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霸总文学里当家庭医生》作者:策马听风   文案:   每个霸总文学里,除了会有一个说‘好久没见少爷这么开心’的管家,家庭医生也是必不可少的。   我就是这样的家庭医生,帮霸总们解决各种疑难杂症。   我的雇主有四个——   一号雇主是废家的霸总,也是最让我头疼的老板。   他家走‘插翅难逃’路线,受是一个清冷美人,经常被霸总搞出一身伤。   完事,霸总还占有欲爆棚的不让我看具体的伤。   -   二号雇主是婆家的霸总,他家的情况我至今搞不懂。   那天我去他家,就看见庭院里站着俩个人,一个是雇主的亲弟弟,另一个是雇主的……男小妈。   隐约听见雇主弟弟在咆哮,“你是不是跟我哥在一起了?说好爸走后,公平竞争的,你们怎么能这样?”   妈呀,这到底什么家庭?   -   三号雇主是花家的霸总,这家是我最正常的雇主。   夫夫恩爱,家庭和睦,我定期去给雇主的伴侣产检。   嗯,怀孕,男人!   怀孕的第四个月,雇主把我拉到一边,声音低沉地问我——   “现在是不是可以行房了?沈医生你看@#$%这个姿势,不会对胎儿有影响吧?”   我:……   对不起,我收回刚才说他家最正常的话。   -   四号雇主是晋家的美强惨。   雇主无父无母,身边只有一个贴心的老管家。   老管家人很好,每次我来都会送我一些礼物,还会跟我唠家常。   一切都很好,就是喜欢在我走的时候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走的时候故意放慢脚步,然后就听见他说——   “好久没见少爷这么开心了。”   我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到地上。   cp:内心戏很多的正直家庭医生x绿茶攻(第四个雇主)。   本文又名:   #今天又吃到瓜了,开心!#   #我在瓜田里上蹿下跳,拿着叉插猹#   #快让我看看那,雇主家又整了哪些幺蛾子#   【郑重申明】   本文所有cp,包括配角没有法律与实际上的亲属关系。   所有触犯法律的角色也会受到相应制裁。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亭州,许殉 ┃ 配角:各种霸总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里有狗血炸裂的豪门瓜   立意:面对绝境不屈不挠,积极向上、   VIP强推奖章   本文讲述医学生毕业的沈亭州,意外在四个豪门雇主当私人医生,与四个雇主发生的各种各样沙雕故事。在一串串啼笑皆非的意外里,最终每个人都得到了成长。   本文行文流畅,语言幽默,感情细腻,每个人物鲜明,是一篇轻松愉快的沙雕中长篇文。 第1章   夜晚七点,沈亭州给自己煮了一份蝴蝶意面。   出锅刚浇上肉酱,门铃突然响了。   门外的人似乎很着急,不仅按了门铃,还急促地敲门。   沈亭州微微一愣,放下盘子,走出去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两张熟悉的脸,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   不等沈亭州反应,两人架起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沈亭州:!!!   在两个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男人面前,一米八零的沈亭州小鸡仔似的被他们拖行到电梯口。   脚上穿的毛茸茸拖鞋,中途还掉了一只。   黑衣男人停下来,俯身将拖鞋捡起来给他穿上。   沈亭州瞳仁微震,一向冷静自持的脸有些崩坏,“你们干什么?”   捡鞋的男人看过来,“沈医生,贺总生了一点病。”   沈亭州一口气没提上来,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别扭道:“那你们等我换一身衣服。”   男人的表情比沈亭州还要微妙,“贺总的病有点……急。”还有点疯。   沈亭州心存疑虑,“有多急?”   刚才不是还说一点小病?   “很急。”男人避开沈亭州的目光,“您去了就知道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正好打开。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再次架起沈亭州,然后走进电梯。   沈亭州:……   -   每个霸总文学,除了一个会说“好久没见少爷这么开心”的管家外,家庭医生也是必不可少的。   沈亭州就是这样的家庭医生,帮霸总们解决各种疑难杂症。   没错,是霸总们。   他一共有四个雇主,一号雇主最让他头疼,这两个保镖也是一号雇主家的。   沈亭州被保镖塞进车厢后,黑色的宾利抄近路,一路风驰电掣,二十多分钟就到了贺延庭那套别墅。   从车上下来时,有些晕车的沈亭州脑袋发胀,双脚发软。   保镖见状毫不犹豫架起他,然后快步走上台阶。   沈亭州羞赧,刚要说不用,贺延庭的助理从门口走过来。   他上前将医药箱往沈亭州怀里一塞,情真意切地说,“麻烦沈医生了。”   沈亭州来不及多说一个字,连人带医药箱就被推进了房门。   沈亭州:……   什么情况?   他穿着毛茸茸的拖鞋跟睡衣,站在玄关发懵。   空气浮动的细微铁锈味,让沈亭州的鼻尖动了动。   作为医生他对血味异常敏感,寻着气味朝前走了几步。   穿过玄关,看到客厅的画面,沈亭州心头一梗。   屋内满地的玻璃碎片,玻璃渣中掺着大量血丝,家具横七竖八地倒着,大理石茶几裂出了蛛网的纹路。   巨大的落地窗前,沈亭州的雇主掐着一个青年,青年的衬衫上染着大片血迹,胸口跟手臂都被血洇透了,旁边的纱帘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妈呀,这是什么凶杀片场?   沈亭州汗毛瞬间竖起,掏兜正要拿手机打电话报警时,客厅蓦地响起一道冷嘲声。   “不是想弄死我?”   贺延庭捉过青年拿着水果刀的手,将染血的刀尖抵住自己的大动脉,神色冷漠,“手别抖,拿稳了朝这儿扎。”   嗯?   见青年才是拿刀那个,沈亭州停下手中的动作。   江寄咬着发颤的牙关,想甩开贺延庭钳制的手。   刀尖在两人的角力中,破开贺延庭身上的衣料,割破皮肉。   看着漫出来的血迹,江寄松开手,发红的眼眶满是痛恨,“你这个疯子。”   贺延庭笑起来,眼神却透着一股狠劲,“你要是再敢见林学严,见一面,我就剁他一根手指。”   江寄惨白的唇抖了抖。   扒在玄关角,探出脑袋听墙角的沈亭州,听到林学严的名字,终于明白他的雇主发什么疯了。   林学严是江寄的初恋情人,俩人恋爱三年,感情一直很稳定,谁知道中途杀出一个贺延庭。   贺延庭对气质清冷的江寄一见钟情,遂展开‘我追你逃,我再追你再逃’的戏码。   直到林学严车祸出事,需要一大笔手术费。   江寄是孤儿,林学严家境也普通,天价的手术费他们无力负担。   这个时候贺延庭出来趁火打劫,威逼利诱之下,江寄同意做他的情人,以换取林学严的治疗费用。   手术后林学严的命是保下了,但人一直没苏醒,在医院躺了半年多。   所以——   江寄偷偷去医院看林学严被贺延庭抓包了,然后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沈亭州:这恋爱一定要谈得这么血腥吗?   现在要不要去给贺延庭包扎一下伤口?   等等,水果刀在谁手里呢?   沈亭州探头看了一眼,哎呀哎呀,在贺总手里呢。   他情绪不稳定又喜欢发疯,还是再等等吧,别伤及自己这个无辜。   忽然沈亭州瞪大了眼睛。   客厅里,贺延庭将江寄摁到落地窗前,捏着江寄的下颌逼他抬起头,然后将唇覆下,咬开了江寄的嘴。   江寄惊愤交织,摆动脑袋去推贺延庭的肩,推不开他又去抓贺延庭受伤的那条手臂。   贺延庭吃痛地皱起眉,但仍旧没松开江寄,更用力地吻他。   血腥味、低喘声,以及水液交缠的暧昧湿濡声,刺激着所有感官。   沈亭州愣在当场,无法理解这急转直下的剧情。   不是,这是为什么,总得有一个原因吧?   怎么就亲起来了?   伤口……真不疼吗?   正当沈亭州震惊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夜风随之灌进来。   沈亭州还以为是贺延庭的助理,扭过头一看。   好家伙,老霸总来了。   更准确地说,是贺延庭的爷爷来了。   应该是有人跟老爷子告了密,他眼底一片冷意,身后还跟着四个高大的保镖,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贺延庭的助理跟保镖,一个个受惊的鹌鹑似的缩在门口。   沈亭州自发自动地挪了挪脚,给老爷子让路教训疯批孙子。   老爷子看也没看客厅里的混乱,对身后的保镖说,“把江先生请回去。”   他虽然用的是请字,但从语气到神态没有半分温情客套。   保镖闻言朝江寄走去。   贺延庭上前几步,一把将水果刀扎进木质书柜,冷戾道,“我看谁敢动他!”   他眉宇间那股不容侵犯的威势跟贺老爷子一模一样。   看着这个由自己一手教出来叛逆的孙子,贺老爷子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我跟你说过,不要把养不熟的东西放在身边。”   沈亭州眉头微皱。   他还以为老霸总大力出奇迹教训疯批孙子,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画风。   江寄屈辱地攥紧双拳。   贺延庭直视着贺老爷子,态度同样强势,“这是我的事,不需要您插手。”   贺老爷子嗤了一声,却没有再提带走江寄,而是让贺延庭跟他回老宅一趟。   贺延庭看了一眼江寄,对方冷冷地把脸别了过去。   贺延庭没说什么,转头跟着老爷子走了。   路过沈亭州时,贺延庭脚步微顿,声音低而轻,“他手被玻璃片划伤了。”   说完这句,贺延庭走出别墅上了老爷子的车。   贺延庭一走,江寄极度恶心似的冲去洗手间吐了一场。   这是情绪起伏太大,导致肠胃道肌肉发生痉挛。   沈亭州拎着医药箱,在洗手间门口等江寄出来。   贺延庭的助理走过来问,“江先生没事吧?”   沈亭州扭过头看向助理。   对视上沈亭州的目光,助理多少有些心虚,干笑两声,“对不起啊沈医生,情况太紧急了,让你穿着睡衣就来了。”   对沈亭州愧疚归愧疚,不过——   助理忍不住又偷偷打量沈亭州。   印象里的沈亭州衣着总是整洁考究,衬衫会扣到最上面一颗,西裤没有半分褶皱,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精英气息。   但眼前的人一身毛茸茸,拖鞋甚至还带了俩兔耳朵,没有打理过的黑发柔软地垂落,鼻挺唇红,眼睫还长,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了三四岁。   助理:哦莫莫,沈医生居然还有这么居家的一面。   他这样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私下是那种猫狗都来的人,甚至为了吸‘毛孩子’还可能会发出石矶娘娘的声音。   ——修猫,你往哪里逃?   ——再怎么跑都逃不出粑粑的手心。   ——桀桀桀,桀桀桀。   沈亭州:……   他不知道助理脑补了什么,看过来的眼神逐渐变态。   助理高深莫测,“沈医生的拖鞋……挺个性,看着就舒服。”   沈亭州闻言脚趾开始兴建魔仙堡,但面上不显露分毫,满含成年人世故与圆滑地冲助理微笑。   助理一脸‘我懂,我懂’的模样。   沈亭州:……   -   江寄在洗手间待了一个多钟头,沈亭州不放心敲了敲房门,人才终于走出来。   出来时江寄已经收拾好心情,沈亭州给他处理手上细小的伤口时,他全程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那张清俊的脸冷漠至极,脖颈的脉管清晰可见,双手却紧紧攥在一起。   沈亭州垂眸看了江寄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快速给他处理了伤口。   从贺延庭那套别墅回到家,蝴蝶意面早就凉透了。   沈亭州放微波炉叮了两分钟,又给自己煎了一个溏心蛋,凑合着把晚饭解决了。   他生活作息良好,没有工作的情况下,十点半准时上床睡觉。   睡到半夜,沈亭州突然从睡梦中惊坐而起,眉头紧拧。   不是他有病吧,管人家穿什么鞋? 第2章   沈亭州是个毛绒控,看见蒲公英都要撸两把的那种。   他装修房子时,很精分地把客厅搞成极简主义的黑白灰色调,但卧室含毛量惊人,地毯都是踩shi感的。   沈亭州对着抱枕一顿猛蹭,发泄完内心的羞耻,他把抱枕恢复原状,放回到墙角。   正要睡觉,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起来。   沈亭州捞过手机,看到是宋青宁打来的,立刻接通。   那边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沈医生,能不能麻烦你来一趟铂越酒店1902房间?景杭遇到了一点麻烦。”   李景杭是沈亭州第二个雇主。   宋青宁是李景杭父亲娶的第二任伴侣。   男的,李景杭的男小妈。   宋青宁扶着继子艰难前行,脖颈间夹着手机断断续续与沈亭州通话。   “他在休息室喝了一杯酒……酒里可能是有什么东西,他喝完就开始不对劲……对,意识迷离,呼吸急促。”   身侧的人忽然一软,直直地滑了下去。   宋青宁心中一惊,想也不想就去扶李景杭,耳边的手机顺势甩了出去,撞到墙角,屏幕黑了下去。   宋青宁刚要去捡手机,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宋青宁心尖一颤,侧头去看。   李景杭额前碎发垂落,声音嘶哑,“先进客房。”   宋青宁忙点头,咬牙扶起李景杭,架着他刷卡进了1902客房。   不等他开灯,李景杭又用气音说,“去浴室。”   宋青宁将人又拖进浴室,跌跌撞撞把李景杭放到墙根时,累的快要脱力。   他半跪在地上,等着李景杭下一步指挥。   人却迟迟没有说话,宋青宁不由抬头看过去。   浴室内没有开灯,只有一簇斜照进来的走廊橘光。   李景杭坐在地上,眼镜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扯皱的衬衫束在西装马甲里,衣领敞开,细长的眼睛沾着情欲,深处像藏了一团火,黑沉沉地凝视着他。   宋青宁呼吸停滞,心脏剧烈擂在胸膛。   李景杭抬起手,滚烫的掌心覆到宋青宁的后颈,将他拉近自己。   -   酒店的门铃骤然响起,惊扰了浴室里的寂静。   宋青宁瞳仁猛地一缩,如梦初醒似的推了一把身前的人。   李景杭纹丝未动,他扣着宋青宁的手臂,低垂的额头虚虚挨着宋青宁的肩,声音又沉又哑,“别怕,把我扶到床上。”   宋青宁莫名镇定下来,轻轻点了一下头。   沈亭州在外面足足等了两分钟,房门才打开。   酒店玄关的灯很暗,宋青宁站在门内,衣服不知道怎么湿了,脸颊还有些红,透着一股慌乱的气息。   他低着头,声音很小,“进来吧,沈医生。”   沈亭州觉得奇怪,多看了他一眼。   宋青宁侧颈有一个很明显的印子,像是被蚊子咬的,光线太暗,沈亭州没怎么看清,心思全在雇主身上,开口问,“李总呢?”   宋青宁音量仍旧很低,含糊不清地说,“在,在里面。”   沈亭州来之前对李景杭的情况有了基本的判断。   酒里掺了那方面的药。   这种事很普遍,凡是多金英俊的总裁,十个里面有七个都中过招,剩下的那三个人,中招对象是总裁的未来对象。   沈亭州看多了,早已见怪不怪。   李景杭的情况不算严重,沈亭州从急救箱里拿出葡萄糖溶液。   葡萄糖溶液能增加循环血容量,让体内的酒精和亢奋药剂尽快排出体内。   沈亭州拉过李景杭的手臂,消完毒,正要静脉注射时,李景杭剧烈咳了起来。   一旁的宋青宁见状,赶忙送过来一杯水。   李景杭接水时,指尖不小心划过宋青宁,灼热的触感让宋青宁想到什么似的,耳根一烫,快速抽回手。   沈亭州眉梢动了一下。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俩人之间的气氛很微妙?   李景杭倒是很淡定,忍着喉间的咳意,低头喝了几口水。   沈亭州没多想,等李景杭不咳了,他利落地又消了一遍毒,然后注射。   输液期间,沈亭州嘱咐了宋青宁一些事项。   宋青宁认真地听着,听完问,“饮食需要注意吗?”   沈亭州说,“这两天最好吃点清淡的。”   宋青宁应了一声,视线无意识地瞟到床上的李景杭,对方也在看他,黑漆漆的眼眸像一张无形的巨网。   宋青宁心里一慌,忙转开目光。   沈亭州正好看到这幕,刚才那股疑惑再次冒出头。   小妈,继子。   这俩属性……   沈亭州脑海里自动播放《悬溺》。   打住打住!   他的小表妹特别爱磕一些奇奇怪怪的cp,还会发朋友圈,当然她的朋友圈屏蔽了父母。   昨天她就发了一个小妈跟继子的cp向视频,配的就是《悬溺》,据说这首歌还是什么背德小曲。   背不背德沈亭州不知道,但挺洗脑的。   沈亭州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对宋青宁说,“李总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注意多喝水多休息。”   宋青宁:“好。”   输完液,沈亭州拔掉针管,拿棉球摁住手臂上的针孔,“需要按压两分钟止血。”   李景杭扫了一眼宋青宁,没说话,也没动。   沈亭州只好给他按压棉球止血。   宋青宁纠结了三四秒,慢吞吞走上前,轻声说,“要不……我来吧沈医生。”   沈亭州没拒绝,换宋青宁的手摁住棉球后,他拿了两支药剂,让李景杭一个小时后冲水喝,另一支明早空腹兑水喝。   把药剂放到床头柜时,沈亭州不经意瞥见宋青宁侧颈那枚红印子。   先前光线暗他没看清,这次终于看清了。   虽然他母胎solo二十八年,但如果没有看错,宋青宁脖子上应该是……   不对叭,宋青宁的丈夫,李景杭的亲爹两个月前死于空难,他还参加了丧礼。   话又说回来,宋青宁虽然是李景杭的男小妈,但比李景杭还要小两岁。   背德小曲的前奏再次在沈亭州耳边响起。   沈亭州:……   这首歌太有毒了,他表妹发的那个视频也有毒!   其实宋青宁也比他小两岁,他们高中还读了同一所学校。   沈亭州对这个小两届的学弟没什么印象,还是上次宋青宁提到,他才知道他俩是校友。   看着小学弟清秀的眉眼,沈亭州只觉得自己的心太脏了。   -   李景杭基本没什么事了,沈亭州没有多待。   宋青宁跟在沈亭州身后,一直送到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沈亭州:???   沈亭州试探性问,“还有事?”   宋青宁抓着门把的手紧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事,路上小心。”   沈亭州猜测他是在担心李景杭,安慰了几句才离开。   这一天把沈亭州折腾够呛,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一觉直接睡到早上九点。   吃过早饭,沈亭州抓起放在鞋柜上的车钥匙,正要出门时,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秦司:检查报告都出来了,什么时候过来拿?   沈亭州回了一句马上,那边没再说话。   秦司是沈亭州大学舍友,毕业后他机缘巧合成了有钱人的家庭医生,而秦司选了一家薪酬高的私立医院。   这些年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约约饭喝两杯。   沈亭州开了四十多分钟的车到了医院。   推开诊室门,穿着白大褂的秦司坐在办公椅上,正跟医生助理交待事。   沈亭州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秦司处理完事,他才拎着一袋东西走过去。   看到纸袋上的品牌logo,秦司眼睛微亮,“你去红焙坊了?”   沈亭州把纸袋递给秦司,“你爱的甜甜圈跟巧克力双层芝士。”   秦司嗜甜如命,但家里养了八条猫主子,压根不敢在家里储藏甜食,担心猫爹们误食。   秦司满意地收下,从抽屉拿出一叠检查报告给了沈亭州。   这些检查报告是沈亭州第三个雇主的。   这位雇主体质有些特殊,虽然是男人,但能受孕,已经怀孕三个多月。   昨天沈亭州带他来这家医院做了几项基础检查,报告出来后,秦司帮忙整理了一下。   沈亭州打开报告,一目十行看了看各项指标。   一切安好。   宝宝跟大人都很健康。   秦司咬着巧克力芝士问,“中午要一块吃饭吗?”   沈亭州将检查报告装到文件袋,“看时间吧,我一会儿还要把报告给苏先生送过去,先走了。”   秦司叫住他,“等一下。”   沈亭州回头。   秦司手指勾着三个钥匙扣,在沈亭州眼前晃了晃,“要吗?用猫毛做的。”   沈亭州的视线随着钥匙扣的晃荡而转动,如果有尾巴,他早摇成电风扇了。   救命!   太可爱了!!!   秦司用猫毛戳了三个猫脑袋的钥匙扣,圆滚滚的脑袋,三角形的猫耳朵,蓝蓝的大眼睛。   其中一个居然还用银渐层的猫毛做了蝴蝶结。   沈亭州恨不得化身尖叫鸡,但他克制住了自己,淡淡道:“随便给我一个就行。”   看着故作矜持的沈亭州,秦司啧了一声。   还跟他装呢?   不等秦司开口调侃,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预约今天上午看病的vip病人,某上市公司的副总。   秦司接通电话。   电话是副总助理打过来的,说今天上午临时有事,想把看病时间挪到下午。   秦司跟对方交涉了几句,挂完电话,沈亭州已经不在办公室,他好不容拿戳针做出来的仨钥匙扣也不翼而飞了。   秦司:……   哪里来的泼皮强盗,竟然一个都没给他留!   -   走出医院,沈亭州迫不及待把小猫球挂在钥匙上。   好可爱,真的好可爱。   斯哈斯哈。   沈亭州又往车上挂了一颗小脑袋,每次红绿灯停下,他都要戳一戳修猫。   世界上怎么会有猫猫这种又可爱,皮毛又柔软的好rua生物?   简直让人抵抗不了一点!   等他退休了也要像秦司那样养一窝猫,真不敢想象那个时候他会是多么开朗的铲屎官! 第3章   沈亭州用指纹打开三号雇主家的洋房别墅,怀孕三个月的孕夫正踩着移动书梯够柜子上的东西。   沈亭州吓的心脏险些停摆,他没敢冒然出声,担心吓到孕夫再从梯子上摔下来。   苏俞听到脚步声转过头,一双笑眼弯下,“沈医生。”   沈亭州走过去扶住书梯,“要拿什么东西,我帮你。”   苏俞穿着浅蓝色卫衣,腹部只是略微有一个弧度,不仔细看压根察觉不到。   他摸了一下肚子,“好,那麻烦沈医生了。”   沈亭州怕苏俞出事,对方下书梯时他很自然地伸手护了一下。   等苏俞双脚平安落地,沈亭州收回手问,“想拿什么?”   苏俞说,“找一个绿色的小手提箱,阿宴弟弟的东西,我记得是放最上面那个柜子了。”   沈亭州爬上书梯,在柜子里翻找了一遍,“没有手提箱。”   苏俞啊了一声,“没有吗?那可能没有放在里面。”   沈亭州又翻了一遍,确定没有之后,他从书梯上下来,手肘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咣地一声掉到地上。   沈亭州吓一跳,赶忙走下来。   那东西摔到地上之后,滚出了一段距离。   沈亭州追着那东西走到沙发组,弯腰正要捡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先他一步拿了起来。   沈亭州抬头,对上一双桃花眼。   虞明宴站直身体,唇角含着笑,“这东西……我来就好。”   “是啊,沈医生。”苏俞走过来,眼睛漾了一点坏,“这个你还是不要碰。”   沈亭州怀疑自己看错了。   苏俞很快恢复往日的模样,眼角弯弯,有股不知忧愁的天真,献宝似的说,“沈医生,我买了好多婴儿用的东西,你看我买的对不对。”   他跑去婴儿房拿东西。   虞明宴看着苏俞的背影笑了笑,然后转身,抬手拉开旁边的抽屉。   匆匆一瞥,沈亭州看到了满抽屉的……手铐。   沈亭州:!!!   虞明宴把手里的东西随意扔进去,之后关上了抽屉。   沈亭州没看清刚才掉的是什么东西,只瞧见一个大概的轮廓——黄色的,材质好像是橡胶,巴掌大小,后面还拖着一条小尾巴。   他俩都让他别碰,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该不会是……   苏俞拖着一大包东西出来,“沈医生,你看。”   沈亭州震惊了一下,“这么多?”   走过去一看,适合新生儿的东西一件没有。   苏俞炫耀,“这个是感温辅食勺,超过40℃就会变温,我还给自己买了一个,亲子勺。”   沈亭州:“……挺好。”   苏俞继续炫耀:“还有这个鸭嘴杯,非常可爱,我给婴儿买了一个粉色,我买了一个蓝色的。”   沈亭州:“……挺好。”   苏俞:“我还买了一辆兰博基尼,小孩子开的车,买的时候我试了试,我也能开。”   沈亭州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挺好的。”   苏俞买东西主打一个“婴儿用不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用”。   这也没毛病,孕期保持心情愉悦就是苏俞现在要做的。   苏俞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突然话题一转,“沈医生,中午在这里吃饭吧。”   一直沉默的虞明宴插话,“知道你今天要来,他一早就让人买了螃蟹,中午做蟹煲,还蒸了一屉蟹包。”   沈亭州:!!!   一个敢让你在密码锁录入自己的指纹,还知道你口味的雇主,你不能要求更多了。   虽然但是,沈亭州提醒,“孕夫还是要少食用螃蟹。”   虞明宴说,“单独给他炖了乌鸡汤。”   两人也没给沈亭州拒绝的机会,又说起了虞居容放在这里的绿色手提箱。   虞明宴:“我放书房了。”   苏俞:“我说怎么在柜子里找不到呢,还麻烦沈医生帮我找。”   沈亭州:“不麻烦。”   -   沈亭州留下来吃午饭的事敲定了。   中午吃饭时,餐桌上的菜大多都是沈亭州爱吃的。   这要是放到古代,沈亭州高低叫他俩一句主公。   能收买他的只有毛茸茸跟美食。   沈亭州:我这不值钱的一生。   正吭哧吭哧地消灭餐桌上的食物时,沈亭州觉得不对劲,眼皮略微掀了一角。   苏俞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托着下巴,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沈亭州停下筷子,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苏俞笑着摇头,“没事,就是很高兴我们现在是一家三口了。”   虞明宴揉了揉苏俞的脑袋,垂眸含笑的模样很温柔,他抬头看向沈亭州,“是啊,一家三口。”   豪门多怨偶。   苏俞跟虞明宴是沈亭州看到过形形色色的豪门之家中,最幸福登对的夫夫。   家世相当,样貌匹配,性格也无比契合。   他俩说一家三口时,让沈亭州这个单身狗都感到了甜蜜,但是……   能不能别对着他说一家三口,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他是“一家三口”的其中一个似的。   这个想法太诡异,沈亭州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吃完午饭,等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了,沈亭州教了苏俞几个简单轻松的操,有助以后的生产。   苏俞拉着虞明宴一块做。   看着亲密无间的夫夫俩,沈亭州再次感叹他们的感情。   等俩人都学会了,沈亭州看了一眼腕表。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另外锻炼的时间不要太长,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苏俞流露出不舍,“沈医生,没事你也可以过来,我有时候挺无聊的。”   虞明宴揽住苏俞的肩,桃花眼含着笑,与苏俞一起向沈亭州发出邀请。   “是啊,反正你有这个家的指纹,随时都可以过来。”他咬字很轻,有种特别的韵律,“我们欢迎至极。”   沈亭州惊叹于他们的好客,同时觉得有点别扭。   但嘴上还是应着好。   离开后,沈亭州拉开车门坐进来,透过车窗看向那栋被绿藤与玫瑰包围的精致小洋房。   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不该在雇主家录解锁的指纹。   不过很快沈亭州的注意力被挂在车内后视镜的小猫吸引,一秒变星星眼。   修猫。   好可爱。   沈亭州抓过来撸了一会儿修猫,然后才开车离开了。   回到家,沈亭州躺在沙发上照例刷了一遍朋友圈。   小表妹一分钟前发了《背德2》,配的还是悬溺。   沈亭州:还有完没完!   坏了,手滑点开了。   一分钟后,沈亭州再次陷入emo,因为他又不小心看完了。   他就说这玩意儿很邪性,很洗脑!   沈亭州愤怒地拨通了小表妹的电话,这谁剪的视频,居然把继子跟小妈剪be了!不是,马上就要高考了,整天发这些乱七八糟的像什么话?   满肚子的教育,在对方接通电话的第一秒沈亭州就破功了。   傅芸芸:“哥,这周五有空不,来学校给我参加一下家长会呗。”   沈亭州:……   沈亭州:“你爸妈呢?”   傅芸芸嘿嘿一笑,“叫他们过来多生分?而且我都跟同学说好了,周五家长会我将请来我帅气多金的表哥给她们亿点小小的震撼,大家都嗷嗷等着你带上自己的帅脸来呢。”   沈亭州:……   傅芸芸撒娇,“来嘛来嘛,。   沈亭州摁了摁眉心,“给你开家长会可以,但是!以后别在朋友圈乱发东西了!”   傅芸芸疑惑,“我乱发什么了?”   沈亭州冷漠提醒,“背德、小妈。”   傅芸芸:“我就问你带不带劲吧。”   沈亭州:……带劲。   沈亭州义正言辞:“不带劲,别发了!”   笑话,这种事他能承认?   傅芸芸很痛快:“好嘞,我这就把你也给屏蔽了。”   沈亭州:……   -   沈亭州教育计划失败,还要义务劳动地去给傅芸芸开家长会,生无可恋地瘫在沙发上。   窗外的天光暗了一大半,华灯初上,又到了一天一次的吃晚饭时间。   中午吃了一顿好的,沈亭州晚上不想凑合,打算给秦司打电话,叫他出去再好好搓一顿大餐。   沈亭州坐起来,起到一半又栽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起不来,真是起不来一点。   算了,还是叫外卖吃吧。   沈亭州捞过手机,熟练地打开外卖软件,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管家:沈医生,吃晚饭了吗?   沈亭州立刻弹坐起来,斟酌着回了一句:还没有,这两天天气不好,许先生的腿不舒服了?   管家:是有点小问题。   管家:家里熬了小米山药粥,炒了青笋跟菜心,还有苦瓜,沈医生过来吃晚饭吧。   沈亭州沉默了三十多秒。   他怀疑对方是知道他中午大鱼大肉了,特意来给他的肠胃去油。   饭可以不吃,钱还是要挣的。   沈亭州迅速回了管家一个句:好,马上就到。   之前贺延庭的保镖来他家说,贺延庭生了一点小病,沈亭州信了。   等到地方一看,好家伙,差点成凶案现场的目击者。   这次第四个雇主的管家也说有点小问题,沈亭州又信了。   开车过去,推开雇主卧室的房门,就看到一口漆黑的棺材。   沈亭州:!!!   家人们,心脏骤停的感觉谁懂?   作者有话说:   攻:没错,我的出场就是这么炸裂。   小沈:…… 第4章   只在影视剧中出现的棺材,此刻突兀地摆在卧室正中央。   难道许先生他……   沈亭州瞳仁震颤,眼眶发烫,心中悲伤的不能自己。   许先生年纪轻轻怎么会……从棺材坐起来!!!   沈亭州眼睁睁看着一道人影从棺材里缓缓起身,然后转头看过来。   棺材里的人长着一张大杀四方的脸,高眉弓,薄嘴唇,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在昏暗的灯光下却有些阴郁。   沈亭州后退半步,心脏第二次骤停,半晌才从喉咙挤出一个字,“你……”   许殉问,“这身衣服可以吗?”   沈亭州脑子卡了两三秒,“挺,挺帅的。”   就是颜色太单一了,哪有人穿黑西装系黑领带的?   又不是要参加葬礼。   沈亭州刚吐槽完,就听许殉说,“那就订这身做寿服了。”   沈亭州:???   卧室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走进来,“晚饭准备好了。”   许殉抽掉系得板正的领带,随意挂到棺材上,淡淡道:“晚饭在这儿吃。”   老人对棺材视而不见,对棺材里面的人也是。   他对沈亭州说,“我让他们配了三味安眠汤的料,沈医生你走的时候拿几包回去喝,省得看见脏东西晚上睡不好。”   脏东西?   沈亭州听到这话,不自觉看向那口黑漆漆的棺材。   这玩意儿不能说它脏,但确实挺吓人的。   许殉没什么情绪地瞥了一眼管家。   管家没理许殉,“沈医生下去吃饭吧,粥一会儿就凉了。”   沈亭州有些犹豫,“许先生的腿……”   管家轻笑,“不用管他,腿还没断,能从棺材里爬出来。”   沈亭州:……您是有点子毒舌在身上的。   -   许殉跟管家之间有种微妙的硝烟气息,沈亭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是外人。   想了想,还是乖乖跟着管家下了楼。   餐厅的灯偏暖色系,长形的白色大理石餐桌,上面摆着几道家常菜,描金的瓷碗里是熬得软烂绵糯的小米粥。   主人还没来,沈亭州本来不好意思坐,但管家已经给他拉开餐椅,他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   片刻后,餐厅外传来脚步声。   穿着黑衬衫跟西裤的许殉走了进来。   沈亭州下意识去看他的腿,从他走路的姿势没看出问题,沈亭州放心了一些。   管家冷淡地走上前,拿鸡毛掸子一样的东西,从头到脚在许殉身上扫了一遍。   扫完前面,又绕到许殉身后继续扫,好像他身上有什么晦气的脏东西。   许殉同样面无表情,漠然站在原地,任对方施为。   沈亭州:嘤!   好像进了什么了不得的修罗场,沈亭州抱住无助弱小的自己。   管家放下手里的东西,替许殉拉开了餐椅。   许殉什么都没说,坐了上去。   菜很清淡,再加上餐厅氛围不对劲,沈亭州以为自己会没有胃口。   动了筷子后,他才发现低估了自己的食欲。   桌上的菜看着很家常,做法一点都不家常,菜心是用棒骨跟鸡吊出来的高汤炖的。   苦瓜不知道怎么处理过,可能是挖了瓤,只有一点点苦味,色泽翠绿油亮。青笋炒的也清口,还保留了一点脆感。   沈亭州矜持地吃着,同时还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今天的雇主跟今天的管家都很不对劲。   当然他家的画风一直挺奇怪。   沈亭州偷看了一眼把头发梳到脑后,戴着白手套,身穿燕尾服的管家。   嗯,怎么说呢?   挺黑执事的。   -   沈亭州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吃饭,晚餐后他开始检查许殉的腿。   三年前的冬天,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场惨烈的连环撞车事故,六人当场死亡,受伤数十人。   许殉的父母就死于这场车祸,当时许殉也在车内,双腿受了很重的伤。   他在医院躺了大半年,又经历了一年的复健,这半年才重新站了起来,但每到阴雨天腿还是会疼。   沈亭州先是热敷,然后开始按摩,动作很是熟练。   沈亭州常年穿衬衫,扣子扣得规整,透着一股清倨不群的书卷气质。   但此刻他垂着头,长睫被壁灯染得昏黄,侧脸线条都柔和起来。   这种长久的沉默让沈亭州忍不住抬头,对上一双黑黢黢的眼眸。   沈亭州微微一愣,“不舒服?”   许殉视线不避不闪,看着沈亭州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沈亭州犹豫一下,“……那按摩完我再给你热敷一会儿。”   许殉又嗯了一声。   沈亭州低头继续干活,有细微的热气拂过后颈,像许殉吐出的呼吸,让他浑身不自在。   忍受了几分钟,沈亭州再次抬头。   许殉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并没有靠他太近,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那双眼宛如一泓窥不见底的深潭,清晰地倒映着沈亭州。   沈亭州心里动了动,不免想到那口瘆人的棺材,他放轻声音,用一种闲聊的口吻道:“许先生,最近是有什么不顺吗?”   许殉说,“ 外面好多人想我死算不顺吗?”   沈亭州动作一顿。   倒也不必如此掏心窝。   许殉父母意外双亡,许家其他人恨不得生吞了继承大笔遗产的许殉。   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沈亭州不好随便发表意见。   “其实吧……所有人最终的归宿都是那个小盒。”   瞥了一眼旁边的棺材,沈亭州微妙的停顿了几秒。   似乎看出沈亭州在想什么,许殉说,“不是给我一个人买的。”   沈亭州眼睛睁大了一点。   这……   这是要来一个组团葬?   -   沈亭州洗过手,拉过外套要离开时,管家递过来一提兜安神药包。   沈亭州道谢,很自然地把东西接过来。   这不是管家第一次送东西给他,相反他每次从这里离开对方都不会让他空手。   还挺不好意思的。   管家把沈亭州送到门口,突然开口问,“沈医生喜不喜欢猫?”   沈亭州双肩一僵,怀疑对方看见他吸附近的流浪猫了,那画面多少是有点……   不雅观。   因此沈亭州没敢轻易搭腔。   管家继续说,“前段时间我救了一只流浪猫,从那儿以后它每隔几天就会送一些东西过来。”   哇!   看着管家发白的双鬓,和善又兼具威信的脸,沈亭州立刻就相信了这段感人的故事。   神秘管家与仙品猫。   上天让他们相遇,十有八九就会让他们互相救赎!   然后沈亭州听见管家道:“……前几天我打了它一顿。”   喵喵喵?   沈亭州惊诧地看着管家,又听他说,“它一直往这儿叼死老鼠。”   咳。   沈亭州合上嘴巴,好吧。   管家:“它叼第一只过来的时候,我摸了摸它的脑袋,还喂了一根猫条,这可能给了它错误的信号,所以它才一只只往这里送老鼠。”   故事还是感人的。   只是感人中带了一丝血腥,也带了一些不卫生。   但那可是猫猫!   它就算坐在老鼠堆成的尸山上,沈亭州也只会高喊一声,为民除害的猫将军!   沈亭州礼貌问,“那只猫呢?”   管家:“放宠物医院割了。”   沈亭州瞳孔地震:“割,割了?”   管家微微一笑,“割了蛋蛋。”   沈亭州:您是懂大喘气的。   管家慢慢收敛了笑容,“有时候太过温和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错误的事上给了正确反馈。”   他看向沈亭州,“你说对吗,沈医生?”   那双望过来的眼睛似乎阅尽千帆,睿智又沉稳。   沈亭州只觉得管家说了一段他没听明白,但又很有哲理的话。   对方没强求他明白,笑笑说,“很晚了,沈医生路上小心。”   -   送走沈亭州,管家上了二楼。   许殉躺在棺材里,听到房门打开的动静,冷淡道:“你今天的话太多了。”   管家走过去,棺材里的人合着眼,长睫覆下,在高而挺的鼻侧打下一点阴影,像一枚小小的痣,让那张俊美的脸更具古典之相。   但他拢着眉,唇色浅淡,又穿着一身黑,不自觉就显出几分阴翳。   管家看了几秒,说,“你这样会吓到他的。”   “不用你管。”许殉翻了一个身,抬手把棺材盖拉上。   这话说得阴沉,动作却有几分过去的孩子气。   管家笑了笑,把棺材盖重新推开。   一线光落在狭长精致的眉眼,许殉睁开眼,面无表情仰头看棺材旁的人。   管家:“喝药。”   -   沈亭州停在红绿灯道口。   前方红灯从90秒倒数89、88、87……   在倒数57秒时,沈亭州蓦然想到那只叼着老鼠的猫,以及许殉房间那口漆黑的棺材。   这两者分明是没有关系的,但一直在沈亭州脑袋里交织。   几秒钟后,他拿出手机斟酌着给许殉发了一条消息。   发完消息,正好红灯变绿灯,沈亭州开车穿过十字道口。   -   听到要喝药,许殉又把眼睛闭上。   僵持了数十秒,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   管家拿起手机,点开了那条消息。   “是沈医生发过来的。”见许殉睁开了眼睛,管家朗读短信内容,“沈医生让你乖乖把药喝了。”   许殉眉梢向下摁了一些,明显不信管家的话,他伸手拿过手机一看——   【许先生我想了想,那口棺材不适合你,还是留给许至铭先生吧,他是长辈,应该更早用得上。】   许至铭是许殉的亲叔叔,曾在媒体面前放过要争家产的狠话。   许殉父母车祸去世后,整个许家最他跳脚的厉害。   许殉目光落在手机屏上,垂着眸看不出在想什么。   管家瞧了他一眼,转身出去叫人上楼把棺材抬走。   再回到卧室,许殉已经躺到了自己的床上,管家嘴角松了松。   还得是沈医生呀。 第5章   周五,沈亭州被表妹催促着参加了他们学校的家长会。   下午最后两节免课,傅芸芸早早等在校门口。   她梳着马尾,眼神明亮,哪怕套在宽松校服里也掩盖不了一身的青春气息。   看到沈亭州,傅芸芸蹦跶着摆动手臂,“哥,这里这里。”   沈亭州走过去就被傅芸芸拐住胳膊,拉着去班级见她嗷嗷待哺的同学。   几个女生都挺文静,对着沈亭州腼腆喊了一句哥,丝毫不像傅芸芸形容得那样张牙舞爪。   兜里的手机响了,沈亭州对傅芸芸说,“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说完朝外走去,沈亭州走到门口就听到那几个雅静的女生叽喳起来。   “啊啊啊啊,你哥好有精英人夫感。”   “感觉他下班回家,一脱西装就要进厨房给我做饭。”   “如果我说我哥的职业是医生呢。”   “那他大爷的就更带劲了!我要他拿手术刀给我剔草莓上的籽,然后把草莓尖尖喂给我吃!”   耳力绝佳的沈亭州踉跄了一下。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他不是拿手术刀的那种医生?   -   走廊到处都是学生和家长,沈亭州找到一间空教室,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贺延庭的助理打来的,要沈亭州晚上过去一趟。   挂完电话,沈亭州点开微信回了几条消息。   “谁让你帮我约的这次相亲,我不是说不见吗?我有男朋友……”   一道幽怨的女声由远及近。   沈亭州抬起头,教室后门被人推开,一个身形高挑,气质出众的女人走进来。   她径直走到窗户口,言辞越来越激烈,“从小到大什么事你都要插手,现在连我的婚姻你都不放过。”   沈亭州不好听人家隐私,趁女人没发现悄然往外走。   不知道电话那边又说了什么,女人嗤笑一声,“贺延庭又怎么样?”   沈亭州脚步微顿。   贺延庭?   他的一号雇主,搞强制爱那位。   “我再说一遍,我有男朋友了,而且我不会像你跟爸那样为了钱而结合……”   女人烦躁地转过头,视线与沈亭州相撞。   沈亭州心里一虚,歉意地冲女人点了一下头,快步离开了。   回到教室,傅芸芸立刻黏过来,“哥,你今天真给我长脸。”   沈亭州:……   傅芸芸眉飞色舞道:“简直杀疯了,我一下子多了好几个小表嫂,就连我死对头都来问你。”   沈亭州哭笑不得,“敢问你的死对头是?”   傅芸芸抬手往后排一指。   沈亭州顺势看过去。   后排只坐着一个男生,五官很有混血感,眉目飞扬,是青春期女孩很喜欢的那种类型,有点桀骜,有点酷。   察觉沈亭州在看他,男生的嘴角礼节性拉了拉,低头继续看手里的书。   整个班级都闹哄哄的,只有他安稳地坐在课桌上看书。   沈亭州不免拿他跟傅芸芸作对比,忍不住说,“马上就要考试了,你也看看书。”   傅芸芸不高兴了,“他比我成绩还差,不知道在这儿装什么好学生,看的十有八九是见不得人的书。”   被点名的男生掀眸,“什么见不得人?是昨天你被老师收走的那种书?”   傅芸芸狠狠噎了噎。   沈亭州转头问,“什么收走的书?”   “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压根没有的事。”傅芸芸冲沈亭州甜美笑着,私下却抬脚踢了一下秦漾。   秦漾啧了一声。   深感被糊弄的沈亭州加重语气,“傅芸芸!”   傅芸芸瞬间老实,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哥,你千万别跟我妈说,求你了。”   沈亭州就知道这次家长会不简单。   他这个小表妹聪明是聪明,就是有时候太能折腾。   沈亭州端出大人的架子,刚要口头教育一下,嘴还没张开,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话全卡喉咙里了。   来人一头波浪大卷,红唇长眉,穿着印花衬衫,亚麻色阔腿裤,脚上是一双尖头高跟鞋。   复古的装扮,明艳又飒爽。   沈亭州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刚才在空教室打电话那位。   秦诗瑶四下一扫,目光在沈亭州身上停留片刻,然后走了过来。   细尖的高跟鞋踩在地上,走路都是带风的,气场十足。   傅芸芸忍不住哇出声,好御姐。   秦诗瑶停在傅芸芸后排,手提包往酷哥脑袋上一砸,长眉上挑,“哑巴了?”   秦漾一脸憋闷,不情不愿道:“……姐。”   难得见秦漾吃瘪,傅芸芸偷笑。   秦漾闻声扭头看了一眼傅芸芸,目光不怎么友好。   秦诗瑶抬手在秦漾后脑拍了一巴掌,教训道:“干什么呢,欺负小美女?”   被叫小美女的傅芸芸嘿嘿一笑,e人发作地搭讪,“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秦诗瑶回头扬唇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傅芸芸赶紧报上大名,“傅芸芸。”   秦诗瑶的目光忽然意味深长,“傅芸芸啊,如雷贯耳。”   板着脸做背景板的秦漾朝秦诗瑶瞪去。   姐弟俩的眼神对上那刻,火花迸溅,似乎在为什么事交锋。   最后是秦诗瑶先移开目光,视线再次落到沈亭州身上,问傅芸芸,“这是你的家长?”   沈亭州主动回答,“我是她表哥。”   秦诗瑶伸出手,“秦漾他亲姐。”   两个人短暂地握一下手。   这时班主任走进来,教室顿时安静下来。   沈亭州不陌生家长会,但第一次以家长的身份来参加。   他读书时稳坐年级第一,家长自然也是老师的座上宾,现在成了别人的家长,地位一落千丈。   开完家长会,沈亭州被班主任单独叫过去开小会。   傅芸芸成绩不差,老师对她寄予的希望很高。   因此见她苗头不对,劲儿不往学习上使才把沈亭州拎出来,希望家长这段时间能督促她。   沈亭州上学时长年任班长,有时候还兼学习委员,把老师的心态摸得透透的。   几分钟谈话下来,班主任嘴角不住含笑,给了沈亭州很高的赞扬,“有你们这样的家长,我们省心很多。”   -   沈亭州从办公室出来,傅芸芸已经不在教室。   倒是秦诗瑶走过来,“找你妹妹?找的话跟我来。”   沈亭州犹豫几秒,还是跟上了秦诗瑶。   秦诗瑶带沈亭州走出教学楼,又穿过一片花坛,最后在教务处楼前的小树林停下。   傅芸芸跟秦漾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俩人气氛不太妙的样子。   沈亭州刚要上前,秦诗瑶连忙摁住他,兴奋道:“别动,你听。”   沈亭州满头问号,而前面的傅芸芸跟秦漾已经吵起来。   秦漾声音猛地提高一拍,“我会给你写情书?那是我姐塞你书包的,我还要找她算账呢。”   秦诗瑶突然凑到沈亭州耳边说,“你放心,他绝对喜欢你妹妹。”   沈亭州:!!!   这小子真喜欢芸芸,他才不放心好吗!   秦漾往傅芸芸身上一扫,哼道:“好好照照镜子吧,短胳膊短腿的,像棵水萝卜似的。”   秦诗瑶再次凑过来,“他说你妹妹小小的,水灵灵的,很可爱。”   沈亭州:……   不是,这是怎么从这张妙嘴里听出在夸他妹可爱?   秦漾:“还有,早读的时候你少说点闲话吧,别把脖子抻长了。”   秦诗瑶:“呦呦呦,这是吃醋了,让你妹妹别跟前桌那个小帅哥说笑。”   沈亭州:……   沈亭州怀疑这对姐弟有什么特殊的沟通技巧,不然是做不出这番风马牛不相干的注解。   傅芸芸从小被娇宠着长大,听到秦漾这些挖苦气疯了。   她攥拳怒视着秦漾,“姓秦的,你找打是不是?”   沈亭州想了一下,礼尚往来给秦诗瑶翻译了一下,“我妹生气了。”   傅芸芸说,“情书爱谁写谁的,老娘才不在乎,不是你最好,省得我晚饭恶心的吃不下。”   沈亭州继续注解,“我妹很生气。”   秦漾大概没想到真激怒傅芸芸,愣了一下。   傅芸芸怒火还没平息,话越说越绝,“你以为你谁啊,还想管我聊天说话!你给我记住了,从今以后老娘要是再跟你多说一句废话,我就……”   沈亭州正等着傅芸芸说完给秦诗瑶翻译,身旁的人突然蹿出去。   秦诗瑶踩着八厘米高的细跟鞋,走在小树林的土路上如履平地。   她脚步生风,抬脚起跳,一个悬空踢落到秦漾身上。   秦漾一米八六的身量,肩背宽阔,还有着结实漂亮的小线条,完全是体育生的骨架。   但被秦诗瑶踢得向后踉跄了两步,扶住身后的树才稳住了。   秦漾显然被秦诗瑶打习惯了,脸色只是沉了一下,就低头去拍身上的鞋印。   秦诗瑶看秦漾的眼神像是在看没用的东西,“好好说话不会?当所有人都像我似的,是你反话的八级解读者!”   秦漾沉着脸什么话也不说。   秦诗瑶不再理他,转头对傅芸芸又露出春风和煦的笑容。   秦诗瑶温柔教导:“骂人太浪费口水,他下次再胡说八道,你就这么踹他,放心,他不敢回手的。”   傅芸芸眼睛锃亮,看秦诗瑶像是在看什么偶像。   怕秦诗瑶真把傅芸芸带沟里,沈亭州赶紧上前,“时间不早了,芸芸,我送你回去。”   傅芸芸推开沈亭州的手,星星眼地看着秦诗瑶,“姐,你能不能教我刚才那个踢腿,好帅。”   秦诗瑶温柔和善,“好啊。”   沈亭州插了一句,“这个就别学了,人家腿长……”   傅芸芸立刻递过来一个杀人的眼神,沈亭州闭嘴了。   -   傅芸芸秦诗瑶走在前面,说说笑笑,亲如姐妹。   沈亭州和秦漾跟在身后,做沉默的康桥。   沈亭州感觉小秦同学要比他惨一点,因为他亲姐正在跟他死对头讲他小时候的糗事。   如果他是小秦,这个时候已经在考虑移民了。   然而对方除了沉默,什么表情都没有,大抵是见惯了这种场面。   沈亭州忽然生出一丝同情。   但想到秦漾挤兑傅芸芸是水萝卜,那丝同情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子,社死就是你的福报。   秦诗瑶正在讲七岁的秦漾随家人去乡下度假,被母牛狂追踩进牛粪坑的事,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盯着前方眉头微拢。   傅芸芸不解地看去,就见远处一男一女拐进了旧校区。   秦诗瑶什么都没说,阔步追了过去。   秦漾盯着男女消失的地方,低声说了一句,“好像是我姐的男朋友。”   傅芸芸闻言赶紧去追秦诗瑶,秦漾紧随其后。   沈亭州在原地停了几秒,叹了一口气,还是跟上了大部队。 第6章   “我不要你的钱,你说过你回国我们就结婚的。”   “我现在已经对你没有感情,非要把我拖进婚姻有意思吗?”   “可……我怀了你的孩子。你摸摸它,它已经两个月了,医生说再有一个月就能显怀。”   女人去捉男人的手腕,想要他感受这条鲜活的小生命。   男人却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恼火地剥开女人伸过来的手。   “方语宁,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跟你早就不可能了,那天晚上只是意外,我给你一百万,把你肚子里的东西打掉,剩下的钱就当我还你借给我的学费。”   沈亭州跟着傅芸芸过来,就听到这一串绝情的话。   一旁的秦诗瑶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沈亭州见她额角暴起一根青筋,大有凌迟渣男的架势,怕她吃亏赶忙去拦。   手刚摁到秦诗瑶的肩头,秦漾突然开口——   “这种时候别惹她,她练过散打,以前踢爆过一个露阴癖的……”   虽然秦漾没说明白踢爆了哪里,但听明白的沈亭州倏地一下,撤回一只手。   蓄满怒气值的秦诗瑶如离弦之箭,助跑几步,起跳,一个回旋踢。   渣男开始满地找牙。   “满地找牙”在别的地方是形容词,此时此刻却是名词。   秦诗瑶一脚踹上渣男的面颊,他踉跄着滚到地上,鼻子口腔都是血,牙还掉了两颗。   沈亭州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瞬间觉得秦诗瑶对秦漾其实挺不错的。   李书卓先是懵,后是怒,抬头一看是秦诗瑶,既惊又怕。   夕阳即将沉落,秦诗瑶背着光,明艳的脸一片阴郁。   她一步步朝李书卓走去,语调平静,“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绝对不会背叛我,如果背叛了,你就怎么样?”   李书卓抖了一下,“诗瑶……”   “你说任我处置。”秦诗瑶眼神骤然阴冷,“既然管不住这玩意儿,那就别要了。”   她劈空一脚,八厘米的尖跟像一把锋锐的锥,要不是秦漾眼疾手快,拎着李书卓的后衣领往后一拽,他胯下二两肉早就报废了。   李书卓冷汗直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看着地面凿出的那个坑,沈亭州头皮都麻了。   秦诗瑶抬脚,把鞋跟从圆坑拔出来,劈空又是一踢。   秦漾拽着李书卓连连后退,秦诗瑶步步紧逼,一脚一个小圆坑,树叶震的都动荡。   看着地面砸出的数十个圆坑,沈亭州:好坚强的鞋跟。   秦诗瑶冷冷扫向秦漾,“让开!”   秦漾皱眉,“为这种人不值得坐牢。”   傅芸芸也开口劝,“就是,他算什么东西,不配把咱们的鞋弄脏。”   秦诗瑶终于冷静下来,转头看向方语宁。   年轻的孕妇已经吓傻了,眼看明艳又暴力的女人走过来,下意识捂住肚子。   她跌撞着往后退,眼中惊惧交加,“你……你要干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那天晚上是他喝醉主动的。”   秦诗瑶停在她面前,冷声道:“去给他两巴掌。”   方语宁一愣,眼圈的泪都晃了晃。   秦诗瑶说,“你的青春就一点也不值钱,被骗了连火气都没有?”   方语宁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女人,跟秦诗瑶的精致不同,她穿着学校食堂的工装,神色憔悴,双眼乌青,还有一身洗不掉的油烟味。   谁是鱼目,谁是明珠,一目了然。   难怪李书卓要跟她分手。   可她以前也曾青春漂亮,只是这些年每天打两份工,省吃俭用供李书卓在国外读书,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扮过自己。   方语宁至今记得那个与她畅想未来的白衣少年,那时他的眼睛纯粹干净。   现在再看,只觉得里面藏了很多精明的算计。   那一身干净的白色T恤也换成板正的高级西装,如今在泥土里滚了一圈,衣衫凌乱,面颊肿胀,再英俊的脸也丑陋起来。   想起李书卓轻易否定她为他的付出,还豪无愧疚地要她打胎,方语宁心头升起恨意。   她颤抖着走过去,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甩到李书卓脸上。   李书卓不敢埋怨秦诗瑶,却敢向方语宁流露憎恶。   他嫌恶的目光扎进方语宁心口,她嘴皮一抖,积压多年的苦楚与心酸,全部化成恨意,一巴掌一巴掌地甩到李书卓脸上。   期间李书卓还想反抗,被秦漾摁住了。   说不清打了他多少巴掌,方语宁整条手臂都麻了,脱力般向后倒去。   身后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方语宁转头,一双温和的眼睛看着她。   沈亭州扶着方语宁,“孕妇情绪不能太激动,来,跟我做几组深呼吸。”   方语宁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沈亭州:……   -   本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家长会,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大戏。   沈亭州好人做到底,把失魂落魄的方语宁送回宿舍,又将傅芸芸载回家。   路上傅芸芸大骂李书卓,沈亭州在旁边影响她发挥,不然她能骂得花样百出。   “好了,别生气了。”沈亭州把车开到家门口,“秦小姐能摆平。”   傅芸芸气呼呼解开安全带,“我当然知道秦姐能,但还是为她生气。”   走下车一段距离,傅芸芸后知后觉地折回来,纳闷问,“哥,你今晚不在我家吃饭?”   沈亭州:“我晚上还有事。”   傅芸芸:“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沈亭州倒车时不忘嘱咐,“好好学习,别让你妈操心。”   傅芸芸拉长调子,“知道啦。”   沈亭州开出小区,去了贺延庭那套别墅。   摁响门铃,房门从里面拉开,露出一张熟悉又意外的脸。   周子探热情道:“沈医生呐,快进来,我哥正等你呢。”   沈亭州冲他略微点头,“贺总怎么样?”   周子探带沈亭州往二楼走,叹气道:“不怎么好,伤口又裂开了。”   路过起居室,看到坐在窗前,神色淡漠的江寄,周子探嘴角挑起恶意,朗声问沈亭州,“沈医生,你吃过鸭子没?”   沈亭州没太理解,“什么鸭子?”   周子探笑容仍旧甜腻,“就是那种洗干净屁股,撅着给人艹的鸭子。”   沈亭州一时怀疑自己听到的。   周子探的长相很少年气,眼睛偏圆,眼端略微下垂,让他看起来有种不符合年纪的无辜,像是那种脾气很好,与人为善的狗狗类男生。   实际正好相反。   这位少爷的脾气出名阴晴不定,而且睚眦必报,是一个能甜甜笑着,找人打断你腿的主。   他的坏是骨子透出来的不知善恶,就像小孩子把蝴蝶翅膀撕碎了,还要问妈妈为什么它死了。   现在周子探对着江寄就露出,那种要‘撕蝴蝶翅膀’的表情。   “沈医生,这种鸭子你最好去会所找,千万别像我哥从半路牵野鸭子回来,不干净不说,还养不出熟。哦,是艹不熟。”   这话明显是说给江寄听的。   听到的人攥紧手,又在几秒后卸掉力气,麻木地把头转过去。   看着江寄垂下的长睫,沈亭州心头重了重。   “走了沈医生,鸭子多的是,这只没什么好看的。”对沈亭州,周子探倒是很客气,还闲聊地问他有没有吃晚饭。   沈亭州没什么交谈的心情,问他,“贺总在书房?”   周子探有点哥控,“在呢,伤口绷了还在忙工作。”   说着狠狠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怕他俩起冲突,沈亭州快步过去敲了敲书房的门。   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周子探先一步推开房门,“哥,沈医生来了。”   坐在实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抬头,深邃的五官一派沉稳,要不是手臂的衬衫渗出血,不会有人察觉他受伤了。   沈亭州走过去,帮贺延庭把衣服脱下来。   缝过针的伤口并没有裂开,只是动作幅度大出血了。   沈亭州打开医药箱帮他清血。   周子探凑过来看,见伤口没裂,这才坐回去,饶有兴致地问,“哥,你什么时候玩腻楼下那只……那个人?”   贺延庭再次看过来,“问这个干什么?”   见他面色不善,周子探笑笑,“没什么,就是听外公说,你答应跟秦家那位大小姐相亲了。”   专注处理伤口的沈亭州动作一顿,忍不住把耳朵支起来。   看来秦诗瑶的相亲对象真是贺延庭。   周子探又问,“你们什么时候相亲?”   贺延庭随口答了一句,“明天。”   沈亭州皱眉,秦诗瑶之前坚持不见,难道是被渣男伤到,所以破罐子破摔了?   但问题是,贺延庭性别男,爱好也是男。   周子探好奇,“哥,你会结婚吗?”   贺延庭重新去看手里的文件,不冷不淡道:“有需要的话会。”   周子探:“那现在有需要吗?”   贺延庭:“老爷子要我现在结婚。”   -   清理完血,沈亭州开始消毒,贺延庭吐气都重了一些,捏着文件的手泛青。   周子探没注意他哥的脸色,仍在琢磨贺延庭要娶秦诗瑶的事。   最后琢磨出这是一件好事,他撑着下巴望向贺延庭,眼睛垂垂,笑容招摇。   “那哥到时候我给你当伴郎,我要亲手把你交到新娘子的手里。”   贺延庭没搭理他。   沈亭州觉得这话有点怪,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子探。   给贺延庭包扎完伤口,沈亭州拎着急救箱离开。   下楼时,江寄已经不在起居室,但沈亭州还是朝那处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他没多停留,穿过玄关要离开,周子探叫住了他。   沈亭州回头就见周子探走过来。   “沈医生,你说——”周子探扶着门框,一头扎眼的骚粉色头发,神色却不见先前的跋扈,烦躁中还夹杂着一丝欲言又止。   沈亭州作倾听状。   半晌周子探开口,“我是不是有病?”   沈亭州表情险些失去控制,“你也发现了?咳,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病,怎么发现的?”   周子探支支吾吾,“不知道,就是觉得……听到我哥要结婚,我心里不舒服。”   沈亭州缓缓冒出一个:?   沈亭州沉默长达半分钟,“为什么会不舒服?”   周子探摇摇头,啃了一下自己的指甲,“可能是……我也想结婚?”   沈亭州:……   周子探似乎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十分肯定地又重复一遍,“对,我也想结婚!”   说完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那边接通后,周子探冷漠道:“分手吧,我要结婚了。”   沈亭州:!   周子探脸上重新挂起笑,“沈医生改天来参加我的婚礼。”   说完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沈亭州在门口吹了三分钟的夜风,也没搞明白周子探的脑回路。   就是说,咱就是说……   要不你强制爱一下你哥,放过江寄跟秦诗瑶吧。 第7章   回去后,沈亭州给自己下了一碗面。   这一天真是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过完感觉自己都老了24小时。   吃完饭,沈亭州刷了一会儿手机,照例先从朋友圈看起。   傅芸芸果然把他屏蔽,看不了《背德3》了,莫名还有点小失落。   没有背德,但有猫片。   沈亭州在互联网赛博撸了一圈各式美猫,猫瘾得到抚慰,这才收回手机心满意足地睡下。   愿梦里有无数天使猫。   阿门。   睡到凌晨四点,沈亭州被手机消息轰炸。   因为职业特殊,沈亭州从不关机,听着叮咚叮咚不断累加的消息,瞬间惊醒。   该不会是哪个雇主出事了吧?   沈亭州怀疑是老四,毕竟对方是一个会在卧室放棺材的神人。   捞过手机眯眼一看。   周子探。   沈亭州:喵喵?   您有事儿吗,这才凌晨四点!   见沈亭州没及时回消息,对方的电话打了过来。   