的成箫正一手插兜,一手皱着眉飞速在手机上打字。他戳了戳成箫,问道。   “成老二,你去不去?”   成箫头也没抬,手指噼里啪啦敲着:“随便吧,有人请客就行。”   “不请,抠死你了。”刘朔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还以为你爸不给你零花钱呢。”   话是这么说,刘朔还是带着人过去了,一行人站在那门口不远的地方,犹豫半天也没想好以怎么样个格式进去。   刘朔转着看了一圈,其他几个人看天看地就是不说进门的事儿,成箫还是低头看着手机,好像对周边的情况不怎么在意。   刘朔咬了咬牙。   那能怎么办,到都到这儿了,好奇是真好奇,想进去也是真想进去。   他打头阵,率先往门口走去。   他努力装出一副熟客的样子,口吻成熟,抬脚就想往里进,但门口的侍者接这份工作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这样的,一辨别一个准。   “不好意思先生,你们各位不能进去。”   刘朔强撑着气场,故弄玄虚:“怎么回事啊?我你都不记得了?我上个月刚来过啊,你快点让我跟我兄弟们都进去。”   “我确实对您已经没有印象了。请问先生是上个月几号来的?您贵姓呢?”   刘朔闻言,已经有些慌了阵脚。   “上个月就是上个月啊,我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正绞尽脑汁的编着,电话铃声在他身后忽然响起。   是成箫的手机。   “吗的,烦死。”   成箫一把挂断了电话。连带着把手机也扔回兜里。   他脸上都是烦躁的意味。扒开刘朔,他上前拽住了侍者的衣领。   “成家听说过没?”   “拦我等于拦了你们一个月都赚不回来的钱,你他妈懂不懂?”   那天他们最后也没能进去,可不久的将来,他们成了这里的常客,以成箫最甚。真的做到了他当年所说的,一掷千金,让整个会所的老总跪着来捧。   纸醉金迷,喝高了后刘朔总会回想起当初门口的这一幕。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成箫和他们隔着一层什么。   成箫一直他们所有人中最聪明的那个。遇到事情,他们永远只想着用钱,用名头来解决,提自己自己妈,提自己出类拔萃的兄弟姐妹。   而成箫却不同,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办法。他靠自己就行,他有本事,有自己存在着的独特价值。   而就在那一刻,那个矛盾产生的瞬间,成箫下意识的解决方案变了。   他拉出成家,他拿权钱来压,只为了尽兴找个乐子。   刘朔不是什么圣人,他才不会为一个优等生的陨落感到惋惜悲痛,他认可的价值观里,这样活着无可指摘。   谁规定的一个人的价值就不能来自于自己生下来就有的那些财富和社会地位了?人生不过是临死前的一张游戏,而他们就是那么幸运,注定了能打一场一生顺风顺水的局。   刘朔只是感到疑惑。   和他一样的这些人,他们天生蠢,在父母兄弟无数的光环下抬不起头,他们没得选,甘愿当一滩烂泥。   但成箫不一样。   成箫曾经有过选择,拥有两条道路。   他终日游戏人生,连刘朔也不敢夸下海口说比成箫更懂什么是纸醉金迷。但他又似乎在糜烂生活中,冷冷静静地计划和打算着那条功成名就的路。   刘朔看不懂成箫。   从前不懂,后来也不懂。   他只知道如果成箫还喜欢花钱喝酒的话,无论成箫的聪明脑子里在想什么,就还算他这个不太聪明的人的朋友。   --------------------   怕太久远大家忘记,刘朔是我们伟大的媒婆小哥和爱情助力者   还有是的没错,这个长度,这章二合一了 第77章 他的所有想要   雨下得越来越大。   车外,玻璃上滚动下源源不断的雨珠,景观都变得动态起来,而车内空气不怎么流动,凝滞而平和。   里外是两个世界。   成箫缩在这一方天地里,任凭爱人舔舐自己的伤口。   “你知道成弘量气成什么样吗?”他笑道,“我不夸张的讲,他就好像被人渣了一样。”   “最喜欢最看好的孩子突然跟一群混子跑了,成绩一落千丈,大学都差点没着落。还学会了去夜总会包人。”   “第一次被他发现时,他大发雷霆。因为我不仅包了人,还是个比我大了十几岁的女人。”   陆玖年听得正认真,突然这一句话,当他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你还真就喜欢比你大的啊?”   成箫被他这无厘头的话噎了下,无奈道:“我是喜欢你这个岁数的,不是喜欢能当我妈的。”   “一点不龌龊。真的。”他换了个姿势,离陆玖年更近了些,“她有两个孩子要养,都沦落到要来出卖色相的地步了,但她年龄又太大,夜总会那帮男的不喜欢,连点她都不乐意。”   “我给她钱,让她送孩子去上大学。她两个孩子现在过的都挺好,一个去做警察了,一个学的会计,现在就在我公司财务部工作。”   成箫轻轻呼出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我可能就是迈不过这道坎。总想着当初要是有人也能这么推我和我妈一把,可能她也不至于……”   他没把话说完,只是笑了笑,但陆玖年看着却有些难过。   “所以自己也想做推别人一把的人吧,算是偿个愿。”   陆玖年还是好难过,他于是凑上前去,捧着成箫的脸亲了口。   成箫笑道:“安慰我?”   陆玖年琢磨了半天,还是实话实说:“我听着太心疼了,亲你一口安慰我自己一下。”   成箫捉过他的手拽在手里,低头轻轻捏着他的指节,接着道:“我这两天心情不好,是因为蒋曼妮找上我了。”   “你别听我整天又是说要成灏死的又是说要成彦化成灰的,但整个成家,我头一号讨厌成弘量,接下来就是蒋曼妮。”   陆玖年扭头看向他:“因为她曾经对你和阿姨做的那些事吗?”   成箫敛目:“不全是。”   他缓缓道:“你知道我妈和她的名字只差一个字吧。”   陆玖年愣住了,他喃喃道:“你是说……”   成箫抬头,看向窗外:“她们是姐妹,只不过不是亲的。”   “蒋家你应该也听说过,是个挺有财力的家族。单评价实力,蒋家不输本地任何一个有权有势的家族,但坏就坏在,蒋家这一辈人丁稀薄。”   “一个家族再怎么强,如果没人继承,百年之后,仍是一把灰而已,什么也留不下。”   “所以,他们领养了我妈。”   陆玖年隐隐猜到了事情接下来的走向。   “但后来,蒋曼妮却出生了,是不是?”   “是。”成箫点了点头,“很寻常的桥段。但不同的是,我母亲这个领养的女儿,既没有在亲生女儿出生后被退订,也没有收到冷落。”   “她太完美了。漂亮、聪明、优秀、性格又好。太多人对蒋家这个大小姐赞不绝口,蒋氏夫妇喜欢她,也重视她的能力。”   “于是在早年间和成家,这个在当时看来已经逐渐丧失竞争力的家族的联姻婚约到约定时间时,他们把蒋曼妮推了出去。”   “让不太聪明的亲女儿嫁去没什么前途的家族,让完美的、更有价值的养女留在身边,接手家业。”   成箫讽刺地笑了笑:“有意思吗?有钱人眼中的亲情。”   “我母亲常说,她的前半生里,她永远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她因此感到愧疚,她愿意做任何事来弥补由于她受到的偏爱而受伤害的人。”   “所以从小到大,她对待蒋曼妮,比对她的亲姐妹还要好。小时候,给她做早饭,帮她扎小辫,辅导她作业。长大后照顾她生产,伺候她做月子,比她亲妈还要尽职尽责。”   “可无论她做了多少,蒋曼妮还是讨厌她。”   “她视我母亲对她的好为理所应当,觉得我母亲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她手里偷来的,我母亲是小偷,是罪人。但即便如此,我母亲对她依旧百应百求,没有任何原则。”   “蒋曼妮生下成灏后,生了一场大病。蒋氏夫妇本来就难以生产,生下来的蒋曼妮体质就弱,一场病反反复复了一两年,不见好转。”   “我母亲放心不下,和成家的长辈商量,住过去亲自照料她的身体。”   成箫说完,沉默了片刻。   再开口时,他显得有些艰难。   “你知道的,有些时候,偏爱并不是件绝对的好事。那要取决于你被偏爱,谁的目的又是什么。”   陆玖年感到喉咙有些酸涩。   “成弘量?”   “嗯。”成箫点了点头,“他强迫我母亲,怀上了我。”   “我母亲不允许这样的错误发生,她想过报警,想过打掉我,可我的祖母,也就是成弘景的母亲,用了手段限制了她的行动,逼她生下了我。”   “我的出生,和我本身,就是个错误。”   成箫的声音沙哑:“我是他们所有人的自私,欲念,恶意所缔造的,我成为了他们所有恶意的形式,我是她永远摆脱不了的噩梦。”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爱我。”   成箫笑了笑,眼底忧伤。   “你说这样的人,怎么会不被偏爱呢?”   “所以我真的没法允许我自己放任该付出代价的人悠然自得,我想让他们偿还一切。”   “可我好像做不到了,玖年。”   他微微弯腰,额头抵在陆玖年的肩上。   陆玖年唇线紧抿。   他按着成箫的头,将人搂在怀里。   “你做的到。”他小声道。   我会像她为你倾尽一切一样,付出我的所有,帮你实现你的所有想要。 第78章 猎杀时刻   静静相拥片刻,成箫坐直了身子,把头抬了起来。   刚一抬头,他就捕捉到了陆玖年还没来得及调整好的神情。   陆玖年眉头锁着,唇抿的很紧。他眼神落在成箫身上,满满只盛着“心疼”两个字。   讲真的,成箫不是囿于过去的人。   不喜欢沉浸于一种情绪太久,不喜欢自怨自艾太长时间。   陆玖年不来找他,他大概率也不会出什么事。   顶多是emo会儿淋淋雨,想清楚了振作起来,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他甚至都没想着要告诉陆玖年自己心情不好。在他看来不过是调理调理就能扛过去的事,重新站起来想办法才是要紧的。   可现在他看着陆玖年眼里实打实的在乎,感受着陆玖年传递给他的温度,他忽然觉得,不那么坚强的感觉也挺好的。   因为他被爱着,不用担心喊疼没人会回应,即便一声不吭也有人会注意到他的不寻常。   他喜欢这样。   成箫动了从未有的心思。   恶劣一点吧,谎称自己没好,再多讨一点陆玖年的在乎。   让他为自己难过,让他的情绪为自己而翻涌。让他们相拥着沉溺于同一片海,于暗淡无光中彼此救赎。   “玖年。”他轻声道。   “嗯?”   “玖年啊……”   “在呢。”   成箫看着陆玖年,到嘴边的话忽然转了弯。   “我好多了,不怎么难受了。”   看着陆玖年的眉心舒展,紧绷着的面孔放松下来,成箫认输般想。   他好像再也没办法自私起来了。   连让陆玖年心疼都舍不得。   虽然不想着装脆弱了,成箫依旧不打算放过这个讨甜头的机会。   再抱一会儿,再亲两下总可以吧?   他得寸进尺,把脸凑到陆玖年面前。这会儿他干什么陆玖年都不会躲,就那么任凭成箫一点点靠近。   眼看某人要得手,车窗玻璃忽然被人敲响。   陆玖年被吸引了注意扭过了头去,成箫到嘴的美人就这么飞跑了。   “谁?”他语气里多少带着点生怕陆玖年听不出来的怨气。   “还能谁,我学弟。”陆玖年离他远了些,整了整有些皱了的衣服,“你别乱吃飞醋,和他好好打招呼。”   “瞎操心,”成箫漫不经心道,“我格局大着呢。”   陆玖年给了他一个“你最好是”的眼神,扭过身子开了门。   门外,叶星洲艰难撑着伞,弯腰探身,冲他们大声道。   “雨下这么大,就别费劲搭电了,直接到我车上去吧。别再等会儿下得更大了,就都走不了了。”   “行。”陆玖年道。   他扭头看了眼成箫,见成箫也没什么意见,便迈出了车门。   车外面等着的叶星洲迅速把伞侧了过去,罩着他,没让他淋雨。   见他下了车,叶星洲顺手就要关上车门,陆玖年眼疾手快,一把拦了下来。   叶星洲疑惑地看向他。   “还有人。”陆玖年解释道。   叶星洲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迅速道:“那先等会儿,我去再拿把伞过来。”   “不用,我们这儿有一把。”成箫从车里迈下来,手里拎着陆玖年带过来的那把伞,对叶星洲道。   叶星洲此前没和成箫面对面见过,对成箫的声音不怎么熟悉。近郊附近没什么光亮,只有不远处大路上有高高挂着的路灯。成箫的面容不怎么清晰,又被伞挡了一半,叶星洲一时间没认出面前人的身份。   他冲面前的人笑了笑,扭头问陆玖年道:“学长,这你朋友啊?”   “不是。”   出乎他意料,陆玖年否认了。   叶星洲有些好奇地等着陆玖年的下文。不是朋友那是什.欲.加.之.言.么?亲戚?老师?   可陆玖年好像没什么解释的意思。   “别站着了,得赶紧回了。”陆玖年道。   “哦哦,”叶星洲连忙道。他把伞往上举了举,接着道,“那学长跟我一把伞,哥们你自己一把?”   “他跟我一把吧。”成箫忽然道。   叶星洲询问地看向陆玖年,后者已经掀开了伞,挤到了成箫身边。   “哦,行呀。”叶星洲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朋友,他还以为是哪个被困的路人,陆玖年稍带着解救过来的,但怎么还打一把伞呢……   他挠了挠头,也懒得立刻弄明白了,转身领着两人往自己车的方向走去。   叶星洲在前面走,陆玖年跟成箫挤在一把伞下,跟在他身后。   成箫的手几刻前就抓着陆玖年的手扣在了一起,陆玖年想松开,但甩都难甩掉。   他有些无奈地抬头看向身边的人。   成箫目视前方,眼神都没给陆玖年一下。   “一会儿到他车边儿我就强吻当着他你。敢躲你死定了。”   陆玖年叹了口气,牵着成箫的手晃了晃,小声道:“你可饶了我吧少爷。”   “饶不了。”成箫终于舍得扭头看他了,“一句‘不是朋友’就没下文了?你是嫌我最近受的刺激不够多是不是?”   “你的海誓山盟不是说给我听的了?”   “嫌我太童年不幸打算始乱终弃了?”   陆玖年拽了一把成箫,强行打断他施法。   “是说给你听的,拉勾上吊管用一百年。”   他解释道:“我就是没想好怎么引荐你们俩。”   “好早之前我到你们公司楼下找过你一回。当时我刚好遇见他,听他聊过几句你。”   “他对你有些误会。你今天心情不好,我怕他对你有偏见表现出点什么,再气到你,不敢说你是谁。”   陆玖年说着,默默观察着成箫的反应。   成箫面上没动。   片刻后,他淡淡开口。   “所以你之前那么烦我,有他的功劳?”   陆玖年一两个头大。   怎么这么精准地抓重点呢……   于是热心市民叶星洲先生获得了人生中最不舒适的一次驾驶体验。   原因是他总觉得后座有阴风往前吹,还搞不清楚为啥。    第79章 他爱他…   陆玖年下了车,绕到一边,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玻璃。   叶星洲把窗户摇下来,陆玖年弯下了腰。   “谢了啊,改天请你吃饭。”   叶星洲笑着摆了摆手:“那我还得把你那车给你拉回来才配得上你这一顿啊。”   陆玖年也笑了,没再说客气话。   “走了。”他冲叶星洲点了个头,转身拉了拉身边的人,往家的方向走。   两个人逐渐走远。坐在车里目送他们离开的叶星洲忽然觉察出了什么不对。   不是,这怎么一起下车了呢?   怎么还往一个方向走呢?   他慌忙扒拉出手机导航,点开了定位。   这地方好像不是陆玖年之前住的那栋房子啊?   月黑风高,和陌生的男人回家……   难不成……难不成?!   叶星洲石化在原地,总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从前总觉得他师兄惨,和一个花心萝卜还道德水准败坏的人结了婚,现在看来……   他不知道该同情谁了。   他默默打开微博,翻出了成箫的账号,在唯一的一条帖子下面留了言。   “兄弟,虽然我的立场决定了我不能支持你,但我心疼你。”   成箫看着手机上忽然蹦出来的微博留言和私信,皱起了眉。   这都什么玩意。   “怎么了?”   他身前,陆玖年注意到他脚步微顿,停下来,扭过头问道。   “没事儿,”成箫把手机重新塞回风衣口袋里,“见了个好像脑子不大聪明的。”   陆玖年闻言耸了耸肩:“正常。这年头傻子总是更多一点。”   成箫不置可否,抬脚,跟上了陆玖年的步伐。   高档社区安保严密,叶星洲的车开不进陆玖年的小区里。   两个人在路边被叶星洲从车上卸下来,这会儿正各撑一把伞,走在小区院子里。   雨势早已变小了些,但仍淅淅沥沥,让院子里空无一人的同时,多了些静谧凄清。   有这样的天气和环境加持,人通常情况下逃不过想东想西。   成箫其实在介怀。   方才在车上,叶星洲和陆玖年聊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们谈论着大学时相似场景,在实验楼为了课题争吵不休,像小学生一样绝交,出了门发现瓢泼大雨,还只能打同一把伞。   他们聊那时候喜欢的老师的课,讨厌的科目,还有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的八卦……   他从未见过的陆玖年的另一面,于他眼前缓缓立体生动起来。   陆玖年曾经有过丰富而快乐的人生。有梦想,有自己喜欢且想要为之奋斗的东西,有志同道合的朋友。   可他……   似乎什么也没有。   他不知道原来他们的大学里有那么多有趣的事,事实上他从没真正过过大学生活。   那时的他满心满脑子都是如何报复,如何变得强一点再强一点。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面目全非,连活人都不像了?   他记不太清了。   他想起陆玖年之前说的,叶星洲不喜欢他。   他拿不准叶星洲不喜欢的,是作为成家二少爷的他,还是郑生集团掌控人的他。   或许两者都有吧。   因为无论哪个,都不讨人喜欢。   成箫忽然有些害怕。   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他从来都不在乎,可有一个人,他不想被他推远。   他忽然站定,开了口。   “玖年。”成箫踩着陆玖年的影子,脚步轻,声音也轻,“问你个事。”   “嗯?”   “你……你是怎么看我的?”   陆玖年眨了眨眼。   他很快明白了成箫的意思。   没人会不去在意自己在恋人眼中的形象,而他和成箫和别的爱侣又不太一样。   他们由利益相识,由误会相憎,由意外相爱。   他们对彼此的看法潜移默化地在转变,却没人明说。   两个人都是内核强大的人,不会轻易自我怀疑,更相信从身体力行中感受到的东西。   但或许是他今晚对成箫说的那些有关叶星洲的话,成箫罕见地敏感了起来。   他的锅,他得负责。   陆玖年踩了踩面前的水洼,轻声开口。   “我吧……以前觉得你没什么底线,整个人心是黑的。”   “朋友家人,谁你都骗,谁你都演,就好像你人生的每一步,你交往的每一个人,你都别有用心,机关算尽。”   “我曾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为达目的,可以六亲不认,哪怕曾经的朋友,也能眼也不眨捅上去。大学的时候,我被这样的人害惨过,所以我讨厌他们,也讨厌你。”   雨伞在陆玖年的手中旋转,伞上的水珠划出漂亮的雨线,分散着逸入良夜,被无尽黑暗拥抱。   陆玖年笑着,薄唇轻启。   “我不是在对你观念转变的时候喜欢上你的。”   “事实上,哪怕到了现在,我当初是怎么想的,现在依旧怎么想。”   “但因为喜欢你,我开始讨厌你讨厌的,憎恶你憎恶的。什么成家啊蒋家啊,我都恨不得他们早早家破人亡。”   “我依旧觉得你像浑身长了尖刺的冷血动物,但我知道那些刺对准的别人,而不是我。”   “我爱你恶劣对人,却温柔对我。”   那些口是心非,那些特殊对待,那些病里的无微不至。   陆玖年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一定要有这种人。你明知道他缺点重重,明知道他内里腐烂灵魂流脓,可当他捧着你说喜欢时,你就是放不下,逃不走。   陆玖年不是什么人格完整的人,可他认栽了,甘愿拖着破烂的自己,替另一个人缝缝补补。   他站在纷纷而落的雨里,看向成箫时,垂着的眼像是盛了今晚不见的月光。   成箫离他不近,却看得清他的笑他的眼。   两个人在两把伞中,人和人是远的,心和心却那样近,跳动都快同频。   成箫忽然收起了伞,迈着步子钻到了陆玖年身边。   他牵起陆玖年的手,轻轻吻了吻陆玖年的无名指根。   他很想说些什么,但此刻他不知道什么样的话才能表白自己,他嘴太笨,不像陆玖年。   他只能拽着陆玖年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紧紧按着,迫切地去看陆玖年的双眼,希望陆玖年能明白。   而当他终于与陆玖年对视,他只觉得,人生若注定有个结尾,他希望那一天到来时,他死在陆玖年的身边。   因为陆玖年的眼在笑着说。   他明白,全都明白。 第80章 深渊里唯一的舟   电话铃声刺耳,划破寂静。   成箫猛地惊醒坐起,条件反射似地抓住了床头的手机,一秒按下了接通键。   他扭头看了眼身边的人,陆玖年眉头皱了皱,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但眼仍闭着没醒。   成箫松了口气,翻身掀开被子下了床,把手机搁在耳边,从床头的衣架上拽下了外衣草草披上。   “喂?”   “我知道了,不要急,我现在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还在和成箫讲着什么,成箫看了眼床上还在熟睡的人,捂住了话筒。   他弯下腰,轻轻吻了睡梦中人的额头。   直起身,他抬脚往房门口走去。   “地址发给我,我到时候让……”   咔哒一声,门被轻轻合上,门外的人声被隔绝,不再能听的真切。   门内,本该睡着的人睁开了眼。   手机就在身侧,陆玖年按亮屏幕看了眼。   5:46。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   “不好意思玖年哥!我赶的通告主办方拖时间了,我可能得晚点才能到了。”   陆玖年坐在雅致的小包间里,看着童雅给他发过来的消息。   他打字回了句“没关系”,放下手机时,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盛着酒水的高脚杯子。   他眼疾手快,一把抓着杯脚,没让里面的酒彻底洒个干净,但还是有不少酒顺势洒到了他手上。   一旁站着的服务生赶忙递过毛巾要帮他擦拭干净,陆玖年摆了摆手。   “我还是去洗一下吧,卫生间往哪边走?”   服务员冲他指明方向,陆玖年于是推了门,朝洗手池的方向走去。   今天是童雅约他出来吃饭的。   之前那次酒会过,陆玖年一直抱了些对这个姑娘的歉意。后来也经常约她出来吃饭一起玩儿,慢慢也变得比较熟络起来。   童雅是富家小姐出身,但童家家教好,对童雅也很保护,这让她身上没那些富小姐的骄纵毛病,多了些她这个年纪女孩儿该有的烂漫。   陆玖年也喜欢她没什么心眼儿又真性情的人交朋友,有意无意总会多帮衬童雅一点,偶尔还会指导她演戏。   尽管他自己觉得没什么,童雅却总鬼哭狼嚎地感谢他,说受益匪浅。   今天这顿,就是童雅为了感谢他给她塞了个大导戏里的女二,专门请他吃的。   这位大导和陆玖年关系不错,和陆玖年打电话闲聊攀谈时,偶然提到了自己正发愁新戏的女角色人选。一时兴起,他询问陆玖年有没有合适的人选,陆玖年想了想,向他推荐了童雅。   说实话,其实在他认识的人里,有比童雅更适合的人选,但他还是把童雅推了出去。一方面是他喜欢这个女孩儿,另一方面则有些利益相关。   他需要童雅这样的世家人脉。   如果成箫知道了,可能会笑陆玖年行事风格开始向他靠近。陆玖年要是听他这么说了,恐怕会翻个白眼再骂一句“也不看看是为了谁”。   那种不太风平浪静的预感一直没能散去,陆玖年最近总在下意识地做打算,琢磨着什么。   做童雅一个人情,其实也算是帮他自己。   脑袋里思绪万千,陆玖年甩了甩手,关上水龙头,强迫自己别想那么多。推开洗手间门,他朝包间走回去。   回到包间里时,童雅仍旧未到。   陆玖年拿起手机,点开了和成箫的聊天对话框。   他指尖跳动着打字,话还没发出去,好像就已经能想到对面的人会怎么回了。   可能会绞尽脑汁想一个让他觉得有趣的回法,再顺势吐槽一下讨人厌的工作。   他微笑着点了发送键,还没等到成箫的回复,包间的门便传来了声响。   他注意力在聊天框上,没在意动静,只以为是童雅到了。   “来了?坐吧。”他没抬头道。   进门的人似乎怔了怔,随后关上了门,抬脚走到了陆玖年对面。   陆玖年察觉到身前的人坐了下来,这才放下手机,抬头看过去。   而当他终于看清了面前人的面孔时,他只感觉汗毛倒了起来,浑身上下都叫嚣着不适。   “刚刚在走廊上就觉得是你,没想到真的是。”程裕景温柔看向他。   “我又好久没见你了,年年。”   陆玖年忍着恶心,压低声音,冲程裕景道。   “这是我第几次说我不想看到你?”   程裕景似乎是笑了笑。   “次数我记不清了,但总归是不想见我。”他顿了顿,接着道,“但我想见你。”   陆玖年没忍住。   “见你妈逼。”   程裕景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粗俗的还口,一时间皱了眉,没想好说些什么。   陆玖年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情绪道。   “我把话说的不够明白是不是程裕景?”   “前尘往事谁欠谁谁负谁我懒得跟你追究了,你怎么就是抓着我不放?”   “要么你说吧,你想我怎样,我照做不成吗?”   程裕景似乎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眉头舒展。   “我想要你。”   他定定看向陆玖年。   “离开他,回到我身边。”   陆玖年只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在求我?”他忽然笑了起来,“程裕景,你是有病吗?跟一个你像破烂一样踢走的人求复合。”   程裕景冷静道:“我没有用过‘求’这个字眼,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过要抛弃你的意思,是你太敏感,把你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我。”   陆玖年的心脏剧烈在跳,似乎已经到了些不正常的地步,他的右手又开始生理性抖动。   这种症状好几年没出现过了。   “我当初不止一次说过,不要那么脆弱,不要想太多。但那时的你振作不起来,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信,你都不听,我说过只是去留学而已,这不是抛弃,更不是分手。”   “你那会儿精神状态不好,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总是莫名其妙歇斯底里,我不离你远一些,难道看着你发疯吗?”   “所以他们递给我offer的时候,我同意了。既然给你时间,给你空间,你会痊愈,那我就放手。”   程裕景站起了身,一步步走向陆玖年。   陆玖年只觉得牙齿在打颤,愤怒已经让他无法思考,手抖的越来越厉害。   “滚……”他从牙关里挤出气声。   程裕景没听,徐徐向他靠近。   “但我没想到,你会跟别人跑了。年年,我不是教过你,爱人之间要彼此忠诚吗?”   陆玖年的眼底深暗。   他周身充斥着不熟悉的阴郁气场,整个人都好像要濒临崩溃的边界。   他面前的男人在疯狂颠倒黑白,站在凭空捏造的道德制高点疯狂编造着事实,一遍遍向他灌输,试图篡改他本该正确的判断。   这不是程裕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相反,这是他最拿手的把戏。   陆玖年一次次这样被他逼到崩溃边缘,无数次想要冲着深渊一跃而下。   程裕景说着,已然站到了陆玖年的身前。   “我不喜欢你现在跟他在一起的样子,还有,也不喜欢听你骂人,你是我的高岭之花,不该说这种话。还有……”   陆玖年忽然抄起桌前的玻璃酒杯,猛磕在桌沿上。玻璃应声碎裂开,尖锐的豁口被陆玖年用不抖的左手攥在手里。   他抓住了程裕景的衣领,把人狠狠扔在墙上,左手握着的尖锐碎片贴上了程裕景的颈侧。   陆玖年神情失控,整个人的上半身都在止不住颤抖。恐怕没什么人会认出的模样,程裕景却觉得熟悉。   老天好像看到了这几个月发了疯一样的想念,把属于他的陆玖年还了回来。   他像许多年前常做的那样抓住了陆玖年的右手,从上到下,轻轻拂过脉搏内侧。   他知道怎样让这样状态下的陆玖年平息,而陆玖年真的在他的抚摸下慢慢安定下来,这让他欣喜而快乐。   “你知道的,年年,我总会为你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你的一切都是我塑造的,我让你变得完美。”   他试着推开陆玖年架在他脖子上的手,很轻松就成功了,他获得了隐秘的快乐,他知道陆玖年被他安抚了下来。   “你看,你现在变得多好啊,合群,漂亮,优秀。”   他抬手,碰上陆玖年的侧脸。   “所以,选我吧,好吗?”   陆玖年的手放了下来。   程裕景眼含笑意,盯着陆玖年的唇,等着他说着自己预料之内的回复。   只见陆玖年轻轻吐出几个字。   “好、你、妈、逼。”   程裕景的脸色一变。   陆玖年将手里的东西扔在了地上,口袋里震动了不知道多久的手机终于被他掏了出来。   他看也没看就划了接通,放在了耳边飞快道。   “谢了宝贝儿,一会儿回你。”   挂断电话,他转身拉开包间的门。   门外服务员一脸焦急地等在门口,像是早就察觉不对,却一直拿不准该不该进来,见他开门慌忙迎了上来。   “里面的人,麻烦你们请他出去。他是我的私生,我不认识他。”   私生这个词对一个公众人物来说意味着什么,没人不清楚严重性。服务员立刻抓起了身上的对讲机小声说了些什么,陆玖年便听见了脚步声传来。   他这才分神,去看站在门内的人。   该说不愧是程裕景吗?当疯子当的也出类拔萃。原先还震惊和愤怒的男人,此刻再次恢复了冷静理性温文尔雅。   程裕景慢条斯理地和来的经理与安保解释着这是场误会,仍旧是好一手颠倒黑白的伎俩。经理和保安看了眼陆玖年,见他没反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拿人带走。   程裕景却没让众人为难太久。   他理了理衣领,走过陆玖年的时候,留下了轻飘飘的,又没什么逻辑的几句话。   “你还真挺信任他。不过不难办。”   “我现在在Rein Core工作,有事可以来找我。”   他侧过头,轻声道:“玖年,有钱男人都是信不过的,尤其在利益面前,希望你记清楚。”   他说完,没再看陆玖年,径直离去。   看着程裕景离开,陆玖年送走了服务员和经理安保,关上了包间的门。   靠在门板上,他终于松下全身紧绷着的劲,剧烈喘息起来。   手还在抖,他拿起手机划了好几次才点了拨通。   “喂?”电话那头,成箫的声音焦急,“怎么回事,忽然让我给你打电话。”   在程裕景踏进和他同一个密闭空间的那一刻,陆玖年就早做了准备。   他给成箫发信息,说一旦看到这条消息,就给他打电话,一直打,不接不停。   他笑了笑,弯下腰,不动声色地又吸了几口气。   “没事,我就是想玩儿玩儿。”   成箫的声音沉了下来。   “别骗人。”   陆玖年只是笑,笑的很大声,让成箫觉得不对劲。   “玖年,你怎么了?”他话音急切,“算了,你现在在哪儿?地址发我,我来找你。”   陆玖年眼角漫上生理性泪水,他看向自己的手,抖动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痉挛后的剧痛,让他熟悉,也让他害怕。   “没事儿,不用……成箫……”   “我在。”   陆玖年已经直不起腰,他承受着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我有点……想听你说爱我。”   “好,想听多少遍?”   “很多很多遍。”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成箫说的庄重而认真,每一字,每一遍。   陆玖年抓着听筒,努力贴近耳边。   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努力想要听清爱人的承诺。   听着听着,他跪坐到了地板上,额头上泛出了汗珠,脸色白的吓人。   可他仍旧笑着,安慰着电话那边的人:“谢了宝贝儿,这就足够了。我晚点打给你,别担心……”   电话挂断,陆玖年逐渐意识模糊。   童雅惊叫着推门进来时,他抓着她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   “送我去医院。”   “不要告诉成箫。” 第81章 自私占有   “你醒了?”   陆玖年床边,童雅正焦急紧张地看向他。   陆玖年扶了扶额,活动了活动手臂。之前疼痛的地方仍有些发酸难耐。   “不好意思啊,毁了你一顿晚饭。”陆玖年对守在身边的童雅道,“吓到你了吗?”   看他这会儿正正常常还能说还能笑,童雅松了口气。   她确实被吓到了,还吓得不轻。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陆玖年的脸色白得吓人,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话还没说上几句就倒下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她人都傻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是助理先回过神来,打了120,赶紧把人送了过来。   但她当然不能这么直说,那明摆着是想让陆玖年有心理负担。   “没有没有,我没吓到。”她摇了摇头,接着道,“而且该是我道歉才对,迟到就算了,约你出来还让你出了这么大的事。”   “不是你的原因。”陆玖年冲她笑了笑,宽慰道。   “不管谁的原因,哥你没事就好。”   童雅摸了摸胸口,缓了会儿神,忽地又想起什么,抬头对陆玖年道。   “哦对了哥,我没成先生的联系方式,你在医院的事我没告诉他,但是……”   童雅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但是我们联系了余姐,她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过来了。”   陆玖年愣了愣:“忆南?她现在也在?”   童雅点头:“嗯。她刚刚才出去,去接热水。”   陆玖年有些头疼,扶了扶额,无奈笑道:“这就难办了啊……”   童雅看着他,悄悄移开了目光,咬了咬唇。   她觉得有些对不住陆玖年。   陆玖年昏迷前,让她不要告诉成箫,其实意思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别人里,童雅猜测也包括了余忆南。   但助理私自把情况汇报给了她经纪人,经纪人一通劈头盖脸,骂她没一点心眼。   “你跟他单独出去吃饭,他却出了事,这责任算下来在谁头上你不清楚吗?万一捅到媒体那里,你现在这个咖位,想被他的粉丝骂死吗?”   “我现在立刻打电话给他经纪人,这件事你不要自己做主!”   “还有,他给到你的资源,你现在立刻推掉!又是私下吃饭又是把你推荐给名导的,你知道会被外面怎么编排吗?”   “小雅啊,你知道你父母多担心你吗?这个圈子本来就没你想的那么单纯,你不谨慎一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和你父母交代……”   童雅忍无可忍,和经纪人大吵了一架。   父母父母,童家童家……永远都是这一套说辞。   她从小被他们娇惯长大,任性想要踏进演艺圈,父母骂归骂,但最后还是依着她去了。   他们给她找了业内最好的娱乐公司,请熟人找了靠谱的经纪人带她,顶级资源喂着,各路人脉供着。她享受着多少从业人梦寐以求的待遇,星途平顺而坦荡。   可她时常觉得,自己更适合用菟丝子来形容。   养在温室里,一辈子被人保护着成长。哪怕长得再惊艳,功劳也是养花人的,而不是她自己的。   她有时看着颁奖典礼上的一些气场全开的女星,她们捧着奖杯,自信而强大,讲述着自己一路的艰辛坎坷,不被磨灭的意志和梦想,她觉得她们在发光。   她一直渴望成为的,不是温室里长得美艳,实则脆弱不堪地植株。