接通后,周子探精力充沛的声音传来,像是咖啡喝多把自己磕精神了,说出来的话透着兴奋。   “沈医生,你看我给你发的资料没?看没看没看没,快看!”   “……正在看。”沈亭州开着免提,点开了周子探发来的消息。   沈亭州睁着惺忪的睡眼,把周子探发过来的个人照片跟资料快速扫了一遍。   沈亭州不解,“这是?”   周子探说,“我给自己找的结婚对象,想你帮我参谋一下哪个合适。”   沈亭州看着周子探发来的最后一张照片,有些许困惑,“这怎么还有一张男生的?”   周子探发过来的最后一个人是秦漾。   就是那个挤兑傅芸芸短胳膊短腿,嘴巴很毒的秦漾。   周子探为沈亭州发现的华点而高兴,“我正要跟你说他呢,我心里最中意的结婚对象就是他。”   沈亭州:……   有那么一两秒他怀疑自己还在梦里,不然怎么能听到鬼话?   周子探有很严重的雏鸟情结,沈亭州是第一个知道他要结婚的,因此被周子探归类进自己人的范畴。   面对沈亭州这个自己人,周子探毫不掩饰自己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   “他姐可能要跟我哥结婚,我跟他结婚就是亲上加亲。”周子探不自觉透出一种期待,“你觉得呢沈医生?”   沈亭州:我觉得你有一个大病有待治疗。   想起秦漾那副体育生的骨架,那吐不出象牙的妙嘴,沈亭州发出嗯嗯啊啊的思考声。   现实的铁拳没挥舞到周子探身上,他可能会一直这么疯。   沈亭州心道,就当给他治病了。   在周子探的期待中,沈亭州鼓励道:“你这个想法挺好的,想做就去试试。”   周子探发出受宠若惊的惊喜声,“真的吗?”   虽然沈亭州不肯定他,他也会去做,但对方选择了支持他!   从小到大,周子探数不清有多少人说他脑子有问题,就连贺延庭也在不耐烦的时候说过一两次。   说实话他还挺伤心的。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脑子跟别人不一样,就像现在他想跟贺延庭亲上加亲,这事如果对方要知道了,肯定让他去精神科挂一个号。   可他真的只是想跟他哥更亲近一点。   同一天结婚,同一天生孩子。   如果两个小孩子长得像那就好了。   周子探信心顿增,干劲满满,“好沈医生,我去了。”   沈亭州微笑,“加油。”   -   挂了电话,沈亭州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钻进毛茸茸被子里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中午沈亭州开车去了傅芸芸家。   周六日没事的情况下,他都会来小姑家吃饭。   沈亭州父母在南极科学站工作,一年到头只能视频见面,养他的重任就落到小姑沈知韵身上。   在沈亭州眼里,沈知韵比父母更像父母。   饭桌上,母女又因为日常拌了几句嘴,傅芸芸饭吃到一半就气呼呼回了自己房间。   沈亭州读书时没让沈知韵操过心,现在为这个小女儿头疼不已。   她揉着眉心说,“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沈亭州笑起来,“姑,你肯定是对我有滤镜,我高中组过乐队,高三那年都不愿意把乐队解散,你忘了?”   沈知韵哑然一秒,又嘴硬,“那你也回回考第一。”   沈亭州指指脑袋,无奈道:“没办法,咱们沈家基因好,芸芸的聪明伶俐都是遗产我们家的,那点调皮……嗯,是我姑父不好。”   沈知韵被逗笑了,认同道:“你姑父是油嘴滑舌。”   油嘴滑舌的姑父在异国他乡出差,没想到被妻子跟喜欢的外甥背刺了。   哄好沈知韵,沈亭州去看傅芸芸。   傅芸芸似乎知道他会过来,闷闷地说,“门没锁。”   沈亭州推开门,“还生气呢?”   傅芸芸抱着公仔玩具哼哼两声,“我先说好,我本来就打算接下来好好学习,只是烦她老挑我的错,还总夸你。”   察觉自己这番话会产生误解,傅芸芸赶忙补了一句,“哥,我不是嫉妒你,只是不喜欢她那种说教,真的很烦。”   “理解理解。”沈亭州拉过椅子坐到傅芸芸床边,“但发展地区要带动贫穷地区,你多带带沈知韵同志嘛。”   “同志还是好同志,只是老一辈观念很重,你要用你活泼新奇的思想,感化她旧式腐朽的观念,最后让她成为我们的中坚力量。”   傅芸芸的脸再也绷不起来,笑骂:“你走开啦。”   “好好,我走,”沈亭州作势要走。   傅芸芸拉了一下他,“好啦,我错了,一会儿我去给她道歉。”   沈亭州抬手摁到傅芸芸脑袋上,“懂事,奖励你一个摸头杀。”   傅芸芸切了一声。   “对了。”沈亭州担心傅芸芸会在这个特殊时期分心,忍不住打听,“那封情书……”   秦漾喜欢傅芸芸始终是埋在地下的雷。   傅芸芸大咧咧说,“是误会,压根不是什么情书,那是秦姐给我开的玩笑。信是秦姐写的,她觉得我很可爱,想跟我交朋友。谁知道秦漾发什么疯,看到那信就把我拉了出去。”   沈亭州委婉地问,“那你对秦漾什么感觉?”   “那只蠢猪!要不是看在他是秦姐弟弟的面子上,我就……”   傅芸芸暴力地往公仔肚皮上用力一锤,眼中满是杀机。   见傅芸芸真没根少女神经,沈亭州彻底放心。   傅芸芸唠起秦诗瑶,小嘴就开始叭叭个不停。   “哥,你都不知道秦姐有多酷!她放下狠话,说只要有她在,那渣男在这座城市,在金融这个行业永世都别想翻身。”   “不过这渣男真贱,骗另一个姐姐一天打好几份工供他在国外读书。呵呵,现在功成名就了,居然回头就把人甩了,还冒充好男人骗秦姐感情。”   “heitui,烂几把……”的玩意儿。   见沈亭州看了过来,傅芸芸力挽狂澜,“巴扎嘿,嘿嘿。”   沈亭州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傅芸芸赶紧转移话题,“秦姐还打算出钱让方语宁读书,说要倾尽一切资源砸到方语宁身上,要让小麻雀变成遮天蔽日的大凤凰。”   沈亭州没懂这个操作。   傅芸芸神秘一笑,“这就不懂了吧,这是心理战术!”   “你想想啊,若干年后,渣男一事无成,穷困潦倒,而他曾经看不起的女孩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模样,碾死他就跟碾死一只臭虫似的,就问你爽不爽。”   沈亭州:爽!   沈亭州迟疑片刻,“那她肚子里的孩子?”   傅芸芸:“准备流掉了,怕以后被渣男碰瓷。还好这个姐姐后面清醒了,不过秦姐还是打算找个地方,洗一洗她的恋爱脑,省得以后复发。”   沈亭州瞬间惊悚,“去什么地方洗?”   该不会要给人家洗脑吧?   这可是犯法的!   傅芸芸说,“好像是要给她找心理医生,帮她重建内核,让她有一个正向的驱动力,我也不是很懂。”   沈亭州:哦哦,原来是这样。   这个做法很好,被渣男pua过的女孩都会极度自卑。   傅芸芸:“总之秦姐威武。”   沈亭州在心里应和:威武!!   傅芸芸一脸向往,“秦姐拿得起放得下,简直就是我辈榜样,所以我决定以后好好学习,剜去恋爱脑,绝不喝白粥,挖野菜。”   狗男人们都去死吧!   沈亭州深感欣慰,看傅芸芸的目光,就像看自家长大的粉红小猪仔。   这就是榜样的力量,追星还是有好处的!   “不过——”傅芸芸话锋一转,“秦姐今天好像去相亲了,对方听说是个人帅钱多的霸总。这种强强组合,不比凤凰男香?”   沈亭州:也没那么香。   霸总是霸总,但不是什么正经霸总。   还会强吻威胁别人,可怕得很。   -   沈亭州忧心忡忡从傅芸芸房间出来。   他担心秦诗瑶刚从渣坑出来,又一头撞上贺延庭这口火炕。   带沈亭州入这行的老师教过他,不要学温太医,去掺和皇家事。   做温太医没好处,会被割……   而且沈亭州的职业素养、他的道德品质,让他做不出泄露雇主隐私这种事。   但,披个马甲可以。   作者有话说:   小沈医生:沈小号做的事跟我沈大号有什么干系? 第8章   私人医生有没有休息日,一切看雇主的需求。   因为薪酬非常可观,所以哪怕周末被揪去看病,沈亭州也毫无怨言。   下午开车到贺延庭别墅,江寄又坐在窗边发呆,低垂的眼眸,苍白的皮肤都让他有种清冷的破碎感。   那种感觉就像看一株原本生命力旺盛的植物,被强行放置在精美的橱窗里,一点点败落凋零。   沈亭州移开视线,上二楼帮贺延庭处理又出血的伤口。   贺延庭衣领的深处有抓咬的痕迹,不难猜出他的伤为什么不见好。   沈亭州双眼不闻衬衫事,速战速决地帮贺延庭处理好胳膊上的伤。   刚走出别墅大门,沈亭州隐约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四下一扫,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沈亭州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声音又响起来,“沈医生。”   沈亭州终于在一丛茂盛的绿植里发现一个狗狗祟祟的身影。   是周子探。   真不怪沈亭州眼拙,主要是他骚粉的头发跟花坛里的花几乎融为一体,而且脸也万紫千红,别有一番动人的风采。   看来是被秦漾揍了。   这位学生哥,果然跟他姐姐一样喜欢以暴服人。   虽然知道周子探的脸是怎么回事,但沈亭州不解他为什么蹲这里。   周子探脸臭了一下,“不想被里面那只鸭子看笑话。”   看来秦漾的物理超度没净化周子探的心灵。   沈亭州无奈一叹,对周子探说,“找个地方坐,我给你处理一下脸上的伤。”   周子探随意坐到了花坛边沿,抬起下巴,把五彩斑斓的脸怼给沈亭州看。   沈亭州打开医药箱,先消毒,再上药。   周子探嘴角被打裂了,声音含糊地跟沈亭州抱怨,“秦姓的这小子歧视同性恋,一点素质都没有。”   他丝毫不提当年他歧视同性恋的事。   周子探读高中时,同年级有一个男生喜欢他,还写了一本暗恋日记。   这本日记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翻出来,在学校贴的到处都是。   周子探得知这件事后,找到那个男生班级,当众打了一顿,还骂人家是死基佬,把对方整的几乎在学校待不下去。   直到一年后,贺延庭意外出柜。   周子探态度一百八度大变,他又找到那个男生的班级,胳膊拐着人家的脖子说同性恋是好样,是最爷们的一个群体。   那天周子探教训了除他之外,欺负过那个男生的人。   从那以后周子探谈的对象都是男生,最短的几个小时,最长也不过一个月,每一个都跟闹着玩似的。   周子探仰慕贺延庭到了一个变态的地步。   挨了秦漾的打,他还有心思考虑贺延庭,“你说姓秦的他姐不会也是这个脾气吧?”   沈亭州说,“嗯,有可能。”   周子探反应很大,“那不行,她脾气这么爆,我哥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受。”   沈亭州随口应了一声,“是的。”   被人一响应,周子探的气势更盛,“他俩不能成,我得想办法拆散。”   沈亭州没说话,低头换了一根新棉签,清隽侧脸在日光里少了几分距离感,多了几分温和。   周子探看着他,忍不住说,“沈医生,我觉得你脾气很好,你有姐姐吗?”   沈亭州:……   这小子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别太荒谬!   沈亭州轻轻闭了一下眼,语气尽量平静,“没有。”   周子探有些失落,“哦。”   沈亭州把沾过药的棉签往周子探嘴角的伤口捅。   周子探立刻嘶了一声,忍不住朝后躲,“沈医生,轻点。”   沈亭州微微含笑,“好。”   周子探重新低下头,自言自语:“我哥的孩子妈一定要温柔贤惠,秦诗瑶绝对不行。”   沈亭州认同道:“你说得对。”   秦诗瑶这种大女主,你哥怎么配!   小周,快去搞破坏吧。   周子探又露出那种被认可的喜悦,双眼发亮,“沈医生,你果然是最懂我的。”   沈亭州:???   其实沈亭州不懂,但还是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被鼓舞斗志的周子探,真心道:“沈医生,你人真好。”   沈亭州继续微笑。   突然,耳边响起命运般的节奏。   咔哒、咔哒、咔哒。   高跟鞋踩在青砖铺的地面,每一声都敲击在沈亭州耳膜。   这走路的声音,该不会是……   沈亭州缓慢抬头,一道高挑的身影闯入视线,他瞳孔震颤。   那人穿着黑丝绒长裙,波浪大卷松散地盘在脑袋,修长的脖颈戴了一串莹润漂亮的珍珠。   很戏剧化地出场方式。   就连脑子一向不清醒的周子探都诧异,“哪来的迪士尼?”   直到对方把偌大的墨镜一摘,露出一张明艳逼人的脸,沈亭州、周子探齐齐噤声。   沈亭州是吓的。   他通过非常规手段搞到一个新的电话号码,给秦诗瑶发了一条短信。   内容很简单,就是把这里的地址发给她,并配了四个字——金屋藏娇。   以他对秦诗瑶浅薄的认知,对方是那种会被这种拙劣钓鱼手段吸引的人。   没想到,他对她的认识一点都不浅薄,秦诗瑶真找过来了。   虽然她是盛装出席,但沈亭州怀疑她那个lv的手提包里装满了瓜子。   沈亭州想避一避。   但晚了,秦诗瑶已经发现他。   “芸芸表哥?”秦诗瑶的视线在沈亭州跟贺延庭的别墅之间来回探寻,“你怎么在这里?”   沈亭州有些心虚,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时周子探起身,一声“嫂子”立刻吸引了秦诗瑶的注意。   沈亭州深感欣慰。   小周,我们东厂……不是,我们御医房需要你这样的背锅人才!   秦诗瑶眉峰微挑,“你是?”   周子探说,“我是贺延庭的弟弟。”   秦诗瑶愣了一下,“现在叫嫂子还有点早。”   周子探笑容越发亲昵,“不早不早,今天过来是找我哥的?”   秦诗瑶看了一眼身后的别墅,“这是你哥的房子?”   周子探点头,“是啊,我带你进去,今天我哥正好在家。”   想到短信内容,秦诗瑶觉得更有意思了,“好,那麻烦你了弟弟。”   周子探上前带路,帮秦诗瑶敲开门,等人进去他眼底的笑容淡下。   沈亭州迟疑几秒,还是跟周子探一块进了别墅。   他绝不是去看热闹,单纯担心闹出流血事件。   “哥。”周子探放声大喊,生怕人听不到似的,“你未婚妻来了。”   沈亭州赶紧闪到不起眼的角落,把主战场让他们。   贺延庭从二楼走下来,看见一身精致的秦诗瑶站在客厅,眼底掠过一抹浓烈的不悦。   秦诗瑶冲贺延庭微笑,“我路过这里正好遇见你弟弟,他就邀请我进来做客,不打扰吧?”   她四两拨千斤,几句话表明自己的立场——   不是我要进来的,是你弟弟请我过来的喔。   周子探终究背下来了所有的锅。   沈亭州:怜爱小周。   贺延庭冷冷剐了周子探一眼,然后对秦诗瑶说,“不打扰,只是家里有点乱,我先送你回去。”   秦诗瑶:呦呦呦,这么着急让她走,看来这里的确藏娇了。   秦诗瑶面上不显,“那麻烦你了。”   她话音刚落,二楼出现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   江寄站在楼梯口,身上的衣服有些皱,苍白的唇上有一枚带血的咬痕。   沈亭州:妈耶,他俩刚才在楼上干什么?   见江寄衣衫不整,贺延庭呵斥,“你出来干什么。”   江寄直视贺延庭,面上没有表情,“不该让我见见你的未婚妻?”   贺延庭眼眸闪了闪,到底是气短,没回他这话。   周子探却看不上江寄惺惺作态的模样,“你算什么东西,轮得着你在这儿吃醋?”   “吃醋?”江寄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嘴角牵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吃嫖客的醋?”   沈亭州:哇。   秦诗瑶:哇。   见他们要撕起来,秦诗瑶退到最佳吃瓜的位置,紧挨着沈亭州。   那边的贺延庭已经面色发青,但还是克制着脾气对江寄说,“别说气话,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江寄漠然道:“我要的不是你的解释,是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嫖够。”   周子探在旁拱火,“哥,我就说这鸭子艹不……”熟。   尾音还没落下,贺延庭回身,一巴掌甩上周子探,把周子探的脸都打偏了。   沈亭州:疯批哥哥暴打疯批弟弟。   秦诗瑶完全兴奋起来,打开手提包,掏出一把瓜子问沈亭州吃不吃。   沈亭州:……里面还真有瓜子。   秦诗瑶往沈亭州手里塞了一把,然后径自磕起来,瓜子皮就扔在公价十几万的包里。   打起来!打起来!   周子探保持着脸被打偏的姿势,粉色的头发凌乱地铺陈在他脸上,遮住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七八秒钟后,周子探抬起来,双眼泛红,面容扭曲,“你为了他打我?”   “从来都是我被欺负,你帮我出头,现在你竟然为了一个鸭子打我!”   这对话……   秦诗瑶懵了,捅捅沈亭州的胳膊,问,“不是,这到底谁跟谁一对?”   沈亭州小声说,“小周是究极哥控。”   秦诗瑶投过去“你他大爷在跟我搞笑”的表情。   这是哥控?   这是想控哥吧!   面对周子探这番撕心裂肺地控诉,贺延庭眉心夹起,“你要有病就去医院。”   哗啦。   这不是周子探心碎的声音,而是秦诗瑶摇晃瓜子包装袋,给他们配的心碎音。   简称气氛组。   配完音,秦诗瑶说,“他好渣,我们把他药倒送到小周床上吧。”   沈亭州惊悚:“什么cp都磕只会让你……”   秦诗瑶很自然接过话,“只会让我营养均衡,大爱无疆。”   沈亭州:……   作者有话说:   秦姐:吃瓜啦吃瓜啦。 第9章   贺延庭的话让周子探短而急促地喘了一下,额角爬出一根青筋。   他朝楼上的江寄看去,猩红的眼眸透着一股病态的恨意。   “都是他!”   周子探语气痛恨至极,抓过旁边的水果刀往楼上冲。   贺延庭脸色骤变,钳住周子探的手去掰他拿刀的手腕,力道之大,周子探下意识扬手一挥。   刀尖擦过贺延庭的脸,血霎时涌了出来。   沈亭州瞳仁一缩。   周子探也吓的脸色苍白,蠕动着唇,无声地叫了一句,“哥。”   下一秒,他被贺延庭一拳揍翻。   周子探额角重重磕了一下,他没管流血不止的自己,扭头急声喊沈亭州。   “沈医生,我哥受伤了,沈医生!”   周子探看过来时,秦诗瑶一秒收走瓜子,脸上露出适当的关切。   沈亭州没做犹豫,拎着医药箱快步上前。   以他的判断,周子探的伤要比贺延庭严重。   贺延庭的脸只是被刀尖浅浅划了一道,大概五厘米的长度,但周子探伤得可是脑子。   沈亭州自然先去检查周子探。   周子探将沈亭州往贺延庭那儿推,“我没事,先去看我哥。”   沈亭州只好先去检查贺延庭。   果然贺延庭脸上的伤不重,但受过伤的手臂又双叒叕出血了。   沈亭州从未想过一条胳膊也能用“命运多舛”来形容。   实在不行,给这条胳膊……申请残疾吧。   周子探捂着伤口凑过来,血顺着手指缝滴滴答答往地板砸。   不知道是失血多,还是单纯地后怕,周子探身上已经没有那股疯劲儿,此刻像个犯错的小学生,满脸慌张,手足无措。   他怯怯看着贺延庭,“哥……”   贺延庭眼里的厌恶化为实质刺向周子探,“滚!”   周子探嘴皮一抖,表情几乎要哭了。   沈亭州隐约又听见哗啦声,他疑心是秦诗瑶在摇瓜子袋。   用余光朝秦诗瑶那边瞥了一眼。   还真是!   秦诗瑶晃动着自己精致的小提包,在看到周子探眼眶有泪要掉不掉时,表情逐渐变态,晃包的动作更频繁了。   沈亭州:……   这种时候就别整活了。   -   处理完贺延庭的伤,沈亭州简单给周子探检查了一下。   肯定是有脑震荡,沈亭州秉着严谨的医学态度带周子探去医院做检查。   贺延庭连问都不问,显然对周子探过火的行为感到厌烦,多一眼都不想看他。   周子探彻底蔫了,垂丧着脑袋任由沈亭州摆布。   坐进车厢里,周子探神色恍惚地开口,“我哥以前对我很好。”   沈亭州说,“今天你差点杀人!”   周子探则说,“他肯定也不想打我,今天是我不好。”   沈亭州继续说,“杀人是犯法的!”   周子探:“我只是太生气了,不是故意要惹他。”   沈亭州:“而且江寄是无辜的,你不能对他下手!”   周子探:“沈医生,你说我要不要给我哥道歉?我以前从来没惹他这么不高兴。”   沈亭州还想说什么,话到喉咙又觉得自己太过温太医,“……算了。”   周子探扭过来问,“沈医生,你是觉得不用道歉?”   沈亭州轻轻闭了一下眼,“……你脑子现在有毛病,还是不要说话了。”   周子探摁着太阳穴,“是很疼,还想吐。”   沈亭州赶紧给他找了一个塑料袋,以防他吐车里。   -   到了私立医院,沈亭州没有甩手走,陪周子探做了各种检查。   看着忙前忙后的沈亭州,躺在病床上的周子探很感动。   沈亭州却把账单递了过去,里面包含了陪护的钱。   在原有的金额上,沈亭州打了一个92折,“这是友情价。微信,还是支付宝?”   其他雇主都是月结,沈亭州跟周子探没有长期雇佣关系,所以日结。   周子探脑回路不同凡响,虚弱的脸上流露着满满的感动,“沈医生,真没想到你这么看重我们的友情,都接近一百了。”   沈亭州:???   周子探掏出手机,豪气道:“不要92,我们应该是百分之百的纯真友情.”   说完给沈亭州转了一笔钱。   沈亭州看了一眼金额,比他刚才报的价多了一倍。   他俩的友情纯不纯真,沈亭州不知道,但周子探给的钱是纯金的。   沈亭州意满离   周子探也满意地睡了过去。   -   走出医院,一个高挑的人影堵住沈亭州。   秦诗瑶露出反派大boss那种松弛的笑容,“沈医生,你终于出来了,我们谈谈吧。”   沈亭州愕然,“谈什么?”   秦诗瑶凑到沈亭州耳边,低语,“谈谈那个房子里发生的故事。”   沈亭州想装傻,秦诗瑶轻易拆穿,并且说,“有人给我发消息,说贺延庭金屋藏娇,”   沈亭州心虚:她知道了?   哎,秦诗瑶猜出来也很正常,毕竟他做的不是那么高明。   既然对方都知道了……   沈亭州正准备明牌,却听到秦诗瑶说,“虽然发短信的人故弄玄虚,但我知道是周子探。”   沈亭州把认罪摊牌的话迅速咽回去。   秦诗瑶:“周子探喜欢贺延庭,所以来了这么一个一石二鸟的办法,让我跟贺延庭的婚事黄了的同时,还能赶走白月光。”   沈亭州以微笑掩饰心虚。   秦诗瑶摇了摇头,啧声道:“周子探很聪明,可惜,他遇见了我。”   沈亭州微笑。   秦诗瑶两手一摊,“只能说既生瑜何生亮。”   沈亭州保持微笑。   秦诗瑶皱眉,“你老笑什么,跟个npc似的。”   沈亭州笑容一僵。   好在秦诗瑶没太在意,缓缓伸出三根手指,“三分钟,我要知道他们仨所有的信息。”   “……秦小姐,我只是医生。”沈亭州委婉道:“贺总的私人事,我真不方便透露。”   秦诗瑶完全不理这套说辞,语出惊人,“我要把白月光弄走!”   沈亭州打出一个:?   “你不觉得贺延庭跟周子探就是小说里,那种很典很典的渣攻贱受?”秦诗瑶双眼放光,“贱渣,永远滴神!”   沈亭州:……   万万没想到,秦诗瑶一个浓眉大眼,气场三米八的御姐,居然看贱渣小说。   似乎知道沈亭州在想什么,秦诗瑶含蓄一笑,“主要是爱看追妻火葬场的icu套餐。”   好吧。   沈亭州表示理解,但还是拒绝了秦诗瑶。   他嘴上义正言辞,“秦小姐,我的道德不允许我传播雇主的私事,抱歉!”   内里:给秦诗瑶发的第二条短信应该怎么写?   她可是有心救白月光,救江寄呐!   -   回到家,沈亭州接到了傅芸芸的电话。   “哥,你知道吗?今天秦漾遇到变态了。”傅芸芸幸灾乐祸地放声大笑。   沈亭州:……他知道。   傅芸芸:“今天老师让我们小组去学校,半路突然杀出一个粉头发男人跟秦漾求婚,被秦漾打的,哈哈鹅鹅鹅鹅鹅……”   傅芸芸笑声逐渐鹅化,沈亭州都怕她背过气。   从她断断续续的描述里,沈亭州能想象出,周子探被秦漾揍的抱头鼠窜,还不忘求婚的滑稽画面。   过完这个鸡飞狗跳的休息日,周一反倒轻松下来。   下午管家打来电话,让沈亭州过去吃晚饭。   这怎么好意思?   沈亭州刚要婉拒,对方话锋一转,“今天我把那只绝育的猫接回来,但它情绪看起来不太好,沈医生有法子吗?”   猫?   还是刚做了绝育,需要怜爱安抚的猫猫!   沈亭州的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不一定有办法,但我可以试试!”   每只猫绝育后的表现都不一样。   秦司家八只猫,每次绝育沈亭州都在现场,还参与了后期安抚工作,可谓是经验丰富,猫中圣手。   用过的猫猫都说好。   沈亭州赶过去时,许殉躺在沙发上,豌豆公主似的里三层外三层地盖着被褥,只露一张潮红的脸出来。   他像是在发烧,长睫半垂着,唇色略白,透出微弱的病气。   沈亭州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来撸猫,还是撸许殉的。   不怪他产生邪念,因为盖着绒毛毯的许殉,很好rua的样子。   窗外的日光长了眼睛似的,在许殉身上拉出一道金边,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漂亮又高冷的猫。   沈亭州的眼睛逐渐星星化,指尖都蜷了一下。   喵。   一声微弱的喵叫,让沈亭州把许殉从自己的眼睛里挤掉,然后开始噗嗤噗嗤往外冒爱心。   猫猫。   真正的猫猫。   沈亭州恨不能以头抢地,钻进沙发底下跟猫猫一起喵喵。   他弯腰,单膝跪在柔软的地毯上,终于看见了沙发下那只猫。   好可爱!!!   是一只特别漂亮的狸花猫,圆润润的眼型、灿金的瞳、雪白的四足。   永远不要指望猫奴,吸猫的画面会有多和善。   他们只会核善,不发出石矶娘娘的声音是沈亭州最后的温柔。   沈亭州克制着自己,哄了七八分钟,终于将猫从沙发底下哄到怀里。   这只猫绝育后的情绪很稳定,本身性格也好,虽然是流浪猫,但对人类表现出亲近的态度。   果然是仙品猫!   咳咳。   几声咳嗽拉回沈亭州几分理智,抬头就对上一双幽深带怨的眼眸。   沈亭州喉咙滚了一下,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一时有些心虚,“许先生,你……发烧了?”   许殉平静道:“没事,才三十九度,还能再烧几个小时,你先管那只猫吧。”   说完又咳了起来,眼尾拖着一抹红痕,他翻身拽过毛毯把自己盖上了。   听着咳嗽的许殉,沈亭州心中更加愧疚。   沈亭州放下猫,走到许殉身旁,“许先生,蒙着头睡对身体不好。”   许殉背对着沈亭州说,“好不好谁又关心呢?”   沈亭州小小噎了一下,“……管家会担心。”   许殉用鼻音发出一个轻音,“他有什么好担心的,给我甩了一上午的脸子。”   沈亭州啊了一声,“他为什么要给你脸色?”   许殉把被子往下扒拉一点,“我不过少喝了几个药片,他就一直阴阳怪气。”   这话听着有点像告状。   好在沈亭州有哄小孩的经验,“那是他不好,一会儿我说说他。”   这下许殉终于肯把脑袋转过来,脸也从被子里露出来。   沈亭州看他烧得是不轻,眼睛都隐约有些湿润,赶紧给许殉贴了一个退热贴。   余光瞥见窝在沙发脚伸懒腰的狸花猫,沈亭州不自觉多看了一眼。   回头就发现许殉正盯着他,眼睛黑黢黢的,有那么一点午夜凶铃贞子的味道。   沈亭州顿时生出一种被捉奸的微妙,“许先生……”   不等他狡辩,许殉把被子一拽,又蒙住了自己。   沈亭州:…… 第10章   沈亭州哄了半天,才将许殉从被子里哄出来。   他拿体温计给许殉重新量了一下体温,还是39℃。   怕这么烧下去会对身体机能有损伤,沈亭州提议,“打一针退烧针吧?这样降温快。”   听到打针的许殉,再一次将自己往被子里埋。   沈亭州又好笑又无奈地摁住许殉,退而求其次道:“这样好不好?我先给你擦一遍酒精,看能不能退烧,如果半个小时还是39°,那只能打退烧针了。”   许殉仰面望着沈亭州,“嗯”了一声。   沈亭州又说,“药还是要吃的。”   顿了一下,沈亭州:“我尽量少给你开点药。”   许殉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最终点了一下头。   沈亭州剥掉许殉上衣,用沾过酒精的纱布依次在许殉耳侧、颈部、左右上臂等血管丰富的部位擦拭。   手下这具身体修长匀称,肌肉线条流畅结实,已经看不到过去单薄嶙峋的模样。   沈亭州第一次见许殉时,他还叫许旬。   名字是后来改的,虽然许殉没说为什么要改,但就字面来看还是很好理解的。   旬,寓意一个人有见识,成熟稳重。   那场车祸将给他起这个名字的人、他的人生、他的健康,以及对未来的期许全都殉葬了。   从医院出来后,许殉的身体没有恢复,双腿需要漫长的复健才能下床走路。   沈亭州就是在许殉复健时被人介绍过去的。   他俩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绝不算美好,沈亭州向他自我介绍,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床上的许殉相当冷漠,“等我明天还能见到你再说吧。”   这是一句挖苦,也是一句事实。   因为在沈亭州之前,已经换过七八个医生。   这些人要么是被许殉赶走的,要么就是受不了他古怪恶劣的脾气自动离职。   那段时间的许殉,刻薄至极。   当时他的营养师是个德、英混血,简直是捅了秃头窝,年仅二十七发际线就非常美丽了。   许殉侮辱人很有一套,“你比其他人最大的优势,不是能做出这坨难吃的东西,仅仅只是不会在菜上留下头发。”   营养师:……   复健师第一天来这儿工作,为了给他留一个好印象,说了不少鼓舞励志的心灵鸡汤。   许殉冷冷道:“我是瘸子,不是傻子。”   复健师:……   许殉见谁怼谁,导致身边的工作人员战战兢兢,越是这样越容易出错,然后……被他阴阳怪气。   饶是内核稳定的沈亭州,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都会犯一些小错。   每到这个时候,许殉都会幽幽地问,“你真是医学院毕业的?”   沈亭州:嘤。   如果再犯,哪怕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他打点滴的架子,许殉都会来一句,“你们兽医的录取分数线是多少?”   沈亭州:……   沈亭州也是有脾气的,当即回道:“580.”   许殉看了过来,“你记错了吧?”   沈亭州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许殉:“280才像你能考上的分数。”   那天回去后,沈亭州半夜惊醒了一回。   这小王八蛋!   他高中在考场大杀四方时,许殉还在啃高一的书本呢。   但沈亭州也只能在床上扭成蛆,毕竟这小兔崽子是他的甲方。   现在小兔崽子变成许先生,剪短了头发,也收敛了脾气,完全看不出过去的影子。   许殉似乎睡着了,沈亭州停下擦拭的动作,拉过被子替他盖上。   抬手摸了摸许殉的额头。   还是烫的。   沈亭州叹了一声,正要抽回手,许殉不舒服似的拧了一下眉,拽过沈亭州的手重新搭到自己的额头。   沈亭州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一时没敢动。   许殉阖着眼睛,头发凌乱铺散,高眉弓薄嘴唇,任谁看了都会道一声好皮相。   但沈亭州只想笑,因为陷在柔软被褥里的许殉,好像在月子里的猫。   虽然体型很庞大,不过那种感觉很像。   以前的许殉可没这么讨喜,嘴巴特别毒。   沈亭州保持这个姿势两三分钟,还是没忍住撸了一把许殉的头发。   -   晚上吃饭时,许殉的烧已经退下来,但人还是没有精神。   吃了几口,他就把碗筷放下了。   沈亭州侧头看去,“怎么了,不舒服?”   许殉把眼睫一垂,低咳了两声,面色潮红,透着一股柔弱不能自理的气息。   沈亭州顿时父爱爆棚,给他盛了半碗汤,“喝一点汤吧。”   许殉这才重新端起碗,默默喝着汤。   沈亭州又给他夹了几口青菜,他也都吃了。   吃饱之后,许殉虚弱地窝进被褥里,一直频频揉太阳穴,沈亭州见状帮他按了几个穴位,缓解头疼。   看着温顺躺在自己膝边的许殉,沈亭州都觉得不可思议。   以前许殉越难受脾气越臭,相应的嘴巴也会比平时毒辣好几个档次,哪里像现在这么乖?   他正感叹着,管家走过来,“沈医生,喝杯茶吧,感觉你会喜欢。”   沈亭州双手接过来,“谢谢。”   管家站在一旁盯着他,沈亭州只好喝一口,“确实好喝,很清香。”   管家微笑,“是绿茶。”   许殉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管家。   对方毫无察觉似的,继续跟沈亭州闲聊,“沈医生喜欢的话,走的时候带一些回去。”   沈亭州忙摆手,“不用不用,每次来都要从这里拿东西,太不好意思了。”   管家:“不用客气,家里还有很多呢,我们家少爷喜欢用茶泡澡。”   沈亭州:……   所以他喝的这茶是许殉要泡澡的?   似乎看出沈亭州的纠结,管家说,“泡澡的茶不是这种,是西湖龙井,它的茶味更浓郁。”   沈亭州不懂,但大为震撼。   这难道就是有钱人的生活?   -   沈亭州走的时候,管家拿了两盒绿茶送他。   茶是非常好的茶,虽然沈亭州很少喝,但他姑父爱喝。   管家果然热情好客。   隔天一早,沈亭州原本想再去看看许殉,顺便撸撸猫,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临时接到了工作电话。   沈亭州开车去了第二个雇主家。   开门的是宋青宁,他穿着浅色居家服,眉眼清秀,看起来很像清澈的大学生。   单看这张脸,绝不会有人想到他结了婚,还有俩个已经成年的继子。   宋青宁刻意回避跟沈亭州视线接触,低声道:“沈医生。”   沈亭州冲他点点头。   客厅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是沈哥来了吗?”   说话的是雇主的弟弟李牧野,今年读大二,跟周子探那种假狼狗不同,他是当下流行的真狼狗。   五官俊朗英气,性格直率真诚,很轻易就能获得别人的好感。   看到李牧野这个阳光开朗大男孩,沈亭州也觉得神清气爽。   看看,多么正常的弟弟!   沈亭州走过去,为李牧野检查脚踝。   他俩还蛮熟的,沈亭州说话也很随意,“这次怎么受的伤?”   李牧野气恼道:“在体馆打球,碰上一阴货,我灌篮时他居然垫脚,真孙子。”   沈亭州:看看,多么正常的男大生活。   宋青宁不懂篮球,“什么是垫脚?”   沈亭州跟他解释,“就是投篮或者起跳时,对方故意把脚伸过来。这样很容易扭伤脚踝,严重的话可能会葬送运动员的整个职业生涯。好在牧野这次没伤到骨头,只是普通扭伤。”   宋青宁震惊,“怎么这么坏?”   李牧野说,“所以比赛都没结束,我们两支球队就打起来了。”   宋青宁担心道:“你没动手吧?”   李牧野眉毛一竖,“怎么可能不动手?”   宋青宁看了一眼他红肿的脚踝,“你脚还伤着呢。”   李牧野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肌肉,“我就算拖着脚伤,也能把那孙子打得满地找牙。”   他虽然不是体育生,但热爱各类运动,手臂有着很令人羡慕的线条。   “你不信?”李牧野揽住宋青宁的腰,准备表演一个单手抱。   宋青宁怕他伤到脚,赶忙说,“我信我信。”   李牧野坏坏一笑,“晚了。”   说着他起身,单脚撑地,真一只手把宋青宁抱了起来,臂力惊人。   看看,多么正常的好胜心。   沈亭州出声,“好了,知道你厉害,坐好,我给你处理一下脚伤。”   李牧野这才放下宋青宁,乖乖坐在沙发上,将腿横到茶几上,方便沈亭州动作。   沈亭州先冷敷,然后活淤,最后加压包扎。   期间李牧野故意挤着宋青宁坐,还问宋青宁,“你怎么这么白?血管看起来都是紫色的。”   李牧野拉过宋青宁的手,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一块比较。   一白一黑,显出极强的肤色差。   李牧野捏了捏宋青宁的细胳膊,“太瘦了,明早……等我好了,跟我一块运动去。”   宋青宁怕痒地躲了躲,“改天再说吧。”   见沈亭州要去放没用完的冰块,宋青宁忙说,“沈医生,我来吧。”   他衣服被李牧野压着,一时没站起来,始作俑者还在一旁坏笑。   沈亭州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这里熟门熟路,“没事,我去吧。”   沈亭州走后,宋青宁有一点生气,“你不能这么没大没小!”   李牧野一点都不怕他,见宋青宁板起脸,就故意去挠他的脖子。   宋青宁浑身痒痒肉,蜷缩着身体来回扭动,“哈哈,别闹……”   听到动静的沈亭州朝客厅看了一眼。   李牧野正上下其手地挠宋青宁痒痒,“还说我没大没小不?”   宋青宁连连告饶,“不说了,我不说了。”   沈亭州会心一笑。   李牧野跟宋青宁差不了几岁,他又是一个爱玩爱闹的性格,把宋青宁当同辈朋友很正常。   但下一秒,李牧野将乱扭的宋青宁压到了沙发上。   沈亭州:?   李牧野看着宋青宁那双因为吃惊而睁大的眼睛,嘴角的笑意还没完全褪去。   宋青宁的唇是菱形的,颜色偏浅,沾了一点粉,瞳仁乌润,长而密的眼睫在李牧野近距离观察下,不安地扇了两下。   李牧野情不自禁说,“你长得真好看。”   沈亭州:!!!   不是,你小子怎么也这么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沈亭州:无语了家人们,我身边竟然没一个正常人。 第11章   沈亭州脚步虚浮地离开了第二个雇主家。   怎么会,为什么?   为什么就连一向爽朗的李牧野也不正常了?是谁!到底是谁把他的画风带歪了!   等等。   沈亭州忽然从脑子里搜刮出一段记忆——一切好像都是从这里开始崩坏的。   《悬溺》。   没错,万恶之源就是从背德小曲开始的。   不一定是李牧野画风歪了,可能是他的思想不干净了。自从看了傅芸芸的朋友圈,或许他不自觉往现实中的人身上套。   这种现象也叫视网膜效应。   沈亭州心情逐渐平和,甚至感觉和煦的风拂来,还夹杂着淡淡的郁金香。   蓝天白云,生活如此美好。   应该是错觉,沈亭州嘴角缓缓拉出一个笑,平和地朝身后的大房子看了一眼。   落地窗内,李牧野正把脑袋埋宋青宁脖子里蹭来蹭去地撒娇。   沈亭州:!   不是,怎么没一个弟弟是正常的?   周子探是这样,李牧野居然也这样。   -   为了治愈自己,沈亭州决定去许殉家撸猫。   路上他去了一家秦司推荐的店,给猫买了猫抓板、逗猫棒,还有罐罐。   管家喜欢侍弄花草,之前沈亭州托人带了一些种子,一块都送了过去。   把礼物分发完,沈亭州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   侧头一看,还未痊愈的许殉躺在沙发上,目光幽幽。   坏了,没给他带东西。   家人们,汗流浃背了谁懂?   在对方逐渐幽怨的目光下,沈亭州慌张地在兜里掏啊掏,掏啊掏。   最后掏出一块在宠物商店前台顺手拿的薄荷糖。   虽然心虚,但沈亭州还是硬着头皮递了过去,企图蒙混过关。   许殉接了过来,但眼底并没有清澈,仍旧幽深地望着沈亭州,显然没满意这个“礼物”。   沈亭州心跳如敲鼓,急智之下想起一样东西。   “你等一下。”沈亭州对许殉说完转身走了,几分钟后他拿了一样东西给许殉。   许殉瘫着脸看向沈亭州手里那个小猫头。   沈亭州解释,“这是猫毛做的钥匙扣。”   他把挂车上的那只小猫忍痛摘下来,怕许殉觉得这又是一个随便的礼物,沈亭州拿出车钥匙给许殉看。   “我自己也挂了一个,这是纯手工做的。”   每一个都是孤品,是心血,是爱。   那天沈亭州卷走了这仨钥匙扣,秦司还专门打电话骂了他一通。   “老子眼睛都熬红了,整整一天才做了这么三个,你居然都给我拿走了!心呢,被哪只小野猫薅走了?”   心灵手巧的沈医生很困惑,“啊?居然要熬红眼睛,不是上手就能做出来吗?”   手残的秦医生愤怒地挂了电话,并且拉黑了沈姓贼人。   许殉看了一眼沈亭州的车钥匙,这才伸手接了小猫头,脸色也缓和下来。   沈亭州松了一口气。   许殉的烧已经退了下来,但感冒的后遗症很明显,头疼、胃口差,喉咙肿。   看着病恹恹的许殉,沈亭州心想来都来了,把袖子挽上一截,给许殉来了一套按摩。   管家先是送过来一杯茶,后来又端来了一块抹茶慕斯。   沈亭州眼睁睁看着桌子上不断累加的食物——抹茶布丁、抹茶青团、抹茶松饼、抹茶麻薯。   好家伙,全茶宴,一色儿的绿。   沈亭州正想开口跟管家说他吃不了这么多,许殉先一步开口,“你不是要给你的盆景剪枝?”   沈亭州也说,“您去忙,不用管我。”   管家没多待,临走时说,“沈医生喝完茶了就让少爷去泡,他很会泡茶。”   许殉跟管家对视了一眼,前者不满,后者微笑。   等管家离开后,沈亭州随口闲聊,“许先生会泡茶?”   许殉看着正上方的沈亭州,沈亭州低垂着眉眼,轮廓清隽,一双眼明润内敛。   在沈亭州察觉不对看来时,许殉说,“正在学。”   嗯?   一个说很会泡,一个说正在学。   脚边一个柔软的触感,瞬间吸引了沈亭州的全部注意。   狸花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正用半边身子蹭沈亭州的腿。   许殉皱眉,“它为什么要蹭你?”   沈亭州转过头,眼里有硕大的星星眼在闪,“可能是喜欢我,想我摸摸它,也可能在蹭痒。”   比起蹭痒,沈亭州更愿意相信猫猫是想他撸撸它。   许殉显然偏向后者,“这只猫好几天没洗澡了,是有跳蚤了吧?”   沈亭州:!   怎么会,猫猫很干净的,不要睁着眼瞎说。   许殉又说,“我看它经常舔自己的毛,满身口水,别不是滋生细菌了。”   许殉字字句句都含着对猫猫的嫌弃,沈亭州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用最大的理智克制着语气,平和地问,“许先生,你不喜欢猫吗?”   许殉看着那只猫,垂下的眼睫投出一片阴影,神情有种难言的冷漠,“我连自己都不喜欢。”   沈亭州的心很轻地扯动了一下。   -   自从那次为高考分数“吵”过一架,沈亭州开始在许殉面前扮演一个毫无感情的npc。   除非必要的话,否则多得一句也不说,坚决不给许殉再嘲讽的机会。   这种模式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那场车祸让许殉的腿留下了病根,每到阴雨天就会特别疼。   偏偏那年的盛夏雨水特别多,管家有事临时回了一趟老家。   沈亭州接到对方的电话时,已经深夜十一点,外面下起了大暴雨。   管家一贯沉稳的声音有些急迫,“沈医生,你现在能不能去一趟别墅,今晚我怕少爷的腿会疼。”   沈亭州起身套衣服,“好,我马上过去。”   管家欲言又止,最终只郑重地说了一句,“麻烦你了,沈医生。”   挂了电话,沈亭州顶着暴雨赶到别墅,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   许家的保姆递过来毛巾,沈亭州也来不及擦,匆匆上楼敲了敲许殉的门。   “许先生。”   “滚。”   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到门上,伴随着许殉的怒吼。   好凶!   虽然许殉脾气一直不好,但大多数都是在冷冷嘲讽,骂人骂得相当高级,沈亭州从未见他情绪失控地飙脏话。   沈亭州尝试跟他沟通。   但许殉拒不配合,沈亭州拧开房门想查看他的情况,被许殉用抱枕砸了出去。   病人本人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沈亭州又有什么办法?   外面暴雨如注,一道惊雷响起。   沈亭州撑着一柄黑伞,从别墅门口到他的车旁,这么短的路程,身上又湿了一遍。   刚坐进车厢,管家的第二通电话打了过来。   听到许殉不肯配合治疗,那边沉默好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透着一丝疲倦,“麻烦你了沈医生,今晚谢谢了。”   挂了电话,沈亭州将滴水的湿发撸到脑后,拧动车钥匙开出去一段路,又停了下来。   这小崽子实在不是一个好相处的,过了今晚他就辞职!   打定主意后,沈亭州调转车头折回去,再次敲开了别墅的门。   保姆惊讶地看着去而复返的沈亭州。   沈亭州收起伞,往玄关上一扔,“跟我上楼摁住那臭小子。”   保姆:“啊?”   沈亭州没多做解释,挽起袖子,阔步上了二楼。   房门推开,走廊的光倾泻着照进漆黑的卧室。   许殉就像不能触光的生物,门一开他就让沈亭州滚出去。   沈亭州心道:明天就要辞职了,还怕你这个兔崽子?   他快步走进去,抽过一条领带,上前捉住许殉的双手往一块捆。   许殉没料到沈亭州会有此动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又开始挣扎。   他虽然在病床上躺了半年,但到底是一个成年男人,沈亭州一时摁不住,抬头去叫站在门口的保姆。   “过来,捆住他,我才能给他看腿。”   保姆明显是害怕的,不过最后还是过来帮忙。   -   窗外电闪雷鸣,屋内乱作一团。   沈亭州跟保姆合力才将许殉的双手捆在床头。   这个时候许殉已经安静下来,身上的衣服扯得发皱,扣子还崩了两颗,敞着一片苍白的皮肤。   他被迫靠坐在床头,低喘着,阴冷扫视来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保姆眼皮一抖,慌乱避开。   沈亭州让对方先去睡,“这里我一个就行。”   说完无视许殉的视线,撩开许殉的裤管,开始给他热敷、按摩。   不间断地按了半个多小时,沈亭州手指酸得快没知觉。   他停下来休息时,不自觉看了一眼许殉。   对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闭着眼,被冷汗打湿的头发贴在额角。   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疼,那张俊美的脸白得不正常,以至于眼下的青色异常明显。   这样颓唐消沉的许殉,沈亭州从来没见过。   自他俩第一次见面,许殉就是一直是盛气凌人,刻薄毒舌的。   乌沉沉的雨幕里,不时撕裂出一道紫红的闪电,晃过许殉那张苍白的脸,像鞭挞出来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   或许是太疼了,也或许积攒了太多的灰败与痛苦,在这样一个暴雨的夜晚,在沈亭州这样一个不算熟悉的人面前,许殉终于问出了那句——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要让他一夕之间失去父母,失去健康?   又为什么没有让他一块死在那场车祸?   沈亭州喉咙滚了滚,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许殉也没有指望他能回答,只是将背弓起了一些。   在医院那半年,许殉的身体承受很多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原本匀称健康的身体,变得异常削瘦,嶙峋的脊骨仿佛要破皮突出来。   沈亭州很少有机会这样长时间的观察许殉。   他一直知道许殉年轻,但这是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对方的年轻。   从出生就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在二十四这年狠狠栽了一个大跟头。 第12章   那天管家还是冒着大雨赶了回来。   一向衣衫整洁的他满身泥点与褶皱,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几岁。   看到沈亭州从二楼下来,管家没有太吃惊,只是问,“没事吧?”   沈亭州说,“没事,已经睡着了。”   管家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露出真切的感谢,“谢谢你沈医生。”   “您不用客气,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沈亭州顿了一下,“但我可能要辞个职。”   管家似乎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婉拒了沈亭州的辞职。   沈亭州有点发愁,他昨天那么英勇地绑了许殉,是因为下定决心要辞职。   如果这个职辞不了,那小兔崽子还是尊贵的甲方。   管家望着楼上许殉的房间,目光寂寂,“以前,小旬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沈亭州一愣,看向管家。   管家收回目光,对沈亭州笑笑,“沈医生,从下个月开始,工资给你涨三倍吧?”   沈亭州:好的!   想买房子的沈医生立刻同意了,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   当年沈亭州回答不了许殉那个问题,今天仍旧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   在有些时候,言语会失去力量,变得空洞苍白。   看着双眼紧闭,神色漠然的许殉,沈亭州犹豫着抬起手,轻轻在他肩上拍了拍。   许殉突然拽过沈亭州的手,然后压到自己脑后。   沈亭州:?   许殉又拉过沈亭州另一只手,一块枕着,他说,“那只猫满身口水,你别摸。”   双手被没收,没了撸猫工具的沈亭州:……   猫猫那么可爱,怎么能说是满身口水呢!   -   每周三,沈亭州都会去第三个雇主家,查看一下孕夫的状态。   苏俞体质特殊,这又是第一胎,难免要谨慎一些。   沈亭州过去时,年轻的孕夫又在登高,他坐在高高的架子上,双腿在半空晃荡着,脚尖时不时踢一下虞明宴。   俩个人都笑着,气氛看起来温馨又轻松。   苏俞最先看见沈亭州,眼睛一弯,高兴地招呼他过来,“沈医生,你快来,让阿宴把你抱上来。”   沈亭州:what?   苏俞说,“刚才我跟阿宴打赌,说他绝对不能把现在的我抱到这上面,没想到他能。你快让他抱抱你,看他还能不能!”   这……   你们夫妻间的小情趣,我就别了吧。   沈亭州委婉拒绝,并且转移话题,“你现在月份大了,以后尽量避免这种危险的动作。”   苏俞有些失望,“这样啊,那阿宴以后是不是都不能把我摁墙上……”   见沈亭州有些吃惊,苏俞又把眼睛弯成月牙状,温顺无害的模样,“都不能把我摁墙上去拍蚊子了。”   沈亭州:……   突然想起许殉那句振聋发聩的话——我是瘸子,不是傻子。   虽然他母单二十八年,但基本的成人话题还是能听懂的。   沈亭州咳了一声,“等孩子生下来……再拍蚊子吧。”   怀孕还掐腰摁墙play,实属有点挑战极限。   虞明宴伸手捞住苏俞,“那下来吧。”   被抱下来后,苏俞愉快地奔向沈亭州,“沈医生,我们最近在给孩子起名,选了几个,你看看哪个最好听。”   沈亭州早习惯他的跳脱,温和笑笑,“好。”   结婚前夫夫俩就商量好,第一个孩子要跟苏俞姓。   沈亭州拿过苏俞递过来的纸,低头一看——苏亭虞、苏虞州、苏明亭,苏明州……   沈亭州:怎么感觉这名字很熟悉?   苏俞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沈亭州的猜测,他笑盈盈说,“这是我们三个人的名字排列组合,沈医生,你觉得哪个好?”   沈亭州CPU都要烧了,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俩的孩子要加自己的名字。   脑子打了一会儿架,沈亭州还是问出自己的疑惑,“怎么有我的名字?”   苏俞理所应当道:“当然要有你,没有你,怎么会有这个孩子?”   沈亭州再次体验汗流浃背的感觉。   什么叫没有他,就没有这个孩子,孩子另一个父亲会怎么想?   另一个父亲虞明宴听了这个说法,没有丝毫介怀,反而很认同。   虞明宴笑看着沈亭州,“现在像沈医生这种细心耐心的人不多。”   苏俞拉过沈亭州的手,“是啊沈医生,我真不想去医院,刚怀孕的时候被人问来问去的,好烦的,搞得我都不想生了。”   原来是这样。   沈亭州被吓掉的三魂归位,“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但你比任何人做得都好。”苏俞无比真诚望着沈亭州,“沈医生,我跟阿宴是真的都很喜欢你,也希望你能接受这个孩子,做他的干爹。”   沈亭州真没想到,自己对他俩这个家这么重要。   见沈亭州不说话,苏俞局促地眨眨眼,“我是不是有点唐突了?”   不是苏俞唐突,是沈亭州太过惊讶。   他只是做了分内的事,但对方却给了他一个特别高的评价,这让沈亭州多少受之有愧。   可对方既然这么信任他,沈亭州义不容辞。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家世一般,那我很愿意做这个孩子的亲人。”   沈亭州也算高知家庭,但跟这两位真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二代比,就显得很普通了。   苏俞眼角闪过水光,很是感动的模样。   他扭头对身旁的虞明宴说,“阿宴,你听到了吗,沈医生愿意加入我们的家,做孩子的干爹。”   虞明宴嘴角含笑,眼神纵容,抬手揉了揉苏俞的头发。   沈亭州感觉有点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没等他深想,门铃在这时响了。   不多时走进来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他跟虞明宴有六分相像,尤其是那双招摇的桃花眼,简直是如出一辙。   但虞明宴身上贵公子气质要多过纨绔的张扬,这人正好相反,浪荡邪典偏多,哪怕鼻梁架着眼镜,也挡不住那股子斯文败类的劲儿。   看到沈亭州,来人挑眉,“家里有客人?”   苏俞先一步开口,“这是我孩子的干爹。”   听到这话,虞居容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去看沈亭州。   沈亭州:?   苏俞扭过头,对沈亭州说话时他的语气不像刚才那么淡,笑盈盈的,“这是阿宴的弟弟。”   虞居容适时地朝沈亭州伸出手,“虞居容,叫我居容就好。”   沈亭州浅握了一下他的手,“沈亭州。”   -   之后虞居容跟虞明宴去书房谈事,沈亭州则带苏俞做孕夫操。   苏俞想留沈亭州在这里吃饭,但管家打来电话,说今天狸花猫的情绪不太好,问他能不能过来看看。   一听猫猫,沈亭州拒绝了苏俞的邀请,开车飞奔过去。   沈亭州一直以为许殉讨厌猫,赶过去时,对方正在用猫条喂猫。   虽然脸上没什么太多情绪,但还算耐心,猫猫不小心舔到他手指,他也没露出嫌弃,神色始终淡淡的。   看着那截柔软的粉舌,时不时蹭过许殉的指尖,沈亭州心里痒痒的。   他也想喂猫,想被舔手指。   但难得许殉能跟猫和平相处,沈亭州不忍心打破温馨的画面。   男俊猫美,看完皮都展开了。   直到许殉喂完猫条,沈亭州含笑走过去,忍不住跟许殉分享撸猫心得。   最后他总结:“它能舔你,说明已经信任你了。”   能得到猫猫的信任,这是多么大的荣耀!   猫奴们都以此为荣!!   许殉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挑剔道:“它舌头很粗糙,还用尖牙磨我,是不是想咬我?”   沈亭州解释,“猫跟人类不一样,它们会通过轻咬来表达爱意,它咬你是喜欢跟你玩儿。”   许殉把手指伸给沈亭州看,指责意味颇浓,“但咬得很疼。”   看着那一点点,浅到几乎没有痕迹的牙印,沈亭州额角突了突。   你是什么豆腐王子,这也能咬疼!   沈亭州的舌尖在嘴巴里打架,马上就要压不住自己澎湃的吐槽欲。   这时管家走过来,“少爷。”   许殉皱眉,“你能别一直叫我少爷吗?”   管家淡淡扫他一眼,“家里的小旬不见了,突然冒出一个许殉,我只能叫他少爷。”   许殉吃了一个瘪,把嘴闭上了。   沈亭州忍不住想笑,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哪怕在许殉脾气最差,嘴巴最刻薄的那段时间,在管家面前他也会收敛几分。   原来管家一直叫许殉少爷,是不满他改名了,沈亭州还以为他家是走黑执事风格。   不过话说回来,殉这个名字的确爷见打。   太不吉利了,不能怪管家这么不喜欢。   -   许殉赌气地不吃午饭,在沙发上躺板板。   沈亭州过来劝了几句,“你感冒刚好一点,饭还是要吃的。”   许殉抿着唇,瘫着脸,黑黢黢的眼睛看着沈亭州。   他什么都没说,但又感觉控诉了好多好多。   沈亭州忍不住笑了,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孩子气?   绷住笑脸,沈亭州继续劝,“快起来吃饭吧,一会儿饭菜就凉了。”   许殉已经被沈亭州说动,身体都起来了一半,管家却在这个时候说,“沈医生先吃饭吧,一顿半顿的饿不死人。”   哧溜一下,许殉又躺了回去,还用被子蒙住脑袋。   沈亭州:……   管家,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子涵’了。   作者有话说:   小许躺板板:生气了,怎么哄也哄不好那种。   沈亭州困惑:啊?真的怎么哄也哄不好吗?   小许乖巧:哄一哄还是会好的。 第13章   午饭最终只有沈亭州跟管家两个人吃。   饭桌上,沈亭州小声说,“感冒不吃饭可能会低血糖。”   管家道:“没事,开饭前他喝了一盅汤。”   沈亭州愣了一下,仔细一想,也对,管家怎么可能饿着许殉?   之后沈亭州安心吃饭。   这对少爷管家有自己独特的相处方式,他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下午沈亭州还有工作要忙,吃完饭,管家将他送到了门口。   管家问,“沈医生明天还来吗?你一来,猫的情绪都好了很多。”   猫奴小沈很轻易就接受这样的夸赞,但嘴上还是客气了两句,“也没有,它性格本来就好。”   管家往沙发那团鼓包看了一眼。   这只性格可不太好,任性又不好养活。   正说着话,沈亭州的电话响了,是苏俞打过来的,问他什么时候过来。   苏俞想出去转一转,但下午虞明宴有一通视频会议,沈亭州自然就接过了这个任务。   他每周三的工作,就是让孕夫保持良好心情。   等沈亭州挂了电话,管家问了一句,“是小俞少爷打来的?”   沈亭州有些惊讶,“您认识苏先生?”   管家:“他小时候见过几面,听说跟虞家那个老大结婚了?”   沈亭州:“是的,夫夫的感情很好。”   管家不意外,“他俩从小感情就好。”   沈亭州倒是第一次知道苏俞跟虞明宴是竹马竹马,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从管家嘴里知道,这俩人不仅是竹马竹马,还是双初恋。   苏俞跟虞明宴从十几岁就开始谈恋爱,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管家甚至还参加过俩人的婚礼。   沈亭州顿时有种打破次元壁的错乱。   不过最让他吃惊还是虞明宴,长了一张“有无数前任”的脸,但实际从头到尾只有苏俞一个。   绝美爱情!   闲聊中,沈亭州把苏俞跟虞明宴想他,当他们孩子干爹的事告诉了管家。   管家眼眸动了一下,似乎有些诧异,“小俞少爷提的?”   沈亭州点点头。   管家:“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沈亭州:“在医院里面。”   那天秦司约他一块吃饭,吃饭还是其次,沈亭州主要是想去秦司家撸猫。   沈亭州来医院等秦司时,遇见了蹲在角落里的苏俞。   见苏俞有低血糖的症状,沈亭州去旁边自动饮料机买了一瓶果汁给他。   但苏俞没有接,他的面色很苍白,那双饱满的杏核眼在日光的照耀下,剔透到显现出几分漠然。   沈亭州以为他把自己当坏人了,耐心解释,“我是医生,饮料能让你的血糖快速升高。”   苏俞仰头看向沈亭州,眼底的冷漠消失,模样透着股天真,“可我不是低血糖,是孕吐,我怀孕了。”   男人怀孕虽然匪夷所思,但并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沈亭州很快反应过来,“那……我给你倒杯热水?”   苏俞扬唇一笑,“那麻烦你了,医生。”   沈亭州去热水房倒水回来,原本坐在这里的孕夫已经不见了。   当时的沈亭州并没有当回事,只当对方是跟家人走了。   但没过几天,沈亭州就收到了一份新offer,要给一位孕妇当私人医生。   沈亭州还以为搞错了,因为专业不对口,妇产科他只懂一点皮毛。   沈亭州拒绝了这份工作,但对方要求见面聊。   见到面之后,沈亭州才知道是孕夫,不是孕妇。   这个孕夫就是苏俞,他表示自己不需要一个很专业的家庭医生,沈亭州这样刚刚好。   沈亭州不是很懂苏俞的想法,可架不住对方的攻势,最终还是同意了。   主要是他那个时候不是很忙。   四个雇主里,他跑得最频繁的是许殉这里,以前几乎是天天来,后来许殉复健成功,次数减到每周两到三次。   其次是三号雇主苏俞,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沈亭州每周只来一次。   一号跟二号有时候一个月也去不了几次,尤其是一号雇主。   但自从一号霸总搞了强制爱,沈亭州过去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   听完沈亭州跟苏俞的相识,管家心中了然,“看来小俞少爷很喜欢你。”   沈亭州受之有愧,“主要是苏先生人好,其实我也没做过什么。”   他主要是提供情绪价值,业务能力……几乎没有。   毕竟他的专业不是妇产科,只是在学临床时学过理论知识,实在谈不上是一个好医生。   对于沈亭州那句“苏先生人好”,管家不置可否。   沈亭州离开后,管家回了客厅。   沙发上那团鼓包还蒙着被子,管家慢悠悠道:“沈医生要有孩子了。”   下一秒,沙发靠背猛地探出一颗脑袋。   -   下午,沈亭州陪苏俞出去逛街。   苏俞买东西雷厉风行,主打一个“买株还珠”。   逛的那家商场搞活动,当天消费满百万就赠送万宝龙的笔,或者卡地亚的领带夹。   都是公价过万的奢侈品。   苏俞觉得万宝龙的笔很好看,为了拿到那只笔,刷了几笔大几十万的单。   成功兑换了那只宝蓝色的笔,苏俞转头去看沈亭州,眼睛亮晶晶的,很像考试拿了一百分,想要得到家长认可的孩子。   苏俞把笔递过来,“沈医生这个送你。”   “……”沈亭州面露难色,“太贵重了。”   苏俞仰着头,天真地说,“不要钱,商场免费给的。”   《不要钱》   《商场免费给的》   沈亭州并不是用不起万宝龙的钢笔,事实上他有三支,都是别人送的。   有父母、有小姑,还有朋友。   苏俞是他的雇主,沈亭州觉得收下不太好,但转念一想,对方想他做孩子的干爹,肯定是拿他当朋友的。   这样一想,沈亭州坦荡收下。   等苏俞过生日,或者小孩子出生,他送相应的礼物就好了。   沈亭州笑着说,“你送我礼物,我请你吃东西。”   苏俞眼巴巴:“沈医生,我可以吃冰激凌吗?”   沈亭州:“当然可以。”   他的原则是以孕夫为重。   苏俞想吃的东西,只要适当就没什么不可以吃。   三楼入口就有一家饮品店,名字很古怪,装潢倒跟其他店没什么区别,灯光打得很足,橘色的暖色调,给透明冰柜下的冰激凌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沈亭州要了一款最普通的草莓味。   苏俞挑挑选选,最后定了沈亭州听都没听过的卡曼橘雪芭,据说是网红款。   买完冰激凌,沈亭州跟苏俞坐在店外的公共桌椅上。   见苏俞盯着自己的草莓冰激凌,沈亭州往冰激凌盖子上舀了几勺果酱多的冰激凌,然后推到苏俞面前。   苏俞眼睛亮了一下,“谢谢。”   他用勺子挖着草莓酱放进嘴里,说话都甜腻了几分,“沈医生,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吧?”   事实是没有。   沈亭州长这么大都没被人告白过。   苏俞听完笑了,意味不明道:“肯定有,而且应该不少,是沈医生太迟钝了。刚才我们买冰激凌,排在后面那个女孩一直看你。”   沈亭州压根没注意到什么女孩。   苏俞忽然压低声音,“我们左边那一桌,那俩女孩在讨论我们。”   