而是像她们一样的人,凭自己努力,去实现自己所想要的。   她面前,陆玖年还在苦笑着惴惴不安。   让余忆南知道了的后果,仅次于成箫。他已经能想象到余忆南会害怕成个什么样,逼着他盘问多久了。   有些时候,越是在意你的人,越会在担心你这件事上变得不理智。   他还在想着对策,耳边便传来了童雅的声音。   “玖年哥。”她的声音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   童雅低着头,似乎在很认真地想些什么:“你有没有一个时候,会觉得演艺这条道路,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呢?”   “怎么个情况?”陆玖年有意缓解她明显低落情绪,打趣道,“不是天天说梦想是当个三金影后吗?我们追梦少女受打击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出声,童雅就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   “家里人好像对我太保护过度了,我觉得自己都没什么价值了。”   她耷拉着头,小声道:“到最后就算拿到了影后,我可能都会怀疑是家里人给组委会塞钱了……”   陆玖年静静坐着,打量了她一会儿。   片刻后,他开了口。   “我从来没觉得演艺让我快乐过。”   童雅闻言,噌地抬了头,连emo都顾不上了。   “怎么会?你演戏那么厉害……”   陆玖年笑了笑,但似乎却没为这句夸奖而真心地开心。   “这么说可能有点讨打了,但其实即便我现在靠演戏赚了不少钱,我也没真正喜欢过这门艺术。”   陆玖年嘴角挂着笑,说出来的话却让童雅觉得,他可能是那样遗憾和不甘心。   “就当是命运的安排,阴差阳错吧。我有我真正喜欢的东西,但却没那么幸运能一直坚持下去。”   他抬了头,看向窗外的眼神里有许多童雅不懂的东西。   她想,陆玖年就是那种经历过许多她从不清楚,也想象不到的事的人。区别只在于,如今的他哪怕再努力,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   “所以,只要还能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你就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陆玖年轻声道。   “你拥有的资源和平台,对你来说是束缚,可却是许许多多人的可望不可及。关键在于你如何看待它们。”   童雅咬了咬唇,喃喃道:“我知道的,可我就是……找不到心态的平衡点。”   陆玖年沉默了片刻,扭过头来看向她时,眼里多了些真心的笑意。   “那我跟你讲一个……姑且算我朋友人的故事?”   童雅闻言,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陆玖年眼底温柔,缓缓开口。   “他跟你一样,都出自世家名门。但他要倒霉一点,爱他的人早早不在了,只剩下外人艳羡的家族名头挂在身上。”   “他想要闯出名堂,但他除了家里的资源外,什么都没有。他唯一拥有的,却是他最最痛恨厌恶的。”   他停了下来,似乎在想怎么接着说下去。童雅见她久久不继续,好奇地追问。   “后来呢?”   陆玖年道:“他成功了。”   他脑子里是成箫深夜酒局归家后,抱着他累到说不出话的样子,天没亮在他额头上留下的吻。   “他说,他不会否认背景给他的助益,但他不以此为豪。”   “因为他有拼了命也要实现的目标,为此他不会放过任何能让他向上爬的助益。倘若负罪感是他成功所必须要背负的,登峰造极后,他会一一偿还。”   童雅喃喃道:“野心……”   “是啊……野心。”陆玖年蜷起了腿,下巴放在双膝上,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声道,“他是我见过的,最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为此,他不计代价,不问将来。”   陆玖年佩服这样的人。   他们不会被过去所影响,甚至被过去推着向前走,变得越来越好。   而他似乎永远成为不了这样的人。   他总是囿于过去,一个来自过去的人对着他说了些不入耳的话,他就应激到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   他没有成箫那样和命运叫板的勇气,没有在跌倒的地方爬起来的自尊心。   但这可能就是他会被成箫吸引的原因。   “他这样的野心,让我觉得……”他轻声道。   很有魅力,很……   性感。   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出现一些黄色废料,陆玖年忍俊不禁,甩掉了乱七八糟的念头。   “总之,你到底有多想要实现你的目的,决定了你能不能够自如地看待你所拥有的东西。哪怕这些东西你并不喜欢。”   “我明白了。”童雅若有所思道。   她琢磨了好一会儿,几次看了看陆玖年,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要不要问出口。   陆玖年从床头的果盘里抓了根香蕉握在手里抛了抛,漫不经心地剥着皮。   “问吧?有多难开口啊。”   童雅贼兮兮道:“道理我都明白了,就是这个实操嘛……”   她吸了口气,试探问道:“我能不能见一见你这个大佬朋友啊?”   陆玖年咬了口香蕉,慢条斯理道:“不给见。”   他冲童雅笑,莫名有些欠打。   “我的人,我藏起来了,一个都不给见。”   他自私地占有成箫所有的好,不许觊觎,无使窥见。   --------------------   还有一章嗷 第82章 小骗子   童雅撇了撇嘴,暗自吐槽。   知道的以为陆玖年在说朋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陆玖年在拽自己对象呢。   她发酸道:“小心我告诉成先生,你金屋藏朋友,还谁都不给看。”   陆玖年挑了挑眉,正要说些什么,门忽然被打开来。   陆玖年闻声看过去,插科打诨的话一瞬间都憋回了肚子里。   来的人是余忆南,表情很臭,盯着陆玖年,就好像要把他订在床上。她身后跟着医生,估计是她喊来询问陆玖年情况的。   童雅看了看余忆南,又看了眼陆玖年,非常实相地站起了身。   “你们聊,我去跟我经纪人打个电话。”   陆玖年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让她走,但余女士两道锥子样的目光刺过来,他连挽留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他“嗯”了声,眼睁睁看着童雅走出了门,把他们剩下的几个人严严实实关在了门里。   医生最先开了口。   他照例盘问着陆玖年的身体恢复状况,病史情况,陆玖年每如实回答一句,余忆南的表情就难看一分。   十多分钟过去,医生终于下了定论。   “就算脱敏治疗成功过一次,也不能再这么直接地接受刺激源了。说实话,你的第一次脱敏治疗,在专业心理医生来看,也是极其不科学、缺乏正确指导的。”   “这段时间如果有情绪不稳定,或持续低谷的话,建议尽快找你的医生复诊,请他采取干预手段,建议用药辅助。”   陆玖年敛目,轻声道:“我明白了,谢谢您。”   门再一次开启又关上,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余忆南脸色发白,询问陆玖年时的声音若不可闻。   “你告诉我……严重不严重?”   陆玖年向下滑了滑,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里。   “这几年还好吧,出道前后那会儿犯病更多一些。”   “社交焦虑,间歇性躁郁,ptsd,偶尔会幻听幻视什么的。”   “那会儿太夸张了,见到人群我会害怕,觉得他们会冲上来群殴我,或者围着我骂。对朋友家人也不怎么控制的住自己的情绪。”   他指了指额头:“我爸这儿有道浅浅的划痕,是我犯病的时候拿烟灰缸砸过去擦伤的。清醒过来之后,我差点想剁了自己的手。”   “学也上不成也没工作,那会儿为了给自己找条出路,逼着自己脱敏。结果方法没掌握对,又严重了点。”   他笑了笑,接着道:“好在后来签了公司,有人帮着训练,好的快多了,几台白炽灯摄像机架着照几个小时,别说不怕人了,我觉得人都得怕我。”   “所以我现在一点儿事儿没有了,我……”   他话没说完,抬眼就看见余忆南眼尾红了,肩膀控制不住地抖。   陆玖年慌了,他爬起来掀开被子,四处找着纸巾。   “唉你……你别哭啊,我都说说是以前了,我现在好得很啊,今天就是个意外!”   本就是年纪不大的女孩儿,平日里为了工作强装沉稳,忽然遇上这样让人酸得不是滋味的事,不安慰还好,一安慰,余忆南忍不住直接哭出了声。   陆玖年从抽屉里翻出纸,慌忙跑到余忆南面前,不熟练地替她擦着眼泪。   “余小姐,快收收神通吧,一会儿这儿都被你淹没了。”   他并起两根手指,举着道:“我保证我回去立刻就看医生,我去开药按时吃,行吗?”   余忆南还抽着气,骂他的话都断断续续打着嗝:“陆玖年,我、我再也不信、你了我。”   “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成、成箫……”   陆玖年大惊失色,拽着她的手一点不让动。   “别!别!我求你了姑奶奶……我真不能让他知道。”   他呼出口气,小声解释道:“他……他最近状态很不好,我要是有个什么事,那就是他连家里的支柱都倒了。”   “在外面给他添堵的人太多了,我就想让他回家了能开开心心的什么也不想,好好睡一觉。如果回家还得对着我担惊受怕,那真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膈应了。”   他扶上余忆南的肩,轻轻晃了晃:“所以答应我,不告诉他,行不行?”   余忆南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甩开陆玖年的手,冲他喊道。   “我就不懂了,你怎么就天天替别人想,不知道替你自己想想啊!”   她狠狠瞪了陆玖年几眼,转身狠狠摔了病房门走了出去。   陆玖年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   结果片刻后,余小姐又气势冲冲摔门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病床对面的椅子上,一边哭一边狠狠擦眼泪。   陆玖年坐到她身边,一张纸接着一张递,但不管怎么搭话,余忆南都不搭理他了。   陆玖年叹了口气。   一个两个,他都哄不好了。   手机上还有一个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消息,他都没来得及回的。   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更别提想想回家要怎么圆了。   *****   陆玖年蹑手蹑脚走进家门时,已经是大半夜了。   余忆南劝了一百遍让他留在医院休息一晚上,但他怎么都不听,非要回家。   笑话,家里有人等着呢,他能不回去吗?   任何拙劣的借口在成箫面前都分分明明打上“编的”二字,如果他不回家还说实话,成箫分分钟能顺着找到医院来。   客厅灯是灭着的,他没敢开,摸着边走到主卧门口,轻轻推开门,小心翼翼往里走。   卧室的灯也没开,但借着月光明显看得见床上的人影。   陆玖年松了口气。   成箫大抵是睡着了。   他不再拘束步伐,迈步朝床边走去。   但当他正要挨到床板时,床头灯忽然亮起,床上本来该躺着的人这会儿板板正正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陆玖年。   陆玖年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他脑子里思索了半天对策,最后干巴巴挤出了句“还没睡啊。”   “等你。”成箫道,“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哪儿去了?”   陆玖年飞速运转大脑。   “吃饭碰上几个朋友,被他们拉去唱歌了。”   “不过你放心!我没喝酒,还是打车回来的。”   成箫看着他,没什么反应。   陆玖年调用了毕生的演技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眼神悄悄打量着成箫的神情,可再怎么打量,也看不出成箫究竟信了还是没信。   片刻后,成箫终于开了口。   “去洗漱,我等你一起睡。”   陆玖年猛地松了口气。   这是信了。   他无比感谢自己在娱乐圈干了这么多年,至少还收获了演技。   “好。”他冲成箫笑了笑,转身朝卫生间走去。   “等会儿。”成箫忽然叫住了他。   陆玖年猛地刹住了脚步。   他背对着成箫,但脸上的笑却已经僵硬了起来。   “转过来。”   陆玖年听话转身。   “手,伸出来。”   陆玖年暗骂不好。   吗的,他都藏这么严实了……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破罐子破摔,把手往成箫面前一伸。   纱布将手掌包的严实,成箫盯着看了两眼,一点没犹豫,上手就拆。   陆玖年伸手去拦:“哎哎哎,干嘛啊你,医生刚包好的,你拆了还能包上啊?谋害我啊!”   成箫“啪”一声拍掉他完好的那只手。   “我有经验,别动。”   陆玖年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深深浅浅几道伤痕暴露在成箫眼皮子底下。   成箫没看几眼就重新严严实实包扎好,把陆玖年受伤了的手托在自己手上。   “怎么弄的?”   陆玖年小声道:“有人酒瓶碎了,我帮着收拾,划了两下。”   成箫看了他片刻,像是信了,没再说什么,只是小心地叮嘱。   “洗脸的时候别沾到手。”   他这么说道。   陆玖年笑了笑,应下声来,转身走向了卫生间。   洗漱完,他轻着脚步爬上床,钻进了被窝里。   被窝里早早有人在等着,成箫张开手,陆玖年便挤过去到了他怀里面。   陆玖年靠着成箫的肩颈,听着他的心跳声,没由来感到安心。   成箫低头看着怀里人的发顶,淡淡开口。   “那个颁奖典礼,我也去。”   陆玖年愣了愣,抬起头看他,两人的距离一瞬间拉得太近。   “不是说太忙了,去不了了吗?怎么改主意了?”   成箫弯了弯脖颈,凑到了陆玖年耳边,低声道。   “因为你是个小骗子,我被骗怕了,得一步不离跟着你。”   陆玖年僵了僵。   “伤口确实像是玻璃片划的,谎撒得挺聪明的。但你是得多用力握才能划成那个样子?”   “陆玖年。”成箫的声音无波,“你有事瞒着我。” 第83章 较量   成箫和陆玖年在某些方面上有着惊人的默契。   比如都总是喜欢心照不宣地点明什么,但却从不会逼问。就好像在彼此的亲密里留了点空间,互相都等着对方主动向自己走近。   那天晚上过后,成箫没再提陆玖年瞒着他什么这件事。他表现得就好像那天晚上没说过那句话一样,除了电话查岗变得更加频繁了些,偶尔还会因为陆玖年没及时回他消息闹点脾气。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正中了陆玖年下怀。   成箫是天生的察言观色好手,陆玖年清清楚楚,如果成箫稍稍一盘问,他恐怕就要和盘托出了,不问的话,他还能再藏会儿,除了按点喝药的时候有点提心吊胆。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到了金鹿奖颁奖典礼那天。   按常规,陆玖年那天得起的早些提前和造型团队把妆造定好。他提前定了闹钟,却没想到有人醒的比闹钟还早。   “起来了。”成箫把被子掀开了一个角。   陆玖年立刻把他拽下去的被子拎回了原处。   “我服了,你躺下吧行吗?太早了。”   “不早了,”成箫拿起手机看了眼,“都六点了。”   “那是你觉得,”陆玖年眼都睁不开,拖着嗓子道:“你这几天起床时间赶上公鸡了,我比不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揉着眼翻身爬了起来。   他看见成箫从洗漱间出来后站在衣柜面前,光站着却半天没什么动静。   “你在干嘛?”陆玖年好奇道。   “选衣服。”成箫道。   他终于动了,挑挑捡捡取出了几套西服,扔到床上,拿着一件一件对着试衣镜比划。   陆玖年有些迷糊。   成箫这个人,在别的衣服上不明显,但对西装礼服有他自己独特的过头的审美。   也可能是为了符合他给外界营造的人设吧,陆玖年从来没见过成箫的衣柜里有黑白灰色的礼服,通通又骚又亮,生怕扎在人堆里没办法一眼看见他。   可现在陆玖年看着床上摆着的好几件正经到没话说的商务西装,恍然间觉得成箫可能是被夺了舍。   “这些哪儿来的?”他问道。   “新买的。”   “哦。”陆玖年回了声,但片刻后,他还是没忍住,纳闷道,“不是,为什么啊?”   成箫衣柜里面拿的出手的名贵礼服太多了,陆玖年偶尔瞥见几眼,还眼红的要命。里头不乏定制款,但成箫却一个没瞧上,专门为这个跟他就没什么关系的影视典礼买了一大堆黑咕隆咚的成衣?   成箫左比划右比划,好不容易选中了一件,一边解睡衣扣子,一边道。   “哪儿那么多问题,你就说好看不好看就行了。”   陆玖年看着面前着一身剪裁得体黑西装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个评价法。   成箫的比例太好,身材又是精心练过的匀称,再加上一张艳丽的脸,是天生的衣架子。陆玖年很难昧着良心说不帅,可违和也是真的违和。   他现在看着成箫,就像是浪子弃娼从良,里子还没改过来风尘劲,先把自己塞进儒客的衣服里了。   “看傻了?”成箫看向他道,“那就这套吧。”   陆玖年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只见成箫开启了丝滑连招。   他先是蹲下,到衣柜下头的保险柜里抽出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拍卖会拿下的巨额手表戴在腕间,又取出了个精美丝绒盒打开来,把里面的暗红色宝石珠子尾戒戴在了手上。   陆玖年的嘴彻底合不上了。   但紧接着,成箫美美翻了翻手腕,站起身,扭头看向他道。   “哎,你会化妆吗?”   ***   阳台上,陆玖年弯着腰,抬着面前人的脸。   他一手捏着刷子,不怎么熟练地遮着面前人眼下的青黑。   “你熬夜太狠了。”陆玖年轻声道。   成箫随手抓过旁边放着的镜子,拉到面前照了照:“遮不住?”   “还好,”陆玖年拍开了他碍事的手,“但我技术不太达标。”   他埋怨道:“你就不能等我造型师来了以后一起化?”   成箫抬了头,冲陆玖年笑了笑。他伸手,在陆玖年后腰上拍了拍。   “不想让别人离我这么近。”   他这话在陆玖年这儿很适用,陆玖年也笑了,捧着他的脸,贴得更近了些。   “我不是别人?”   成箫挑了挑眉,像是要印证他明知故问一样,盯着他就要往他唇上凑。   “别动。”陆玖年一把把他的脸扳了回去,“没化好呢,往上看。”   一通折腾以后,成箫美美端着个镜子360度螺旋转着欣赏自己更上一个台阶的美貌,陆玖年就看着某人对着一张根本没什么变化的脸沾沾自喜,一时间有点忍俊不禁。   这么一板一眼注意形象的成箫,陆玖年其实不太陌生。   他爸妈来的那会儿,成箫就大变活人,愣生生把自己打扮成了个男大学生。   后来他带成箫认识他的朋友,成箫纠结了半天,最后从他的衣橱里选了几身行头   在格外重视的场合或人面前,成箫总会下意识地避开或改变自己本来的面貌,就好像他清楚那个被世人所广知的样貌有多拿不出手,有多令人讨厌一样。   陆玖年环着臂靠在阳台门边,他看着成箫,顶了顶腮帮子,眯着眼忽然道。   “成二,你过来下。”   成箫扭头,看见陆玖年冲他勾了勾手。   他莫名其妙走过去,人刚站到陆玖年面前,就被人拽着头发捏着脸响响亲了两下。   “你天下第一帅,知道吗?”陆玖年恶狠狠道。   成箫看了看他,摸了摸被磕得有点疼的嘴,更迷惑了。   “我知道啊?”他莫名道。   陆玖年:“……”   他就多余心疼那两下。   等陆玖年也做完妆造,两个人并排坐到去会场的车上时,陆玖年才想起来纳闷。   说到底,这典礼跟成箫什么关系也不沾,他既不是投资方,又不是颁奖人,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格外重要的场合。   那他这么大张旗鼓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人?   不能吧……   陆玖年闷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典礼出席的人里哪个能和成箫沾上关系,不过没多久他就知道了。   他看着身旁打扮的人模狗样的某人,像模像样的握住了邹渚清的手,笑得人畜无害。   “久仰了,常听阿年提起你。”   阿年?   陆玖年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如果哪个嘉宾路过低头一看有一地不知道哪儿来的鸡皮疙瘩,那没错。   准是他被某人酸掉的。   --------------------   要到大家爱的修罗场部分咯 第84章 冷战   成箫主动上前和邹渚清搭话,陆玖年说不担心是假的。   有关邹渚清的事,他从来没有清清楚楚跟成箫解释或表态过,他怕成箫误会,也怕成箫吃醋。   但陆玖年没想到,除了那句听起来别有用心的“阿年”和用力过猛的妆造以外,成箫的表现再寻常不过。   他礼貌又得体的和邹渚清寒暄,像是从来不介意邹渚清对陆玖年来说的意义,不觉得陆玖年曾经对邹渚清的情愫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行,不在意就好。   陆玖年这么想着。   他于是也走上前去,和邹渚清打了招呼。   见到他也过来,邹渚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些,话也不再像和成箫聊天时那样干巴巴,而是有生气了不少。   陆玖年觉察到了这点变化,于是想着法子跟讲一些好笑有意思的事情逗他笑。   邹渚清这个人,任谁来看都冷冰冰的,有些凌厉的气质,看着不怎么好相与。   他朋友不多,人也不怎么开朗,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地方气息,这就显得陆玖年这个“熟人”在此刻至关重要。   他们讲得火热,成箫往旁边站了站,静静地看着陆玖年,等他们聊完。   陆玖年不知道跟邹渚清提到了拍戏时候的什么趣事,两人经历共鸣,互相笑了起来。   陆玖年上气不接下气,无意间扭头才发现原本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不见了。   “成箫人呢?”他语气里还带着没淡去的笑意。   “怎么了?”成箫从他身后走上前,淡淡问道。   陆玖年借着昏暗的灯光去看成箫的表情。成箫神色如常,正面带询问看向他。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角,语气里的笑意减了些。   “没什么,这会儿几点了?”   成箫抬手看了眼表:“不早了,典礼马上开始了。”   陆玖年点了点头,他扭过头,和邹渚清继续方才的话题。   成箫帘幕看着眉飞色舞的陆玖年,许久后,他动了动唇。   “玖年。”   谈话被打断,陆玖年朝成箫的方向看过去。   成箫开口道:“先到位子上坐吧。”   陆玖年朝邹渚清递过去询问的眼神,见他点了点头,于是便也应声同意。邹渚清迈步往位子那儿走去,他没多想便跟了上去。   他们身后,成箫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眼神暗了暗。他站在原地没动,盯着陆玖年的背影一直看,直到陆玖年终于发现身后少了个人。   “成箫?”陆玖年扭过头来,皱眉喊道。   成箫神色一如即往平淡,但眼神不再那么深了。   “来了。”他低声道,抬脚跟了上去。   陆玖年和邹渚清隶属一个剧组,这次整部剧只有邹渚清的“最佳男主角”有个提名,但剧组成员们感情好,能到的大多都来了。   成员们的位子都安排在一起,每个人的位子上都标注了姓名,以示提前安排好的座位。   成箫的位子是作为家属,走后门连带着加上的,所以被安排在最左边,靠过道的地方,而陆玖年作为他的家属,位子就紧邻着他。   成箫到了自己的位子就停下了,他顺手把衣服外套脱下来,准备搭在自己椅背上,转身过来,却僵在了原地。   本来就该在他旁边坐下的陆玖年,跟在邹渚清身后,和他隔了一个位子的距离,越走越远。   *   陆玖年跟在邹渚清后,见邹渚清挨着编剧坐下,他于是转身,准备坐在邹渚清身旁。   没等他坐下,邹渚清忽然拦了他一下。   “玖年你坐错了。”   陆玖年愣了愣:“啊?不是靠里边一个一个挨着坐吗?”   邹渚清摇了摇头,指了指椅子上的金属铭牌:“不是,主办方固定了位置。我旁边安排的是弑青,你应该是被安排到成先生身边坐了,靠近过道。”   “这样啊。”陆玖年了然道。   他听到邹渚清提到了周弑青,皱眉疑惑道:“这都快开始了,周弑青还没到啊?”   邹渚清握了握拳,紧张道:“嗯。他飞机晚点,正在尽力往这边赶了。”   陆玖年敏锐地观察到了邹渚清状态的不对劲。   今天这个奖对邹渚清来说十分重要。他们一整个剧组从开拍以来,就抱着让邹渚清摘下一个男主角奖这个唯一目的。邹渚清这会儿正经受着巨大的压力,而就在这个精神紧绷的关口,他的师弟兼导演半途家里出了事,他的爱人飞机晚点迟迟不现身。   陆玖年知道邹渚清正处在崩溃的边缘,所以才不间断地和他聊天,这会儿更是做不到直接转头就走。   他多宽慰了邹渚清几句,等后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些,转身往过道旁成箫的位置走去。   而当他到了自己的位子时,却发现自己坐不下去。   标着他名字的座椅上被卷成巨大一团的衣服占据,陆玖年仔细去看,发现那是成箫的外套。   他分明记得成箫出门前很注意地将它熨妥当,生怕有一点点褶皱。而现在,它被主人满不在乎地揉成一团。   “衣服拿开。”陆玖年道。   成箫抬头看了他几眼,把衣服拿开抱在了怀里。   “你不是跟邹渚清坐么。”   陆玖年听他满不在乎的语气,莫名地有些上火。   自己本就没想着要和邹渚清坐一起,但现在看来,哪怕自己真的非想要和邹渚清坐一起,成箫恐怕也是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样子。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了?   陆玖年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烦躁:“他身边坐的是周弑青。”   成箫闻言,脸色黑了下来。   怎么?就因为邹渚清的身边坐的该是周弑青而不是他陆玖年,就这么恼火吗?   “那你坐我这儿也行。”成箫没什么情绪道。   “我他妈本来就该坐这儿。”陆玖年情绪很重道。   于是成某人与陆某人,在热恋期时,迎来了他们第一次的冷战。   为时二十分钟,并有望演变为无休止的持久战。   --------------------   2、9:我们冷战了   我:放屁,走着瞧吧   新年番外   “今天晚上回得来吗?”   电话那头,成箫低声问道。   “刚下高速,再等我会儿。”陆玖年小声道。   年三十的大街上不拥挤,却也绝对不冷清。   暗色的夜空时时被璀璨烟花划亮,照着天空下携手相伴的人,也照亮旅人回家的路。   车子在高架上飞速行驶,陆玖年扭头时,只觉得烟花在自己眼前绽放开。也就是在此刻,他才有了一点点过年的实感。   对艺人来说,春节并非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通常情况下,他们面临的是无数晚会邀约,无数商业合作,无数行业聚会。   今年春节对陆玖年来说,一样,又不太一样。   一样的是,他一如从前般忙碌,哪怕到了年三十这天,也依旧奔波在路上。   至于不一样的……   陆玖年放下手机,成箫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流连。   这是他和成箫正式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春节。   任何事情,只要是第一次,都会被赋予无限意义。   从前陆玖年从不在意什么仪式感,可身边有了成箫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许多方面都在改变。   他开始在意各种蕴含着特殊意义的东西,下意识的记下他们许多个“第一次”的日期,每到了节日,会不自觉地隐隐期待成箫给他的小惊喜,会忍不住在每一个浪漫而有意义的时刻,朝成箫奔去。   无论多远。   车载蓝牙还播放着导航的语音,陆玖年听着,发觉自己离想见的人还有那么长的距离。   兴许是为了缓解焦躁,他开始在脑子里搜寻从前的回忆。   去年这个时候,他是怎么过得来着?   那时他和成箫的关系虽不再僵得厉害,但也仅仅浮于表面。   新年的那一天,他们依旧心照不宣,彼此没过问彼此的新年计划,也知道彼此的计划中不会含有对方。   年三十那天陆玖年早早就走了,只在微信上和成箫草草说了句“晚上不回去”,便收拾行李回了家。   陆玖年也就一年到头的这会儿会努力抽空回家看看,陆氏夫妇早早就准备得丰盛妥当等候他回来,连带着陆家的亲戚一起。   陆玖年一到家就被年味儿包围,周身围着的是对他既好奇又敬畏的小辈,在家长的鼓励下才敢来和他搭话,一起话头就不愿意走。   这是陆玖年久违的觉得放松的时刻。   在家的氛围下,他难得能做回那个不拘束,无忧无虑的自己,好像什么也不缺,什么都圆满。   家人们的谈笑进行到一半,忽然来了新的客人。   陆玖年抬头看向门口,他许久没见的表弟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他不怎么眼熟的陌生男人。   身后的二姨一家忙站着起身,热情的拉着来人向他们介绍,说那是表弟交了快两年的男朋友,两个人已经订了婚,过了年就要把事给办了。   表弟拉着人跟家里所有的人打招呼,轮到他这儿时,倒没有跟别人说话时那么拘束了。   “哥,你觉得怎么样?”   陆玖年眼神扫过两个人紧紧交握的手,笑了笑。   “挺好的。”他这么道。   这对新婚夫夫闻言倒还害羞上了,两个人打着闹着跑远了。   陆玖年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直目送他们到了阳台。   两个人似乎是起兴致想玩点什么,点燃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仙女棒。柔和却不微弱的光打在两个人面上,他们喜悦而幸福。   光灭后,其中一个人似乎说了些什么,他们于是相拥,像天下所有普通而相恋的爱侣一般。   陆玖年自觉冒犯,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放回了长辈的谈话中。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目睹的场景,陆玖年的思绪竟逐渐跑偏,飞向了他从未设想的地方。   成箫现在在干什么?   好像还没回他的消息。   他刚刚抬手,想要看看手机确认,长辈却叫了他的名字,让话题重新落在了他身上。   陆玖年于是回神,把成箫忘在了脑后。   也真是,大过年的,想起那个我晦气玩意干什么。   那是陆玖年过年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起成箫。   那时的他没想过,一年后同样的时间,他会满心满脑子装的都是这个人,不见到面,就摆脱不了想念。   车还在高速行驶,目的地还在远方。   陆玖年呼出口气吐在车窗上,用雾气作画,像孩子一样幼稚地写下一个C和一个L,用爱心圈在一起。   星光还是烟火都好,为他开路吧。   他要回爱人身旁。   ***   成箫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抬头看表了。   指针已经快要指向十二,鞭炮声从几个小时前就没停过。   成箫最期待的日子就是过年。   从前蒋曼容还在的时候,他们会早早准备起来,采买年货,制备新衣新物。他们住着的街区也总是热热闹闹,大街小巷都出门燃爆竹,互相分享喜悦。   这种对节日的期待延续到了现在。   今早一大早起来,成箫就张罗着贴对联,买零食,打扫屋子。等一切就绪坐了下来,他听着窗外的声响,坐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看着节日晚会。   哪里都是欢声笑语,成箫看着精彩纷呈的节目,却忽然觉得无聊。   是他的错觉吗?   今年的春节,为什么格外寂寥。   他再一次拿起手机,想给陆玖年打电话,却怕让陆玖年慌张。   心绪烦杂。他看不进去节目,也懒得回微信里不算朋友的朋友们格式化的祝福。   干脆把手机调成静音,电视也关了,只盯着墙上不停走的钟表。   他努力忽视莫名其妙想要攀附上身的孤独感,试着去想去年这时的场景。   去年的自己,要比现在开心的多。   那天在收到陆玖年消息前,他就订好了夜后场的行程。一个酒场接一个酒场,一个派对转另一个派对。   一群没什么人在意的人聚在一起,销金如土,在酒里挥洒人生。   人声鼎沸时新年到来,一群没什么理想追求的人在那一刻也好像满怀期待,一同倒数,在年份数字跳动翻新的刹那举杯,而后又堕落入了迷乱,不辨性别,不分身份,随意拥吻。   成箫记得自己拒绝了一个漂亮男孩的邀请,男孩儿迷蒙着眼问他为什么时,他眯了眯眼,随口扯了个理由说因为他家里有人不乱来的。   男孩儿翻了个白眼,随手抓过了身边另一个男人亲在了一起,成箫环着臂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形单影只的人。   他那时还在好笑的想,如果陆玖年在他旁边,他恶作剧上去亲一口,陆玖年会是什么表情,结果真脑补到了这场景,自己先被恶心了一个激灵。   他摇了摇头,笑着端着酒杯站上桌子,疯狂敲击杯沿,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力,然后在欢呼和起哄声中将烈得过头的酒一饮而尽。   那时他觉得,这辈子就这么烂醉着过完每一个新年,也挺好的,从没想过他甘愿在最该喧闹的日子静静等着一个人归来,舍弃人声鼎沸,只求那个人身边的一隅静谧。   第N次抬头看向时钟时,指针已经指向了一天的末尾,成箫等的人还是没能赶到。   成箫没有失望没有沮丧,他只是想快点找到方法,在那一刻到来时和他爱的人分享。   他迅速拨通了陆玖年的号码,漫长等待后,他已然陷入绝望,但下一瞬,门锁忽然传来声响。   陆玖年推门而入,行李全部丢在了一边,带着一身风尘和寒气朝他飞奔而来。   成箫张开手,接住了重重冲过来的人,把他牢牢圈在了怀里。   新年在同一时刻到来,伴着震天一样的鞭炮声,强势宣布它的莅临。   成箫吻上了怀里的人。   那一刹那,他同时拥有了无止的喧嚣,和永恒的静谧。   --------------------   老婆们新年快乐!!!   很遗憾在这个时间点正文部分的小情侣正在闹矛盾,新的一年就要吃点糖,所以写一篇全是甜味的番外!   祝我们都能成为想要成为的人。 第85章 心神谁乱   典礼没多久就宣布了开始,成箫和陆玖年的我这场冷战暂时进入了心照不宣的中场休息。   摄像机朝两人扫过来的时候,陆玖年提起来了个标志性的笑,成箫则拉过了陆玖年放在腿前的手。   镜头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片刻后便扫向了他们身侧,陆玖年下意识跟着摄像头运动的轨迹看过去,忽然间停下了目光。   他身旁,成箫侧目看见他正盯着隔壁某人坐着的方向,终于没忍住,手上使了劲,狠握了陆玖年一把。   “看什么?”他低声道。   陆玖年吃痛“嘶”了声,甩了甩手。