沈亭州一愣,用余光瞥了一眼左边那桌。   是两个梳马尾的女孩,看年纪应该跟傅芸芸差不多,两个人各自吃着面前的冰激凌,偶尔说两句话,很正常,压根没往他们这边看。   苏俞斩钉截铁,“装的。”   他又挖了一勺冰激凌,舔着上面的果酱说,“她们还在谈我们,应该觉得我们是一对,一会儿其中一个会朝这边看。”   啊?   沈亭州是有点不信的,但还是下意识看了过去。   那个穿白色卫衣的女孩,仰头活动脖子的同时,把头转向他跟苏俞。   没想到正对沈亭州的视线,女孩被蛰到似的,立刻闪了回去。   沈亭州:……   苏俞笑盈盈,“你看,我说对了吧?我看人很准的,而且——”   他凑过来,在沈亭州耳边说,“前面那个男人,他手机里面肯定存着很多偷拍的照片。”   沈亭州诧异,“偷拍?”   苏俞嗯了一声,“就是那种私密部位的照片,女孩的。”   沈亭州:!   苏俞说的那个男人三十岁左右,长相算是周正,看起来很正常,也没有怪异的举动,实在不符合沈亭州对偷拍狂的印象。   沈亭州正想问苏俞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人已经起身离开,朝男人走了过去。   他心中一惊,赶忙跟过去。   苏俞走到男人面前,在对方看过来时,他伸手拿过男人的手机。   沈亭州没料到苏俞这么直接,太阳穴突突直跳。   反应过来的男人气急败坏,“你他妈找打?把手机给我。”   沈亭州三步并两步挡在苏俞面前,“对不起……”   在看到苏俞举着手机,滑动男人相册里偷拍的各种女生照片,沈亭州的话卡了一下。   照片的场景多种多样,有地铁、商场、饭店,还有几张小女孩的照片。   看到本该天真烂漫的年龄,却被人恶意拍下这些照片,而罪魁祸首正举着拳头,想打苏俞这个孕夫,沈亭州只觉一股火气蹿上头顶。   死变态!   沈亭州拎起男人的衣领,一拳砸了下去。 第14章   从商场回到家,一打开门,苏俞就冲二楼喊,“阿宴阿宴。”   虞明宴从书房出来,“怎么了?”   苏俞眼神闪烁着微光,兴奋道:“沈医生跟人打架受伤了。”   沈亭州:……   他就手蹭破点皮,实在用不到“受伤”二字。   虞明宴看了一眼沈亭州,然后问苏俞,“怎么回事?”   苏俞绘声绘色把沈亭州保护他,跟偷拍变态大打出手的事讲给虞明宴。   虞明宴的凤眼眯了一下,眼尾显现出几分凌厉,“在四象商场?”   苏俞点点头,“四象商场三楼,大概三点左右。”   虞明宴摸了摸苏俞的脑袋,“我知道了。”   虽然他语气平静,但沈亭州觉得有点不对,试探性说,“要不报警吧?”   这次打架是他先动手的,可那变态满手机偷拍照片,还是要交给警察调查一下。   虞明宴没说话,倒是苏俞开口问,“沈医生,你听过焦糖蚂蚁吗?”   沈亭州摇头。   苏俞说,“蚂蚁对高温很敏感,但它们嗜甜,喜欢带香味的食物。如果把一滩滚烫的焦糖摆到它们面前,一边是高温,一边是足够有吸引力的食物,你猜蚂蚁会怎么样?”   沈亭州不知道。   苏俞很轻地笑了一下,“蚂蚁会迟疑,会纠结,只要焦糖流速够快,蚂蚁就会被烫死在里面,变成焦糖蚂蚁。”   这是什么地狱级冷笑话?   见沈亭州皱眉,苏俞眨眨眼,一脸纯良,“我跟你说笑呢。”   虞明宴微笑着附和,“是啊,开玩笑的。”   沈亭州怎么感觉不像在开玩笑?   夫夫俩,一个不谙世事,另一个俊美矜贵,一块含笑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心里那点微妙被他们看没了,但还是忍不住提醒苏俞。   “以后不能再像今天这么冲动了,万一那个变态真要动手打到你怎么办?”   苏俞满眼的信任,“不会的,我知道沈医生你会保护我跟孩子。”   沈亭州自己都后怕,他打输是小,伤到苏俞那就麻烦了。   但孕夫不以为然,孕夫的伴侣也气定神闲,似乎料定他们不会吃亏。   沈亭州的担心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好吧。   沈亭州想起那个偷拍的变态,“那……还报警吗?”   虞明宴说,“我来处理吧。”   “对,交给阿宴。”苏俞尾音很轻,“他有经验。”   沈亭州:?   苏俞收敛了促狭,明媚道:“阿宴有朋友在警局。”   沈亭州点头,有熟人确实好办事。   “沈医生。”苏俞表情有一点委屈,“你还没夸我呢。”   夸什么?沈亭州被苏俞说的有些懵。   没有参与全程,但能对得上苏俞脑电波的虞明宴提醒,“你没夸他看人很准。”   沈亭州知错就改,“对不起,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俞:“很简单呀,只要不把人当人就可以了。”   沈亭州:……   苏俞粲然一笑,“骗你的,这是天赋,是吧阿宴?”   虞明宴很配合的点点头,“是的。”   沈亭州:……行吧。   -   开车回到家,沈亭州从电梯走出来,就在家门口看到一坨阴影。   大概察觉到什么,那坨,不,那团黑影抬起头。   声控灯应景地亮起,照亮了那双望过来的通红眼睛,以及那张五彩斑斓的脸。   沈亭州喉咙梗了梗,一时不知道该问对方脸怎么了,还是为什么来他家。   周子探抽动鼻子,“沈医生。”   沈亭州以为他要落泪,因为那双眼实在是太红了。   但周子探说的却是,“沈医生,我尿急。”   沈亭州:……   难怪一脸隐忍的表情,原来不是受了情伤,而是憋的。   沈亭州打开房门,周子探飞快蹿了进去。   两分钟后,周子探甩着手出来了。   沈亭州不忍直视地抽了两张纸给他,让他擦手。   周子探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坐,在明亮的灯光下,脸上的青紫更加明显。   沈亭州指了指他的脸,“你这是……”   提到这个,周子探脸扭曲起来,“姓秦的那小子打的。”   这个答案出乎沈亭州的意料,言辞含着惊愕,“怎么会?”   贺延庭跟秦诗瑶的婚事板上钉钉的作废,周子探干什么还要去找秦漾?   周子探恶狠狠道:“今天吃饭偶遇到他,他非要说我跟踪他!他以为他谁?仙女啊。”   沈亭州觉得周子探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   周子探说话幅度太大,嘴角的伤又有裂开的趋势,沈亭州问他,“上药吗?”   周子探的情绪一下子低迷起来,“我今天去找我哥道歉了,他看到我脸上的伤,什么都没有问。”   沈亭州:我,我还是去拿药膏吧。   -   贺延庭冷漠的态度大概是真的伤到周子探。   原本多么恶犬的形象,现在往沈亭州家的沙发一坐,垂丧着脑袋,活脱脱一个网易云的深夜用户。   沈亭州核善地安慰他,“你都动刀子了,这要是正常人,早把你送警局了。”   周子探脑袋腾起抬起,“沈医生,你也觉得我哥在意我是吗?”   沈亭州:从哪个标点符号听出了在意?   周子探双眼染满了希冀,“你说我动刀,他没把我送警局。”   沈亭州:……还得是你会抠糖。   周子探兴奋地自言自语,“也是,我哥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不会真生我的气。”   沈亭州忍不住说,“我看着他挺生气的。”   但周子探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自动把耳朵闭合,不去听外界真实的声音。   他在给贺延庭今天的冷漠找借口时,手机叮咚乱响个不停。   沈亭州实在听不下去,提醒道:“你要不要先看看你的手机?”   周子探脸色不怎么好看,“不知道是谁,每天这个点给我发垃圾消息。”   说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立刻皱眉嫌恶道:“果然又是。”   准确地来说,不是垃圾消息,而是垃圾视频。   周子探不小心点开了。   原本没放在心上的沈亭州耳尖突然动了一下。   等等,这熟悉的音乐……   沈亭州表情微妙且复杂,半晌才问周子探,“我能看看你收到的垃圾消息吗?”   一生坦荡的周子探二话没说,把手机递给了沈亭州。   沈亭州重新点开视频,熟悉的音乐响起。   是内味了。   悬溺一响,必定有俩不能光明正大抬上来的cp在极限拉扯。   这次拉扯的不再是继子小妈,而是病娇弟弟,以及人渣哥哥。   这个视频不能说暗示性极强,只能说明晃晃的诱导!   看完视频,沈亭州立刻明白是谁给周子探发的这些了。   会做这种事的人,只有秦诗瑶。   但除了秦诗瑶外,估计还有傅芸芸的参与,因为这剪辑手法太傅芸芸了。   沈亭州用力摁了摁太阳穴。   一旁的周子探丝毫没察觉到沈亭州内心翻滚的涛浪,还在琢磨怎么让贺延庭消气。   沈亭州扫了他一眼,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视频你看了没?”   周子探扭过头,“看了。”   沈亭州轻咳了一下,“那,看完什么感觉?”   周子探不以为然,“没感觉。”   沈亭州不信,“一点想法都没有?”   周子探皱眉,“这视频剪得乱七八糟,我都没看懂。”   沈亭州的沉默长达一个世纪那么久。   周子探染着桀骜的骚粉色头发,眉毛飞扬,眼睛却空空,有种脑干缺失的美。   沈亭州只好逐帧跟他解释,这是哥哥,这是弟弟……   周子探眼尾挑了一下,“不对吧,既然是兄弟,怎么亲上了?”   这就是秦诗瑶要你看的重点!   其实周子探跟贺延庭并没有血缘关系。   周子探是贺延庭姑父的私生子,六岁的时候被亲生母亲扔到了周家门口。   贺延庭的姑姑看他一个小孩子可怜,就把他接回了周家。   如果不是贺延庭的姑姑,周子探的亲爹都不打算认他。   所以周子探对自己的养母,也就是贺延庭的姑姑很尊敬,他一直希望贺延庭的未来妻子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就是受了养母的影响。   沈亭州犹豫了一下,戳破真相,“因为这个弟弟喜欢哥哥。”   周子探的反应出乎意料,表情不理解中又带着嫌弃,“再喜欢也不能啃他哥的嘴。”   周子探虽然有些疯,但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他脸上的困惑是实实在在,没有半分作伪。   沈亭州一时不知道,他是没察觉自己对贺延庭的感情,还是单纯只是哥控。   周子探捏着鼻子看完,有点恼火,“到底哪个神经病,老给我发这些?”   难道真错怪周子探?   他只是把贺延庭当哥哥,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周子探删了视频,顺手拉黑这个号码。   这样的周子探坦荡又正常,但下一刻他又开始念叨贺延庭,问沈亭州有没有法子,能让他哥尽快不生气。   沈亭州:……   周子探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又像是对贺延庭情根深种。   沈亭州拒绝三连,我没有,我不知道,别问我。   -   在沈亭州在这里得不到答案,周子探只好失魂落魄离开。   沈亭州送周子探走到玄关,刚打开门,就看到举手正要摁门铃的许殉。   三人就这么意外地照了面。   沈亭州惊讶,周子探无所谓,许殉神色沉静。   在沈亭州跟周子探身上扫过,许殉问,“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作者有话说:   许板板:真正的心寒从来都不是大吵大闹…… 第15章   看着许殉那张俊朗沉静的脸,沈亭州脑袋里莫名冒出一句——   geigei,我来的是不是不巧?   这是什么脏东西?   沈亭州赶紧甩掉这个古怪的声音。   他露出微笑,对许殉说,“不打扰,正好他也要走。”   沉浸在低落情绪里的周子探,压根没察觉到许殉的存在,一个人静静退场。   周子探没坐电梯,眉头紧锁地拐进了楼梯里。   沈亭州想叫住他,告诉他自己家住二十四楼,就这么腿着下去,对膝盖可能有点不友好。   许殉却上前一步,挡住了沈亭州视线。   沈亭州愣了一下,刚要说什么,许殉拎起手里的笼子,“这里有一只猫。”   沈亭州的眼睛“咻”地一下直了,然后往外噗噗地冒爱心。   许殉拎着外出的猫笼,堂而皇之地进了沈亭州的家。   沈亭州的全部注意力被猫笼里,那只雪白中夹杂着一点银灰色尖尖的小猫吸引。   许殉坐到沙发上,猫笼放到膝盖上。   沈亭州理智恢复一点,冒出困惑,“哪来的小银渐层?”   许殉四平八稳道:“捡的。”   沈亭州喉咙咽了一下,这么可爱的猫在哪里捡的?   不等他问出来,许殉语出惊人,“你有孩子了?”   沈亭州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什,什么?”   孩子?   他连一只属于自己的猫都没有,哪来的孩子?   许殉提醒:“苏俞、孩子。”   沈亭州哭笑不得地解释,“那怎么是我的孩子?我顶多算是孩子未来的干爹。”   许殉又问,“那猫跟孩子你要哪个?”   他说这话时,抱着膝上的猫笼,看向沈亭州的目光看似平淡,实则深邃,活像携子上京讨伐陈世美的秦香莲。   沈世美,不是,沈亭州一脸呆滞。   猫跟孩子怎么能放到一块比较?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要他选……   沈亭州目前为止还没想过结婚生子,只畅想过挣够钱退休,在家养几只猫。   他之所以现在不养,不是没有条件给猫猫富足、有小鱼干、有罐罐的生活。   而是太忙了,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它们。   许殉看着沈亭州,神色沉静肃然,似乎今天一定要从沈亭州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他怀里的猫跟孩子选哪个?   沈亭州纠结良久,最后轻轻道:“那……还是猫吧。”   孩子固然很可爱,但猫猫更胜一筹。   许殉像是满意沈亭州这个答案,从笼子里取出小银渐层,往沈亭州怀里一放,大气道:“撸吧。”   这只银渐层还是一个夹子猫,冲沈亭州夹夹地喵了一声。   沈亭州的心顿时软成一滩水,立刻奉上猫条。   银渐层月份不大,沈亭州不敢喂太多,让它吃了两口就收回了。   小猫尝到甜头,开始黏着沈亭州,一直去舔他拿过猫条的手指。   许殉静静地看着沈亭州把猫抱起来,修长的手指挠着小猫柔软的肚皮,还用下巴去蹭猫的耳朵。   他垂着眼,唇角弯起,侧脸糅杂在光晕里,整个人干净而柔软。   好香、好软乎的猫猫!   许殉突然伸手把猫抱了回去,重新放进笼子里。   两手空空的沈亭州茫然看过来。   怎么不让撸了?   许殉拎着猫笼起身,淡淡地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去睡觉了。”   沈亭州莫名感觉自己像没有抢到孩子监护权的苦逼父母,只能眼巴巴看着高贵冷艳的前任把孩子带走。   “这孩子……”沈亭州狠狠一呛,“这只猫还小。”   许殉说,“我会照顾好它的,你要真关心它,就多抽时间陪陪它,总比把心思扑到别人的孩子好。”   沈亭州:……   那种陷入某种家庭伦理剧的感觉,越来越真实。   “不是……”沈亭州声音微弱,“我是说,猫领地意识很强,银渐层还小,那只大的狸花猫可能会欺负它。”   这是每个“二孩”家庭不得不面对的困难。   许殉皱起眉,“它们还打架?”   沈亭州平和地闭了闭眼,“你先坐下来,我们谈一谈这俩孩……这两只猫如何相处。”   是猫!猫!!猫!!!   一直嘴瓢的沈亭州在心里疯狂纠正自己。   -   沈亭州跟许殉商量的最后结果是,把小银渐层先留在他这里。   等第二天沈亭州再抱着让猫过去,让两只猫彼此熟悉一下。   如果大狸猫反应不是很大,小银渐层就可以直接加入这个家,反之还让沈亭州抱回去,多花一点时间让它们慢慢相处。   敲定小银渐层今晚留下后,沈亭州满脸微笑地送许殉离开。   许殉起身时,瞥见沈亭州交叠在身前的手,右手骨节有两个薄薄的血痂,立刻问,“你的手怎么了?”   沈亭州愣了一下,后知后觉抬起手,“这个啊,不小心蹭到了。”   许殉还盯着他手上的血痂,“在哪里蹭的?”   沈亭州没想到许殉还会追问,下意识说了实话,“下午遇见了一个变态。”   许殉眸色加深,“你那个同学?”   沈亭州一脸茫然,“什么同学?不是同学,下午跟苏先生出去时,在商场遇见一个偷拍女孩的变态。”   许殉沉声问,“哪个商场?”   沈亭州说,“四象。”   许殉又问他在商场哪个楼层,打架的具体时间。   沈亭州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老实说了。   其实他记不清具体几点跟那个变态打起来,还是听苏俞跟虞明宴说了一嘴,才知道是三点左右。   说完沈亭州忽然反应过来,苏俞告诉虞明宴时间,应该是方便虞明宴去查监控。   许殉现在问他,估计也是为了看监控。   见许殉关注这件事,沈亭州说,“放心,苏先生已经托警局朋友调查了。”   许殉嘴角扯了一下,看着沈亭州道:“苏先生没给你包扎一下手?”   沈亭州莫名觉得许殉说苏先生时,声音有点夹,还是那种沾了点阴阳怪气的夹。   但许殉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况且他也没道理对苏俞有敌意。   于是,沈亭州平和地解释,“这点伤不用包扎。”   许殉似乎哼了一声,又似乎没有。   茶几上放着给周子探涂过的药膏,许殉拿起来,“我给你包扎。”   沈亭州:……只是破点皮。   他那支药膏挺贵的,就别浪费了吧。   许殉已经打开药膏,冲沈亭州昂了昂下巴,示意他坐下来。   沈亭州只好坐下来。   许殉在棉签上沾过药膏,然后拉过沈亭州的手,涂到已经结痂的地方。   说真的,就这小痂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大一点的痣呢。   许殉倒是很认真,拧着眉,抿着嘴,上药的动作却很轻。   沈亭州看着许殉极俊的眉眼,这幕让他想起一桩旧事。   那天在暴雨夜,许殉展露了一丝脆弱,但并没有一直病猫下去。   天一晴,许殉又恢复了往日的毒舌与刻薄。   康复锻炼一直不顺利,许殉双腿使不上一点劲儿,几次从站立架上摔下来,手肘划出一道长口子。   沈亭州过去时,他滴着血靠墙而坐,眉头压着,看不清具体表情,只感觉轮廓格外冷硬。   看着地板那摊血,沈亭州心漏跳一拍。   他快步上前,打开医药箱为许殉处理伤口。   许殉心情明显很差,再加上暴雨那晚他绑过他的梁子,沈亭州不敢有大动作,清理伤口附近的血时异常小心,生怕刺激到他。   不知道是不是嫌他太磨叽,许殉看过来,语气淡淡的,“你今天没吃饭?”   沈亭州给他噎了一下,心道疼死你小兔崽子。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医德没让沈亭州这么做,只是恢复了往常的速度,利索地消毒、上药、包扎。   干完这一切,沈亭州起身,把自己的后脑勺铁石心肠地留给许殉。   然而这个冷酷无情并没有持续太久,沈亭州的脚绊到站立架的垂带。   正好这个时候营养师送来午饭,沈亭州踉跄着,一头栽进了餐盘里。   沈亭州:……   营养师:……   多亏营养师是一米八五的混血大汉,沈亭州突然冲过来碰瓷,他端着餐盘的手稳稳得很安心。   餐盘虽然没有翻,但毕竟是入口的东西,许殉又是一个非常挑剔的人。   沈亭州羞耻又棘手,偷偷朝许殉看去。   对方并没有他想象的恼怒,眼里反而带了一点笑,“看来你是真没吃饭。”   沈亭州:……   不得不说,那个时候的许殉很讨打,哪里有现在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涂好药,许殉非要再给沈亭州贴个创可贴。   沈亭州摁住他,“相信我,这有点多此一举……”   许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作罢了。   -   难得家里来一只猫猫,沈亭州恨不能摆到供桌上。   撸到很晚,沈亭州困到不行,才肯躺到床上。   临睡前,他突起冒出一个疑惑——许殉今晚为什么要来?   很快沈亭州就没心情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摸到了手边的毛茸茸。   修猫~~~   沈亭州又愉快地撸了半个小时,直到小银渐层不耐烦地拿爪子打他,沈亭州才把它放了回去。   隔天吃过早饭,沈亭州抱着猫去了许殉家。   大猫果然很排斥小猫,一直朝它哈气。   这只小猫也不服气,主动亮爪挠大猫,然后被教训了。   这么可爱的生物,为什么就不能挤在一块扑蝴蝶呢。   沈亭州惋惜地将它们抱开。   把小银渐层放进笼子里,沈亭州给大猫喂猫条。   边喂,他边告诉许殉,“这种时候一定要先安抚原住居民。”   许殉没说话。   沈亭州继续说,“让原住居民知道,就算家里来小猫了,它们也是最受宠的,这样可以降低它对小猫的排斥。”   “如果大猫欺负小猫,你就把小猫放进笼子里,等大猫熟悉它的气味就好了。”   许殉一直没说话,沈亭州看了过去。   许殉瘫着一张俊脸,目光幽幽地望着沈亭州。   沈亭州:?   怎么又贞子化了?   这时管家开口,“沈医生,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少爷是这个家最原住的居民。”   沈亭州:那……也喂许殉一根猫条?   作者有话说:   管家(微笑):今天的少爷,又是当贞子的一天。 第16章   猫条肯定不能喂的,沈亭州余光瞥见桌子上的香蕉,犹豫着掰下一根递给许殉。   对方没接,仍旧看着他。   沈亭州顿了几秒,给香蕉剥了皮,再次递过去。   许殉……接了,虽然还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安抚完最原始的居民,沈亭州继续愉快地撸猫。   -   晚上沈亭州没领小银渐层回去,因为两只猫之间的气氛并没有那么剑拔弩张。   虽然有些失望,但看小银渐层融入集体,沈亭州还是很开心的。   开车回到家,沈亭州洗澡准备睡觉时,接到了周子探的电话。   周子探的养母过生日,邀请沈亭州那天来玩。   周子探殷切道:“来吧来吧,到时候我把你介绍给我妈,让我妈知道我也是有正经朋友的。”   沈亭州:……   沈亭州本来想拒绝,但架不住周子探各种劝。   生日这周五。   周子探的父亲大手笔包下铂悦酒店顶层,邀请许多至亲朋友、生意伙伴为妻子庆生。   周子探跟养母的关系非常好,生日前一天还特意把头发染回黑色。   沈亭州过去时,周子探陪在养母贺然婕身边。   他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头发整齐地抓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低头跟贺然婕说话的模样很乖巧。   这样的周子探,沈亭州从未见过。   就算是在贺延庭面前,周子探也不是现在这种乖到好像能立刻上台领奖的好学生。   周子探眼尖地看到沈亭州,抬手招呼,“沈医生。”   沈亭州走过去,冲贺然婕颔首道:“阿姨,生日快乐。”   贺然婕长相是明艳的浓颜系,哪怕上了些年岁,颜值也非常出挑,温和的气质中和了她长相带来的攻击性,那双含着若有若无笑意的眼睛,让人从内心感到亲切。   “早就听小探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你也是他第一个带回来让我见的朋友。”   沈亭州莫名幻视,“你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女朋友”。   沈亭州只好说,“我跟……子探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   贺然婕:“真朋友不在乎时间长短,小探有时候会有些任性,麻烦你照顾了。”   沈亭州:“您太客气了。”   周子探把脑袋探到贺然婕面前,“我乖得很,没麻烦过沈医生。”   贺然婕笑了笑。   周子探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妈,今天哥会来吗?”   “应该会来。”贺然婕一眼看穿,“你们吵架了?”   周子探别扭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怕贺然婕多问,周子探拉着沈亭州找了一个借口走了。   坐在食物区旁边的沙发上,周子探频频朝门口看。   突然他问,“沈医生,你说我哥会带那个鸭……那谁来吗?”   沈亭州:“应该不会。”   带过来那不是公开出柜?   这个回答让周子探脸色好看一点。   没多久,一道颀长冷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周子探就像看到肉包的饿犬,立刻起身黏过去。   看着围在贺延庭身边,哥长哥短的周子探,沈亭州一时无言。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啧声。   沈亭州转头,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的秦诗瑶站在他身后。   秦诗瑶盯着献殷勤的周子探,意味深长道:“现在舔得越厉害,后面火葬场烧得越旺。”   沈亭州打破她的幻想,“可能烧不起来,小周对贺总应该没那方面的想法。”   “住嘴!”秦诗瑶厉声呵斥:“这个火葬场必须烧起来,绝无第二种可能!”   沈亭州:……   行吧。   沈亭州求同存异,理智地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里?”   秦诗瑶脸色缓和,“我们家跟周家有合作,对了,我正要找你呢。”   沈亭州隐约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找他,但只能装傻,“有事吗?”   秦诗瑶问,“你知道江寄的初恋吗?我收到周子探的短信,就找人查了查这个林学严。”   沈亭州心虚且愧疚地把眼睛垂下。   其实短信是他发的,他把江寄初恋的住院地址告诉了秦诗瑶。   林学严半年前发生意外,变成植物人至今还躺在医院。   沈亭州告诉秦诗瑶这件事,是想她知道江寄为什么会留在贺延庭身边。   秦诗瑶表情很值得品味,“这个林学严,啧。”   沈亭州:?   秦诗瑶抛出重量炸弹,“他的车祸不简单。”   沈亭州:!!!   居然,竟然,这……   怎么从狗血变成悬疑?   沈亭州刚想问问具体情况,秦诗瑶突然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支着耳朵,在听前面几个贵妇交谈。   “听说这次的生日宴是周总一手操办,周太太您也算苦尽甘来。”   “什么苦尽甘来?周太太跟周先生是青梅竹马,俩人一路扶持着,互相成长过来的。”   “对对对,你看我,一紧张话都不会说了。”   贺然婕笑笑,“都是朋友,说话随意就好。”   秦诗瑶没忍住,噗嗤一笑。   贺然婕、周之衷,这对相伴了二十多年的豪门著名怨侣,身上有很多很多的故事。   沈亭州听过一些,所以知道秦诗瑶在笑什么。   有些人想拍贺然婕的马屁,结果拍到了马蹄上,好在现在的贺然婕性格温和,给对方递了一个台阶。   贺然婕年轻的时候,脾气比秦诗瑶还要火爆。   二十几岁的贺然婕霸道张扬,有一个权势的父亲,一个护短的哥哥。   顺遂小半生,只在感情上吃了亏。   她跟周之衷是青梅竹马,但俩人结婚之前,周之衷有过一个白月光。   周老爷子出来棒打鸳鸯,把女方赶出了国,周之衷摁头跟贺然婕成了夫妻。   婚后两个人的感情很不好,周之衷花边新闻不断,身边围着一堆莺莺燕燕。   贺然婕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在周之衷某次夜不归宿,她直接拿刀冲进公司,在会议室差点捅了周之衷。   这事闹得人尽皆知。   周之衷身边当时的狐朋狗友经常拿这事开他玩笑。   所有人都在猜他俩什么时候会离婚,但两个人过了一年又一年,一年比一年糟糕。   周之衷还是那副浪荡公子的做派,红颜知己拉一个列表出来,不知道能组建几个球队。   他每传出一次绯闻,身上就会添一些伤。   有水果刀划的、烟灰缸砸的、高尔夫杆敲的,光手臂就脱臼过两回,最严重一次在医院待了两个月。   无一例外都是贺然婕干的。   当时大家戏称贺然婕是豪门家暴第一人,周之衷身边的朋友提及这位贺家大小姐,没一个是不怕的。   最后两家父母都出面劝分,当事人硬是没离。   折腾到第四年的时候,冒出一个女明星说怀了周之衷的孩子。   这些年周之衷一直情圣转世似的,周旋在各色女人之间 ,真情假意的让人分不清。   他大多时候性情很好,出手也大方,但那次却展现出相当冷酷的作风。   从此那个明星销声匿迹,听说还卖车卖房地还了一大笔违约金。   事后有人分析,要么孩子不是周之衷的,要么就是他不喜欢小孩。   不管是哪种,周之衷回家都得遭殃。朋友都劝他出去躲躲,毕竟贺然婕生气了,那真是往死里下手。   周之衷没出去躲,出乎意料的是,贺然婕那次竟然没动手。   再后来的后来,贺然婕变成了现在的菩萨心肠周太太。   而那个京都最浪荡的纨绔,如今是很多人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的周先生。   这对出名的怨偶,人到中年感情竟然好转起来。   主要是周之衷这个大龄浪子表现出回头的架势,这几年一直很高调地秀恩爱。   就是不知道他是真浪子回头,还是为了向股民塑造一个好丈夫的形象。   真相外人不在乎,只是顺着这个话题跟贺然婕套近乎,问她怎么能把周先生管治的服服帖帖。   贺然婕笑容淡了一些,“没什么管不管,就只是尊重与理解。”   尊重与理解。   这话要是放十几年前从贺然婕嘴里说出来,估计能惊掉一众人的下巴。   见她不愿多说,大家笑着又把话题转到了别处。   这时周之衷走过来,“然婕。”   周之衷比贺然婕大两岁,没有同龄人的大腹便便,依旧风度翩翩。   岁月消减了他年轻时候的锋芒,如今越发内敛儒雅,落在贺然婕身上的目光很是温柔,“该切蛋糕了。”   酒店工作人员推着蛋糕车进来,周围的宾客聚拢到一块。   周之衷想去碰贺然婕的手。   贺然婕不动声色避开,转头叫周子探,“小探,过来一块切蛋糕。”   周之衷垂了一下眼,没说什么。   周子探大步走过来,眼睛被灯光映得明亮璀璨,里面盛满对贺然婕的敬爱。   贺然婕左边是周之衷,右边是周子探。   老公出众有能力,儿子帅气孝顺,任谁都觉得她是一个幸福的女人。   就连秦诗瑶也有一瞬被迷惑,凑到沈亭州耳边感叹。   “你别说,看着挺像一家三口。”   “……”   有没有可能,人家就是一家三口?   贺然婕正要切蛋糕,宴会厅的大门被打开。   厅内的宾客都安静等着切蛋糕,因此这一声“吱呀”很抓耳,像舞台剧转折时,刻意放大的声效,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默契地朝门口看去。   一个身着黑裙,头戴黑纱礼帽,胸口别着一支白色花束胸针的女人走进来。   “哇。”   秦诗瑶第一个发出吃瓜声。   沈亭州嘴角抽动了一下。   不过,黑衣别白花,这感觉不是来庆生,倒像是送葬…… 第17章   在场不少人认出女人的身份,每个人的眼里都闪过复杂。   贺然婕是唯一一个从内心到表情都没有波动的人,她甚至有种“总算来了”的平静。   周之衷看着女人的打扮,眉头微拢,“你怎么来了?”   听出他话里的排斥,女人笑容冷了几分,“怎么,不欢迎?”   “这女人难道是——”秦诗瑶托起下巴,“华安穗?”   华安穗?   沈亭州记忆力超群,立刻想到以前听过的八卦。   华安穗就是周之衷那个白月光初恋,据说要不是周老爷子出面阻扰,两个人差点就要结婚了。   这场迟来的撕逼,让整个会场都散发着瓜子、可乐、汽水的气息。   秦诗瑶在沈亭州耳边配乐,“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地伤……”   沈亭州:……   所以,中年霸总有自己的《回家诱惑》是吗?   周之衷正要说话,贺然婕却先一步开口。   她对华安穗说,“感谢你今天能来。”   华安穗定定看着温婉平和的贺然婕,目光有几分恍惚,“你跟过去很不一样,看来是过得很好。”   最后一句语调很轻。   贺然婕没回这句话,切了一块蛋糕,“吃块蛋糕吧。”   华安穗没去接,声音冷淡,“不用了,今晚九点的飞机,走之前想见见老熟人,叙叙旧。”   秦诗瑶兴奋道:“看来这次要撕一个大的。”   沈亭州:……   秦诗瑶:“不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都对不起这身黑寡妇战袍。”   沈亭州:虽然但是,确实挺黑寡妇……   华安穗明显是冲着周之衷来的,看他眉头紧锁,不喜欢她待在这里的模样,勾唇笑了笑。   “最近老是梦到过去的事,尤其是十几年前那场绑架,周太太还记得吗?”   周之衷脸色骤变,“华安穗!”   华安穗这才觉得痛快,“生气了?是怕你的周太太知道,当初绑匪要你在我们之间二选一,你选了我?”   这句话无疑一道惊雷,在会场炸开。   那场绑架案非常轰动,绑匪跟周之衷有过节,一下子绑走贺然婕跟华安穗,张口就要一个亿的赎金。   十几年前的一个亿,而且还是现钞。   最后结果当然是,红玫瑰、白月光都没事。   这事之后,华安穗又远走他国,贺然婕久不露面,周之衷也开始收心。   大家都以为这次绑架,让夫妻俩患难见真情,青梅终于战胜天降。   谁知道中间还发生过这么狗血的事?   不过这个绑架也是,绑架就好好绑架,还搞这种杀人诛心的二选一游戏。   怎么,还想当场磕cp?   明亮的灯光倾泻在华安穗身上,像给血液注入了亢奋剂。   她站在灯光下,在周之衷跟贺然婕面前,高声重复,喉管震得胸口都发疼。   “在绑匪说只能活一个的时候,周之衷,你选择了我!你选择让贺然婕去死!”   她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冲出来,掐住她的脖子甩到一根承重柱上。   周子探双眼戾气,掐着华安穗的手背青筋暴起,“你敢诅咒我妈!”   强烈的窒息让华安穗说不出一句话,憋红着脸去扑打周子探。   “子探。”贺然婕急声道:“放开她。”   周子探拳头紧握,在贺然婕第二次叫他时,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一拳砸上华安穗脸侧的墙上。   他终究还是听话地松开了人。   华安穗瘫软到地上,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周之衷脸是刷白的,但贺然婕还是一脸平和,那双眼如深冬的古潭,没有因为她溅起半点波澜。   华安穗心中塞满不甘,强烈的愤恨促使她终于喊出那句,“你不生气吗?”   周之衷听到贺然婕轻轻叹了一声,喉咙顿时像卡住石块,半晌都无法呼吸。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贺然婕说,“我听到了,那天我没完全昏过去,还有一点意识。”   周之衷脸色更加惨然。   华安穗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感觉荒谬。   贺然婕早就知道了,她还能跟周之衷继续生活,继续爱他。   华安穗感觉自己像一个小丑,悲愤、羞耻,还夹杂着一丝绝望。   她真想问问,她算什么?   周之衷跟贺然婕这么相爱,她到底算什么?   -   华安穗父亲是昆虫学教授,耳濡目染下,她自小喜欢昆虫。   跟周之衷就是在昆虫博物馆认识的,华安穗一见钟情。   但他们的恋爱没开始太久,周之衷的父亲就找到了她,她只能被迫离开。   很快周之衷就结婚了,对象是他的青梅竹马。   华安穗远远见过一面,那是一个漂亮又张扬的女孩。   她没恨任何人,只是感到难过。   在国外断断续续听到周之衷的情况时,那种难过更深了。   他的生活乱七八糟,华安穗知道那是他的反抗,她很心疼他,也心疼那个嫁给他的女孩。   四年过去,周之衷父亲松了口,华安穗这才敢回国,她想见一见周之衷,劝劝他。   没想到刚回国没多久,她被人绑架了,一同的还有贺然婕。   绑匪要他在她们之间选一个活命,被迫躺在箱子里的华安穗,听到周之衷选择了自己。   她不觉得开心,因为无论今天她们哪个死了,以周之衷的性格都觉得是自己害死的。   果然她们被救下后,周之衷选择继续婚姻。   华安穗知道他是在愧疚,所以想用下半生弥补对方。   回到工作的国家,她更加努力工作,因为她身上背负着另一个人对昆虫的热爱。   再见面是五年后。   周之衷比过去更成熟,他已经接手了家里的公司,原本俊朗的五官也多了几分冷峻。   他过得不是很好。   华安穗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忍不住劝他放过自己,也放过贺然婕。   周之衷终于卸下强硬,露出一丝疲倦。   许久,他说,“我爱她,一直都爱的。”   华安穗心口震了一下,“那……就对她好一点。”   之后他俩就没再见过。   华安穗仍旧习惯性关注周之衷,他有时候会出现在电视里。   在某个访谈,主持人提到周之衷过去的风流史,他也没生气,只说是年轻时候太荒唐。   荒唐。   这两个字在华安穗心里过了好几遍。   如今他们都四十多岁了,华安穗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这次回国单纯是为了探望亲友。   听到朋友说周之衷浪子回头的故事,她也只是笑笑。   直到晚上,她再次忍不住去看周之衷的消息,在某条资讯里,有几张周之衷亲口承认,现在的太太是他初恋的截图。   那一刻,压抑了十几年的情绪突然爆发,华安穗心悸、气短,手指震颤。   如果周之衷爱的人一直是贺然婕,那她算什么?   是他的荒唐吗?   因为他,华安穗跟父母只能举家搬迁到国外。   因为他,她无数个夜晚没睡好觉。   现在突然告诉她,在周之衷跟贺然婕的感情里,她从始至终都无足轻重。   华安穗太恨,太不甘了。   所以她今晚穿上这样,想要报复这对幸福美满的有情人。   可悲的是贺然婕不在乎,华安穗感觉自己像是赤裸身体曝光在大众面前,丑陋又可笑。   她颤抖着捂住脸。   一道阴影从头顶投下,华安穗抬起头。   贺然婕站在她面前,那张背着光的脸仍旧很美,只是不再像过去那样骄纵霸道。   “对不起。”贺然婕声音轻不可闻。   华安穗仰头,怔愣地望着她。   贺然婕垂着眼,眼睫在光下打出错乱的影子,   她说,“如果我过得不好能让你好受一点,那我告诉你,我过得很不好,每一天都不开心。”   周之衷瞳仁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扎进去,刺痛得厉害。   贺然婕跟周之衷是有过一个孩子的。   但不足三个月,那个孩子就死在她子宫里,从此那里就不能再有孩子了。   这些年贺然婕一直在想,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执念,在明知道周之衷不愿意的情况下,还跟他结婚。   那个孩子是替她的任性和固执买了单。   贺然婕很讨厌过去的自己,没有她,周之衷可能已经娶了华安穗。   所以华安穗恨她是应该的。   贺然婕蹲到华安穗面前,把那只掉落的胸针,重新别到华安穗的衣服上,再一次说,“对不起。”   华安穗看着贺然婕。   这样的距离,她终于看清了贺然婕眼底那团漆黑得化不开的东西是什么,心很尖锐地扯了一下。   华安穗今天过来,是为了让周之衷跟贺然婕不痛快。   可看见贺然婕这样,她又忍不住感到难过。   -   贺然婕站起来,转身看向周之衷。   气氛在这一刻微妙起来,所有人都感觉得到,呼吸下意识放轻。   华安穗的出现,彻底碾碎贺然婕跟周之衷之间粉饰的平静。   在贺然婕看来那瞬,周之衷身体无比僵硬,罕见地露出无措。   秦诗瑶猛地攥住沈亭州的手,激动与紧张并存,“要来了要来了。”   沈亭州面色有些许扭曲:要骨折了要骨折了。 第18章   “回家再说吧。”   “我们离婚吧。”   周之衷跟贺然婕的声音一同响起。   一直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剑落下来,周之衷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恐慌。   有很长一段时间,周之衷是喜欢华安穗的。   喜欢她学的专业、喜欢她开明的父母,喜欢她在和睦家庭之下养出来的平静内心。   这些都是周之衷没有的。   与其说喜欢华安穗这个人,不如说他喜欢对方给他的那种感觉。   他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却有一个掌控欲极强的父亲,人生的每一步都必须要按照对方的规划。   周之衷厌恶这种生活,厌恶自己的父亲。   他跟父亲彻底闹翻,是对方逼走华安穗,还拿华安穗一家人要挟他跟贺然婕结婚。   那一刻他对这个世界,对他的父亲彻底失望。   婚后他做各种荒唐事,放任自己一点点烂掉。   第四年的时候,有一个女人说怀了他的孩子,事情闹得很大,那天周之衷还是回了家。   他以为贺然婕躲在哪个角落,随时冲出来捅他一刀,他都做好准备去医院待几个月。   但对方没有,只是问他孩子是不是他。   贺然婕不知道,她看过来的眼神有多悲伤。   周之衷根本不敢跟她的对视,不敢在这个家待着,也不敢去想她守在这个房子等他回来的样子。   他是希望贺然婕下手再狠一些,因为疼痛是他唯一减轻负罪感的途径。   他是要烂掉的人。   他要他父亲看着他一点点毁灭,让当初抱有的期望最后全都化成失望。   但贺然婕总是用这样的眼睛看着他,拽着他对世间最后一点留念,死死地,不肯放手。   最后他还是把原来想说的答案咽下,告诉她,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贺然婕相信了他,那晚之后,周之衷不再夜不归宿。   他们过了一段平静和睦的生活。   可贺然婕没有多开心,她总是病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一支开得热烈的红玫瑰,在四年的婚姻里,正在逐渐褪色。   所以当绑匪问他,贺然婕跟华安穗只能选一个时,他选择了华安穗。   当时的武警已经潜入破旧的厂房,周之衷只需要再拖延一点时间。   他看着关着贺然婕的箱子,想起华安穗前几天劝他的话,放下对他父亲怨恨,更放过贺然婕。   她陪着他折腾了四年,每天过得都不开心。   周之衷听了华安穗的劝,选择让贺然婕彻底对他死心。   绑匪嘲讽他的艳福跟心狠时,周之衷看准机会,一拳撂倒他。   武警冲进来,将人摁到地上。   周之衷跑去掀开了贺然婕的箱子,人躺在里面昏了过去。   那一刻,周之衷的心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没有听见他的话,看来上天是打定主意要将他们绑一块了。   就这样吧。   周之衷把贺然婕抱了出来,平和地接受了这件事,接受她一辈子都会在他的人生,在他的婚姻里。   贺然婕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裤,周之衷抱她出来时,摸到一手的湿意。   抬手一看,是血。   那天,周之衷等在手术室外面的长廊,等来了一个又一个噩耗。   贺然婕怀孕了,但孩子没了,以后可能也不能再有孩子。   在他想着放弃这场婚姻时,他的妻子在箱子里面失去了一个孩子……   又过几年,他父亲病重,去世那晚终于承认了他的错。   顺着他的期待继承公司,成为第二个周先生的周之衷,没有任何表情。   他前二十八年一直在等对方认错,现在得偿所愿才发现,轻飘飘的对不起没有任何用。   对不起不能让他回到二十八岁。   那一年,他杀死了他唯一的孩子,也在精神上杀死了他爱的那个女孩。   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年,这一天还是来了。   周之衷克制不住自己的颤抖,用央求的目光看着贺然婕,“先回家吧,回家再说。”   贺然婕摇摇头,“我累了,离婚的事让律师谈吧。”   周之衷嘴唇微动,有尖锐的东西刺进喉咙,让他发不出一个音符,只能看着贺然婕离去。   最终,他变成了他父亲,众叛亲离。   -   周子探紧紧跟在贺然婕身侧,眼底也藏着周之衷类似的恐慌。   路过沈亭州,对方递来一个药膏。   沈亭州指指他受伤的手说,“一天三次,尽量少碰水。”   贺然婕看过来,温和道:“我今天跟小探回去,沈医生,能麻烦你开车送我们吗?”   沈亭州微愣,但还是点头,“好。”   在听说贺然婕今晚去他那儿后,周子探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   周子探在市中心有一套三居室,只有主卧能睡人,其余被他改成了游戏室。   装修风格很周子探。   怕贺然婕嫌弃,周子探赶紧把她请进主卧。   将人平安送到家,沈亭州本来是要走的,但周子探叫住了他。   沈亭州看过去。   周子探别扭地说,“沈医生,你能先坐吗?”   沈亭州只好坐到造型奇怪的沙发上。   过了许久,周子探才开口,“他一直没让我叫过他。”   沈亭州:谁?   周子探完全没理沈亭州能不能听懂,只是一股脑地表达,说话方式很混乱。   “我们几乎不说过话,我很怕他,但他不在意我,不过他会给我钱花,但都是他身边助理打的,每个月固定一笔,他可能早忘这件事了,他也不怎么关心我,他可能连我今年多大都不知道。”   “我很早就怀疑我是不是他的儿子。”   听到最后一句,沈亭州终于反应过来,周子探说的是周之衷。   周子探焦虑发作似的,一直在啃自己的指甲。   他看向沈亭州,声音发虚,“沈医生,你能帮我看一样东西吗?”   不等沈亭州回答,周子探已经起身去拿了。   那是一个有些年头的文件袋,纸的边缘泛黄,上面清晰地写着几个大字——鉴定中心。   周子探咬着手,眼神畏怯,“我不敢看,一直不敢,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他儿子。”   沈亭州犹豫着接过来。   转开文件袋上的线扣,他拿出里面的文件,飞快看去。   看完后,沈亭州转向周子探,周子探靠着沙发缩作一团,表情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惶然不安地等待家长说出惩罚。   沈亭州抿了一下唇,然后说,“上面写,你跟贺然婕女士感情上的亲属值为百分百,是母子关系。”   周子探睁大了眼睛,蓄在里面的眼泪摇摇欲坠。   他是没有家的。   六岁前,他承受母亲莫名的怨恨与打骂,六岁后对方把他扔到了周家,至今了无音讯。   到了周家,周之衷从不管他。   真正对他好的只有贺然婕,也是她把他带了回去。   可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还是她丈夫的私生子。   很多年前,周子探就偷偷做了亲子鉴定,但他不敢看。怕确定自己是周之衷的私生子,就证实了周之衷对贺然婕的背叛。   又怕自己不是周之衷的孩子,会被赶出周家。   那只往日嚣张的恶犬,此刻终于哭出来,“沈医生,没有人愿意要我。”   他母亲会抛弃他,名义上的父亲会随时抛弃他,贺延庭为了江寄也不喜欢他。   贺然婕马上就要跟周之衷离婚了,周子探太害怕了,怕对方也会离开他。   这个世界上没人愿意要他。   沈亭州站起来,朝他招招手,“起来。”   周子探抽噎看着沈亭州没动。   沈亭州上前把周子探拉起来,牵着他的手朝主卧走去。   周子探老实跟在沈亭州身后,但沈亭州要他敲门,他就往后缩,像是在害怕什么。   沈亭州只好抬手敲响了房门。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进来。”   沈亭州拧动门把,将房门推开了。   主卧内只亮着几盏小壁灯,柔和地落在贺然婕身上,让那张本来温和漂亮的脸多了几分圣洁。   贺然婕一眼就看见躲在沈亭州身后,眼睛泛红,一脸怯生生的周子探。   贺然婕这一生犯过三个重要的错误。   第一个是在明知道周之衷不愿意的情况下,还跟他结婚。   第二个是结婚第四年,华安穗回来了,她还是不肯放手。   那个时候她跟周之衷的关系开始好转,他明确否认那个孩子不是他的,然后雷厉风行地处理了这件事,不再出去招惹那些绯闻。   孩子也是在这个时候有的。   贺然婕知道怀孕是很开心的,但没多久华安穗就回国了。   当时他俩的婚姻,双方父母都开始不看好,周之衷跟华安穗之间也没有了最大的阻挠。   贺然婕很不安,她知道周之衷喜欢华安穗。   因此她给了自己一个期限,孩子三个月之前,如果周之衷提出离婚,那她就同意,一旦过了三个月,她就摊牌,不管周之衷怎么想,她一定要把孩子这个爹拴在身边。   差一点就要到三个月了,就差一点点。   事后贺然婕经常想,可能就是她太自私,所以才有这样的惩罚。   从那以后,她开始严格要求自己,宽容别人,为过去的自己赎罪。   周子探就是在那个时期出现的,那是贺然婕脾气磨到最好的时期。   那个女星还是把孩子生下来,兜兜转转,又到了周家。   贺然婕记得那天下了雨,她在窗外看着那个瘦小的孩子缩在角落,等着他的母亲回来找他。   贺然婕看了他许久,还是把伞撑到他头顶,然后牵回了家。   现在那个孩子已经长大,又露出那种当年那种可怜的模样。   贺然婕还是像过去那样,把伞撑到他身上,“小探。”   听到贺然婕的召唤,周子探立刻扑了过去,把脑袋埋进她的怀里。   “妈妈。”周子探颤抖着抱住贺然婕,哽咽道:“我永远爱您,也永远想当您的儿子,别不要我。”   贺然婕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怎么会不要你?”   一个没有孩子的母亲,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在他们相遇那刻,就弥补了对方的缺失。   贺然婕怎么可能会不要自己的孩子?   沈亭州看着壁灯照亮的这角温馨,默默将房门重新关上。   这时贺然婕看过来,无声地说,“谢谢你,沈医生。”   沈亭州略微颔首,然后关上了门。 第19章   沈亭州临走时,将那份亲子鉴定装回文件袋,重新缠上线扣。   周子探要这个时候探究自己是否是周之衷的孩子,是因为家庭发生重大变故,他感到恐慌。   这是每个寄人篱下孩子的通病。   沈亭州从小生活在傅芸芸家,姑姑温柔体贴,姑父豁达开明,夫妇俩对他非常好,他有时候都会冒出一点惆怅,更别说周子探了。   被亲生母亲抛弃足以让任何一个孩子没有安全感,“父亲”也对他十分冷漠。   虽然说贺然婕关怀记挂他,可她对谁都好。   对于没有安全感的人来说,仅仅只是好不够,需要很多偏爱才能填满内心那份焦虑。   所以在周子探看来,谁都会随时抛弃他,包括贺然婕。   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份肯定的亲情,而不是一份冷冰冰的血缘鉴定结果。   只有贺然婕能安抚周子探的迷茫跟恐慌,因为贺然婕是真的爱他。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贺然婕看周子探的目光就是一个慈爱的母亲在看一个有点任性,但又极其孝顺的孩子。   沈亭州能看出来,这种目光他在他姑姑身上见到过。   -   离开周子探家,沈亭州乘电梯时习惯性看了一眼手机。   半个小时前,秦诗瑶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一段七八秒的视频,秦诗瑶配文——霸总泪洒生日会,悔恨不能火葬场。   沈亭州眉心跳了一下。   说真的,秦诗瑶这起标题的能力,不去做营销号可惜了。   视频拍的是周之衷,他一个人坐在偌大的蛋糕车旁,眉眼低垂,流泪没流泪看不清,因为拍摄距离太远了,但看着挺孤单的。   沈亭州已读了消息,不回好像没礼貌。   他回了六个点,以示对秦诗瑶标题的佩服。   秦诗瑶秒回:【出来了?】   秦诗瑶:【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一手消息透露?】   沈亭州:【……没有。】   秦诗瑶不信:【是没有,还是你不想透露别人的隐私?】   沈亭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正纠结时,秦诗瑶又发来一条:【明白了,看来是一口大瓜。】   沈亭州不能说。   好在秦诗瑶也不是很关心:【我就问一个问题,你觉得霸总能追妻成功吗?】   秦诗瑶,一个平平无奇的追妻火葬场爱好者。   有了贺然婕周之衷这对,周子探跟贺延庭立刻不香了。   开玩笑,人家老霸总都开启火葬场模式,小霸总还在虐妻阶段。   谁要看虐妻!   沈亭州实话实说:【不知道。】   能在这个年纪提出离婚,贺然婕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但秦诗瑶就爱看这种恨海情天的极限拉扯,越不好追越带劲,虐到极致就是甜。   秦诗瑶:【对了,给你分享一个一手消息,华安穗临走前给了周之衷一巴掌。】   沈亭州:【!】   秦诗瑶:【啧,周先生真是经常挨女人的打。】   沈亭州:……这话虽然怪,但没毛病。   -   贺然婕要跟周之衷离婚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圈子。   就连管家都问了问沈亭州。   沈亭州险些惊掉下巴,没想到一向沉稳的管家竟然也是瓜友。   似乎知道沈亭州在想什么,管家道:“他们结婚时,我参加过婚礼。”   沈亭州以为他是为老朋友惋惜,正要宽慰几句,就听见他说,“当时就觉得他们不般配。”   沈亭州默默把嘴闭上。   管家侍弄着盆栽,“贺小姐当时可是有名的大美人。”   沈亭州在心里哇出声,该不会是喜欢贺阿姨吧?   管家剪掉一支多余的枝蔓,“周之衷长得马马虎虎,颜值上就不是很般配。”   这话带有很浓的个人色彩,周之衷还是很英俊的。   但沈亭州能理解,毕竟是情敌嘛,谁会看情敌顺眼?   跟管家不一样,秦诗瑶在实时追踪周之衷追妻的进程,然后实时分享给沈亭州。   秦诗瑶:【来追了来追了,霸总来周子探这里找人了!】   秦诗瑶:图片jpg。   沈亭州点开图片,正是周之衷进周子探家的楼道,照片拍得很模糊。   沈亭州吃惊:【你在跟踪周先生?】   秦诗瑶反驳:【那怎么可能!我只是在周子探楼下等着而已。】   沈亭州:……   这么努力地在吃瓜吗?   管家问,“有工作?”   沈亭州摇头,“不是,是秦小姐,秦诗瑶。”   管家露出恍悟的表情,“她呀,他父母结婚时我去过。”   沈亭州:好广的人脉。   感觉管家就是婚礼界的半壁江山,好像谁的婚礼都参加过。   沈亭州好奇,“那您知道李景杭吗?”   这是第二家的雇主,男小妈那位。   管家几乎不用想,“知道,他父亲是李敬崇,他娶过两任,我都去过。”   沈亭州肃然起敬,“有谁的婚礼您没参加吗?”   管家转过头,含笑看着沈亭州,“你跟少爷的。”   沈亭州没听出不对,颇为耿直地说,“如果我结婚,到时候一定请您来。”   管家将两个分散的枝杈绑一块,悠悠然道:“一定会的。”   沈亭州自己都没自信会遇到合适的。   没一会儿,秦诗瑶又发来消息:【出来了,霸总出来了,前后不过五分钟。】   秦诗瑶有理有据的分析:【应该是被赶出来了。】   叮咚,又来了一条消息。   这次不是秦诗瑶,是周子探。   周子探:【刚才他来了。】   沈亭州:怎么都跟他说?   秦诗瑶:【真想知道是谁赶他出来的,应该是贺然婕,总不可能是周子探。】   周子探:【我没让他进来。】   沈亭州:要不给你俩拉一个群单聊吧。   -   沈亭州一一回复秦诗瑶跟周子探,刚回复完,换好衣服的许殉从楼上走下来。   刚才他跟许殉给两只猫洗澡,大猫非常排斥水,溅了许殉一身水。   许殉明显喜欢小银渐层,下楼后把它从猫咪烘干机里抱出来。   洗过澡的小猫,皮毛光亮,银灰色尖尖看起来像飘絮一样顺滑柔软。   许殉抱着它,拉踩还在烘干的狸花猫,“里面那只看起来有点丑。”   沈亭州恨不得上前捂住他的嘴,“不能这么说,都是好看的!”   许殉鼻腔发了一个单音,似乎不认同沈亭州的话,但没有开口反驳。   沈亭州怕他再发表偏心“二孩”的言论,赶紧转移话题,“许先生,你给它们起名字了吗?”   许殉起了,“大的叫许沈,小的叫沈许。”   沈亭州:……怎么还有名有姓的?   沈亭州忍不住提建议,“有点拗口,最好起一个简单好叫的。”   许殉想了片刻,“那就叫亭亭跟州州。”   沈亭州怀疑许殉在内涵他,但没证据。   沈亭州:“要不叫花花草草吧。”   许殉嫌弃,“有点俗。”   亭亭跟州州也很俗好吗!   最后还是管家出面,猫的名字敲定为,煦煦跟深深,沈亭州跟许殉都满意了。   -   沈亭州今天不忙,愉快地在许殉这里撸了一天猫,成功收集不少猫毛。   他准备攒起来,然后搓一个又大又圆的毛球,让小猫轱辘着玩儿。   不敢想象那画面会有多萌。   沈亭州跟许殉在客厅撸猫时,管家进进出出,似乎很忙碌。   等他又一次从外面进来,沈亭州撸猫动作有所迟缓。   许殉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沈亭州小声说,“管家抱了一捧花回来。”   许殉不以为意,因为对方就爱折腾花花草草,抱十捧回来也不足为奇。   沈亭州的眼睛追着管家往楼上看,等管家进了房间,他才跟许殉说,“是栀子花,里面还有卡片。”   许殉仍旧没懂沈亭州的意思。   沈亭州解释:“栀子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据他观察,今天管家换了一套新西装,弄了发胶,还喷了香水,上衣口袋的手帕都换成了红色,以前是白色的!   许殉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拧起眉头,“他这是要干什么?”   沈亭州朝楼上看了一眼,然后凑近许殉,“管家结婚了吗?”   许殉学着沈亭州,也把脑袋靠过去一点,“没有。”   两个人贴着说悄悄话。   沈亭州:“一直没有吗?”   许殉:“一直没有。”   他俩中间的小银渐层突然探出脑袋,沈亭州忍不住被吸引,许殉手一抬,猫就被拨一边了。   沈亭州注意力回归,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管家想要恋爱。”   许殉表情略微古怪,“他跟你说的?”   沈亭州摇头,“他没直说。”   虽然没明说,但夸赞贺然婕漂亮,污蔑周之衷长相一般,还换了衣服,喷了香水,买了花,写了小卡片。   如果这都不是爱……   许殉敛下眼睫,若有所思。   二楼房门打开,管家走出来。   沈亭州咻地一下,撤回了一个脑袋,正襟危坐地手搓毛球。   管家没有看手搓猫毛的沈亭州,也没看瘫着脸,没什么表情的许殉,他讲着电话,目不斜视地穿过客厅又出门了。   沈亭州听到他说,什么烛光,什么晚餐,还有牛排的事!   人离开后,沈亭州搓着猫毛,再次凑近许殉,用眼神与他交流。   沈亭州:听到没?烛光、晚餐、牛排。   许殉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管家肯定有喜欢的人了!   许殉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又是花又是烛光晚餐的,这是要表白的节奏!   许殉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问出声,“所以现在怎么办?”   许殉放空的大脑归位,“什么怎么办?”   沈亭州:……   合着许殉没读懂他的眼神,那许殉到底在他脸上看什么?还看得那么认真,数痣吗?   沈亭州闭了一下眼,然后说,“管家今天可能要跟喜欢的人表白,但对方……”   他想说贺然婕还没有真正的离婚,在律法上她仍旧是周之衷的太太。   这毕竟是管家的隐私,沈亭州不好宣扬,只能改口,“他喜欢的那个人目前……跟他有点不合适。”   许殉还在状况外,“他喜欢谁?”   沈亭州动了动嘴,艰涩道:“我不能说。”   许殉不再多问,站起来,“那去他房间看看花上的卡片。”   沈亭州跟着站起来,“这不好吧,万一让管家知道了,他肯定会生气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再商量一下……”   沈亭州边说,边朝楼上走。   走到一半,他觉得不对劲,转过头。   许殉还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他。   沈亭州:……   作者有话说:   沈医生:偷看人家隐私有点不好。   沈医生:所以我们速战速决,咦,你怎么不走?   许殉:…… 第20章   沈亭州立刻把脑袋埋下去,默默地一步步退了回来   退到许殉旁边,沈亭州小声解释,“我不是……”   他不是要吃管家的瓜,他是怕对方真在这个时候去追贺然婕。   周之衷明显还没放下这段感情,这个时候管家要是冲了,沈亭州觉得他俩得打起来。   见许殉仍旧看着他,沈亭州弱小无助:嘤。   许殉收回目光,没多说什么,“那去看看吧。”   沈亭州跟在许殉身后上了二楼。   推开卧室房门,敞开的窗户吹来微风,夹裹着栀子花的香气。   那捧淡雅的白花放在书桌上,卡片立在花束中间,隐约能看见几个字。   沈亭州跟着许殉走过去,不等他们去看上面的字,走廊外传来脚步声。   沈亭州头皮一麻,慌乱地四下环顾,拽上许殉飞快藏到床下。   脚步由远及近,没一会儿就走进了房间。   沈亭州趴在地上,心口砰砰直跳,他紧张地咽了咽喉咙,下意识看了一眼许殉。   许殉倒是一脸平静,似乎并不为自己“做贼”而心惊。   沈亭州心生佩服,但做不到他这种境界,随着那双脚逐渐靠近,他心率飙升。   这时许殉突然挨过来,隔着一层衣服将体温传过来。   沈亭州侧头,用眼睛询问他怎么了。   许殉没说话,只是又挨近沈亭州一些,眼睫慢慢地垂下。   沈亭州立刻明白,这是累了,他大气地将肩膀挪过去让身娇体弱的许殉靠。   许殉缓缓把下巴放到沈亭州肩头,脸挨着沈亭州的耳侧,盯着沈亭州耳廓的细小绒毛。   有温热的呼吸往沈亭州脖颈耳侧灌,他不自在地侧了侧头。   你别说,你真别说,这么近的距离,他闻到了许殉身上有股淡淡的茶香。   不愧是泡过龙井的人,自带茶气!   -   管家在房间走来走去,期间数次走到床这边,沈亭州吓得呼吸都停了。   好在管家没待太久,他一离开,着急看卡片的沈亭州,一整个猛虎出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床底蹿了出去。   突然没了支撑的许殉,身体向左栽了一下。   沈亭州回头,就见人还保持着歪扭的姿势,幽幽地盯着他。   沈亭州:骚……骚凹瑞。   许殉面无表情地从床上出来,手肘不小心撞倒台灯,发出一声巨响。   他本人完全没有非法侵入别人房间的自知之明,平静地捡起台灯,摆正放到原位。   沈亭州吓得魂不附体,管家还没走远,这要是给他听见……   正担心时,走廊传来保姆的惊呼,“房间好像有动静。”   管家淡然道:“没事,两只小老鼠而已。”   保姆:!!!   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在她的管辖范围,怎么能允许老鼠这种脏东西出没!   保姆拎上拖把就要冲进去逮老鼠,怒目圆睁,气势刚猛得像是上山打虎。   不等她打开房门,管家上前摁住了她。   保姆转过头,对上管家那双尽在掌控的沉稳眼睛,不由一愣。   管家别有深意道:“去打扫厨房吧,两只小老鼠翻不了天的,关一会儿就老实了。”   保姆隐约明白了什么,笑了笑朝楼下走去。   在房内听得一清二楚的沈鼠鼠:……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亭州才敢问许殉,“他是知道我们在他房间了?”   “知道。”许殉说着上前去拉动门把手,果然如他所料,门从外面锁了。   这种门锁,如果在门外插上钥匙锁上,从里面是打不开的。   沈亭州不信邪地拽了拽,呆滞道:“真的锁了。”   许殉颇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淡然,他走过去拿出卡片看了一眼,眼眸闪了一下。   