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纠结着跟成箫怄气了,沉声道:“周弑青还没来。”   “嗯。”成箫应声道,“影响很大吗?”   陆玖年皱眉,侧过身压低了身子和声线,对他道:“刚扫过来的摄像机是直播的,渚清和周弑青关系不和的传闻一直就没停息过,这下不知道又要被传成什么样了。”   “你很担心?”成箫问道。   陆玖年轻呼出口气,目光移向了台上。   “不算吧。只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陆玖年的第六感一如既往的准。   随着奖项一个个公布,会场的气氛也在逐渐改变。   起初还没到能让陆玖年察觉不对劲的地步,可眼看马上就要到最重头的,也是他们这个剧组期盼已久的奖项——最佳男主角颁布之际,场内的骚动声已经到了没法让人忽视的地步。   陆玖年不动声色观察四周,却发现有不少目光是投向他们这边来的。   他扭头往身侧看,没看到邹渚清的反应,却无意对上了编剧贾平的眼神,从那里面,陆玖年品到了不妙的气息。   他下意识紧张地扯住了成箫的袖子。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常,成箫小声问道。   陆玖年道:“事情不太对。”   成箫眸色深了深。   他坐起身四处张望了下,在工作人员中寻得了个熟识的面孔,冲那人使了个眼色,工作人员便跑了过来,弯下腰小声附他耳说了些什么。   每说一句,成箫的神色便沉下去几分。   遣走工作人员,成箫扭头对陆玖年道。   “是网络舆情出了问题。”   陆玖年表情立刻不好看了起来,可还没等他来的及说些什么,目光便被台上的人所吸引。   聚光灯一瞬间打在了台上的颁奖人身上,所有人的焦点被迫转移。   “第49届金鹿奖最佳男演员的获得者是……”   窃窃私语声愈演愈烈,主持的声音随着喧闹声一同落下。   “让我们恭喜,《平城》尤鸿业!祝贺!”   坏了。   全完了。   陆玖年几乎是立刻扭头看向了邹渚清,后者的脸上此时已经没了血色。   陆玖年试图叫他,但邹渚清这会儿整个人像是没了魂魄,任谁来喊都不能醒。   邹渚清身边,编剧贾平前倾身子,绕过几人,视线和成箫对接。   “成先生,一会儿典礼结束,能麻烦您派部分安保人员跟着剧组成员吗?”   陆玖年讶异看向成箫,成箫却没给解释,只和贾平对视了片刻,沉默着点了头。   其实成箫知道的比陆玖年想象的多。   他轻描淡写地用“网络舆情出问题”几个字代过,却没实话跟陆玖年讲清。   网上的风波可已经不能用出问题来形容了,已经要濒临失控。   邹渚清和旧经纪公司的瓜葛被有心人扒了出来,连带着一连串的桃色事件,正震惊着大众。矛头直指邹渚清,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   成箫不敢告诉陆玖年,更不能当着陆玖年的面跟邹渚清讲明。   他知道这么做了,邹渚清的状态会更加难以琢磨,而陆玖年必定会为此劳心,担忧不已。   他为陆玖年必定会为另一个人所有牵神挂心的推论而酸涩不已,又为自己明明酸涩却非要强装体面而自嘲。   不露出弱势和被拿捏的一面,这似乎是他多少年来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他通常视其为自己绝佳的防御手段,却没想到有一天,竟也能沦为自己耻笑自己的把柄。   陆玖年还在紧张地看向邹渚清,成箫没管,径自站起身来,拿上了衣服。   “陆玖年,”他拽了拽陆玖年的衣袖,“我们先走。”   陆玖年不解地抬头看他:“剧组不是要一起亮相接受媒体采访吗?”   成箫看着他,哄骗的话顷刻成型。   “今年会场的秩序不太好,我担心门外来的媒体数量超标,招架不来,我们几个先出去,替主演分散一部分注意力。”   “行,”陆玖年扭头看了眼邹渚清,叹了口气,“我们先走。”   ***   陆玖年不傻。   成箫说话从来不模棱两可,而一旦他这么做了,那就代表他知道些东西,必须要做些什么事,但又不愿明摆着说出来。   参与典礼的嘉宾纷纷离席,还算有序地撤离着会场,陆玖年和成箫也算作其中两个,跟循着工作人员的指引向外走。   陆玖年默不作声,同成箫并排。   片刻后,他开了口。   “实话告诉我吧,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成箫没回话。   陆玖年步步紧逼:“是和邹渚清有关吗?他出什么事了?”   成箫的手机响了,他没理陆玖年的话,径自拿起手机查看。   “成箫,我真的有点担……”   “他怎么着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成箫忽然道,用一种陆玖年从前熟悉,却早在无数的亲密中日渐陌生的冷漠声音。   陆玖年愣住了。   成箫看见他的表情,喉结上下滚了滚,他神色阴沉,却逼迫自己缓和语气。   “能出了门再说吗?”   陆玖年抿唇,没说话,却也没反对。   “我先接个电话。一会儿出了门我叫的人就到了,会护着剧组别人还有你离开。”   “那你……”   陆玖年话还没说完,就见成箫接起了电话放在耳边。而当听筒里对面人声模模糊糊响起时,陆玖年看见成箫的表情变得无比糟糕起来。   成箫来不及和陆玖年交代什么,迈着步子急匆匆跨出红毯道,似乎要找无人安静的地方。   陆玖年心下一紧。   这不是成箫第一回 露出这样的表情。   事实上这是最近成箫接电话后的常态。   每次陆玖年在他挂断后问起,成箫总是笑着说就是公司出了点小问题,怎样怎样地已经被解决了。   详情见上,他方才便说了,成箫这个人,唯有在确有其事但铁了心不说的时候会打马虎眼糊弄。陆玖年确信,成箫方才那样的表情下得知的消息,必定不是轻描淡写能过去的事。   他心下立刻焦躁起来,紧张之情和担忧之心翻了倍的上涨。   他几乎是立刻就要跟着成箫的方向走过去,可下一瞬,有人拉住了他。   “玖年哥?真的是你?”   陆玖年慌乱中看过来,童雅正惊喜雀跃地看着他,眼睛发亮。   他挤出个礼貌的笑,迅速推脱道:“不好意思小雅,我有急事,我得……”   可他话没说完急匆匆转了头,却只发现想找的人已经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不知去向。   他越发紧张起来,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他身后,隔壁剧组几位结伴而来的演员朝门口走了过来。   工作人员看童雅和陆玖年站在原地没动,又见后面几位大腕儿正逼近,便上前了几步,好声问陆玖年道。   “两位老师是有东西落在场内了吗?这边需要我们尽快有序离场的。”   工作人员话音落,童雅拽了拽陆玖年的袖子,陆玖年才堪堪回了神。   “哦,好……”   童雅半推半拽着,把陆玖年往会场外面带。   陆玖年全程表情都不太好看,像是一直在牵挂着什么事情,童雅观察了半天,自觉得应该是揣摩到了几分缘由。   “玖年哥,你别太难过。”她温声道,“渚清哥那么优秀,贾编和夏导也那么厉害,一定会再拿奖的!”   她自认找到了症结,陆玖年却好似浑然没听到一般。   “嗯?你说什么?”陆玖年问道。   童雅不解道:“你不是因为《不要说》没拿到最佳男主不开心吗?”   陆玖年胡乱笑了笑:“有这部分原因吧,但我其实是在找人。”   “找谁啊?是哥你们同剧组的人吗?”   “是成箫,”陆玖年道,“他跟我走散了。”   “我手机在场馆里一直收不到信号,你的可以吗?”   童雅摇了摇头:“我的也不行,电话都打不出去。”   陆玖年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好,没事。”   童雅看他的神色,试探性问道:“成先生怎么了吗?我坐在你们后面几排,我看着你们两个当时的气氛好像不太好。”   “嗯。”陆玖年苦笑了声,道,“可能是我单方面生他的气吧,他估计也不知道我怎么无缘无故恼火了。”   童雅认真地听着,像是在用这样的举措告诉他,她想要知道更多。   陆玖年犹豫了犹豫,还是开口道:“其实更像是我使性子了吧。”   “小雅,如果你的爱人在面对你曾经喜欢过的人时,太过泰然,你会不会觉得有点……”   陆玖年绞尽脑汁地搜寻着合适的形容词。   “没有安全感?失落?不被重视?没那么爱?”   童雅如同感情大师,一连串蹦出了几个一针见血的词。   陆玖年一时发笑:“算是吧,只不过我没那么严重,就是有点不爽。”   “是我太敏感吗?”   童雅拉着他的手臂往外走,边走边思考。   片刻后,她道:“我觉得不啊。”   “恋爱中的人挺复杂的,就拿我身边的姐姐妹妹当例子吧,明明生活里就是人间清醒的人,谈了恋爱就变得特别拧巴起来。”   “既希望恋人能需要自己与自己亲昵,又觉得自由空间重要无比;既想要进一步了解,又怕了解后彼此失望;既希望恋人大度,又不希望太过不在乎……”   陆玖年盯着自己的足尖,一步步往外走着,耳朵里脑子里却都是童雅的话。   “这样的心理很常见,有也无可厚非,只是……”   童雅忽然顿住了,有些犹疑地去看陆玖年的脸色。   “只是什么?”   童雅琢磨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开了口。   “我观察啊,只是观察觉得,成先生似乎……不是那种,喜欢把醋味儿表现到脸上的人?”   陆玖年有些发笑:“何以见得啊?”   童雅还挺像那么一回事,掰着手指头道:“我没有说成先生不好的意思啊,但在成先生改邪归正前,不也是万花丛中过的吗?你看啊,从前都是别人为他争风吃醋,现在他醋了,他表现出来多没面子啊……”   陆玖年这回是真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   “什么跟什么啊……”他小声道。   成箫是不是要面子他不知道,但万花丛中过?   就看他们第一次搞上时候某人的表现,用头发丝想也得是假的。   “笑什么啊?我可是姐妹群里头号军师,至少有点参考价值吧……”   童雅还在对着陆玖年耳朵边吹风,陆玖年嘴角勾着,心里虽然仍挂记着成箫那通电话,烦躁感却莫名少了不少。   童雅的话虽说在他听来太不“成箫”了,但某种程度歪打正着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如果没昏头,就应该想想,如果成箫真不在乎,又怎么可能一大早起来精心打扮,活脱脱一个孔雀开屏。   成箫在这场修罗场里没出半点差错,得体而合适。   乱了心神,不懂如何处理的人一直是他。   他从没跟成箫讲过从前种种,就不该要求成箫懂他的害怕,他的挣扎和纠结。   陆玖年暗暗做了决定。   闹剧过后,他要和成箫谈谈。   --------------------   复工咯!马上老婆们可能就要见到不一样的2咯,9即将迎来史诗级翻车无措现场 第86章 嫁鸡随鸡   “快到门口了哥,外面好像围了挺多媒体的,避嫌起见,我先出去,哥你等会儿再跟上吧。”   童雅扫了眼门口的阵仗,谨慎道。   陆玖年点了点头。   她于是提起了裙子,准备往外走。   “先等一下,小雅。”陆玖年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叫住了她。   童雅闻声驻足,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陆玖年解释道:“我有件事,上次从医院出来就打算问你,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什么事啊?哥你说。”童雅见他神色认真,一时间也严肃了起来。   “你听说过Rein Core 这个公司吗?”   童雅想了想,遗憾道:“不好意思啊玖年哥,我对商界的事情不太清楚,只知道和我家有关联的企业。”   “这样啊…..”陆玖年喃喃道。   童雅看着他陷入沉思,不禁发问:“打听清楚这个公司,是很重要的事吗?”   陆玖年回神,冲她笑了笑:“没事,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有个认识的人在那里工作,有点好奇。”   “我在网上其实搜的也七七八八了,只是想着或许你会知道的更多点。”他补充道。   陆玖年不是无缘无故打听这家公司的。   那天程裕景走前,冲陆玖年轻飘飘丢下了句工作地点,说有事可以找他。   天杀的,别说找他,就连想起他,陆玖年都倒胃口。   他在哪儿工作现在在干嘛,陆玖年一点兴趣都不感。本不想搭理,但这段时间一直盘旋不去的担忧和焦虑感,又促使陆玖年想弄清楚程裕景这个变量如今的背景。   陆玖年记得程裕景口中的公司名,但不知道是否拼写的问题,网上和各种财经报道中有关这家公司的评述寥寥无几,他只知道这是家很新又不大的公司,仍旧隶属医药行业。   而这更让陆玖年确信事情绝对不简单。   他了解程裕景。   程裕景这个人,心又脏又恶,但外在硬件却绝对算得上唬人。他有数不清的奖项,论不完的title,一张简历也难放下的成就。   能让他这样的人委身在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里,缘由不要太简单。   那就是这根本不是什么野鸡公司。   陆玖年有想过直接去问成箫,但随之而来的一定是成箫的盘问。他没办法解释自己对一家小医药公司突如其来的好奇心,只能曲线救国,试着从自己另一位富家人脉这里得到点有用信息。   只有弄清楚了程裕景的动机,他才能安下心来。   陆玖年面前,童雅琢磨了琢磨,忽然闪了灵光,一拍脑袋。   “这好说啊,我回去帮你问问我哥不就行了?他肯定比我清楚啊。”   陆玖年闻言,摆了摆手:“别别,不知道就不知道了,再去问童先生就太麻烦你们了。”   “哎呀不麻烦不麻烦,”童雅一扔裙摆,“你就当是我为吃顿饭把你送进医院赔罪了。”   陆玖年笑了笑:“那我不客气了啊。”   童雅晃了晃手机:“嗯呐,等我微信。”   ***   陆玖年在原地等了等,同剧组一位年长的女演员恰巧追上他脚步,他们结伴一同走了出去。   而走出去那刻,陆玖年抬头一看,不动声色长叹了口气。   饶是成箫和童雅轮番给他打了预防针,陆玖年也没料到门外阵仗如此惊人。   成箫安排的安保人员协会场工作人员见他们走出进来,立刻迎上来将他们围起来,艰难开道护送他们前往车的方向。   其实陆玖年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他高低是流量不小的男演员,被媒体围攻这样的情形他熟悉的很。   陆玖年从来是受媒体记者欢迎的那类人,他从来不拒绝递到嘴边的话筒,情商也高,再刁钻的问题也总能找出角度回答完美。   记者们也就吃准了他这一点,仗着陆玖年是娱乐圈为数不多乐意给尖锐问题好脸色的人,拼了命地想要个采访的机会。   的确,陆玖年各个问题都接了下来,甚至说是主动在揽话题到自己身上。   他身边跟着的剧组女前辈是位资历深厚却在公众视野下极其低调的人,陆玖年不想她被记者刁难,有意无意地替她挡着。   “玖年看这边吧!”   “玖年对这次的典礼有什么想说的吗?对结果还满意吗!”   “请问你了解网上的舆论吗?您是否知道邹渚清宴会桃色事件?对此您有什么看法呢?”   “请问成先生和您是一起来的吗?为什么二位没有同行?”   陆玖年向前走着,耳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他笑着对着镜头,好脾气地挨个回答。   “金鹿奖颁奖典礼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每一年主办方都很有新意,今年也一样。结果的话,要看你们的评价标准是什么了,但毕竟今年我没提名嘛,怎样对我来说都是好的。”   “网上的舆论?不好意思,我手机在场馆里一直没有信号,我不太了解情况。”他苦笑了下,玩笑道,“就因为这个我才和成箫走散了的,各位朋友如果有见过我先生的,能麻烦给我通个气吗?感激不尽。”   他一手护着女前辈,一手挡着太过冒犯的话筒和相机,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带太多个人情绪。   他一门心思糊弄着扔给他的话题,车在哪儿他就当哪儿是解脱,但偏偏有人看不惯他的自如,硬要往他枪杆上撞。   “您从未正面回应过您与成先生的感情问题,是否因为您和他的关系另有隐情呢?”   “关于成先生婚前的个人作风以及绯闻,您是否真的像表现出的那样不介意呢?”   “请问到底是什么驱使一位优秀年轻男演员与公众眼中的纨绔子弟结为伴侣呢?您是否有在意过对大众的价值观念影响……”   陆玖年神色未变。   他们已然在保安的护送下到了车前,他拉开车门让前辈安稳坐了进去。   副驾驶座上,余忆南摇下了车窗冲他示意快进车门,陆玖年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笑,下一瞬却半掩住了车门,将车内人挡住,转身面向了咄咄逼人的媒体。   他眯了眯眼,靠着车门,不像是面对着无数高清摄像头,倒像是在和朋友插科打诨闲聊。   如果现在他身边站了成箫的熟人,恐怕会惊奇地戳他几下,再告诉他,他这会儿的气场像极了成箫。   那种混不吝,却含着不容分说的气场。   生平第一次,陆玖年管也不想管记者们朝他丢了什么尖酸刻薄的问题,不去理会不去想自己要用多全方位无死角的回答,才能展现好好自己八面玲珑的本事。   他设想着如果成箫在的话会怎么做,那大抵是骂一句“滚你妈的”,再把车门重重甩在他们脸上。   虽说嫁鸡随鸡,但他还是比较有文化的,只保留了精神内核,没保留形式。   他用成箫的口吻,漫不经心地冲面前一帮人道:“回答了这么多各位的问题,各位帮我个忙吧。”   “帮我冲个热搜词条,就写‘宝贝我错了,早点联系我’。”   比魔咒还灵,喧闹的人群忽然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陆玖年笑眯眯看了一圈,没人出声。   “没人说话啊?那我当都同意了啊?”   他说完,满意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不好意思,后面几位老师的车都开过来了,我不能久留了。那热搜的事各位辛苦啊。”   他关上了车窗,黑色的名车冲开了人群,只留下了车尾气。   有人猛吸了几口,被熏到表情都失控了,才喃喃出声。   “我这他妈也没做梦啊?”   --------------------   我是埋了一个小伏笔的,不过好像老婆们都没发现?   下一章会粗长一点,玖年迎来情史翻车现场。 第87章 不被选择   陆玖年坐进车里时,脸上的笑没收住。   胡说八道的滋味挺好的,他第一回 感受到。   “乐什么呢?”   车前座,余忆南从后视镜里看他,翻了个白眼。   “你是一时口嗨说爽了,净给我增加工作量。”   陆玖年弯着眼,心情很不错:“那我给你涨工资?”   “少来这一套。”   余忆南白眼翻的更往天上去了。   她瞥下对陆玖年的无语,扭头看向后座和陆玖年并排坐着的女前辈。   “让张老师见笑了。”余忆南语气里含着歉意道,“您去哪儿?我们送您。”   张雅琼微微笑了笑,摆了摆手:“哪里,是我麻烦你们了。”   “我助理的车我让他开到下个路口,你们到时候把我放在那儿就行。”   陆玖年开口道:“这才是真麻烦呢,您人都在我们车上了,顺道送您一趟不费一点事,您安心坐着就行,叫小梁回去吧。”   张雅琼还想推脱,陆玖年却拉了拉她的手臂,凑近了她低声道。   “上次您跟我讲谁来着?戈雨星和尤芮涵?他俩拍哪个戏开始谈的啊?”   张雅琼满脸的抗拒僵在脸上,眼神里重燃了对八卦难以自抑的热火。   她自我挣扎了半天,最终败下阵来。   “哎呀你上次没听全,我从头跟你讲。”   陆玖年得逞,冲还扭着身子的余忆南递了个眼神,得意的很。   但很快他就得意不出来了。   张雅琼还没准备开始扯圈内新瓜呢,忽然却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她拍了拍陆玖年,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你是在找成箫吗?”   陆玖年回神忙道:“是,他一直没联系我呢……”   “我刚给贾平发过消息问他们那边的情况,他说他见着成箫了。”   张雅琼似乎有些疑惑:“不过他说成箫好像被渚清喊走了,两个人不知道约着去哪儿了……”   陆玖年愣住了。   他慌忙试着去打成箫的电话,耳边却只有忙音不绝。   ***   ***   陆玖年电话打来的时候,成箫正坐在无人的咖啡厅里等人。   他小声讲着视频会议,神色严峻。   瞥下陆玖年先行离开时,他接到的是柳卿的电话。   柳卿递来的依旧是不怎么好的消息。   他不清楚是不是成家那边又有了什么新风吹草动,让成灏忽然陷入了中近乎疯狂的地步。   成灏不加掩饰地打压他的公司,几乎使尽了手段。而自从成彦接过了成灏在成氏的一部分实权后,大刀阔斧地改革,就好像要和成灏割席一般,不再经营成灏早已培养成型的份额,反而开始想方设法挤占本就已经趋近饱和的市场。   换句话说,就是开始和成箫抢饭吃。   成箫腹背受敌,对赌期限眼看就要到约定时间。他和柳卿连同分公司的高层好不容易想出条道路,找到了一家正处于经营困境的企业,准备进行商业合作,临到关头,柳卿却被通知对方想要变卦。   这种背刺让成箫恼火,却激地成箫更不愿意放手。   所有的背叛都讲究个原因,无缘无故的出走断然不可能。   一定有什么契机让对方选择了反悔,而无论是什么契机,成箫都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瓦解。   他和柳卿迅速商量好对策,决定约对方公司的高层出来吃顿饭,想办法斡旋。   匆匆布好局后,他从楼梯间里推门走出来,邹渚清的消息便是这时发过来的。   邹渚清想要约见他。   成箫枝粗略扫了眼,想也没想便抬手往输入框里打着字。可他要说的话还没打完,对面人新一条消息便蹦了出来。   邹渚清需要他的帮助,承诺他会得到他感兴趣的报酬。   成箫打字的手顿了顿,看着屏幕上的几行字,没忍住嗤笑出声。   平心而论,他不相信邹渚清能拿得出任何让他满意的报酬。   说他卑鄙也好,阴暗也罢。早在他将陆玖年打上他的烙印时,他就把邹渚清查了个彻底。   一个没什么资历,不学无术的人,有点演艺的天赋,却蒙尘了好几年。   这样的人,为什么曾经会得陆玖年喜欢,他总也弄不明白。   其实成箫对邹渚清没有恶意。   正相反,因为周弑青的关系,成箫不介意和邹渚清打好关系。   但不是今天。   今天他前所未有的妒忌邹渚清,哪怕仅仅只拥有一个朋友的身份,却总是能让陆玖年在意;羡慕他有和陆玖年一样的朋友圈,一样的工作,能聊太多他们彼此都知晓也感兴趣的话题,不像自己,翻来覆去也只会横冲直撞去表达爱意。   直白,却也太单薄贫瘠。   不合时宜地,成箫又想起了那个男孩儿的话。   男孩儿说等有一天,他遇上了真正爱的人,或许能算是他的报应。   是上天将心绪的线尽数交到另一个人手里,成为爱情的木偶,在爱人的挑拨下摆出各种造型。   成箫觉得,自己就是陆玖年的木偶。   靠近了陆玖年,他才有了灵魂,而当陆玖年松开手离去,他只能空洞地看着天,用嫉妒填补自己。   所以他最后还是坐在了这里。   木偶娃娃不想看见主人不开心。   会开了一半,邹渚清的消息弹了出来。   成箫眼神暗了暗,叫停了会议。   再放下手机时,他没再坐的笔直,随随便便歪垮着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晃着翘起来的腿。   邹渚清在他面前坐下,成箫没打招呼。   邹渚清却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单刀直入,表明着请求。   如果说这是成箫商业饭局的谈判桌,成箫大抵会给邹渚清判个不合格。   邹渚清的目的不加掩饰,话术也不圆滑,甚至连底牌都揭开的太早。   成箫暗含着讽刺意味打趣,他只是耸了耸肩,说我也压根没有在成先面前粉饰什么的意思。   成箫觉得,他和邹渚清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邹渚清像是陆玖年原本就会喜欢的那类人。清冷又难以接近,却有让人无法忽视的直率坦诚。想要什么就是想要什么,憎恶都太过明显。   而他永远无法做真实的自己,甚至随着这么多年时间流逝,他自己也快不清楚自己究竟该是什么样的了。   他拿捏着邹渚清的命脉,但却觉得自己像那个下位者。怎么比也比不上,怎么赶也超不过。   “所以,成先生,您意下如何?”   邹渚清看向他的眼神坚定而沉稳,像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成箫合上了他给的资料,轻飘飘地扔在了桌上。   “你给的东西的确对我有用。这个忙我帮了不亏。”   邹渚清终于露出了笑容:“多谢。”   成箫看了他片刻,淡淡开口:“你好像很确信我会帮忙。”   “不算吧,”邹渚清道,“其实你要是不答应,我没办法的话,可能只能摇玖年过来做我的说客了。”   成箫静默了些许,再开口时,他神色如常。   “你们关系很好。”   邹渚清想了想:“玖年……算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他是个特别好的人,就是总太迁就别人,无论善意恶意都照单全收。”   他笑道:“不过我在他那儿可排不上号。”   成箫愣了愣。   “怎么说?”   邹渚清打趣道:“我要能排上号的话,当初你们结婚我就不会知道那么晚了。”   “当时我们一起吃杀青宴,弑青也在。他跟弑青不知道聊了些什么,转头出来就跟我说他要结婚了,把我吓了一跳。”   邹渚清全当玩笑讲给成箫听,成箫的直觉却敏锐地被调动。   一些他早已经忘却了的细节于此刻交织,再次串联,一点一点将呼之欲出的真相浮于水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我能问一下,你们那个杀青宴,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邹渚清皱了皱眉,回想了回想。   “好像是去年冬天十一月吧,具体日期……”   成箫忽然道:“九号是吗?”   邹渚清愣了愣道:“好像是吧……怎么了吗?”   成箫摇了摇头。   他冲邹渚清扯出一个笑,拿起桌上的文件,起身道。   “没什么,九号正好是我一个比较特殊的日子,赶巧了。”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吧,公司事情太多了。”   邹渚清也站起身,将他送了出去。   成箫就那么脸上堆着勉强的笑,直到坐进了车里。   密闭空间将他包围的那一刻,成箫只觉得浑身无力,像淹没在了无边无尽,无人在意的海里。   他对邹渚清说,九号那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的确,他没扯谎。   因为在那天,早早拒绝了他合约的陆玖年忽然回心转意,打通了他的电话。   那天晚上,将他们系在一起的一纸文书就此签订,第二天他们便领了证。   在一起后,成箫暗戳戳记着这个日子,在他看来那就像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他人生的前二十多年未曾幸运过,只有这一件事,他觉得他用光了运气。   他把和陆玖年的这场合约当作是机缘巧合,是缘分,是礼物,是他们于茫茫人海中互相下的赌注。   却没成想他从不是被选择的那个,他爱的人怀着酸涩的心情,被另一个人,推到了自己怀里。   --------------------   这几章写的我想让99去跪搓衣板,哼哼,等着你老公翻旧账吧小哥哥 第88章 今夜不眠   从车上到家里,陆玖年时不时就点开微信,等了许久成箫的回信。   成箫自始至终没回他的消息,陆玖年跑去问邹渚清,后者说早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和成箫分开了。   陆玖年数不清这是最近的第几次,成箫音信全无了。   他又陷入了找不到成箫的焦躁中,这段时间他常常困在这种情绪里。   皱着眉,他胡乱揉了揉头发,发呆之际,手机闹钟铃声刺耳响起。   他回过神看了看钟表,才意识到自己今天还没吃上药。   他从客厅沙发上躺着的背包里拿出药盒子握在手里,起身走回了卧室。   坐在床头,他拧开药瓶的盖子,倒了把药片,就着前一晚上放在床头的茶叶水一饮而下。   叶星洲一次见他吃维生素片,还开玩笑说他是喝能手,一口水能卷下去那么多片,其实也只是那些拿药当饭的日子,他喝多了熟能生巧。   这段时间他状态很稳定,遇见程裕景时的发作更倒像是偶然,没给他造成太大影响,陆玖年不日便打算停了用药,毕竟药物他再清楚不过了,多有效都对身体不好。   服送完药片,他呆呆坐在床头,不知道在等什么,也不知道能接着干什么。   成箫的消息就是在这时发来的。   陆玖年划开手机看见置顶的红点,心都要跳出来了,却又在看见消息内容时陷入了刹那死寂。   成箫:“手机一直挂着会议,没顾得上回你消息。”   “公司还有事,晚点回去。”   陆玖年怔了怔,按了下太阳穴,呼出口气。   他回了个“好”,本该就此放下,但还是没忍住,又添了句“早点回来”。   发完,将手机丢在了一边,整个人摔进了床里。   最近的他和成箫,好像频繁在陷入僵局。   成箫在苦恼什么,在计划什么,他都一概不知。   成箫一如既往地沉默着,不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提问。   陆玖年觉得,成箫算得上是个死脑筋。   在一起前,他对陆玖年承诺,说不会步步紧逼。哪怕陆玖年怀揣秘密,封存过去,他都愿意一点一点聆听。   他这么说着,真就这样做着。   不去好奇或打探陆玖年的过去,有时偶尔无意谈起,也会迅速把话头揭过去,装的一点也不在意。   彼此留有空间,曾经的陆玖年会觉得是好事。   可他现在怕了,害怕和成箫隔着的那一层,会让他们渐行渐远。   窗外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屋内有了些许凉意。往常已经睡下了的陆玖年这会儿直直坐在客厅,说什么也想等着人回来。   大门把传来动静的时候,陆玖年条件反射似的起身,走向了门口。   成箫风尘仆仆,还是离去时的样子,生态你却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   “回来了?”陆玖年轻声道。   “嗯。”   成箫应了声,低头去换鞋,错开了陆玖年的视线。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室内只余下成箫开关柜门的声音,在无声中尴尬而刺耳。   成箫收拾好东西换好鞋,直起身子时,刚好对上了陆玖年直勾勾盯着他的眼。   他皱了皱眉表示无声疑惑,扭了下身准备从陆玖年身侧绕过去,下一瞬,陆玖年却一手按在了鞋柜上,整个人拦在了他面前。   成箫面色有些无奈,他看向陆玖年,要一个解释。   “让让?”   “不让。”陆玖年态度坚决,“你听我跟你认错。”   成箫头疼道:“你指哪个?”   “今天在会场,我对你使性子了。”   成箫叹了口气:“嗯。为什么?”   陆玖年抿了抿唇:“我以为……我以为你对邹渚清没所谓。”   “然后觉得我不够在乎你,不会为你吃醋是吗?”   陆玖年小声道:“我知道了……挺离谱的我这么想。但你就当我那会儿降智了吧,我控制不住,就是有点不爽。”   成箫苦笑了声:“你确实降智了。”   “我在旁边牙都快咬碎了,你还当我没所谓呢?我那不是想摆正宫的气度吗?”   他好笑道:“也不想想我还带妆出席呢,我没所谓我费这么大劲干什么。”   说完,成箫点了点陆玖年的肩膀,示意他挪挪地方。   “行了,误会解开就行。不过以后还是离那个姓邹的远点啊。”   他说着,侧着身子准备绕开陆玖年,陆玖年却猛地将他一拽,按在了玄关的墙上。   “我是认真的成箫,我跟你道歉不是想要你翻篇揭过去的意思,有些话我想跟你聊清楚,有关我……”   成箫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向面前按着自己的人。   陆玖年胸腔仍微微起伏着,眼底情绪翻涌。   “公司的电话。”   陆玖年拽着成箫的手用了用力,最终还是松了劲,垂了下来。   “接吧。”   成箫划开手机,放在耳边。   “喂?对方公司确定好饭局的时间了?行,你一会儿发我微信。地点你和老吴商量着选,一定不能怠慢对方。”   “还有,今天会议上你提到的那个方案,回来路上我想了想,你其实……”   成箫小声讲着电话,朝屋内走去。   陆玖年看着他脚步匆忙走进书房,随手开了灯后便紧紧关上了书房的门,将声音隔绝,也将陆玖年隔绝。   陆玖年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最终松了开来。   罢了。   也许今天不是什么好时机吧。   再站在原地不动就显得有点傻了。   陆玖年干脆先去洗了漱又洗了个澡。   等半个小时后他从淋浴室出来时,书房的门依旧紧闭,他索性吹干头发,直接进了卧室等人。   进门后他往床头柜上一看,直道好险。   他忘了药瓶还在上面摆着。   他一边庆幸,一边走过去收拾药盒子。瓶子里本就不剩几片了,他也没打算再开新的,想了想索性先放最低下抽屉里,明天后天吃完了扔掉就行。   仔细藏好后,他翻身上了床。   本想着刷会儿手机的功夫,等着人电话打完回来一起,但他忘了自己吃了药,轻易不能沾床,没一会儿就睡死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书房的灯灭了,门从里面打了开来。   成箫轻着脚步去洗了漱,走进卧室时,站在陆玖年床边看了许久。   他轻轻抽出陆玖年手中仍亮着屏幕的手机,按灭了充上电放在陆玖年枕边。   关上灯,他放缓了动作,在陆玖年身边躺下。闭上眼,脑子里却满是些扼住了他呼吸心跳的东西。   陆玖年还在洗澡时,他回卧室拿了份放在保险柜里的文件,看见了些陆玖年不愿他看见的东西。   他就是干这行的,更别提那些药里,还有曾经写在蒋曼容处方上的零星几味,一个个他都知晓用途与来历。   而正因如此,今夜他注定无法安眠。 第89章 无可救药的   成箫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在梦里他也不踏实。   脑子里是倒在床头的药瓶,陆玖年抓着他言语急切时的神态。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别纠结这么多,醒来和陆玖年聊聊就好,不想这个又想起了第二天该赴的饭局。   就这么辗转反侧,浅浅睡去直到天亮,再睁开眼时,却惊奇发现身侧已经没了人影。   这段时间成箫每天都醒的异常早,大多时候陆玖年还没醒,他就已经收拾好自己出门去了,这还是第一次陆玖年比他起的还早。   成箫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   休息不好时,他偶尔会偏头疼,眼睛也总不舒服。   通常点点眼药就能缓解,所以成箫在家里几个地方都备上了常用存货,而他记得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就有一个。   他翻身坐到床边,拉开了最下层的抽屉。   他还没翻几下,手便触及到了冰凉的瓶身。   成箫顿住了。   直起身时,手里是某人昨晚不经意丢在床头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   原来藏在了这里。   成箫更加确信,陆玖年瞒着他的行为是刻意的,他不发现,那陆玖年便不会说。   他几乎是下意识联想到了不久前那个有些异常的夜晚。   那天陆玖年给他留了条莫名其妙地消息,要他不停地播电话过去,接通了又什么都不说。晚些时候回家,手上又带着玻璃划开的伤口,为此工作都推了一大半。   成箫那时便察觉了端倪,可他没问。   如今看来,陆玖年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其实成箫不觉得不平衡。   从一开始他就明白,拥抱陆玖年,就是在拥抱未知。   他本就是在一切尘埃落定前,强行将陆玖年抓在手里的那一个,只求陆玖年能在他身边多一点,不贪求别的什么。   他接受陆玖年的保留。   可他不接受陆玖年的保留里,有会伤害到陆玖年,他却一无所知的东西。   他正握着药瓶低头想着,陆玖年却忽然推门走了进来。   下意识地,成箫捏着的东西脱了手,小腿往里扫了下,抽屉迅速合了上去。   陆玖年往门口走的步伐不经意间顿了顿,但转瞬便恢复了正常。   他朝衣柜走去,边走边对床上坐着的人道。   “不再睡会儿了?”   成箫摇了摇头:“我今天有饭局,需要早做准备,得起了。”   “哦。”陆玖年正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闻言随口应了声。   成箫看着他从箱底翻出件备用的家居服,背着他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动作间,刻意训练出的漂亮肌肉放松又绷紧,成箫记得自己的手触碰时,它们起伏的样子。   劲瘦的腰线中间,腰窝若隐若现地挂着。那是成箫最钟爱的禁忌之地,每当他用唇蹭过,陆玖年都会战栗。   成箫想,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东西,可能是欢爱吧。   再陌生的两个人,在交融的那一刻,也会陷入灵魂的狂欢,攀至顶峰时的相拥,为多少人制造了相知相爱的假象。   鱼水之欢之时,人们不求理解,只求被爱。   成箫多希望相恋就同鱼水之欢般纯粹,没有要面对的现实,没有重重的顾虑。   爱就好了,他有许多许多的爱。   可“爱”是人类产生的情感,而纵观世间万物,惟有人最不纯粹。人和人之间的爱情,又如何能简简单单?   或许是前夜和当下想的事情是在太多,疲惫的大脑超了负荷,成箫此刻脑子里想了什么,便开口问了什么。   “玖年。”他开口,叫住了面前的人。   “嗯?”陆玖年扭了身子看着他。   “我们多久没做过了?”   陆玖年套着衣服的手顿了顿。   他转过了身去。   “有段时间了吧。”   “最近你太忙,我也有点累。”   “是啊。”成箫笑了笑。   陆玖年站在原地没动。   再转身时,穿了一半的衣服被他丢在一边,他缓缓迈了两步,走向床边的人。   陆玖年跨坐到了成箫的腿上。   他细细密密吻着成箫的下巴,吻至嘴角时,他唇缝里含糊着吐出句问话来。   “你想吗?”   成箫没有闭眼。他半仰着头,看着身上的人。   “不用。突然想起来了,就问问。”   陆玖年好似没听见,手上使了劲,按着成箫的肩,想把他推倒在床上。   “玖年。”成箫抓着他一只手腕,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不闹了。”   陆玖年抬眼,直直看向成箫。   他的手还被成箫抓在手里,呈往外推的态势头。   他扫了眼手腕,又扫了眼成箫。   成箫动了动唇,没说话,松开了手。   “你有反应了。”陆玖年淡淡道。   “来不及。”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陆玖年轻笑了声,从成箫身上跳了下来。   “干什么跟我要强买强卖似的。不想就不做吧。”   他说着,转身便要走出门。   成箫下意识留人。   “哪儿去?”   陆玖年边走边道:“给你端饭。早就做好了的。大早上得还废了我一件衣服。”   成箫手往后撑着,坐在床上压着没过去的劲儿,闻言哑着嗓子问。   “起这么早就为了做顿饭?”   陆玖年扶着门框站定,好笑扭头看他。   “你想吃不想了?”   “亏我记着最近你都没怎么吃上我做的饭。”   “你以前不是嘴很叼吗?也是,最近吃太多外面的饭,不好我这口也正常。”   成箫举手投降,苦笑道:“祖宗,我错了。你知道我喜欢的。”   陆玖年嗤笑了声,没再管他,转身去了厨房。   成箫走出卧室时,陆玖年已经把早餐摆好在了桌子上,正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捧着碗喝汤。   成箫恍然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和陆玖年在一起前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他和陆玖年每天都挤在一起吃饭,他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变着花样让陆玖年做自己爱吃的东西。后来公司的事越来越复杂,这样的时候也就难再有了。   回过神,他拉开椅子坐下。   面前的人很沉默,像是在思索什么。成箫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话来,也选择了缄默。   一顿本应该都是温情的饭被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吃的不尴不尬,直到成箫放下筷子,陆玖年抬起头,两个人才同时开了口。   “你今天……”   “你昨天……”   成箫愣了愣。   他对身前人道:“你先说。”   陆玖年轻呼出口气。   “你今天晚上,能早点回来么?”   “得看陪合作对象到几点了,怎么了?”   “我有话跟你说。”   他讲到这里,成箫便已了然。   “和昨天晚上要说的一样么?”   陆玖年点了点头:“嗯。”   “好。”成箫轻声道,“那你等着我。”   饭吃完,成箫准备出门,陆玖年起身去送。   按下门把手,成箫伸手想要接过陆玖年拿着的外套,陆玖年却避了避,没让。   成箫看向他,于是便知道他有话要说。   陆玖年注视着成箫,轻轻开口。   “你记不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   “徐徐图之,这是你说的。”   成箫没有应声。   陆玖年接着道。   “酒桌上如果有烦心事,晚上回来和我讲讲好不好?”   “我可能没你聪明,想不出办法,但我帮你骂人出气还不行吗?”   “就当和我交换着讲故事了,行吗?”   生平为数不多的几次,成箫不敢去接陆玖年的眼神。   他闪躲着,被那里面的赤诚和在乎烫伤,却又在异样温暖中不愿抽身,想再靠近一点,再一点。   身负千钧,没人不怕他无力回天,人人畏惧大厦倾颓,他也将他们连带着压入其下。但偏偏有一人往他身边凑着,想要伸出手来,一起帮他撑着。   蠢得要死。   成箫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最终却又松了开来。   “好。”   他这么应声道。   蠢的要死。   可他无可救药地爱着这个蠢人。   --------------------   明天要搞事情咯 第90章 赴局   成箫走了。   陆玖年看着门在自己面前合上,严丝合缝。   他松了口气,背过去,靠在了门板上。   方才推门进卧室,他看见成箫慌忙中丢掉的药瓶。   什么成分瓶身上明明白白,成箫一看便知,他再想瞒也瞒不了。   又一次,成箫什么也没问。   陆玖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犯愁。   总归今晚是要说开了的。   他这么想着,强行将脑子里复杂纷繁的事丢到脑后。   简单收拾了下屋子,他坐了下来,去看余忆南发来的邮件。   前段时间手受伤了后,他借着由头推了不少余忆南要他接的活。现在眼看着恢复期过了一半,余忆南让早点敲定伤好了时的行程,他也没借口好扯了。   他这幅得过且过的样子,经纪人余女士早就见怪不怪了。之前她指着陆玖年骂,说他从有一种下一票干完就不在娱乐圈里混了的美感,让她整日担心自己饭碗不保。   所以也许就是为了想保住饭碗吧,余女士总能变着花样给他找来些好到不能行的资源,他这个就想摸个鱼摆烂的人竟然还能经常在热搜上蹦跶。   这次也一样。   陆玖年挨个点开附件来看了遍,有黄金档的一线综艺,有国家电台的官方节目,甚至还有个顶级品牌的代言邀约。   再算上他前段时间试镜拿下的大导的电影,一通操作下来,他又能重新掀起播热度。   放倒任何一个有上进心的艺人身上,都能像打了鸡血似的,立刻爬起来边撸铁边练声。但遗憾的是陆玖年不是什么有上进心的艺人。   他关掉邮箱页面,拿起手机,看余忆南给他发来问询的消息。   余忆南:“综艺和国家栏目录制时间有一部分重叠,你考虑考虑可以二者取其一。”   余忆南:“代言的话,除了我刚刚发你的牌子,还有家国货日用品的邀约,待遇比上一家要更好些,就是规格肯定没有上一家高。你选选看接哪个。”   陆玖年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一两个头大。   他打字回道。   陆玖年:“我不是有新戏要开机吗?忙得过来吗?”   余忆南那边反反复复显示正在输入,后来可能是烦了,干脆按住了语音。   余忆南:“我的哥,你知道你的行程和跟你同咖位的男艺人比比有多轻松吗?”   “人家觉都不睡了,争分夺秒地趁能捞到钱的时候捞钱,你倒好,你争分夺秒趁能睡觉的时候睡觉。”   “你今天高低得把要接的活给我确定下来,我也真是好说话,别人家那都是经纪人指东不往西的,要我说,我就不该惯着你,我……”   陆玖年手急眼快按掉了语音条,世界顿时恢复了清净。   他揉了揉耳根子,明明余忆南远在天边,他却感觉像是被她拽着耳朵骂了通似的。   骂归骂,陆玖年挨批,却仍旧不打算改。   事实上,他最近正在考虑逐渐往幕后退。   他现在从事的这份职业从来不是他所喜爱的。   从前他没有勇气重踏那条失败的路。   对一个太过顺风顺水的人来说,突如其来的一次改变命运的打击,便足以让他怀疑自我。   陆玖年在从前那条路上没了骄傲,害怕重拾旧业过得却比现在糟糕,不敢回头,自我欺骗,一骗就是好多年。   直到那天他在餐厅偶遇程裕景。   他拿着玻璃片抵着那个人,理智丧失,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被往事困了太久太久。   踏入演艺圈,是他不愿再想起那些阴暗的过往,他要洒脱,什么东西也不能将他拽下泥潭。可冥冥间,不敢与过往抗争的他已经双脚深陷其中,被打上了逃兵的烙印。   让不值得的人和事,阻拦他追逐理想。   好没出息的一个人。   陆玖年想,和成箫在一起,好像无形之中真的改变了他许多。   看着那个人往前走的背影,他竟真的能生出底气。   去修正谬误,去追逐所愿的底气。   微信上,余忆南依旧在狂轰滥炸。   陆玖年敛目,手指敲了敲,打下了回复。   陆玖年:“接国货品牌的代言吧。别的让我再考虑考虑,好吗?”   “给我点时间,忆南。我想做个决定。”   话一发出,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正在说话闪了又闪,最终只发过来了句干巴巴的“好”。   陆玖年知道,余忆南大概是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谢谢你,忆南。”他道。   余忆南只是回:“放心,无论是什么选择,我支持你。”   一桩心事放下,陆玖年长舒口气,将手机丢在一边。   这一步想踏出去,原来也不是那么难。   他起初有些兴奋,兴冲冲跑去成箫的书房开始去看熟悉的那些书籍,翻来翻去上头劲过去,他才又陷入了迷茫。   不演戏,他要做什么呢?   专业储备还剩多少他已经不敢确定了,更别说他如今的身份,想干干净净不受侵扰地重新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哪那么容易。   还有,成箫会怎么想呢?   会觉得他太异想天开,太鲁莽吗?   悻悻合上手中的书,陆玖年按着额角,索性不再多想,瘫在成箫又软又舒适的工作椅里。   他闭了闭眼,打算学某人的样子,靠着补会儿觉,下一瞬,手机铃声便刺耳响起。   他惊醒过来,走上前接了电话放在耳边。   “喂?”   “玖年哥。”   电话那头是童雅带着些歉意的声音。   “你这会儿忙吗?我没打扰到你吧?”   “不忙,你说。”陆玖年道。   “典礼那会儿你不是问了我一个公司的事吗?我帮你问过我哥了。”   “只不过因为我家产业其实不涉及这个行业,所以我哥知道的也比较有限。”   “这样啊,”陆玖年道,“没事的,还是多谢你,也替我谢谢你哥。”   童雅连忙道:“别谢了别谢了,我们忙都没帮上的,怪不好意思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玖年哥,你其实可以直接去问成先生的。”   陆玖年愣住了。   童雅的这意思,难道是知道成箫是郑生的背后操盘人吗?   可成箫向来谨慎,从前几乎从不在与成家利益相关的人面前表露身份,甚至不经常……   不对。   陆玖年忽然察觉了什么。   成箫最近,好像不再刻意遮掩身份了。   他频繁的参加饭局,频繁外出走动,虽然仍旧无法搜到他与郑生相关的报道,但他这样异常的态度,冥冥中让陆玖年觉得有些不安心。   他隐隐有了些猜测,可他不敢定论,于是决定旁敲侧击。   他试探问道:“为什么要问他?”   陆玖年有意套出有关成箫如今处境的信息,却没想到童雅的回答出他所料,让他震惊。   “你不知道吗?”她疑惑道,“这家公司,成氏有股权啊?”   ****   雅致包厢内,成箫端着茶杯一口一口抿着,静默不语。他身边,柳卿的脸色已经黑了下去。   “迟到了半个小时了,他们什么意思?”   成箫笑了笑:“挺明显的,摆谱给我们看呢。”   他放下茶杯道:“恶心人的套路。进门后我们要是甩他脸色,他一个没诚意的帽子就会跟着扣上来,谈条件的时候也能狮子大开口。进门后我们要是当没事人一样,那就是放低了姿态只求谋合作,他更有的抬价了。”   柳卿皱了皱眉:“意思是这气左右都得受吗?”   成箫没回他话,却自顾自站起了身。   柳卿疑惑地看向他,他慢条斯理整了整衣服下摆。   “看什么?”他挑眉,“走啊。”   柳卿没闹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被他带到了门外。   成箫拉着他到酒店侧边无人的角落,对着个垃圾桶,摸出了根烟。   别的没懂,这个架势他可太懂了。   他伸手拦了拦:“我奉人命看着你呢,拿过来,不让抽。”   成箫夹着烟的手顿了顿,无奈道:“我还没点上呢。”   他对烟其实没瘾,只是压力一上来就喜欢用它缓解。   陆玖年抓着他之后,说什么都要改了他这陋习,天天绕着圈盯着他,就怕他拿起来一枝来,连公司里都派了人手盯梢。   柳卿六亲不认:“我收了红包的,你快扔了。”   他伸手去夺成箫的烟,捏过来时却没拿稳,烟落到了地上。   成箫弯腰去捡,准备丢进旁边垃圾桶里,抬头却眼神一滞。   “来了。”他低声道。   他改了主意,悬在垃圾桶上的烟收了回来,被他拿在手里。   身后跟着柳卿,成箫单手插兜往正门走,看上去比来人还要悠闲。   走到门口,他和来人汇合。   他神态似是惊讶,一副偶然碰见的样子。   “张总?这么巧啊。你们也刚到。”   被成箫唤做张总的中年男人眼神暗了暗,片刻面上便又如沐春风起来。   “是,路上挺堵的。”   “确实,我们也堵。”成箫笑着点了点头,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烟来根?”   张睿看了眼,没怎么多想便接了过来。成箫身旁的柳卿很丝滑地接过了成箫手里的打火机,凑上去给张睿点了火。   “那就别在这儿站着了,进去再聊?”   张睿叼着烟道:“行。”   他抬脚往里走,身后的人跟上,成箫这才注意到,来的人里还有自己不认识的面孔。   中间有个长相儒雅好看的男人,正直直盯着他看。   莫名其妙的,成箫从这视线里感到了几分恶意。他顺着回视过去,意味不明地冲男人也笑了笑。   “张总,还没问您。”成箫扭过头,和张睿并排走着,边走边问道,“您身后这位,是您新换的助理么?”   “哦,他啊。”张睿忽然停下了脚步,朝身后打了个招呼。   “你也是,怎么没介绍介绍自己,让人都误会成什么身份了。”   身后的男人和善地笑了笑,闻言走了上前。   他朝成箫伸出手,温声道。   “程裕景。”   “久仰大名了,成先生。” 第91章 劣质香水   “程裕景,Rein Core 才从海外挖回来的人才。”   张睿向后仰着身,手伸到桌子上点了点烟灰,拖着腔调一字一顿:“青年才俊。”   他脸上挂着公式地笑容,看向成箫:“和小成总一样。”   桌另一边,柳卿没忍住,手下的盘子叮当响了响。   无论是自我认知,还是别人的评价里,柳卿都不是什么情绪不稳定的人,相反,他大多时候比较木讷。   但自从到了这个地方后,他的火气就没下来过。   迟到半个多小时也就算了,这个张睿竟然还把Rein Core的人带来了。   近一个月前,分公司管理层核心骨干跳槽,带走了不少有能力的员工,闹的人心惶惶。   那时他顺着路径去查,便查到他们大多是被这家公司给挖走的。这家公司背靠成灏,甚至不只成灏。可当时他们有更紧迫的事情在眼前,哑巴亏吃了就吃了。   可没想到这回旋镖在隔了这么久后,还能以这种奇葩的方式打回他们身上。   张睿是他和成箫物色的新合作对象。成箫下了挺大功夫才谈成了这桩合作,结果前一天这人的助理打电话给柳卿,说老板不掺合了,已经决定和Rein Core那边合作了。   柳卿一边因为被背刺生气,一边犯愁该怎么办,跟成箫打了通电话交代了情况,两个人临时紧急又召开全体高层会议讨论了大几个小时接下来的应对方案。   合作谈崩了已经成大家的共识了,没成想大半夜的,张睿那边又忽然来了消息,说想约顿饭再聊聊,好好考虑考虑。   出尔反尔到这种地步,柳卿是又好气又好笑。但有机会不抓住的是蠢货,他跟成箫干脆觉也不睡了,最快的时间内把时间地点定好,第二天就把人喊出来吃饭。   变了两三回了,柳卿想,今天这顿饭总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吧?谁成想这睿智哥人如其名,幺蛾子一个接着一个,直接带着背刺案的另一位嫌犯往桌子上位一坐,念叨两句“青年才俊”就当赔罪了。   呸。   带着第二选择赴宴,逼着他们不断放低姿态……狗都知道他打的什么膈应人的算盘。   他这边气的只拿筷子在盘子上猛戳,抬眼看成箫,后者却像没事人一样气定神闲。   成箫甚至听见了张睿的恭维还显得怪开心,笑着谦虚道:“这四个字我可不敢当。之前是之前,谁不知道我现在是拼爹的啊,哪儿能和真正的人才比。”   成箫把话头递给了程裕景,漫不经心地往这人面上瞥了两眼。但程裕景只是抬头笑了笑,没接他的话。   “嗐,”张睿将烟头往杯子里一丢,漫不经心道,“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   “之前一直神龙不见首的,瞒的死死的,身边人口风都紧成那个样子。结果一朝知道郑生是你的,大家都吓死了。”   “把我们这些老东西,连同你爹都当猴耍,还比不了啊?”   他哐哐拍了拍桌子:“我就这么说了,比的了!”   抬手,他指了指程裕景。   “我带小程来啊,就是觉得你们像,贼像,特有缘。”   成箫挑了挑眉:“怎么说啊?”   “不知道了吧?小程跟你可是一个本科啊。你学长!”   “哟,是么,那挺巧。”   张睿喝了口酒:“本来我都想好了要跟小程干的,结果想了想,我跟哪边干不都是给你们成家打工吗?你们这自家人打自家人,还把我搅和进来了,真是的。”   “那怎么着?我敬二位一杯,算陪不是了?”成箫道。   “敬什么,咱都干一杯不就成了。”   张睿冲他抬杯,成箫一饮而尽。   站起身,成箫给自己重新满上一杯,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的人。   “程先生呢?”   程裕景颔首道:“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张睿大着嗓子一声笑:“哈!要不说是高材生呢。”   “不管他,咱俩来!”   成箫闻言也痛快,一边聊,一边和张睿喝。   气氛看起来很融洽。   但有些融洽过了头。   不光柳卿察觉到了异常,张睿的脸色也逐渐有些挂不住。   不为别的。   就因为一个多小时过去,菜都上了个七七八八,对于合作的事,成箫却一个字都没提,甚至连含沙射影都没有,仿佛就是来开心地喝酒吃菜的。   肉眼可见的,张睿有些急了。   他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看成箫笑话的。   只要成箫提了,那他就能靠身边坐着的程裕景,让成箫压低姿态。他也不必真就答应成箫的合作,看够了成家二公子伏低做小,饭一结束他再说句不合适就行了,自有Rein Core给他兜底。   可没想到成箫是个能忍的。成箫没见急眼,他自己倒是先慌了起来。   酒又过了几轮,他大着舌头,试图把话题往这上面引。   “小成总啊……那个,前段时间我们谈的那个事儿……”   成箫提着酒壶,往他面前杯子里满了上。   “谈什么事儿,吃着饭呢还。”   就这么着,成箫只字不提公事,一顿饭生生被他吃偏了目的,吃成了纯玩儿乐局。   等着看笑话的人自己成了笑话,要使的大招憋着放不出来,人还被成箫喝倒在了桌子上。   等饭局结束,张睿的助理拖着把人接走时,醉成烂泥的人神智不清中还隐隐感到不甘。   “走什么啊?我事儿没办完呢,你松开你!”   “成箫呢?你让他过来!跟我把话说明白……”   张睿助理是个聪明的,见这架势,慌忙和成箫赔了罪,捂住张睿的嘴,就把人拖了出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东倒西歪的走。   送走人之前成箫还没忘黑着心眼补个刀。   “今儿玩儿的真好,我们下次再聊啊,张总。”   等人都走完了,柳卿卸下一口气,靠在包厢的沙发里,筋疲力尽道。   “你今天晚上这是闹哪一出啊?舍命陪小人?咱合作不谈了?”   成箫闻言,嗤笑了声:“你看他那是想谈的意思么?”   他站起身,将挂在门口的衣服拿起来,抖了抖,往身上披。   “从我见他带着Rein Core的人来时,我就知道今天这顿饭他压根不是为了合作来的。”   “不过是为了看我低头。等我真低了头,他再打我一嘴巴子。我还不能急不能恼,问就是我一厢情愿。”   他轻笑道:“人都对我犯贱了,我还惯着他不成?犯贱谁不会啊?也不看看和我玩儿的都是什么东西,人以群分这个道理都不懂。”   柳卿闻言,郁结在心口的那团气忽地也松动了不少。   “也是,”他也笑了,“不惯他丫的。”   “不过,还有一点让我挺惊讶的。”   成箫穿好了外套,正低头整着领口,闻言随口问道:“怎么?”   “那个‘青年才俊’。我以为张睿特意把他带来,话里话外还那么抬举他,他铁定是个狠角色。结果一顿饭下来,他别说狠了,话都没说过几句。”   “跟他搭话也是,就笑,端着劲儿一样。”   柳卿更纳闷了:“还有啊,你要说他是来给张睿撑腰站队的,我看也不像啊?最后张睿丢人成那样,他圆都不带圆的,就那么站旁边看着。你说那他来这一趟干嘛?不会是个真纯的吧?”   “真纯假纯不知道,”成箫漫不经心道,“但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啊……”   柳卿起了兴趣:“什么感觉?”   “就是感觉,这人长的,有点丑呢?”   “啊?”柳卿仔细搜刮了一下自己脑子里这几小时有关程裕景的记忆,反复思索后得出了结论。   “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让你家里那位带你挂个眼科吧。”   成箫耸了耸肩:“反正我看他挺不顺眼的。”   他琢磨了片刻道:“而且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他对我有恶意。很大的恶意。”   “我确定我没和他打过交道,和他唯一的利益纠葛,也就只有张睿这么一件事。”   思索半天也没想出缘由,成箫干脆作罢,先行丢到了脑后。   “管他呢。我认识个大师,改天让他看看这个人面相。我觉得他八成克妻克父的。”   柳卿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也抓起了自己的衣服披了上来。   “工作以后也别懈怠了,再多读点书吧你。”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抬脚往包厢门外走去。临到门口,成箫忽然顿住了脚步。   “先等等。”他冲柳卿道。   “怎么了?”柳卿不解。   成箫冲他指了指靠近门的椅子上。   那里放着个男士的钱包。   柳卿探了个身上前,好奇道:“这谁的啊?”   “我记得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是个女经理啊。”   成箫道:“不会是她的。她走之前我看到过,位子上没东西。”   柳卿想到什么,眼神暗了暗:“意思是,可能有人故意留下来的?”   成箫笑了笑:“说不好呢,等等看了。没人过来,就翻开看看是谁的,打电话给张睿助理让他处理。”   柳卿点了点头。   “那你在这儿坐着吧?我出去上个厕所。”   成箫应了声,柳卿于是推门离去。成箫便随意坐在了钱包旁边的椅子上,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给陆玖年发消息骚扰。   没过多久房间门传来响声时,他还下意识以为是柳卿回来了,淡淡问道。   “这么快啊?”   下一瞬,耳边却响起了略微陌生的声音。   “这个意思是……成先生知道我会回来?”   成箫愣了愣,回神时,眼底有些意味深长。   他笑着道:“景兄特意把东西丢在这儿,为的就是让我等你,不是么?”   “怎么会?”程裕景温声道,“成先生为什么会这么想?”   话是这么说的,成箫却见他他哪儿也没转,径直走向了自己身边放着钱包的椅子,像是早就知道东西就在那里似的。   成箫暗暗嗤笑,抬眼去看某个笑里藏刀的人。   和一堆不相干的人呆在一起时还不明显,而当他与程裕景两个共处一室,成箫对程裕景的感觉清晰了起来。   这个人身上有他无比讨厌的气场。   硬要说的话,像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劣质香水一般,刚入鼻或许会觉得好闻,可你但凡多逗留一阵子,就会满身染上这种刺鼻的味道,连带着自己也廉价起来。   “那看来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对着程裕景,冲门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景兄拿完东西后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等人,就不送了。”   意料之内的,程裕景站着没有动。   成箫没说话,也没抬眼看他。   说实话,成箫到现在也没弄清楚,程裕景究竟为何对他抱有恶意。   还有程裕景对他的态度,有种单方面的熟稔,就好像他对程裕景一无所知,但程裕景已经对他无比了解了一般。   敌情不明时,成箫一般会选择按兵不动。   他知道,在僵局对垒时,拥有信息差的那一方总会率先打破僵局。   事实证明,他料对了举动。   可他没料到程裕景话的内容。   只听程裕景依旧笑着,意味不明。   “成先生,抽空替我跟玖年带个好吧。”   “我真的……有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了。”。 第92章 明天会好吗   成箫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神锐利。   无端的恶意在此刻有了清明的动机。它们盘绕编织成网,却不再是扑向成箫的。   “景兄认识我先生?”成箫脸上带笑,语气却不再和善,变得刻意而冷淡。   程裕景轻声道:“啊,是。”   “从前我们……”他说着,意味不明地看向成箫微笑,“很要好。”   成箫淡淡道:“也对。年年和我们一个母校,算算年龄,你们届别相近,认识也不奇怪。”   成箫看着程裕景。   不出意料地,程裕景的神色在听到成箫亲昵的那声“年年”时,变得有几分不自然。可这不自然转瞬即逝,成箫不得不感叹程裕景是掩藏心绪的个中好手,一张人皮面具披的严严实实。   恍然间成箫竟觉得,程裕景这个样子有几分莫名的熟悉。就好像他曾见过相似的人,曾和这样的人长久打过交道似的。   但很快他便抛弃了这个念头。   毕竟如果他身边有个与程裕景行为处事肖似的人,他该感到无比的反感,遑论长久相处了。   说实话,他现在就无比反感。   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又是打谜语,又以那样令他不爽的口吻提起陆玖年,就好像和陆玖年有什么他不了解的情仇过往般。   退一万步讲,哪怕有,程裕景对他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会信。   自处流言蜚语中那么久,人言可听不可尽信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他对别人口中的陆玖年没什么兴趣。陆玖年是什么样的,有什么过去,他只听陆玖年亲口对他说。如果陆玖年不愿说,那谁也没资格逼迫,他也一样。   可面前的人显然不这么觉得。   程裕景忽然拉开了侧面的椅子,在距离成箫一个位置以外的地方落座。   他拿起放在桌边的水壶,为自己倒上杯茶水,拿在手里,让茶水沿着杯壁轻晃。   他眼神里有怀念,成箫看不懂,也不想懂。   “是啊。”他笑道,“他的确这么叫过我。”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天之骄子。许多人都评论他心高气傲,可他的确又有那样傲人的资本,让人好气却又拿他没办法。”   “他那时的确少有打心底里尊敬的人。”   程裕景说着,顿了顿,神色温柔。   “也就只有个我,能让他学长长学长短的跟在我身后。”   成箫面色如常,开口时,语气无波。   “程学长。你是不是找错叙旧的人了?”   “你如果是年年的朋友,我联系他,他愿意见你和你聊聊天,那是你们的事。我向来不干涉爱人的朋友圈与交际,那是他的自由和选择。”   “但我和你又不熟,今天前我甚至都没听说过你。你坐在这儿跟我闲谈旧事,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听?”   成箫话说的十分不客气,甚至说难听到了明面上。可程裕景却忽地笑了,表情是成箫不能理解的,发自内心的愉悦。   “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我?他竟然从未跟你提起过我。”   “他也还在乎,不是吗?”   一种危险的预感袭来,成箫全身的感官正叫嚣着,抗拒着,促使他离开,不要再接着听下去。直觉在警示,接下来的一切会让他难以承担,丢失理智。   可程裕景是那样愉悦,他看着眼神暗下去的成箫,一字一顿。   “朋友?我和他当然不是朋友。”   他喃喃道:“我怎么甘心,又怎么舍得。”   成箫眼神如刃,可程裕景恍若未觉。   他缓缓倾身,像是认真求教般,真诚看向成箫。   “成先生,我问问你。”   “有一只小狗,他高贵又漂亮,那么多人对他往而却步,可他只对你摇尾巴。”   “他跟着你,看着你,仰望着你,崇拜和渴求着你。即便他不是你眼中最完美的小狗,可你依旧沦陷了。”   “你爱上了他,所以迫不及待要把他变成最最漂亮和可爱的样子,所以你教导他,指引他,他不听话或让你失望时,你惩罚他。终于,他变成了你最满意的样子。”   程裕景的眼底,挑衅与恶意在攀升。   “但有一天你出了趟远门,回来时你发现,你精心调教的小狗,被一条鬣狗骗走了。你告诉我,换作是你,你甘心吗?”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成箫,言语讽刺。   “他眼高于顶,我教会他什么是人外有人。他不善交际,我教会他合群。他如同被无数成功裹挟了的菟丝子,我让他被解构,又重构,我教会他挫折。”   “看着我,你不觉得熟悉吗成箫?你敢说他身上没有一点我的影子吗?”   程裕景的语气渐渐变得不再理智。   “你现在爱着他的一切,都是我赋予他的,我教会他的!你,成箫,你凭什么?”   “凭什么最后是你享尽了好处,而塑造他的我只能在远处注视他?”   “一个看似有点本事,实际不过是拼了命和自己哥哥还有亲爹闹脾气的,只知道过家家的公子哥,也配站在他身边?”   程裕景扶着椅子的手微微用力。此时的他早已不复从前那副儒雅样子。他俯身看着成箫时,像是个求而不得,失去理智的疯子。   成箫静静地看着,片刻后,他轻声开口。   “说完了?”   程裕景没动。   可成箫动了,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再看向程裕景时,眼神冷淡而平静。   “说完了我就走了,家里有人等。”   他转身,步履没停,向门口走去。   “哈哈哈哈,你不信,你竟然不信?”   “成箫啊成箫,你可真是……该让我怎么评价呢?过分感性还是过分理性?”   程裕景向外迈了步,从椅子间走了出来。他缓缓走向成箫,低声开口。   “我会带他走的。走之前,我送你个礼物,想听吗?”   成箫犹豫也没有犹豫,按下了门把手就要踏出门外,可取而复返的柳卿恰巧推门而入,他的步伐就此绊住。   “不知道他是不是连病史也对你隐瞒了。不过上次见到他时,他急得把手也弄破了,想来或许复发了。”   程裕景的声音如同蛇吐信子般,缠绕在他耳侧。   “他最深最痛的烙印因我而起,由我打下。他曾眷恋我如此。”   “他给我的爱,永远比给你的刻骨铭心。”   “成箫,你永远比不过我。”   ***   ***   柳卿不知道自己上司怎么了。   他回到那间包厢时,成箫正背对着屋里的人站在门口。   屋里的人声音不大,他隐隐只听见了几个零星的词,有关“刻骨铭心”,还有“眷恋”什么的,他没太听全。   他只看见面对着他的成箫,表情突然变得很疲惫,像是怒火已燃尽,变得只剩下难过。   成箫似乎想藏,但柳卿想告诉他他不需要掩饰。因为哪怕缩在袖子里,柳卿也能分辨出他的手在颤抖。   他只对自己说了句“走”,然后向大步向外走去。   回程的路上,成箫的助理开着车,他坐在副驾,成箫坐在后座。   柳卿本以为成箫会多交代些接下来的工作部署,因为今天这顿饭虽然他们没吃多少亏,但说到底还是砸了。   可成箫只冲他叮嘱,叫他通知其他人,说成灏接下来可能会有大动作,除此以外,便没再说些什么了。   他疑惑地扭头向后看,想问问成箫如何得出的结论,抬眼却见成箫已然靠在后座上睡着了,皱着眉,梦中的神情都是不安的。   成箫酒量很好,他从没见过成箫醉酒的样子。于是哪怕是喝了酒的饭局,回途的车上,成箫也总是抱出平板,或干脆搬出来电脑,争分夺秒的办他的工作。   这还是柳卿第一回 见成箫在出工差时睡倒在车上。   成箫似乎很累,柳卿看得出,累是精神层面的,与身体无甚关系。   闭上眼什么都不想像是种应激的保护机制,防止成箫在极端的疲惫下失去判断的理智。   柳卿不自觉想,包间里的人和成箫一定说了些什么。或许有关公司的未来,或许有关成箫自己,他不清楚。   他抬头,看向窗外的天,阴沉着毫无月色。   他开始怀疑了。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吗?   --------------------   要来咯 第93章 拿什么拯救   成箫再睁眼时,车子已经驶入了熟悉的地方。   柳卿扭过身来,面露忧色看向他,他没说什么,只是下车时对柳卿安抚地笑了笑。   他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事实上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深夜时总是无人又寂寥,可如今他却觉得吵。   很吵。   他闭上眼时听不到,睁开眼时,程裕景的声音便一次两次纠缠上来,妄图扰乱他心神,他怎么也甩不掉。   “成箫,你敢说你没有从他身上看到哪怕一点我的影子吗?”   几日前暴雨打落的枯枝有零星还未被清扫彻底,留在地上。成箫一脚踩上去,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程裕景赢了。   他骗不了自己。   先前他总觉得程裕景处事方式,莫名令他熟悉。滴水不露的回复,八面玲珑的口吻,格式化永远不出错的微笑,无论谁提起都只有好评。   这样的人他见过。讨厌过,疏离过,后来摒除一切偏见地去喜欢过。   一直以来,陆玖年在他心里都割裂着而存在。   拥有他最讨厌的腐朽外壳,却有他爱着的残破而漂亮的灵魂。   从前他不明白这两者为何会纠缠着存在于一个个体上,早就了如此矛盾的陆玖年,诱发了如此矛盾的他。   