沈亭州走过来,“上面写的什么?”   许殉没说话,把卡片递给了他。   沈亭州赶紧看了一眼,看过后有点傻眼,管家在卡片写着赠给沈亭州,落款的署名是许殉。   他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   许殉看了一眼沈亭州,然后把卡片扔了回去,“无聊。”   沈亭州怀疑管家在钓鱼,不然卡片不会这么写。   所以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恶作剧?   如果真是恶作剧,那可真是太好了,说明了管家不喜欢贺然婕。   一般像贺然婕跟周之衷这种情况,管家这配置太深情男二了。   用白舔一场有点难听,但确实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   “你喜欢花吗?”   沈亭州跟许殉的声音重叠到一起,两位皆一愣,然后又一同回答。   “喜欢。”   “不知道。”   沈亭州忍不住笑了,“你先说。”   许殉没有说话,只是折了一支栀子花递了过来。   沈亭州一脸茫然,下意识接了过来,“呃,谢谢。”   许殉别过眼睛,低声说,“等他想放我们出来,才会过来开门。”   沈亭州捧着许殉给的花问,“那现在怎么办?”   许殉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只能等了。”   沈亭州叹气,除了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谁让他俩偷偷溜进人家的卧室。   沈亭州坐到许殉旁边,看向窗外的庭院。   正值傍晚,夕阳投掷下大片余晖,将天边的云映得瑰丽多姿。   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很快,沈亭州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抬头看看天,欣赏身边的美景。   看着那片火烧云,沈亭州发自内心地感叹,“好漂亮。”   许殉“嗯”了一声。   沈亭州回头,就见许殉正盯着他,那双染着霞光的瑞凤眼专注至极,沈亭州心口轻轻动了一下。   沈亭州喉咙发紧,“怎……怎么了?”   “没什么。”许殉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只是觉得很好看。”   沈亭州以为他在说夕阳,点头认同,“偶尔放下手机,放下工作,看看日出日落还是挺好的。”   许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一直到夕阳落山,夜幕降临,房门外才传来钥匙拧动的清脆声。   沈亭州顿时紧张起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管家。   预设的尴尬没发生,管家打开门锁就离开了,并没有进屋教训两只小老鼠。   沈亭州跟许殉对视片刻,后者起身把门打开了。   他们下楼时,管家正在熨一块洁白的餐桌布,并没有理他俩。   沈亭州没话找话,“那个……猫呢?”   管家说,“家里进老鼠了,所以我派它们去巡逻了。”   沈亭州:……   沈亭州败下阵来,羞愧地低着头。   鼠鼠二号小许顶上去,直接撩明牌,“你也不用阴阳怪气,我们就是进你房间了。”   哇。   沈亭州眼睛发亮地瞥向许殉:好完美的精神状态,从不检讨自己,任何错事都能理直气壮。   但管家仍旧一句话就ko了许殉,“你要不满意以后就算了。”   许殉一下子泄了气,把脸转过去,没再说一句话。   沈亭州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败下来的。   总之他俩被管家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臊眉耷眼地在沙发排排坐,直到对方喊他俩吃饭。   看着铺着洁白蕾丝桌布,点着香薰蜡烛,摆着西式餐具的餐桌,沈亭州嘴角动了动。   原来烛光晚餐是这么一回事。   管家把那束栀子花拿下来,正在往花瓶里插。   见沈亭州呆滞在原地,管家微笑,“沈医生,不满意吗?”   沈亭州赶紧摇头:你看我敢出大气?   管家插好花,帮沈亭州拉开餐椅,“坐吧沈医生。”   沈亭州老老实实坐上去,“谢谢。”   这是他第一次吃烛光晚餐,没想到对象是个男人,还是他的雇主。   沈亭州隔着烛光蜡烛看了一眼许殉,对方切好的牛排,跟沈亭州未切的换了换。   沈亭州:……还挺入戏。   礼尚往来,沈亭州把那盘西式烩海鲜端给许殉夹。   他俩正友善互助时,角落突然亮起一道闪光,管家在给他们拍照。   沈亭州一脸不解,“拍照干什么?”   管家语气自然,“婚礼上用,沈医生别动,我再拍一张。”   沈亭州懵懵懂懂,“哦,好。”   等管家离开了,沈亭州反应过来,扭头去问许殉,“什么婚礼?”   烛光下,许殉眼眸朦胧闪烁,“先吃饭吧。”   沈亭州没多想,坐下来吃饭。   -   吃过饭,沈亭州没多待开车回家。   走到一半的时候,沈亭州接到了二号雇主宋青宁的电话。   “沈医生。”宋青宁的声音有些急迫,“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趟,牧野受了伤。”   沈亭州刚要开口,那边传来李牧野满含怨气的声音,“还管我干什么,我死了不是更好?”   吵架了?   沈亭州挂了电话,调转车头往那边赶。   到地方后,沈亭州把车停在门口,庭院的洋铁大门开着,他快步走进去。   庭院只开着地灯,幽绿的光勉强照亮前方两道交缠的身影。   沈亭州还未走近,就听到争执声。   “牧野,你别这样。”   “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跟我哥在一起了?说好爸走后公平竞争的,你们怎么能这样?”   听到这一声不甘地咆哮,沈亭州脚一缩,头皮惊得都炸开了。   什么叫做,说好爸走后公平竞争的!   他只是一个多星期没来这个家,怎么颠成这样了? 第21章   争论声还在继续,沈亭州听不下去了,退回到大门口。   在门口等了两分钟,沈亭州整理好心绪再次进去,这次发出巨大的脚步声。   中途踢了两次地灯,咳了数声,总算让宋青宁跟李牧野发现他的到来。   虽然不吵了,但气氛却很僵硬,两人站在庭院谁也不看谁。   宋青宁是不敢,怕沈亭州发现端倪。   李牧野则梗着脖子,把脑袋用力偏到另一侧,余气未消地重重喘息着。   沈亭州发出做作的疑惑,“咦,你们怎么在这里站着?”   宋青宁支吾着说不上来,半天憋出一句,“沈医生,他手受伤了。”   李牧野满手是血,关节处还扎着细小的玻璃渣,很像盛怒之下一拳怼到什么地方。   他闭着眼,心灰意冷的模样,沙哑着对宋青宁说,“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宋青宁泛红的眼圈颤了颤,无措地望着他。   再任由他们说下去,估计一会儿就要下大雨了。   沈亭州赶紧站出来,对宋青宁说,“你先进去吧,牧野就交给我了。”   宋青宁又看了一眼李牧野,对方还是不肯看他,宋青宁把眼睫垂下来,默默地回去了。   他一走,刚才故作冷漠的李牧野露出落寞,侧着脸,空洞地盯着一处地灯,下颌线清晰锋利的,似乎能捅沈亭州一刀。   吧嗒一声。   天上飘下一滴雨砸到沈亭州脸上。   果然下雨了!   现在他的脑子只有那句——就让这雨全部落下,就让你看不见我脸上的挣扎。   没一会儿雨水噼里啪啦,很有下大的趋势。   沈亭州拽上凹造型的李牧野,快步走到廊下躲雨。   李牧野脸上沾着雨水,神色沮丧低落,“你说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么痛苦?”   沈亭州:那你说,大晚上我不睡觉,为什么要来听这些?   沈亭州低头给他处理手上的碎玻璃渣,沉浸在失恋里的李牧野像是失去了痛感,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   过了许久,李牧野还是忍不住宣泄他内心的悲伤。   “沈医生,我有一个朋友——”   沈亭州动作一顿,经典的我有一个“朋友”。   李牧野难以启齿的模样:“我这个朋友,他跟他哥……们喜欢上同一个人。”   沈亭州果断道:“别喜欢,没结果。”   李牧野不甘心地说,“凭什么他要退出?”   判官小沈公允裁决,“让你朋友跟他哥……们一块退出。”   李牧野狠狠一顿,“可他很喜欢那个人。”   沈亭州:那你们仨一块把日子过好吧。   久久不见沈亭州说话,李牧野看过来,“沈医生?”   沈亭州深吸一口气,平和道:“被你……朋友跟他哥们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想的,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李牧野小声说,“这是需要抢的。”   沈亭州:?   李牧野:“他目前对我……朋友跟他哥们应该是有感情,但还没有上升到爱情,谁先抢到跟他在一起,多接触就可能被他爱上。”   沈亭州:……   还以为你们在搞燃冬,原来是末位淘汰制。   李牧野又说,“他对我……朋友家只是感激。”   这事沈亭州听过,宋青宁是出生既抱错的豪门真少爷,但光环都被假少爷压了,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后来宋家式微,是李牧野的父亲给宋家注资,又帮他们家转型,才把公司救回来。   宋青宁就是这个时候嫁给李牧野的父亲。   这种婚姻类似古代部落朝贡献上的美人,宋青宁就是那个美人,那个牺牲品。   看着夜幕里丰沛的雨水,李牧野很轻地自言自语,“我刚才是不是不该凶他?”   沈亭州:!   大哥,你说露馅了你知道吗!   李牧野显然也意识到了,赶忙补救,“我是在说我跟宁哥,不是我朋友那件事。”   沈亭州闭眼瞎信,“嗯,我知道。”   李牧野把话题又拉回来,“我朋友相信只要继续对他好,对方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看他信心倍增的样子,沈亭州不得不再次打击,“你朋友那个哥们?”   李牧野一秒萎,但很快又愤怒起来,“他俩不过是睡了一觉,肯定是我哥……们强迫他的,我不在乎。”   亲娘姥爷。   这是什么炸裂走向?   沈亭州不敢置信,“你确定吗?”   “有人见到他俩在酒店……”李牧野说不下去了,把脸转到一旁。   酒店?   该不会是那次吧?   沈亭州小心地问,“在哪家酒店?”   李牧野闷闷说,“铂越。”   如果是铂越,那可能是一场误会。   沈亭州用一种随意的口吻道:“哦,铂越啊,上个月十二号的时候,你哥喝酒喝多了,我去铂越酒店给他打了一针葡萄糖溶液。”   李牧野立刻活过来,双目湛湛,“真的吗?是上个月十二号,铂越酒店?”   沈亭州微笑点头,“是的。”   李牧野大喜,随后想到什么又问,“你去的时候就我哥一个人?”   沈亭州没隐瞒,“宋先生也在。”   李牧野笑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沈亭州心道,误会总算解开了。   今日功德+100.   但下一秒李牧野看过来,“沈医生,你什么时候离开的?”   沈亭州想了想,“凌晨一点左右。”   李牧野又笑不出来了,“可他们是第二天中午才回来的。”   沈亭州:……   李牧野强行振作,“但没有关系,我相信真心换真心,只要我真心对他,他一定会看到我的,是吗沈医生?”   是什么是,你忘记这是你“朋友”的故事了?   沈亭州装傻,“你都把我说糊涂了,你是说宋先生,还是你朋友?”   李牧野表情慌了一下,“……前面说的是我朋友,后面是宁哥。”   沈亭州配合他的演技,露出恍悟,“原来如此。”   李牧野看沈亭州没有异常,放下心来,但他也不敢多跟沈亭州聊了。   沈亭州比李牧野还不想聊,速战速决地处理伤口。   -   廊外的雨势变小,沈亭州收拾好医药箱准备冒雨冲回车里。   一旁的李牧野突然说,“沈医生。”   沈亭州侧过头,在看到对方扭捏的表情,心道不妙。   李牧野:“沈医生,你跟宁哥在同一个高中读书是吧?”   沈亭州:“嗯。”   李牧野:“那你知道一个叫沈誉的人吗?应该跟你是同届。”   沈亭州:“呃,问这个干什么?”   李牧野语气酸酸的,“没什么,就是我朋友喜欢的那个人可能喜欢他,所以我……朋友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沈亭州:!!!   现名沈亭州,曾用名沈誉的他,汗流浃背。   沈亭州艰难道:“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是说,我跟宋先生差两届,如果那个沈誉跟我同届,那他俩也差两届,怎么认识的?”   李牧野气道:“肯定是沈誉看小学弟长得好看,就频繁骚扰人家!”   这话可不敢胡说!   他一生清清白白做人,哪里骚扰过小学弟?   当然,如果他是那个沈誉的话。   李牧野又补充了一点沈誉的信息,“他好像是学生会的,我看过宁哥留着他的日记本。”   沈亭州高中确实是学生会,但他是一个正经人,从来不写日记这种东西。   看来不是他。   沈亭州刚放下心,又听李牧野说,“那破本子是什么省作文比赛的奖品,还是初中的,多骚的一个人,初中获得的小小奖励,高中还拿来炫耀,还送给了小学弟。”   沈亭州:……   骚男小沈,呸,初中省作文比赛第一名沈医生,在李牧野的讨伐声中,额角突了突。   当时比赛第一名是两千奖金,还有一堆文具。   光日记本就给他发了十几个,初中没用完,高中拿来做笔记,怎么就骚了?   哪里骚了!   还有那是笔记本,用来记重点知识的,不是日记本。   作为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学神,沈亭州的笔记本不仅在同届广为流传,还是小学弟小学妹嗷嗷求的宝贵财产。   沈亭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笔记本散落到哪个角落了。   听着李牧野滔滔不绝的吐槽,沈亭州越发虚弱。   从李牧野透露的种种信息,基本可以确定,那个沈誉就是他。   沈亭州不自然道:“其实,留着笔记本未必是因为喜欢……”   李牧野致命反问,“你会留着高中时期的日记本?还留那么多年,还不是自己的!”   沈亭州:都说是笔记本了!   李牧野继续发酸:“不仅有日记本,还有他用过的笔、修正带,纸。”   沈亭州惊悚:“纸?”   李牧野黑着脸点头,“用完的……”   沈亭州几乎绷不住表情,还是他用完的纸。   这个小宋,以前怎么发现他这么痴汉!   李牧野补充后半句,“草稿纸。”   沈亭州:……你是会大喘气的。   打过草稿的纸那还可以理解,虽然还是有点变态,但起码卫生了。   李牧野:“可恨的还有几瓣干枯的花,不知道是不是那老变态送的。”   沈亭州绝对没送过宋青宁花,别说宋青宁,他谁都没有送过!   沈亭州为自己辩解,“可能不是他送的,也许他只是……摸了摸那朵花,对方看到后就把花采走了。”   李牧野更恨了,沈亭州都听到他的磨牙声。   首次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沈亭州捂脸也感到牙疼。   李牧野缓和表情,露出庆幸,“好在他们现在没联系。”   沈亭州:嘤。   还是……有联系的。   -   李牧野发泄完情绪,明显神清气爽,眼睛都清澈起来。   被迫听完牵连自己的瓜,沈亭州浑浊又疲惫地离开。   大雨转小,沈亭州拎着医药箱穿过庭院,突然头顶罩过来一柄黑伞。   沈亭州转头就看到举个胳膊给他打伞的宋青宁。   “沈医生,这把伞你拿回去。”宋青宁声音温和,漆黑的眼眸融在夜里,看不出具体情愫,“小心感冒。”   沈亭州扯了扯嘴角,想说一声谢谢,表情猛地一变。   李牧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正好站在两盏地灯中间,油绿的光披在他身上。   沈亭州:你别发绿了,我这就走!   作者有话说:   李牧野:想唱一首绿光送给自己。   沈医生无辜飘过。 第22章   回到家,沈亭州认真回忆了一遍高中生活,搜索有关宋青宁的片段。   就算他记忆力超群,也不可能把高中三年接触过的人记得一清二楚。   对于这个小学弟,沈亭州是真的毫无印象。   第一次对宋青宁有印象是两年前。   当时沈亭州要去一个学术会,为他师父捧场,结果在半路上被人追了尾。   追他尾的人就是李牧野的父亲李敬崇,他似乎也有急事,给了沈亭州一张名片,说维修费他全出。   其实就是小小的剐蹭,加之对方态度很好,因此沈亭州礼貌地收下名片。   正要走时,无意中跟车里的宋青宁对上视线。   看他脸色不对,出于职业习惯沈亭州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舒服?”   宋青宁立刻撇下眼睛,小声说,“没事,就是有点晕车。”   李敬崇走过来,问他,“晕车怎么不早说?”   宋青宁似乎有点紧张,不安地解释,“不是特别晕。”   沈亭州车上有药,给宋青宁拿了一片晕车药,就离开了。   直到很久之后,沈亭州才知道那天是宋青宁第一次见李敬崇,三天后他俩就结婚了。   也因为那场意外的车祸,沈亭州认识了李敬崇,没多久对方就聘请了他。   后来李敬崇去世,他的大儿子李景杭继续跟沈亭州续约。   这两年,沈亭州跟宋青宁交集不算多,以他对了解的宋青宁,对方实在不像那么痴汉的人,会到处搜集他用过的物品。   沈亭州实在想不透这件事,索性不想了。   就算宋青宁学生时期可能对他有点意思,现在未必还有那份心思,而且这中间可能还有什么误会。   顺其自然吧。   沈亭州自我说服后,就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   因为潜入管家房间被抓,沈亭州已经好久没过去撸猫了。   他只能偷窥许殉发在朋友圈的猫猫视频,在线上过过瘾猫瘾。   晚饭后,沈亭州照例点开许殉的朋友圈,津津有味地做起石矶娘娘。   不愧是煦煦,舔抓的样子好可爱。   咦,谁教深深躺板板的?   大的狸花猫叫煦煦,小的银渐层叫深深。   大概是熟悉了这里的生活,小猫睡觉的姿势特别狂放,平躺着露出肚皮,四肢瘫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睡得很安详。   沈亭州正在“好萌好萌”的时候,突然响起来电铃声。   看到是管家打来的电话,沈亭州一下子坐直。   电话接通,管家含笑的声音传来,“沈医生,这周末有时间吗?可以请你陪我们家少爷去一趟聚会吗,人不是很多,家庭性质的。”   既然是家庭性质的,带上他恐怕不妥吧?   似乎知道沈亭州不解,管家说,“许志铭那天也去。”   许至铭是许殉的二叔,扬言抢家产那位。   听到他也去,沈亭州恍悟。   哦哦哦。   是不是要豪门剧里那种,主角要扮猪吃老虎,所以装虚弱麻痹敌人?   演医生他是专业的,因为他就是医生!   沈亭州义不容辞地答应了。   周末他开车早早就去了许殉家,顺便给对方拿了一个手杖,以便让虚弱更加具象化。   沈亭州把手杖递过去,“许先生你拄上这个,效果更佳。”   许殉迟疑着接过来,似乎不懂他在说什么。   一旁的管家道:“听沈医生的,拿上吧。”   许殉看了一眼管家,对方直接把他送出了门。   管家站在门口微笑挥手,“路上小心。”   -   聚会的地方是一栋临海的度假别墅,沈亭州走下车,很自然地搀住许殉的左臂。   许殉看着那只覆在自己臂弯的手,修长干净,掌心略暖,源源不断将热度传递给他。   沈亭州提醒,“许先生,拄拐拄拐。”   许殉:……   许殉只好一手被沈亭州扶着,一手拿着手杖进了别墅。   推门看到乌泱泱的人,沈亭州后退半步。   这就是管家说的《人少》?   沈亭州匆匆扫了一眼,少说也有三四十号人,喉头不禁攒动了一下,他问许殉,“这些都是你的家人?”   好庞大的族群!   沈亭州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家人!   许殉解释,“不全是,有些是朋友。”   沈亭州没再说话,因为明显感觉他们一进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自从那场车祸发生后,许殉鲜少公开露面,这次出来自然引来不少目光。   一个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走过来,笑道:“小旬来了?”   许殉淡淡嗯了一声。   女人不动声色地掠过许殉的手杖,以及俊朗的沈亭州,目光多停留了两秒。   沈亭州自报家门,“我是许先生的医生,他现在身体不好,不能久站。”   女人眼眸闪过微妙,嘴上很热情,“那快进来坐。”   沈亭州扶着许殉走进去,等人坐到沙发上,他拿出毛毯盖到许殉腿上。   一旁的许政眼睁睁看着他哥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吃了两大把药。   许政一脸复杂,“哥……”   既然病的这么严重,要不就别来了,看的人瘆得慌。   他真怕今天的宴会把许殉送走了,正常人能两大把两大把地吃药?   沈亭州客气道:“能麻烦你关上窗户吗,许先生不能着风。”   许政应了一声,赶紧去关窗户。   人一走,沈亭州感觉自己的袖口被人拉了一下,回头就见许殉看着他。   沈亭州温和问,“怎么了?”   许殉仰头说,“糖吃太多了。”   沈亭州刚喂了许殉两大把糖,估计是把他给齁着了,说话听着都有点黏糊。   沈亭州拧开保温杯,“快喝点水吧,你嗓子都发黏了。”   许殉:……   许殉瘫着脸往嘴里灌了两口水。   沈亭州尽职尽责地把许殉当作一个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对待,等他喝完水,从包里抽出纸巾给他擦了擦嘴边的水渍。   面对突然靠近的沈亭州,许殉并没有躲,只是把呼吸放轻了一点。   沈亭州垂着眼睫,眉眼的线条非常好看,眉里还藏着一颗痣,不等许殉看清,人已经抽身离开。   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嘲讽。   “就你这样还是老实躺在床上,公司的事你插手也插不明白,万一搞垮了,连买药钱都没了。”   是谁这么嘴臭?   沈亭州转过头,看到俊美却阴刻的许至铭携着一个漂亮的女伴走过来。   哦,是他啊,那难怪了。   沈亭州站直身体,挡住许至铭的视线,沉思片刻,还是说了一句实话,“许总,你可能有病。”   身后的许殉低声一笑。   许至铭脸色漆黑,瞪着沈亭州骂许殉,“小兔崽子,管好你的狗,你爸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沈亭州与他的声音重叠——   “许总,你最近是不是尿痛,尿急,还失眠掉头发?”   许至铭一下子消了声,嘴巴微涨,一副被沈亭州说中病症,又不愿意承认的模样。   他的女伴倒是忍不住点了一下头。   许至铭看到后更是怒火中烧,一巴掌甩到女伴脸上,“这他妈有你说话的份?”   那一巴掌打得极重,沈亭州皱起眉,正要去拉那个女孩过来。   谁知道对方也是一个火爆脾气,捂着脸反手就甩了许至铭一记响亮耳光。   所有人都惊了,包括许至铭。   许至铭鼓涨着眼睛,露出凶光,“你……”   女伴啪啪又给了他两巴掌,“你什么你,你妈没教过你不能打女人?”   许至铭张嘴要说话,就被对方截过了话语。   “本来看你长得不错,心想不给资源就不给吧,谁知道中看不中用,老娘这一辈子最巅峰的演技都用在你床上了。”   沈亭州这才认出来,这个女伴好像是某部热播仙侠剧里的恶毒女三。   他跟傅芸芸聊天斗图时,傅芸芸发过她的表情包。   许至铭气的手指发颤地指向她,“我看你是活腻歪,不想在这个圈子……”   “有本事你就封杀我,老娘早他妈不想在这个圈子混了!煞笔导演,煞笔主演,煞笔编剧,我家狗在键盘上滚一圈,都比那破剧本编得有逻辑。”   女伴越说越气,彻底发癫。   “男主脸上的褶子比我姥儿脚上那双十几年的袜子还多,就这,三界第一美男!我还得为了他黑化发狂,他谁啊他!”   “女主嘴里跟含了一个鹌鹑蛋似的,台词乌拉乌拉的,那么简单的哭戏,还滴眼药水!”   “就这对卧龙凤雏,导演还夸演技好,震惊到了热搜上,你妈是把你生成瞎子了吗,导演,你睡得着吗?”   沈亭州:别的不说,这台词功底确实挺厉害。   这么声嘶力竭,每一句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群傻吊们!老娘长得漂亮,演技好,正儿八经电影学院毕业,现在混到陪男人才能拿到资源。他妈的,还碰上一个空有皮相的软吊男,床上就五分钟,我怎么这么倒霉!”   “气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才还气势很盛的许至铭,被她土拨鼠成精般的癫狂吓到了。   听到对方说他床上五分钟,许至铭想反驳,但看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又把话咽了回去。   保安赶回来时,女人正徒手捏水晶杯,全一个个愣在原地。   这不要命的架势,谁敢上!   女人狂笑着倒红酒,“愿这个世界,从今以后和我一样发烂、发臭。” 第23章   发泄完内心的郁结,女人深深呼了一口气。   她捡起从包里掉落的口红跟粉盒,照着镜子补了补妆,然后冲许至铭嫣然一笑。   “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剁了你的吊。”   许至铭眼皮一抽。   女人不再看他,留下一地的狼藉,优雅离去。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宴会匆匆结束。   沈亭州在回去的车上还在想刚才那个奇女子,不知道许至铭会不会找她麻烦。   应该不会,毕竟横的怕不要命的。   许殉突然发出一声类似轻叹的动静,沈亭州看过去,“不舒服?”   许殉眼睛映着沈亭州,低声说,“有点累。”   沈亭州懵了懵,“可……你不是在里面坐了半天?”   许殉眼睫一垂,“坐得有点累。”   ……行吧。   沈亭州伸手按摩许殉的腰椎,年纪轻轻腰就不好,这以后可怎么办?   正想着,腰不好的小许凑过来,指了一下沈亭州的眼眉,“这里有一颗痣。”   沈亭州下意识摸了一下。   “不是,是这里。”许殉掌心扣住沈亭州的手背,抓着他的手指点到一个地方。   对上许殉漆黑深邃的眼眸,沈亭州指尖动了一下,不自在地抽回自己的手,“哦”了一声,转开目光继续给他按摩。   许殉目光柔和地落在沈亭州眉间,“是一颗咖色的痣,他们说用力揉就会变成红色。”   沈亭州挑眉:这么没有常识的话是谁说的?   许殉拇指抚上沈亭州眉上那颗痣,揉了几下后说,“红了。”   沈亭州猛地看过来,这不可能!   许殉:“这块皮肤红了。”   沈亭州:……   人人都掌握大喘气这项绝技,只有他没有。   沈亭州无奈道:“别搓了,痣是不可能搓红的,只能给我搓出……泥来。”   似乎觉得后半句很好笑,沈亭州自己倒先笑起来。   许殉看他眼睫乱颤,眼底的笑纹一圈圈漾开,摸了一下他的眼角。   沈亭州再迟钝,这个时候也意识不对劲,心提起来,“怎,怎么了?”   许殉没回答,只是问,“手酸不酸?”   沈亭州咳了一声,“没事,这是我工作嘛。”   许殉皱了一下眉,慢慢拉开与沈亭州的距离,拨开沈亭州放在腰上的手,把头扭了过去。   沈亭州:?   沈亭州:“许先生?”   许殉重新转过来,木着脸,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他。   沈亭州:……怎么又贞子化了?   -   之后这一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回到家,沈亭州才琢磨过来许殉为什么不高兴。   本来一切都挺好,直到他说了那句“这是我的工作”许殉才突然变成许贞子。   以前他俩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许殉对他态度一般,沈亭州也是拿钱办事。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许殉从最不听话的病人,逐渐变成最听话的病人。   沈亭州趴在床上,举着手机犹豫良久,还是给许殉发了一条消息。   沈亭州发过去一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   那边很快回了一个“恶犬出笼”的动图。   嗯,看来还在生气。   沈亭州大概理解他不高兴的点,认真戳着九格键打下一串字——   【照顾你的身体是我的工作,但以我们的交情,你就算不付钱,我也会关心你的。】   他在车里的话让许殉感到不舒服,因为许殉已经把他当朋友了。   沈亭州厚着脸皮,又发了一个猫猫贴脸的表情包。   这话应该是成功安抚了许殉,一分钟后,情绪稳定下来的许贞子发过来煦煦跟深深睡觉的视频。   沈亭州眼睛又开始冒爱心:【好可爱!】   下一秒,许殉撤回了上一条的视频。   沈亭州:【?】   许殉没回复他,过了七八分钟,他又发来一条视频。   是一段手指舞,只有食指跟中指出境,指头上画着眼睛,鼻子,还有嘴巴,像两个小人儿踢踢踏踏在桌子上跳舞。   手指的主人应该是许殉,桌面是他卧室那张书桌。   沈亭州笑着回复了一句:【也很可爱。】   许殉发来一条语音:【晚安。】   沈亭州耳尖动了动,回复他:【晚安。】   又看了一遍手指舞,沈亭州才去卫生间洗漱。   -   周一,沈亭州带着苏俞去医院做产检。   沈亭州提前跟秦司打过招呼,各项检查做得很快,一上午就搞定了。   回去的路上,苏俞咬着糖渍过的草莓,那双杏核眼也像滢了一层薄亮。   “沈医生,我请你吃饭。感谢你今天陪我。”   如果是以前,沈亭州会说这是他的工作,但经历了昨晚的事,他换了一个说法。   沈亭州笑道:“我是孩子的干爹,应该的。”   苏俞难得愣了一下,继而笑容更加甜蜜,他摸着微拢的肚皮颇为认真,“沈医生,你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我孩子的好爸爸。”   沈亭州闻言险些呛到自己。   苏俞哪里都好,就是总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沈亭州纠正他,“是好的干爸爸。”   苏俞不以为然,“一样的。”   哪里一样,分明天差地别!   -   今天虞明宴有工作,下午他才跟虞居容一块回来。   虞明宴刚进门,苏俞就兴奋地扑过去,把今天沈亭州在车里的话转述给虞明宴。   虞明宴揽住苏俞的腰,摸着他的肚皮含笑看向沈亭州,“谢谢你愿意对这个孩子好。”   亲爹不仅不会生气,反而感谢他。   沈亭州干巴巴挤出一句,“不客气。”   一旁的虞居容莫名地笑了一下。   虞明宴转头问虞居容,“晚上留下来吃饭吗?”   虞居容曲起细长的手指,推了一下眼镜,镜片掠过微光,意味不明道:“算了,不打扰你们三口之家了。”   虞明宴没留他。   虞居容拿了一个文件就离开了,期间没多看苏俞一眼。   被弟弟搞出阴影的沈亭州再次感叹:这才是正常的弟弟!   虽说三号雇主家偶尔说话有点怪,但人家夫夫恩爱,家庭和睦,弟弟就是弟弟,哥哥就是哥哥,嫂子就是嫂子,完全没给悬溺小曲响起的机会。   -   苏俞去厨房给沈亭州榨果汁时,虞明宴走过来。   虞明宴:“沈医生,现在小鱼已经怀孕四个月。”   沈亭州以为他要问孩子的事,“放心,苏先生身体很好,孩子也很健康,再等一个月就可以做四维彩超,看到胎儿的动态影像了。”   这是他俩的第一胎,苏俞又是男人。   作为孕夫的伴侣,孩子的父亲紧张是应该的,沈亭州非常理解。   虞明宴却说,“不是,我是想问现在是不是可以行房?”   沈亭州呆滞片刻,“呃,理论上是的。”   他只是懂理论,他的专业不是妇产科。   虞明宴弯着唇角,桃花眼在日光下多情潋滟,“沈医生,那xxxx跟oooo姿势可以吗,应该不会对胎儿有影响吧?”   沈亭州大脑卡顿,语言跟表情功能丧失,整个人就是一大写的懵逼。   这么开放的癖好,沈亭州闻所未闻。   合上快要惊掉的下巴,沈亭州说,“……四个月后是可以行房,但要适度。”   虞明宴用随意寻常的口吻,说着毁掉沈亭州医学观的话,“但我听说这样可以扩张产道。”   沈亭州瞳仁震颤,“谁说的?”   这可比许殉徒手把咖色的痣,揉成红色还要离谱。   虞明宴:“我们家生过孩子的人都这样说。”   沈亭州:“……”   虞明宴似乎觉得只是单纯说,不足以解决他的问题,想了想他道:“这样吧沈医生,我给你居容的联系方式,你让他把我们家的论坛地址发给你,上面有一些怀孕指南,你可以参考着看看。”   沈亭州不明觉厉,“你们家的论坛?”   虞明宴:“嗯,只有家里人才能进,到时候让居容给你申请一个账号,他在管这些事。”   -   晚上回到家,沈亭州就接到虞居容的电话。   虞居容让人送来了一台平板,上面有论坛的账号,密码已经填好,直接登陆就可以。   沈亭州没想到对方这么体贴,有些不好意思,“你给我链接就好,我有平板。”   虞居容散漫道:“平板是我们家自己生产的,普通平板下载不了那个论坛。”   沈亭州:好神秘。   虞居容:“沈医生,我给你提一个醒。”   沈亭州:?   虞居容的声音悠长又饱含深意,“我们这个圈子流传着一句话,惹谁都别惹苏俞,惹到我哥顶多就是死得快一点,惹到苏俞,他会让你生不如死。”   what?   虞居容话锋一转,“但也不能太招惹苏俞喜欢,因为那也很麻烦。”   沈亭州被他说的心里发毛,“为什么?”   虞居容没解释,只是说,“论坛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我是管理员。”   说完他就挂了,徒留沈亭州一个人困惑。   咱们就说,这个世界能不能少一点谜语人!   要不就说全乎,要不就什么都别说,这么不上不下的,搞得人抓心挠肺。   正闹心着,苏俞打来了电话。   沈亭州心情复杂地接通,就听见他活泼地说,“沈医生,阿宴说明天要拍全家福,你一定要来。”   沈亭州:……   救命,这家好像也响起了《悬溺》小曲。   这对夫夫该不会想他…… 第24章   沈亭州喉结无声滑动, 在苏俞热烈地询问中,他终于开口,“我就算了吧, 我也不是你们家……”   “沈医生。”苏俞那边很静,以至于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诡异的清晰,仿佛附在耳边说话, “是虞居容跟你说了什么吗?”   沈亭州狠狠一咽。   见他不说话, 苏俞继续问,“他是不是跟你说, 我是一个很不好的人, 谁沾上我谁倒霉?”   倒也没有这么难听,只是说苏俞不好惹。   这种实话沈亭州怎么好告诉苏俞, “……没有。”   苏俞语气低落起来, “沈医生,你不用说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沈亭州莫名觉得自己有点渣。   虽然他什么也没做, 但苏俞就是给他这种感觉。   苏俞用倔强小白花的口吻说, “你可以相信虞居容的话, 但在信他之前,你把论坛‘留影’那个板块看一看, 那些都是虞居容拍的。”   挂了电话, 沈亭州陷入自我怀疑。   宋青宁的事他还没搞明白, 这下又来苏俞虞明宴夫夫俩……   他本是叉瓜的猹, 现在变成叉猹的瓜。   沈亭州缩在沙发当阴暗蘑菇时, 虞居容送来的平板到了。   平板的造型跟外面卖的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没有logo,且里面只有一个软件。   沈亭州点开app, 自动登录了论坛。   论坛设计得很简约,在线人数也不多,板块倒是五花八门。   留影板块是一些标题古怪的视频。   沈亭州打开最新一条视频《灵堂》,第一幕画面就是灵堂。   供桌上堆满了白色菊花,中间放着逝者的黑白遗像,苍白的蜡烛立于两旁。   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跪坐在软垫上,眼皮红肿,满脸悲伤忧思。   灵堂外暴雨如瀑,一道惊雷闪过,门口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那人穿着黑色风衣,那张被雨水浇透的脸,英俊野性。他大步跨进来,在洁净的地板留下一串湿意。   跪坐在灵堂前的青年看到男人,惶然不安道:“你……怎么来了?”   男人噙着笑,眉宇桀骜,“给我哥上一炷香,毕竟他留给了我一大笔遗产。”   青年脸色一片惨白。   沈亭州还以为是鬼片,没想到是豪门风云,然而对方下句话,震碎他的三观。   男人精光湛湛盯着地上的青年,“嫂子,我们家的规矩,哥死从弟,你也在遗产之列。”   《哥死从弟》   沈亭州羞耻地挠了一下头皮。   所以这个世界不存在正经的弟弟是吗?   看到男人把“嫂子”摁到哥哥的照片前,剥掉“男嫂子”的衣服,沈亭州开始双手挠头。   救命,这是什么新型的坟头“蹦迪”!   挠头归挠头,沈亭州不知不觉看完了。   视频不长,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从弟弟跟男嫂子的对话,也能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狗血家庭。   说实话,这片子没有低俗、漏点的内容,但就是特别涩。   尤其是弟弟那双古铜色大手,覆到男嫂子雪白的皮肤上,强烈的肤色差,充满张力。   沈亭州又点开了一个《惩罚》。   片长也是十分钟左右,有完整的故事线。   内容是一个男人在赌场出老千被发现,男人为了躲避安保闯进了一个包厢,为了活命他装牛郎,然后被包厢主人调教的故事。   如果说《灵堂》走体型、肤色差,那这个《惩罚》则是攻跟总攻之间的对决。   什么黑手套、小皮鞭、领带绑眼睛、舔鞭伤等等。   包厢的主人就是赌场的幕后老板,很土味,但带劲,拍得也是色而不淫。   还有一个烧脑的故事,叫《绑架》。   讲一个高智商罪犯,被另一个高智商罪犯绑架了,然后病娇与病娇比拼智力。   病娇受被病娇攻绑架。   病娇攻是一个人格分裂患者,主人格嗜杀残暴,副人格单纯善良。   但受一眼认出攻是在演戏,攻编造善良的副人格,是为了给受害者逃出去的幻想,然后再亲手碾碎,享受他们脸上的绝望。   所以在攻的“副人格”上线时,受没有像其他受害者那样祈求攻把他放了,反而坦然地睡攻的床,穿攻的衣服,色诱攻。   这引起了攻的兴趣,攻就用副人格跟受恋爱、上床。   最后的结局是,受在床上成功反杀,把攻囚禁了起来。   影片最后才揭露攻不是精神分裂,而且这段拍的相当隐晦,沈亭州看了两遍才捋清楚。   沈亭州:我在风月片里破案解题。   虞居容镜头语言很好,有些小故事也算得上精妙。   但不得不说,他是有点变态在身上的,每个故事都透着一股子邪典。   沈亭州也就看了四五六七八个视频,他就不看了。   实在是不爱看。   一点都不爱看。   -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全都从脑袋里抛出去,沈亭州开始干正经事。   虞明宴说论坛有怀孕指南,沈亭州研究了一会儿才找到。   这个板块最上面一个帖子,正巧就是有关生育的。   一个孕夫发帖求助——【马上就要生产了,但医生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太大。】   沈亭州点进去,一目十行扫了几楼,回答的五花八门,每一条都推翻了他二十几年的认知。   一楼:【没事,当初我跟你情况一样,生产前几天我跟我家那位……】   二楼:【一楼说的对,产道是可以……】   三楼:【楼主是十三街虞家的吧?我这里有一套玉,没用过,我让人给你送去,从五型号开始,你每天……】   四楼:【有几个姿势是可以促生的,比如……再比如……】   宝娟,我的眼睛!   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沈亭州几次退出去冷静,但一点进来又会陷入疯狂。   首页还飘着好多这样颠覆医学的帖子。   混乱中,夹杂着一个小清新的烦恼帖。   楼主无奈表示,自从他进了男校之后,身边的直男画风都诡异起来。   楼主:【他们都说自己是直的,但干嘛老亲我?更可恨的是我那个舍友,我穿着T恤弯腰擦个头发,这个冷脸怪说我是故意的,神经病!】   论坛的内容炸裂归炸裂,但不像外面戾气那么重,楼里的人都在安慰他。   【楼主别生气了,不行回来上学吧,家里没人会这样说你。】   【想起当年我外出读书的事,跟楼主情况一样,可怕的是他们现在还这样,天天吵来吵去,十年了还不歇停。】   【哎,我们花区就是这样,体质特殊,磁场特殊,老被人误解。】   看到这句“我们花区体质特殊”,沈亭州突然释怀了。   或许不是医学在这里颠覆了,而是花区的人体质跟普通人不一样。   某位伟大的军事家曾经说过,不能用常规的眼光去看待非常规的人或事。   沈亭州心情平和下来,也回了楼主一条。   【先找他谈一谈吧,我觉得你们之间是沟通出了问题。】   这条瞬间引来不少回复。   【妈耶,花区少有的傻白甜,合影留念。】   【二十七楼好单纯,是不是年纪还小?揉揉。】   【保护我方小单纯,二十七楼的纯情由我来守护。】   【我不守护,我要说出残忍的真相,省得他被骗!二十七楼听好哦,楼主那舍友就是馋楼主身体,说楼主是故意的,其实就是想楼主勾引他,他怕不是天天等着楼主主动跨他大腿,下贱得很。】   【楼上正解,楼主这种情况,我们一般建议去勾引,玩腻了就甩。】   【是的是的,把快乐留给自己,把烦恼踹给别人,花区男孩永不服输!】   二十七楼单纯小沈:……好吧。   楼里其中一条回复,同样引来不少人点赞。   【笑死,每次花区有人出去,走的时候是一个,回来就是好几个。】   沈亭州:不懂,但大为震撼!   莫名觉得楼上这些人,各个都很有故事。   -   第二天上午,苏俞各项检查结果都出来了。   沈亭州去医院拿完结果,然后开车去了那套小洋房。   以往都是苏俞热情招待他,这次变成了虞明宴。   沈亭州跟虞明宴说检查的结果,苏俞就躲在厨房,偶尔视线撞上,苏俞也会飞快移开。   知道他是为昨晚的事不高兴,沈亭州语速慢下来,频频朝他看去。   苏俞有没有问题,沈亭州不知道。   但说苏俞有问题的虞居容肯定不清白,哪个好人会拍那种片子?   而且拍了跟男嫂子在灵堂……   heitui.   最属他不讲武德!   虞明宴发现端倪,拿过检查报告,“我自己看,沈医生,你去跟他谈谈吧,他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沈亭州闻言面露愧色,“不好意思。”   虞明宴指了指苏俞,意思是让沈亭州跟苏俞去说。   沈亭州只好起身,迈进了厨房。   苏俞正在手打柠檬,玻璃杯的柠檬已经被他捶成一滩软烂,酸气中还透着一股苦味。   沈亭州走到他身侧,主动打破沉默,“我买了草莓蛋糕,要给你切一块吗?”   苏俞又捶打了两下柠檬,闷闷道:“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怎么会?我喜欢……”意识到不对,沈亭州忙纠正,“我是拿你当朋友喜欢的。”   苏俞垂下眼睛,“你说这些是在安慰我,我都明白的。”   沈亭州想说什么,苏俞却摇了摇头。   “我这个人,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将来把小孩生下来,估计也是喜欢就抱过来,不喜欢就放到一边。阿宴工作有时候很忙,可能也没太多时间陪他。”   苏俞一下一下摸着拢起的肚皮,语气低而轻。   “沈医生,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有耐心,性格也好。我想如果你肯做这个孩子的干爹,他会比只有我跟阿宴这两个父亲更好。”   看着苏俞低落的神情,沈亭州明白了他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古怪。   苏俞应该是有产前忧郁症,害怕自己做不好一个父亲。   出于这种担心,他为自己的孩子选了另一位父亲。   难怪苏俞总强调他很高兴沈亭州喜欢他肚子里的孩子。   沈亭州既好笑又无奈,同时还有点心酸,他倾低身体,平视着苏俞。   “爱护子女是父母的天性,当然,有一些人是没有的,但你有。”   沈亭州说,“你今天能说出这些话,就说明你爱这个孩子,你有为人父母的直觉,所以等他出生,你只要遵从你的内心就好了。”   苏俞抬起头,对上沈亭州温和而有力量的眼神,他神色微动。   苏俞讷讷地问,“真的吗?”   沈亭州很肯定,“真的!”   苏俞有点委屈,“如果你喜欢我,喜欢这个孩子,为什么不肯跟我们照相?”   沈亭州难以启齿,“我以为你们……”   苏俞眨着眼,无辜且天真的模样,“以为我们什么?”   沈亭州说不出口,总不能告诉苏俞,我以为你们要我加入这个家吧?   “没什么。”沈亭州生硬转移话题,“不是要拍照吗?我很乐意,非常乐意,咱们拍吧。”   -   沈亭州以为苏俞说的全家福,只是简简单单拍几张照片。   没想到他请了专业的摄影师,对方还带了一男一女,两个助理。   苏俞跟摄影师沟通他想要的效果时,笑盈盈介绍了全家福的人物关系。   “这是我孩子的父亲,这是我孩子的另一个爸爸。”   摄影师见多识广,听完眉头都没皱一下,展现出“这个就是专业”的态度。   他身后正在擦相机的助理,倒是蹭地抬起头,目露精光。   沈亭州太熟悉这个眼神了,熟悉到生出几分自我怀疑。   他明明应该跟这位助理一样坐观众席,怎么突然就成了主演?   拍摄期间,女助理一直用那种“哎呦哎呦,磕死我了”的目光打量他们仨。   沈亭州:……   现在他只能庆幸秦诗瑶没在这里,不然她那张嘴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   拍摄中途,沈亭州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就见女助理猫在角落打电话。   哪怕隔了不近的距离,他也听清了对方兴奋到变尖的声音。   “……他肚子圆圆的,像是怀孕了,孩子有两个爸爸。对,是他亲口说的,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是真正的父亲,但都超帅,不管是哪一个都不亏。今天幸亏来帮小舅的忙了,不然吃不到这种好瓜,嘻嘻。”   沈亭州额角突了突。   最终,他选择装没听见,转身要走时,那边的女助理似乎不小心摁到了免提。   一个熟悉的女声公放出来——   “好完美的三角模式!暖暖的,像阳光照进了我的裹尸袋,听完我尸斑都淡了……”   听到秦诗瑶的声音,沈亭州虎躯一震,惊悚转头。   女助理手忙脚乱地去关免提,一抬头,与沈亭州四目相对。   “表表表姐,我先挂了。”女助理僵硬扯动嘴角,跟沈亭州打招呼,“……嗨。”   “嗨,我是这家孩子的干爹。”   “……”   女助理羞耻地低下头,脚趾开始在地上兴建城堡。   沈亭州张张嘴,欲言又止。   他想让女孩跟她表姐澄清一下,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   还不到一天,沈亭州就感觉自己老了二十四个小时。   开车回到家,看到家门口站的秦诗瑶,沈亭州头皮一麻。   她怎么在这里,该不会过来问他全家福的事吧?   瓜界不是有传统,只偷偷地吃,绝不舞到正主面前?   小秦,你怎么破坏规矩?   秦诗瑶转过头,黑暗里她的目光如出鞘的利剑,“我请的私家侦探查出林学严的事。”   哦,原来是为了江寄跟林学严而来。   沈亭州舒了一口气,“进来再说。”   哪怕是晚上,秦诗瑶也衣着华丽,妆容精致,像是从哪个颁奖礼过来的,搞得沈亭州不敢随便招待她。   他拿出最贵的杯具,给秦诗瑶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秦诗瑶抿了一口水,冷冷道:“林学严车祸那天跟一个女孩在约会。”   沈亭州眼睛瞪圆,怎么会?   秦诗瑶:“他还为了自己的利益,陷害过江寄。”   沈亭州:?   江寄跟林学严大学读的都是政法,毕业后两人同时进了一家不错的律所。   实习期间,江寄比林学严表现得更为优秀,留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为了自己的前途,林学严在江寄结案报告做了手脚。   因为这个污点,江寄被刷下来,林学严成功留在了律所。   极强的野心与对金钱的渴望,造就了林学严的自私自利,为了向上攀爬,他无所不用其极,短短几年就在律所站稳了脚跟。   律所有一个大佬很欣赏林学严,私下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   女方家世不错,又跟大佬关系很好,为了攥紧这条人脉,林学严瞒着江寄跟对方谈了大半年。   车祸那天是女孩的生日,林学严给她庆生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事故。   沈亭州一直以为江寄跟林学严是纯爱故事,没想到林学严烂成了这样。   沈亭州眉头紧锁,“这事一定得告诉江寄。”   江寄是为了林学严才跟贺延庭纠缠不清。   秦诗瑶对渣男零容忍,立刻响应,“对,告诉他,让他拔了林学严的管!”   沈亭州:“……倒也不必为了这种人犯法。”   秦诗瑶激愤狂喷,“撞他的车太不长眼了,怎么不奔着他那二两肉去,撞成稀巴烂,撞成番茄酱。区区穷男人,也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一会儿找人就去拔管。”   沈亭州赶紧拦下,“法治社会,文明你我他。”   秦诗瑶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退一步道:“那就找人往他嘴里灌粪水吧,不行把他牙全拔了,可惜植物人没有痛感。”   沈亭州:……   看着一脸惋惜的秦诗瑶,沈亭州觉得自己牙都疼了。   这时手机突然震起来,许殉打来了一个视频电话。   对方很少用手机联系他,怕他有事,沈亭州赶紧接通了。   许殉坐在沙发上,抱着一只猫正对摄像头,猫耳朵蹭在他镀着暖光的下巴。   看到沈亭州出现在手机里,许殉举起猫爪,露出粉色的肉垫,说,“这只猫想你了。”   沈亭州瞬间萌化,要不是秦诗瑶在身侧,他一定会对着屏幕帖贴。   沈亭州咳了咳,强行压制下心里的尖叫鸡,平静温和地问,“你们吃饭没?”   许殉很敏锐,“旁边有人?”   不等沈亭州开口,八卦雷达疯狂响动的秦诗瑶,悄然把脑袋侧过来一点。   许殉只看到小半张侧脸,还有几缕浓密的长发,他默默把猫放下了。   大猫咪甩甩尾巴,傲娇地离开镜头范围内。   沈亭州心下失望,追着它离去的身影回味,并没有注意到神色逐渐转淡的许殉。   许殉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有茶气!   秦诗瑶的耳朵咻地一下侧过来。   沈亭州这才把目光收回来,隔着屏幕与许殉那双漂亮的瑞凤眼对视。   沈亭州的唇弯了一角, “没有打扰,刚谈完事。”   许殉说, “太晚睡对身体不好,早点睡。”   秦诗瑶挑眉。   呦,这绿茶赶她走呢!   沈亭州嗯了一声,“你也早点睡。”   等沈亭州放下手机,秦诗瑶夹起声音,“geigei,太晚睡对身体不好,早点睡。”   “……”沈亭州无奈:“没有叫geigei。”   秦诗瑶暧昧眨眼,“那是因为他想哥哥叫!”   沈亭州摁住突突乱跳的太阳穴,“能别乱磕吗?”   “不能!”秦诗瑶理直气壮:“乱磕让我头发茂盛,干饭有劲儿!而且……”   她横扫来一眼,眼波流转,“我也不算乱磕,你没觉得他很茶吗?”   沈亭州一愣,认真道:“嗯,他确实用龙井泡澡。”   除此之外,沈亭州并未感觉许殉有什么地方跟茶有关。   秦诗瑶摸着下巴感叹,“此子,果然很茶啊!”   沈亭州:……   -   送走秦诗瑶,沈亭州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秦诗瑶在他家待得每分每秒,沈亭州都担心她八卦“一个孩子三个爹”这事。   沈亭州吃了一个抹茶青团给自己压惊,青团是管家昨天送的。   嗯,他喜欢抹了茶的东西。   叮咚,秦诗瑶发来一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   看着这条语音,沈亭州感觉比自己的生命线都要长,很快又来一条六十秒语音。   沈亭州喉咙咽了咽,颤抖着点开语音,手机里传来秦诗瑶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忘记跟你分享一个劲爆的八卦,我小表妹……”   听到这里,沈亭州当机立断地摁停了语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秦诗瑶连发四条六十秒语音,第五条总算短了,只有十秒。   沈亭州想了想,点开了最后一条。   “我觉得别管孩子是谁的,他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哈哈哈哈哈。”   沈亭州用力打了一下点开语音的手——叫你好奇心重,叫你好奇心重!   沈亭州化悲愤为啃青团的力量,正在吃第三个时,许殉发来一条他给猫梳毛的视频。   沈亭州立刻放下青团,捧着手机看视频。   被梳毛的猫显然是舒服的,眼睛半眯,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足足看了三遍,沈亭州才回复许殉,让他别把梳下来的猫毛扔了。   许殉:【谈完事了?】   沈亭州:【谈完了。】   许殉没再回复,直接打来了视频电话。   沈亭州点下绿色按钮,温润的眼眸闪烁着探照灯般的光亮,“猫呢?”   那只说想我的猫猫呢,快让我看看!   正要把猫抱进镜头里的许殉,闻言动作微顿,他抬手一翻,怀里的猫就被拨到了镜头之外。   许殉说,“它说现在不想你了。”   沈亭州:……我都看见了,是你动的手。   与许殉对视几秒,沈亭州咽下这个话题,开口说,“我给两只猫在网上买了猫抓板,还有猫咪饮水机,明天应该就会寄到。”   许殉神色寡淡,“哦。”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   在这难耐的尴尬里,沈亭州又说,“我也给你买了……保温水杯,多喝热水,少吃糖。”   许殉表情柔和下来,“嗯”了一声,终于把猫抱到镜头前。   他抬起猫爪,从肉垫里撸出修剪整齐的指甲给沈亭州看。   沈亭州哇道:“你给它剪指甲了?剪得真好看。”   许殉又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毛梳做出来的猫饼,一共做了四个猫饼。   沈亭州真诚赞叹,“猫饼真漂亮,又圆又厚实,猫毛也顺滑了很多。”   许殉抿着的唇角似翘非翘,他翻过猫咪的肚皮,修长的手指在柔软的皮毛里揉进揉出。   很快猫咪又发出愉快的呼噜声。   夸夸团团长小沈:“好娴熟的手法,许先生,你真的很会养猫。”   管家走进镜头,对沈亭州道:“别夸了,再这么夸下去,他该把皇宫买下来给猫当窝了。”   沈亭州:……   许殉掀眸平平地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没再说什么,离开了镜头,但气氛仍旧沉默。   七八秒后,沈亭州打破沉默,“管家的玩笑真好笑,哈哈!”   许殉却问,“要吗?”   沈亭州啊了一下,“要什么?”   许殉:“听说可以订做猫窝,要做一个皇宫样式的猫窝吗?”   沈亭州:“……猫窝不用这么豪华,有些猫更喜欢睡纸箱里。”   没再得到沈亭州夸奖的许殉把眼睛垂了下去。   -   隔天一早,沈亭州吃过早饭,拿上车钥匙准备去医院看看林学严。   现在林学严住在秦司上班的医院,它是京都最好的私家医院,没有之一。   虽然贺延庭嫉妒林学严,但答应了江寄要给林学严好好治疗,就说到做到地把林学严放到最好的医院。   当然他这么做,也有用高昂治疗费绑住江寄的意思。   沈亭州想着先去医院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想办法把林学严车祸真相告诉江寄。   沈亭州换好衣服,打开房门就看到了周子探。   周子探提着一个四方的小盒子,自来熟地越过沈亭州走进来,眉飞色舞的炫耀,“沈医生,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你一定会喜欢。”   看着走进客厅的周子探,沈亭州只好把门重新关上。   周子探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斤重量的小金条,目测有二十个左右。   将盒子往沈亭州这边推了推,周子探大气道:“送你的。”   沈亭州一脸懵,“?”   周子探心情似乎很好,向沈亭州分享了一个重大喜讯,“我以后可能要改姓贺了,我妈说尊重我的意见。”   沈亭州追不上他的脑回路,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说了一句“恭喜”。   周子探双眼明亮,“我就知道你也会为我高兴,我妈说你是一个很值得交的朋友。”   “谢谢阿姨的夸奖,但……”沈亭州指着那些金条,“这个为什么要送我?”   周子探郑重道:“因为你值得交。”   一根金条算二十万,二十根就是四百万,四百万的友情!   小周,我宣布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朋友!   咳,打工人小沈为巨款迷失几秒,最后还是把金条推了回去。   沈亭州谦虚,“我倒也没有这么值得……”   周子探又推回来,“沈医生,你值得。”   他面色突然有些别扭,“那天……真的谢谢你,这几天我一直陪着我妈,没时间过来找你,本来是想买一块手表送你,但我妈说用真心就好,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真心没有真金实在。”   沈亭州感谢周子探的真心,不过还是婉拒了他的真金。   周子探看着推回来的金子,表情发闷,“沈医生,你是没拿我当朋友吗?”   沈亭州:“当然不是。”   见他真想把这些真金送给自己,沈亭州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这样吧,把这些金条换成钱,然后以我跟你的名义捐出去,为你妈妈祈福,希望她长命百岁,健康快乐,行吗?”   周子探感动得一塌糊涂,“沈医生,你对我真好,对我妈也好,对我们全家都好。”   最后一句怎么听着有点像骂人?   沈亭州营业性微笑。   周子探看着衣着整齐的沈亭州,“你要出门吗?”   沈亭州点头,“打算去一趟医院。”   听说沈亭州要去医院探病,周子探坚持要送他,沈亭州拗不过只好答应。   乘电梯的时候,周子探不死心,“沈医生,我送你一块手表吧,巨好看。”   说着他掏出手机让沈亭州看手表照片。   看着那块镶钻的黄金色手表,沈亭州感觉好像有人往他眼睛里滴清凉油。   他知道富贵迷人眼,但这也太迷了!   贺然婕选男人眼光有问题,品味却实打实在线,毕竟是祖上三代娇养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审美之高雅。   此等俗物是入不了贺然婕的眼,但又不好打击周子探的自尊,只好说用真心。   沈亭州觉得……   还是用真心感谢吧,这个手表太华丽,他无福消受。   沈亭州假笑男孩上身,“挺好看的,但真的不用。”   周子探一脸失望。   -   沈亭州只让周子探送到了医院门口。   下车后,他直奔林学严的病房,中途还看见了秦司,为了行踪的隐蔽性,他没有走过去打招呼。   这里的病房都是私人单间,林学严住在三楼的302.   病房门虚掩着,里面有微弱的交谈声,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到一些谈话内容。   隐约间,沈亭州好像听到江寄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道声音也说,“他怎么会在这里?”   咦?   是谁把他的心声说出来了?   沈亭州转头,周子探站在他身后,从门缝里看到熟悉的身影,周子探眉头紧皱,表情不悦。   沈亭州惊得瞳孔一缩,用口型问周子探,“你怎么在这里?”   周子探没有压低的声音自觉,“我是跟你过来的。”   沈亭州被他的音量吓到,慌忙上前用手捂住周子探的嘴,“你别……”   不等沈亭州说完,一只手从他身后探出,然后捂住了他的嘴。   沈亭州:!!!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因为他闻到了秦诗瑶常用的香水。   沈亭州木然看向她,用眼神与之交流。   “你告诉江寄了?”   “当然!”   “嘴真快。”   “那必须的!”   难怪病房门是虚掩着,应该是秦诗瑶推开的,只是不知道她刚才猫儿在哪里偷听。   周子探看不懂沈亭州与秦诗瑶眼神上的交锋,但他懂江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寄之前好像有男朋友,据说车祸成了植物人。   周子探为数不多的智商高光,全部都用到了江寄身上,他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却猜出个七七八八。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鸭子要给他哥戴绿帽子!   周子探怒从心头起,当下就要冲进去捉奸。   这时病房内响起争执声。   秦诗瑶的耳朵迅速支起来,她摁下沈亭州的脑袋,侧耳贴在病房门口。   沈亭州被秦诗瑶猛地摁到她的肩头,一时无言,只好摁下周子探的脑袋,也把耳朵贴到了病房门口。   周子探:……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这是沈医生,值得相交的沈医生!   周子探吞下怨气,老实地半蹲着身体,学他们把耳朵贴到门口。   走廊路过的医务人员,看到他们三个贴门偷听,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豪门多恩怨,为了争家产人脑袋都能打成狗脑袋,毕竟那可是普通人奋斗一百辈子都无法获得的财富。   看他们仨贴门努力偷听的模样,护士摇摇头。   太嫩了。   上次有个豪门二代,怕亲爹会更改遗产,在病房放了监听器。   上上次有个豪门富太太,是老爷子娶的第五任,为了确定遗产里面有没有自己,在老爷子见律师那天,她操控着无人机偷听了半天。   上上上次有个豪门私生子,为了认回豪门,白天自己在医院照顾,晚上派人各种制服play的照顾老爷子,后来被正房太太知道了,在病房好一通撕逼,险些没给老爷子送走。   听说那个私生子争权失败被流放,至今留在某洲喂蚊子。   护士在这里工作四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原始的偷听手段。   到底是年纪小,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圣母心大爆发的护士,怜爱地为他们搬来专属小板凳。   秦诗瑶站得最高,板凳也高一点,其次是沈亭州,最后周子探得到了小马扎。   秦诗瑶感恩护士,“谢谢。”   沈亭州同样感恩,“谢谢。”   一生嚣张跋扈的周子探,被迫随大流,“……谢谢。”   护士微笑着离去,深藏功与名。   -   吱呀。   秦诗瑶又悄悄推开一点门缝,让瓜吃得更加丝滑顺畅。   沈亭州心道这不好吧,偷听已经是罪过了,还坐着小板凳,纵享丝滑地去偷听,这也太……   为了减轻罪过,沈亭州决定撤掉自己的板凳。   他动手撤凳子时,手肘不小心又推了一下门,角度极其巧妙,既让门敞开了一些,但又不会让里面的人发现。   秦诗瑶立刻投来赞许的目光。   ……他真的是手滑。   