可如今好像一切都有了蛛丝马迹。   成箫抬头。   混沌夜空没有月光。   柳卿临走前叮嘱他,明天大概率会降温,恐怕天气坏得很,早起出门记得添衣服。如今他盯着天空看了许久,仿佛努力想找个能说服自己明天依旧是个晴天的理由。   再低头时,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忘记了回去的方向,该往哪边走。   玖年。   他有些无力地想。   如果我自己都不知道往哪里走……你,我又如何才能拯救。   ***   ***   陆玖年揉了揉酸涩的眼,直起了身。   自从早上童雅那通电话后,他整个人陷入了难以自控的焦虑。   程裕景,成氏,Rein Core,成箫……   无数名字关联相串在一起,仿佛一张悄无声息中编织好了的巨网,打着阴谋二字,正盘旋遮盖在陆玖年平静的生活之上。   他害怕了。   他乱七八糟的人生好不容易重新步上了正轨,如今要让他接受再次失去的可能,他不愿意,也不允许。   一整天他尝试询问许久不联系的朋友同学,动用自己的关系搜集各种消息,想弄清楚程裕景到底意欲为何,成家究竟又在谋划什么,可如同大海捞针,最终全是“徒劳无功”四个字。   他第一回 真切体会到,自己和成箫世界的遥远。   世家的资源背景,是无论他再如何有钱,也难以企及的东西。   童雅随口问哥哥就能得知密不透风的这家公司背后是什么人,而他忙活了一整天却只像热锅上的蚂蚁。   合上电脑,他想在客厅里随意走走活动下僵硬的身子,刚起身,便听见大门响动的声音。   他怔住了,一时间忘了动作。   整日里他被转移了注意力,成箫回到家他才意识到,明明还有件跟天一样的大事摆在他眼前,他本该用上一天雕琢言辞。   可当成箫真站在了他面前,他除了怔愣,一时间竟也没做出别的什么反应。   半天过去,他只想出干巴巴的一句。   “回来了?”   “嗯。”成箫低声道。   他往里走时,客厅中有些昏暗的光照清楚了他的面庞,陆玖年才发现成箫脸上带着他明显的疲惫。   “怎么了?”他小声问道,“累成这样。”   下意识地,他伸手打算去扶,触碰到成箫时,成箫却推开了他。   “不用扶,不用。”成箫立在原地,按了按眉心。   “我只是……有点头疼。”   陆玖年闻言怔了怔,随即转身,想往厨房走。   “我去给你弄点醒酒汤……”   “不用。”成箫又一次道。   陆玖年停住了脚步。   他侧过身,看向身旁的人。   成箫已然坐了下来,手肘撑着膝盖,整个人向下低埋着。   “坐过来吧,陪我就行。”他低声道。   陆玖年看着他,片刻后,坐在了他身侧。   一时间,没人说话。   长久静默后,是陆玖年先开了口。   “饭局上出了什么岔子,是不是?”   成箫很轻地笑了笑:“啊……算是吧。”   他直起了身子,桌子上的杯子不知是否已经蒙尘,他也没介意,倒了杯冰凉的水抓在手里。   他抿了口,轻声道:“和我约好了的老东西出尔反尔,老是整些幺蛾子。”   “先是故意迟到,然后又跟我玩儿阴的,专门带我竞争对手一起来吃饭,想想就生气。”   陆玖年皱了皱眉,抬手去碰成箫的手腕,成箫将手抬起来,顺势将陆玖年的手捏在了掌心。   他轻轻揉着,笑道:“担心什么呢?我打仗你还怕我输么?”   “他没占着便宜,我还让他抽了根掉地上的烟。厉害吧?”   陆玖年眉心仍旧紧缩,成箫抬起另一只手,点着碰了碰。   陆玖年呼出口浊气,小声道:“没吃亏就行。”   他一直悬着心脏,生怕成箫在饭局上遭什么算计,如今知道结果不差,他松了口气。   可他抬头对上成箫的眼神时,莫名其妙慌张起来。   成箫看着他的眼神很深,像是陷入无止境的挣扎,怕谁疼,又想拽着谁一起疼。   陆玖年忽然有些想离开了。   可他的手还被成箫紧紧攥着,他逃不开。   “今天晚上的我,没输。但玖年,我也没赢。”   成箫朝胸口指了指。   “有人朝我这儿刺了一刀。”   陆玖年的表情僵住了。   成箫的眼底有些红,一字一顿时,仿佛用尽全身力气。   “被带到我饭局上的人,是个海归的青年才俊。”   “不久前,到了一家叫作Rein Core的公司工作。”   “他说他叫程裕景,他说你爱过他。”   “玖年,你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   全身血液倒流,陆玖年的世界于顷刻间天翻地覆。   极力想摆脱的过去带着腥臭味卷土而来,耳边传来了不真切的鸣响。   他的眼前无数片段闪过,一会儿是曾经敬爱的导师失望的眼神,一会儿是陆父扶着额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惊恐地不敢再靠近一步,一会儿又是曾经的经纪人指挥着人打开炽光灯,无数道冷漠的视线打在他已经徒胜空壳的躯体上。   最后的最后,停留在他爱的人的脸上。   成箫满眼的难过,像是能让他溺死而不得超生的海。   成箫知道了。   陆玖年想。   如果上天能听见,他想问为什么一定要如此对待他们。   为什么要用一个人的伤痛去刺痛另一个人,用一个人的过往让另一个人绝望。   为什么用长剑贯穿相拥的爱人,让他们无法分清到底在爱还是在痛。   成箫的声音在抖。   “你否认好不好?我有点害怕了,玖年。”   “如果程裕景让你因爱生恨,邹渚清让你爱而不得,我有什么底气觉得我的爱能救的了你。”   “我连让你交付所有都做不到,我甚至连我身边的烂摊子都处理不好。”   “我……我能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在你心里占据的地位更多吗?我取代的了任何一个人吗?”   成箫的眼眶湿润,一点一点,他松开了紧攥陆玖年的手。   “你爱我,到底是因为你爱我。”   “还是因为,我和他们一点都不像呢?”   该想到的。   你说过的,你喜欢如明月般皎洁而不可攀,优秀而万众瞩目。喜欢冷淡而拒人千里,让你追逐,让你仰望。   我和你喜欢的从来不一样。   我生为淤泥,是地心的一团火,无人称赞无人仰望。我热烈地追逐你,无需你再站在原地等人垂青。   因为我的不同,你才不会感到害怕,你知道你不会再受伤害。   那么你爱我究竟是为我,还是那份不同给予你的安全感。   是否破破烂烂的我本身,真的不会被任何人爱上。   成箫努力压抑着情绪,看着身前的人。   “玖年,我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没人回话。   成箫静静等着陆玖年的回答,抱着希冀去等,在无限的沉默中一点点绝望。   他自嘲地摇头,心如同撕裂般在疼痛。   面前的人面色苍白,成箫强迫自己不去看,一步步退后。   但渐渐他发觉了不对。   陆玖年的状态不正常。   身体的下意识顾不上理智阻拦,他冲上前几步,将人揽在怀里。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宝贝,你说话,别吓我……”   “我的……”   “什么?”成箫没听清。   “你是……我的一切。”   应激的剧烈疼痛让陆玖年话都难说出几句,清醒意识在一点点流失,只剩下本能,让他拽着成箫不愿松手。   “我只有你了。”   “求你……别不要我。”   --------------------   来晚啦! 第94章 Yours, Lu   世界上的东西,越是复杂,往往越迷人美丽。   可这个世界本身却复杂着了然无趣。   陆玖年觉得,正是对这句话的确信,才诱育了他冷漠而无聊的灵魂。   从出生起,许许多多在常人眼中,他人身上困难无比的事情,放在他身上都会变的无比简单。   很早的年纪他学会了开口说话,在邻居家同龄孩子学会说话时,他学会了如何走路。   小学上了两年,他被建议跳级,陆父陆母觉得欣喜,他却自己拒绝掉,转头去拿奥赛的奖杯,一个又一个。   初中作为中招状元进了重点高中,高中学了两年后,又拿到了保送。   他不是不爱交朋友。   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哪怕桀骜如他,也总有能欣赏他人。   陆玖年曾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比喻,说同频共振的朋友,就好比长途旅行中,某个瞬间并驾齐驱的车。   你们于那几个时刻共享相同的美景,震撼着相似的灵魂。   但两辆车并驾齐驱,倘若有一辆车加了速度,哪怕只有一点点,终究会在长久的旅途中丢失另一辆的踪迹。   而陆玖年就是那辆加了速的车。   他似乎永远要更快一点。   奥赛初级班时他交过一个至交好友,他们约定好一起考上进阶班,但考试结果出来那天,陆玖年却因额外高的分数被分去了高级,跟着比自己大的孩子们去了另外一个校区,在紧锣密鼓的备赛中渐渐和朋友失了联系。   高中时他也曾交过至交好友,他们不在同一个班级,却无话不谈。   他们有共同的理想,对数理共同的热爱,陆玖年曾觉得那人会是他一生的朋友,直到一次期末放榜,他偶然撞见走廊里熟悉的身影。   “又差一名,又差一名!我他妈已经很努力了!”   “你们知道和他那样的人做朋友压力有多大吗?他就跟个天才一样,做什么都那么轻易,但我呢?我只会学习,但我他妈拼了命也没他闭着眼睛轻而易举考出来的成绩要好。”   “和他做朋友,太累了,真的。他就像巨大的光轮,站在他身边,别人就永远看不到你……”   “真希望我从来没认识过他。”   那天陆玖年站在走廊的拐角静静地听了许久。之后他分手了唯一的朋友。   后来的后来,大家提起他时便总是这么形容。   “陆玖年吗?那个挺聪明的学霸啊。我知道他。”   “他厉害倒是挺厉害的,就是人不太合群,有些孤僻,除了看书就是做题。”   “好看?他是挺好看的,但有什么用啊?”   “那种一心扑在什么东西上的人,心里估计都挺阴暗的,少接触为好吧。”   成箫曾经骂过陆玖年,说他这个人脑袋里的“自己“太少,“别人”太多。如今看来尽是端倪。   陆玖年那时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可他在乎别人本身。   他想,如果注定会给同行的人伤害,那不如去做那个慢一些的人。   当他永远在追逐更快的人的身影,努力停留在那个人的视野范围里,是不是便不会孤寂?   当被更大光芒掩盖的人是自己,是不是所有人都会活的更开心?   当他身边站着的人温柔而人见人爱,是不是会驱散“阴暗“的自己?   这些话他尽数藏在心里。   几年来他闷着头不断向上爬,在攀越一座座高峰中寻找着自己。   无数成就的喜悦一点点冲散他的自我怀疑,他自信起来,推翻了曾经的论断。   他交到了新的朋友,虽然不多。   叫叶星洲的学弟不太聪明,却总能让他觉得快乐开心。   他们加入了同一个课题组,叶星洲很社牛,拉着他结交许多很厉害的同学朋友。   他那时依旧不被许多人认可理解,可他如此认同自我。   直到那一年那一天,程裕景似一场雨打湿了他。   陆玖年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心动,想靠近不可自抑,想喜欢不敢言明。   程裕景是完美的,甚至符合陆玖年曾经论断中的全部。   程裕景优秀,拥有他难以企及的成就,程裕景一直在向前,以一个陆玖年拼命想要赶上的速度。程裕景耀眼,明亮又温柔。   陆玖年想,爱上程裕景,他将永远不会失去。只要程裕景扭头注视他,他会永远留在程裕景的视野。   于是他告白了,真诚而炽热。   他告诉程裕景长久以来压抑在内心里的那些“是与不是”,告诉程裕景,他愿意做陪伴程裕景旅途的那辆,永远同频而相差无几的列车。   那时程裕景听得很认真,笑着答复陆玖年,说“我明白了。”   那时陆玖年没懂程裕景的意思。   后来程裕景用漫长的时光的凌迟让他变得清楚。   他自我解剖似的告白,将自己变成了带着既定公式的谜题。聪明如程裕景,轻而易举地解开,由此开始了对他漫长而饶有趣味的实验。   程裕景加快了步伐,却从不扭头去看身后的尾巴。他刻意抹杀掉陆玖年原有的光环,否定陆玖年的价值。他用自己虚假的人格同化着陆玖年,让陆玖年变得和他一样,徒剩假面。   当陆玖年陷入崩坏,当人们认为这场实验注定结果失败,他又拍了拍手,将坏掉的实验品丢下,没再施舍一眼。   陆玖年的灵魂由此被捣的稀烂,像报废了的车破破烂烂地停留在原地,四处是荒芜原野。   后来,他在一片荒芜中遇见了另一辆深陷泥泞的车。   他遇见了邹渚清。   那时他带着一身的残破踏进娱乐圈,被名导挑出来去演第一部 戏,整个人暴戾而阴晴不定。   邹渚清也一样。   他甚至比陆玖年更不堪一点。工作人员的闲言碎语描绘了个身世悲催命运凄惨,连活也活不下去的倔强小孩。陆玖年起初对他是探究的,后来控制不住地被吸引。   邹渚清身上,有陆玖年从未见过的生命力。   明明承重千钧却硬要挣扎着站起;明明对前路那样迷茫,却一直在向前走,哪怕磕地遍体鳞伤;明明一无所有,却能孕育出梦想的种子。   陆玖年于暗处观察着邹渚清,似乎邹渚清站起来时,他也能站起来了。   周弑青原先说,他根本没有爱过邹渚清。他只是爱那个,喜欢着邹渚清的自己。   周弑青并没有说错。   他希望能像邹渚清一样勇敢,可现实中他却连直面过去都感到怯懦。   他将一部分的自己寄托在邹渚清身上,于是在邹渚清被爱时感到难过。   名为周弑青的旅人修修补补,他带着邹渚清踏上了新的路途。   那他呢?   陆玖年想。   谁来缝补他破败的灵魂,谁来救他?   经年过去,他已与杂草共生,菌藻爬满了他的表皮,遮盖了他原本的样子。   陆玖年已然麻木,已然绝望,他看着无数车辆飞驰着奔赴它们各自的远方,心中已不再向往。   直到一个叫成箫的可恶旅人经过了他身旁。   旅人让人讨厌,燃起烈火燎焦已与他血肉融合的杂草,用小刀去剥落刻画。   他起初愤怒,后来不得已接受,慢慢变成了无边无尽的疑惑。   终于他满心不解地开了口,他问旅人,明明你自己满身伤痕,怎么还要霍霍我啊,旅人却看着他,眼神如同荒芜原野中唯一有色彩的落日。   他说:“我想看到你本来的样子。”   怎么不会爱上成箫呢?   是从什么时候爱上成箫的呢?   或许是成箫将他强势地按在门板上,冷冰冰地说“真想看看你这张脸不假笑是什么样子”的时候。   或许是成箫小心翼翼地看他,问他为什么看得懂自己艰涩难懂的医药藏书的时候。   或许是成箫皱着眉,硬声说“陆玖年,你什么时候能多考虑考虑你自己”的时候。   又或许是他们紧密结合时,他看着成箫眼里空无一物,只有他,和要将他烫伤吞没的欲望的时候。   成箫,陆玖年轻声道。   我或许爱过他们,但我只属于你。   只有你才能救我。   夜深了,故事却好像怎么也讲不完。   陆玖年窝在温暖的被窝里,讲累了时会得到一个拥抱,渴了时会得到一个吻。   当他讲到从前苦难,抬头去看,面前的人眼角湿润。   他擦去成箫脸上的泪水时,不合时宜地快乐起来。   看啊,他想。   他终于也有了属于他的命定。 第95章 坏水   陆玖年的手眼看着好的快差不多了,进组开拍的日期也一天比一天近。   这几天成箫半步不离把人拴在身边,上班带着回家带着,上床睡觉还带着。   柳卿忍无可忍后搜刮净能想出的最恶毒的讽刺,阴阳怪气。   “玖年啊,你这大号连体婴哪儿买的啊?”   陆玖年还没说些什么,成箫的笔就摔到了柳卿身上。   “我不爱吃酸的,你身上味儿有点重。”   事实上,作息地点双同步,还是陆玖年提的。   一方面,他马上要进组去了,成箫又忙,他这一走,两个人几乎是再难见上面了。   另一方面,他懒得再给成箫找补的时间了,他看得明明白白,“徐徐图之”没他“步步紧逼”来得有效。   自从见了程裕景,又听他气若游丝地添油加醋大讲特讲了一番后,成箫对他简直已经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   起初成箫说什么也不肯,甚至连大饼都画开了,说什么一定会去探班,多难都给他天天煲电话粥。   陆玖年听了扭头就走,边往外走边说“这世界上就没人爱我”,成箫立刻就跟ptsd了一样,蹭地站起来说“你来你来我不拦你了。”   这几天陆玖年跟在成箫身边看成箫工作,哪怕成箫遮遮掩掩装地风轻云淡,敏锐如他也能看出成箫不过是在强行粉饰,一戳就得露馅。   他看着看着烦了,干脆就把成箫赌在茶水间,把着门,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放人。   成箫手头还有个会议,手机手表全没带丢在外头,武力不舍得用,美男计也没成功,干着急出不去,最后逼得没办法,还是对强权妥了协。   “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之前……被人摆了一道,在成弘景面前掉马了而已。难也就难这么一阵子的事。”   陆玖年听了气得踩了他几脚。   “这他妈还叫不是什么大事?成灏成彦成乐然加起来都没他老子能搞事情!”   成箫只能拼尽自己在狐朋狗友那儿学来的全部本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出卖色相,才把人哄好了。   陆玖年火气过去,灵活的脑子回过头想了想,竟然也给这恶心人的事找到了些零星的好处。   从前成箫躲躲藏藏劳神装出一副烦人样,多半是为了逃避他爹的“厚望”,少给自己招惹些事端。这回掉了马,成箫也不再费心扮丑了,在外界面前也不用遮拦马甲了。   这代表着,陆玖年能光明正大往郑生跑,也不用担心谁跟着拍发什么通稿了。   相反,他这会儿想炫耀的心理达到了巅峰,一群大聪明指着他说他抱着块碳当宝贝,现在着块碳成钻石了,他真等不急看看大聪明们脸上是什么表情了。所以别提不担心狗仔拍了,他巴不得他们使劲拍,最好还能帮他买个热搜。   虽说陆玖年打脸的心蠢蠢欲动,但他又不蠢,他看得清事态。郑生现在的状况并不稳定,任何多余的大规模热度都是在给成箫添乱,他不能在这个关卡口多生事端。   但不能明着大张旗鼓了,暗着秀总行吧?   今天发一张听成箫开会时两人腿挨在一起的照片,明天发一张成箫转钢笔时他拍下的骨节分明的手,后天再发一手成箫个性的手写字,   结果一张张发下来,精心设计的“剧透”桥段没人分析关注,清醒且具有大局意识的某人却被打成了“恋爱脑”,并在联系到上一次惊世的“宝贝我错了”言论后得到大规模认同和实锤。   两个人一起跑出去吃午饭时,他跟成箫吐槽,成箫没好气拿手点点他的头。   “服了,现在好了,精英形象没立起来,先成男狐狸精了。”   “你粉丝估计恨死我了,背地里肯定骂我把他们一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儿勾成恋爱脑了。”   陆玖年叉了块酱牛肉塞进嘴里,不怎么在意道:“还阳光开朗呢,你觉得我像么?”   成箫竟然还认真思索了思索。   刨去成箫对陆玖年太过深刻的了解,说实话,陆玖年的外形真对得起这四个字,否则也不会奔三的年纪,还总是偶像剧里白月光男二的标配。   但成箫想了想某人某天晚上抱着自己,忽然来了句“那个逼制片人,我看嚼盒饭里的骨头没嚼他的头带劲。”,便觉得有些形容词,不了解前尘过往,还是不要轻易用在旁人身上。   “当初干嘛定个这样的人设?”他问道。   陆玖年不怎么在意道:“当时我装成这样更容易些。”   成箫后悔自己问出了这句话。   酸涩感又要张牙舞爪卷上来,陆玖年大概是也察觉到了成箫又要开始红眼眶了,慌慌忙忙找补。   “也和公司的决定有关了。你知道的,我当时是因为地铁上拍的照片火的么。”   “当时那个小姑娘赶时间着急去比赛,辫子半途散了,带着她的爸爸又不会扎。”   “我家里表亲的弟弟妹妹挺多的,我原来大人缘差,小孩缘却意外不错,所以会给女孩子扎各种小辫儿。”   “我看着那小姑娘都快哭了,想着索性我也会,能帮就帮吧,就给她扎上了。”   陆玖年想起什么,笑了笑道:“我们学校不是离传媒大学近吗,有几个年轻女孩儿估计把我认成什么表演系舞蹈系的小网红了吧,随手拍了就放到网上了。”   后来的事成箫都挺清楚的了。   “少年感”“学长感”“温柔大哥哥“词条一个接一个爆,陆玖年的人生在接不住的热度和挡不住的嫉妒恶意下崩了盘,驶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公司估计觉得我适合这种人设吧,现在想想,真挺扯的。”   成箫抿了抿唇,有些不悦看向陆玖年。   “哪儿扯了。”他冷冷道,“没那个人渣,说不定你大学四年上完研究生也读完,就能成这个样子的。”   “别气了少爷,想开点。”陆玖年笑道,“要不是他,我俩还能在一起么?”   陆玖年的人生错了轨,却因这搭错了的轨道,和成箫的路径交了合。   从前觉得只剩悔恨的东西,现在看看竟也能让他感激。若非如此,他和成箫的世界将永远平行,找不到任何交点。   笑过闹过,陆玖年一口口酌着成箫点给自己的果酒,半认真半玩笑道。   “说真的成箫,我最近有在考虑要不要回去接着读书。”   他说完,自己可能也觉得不太靠谱,下意识摇了摇头:“其实有点不现实,毕竟我年纪太大了,而且原来的东西也忘的差不多了,我要不还是……”   “去呗。”   陆玖年愣住了。   他抬头看向成箫。   成箫感受到他的注视,也抬头看向他,神色少见地认真。   “你只要想,就去呗?是你缺脑子还是我缺钱啊?”   “我们家还出不了博士,养不起上学仔吗?”   陆玖年眨了眨眼,忽然咧着嘴笑了。   “你就那么相信我能读那么高啊?”   成箫淡淡问道:“一加一等于几?”   “二?”   “那不对了吗?”成箫漫不经心道,“学习不就这么简单么。”   陆玖年:……   从饭店出来,陆玖年裹得严严实实跟成箫手牵手,走到车边才想起来问成箫目的地。   “你一会儿就去哪儿?”   成箫解锁了车,抬头冲他道:“我先把你送回家,你回去准备明天要带走的东西吧。”   “然后晚上我回一趟成家。”   陆玖年忽然停住动作。   他眯了眯眼:“成家?”   成箫安慰道:“蒋曼妮她妈过生日,我得回去吃顿饭,不会有事,我随时跟你报备。”   “哦。”   陆玖年拉开了车门,坐了进车。   成箫于是松了口气,也跟着坐了进去。   关上门,他扣好安全带甫一扭头,便对上了陆玖年的眼。   “晚上我也去。”   陆玖年声音淡淡。   “早就想收拾收拾那群大小畜生了。”   --------------------   某人憋了一肚子坏水 第96章 如意算盘   出发去成家前,陆玖年拉着成箫钻进自己的储藏室,翻出一大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   圈内人来来往往有时候就讲究个人情,出手的东西都恨上的了台面。陆玖年挑挑拣拣留下了些最好的,又从这些最好的东西里,选出了随给成箫一家子的礼。   成箫帮他把大件小件提到车上时,没忍住肉疼。   “你拿这么多干嘛?还这么贵。”   陆玖年直起身,合上后备箱。   他拍了拍手,却没正面回答成箫,只让成箫先别管,说他这都是有用的。   时隔多时,成箫的车载着陆玖年,再次开到了成家大宅门口。两人下车往门口走时,陆玖年明显能感觉到成箫的紧张。   抬手敲门时,成箫拉着陆玖年的手动了动,下意识把人往自己身后藏。   门开了,来看门的人还是上次那位新换的保姆,这次终于能叫得出成箫是谁了。   “二少爷。”保姆恭敬道。   成箫点了点头。   “嗯。”   “谁到了?”屋内传来闻讯。   保姆侧过身提高了音量回道:“是成箫少爷。”   片刻后,成弘景从里厅走了出来。   “回来了?”他微笑着看向成箫。   成箫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如今对成弘景的价值,已经值得后者纡尊降贵,亲自动大架,到门口来接他了。   这可是为了成弘景拼死拼活的成灏,和为了成氏两肋插刀的成彦都没有过的待遇。   他强迫自己假笑着点了点头:“嗯。”   成弘景于是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正要揽着他往里走,却在下一瞬看清了成箫的身后竟还站着一个掂了一堆东西的人。   “爸。“陆玖年弯着眼,脸上挂着长辈看了会赏心悦目的神色。   成弘景眼神里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回归平静。   他缓声问道:“这是……?”   “不是说全家人都得来么。”成箫回道,“我们家的两口是到齐了。”   成弘景静静看向成箫。   在那一瞬间,作为上位者的威压重新朝成箫卷了过来。   成箫知道,成弘景现在不满到了极点。每一个眼神,都在逼迫他遣陆玖年离开。   成箫面上不露声色,握着陆玖年的手却在一点点收紧。   他不畏惧成弘景的强权能影响到他什么,但他却怕成弘景的不满烧到陆玖年身上,逼得成弘景对陆玖年出手。   这种风险他冒不起,如果成弘景再坚决些,他恐怕会为了安全起见,强行劝陆玖年回去。   蒋曼妮就是在这时下了楼,晃到了门口。   一如既往地,她就像是条劣质炮仗,一经成箫这个火折子一燎,立刻就被引爆。   她尖着嗓子跳出来道:“谁让你回来的!谁叫你进来的!”   “滚出去!别踏进我家门一步!”   雍容的衣服,豪气的珠宝穿在她身上,却堆砌不出端庄优雅的气质。成箫一如从前般鄙夷这个女人,鄙夷她的品味,也鄙夷她堪忧的精神状态。   她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冲成箫破口大骂,丝毫不顾及她在旁人眼中,甚至是自己丈夫眼里会是怎样一个形象。   “曼妮。”成弘景淡淡开了口。   如果蒋曼妮够聪明,一定能看出这个家的最大权威此时正在因为她的行径不爽。但正如成箫一直以来所说的,蒋曼妮从来就是个蠢货。   “你别跟我打岔成弘景,我也忍你好久了!说好的股份,到头来你全要给这么个东西,我告诉你!没门!我……”   蒋曼妮仍旧喋喋不休,可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刚刚就想问了,成箫,这位是你……长姐?”   成箫怔住了。   “不是。“他顿声道。   陆玖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不太了解家里的情况,我看这位女士很年轻,又很漂亮,还以为……”   “这是我母亲。”成箫道   有些呆愣住地蒋曼妮听闻这话回过了神,却没再发疯,反倒诡异地端庄了起来。   她拢了拢烫地精美地卷发,拉了下掉了下去的披肩,仰着头,有些倨傲地瞄着自己刚刚才注意到的人。   “你是谁?”   她说完,目光下移到成箫抓着陆玖年的手上。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自问自答道:“哦,成箫娶的那个小明星?我有印象。”   “放着你的戏不演,跑来这儿干什么?“   蒋曼妮忽然端了起来,语气漫不经心。   “空着手来的?”   “怎么会。”陆玖年笑道,提了提手里的东西。   蒋曼妮扫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冷笑了声:“谁稀罕。”   她唤来了跟着她的保姆:“我衣服脏了,你跟着我上去,我要挑另一件。”   说完,她也没管在场人的反应,径直走了上楼。   门边此时就剩下了三个人。   从方才开始,成弘景变没出一声。等某个撒泼的人走了,他才轻轻笑了声,问陆玖年道:“成箫不经常跟你家里事?”   陆玖年神情似乎有些窘迫,他不好意思地点头:“是。”   成弘景再看向陆玖年时,眼神意味深长。   他静静看了陆玖年许久,随后淡淡开口。   “都进来吧,别站着了。”   陆玖年便是这样知道自己赌对了的。   成弘景害怕遇见变数,唯有能够始终掌控在他手里的东西,他才安心的很。   成弘景不想要一个牵制地住,拴得住成箫的人。相反,他乐意见到的,是一个能够随意被成箫丢掉,能够忽略其所有主客观意愿,轻松摆布的棋子。   装不懂装纯,那不是成乐然的专利。   他懂得如何披皮隐藏自己的时候,成乐然还在蒋曼妮肚子里呢。   就这么着,陆玖年获得了成家大宅的入场票。   可他留了心眼,他知道成弘景如此轻易地转变态度,除了自己装的好之外,铁定得有点什么别的原因。   所以当陆玖年在客厅沙发上见到坐着的女人的身影时,了然感大于意外感。   让他和成弘景给成箫找的接盘老婆一起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脚趾头想,也知道成弘景打的是个什么算盘。   --------------------   下章9要浅浅发力咯 第97章 布局   高雯倩注意到来人,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   她的惊讶转瞬即逝,很快她便整理好了神情。   “陆先生。”她温婉起身,颔首道。   陆玖年面上震惊,回过神来笑了笑:“我说怎么看您这么熟悉,原来是有过一面之缘。”   “是。”她轻轻拂了下耳侧的碎发。   成灏坐在两人不远处,见状缓缓起身。   “这位是高氏的千金。高氏合成氏素来有合作,这次也是来为主母祝寿的。”   陆玖年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成灏瞥了他眼,淡淡道:“先坐吧。”   陆玖年也没推拒,就这么顺着坐在了高雯倩身侧,成箫连拦都没来得及拦,就看见陆玖年和高雯倩一言一语地攀谈了起来。   他面色冷了下来,扭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成弘景。   成弘景却没看向他,径直向几人坐着的地方走过去,只在经过成箫时,不经意地冲他扔下了句话。   “我们算是扯平了?“   “毕竟你带人来的时候,也没通知我。”   成箫唇线紧抿,再抬头时,对上了陆玖年看过来的眼神。   他勉强笑了笑,给了陆玖年安抚的信号。   陆玖年却像是没明白成箫的意思,神色轻松。他好似浑然不觉此时的情景有多尴尬,也感受不到成家两人隐隐对他散发的排挤与恶意。不知道高雯倩哪句话引得他发笑,他靠着成箫乐了起来。   聊了半天,成乐然抱着衣服从楼上跑了下来,见一群人正围坐着,便顺势趴到了沙发靠背上,低头嘟囔道。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乐然?你下来啦?”陆玖年有些欣喜,站了起身,“我给你带了礼物的。”   他推了推成箫,从成箫脚边提起来了个精美的袋子。   “你现在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我挑了些补品给你。”   成乐然原本就因为众人聊天说话没带上他有些吃味,听见陆玖年这话,忽然挂了脸。   “我都快成年了,你当我几岁啊还补身体?”   陆玖年怔了怔,神色有些受伤。   成弘景适时开了口。   “乐然。注意说话的态度。”他施压看向成乐然,随即对陆玖年道,“小孩子,说话不过脑子。”   “谁是小孩子啊!天天拿我年纪说事。”成乐然满肚子的不满意不敢吼出来,只能不情不愿地小声嚷嚷。   “饭还没做好吗?”成灏转移了话题,起身往厨房的方向看。   陆玖年闻言回神,连忙道:“我也会做饭,要么我去帮帮忙吧。”   成箫皱眉,猛地拽住了他,小声道:“你是成家主人,做饭的事不用你的。”   陆玖年却推开了他,温声道:“没事,反正你也爱吃我做的菜不是么?我帮着忙也能做点你喜欢的东西。”   他说完,没等成箫反应,便起身跑去了厨房。   成箫神色一变,也跟着追了过去,却被陆玖年拦在厨房门外,看着像是在劝成箫不要进去。   成乐然好笑地看着不远处的场景,讽刺道:“他把自己当下人吗?“   高雯倩拨弄了拨弄手上的链子,小声道:“陆先生真贤惠啊。”   成乐然乐道:“他也就只会做做饭,哄二哥开心了。”   他弯着眼睛坐到高雯倩身边环住了她的胳膊:“我还是喜欢雯倩姐姐这样的当我嫂子。”   **   陆玖年把成箫劝回去后推门走进厨房,结果自己又被保姆往外劝。   新来的这位保姆很年轻,看起来经验也不是很足,像是第一回 在成氏这样的大户人家工作,也拿不清主人家对人的态度,只知道陆玖年是成家二少爷的家里人,对于陆玖年进厨房来当帮工只有诚惶诚恐,一点不敢接受。   “真的不合适!您出去吧!”   陆玖年却抽出一旁放着的备用刀,熟练地接过了年轻保姆的活,帮她切着菜。   “没事的,”他敛目淡淡道,“我也就是来这里躲清闲的,他们不太待见我。”   保姆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玖年注意到了她的局促,冲她笑了笑,试图缓解她的紧张。   “锅里是什么菜啊?”他问道。   聊到自己熟悉的话题,保姆才堪堪放松了下来:“番茄滑蛋牛肉。”   “成先生特意吩咐要做的,三少爷最喜欢吃这道菜。”   陆玖年手顿了顿:“成彦喜欢吃的菜?”   保姆点了点头。   “这样啊。”他小声道。   “锅腾出来后我烧两道给我家的那位吧,他嘴比较挑。”   保姆笑了笑:“家里的少爷们好像都还挺挑嘴的,成彦少爷就是,不是自己爱吃的,坚决都不动一口呢。”   话匣子打开,陆玖年又和保姆聊了些和做菜有关的趣事,保姆才完全松了戒备。   “我没想到小丽姐你比我大这么多呢。”   小丽讨饶笑道:“陆先生你可别打趣我了。”   “真的小丽姐,你在我这儿顶多二十出头。”陆玖年顿了顿道,“您长得也漂亮,更把年纪往小了压了,都不需要刻意保养。”   小丽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哪算好看啊……”   事实上,陆玖年没说谎。   小丽的确标致。三十多岁的年纪不在她面上留下什么痕迹,倒是衬得她风韵更存,仔细看她眼角下还有颗痣,只是老被随手扎的头发遮住,并不怎么明显。   “您就信我吧,我见的艺人多,这点审美标准还是有的。”   小丽被他夸的有些晕乎乎地,赶忙推着他往旁边走。   “您还是看锅吧,可别让它糊掉了。”   她脸红着转过身来时,无意间好像瞥见厨房门外飘过什么人影。   “刚刚门外是不是有人啊?”   “错觉吧。”陆玖年往盘子里盛着菜,闻言头也没抬,轻声道,“这会儿谁会往厨房跑啊。”   “也是。”小丽喃喃道。   陆玖年把饭盛好,拍了拍手:“是做全了吧?”   “全了全了,这就准备端上去了。”   陆玖年看了眼她手里端着的盘子,伸手道:“我也帮忙吧,小丽姐你手里那两份我来拿吧,你端那盘水果。”   小丽没怎么多想便递给了他,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厨房门。   餐桌主位归谁坐,明显地不能再明显。陆玖年看了片刻,走上前去,将手里的盘子摆在了主位一侧。   两个人折返着布置着桌面,小丽腾出手来,冲客厅喊道。   “先生,夫人,各位少爷,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成箫闻声便站了起来,大步朝陆玖年走过来。   “怎么不叫我?”他低声问道,“我帮你端。”   “差不多得了。”陆玖年小声道,“我端你不能端,我不想让他们使唤你。”   成箫也急了:“那你就甘愿让他们使唤你啊?我真是信了你的邪啊陆玖年,我还以为你多能耐呢,怎么逆来顺受开了,早知道不带你来了,看着我都心疼。”   陆玖年安抚地笑笑:“那你看着吧,多心疼心疼,回家了补偿补偿我。”   客厅里的人很快便都动了身。   成乐然率先跑了过来拉了把椅子坐下,成弘景缓步踱出,身边跟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的蒋曼妮。   成弘景坐在了主位上,蒋曼妮跟着拉开了他右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成弘景扫了眼桌上格式各样的菜品,忽然冲正准备坐下的成彦开口道。   “小彦,你过来我这边坐吧。”   成彦愣了愣:“父亲……”   成弘景指了指桌子:“你爱吃的在这边呢,坐过来好夹一点。”   成彦眼神暗了暗,眼底莫名有几分失望,却也没说拒绝的话。他径自走到了成弘景身边,坐了下来。   此时整个餐厅还没坐下的人只剩成箫了,饶陆玖年在怎么淡定,这会儿也忍不住汗颜。   某人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摆明一副陆玖年坐哪儿他坐哪儿的架势。   陆玖年不动声色,拽了拽成箫的袖子。   “你往边上坐。“他小声道。   “为啥啊?“   陆玖年又拽拽他:“别管,坐你的。”   成箫问不出所以然,只能按陆玖年的吩咐坐下。在场的成家人都落座,很明显便能发现少了那么几个人。   “大哥和雯倩姐呢?”成乐然出声问道。   成彦将放在盘子侧的牛排刀用布细细擦拭着,闻言淡淡开口。   “他们在楼上祖母的房间。”   成弘景道:“找人喊他们吃饭了,让成灏把母亲带下来。”   他话音落,场上一时间没人动。   蒋曼妮便是在这时对小丽发了难。   “张丽,你是耳朵不好吗?没听见?”   她这一句来得莫名其妙,明明前几分钟是她嚷嚷着支使张丽去把锅给刷了,张丽正忙活着,又叫人丢下东西去楼上喊人。   “啊?好….好,我现在就去。”   陆玖年闻言,忙道:“我这会儿没事,我去吧。”   跑腿的活自然没人拦他,成弘景手挥了挥,就遣他去了。   坐着的成箫刚起身,成弘景便厉声呵斥道:“你坐下!”   他冷冷道:“追着跑,成什么样子。”   成箫唇线紧抿,拳握了握,最后又被他松开。他看了眼成弘景身后不远处冲他眯着眼警告的陆玖年,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陆玖年乘着电梯上了楼时,开门便撞见成灏和高雯倩正推着老人等在门口。   转达了成弘景的意思,他帮着忙把老人推进乐电梯。电梯本就是为了老人上下楼方便,本身设计的也就不多大,轮椅之外再站上个人,就已经比较拥挤了。   于是高雯倩和老人先乘电梯下了楼,成灏和陆玖年一前一后,往楼梯的方向走。   成灏显然不打算跟陆玖年搭话。   他对陆玖年倒不比对成箫那样恶意大,只是觉得没有搭理的必要。   可他没料到,一个成箫养着的小明星,也有主动跟他聊天的胆量。   “大哥和高小姐感情真好。”陆玖年有些羡慕道。   成灏好笑地看向他:“我和她?感情好?”   成灏觉得这个明星不仅胆大,还破天荒的愚蠢。   连姓高的女人是为谁准备的都不知道。   “是啊。”陆玖年感叹道,“高小姐人聪明,家世又好,和大哥真的挺般配的。“   “有高小姐帮忙,大哥肯定能把成氏经营的更好。”   成灏轻笑了声。   真是又蠢又浅薄的人。   成弘景从没有让他娶成弘景的意思,而他也不觉得如今自己缺一个高雯倩这样的老婆来“佐助”自己。   他冲陆玖年道:“你想错了,我跟她没关系。”   “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陆玖年闻言便没再说话,静静跟着成灏走了下楼。   此时高雯倩已推着祖母走到了桌边,成灏抬脚走上前,却在看见座位的时候怔在了原地。   从前无论什么场合,他分明永远被成弘景安排在身侧。   这段时间他听了太多江山要改,太子异位的传言,从置之为笑料,到将信将疑,再到成弘景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变成了即将将重权移交他人的蛛丝马迹。   这一次是座位,那下一次是什么?公司管理权吗?   成弘景还在冲高雯倩说话。   “雯倩来了?坐吧,就坐到小箫旁……”   成灏忽然快步上前,拉开了成箫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将成箫和高雯倩从中隔了开来,替她拉好了座位。   “坐我旁边吧。”   一瞬间,成弘景的脸色变了,成彦的眸色也若有所思地深了深。   一桌人,一家亲,一顿生日宴。   成弘景成彦和成灏彼此僵持,蒋曼妮仍旧神经质地不断挑剔着张丽的毛病,成乐然盯着桌上的饭表情阴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成箫在看清局势的那一刻瞬间串联起了所有,朝陆玖年投去了个无奈又纵容的笑。   陆玖年淡定走过去,坐到了成箫正对面。   “人都到齐了,大家快吃吧。”   局都布好了,他等着收网呢。   --------------------   当我看着剧降的评论和追读,我就知道老婆们是该开学的开学,该开工的开工了 第98章 闹剧   成家顿饭是以颇为诡异的氛围开始的。   或许是因为饭桌上的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又或许是因为今天晚上有陆玖年这么个“外人”在,迟迟没人开口说话,显得格外尴尬而寂静。   陆玖年静静地低头吃着饭,心下有些犯难。   成家这帮人的矛盾交错而尖锐,早已浮出水面,就差一个点燃都信引。   可今晚他都小动作已经够多了,他自认精明,却没把握不会被发现端倪。   他正犯着愁,忽然感觉桌子下的腿被人轻轻碰了碰。   他手上一顿,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成箫正微微勾着唇和他对视,捏着筷子的手不动声色朝桌子中间指了指。   陆玖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桌子中间摆着一盘简单制作的白灼大虾。   “吃吗?”成箫用口型冲陆玖年问道。   陆玖年弯了弯眼,点了点头。   成箫于是起身,往盘子里夹了几个虾,放到自己盘子里仔细剥起来。   成箫剥的速度不快,甚至动作有些笨拙,五六分钟过去,一盘虾剥出来,盘子换到陆玖年面前,他低头一看,没忍住笑了出声。   几只虾被成箫折磨地坑坑洼洼,各有各的艺术美感。   成箫闻声看向他,撇了撇嘴。   “笑吧就。不吃还我。”他无声道。   陆玖年乐着摇了摇头,打趣地一字一顿轻吐。   “少、爷。”   两个人的动静不算小,很快便引起了桌上其余人的注意。   高雯倩温声道:“成二少爷和陆先生的感情真好。”   她缓缓补充道:“真羡慕你们啊。”   这句话一出,没什么人敢往下接话。   这桌人,没一个不心知肚明高雯倩来的目的是什么。   成家人的婚姻本就是用来交易的牺牲品,爱情与否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成弘景早早便从联姻对象中选出了最满意的一个,迟迟不指婚,无非是想看看他造的这批孩子里究竟谁才是最有价值的那一个。   挺讽刺的。太子都没选好呢,太子妃先预备上了。   从前成弘景最喜欢成箫。   成灏太听话,成彦太狠戾,成乐然年纪又太小。   只有成箫,聪明,顺从却够狠,也足够像他。   可后来成箫逐渐长歪了,他不得不从成灏合成彦中做个选择,他把成灏的权力分割开来交给成彦,让他们互相斗,等着看谁是最后的赢家,却没想到他已经放弃了的儿子,给了他最大的一个惊喜。   成箫注定要接过成氏的大权。   在此之前,成箫需要被重新驯化。   在外跑久了的狼崽心和爪子都野了,也敢对他露出獠牙来了。安排成箫娶高雯倩只是第一步,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能让成箫重新变回他喜欢的孩子。   至于成箫随手找来的小明星……   玩物而已,用完了丢了就行。   成弘景于是放下了筷子,淡淡开了口。   “小箫。”他看向成箫,“高小姐前来祝寿,你还没跟她打过招呼,不合礼数。”   “让小丽把酒倒上,你们两个碰个杯吧。”   保姆应声,很快走了过来,挨个给桌上的人倒酒。   酒杯一点点被填满,成箫透过扭曲的玻璃杯壁去看陆玖年的脸,后者头也没抬,似乎没听见成弘景的话。   片刻后,成箫收起了目光,缓缓起身。   高雯倩笑了笑,也跟着站了起来,举着杯子看向他。   她等着成箫也拿起杯子冲他说话,可下一瞬,成箫却端起碗,站着去盛离自己比较远的甜汤。   高雯倩就那么伸着手不尴不尬地站着,看着成箫慢条斯理地盛了满满一碗。好不容易等到成箫放下碗,又见他冲对面的陆玖年伸了伸手,又舀起汤来,还注意着多捞了好多红枣。   高雯倩的脸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说实话,她的确挺喜欢成箫的。成箫长相艳丽好看,玩世不恭的表皮下,是杀伐果断的内里。这样的人,没有人会不欣赏。她看重成箫的能力和价值,于是哪怕成箫现在名草有主,她也不介意听从成弘景的,等上一等。   可她说到底是高家的小姐,不说别的,样貌家庭乃至个人能力都是一等一的拔尖。被这么冷着对待,还是头一回。饶是她再怎么需要和成箫的这场联姻,也不代表她能没自尊到一直热脸贴冷屁股。   此时的她,难堪又下不来台,脑子里在思考究竟要不要继续和成氏的合作。   成灏就是这时站起身的。   “二弟不懂事,我替他向高小姐赔罪。”成灏的酒杯碰了碰高雯倩的杯沿,笑着道,“请。”   高雯倩这才缓和了表情,收拾好姿态,优雅不失礼节地和成灏碰了杯。   再坐下时,高雯倩不再执着于和成箫搭话,反倒时不时和成灏攀谈起来,成灏话里话外间的抬举,让她很是受用。   成灏似乎也挺享受的。   他设想中难以达成的目的如此轻易地实现,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在看到成彦取代自己位置的前,他没想过把这桩婚事抢到自己名下。   成弘景的心思从不遮掩,他对成箫的偏心明显可见,重新为成箫规划婚姻这事,成灏和成彦都清清楚楚。可他们不敢言,也难争取。   他们只能彼此厮杀,拼命向成弘景证明自己的价值,不去做被抛弃的那一个。   他从未设想过除了自证,他分明可以直接剑指成弘景,逼着成弘景改变决定。   陆玖年无心的话点醒了他。   倘若娶了高雯倩,他将会得到前所未有地助力,哪怕没有成弘景的认可,未必不能和成彦争一争。   但很显然,成彦对他的心思清楚得很。   他正和高雯倩谈着天,成彦忽然抬手,拿公筷给高雯倩夹了块菜。   “吃这个。”成彦冲高雯倩沉声道,眼神却是看向成灏的,眼里满是挑衅。   “啊?哦,谢谢啊。”高雯倩有些讶异,不过还是礼貌回复道。   莫名其妙地,成箫避之不及的人,成了他兄长的争抢对象。   陆玖年不动声色欣赏着这出两男争一女的戏码,一时间觉得无论是这出戏还是成弘景的脸色,都比这桌上的佳肴要更下饭一点。   成弘景这会儿的确心情不佳。   两个算得上人中龙凤的儿子在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选定给他们的弟媳和嫂子。   他似乎在遭到所有人的反叛,而这让他不爽。   同样不爽的人还有高雯倩。   她这会儿怎么可能不清楚身边两个男人在干什么。   她报着互惠互利双项合作的念头来,谁知道成箫甩她冷脸,成彦成灏把她当作筹码,谁能抢到,就算是在谁的天平一侧加了重。   一晚上她呆在这里,一点尊重没得到,一点目的也达成不了。   怒火一点点积累,她冷笑了声,按着桌子坐了起来。   “抱歉伯父。”她冲成弘景道,“今晚我还有别的安排,先失陪了。”   她说完,也没管成弘景如何应答,拉开了椅子走了出去。   离开前,高雯倩走到房书婷面前,蹲下来拉了拉她腿上盖着的毯子。   说来也好笑,一场为她而办的生日会,却没人提起她多少,她甚至没有个自己的位子,只坐在轮椅上。   自家人没什么人关注她,反倒高雯倩出于礼节,临走前还记得跟她打个招呼。   “祖母,我走啦,改天再来看你。”   房书婷抓着毯子的一角,头摇摇晃晃看着面前蹲着的人。   事实上,她认不得面前的人是谁,也其实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干什么。   但高雯倩说要走,莫名其妙戳中了房书婷什么,她的反应激烈起来。   “别走……”她伸手拽住了高雯倩的胳膊,“你不能走……”   高雯倩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想把手成就出来。   “祖母,我还会来的,我改天再来看你……”   她努力尝试去掰开房书婷的手,可后者不知哪里来的执念,力气大的可怕。   成灏站起身,想要来帮忙,高雯倩看见他就烦,不悦下,使了大力,猛地一甩自己的手。她倒是挣脱了房书婷,胳膊却打在了从她身后经过的张丽身上。   张丽手上正拿着瓶新的红酒,被她大力一拍,失手摔落在了地上。   打碎的酒瓶溅起酒水,浇湿了高雯倩的裤脚,她大声惊呼了出来。   “我真是……”她有些咬牙切齿,一秒钟也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多呆,她强忍着不适,甩手往大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念叨着“晦气”。   “对不起,十分抱歉……”张丽面上惊恐,边道歉边蹲下身子收拾着地上碎掉的玻璃片。   房书婷仍旧不停喃喃着,她见张丽蹲了下来,转而拉着张丽不放。   打碎名贵的酒,张丽本身就十分慌乱,她急着想要补救。   “老夫人您先松一松,我马上就收拾好……”   房书婷摇头,带着沙哑的哭腔道。   “容容,是妈妈错了,你别走……”   哐当一声,蒋曼妮将筷子摔在了桌子上。   “你能不能动作快点?!”   “天天不是闯这个祸就是闯那个祸,你知不知道这一瓶酒多贵啊?”   张丽嘴唇颤了颤,她极小声道:“恁从我的工资里扣吧,我会赔偿的夫人。”   “你想的倒美,”蒋曼妮厉声道,“还从你工资里扣?那是不是代表我还得多聘你几年好让你还债啊?”   “饭饭做的慢,酒酒倒不好,你有一点用处吗?我还留着你干什么?”   “这个月干完,下个月你就给我滚蛋!”   张丽的脸色发白。   她的指尖被玻璃划伤渗出血珠,紧张与内疚下她正拽着衣角,血便又尽数抹在了衣服上。   成弘景本就正烦躁,右耳边是房书婷喋喋不休喊着从前人的名字,左耳朵是蒋曼妮咄咄逼人的谩骂。   不耐下,他抬眼看了看已经畏缩到角落里,满手是血的人,随口道。   “你差不多得了啊。乐然,去把医药箱拿过来,让小丽处理下手。”   成乐然没回话,蒋曼妮却先炸了毛。   “你什么意思成弘景?你觉得我无理取闹是吧?是我故意欺负她是吧?”   “我是你老婆,你不向着我向着个外人?”   她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眼神恶狠狠。   “好好好,我算知道了。”   “原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换保姆,还找来个没什么经验的,原来原因在这儿啊。”   她站起身,指着张丽道:“因为她年轻还长得好看是不是?”   成弘景皱着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成弘景明显已经有了不满情绪,可蒋曼妮却没打算退让。   她早该看明白的。   哪怕她花再多的钱,再多的精力保养,拼了命地往自己身上堆漂亮衣服和名牌包,努力想保持成弘景喜欢她的样子,不计一切地挽留青春,也一样阻挡不了成弘景有二心。   她从前从不觉得身边的这个保姆好看。总是遮着脸,低着头,温顺又维诺。就是看中了她这点,即便她年轻,蒋曼妮也让她留了下来。   直到她从厨房经过,听到了陆玖年和张丽的对话,她才意识到她自己从来没认真看过张丽的脸。   那个她天天支使的没什么存在感的女人并不普通。相反,张丽长相清秀,眉眼温柔,性格也好。   最重要的是,张丽和蒋曼容,有三分相似。   这么多年来成弘景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那么多,她权当没看见,全都不在乎。她知道她们对成弘景来说就是一个个消遣品,永远是过去式。   但唯独只有一个女人,明明也是过去式,却令她那样忌惮而恐惧。   蒋曼容轻而易举地夺走自己生活的全部,她在蒋曼容的身边没有了全部存在感,变得不起眼。   蒋曼容死了,她终于能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可一个长相肖似的人却轻易把她拽回了那段过往。   她不允许,她不接受。   “当初蒋曼容那个女人要来照顾我,我不同意。是你一再要求之下,我才点了头。”   “成弘景,你是对偷情情有独钟啊,还是对长得跟蒋曼容一样的女人欲罢不能啊?”   “闭嘴!“   成弘景震怒,狠狠拍了下桌子。   “你现在是越来越疯了蒋曼妮。”他扶着额,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声道,“你回楼上去冷静冷静再下来。”   他扭头看向成乐然:“乐然,扶你妈妈上去。”   成乐然依旧静默不语。   成弘景不悦道:“成乐然,我没教过你,大人跟问你话要的吗?”   成乐然忽然抬头,大声喊了回去。   “大人大人……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快成年了!”   成弘景手肘撑着桌子,长舒了口气,疲惫道:“你又闹什么脾气。”   成乐然眼眶红红的,气得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之前也是,现在也是。我说个什么做个什么永远都说我是小孩子!我明明已经长大了……”   “永远都把我排除在外,重要的事情只跟他们几个说,给这个安排结婚给那个分公司股份,那我呢!”   “只有拿个东西关个灯跑个腿的时候想起我,别的时候就当没我这个人!”   他哭着冲成弘景喊:“你都记得让保姆准备他们三个喜欢吃的菜,为什么不准备我的!你根本就不记得我喜欢吃什么!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我的吗!”   他狠狠擦了把眼泪,猛地站起了身。   “我讨厌你……我讨厌成箫我讨厌成灏我也讨厌妈妈!我讨厌你们所有人!”   说完,他飞奔着跑回了楼上的卧室。   蒋曼妮本来还在气头上,被成乐然这么一打岔,气没撒出来,心里憋的直难受。   “小神经。“她翻了个白眼,“不愧是他爹的儿子。“   她甩甩手,头也不扭,也迈步上了楼。 第99章 有光的地方   蒋曼妮一走,桌上寂静了下来。   成灏张了张嘴,敛目起身。   “我去看看乐然。“   成彦见他走,也跟着道。   “我也上去了。”   一时间,桌上只剩下三个人。   成箫和陆玖年对这场闹剧恍若未闻。   陆玖年正舀着汤往嘴里送,成箫则百无聊赖地戳着盘子里的豆腐块。   成弘景静静地看了两个人片刻,随即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起身,也上了楼。   等他消失在视野内,陆玖年抬起头,问面前的人道:“我们也上楼么?”   成箫扭头看了眼旁边神智不太清楚的房书婷。   “把她送上去吧。”他小声道,“然后我们回家。不在这个地方呆。”   陆玖年笑了笑:“嗯。”   他们一个去推房书婷,一个去帮手伤着的张丽找急救包、收拾餐桌。   无言干完手头的活,他们把人送进房里。成箫刚走出门,就被陆玖年连拉带推塞进了他的旧屋里。   没开灯,两个人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相视着,片刻后没忍住,一齐笑了起来。   陆玖年环着成箫的脖子,弯着眼睛问道:“我厉不厉害?”   成箫眼里都是喜欢,他捧着陆玖年的脸亲了两口。   “怎么那么聪明呢。”   一顿饭就能把整个成家吃得鸡飞狗跳,怎么他只会天天受成家饭局的气呢?   陆玖年闻言撒开手,到成箫床边坐了下来。   “你也聪明,不还是被他们气?”   他拍了拍硬硬的床板,成箫便走过去,靠着他坐了下来。   “做事风格不一样。你喜欢明着下狠手,他们却喜欢玩儿阴的。”   他抬头和成箫对视,眼底闪过狡黠。   “所以对付阴的人,你就也得玩儿阴的。”   别人陆玖年不知道,可成家这一大家子,他可太好分析了。   成箫把他们每个人看得都很透彻,哪怕拆成只言片语讲给他听,他都能清晰看出成家的人谁在乎什么,谁想要什么。   蒋曼妮在乎姣好容颜,在乎蒋曼容,他就故意让蒋曼妮听见自己和张丽的谈话;成灏和成彦在乎权力,他端菜时刻意换了位置,又给成灏有关高雯倩的暗示,制造新的权柄象征供他们争执,顺便替成箫解决掉高雯倩这么个麻烦;成乐然在乎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他就想办法让成乐然在群体中感受到落差。   成弘景在意对事和人的掌控……   那他就让他所掌控的人和事,全部失控。   或许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人好被拿捏,可人性却容易被支配利用,又极其相似。   陆玖年有时会感谢程裕景,给了他洞悉人的本质的能力,让他变得比从前更加敏感,也更加精于计算,能帮成箫出这一口恶气。   成箫笑着拽着他的手腕贴在手心,低声道:“那我是不是得庆幸最后跟你是一家,没成对家啊。”   他还没等着陆玖年回复,手就先摸到了陆玖年手上的手链。   那是他许久前在这间屋子送给陆玖年的礼物。   他诧异道:“我记得你不是收进保险柜了?怎么带着来了?”   陆玖年笑了笑,冲他晃了晃手。   “因为想告诉你,你的‘好朋友’哪怕跨越时空,也会来帮你出气。”   **   推开书房的门,成箫走上前,静静站在坐着的人的面前。   成弘景把头从商报上抬起,淡淡问道:“要走了?怎么过来了?“   成箫面无表情:“你有话跟我说,不是吗?”   成弘景笑道:“我说过,你像我。我没看错。”   “到底有事没?我们要回家了。”成箫冷声道。   成弘景只是无声看着他,片刻后,不经意道:“你带回家的这个小明星,倒是挺聪明的。”   “四两拨千斤,他懂怎么利用人心,这点你要跟他学学。”   成箫的眼神一暗,他一只手插兜,笑道:“有些人有心机,就当所有人都满肚子坏水。”   “和我结婚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他和你们这群人不一样。”   “是么?”成弘景笑了笑,“那当我没说。”   成箫懒得再奉陪,扭过头,朝门外迈去,成弘景便是在这时再次开了口。   “我知道你大哥在筹划什么,实话说,你暂时还斗不过他。”   “他背后有我的助力。”   成弘景扶着桌子起身,缓缓走向窗边,看向窗外无边景色。   “总有一天你会接过成氏,自愿的最好,不自愿也没关系,我不介意人为干预你的意愿。”   “你或许准备好了应对的代价,但那个小明星呢?他准备好了么?”   成弘景转过身来,看向成箫。   “小箫,你身体里流着的,终归是成家的血。”   “回来,或付出代价,你自己选。”   成箫静静看着他,片刻后吐出几个字来。   “我哪个都不选。”   他转身,走出去,将门关在了身后。   看着等在门外的陆玖年,他想。   他只选择走向有光的地方。 第100章 夏日希冀   成箫从没觉得哪一次的分别比这一次更难应对。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他跟陆玖年都腻在一起,又或许是陆玖年这次要去的拍摄地离他真的很远,成箫的不舍强烈地快要溢了出来。   “就不能不去么?”   坐在沙发上,他不知道第几次抬头对四处收拾屋子的陆玖年道。   “不能。“陆玖年一边给花浇水,一边无情道。   “再忍忍,拍完这个电影捞完最后一桶金我就撒手不干了,回来专心准备考试。”   “到时候你想不见到我都难,我还怕你烦我呢。”   “我知道。”成箫闷声道,“但三个月也太久了点,等你回来都大夏天了。”   陆玖年笑道:“讲讲道理吧,这么大制作的电影,只要我三个月的拍摄期,这已经是特别高效运转的剧组了。”   成箫按了按眉头,有些犯愁。   “那……我到机场送行,这总可以了吧?”   陆玖年把手上拿着的水壶掂回阳台上,闻言转身,毫不留情否决道。   “不可以。”   他靠着墙,好整以暇看向成箫:“让你留在家里,你说想到机场送我。你猜猜我要是同意了你去机场送我,你会不会买张机票,然后说想把我送到地方了你再走?“   成箫“嘶”了声,不悦道:“怎么你说着感觉我这么缺爱呢。”   “你不缺吗少爷?”   成箫还真停下来想了想,从少年时期追溯到长大成年,最后得出的结论倒是连他自己也不怎么吃惊。   “好像是挺缺的。”   “是吧。”陆玖年笑道,“所以我来爱你了嘛。”   来接陆玖年的车到了,他拖着东西走到门口,边走还不忘嘱咐成箫家里的事情。   “你别老忘了给饭饭准备粮食的。你上班去一走就是一整天,我不在家你更是回都不回来了,你一忘他一天都吃不上东西。”   “除了猫家里活着的东西还有花草,也别忘记浇水,等我回来要是都蔫了,我就跟你算账。”   “还有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陆玖年说着,忽然顿了顿,放缓了语速,“别让自己太累。”   “也要记得喂自己吃饭,定期给自己浇浇水。我会打视频检查。”   “行了,保证完成任务。”成箫笑了笑,推着人往外走,“走吧,再不走我真忍不住要留人了。”   陆玖年三步路一回头往外走,边走边道:“不管什么事儿都记得先跟我讲啊。”   成箫连连应声,等真把人送出去了,他又跑阳台上去等着,目送着陆玖年拉着箱子往小区门口走。   等到注视的身影消失不见,成箫将视线收回,挪向阳台上陆玖年精心料理的一排排花草。   有些冒了绿芽,有些已然开着鲜艳的花。   他脚边,正打着滚的饭饭忽然坐了起来,仔仔细细舔着背上的毛。   成箫靠在栏杆上,呼吸着晨间微冷又清新的空气,想。   春天已经到了,他无比期待夏日的烈阳。   ***   陆玖年状态调整的很快。   前段时间他躲懒不怎么接戏拍,但重新上手后效率又高的惊人。拍哪条哪条顺,几乎都是一条就过,比老戏骨们的拍摄进度还要快些。   剧组里有些新人演员,抽空便会找他来请教演技相关的问题,陆玖年有些头疼,不知道该不该去为这些年轻人解答。最后也只能向他们引荐同组更德高望重的前辈。   一次晚间他跟成箫诉苦水说难做人,成箫说他就是太谦虚。   “我觉得你就挺够格教他们的,“成箫大半夜才想起来吃晚饭,边嚼边跟陆玖年道,“你自己不也说吗?你拍戏很顺,导演评价也好。”   陆玖年人躺在床上,闻言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冲成箫解释道。   “那都是别人看见的,我自己知道不是那回事。”   他裹着被子,缓缓道:“从小到大,身边的人总会说我比别人更聪明些,似乎什么都能做得好。但其实不是。”   “什么东西的运行都有规律,我只是比一般人善于找到那些规律,再总结出一套适用于这个东西的公式而已。”   “数理化是这样,演戏也是这样。”   “区别在于,这样的方法用在做数理化的研究上,会更有利于我类比着一个已知结论,推进新的研究。可放到文学艺术、演绎创作上,只是耍小聪明而已。”   “我对所有角色的解读都套用一个公式,演绎时也会采取更有利于展现我自己个人特色的方式。所以我的拍摄才会顺利,我的诠释导演虽然会觉得有偏差,但也会觉得无伤大雅。”   他抱着膝,琢磨了琢磨道:“硬要说的话,其实有点像工业生产和手工打磨的差别。”   “虽然我自己并不热爱这个行业,但我最难熬的时候是靠它才养活了自己,我盼着它好,希望多一点能够仔细打磨每一个角色,热爱这份事业的人,少一点我这样得过且过的人。”   “我让新人和真正优秀的行业前辈交流,也是在离开这个行业前,给自己最后攒点人品。”   成箫静静地听着,片刻后问道:“想好了?真的不干了?”   陆玖年笑着点头:“嗯。”   “我一直记得呢,你说让我做能让我自己开心的事。”   “回到从前开始的地方,才真正让我觉得快乐。”   成箫有几瞬的静默,再出声时,他声音低沉。   “我突然明白我为什么喜欢你了。”   陆玖年愣了愣,道:“为什么?”   成箫轻声道:“因为好像无论生活崩坏到什么地步,你都有足够强大且清醒的人格,支撑你重新找回方向。“   看似虚伪又多面逢源,实则比谁都更有原则和清楚的底线。   陆玖年像成箫的盔甲,又像成箫的锚。   世人厌弃怀疑他时,陆玖年说懂他。他厌弃怀疑自己时,陆玖年说爱他。   这场虚假开始,假戏真做,入戏沉沦的爱慕下,陆玖年改变了自己,也改变了他。   电话结束前,成箫和陆玖年讲了这几天公司遇到的一个个麻烦,一桩桩烦恼,讲着讲着自己也犯了愁,丢下饭盒对陆玖年抱怨,说觉得自己公司要完。   陆玖年会骂他没出息,也会帮他想办法。   等挂了电话,成箫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再自以为是的,用蒙蔽去保护陆玖年。   他向陆玖年袒露脆弱,将自己的、也是他们共同的危机摆在陆玖年面前。   因为他终于明白,他的恋人软弱而强大:“软弱”到会因他的隐瞒而伤心害怕,却又强大到会用尽自己所有的办法来帮助他。   他的信任和爱,对陆玖年来说,才是最大的庇护。   办公桌上摆着陆玖年和他的合照,成箫拿起来看了看,往自己面前放了放。   夏天啊夏天。   快点到来吧。 第101章 年年岁岁   陆玖年进剧组拍戏一个月时,成箫接到了陆玖年指派的任务。   “你代我,回去跟我妈过个生日。”   成箫听了愣了愣:“我自己吗?”   “恐怕是了。”陆玖年无奈道,“电影这边最近都在拍我的镜头,又因为部分演员变动,要补拍好几个镜头,我走不开。”   “先前不怎么红还好,火了以后更没什么时间了。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那两天能回趟家,我妈的生日我都好几年没陪着过了。”   他苦笑了声:“今年也一样。”   “原先家里就我一个儿子,我不能陪,她身边就没人。今年不太一样,我想着你或许可以……”   他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收了声,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抱歉。   “对不起,我其实应该先问问你的意见的。”   “你……介意吗?”   成箫握着电话,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介意吗?   其实并不。   陆玖年愿意将他视作重要的家人,愿意让他参与到阖家团圆的场面中去,他欣喜,甚至有些感动。   可问题也就存在于此。   很长一段时间里,成箫对“家”都没什么概念,更对如何和家人相处一无所知。   和蒋曼容在一起的日子里他有过短暂的无忧无虑的孩童时光,可没过多久这段时光便离他而去,只剩下一地鸡毛和支离破碎。   “母亲”的角色从他生命里消失的太早,而“父亲”角色的扮演者失败又可怖,致使他从来不知道真正健康的家庭相处起来该是什么样的。   其实他和陆玖年的父母一直保持着联系,经常问候身体,偶尔也会寄送礼物或者登门拜访,但这一次的性质不太一样。   这一次,他是以另一个“儿子”的身份陪在父亲母亲的身边。   他担心自己会搞砸。   或者说,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搞砸。   就想想成氏家宴,对着一帮和自己有血脉联系的人,他甚至都说不出一句好话。   如果需要面对的是别人,成箫铁定不带怕的。他这辈子最不耸的就是搞砸事情,事情越砸,他反倒越理智越轻松。   可他要面对的,是陆玖年的父母。他怕,他怕死了。   怕伤了陆氏夫妇的心,怕他这样不懂亲情和家庭的人,让陆氏夫妇觉得他还不够格和陆玖年组建一个家庭。   惊惧与自我怀疑逐渐盖过了被认同的喜悦,成箫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开口拒绝,可他还没说上话,陆玖年的声音便再度响了起来。   “其实不应该让你办这个差事的,太推卸责任了我。“陆玖年轻呼出口气,有些疲倦道,“陪父母这事明明就该是子女自己的责任,推给其他任何人都不应该。“   他笑了笑,冲成箫道:“算了,等明年我肯定就有空了,到时候你再陪我一块儿。”   “我也就是有些操心过度了。我爸妈就我这么一个孩子,一年也不说回来看看他们,我总担心别人会说他们闲话。但现在想想,没有人会一直关注别人的生活,这点我爸我妈比我看得开多了。”   陆玖年想通了理一身轻松,轻快对成箫道:“没事儿,这次算了,你早点睡,以后再……”   “我去吧。”成箫忽然道。   陆玖年有些怔愣。   “怎么突然……”   “明明家里还有人呢,可别真让谁觉得咱爸咱妈没人靠着了。”成箫如是说。   多少年的生日他都是自己一个人静悄悄地过,长久以来他找不到真正重要到能陪自己庆祝这个特别日子的人,于是在遇到陆玖年后格外珍惜。   他明白这样的人意味着什么,即便缺失一个,都能让原本快乐的时光变得黯淡。   也正因为明白,所以他才看不得。   “放心吧。”他小声对陆玖年道,“我准时到。”   **   **   站定在陆家门口,成箫又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确认得体后,才敢按下门铃。   门开了,成箫抬眼看见了陆父。   “爸。”成箫道。   “来了就进来吧。”陆父冲他点了点头,再转身时,冲屋内喊道,“孩他妈!成箫来了!”   “哦!小箫来了啊。”陆母端着烧水壶从客厅走出来,探身看他。   她见成箫手里掂着不少东西,有些惊讶。   “不是前几天才送过来好多礼盒吗?怎么又拿这么多。”   成箫笑了笑,有些拘谨:“应该的。”   陆父见状,弯下腰想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成箫却忽然慌张起来,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您说放哪儿,我拿过去就行。”   陆父不依,陆母却看穿了一切,边倒水泡茶,边打趣道:“你就让他自己放吧,你帮忙他不自在。”   成箫不太好意思地点头,在陆父的指示下放好了东西。   他不自在这一点是真的。   往常他来拜访的时候,通常放下东西就走了。这是他第一次需要留这么久的时间,他这会儿脑子里正打着草稿一会儿走回客厅该先迈哪个脚,先说什么话,甚至连话的哪个间隙笑一笑都编排好了。   直起身,他按照打好的腹稿准备开口,迎面便撞上了端着水果从厨房里出来的陆母。   “吃桃子吗小箫?”   脑子里的一套流程被打乱,成箫的胸有成竹再度变成了手足无措。脑袋不再运转,就只有身体作出反应。   他下意识干脆回道。   “不吃。”   陆母愣住了,成箫回过神来看到陆母怔愣的神色,连忙解释。   “那个……不是,妈,我的意思是我想吃但没法吃。我黄桃过敏。”   陆母这回成惊讶了:“过敏?那不吃了不吃了,妈给你洗别的。”   “草莓能吃吗?”   成箫怔怔道:“哦……那个,能。”   “那洗手去吧,我给你洗草莓啊。”   “要不还是我来…….”   陆母没等他说完便推着他往沙发上走。   “去跟你爸下棋吧。”陆母冲他眨眨眼,“好好表现。”   成箫像块纸板一样被陆母挪到了陆父跟前。   陆父抬头看了他一眼,冲他指了指象棋棋盘,淡淡道:“坐。”   成箫点头坐下,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都说一个人的思维敏锐与否,能在棋局里尽数体现。   陆母让他好好表现,他就一定得在陆父面前拿出一百二十分的注意力,在谋划布局上出彩,把这盘棋下的漂亮。   棋局一开,他执子落子时果决而大胆,如同他这个人的形式风格一般,直指对面要害。   他早已做好应对陆父的各种妙计刁难,却在不到五分钟后看着自己将了军的棋盘傻了眼。   说实话,他在将军的时候连落子都不敢,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将军这步棋里有陆父的陷阱,否则他怎么会赢得这么轻易。   陆父盯着棋盘摸着下巴沉吟,而成箫则是吓得不敢动。   恰逢陆母端着草莓出来,看见两人僵持的状态,好奇地凑上来看棋盘,惊地戳了戳成箫,弯腰倾向他对着他说小话。   “不是让你好好表现吗?”她小声问道。   成箫迷糊道:“我,好好表现了……”   而且看这样子,还有点过于好了。   陆母笑了出声:“我的意思是让你让着他点!”   “你爸的棋下得特别烂,连我都下不过。”   陆父不悦道:“我那是给你放水了。”   陆母不吃他这一套:“得了吧,跟小箫下你也放水了?”   “用不着啊,”陆母搭上了成箫的肩,得意道,“我们聪明着呢,谁要你让啊。”   陆父皱眉道:“再来。”   “来就来,”陆母把碗往桌上一放,拍了拍成箫的肩,“小箫你……你们年轻人话怎么说的来着?”   成箫笑着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不是,”陆母一拍手,灵光一闪,“是教他做人!”   又下了几轮棋,陆母一会儿跑到陆父那儿指点江山,一会儿又帮着成箫出谋划策。   “你车吃他炮啊!”   陆父把她赶到一边:“去去去,我知道怎么下。”   陆母翻了个白眼又坐回桌子中间,吃着洗好的草莓,时不时还递给成箫一个。   等陆父想起来还有吃的这回事时,不满地问陆母他怎么没草莓,只能收获陆母一句幸灾乐祸的“不给输了的吃。“   棋下得差不多了,陆母收拾着桌面,陆父则端坐在成箫对面。   棋局的趣味氛围消散,拘谨感又重新攀附上来,成箫看着陆父一脸严肃,不自觉也坐直了身子。   片刻静默后,陆父开了口。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爸。” 好不容易等来个自己打了腹稿的问题,成箫卸下了不少心理负担,流利道。   “玖年这段时间在拍电影,他会演戏,导演总是夸他。”   “不过他自己不是太喜欢做这行,您也知道的。最近他在考虑回去读书呢,我也支持他。”   成箫顺畅地说着,抽空抬头看了陆父一眼,只见陆父皱着眉,表情算不上满意。   他猜测自己没说到陆父在意的点上,于是努力补充。   “身体……前段时间老毛病又犯了,不过有我盯着呢,药也按时吃医生也按时看,肯定没问题的,还有……”   陆父忽然抬手示意,打断了成箫。   “爸?“   成箫不解道。   只听陆父有些无奈,低声道:“谁问那小子了。天天跟我们发消息说这说那的。”   “我是问你。”   “你性格也不外放,和我们也没玖年那么亲近,我们有时候想问问你的情况,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也不知道合不合适。问玖年,他又说你有自己的想法,能处理得来。”   成箫怔在了原地。   他看着陆父静坐在那里,以长者,也是智者的姿态。   在成箫前二十几年的生命里,从未有人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带着愿意提供一生经验与见识来帮助,既是至亲也是导师。   也不能这么说。或许有,可那也只活在成箫曾经的幻想里。是成箫从前想象着的,成弘景的样子。自梦碎后也跟着一并消失,从那以后成箫的孩童时光中便也失去了“父亲”这个角色。   而现在,他看着陆父,一些从前想抓却又抓不住的东西,好像漂浮在了他面前,等待他摊开掌心,紧紧握在手里。   陆父还等着成箫的回答,神色有些不自在。   “我呢,跟玖年他祖父一样是搞研究的,你现在在做的企业什么的吧我可能也没那么懂,但是毕竟也活了这么久了,经验总归还是多一些的。”   成箫轻轻地笑了声,那声笑里,好似放下了许多年他执着不松手的旧事。   “爸,其实我最近有些事那不太准……”   阳台上,陆母把刚洗好的衣服挂了起来,拿杆子拍了拍。   她看着客厅里神色专注的两人,眼神在俊朗的青年身上比了比,又看了看自己挂起来的衣服。   应该没买错。   小箫穿这个一定合身。   **   **   生日这天,陆母霸气地大手一挥,领着家里其他两位下馆子去了。   往常也就是她和陆父两个人来这家最喜欢的饭店吃一顿,就算草草过完了,但今天某女士扬眉吐气,拐着个漂亮大高个,昂着头往门里走。   餐厅熟识的服务员特别有眼力劲,一个劲地问:“哟,这是您儿子吧?”   陆母炫耀道:“是啊,长得俊吧?”   服务员大声笑道:“那必须俊啊,我看跟您夫妇都像。”   陆母一边摆着手说“哪里像啊”,一边脸都笑开了花。   成箫听着旁人一声声夸赞的话,生平第一次生出了些羞赧的心情来。   三个人坐到饭桌上吃上了菜,才想起来给陆玖年拨过去个视频电话。   视频接通,那头的人还扮着炸伤的妆惨兮兮的,一见这边三口人其乐融融的景象,哀嚎了起来。   “等明年,我肯定得跟你们一起过。”   陆母道:“那是,我明年直接到你们那儿过。你们住的好,我拍朋友圈好看。”   陆父听着听着也加入到对话里去,成箫没打扰一家团聚,便起身去给蛋糕插上蜡烛。   等灯光也暗淡,眼前唯有明烛闪烁,他听见陆母的声音慈爱。   “今年的生日愿望,我想让小箫代我许。”   对上陆母的眼神,成箫推拒的话忽然没再说出口。   他闭上眼,吹灭蜡烛,许下二十几年来最虔诚的心愿。   愿我们一家人,年年岁岁,平平安安。 第102章 选择   眨眼间,陆玖年已经在剧组里呆了两个多月。   起初成箫还回抽出时间从家里飞过来探班,后来陆玖年实在心疼成箫日夜颠倒地合不上眼,成箫就被勒令不许再来了。   几个月过去,成箫的公司形势渐渐稳定下来,陆玖年的心这才一点点放下,开始着手做自己想做的事。   拍摄进行到后期他的戏份不多,下了戏的时间,他便会窝在房间里看书做题,恍然间回到了自己大学期间期末卷绩点的那段日子。   晚上他又推掉了个剧组的聚餐,躲在自己房里学习。再抬头时倒不是因为累,是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陆玖年皱了皱眉放下笔,往门口走时,脑袋里还在想这么晚了到底谁会过来。   他打开门时,门外站着的人让他有些吃惊。   “齐编?您不是跟大家一起聚餐去了?”   编剧笑了声,打趣道:“这会儿十点多了,我们都吃完回来了。”   陆玖年不好意思道:“这样啊……我没注意时间。”   齐豫手搭在门上,闻言向门里探了个头,抬脚就想往里进。   “忙什么呢这么投入?连饭都不出去吃了。”   陆玖年却笑着拦在他面前,回道:“看两本闲书。最近不太喜欢热闹了。”   齐豫全当陆玖年开玩笑,乐道:“你?你还不喜欢热闹啊?我记得你挺好事儿的。”   陆玖年没搭理半有些嘲讽意味的话,淡淡答道:“人都会变么。”   他客气问道:“您找我有事?“   齐豫像是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经意”道:“哦,我都快忘了。”   “就是啊……我有个朋友,他今年才开始做这个行业,最近在筹拍他的第一部 片子。”   “他技术审美都是一流的,很有实力,就是刚刚起家,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经费能请到好演员。”   “他是我朋友,又有潜力,我不想他被埋没,正想着找办法帮帮他。正好我想起来你前几天不是说,拍完咱们这部片以后你没什么行程了嘛,我就想着问问你能不能去帮帮忙。”   陆玖年面上带笑,一边点头一边听着,半天终于明白了面前人的目的。   合着就是想蹭自己这个免费优质劳动力,顺便再利用一波他的流量,给他朋友的草台班子赚关注。   齐豫一通长篇大论的铺垫讲完,终于假模假样清了清嗓子,问出了那句话。   “你看怎么样?”   陆玖年表情没变,心里却飞过无数思绪。   说实话,按照从前,他八成会答应。   齐豫在圈里地位不低,写出来的东西捧出来过好几个影后影星。陆玖年一不想惹这样的人对自己有什么芥蒂,二想卖他一个人情,肯定会憋屈着勉强自己先答应下来,实在亏本,就后面再想办法。   可还是那句话。   时过境迁,人是会变得。   “实在过不了自己那关,你就想想我遇上这种事的反应。我怎么做,你怎么做。”   成箫的话再一次回荡在耳边,陆玖年微笑,冲齐豫礼貌道。   “我恐怕没办法自己决定。我把我经纪人的联系方式给您,您转交给您的朋友,让他联系我经纪人商谈具体的工期片酬,如果都没问题,我很乐意帮忙。”   齐豫的神色不好看起来。   他不相信陆玖年真没明白自己什么意思,明摆着是装傻充愣,不乐意帮忙。   他心下不悦,却也不好当面表现出来,只装着大度地摆了摆手。   “嗐,不用了,我就是一问。你要是忙的话就不麻烦你了,我还有别的人选,我去找他们看看。”   陆玖年弯了弯眼,道:“您这么说我就好受多了。”   “那您赶紧去,我就不耽误您时间了。”   他说完还从房间玄关柜子上顺手抽出瓶水递给面前的人,十分懂礼节:“您拿着喝吧,慢走。”   齐豫手里拿着他塞的水,心下吃瘪还发不了飙,最后只能拧开瓶子,边喝边往楼梯边走。   陆玖年见人走了,关了上门,却没扭头回到屋里。他站在原地静静等了会儿,片刻后,抓起晚上吃剩下的外卖袋子,又按下门把手走了出去。   到了楼梯间前,还没推开门,他便不怎么意外地听到了齐豫的声音。   “我问过了,他不同意。”   齐豫像是和人在讲电话,语气中有挫败的恼羞成怒。   “你不是说他特别好说话,还好拿捏吗?怎么我看他一点都不好应付呢。”   “没,我没跟他说。是你跟我保证说他会帮忙,我才去找他的,现在事情又没成,我跟他说什么。”   齐豫语音愤愤:“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了程裕景……”   陆玖年没再听下去,“啪”地把门推了开来。   齐豫握着电话的手一抖,显然是被惊到了,扭过来看他时,神色有难以掩饰的慌张。   “玖年?你这是……”   陆玖年神色没变,绕过他,随手将垃圾丢进了楼梯间的大垃圾桶里。   再转身时,他冷冷看向齐豫道。   “程裕景想和我说什么?”   齐豫从没见过这样状态的陆玖年,一时见怔在了原地。   陆玖年看着他,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好说话,好拿捏。   这就是程裕景对他的全部评价。   他该说是程裕景死性不改,还是该说程裕景天真无邪。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轻易便能被左右的人,程裕景却还执着地以从前的判断,试图干预和操控他的选择。   陆玖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冲齐豫伸了手。   “电话给我。”   齐豫回神,警惕地捂了捂听筒,往后退了两步。刚想拒绝,听筒里的人却发了话。   “给他吧。接下来我们俩的话,你不要听。”   齐豫看了眼陆玖年,心下琢磨许久,最后还是把手机递给了他,拉开楼梯间的门,走远了些。   陆玖年于是将手机放在耳边,等着对面的人先开口说话。   一阵沉默过去,程裕景开了口。   “最近怎么样?”   陆玖年都快气笑了。   憋半天就憋出来个这吗?   “我是真没想到我能拉黑的拉黑能删除的删除,你还能想办法跟我搭上线。”陆玖年语气讽刺。   “想干嘛你直说吧,行么?”   程裕景似乎叹了口气,传到陆玖年耳朵里的声音有几分纵容和无可奈何。   “不要对我这么大敌意。”   “我和齐豫不熟,原本只是想他帮我给你带句话提个醒。叫他来找你帮忙,也就是想让他赊你个人情,没别的意思。”   陆玖年注意到了他刻意雕琢过的字眼。   “提醒?“陆玖年好笑道,“你有什么好提醒我的?你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程裕景轻笑了声,道:“我和你无关,那位姓成的先生呢?”   陆玖年语气冷了下来:“你少打他主意。”   程裕景笑得更大声了:“我能打他什么主意,我主意都用在你身上也不为过,我操心他干什么?”   他压低了声线,缓缓道:“我是操心你啊。”   “你应该也清楚了,我现在算是在替他们成家人工作,多多少少知道些内幕。”   “我曾经也警告过你,成箫那样的人,有野心,有恨意。他在机会和你面前,不会选择你的。“   陆玖年冷笑了声,有些莫名其妙:“你是不是还要跟一句,只有你会选择我啊?”   “省省吧程裕景,挑拨离间这一套只对傻子才管用。”   程裕景却语气松快,并未被陆玖年激怒。   “哪儿能呢,你聪明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什么手段在你这儿管用我清楚,挑拨离间肯定不是其中之一。”   陆玖年被他那句“手段”气得不轻,刚想破口大骂回去,就听程裕景快速接着道。   “所以我的话没什么别的特殊含义,就是单纯的提醒。成箫马上要做出他的选择了,希望那一刻真的到来时,你做好了准备等待他的裁决。”   他温柔道:“而我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就像从前那样。“   陆玖年听着他讲完,忽然长长舒了口气。   对面的程裕景愣住,就听陆玖年喊了自己的名字。   “程裕景。“   “怎么了?”程裕景语气更轻了些。   “别夹了。我听着恶心。”   走出楼梯间,陆玖年将手机甩给不远处站着的人,径直往自己房内走。   回到房间,他左想右想都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憋屈,连带着看见专业书上的字,都能想起程裕景那张脸。   程裕景不屑于撒谎,做任何事的动机都明确而不加遮掩。   比起有心地做某事,他今晚的行径倒更像是知道些什么后,等着看人洋相的幸灾乐祸。如果程裕景说可能会发生,那八成是确有其事。   不过陆玖年倒真不担心什么选择不选择的事,与其说他太过相信成箫,不如说他相信自己。   他相信自己会被选择。   在程裕景的选项里,他或许一直是可以被放弃的那一个,可成箫不一样。   成箫给的爱和信任,让他知道哪怕选无可选,成箫也会想办法走向他。   所以与其担心这个,他更担心成箫会不会被为难,有没有遭遇困境。   想东想西,他书是看不下去一点了,索性往床上一躺,给成箫拨过去了个视频电话。   这几天他们都是这个点左右互相联系,通常情况下,他打过去的电话成箫都会秒接。   可眼下他拨过去的视频,一次,两次,成箫都没接。   陆玖年皱了皱眉,看向手机上方显示的时间。   这个点……   还在开会吗?   不应该啊。   **   **   走进办公室时,成箫便看见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坐着熟悉的人,那人背后还站着的一众来路不明的黑衣人。   没有惊慌也没有愤怒,成箫觉得自己冷静的可怕。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怎么进来的?”   成弘景手里的烟还燃着,仔细看,成箫发觉那是他收进上锁了的抽屉里的名贵烟料,不知为何,现在却到了成弘景手中,而他竟也不觉得惊讶。   成弘景将烟随手按在不菲的木质桌面上,不经心道:“找个地方,黑个系统而已,你当是什么难事么?”   “这就是你和你哥哥差了的地方。没在我手下干过活,这些事没人教你怎么做。“   是了,太久没见过成弘景这幅样子,成箫都差点忘了成弘景是靠什么起的家了。   成家早年间游走在灰色地带,靠着不干不净的手段积累了发家致富的本钱,到成弘景上几辈才逐渐洗干净,变得道貌岸然起来。虽说现在不怎么稳妥安全的事成弘景都交给成灏去做,但他自己原本也是个玩儿黑的好手。   “是。“成箫干脆道,“毕竟这种事得良心强大点,我比起你们差的多。”   成弘景闻言,不在意的笑了笑。   “口舌之快。”   他向后靠过去,仰视成箫的姿态,却给人一种掌控者的错觉。   “你的……”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这个小资产。”   “我看过了。你赢不了。”   成箫淡淡道:“哦。”   成弘景抬眼看了他几下,接着道:“对赌协议的事我也知道,听真话吗?你必输无疑。”   成箫没有说话。   “你会赔的本钱都不剩,年纪轻轻负债几亿,房子、车子,什么都没有。”   “你的兄弟们会落井下石,我不会帮你,你在圈里更不可能用成家二公子的身份动用任何资源,因为一旦你宣告破产,我会立刻对外公布你和成家断绝了关系,成家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呢?”成箫淡淡看向他,第一次不带任何情绪地跟面前的人讲话。   “你以为我是在玩儿什么过家家的把戏么?”   “我是在和自己爸爸闹脾气,是离家出走?”   成箫笑道:“成弘景,从我决定反抗的那一刻起,我就设想过失败了会是什么样子的。无论多狼狈,多痛苦,多难以挣扎着站起来,我都不怕。”   “我更怕的是向你屈服,对你低头。那会让我这么多年的恨意成个笑话。”   成弘景看着成箫淡漠的神色,许久没说话。   面前的人长相和他有六七分相似,又很像曾经的故人。   她从前好似也是这样倔强,要强又不肯屈服。成箫比她却又多了些隐忍与阴狠,这是更像他成弘景的部分。   这样的结合造就了他最喜欢的儿子,他很早前就对成箫寄予厚望,可直到他现如今如此仔细地去看成箫的眼,才发现原来他最喜欢的儿子对他的恨那么浓那么深,认真到让他难以理解。   缓缓收回目光,他拾起成箫桌上的笔,点了点桌面,忽然道。   “如果我说,我不是要你对我低头呢?”   成箫的眉头拧了起来,似是不解。   成弘景的言语诱惑力在攀升。   “你说你设想过失败会是什么样的,你接受所有的困苦与屈辱,但……他呢?你那个小明星呢?他能接受吗?”   “我看得出他爱你,他当然会对你不离不弃,当然会为你分担。分担你的巨额债务,你兄弟和母亲的刁难,外界媒体的舆论……但我没记错的话,他最近还正准备回去读书吧?他真的承受得来这些吗?”   “你舍得让他承受这些吗?”   他缓缓起身,走向成箫。   “我现在提供给你另一种选择。”   成箫眼底闪了闪。   “什么?“   “我承担你对赌失败后地全部债务损失。你来成氏,和小灏小彦分权。”   成箫冷笑:“你想都不要想。”   “听我说完,”成弘景环着臂,低声道,“这不是让你向我低头,而是算作你和我的赌约。”   “你赢了,你从内部捣垮成氏,我赢了,你放下仇恨,签给我卖身契,专心替我卖命。”   “这样一来,你的小明星不用承担风险,你有机会向我复仇,不有趣么?”   成箫抬眼看向他,冷静问道。   “听起来真是不错的提议。代价呢?”   如此慷慨的给他第二条道路,帮他摆脱困境的代价呢?   成弘景轻声道:“和他离婚。帮成氏联姻。”   成箫眼底很深,注视着成弘景,许久没说话。   成弘景笑了笑,抬脚走向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爱一个人,并不是拉他共沉沦,而是给他最好的未来,让他放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是么?”   “好好想想吧儿子,机会摆在你眼前。”   “我等你做出选择。”   --------------------   最后一劫 第103章 奔赴   “他走了?”   柳卿端着咖啡,从走廊里探了个头进来,小心翼翼问道。   “嗯。”成箫靠坐在门边的沙发上扶着额,面容不太看得清楚。   柳卿轻声道:“他都……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   成箫叹了口气,坐直了身体。   “大部分我提前都设想得到。无非是他最常用的那一套,拿东西威胁人而已。”   身侧的落地灯灯泡老旧,忽地跳了跳。成箫看着明灭不定的光线,绷直的身体线条松下来,透漏出浓浓的疲惫。   “操他妈的。”他忽地笑了笑,语气中是疲惫与无力,“怎么偏偏是这回。”   同样的把戏,成弘景用过挺多次了。通常情况下来说对成箫不怎么管用。   成箫在意的东西没多少,成弘景把最重要的那个早早毁掉了,他空落落一个人,怕,却也没什么好怕的。   可现在他多了个陆玖年。   成箫忽地想起成灏曾经对他说似警告又似提醒的话。   成灏说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也不能有软肋。   他对陆玖年的在意,能让任何一个有心人化之为利刃,刺向他的心脏。   成弘景说的话,大多他都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有句话却让他没办法忽视,像是卡在他思绪上的一根刺。   现如今他与陆玖年生活的宁静下有多少波涛汹涌,只有他看得最最清楚。而在陆玖年眼里,他们的生活却是在缓缓步上正轨的。   陆玖年对他说想回去念书,天知道他有多欣慰。他知道陆玖年是历经了怎样的挣扎才做出的决定,是抱着怎样的决心才鼓起勇气尝试与过去割裂。   他不想,也不能这么自私,剥夺陆玖年重新选择和追逐梦想的权利。   分开,或许是对陆玖年最好的选择。   其实他和陆玖年分开并不难。   他们的婚姻建立在合约上,财产划分不是难事。   情感上的割离固然令人心痛,可再痛又能如何呢?   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十年。   离了谁,日子不能接着过下去呢?   “你真混蛋啊。”   柳卿冷冷开口道。   成箫看着自己的足尖,轻声道:“混蛋么。”   柳卿只觉得自己像是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一般,血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成箫,你要是真这么干了……”   “你要怎么,”成箫笑了笑,“也辞职跑了么?”   “那倒不会,毕竟我有股份在这里。”柳卿面无表情道,“但我会鄙视、唾弃你一辈子。”   他正声道:“成箫,我不知道你报着什么心态说出的这些话。虽然我没什么感情经历,但我也知道你要真这么做了,你他妈猪狗不如。”   “你不想自私?那你擅自替他做出这种决定,就不自私了吗?”   “前一段时间他天天来公司,别人当他是秀恩爱,你也当吗?”   “他缺不缺安全感,为什么缺安全感,你还不清楚吗?”   “经年溃烂的伤口被人好不容易养好了,又要被以相同的方式再一次割开,割开的人还是亲手治好了他伤口的人,你不觉得你特别王八蛋吗?”   柳卿说完这么一长串,气得扶了把眼镜,喘着粗气,胸口起伏,恶狠狠地盯着成箫。   成箫背靠着光源,神色隐匿在光晕中。柳卿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听见他似乎带着点笑意的声音。   “不是都说你感情方面迟钝吗?我怎么看你现在挺敏锐的。”   柳卿听他这语气,只觉得自己要是再在这人面前待下去,就要一拳揍他脸上了。   柳卿深吸几口气,努力稳住声线,从口袋里掏了几次,才抓出手机点开陆玖年的通话界面,递到了成箫面前。   “你打电话,把情况跟他讲清楚。“   成箫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僵持中,他接过了手机。   柳卿火气稍稍降了下去,可还没等他开口再说什么,就见成箫一把按了挂断键,随手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柳卿在翻天的怒气中听见面前人不甚在意地说。   “不好意思,不打电话。”   **   **   “没事吧!”   “谁摔下去了!!”   “快点!叫医护!”   “叫导演叫导演!”   剧组的场面一片混乱,陆玖年坐在地上吸着凉气,扶着自己磕在了地上的那条腿。   “没事没事!这么大阵仗做什么!”他笑着搀着余忆南的手,一边还推开围过来的工作人员。   “那台子又不高,我就蹭破了片皮,其他的什么事没有。”   余忆南唇线紧抿,想骂他,低头看看他腿上刮流血的一大片,又什么话也骂不出来了。   “这叫就蹭破点皮吗?”她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句。   陆玖年不甚在意道:“又没伤筋动骨的,顶多也就是不能穿长裤呗,走路还是能走的。”   走不走得了路可不是陆玖年能决定的。   余忆南连同医护人员把他按在了椅子上,一群人围着他的腿该上药的上药该包扎的包扎该教育的教育,恍然间让陆玖年觉得自己不是什么伤员,而是来上刑的战犯。   “你就是战犯!”余忆南眉一横,不接受陆玖年的顶嘴,“人家道具组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往边上站不要往边上站,你就非得反着来是吧!”   陆玖年悻悻笑笑,清了清嗓子:“那导演不也说了那个位置拍出来的效果才最好看吗,我不是觉得可惜了……”   “可惜可惜,陆玖年,我说你怎么就那么敬业呢?这么敬业你干脆就别……”   她气头上的话说到一半,到嘴边了又梗住,那句“别退圈”迟迟说不出口。   陆玖年见她马上又要红眼眶了,也不顶嘴了,立刻举手保证:“我下回肯定注意!我绝对摆烂,一点不上心了!”   余忆南听他这么说是又想发火又想笑,还没开口说什么,就被旁边小跑着过来的人打断了。   陆玖年仿佛看到了救星,立刻转向来人,问道:“小沈?有什么事吗?”   被叫做小沈的男孩把陆玖年的手机递了过来小声道:“陆老师,刚刚有你的电话。”   这个小沈是陆玖年新招的助理。不过不是给他自己招的,而是给余忆南。   陆玖年决定不再演戏了不假,可不代表他要放弃他的工作室了。   之前从吕季手里救下来的的男孩在吕季倒了台后和原公司解约,签到了陆玖年这里,起初陆玖年只是抱着人道主义的念头搭救一下,谁成想那小男孩儿竟然还挺厉害的,热度一天比一天高,都能开始给陆玖年赚钱了。   看这架势,陆玖年隐隐动了一些想要把工作室做大的念头,不过自然不是他来做,娱乐圈的事情他可懒得再管了,于是他想了想,直接把余忆南提成了顶头上司,还给余总钦点了一位小助手。   余忆南原本报着陆玖年会回心转意的希望,见他这架势悬着的心死绝了,知道陆玖年是铁了心不想混了,最后老老实实接过了陆玖年最后交代下来的差事。   陆玖年一边接过手机一边问:“谁打来的?”   “备注上写的是柳总。电话响了一小会儿,我正好接,但对面又自己挂断了。”   陆玖年闻言愣了愣。   柳卿?   他给自己打电话做什么?   难道是……   他神色一峻,立刻扶着身侧的桌子起身,却忘了自己腿上还有伤,顿时被疼地呲牙咧嘴。   余忆南慌慌忙忙拉住他让他坐下,他也顾不上自己,迅速拨通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但出乎陆玖年意料的,柳卿那边很吵,不像是在家,也不像是在公司。   “怎么给我打电话?你们那边一切都好吗?”   “昨天晚上我打电话成箫都没接,今天上午也联系不上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边许久没人出声,陆玖年又等了会儿,才听见柳卿不怎么清醒的声音。   “玖年啊,男人……全都是王八蛋!”   陆玖年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据他所知,柳卿非应酬从不喝酒,哪怕喝,也不会把自己喝成这么醉熏熏的模样。一瞬间,陆玖年脑子里不好的猜想仿佛更加确凿,他紧张道。   “成箫呢?成箫他怎么样……”   “你怎么还提他呢!他就是个死渣男!让他滚!”   “我这么多年我真是错看他了,他本来身边莺莺燕燕就多,后来遇见你了忽然就变了,我还以为他收心了成长了,谁知道他就他妈是个花花公子!狗改不了吃屎!”   陆玖年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你什么意思?”   柳卿却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自顾自吼下去。   “成弘景威胁他,他就跑来威胁我是不是?笑死了,他容易被人拿捏,就以为我也一样吗!还想让我闭嘴,我告诉他,我偏不!”   一股不好的预感朝陆玖年袭来,下意识地,他不想听柳卿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你醉了,我找人接你回去早点休息,我等你醒了以后再……”   “我没醉!我现在记忆力好着呢我!我清清楚楚!”   “成弘景就那么假模假样威胁了两句,他就他妈屁颠屁颠上钩了!真他妈是孬种。”   柳卿骂完,激动地大口喘着气,片刻间,他和陆玖年都没说话。   再开口时,他声音低而难过。   “他要回去联姻了,玖年。”   “昨天我看着他拿着车钥匙开车往成家大宅那个方向去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如果他真的离开你了,你再见他时,替我给他两拳,别舍不得,往死里打。”   “我真……”他忽然哽咽,“我替你不值,真的。”   电话被陆玖年单方面挂断,拿开手机,他抬头时,神色和表情都异常冷静。   冷静到了几乎麻木地地步。   余忆南捂着嘴地手都在颤,她带着哭腔去推陆玖年。   “玖年,你说说话……”   明明塌了的该是另一个人地天,她却那么害怕。   小沈不明白情况,愣愣问道:“怎么了陆老师,你还好吗?”   “你别问……”余忆南惊呼,陆玖年却忽然有了回应。   他话里听不出语气,轻轻道:“还好。”   “一会儿还有戏吗?”   小沈道:“有一场。”   “帮我跟导演请个假吧,就说我腿伤得严重。”   小沈有些迷惑,不知道刚刚还笑着说自己没什么事的陆老师为什么忽然又变得“严重”,可他没多问,只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余忆南扶着陆玖年回到酒店。   路上无论她怎么问怎么喊,陆玖年都不回应,好像只是在发呆,并不听得到她在讲什么。   把陆玖年安顿在房间里,她不愿意走,执意要陪在陆玖年身边,可陆玖年不肯。   “我想一个人呆着,可不可以?”   陆玖年用了些祈求的口吻,余忆南终于看不得他这幅样子,松了口。   关上房间门前,她不死心的问道。   “那你告诉我,你在看什么行不行?”   陆玖年的视线从墙壁上挪向她,笑道:“在看时间而已。”   门被关上,陆玖年重新讲视线投递至钟表至上。   时针不再是时针,分针不再像分针。人们说那是断头台上的刀片,而面对裁决的陆玖年太过冷静。   陆玖年却跪在原地,不动不跑,说,我看着那不是刀片,而是两只手,我只是赌我不会死,而会等来一个拥抱。   虽说他如同一个愚者般相信神明仍旧愿意眷顾他,可他却仍旧走马灯般在脑子里回忆着自己的前半生。品味过后更加洒脱,如果一个人在一个坑里狠狠摔了一回没死,挣扎着爬出来,还掉进了同一个坑里,那就死了吧。   死在那里头,永远不想着再爬出来。   然后记得死之前,把向上伸着的,祈求拥抱的手伸回来。   分针时针重叠,陆玖年听见自己脑袋里“咔嚓”地一声,提醒他人头落地,该死心了,可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自己的两双手,仍旧举得高高的。   他冷眼看着,一时间声音,房间消失了,钟表也消失了,只剩下愚者的一双手。   他分裂成了两个,一个自己抬着脚去踩跪在地上的人,喊着“怎么还没死透啊”,另一个抱着头大声哭,说“你怎么还不来啊,再不来就真死啦!”   类似幻视一般的感触终结于房门发出的轻响。   响声太熟悉了。   于是那一瞬间,房间回来了,钟表回来了,腿上的痛觉也回来了。   他一瘸一拐着去开门,扑进自己久久等待着的怀抱里。   “没买到机票,坐火车来的,也太远了。”   “嗯。”   “遇见个特别棘手的事,电话里讲不清楚,当面过来跟你商量。”   “哦。”   “腿怎么回事?”   “拍戏蹭的。”   “嗓子里的哭腔呢?”   “想你想的。”   --------------------   久等啦!!全文已码完,确定4.1完结,最近都会是不定时更新,爱你萌! 第104章 陪你   陆玖年坐在床尾,低头向身前看。   他脚边,成箫正盘腿坐在算不上干净的地毯上,大手握着他的脚踝,仔仔细细拿棉棒替他换药。   成箫垂着头,自上而下看,神色温柔平和地不像平日。陆玖年盯着成箫的发旋,忽然开了口。   “怎么找到我房间的?”   成箫将用罢的棉球抬手丢进垃圾袋,没抬头:“过来的路上撞见你给余忆南新招的助理了。”   “他还没跟我见过面,我问他你在哪儿,还当我是什么私生呢,警惕地很。”   “那怎么还告诉你了?”陆玖年轻声问。   成箫语气里莫名带了些得意:“我给他看我锁屏了啊。”   原先成箫的锁屏是系统自带的壁纸,老是自动跳转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照片。一次陆玖年拿他手机给余忆南打电话,刚一按开锁屏,一张性感女星颇具韵味的硬照便跳了出来。   陆玖年定睛一看,好巧不巧还是和成箫传过绯闻的其中一位,他当场抄起旁边放的枕头就往成箫脸上招呼,在后者极其委屈和冤枉地控诉中,按着成箫把锁屏给换掉。   成箫在相册里转了一圈,在众多正常的照片里挑出了不怎么正常的一张。   照片里的陆玖年枕在成箫大腿上,闭着眼安睡,成箫骨节分明的手捧着他一侧的脸,拇指轻轻蹭着眼尾。   陆玖年看了之后抗议,问明明他们的合照那么多,开心的、搞笑的、温馨的……为什么偏偏选了视角这么奇怪的一张。   成箫那时回道,他喜欢这张照片里的宿命感。一种一眼望到了头,知道自己手心里的人,在每一个忽然醒来的清晨,都会安安静静靠在他身边的触感。   宿命啊……   陆玖年忽然也伸出手,回想着照片里成箫的姿态,捧住了面前人的脸。   成箫眼弯了弯,腾出一只手,把他的手拉了下来握在手里,轻轻捏了捏。   “你知道我会来?”   欲盐未舞陆玖年动了动指尖。   “嗯。”他小声道,“柳卿给我打电话了。”   成箫眉头紧皱了起来:“都说了不让他……”   陆玖年小腿抬起来,带着点任性,踩了成箫一下。   “你还怪他?你自己想想跟他说什么了?”   “别动。”成箫伸手拉过陆玖年乱动地伤着的腿,一时间败下阵来。   “你就当我……那会儿自暴自弃了吧。”   成箫曾经站在命运的岔路口,做出往后今生的抉择。   彼时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熟悉而既知,通往他早已设想过的方向。另一条未知而不定,迷幻又危险,他根本不知道结局会是怎样,可因为这条路上有陆玖年,他于是坚定地走上。   他知道会凶险无比,也知道无论遇到什么,无论是否遍体鳞伤,自己绝对不会放手,也断不可能回头。可当狂风暴雨后筋疲力尽,他依旧会如同无数旅人一般,如同自虐一般,阴暗地去设想倘若自己当初选择了另一条路,又会怎样。   如果他从没了解过陆玖年,如果他们从未彼此亲近,如果他们不再是彼此的救赎,如果他从未爱上陆玖年,如果他做个混蛋,选择放手。   他甚至开车跑回了成家,人就站在大门口。   可当虚幻和阴郁过去,他直视成弘景给予他地选择,冲成氏那个富丽堂皇的漂亮房子竖了个中指,还在白墙上很踹了几脚,头也没回,去赶他的火车去了。   成弘景的条件很诱人,也很讨巧。   有利益,有与之相持的风险,甚至还替成箫找好了自我欺骗的理由。   可成箫就是不想要。   所有没有陆玖年的选择,他都不要。   陆玖年指尖在他手心动了动,成箫回了神,抬头看向身前的人。   “我懂。“陆玖年信誓旦旦。   成箫没忍住笑了,脑子里在骂“你懂什么”,嘴上却只余好奇。   “你就那么信任我?不带动摇的?”   “动摇啊。”陆玖年淡淡道,“柳卿气成那个样子,不像假的。又说你王八蛋,又说你跑回去找成弘景的,我肯定动摇。”   他顿了顿,平静道:“但动摇以后,我主观上就是觉得不可能。”   “我的成箫,我认识的成箫,不可能。“   成箫轻声问道:“主观上这么觉得,那客观上呢?”   “我想过了,理性来看上大概率会发生。”   “但……”陆玖年敛目看着成箫,语气里有些任性。   “我就是不信。我不想客观。“   成箫没忍住笑了出声:“盲信不好,年年。”   陆玖年压根不理。   “可我赌对了。”   **   **   “所以一定会输,对么?”   成箫看着陆玖年,点了点头:“嗯。”   “成灏和成弘景只要想,我就会输。”   “成弘景想把我逼回去,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我逼上绝路。”   陆玖年握了握手拳,沉默片刻后,问道:“怎么办。”   “我留了后手。”成箫道,“之前颁奖典礼结束,邹渚清和我做过一个交易。”   “我名下现在不只一个郑生,我想尽办法瞒了,现在只能赌这些年我学到的手段,究竟能不能骗过老油条。”   “要舍弃郑生,挺可惜的。但我没什么好怕的,无非是从头来过。”   他晃了晃陆玖年的手,轻轻道:“我唯一怕的是你。”   “我想最大程度保全你,让你不用背负不必要背负的东西,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要打的仗很艰难,只有你安全,我才会安心。”   陆玖年垂首,片刻后问道。   “你想怎么做?”   成箫松开了拉着陆玖年的手,起身,从带来的公文包里抽出份文件,紧抓在手里,带到了陆玖年面前。   “我在想……离婚。”   陆玖年看向他,许久没说话。   “如一方财产情况无法支撑另一方合理的合同资源利益诉求,则合约自动解除。”   “对赌结束,我会去申请破产,根据合同来看,我没办法再给你提供资源,我们的婚约也就到期截止了。”   “合同里也有清楚的有关婚前婚后财产划分的条款,这样一来,至少从法律层面来看,我不用再担心我身上的利益关系波及到你了。哪怕以后成家人要拿我做文章,也不能牵扯到你身上。”   成箫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陆玖年的神色,在无法分辨出陆玖年情绪的情况下慌张起来。   他语气紧张,想要解释:“玖年,我不会……”   “笔呢?你带了吗?”陆玖年忽然道。   “我……带了,但……”   陆玖年看着成箫有些怔愣地神色,开口道:“不是要签字吗?”   “是……”   陆玖年见成箫半天没动静,索性自己拎过了他的包,从包里翻出了只笔,把文件把床上一放,随手就签了字。   “行了。”   成箫怔怔道:“哦。”   