病房里突然传来江寄拔高的质问声,“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了……”   秦诗瑶一个激动,猛地抓住沈亭州的肩,把沈亭州重新摁回到了凳子上。   沈亭州:……   -   看着眼前那张淳朴和蔼的脸,江寄只觉得心如刀割。   疼痛让他的声音尖锐,“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了,知道我跟林学严在一起了,知道他同时还交了女朋友。”   面对江寄的质问,林妈妈沉默地把脸撇到一旁。   林爸爸一点也不觉得错,梗着脖子上前几步,“什么在一起不在一起,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都是你把学严带坏了。”   林妈妈拉了一下他。   林爸爸推开林妈妈,眼睛瞪过去,“难道我说的不对?学严多好的孩子,从小学习成绩就好,懂事又孝顺,要不是认识他,学严能学坏?”   江寄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们,手止不住在颤。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用喉咙挤出一句,“我教坏了他?在我之前,林学严就跟男人谈过三个月。”   这次别说林爸爸,就是林妈妈也不高兴了。   但眼下这种情况,他们不能发作,林妈妈用平和的语气说,“学严是我儿子,我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听出她的维护之意,江寄的心终于彻底冷了。   “我一直尊敬您,因为您对我曾经很好,但以后不会了,您放心,以后我跟林学严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再不相干。”   这话让林妈妈变了脸色,也点怒了林爸爸的怒火。   “你什么意思?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想不管?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学严变成这样就是你害的。我儿子躺在床上,你在外面跟其他有钱男人搂搂抱抱……”   听到这里,江寄猛地抬起头。   林妈妈也赶紧拉下林爸爸,讨好地望向江寄,“小江,他气糊涂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有那么一瞬,江寄感觉眼前天旋地转,他摇摇欲坠似乎要摔倒。   但实际他站得很稳,而且头脑无比清楚,很多事比任何时候都看得更明白。   他无比平静地问,“你们是知道我为了给林学严付医药费,跟了一个有钱男人是吗?”   林妈妈面容僵硬,“没有的事……”   林爸爸极其厌恶地看着江寄:“你少往脸上贴金,你是为我儿子跟了有钱人?你分明是为了钱!要不是你害我儿子变成这样,你会那么好心地哄着那个有钱的人掏医药费?你俩早就搞上了吧……”   “老毕登,给你脸了是不是!”   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怒气值满一千的秦诗瑶,一双高跟鞋走出千军万马的架势。   沈亭州上次见她这样,还是暴打渣男。   惹到她,那可真算踢到航空母舰上了。   搞不清状况,但热衷暴力的小周跃跃欲试地问,“沈医生,要不要进去帮忙?”   沈亭州挽起袖子,“要!”   周子探正要往病房冲,就听沈亭州又说,“跟我一块拖住秦诗瑶。”   周子探:?   虽然林学严父母可恨又可恶,但这是法治社会。   不拖着秦诗瑶,她这脾气真会给林学严拔管,给林学严的父母送上管。   情况远比沈亭州想象得还要严重。   秦诗瑶进门一脚踢飞病房里的凳子,直奔林爸爸而去。   看着气场惊人的秦诗瑶,林爸爸舌头不自觉打架,“你……你是谁?”   秦诗瑶不说一句废话,劈空就是一脚。   沈亭州蹿出抱住秦诗瑶,“冷静!”   秦诗瑶失去准头,踢到床头柜,反射着冷光的八厘米鞋跟愣是把柜子踢裂了。   好强!   沈亭州瞠目结舌,这鞋是特制的吗?   秦诗瑶不仅是柔道高手,擒拿、泰拳、截拳道都有所涉猎,她身手敏捷,反应惊人。   被沈亭州抱住后,秦诗瑶反手扣住沈亭州的肩头,借着这点力道,挣脱束缚,翻身跃到病床头,似乎要拔了林学严的管子。   沈亭州大惊,“小周!”   受到召唤的周子探,箭步飞奔过去拦下秦诗瑶。   秦诗瑶上身被抱着,下身翻转,横腿朝林爸爸扫去。   鞋跟眼看就要戳中林爸爸的咽喉,沈亭州头皮一麻,想也不想抱住她的腿。   林爸爸颤抖着身体,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林妈妈尖叫,“你们是谁?”   病房正乱作一团时,门口探进来一个圆脑袋,“哇,好多人。”   沈亭州扭头,苏俞笑眼弯弯地抬手打招呼,“沈医生。”   沈亭州费力地抱着秦诗瑶,艰难地跟苏俞说,“别进来,你先……”   趁着他说话,秦诗瑶再次挣脱冲向林爸爸,冷笑连连,“老毕登,拿命来!”   沈亭州跟周子探堵截她,合力把人抱住,沈亭州才有空把后半句补充完整,“你先坐板凳上。”   苏俞立刻像小学生坐板板似的,乖巧坐在门口,笑盈盈看着他们。   确定苏俞的安全后,沈亭州把注意力全都放到秦诗瑶身上,摁着她,苦口婆心劝,“杀人是要坐牢的。”   秦诗瑶停下来,扭头看来,“谁说我要杀人?我就是想先踹他几脚,给自己消消火。”   沈亭州一愣,表情讷讷,“那你刚才给林学严拔管?”   秦诗瑶翻白眼,“拔什么管,我是要卸掉他几颗牙。你当我傻啊,为了这些人送自己进监狱?”   “啊。”周子探语气惋惜,“居然不是杀人。”   沈亭州:……   秦诗瑶:……   病房重归安静。   但这种安静只持续了几秒,林妈妈悲愤地看着江寄。   “这些人是你找来的?小江,你怎么这么狠心,学严已经成这样了,你还这样闹,是想他死吗,是我们一家去死吗?”   这一声声逼问,让江寄觉得荒唐可笑。   可他笑不出来,有什么东西抵着他的心口,凝固了他的表情,捂住他的口鼻。   秦诗瑶的手指又开始劈啪作响。   沈亭州摁住她,对林妈妈说,“我们不是江寄找过来的,但我们是他的朋友。”   江寄抬头怔怔望向沈亭州。   沈亭州:“据我所知,是你儿子追求的江寄,并且跟其他女孩约会时,也没有提出分手,还为了自己的利益诬陷江寄。”   林妈妈脸色难看,“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清楚。”   沈亭州直戳要害,“如果你真清楚,就不会在发现你儿子跟江寄在一起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接受不了他是同性恋吧?”   林妈妈瞳仁一颤。   林爸爸一把挥开林妈妈,怒视着沈亭州。   “我儿子就是被带坏的!他变成这样也是江寄害的,如果江寄不是心虚,干什么一直养着我儿子?肯定是我儿子发现他跟那个有钱男人的事,他俩做局把我儿子搞成这样。”   秦诗瑶冷笑,“看到没,对付这种人道理不管用,就得拳头解决问题。”   林爸爸肉皮一抽,不住地往后退,脸上写满了惊恐。   但等秦诗瑶真走过来,他反而镇定下来。   林爸爸把脖子梗过去,“来,打!你今天最好打死我,那我儿子后半生就有指望了。”   沈亭州难以相信,这个世界会有这么无赖的人。   有点子反社会的周子探再次兴奋起来,并且申请出战。   “我来,我来,我知道打哪里最疼。”   沈亭州嘴角一抽,摁住疯批小周,再次施展冷静诀。   这时一颗脑袋又探进来,“沈医生。”   沈亭州这才想起门外还有一个孕夫。   苏俞扒着门框,乖巧探头,“沈医生,我刚才查了查,林学严卡上的余额还有十几天就用完了,可以提前把卡里的钱退出来。”   林妈妈跟林爸爸脸色骤变。   钱如果没了,他们今天只能出院。   没有呼吸机、营养管、特殊药物,以林学严现在的免疫力,他的生命是维持不了多久,更别说这种医院还提供专业的护理,几乎不用他俩操心。   秦诗瑶的眼睛放光,问江寄,“能退出来吗?”   江寄抿着唇。   见他不说话,秦诗瑶恨道:“你别糊涂,他们家说你是卖屁股的,这你都能忍,你菩萨转世吗?”   江寄:……倒也不必说话这么难听。   在数双目光的注视下,江寄点了一下头。   卡一直是他拿着,定期往里面存钱,这家医院退卡的流程也很简单。   “小江。”林妈妈双眸通红,放低声音哀求,“你真忍心看着学严去死吗?那是一条生命,你轻飘飘一句就会害死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道德绑架这套,实属给她玩明白了。   江寄脸上果然浮现挣扎。   秦诗瑶刚要开骂,苏俞先一步开口。   “当然不忍心了,但你们刚才说得也太过分了。江先生是一个人,他又不是猪狗,永远只记吃不记得打。”   江寄:好像在帮我说话,又好像在内涵我。   苏俞又说,“这样吧,大家各退一步,一个巴掌续命十分钟,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也不好打人,你们夫妻就互相打吧。”   苏俞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从现在开始,打104个巴掌,就可以为他续命到第二天哦。”   《法治社会》   《我们不好打人》   《你们夫妻互相打吧》   莫非他是天才?   秦诗瑶拍手叫绝,“这个主意好!”   沈亭州内心复杂地看向苏俞,对方歪头冲他笑,一脸的天真。 第25章   秦诗瑶催促, “别浪费大家时间,104个巴掌,早打完今天早结束。”   林妈妈一脸凄惨地向江寄投去乞求的目光。   江寄把头偏过去, 只留给她半张清冷的侧脸。   林妈妈哭出来,声音倒是不大,单薄的肩颤着, 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可惜, 这里没人同情她。   秦诗瑶讥诮道:“别哭了,留着力气还要打人呢。”   林爸爸闻言青筋暴起, 抄起旁边的水果刀, 但对上秦诗瑶轻蔑的眼神,他心口一突, 最终将刀冲向自己。   “既然你们不给我们一家子留活路, 那我现在就死给你们……”   苏俞打断他的吟唱,“你们家不是还有一套房子吗?”   林妈妈哭声微停。   林爸爸狰狞的面色也是一僵, 继而恶声恶气道:“关你什么事?”   苏俞善良道:“是不关我的事, 但我不想你们这么为难, 你们可以把那套房子卖给我, 这样就能继续给儿子治病了。”   沈亭州:?   秦诗瑶:?   他们一时没明白,好端端的小苏怎么叛变了。   苏俞洞看着垂眸不语的林妈妈, 轻轻一笑, 声音和煦如春风。   “虽然他未必会醒过来, 但至少你们是尽力了, 倾尽一个母亲所能做到的一切。只是没了房子, 以后你们住哪里?吃什么, 喝什么,后半生谁来养?”   苏俞每说一句, 林妈妈的脸色就憔悴一分。   卖掉房子,掏空所有积蓄,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就会救自己的儿子。   这是她真实的想法,但这是林学严刚出车祸的想法。   林学严在病床上躺了半年多,有呼吸,有心跳,偶尔手指还会动。   任何人看到至亲变成这样,都无法狠下心肠彻底放弃他们。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要有钱。   有钱才能住得起医院,请得起护工,打得起上千块一支的药剂。   没有了江寄的供养,残酷的现实就会摆在林学严父母的面前。   “所以我想帮你们。”苏俞说着怜悯的话,那双剔透的眼睛却冰冷得毫无生机,“毕竟那是一条生命,你忍心看着他去死吗?他是你的儿子,活生生的一个人。”   这些话是林妈妈刚才用来道德绑架江寄的。   现在苏俞还给她,由她做这个决定。   林妈妈捂住耳朵,泣不成声道:“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   林爸爸拎着水果刀举向苏俞,狠戾地威胁,“你给我闭嘴!”   他话音刚落,一巴掌用力呼到他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病房回荡。   林爸爸的脸瞬间肿起,他不可置信看向林妈妈,“你疯了?”   林妈妈双眸拉满了血丝,似乎是哀求,又似乎是痛苦,喃喃道:“一巴掌十分钟。”   林爸爸气急败坏,“你说什么疯话呢?”   林妈妈又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声音虚弱发颤,“让儿子多活一会儿吧。”   林爸爸目露凶光,瞪着林妈妈吼道:“你还真信他们的鬼话?”   林妈妈仍旧自言自语地说那句“让儿子多活一会儿吧”,她流着泪,抡圆胳膊又甩了林爸爸一巴掌。   林爸爸咬牙切齿地扯住林妈妈的头发,拼命往墙上撞,“我让你发疯,我让你疯!”   没想到狗竟然咬起狗来了。   这急转直下的走向,让包括沈亭州在内的人都有些蒙。   只有苏俞始终平静,眼底一片漠然。   在林妈妈哭着打出第一巴掌那刻,意味着她已经决定放弃林学严。   林学严的情况比普通植物人还要糟糕,离开医院,没了精心呵护,他活不了多久。   高昂的医药费在半年前,已经压垮过这个家庭。   后来是江寄自我牺牲,承担了所有医药费,帮林家还清了外债,让他们不必砸锅卖铁。   林妈妈再爱林学严,她也有现实的一面。   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被半死不活地拖累垮呢?   如果卖了房子能治好儿子,她一定会毫不犹豫这么做。   这半年来,无数好药用在林学严身上,人却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时间消耗掉了她所有的希望。   林妈妈被砸的满头是血,形容狼狈。   她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么多年苦活累活都是她干,好吃懒惰的林爸爸,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林妈妈把林爸爸摁到地上,发着狠,一巴掌一巴掌用力地扇着他。   那些巴掌同样扇在她心里。   扇在一个即将放弃儿子的母亲心里。   林爸爸从咒骂,再到哀求,十几巴掌后,连哀号声都微弱了。   沈亭州听着巴掌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忍不住看了一眼病床。   林学严双目闭合,对外界的一切仍旧毫无反应,也看不到床下早已面目全非的父母。   这一幕莫名荒诞。   不间断的啪啪啪声持续在病房响起,那是一个母亲的崩溃与绝望,也是一个人的狠心与清醒。   苏俞往沈亭州身后躲,声音有一点夹,“沈医生,好可怕。”   沈亭州把脸转向他:你看我信不信你害怕。   -   沈亭州再迟钝,这个时候也知道苏俞那番话是在杀人诛心。   他一直觉得苏俞是小白花,今天的事让沈亭州重新认识了苏俞。   一个小白花外表,实际一肚子坏水的苏俞。   挺好的,总算弄明白苏俞身上那股时不时就冒出来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   沈亭州为自己做了一个明白鬼而感到欣慰。   秦诗瑶为今日吃到一个因果报应的瓜而满足。   周子探始终如一,喧闹过后仍旧为江寄给他哥戴绿帽而生气。   江寄看着一片狼藉的病房,失神片刻,然后默默离去。   怕他想不开,沈亭州想要追过去,苏俞拦住他,“他现在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不会做傻事的。”   沈亭州只好作罢。   四人一起走出病房。   周子探接了一通电话,就急匆匆离开了,最后只剩下沈亭州、秦诗瑶,还有苏俞。   秦诗瑶今日乳腺通畅,全靠小苏鼎力相助,自然看他眉清目秀,顺眼无比。   两人友善攀谈,秦诗瑶称赞苏俞聪慧机敏,苏俞夸秦诗瑶漂亮果敢。   气氛无比之美好。   直到前方出现一个穿着白色大褂,身形高挑的男人,秦诗瑶脸色微变。   男人先是看到沈亭州,脸色闪过疑惑,但还是走过来,“亭州?”   走近之后,他才看见沈亭州身侧的秦诗瑶,五官顿时揉成一团,像是看到什么碍眼的东西,硬生生改变行进路线,绕行着向另一条通道走去。   沈亭州眼疾手快地抓住他,“你往哪儿走,我在这儿呢。”   秦司偏着脸,不肯往这边看,“手机联系吧。”   沈亭州察觉到他释放出来的排斥信号,感到莫名,“怎么了?”   秦司正要开口,秦诗瑶突然说,“你们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苏俞第一个响应,“没有,什么味道?”   秦诗瑶视线扫过秦司,“骚狐狸的味道。”   秦司深吸一口气,强作平静道:“我还有事……”   秦诗瑶:“味道越来越重了。”   秦司:“下次再……”   秦诗瑶:“好骚好骚。”   秦司:“我们……”   秦诗瑶:“臭死了,被骚狐狸熏死了。”   沈亭州:……要不你俩先吵一架吧。   看着明显不对劲的秦诗瑶跟秦司,沈亭州迟疑着问,“你们认识?”   秦诗瑶/秦司异口同声,“不认识!”   沈亭州的视线扫过两个倔强不肯看对方的人:分明是认识吧,这么默契。   苏俞发现华点,“你们好像是一个姓。”   秦诗瑶冷漠,“没血缘,不认识。”   秦司同样冷漠,“不认识,没血缘。”   苏俞点点头,笑吟吟道:“原来是认识的。”   秦诗瑶纠正,“不认识。”   秦司也傲娇表示,“不是所有姓秦的都彼此认识。”   苏俞愉悦地提议,“既然大家都认识,正好该吃午饭了,一块去吧。”   秦诗瑶:……   秦司:……   沈亭州:小苏,你读一下他们之间的空气。   苏俞不仅没读,反而更加热情邀请,“吃饭就是要人多才热闹。”   秦诗瑶跟秦司再次同时拒绝。   “我还有事。”   “我还有事。”   苏俞哇了一声,眼眸闪烁着细微的光亮,“你们俩同时有事,该不会是……单独约着吃饭吧?”   怎么可能!   秦诗瑶、秦司表情再次同步,都是一脸的嫌弃。   沈亭州觉得吞了苍蝇也不过如此,直觉告诉他,这俩人有问题。   本来两个人坚决不肯同桌吃饭,在苏俞祭出杀招之后,双双加入今天饭局。   苏俞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所以不敢跟对方同桌?”   不敢?   一生要强的秦诗瑶:“有什么不敢的,吃就是吃。”   秦司不甘落后:“吃就吃!”   从未见过秦司这样的沈亭州,表面淡然,内心狂动:哦莫哦莫。   -   苏俞选了一家粤菜馆。   四人座,沈亭州坐在秦司旁边,他的对面是苏俞,秦司跟秦诗瑶这对关系成谜的人,冷脸对冷脸。   秦司跟秦诗瑶之间仿佛隔了不是一张桌子,而是楚河汉界。   凡是秦诗瑶碰过的菜,秦司绝对不夹一口。   然后,秦诗瑶就把所有菜都尝了一遍,擦擦嘴表示,“味道都不错,就是烧鹅跟白灼虾,还有咕咾肉不怎么好,有股骚狐狸味。”   这几道菜正好都是挨近秦司的。   她这话一出,饭桌上的空气再冷了八个度,沈亭州跟苏俞齐齐去看秦司。   秦司额角突了突。   秦司闭了一下眼。   秦司他……埋下头,只吃碗里的米饭。   沈亭州:看来小秦是秦司,他干不过秦姐!   沈亭州认识秦司将近十年,鲜少看他这么吃瘪。   秦司是一个生性散漫的人,大多时候很难见到他生气,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嘴巴毒起来一般人很难顶得住。   干吃米饭难以下咽,秦司用茶泡饭。   他抬手招呼服务员上一壶热茶时,手碰到桌前的柠檬水,溅了秦诗瑶一身。   秦司表情一慌,紧张地望向秦诗瑶,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说实话,沈亭州都不信他不是故意的,因为柠檬水离他手边不算近,得多不小心才能碰得到,还正巧溅秦诗瑶身上。   但秦司的表情又让沈亭州怀疑。   难道真不是故意的,还是小秦的演技已经化臻?   被泼的秦诗瑶缓缓拉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没事。”   秦司眼眶瞬间充满惊恐之色,停尸房有人诈尸,他估计都不会有现在的表情生动。   秦司竖起警惕的防御墙,推开餐椅起身,尽量远离秦诗瑶,“我去趟洗手间。”   看着强作镇定的秦司,沈亭州很好奇——秦诗瑶到底对他做过什么,看给孩子吓的。   秦诗瑶吃着菜,似乎并没有在意秦司离席。   洗手间在右手边的走廊尽头,秦司飞快从秦诗瑶身侧走过。   但他再快,也不及秦姐手快,猝不及防被秦诗瑶泼了一身水。   秦诗瑶微笑,“不小心。”   脸上没有一点该有的歉意。   秦司磨了磨牙,沈亭州还以为这是他要毒舌的前摇,结果他傲然离去。   看着他不屑一顾的背影,沈亭州脑袋里莫名冒出一句——   不要装了,妹妹!   你就是干不过秦姐,才怂怂退场的。   衣服湿了的秦诗瑶也去洗手间处理。   他俩走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沈亭州怀疑两人是不是提前走了,毕竟他俩看起来是很不对付。   沈亭州正要打电话确认,对面的苏俞托着下巴,笑眯眯开口。   “沈医生,我们去洗手间看看吧,人可能在里面……”苏俞微妙地顿了一下,“友好协商呢。”   沈亭州感觉苏俞想说的,不是友好协商,而是打起来了。   不会真打架了吧?   秦司这个死宅属性,他哪里是秦诗瑶的对手!   他要是出事了,家里八只猫怎么办?   沈亭州起身,快步朝洗手间走去,苏俞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路过安全通道时,沈亭州听到秦诗瑶狂放不羁的声音,“就你,也敢跟我动手?”   沈亭州后脊一寒,三步并两步地走进去,想要阻止暴力流血事件。   推开门,里面的场景让沈亭州一怔。   秦司被摁在地上,衣衫凌乱,满脸绯红,双手被秦诗瑶拉到头顶,用餐巾布捆起来,他不停挣扎,耻辱与不屈并存。   而秦诗瑶跨坐在他腰上,眉眼张扬到跋扈,捏着秦司的下颌,近距离看着他。   这是什么第四爱现场?   苏俞把脑袋探进来,说出了沈亭州的心里话,“你们开个房吧,钱我出。”   秦诗瑶皱起眉,“别乱磕。”   说完这话,她自己倒是一愣,心虚地看了一眼沈亭州。   沈亭州没落井下石地说出那句至理名言——乱磕让我头发茂盛,干饭有劲儿!   气氛正尴尬时,秦司终于挣脱了手上的禁锢,开始反击。   沈亭州:……怎么感觉他扑打的方式很娇俏?   秦司不知道是不是跟猫待一起太久,打架的方式很猫科,用手去拍打秦诗瑶。   尽快他的手甩出了无影的速度,但行为还是很小学生。   能一脚踢裂桌子的秦诗瑶,竟然跟秦司比起手速,四只手打的啪啪作响,但无人员伤亡,连个彩都没挂,顶多就是手红了。   沈亭州摇头无奈地看着秦诗瑶,你就宠他吧。   嗅到不对的秦诗瑶朝沈亭州甩来一个眼刃,“都说别乱磕了!”   沈亭州礼貌地撤回一个上翘的嘴角。   最终秦诗瑶还是凭着硬实力,再次制住秦司。   这次她把人翻了一个面,跨坐到秦司的后背,把他的脸往下摁,“服不服?”   秦司拼命梗着脖子,“不服!”   秦诗瑶把他的脸又摁下一寸,“服不服?”   秦司面色通红,从牙缝挤出两个字,“不服!”   小学生打架的画面,着实给孕夫看困了,苏俞扒在门口懒洋洋打哈欠。   听到动静的沈亭州回头,苏俞立刻弯弯唇,一副“小兔子乖乖,把门靠靠”的单纯模样。   但看透他本质的沈亭州,默默把头偏过去。   秦诗瑶、秦司就服不服的问题拉扯良久,秦诗瑶彻底烦,拽着秦司的后衣领拉向自己,然后低头在秦司后颈吹了一口气。   秦司猛地一颤,鹌鹑似地把脖子缩起来。   秦诗瑶连吹数口,秦司缩着脖子彻底服了,不敢再叫嚣。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秦司怕痒。   沈亭州对秦司初印象是,有点散漫,有点高冷,有点洁癖,不喜欢跟人过多肢体接触。   后来熟了之后,沈亭州才知道秦司很怕痒,浑身都是痒痒肉,摸一下都要起鸡皮疙瘩的敏感体质。   看来秦诗瑶对秦司相当熟悉,不然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秦诗瑶松开秦司,起身轻蔑一笑,“什么档次,也配跟我动手!”   秦司活像一个被欺负的良家夫男,眼睛都红了,他捂着敞开的衣领坐起来。   沈亭州知道自己不该笑,但他没受过专业训练,他忍不住啊。   “起来吧。”沈亭州努力绷着嘴角,过去扶秦司。   秦司含恨把头偏过去,站起来后,拨开沈亭州的手就走了。   沈亭州丝毫不生气,同理心颇强地想:不怪小秦,如果是他,他估计连夜坐飞船去火星。   秦司走后,秦诗瑶也不再跋扈,面对含笑的沈亭州,难得憋屈了一回。   她强调,“你别乱想,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沈亭州无法正直地点头,就刚才那情形,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但他是贴心的沈医生,露出职业线微笑,“好的。”   秦诗瑶:……笑得跟个npc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秦诗瑶也怒而离去,单方面拉黑了瓜友小沈。   吃瓜现场只剩下沈亭州跟苏俞。   苏俞摸着自己逐渐圆滚的肚皮,笑晏吟吟地问,“沈医生,你现在开心了吗?”   沈亭州一整个呆滞。   什么,难道……   想起在医院里,苏俞极力邀请秦诗瑶跟秦司坐一块吃饭,沈亭州不禁冒出一个猜想。   苏俞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沈亭州的想法。   “刚才看你不是很开心,看到他俩吵闹了一场,你心情应该好一点了吧。”   苏俞望着沈亭州的眼睛,是那样明媚温软,说出来的话却让沈亭州头皮有一点点麻。   苏俞该不会是猜到秦诗瑶、秦司坐在一块必有一战,所以才发出午饭邀请,目的是为了让沈亭州吃瓜看戏,缓解不快的心情?   妈呀。   这是什么神算子来宠我的霸道戏码?   有点悚然的沈亭州避开苏俞的视线,“……我没有不高兴。”   苏俞一脸委屈,“可你都不看我。”   沈亭州一个激灵,马上转头看他。   苏俞可怜巴巴地控诉,“我说的不是现在,从医院出来你一直不看我,也不跟我说话。”   沈亭州想解释,不是他不跟苏俞说话,当时是秦诗瑶一直在找苏俞聊,所以他就保持安静,总不能三个人抢着说话吧?   话还未出口,沈亭州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是一朵黑蕊小莲花。   那苏俞之前说的那些看似乎无心的古怪话,其实是故意的,目的是为了……逗他?   不管对方目的是什么,这次沈亭州不再入套了。   他保持平淡微笑,“没有。”   苏俞眨了两下眼睛,“沈医生果然跟我生疏了。”   沈亭州继续微笑,“没有。”   一句“没有”走天下,把体面地敷衍进行到底。   苏俞低低地,轻轻地叹气,“我是真的喜欢沈医生。”   沈亭州微笑,“我也是。”   苏俞:“阿宴也很喜欢沈医生。”   沈亭州:“谢谢你们的喜欢。”   苏俞用一种天真的口气说,“我们会在上床的时候谈你。”   沈亭州绷不住了,微笑的脸龟裂开来。   上什么床?   苏俞眼底里的笑容真切起来,“我们会在上床睡觉的时候谈你,简称上床。”   沈亭州:要得是你啊!论大喘气,谁能比得过你?   苏俞继续说,“在床上谈论你做我们孩子的爸爸。”   沈亭州实在受不了他这种暧昧不明的语气,求饶道:“以后能不能不说这种话?”   苏俞看着沈亭州,他唇上挂着的笑,既不是平时那种故作的天真,也不是恶作剧得逞的坏笑,而是平和的,眼底也像澄蓝的天空,清澈明亮。   沈亭州一愣。   “沈医生,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是一个内心温暖的人,跟我和阿宴都不一样。”   “我有时候在想,等这个孩子出生了,应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教育,是让他温和去处理同龄间的问题,还是手段强硬一点,我不知道他喜欢哪一种,所以我想给他两套教育,让他长大自己选择。”   苏俞没有产前忧郁症,他很清醒地实施着自己的方案。   沈亭州在感到诡异的同时,还感受到了苏俞身上的父爱。   话在舌尖绕了好几圈,沈亭州还是感叹出来了,“你很爱这个孩子。”   虽然有点古里古怪,但还是蛮感动的。   因为苏俞愿意尊重自己孩子的意愿,这已经很难得了。   苏俞理所应当,“因为他是我跟阿宴的孩子嘛。”   沈亭州来不及感叹他俩的神仙爱情,苏俞就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隆起的肚皮上。   苏俞嘴角的笑容拉大,“沈医生,现在也是你的孩子。”   沈亭州:……   为什么神仙爱情里总要冒出他这个第三人?   沈亭州无助道:“你能别老吓我吗?”   苏俞扬起小白花一样纯洁的脸,“可我真是这么想的,而且……”   苏俞唇角略微翘起一个尖尖的弧度,“被吓到的沈医生,很可爱啊。”   明明都感觉到不对劲了,还会检讨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这样的沈医生,真的让人很想……欺负呢。   沈亭州:所以你之前都是故意的!   “沈医生。”苏俞看着沈亭州,收敛了笑容,难得有几分认真,“不管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沈亭州静了一秒,无奈笑笑,“我相信。”   从始至终他都没怀疑苏俞要害他,顶多就是担心苏俞想他加入他们的家庭。   苏俞惋惜道:“但如果你愿意跟我和阿宴在一起,那就更好了。”   沈亭州笑容一僵。   又来了。   -   下午没事,沈亭州打算去许殉家看猫,却意外接到秦司的电话。   沈亭州还以为中午的事会让他消失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冒出头。   真是小看你了小秦,心脏承受力真强!   沈亭州接通电话,才知道秦司是迫不得已联系他。   秦司家里有点事,他需要回去几天,家里的猫没人照顾,只能托付给沈亭州。   沈亭州不是第一次授予委任,对秦司家那八只猫相当熟悉,猫主子也很喜欢沈医生。   要不是如此,社死小秦坚决不会打这通电话。   沈亭州开车过去时,秦司正一脸无事发生地整理猫咪用品。   他沉默且忙碌。   如果是平时,秦司一定会念叨很多沈亭州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猫咪注意事项。   把一向好脾气的沈亭州说毛,秦司才会闭上那张妙嘴。   所以他今日的沉默要多反常就有多反常,最重要的是,他脸颊两侧还有留着秦姐掐出来的手指印。   安全通道第四爱画面,再次涌入沈亭州的大脑。   秦司余光看到沈亭州微动的肩头,那颗敏感的心被狠狠刺痛,开始怒刨猫砂盆。   两只猫歪头看着自己的铲屎官,似乎嫌他的姿势不够优雅,现场教学。   没一会儿就出现猫传猫现象,大家一起刨猫砂,每一粒猫砂都在愉悦地飞扬。   沈亭州:……   虽然很可爱、很萌,但着急把猫带回家的沈亭州,戳了一下秦司。   这一戳不得了,秦司情绪大爆发,“不要碰我,我都说我不认识那女人!”   好脾气小沈不生气,“你回头……”   秦司又狠狠地刨了一下猫砂,恨道:“我不回头,凭什么要我放下?我放下了,那我过去十几年都是一场笑话?”   “秦司。”沈亭州一言难尽地望着他,仍旧是那句,“你回头……”   秦司暴怒,回头瞪沈亭州,“都说不回头,不原谅,不……”   看到身后那一长溜在刨猫砂的猫,秦司犹如被卡住脖子的小鸡仔。   沈亭州正直且无辜地看着他,“我是让你回头看你家猫。”   秦司恨不能以头抢地,钻进猫砂,与这个糟心的世界彻底切割。   沈亭州小心又谨慎地问,“不过,你说的欺负……”   秦司把手从猫砂里抽出来,指甲里一粒砂迸溅到沈亭州眼里。   秦司:……   沈亭州捂住眼,虚弱道:“你就算不想说,也不用物理攻击。”   “……”秦司扶起他,满脸歉意,“我真不是故意的,没事吧,坐沙发上我看看。”   沈亭州只好找个地方坐下,仰头让秦司看他的眼睛。   秦司:“痛吗?”   沈亭州:“痛。”   “你忍着点,我会轻一点。”   “好。”   “你放松,别眨得那么厉害,手放下,我来。”   沈亭州克制着本能,在秦司的指导下,终于把眼里的东西弄出来了。   秦司抽出一张纸巾递过来,“擦擦吧。”   沈亭州泪眼模糊地道了一声谢,眼睛酸痛感减轻了,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亮着屏,好像还通着话。   沈亭州拿起放沙发上的手机,刚才他似乎不小心给许殉打了一通电话,通话时长将近一分钟。   见那边还没挂,沈亭州忙说,“对不起,我拨错了。”   许殉的声音很异常,“什么痛、轻一点、我来,你在干什么?”   沈亭州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这是他跟秦司的对话,内容很容易让人误会。   沈亭州扶额,“你听我解释。”   许殉说,“我听着呢。”   “……”沈亭州:“我刚才眼睛进猫砂了,朋友帮我弄出来。”   许殉很会抓重点,确定完沈亭州的眼睛没事,开始问猫砂的事。   沈亭州把秦司将猫寄养在他家的事告诉许殉。   许殉不可置信,发出振聋发聩般的质问,“你要养其他猫?那煦煦跟深深怎么办,你不要它们了?”   听到他这句话,沈亭州感觉有人在他脑颅唱歌——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地伤,我已分不清爱与恨是否就这样……   秦司看过来,沈亭州脑海里的声音消散。   他咳了一声,起身走到阳台安抚暴躁猫爸,“只是寄养两天……”   -   挂了电话,沈亭州揉了揉眉心。   秦司呦了一声,“有情况了?”   沈亭州抬眸,朝他投去古井无波的一眼,“你跟秦小姐怎么回事?”   蛇打七寸,秦司一下子不吱声了。   这下换沈亭州呦了,“你还真暗恋秦小姐?”   秦司宛如被猜中尾巴的猫,“你在胡说什么?我跟她……怎么可能!就是因为她,我才不喜欢女人。”   秦司出柜的猝不及防,沈亭州茫然片刻,“你喜欢男人?”   秦司一脸牙疼的表情,“我既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我猫性恋,只爱猫!”   这才对嘛。   猫奴小沈表示认同,“那你跟秦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这下秦司绷不住了,大吐苦水,“我跟她从幼儿园就开始做同桌,一直到高中才解放。”   哇。   好强的缘分!   在秦司的描述里,秦诗瑶就是一个欺男霸男、鱼肉同桌,无恶不作的形象。   任凭秦司说得多么恼怒激愤,听在沈亭州耳朵里,也就是小学鸡吵架。   沈亭州不是当事人不好评判,在秦司说完之后,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傲娇小秦拨开沈亭州,“不要碰我!”   行行行,不碰。   沈亭州慈父般笑笑,包容地收回手。   秦司郑重道:“这几只猫就交给你了,少一根毛……”   沈亭州打断他,“不掉毛的那是假猫。”   秦司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乖乖把嘴闭上,只嘱咐了一句好好照顾它们。   沈亭州点头,愉快地把八只猫带回家。   -   沈亭州停止一切没必要社交的活动,专心在家奶猫。   两天的时间一到,秦司冲到沈亭州家里上蹿下跳地挨个撸猫,把疯癫演绎的淋漓极致。   沈亭州心道,就你这样还单方面宣布不喜欢女人,应该是哪个女人会喜欢你?   沈亭州对着秦司摇头晃脑地品评了一番,然后迅速加入撸猫大队,跟秦司一块上蹿下跳。   送走秦司跟八只猫,沈亭州打扫了一遍家里,洗了一个澡,开车去了许殉家。   开门的保姆说,许殉在后院。   沈亭州从客厅直行过去,就看见抱着猫坐在秋千上的许殉。   今天有些冷,日光稀薄,寒风卷起枯叶,在这番萧条的景象里,许殉抱着猫的形象有几分凄凉悲惨,孤儿寡父的,看起来很缺关爱。   沈亭州心头浮起淡淡的愧疚,摸着鼻子走上前。   许殉抬起头,抱着俩猫朝后退了退,“别靠那么近,一身外面的野猫味。”   被变相指责的沈亭州心虚道:“我来的时候洗了澡。”   猫是一种领地意识很强的动物,如果在铲屎官身上嗅到其他猫的味道,它们会非常生气。   许殉没说话,只是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感觉他是在说,你的澡洗不掉你一身的罪孽。   他只是想给每只猫一个温暖的家,他有错吗?   沈亭州觉得没错,他从口袋掏出一根猫条。   两只猫立刻从许殉身上跳下来,蹭到沈亭州脚边喵喵直叫。   在许殉目光逐渐幽怨时,沈亭州赶紧递上一份小礼物,“专门给你买的。”   许殉表情渐缓,接过了礼物,“专门?”   沈亭州殷勤点头,“嗯嗯。”   许殉心情开始变得不错,低头去拆礼物。   沈亭州:轻松拿捏!   管家从客厅走来,手里拿着翻土的镐头。   沈亭州见状,开口问,“需要帮忙吗?”   管家说,“不用,种点野菜,沈医生,你们继续聊。”   沈亭州惊讶,“你们还吃野菜?”   他吃过忆苦饭,对野菜的印象是又苦又涩,实在想象不到挑食的许殉吃野菜的样子。   管家徐缓一笑,“长熟了,自然有人会挖。”   沈亭州不明觉厉,总感觉管家好像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追随管家离去的身影,沈亭州艳羡道:“有时候觉得管家好像一个智者,如果我老了能有管家的一半就好了。”   许殉从鼻腔不轻不重发出一个单音。   沈亭州看过去,就听到他说,“多学学阴阳怪气就行了。”   沈亭州:……   渣男小沈靠着小礼物以及真心,成功挽回猫猫跟猫爸的心。   一家四口,呸,两人、两猫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回到家,沈亭州还沉浸在幸福里,撸猫人,撸猫魂。   这两天沈亭州收集了不少猫毛,他用秦司家的猫毛做了一些工艺品,许殉家的则揉成小圆球。   正手搓圆球时,一旁的手机响了。   沈亭州捞过来一看,竟然是江寄打来的,他诧异地滑下接听。   那边沉默几秒,然后向沈亭州道谢,感谢沈亭州那天在病房帮自己说话。   听出他低落的情绪,沈亭州安慰,“我只是实话实说,林学严父母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里。”   江寄淡淡道:“他父母办了退院手续。”   这有些出乎沈亭州的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江寄似乎走到一个开阔的地方,声音都清晰明朗了很多,“我已经想通了,以后会为了自己好好生活,沈医生你不用担心我。”   沈亭州为他鼓励,“那就好,你还年轻呢,未来有无数可能。”   江寄嗯了一声,“谢谢你沈医生,再见。”   沈亭州:“再见,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江寄:“好,替我也谢谢秦小姐他们。”   见江寄重新振作起来,沈亭州很为他高兴,也希望他能早日摆脱贺延庭,开始真正的新生活。   只是沈亭州没想到他摆脱得这么快。   两天后的晚上,周子探来敲沈亭州家的门。   沈亭州来不及换下毛茸茸的睡衣,在急促的擂门声中,将房门打开了。   周子探一张脸十分焦急,“沈医生,我哥被我外公打了,你快跟我去看看他。”   沈亭州稀里糊涂被周子探拽上车,脚上还穿着毛茸茸的拖鞋。   一路上周子探风驰电掣,沈亭州真怕他俩半路去给阎王报道。   在沈亭州强烈要求下,周子探只能坐到副驾驶,车由沈亭州来开。   沈亭州看了一眼陷入焦虑的周子探,忍不住问,“伤得很重?”   周子探啃着指甲说,“用藤条打的,打完就关了房间,饭也不给吃。”   看来霸总在家也得乖乖当孙子。   沈亭州好奇,“为什么?”   周子探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跟那只鸭子有关……”   沈亭州提醒,“小周,文明你我他。”   周子探只好改正,“跟江寄有关,他走了,我哥觉得是我外公做的,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沈亭州恍悟过来,那天江寄给他打电话原来是为了告别。   估计是不想牵连他,所以没有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周子探对贺延庭有种不同寻常的感情,在此刻就能感受到,藤条打在贺延庭身上,周子探比他还要焦虑不安。   沈亭州叹了一口,从小路绕行,加快了车速。   -   到了贺家的老宅子。   周子探带沈亭州从后面绕行,他压低声音说,“不能被我外公知道。”   贺延庭房间在二楼,周子探准备了梯子。   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小时候经常这么偷偷溜进我哥房间,有时候趁他不在家,还会在他床上睡一觉。”   沈亭州:……小周,你这么痴汉的吗?   周子探拎着水跟食物打头阵,沈亭州带着药紧随其后。   贺延庭房间外有一个独立的小阳台,周子探熟练地撬开,然后爬了进去。   沈亭州第一次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业务不是很熟练,被周子探拽了一把才成功登陆阳台。   周子探刚要叫贺延庭,门外有人在敲门。   沈亭州立刻摁下周子探的脑袋,房门在这个时候也被人从外面打开。   “延庭。”   周子探雷达一动,用口型说,“是我妈。”   贺然婕也带了食物跟药,“起来吃点东西吧。”   床上缓缓坐起来一个人,嗓音极其沙哑,失去原本的音色,“姑姑,你知道江寄在哪儿吗?”   贺然婕把饭菜放下,摇摇头,“我不知道,饿不饿?我给你炖了你爱喝的汤。”   “我不吃。”贺延庭重新躺回去,“姑你跟去他说,有本事他就把我打死。”   贺然婕坐到床头,“别给你爷爷置气,他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把我喜欢的人弄走?”贺延庭情绪有些激动,不小心扯到伤口,脸色更白了。   “可他不喜欢你。”   “总会有一天会喜欢的,就算不喜欢也没关系,只要人在我身边就好。”   沈亭州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周子探,拍了拍他的肩。   周子探抬头看过来,似乎有些不解。   ……沈亭州移开目光,继续听里面的人说话。   贺延庭眼神里的固执跟狠绝,贺然婕太清楚了。   他们贺家人好像都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过去的一些事让贺然婕喉咙发堵。   她轻颤着说,“延庭,别怪你爷爷,他只是不想你像你爸爸那样。”   贺延庭眼里的狠戾淡去,看着贺然婕湿润的眼眶,问出压在心头十多年的问题。   “我妈跟我爸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爷爷从来不许家里人提她?”   贺然婕眼睫一颤,不敢再看贺延庭的眼睛。   她这一辈子做错过三件事,有两件事跟周子衷有关,最后一件是她哥的事。   见贺然婕不愿意说,贺延庭疾声厉色,“姑姑,你们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   周子探皱起眉,有点听不下去他哥这样喊他妈,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贺然婕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其实你还有一个妹妹,跟你是龙凤胎,三岁之前你们都是跟着你妈妈生活,后来她把你一个人送回来了。”   好经典的带球跑。   贺家人不多,故事倒是挺多。   沈亭州把脑袋抬起一点,看到同样错愕的贺延庭,他不可置信地问,“我还有一个妹妹?”   “哇,我还有一个姐姐。”   沈亭州看了一眼欣喜的周子探。   小周,一个打心底里把自己当做贺家孩子的人。   作者有话说:   瓜来了,瓜来了。   沈医生:好多瓜哦。 第26章   三岁之前的事, 贺延庭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他手臂有一片烫伤,他隐约记得好像是自己扒了热水,有一个女人拉着他的手在自来水管下冲洗。   记忆里还有一个小女孩, 他们坐在台阶上分蛋糕吃。   在贺然婕没告诉他这些之前,贺延庭一直以为那个人是保姆,小女孩是保姆的孩子。   “她们现在在哪儿?”贺延庭眉头紧蹙, “是老爷子不让她们回来?”   贺然婕摇摇头, “不是你爷爷,是你妈妈自己走的。”   “为什么?”   “……因为你妈妈把你爷爷当做杀父仇人。”   沈亭州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这么狗血的吗?   贺延庭显然也没料到, “杀父仇人?”   贺然婕长长地叹了一口,“你爷爷年轻时, 拿了家里五十万创业, 那个时候房地产还没现在这么发达,他看准这个行业的前景, 跟大学认识的朋友合伙开了建材公司。”   这个朋友就是贺延庭的外公, 谢堂。   在政策的加持下, 这个行业果然飞速发展。   但昔日两个好朋友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 最后的贺延庭外公另起炉灶,开了一家建材公司, 不仅挖走了公司很多客户, 还把账目搞得乱七八糟, 一度经营不下去。   最后还是老爷子的父亲出手帮了儿子一把。   因为这件事, 老爷子乖乖回去继承家业, 建材公司也重组并入了集团。   背靠大树, 建材公司良性发展,很快就成了行业龙头。   贺延庭外公的公司正好相反, 没几年就没落了,还欠下一大笔外债,走投无路的他选择跳楼。   谢堂父母一直觉得是老爷子打压公司,间接害死自己的儿子,因此给孙女灌输了不少仇恨思想。   贺延庭垂着眼,神色模糊不可辨,“所以她是为了报仇,才接近我爸的?”   贺然婕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贺延庭没问老爷子到底有没有故意打压谢家的公司。   如果他是老爷子,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搞垮对方,因为背叛者绝不可原谅。   许久,贺延庭涩然问道:“那我爸的死……跟她有关?”   沈亭州虎躯一震,居然还是一口be的瓜!   妈耶,这瓜有点苦啊。   一旁的周子探从牙缝挤出一句,“这个女人居然害死了舅舅!”   看了一眼咬肌紧绷的周子探,沈亭州:小周,代入感别太强。   因为贺然婕,周子探对贺家人有着天然的好感,包括素未蒙面的舅舅跟姐姐。   周子探咯吱咯吱地咬着牙,比贺延庭还要愤怒。   其实贺然婕也不知道,贺争的死跟谢衣浓有没有关系。   谢衣浓接近贺争是为了报仇,贺争却实打实地爱上了她。   当年的老爷子很开明,他一生骄傲,再加上能力出众,对联姻那套压根不屑一顾,因此没阻止儿子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   婚礼上,谢衣浓曝光自己是谢堂的女儿,给了贺家好大一个难堪,也深深伤害了贺争。   那之后,谢衣浓就消失了。   过几年她才回来,扔下一个男孩又走了。   贺然婕苦笑着说,“本来你爸爸都已经要放弃这段感情了,但她一回来,你爸爸又觉得对方心里可能还有他,不然不会生下你。”   沈亭州:这个想法……有点子自我攻略那味了。   不过,贺爸爸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贺延庭也问,“后来呢?”   陈年的伤疤再次翻出来,哪怕过去多年,仍旧让经历者感到锥心之痛。   贺然婕顿了许久,才继续说——   “后来他查到你还有一个妹妹,不顾你爷爷的反对,执意要去找她们。是我放他走的,坐的周之衷的私人飞机,两个月后,我们就收到大使馆的消息……”   贺然婕眼泪掉落,声音哽咽发颤,“赶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你爸爸的尸体,你爷爷一夜间白了头发。”   贺争去的那个国家很乱,谁都不知道他在当地发生了什么。   贺争身上中了两枪,致命伤在胸口,贺老爷子认定是谢衣浓干的,不许家里人跟贺延庭提及她。   听到这里,沈亭州沉默了。   难怪江寄捅伤贺延庭那天,贺老爷子会说出那番话,原来是想到自己的儿子。   贺然婕心疼地望着这个从小看大的侄子,他的眉眼跟贺争十分相像。   每次看到他,贺然婕都会想到自己的哥哥。   她一直觉得都是自己害的,如果她当时没有违背父亲的意思,偷偷放走贺争离开,人也不会在异国他乡出事。   “延庭。”贺然婕用气音说,“不要找江寄了,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   贺延庭沉默着,眼底阴影沉重。   半晌,他开口,“我们不一样,姑姑,我跟江寄不是他们,我们是可以有未来的。”   他爱江寄。   他不会放江寄离开他。   贺然婕的唇动了动,心里有万语千言,可看到贺延庭眼底里执拗,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说什么都没有用,如果能听劝,她当初也不会跟周之衷折腾那么久。   贺然婕放弃劝他,只是说,“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要再跟你爷爷明着犟了……”   哐当一声,阳台突然响起动静。   贺然婕一愣,抬头看去。   周子探脚蹲麻了,扶了一下旁边的盆栽,力道没控制好,险些弄倒盆栽。   沈亭州不忍直视地捂住脸。   贺延庭厉声道:“谁在外面?”   周子探站起来,弱弱道:“哥,是我,还有沈医生。”   被点名的沈亭州只好把脑袋探出来,尴尬地叫了一声贺总,“听小周说你病了,我来看看。”   贺然婕把脸侧到一边,擦了擦泪,然后勉力笑道:“进来吧。”   沈亭州诶了一声,提着医药箱走进来。   始作俑者躲在沈亭州身后,怯怯地看了一眼贺延庭,见他神色冷峻,又把脑袋埋下。   贺然婕站起来给沈亭州让路,“麻烦你了沈医生。”   沈亭州微笑摇头,“不客气。”   贺老爷子下手一点都没留情,抽得贺延庭后背皮开肉绽,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沈亭州处理完伤口,又留了两支药膏给贺延庭。   正准备离开时,贺然婕突然说,“沈医生,一起走吧。”   周子探有些担心,“会不会被我外公看见?”   贺然婕笑笑,“没事,走吧。”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沈亭州放心大胆地跟在她后面,从正门出去。   在客厅遇见贺老爷子,对方看到后果然什么都没有说。   贺然婕跟老爷子道了一声别,“爸,我走了。”   周子探小声叫,“外公。”   老爷子淡淡“嗯”了一声。   贺然婕犹豫了一下,还是劝了一句,“别逼他那么紧,过刚易折。”   老爷子抿着唇没说话。   看他鬓角苍白的头发,贺然婕心下酸楚,低下头,快步离开了老宅。   -   沈亭州开着周子探的车,先送贺然婕回去。   贺然婕已经住回过去的家,她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周之衷就把房子让给她,自己搬了出去。   到了地方,贺然婕对周子探说,“前几天朋友送了我一些野菌子,你找李嫂给沈医生拿一箱。”   沈亭州没拒绝,贺然婕支开周子探,应该是有话想跟他说。   周子探应了一声,走进别墅。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贺然婕眉宇间浮现一丝忧虑。   “小探是一个很重感情的孩子,他从小就崇拜延庭。”   一听这个起调,沈亭州明白贺然婕也在怀疑周子探对贺延庭有不一样的情愫。   贺延庭是不可能喜欢他,贺然婕怕周子探受伤。   沈亭州是周子探唯一一个带回家给她看的朋友,贺然婕想周子探应该是很在乎这段友情,所以她想沈亭州劝劝周子探。   沈亭州有些犹豫,“他未必听我的。”   贺然婕不勉强,“有合适的时机,沈医生可以说说他,没有的话就算了。”   周子探抱着一箱菌菇,没心没肺地走出来,“沈医生,我刚才看了看,好大的个头。”   贺然婕笑了笑,“你去送沈医生回去吧,路上小心。”   周子探说了一句“知道”,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回去的路上,沈亭州用余光看了一眼周子探。   周子探靠在靠背上,车顶的灯落在他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阴影。   虽然周子探不是贺家的孩子,但对待感情的态度却跟贺家人一样偏执。   沈亭州试探性地问,“小周,你有喜欢的人吗?”   周子探看来,“有啊,我妈,我哥,我外公,对了,现在还有一个姐姐。”   提及这个姐姐,他的言辞透露着兴奋,似乎很期待见一见这个姐姐。   沈亭州哭笑不得,“你都没见过她。”   周子探理所应当,“那我也喜欢,谁让她是我妈的侄女,我哥的妹妹呢。”   沈亭州心神一动,玩笑似地说,“是不是只要跟你妈淌着一样的血,你都很爱?”   周子探扬眉,“当然。”   沈亭州不动声色,“那如果你哥跟你妈没有血缘关系,你还会这么崇拜他吗?”   周子探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古怪,“为什么要这么问?”   沈亭州打哈哈,“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瞎聊而已。”   周子探没怀疑,大喇喇道:“没有我妈,我也喜欢我哥,他对我超好。”   恕沈亭州眼拙,他是真没看出来贺延庭对周子探好在哪里。   周子探又说,“沈医生,你对我也很好。”   沈亭州:……也没有很好,就,还可以。   周子探把他夸都不好意思了,甚至生出几分惭愧。   周子探对“好”的理解,完全是取决于人,而不是对方的态度与行为。   面对喜欢、在意的人,周子探无限宽容,哪怕对方待他普通,甚至恶劣,他也会夸上天。   反之,他讨厌的人就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他,他也不屑一顾,还有可能会践踏对方。   周子探就是这样一个喜恶分明的人。   沈亭州N翻试探,仍旧没搞明白周子探到底是喜欢贺延庭不自知,还是单纯哥控。   头疼。   -   回到家,沈亭州给自己冲了一杯麦片,然后点开了虞家那个论坛。   他每天晚上都会抽一些时间看看论坛。   倒不是要窥探花区丰富多彩的生活,主要是他们这边的人体质太特殊,沈亭州需要深入了解研究。   虽然他不是专业妇医生,但既然做了苏俞的私人医生,就该为自己的雇主负责。   沈亭州过滤掉论坛里太反人体的回复,记下了相对能接受的内容,准备给苏俞做一份花区特别版的孕夫指南。   把有关生育、怀孕的帖子逛了一遍。   今天的论坛没什么新的知识点,不过重温旧贴的沈亭州,还有种三观透支的疲惫感。   那个在男校求学,身边都是直男的吐槽帖子又顶了上来。   沈亭州看了两眼,揉了揉眉心,还是点开了帖子。   之所以被顶上来,是因为楼主更新事件的最新进展。   【看到了大家的建议,我决定采纳。】   采纳哪条建议?   好奇心驱动着沈亭州向下滑,终于滑到楼主今天的回复。   【昨天我尝试着勾引他,故意把自己的被子弄湿,想要跟他挤一张床睡,结果他把他的床让给我,自己打了地铺。】   沈亭州觉得宿友挺不错,就算他喜欢花区这个少年,行为也很君子。   但花区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   【啧,好装,楼下来。】   【楼下也觉得他很装。】   【同样觉得装,楼主直接上可破。】   沈亭州不想管,毕竟是人家花区自己的事,但手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等沈亭州反应过来,他已经把自己编辑的那串字发送上去了。   【我觉得舍友人挺好,也挺纯情的。】   他这条迅速引来热烈的回帖。   【二十七楼的小单纯,你又来啦?】   【二十七呀,你不能只看事物的表象,不去研究它的本质。本质就是舍友馋楼主,但又装得很!装就装吧,还吃醋,还挤兑楼主。】   【是的是的,这种人嘴比几把都硬。】   【所以我们主张他下面硬,下面硬了,上面就不再哔哔了。楼主上吧,往他大腿一坐,我不信他还能装下去。】   沈亭州:……   虽然颠覆认知,但莫名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现在还不到熄灯的时间,楼主又冒了出来。   【啊,二十七来了,久仰久仰,你千万别出来上学,外面的直男一点不直。你这种如果出来了,会被他们吃得渣都不剩。】   沈亭州:……   一直在外面求学的沈亭州,并没有觉得直男有多可怕。   当然,也可能因为他不是花区的人,所以没有那种迷一般的体质。   回复完沈亭州,楼主又回复要他去坐大腿那条。   【好的,我明天试一试,正好其他人都不在宿舍,如果成了,我跟你们汇报。】   大家开放的程度超乎沈亭州的想象。   以他的观念,一定是要先确定恋爱关系,然后约会、牵手、接吻,坐大腿什么的那是最后的最后。   沈亭州知道自己土,所以他选择闭麦。   退出这条帖子,沈亭州又逛了一圈,确定没有新的与怀孕相关帖子,他才放下平板。   临睡前,沈亭州接到了秦诗瑶的电话。   秦诗瑶声音甜美,“沈医生呀。”   沈亭州打了一个颤,“怎么了?”   秦诗瑶继续夹着嗓子说话,“你明天有没有空呀?”   沈亭州摁了摁太阳穴,“有空是有空,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秦诗瑶放开嗓子,瞬间狂放不羁,“陪我参加一个订婚宴,我要你把她的订婚宴搅和的面目全非……”   她的声音逐渐反派化,尤其是后面那串桀桀桀的笑声。   对不起,但真的很像偷孩子的。   沈亭州揉了揉发麻的耳朵,“破坏人家婚礼不好吧。”   秦诗瑶反驳:“有什么不好的?”   沈亭州为难道:“我做不来这种事。”   秦诗瑶:“又不是让你直接动手,你就用你的玄学体质搅黄就可以了。”   沈亭州:“什么玄学体质?”   秦诗瑶诧异,“你别告诉我,你没发现你是青蛙王子的体质?”   沈·门口大爷·亭州:青什么蛙,王什么子?   秦诗瑶妙用汉语,“你不知道你是瓜界的柯南?走到哪里,都是瓜声一片,呱呱呱。”   原来是这样一个青蛙王子,真是谢谢你哦。   秦诗瑶强硬撒娇,“来吧来吧。”   别人都是来嘛来嘛,她来吧来吧透着一股“敢不来你就试试”的威胁。   虽然秦诗瑶不觉得,但沈亭州被她绕梁三日都不散的魔音,吵得头昏脑胀,最终点头答应。   他压根不相信自己是什么青蛙王子,瓜界柯南。   哪有这么玄学!   -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小沈,隔天收拾妥当,跟秦诗瑶一块去了订婚宴。   秦诗瑶一身高定,一米七五的身高,踩着一双恨天钉般的高跟鞋,气场全开,美得鬼神惧怕。   比起她,沈亭州就要低调许多。   选了一身永远不出错,但也没有特别亮点的西装,衣服上身效果非常好,衬出沈亭州修长挺拔的身量,与秦诗瑶站在一起,男俊女美,很是吸睛。   秦诗瑶的高调引来了宴会真正主角的不满。   准新娘捏着一杯香槟走来,望向秦诗瑶的眼神可谓是恨中带怨,怨中又带着微妙的嫉妒。   看她这架势,沈亭州不由说,“她不会过来泼你吧?”   秦诗瑶傲然一笑,“她敢!”   想到她的身手,沈亭州坦然了。   凌韵走来,摇晃着香槟,与秦诗瑶打招呼,“听说你未婚夫跟一个洗碗女工跑了?”   沈亭州:好别致的打招呼方式,充满了自杀的美感。   凌韵做作冲天地捂住嘴,“哎呀姐姐,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些?”   秦诗瑶微笑,“没什么,你不嫌晦气就行。”   “我不嫌。”凌韵把鬓角的头发挽到脑后,炫出她无名指那颗硕大的鸽子蛋钻戒,“我们家宋易说过,如果他出轨了,任由我处置。”   秦诗瑶平静道:“李书卓也说过这话,所以我打掉了他几颗牙,还差一点踢爆他的蛋。”   凌韵笑容一僵,被她的暴力吓到心慌。   秦诗瑶叹道:“我以过来人提醒你,你最好跟宋易说清楚,如果他出轨了,你也爆他一颗蛋。”   凌韵翘着兰花指捂嘴,“你好粗俗。”   秦诗瑶瞥向她的婚戒,“宋易买的?”   凌韵终于光明正大地炫耀了,“是啊,我说不要,他非要买,还是从拍卖会上买的,贵死了。”   秦诗瑶认同道:“你不让买是对的,太俗了。”   凌韵的脸垮下。   沈亭州秉承着,女人说话男人少插嘴原则,一直闭口不言。   直到凌韵把话题转到他这里,“这位是?”   秦诗瑶向沈亭州投去一眼,沈亭州会意,硬着头皮说,“我是诗瑶的追求者。”   凌韵立刻用挑剔的目光打量沈亭州,想要借他挖苦秦诗瑶行情不好,追求者就这种素质。   但她无从下口,沈亭州的长相、身条、气质让她找不出差评。   对这样一个帅哥说难看,那是对审美的背叛!   妈的,怎么什么好事都让秦诗瑶赶上了。   凌韵嘴巴发酸,说话不自觉阴阳怪气,“诗瑶啊,这么好的男人你可要抓紧,再过几年你人老珠黄,可就不好嫁人了。”   沈亭州:?   沈亭州以为“可就不好嫁人”这种话,早就跟白垩纪的恐龙一样灭绝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像凌韵这么标准的反派,好难得。   秦诗瑶恍悟,“原来你现在着急嫁,是怕自己人老珠黄。”   凌韵吃了一瘪,这时一个男人款款走来,“亲爱的,我爸妈找你。”   凌韵硬生生换了一个脸色,扭头对男人笑的甜蜜,“宋易,先给你介绍我朋友,这是秦诗瑶,这是她的……朋友。”   宋易看到秦诗瑶那刻,脸上闪过惊艳,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温文尔雅地伸手,“你好,宋易,韵韵的未婚夫。”   秦诗瑶敷衍地跟他握了一下手。   沈亭州自报家门,“沈亭州。”   宋易得体道:“今天人太多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见谅。我爸妈叫我们呢,就先走了,一会儿再聊。”   他们走后,秦诗瑶擦了擦自己的手,“这个男人好油。”   沈亭州没太大感觉,只是觉得宋易有点眼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宋易带凌韵走到休息区,沙发上坐着两个长辈,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看到宋青宁那刻,沈亭州忽然想起了。   难怪觉得宋易眼熟,原来他是跟宋青宁抱错的那个假少爷。   虽然宋青宁才是宋家真正的孩子,但宋家父母更喜欢宋易。   宋易从小养在身边,嘴巴甜,会来事,比起木讷安静的宋青宁更加讨喜。   宋易走过去后,把宋父宋母逗得很开心,更显得边上的宋青宁形单影只。   沈亭州心头拧了一下,正巧宋青宁看过来,四目隔着半个会场撞上。   宋青宁唇动了一下,似乎无声地叫了一句沈医生。   沈亭州跟旁边的秦诗瑶说了两句,然后两个人一同朝宋青宁走去。   走到一半时,沈亭州看到了李牧野,他在室内喷泉那儿捉了一只蝴蝶,扣在玻璃杯里拿给宋青宁看。   沈亭州脚步微顿。   他还以为宋青宁就一个人,原来李牧野跟他一块来了。   见沈亭州停下,秦诗瑶问,“怎么了?”   想到宋青宁莫名的情愫,沈亭州觉得私下还是少接触为妙。   沈亭州转头对秦诗瑶说,“咱们去阳台吹吹风吧。”   