陆玖年签完,转身去翻自己的行李箱,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寻找无果,他直起身子对成箫道。   “我去找一下忆南。”   说完,他没等成箫的反应,推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成箫抬起手,看着已经被签好字了的文件,宣告着从这一刻起,他和陆玖年的法律关系正式终止。   就这么结束了啊……   虽说分开是假,但离婚却是真的。   从此刻起,拴着他和陆玖年的无形的绳子被他解开,就如同没了锚的船,他只能期盼他们的感情能够一直风平浪静。   成箫看着紧闭的门,一时间脑子里闪过乱七八糟无数的想法。   陆玖年生气了吗?失望了吗?害怕了吗?   去了哪里?有没有话要和他讲?他们的未来要怎么办呢?   他们还要住在一起吗?还能形影不离吗?还能……彼此依靠吗?   越来越多的杂念交织,成箫开始怀疑自己深思熟虑后的结果究竟是错是对。是否他太过冒险,又会不会在想要保护爱人的途中,丢掉了爱人。   一切念想在陆玖年再次推门而入时被击破。   陆玖年从手包里拿出张卡,递到了成箫眼前。   “这张卡里有八百万,但不是全部,我家里放的那几张卡里更多。”   “市区那套房子的房产证还有存折我回去拿给你,还有辆车一并给你,你想卖还是自己开都行。”   “哪年考试都是考,我再拍两年戏。还好我是当艺人的,还能赚不少,否则我们家真是要揭不开锅了。”   陆玖年靠近成箫,看向他的眼神坚定而不容置喙。   “你说我不会受影响你才安心,但在你身边,帮的上你,这是我的安心。”   “我尊重并同意了你的决定,你也得答应我。”   他微微笑了笑,抬手碰了碰成箫的脸侧。   “无论以什么身份都好,让我站在你身边。”   “我陪你东山再起。” 第105章 依靠   成箫这次来找陆玖年并非早有预谋,也没想着呆太久。   他原本第二天早上就要回去,可在抓到陆玖年背着他偷偷去跟导演说想带伤接着工作后,直接改签了机票,要盯人一天再走。   陆玖年的复工计划被搅和,他本以为自己一天的计划应该就是被某人按着呆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去了,谁知道成箫却有别的计划。   “你出去干嘛?”   陆玖年疑惑地看向一手搭在门把上的人。   成箫开了门,转身对身后的人道:“去片场转转。”   陆玖年更加狐疑了。   “我今天又不演戏,你去片场干什么?”   成箫漫不经心道:“我就不能是好奇么?”   陆玖年无语地看了他几眼,索性也不追问了,直接从床上挣扎着跳下来,走到成箫跟前道。   “我也去。”   出乎他意料地,已经把他当半个残废照顾的成箫只是想了片刻,就不怎么纠结地同意了。   “行,那我搀着你。”   说着,成箫半倾过身子,一手将陆玖年的腰搂在怀里,另只手扶着陆玖年搭过来的手腕,是个怎么看怎么亲密的姿势。   “走吧?”   陆玖年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成箫揽出了门。   他只得在每个遇见人的时候,要么装着撩撩头发,要么假意揉眼睛,想方设法把自己的脸宕的严严实实的。   他正庆幸于自己的机智和精湛演技相结合的惊人效果,转头就听某人带着些委屈的声音。   “我是丢你的人了吗?你这么怕别人看见。”   陆玖年沾沾自喜的表情一僵,老老实实地放下了手,倚在成箫怀里走了一路。   等到两个人走到了片场被工作人员安排着坐下,陆玖年才松神。   片场众人这会儿正准备着要吃午饭,已经有不少人排队着准备去领盒饭了。   陆玖年长舒了口气,拍了拍身边坐着的人。   “我就坐这儿,保证坚决不动。你还是找人把你送走吧。”   成箫不解问道:“怎么了?”   陆玖年指了指面前发餐的工作人员,小声道。   “这次的剧组的盒饭特难吃。”他把脸伸到成箫面前道,“你没看出来么?我瘦了好几斤。”   “我吃饭一点都不挑的人还能瘦,你这么挑嘴,我怕你一口吃不进去。还是进市区找点吃的吧。”   成箫闻言挑了挑眉,抬手摸了摸陆玖年更明显了些的下颌线,话中意味不明。   “是么?那正好。”   陆玖年纳闷:“什么正好?”   成箫轻笑了声,张了张口,刚要说话,旁边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了个工作人员,端着两份盒饭,到了两人面前。   “成先生!您和陆老师的饭我给您放这儿了。”   来的工作人员满面春风,看向成箫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天大的救星。   “导演托我来好好感谢您,多亏您替大家伙改善伙食!”   陆玖年愣住了。   他微微坐起,将盒饭够到手里,打开一看才发现,又少又黑的大锅菜被色香味俱全的丰盛菜肴取代,连肉菜都给足了分量。   “太客气了。”成箫笑着摆了摆手。   等到工作人员一通彩虹屁夸完走掉,陆玖年才上手呆愣愣看着大手笔的某人,就又听见成箫道。   “还有奶茶呢。”   陆玖年不理解:“你到底破没破产啊?”   “还没呢。”成箫慢条斯理地拆开两根筷子,优雅至极,“不过快了。”   饭吃完了,成箫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陆玖年甚至见他把电脑搬了出来,一点不避讳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开视频会,大有一副在这儿安家的架势。   种种迷惑行为让陆玖年百思不得解,最后索性由着某些人去了,自己晒着太阳闭上了眼,靠在了成箫肩上,懒懒地眯着。   睡着前脑子里还在想,天底下稀奇古怪的事真是不少。有些人婚都离了,却比从前更光明正大。   再睁眼时,陆玖年发现自己已经躺回了床上。   而且还不是自己房间的床。   正常情况下来说他绝对会一弹而起,但他的手摸到了身旁熟悉的温热,于是松了口气,安心了下来。   “这是哪儿?”   成箫划拉着手机,随意道:“你的升级款新房间。”   “我怎么过来的?”   “我抱过来的。”   陆玖年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一巴掌拍成箫身上,骂道:“你怎么那么奇怪呢今天。”   “又搂又抱又请客的,你怕我始乱终弃啊?急着给我打标签……”   成箫忽然打断他道:“来看。”   他伸手,将手机递到陆玖年眼前。   陆玖年看着手机热搜界面上一排排陌生又熟悉的红字,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成箫探班陆玖年”   “靠肩睡就是最苏的”   “成箫打横抱”   “陆玖年 睡得死”   “成箫 真实身份”   “少爷还是霸总”   陆玖年眨了眨眼,吃惊道:“这么多热搜词条?”   “嗯。”成箫尾音扬了扬,“刚一爆上去,导演就找来了,说要给你换地方住,还升番位。”   陆玖年眨了眨眼,看向成箫。   片刻后,他了然,忍俊不禁。   “就为了这个?”   “嗯。”成箫也笑,“怕以后别人欺负你。”   现在圈子里面,肯看他面子给予陆玖年优待的,无非是顾忌着他成家二少爷的身份。   可很快成弘景便会宣布他和成家割裂,外界知晓的他的这层身份破碎,他便不能以此作为陆玖年的凭仗。   他害怕陆玖年受冷眼被人使绊子,怕人落井下石,只能在破釜沉舟前,告诉世人,陆玖年背后站的人能保他,并非是因为姓成。   他成箫仅凭一个人,也能做陆玖年的全部底气和依仗。   “不过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成箫忽然退出了微博界面。   “很快就会有关郑生和我关系的讨论。你之前费心想给我立的精英人设总算立得起来了。”   他打开了相机,扭过头,飞速亲了陆玖年的嘴角一下。   欣赏着拍下的照片,成箫丝滑流畅地上传图片编辑文案点击发送微博。   “我看是我破产快,还是成弘景破防快。” 第106章 夏天   这场有关破产先还是破防先的战争旷日持久。   成箫想尽办法拖延郑生垮台的时间,无论工作还是闲暇时都呆在公司里,难以分神。   而另一边,陆玖年好不容易杀了青后又马不停蹄接下了几部新剧,整个人呈现一种空前有野心且上进的状态。   陆玖年这么多年当老好人积攒的人脉终于被他动用了起来,余忆南亲眼看着他一个电话随口唠了几分钟家常,就搞来了新剧的邀约。不经意的在微博上互动几下,便炒出了许多爆炸性话题,活生生把自己搞成了腥风血雨体质。   他从前不经常到工作室去,这段时间却经常网这边跑,甚至还亲自操刀指挥公关团队炒作。   余忆南见他这架势高兴地很,还以为他终于回心转意不跑回去当学生仔了,结果一问,才知道这人纯粹就是为了等着给自家男人攒钱还债。   “我现在是真后悔啊。”   陆玖年瘫在沙发上,一边捶着沙发垫子,一边神游道。   “怎么?后悔跟他结婚?”余忆南问道。   陆玖年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不是。”   他叹了口气,惆怅道:“当初就不应该从他兜里掏那么多钱出来的……日子还是得精打细算过啊。”   余忆南最后也只能恨铁不成钢地翻几个白眼,重新坐回老总办公室。   但至少她通过陆玖年这段时间的状态确定了一点。   那就是陆玖年这么多年登不了顶,纯粹是因为他压根就没花心思。   只短短几个月里,他就蹿升成了话题度最高的艺人。各大营销号争相煽风点火,粉丝战斗力核纯度空前攀升。   与此同时改变的,还有大众对陆玖年和成箫这对夫夫的看法。   从前有多少人不看好,如今就有多少人转而关注并赞扬起来。   如今成箫的形象从纨绔不学无术又不洁身自好,转变为了隐忍蛰伏聪慧又有野心的年轻企业家,从前人们瞧不上的点现在都变成了苏点。   图色的富家子弟配图钱的小明星,变成了优秀商人和顶流演员的爱情故事。“纵使世界如此误会你,仍有我不离不弃。”怎么想怎么强强又好磕。   陆玖年闲来无事搜搜两个人的cp向词条看,越品越觉得有意思,半夜忙完跟成箫打电话,还没忘了吐槽上两句。   “好像只有两个完美又正向的人才配拥有爱情似的。有缺陷的,不那么讨人喜欢的人就不配被爱,也没资格爱人。”   成箫听完了只笑:“那我可得藏好点。我还真不是讨喜的人,这点我可太清楚了。”   “我进化了,现在懒得管别人了。”陆玖年无所谓道,“你只要讨我喜欢就够了。”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流转过去,在忙碌着奔波着的人看来,悄悄不露一点踪迹。   陆玖年正跟着名导的剧组拍一部犯罪惊悚片,在地下闭关拍摄了小半个月,一天上来透透气,抬头看见毒的晃眼的太阳,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短袖,才恍然有了夏天已至的实感。   立夏过了没多久,成箫也终于把退路铺好,没什么负担地输了对赌,开开心心的撒手丢掉了郑生,神清气爽地宣告了破产。   成弘景后脚就对外公然挑明了成箫私生子的身份,以成箫与家庭的关系极其不和睦为由断绝了和成箫的父子关系,并宣布了自己即将退任地决定。   公众一哗然,强强夫夫又变成了落难鸳鸯,一瞬间阴谋论的阴谋论,落井下石的落井下石,都认准了成箫和陆玖年这次是丢大了面子,彻底站不起来了。   陆玖年每天看着这些讨论有时候还会有点不服气,成箫则是全然没把精力放在这上面。   他这会儿正关注着成氏大权旁落谁人呢,每天上微博也就盯着那几个商业动态大V看。   成灏和成彦除掉了成箫这个心腹大患,开始拼了命一样的互相争权,听说还险些闹出了人命。   “你觉得最后谁能赢?”陆玖年趴在成箫肩上,好奇地看着平板上的讯息。   “大概是成灏吧。”成箫捏了捏陆玖年的手道,“不过我更希望是成彦上位。”   “成灏毕竟跟了成弘景那么久,有些意识和策略相比成彦成熟太多。”   “我总是要搞垮成家的,我更希望我对上的人是个心狠手辣的莽汉,而不是个谨慎斟酌的谋士。”   两个人像赌博押宝一样买定离手,可在最终结果出来后双双大跌眼镜。   成氏公告上写的明明白白,成弘景将自己持有的股份中一部分分给了自己的三个儿子,CEO执行权却全权交给了他的下属。   成箫抱着电脑看,一笑就是一个下午。   “成灏和成彦斗的头破血流,结果呢?人家拿钱给他们打发了,血脉都不管了,直接扶了个傀儡太子上位。”   陆玖年心情也好了不少,有心思探究问题了。   “那他还退什么位呢?自己继续管着得了。”   成箫想了想,左右分析,最后得出了结论。   “这种情况下,原因可能有两个。”   “要么是他年纪大了,身体开始出了问题,再想亲政也力不从心了,只能放个傀儡上去,让他以自己的意志行动,自己再从旁干预。”   “要么……”成箫顿了顿,接着道,“就是成氏内部有些篓子要兜不住了,成弘景要赶紧脱手,想办法处理。这样的话也能更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他没从两个儿子中选一个继承正统。”   他皱起眉,在电脑上敲着什么。   “如果是后者的话,或许可以从中找到彻底扳倒成氏的突破口……”   陆玖年打了个哈欠,好心情赋予的求知欲耗尽了,从成箫肩上直了起来。   “想法不错。继续努力。我先过去睡了,要困死了。”   成箫脑子正缜密运转,闻言随口应了声。等陆玖年快走进屋子里才想起来什么,忽然又开口喊住了他。   “哎,之前跟你商量的事想好没啊?到底要不要来当我员工啊?”   陆玖年懒懒摆了摆手,颇一副架子端着。   “再说吧,看你表现了。”   --------------------   夏天终于要到啦! 第107章 钥匙   “就你寄给我的这些,没有别的了?”   陆玖年皱着眉,看了眼桌子前放着的几沓剧本。   “那倒也不是。”余忆南道,“你现在咖位可不一样了,标签转成实力派顶流演员,送过来的本子怎么可能只有这些水货。”   她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你不是最近要攒钱么?这几个本子剧情无脑拍着难度小周期还短,给钱也特别多,我就拿这些过来给你看了。”   陆玖年:“质量好的那些本子给的差了多少?要是差的不多,还是从那里头选。”   “我现在演技口碑转型了,就不要再接水货了。”   余忆南笑了声道:“以前也没见你在意过这个啊。”   “总之我桌上放的这些都不要就是了。”陆玖年回道。   人一旦开始铆足了劲向高处走,心镜多少会发生些变化。   前段时间为了按牢实力派标签,他接了档演员综艺。综艺里有位国际天后级别的导师,恰巧在节目机缘巧合下和他搭了戏。   这位老戏骨除了实力外,一段惹人艳羡的金婚之缘也常常被公众挂到嘴边。她老公是当代国内算得上宗师级别的作家,在拿了国际大奖那年和她结了婚。   和她熟悉了后,陆玖年问她家庭的近况,原本是抱着些打趣和探究的心态开得口,却没想到被她反过来敲醒。   “都过了那么多年了,哪还有那么光鲜亮丽神仙眷侣呀,那都是公众给我们的滤镜,其实我们跟普通老夫妻俩没什么两样。”   “不过是我们各自在自己领域做到顶峰的时候消失在公众视野里了,所以在大众的眼里,多少年后我们都还是从前最好的模样。”   陆玖年想,他注定是要告别自己身处的名利圈,尝试努力做回从前那个普通人的。   他想以一个配的上成箫,也对得起自己十年事业的身份离开。   他从来都是个野心很大的人。   这一次,他想瞄准一座金色的奖杯。   “周弑青导的片可以考虑。我跟他不对付,但信得过他的艺术审美。”   “人家现在可已经跻身名导行列了,轮得着你来信得过啊。”余忆南无奈道,“你还是祈祷邹渚清和你的关系好到能让周弑青给你走个后门吧。”   她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剧本的事就先这么定。眼下关键的是怎么平息网上的流言。”   “关于你婚变的事情都快传翻天了,到处都是你的‘圈内好友’,哪儿哪儿都是石锤。”   “虽说你们俩是假离婚,但终究还是离了,这种牵扯到利益的事也没法跟粉丝和公众解释,到他们眼里那就是你俩真掰了。”   余忆南顿了顿道:“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俩太久没合体了。”   陆玖年扶了扶额,开口准备说些什么。   “我知道,他忙我也忙,哪儿来得时间合体,不见面都是难免……”   书房的门被重重推开,陆玖年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从后猛地拦腰抱进怀里。   陆玖年努力挣扎着把拿着手机的手掏出来,快速回了余忆南句微信聊,挂了电话,有些好笑地扭头看脸侧的人。   “什么好事你激动成这样?”   成箫的好心情快盛不住了,尾音都透着愉悦。   “前段时间跟你说的事,还记得么?”   陆玖年愣了会儿想了想,片刻后反应过来。   “成氏的事?”   “嗯。”成箫眼里带笑,“我找着把柄了。”   陆玖年也笑了,但头却后仰,离他又远了些:“找着把柄了,是不是就该考虑什么时候还我钱了啊成总。”   成箫挑了挑眉:“我以为我们现在这种已经没有法律关系却保持身体关系的行为,可以算作不正当交易的。包养的事也要还吗?”   陆玖年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这样啊……”他忽然使劲挣脱了成箫,一只手按着成箫的肩,推着人往书房门口。   到了门口他把人往门板上一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气质就变了个人,明明身上还穿着成箫给买的带狗耳朵的家居服,人却已经变成了霸总,可比成箫硬装的时候像了不只一星半点。   “合约里写的东西,你该配合的时候就得配合。”   成箫本来还一脸迷惑,听陆玖年这个强调一说话,不算远久的记忆扑过来,没忍住笑了出声。   当时他强买强卖把陆玖年拎去晚宴,进洗手间把人堵在门边威逼利诱。那会儿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争锋相对的气氛,如今说着和那时大差不差的话,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左右看却都只剩暧昧像烟,绕着两个人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强行甩掉笑意,颇为严肃地配合道。   “我以为我们合约里也写了,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上下级吧?你现在这是想干什么?”   陆玖年仰着头看他,深沉道。   “我觉着我们最近床上挺合拍的,打个商量吧,假戏真做行不行?”   成箫眯了眯眼,下一瞬腰发了力,一转身将两人调了位置。   “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有虚情假意。”   陆玖年不愿再多说什么,径直吻上了面前人说着冷酷话的唇。   恍惚间他想,如果当初在宴会上,他选择以同样的方式堵上面前这张讨厌的嘴,只凭呼吸与呼吸的对碰,他们是否能感受到彼此契合的灵魂?   虚假情谊下是谁的口是心非、谁的小心试探?是谁掩饰好了的一片真心,谁勇敢自我接纳的那一步?   躺在床上,他们彼此注视双眼。   成箫轻声道。   “我只差最后一步。只差一个导火索。”   陆玖年的眼神不曾回避。   “那你就来利用我。”   我来做你最后的一步。   我来做消解你恨意的钥匙。   让从此往后你回忆起岁月的最最不堪,想起的永远只有今夜包含爱意的,注视你的眼睛。   --------------------   感谢等候。终章·上 明日即将开启。 第108章 饵   陆玖年话是这么说了,但成箫却没立刻答应。   那天晚上成箫只是冲陆玖年笑了笑,碰了他的脸颊,拉上灯就闭眼睡了过去。   陆玖年没放弃自己的提议。   第二天他在饭桌上跟成箫提起,可后者依旧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陆玖年当即就不乐意了,一拍桌子就要跟人讲道理。   “不慌,玖年。这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成箫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半宽慰半解释。   “成弘景已经进了私人疗养院,我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但我知道成灏和成彦都等着他早点下台,他的身体状况只会越来越差,不会变好。端气是迟早的事,懂得都懂。”   “现在成氏内部乱的很,成弘景想要垂帘听政,却被两个儿子架空起来半监禁在了疗养院,手难伸到公司去。他原本安排的那个傀儡见状也大了胆子不想当傀儡了,暗中拉拢自己的新势力。”   “我手里有关成家的料一点点往外放,成灏成彦一边互相打架,一边又得迫不得已得时不时联合着压制有异心的傀儡,对外还要忙着补成弘景没来得及补完的篓子,以及我给他们捅出的新篓子。”   成箫起身,抓过陆玖年的碗,给他盛着汤,缓声道:“把柄在我手上,但成灏成彦都很谨慎,我找不到能让成家立刻垮台的破绽点。但即便如此,温水煮青蛙也够他们受的了,死在锅里也是迟早的事。”   陆玖年看着成箫,想再争辩些什么,但又似乎从成箫的话里找不到什么逻辑漏洞。   他最终只道:“你知道的,哪怕你真的拿我当诱饵引蛇出洞,我也心甘情愿。”   “我知道。”   成箫眼底深遂。   “可我不舍得。”   “别因为这个。”陆玖年回视着成箫,眼神和语气都那么认真。   他轻声道:“你就当实现我个愿望,让我做回你的英雄。”   “答应我,倘若我能派上用场,你能狠下心来。”   僵持许久,成箫还是同先前无数次那样,向面前的人低了头。   “我知道了。”   他语气柔和地不像话。   他看见一双翅膀倔强地在他面前展开,要做他的庇护和天堂。   有关利不利用的话题就这么揭过,日子还是按照原样平淡的过下去。   陆玖年到底还是去试了周弑青新片的男主角,在得到周导不留情面的拒信时,也一点也没感觉到惊讶。   周导导了自己的第一部 戏后,六亲不认的名声就传开了,毕竟他连自己男朋友都能骂,更别提给自己男朋友的朋友开后门了,这压根不可能。   但陆玖年依旧凭着自己尚且不错的天赋实力赚来了全剧最高光的反派角色。   对此他表示十分满意,进组第一天他就野心勃勃的去找导演,说把他出镜的部分都拍好点,他等着拿最佳男配角呢。周导当时倒是笑眯眯地应了声行,结果还是该怎么拍怎么拍,一点没给他开小灶。   不过陆玖年倒也不气不恼的,开拍后就一门心思扎到演戏上,平时对周弑青不对付的刺儿也都收起来了,事业心空前地重。   “你觉得他这部戏挺好?”电话里,成箫好奇道。   “努努力应该能拿奖。”陆玖年下了断论,“否则我就不这么拼了。”   成箫笑着道:“也别太累了,又不用替我还债了。”   夏天过去大半接近尾声,成箫的新公司开始逐渐有了起色,便说什么都不肯接受陆金主的资助了,重新回到了自立自强的人生阶段。   成家丑闻不断,没人往成箫身上联想。毕竟在公众眼里,成箫早就破产了,再怎么着也不该有能力,也没什么理由去找本家的麻烦。   但只有陆玖年知道成箫有多铆足了劲等着报仇雪恨,比谁都想看见成氏江山倒塌了的模样。   “嗯。知道。”陆玖年轻声道。   “周五晚上记得等我,我飞回去给你过生日。”   成箫闻言,嘴上连连推拒怕他麻烦,实则尾音里的暗喜都藏不住,就差没把“你快回来”写在脸上了。   “嗯呢。”陆玖年也笑了,轻声私语,“我给你准备着惊喜呢。”   他话音落就换了话题,不管某人怎么追问都不肯开口,藏的严严实实的。等到挂了电话,眼里才闪过几丝狡黠,看了眼时间,拎起外套收拾东西,给周弑青发了条消息后,悄悄打车跑了出去。   他跟成箫说的话不假。   他确实是准备了个挺大的惊喜给成箫,并且正前往去取惊喜回来的路上。   其实在和成箫签了离婚协议之后,他就打电话给了业内一位顶尖的珠宝设计师,要定制一对钻戒。   成箫或许已经真的不在意了,但陆玖年偶尔回想起当时自己情绪上头,一气之下扔了两人订婚戒指的事,到现在也觉得有些遗憾。   遗憾的不只这个,还有他们从未有过求婚结婚纪念日的事。   陆玖年想,既然重头来过,不如用新的记忆去填补和覆盖缺憾。   他一开始就暗自打算筹备好了一切,想着如果等成箫生日时,两个人的生活没那么紧张了,就由他重新起草和成箫共度余生的契约,按着成箫的手签字画押。倘若情势并未好转,那么他就等,等过一个夏天,再等过接下来的秋冬,直到看得见春日暖阳。   他仿佛考虑好了所有情况,而这每一种情况中,都不包括离开成箫的选项。   中午的时候设计师助理通知他东西做好了,问他是要邮寄还是改天派人来取,陆玖年想了大概有3秒钟便说晚上要自己亲自去拿。   这是他人生中定的第一对戒指,甚至戒指的设计灵感都有他参与。就当他莫名有了些庄重的仪式感情节吧,他想亲自将它们握在手里,抚摸着丝绒盒子,想象和成箫二次告白的场景。好在店家也足够理解,表示愿意派人给他留门,让他挑方便的时机过来。   到了珠宝工作室,陆玖年看着工作人员把自己定的礼物递过来,轻轻打开了盖子。   盒子里躺着的一对钻石戒指设计别出心裁,陆玖年还能从纹路中看出些熟悉感。   钻石的克拉和当初丢掉的那枚一样,但款式设计却参考了成大设计师一夜心血来潮叠出来的纸片戒指,漂亮又有寓意。   成箫会喜欢的。   这是浮现在陆玖年脑海里的第一想法。   “我给您拿个袋子装……”   “不用了,”他打断了工作人员的话,“我拿着走就好了。”   将丝绒盒子揣进了口袋里,陆玖年推门走出了设计室。   夏日傍晚的风并不寒冷,反而依旧带着点热气,让人有些忍不住想躲着走。   陆玖年带着帽子和口罩插兜往前走着,打算走到前面的路口叫车。   车子来得很快。   陆玖年看着司机摇下车窗,冲自己喊了句上车。   他看了司机几瞬,拉开车门的手忽然顿了顿。   “怎么了?”前座的司机道。   陆玖年忽然笑了笑,回道:“没什么师傅。”   说完,他抬脚迈了进门。   车子启动,缓缓行驶。   陆玖年看向窗外,有意忽视司机瞧瞧透过后视镜窥探他的目光。   车内异味越来越浓重,快要失去意识的前夕,陆玖年还在冷静的思考。   别的都无所谓了,他只希望他给成箫的惊喜藏藏好,别被任何人找到。 第109章 终章·岁月悠长   再次醒来时,陆玖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屋子里。   屋子的摆设简单。一张床,一张对准了床的沙发,还有个空空荡荡的床头柜。   陆玖年艰难撑着身子坐起身。迷药劲刚过去,他头还有些刺痛,眼前也时不时晕眩。   身上衣服还在,他在口袋里翻找了下,没找到手机。想必是早早被人搜走了。   房门铁制,锁的死死的,无论怎么踹都纹丝不动。   雪白的四面墙上没有一扇窗户,连能告知他指尖流逝的钟表都没有。   他屏息,想要凭环境四周的声音判断出现在在哪儿,可整个房间里除了他的呼吸声外,再捕捉不到任何动静。   毫无疑问,陆玖年这是被绑了。   在拉开那辆车的车门坐上去前,他就已经生了戒备之心。   叫的车接单时他打了电话给司机更改上车地址,电话里的人声分明听上去很年轻。可车窗摇下来时,陆玖年看见驾驶座上坐着的分明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   男人看向他时,眼神尽力掩饰,却还是让陆玖年感到些许不适,像是在观察猎物的动向,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要扑上来击杀。   让陆玖年真正确定了男人身份有问题的,是他耳朵后面的疤。   那不像是一个普通司机会受的伤。那么长,那么深,像是整个耳朵被人撕下来过,又勉强缝合了上去。   陆玖年想跑,可透过车窗的反光,他看到了身后街道角落站着的零星几个路人不约而同看向了他这辆车的位置。   这是针对他布好了的陷阱,他知道自己没能力躲开。他很快冷静了下来,没浪费力气挣扎,老老实实顺着这群人的心意,坐上了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的车。   其实眼前的状况比他想象中要好上不少。他原是以为自己会被捆成大闸蟹丢到废弃工厂或者是什么缓缓进水的仓库里,一睁眼就被人拿着枪抵在脑门上,勒令他不许发出声音什么的。可现在他好好的躺在干净的床上,没被虐待,也没被限制行动。   这样的手笔出自谁,可再明显不过了。   绑架是成彦那个疯子会干的事,把罪犯假模假样当客人照顾,又是成灏的风格。   两个精明的人终于被成箫逼上了绝路,竟然把他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   就这么不知时日地或做或睡了许久,房门终于从歪向内打开。   看见从外头走进来的人,陆玖年丝毫不感意外。   “身体有不舒服么?”   陆玖年淡淡道:“还行。”   “吃饭么?”   “谢谢啊。”他皮笑肉不笑道,“我还好。”   成彦轻笑了声,径自走向床对面的沙发坐下。他挥了挥手,门外守着的人便端了盘子进来,上面放着简单的家常菜。   “我都差人做好了,多少吃点。毕竟是一家人,让嫂子饿着,做小舅子的多不合适。”   陆玖年语气无波:“既然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打电话说的,非要把我请到这儿?“   成彦嗤了声,像是觉得陆玖年这幅故作淡定的样子很有意思。   “我有事求二哥,二哥不肯,只能嫂子来劝。”   “吃完饭休息好,嫂子给二哥打通电话,好好开导开导二哥。叫二哥把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拿给我,我就把嫂子安安稳稳送回去。”   “你找错人了。”陆玖年甩了甩手,耸肩道,“我们离婚了。我劝没用。”   “这话骗骗别人得了。你们是真分开还是假把戏,你我都清楚地很。”   “你失踪的消息我放给了他,你知道他疯成什么样子么?”   “他丢下美国来的合作客户,满世界疯了一样找你。他打电话给成灏,说如果你有一点闪失,他要整个成氏陪葬。真是……又无力又好笑。”   “他痛苦成这样,说他对你没感情,没人会信。”   成彦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坐在床上的人。   “我们本是一家人,我没想着要你的命,也不打算真让二哥把成氏给炸了。事情本可以变得很简单,你让他交东西,我放你们团聚,两全其美。这难道不好么?”   成彦说完,好整以暇看向陆玖年,等着后者的回答。可陆玖年却没看他,眼神注视着门外。   “在找什么?”   陆玖年笑了声,回道:“找枪呢。”   “我不肯,就该有一把枪顶在我脑门上,或者一把刀按在我腰后面了吧?”   成彦似乎是被他逗笑了,尾音透着愉悦。   “你还真是可爱啊。”   “时代在进步,穷凶极恶的歹徒也会学着用些……风险没那么大的方法。”   陆玖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本能在冲他叫喊着不对。   成彦走到了陆玖年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挥了挥手,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穿着白褂的人便上来按住了陆玖年的四肢。   成彦从一人手里接过两支呈着青色液体的针管,抽出其中一支,抵在了陆玖年脖子上。   “可别动啊嫂子。这针头尖,万一蹭破了皮,我可保证不了后果。”   “NG-263刚研发出来不久,只在猴子和狗身上试验过,在人体上注射可是前所未有,我猜成箫舍不得让你做第一个。”   陆玖年屏住了呼吸,全身的神经都汇聚在和针管接触的那片皮肤上。   “我会打电话。让它离我远点。“   “真识趣。”   成彦轻笑了笑,按着针管的手没动,另一只手拿过了电话,三两下按了拨通键,放在了陆玖年的嘴边。   “待会儿他问你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不用忌讳。一家人,没有秘密。”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陆玖年听到了听筒里传来成箫低沉又带着疲惫的声音,哪怕他相信事情都在成箫掌控之内,心脏却还是没忍住酸涩一紧,   未知的威胁生命的恐惧下听见爱人的声音,他发坚强和冷静都忍不住想要溃堤,幻化为无边无际的委屈和害怕。   “成箫。”他轻声道。   “我在的。”成箫的声音似乎如释重负,在听到陆玖年安稳无恙的声线时松了口气。   “是成彦么?”   “嗯。”陆玖年答道。   “你在哪里?现在怎么样?”   陆玖年感收到脖子边上的冰冷又近了几分,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紧声道。   “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我现在正被几个人按在床上,成彦手里拿着两个针管,针头贴着我的大动脉,里面装的是NG-263。”   成箫的呼吸声没忍住急促了点,他努力缓下心神,语气温柔地不像话。   “是成家毒品产业的新型研发成果。我手里拿着的就是有关它的证据,咱们不用怕,哪怕真的注射了也不致命,我有办法。”   成箫小声道:“成彦想要这些证据是不是?”   “嗯。“   “让自己安安全全的,别反抗,他们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告诉成彦,他想要的所有东西我都会拿给他,别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平安。”   陆玖年缓缓吐出口气:“电话开着外放,他听到了。”   成箫的语气于是冷了下来,明显冲着成彦。   “七点钟我会带着东西过去。不会带警察,不会联系媒体,只我自己。我只要我的人平安。”   成彦目的达成,心情颇好:“好说。我会准时。”   他说完,就要挂断电话,那头的成箫忽然出了声。   “玖年,相信我。”   电话在瞬间被掐断,陆玖年没来得及回应。   脖子上传来刺痛,冰冷的液体一点点注射进陆玖年的动脉。陆玖年闭了闭眼,感受着自己心脏异常剧烈的跳动。   穷凶极恶的人眼里,没有诺言,只有愚弄的快乐。   陆玖年告诉自己不要怕,这颗心只是在为成箫悸动而已,在等着成箫带他回家。   针管被扔在地上,成彦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只当陆玖年已经是一块没什么利用价值的破布。   陆玖年的意识越来越昏沉,可他坚持着保持清醒,努力从被子里掏出手来。   视线所及,他的手里握着一个盒子。   那是刚刚按着他的一个人,塞进他手里的。   陆玖年轻轻打开,漂亮的对戒上,夹着一张有着熟悉字迹的纸。   “别怕,只是一些安神助眠的药。好好睡会儿,我的宝贝。醒来了,就能到家了。”   “戒指很漂亮,我等着你给我戴上。”   “我爱你,永远都爱。”   陆玖年笑了笑,拿出自己的那一只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   这一次,他们是彼此最所向披靡的英雄。   陆玖年醒来时,成箫握着他的手,趴在他病床边,还在沉沉的睡。   病房墙壁上的电视机里小声的播放着热点社会新闻,陆玖年在那上面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脸。   原来距那场闹剧结束,已经过去了两天。   成氏涉黑涉毒落网,成彦绑架案曝光,成箫陆玖年夫夫离婚石锤曝光,成箫被曝为与鹿药业集团新任CEO……   这一切对陆玖年都再熟悉不过,每件都和他有关,每件又都似乎离他很远。   掌心传来的热度是他全部的力量来源,为他筑了一座城,安了一个家。仿若外面的世界光怪陆离,而此方天地下平静和缓,岁月静好。   陆玖年看着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洒在成箫脸上,温柔而美好。   拿起床头的盒子,陆玖年轻轻将漂亮的圆环套在成箫指上。一瞬间,熟睡的人忽然睁了眼,迷蒙的眼神和陆玖年对上。   那一刹那灵魂碰撞,他们相视而笑   尘埃落定,人生还有好长好长。   --------------------   感恩陪伴。   敬请期待番外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