秦诗瑶暴躁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去沙发上坐一会儿,这鞋子跟太高了,老娘累死了!”   沈亭州:……   沈亭州只好跟她一块走过去,期间一直低着头,避免再跟宋青宁对上视线。   宋青宁性格内敛,是不好意思主动跟沈亭州搭话,但身边的李牧野不是。   “沈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李牧野嘹亮的声音横贯半个会场,沈亭州想假装没听见都不行。   沈亭州只得朝他看去,“陪朋友过来的。”   李牧野掠了一眼秦诗瑶,然后冲沈亭州暧昧眨眼,那意思很明显,他把秦诗瑶误会成沈亭州女朋友了。   沈亭州含笑不语,没作任何解释。   要是让李牧野知道他就是沈誉,还不如误会他跟秦诗瑶是男女朋友。   秦诗瑶颇有深意地搂住沈亭州的胳膊,还偷偷掐了他一把。   沈亭州装作无事发生,强颜欢笑。   宋青宁看着亲昵的两个人,眼睫慢慢垂下。   那边,宋易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又惹得宋家夫妇笑起来,一家人其乐融融,一派温馨。   李牧野听不下去了,对情绪低落的宋青宁说,“咱们去那边。”   说着拽上宋青宁,来到沈亭州这边的沙发组。   “坐沈医生旁边。”李牧野拽过来一个藤椅让宋青宁坐,同时对沈亭州说,“哥,你帮看一下宁哥,我去拿点吃的。”   沈亭州:……你是会给自己的爱情增加难度的!   李牧野走后,沈亭州不得不跟宋青宁聊几句。   沈亭州干巴巴问,“怎么来的?”   宋青宁低声说,“牧野送我来的。”   “挺好的,今天好像有点堵,中华街那边。”   “我们是从府西街过来,那边不是很堵。”   “哦,这样啊,那回去的时候我们也从府西街走。”   他一边没话找话,一边祈求李牧野快点回来,他快要顶不住了。   一旁的秦诗瑶揉着脚踝,目光在沈亭州跟宋青宁身上流转。   沈亭州敏锐察觉到一双看戏的眼睛,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此不可理喻!   秦诗瑶不仅看,还发出‘哦哦哦’的声音。   沈亭州回头想说“你够了”,好在李牧野回来了。   秦诗瑶娇滴滴地说,“亭州,我脚疼,你过来帮我看看。”   沈亭州后背爬满鸡皮疙瘩,但他只能面露微笑,起身时李牧野还递过来一个‘等吃你喜糖’的表情。   宋青宁也抬头看来,但触及沈亭州的目光又飞快转开。   沈亭州绕行过他俩,坐到了秦诗瑶身旁。   他正经地问,“哪儿疼?”   秦诗瑶说,“想吃瓜的心情疼。”   沈亭州把眼睛闭了闭,又听秦诗瑶问,“你跟人家那个小妈什么关系?”   “他家是我的雇主。”顿了顿,沈亭州忍不住道:“别叫小妈,有点不好听,他叫宋青宁。”   “好好好,宋青宁。”秦诗瑶没那么好糊弄,“如果真没关系,你刚才干嘛拉着我去找人家?”   沈亭州:“我那是看他一个人孤单。”   秦诗瑶:“他爸妈,还有他哥,未来嫂子都在那儿,有什么孤单的?我看你心里孤单,要找人倾诉。”   见她越说越离谱,沈亭州露出无奈,“虽然他才是亲生的,但家里父母更喜欢宋易,我是怕他心里难受,你别多想。”   秦诗瑶表情顿住,“等等,什么叫虽然他才是亲生的,宋易不是吗?”   “不是,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沈亭州懵住,怎么会不知道?   秦诗瑶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说道:“他家对外宣称,宋易跟宋青宁是双胞胎,从小弄丢了其中一个。”   沈亭州表情错乱,那为什么他会知道宋易不是亲生的?   这是谁跟他说的?   脑袋突然闪现一道白光,沈亭州想起来了,他是在李牧野家,听李牧野吐槽过宋家父母偏心。   原来不是所有人知道,那他不是给人家……   秦诗瑶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沈亭州稍微安心,“谢谢。”   秦诗瑶:“不客气,那你跟他……”   沈亭州:“真的没有什么!”   秦诗瑶表示相信,因为她瞄上了宋青宁跟李牧野。   “宁哥,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还有这个,专门给你拿的。”   “我送你的蝴蝶呢,好看吧?听说郊区有一个蝴蝶馆,我们一块去吧。”   李牧野像一只粘人的大狗狗,殷勤地围着宋青宁。   秦诗瑶的嘴角已经快要跟太阳肩并肩了,“芸芸啊,来大活了。”   听到傅芸芸的名字,沈亭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难以言喻地看着秦诗瑶,“你不会又要让傅芸芸剪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短信发给李牧野吧?”   秦诗瑶锤他肩头,“哎呦。”   沈亭州头疼欲裂,“别搞这些了,周子探都拉黑你多少次了?”   秦诗瑶骄傲地说,“最近没有哦。”   沈亭州放弃沟通,站起来。   秦诗瑶看他,“干什么去?”   沈亭州:“去洗手间。”   秦诗瑶:“男人尿太多次不太好,肾不太好。”   沈亭州:……   沈亭州刻不容缓地远离秦诗瑶,他也不是真要去洗手间,只是想去洗个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路过一片绿植环绕的室内小喷泉时,一只手突然伸来,捂住沈亭州的口鼻往后退。   沈亭州吓一跳,立刻抬臂肘击对方的胸口。   身后的人闷哼一声,“是我。”   沈亭州停下来,转头就看见吃痛的秦司,立刻卸了力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秦司松开沈亭州,“来这里能干什么,吃席?”   “……”沈亭州:“我是说,你怎么猫儿这里?刚过来的?”   秦司幽怨道:“早来了,你跟秦诗瑶怎么回事?”   沈亭州挑眉,“吃醋了?”   秦司盛怒,“都说不喜欢她了!我本来想跟你打招呼,但你身边一直长了一个她,我不稀罕搭理她。”   沈亭州心道,你那是不稀罕吗,你是不敢!   秦司揉着发疼的胸口,问沈亭州,“你怎么也跟宋青宁认识?”   沈亭州解释,“他是我雇主。”   秦司斜眼过来,“你多少个雇主?”   沈亭州并无挖苦,只是感叹,“我比不了你大少爷,我得赚养老钱。”   秦司点头:“也是,养猫要花不少钱。”   沈亭州叹息,什么时候能过上退休,养猫的美好生活?   秦司看向围在宋家夫妇身边的宋易,又看了看跟他们隔开坐的宋青宁,感叹道:“不过这个宋青宁也是挺可怜的,亲生的还混这么差。”   沈亭州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秦司用随意的口吻爆出惊天大料,“我早就知道了,三年前宋易来我们医院做过亲子鉴定,还是我给他出的报告。”   三年前?   这时,一双素白的手拨开绿植叶子,露出秦诗瑶那张明艳的脸。   她双眼冒光,“所以,宋易早就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   宋青宁是两年前认回来的,在这之前宋家夫妇压根不知道孩子调了包。   秦诗瑶突然出现,吓沈亭州跟秦司一跳。   您从哪儿冒出来的!   秦诗瑶厉色看着秦司,“说话,问你呢!”   秦司眼皮一颤,僵硬点头。   秦诗瑶再次问,“你确定吗?”   秦司傲娇道:“当然,我记人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诗瑶已经听不到秦司的自吹自擂,嘴角遏制不住地上扬,她兴奋拍着沈亭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跟着你走必有瓜!”   沈亭州快要被她拍得形神俱损了。   见秦诗瑶要走,沈亭州叫住她。   秦诗瑶回头邪魅一笑,“放心,我不会向不知情的人泄露,但……我会告诉知情人,嘻嘻。”   沈亭州还来不及反应,秦诗瑶就笑着跨步朝宋青宁走去。   她绕过宋青宁,附到李牧野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牧野原本挂着开朗的笑,随着秦诗瑶的话越来越阴沉,他紧握拳头,肌肉的线条清晰紧绷。   原来宁哥是可以早点回家,少在外面受罪的。   害他吃苦的始作俑者却在人群里谈笑风生,一点也没有鸠占鹊巢的愧疚之心。   李牧野上前,一拳把人撂倒。   会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只有秦诗瑶发出吃瓜的快乐声。   她望向沈亭州,眼睛如射灯般明亮,上面明晃晃写着——你是我的神!   让这个世界更疯癫一点吧!   沈亭州抽动嘴角:让我去死吧! 第27章   李牧野将地上的宋易拎起, 冲他的脸又是一拳。   宋易颊肉震颤,嚼牙都松了松,齿间满是铁锈味, 眼前也阵阵发黑。   凌韵惊声尖叫,用戴着硕大粉钻的手指着李牧野,“你谁, 干什么打我未婚夫, 保安!保安!”   凌家跟宋家的人纷纷冲上前,隔开李牧野跟宋易。   李牧野常年泡在操练场的体格, 两三个人根本制不住, 他拖行着几个人去打宋易。   直到宋青宁抱住他的腰,柑橘的清香与甜气包裹住李牧野, 他回转过头, 看见宋青宁湿润发颤的眼眸,不由地停下。   宋青宁央求道:“牧野, 别打架。”   李牧野收了力道, 任由他们摁住自己的双臂, 然后拉远宋易。   宋青宁刚要松一口气, 半边脸肿胀的宋易突然冲过来,用手肘照着李牧野的面门狠狠一击。   一股强烈的酸痛从鼻腔直冲脑门, 李牧野鼻血喷涌而出, 视野也蒙上一层雾, 他捂着口鼻向后踉跄了两下。   拉开他们的是宋家跟凌家人, 难免会拉偏架。   他们制着李牧野, 却没有拦宋易, 宋易趁着李牧野暂时没有战斗力,踹了他好几脚。   “你别打他!”宋青宁急了, 挡在李牧野面前,被杀红眼的宋易踹了一脚,又打了一拳。   缓过来的李牧野见宋青宁挨了打,一股血气涌上头,冲去扑倒宋易,摁着他左右开弓地打。   一群人围过去拉也拉不开,会场乱作一团。   玫瑰跟百合缠绕的花形拱门被人推倒,蛋糕跟香槟也洒落一地。   好好一个订婚宴搞成这样,凌韵的尖叫响彻天际,“啊——”   所有人耳朵一痛,就连李牧野也有片刻的停顿。   沈亭州双手捂住耳朵,好强的狮吼功!   凌韵目眦欲裂,盘成精致名媛的长发被她摇散,一股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邪风,将长发吹散到脑后。   那一瞬间,沈亭州感觉凌韵长出了黑化的眼线,指甲也突然暴涨十厘米似的,每一脚都踩出了踏平山河的气势。   “你们竟然敢破坏我的订婚宴,找死!”   凌韵双手探下,摁住李牧野的双肩,眼神一厉,直接将人凌空甩到一旁。   这纤瘦身体里蕴藏的恐怖力量,震撼沈亭州三百年。   能做秦诗瑶的对手,果然不是一般人,发起飙来好恐怖!   被救的宋易感动地望过来,“韵韵。”   凌韵同样深情地去看他,触及那张肿胀青紫的猪头脸,凌韵笑容凝固,一脸复杂地将头偏到一旁。   宋易:?   宋易困惑不解,再度深情呼唤她,“韵韵?”   凌韵嘴角重新挂上微笑,再次看过来,又迅速移开。   不行,太丑了。   这次凌韵的嫌弃太明显,宋易僵硬,宋易伤心,宋易伸手去拉他的韵韵,他的未婚妻。   不等那只带血的手挨到凌韵,对方极度夸张地后退一大步。   开什么玩笑,她这可是高定,是某著名首席设计师专门为她定做的,是艺术品,全世界独一无二!   脏手别碰!   凌韵又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挂着微笑的脸正对宋易,眼睛却斜到一旁,“你能站起来吗?”   宋易憋屈又伤心道:“你都不肯看我。”   “怎么会?”凌韵眼珠子朝他挪动一点,但只是一点,又飞快移开,又挪过来,“你看,我看着呢。”   宋易:“……韵韵,你都斗鸡眼了。”   凌韵:……   凌韵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毕竟他们以后是要结婚,相伴一生的。   可那张脸实在太丑了!   怎么能给人打成猪头呢!   凌韵愤怒地瞪向李牧野,见他流鼻血都流的那么野性帅气,就更加生气了。   宋青宁抱了一叠面巾纸蹲在李牧野身边,心疼地给李牧野擦脸上的血。   “都怪我。”他满脸自责,“如果我没有拦着你……沈医生?”   头顶罩下一道影子,宋青宁看到走来的沈亭州,反应了几秒,赶紧挪开让他检查李牧野的伤。   沈亭州从冰香槟的桶里取了冰块,用餐巾包住给李牧野冰敷止血。   李牧野略微抬着下巴,眼睛侧向宋青宁,安抚道:“别担心,我一点事都没有,是吧沈医生?”   被cue的沈亭州说,“没伤到骨头,只是血管壁破裂,冰敷一会儿就没事了。”   见他们居然还有外援看病,凌韵不甘示弱道:“沈医生是吧,你也给我们看看,我们家宋易比他伤得严重。”   脸都猪头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后遗症。   要真留下后遗症,她一定要手撕了始作俑者。   凌韵气势凌人地看着李牧野,“你干什么突然打人?”   去检查宋易伤势的宋家夫妇,也投来埋怨的眼神。   但李牧野是李家的人,他们不好去指责,只能期待家世优越的儿媳妇多说两句。   李牧野的狗狗眼,瞬间变成凛冽的狼眸,冷冷扫向宋易,“杀了他我都不解恨!”   凌韵搞不清李牧野跟宋易是什么亲戚,但搞砸她的订婚宴,打她男人就是不行。   “打了人你还敢口出狂言。”凌韵抽过自己镶了钻的手包,“我要你……”也满脸花。   她举包就要砸,半空中伸出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秦诗瑶笑吟吟站在凌韵身后,“乖,别闹。”好好看这场大戏。   乖你大爷!   如果让凌韵选择一个人做世界上最恨的人,那她一定会选秦诗瑶。   这女人比她高,比她美,家世也比她好上那么一点点。   更可恨的是,秦诗瑶还比她跋扈张扬。   凌韵简直不敢相信,她连霸道都比不过别人!   凭什么命令她听话?这里是她的订婚宴,她的主场,她才是今天的主角!   “我就不……”凌韵挣扎,但秦诗瑶手如铁钳,凌韵使出吃奶劲儿去掰她手,“我就不,就不,就不……”   凌韵就怎么也挣脱不了秦诗瑶的束缚,对方嫌她吵似的,捂住她的嘴。   秦诗瑶拖着凌韵往后撤,边撤边对李牧野他们说,“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   在场所有人:……   沈亭州:可以,很强!   凌韵后背贴着秦诗瑶胸口,被她拖出包围圈。   感受到后面那个软软的东西,凌韵先是震惊,而后愤怒,不愿相信。   愤怒之下的凌韵再次爆发,她徒手掰开秦诗瑶的钳制,转身去摸她胸,然后又摸自己的。   “不可能。”凌韵一脸恍惚,“不可能,你的不可能比我的大,你肯定隆了。”   秦诗瑶:“……谢谢,原装的。”   大受刺激的凌韵丢下秦诗瑶,去自助餐区狂啃木瓜。   一生不服输的凌韵,一生输给秦诗瑶。   她恨!   -   没了凌韵的保护,宋易弱小无助起来。   李牧野剐了一眼宋易,“你敢不敢跟大家说你做了什么?”   在场所有人:?   说,快说!   秦诗瑶:打起来打起来!   宋易莫名发虚,下意识朝宋母身侧靠了靠。   看着从小养育到大的孩子被打成这样,宋母心中一痛,当下宛如护崽的老母鸡。   她忍着气对李牧野道:“论辈分,小易是你的舅舅,就算中间有什么误会,你也不应该在他的订婚宴上动手。”   说完,看向李牧野身侧的宋青宁,细眉微蹙,“青宁,你也不拦着点。”   这话透着两分埋怨,宋青宁心口一紧,从喉口泛上一股轻微的窒息感,让他把头低下了。   李牧野见状暴怒,“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里外亲疏都分不清?”   宋母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宋青宁慌忙地去拉他,“别说了……”   李牧野转过头,“难道不是吗?你才是他们的亲儿子,他们为了一个不是亲生的处处挑剔你,有这么当父母的吗!”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自助餐区的凌韵停下啃瓜的动作,头慢慢抬起来。   什么不是亲生,谁不是亲生的?   在场所有人齐齐看向宋易,心里发出统一的声音——   嚯,还有这么离谱的事,那我们可太喜欢听了!   只有秦诗瑶:打起来打起来!   一向要脸的宋易,被这一道道火热的目光烤得分外难受。   没了宋家少爷这个身份,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或许比普通人还不如,至少普通人不会被嘲山鸡装凤凰。   宋易掩饰下心里的难堪,苍白着脸,凄楚叫道:“爸、妈。”   这一声把宋父也叫怒了,他自认为没有偏心任何人,待亲生儿子跟养子一样好。   就算不好,那也是他的家事,一个姓李的管到姓宋的头上了,你以为你是谁?   宋父沉声道:“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说那些流言蜚语,但宋易跟宋青宁都是我的儿子,亲生的。”   李牧野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那你敢不敢做亲子鉴定。”   宋父:“我养的儿子,做什么亲子鉴定?”   李牧野:“那就是不敢了!”   “你不要无理取闹?”   “要不是你冷酷,你无情,我会无理取闹?啊呸,我才没有无理取闹,但你是真冷酷无情,拿着鱼目当珍珠,眼瞎就去医院治治。”   沈亭州:……   虽然但是,李牧野是不是跑题了?   他不应该跟宋父争辩宋易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他应该把宋易干的事抖落出来。   沈亭州拽了一下李牧野,试图拉回这匹跑偏的野马。   但激情跟宋父对线的李牧野,并没有接收到沈亭州的信号。   宋父被李牧野气得险些昏厥,“你……你爸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李牧野轻蔑一笑,“你确定?”   在李崇敬面前,宋父哪回不是卑躬屈膝,乖得跟孙子似的?   沈亭州用力掐了一下他,努力提醒他。   感知到疼痛的李牧野,想也没想拨开沈亭州的手,“沈医生,你别管,我鼻子没事。”   今天他要把这个老东西骂醒,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宁哥!   看着撸起袖子正要大展口才的李牧野,沈亭州莫名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逼近……   下一秒,会场大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男人。   衬衫、马甲,西装,眉高目深,神色沉稳冷肃,很标准的霸总,像是从某本书里抠出来似的。   是李景杭。   李牧野的亲哥。   他一来,宋父的气焰消散一大半。   跟李牧野这种只拿公司分红的潇洒二代不同,李景杭接过李敬崇留下的江山,而也算是宋父的甲方。   没想到李景杭会来参加订婚宴,宋父脸上闪过微妙的复杂。   李景杭是从飞机场直接过来的,他一眼就注意到衣服凌乱,身上还有一个脚印的宋青宁,眉头拧起。   抽过桌上的湿纸,李景杭俯身给宋青宁擦衣服上的印子。   宋青宁呼吸一滞,近距离看着李景杭深邃的眉眼,有些不自然地偏了偏头。   余光瞥见身侧的沈亭州,宋青宁推了一下李景杭,“不,不用。”   李景杭自然收回手,看向同样带伤的李牧野,冷声问,“怎么回事?”   李牧野气道:“他们夫妇又偏心宋易!”   沈亭州:……重点是偏心吗?重点是宋易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当然偏心的父母也很可恶。   李景杭的逻辑显然比李牧野清晰,开口问,“只是因为这个?”   宋家夫妇偏心宋易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只是单纯向着这位养子,不会把李牧野惹毛。   李牧野面色空白几秒,继而怒道:“这个宋易早就知道他不是宋家的儿子,三年前他就做过亲子鉴定。”   沈亭州:可喜可贺,终于想起来了!   秦诗瑶:打起来打起来!   吃瓜群众全体瞳仁震颤:好家伙!   宋家夫妇也震颤,不愿相信地看向宋易。   宋易急了,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抓着宋家夫妇的手,“爸妈,我真不知道,他们污……”   李景杭冷然打断,“如果没有证据,我弟弟是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说这些话!”   李牧野目光闪烁。   其实他没有证据,他是听别人说的。   李牧野看向跟他说这件事的人,对方回以一个“尽在掌握”的微笑。   看来是证据十足了!   李牧野顿时信心倍增,厉声道:“没错,没有绝对的证据,我会拿这种事胡说八道?”   见李牧野言之凿凿,宋易心凉了半截,他脸皮再厚,在铁证面前也惨败下来。   但狡辩还是要狡辩的。   “我确实早就知道了。”宋易硬生生改口,痛苦道:“我瞒着你们是因为我不想离开这个家,不想离开你们,我怕你们不要我,那段时间我每一天都睡不着。”   宋家夫妇眼眶刚有点湿意,就听到李景杭开口。   他冷冷道:“在你顶着宋家大少爷招摇的时候,青宁住在地下室,一天打着三份工,被迫帮赌鬼养父还债。”   宋家夫妇:眼泪一下子就回去了呢。   本来平静下来的李牧野,因为李景杭描述的凄惨画面再次愤怒。   他瞪着宋家夫妇大骂,“他受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回到家,你们还不肯好好对他。”   宋青宁本来是不觉得自己委屈的,这些年他都已经习惯了。   习惯忍受别人的冷眼与欺负,习惯默默承受生活的苦难,习惯把自己放到尘埃里。   因为没有人给他撑腰。   小时候他被同班的孩子冤枉偷东西,在推搡中,那个孩子手肘磕破了皮。   老师让他们把家长叫过来,宋青宁的养父母没有过来,一个人孤零零面对孩子家长的怒火。   从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没有哭闹的权利。   看着眼前这两个肩背宽阔的男人,宋青宁眼眶发热。   其实,曾经也有人这样挡在他面前,为他遮过风雨,只是那个人不记得。   注意到宋家夫妇神色的僵硬,宋易心道不好,赶忙说,“我知道自己不是亲生后,就一直在找青宁的下落,我是打算等找到人了才跟你们说……”   李景杭问,“你一直在找人?”   宋易崩溃,你礼不礼貌,老打断人家说话!   但对上李景杭冷如冰刃的眼眸,他把骂人的吞下去,信口胡说,“我当然在找,一直都在找。”   找肯定是没找过,他隐瞒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找人?   沈亭州觉得他敢撂下这样的大话,是因为笃定李景杭没有证据证明他没找过。   这就跟找嫂子的男爱豆发的律师函,路人信不信不要紧,重要的是粉丝相信。   宋易不需要李景杭相信他,他真正在乎的是宋家夫妇的态度。   宋易望着宋家夫妇,真情意切道:“爸妈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忍心你们真正的孩子流落在外面?”   脸皮是真厚,演技也是真好。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没人信宋易的话,除了宋家夫妇……   宋母握住宋易的手,湿润的双眼满是慈爱,“好孩子,你是我养大的,从小就心底善良,我跟你爸都信你。”   这番母子情深,引来一众人的……吃藕。   在场一个心直口快的女孩,脱口而出,“哇,好像闭眼瞎信的脑残粉。”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烂锅配烂盖。   宋易:……   宋家夫妇:……   艹!   李牧野给这对眼瞎心盲的夫妇气够呛,卷起袖子还要继续对线,但被沈亭州摁住了。   李牧野用眼神询问,怎么了沈医生?   沈亭州心道:以你那永远找不到重点的说话风格,这种活儿还是交给你哥干吧。   沈亭州猜得没错,李景杭是真的行!   李景杭轻描淡写道:“如果没有证据,我是不会这么说的。”   沈亭州:不愧是上市公司的总裁,假话张嘴就来。   宋易一僵,但很快恢复正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景杭接下来的话,彻底击溃了宋易故作的镇定。   李景杭:“三年前你知道自己不是宋家的孩子,明里暗里从公司跟家里拿的那些东西,要我一个个在这儿说出来?”   宋易面色霎时一片灰白。   宋家夫妇也从慈爱变为惊疑。   是了,以前的宋易虽然在外是翩翩公子的形象,但实际还是有点叛逆,不顾家里反对,执意要进娱乐圈做演员。   三年前,他突然改了口风,弃文从商,接受了宋父的安排进了公司。   也是从那年开始,他越来越孝顺,哄得宋母过户了两套房子给他,还拿走了不少宋父的古玩字画。   看宋易的脸色,就知道李景杭说中了一切。   沈亭州先是疑惑,而后明了。   李景杭在这之前应该是不知道宋易的事,能猜中宋易的所作所为,其实是根据人性出发。   像宋易这样自私自利的人,知道自己不是宋家少爷,惊恐过后,肯定会为自己的日后做打算。   李景杭这智商,这反应能力,李牧野怎么可能玩得过他?   沈亭州朝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单纯小李满头问号,还发来关切的询问,“怎么了沈医生,眼睛不舒服?”   沈亭州:……   是他多虑了,李牧野这脑力……应该会不屈不挠地从他哥挖的坑里爬出来、跌进去、爬出来、跌进去……   如果碰上一个心软的神,看他这么可怜可能就从了他。   宋青宁……   看起来挺心软的。   加油,小李。   沈亭州拍了拍李牧野的肩。   李牧野仍旧一头雾水,今天的沈医生怪怪的。   -   宋易不懂这些人为什么一定要致力于拆散他们家。   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他是养在宋家夫妇膝下的天之骄子,宋青宁则是流落在外面的丑小鸭,虽然褪掉了灰扑扑的羽毛,认回了豪门,但仍旧跟长在天鹅群里的天鹅天差地别。   只有这样,他嫁给比他大两轮的李敬崇,才能保住宋家的脸面。   宋易从小生活在宋家,接受宋家夫妇的精英教育,情商智商双在线的优秀,还交往了家世,样貌双出众的未婚妻。   但宋青宁不是,他粗鄙、短视,爱慕虚荣。   在宋家危难的时候,他转头扒上了李敬崇,一个年纪可以做他爹的人。   这是宋家夫妇编造的剧本!   也是他们偏向宋易的真相!   他们卖儿求荣,却不愿意承认,因此他们冷落宋青宁,轻视宋青宁。   他们想要整个上层圈子知道,优秀的宋易是他们宋家的孩子,而宋青宁则是宋家的污点。   “爸、妈。”宋易举起手,一脸诚恳地向宋家夫妇保证,“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公司的事。”   宋家夫妇咬碎牙露出和蔼可亲,“爸跟妈都相信你。”   你看,他们相信我。   他们也只能相信我!   宋易心里冷漠,脸上却露出感动的笑容,与他们拥抱在一起,继续演这出家庭和睦的大戏。   沈亭州看着莫名其妙的一家人,不懂,但尊重。   李景杭看得分明,他能在经济上制裁他们,精神上却无法逼得这对虚伪至极的夫妇显出原形。   人一点底线都没有时,是少有人能制得住他们的。   哪怕是气到七窍生烟的李牧野也不能,只能在心里骂,什么烂玩意。   这荒唐的一幕,反而让宋青宁平和下来。   他以前是希望得到亲生父母的关爱,为了得到他们的认可,他才硬着头皮跟只见了两面的男人结婚。   五分钟前,他甚至还为他们偏袒而难过,这一刻却不再有那种感情。   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诡异的安静。   大家齐齐朝声源处看去,就见订婚宴的另一个主角在……摔瓜。   更准确地说,是在摔木瓜。   凌韵提着漂亮的裙摆,从自助餐区阔步走来,人群自动为她让开一条路。   不为其他,主要凌韵的气压太低。   沈亭州又隐约在她脸上看到黑化的眼线,这样的凌韵谁敢惹?   看着走来的凌韵,宋易喉咙滚了滚,涩然道:“韵韵,我不是宋家的孩子,你还要我吗?”   他话音刚落,凌韵甩来一记响亮的耳光。   沈亭州毫不夸张,他第一次见耳光能把人打飞,就像转了半圈的陀螺。   宋易被打懵了,怔怔看着凌韵。   凌韵又是一耳光,“你隐瞒我不说,现在还敢道德绑架我!”   宋易化身陀螺再次转了半圈。   凌韵:“我完全不在乎你是谁的儿子,你就算是宋家的儿子又能怎么样,反正没我爸有钱。”   宋家夫妇想要反驳,以前他们宋家也很厉害好吗,是最近这几年行情不景气,熬过去他们就能重新站到巅峰。   但看凌韵那架势、宋易那脸,只能憋屈闭麦。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骗我的感情!”   凌韵高高扬起手,重重落到宋易惊恐的脸上,直接把人抽的旋转整整一圈。   宋易的脸从小乳猪变成老猪,肿了一大圈。   在场所有人都护了一下脸,幻触到了宋易的疼痛。   沈亭州肉皮也抽了一下,忍不住感叹,秦诗瑶的腿跟凌韵的巴掌,那真不是闹着玩的。   太可怕了!   “三年前,我怎么追你,你都对我爱答不理,非喜欢那个唱歌的小白花,我说后来你怎么突然跟我约会恋爱,原来是知道自己不是宋家的孩子,拿我当跳板!”   宋易满口鲜血,高肿的脸颊将眼睛挤成一条缝。   沈亭州艰难地从里面看到了流露的深情。   因为宋易的眼太窄了,深情显得跟张纸似的薄。   他去抓凌韵的衣摆,哀求道:“韵韵,我是真的爱上你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你别抛弃我。”   他是真的爱凌韵。   从前觉得凌韵嚣张跋扈,所以对她的追求爱答不理。   后来他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每天担惊受怕,夜不能寐,为了不跌入尘埃,他开始接受凌韵。   一开始确实抱着算计,但后来感情由假变真了。   凌韵又气又恨,“我早跟你说过我不在乎你是谁,你要是那个时候坦白,你说什么我都信,今天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见宋易还要扒她的衣服,凌韵踹开他,“别碰我高定,你不配!”   宋易僵在原地,露出一个想哭却哭不出来的难过表情。   他是真哭不下来,脸太疼了,皱一下生疼。   “还有你们!”凌韵凌厉的目光射向宋家夫妇。   宋家夫妇脸皮一抖,惊恐道:“你,你别过来!”   见凌韵走向他们,宋家夫妇互相搀扶着朝前跑。   倒不是腿脚不利索,实在是怕得腿软。   宋家夫妇去喊自己的亲侄子,让他们去拦一下凌韵,但谁敢啊,那响亮的大巴掌谁不怕?   凌韵堵住他们的去向,头发无风自动,面如恶鬼。   “你们家的事就不能关起门自己解决?今天是我的订婚宴,主角是我,是我!”凌韵怒气值蓄力,“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抢我的风头!”   ……原来最在意的点是被抢风头。   沈亭州只能说,不愧是秦诗瑶的敌蜜。   “抢我风头者,死!”凌韵徒手捏爆木瓜,然后扣到宋父的脸上。   大概是一辈子没受过这种侮辱,宋父淌着木瓜汁,表情那叫一个落英缤纷,五彩斑斓。   等等!   木瓜哪来的?   看着凌韵一个接一个往宋父宋母脸上输送木瓜,沈亭州有些疑惑。   他顺着凌韵的手看去,发现秦诗瑶藏在人群中,怀里抱着一大堆木瓜,飞快又隐蔽给凌韵补充“弹药”。   沈亭州:你别太离谱!   不过,这算不算是敌蜜变闺蜜?   宋母正要尖叫,这招用过八百年的凌韵,直接往她嘴里塞了半个木瓜。   宋母:!   直到“弹药”全部用完,凌韵摘下手里的订婚戒指,视线在会场一扫。   最后定格到狼狈的宋易身上,凌韵朗声说,“大家都看到了,姓宋的欺我骗我,从今以后我跟他再无瓜葛,如有违背,犹如此珠。”   凌韵攥着戒指用力一捏。   戒指是钻石的,这不是人力所能捏碎,凌韵很干脆地往垃圾桶一丢。   秦诗瑶带头鼓掌,“好!凌芷若,我为你骄傲。”   沈亭州:……   在场所有人:……   凌韵的脸瞬间垮下。   本来应该是挺酷,特潇洒的退场,但被秦诗瑶一搅合,凌韵气场全无,开启小学鸡吵架模式。   “谁要你为我骄傲?”   “为你骄傲不好吗?”   “我不要你为我骄傲!”   “但你今天确实挺骄傲的。”   “……那是当然!但我也不要你为骄傲,我压根不稀罕!”   “呦呦呦。”   “你呦什么?告诉你秦诗瑶,是我甩的男人,我可不是被男人甩的!”   两个人吵吵囔囔朝会场外面走去,徒留一众人失望地吧咂嘴。   还没看够凌韵“大力出奇迹”呢,怎么走了?   宋易失魂落魄坐在地上,宋家夫妇也是一身狼狈。   谁能想到,制裁他们不是李家的霸总,而是他们一直心心念念期盼嫁过来的凌韵。   宋青宁平静地看着宋家夫妇跟宋易,内心一点波动都没有。   他移开视线,对李景杭跟李牧野说,“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李牧野立刻响应,“早就不想在这破地方待了。”   李牧野殷勤地缀在宋青宁身侧,说着玩笑话逗宋青宁开心,末了忍不住恶狠狠道:“今天算宋易走运,老子不打病号,等他好一点了,我断他一条腿。”   宋青宁露出担心,“不要打架。”   他不是担心宋易,他是怕闹出什么人命,到时候李牧野后半生就毁了。   李景杭听着他们说话不动声色,临走时看了一眼宋家夫妇。   触及到那眼神,宋家夫妇心头一颤,后知后觉生出几分惧意,正要开口时,对方已经走了。   -   沈亭州是坐秦诗瑶车来的,现在人跟凌韵走了。   李牧野提出送他回去,沈亭州不想陷入修罗场,一把抓住秦司,“他说送我回去。”   秦司轻哼一声。   等他们走后,秦司才说,“我就跟你说过她不靠谱吧。”   沈亭州不知道他跟秦诗瑶有什么仇什么怨,这么一件小事,秦司叨叨了一路。   沈亭州实在忍不住了,“你是暗恋她吧?”   秦司一下子就闭嘴了,怕沈亭州再说胡话。   沈亭州满意地闭目养神,到了家门口向秦司道了一声谢,“你路上小心。”   这顿订婚宴草草收尾,沈亭州一直饿到现在,回去后他进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   吃过午饭,在家闲着无事,沈亭州开车去看猫。   他又给猫买了不少玩具,拎着东西敲开别墅的门。   许殉今天去了公司,沈亭州一边安装猫爬架,一边跟修剪盆栽的管家聊天。   两个小时前,凌韵才跟宋易闹翻,消息竟然已经传到管家这里。   修剪多余枝蔓的管家如是说道:“看来这对的婚礼是参加不了了。”   沈亭州:“您收到请柬了?”   管家:“嗯。”   沈亭州:……果然是婚礼界的半壁江山。   管家从室内搬天鹅绒花,沈亭州停下手里的活过去帮忙。   看着满满一排的绣球样的小白花,沈亭州有些惊讶,“怎么养这么多?”   管家笑着说,“花的寓意是吉祥好运,也有永恒不变的意思,等你们婚礼上放。”   沈亭州一愣,而后无奈摇头,“八字还没一撇呢。”   “感情这种事说不好的。”管家修整着小绒花,“今天可能还是无心,明天就可能爱上。”   又来了,那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沈亭州低头嗅了嗅小绒花,花瓣柔软地蹭过他的鼻尖,清香扑鼻。   -   许殉回来时,那只大狸猫正在沈亭州搭建的猫爬架上磨爪子。   小的银渐层窝在沈亭州腿间,露出软乎的肚皮。   沈亭州嘴角挂着笑,神色温柔地挠着银渐层的肚皮,把小猫撸得舒服的一直打呼噜。   许殉看了片刻,然后走过去把猫挪开,自己躺到了沈亭州腿上。   沈亭州:?   许殉仰面理直气壮地望着沈亭州,没有丝毫抢夺地盘的负罪感。   沈亭州迟疑着问,“工作很累?”   许殉闭上眼睛,“嗯,头疼,心烦。”   沈亭州手搭在许殉太阳穴上,开始给他按摩。   管家端着托盘走过来,“沈医生,喝茶。”   许殉缓缓睁开眼望向他,管家无所感知似的,唇角弯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管家温和道:“沈医生,能麻烦你帮一个忙吗?”   沈亭州的身体不自觉坐直一些,“您说。”   管家:“家里有几面墙蛀了白蚁,我约了除蚁的工人,他们说是个大工程,我想请你收留我们家少爷两天,如果麻烦就算了。”   沈亭州:“不麻烦,什么时候?”   “明天。”   “好,那猫呢?”   管家轻轻一笑,“猫没那么娇生惯养。”   这是在内涵谁,沈亭州不说,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   娇生惯养许殉瘫着脸问,“今天能走吗?”   今天走不了,因为沈亭州来活了。   李牧野打过来一通电话,沈亭州刚接通电话,那边就给他带来一个震撼的消息。   “沈医生,我爸还活着。”   沈亭州:???   沈亭州:!!!   李先生居然活着?   李牧野的声音很紧绷,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沈医生,你能过来一趟吗?”   这……   他能过去,但李牧野的家庭关系已经够乱了,再加上他那不是乱上加乱吗! 第28章   几个月前, 李敬崇坐的飞机坠入深海,彻底失联。   这个消息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真假消息满天飞, 导致公司股价波动严重。   李景杭派人打捞好了几个月,最终在外界跟董事会各方的压力下,宣布李敬崇死亡, 正式成为公司最高决策人, 股价才渐渐回暖。   飞机失事死亡率非常高,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谁能想到奇迹竟然发生在李家。   李景杭从订婚宴会场刚出来, 就接到了李敬崇的电话, 马不停蹄坐飞机去接人了。   宋青宁跟李牧野留在家里等消息。   整个别墅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透着一种浓烈的兵荒马乱气息, 沈亭州在门口摁了两分钟的门铃, 才有人给他开门。   李牧野眼神空洞虚无,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沈亭州再朝客厅一看, 宋青宁比李牧野好不到哪里, 跟橱窗精致的挂饰似的, 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们这种情绪还是能理解的, 就是面对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时,茫然无措, 并不是恐惧, 或者不愿意让李敬崇“复活”。   沈亭州倒了两杯水, “喝点水吧。”   沙发上的两个人迟缓望过来。   李牧野如梦初醒, 直接惊呼出声, “沈医生, 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亭州无奈,“是你给我开的门。”   李牧野恍惚了一下, 用力捏了一下太阳穴,“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他甚至不记得给沈亭州打了电话,告诉对方自己父亲还活着的事。   说实话,他们本家的叔伯兄弟都不知道,李景杭的意思是,在没有确定打电话那人就是他们的父亲前,这件事不要声张出去。   因此沈亭州是除李家兄弟跟宋青宁之外,唯一知道李敬崇可能生还的人。   李牧野一脸尴尬,“沈医生,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沈亭州保证,“放心,我不会。”   李牧野相信沈亭州,在沙发上又发了一会儿呆,终于忍不住站起来。   “不行,心跳得好快。”李牧野紧张得不断深呼吸,“我得出去跑一圈冷静冷静。”   如果再这么坐下去,他真不知道自己还会无意识给谁打电话。   电话之所以打到沈亭州这里,是因为李牧野听说李敬崇腿受伤了,所以大脑放空时,冒出把沈医生叫过来给他父亲看病的念头。   他以为自己仅仅只是浮现这个念头,谁知道真的行动了。   见李牧野有过度换气综合征的迹象,沈亭州扭头问宋青宁,“有纸袋什么的吗?帮我拿一个。”   这种病症是过度换气造成的,会引起呼吸性碱中毒,发作时会心悸、出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李牧野已经有喘息不上来的感觉了。   宋青宁见状,赶忙去找纸袋。   慌乱之下膝盖磕在放台灯的柜子上,宋青宁痛得弯了弯腰,但还是努力把纸袋子递过来。   沈亭州:……   沈亭州一拖二带,照顾两个紧张过度的病号。   先是指导李牧野正常呼吸,然后再给宋青宁处理流血的膝盖,最后收拾撞翻的台灯碎片。   两个病号看着忙碌的沈亭州,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宋青宁愧疚道:“对不起啊沈医生。”   “没事。”沈亭州随口问,“你们吃饭了吗?”   两个人都没有回答,沈亭州抬头就对上两双嗷嗷待哺的眼睛。   沈亭州:……行吧。   沈亭州走进厨房,见灶台上放着砂锅,里面是熬到一半的鸡汤。   应该是做饭做到一半,突然接到李敬崇的电话,一家人彻底没了吃饭的欲望。   沈亭州开火,把鸡汤又炖了七八分钟,然后捞出鸡,往砂锅里下了两把面条,又切了一点火腿跟菌子。   鸡肉撕成条,起锅烧油,放入葱姜蒜炒出香味,然后爆炒鸡肉条。   掌握一门厨艺是单身独居男人的必备品。   沈亭州把饭端出来,哪怕再没有胃口,饿了两顿的两人也吃了个干净。   吃饭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插曲,李牧野对姜过敏,沾一点就会起疹子。   他是一个狗鼻子,平时只要一闻就知道菜里有没有放姜,但今天硬生生吃了大半盘爆炒鸡肉,没一会儿疹子就一片片冒出来。   沈亭州:……   等沈亭州给李牧野上完药,已经晚上九点多。   看样子今晚李景杭不能把李敬崇带回来,但沈亭州没有离开,就宋青宁跟李牧野的状态,放在他俩单独待在家里,沈亭州真怕闹出什么人命   吃过饭,沈亭州一一把他们送回房间。   确定两个人都安全躺到床上,沈亭州才离开去了客房。   许殉发来消息:【还没回去?】   沈亭州答应过李牧野帮忙隐瞒,但又不想骗许殉,顾左右而言他:【已经忙完了,你呢,怎么还不睡,不是头疼?】   许殉没追问,发来几张照片。   沈亭州点进去一看,是七八个很大的行李箱,他隐约有一个猜测,但又觉得不可能。   沈亭州:【这是?】   许殉:【收拾去你家的东西。】   沈亭州的沉默震耳欲聋,不是就住两天吗,怎么感觉像是搬过来跟他同居?   本来管家说许殉娇生惯养,沈亭州好笑的同时还为许殉叫屈。   现在他也觉得许殉有点……   险些因为娇气而被退货的许殉一无所知,抱来一个纯手工的羊毛地毯,问沈亭州好看吗,他准备带过去。   沈亭州憋半天:【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   许殉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回复:【那就不带了。】   沈亭州觉得自己有点贱贱的,对方说不带了,他反而有点担心。   隔着屏幕感觉许殉的情绪似乎有些不佳,沈亭州立刻披上夸夸团团长的大号。   几句话拿下许殉,让他心满意足去睡觉。   沈亭州也满意地放下手机,这个小许虽然娇气,但实在好哄。   正准备睡觉,房门被人敲了两下。   李牧野压低声音问,“沈医生,你睡了吗?”   沈亭州想说睡了,奈何关灯时发出了响动,只好老实说,“没有,进来吧。”   房门迫不及待被人打开,露出李牧野那张起着疹子,但仍旧英俊的脸。   李牧野愁眉不展,坐到沈亭州的床头一言不发。   沈亭州眼尖,注意到他指甲盖上有血迹,皱眉问,“手怎么了?”   “啊?”李牧野反应迟钝地抬起手,摊开的手掌有许多细小的伤口,食指关节处的伤口比其他深一些。   李牧野大喇喇说,“喝水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   沈亭州:……这是什么水杯?刺猬皮做的吗?   现在沈亭州非常想去看看宋青宁的情况,这两人的精神状况实在堪忧,别等明天早上变成两具尸体了!   沈亭州下床,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支药膏、一张创可贴。   李牧野这才后知后觉有了给人添麻烦的不好意思,不干巴巴道:“沈医生,你竟然随身带药。”   沈亭州撕开创可贴,“因为我是医生。”   李牧野看着沈亭州的手,细长有力,骨节分明,他拉过自己的手腕,将创可贴裹在受伤的地方。   这样的沈亭州温和可靠,李牧野实在禁不住,将心声吐露给他。   “沈医生,我有一个朋友……”   沈亭州手指一捏,手背的青筋突了突。   陷入苦恼的李牧野没注意到,继续说,“还是我上个朋友的事,他喜欢的那个人……前男友回来了。”   那仅仅只是前男友吗,小李!   李敬崇还活着,李牧野当然高兴,那是他亲爹。   但高兴之余不免想到自己跟宋青宁,他俩关系好不容易有所进展。   今天上午他牵宋青宁的手,对方都没有拒绝,这怎么能不算进展呢?   眼看他俩变好,他爹杀出来了,李牧野迷茫无助,不由把问题抛给沈亭州。   李牧野用湿润的狗狗眼望着沈亭州,“沈医生,你说我……朋友该怎么办?”   沈亭州不假思索,“分开,回归各自的生活。”   李牧野失望地垂下眼,他没像上次那样据理力争说自己很喜欢宋青宁。   毕竟这次竞争对手不是他哥,是他爸。   他爸是宋青宁原配,于情于理,李牧野都不能,也不敢。   -   别墅的保姆昨天下午放了假,今天早上也没有来上班。   三人里面只有沈亭州有精气神儿,他做好早饭挨个叫人,宋青宁跟李牧野都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从房间出来。   沈亭州:他记得私自把熊猫掳回家是犯法的。   隔了一个晚上,熊猫二人组的心情不仅没有平复,反而愈发焦虑不安。   沈亭州陪他们等到下午,李景杭才回来。   他一身风尘仆仆,眼底也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身姿仍旧挺拔,推着一个人进了客厅。   那人坐在轮椅上,眼窝深邃,五官坚毅英朗,虽然将近五十,看着却像四十出头,哪怕穿着起毛边的旧衣服,也难挡骨子里散发的从容不迫。   李牧野眼睛一下子湿润了,“爸。”   见不到人时他焦虑不安,等见到了,想起父子之间的往事,李牧野的情绪在心里翻涌。   李敬崇抬手捏了一下李牧野的肩,“比半年前结实了。”   李牧野有些哽咽,“您能回来真好。”   很温馨的父子画面,沈亭州欣慰又感叹,果然没什么能比亲情重要的。   李敬崇的视线越过李牧野,落在怔愣的宋青宁身上,他招招手,叫对方过来。   宋青宁脸上是“近乡情怯”的无措,迈动着双腿缓步走去。   李牧野表情微妙起来,唇瓣蠕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宋青宁走近他父亲。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李敬崇摸上宋青宁的脸,指腹亲昵地划过他的眼皮,“没睡好?”   沈亭州听到身旁李牧野在磨牙,侧头一看,果然肌肉紧绷,神色妒忌。   沈亭州:……   小李,你这是在干什么,拿出你刚才的孺慕之情!   温热宽厚的手掌让宋青宁有了几分真实感,一直悬着的心落到实地,他蹲到李敬崇面前,像个孩子一样仰头望着李敬崇,询问他腿的情况。   李敬崇摸着宋青宁乌黑柔软的头发,语气温和,“不用担心,推我回房间吧。”   宋青宁立马站起来,从李景杭手里接过轮椅。   看着他们的背影,一向沉稳的李景杭都露出少见的阴郁之色。   他是从来不把李牧野放在眼里的,但他父亲不一样,他一回来,宋青宁眼里就没任何人了。   宋青宁小心推着李敬崇进了卧室。   等房门关上,客厅的气氛越发凝固。   沈亭州夹在他们之间,只感觉自己被两股互相打架的怨夫之气笼罩。   溜了溜了。   沈亭州正要提出回去,这时房门打开,宋青宁走出来。   怨夫之气一下子消散开,李景杭跟李牧野都死死盯着宋青宁。   宋青宁明显是感觉到了,惊慌地避开他们的视线,小声对沈亭州说,“沈医生,能麻烦你进来一下吗?”   沈亭州定在原地,“……好。”   他跟宋青宁进去,帮忙将李敬崇扶到床上,然后检查他的腿。   宋青宁始终站在床侧,看到李敬崇身上的伤疤,喉管发涩。   李敬崇:“青宁,帮我倒杯水。”   宋青宁:“哦,好。”   沈亭州检查期间,李敬崇一直让宋青宁帮点小忙,比如倒一杯水,拿一个抱枕,挽一下袖子。   忙碌的宋青宁总算不是眼里含泪,神色呆呆的。   他围着李敬崇转,殷切中又带了一点点敬畏。   等那股子慌乱劲儿没了,宋青宁拿毛巾坐在床边,仔细认真地给李敬崇擦手。   李敬崇的腿是有知觉的,情况要比许殉那会儿好很多,但具体还是要去医院做详细检查才能知道。   沈亭州把情况跟李敬崇说了一下,对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这里没自己的事了,沈亭州起身离开,关门时看了一眼屋内两个人。   李敬崇正在说话,神色温和,音色偏低,哪怕隔这么近,沈亭州也具体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宋青宁仰头望着李敬崇,眼睛像是水洗过的,湿润柔软,专注认真地听李敬崇讲话。   看宋青宁的态度不像对李敬崇没感情。   沈亭州来这里的次数很少,并不是很清楚这对夫夫私下的相处模式,或许他们俩真先婚后爱了也不一定。   李敬崇身上那种年长者的沉稳宽厚,是缺爱的宋青宁最向往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李敬崇活着回来,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沈亭州欣慰地关上门,转头就对上两双眼睛,一个深沉,一个焦虑。   沈亭州头皮一麻,忘记门外还守着这俩祖宗了。   看他俩这个样子,不仅是要守在门外,估计还要守在宋青宁旁边。   虽然沈亭州不是当事人,但他都替当事人捏一把汗。   这混乱的关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李牧野首先开口,“沈医生……”   沈亭州音隐约知道他要问什么,故意说道:“放心,你父亲的情况目前良好,好好养一段时间,腿恢复的可能性很大。”   李牧野上前一步,把沈亭州拽离房门,语气焦急,“他们在干什么?气氛怎么样,有没有……”   沈亭州:你关心关心你爸爸吧!   身侧的李景杭垂眸不语,但沈亭州发现他也在关注里面的进展。   这俩兄弟……   沈亭州上大号时,职业修养杠杠的,绝对不会透露别人的隐私。   因此他只是说,“李先生需要多休息,最近饮食清淡一些。”   李牧野以为沈亭州这番话是在暗示,眼睛一下子亮了,“我明白了沈医生。”   沈亭州:你明白了什么?   李牧野这话让他不明白了!   李牧野:“我爸腿不能动,应该什么都不能发生。”   沈亭州:……   喜悦过后,李牧野眼神又黯淡下来,“哎,明天得带他去医院好好检查,这半年他得吃了多少苦?”   这个时候想起你爸是你爸了?   沈亭州瞄了一眼塑料父子情小李,什么都没说,离开了这个塑料之家。   -   回到自己家,沈亭州彻彻底底把家里卫生搞了一遍,为迎接许殉做准备。   收拾完,沈亭州累瘫到沙发上。   李牧野给他发了很多消息,问李敬崇能不能吃这个,能不能吃哪个,什么最有营养,骨头汤能不能让他的腿尽快好起来。   沈亭州一一回复。   等李牧野没了问题,沈亭州才开始刷虞家的论坛。   那个舍友是直男的帖子又飘到了最前面,应该是楼主冒出来了。   沈亭州犹豫几秒,最终还是点开了帖子。   果然是有楼主来了,沈亭州滑到楼主的回复。   【今天下午宿舍没人,他在看书,我走过去抽掉他手里的书,坐到了他的腿上。】   沈亭州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以为坐大腿是代指,没想到是这么生猛地直接坐。   其他人都在问楼主,直男舍友什么反应。   【他很生气让我起来,我说你别嘴硬,你下面顶着我呢。】   【然后呢?】   【他眼睛一下红了,掀翻我,把我摁到床上。】   【做了?】   【没有,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找他借笔记。之后他就恢复了正经,一下午都没理我,晚上也没在宿舍住。】   【啧,几把不大,花招还挺多。】   沈亭州:……   【还挺大的。问题是现在怎么办?】   沈亭州:……   难怪这个论坛只能花区的人进来,这内容,这尺度,谁看见了不说一声……想看,不是,炸裂!   一堆人给楼主出主意。   花区的人脑回路相似,主意也非常统一,那就是——冷着他,不理他。   不仅不搭理他,还要跟其他男人走得近。   【你先这么抻他几天,然后假装晚上有男生邀请你去他家看猫后空翻,你看他急不急!】   猫猫后空翻?   沈亭州先前打定过主意以后不再论坛上乱发表意见,但这次是真的忍不住。   【为什么去看猫后空翻,他会着急?】   沈亭州不懂这是什么原理。   【二十七小单纯冒出来啦?】   沈亭州心虚,他既不是花区人,又不小了。   医学院毕业就没有小的,五年本科,三年硕士,踏出校门那刻就是大龄青年了。   沈亭州似乎在这个论坛出名了,都在留影打招呼,只有几个人回答了他的问题。   【只能这么说,以后有人邀请你去他家看猫后空翻,这人多半对你有意思。】   【楼上说得还是太委婉,是有意思+想睡你。】   【楼上也还是说的太委婉,可能只是想睡你,现在见男人不要太多,二十七楼千万要小心,要不要我给你发一份鉴定男渣的指南?】   沈亭州心道,就算有人想睡他,应该也是女人,鉴定渣男是用不到的。   楼主也过来跟沈亭州打招呼,打完又回复出主意的那几个人。   【好的,我这就试试,有进展了我再过来。】   沈亭州刷了一会儿论坛,然后接到了管家的电话。   管家:“沈医生,你现在在家吗?”   沈亭州:“在的。”   管家说,“那我把我们家少爷送过去。”   沈亭州:“我过去接吧。”   管家:“我们已经到了。”   沈亭州稀里糊涂挂了电话,两分钟都不到门铃就响了。   这么快?   沈亭州赶紧起身去开门。   许殉一身红地立在他面前,红色运动休闲服,配着一双正红色球鞋,将那张俊朗的脸都映出几分好气色。   因为太显眼又太鲜艳,沈亭州一时挪不开眼,几秒后才发现站在身后的管家。   管家微笑,“我把人送到了,沈医生,这两天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沈亭州边说,边去看许殉身后,见后面空空如也,他有些惊讶,“怎么就一个行李箱?”   许殉旁边只放着一个24寸的行李箱,跟昨天发的照片严重不符。   许殉看一眼管家,“他不让拿!”   管家问,“别这么娇气,小心沈医生退货。”   许殉鼻腔发出轻微的声音,很明显是在不满。   沈亭州笑了,打圆场道:“没事,离得这么近,有需要就回去拿,进来吧。”   许殉提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管家仍旧站在门口,“我就不进去了,有问题沈医生给我打电话。”   见他要走,沈亭州有些犹豫,“问题倒是真有一个,吃饭……”   这两年许殉脾气好了很多,以至于沈亭州忘记他是多难伺候的一个人,嘴巴尤其刁,当初气哭了多少个营养师。   沈亭州厨艺还可以,但也没有‘可以’到能经受得住许殉的考验。   管家:“不担心,他不挑食,如果挑食你给他一杯水。”   沈亭州:“普通的水吗?”   管家:“普通的水。”   沈亭州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过了几秒,他没忍住问,“喝普通水他就好好吃饭了?”   管家冲沈亭州温和一笑,“沈医生,饿两天是不会死人的。”   沈亭州:……他还以为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原来是让许殉喝个水饱。   感觉许殉能在管家的照看下,活到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送走管家,沈亭州关上门,转身就见许殉站在客厅中间,手里拎着行李箱,昂着下巴,姿态矜贵,像一只高傲的猫。   许殉看着沈亭州,有几分幽怨,“我没那么不好养活,我什么都吃。”   沈亭州试探性问,“芹菜?”   许殉一顿,“除了这个。”   沈亭州又问,“茄子。”   许殉收回目光,“除了这个。”   沈亭州再问,“羊肉。”   许殉抿着唇不说话了。   好吧,看来口味还是没变,几年前不爱吃的现在仍旧不爱。   -   沈亭州把许殉安排进次卧,被褥床单他准备了新的,不过还没来得及换上。   许殉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虽然人生遭受重大波折,但不是金钱上面的。   没吃过生活苦的大少爷,连被褥都没换过。   好在学习能力不错,沈亭州跟他一块套上新被罩,又铺上新床单。   沈亭州换枕套时问,“晚上你想吃什么?”   许殉一副不挑食的模样,“都可以。”   虽然许殉挑食,但只要不做他不爱吃的菜,他还是很好打发的。   做了一顿晚饭,许殉吃下一大半之后,沈亭州如是评价。   他坐在沙发上,把许殉好好吃饭的消息汇报给了管家。   管家回复:嗯,挺好,省了一杯水。   沈亭州:……   沈亭州看了一眼厨房正在刷碗的许殉,宽肩长腿,很是赏心悦目的美男刷碗画面。   沈亭州又问管家:他在刷碗,没事吧?   管家:他的身体是硅胶做的,不怕水,沈医生放心。   沈亭州……嗯,看样子是不介意许殉刷碗。   毕竟在家是少爷,在沈亭州这里成牛马了,他担心管家会觉得委屈许殉。   等许殉刷了碗出来,沈亭州递过来一包东西。   许殉接过来一看:?   贴心小沈说,“龙井茶,我特意买的,你不是喜欢泡茶澡?”   许殉没否认,,默默收起了茶包。   沈亭州还问,“这种龙井可以吗?我不知道你平时泡什么,不行回去拿一趟。”   许殉看了一眼沈亭州,瘫着脸道:“这种就可以。”   沈亭州安下心,“卫生间有新的毛巾跟浴巾,我用的是蓝色系,给你买的是白色,不过——”   沈亭州看着许殉那一身显眼的红,“你是更喜欢红色?”   许殉闷闷道:“我都行。”   沈亭州安下心,心里想人还是好养活的。   沈亭州家只有一个卫生间,他秉承着待客之道,让许殉先洗的澡。   许殉泡完澡出来,只穿了一件浴袍,敞开的领口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他一身水汽,睫毛也有些湿,垂下来看人时无端显出几分温柔,说话时又有了鼻音,“我把浴缸刷了,放了热水,你也去泡个澡吧。”   沈亭州没想到大少爷这么体贴,“谢谢。”   他路过许殉时,鼻子不自觉耸动了两下。   不愧是龙井,果然比一般绿味道要浓一些。   茶茶的,很好闻。   -   回房间睡觉的时候,沈亭州又接到了李牧野的电话。   一开始挺好,都是在问李敬崇的腿,问沈亭州能不能教他一套按摩手法,他想给李敬崇每天摁一摁。   沈亭州欣慰,看来还是很关心自己的父亲。   “好。”沈亭州很痛快,“等你有时间我过去教你。”   电话那边突然支吾起来,“沈医生,你说,我爸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一个人睡比较好?”   沈亭州没多想,“他现在腿不便,晚上最好还是留人照顾。”   李牧野嗓音响亮起来,“那是不是要身强力壮的?”   沈亭州捂了一下耳朵,点头,“对。”   “沈医生。”李牧野声音再次低下来,还有几分扭捏,“那你能不能给我爸打个电话说一声,我想晚上留他房间照顾他。”   沈亭州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   这哪里是想照顾父亲,这是不想宋青宁跟李敬崇单独待一块!   沈亭州扶额:“李先生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你们听他安排吧。”   李牧野不情不愿,“那好吧。”   沈亭州正好挂,李牧野又可怜巴巴问了一遍,“你真不可以打一通电话吗?”   沈亭州冷酷无情,“听爸爸的话。”   李牧野:“沈医生,你怎么占我便宜?”   沈亭州:“……我是说,听你爸爸的话,听他安排!”   李牧野再次失望,“好吧。”   挂了这通令人心力憔悴的电话,沈亭州撸了一会儿毛茸茸抱枕,平复心情。   门在这个时候被人敲了敲,沈亭州吓得停下动手。   随后反应过来家里住人了,他放下抱枕,“怎么了?”   许殉的声音隔着一层门板清晰可闻,“那只小银渐层会后空翻了,你要看吗?”   沈亭州下床的脚猛地一缩,仿佛床下有什么洪水野兽。   他怀疑自己听见的内容,又问了一遍,“你,你说什么?”   许殉再次重复,“深深学会后空翻了,我这儿有视频,你要看吗?”   沈亭州:……   【以后有人邀请你去他家看猫后空翻,这人多半对你有意思。】   论坛那人的回帖,在沈亭州耳边循环播放。 第29章   论坛上的人说, 如果有人邀请他去家里看猫后空翻,那对方就是对他有意思。   但许殉是来他家、敲他的门让他看后空翻。   而且那可是后空翻,猫猫的后空翻!   沈亭州阅猫无数, 还从来没见过哪只猫会后空翻,或许是深深天资聪颖,做到了常猫所不能之事。   还算有一线理智的沈亭州走下床, 谨慎地拉开房门。   许殉站在门外, 客厅的光拓在他精致的眉眼,额发垂落, 唇红齿白, 有种纯良的无害。   沈亭州的心房被这样的许殉攻破大半,松开了握在门把的手。   许殉将自己的手机递过来。   沈亭州咻地一下伸手接过, 点开手机页面的视频。   视频里小银渐层躺在沙发上, 睡姿一如既往的人里人气,它平躺着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后腿旁搁着一只好看的手, 指节修长, 腕骨清晰。   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 小银渐层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后腿蹬到那只手。   好萌!   沈亭州喉咙压抑着兴奋, 手指不自觉蜷缩。   小银渐层的腿连着蹬了好几下, 手的主人似乎不耐烦了, 扣住它的腰身。   小猫瞬间惊醒, 竟然真的从那只手里向后翻到沙发上。   是真的后空翻!   沈亭州:我真该死, 我竟然怀疑过深深不会。   这么可爱的猫, 它怎么能不会呢,它就是天选之猫!   沈亭州把进度条拉回去, 看了五遍小猫蹬腿,三遍后空翻,这才想起房间还有一个人。   沈亭州心虚地抬起头,这次倒是没有看到贞子化的许殉。   许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打量着房间的布局。那一刻,沈亭州宁可他是来睡自己的。   沈亭州卧室不同客厅,含毛量惊人,还有各类卡通猫咪摆件,说是傅芸芸的房间都不为过。   实际上就算是傅芸芸,对他的房间也挺无语。   还撂下一句绝杀,“哥,你也太少女心了。”   沈亭州羞耻的脚趾抠地,恨不能长出黑化的眼线,像凌韵一样徒手把自己甩进太空。   许殉视线在他房间转了一圈,沈亭州注意到他的嘴有张开的意思,脚趾瞬间停止动工。   沈亭州的意志已经逃离地球,飘向外太空。   隐约间他好像听到许殉说了什么,声音仿佛在房间飘荡了三圈,才迟缓地灌进沈亭州的耳朵。   许殉问:“你为什么不想要那块地毯?它的毛很长,很软,你应该会喜欢的。”   沈亭州:……嗯?好像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许殉还直勾勾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答案,沈亭州羞耻感稍微减弱一些。   他实话实说,“不是不想要,是那块地毯一看就很贵,我怕弄坏了。”   虽然听着很离谱,但有些大几十万的东西,还真就是一次性用品,既不能干洗也不能水洗。   许殉并不满意这个回答,抬手,指向沈亭州床上那个抱枕,“你那个不贵?”   ……也贵,所以他特别小心。   许殉走近了沈亭州的床。   羞耻心一下子又冒出头,沈亭州床头订着一排柜子,上面放着他这些收集的各种手办,还有猫毛手工品。   嗯,有耳朵上戴着粉蝴蝶的猫。   见许殉已经看到那排架子,沈亭州绷不住,“要不我们出去坐坐吧,这里有点闷……”   许殉转过头,他对沈亭州屋里的东西见怪不怪。   沈亭州吃惊于他的平静,除了秦司,没人能不张大嘴巴从他房间出来。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许殉说,“你看起来就很像喜欢这些。”   沈亭州动了动唇,又动了动。   他觉得许殉骂人挺脏的!   什么叫“你看起来就很像喜欢这些”的,他在外面西装革履,装得人模人样的,是为了让别人看出来他私下是石矶娘娘级别的猫奴?   许殉看着他床,又问,“我能坐一下你的床吗,看起来很软。”   不是看起来,就是很软,触感也舒服,像躺在一堆猫猫的肚皮上。   沈亭州不是小气的人,愿意把这丝滑柔软的触感分享给许殉,于是点点头。   许殉坐到床上,拽过沈亭州刚才盖的被子,低头闻了一下,“上面都是你的味道。”   啊?   沈亭州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味道?”   许殉望过来,那双漆黑的眼睛被壁灯描了一圈暖色,“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的味道。”   沈亭州一愣,在许殉的注视下,耳根莫名有些烫。   -   隔天是周三,沈亭州照例去了苏俞家,将整理好的特别版孕夫指南交给他。   苏俞惊喜不已,感动道:“沈医生,你最近一直逛论坛,就是为了给我整理这些吗?”   沈亭州面色一热,有种看小黄网被父母发现的廉耻。   苏俞坐在沙发上翻了几页孕夫指南,忽然说,“那个人是阿宴的堂弟。”   沈亭州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就是你一直追看的那个帖子。”苏俞提了几个关键词,“直男、舍友。”   沈亭州大惊,他怎么知道……   苏俞无辜道:“我没有监视沈医生,这些都是虞居容跟我说的,你知道的,他是这个论坛的管理员。”   不管是谁发现的,沈亭州都羞耻加倍。   苏俞声线低了一些,“他还说有人在查沈医生,最近沈医生要小心哦。”   沈亭州茫然,“查我?”   “任何地方都是有好人有坏人,花区也不例外,有人想跟沈医生在线上贴贴,自然就有人想在线下……”   苏俞顿住不说了,沈亭州喉咙滚了滚,“想在线下干什么?”   苏俞侧身拽开两个抽屉,“沈医生,你认识这里面的东西吗?”   这个抽屉虞明宴曾经打开过,当时沈亭州只看到一抽屉手铐,如今苏俞全部打开,他才惊觉里面不只是手铐,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亭州能认出来的东西不多,但大概知道这些都是干什么的。   “认不全是吧?”苏俞笑眼弯弯,看似天真,又似乎是邪典。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沈亭州,“这样的沈医生很可爱,会让人想把你弄脏,关在满是这种器具的房间,一个个让你明白它是干什么的。”   沈亭州头皮一麻,内里发瘆。   “骗你呢。”苏俞眼里清澈起来,模样纯善。   沈亭州嘴角一抽,“你能别老吓我吗?”   苏俞摸着圆润的肚子,笑着说,“沈医生是我孩子的另一个爸爸,我是不会让人伤害你的。居容已经把你的账号加了密,谁都不会查到的。”   本来沈亭州都当他是在开玩笑了,后半句又觉得是真事。   看着笑容宛然,天真无邪的苏俞,沈亭州再次清楚明白,这是一个芝麻汤圆。   看起来甜甜的,一咬,流出来的全是黑芯。   这之后,苏俞不再乱开玩笑,黏着沈亭州说要给孩子亲手织一双小袜子。   沈亭州动手能力非常强,袜子都织了两双,苏俞半只都没有搞定,还把毛线团弄的一团乱。   沈亭州:……   沈亭州帮他捋好毛线,没一会儿他又搞乱了。   苏俞眨巴着无辜大眼睛,“沈医生,没有你这个家真不行,你晚上留下来跟我们一块睡吧。我是说,你睡客房,如果你害怕,我也可以陪你。”   沈亭州低下头,假装没听见,“继续织吧。”   苏俞满脸遗憾:“好吧。”   -   苏俞买了一大堆毛线团,但织了一下午他就没兴趣了。   沈亭州只好拿回家,准备闲着没事时织一织,不然东西就糟蹋了。   把车开进小区地库,从车上下来之后,沈亭州总感觉有些不舒服,似乎有人在跟踪他。   地库有一片区域的灯坏了,沈亭州路过时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他还听见脚步声。   沈亭州加快,那人也加快,放慢速度,那人也放慢速度。   想起今早苏俞的话,沈亭州鸡皮疙瘩冒出一点,快步朝前面的电梯走,近似乎在跑。   果然身后那人脚步也加快了,沈亭州惊出一身冷汗,彻底跑了起来。   两个杂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车库回荡。   前面一根粗大的承重柱,冒出一道颀长的身影,沈亭州瞳仁微颤,立刻改方向。   那人眼疾手快伸手摁住了他,沈亭州跌进一个宽厚的怀抱,刚要挣扎,闻到熟悉的味道。   抬头,对上许殉那双沉静的眼睛,沈亭州松了一口气,“是你啊。”   许殉向来会抓重点,问他,“你以为是谁?”   沈亭州没听见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脚步声,“刚才好像有人跟踪我,不过也可能是错觉,或许是回音?”   他不好意思告诉许殉自己逛花区论坛,然后被人盯上的事。   而且未必是真的盯上他。   许殉四下一扫,空旷的车库除了他俩再无别人。   许殉说,“先回去吧。”   惊魂刚定的沈亭州被许殉扣着手腕,牵着朝前走也没太大的反应。   许殉摁下电梯按钮,临上电梯前又沉冷地扫了一眼车库。   静悄悄的,仍旧没有影子。   彻底平复下来的沈亭州,发现自己跟许殉牵着手,不自在地抽回,没话找话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许殉说,“在等你。”   沈亭州没料到他这么直白,不禁一怔。   许殉又说,“我做好饭了,你一直不回来。”   听出几分怨气,沈亭州好笑的同时又赶紧顺毛,把手里的东西一抬,他道:“这里有不少毛线,给你织条围巾吧?”   许殉身上怨气散去,探头看向沈亭州提的毛线,“都是给我的?”   “呃,不是,还要织一些小东西。”毕竟毛线是苏俞家的,多数当然要用在孩子身上。   许殉抿了一下唇,问,“这毛线是别人给的吗?”   沈亭州没隐瞒,“是苏先生给的,他自己不会织,我闲着没事磨时间用。”   许殉收回脑袋,不再说话。   见他格外安静,沈亭州看了一眼,“许先生?”   许殉瘫着脸,“这里没有许先生。”   “那,小许?”   “小许离家出走了。”   沈亭州:……   电梯到了楼层,沈亭州跟许殉一前一后走下来。   许少爷是不会炒菜的,所以晚上吃的是寿喜锅,食材都是别人配好的,放进去煮就可以了。   但这怎么能说不是人家做的饭呢?   吃饭时,许殉脸色平和,还帮沈亭州打了一个温泉蛋。   沈亭州既不知道他刚才闹什么别扭,又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闹别扭。   吃过饭,许殉出去打了一通电话,回来时脸色异常冷峻。   沈亭州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正好看见,迟疑着问,“怎么了?”   许殉脸色缓和下来,没回答沈亭州,反而问,“毛线哪里买的?”   沈亭州一头雾水,“我不知道,不过上面好像有标签。”   许殉走到沙发,拿起沈亭州拎回来的纸袋子,看了一样上面的标签,然后用手机搜索这个牌子的毛线。   沈亭州放水果时,余光瞥见许殉在购物app下单,不由说,“这里有很多,不用了。”   许殉头也不抬,淡声道:“再多也是人家的,我要买一些给煦煦跟深深织衣服。”   沈亭州:……   许殉又说,“煦煦跟深深不比别人差,它们没有的份,我给它们补上。”   怎么感觉这话在点他呢?   当着沈亭州的面下完单,许殉高贵冷艳地走了。   沈亭州:……   两个子涵猫是吧?   沈亭州追过去,“子涵……猫的衣服你会织?”   许殉停下来,侧脸十分倔强,“不会又怎么样?谁关心呢?”   沈亭州梗了一下,“……我手工还是挺不错的。”   当年在医学院,他的缝合技术有口皆碑,被缝过的大体老师都说好。   许殉看过来,“会不会太麻烦了?”   沈亭州忙说,“不麻烦不麻烦。”   -   安抚好子涵猫的爸爸,沈亭州回到房间,一头埋进柔软的床上。   想起车库的事,沈亭州始终觉得有些不安。   犹豫良久,他坐起来给虞居容打了一通电话,想要确定一下花区是不是真有人查他。   虞居容似乎在外面,背景有点嘈杂,显得他的嗓音格外低沉,“沈医生?”   怕他在办事,沈亭州直奔主题问了问论坛的事。   “有人在追踪你?”虞居容面露古怪之色,“苏俞是这么跟你说的?”   沈亭州觉得他这个问法有些古怪,“难道不是吗?论坛没人在找我?”   虞居容轻笑一声,“他说得也不算有错。”   沈亭州神经一突,正要详细地问问,虞居容那边的声音远去,很快又清晰起来,像是倒手换了一个耳朵听电话,期间还夹着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   沈亭州听得不真切,只感觉声音有那么一点熟悉。   很快虞居容重新开口,“是有人打听过你,但沈医生你放心,花区的人不会找你麻烦,也没人知道你住在哪里,账号我已经给你加密,谁都不能追踪监视你,包括苏俞。”   “我这边还有点事,有问题改天再联系。”   说完虞居容把电话挂了。   听着断线的嘟嘟声,沈亭州心累地把手机放下。   他叹了口气,没想到在论坛吃个瓜,还能吃出事来,到底是谁在打听他?   隔天一早,沈亭州去找了一趟物业,想调出昨晚车库的监控看看。   物业工作人员语气抱歉,“对不起沈先生,前天监控摄像头坏了,我们已经约人来修,今天下午才能修好,实在对不起。”   沈亭州错愕,“都坏了?”   物业工作人员也无奈,“前天检修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出错了,导致监控摄像头的信号没办法传输。”   沈亭州没为难工作人员,离开了物业楼。   如果这些都是巧合,那这也太巧合了,沈亭州有些头疼。   没等他想出什么端倪,周子探打来一通电话。   沈亭州接通后,就被周子探第一句给整懵了。   “沈医生,如果上大号的时候粑粑太大,把屁股弄肿了,抹什么药膏好?”   沈亭州愣了好几秒,“是痔疮吗,出血没?”   周子探噎了一下,“……不是。”   气氛诡异地沉默下来,十几秒都没人说话,彼此都觉得对方让自己感到了尴尬。   周子探神经过分大条,鲜少有什么事会让他感到难堪,这次的语气分外含糊不清,似乎不想把话说清楚。   “沈医生,你别管那么多,你就告诉我到底抹什么药?”   沈亭州深吸一口气,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才把话问出口,“生病了最忌隐瞒真实病情,你能告诉我到底什么情况吗?”   那边支吾起来。   他越支吾,沈亭州心越凉。   能让喜欢踩着法律底线的周子探都想隐瞒的事,那可真不是一件小事。   沈亭州祭出杀手锏,“如果让贺阿姨知道了,她肯定会担心。”   蛇打七寸,周子探终于肯交待,“昨晚我喝醉了,跟一个人……”   沈亭州:!!!   沈亭州摁着人中问,“你现在在家吗?”   周子探闷闷地说,“在酒店。”   沈亭州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开车去了周子探说的酒店。   周子探为他打开门,沈亭州冲进房间,去找那个可能奄奄一息的人。   周子探订的是套间,主卧跟起居室都没有人影,沈亭州急迫地问,“人呢?”   周子探站在原地说,“就我一个人。”   “怎么就你一个人?不是要我来看……”沈亭州拧起眉,转头去看周子探,在看到那张惨白的脸时,所有的话都顿住了。   难道……怎么会……是谁?   沈亭州以为周子探酒后把人搞伤了,谁能想到恶犬小周才是伤的那个!   这可真是离大谱了,是谁干的?   周子探脚步虚浮地朝沙发走去,沈亭州从震惊中回过神,上前扶住了他一把。   等周子探坐到沙发上,沈亭州才小心地问,“流血了吗?”   周子探埋着脑袋,虚弱无力地摇了摇。   沈亭州:“那……肿了?”   周子探还是摇摇头。   沈亭州没理解这个摇头的含义,“是不知道,还是没有肿?”   周子探抬起头,皱着五官说,“就是感觉里面还有一根东西,特别不舒服。”   沈亭州:……   周子探眼巴巴望着沈亭州,“沈医生,你别告诉我妈,她知道该担心了,我哥那边……你也别说。”   听到后半句,沈亭州眼睛动了一下。   那个人居然不是贺延庭!   沈亭州咽下这句话,点头道:“好,我不说,你方便让我检查一下吗?”   周子探一脸别扭,“我现在看见长着那根东西的男人就恶心。”   男人小沈:“……不看也行,只要你确定没流血。”   周子探:“没有。”   沈亭州给周子探拿了一个消炎的软膏,“洗完澡抹一点。”   周子探接过药膏,恶狠狠道:“要是让我知道昨晚那人是谁,我弄死他!”   居然不知道是谁,喝这么醉吗?   沈亭州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忌酒忌辣,最近饮食一定要以清淡为主。”   周子探羞耻心薄弱,跟沈亭州坦白之后,最后一点顾虑也没了。   “沈医生,你跟人做过吗?”周子探大喇喇地问,“为什么这么不舒服?过去我交往的那些人,一直想我上他们,我觉得有点恶心,就没有做过,幸亏没有。”   沈亭州:“……没有。”   周子探:“那你千万别跟人做,我现在特别想吐。”   沈亭州想说“好”,又觉得不对,“……我还是扶你去床上再休息一会儿吧。”   周子探摁着腰艰难站起来,烦躁道:“怎么感觉那东西还在,胀胀的。”   贴心小沈不再贴心,闭口不言将周子探扶到床上。   垃圾桶里只装着避孕套的包装盒,竟然还是两个盒子,难怪周子探这么不舒服!   等周子探睡着了,沈亭州才离开了房间。   -   从酒店出来,沈亭州去了一趟李牧野家。   昨天晚上李牧野打电话,让过去教他一套按摩手法,给李敬崇按摩腿。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沈亭州始终感觉他家的气氛不太好,教完李牧野,找了一个借口就离开了。   刚走出来,许殉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沈亭州看了一眼腕表,“大概还有三十分钟就能到家。”   许殉“嗯”了一声,嘱咐:“路上小心。”   挂了电话,沈亭州调转方向驶出这片富人区。   因为昨晚的惊魂时刻,导致沈亭州对小区车库略微有些阴影,但现在是大白天,就算真有人跟踪他,也不至于白天动手。   这么一想,沈亭州放下心,推开车门走下来。   没走几步,前方缓步走过来一个人,沈亭州忍不住笑了,难得开玩笑,“怕我找不到家,过来接我?”   许殉的表情本来是轻松的,忽然神色一肃,几步越过沈亭州,朝他后方跑去。   沈亭州一头雾水地转头,就见许殉从一辆黑车侧面揪出一个身穿黑衣,头戴棒球帽,黑口罩的男人。   许殉掐住男人的后颈,猛地朝车玻璃砸去,力道之大,震得那辆车晃了晃,车子发出尖锐的报警声。   沈亭州反应过来,跑过去,摁住了许殉的手。   许殉似乎认定这人图谋不轨,拎着男人一下一下地砸。   黑衣男人磕了一脑袋血,鲜红粘稠的液体滴滴答答往领口灌,脸模糊不清,辨不出样子。   沈亭州心口一震,“别打了,会闹出人命。”   许殉充耳不闻,修长的五指掐着他,轮廓冷硬,神色漠然,不带一点感情。   沈亭州从未见过这样疯狂冷戾的许殉,大声喊他,“许殉!”   许殉动作一顿,慢慢把头偏过来。   沈亭州冷静地看着他,轻声说,“放开他,先把人放开。”   许殉眼睫动了一下,而后松开了手,男人瘫软到地上。   沈亭州松了一口气,想要去检查一下男人的伤势,如果伤情严重那就麻烦了。   他俯身,刚要去摘对方的棒球帽,男人猛地睁开那双染着血的眼睛,推开沈亭州跑了。   沈亭州踉跄了一下,许殉从身后扶稳了他。   男人异常的反应终于让沈亭州确定一件事——真有人跟踪他!   沈亭州回想起那双眼睛,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许殉低声问,“没事吧?”   沈亭州这才想起跟许殉拉开距离,“我没事,你呢?”   许殉垂下眼,摇了摇头。   沈亭州叹了一声,“这种事报警就好,防御过当也是要坐牢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不然他都不知道有人跟踪他。   许殉目光格外沉静,透着几分冷漠,“报警最多在看守所关几天。”   沈亭州一愣,呆呆看向他,许殉神色恢复如常,“先回去吧。”   -   虽然许殉说报警对方只能在看守所待几天,但沈亭州报警时,他也没有说什么。   做完笔录回来,许殉做的午饭早已经凉透了。   菜式很简单,一个西红柿鸡蛋,一个芹菜鸡蛋。   沈亭州看到芹菜,纳罕地问,“你不是不吃芹菜?”   许殉说,“炒给你吃的。”   沈亭州确实是爱吃芹菜,心里一暖,沉默地端着两盘菜去加热。   虽然刚发生那种事,但此刻沈亭州心情很是轻松,“你最近不忙?”   许殉“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吃过饭,管家打来电话说,白蚁还没清扫干净,还要麻烦沈亭州多让许殉住两天。   大少爷在这里又做饭又刷碗的,沈亭州哪里觉得他是麻烦,点头应下。   挂了电话,沈亭州把这件事说给许殉。   许殉并不意外,只是把手里的毛线挪到沈亭州跟前。   许殉买的毛线今天就到了,看了两遍教人织毛衣的视频,他就开干了,但总是出错。   心灵手巧的沈医生,接过毛线跟针,拆掉许殉织错的部分,“要勾上去,然后这样下来。”   许殉认真听着教学,他凑得很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沈亭州的耳边。   沈亭州感觉有点痒,侧头看向他,许殉也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沈亭州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会了吗?”   “差不多会了。”许殉拿回毛线。   沈亭州继续忙自己的工作,只是时不时抓一下泛痒的耳朵。   -   李敬崇生还的消息霸占各大热搜,他得以光明正大去医院做全面检查。   沈亭州翻出当初许殉复健的日志,整理了一下给李敬崇送过去做参考。   因为地下停车库的事,许殉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开车跟沈亭州一块去了。   沈亭州没拒绝,送一趟东西花不了多少时间,回去时正好一块逛趟超市,采买一些生活用品。   医院外面围着许多记者,李家派了安保维护秩序。   外面乱糟糟,医院内部倒是一切如常,尤其是住院部更为安静。   沈亭州过去时,李牧野正贴着病房门口,偷听里面在说话。   正巧一个年龄稍长的护士路过,看到偷听的李牧野,笑着摇摇头,随后搬过来一个板凳。   李牧野十分感激,用口型道谢。   沈亭州:……   熟悉的护士,熟悉的小板凳,熟悉的感激。   沈亭州走过去,想把东西给了李牧野就走。   全神贯注偷听的李牧野,看到沈亭州吓一跳,虽然心虚,但太想听里面的内容了。   李牧野对沈亭州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极小声极小声地说,“我爸在跟宁哥谈他的初恋。”   沈亭州对李敬崇的初恋没兴趣,要走,却听见李牧野咬牙说,“就是那个沈誉。”   不是李敬崇的初恋,是宋青宁的!   沈亭州脸色骤变。   远处的许殉见病房门口凑得很近的两人,眼睛微沉,大步走去。   刚过去,就听李牧野鬼鬼祟祟说什么‘初恋’,许殉面色更加不好,他拉住沈亭州正要走,虚掩的病房里传来一个声音——   “我知道你高中的时候喜欢过沈医生。”   此话一出,沈亭州立刻感觉有两双探照灯一样的眼睛朝他射来。   救命!   有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第30章   “我知道你高中的时候喜欢过沈医生。”   宋青宁想要反驳这句话, 但喉头好似堵塞了一般,唇瓣蠕动半天,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李敬崇的眼神温和儒雅。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 宋青宁只觉得无地自容,手指不自觉抓紧袖口。   “当初沈医生的车追尾,我就从你看他的眼神察觉到了。我们结婚的第二天, 我请沈医生来家里谈赔偿的事, 你不知道你那天看起来有多紧张、也有多开心。”   李敬崇每说一句,宋青宁就把头埋下去一点。   同样, 病房外的沈亭州遭受的目光也要更加灼热。   他朝左边看, 李牧野满脸幽怨,他朝右边看, 许殉化身贞子。   沈亭州被他俩左右夹击围攻, 只觉得自己水深火热,难上加难。   最后他心虚地把脑袋垂下, 尽量降低存在感。   沈亭州:嘤!   无助又弱小。   李敬崇把手放到宋青宁头上, “我希望你能开心。”   宋青宁感觉驱壳里的灵魂都震颤了一下。   李敬崇温热的掌心包容着宋青宁, “如果见到沈医生能让你开心, 那我愿意把他安排到你身边。”   宋青宁心口又烫又涩,怔怔看向李敬崇。   病房外的沈亭州恍然大悟, 哦哦, 原来李敬崇请他做家庭医生是这个原因。   为李敬崇的体贴感动的同时, 还有点……怪。   他怎么又成别家夫夫里的第三人了?   李敬崇的温柔跟体贴, 让宋青宁终于敞开心扉, 跟他讲自己过去的事。   “我对沈医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医生那么优秀的人, 他又怎么敢妄想跟对方在一起?   人的气场是一件很玄学的事,高中时候的沈亭州豁达开朗, 他长得好,学习好,能力强,大家都愿意跟他来往。   宋青宁正好相反,他瘦弱、寡言、能力差,恶意总是围绕着他。   从小学一直到高中,他总是被欺负的对象。   初中一个经常欺负他的人,高中没考上就去了技校读书,那个学校离他们的高中不太远,坐公交两站地。   那人知道宋青宁经常去打工,每个月都会带着一群人跟他要钱。   被欺负了很多年的宋青宁都已经习惯了,直到有一次沈亭州看见。   沈亭州帮他赶走那些人,还向学校反映情况,又自发组织学生会的男生放学后保护本校同学。   因为沈亭州一系列措施,那些人不敢顶风作案,宋青宁安全了好一段时间。   某一天下学,宋青宁去饭馆打工,路上遇见了请同伴喝饮料的沈亭州。   那时宋青宁很瘦,个子也不高,头发遮着眼睛,看起来很小,像个初中生。   沈亭州一眼就认出了他,走上前笑着给他打招呼,“是你啊,最近他们没有找你麻烦吧?”   宋青宁不敢看他,低着头摇了摇。   沈亭州放心了,“那就好,以后他们再找你要钱,你就来找我。这个给你喝,多吃点饭,你太瘦了。”   宋青宁看着那瓶裹着水汽的冰镇饮料,慢慢地抬头。   沈亭州黑眼仁很亮,脸上一挂笑,那双眼睛显得熠熠生辉,夕阳点缀在他身后,宋青宁只觉得他就像一束照亮阴暗角落的光。   宋青宁敬仰他,向往他,把优秀的沈亭州当作前进目标。   也是那一年,他刻苦学习,成绩突飞猛进。   宋青宁想从泥坑里爬出来,期待着再见到沈亭州时,对方能发现一个全新的他。   宋青宁凭着一股毅力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学,但他养父却把他的入学名额卖了。   宋青宁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操作的,那所大学最后没有上成,他仍旧在沼泽里挣扎。   再之后,宋青宁找到了亲生父母,他以为自己可以继续上学。   不曾想家里生意不太好,要他去讨好一个能救家里生意的男人,宋青宁就去了。   虽然婚结得稀里糊涂,但婚后李敬崇对他很好,从物质到精神都没有亏待他。   可他仍旧不敢在沈亭州面前抬起头,因为他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外人尊尊敬敬地叫他宋先生,那是给李敬崇的面子。   那天在宋易的订婚宴上,也是李景杭跟李牧野挡在他面前,如果没有他俩,宋易是懒得搭理他,他的亲生父母也不会正眼看他。   十年前他什么样子,十年后他还是什么样子。   仍旧弱小、仍旧需要被人保护、仍旧没有立身之本。   听完之后,李敬崇问他,“你是想出去读书吗?”   宋青宁没有说话。   他不擅提要求,也没有跟任何人谈判的资本,宋青宁讨厌窝囊的自己,可这就是他的生活。   李敬崇看着局促的宋青宁,耐心又温和,“你想出去读书就去读,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能开心一点。”   宋青宁眼眶瞬间红了,感觉有一双温柔有力的手,在抚摸他成长道路上所有的伤痛。   他扑到李敬崇身上,用力抱住李敬崇。   最初跟李敬崇结婚,宋青宁是有一种赶鸭上架,但之后的每一天他其实都很感激李敬崇,也庆幸遇到李敬崇。   听着病房里面的谈话,沈亭州感动得双眼发胀。   其实如果不是宋青宁提到过往,沈亭州早就把这件事忘了。   于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没想到对另一个人影响这么大,看来平时还是要多做好事啊。   一旁的李牧野心情低落,已经没有力气用眼神攻击沈亭州。   沈亭州拍了拍李牧野的肩膀,示意他别再偷听了,再蹲这里容易被抓包。   以上是沈亭州的偷听心得。   李牧野失魂落魄地乖乖跟着沈亭州走了。   走到安全区域,李牧野还是忍不住,“沈医生,我不想放弃……”   说到一半,意识到沈亭州也是他的情敌之一,李牧野立刻闭嘴了。   但他今天实在没有心情,心灰意冷地把头偏过去,“你走吧,今天我不想见到你。”   如果沈医生都不能相信,那……   到底什么是真的?   沈亭州叹了一口气,刚要解释一下,人就被拽走了。   诶?   诶诶?   沈亭州扭头就见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的许殉,他淡淡道:“你不是说要去超市?”   沈亭州:“……是。”   许殉很自然拉着他朝外走,“那走吧。”   沈亭州:也……行吧。   沈亭州坐到副驾驶上,还在回想李敬崇在病房那番话。   李敬崇虽然比宋青宁大不少,但老男人知道疼人。   许殉却不以为然,“不过是捕获的一种手段。”   沈亭州不解地侧头,“什么捕获?”   许殉一针见血,“他一眼能看出他的‘小妻子’喜欢你,能看不出对方想去上学?”   嘶,如果从这个角度来分析,那这事确实存疑。   在许殉眼里不是存疑,而是板上钉钉,“他能看出来,但没有成功捕获之前,他不会把人放出去。”   凭着跟李敬崇接触的印象,沈亭州迟疑道:“李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吧?”   许殉看了一眼沈亭州,“那是你不了解他。”   “在他看上宋青宁那刻,就是他的狩猎之时,他会把宋青宁的过往全部调查一遍,包括宋青宁的喜好、口味,感情经历等等,然后伪装成宋青宁会喜欢的样子,接近他,获得他的信任。”   沈亭州被许殉说得哑然。   沈亭州五官微拧,“我觉得吧……”   许殉打断他,“他也会调查你。”   沈亭州:“啊?”   许殉:“他是确定你没有危害,才愿意把你放在身边。只要有你在,今天病房这番话他总会有机会说出来,然后感动宋青宁,让宋青宁彻底依赖他。”   要在合适的时机,以合适的口吻说出来,才能展现出致命的杀伤力。   时间拖得越久,越让人震撼感动,看宋青宁的反应就知道了。   沈亭州开始毛骨悚然了。   许殉:“所以他松口让宋青宁出去读书,因为他已经把线绑到宋青宁脚踝。宋青宁可以飞出去,可以飞得很高,但只要他拽动线,对方就一定得回来,这是他的底线。”   宋青宁不能离开他,更不能爱上别人。   只要他不踩这根底线,他就可以随意翱翔,李敬崇愿意成为他的助力。   许殉说这番话时,一直看着沈亭州,眼神深邃幽深,光也照不亮,让沈亭州莫名有一种被捕获的错觉。   沈亭州张张嘴,讷讷道:“你……你怎么知道?”   不仅是知道,好像还特别清楚的样子。   许殉不避不闪,坦诚道:“因为我曾经也这么想过。”   爱是自私,是占有。   二十四岁之前,顺风顺水的许殉不会这样,二十四岁失去双亲跟健康的许殉,掌控欲到达巅峰,会想尽办法捕获自己的渴望。   见沈亭州愣在原地,许殉撇下视线。   他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去超市买什么?”   沈亭州回神,“呃,买些日用品,还有菜。”   许殉不再说话,启动引擎开往超市。   沈亭州用余光看了一眼许殉,融在日光里的侧脸俊美平和,既没有车库里的狠戾疯狂,也没有刚才的捉摸不透。   “因为我曾经也这么想过。”   许殉想不顾一切地捕获谁?   -   李牧野的颓废一直持续到晚上,李景杭从公司回来。   见李景杭上楼换了一件衣服要去医院,窝在沙发上的李牧野无力地叫,“哥……”   李景杭回身,看向李牧野。   李牧野别别扭扭,“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别埋怨沈医生,我觉得他也不是故意的,宁哥喜欢……”   不等他磨叽说完,李景杭打断他,“我知道,沈亭州就是沈誉。”   李牧野弹坐起来,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景杭瞥了一眼傻弟弟,“不明显吗?”   神经大条的李牧野,一脸茫然,明显什么?   只要有沈亭州在,宋青宁总会低着头,比平时更寡言,只要留心都能注意到。   李景杭表情突然沉下来,透着几分后悔,“没想到被爸捷足先登,先一步说了那些话,早知道那天订婚宴我就应该提的。”   李牧野一点也听不懂,“说什么?”   李景杭没理李牧野,纠正道:“他不喜欢沈亭州,只能算敬仰,他现在对谁都没有那种感情。”   说完李景杭就走了。   看着李景杭离去的挺拔背影,李牧野嘟囔,“你的嘴怎么比我还硬?”   经过病房这番谈心,宋青宁的天平明显倾向他们的爸爸了。   虽然李牧野为沈亭州说话,但还是气得牙根痒痒。   凌晨三点,沈亭州收到十几条短信轰炸。   【沈医生,你骗了我。】   【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哥了。】   【我恨你。】   【你到底凭什么获得宁哥的喜欢?】   【不对,宁哥只是敬仰你,不是喜欢。】   【你不就是给了他一瓶饮料吗?以后老子天天给他鲜榨水果汁!】   【沈医生,我恨透你了。】   沈亭州揉着发酸发胀的眼睛,恨就恨吧,但能不能别三更半夜发骚扰短信?   沈亭州刚爬回被窝,抱住自己软绒绒的抱枕继续睡,李牧野又发来两条。   【跟你绝交前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那天给宁哥什么口味的饮料?】   沈亭州:……   早八百年的事了,他怎么可能记得?   沈亭州怕对方继续轰炸他,随便回复了一句:【葡萄味的。】   李牧野;【以后你不许在宁哥面前喝这个口味的饮料。】   沈亭州哄孩子:【好好,不喝。】   李牧野:【算你识相!】   沈亭州:【……】   都是活祖宗!   -   隔天的早饭是沈亭州做的,碗由许殉刷。   刷碗时许殉说,“今早我要去一趟公司,下午回家可能会把两只猫抱过来。”   沈亭州闻言立刻说,“那我下午早点回来。”   许殉满意了,不再说话。   沈亭州拿上钥匙正要出门,意外接到了宋青宁的电话。   宋青宁约他出去见一面,沈亭州有些犹豫,“牧野知道吗?”   不知道沈亭州为什么要这么问,宋青宁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李牧野赶紧朝窗外看去。   宋青宁收回目光,说,“他在,沈医生找他吗?”   沈亭州:“不用。”   他就是确定一下李牧野是否知情,省得对方半夜再发短信。   见李牧野知情,沈亭州答应在医院跟宋青宁见面,他感觉宋青宁是要放下过去的事。   他们走在医院外面那条宽敞的林荫路,日光透过枝丫洒下,在地上铺了一片金黄。   如果忽略一直跟在身后那个鬼祟的身影,沈亭州觉得还挺惬意。   “沈医生,我要去读书了。”宋青宁终于敢直视沈亭州的眼睛,把这个好消息迫不及待分享给他。   想起许殉昨天对李敬崇的评语,沈亭州有些不自然。   他不知道李敬崇到底是不是那样的人,但宋青宁能去读书总归是一件好事,   面对想要提升自己的宋青宁,沈亭州给予真诚的鼓励。   宋青宁明显比之前开朗一些,他也有勇气提过去的事。   “沈医生,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你可能忘了,你之前帮过我。”   宋青宁是不愿意提这件事的,因为总觉得自己没有变好,他希望沈亭州回想起这件事时会想——   我帮助了一个很努力的人,而不是我帮助了一个永远怯懦的废物。   宋青宁送给了沈亭州一本书,一部救赎与向上的小说。   如果礼物太贵重,沈亭州不好意思收,但书籍是一份既有意义,又能传达思想,还不贵的好礼物。   沈亭州郑重收下。   这本书他看过,把里面一句很出名的句子送给宋青宁,“愿你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   宋青宁弯弯唇,“谢谢。”   藏在角落的李牧野恨不能阴暗爬行,指甲抠着树皮,发酸地阴阳怪气——   “希望你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   嘴脸嫉妒,声音夹到变形。   宋青宁似乎朝这边看过来,李牧野吓得缩到树后。   林荫道突然响起机车的轰鸣声,机车爱好者李牧野立刻看去。   一辆线条流畅的车子开来,骑车那人黑皮衣,黑头盔,很是飒爽炫酷。   李牧野正欣赏时,那辆车的行动轨迹有些不对,竟然朝着人行道上的宋青宁驶去。   李牧野瞳孔一震,冲宋青宁嘶声大喊,“小心!”   轰鸣的声音剐过耳膜,沈亭州抓住宋青宁的手往身边一扯,险险避开那辆重型机车,但挡风板还是撞到宋青宁腿上。   宋青宁冷汗直流,面色惨白。   机车主人回头看了一眼,似乎还想来第二次,最终顾虑到什么只能不甘心地走了。   李牧野冲过来,哆着嘴皮,“宁哥。”   越是慌张的时刻,沈亭州越是冷静,“我检查他的伤,你快报警,别让他跑了。”   李牧野掏出手机,拨下电话。   -   苏俞给沈亭州打电话时,沈亭州正在警局录口供。   苏俞关心道:“怎么在警局,沈医生你没事吧?”   沈亭州大致说了一下情况,“抱歉,我今天是不能过去,改天再约吧。”   挂了电话,苏俞脸上的情绪淡去,摸着肚皮一言不发。   虞明宴从书房出来,发现苏俞情绪不太好,走过去询问,“怎么了?”   “沈医生遇到麻烦在警局。”苏俞语气平静,琉璃一般的眼瞳却泛着冷色,“讨厌他因为别人不能赴我的约,更讨厌有人要害他。”   虞明宴摸摸他的脑袋,“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   苏俞倒在虞明宴怀里,“那要快一点哦。”   虞明宴低头在苏俞发旋吻了一下,“知道了。”   苏俞把眼睛闭上。   -   不幸中的万幸,宋青宁腿没事。   沈亭州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推开房门看到沙发上两猫一人,心情瞬间明朗。   猫猫!   沈亭州冲过去撸,许殉挪了一块地方给沈亭州坐,还把小银渐层给了他。   沈亭州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许殉更喜欢小猫。   许殉说,“你再这么忙下去,它都快不认识你了。”   沈亭州感觉这话满满深意,但小猫不认他那的确是大事!   沈亭州解开袖口,准备大撸特撸,他要把小银渐层迷得东南西北找不到红中。   身侧忽然凉飕飕的,沈亭州转过头,就听见许殉问,“你今天去见那个‘小妻子’了?”   沈亭州:……小妻子是什么鬼?   沈亭州咳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许殉凉凉道:“一身消毒水味儿,你都没看见猫们不喜欢挨着你?”   沈亭州低头看了一眼拼命往他身上凑的大狸猫、小银渐层。   许殉板着脸把大猫制住,然后拖回来,试图制造不爱闻的假象。   沈亭州倒是很配合许殉,还把小猫也给了许殉。   有一些猫是喜欢消毒水的味道,这种气味会刺激到猫咪的中枢神经,让它们亢奋。   沈亭州撤远一些,“我先去洗个澡。”   许殉抱着俩孩……两只猫,盯着沈亭州进了卫生间。   沈亭州出来时,许殉还保持着原来的坐姿,两只猫睡得东倒西歪。   沈亭州把小猫抱到膝上,指尖穿过它的耳尖,小猫露出尖尖的牙咬他。   许殉仍旧盯着沈亭州,直到沈亭州受不了,主动开口,“今天累不累?”   许殉说,“累!”   沈亭州:……他就随口一问。   沈亭州:“那晚上好好泡一个热水澡。”   许殉鼻腔发出一个单音,像是在‘嗯’,又像是在‘哼’。   沈亭州忍不住笑了,心情终于放松下来,跟许殉并排坐着,一人一只猫。   这是沈亭州经常幻想退休的生活,只是多出一个人。   -   宋青宁出事,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宋易。   如今李敬崇回来,宋家夫妇深感不妙,带上宋易来给宋青宁道歉。   沈亭州去医院找秦司时,正好跟他们三个人撞上。   宋易满脸漠然,宋家夫妇也不像宴会那天表现的舐犊情深。   临进病房前,宋母皱眉道:“别给我丧着一张脸。”   宋易绷着脸一句话不说。   宋父气恼地扬手想要打他,“没了宋家你以为你是什么大少爷?”   宋母赶忙拦住他,“别让外人看笑话,回家再说。”   宋父阴沉着收回手。   宋母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宋易,“真不是你做的?”   宋易麻木地摇摇头,“不是。”   宋母安下心,“那就好,今天一定要让青宁相信你,不然以后你就别回宋家了。”   宋易眼里闪过一抹讥讽。   三人进电梯离开了,沈亭州才皱眉从饮水房出来。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父母?或许他们根本不配这两个字。   沈亭州摇头正要离去,撞上迎面而来的李牧野。   李牧野颇为警惕,“你来干什么?”   沈亭州举手道:“别误会,我不是来看宋先生,我这就走。”   不为其他,实在是怕了李牧野半夜发短信,扰人清梦。   看沈亭州避恐不及的模样,李牧野眼神古怪微妙,“你也不用这样,我又不是不让你来探病。”   沈亭州无奈:“我真不是……”   李牧野压根不听他解释,哼了一声,拽上他的胳膊,“想看就去看,搞得我欺负你似的,被宁哥知道……”   他突然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沈亭州,“你该不会是死绿茶吧?当面嘤嘤,转头背着我就去跟宁哥告我状?”   沈亭州:“……你想太多了。”   我告你状,我图什么?   李牧野这下是彻底铁了心带沈亭州去病房了,“不管你有没有,总之你都给我去,万一你突然又想告我状呢。”   沈亭州真不知道该说李牧野是个大聪明,还是……个大聪明。   该防备的人不防备,对着他这个最不应该防备的人乱防备。   难怪你搞不定……   算了,沈亭州不想造口业。   沈亭州被李牧野拽进病房,里面已经人满为患。   李敬崇、李景杭、宋家三人都在。   李牧野极其不喜欢宋家其他人,一看见他们就没好脸色,尤其是宋易。   李牧野上前拎住宋易的衣领,恼怒地质问,“是不是你害的宁哥?”   李敬崇跟李景杭都没拦他,只有病床上的宋青宁说了一句冷静。   因为宋青宁这句话,李牧野捏着拳头始终没下手,直到宋易开口——   “没错,就是我们!”   李牧野双眸冒火,当下一拳抡到宋易的面颊。   宋易颊肉微颤,口里的软肉被牙齿磕到,他转头吐了一口血沫,莫名笑起来。   一旁的宋父双目一厉,“你胡说八道什么?”   “难道不是?”宋易扭头看他,“不是你们说宋青宁让你们丢人了,宁可一辈子都找不回来?”   宋家夫妇面色一僵。   沈亭州皱眉,居然还真说过这话。   宋易步步靠近宋家夫妇,“不是你们故意打压宋青宁,让他自卑,让他不敢社交,这样一辈子就能心甘情愿困在李家?”   “但凡你们真在乎宋青宁,就不会把他送进李家,李敬崇跟李景杭什么人,你们不清楚?”   这些话直戳李家肺管子。   一开始李牧野反应最大,因为听见那句“困在李家”。   什么叫困在李家?我们家怎么了,起码我们家都……爱宁哥。   听到宋易最后一句,李牧野又觉得受用,甚至还向宋青宁投去一个邀赏的目光。   看吧,外人都盖戳认定,李家就我最好。   看到李牧野的目光,沈亭州额角突了一下。   怎么?宋易没说你,你还骄傲上了,是不是觉得他人怪好嘞?   李牧野确实骄傲自喜,他就是李家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应该享有首先择偶权。   被点名的李敬崇跟李景杭面色没有任何表情,一个儒雅温和,一个冷肃端正,但看宋易跟宋家夫妇的神色,像是在看死人。   宋易破罐子破摔,不仅骂宋家夫妇,也骂自己。   “我是阻止过宋青宁回家,我嫉妒宋青宁,我敢承认,我无耻没底线,我不要脸!”   沈亭州:喊的好大声……   宋易看着面如铁色的宋家夫妇,“你们呢?敢不敢承认自己又当又立?一边享受着宋青宁的牺牲,一边又瞧不起宋青宁。”   宋父怒不可遏地一巴掌甩到宋易脸上,“闭嘴!”   宋易脸被打偏过去,静了几秒,他平静转过头,把脸伸过去,“还打吗?”   他反常的样子,让宋父不禁后退了一步。   宋易追上前,“你们虽然伪善又恶心,但毕竟养育过我,来,打吧。”   他拽过宋父的手往自己脸上拍,“打,打到你觉得我还够为止,打死也没有关系,我给你签生死状。”   宋父肉皮一抽,往回抽自己的手,又气又急,“你疯了?”   宋易表面的平静撕破,露出癫狂那面。   “我是疯了!我现在成了整个圈子的笑柄,我喜欢的人不要我了,你们也不想要我,我难道不可以疯吗!”   “不对。”他摇着头往后推,眼眶发红,“你们只爱优秀的,让你们脸上有光的孩子,我算什么,我就是一个笑话!”   宋父脸色难看,“有病你就去看医生。”   宋易充耳不闻,低低笑起来,“好在我现在也不想当你们儿子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越过宋家夫妇,一脸无所谓地朝病房外走。   “爱他妈怎么样就怎么样。”宋易时高时低的念叨着,仿佛是真的疯了。   走到门口,他忽然顿住。   宋易没回头,声音是癫狂至极的平静,他背对着对宋青宁说——   “别犯傻了,他们没有心的,不要再牺牲自己供他们一生富贵,很蠢!”   说完,宋易擦着沈亭州的肩离开了。   沈亭州看了他一眼,怀疑他精神出问题了。   宋母看着宋青宁,急迫解释,“别听他的,他是疯了,你看他那个样子也知道……”   宋青宁知道她不是在向自己解释,是在向李敬崇,李景杭,他们公司最大的投资人解释,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儿子。   李敬崇淡淡道:“青宁累了。”   宋母的话突兀顿住。   这时宋青宁开口,“你们回去吧,以后也别再来了,以前有人说过我父母缘浅,我现在认了这个命。”   宋家夫妇的表情顿时难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被李牧野开始往外赶。   “听到没有?赶紧出去,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们骚扰宁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宋家夫妇被推搡到门口,李牧野直接关上了门。   现在病房除了沈亭州,没有其他外人了。   沈亭州挪了挪脚也想走,这时宋青宁却突然叫他。   “沈医生……”宋青宁望过来,双眼微微发亮,仿佛一个回答对问题,等待老师夸奖的乖学生。   虽然宋家夫妇怕的还是李敬崇跟李景杭,但至少他敢于面对亲生父母不爱自己的事。   宋青宁一直希望沈亭州能看到自己逐渐变好,他期待得到沈亭州的称赞,得到沈亭州的认可。   为了这一刻,他整整等待了十年。   宋青宁那个怯生生又满含期待的目光投来时,李家仨父子也一齐看过来。   沈亭州顿时汗流浃背。   顶着巨大的压力,他扯了扯嘴角,还是用那本书的经典句子夸奖宋青宁——   “愿你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   李敬崇看着沈亭州:【愿你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   李景杭看着沈亭州:【愿你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   李牧野看着沈亭州:【愿你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   沈亭州:咦,他怎么好像听到三道阴阳怪气?   宋青宁心满意足,嘴角的笑容很轻柔,“沈医生,也愿你的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   李敬崇继续看着沈亭州。   李景杭继续看着沈亭州。   李牧野继续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顶不住了:我这就走,你们别再看了!   -   沈亭州火速逃离那片气氛不祥的病房。   乘电梯下来之后,他长舒一口气,果然是不能惹占有欲极强的男人。   他们可以或许内斗,但一有外敌入侵,又能迅速团结起来抗敌。   “沈誉。”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已经很久没被叫这个名字的沈亭州微愣,顺着声源看去,一个穿着浅色牛仔卫衣的清爽男人走过来。   沈亭州定睛一看,立即叫出他的名字,“陆源?”   陆源走近,笑道:“好久不见,会长大人。”   面对他的调侃,沈亭州调侃回去,“好久不见,副会长,嗯?你头怎么了?”   陆源摸了一下包扎着绷带的额头,“前几天喝多了,不小心磕了一下。”   医生职业让沈亭州忍不住查看陆源的伤,“这么不小心?喝多少?”   陆源略微避开,耸肩一叹,“我刚从国外回来,找我喝酒叙旧的人太多了,你知道的,我人缘一向好。”   听到他自夸,沈亭州笑道:“是是是,我自愧不如。”   陆源也笑起来,“今天忙不忙?”   沈亭州:“怎么?还想脑袋再开一次花?”   陆源一愣。   沈亭州抬手,在他受伤的纱布上一点,“喝多再磕一回。”   陆源嘴角重新挂起笑,“那你赏不赏脸?”   虽然许久没见,但以前毕竟朝夕相处,沈亭州对着老同学,语气不自觉轻松,“现在是白天,可以赏一下。”   陆源摸了一下纱布,手遮住半只眼,嘴角挂着笑,“那如果是晚上?”   沈亭州:“晚上不行。”   陆源似乎好奇,“为什么?”   沈亭州颇为严肃,“晚上容易出事。”   这话听着像是一个带颜色的笑话,但从沈亭州嘴里说出来,就肯定不是。   陆源笑笑,“不为难你,就白天。”   沈亭州说,“那走吧。”   陆源笑着跟在沈亭州身后,沈亭州几次想跟他说话,都得扭着身体,十分别扭。   停下来等他,没一会儿他就慢慢退到沈亭州身后。   沈亭州感到好笑,“小陆同学,你怎么回事,就不能跟我并排吗?”   陆源说,“因为我习惯从后面看你。”   沈亭州看向他,“啊?”   陆源已经走到沈亭州身侧,“走吧。”   沈亭州问,“去哪儿吃?”   陆源说,“如果你不嫌远,可以去我家吃。”   沈亭州:“你现在住哪儿?”   陆源报了一个郊区豪宅,沈亭州果断拒绝,“来回车程三个多小时,还是就近吃吧。”   正说着,沈亭州的手机响起来,他摸兜拿出来。   看到是许殉的电话,沈亭州笑了一下,然后接通。   许殉问,“我提前回来了,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你约晚了,我跟同学一块去外面吃。”说话间,沈亭州朝陆源看了一眼。   陆源朝他笑笑,之后就默不作声。   许殉很警惕地问,“哪个同学?”   沈亭州说,“高中同学。”   许殉面色沉下来,“是陆源?”   沈亭州惊讶,“你怎么知道?”   许殉冷声说,“别跟他去,他就是那天在车库跟踪你的人,两年前一直给你发骚扰短信的人也是他。”   沈亭州只觉得空气忽然稀薄、和风寒冷,满树葱茏的绿意也变得一片血红。   突然,他的手里一空。   陆源抬手拿过沈亭州的手机。 第31章   陆源欣赏着沈亭州不断变化的表情, 唇边那抹笑更深,他对电话另一头的人缓慢说——   “许殉,我回来了。”   他没听许殉的回复, 直接挂了电话,将手机重新塞回沈亭州手里。   沈亭州心中骇然,“你认识许殉?”   “托你的福, 两年前我就是因为他被家里人赶出国的, 不过现在好了,管我的人终于死了。”陆源歪头看他, “所以我回来了。”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 沈亭州一时难以消化。   半晌他才开口问,“两年前给我发骚扰短信的人是你?”   陆源笑起来, 坦然道:“是我。”   两年前, 沈亭州被人不间断地换着电话号码骚扰。   一开始那人只是发一些不雅的照片,先是女人, 然后再是男人, 再后面干脆就是视频了。   那人还问他——   【你现在是不是拉上窗帘在动手?】   【别告诉我, 你私下也在装正人君子。】   【你有生理需求吗?喜欢男人, 还是女人?我这里还有好多这种视频,你要是喜欢, 我每天发给你。】   沈亭州从不回复, 直接拉黑。   他报过警, 但查出来的机主信息都是七八十岁, 住在偏远地区的老人, 很明显是有人骗取他们的身份信息, 办了电话卡。   再后来,那人不再发污秽视频, 开始血腥起来。   有些是剪辑的影视作品,有些是从暗网下载的虐杀视频,像素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如果是普通人或许会害怕,但沈亭州是个医生,大晚上让他单独跟大体老师待一块都无所谓。   视频吓不到他,只是觉得那人格外变态,也不知道对方怎么盯上他,换手机号也不行。   私生活坎坎坷坷,工作上倒是顺风顺水。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许殉性格转好,不再刻薄厌世,积极复健,难吃的营养餐也能面无表情咽下去。   沈亭州跟许殉的相处出奇和谐,有时还会像朋友一样坐下来聊聊天。   某次许殉复健时间太长,沈亭州怕他身体吃不消,劝他休息一会儿。   许殉扶着站立架看过来,俊朗的脸淌着热汗,“那打个赌吧,你猜第一个进房间的人,是左脚迈进来,还是右脚?”   沈亭州觉得幼稚,沉默几秒,“……右脚。”   许殉摁下呼叫铃,没一会儿管家上来了。   他是左脚先进房间的,许殉挑起嘴角,冲沈亭州昂昂下巴,难得一见的少年意气。   那意思很明显,他赢了。   管家看了一眼许殉,转头问沈亭州,“怎么了?”   沈亭州把打赌的事告诉了管家,管家听后说,“你们看错了,我是右脚进来的。”   沈亭州:……   许殉:……   许殉似乎想说什么,管家没理他,温和对沈亭州说,“沈医生,你赢了比赛,晚上留下来庆祝吧。”   沈亭州:……倒也不必如此。   既不是重要比赛,而且“赢”得也不光彩。   许殉把嘴合上没再说话,沈亭州那天被管家留了下来。   吃过饭,沈亭州从洗手间出来,放在桌上的手机叮咚响个不停。   一听连续不断的声音,沈亭州皱了一下眉,知道是骚扰那人发过来的,他每次发来视频都会跟着一堆或调侃,或嘲讽的话。   沈亭州走过去,熟练拉黑。   一旁的许殉开口,“这个人天天给你发这些?”   沈亭州惊愕地看过来,许殉神色偏淡,“我没有偷看,它放在这里一直亮,消息弹出余光不小心扫到了。”   沈亭州露出一点无奈,“我也不知道得罪谁了,快两个月了。”   当时许殉没太大的反应,沈亭州抱怨了一句也没再向他传递负能量。   再后来过了半个多月,骚扰短信终于消停,那人不再出现。   沈亭州压根没想到许殉头上。   因为那个时候虽然跟许殉关系逐渐变得不错,但也没有到特别的地步,他没想到对方会帮他,许殉也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   沈亭州看陆源的目光充满不理解,“为什么?”   读书时他俩关系不错,沈亭州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陆源了。   陆源笑笑,“不为什么,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很讨厌。”   他有一双笑唇,抿着的时候就给人一种笑吟吟,如沐春风的感觉,笑意加深了反而有一种狂妄。   “我平时都那么放低姿态跟他们相处了,结果学生会内部一评选,你还是正,我还是副。”   陆源抓着额前的头发撸上去,露出一双阴沉的眼,“真的很烦,这个世界怎么有这么多讨厌的人?”   一阵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陆源好像一下子从沈亭州视野远去,眼前这个人让他感到极致的陌生,仿佛学生时期那个总是笑眯眯,好脾气的陆源不存在。   沈亭州问,“所以你是因为嫉妒?”   “嫉妒?”陆源眉心夹了一下,而后轻笑着摇头,“不是,我就纯讨厌你。”   “讨厌你的笑,讨厌你的声音,讨厌你喜欢多管闲事,讨厌你身边总围着人,有你在的地方很吵,吵得我书都看不下去,吵得我很烦躁。”   沈亭州跟陆源做过一年的同桌,还是陆源主动提的。   所以沈亭州无法理解他这些指责,“那你可以离我远一点。”   陆源不屑,“为什么要我离你远一点?沈誉,你应该躲着我走。”   沈亭州:……   沈亭州终于忍不住,“你是有病吗?”   陆源笑起来,“我有啊,所以我一回国就来找你啊,沈誉医生。”   在别人都叫他沈誉的时候,陆源叫他沈亭州,现在大家都叫沈亭州了,陆源又开始叫他沈誉。   沈誉是他的小名,户口本是沈亭州。   沈亭州是生产那天临时起的,后来他爷爷觉得沈誉更好,本来想要去修改,但他爸妈一直没空,也懒得浪费这个时间。   从小家里人就叫他小誉,沈亭州学写自己的名字时,他爷爷也是教的沈誉。   幼儿园、小学都是小区内认识的小朋友,大家都叫他小誉或者誉誉,到了初中本来想改回来。   但因为停车坐爱枫林晚这首诗,班里男生都爱调侃他,说古代舟也是车,亭州=停车,接下来的注解就不堪入耳了。   到了高中,那些初中一块考进来的同学,习惯性叫他沈誉。   真正改回来是大学,因为没有过去认识的朋友跟同学,而且大学也没人再开那种无聊玩笑。   沈亭州发自肺腑地问,“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你不说我早忘了。”   怎么以前没发现陆源这么小肚鸡肠?   果然是伪装得太好了。   忘了。   这两个字对耿耿于怀的人来说,简直是核弹级别的杀伤力。   陆源脸上的笑彻底冷却,几秒后,嘴角再次恶意满满地提起来。   “你很喜欢猫是吧?”陆源笑道:“前天还喂了一只流浪猫,橘色的。”   沈亭州双手立刻紧握成拳,“陆源!”   他鲜少有这么愤怒的时候,发短信骚扰他可以,但决不能对猫下手!   看着那张清俊的脸总算有强烈的情绪波动,陆源更加愉悦。   “这样的你看起来顺眼多了,以前我真讨厌你,对谁都好,对谁都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看着很恶心。”   只要是人就有脾气,陆源讨厌好像没有脾气的沈誉。   沈亭州的手机震起来,有人打来了电话。   见沈亭州注意力被其他分散,陆源不悦,继续激怒沈亭州,“那只猫现在就在我的别墅。”   沈亭州想冲过去给他一拳,但愤怒只会让这种变态更加兴奋。   陆源还在恶魔低语,“你最好跟我一块去看看,不然明天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它了。”   想到一只无辜的猫在他家,随时都有可能遇害,沈亭州强迫自己冷静,随手接了电话。   是苏俞打过来的。   一接通,苏俞活泼的声音传来,“沈医生,你快来我这里看猫猫。”   沈亭州一点心情都没有,疲倦道:“今天没有空。”   苏俞:“可是这只猫很可爱,是阿宴捡回来的,从一栋别墅里哦,橘色的。”   沈亭州眼眸一动,感觉快死的心活过来了。   他看向愉悦犯一样的陆源,重复苏俞的话,“橘色的?从别墅捡的?”   随着沈亭州这番话说出来,陆源表情微顿。   苏俞继续说,“是的,在郊区一栋三层别墅捡的。”   沈亭州认真观察着陆源的表情,“原来是在郊区一栋三层别墅捡的啊?”   陆源不露声色。   苏俞又说,“别墅后面还有游泳池,蓝色的壁砖,今天刚换了水。”   沈亭州再次跟着重复,“别墅后面还有游泳池,蓝色的壁砖,今天刚换了水?”   陆源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直到沈亭州复制黏贴苏俞接下来这番话,“不过你把水都放干净了,还铺了一层臭鲱鱼?”   酷爱游泳的陆源,故作的平静终于龟裂。   在游泳池铺臭鲱鱼,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不等陆源质问电话那边是谁,一道人影冲出来,扣着他的后颈用力摁到一旁的树上。   额头刚拆线的地方又温温热热,淌出粘稠的血。   沈亭州吓得后退半步,看清来人是谁,赶忙上前摁住。   沈亭州抱着许殉,忙道:“别打了,他这种人你越打他越爽!”   许殉顺着沈亭州的力道松开,果然脸埋在树干里的陆源笑起来。   沈亭州跟许殉对视一眼。   沈亭州:你看,我说得对吧?这种人不能打,再给他彻底打爽了。   许殉嫌弃地擦了一下抓过陆源的手。   陆源满脸是血地转过头,拿出手机在沈亭州跟许殉面前晃了晃,笑道:“我要报警,告你故意伤害。”   许殉冷笑一声,“那天撞宋青宁的人是你?”   陆源一边拨电话号码,一边无所谓道:“是啊。”   许殉并不慌张,“当年收买宋青宁养父,让宋青宁上不了大学的人也是你吧?”   陆源眼眸一暗,挂了报警的电话。   沈亭州不可置信望向陆源,“你居然还干过这种事!高考对大多数人有多重要……”   陆源打断他的说教,“不是我,是你。”   沈亭州一愣。   陆源盯着沈亭州,冷漠道:“你自以为救了一个人,当他光,改变了他的人生,没有哦,他还是废物一个。”   沈亭州愤怒得喉管都在震,“什么光,什么救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学生会的宗旨就是为本校学生服务。   沈亭州只是做了自己职责该做的事,他压根没有想过得到感激或者赞美。   陆源讥讽一笑,“那你可真高尚,会长。”   沈亭州面色铁青:“依照我们国家的法律,破坏高考是触犯刑法的。”   陆源嚣张,“你有证据吗?”   沈亭州看向许殉,许殉没说话,左右环顾一圈,然后朝一片绿植走去。   沈亭州一惊,“别拿砖头,用那个打人性质不一样!”   陆源捂着流血的额头后退半步。   许殉回头望了一眼沈亭州,那眼神仿佛一只刚入睡,就被主人叫醒起来再睡的猫。   许殉说,“……你不提,我都想不起还可以拿砖头。”   爱好和平的小沈羞愤低下头。   许殉拨开绿植,从里面拽出一个正在吃桶装泡面的男人。   沈亭州:?   居然还有吃瓜群众!   男人人高马大,肌肉健硕,但一脸憨厚之相,被许殉揪出来还不忘把泡面吸溜进嘴里。   许殉眉心微皱,“你在干什么?”   男人老实道:“快到中午了,我饿了。”   “我让你保护人,你就是这么保护的?”   “少爷,您不是说不要轻易打扰沈先生,让他知道我的存在?”   许殉额角蹦出一根青筋:“都说别叫少爷了!而且你没看见目标人物出现了?”   男人憨厚老实:“可叔叔说一定要叫您少爷。我看见他了,但他没动手。”   许殉恼道:“真要动手就晚了!”   男人嘴上说着“不晚不晚”,他手里捏着一张扑克,随手一甩,扑克擦过陆源的头发丝,钉到了树干上。   沈亭州:!!!   好强,简直可以媲美秦诗瑶的高跟鞋,凌韵的巴掌!   许殉松开了他,男人蹲回去继续吸溜吸溜地吃泡面。   许殉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然后把手伸过去,“录音笔。”   男人立刻交出一管录音笔。   许殉摁响录音,里面正好是沈亭州跟陆源刚才的谈话。   陆源一点也不慌,“录音不能作为证据。”   许殉说,“但我打你白打,你自己亲口承认跟踪,发骚扰短信,我们是过激防卫。”   他从兜里掏出三张钞票,冷艳地甩到陆源身上,“你的医药费。”   等许殉走过来,沈亭州小声问,“那个吃泡面的人是谁?”   许殉闭了闭眼睛,一副忍耐的模样,“管家的侄子。”   沈亭州:哦哦哦!   陆源看着两年前把自己逼走,两年后又来搅他好事的许殉。面色由阴转晴。   “只要我不真的犯法,只是小打小闹的骚扰,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这番话没有让许殉变脸,“谁说你不犯法,就不能从这个世界消失?”   陆源丝毫不畏惧,张狂大笑,“那来呀,我正想玩点刺激的。”   沈亭州担心地抓了一下许殉手腕,怕他真上了陆源的当,干出不可挽回的事。   许殉递过来一个让沈亭州安心的眼神,“我逗傻子玩呢。”   沈亭州松一口气,接着觉得不对。   等一下,那他算傻子吗?   陆源笑笑,“你们就逞口舌之快吧,反正除了耍一耍嘴皮子,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许殉淡淡说出了两个人名。   陆源脸上的气定神闲沉下去。   国家很重视高考,能把宋青宁的成绩换掉,不是陆源一个人能办到的,许殉说的名字就是当年参与这事的人。   许殉说,“回去好好收拾一下准备进去吧,我相信李家会请最好的律师跟进这个案子。”   这事牵扯进宋青宁,李家三父子肯定会趁机表忠心。   就算许殉不动手,李敬崇跟李景杭也不是吃素的。   陆源也是没想到,当初那个看起来连饭都要吃不起的小可怜,能摇身一变成为宋家少爷,还嫁给李家。   陆源阴恻恻一笑,“好,那我们就走着瞧。”   他离开后,沈亭州忙问,“有确凿证据了吗?”   许殉说,“放心,过不了多久就能把他送进去。”   沈亭州仍旧觉得做梦一样,忍不住感叹,“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许殉冷哼一声,“他看着就不对劲。”   沈亭州不免怀疑自己的眼神,“是吗?我感觉他挺面善的,上学的时候整天笑眯眯。”   许殉瘫着脸,“整天笑眯眯的能有什么好人?”   此时正在家里笑眯眯等待沈亭州找上门的苏俞,迫不及待又打来一个电话。   “沈医生,你什么时候过来看猫啊?”   许殉隐约听到猫,但不是很确定,只看到沈亭州嘴角翘起一点,说了一句“马上”。   电话那边心满意足,“那我等你。”   挂了电话,许殉不经意似地问,“谁的电话?”   沈亭州:“苏先生的,陆源掠走一只流浪猫,想要威胁我,是苏……”   不等他说完,许殉情绪一下激动起来,双目寒湛湛,“原来他就是偷猫贼!”   沈亭州以为自己没说清楚,“他是去陆源家救猫的。”   许殉咬牙道:“那只猫我让人去救了,刚打开别墅门,就冲进来一伙人抢走了我们的猫!”   更可恨的是,他抢走了猫还跟沈亭州讨赏!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无耻小苏在家摸着橘猫,“功劳这种东西,怎么能说是抢呢,最后谁拿到就是谁的,是吧阿宴?”   虞明宴垂眸笑着看他,“是啊。”   苏俞歪到他身上,“等沈医生来了,一定会夸我的,我喜欢他夸我。”   虞明宴摸着他细软的黑发说,“偷一只猫,在游泳池放鲱鱼太小儿科了,再做点别的?”   苏俞啊了一声,苦恼道:“可是做其他的,就不能明目张胆跟沈医生炫耀了。”   虞明宴不说话,只是等着。   很快苏俞仰起头,用那双漂亮的杏核眼望着虞明宴,“那你要做隐蔽一点,不要让沈医生知道。”   虞明宴亲了一下他的耳垂,“知道了。”   -   沈亭州为了拦下要上门讨猫的许殉,再次变身夸夸团团长。   “你不打开门,苏先生他们也进不去。”   许殉哼哼两声。   “你比他们还先到,说明你的情报工作更厉害。”   许殉哼了一声。   “你不仅救了猫,你还调查出陆源犯罪的证据,那可是十年前的事,太厉害了。”   许殉哼……   许殉不哼了,被沈亭州成功拿下。   安静下来后,草丛里吸溜泡面的声音更大。   沈亭州忍不住走过去,对这位扑克牌之神说,“你去吃饭吧。”   男人抬起头,憨厚摇摇头,“没事,我吃泡面就可以了,我爱吃。”   沈亭州:“……那要给你买根火腿肠,卤蛋什么的吗?”   男人双眼放光,“可以吗?沈医生你人真好,祝你跟少爷百……”   许殉快步走过来拉人,“走吧,让他自己去买火腿。”   沈亭州被拽着朝前走,不住扭头往后看,看到男人憨笑着朝他们挥手,他也抬手跟对方挥手道别。   男人望着牵着手离开的人,满脸红晕,“啊,沈医生果然跟少爷很配呢,有了沈医生,少爷话都变多了,也爱笑了。”   想到这里,他流下欣慰泪水。   等所有人都离开,戴着黑色口罩的周子探从角落探出头。   什么情况,有人在骚扰沈医生吗?   -   沈亭州独自去了苏俞家,又是一顿夸夸。   苏俞笑眯眯眼,抬胳膊说,“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沈亭州脸色微变,下意识看了一眼含笑的虞明宴。   苏俞:“骗你的,你有空的时候多来陪陪我跟宝宝就可以了。他马上就能在我里面动了,我想你第一个摸到。”   沈亭州:……   虞明宴仍旧挂着笑,对这番话不作表示。   沈亭州拎着猫笼从他家出来时,实在忍不住问虞明宴,“苏先生他……”   虞明宴截过沈亭州话,那双招摇的桃花眼弯出一个宠溺的弧度,“他使坏的样子很可爱不是吗?”   沈亭州:……   所以我是你们夫夫play的一环吗?   沈亭州一脸默默地准备走人,虞明宴开口,“沈医生,小鱼应该跟你说过,我跟他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沈亭州看着手里的猫笼,里面的橘猫被剪了指甲,洗了毛发,喂了最好的食物。   这份恩情,沈亭州是承的。   正要说谢谢,又听虞明宴说,“我们这个家也永远为你敞开门,你可以随时来。”   沈亭州立刻撤回一个感动。   求求你们还是把门焊死吧,谢谢。   -   把这只命运多舛的橘猫带回去,许殉立刻将它归为自己的家猫。   这只橘猫大概四岁左右,比狸花跟小银渐层都大,许殉给它上家庭教育。   “你以后就是家里的老大了,要爱护弟弟妹妹。”   正说着,橘猫跟狸花互相哈气,小银渐层跑过来帮原著居民。   三只猫打得不可开交,猫毛掉了一地,许殉震惊,“它们怎么这么不听话?”   沈亭州无奈,“猫领地意识很强。”   许殉嘟囔,“要不是长得还可以,它们这样谁要?”   沈亭州不许他这么说猫猫,想为它们辩解时,手机又响了。   一看是那个“小妻子”打来的,许殉立刻释放出排外的气场。   沈亭州去阳台接听时,许殉幽怨盯着他的背影。   李家那边已经知道谁才是撞宋青宁的真正凶手,也知道陆源十年前对宋青宁做的那些事。   宋青宁这通电话除了问候沈亭州的安全,还告诉了他一件事。   宋青宁:“我以前在学校体育馆捡到一个单肩包,里面都是沈医生你用过的东西。”   当时体育馆人不多,因为陆源在学校跟沈亭州一样出名,宋青宁就只认出了他。   但陆源风评很好,跟沈亭州关系也不错,怎么看都不像收集这些的怪人。   现在看陆源做的那些事,宋青宁推翻之前的结论。   听着宋青宁打电话的李牧野露出暗喜之色。   原来不是宁哥私下偷偷收集沈医生用过的东西,他只不过捡到了,然后【顺手】留了下来。   沈亭州捏了捏鼻梁,一时搞不清这个陆源到底想干什么。   把他用过的东西收起来,是想做法诅咒他?   依照陆源疯批的属性,沈亭州觉得这种事他做得出来。   挂了电话,回头就看见许殉盯着他,沈亭州:“?”   许殉把脸撇了过去,一会儿又转过来,“那个‘小妻子’跟你说什么了?”   沈亭州:“……你能别叫人家‘小妻子’吗?”   许殉:“他不是李敬崇的‘小妻子’?”   宋青宁是男人,怎么能是小妻子,顶多是小……夫子。   一旁的三只猫还在混战,不过只是隔空斗爪,挠出了无影爪的速度。   小银渐层率先发动攻击,腾空跃起去扑抓,力道没掌握好,自己先翻一个跟头,把自己给摔懵了。   许殉恼火地抱起它,“你这么争强好胜干什么,打赢了谁又在乎?”   沈亭州:……   -   凌晨一点左右,陆源躺在床上睡觉,迷糊中感觉有点不对劲,好像下雨了,脸上湿淋淋的,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就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陆源:!!!   那人蹲在床头近距离盯着他,陆源瞬间惊醒,弹坐而起,上半身向后仰去。   陆源惊道:“你是谁?”   他话音刚落,那人举起什么东西喷了过来。   陆源下意识抬臂去挡,闻到一股浓郁的杀虫剂味儿。   周子探戴着两层口罩,双手都拿着杀虫剂,陆源睁眼就喷他眼,陆源张口就喷他嘴。   陆源呛得大脑缺氧,拽过被子去阻挡对方的攻击,黑衣人总算停下来。   陆源隔着被子躲了一会儿,然后虚晃着身体,佯装要出来。   那人果然上当了,继续开始喷,陆源瞅准时机掀开被子,将那人罩住,然后扑到他身上,朝着人体最疼的地方打。   周子探小时候挨打都习惯了,抱住要害部位,弓着腰想把人摔下去。   他自小力气就大,如果往常早就反击成功了。   但上次在酒店被人那啥,就连续发高烧,到现在身体还软绵绵没有多少力气。   好在他血条厚,很抗揍,挨了好几拳,咬牙将陆源撞到床头柜。   陆源吃痛地拧眉,下一瞬一个拳头抡过来,但还没挨到他又放下了。   陆源听到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我答应过我妈,最近不动手打架。”   妈宝?   陆源凭着外面淡淡的路灯看清了这个妈宝男的轮廓,然后抬膝用力去袭击他的肋骨。   周子探五官拧起,然后甩头,砰地一声,给了陆源一个头槌。   陆源刚缝好线的额头再再次开始流血,他咬牙切齿,“你妈不是不让你动手?”   周子探理直气壮,“我动的是头啊。”   陆源:……   陆源的坏体现在脑子上,周子探的恶则是无知的天真,以及绝对体能的碾压。   很快陆源败下阵,周子探压着他继续喷杀虫剂。   洁癖的陆源捂着嘴,崩溃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沈医生的朋友,你欺负沈医生就是欺负我。”妈宝小周如是说,“如果我妈知道沈医生出事,她也会担心的。”   陆源脸色难看,“还真是到处招蜂引蝶。”   他一张口又吃了一嘴杀虫剂,喉咙跟眼睛火辣辣发疼。   别说陆源,捂着两层口罩的周子探眼睛也开始冒泪,还停下来擦了一下眼。   陆源终于能再说话,喉咙冒火,“你老用这个喷我干什么?”   周子探说,“听说吸入过量能致死,你死了就没人烦沈医生,而我也不用担责任。”   陆源露出沈亭州同款不理解的表情,“谁说你不用担责任?”   周子探理所应当,“你死于杀虫剂,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源嘴角狂抽,忍无可忍地问出,“你有病是吧?”   周子探:“我有啊,要不是我有病,今天我能去医院看病,然后撞见你欺负沈医生?”   陆源恍惚觉得这段话有点熟悉,表情一时有些难堪。   周子探用光了两瓶杀虫剂,陆源除了蔫在地上躺着一点事都没有。   周子探一脸困惑,“不是说两瓶就够了,你怎么还不死?”   陆源扯了扯嘴角,懒得跟这个脑子有泡的人说话。   周子探准备的弹药不充足,只好遗憾离去。   他熟练从窗户翻下去,压低帽檐走出陆家,很快就融进夜色。   -   谁能想到疯批法制咖陆源,居然有一天主动去报警,原因还是半夜被变态骚扰。   骚扰这种事最恶心的是,只要对被害人没有造成伤害,哪怕抓住最多也就是拘留十五日。   为了让周子探的罪重一些,陆源砸了家里不少东西,还咬牙撞断了一条胳膊,划破脖子,把现场制造成杀人未遂。   因为伤势过重,陆源办了住院。   到了晚上,房间有沙沙的声音,陆源瞬间惊醒,当下开口喊人。   周子探没想到他还有这个力气,眼疾手快对着他的嘴喷了一下杀虫剂,然后快速翻出窗户。   陆源弯腰呕呕的干哕。   周子探坐在窗户上,月光冷霜一样地铺在他身上,仿佛地狱来的讨债鬼。   他曲起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翻过指尖,指着陆源。   周子探留下陆源对沈亭州同款的恶魔低语,“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陆源低喘着,面色苍白如纸,他看着周子探轻松跳下窗。   直到这一刻,陆源才明白这句‘我会一直盯着你的’杀伤力有多大。   医护人员进来的时候,周子探已经不见踪影,他溜门撬锁早就习惯了。   以前住在周家时,晚上跟朋友出去胡混都是从窗户走。   搬出来后,他有时候想贺然婕了,但又不想见周之衷,也会偷偷溜进去看她几眼。   更别说他从小就偷爬贺延庭的房间,哪怕是贺延庭现在住的别墅,他想进去也能不惊动任何人。   周子探在学坏这方面有着极强的天赋,恶犬小周名不虚传。   因为周子探的频频偷袭,陆源加强了安保。   出院那天,前后两辆安保车保护陆源的安全。   车辆离开闹市,朝郊区别墅行驶,渐渐的车流变少,最后只剩下他们三辆车。   这时冒出一队骑着机车的人,大约有七八人,风驰电掣地追上来。   确定陆源在哪辆车后,其他人护着打头的两辆黑色机车,他们绕行到汽车两侧,掏出顺手的家伙开始猛砸车玻璃。   陆源往左边躲,左边的棍子招呼他,右边躲,右边的棍子招呼,只能狼狈爬到车座下面。   那些人没要他的命,砸完打完就有序地离开了。   最后那人冲陆源竖中指:敢欺负宁哥,骚扰沈医生,见你一次砸你车一次!   这几天过得惊心动魄的陆源,捂着血走出来,双目拉满了血丝,满脸疲倦。   有那么一刻他想,如果天天经历这些,那不如早点把他送进监狱。   沈亭州到底从哪儿认识的那些变态!   作者有话说:   陆源:我是疯子。   沈医生身边的人:好巧,我们也是。   陆源:……   小陆,你说你惹他干什么,哈哈哈哈 第32章   三天后, #偷高考成绩#刷上各大平台的热搜。   事情发酵到下午,有关部门成立了调查组。   陆源被带走时眼圈乌黑,满身是伤, 似乎很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谁也不知道这几天他经历了什么。   周子探跟李牧野也因故意伤害,以及寻衅滋事被警方调查。   沈亭州问过律师, 只要官司打得好, 两个人判不了多久。   尤其是周子探能出精神方面的鉴定报告,再加上他没有对陆源造成实际的伤害, 刑期可以控制在三四个月。   李牧野性质更恶劣, 干扰社会交通,还带队拿器械伤人, 好在没有造成严重的危害, 大概是半年以内。   沈亭州陪周子探自首那天,周子探蔫嗒嗒跟在他身后。   “沈医生。”周子探停下来踌躇地看着沈亭州, “我妈……”   沈亭州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 “放心, 你在里面这段时间, 我会帮你照看贺阿姨的。”   周子探满意地点头,而后又抬起头, “沈医生……”   沈亭州说, “我会经常给你写信, 告诉你贺阿姨的情况, 还有你哥的。”   这下周子探没有任何顾虑了。   走到警局门口, 沈亭州认真嘱咐他, “在里面要好好认错,配合警方查案, 争取多减刑。”   周子探眼睛游移,仍旧坚持自己的脑回路,“是他自己吸的杀虫剂。”   沈亭州:“……在里面千万不能这么说,一定要诚恳认错,这样就能早点出来见到你妈跟你哥了。”   周子探不情不愿:“好吧,沈医生,那我进去了。”   沈亭州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为了帮他,小周也不会把自己送进去。   周子探进去后,李牧野也被家里人带着来投案。   李敬崇跟李景杭没有太多情绪,只有宋青宁一个人眼皮红肿,满脸不舍。   宋青宁:“进去了要好好认错,配合警方查案,争取多减刑。”   李牧野:“我不后悔,只恨没多打他两棍子。”   宋青宁急道:“在里面千万不能这么说,一定要诚恳认错,这样就能早点出来见到我们了。”   李牧野同款不情不愿:“好吧,宁哥,那我进去了。”   沈亭州:真是一模一样的谈话。   宋青宁眼眶又红了一圈,哽咽道:“有什么需要就给家里写信。”   李牧野突然抱住宋青宁,把脑袋埋到他温热的颈窝,闷闷道:“宁哥,我会想你的。”   李敬崇皱眉,“赶紧进去吧。”   李景杭也催促,“别耽误时间了。”   沈亭州:……你们是一点父子亲情、兄弟之情都没有啊。   李牧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进去,宋青宁含泪跟他告别。   要不是为了他,牧野也不会把自己送进去。   -   没想到这场闹剧会以这种的方式收场。   从警局出来,沈亭州去看了看贺然婕。   贺然婕穿着新中式的丝绸连衣裙,头发别起,用一根玉簪挽着,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眉宇间那股淡淡的忧愁也消散了。   沈亭州过去时,她正在浇花。   周子探出事的消息是瞒不了贺然婕,周子探平时那么黏人,现在长达几个月一点消息也没有,贺然婕是不可能不起疑的。   沈亭州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跟贺然婕说了。   说完他愧疚地低下头。   贺然婕豁达道:“沈医生你不用自责,我倒是觉得凡所有事发生,皆有利于我。小探这性格冲动,今天就算不是为了你,明天也会为了其他事,只能庆幸这次没有闯大祸。”   沈亭州陪着贺然婕坐了一会儿,帮她搬了几盆花出来晒太阳。   走的时候,沈亭州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明显也认出他了,脚步微顿,“沈医生?”   是方语宁,秦诗瑶前男友欺骗的那个女孩。   方语宁穿着简单的白T恤黑长裤,头发是干练的马尾,手里抱着一袋花草肥料。   沈亭州有些诧异,“你在这里工作?”   方语宁点点头,“虽然秦小姐在资助我,但我不想总是麻烦秦小姐。”   她担心自己习惯这样生活后,以后没办法独立,所以就用课余时间来打工。哪怕挣得不多,起码在自食其力。   看方语宁眼睛明亮有光的样子,沈亭州为她感到高兴。   沈亭州:“贺阿姨是好人,你在这里工作她不会亏待你的。”   方语宁:“阿姨就是知道我在勤工俭学,所以才从那么多人里选了我,她人是真的很好。”   她是一个很懂得感恩,又容易满足的人,“如果您见到秦小姐,替我再谢谢她。”   沈亭州笑笑:“好。”   从贺然婕这里离开后,沈亭州开车回去了。   推开家门,许殉坐在落地窗前,旁边还有三只睡得东倒西歪的猫,金丝一般的日光抛进来,为一人三猫镀上一层暖色。   这幅画面让沈亭州脑袋闪过一个久违的字眼——   家。   但这种温馨没持续太久,许殉突然拎起小银渐层,嫌弃地说,“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拉屎去猫砂盆里!”   沈亭州立刻回神,快步走过去,“我来收拾吧。”   许殉板着脸,仿佛一个严父,“不用收拾,就臭着它。”   沈亭州失笑,“这招不管用。”   许殉拎着不听话的小猫又提议,“那饿它一顿。”   沈亭州赶紧抱过猫,“这怎么行?银渐层的肠胃比较脆弱。”   许殉瘫着脸看了一眼沈亭州,“慈母多败儿。”   沈亭州:……   虽然许殉嘴上凶着要惩罚,但还是捏着鼻子,任劳任怨地收拾猫拉的臭臭。   收拾完了之后,许殉突然说,“家里白蚁除得差不多了,我明天要搬回去。”   沈亭州有些意外,这么快?   不过也不算快,比原定的日子多住了三天。   许殉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行李箱,走的时候收拾出三个箱子。   他在这里只住了五天,陆陆续续拿来不少东西,那块昂贵的毛绒绒手工地毯也卷了过来,铺到了客厅地板上。   晚上不忙的时候,沈亭州会跟许殉惬意地坐在地毯上看电影,猫就窝在膝边,抬手就能摸到。   许殉没有带走这块地毯,把它留在了沈亭州家。   管家开车亲自过来接,扫了一眼许殉脚边的行李箱,那眼神明晃晃写着“娇气”。   许殉板着脸撇到一边。   管家问沈亭州,“沈医生,我们家少爷没给你添麻烦吧?”   沈亭州赶忙说,“没有,帮了我不少忙呢。”   管家:“看来是懂事了。”   沈亭州:……   许殉终于忍不住说,“走了。”   沈亭州哑然失笑,许殉突然看过来,他立刻收起嘴边的笑意。   许殉拿着三只猫笼,闷闷地说,“没事就来看猫,它们会想你的。”   沈亭州嘴角软下来,“知道了。”   许殉没再说话,但一直看着沈亭州,眼眸漆黑幽静。   沈亭州心口微震,“怎么了?”   许殉摇摇头,抱着猫离开了。   以前沈亭州不觉得这套三居室大,但许殉跟猫一走,莫名感觉房子空荡荡的。   -   不等周三,周二吃过午饭苏俞就给沈亭州打电话,要他赶快过来有好东西给他看。   沈亭州觉得惊不惊喜无所谓,只要不是惊吓就可以。   除他之外,苏俞难得邀请了其他客人。   沈亭州走进客厅,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少年,手指头立刻动了一下。   不为其他,因为这个少年长得太像猫了,脸巴掌大小,眼型偏圆,眼间距又大又饱满,上下眼睫毛绒绒的,从侧面看很像那个很火的猫猫侧颜杀。   沈亭州脑子闪过几个大字——人型美猫!   苏俞从厨房出来,见沈亭州一直在看沙发上的人,顿时有些不高兴。   他很大声地叫了一遍,“沈医生!”   沈亭州吓一跳,侧头去看苏俞。   苏俞介绍,“这是阿宴的堂弟。”   少年转过头,视线落到沈亭州身上,歪头打量沈亭州的样子更像猫了。   沈亭州心里一点杂念都没有,他单纯是因为少年的猫系长相多看了两眼。   这时堂弟的手机响了,他起身去接电话。   “我都说今晚不回宿舍,有人邀请我看猫后空翻,你干嘛要管是谁,这跟你有关系吗?”   嗯?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苏俞凑过来,“沈医生,他就是论坛那个人,我跟你说过的,他是阿宴堂弟。”   沈亭州恍悟过来。   原来是他呀,那个在男校读书的花区少年。   “你最近肯定没有逛论坛吧?吃瓜吃到一半应该很难受,所以我把他约出来,这样你就知道后续了。”苏俞仰着下巴,一脸求夸奖的模样,“我好吧?”   沈亭州:他没有……   自从听说花区有人打听他的消息,沈亭州就没进过论坛。   他怎么可能为了别人的隐私而难受?   那边的小堂弟有些不悦,“什么叫你现在在外面,你跟踪我?”   沈亭州听到这话,咻地飞快转头看向落地窗,寻找可疑的影子。   没一会儿,一个身量优越的少年出现在沈亭州视野里。   高眉弓,薄嘴唇,轮廓俊朗,是那种内敛寡言的冰山系美男。   隔着落地窗,堂弟跟舍友的视线对上。   外面的舍友说,“出来!”   堂弟撇撇嘴,“我就不。”   说着不,腿倒是很诚实地朝外走。   沈亭州正专心致志盯着他俩,忽然感觉身侧不对劲,他抬头就对上苏俞笑吟吟的目光。   沈亭州:……好吧,他是有点好奇。   苏俞没有揶揄沈亭州,反而拽着他找了一个隐蔽的最佳看戏位置。   堂弟走过去,那双漂亮的猫眼半垂着,看起来既倔又有点不耐,“你来干什么?”   身形高大的舍友伸手去拉人,“跟我回去。”   堂弟甩开他的手,“我不回去,而且你不是在躲着我,管我干什么?”   舍友抿了一下薄唇,似乎有些无奈,“回去再说。”   堂弟拒绝,“不要,我今晚要留在这里。”   说完转身就朝回走,舍友眉心一跳,攥住他的手拽到近旁,然后扣住少年的下颌,吻了过来。   沈亭州:!   苏俞:“哇,亲了呢,就是技术好像一般,沈医生你接过吻吗?”   苏俞望过来,目光灼灼盯着沈亭州,搞得沈亭州如芒刺背。   沈亭州装作没听见,苏俞嘻嘻笑了两声,也没有再问。   被放开后,堂弟嘴巴红通通的,望着舍友的目光却不躲不避,“你亲我干什么?”   反倒是舍友神色有些不自然,“回去再说。”   堂弟看他泛红的耳根,最终点点头,“那我回去拿东西。”   舍友望过来的目光有些警惕,“快点出来。”   堂弟忽然一笑,有些狡黠,“这是我堂哥家。”   舍友一愣,紧绷的嘴角松开一些。   在小堂弟回来前,沈亭州急忙坐回到沙发上。   苏俞没有丝毫慌乱,甚至在人上楼去拿东西时嘱咐,“记得做好安全措施。”   小堂弟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自然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只有保守的小沈惊了一下,花区的教育果然开放。   苏俞又说,“他接吻都生涩,到了床上估计也不会太好。”   小堂弟扭过头,“我会带他去看论坛的教育片。”   沈亭州震撼,花区论坛居然还有这种东西,他怎么没看到?   小堂弟拿着单肩包蹬蹬跑下来,换上自己的运动鞋,系鞋带时突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苏俞。   “鱼哥,那个小二十七到底是谁?我问了二堂哥好多次,他都不跟我说。”   小二十七……   沈亭州悄然抬起头,该不会说的是他吧?   苏俞语气淡淡的,“我也不知道。”   小堂弟满含期待:“那你能帮我问问二堂哥吗?”   苏俞直接拒绝:“不能!”   小堂弟满脸失望,“好吧。”   等人离开后,沈亭州忍不住问,“就是他打听我吗?”   看小堂弟的样子,怎么也不像苏俞之前描述的那么可怕。   苏俞一眼看出沈亭州的未尽之言,“他不可怕,他哥特别可怕,他跟他哥关系好,搞不好就是为了他哥打听你的。”   这之后苏俞开始滔滔不绝讲述,那个小堂弟亲哥的可怕之处,然后又为沈亭州科普花区。   沈亭州听得五官微扭,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这样的法外之地。   苏俞挨近沈亭州,压低声音,略微带了一点惊悚的表情。   “所以沈医生,你不要看他可爱就跟他过多接触哦,他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只有我才是真正对你好的。”   沈亭州感觉小时候,他姑给傅芸芸讲狼外婆的故事就是这个口气。   -   陆源的案子外界关注度很高。   在舆论的压力下,再加上证据链确实充分,不到一个月就开庭审理了这个案子。   周子探跟李牧野也相继判了刑,好巧不巧他们被关在同一个监狱。   午饭后,所有囚犯出来放风时,三人碰了面。   陆源头发剪得很短,但气质仍旧俊逸温和,气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他坐在操场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嘴角含笑地翻了一页,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周子探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装逼犯,他从侧面悄悄绕行过去。   周子探专注地盯着目标,走到一半的时候,跟一具结实温热的身体撞到一起。   他侧头看去,那人也看过来,两人同时发出错愕的声音——   “是你!”   “是你!”   看到周子探拿了一把碎石头,李牧野问,“对付陆源的?”   周子探点头,低头看见李牧野攥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木屑,只有小拇指长短,尖尖的头,也问他,“你也是对付陆源的?”   “当然。”李牧野咬了一下牙,“他伤害宁哥,我要他付出代价!”   周子探立刻与他结成盟友,“我从左边,你从右边,迅速包抄。”   李牧野做了一个“ok”的手势。   不等他俩依计划行事,那边的陆源已经发现他们的行踪,慢悠悠把书合上,望了过来。   “要报仇?”陆源站起来,笑着展开手臂,无所畏惧,“来呀。”   周子探跟李牧野纷纷皱眉,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周子探:“他是把我们当傻子吗?”   李牧野:“切,谁不知道在这里闹事刑罚会加重?”   陆源笑容一僵,没想到这俩傻子居然长脑子了。   周子探跟李牧野只有几个月的刑期,但陆源多项罪名并罚,要在这里吃好多年的牢饭。   他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能拉一个人下马就多拉一个。   陆源继续挑衅,“怎么,不敢动手?”   周子探扔了手里准备塞进陆源嘴里的小石子,傲然道:“我妈跟我哥还等着我呢,沈医生也不让我闹事,不跟煞笔多计较。”   李牧野也甩掉了木屑,赞同道:“就是,宁哥也在家等着我呢。”   周子探微妙地瞥了李牧野一眼,“你就只有一个家人?”   李牧野觉得他的口吻跟眼神都不对劲,一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没开口。   周子探用一种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含炫耀的口吻说,“我有两个,还有一个好朋友。”   李牧野冒出一股火气,这是瞧不起谁呢!   “宁哥是我最重要的人,但不代表我只有他一个家人,谢谢!还有,我好朋友多得是,我数都数不过来,沈医生也是其中一个。”   陆源看着吵起来的两个人,表情复杂。   刚说他们俩长出脑子,看来还是高看他们了,就算有脑子那里面也全都是泡。   陆源冷冷看戏时,一个纹着花臂的粗狂男人勾住他的脖子。   壮汉问,“有烟吗?”   陆源嫌弃地拨开他,“没有。”   壮汉露出一口黄牙,“那找个地方谈谈?”   陆源察觉不对,刚要叫狱警就被捂住口鼻,拖拽到了角落“谈”事情。   周子探跟李牧野停下来,目送被挟持的陆源,谁都没有开口叫狱警的打算。   直到人消失在拐角,他俩收回视线,目光不经意对上,又很快挪开。   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不屑。   两人谁也不看谁,擦着肩膀一个朝东,一个朝西。   每周五监狱统一发放外来的信件。   午后放风的时候,周子探跟李牧野一个坐长椅头,一个坐长椅尾。   隔着不算太长的距离,对视时硝烟弥漫。   周子探率先展开信,把信纸摇得哗哗作响。   李牧野不屑:字数连半张纸都不到,瞎嘚瑟什么?   他小心抚平信件,足足有两页纸,字迹清隽,一看就是宋青宁写的。   周子探余光瞥见李牧野嘴角微翘,翻了一个白眼。   还说跟沈医生是好朋友,连封信都没收到吧,小垃圾!   陆源跟那个花臂大汉没出现在操场,听说两个人打架关了禁闭。   -   初秋后的第一场雨,贺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贺延庭在去找江寄的路上,遇到贺老爷子派去的人,追逐中他从高空跳下来,送进ICU至今还昏迷不醒。   秦诗瑶听到这个消息,给沈亭州打电话感叹。   “你说江寄这是什么体质,凡是渣过他的人都得在鬼门关里走一遭。我还等着贺延庭追小周火葬场呢,你看这事闹得。”   沈亭州:……   别等了,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因为贺延庭意外出事,贺然婕卧病不起,沈亭州每天都过去照顾。   这件事他都不敢告诉周子探,就怕周子探听到消息会在里面闹出什么大事。   下午贺然婕病情好了一点,沈亭州陪她去医院探望昏迷的贺延庭。   贺老爷子一个人坐在长廊里,头发花白,背脊都佝偻了许多。   贺然婕鼻头发酸,走过去劝道:“爸爸,您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我来照看就好。”   贺老爷子没有说话,半晌他才苍老疲倦地说,“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倔?”   贺然婕喉头好像刺入一根尖刺,身体震颤了两下,然后慢慢蹲到他的膝旁。   “对不起,爸爸。”   沈亭州心里跟着不舒服,走过去递给了贺然婕一张手帕。   安静的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冲散了一些悲伤的气息。   沈亭州抬起头,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剪着利落的短发,穿着军绿色的工装裤,五官跟贺延庭有五六分相像。   沈亭州一惊,拍了一下贺然婕的胳膊,“贺阿姨。”   贺然婕抬起湿润的眼睛,在看到女人那刻,表情也呆滞起来。   女人走过来,平静道:“我叫谢凝,如果不出意外,你们应该是我的爷爷跟姑姑。”   躺在病床里的人,则是她的双胞胎哥哥。   贺老爷子猛地抬头,望着面前这张脸,复杂道:“是你妈叫你回来的?”   沈亭州悄悄挪远一些,给他们这一家人单独说话的空间。   这时一个护士穿过走廊,听到这狗血的自我介绍,她没有任何惊讶,面带微笑地离去。   看着这个熟悉的护士,沈亭州:……   莫名感觉她比自己经历的豪门恩怨还要多。 第33章   “我妈很早之前就去世了。”   正准备离开的沈亭州, 听到这句话脚步微顿。   贺老爷子跟贺然婕似乎也没料到,走廊再次变得沉默。   贺然婕动了动唇,恍惚地问, “怎么会?”   谢凝垂下眼,“我妈在国外做战地记者时,拍下政府高层跟叛乱军私下见面的照片, 两边人一直在追杀我跟我妈妈, 正好那个时候……他来了。”   这个“他”是指贺争。   当时谢凝随着谢衣浓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贺争不知道, 按原来的地址找上门, 被埋伏的雇佣军当做是谢衣浓射杀了。   “我妈是在半个月后的新闻上知道这件事的,后来她就生了病, 半年后就去世了。”   而谢凝躲在谢衣浓朋友家, 对方一直试图将她送回国。   但当时那边情况太危机,再加上她又上了政府跟叛乱军的黑名单。   等谢凝再大一点, 她也就没有回来的想法, 隐姓埋名的留在那边, 跟她母亲一样也做了记者。   不过不是在正规报社, 而是在网上爆实料的媒体人。   看了一眼轮廓英气,眼神坚定的谢凝, 沈亭州由衷钦佩。   能在那种秩序崩坏, 法律虚设的战乱国家坚持本心, 不惧危险的报道真相, 真是太了不起了。   贺然婕显然也是这样想, 拉过谢凝的手, 心疼道:“那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贺然婕温热柔软的手掌包裹着谢凝粗糙、满是厚茧的手,让谢凝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对上贺然婕那双饱含担忧与温暖的眼睛。   谢凝避开她的视线,低声说了一句,“还好。”   一直沉默的贺老爷子起身,背对着她们说,“先回家吧。”   他用的是回家这两个字,说明心里是接受谢凝的。   其实想想也是,贺老爷子虽然恨过间接害死儿子的谢衣浓,但谢凝不仅是谢衣浓的孩子,也是他们贺家的,再大的恩怨也不能牵扯到孩子身上。   见他们一家和睦,沈亭州离开了医院。   -   沈亭州一直没敢把贺延庭出事的消息告诉周子探,只说了谢凝回来的喜讯,要他在监狱里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来见姐姐。   只是没想到,周子探为了早点见到谢凝,在监狱里表现得过分好。   上午接到沈亭州的电话,下午周子探就向狱警报告了放风操场的摄像死角。   这直接导致,一大批在死角抽烟的人没了圣地。   监控死角是自监狱安装摄像头以来就有的,就算再想减刑的人也不会把这件事捅出去,这也是监狱里的生存法则、人情世故。   周子探这个掀桌的举动,彻底犯了众怒。   从那以后,周子探从衣食到住行,方方面面都受到了狱友的“照顾”。   出去放风被人绊一跤,拿小石子砸都很常见,甚至被褥都被人用水浇湿了好几次。   但周子探仍旧没有收敛,反而化身告状小能手。   只要他发现有人闹事,或者躲角落偷偷抽烟,一定会第一时间打报告。   周子探这种“不道义”的行为,不出所料地引来一场群殴。   周子探不还手,抱住头跟脸任由他们打。   现在周子探被整个监狱的人敌视,再加上他种种行为表现出“太想进步”的思想,所以沈亭州帮他办保释时,很快获得了批准。   周子探出狱那天,真是呸声一片。   所有人都心道,这个祸害可算提前出去了,他在这儿太影响他们进步了。   有多少马上就要出狱的人,就因为揍了他,刑期多加了两个月?   只有李牧野感到茫然若失,倒不是舍不得周子探,而是……   这个姓周的什么时候变聪明了,居然想到这种办法出去?   李牧野胆战心惊地想,他该不会比周子探还要笨吧?   随后又纠结,他要不要也效仿这个方法提前出去,这样就能早点见到宁哥了。   可是——   李牧野看着身后已经打成一片的狱友们,听着他们在骂周子探,心里戚戚。   他跟周子探这种孤僻的崽不一样,他在这里没几天就跟所有人混熟了,人缘好到不行。   大家都是兄弟,他能干出卖兄弟的事吗!   李牧野义气当头时,就看见周子探突然回头,用口型对他说了三个字——   小垃圾!   李牧野:……   做人真的不要太周子探!   -   沈亭州开车来接人时,没在周子探脸上发现什么明显的伤。   但衣服一撩,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听说肋骨还断了几根,但已经接好了。   抗打的周子探骄傲道:“我护着脸呢,是不是看不出一点痕迹?”   看他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沈亭州在心里叹了一口。   沈亭州启动引擎,“先去医院吧。”   周子探点头赞同,“对,先去医院看我哥。”   本来打算带周子探去医院重新检查一番的沈亭州,表情微僵,“你怎么知道的?”   “监狱里有电视,好像有什么频道报道了这件事,但我那天没去看电视,后来听别的狱友聊天才知道,我过去问他们,他们谁也不理我。”   周子探的人缘跟李牧野天差地别,从一开始他就是一副吊天吊地,谁也不配沾他边的孤狼模样。   周子探扭过头来问,“我哥现在没事吧?”   沈亭州顾左右而言他,“要不……你先去看看你姐姐,她跟你哥长得很像。”   周子探顿时有种与有荣焉感,“那是必须的,他们是双胞胎。”   但这话并没有唬住他,周子探几乎没有思索,“姐姐肯定要看,但还是先去看我哥,他都住院了。”   沈亭州瞒不下去了,只好把贺延庭在ICU的事告诉了他。   周子探的表情一下子凝固,表情慌乱无措。   -   这之后周子探一句话也没说,缩在副驾驶座上无意识地啃指甲。   到了地方,看到加护病房里插着很多医用器械的贺延庭,周子探像一个迷茫的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走过去,将额头贴到钢化玻璃上。   看着他红通通的眼睛,沈亭州把手放到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周子探哑声问,“沈医生,我哥会死吗?”   沈亭州不能为了安慰周子探就去弱化贺延庭的病情,人到现在还昏迷,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讯号。   沈亭州再次回避周子探的问题,“既然都来了医院,也再检查一下你的伤。”   周子探摇摇头,“我想再跟我哥待一会儿。”   沈亭州没再劝,静静等在一边。   等周子探看够了,他转身问沈亭州,“沈医生,你能送我回去吗?”   沈亭州:“你不检查身体?”   周子探:“我没事。”   这点“小伤”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他现在很想他妈妈,也想见一见他姐姐。   沈亭州劝了一番无果,只好先送他回去。   谢凝现在就住在贺然婕这里,毕竟都是女性,无论是沟通还是照顾起来都方便。   路上周子探的情绪低落,等回家见到贺然婕,一扫萎靡之色。   他带着一身伤,仍旧健步如飞,“妈,我回来了。”   在看到客厅里的谢凝,周子探双眼放光,“姐,你跟哥真的很像。”   谢凝一愣。   贺然婕起身为谢凝做介绍,“这是我儿子,周子探。”   周子探忙打了一句补丁,“马上就要改姓贺了,贺子探。”   贺然婕笑了一下。   “姐,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送给你。”说完,周子探快步跑上楼。   他走后,沈亭州把周子探身上有伤的事告诉了贺然婕,这事要是贺然婕不出面,周子探估计不会重视。   不过看他活蹦乱跳的样子,这哪儿像是两天前断了四根肋骨?   这体力、这血条,全须全尾的沈亭州都自愧不如。   简直就是恶犬界的樱木花道!   很快周子探抱着一个首饰盒下来,献宝似的拿给谢凝,“姐,这是给你的。”   自从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姐姐,周子探开始搜罗珠宝首饰,准备人回来的时候亲自送给她。   光项链就七八条,珍珠的、红宝石、绿宝石、绿松石、钻石,黄金、翡翠。   谢凝看着这些东西似乎有些为难,僵在原地没伸手拿。   贺然婕看向她,“这是他的一些心意,挑几个收下吧。”   周子探审美一向“别具风格”,买东西主要突出一个豪跟大,贺然婕从里面挑了两样还不错的拿给谢凝。   快到中午,贺然婕留沈亭州吃午饭。   周子探也一直在旁劝。   沈亭州:“不了,我中午约了其他人谈事。”   这本来是他婉拒的一个借口,毕竟一家刚团聚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他这个外人在场不合适。   但没想到刚出来,真的有事找到了他!   许殉打来电话说,小银渐层生病了。   沈亭州一听脑袋都要炸了,火速赶往许殉家。   过去时,许殉正在喂猫药片,刚喂进去一粒,猫转头就吐了。   “这样喂是不行的。”沈亭州走过去,“它们对苦味很敏感,”   沈亭州撕了一根猫条,然后涂到手指上喂了它一点,再将药品放上去,以为是猫条的小猫立刻过来舔,沈亭州眼疾手快又喂它一点猫条。   不懂套路的小银渐层就这么把药片吞进了肚子。   许殉问,“你怎么这么有经验?”   沈亭州毫无防备道:“喂得多自然就熟练了,以前秦司家的猫生病……”   扭头对上许殉幽幽的目光,沈亭州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那个……”沈亭州生硬转移话题,“今天要不要给猫抹驱虫的药?”   许殉抱过一只猫,淡淡道:“抹吧,看看你在别人家猫身上学会的技术。”   沈亭州:……   刚收养那只橘猫的时候,沈亭州为它体外驱过虫,当时许殉也在,怎么能不算看过他的技术呢?   但在许殉的眼神下,沈亭州什么都没说。   驱完虫,许殉面色已经恢复正常,对沈亭州说,“我准备在后院建一个猫舍,图纸已经找人设计出来了,你要看吗?”   沈亭州非常想看。   许殉把设计稿拿了出来。   沈亭州惊愕,“这么大?”   设计稿画得很详细,画稿足有一米多长,被许殉铺在茶几上。   许殉说,“以后可能还会再养,而且猫舍大一点,它们也好活动。”   与其说是猫舍,不如说是猫猫的快乐屋。   270度全景玻璃猫房,恒温系统,超大型猫爬架,顶端是藤条编织的吊床,墙壁上镶嵌着许多带气孔的管道,还有供它们攀爬的绳子。   许殉:“墙上的管道有自动投食机,每次投食都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猫喜欢狭小的地方,黑暗的管道能激发它们狩猎的本能,所以许殉在里面装了投食机。   沈亭州觉得许殉细致又贴心,没一会儿又听他说,“这样它们就能在里面‘狩猎’,有一份工作总比整天好吃懒惰地晒太阳要好。”   沈亭州:……可以,很强!   “这是什么?”沈亭州指着设计稿一个很像液晶电视的东西问。   许殉看了一眼,回答:“电视机。”   还真是电视?   许殉解释,“我听说猫也会看电视,到时候让它们看《猫和老鼠》,跟着那只猫学学捕老鼠。”   啊?   如果跟着汤姆学捕鼠技巧,那估计会把自己活活饿死。   沈亭州怀疑许殉没看过《猫和老鼠》,转过头却见他眼底细细碎碎有光在浮动,仔细看才发现那是笑意。   沈亭州先是一怔,随后明白他是在开玩笑,不自觉跟着笑起来。   管家走过来,“吃点喜饼吧。”   沈亭州抬头,“您又去参加婚礼了?”   管家:“不是婚礼,是金婚。”   哇,金婚。   如果沈亭州没有记错,金婚是指结婚五十年周年。   管家拿了两块喜饼给沈亭州跟许殉,“沾沾喜气吧。”   沈亭州双手去接,“谢谢。”   许殉看见沈亭州吃了,这才张嘴咬了一口,他对甜味很敏感,喜饼于他而言有点甜,但还是吃完了。   -   马上就要到傅芸芸生日了,秦诗瑶准备送她一套珠宝做成人礼。   在秦诗瑶看来,高考结束才是跨入成人最好的标志。   周末,秦诗瑶去经常逛的那家店选适合傅芸芸这个年纪戴的东西,导购给她介绍了好几款,她都不怎么满意。   去洗手间补妆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人。   那人匆匆说了一句对不起,拿着手机离开了洗手间。   秦诗瑶看到她的模样,忍不住追了几步,隐约听到她电话内容——   “你们不要太过分,他们已经付出……”似乎怕被人听到,女人压低声音,但很快又因为电话那边的态度拔高几分,“如果你不怕被怀疑,好,那我就全都收下。”   直到女人拐进另一个长廊,秦诗瑶才停下来脚步。   虽然她好奇死了,但再追下去肯定会被对方察觉。   补完妆,秦诗瑶回去时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旁边就是洗手间打电话的人。   哦莫哦莫。   秦诗瑶感觉自己发现一件不得了的大事,立刻掏出电话给沈亭州拨过去一通。   沈亭州刚接通,那边就传来秦诗瑶狂放不羁的声音,“老沈啊。”   老沈是什么鬼?   “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谁?”   秦诗瑶兴奋道:“贺然婕跟他们家新认回来那个侄女,好像叫什么谢凝是吧?”   沈亭州不得不承认,在吃瓜这一块秦诗瑶始终奋斗一线。   他摁了摁太阳穴,“是叫谢凝,仅仅只是看见她,你应该不会这么高兴?”   秦诗瑶做作地哎呦了一声,“老沈,还是你了解我。我问你一个事,贺家有没有做亲子鉴定?”   沈亭州深呼吸,这个虽然是人家的家事,但不算过分的隐私。   为了不被秦诗瑶轰炸耳膜,沈亭州说,“据我所知,没有。”   秦诗瑶打了一个响指,“这就对了,她这么像贺延庭,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沈亭州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你什么意思?”   秦诗瑶把洗手间听到谢凝打电话的事告诉沈亭州。   “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贺延庭刚出事,贺家正是心力憔悴的时候,双胞胎妹妹突然冒出来了。”   沈亭州:“她可能是知道消息了,而且她跟贺延庭长得确实很像。”   秦诗瑶:“所以精明如贺老爷子也信了,贺延庭的意外对他打击有多大不用我说吧,你觉得他现在有心情盘问这个谢凝的过往吗?”   自然是没有心情的。   沈亭州既觉得秦诗瑶这个猜测离谱,但离谱中又带着合理。   但秦诗瑶没有证据,全是直觉,还是瓜人的直觉。   瓜人的直觉怎么说呢?   有时候非常精准,但有时候纯属乐子人看瓜不嫌大。   秦诗瑶显然是两者兼之,沈亭州不可能为了她平白无故说这几句,就让贺然婕去跟谢凝做亲子鉴定。   这不是破坏人家姑侄关系吗?   秦诗瑶微微一笑,“沈医生,你放心,我不让你帮大忙,只让你帮一个小忙。”   沈亭州:?   挂了秦诗瑶的电话,沈亭州转头去约周子探跟谢凝晚上一块吃饭。   周子探以为沈亭州喜欢自己的姐姐,正好想亲上加亲,于是欣然应邀。   沈亭州不知道周子探脑补到大气层了,因此看在他饭桌上种种怪异行为,感到疑惑不解。   周子探试图撮合他们俩,乳鸽直接点了一对,沈亭州跟谢凝分别获得一只。   沈亭州:?   谢凝:?   服务员推开门上菜时,等候已久的秦诗瑶路过,恰巧发现沈亭州一般,惊喜道:“老沈,你怎么在这里?”   周子探:谁,谁是老沈?   见秦诗瑶直奔沈亭州而来,周子探皱眉,不明白好端端的沈医生,怎么变成秦诗瑶的老沈了。   沈亭州也没想到,秦诗瑶居然把敌蜜凌韵带了过来。   他不知道秦诗瑶的具体计划,只告诉她,从筷子上提取唾液做DNA准确率不高。   凌韵进来没跟沈亭州打招呼,只是看了一眼谢凝,然后又看了一眼,似乎确定了什么事,对秦诗瑶使一个“ok”的眼色。   秦诗瑶会意,笑道:“老沈,我们就不打扰你跟朋友吃饭,我们先走了。”   沈亭州起身,对周子探说,“我去送送她们一会儿就回来。”   周子探没多想,“去吧。”   沈亭州随秦诗瑶跟凌韵来到一个隐蔽的地方。   秦诗瑶左右环顾,确定没人才问凌韵,“怎么样,看出来没?不过你今天的胸怎么这么大,隆了吧?”   什么叫隆了?   她不过是……穿了胸托,又贴了胸垫。   一生要强的凌韵怎么可能承认?她怒道:“你才隆了,你全家都隆了,姐姐我这是天生丽质,第二次发育,我看你就是嫉妒!”   秦诗瑶温柔安抚,“好了好了,别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了。”   沈亭州:这到底是安抚,还是拱火?   果然凌韵把手往腰上一插,摆出要跟秦诗瑶大吵特吵的架势。   秦诗瑶盯着凌韵的脸,突然咦了一声,“不过你今天妆化挺自然,显得皮肤都透亮。”   凌韵哼了一声,“那是姐姐我皮肤好,我纯素颜出来的。”   这话也就只能骗骗纯直男,秦诗瑶一眼就看出她在化妆桌前至少待了一个多小时。   沈亭州实在忍不住插话,“我不能出来太久。”你们有话快说。   他真的很想知道凌韵看出了什么门道,走出包厢时那一脸的骄傲掩都掩不住。   凌韵把手收回来,拨弄着美甲上的钻石片,懒洋洋说,“她整了。”   沈亭州:?   秦诗瑶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之后叉腰狂笑,“我就知道,哈哈哈哈。”   沈亭州消化不了这番话,艰难道:“整什么,整容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凌韵白了他一眼,“你一个直男,你能看出什么?”   秦诗瑶立刻说,“别瞎说,什么直不直,我们老沈遇到一个好男人没准就弯了。”   沈亭州:……   我谢谢你哦。   凌韵傲然道:“我不管他是直的,还是弯的,但有没有整容,有没有医美,哪怕她弄得再自然,亲妈都看不出来,它也逃不过我凌韵这双火眼金睛。”   自认识秦诗瑶以来,凌韵每天都在琢磨怎么艳压她。   她虽然没有削骨填充的大整过,但做过一些微调,对医美各项产品如数家珍。   凌韵不仅能一眼看出对方整了哪里,还能一眼看出对方该去整哪里,去什么医院做这项手术,找哪个医生最合适。   身边的小姐妹去整时,都要问过她的意见,一看她翻白眼吓得都不敢做。   正因为如此秦诗瑶才请她出山辨别谢凝那张脸。   凌韵准确无误地说出谢凝整容的地方,“开了眼角,做了鼻子。”   沈亭州震惊。   谢凝跟贺延庭最像的地方就是面部的T字区,也就是眉眼跟鼻梁。   这三个地方,谢凝整了两个……   沈亭州声音颤颤地问凌韵,“那你能不能看出这单纯是整容,还是受伤了修复,她是战地记者,遇到的危险挺多的。”   凌韵想也不想地答:“绝对是整容,因为她不是硅胶隆鼻,也不是软骨,是玻尿酸隆鼻,玻尿酸是会被人体吸收的,如果受伤修复,绝不会采用这个。”   末了她点头认可注射玻尿酸的医生,“不过这个医生手艺很好,改变了她鼻梁部分凹陷。让她的鼻子挺拔了许多。”   故意去整容,整的地方都是跟贺延庭相像的地方。   这个谢凝很值得人怀疑。   沈亭州没多待,带着一身惊疑快步回了包厢。   吃饭席间,他时不时抛出一些话题给谢凝,想看她是不是真的从小生活在那个被战争困扰的小国家。   谢凝答得滴水不漏,没露出任何破绽。   在周子探眼里,他俩这是亲热交谈,深感欣慰。   果然,只有沈医生能配得上我姐,可惜沈医生没有兄弟姐妹。   付钱结完账,沈亭州收起笑容,回到自己车里。   晚上他主动找周子探聊天,套周子探的话,知道贺然婕给了谢凝一套房子,还有一张可以随便刷的信用卡,而周子探为她收集的那些珠宝,最后她还是全部都要了。   这个女人更加可疑了。   其实沈亭州更希望她是贺争跟谢衣浓的孩子,这样还能给贺家人一点念想,万一贺延庭真的……   但秦诗瑶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沈亭州不去提醒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毕竟他出事时,周子探可是不管不顾冲上来帮忙。   隔天,沈亭州去找了一趟贺然婕,他没把话说明,只是浅浅暗示了一下。   贺然婕何等聪明的人,闻言动作一顿。   静了许久,贺然婕才勉力笑了笑,“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沈医生。”   -   晚上周子探回来,没在客厅跟起居室见到他妈跟他姐的影子,于是找去了花房。   周子探今天刚淘到一副母女镯,想送给贺然婕跟谢凝。   他悄悄走进花房,刚进去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   周子探纳闷地走过去,就见谢凝跪在地上,贺然婕将她扶了起来。   “坐下说话吧,不用这样。”贺然婕抽了两张面巾纸递过去。   谢凝只是把纸巾攥在手里,“我不是故意要骗您的,但我妈妈跟弟弟妹妹都在危险区,他说只要我假装是贺家的孩子,就想办法把我们一家人安排回这里。”   贺然婕问,“你的真名是什么?”   “谢凝”抽噎了一下,“我叫易伊,我爸爸是这个国家的人,他去那边工作,然后认识了我妈妈,所以我会说这里的话。”   她其实是混血,但混血感并不明显。   也因为那一点点混血,让她跟五官立体的贺延庭有几分相像,为了能骗过贺家的人,那个人让她整了容。   为了这场骗局,他们缜密地筹备了一年多。   直到贺延庭出事,那些人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把她送回到这里。   贺然婕看着易伊,“训练你的那个人是谁?”   易伊小声说,“你们也认识,就是老爷子派人去N国找谢衣浓母女的人,他们见贺家这么有钱,早就起了这个心思。”   被训练的女孩有好几个,都是跟贺延庭长得有几分像,还会说这里的话。   周子探攥着手镯冲出来,双目怒睁,异常生气,“你竟然联合外人骗我妈跟我外公!”   见周子探有动手的迹象,贺然婕温和开口,“小探。”   她的话就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瞬间让周子探从暴躁状态平静下来。   贺然婕对易伊说,“你今天说的事我会让人去查,如果是真的,那我会帮忙把你家人接过来。”   易伊的眼眸蓄满水汽,感激道:“谢谢您。”   贺然婕:“不过在这之前,希望你还能继续做谢凝。”   易伊愣住。   周子探无法理解,“妈?”   贺然婕低声说,“你外公年纪大了,哪怕是假的,只要他开心就好,我们都让他操太多心了。”   周子探没话了。   易伊忙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多哄贺爷爷开心。”   周子探朝她一瞪,你也配叫我外公爷爷?   易伊把头低下,她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好,可家里的弟弟妹妹都还小……   爸爸死后,家里就得她撑起来,她必须保护家里人的安全。   从花房出来,易伊心绪不宁地回了房间,她按贺然婕说的,装作一切如常给那个人打电话,报告自己这里一切平安,没有人起疑她的身份。   电话那边听到后非常满意,又说了一堆话保证一定会把她的家人带出来。   正说着,房门被人敲了敲。   易伊也不想应付他,趁机说,“我这边来人了,先挂了。”   挂完电话,她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脸煞气的周子探,易伊抿了一下唇才问,“有事吗?”   周子探恶声恶气道:“别装傻,把我送你的首饰拿过来!”   易伊面色一红,赶忙去房间把那盒珠宝首饰还给了周子探。   “你给我老实点,要是再被我知道你骗我妈,我就……”周子探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杀人、尸体,易伊见得太多了,她是不畏惧这种威胁,只是愧疚。   -   在加护病房住了一个星期,贺延庭生命体征恢复正常,但人还是没醒来。   他转入普通病房那天,沈亭州、贺然婕跟周子探都去了。   怕老爷子心里难受,假孙女留在他身边陪伴,希望能给他一个慰藉。   贺然婕在普通病房陪贺延庭坐了好一会儿,还想帮他擦一擦身体,但周子探主动接过了这活儿。   周子探打了一盆热水刚开始干,病房被人礼貌敲了敲。   贺然婕偏过头时,擦了擦眼角的泪。   沈亭州说,“进来。”   一个长相精致小巧的女孩走进来,“你好,请问这里是贺延庭先生的病房吗?”   沈亭州问,“你谁?”   女孩说,“我叫谢凝。”   此话一出,三双眼睛齐齐看过去。   易伊的身份虽然是假的,但谢衣浓的女儿确实叫谢凝。   眼前这个女孩穿着卫衣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板鞋,鞋底大概三厘米左右,穿上鞋子她也才一米六。   她跟贺延庭没有半分相像的地方,唯有那双眼睛跟谢衣浓有些像。   但贺然婕已经很久没见过谢衣浓,她也不是很确定。   周子探往女孩身上一扫,不屑道:“你是不是也想说,你是我哥的双胞胎妹妹?”   女孩啊了一声,“爸爸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有一个儿子?”   周子探额角突突直跳,要不是贺然婕在身旁,他都要直接飙脏了,“你会不会说话?”   贺然婕摁住周子探,看着女孩说,“他是我儿子,我是贺争的妹妹。”   女孩露出恍惚的神色,“原来您是然婕姑姑,我听我妈说过您。”   周子探瞪着眼说,“谁是你姑姑,别在这里装蒜了,你哪里像我们贺家的孩子?”   虽然不确定这个女孩一定是真的,但沈亭州还是跟周子探科普,“双胞胎是有异卵的。”   周子探哼哼两声,明显不认可这位是他姐姐,看起来比自己还小。   贺然婕问,“介意抽血做鉴定吗?”   女孩大大方方地挽起衣袖,“可以。”   贺然婕让医护人员抽了一管女孩的血,又抽了一管贺延庭的血,然后送去化验。   为了确保中途没有意外发生,沈亭州亲自把血送过去,然后由秦司来鉴定。   沈亭州一走,周子探就把女孩赶了出去。   “你,去外面的走廊坐着,现在别烦我妈,碰你们这些骗子她心情正不好呢。”   私人医院出结果要比司法鉴定所快很多,一个多小时就能出来了。   沈亭州拿着报告回来时,女孩一个人坐在长廊的椅子上。   看见沈亭州,她礼貌一笑,沈亭州也冲她点点头。   报告内容沈亭州没看,将文件袋交给了贺然婕。   贺然婕给了周子探,“小探,你帮我念。”   周子探没有纠结地打开文件袋,直接扫到最下面,表情微微凝固,“妈,她是。”   不等贺然婕反应过来,周子探已经飘出了病房。   他从恶犬状态退化成小奶狗,走到女孩旁边,“姐姐。”   谢凝:?   周子探友好地拉起谢凝的手,“快进去吧,我妈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谢凝茫茫然被他拽了进去。   不是,这人怎么有两副面孔?   谢凝跟贺然婕说话时,周子探殷勤地围在他们身边,一会儿削苹果,一会儿剥葡萄。   沈亭州:小周,大明湖畔的贺雨荷,你是不记得了吗?   半个小时后,沈亭州开车把他们一家人送回去。   车子刚停稳,周子探飞速解开安全带,“姐,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送给你。”   沈亭州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很快周子探带着似曾相识的首饰盒子跑过来,一打开,果然里面的东西一样没少。   沈亭州:……   周子探满脸期待地奉上,“喜欢吗?”   谢凝倒是没像易伊推辞,她很自然地接过来,“真金白银的怎么能不喜欢?你送我东西,那我也送你一样。”   谢凝从脖子摘下一串很像做旧的佛珠,但又不是佛珠的东西,末端还镶嵌着天珠跟南红。   周子探不解,“这是?”   谢凝问,“知道嘎巴拉吗?”   周子探有所耳闻,“就是人骨头是吗?”   谢凝:“对,这是眉心骨,大概有二百多条人命,是一个密宗大师送我的,送你渡劫保平安。”   沈亭州:她是怎么能轻巧说出二百多条人命的?   看着谢凝娃娃脸,一副甜美相,谁知道人家是戴嘎巴拉的狠人。   周子探感动,“谢谢姐,我一定好好戴着,洗澡也不摘下来。”   谢凝微顿,“……你还是摘了吧,这东西不能碰水,容易出裂,需要用人体分泌的油脂盘它。”   周子探把嘎巴拉放脸上蹭了蹭,“那我天天盘。”   沈亭州惊悚:小周,收起你的痴姐相,那是嘎巴拉,人的眉骨! 第34章   当年贺争在国外惨死, 为了调查出真相,贺老爷子派人去找谢衣浓。   没想到对方吃里扒外,竟然找人假冒谢凝骗贺家的钱。   不过那人确实调查出贺争死亡的真相, 也是从那天开始准备做这个局,所以易伊编造的故事真假参半。   谢衣浓是战地记者,当年也因拍摄到政府高层跟叛乱军私下见面, 而被两方的人追杀。   贺争无辜地死于这场争端。   在报道上看到这件事的谢衣浓生一场大病, 但母亲的责任让她又咬牙熬了过来,没有像易伊说的那样去世。   谢衣浓在做记者时, 认识了一个m国记者, 在对方的帮助下她带着女儿偷偷到了m国。   这也是老爷子派过去的人,一直没有找到她们母女下落的原因。   照片经过谢衣浓多年努力, 终于发表出来, 舆论一片哗然。   公布出了真相,为贺争报了仇, 谢衣浓没有觉得解脱, 负罪感无时不刻笼罩着她。   这些年, 每到贺争的忌日跟龙凤胎生日, 谢衣浓都会买回国的机票。   有一次她甚至带着谢凝坐上飞机了,但踏上飞机那刻, 她开始出现眩晕、耳鸣, 震颤等极强的排斥反应。   抱着谢凝走下飞机, 那种感觉才消失。   谢衣浓不敢回国, 害怕听到老爷子质问, 为什么她好好活着, 他儿子却死了,也害怕看到贺延庭仇恨埋怨的眼睛。   等谢凝长大了, 谢衣浓把所有事情告诉了她。   如果谢凝想回国去认亲,甚至不回来,谢衣浓都不会拦着。   其实就算谢衣浓不坦白,谢凝也早从蛛丝马迹感受到了什么,她选择留下来陪妈妈,因为她知道自己走了,谢衣浓会做什么傻事。   虽然留在m国,但谢凝一直关注着贺家。   谢衣浓半年前因肝癌去世,谢凝将她的骨灰一直放在家里。   直到贺延庭出事,谢凝才下定决心带着骨灰回来,她想让父母安葬到一块,结束上一代人的恩怨。   听到谢凝这个要求,贺然婕露出为难之色。   老爷子能接受孙女,但要他同意谢衣浓跟贺争合葬,那可能性……不大。   在老爷子眼里,贺争的死跟谢衣浓脱不了干系,他也恨了她很多年。   不等贺然婕开口,周子探先反驳,“那怎么行呢,我舅舅怎么能跟她一块安葬?”   他就差没说是谢衣浓害死的贺争。   谢凝倒是不生气,“这个还是要看本人的意思。”   沈亭州是在场唯一的外人,本来一直保持沉默,听到这里忍不住抬起头。   本人的意思?   什么本人?   “什么本人?”   嘴替小周也不解地问。   谢凝轻轻一笑,“当然是我爸的意思。”   沈亭州、周子探、贺然婕都齐齐看向她,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震惊。   谢凝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爸爸当年愿意出国来找我们,说明他已经放下过去,原谅了我妈妈做错的事。”   周子探杠道:“舅舅也可能是过去吵架的,反正如果有人那么骗我,我肯定不会原谅她,别说她最后害死我了。”   沈亭州:小周,贺家唯粉粉头!   谢凝沉吟,“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既然你们都不同意……”   沈亭州以为她要放弃,却听到谢凝说,“那我晚上找个时间把我爸的墓地撬开吧。”   沈亭州:……   周子探:……   贺然婕:……   看到三张懵逼的脸,谢凝甜妹一笑,“我开玩笑呢,我怎么会这么做?”   沈亭州不觉得她是在讲玩笑,看起来挺真的。   贺然婕扯动嘴角,艰难露出往日的温和,她对谢凝说,“你先别急,我去劝劝你爷爷,没准他能同意。”   不同意就等着儿子的墓被撬吧。   谢凝露出两个小梨涡,“谢谢姑姑,妈妈一直说您人好,您是真的很好。”   贺然婕虚假微笑。   周子探趁谢凝眼神离开,飞快贴到贺然婕耳边,用气音说,“妈,晚上我要不要去看着舅舅的墓?”   隔了两米多远都能听到周子探气音的沈亭州:……小周,你还可以再大声密谋一点。   离得更近的谢凝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她安抚周子探,“不用去看着,我现在不去。”   周子探哦了一声,把脑袋又伸了回来。   看着谢凝那张娃娃脸上的甜笑,沈亭州终于认同了许殉那句话——   整天笑眯眯的能是什么好人?   你们这些眯眯怪!   -   真假千金换回来后,贺老爷子以雷霆手段处理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虽然易伊是假千金,但老爷子还是欣赏她为家人牺牲付出的精神,因为他也是一个家族荣誉感很强的人,所以他没报复易伊。   如果说贺老爷子对易伊是欣赏,那对谢凝则是非常满意。   谢凝太像贺家的人了,他有意栽培她接手公司,只要她同意进公司,谢衣浓可以跟贺争合葬。   为了活着的人,他可以不去追究死去的人。   谢凝这次回来只是单纯认亲,没想到对方要给她这么重的担子。   谢凝没立刻答应老爷子。   老爷子没紧逼,给了充足时间让谢凝考虑,同时派人看着贺争的墓地,显然也怕自己的儿子墓地被掘。   周子探很喜欢谢凝,虽然在谢衣浓的事上有分歧,但只要不谈这个他就是一只听姐姐话的小狗。   周子探想,他姐漂亮又心地善良,不比那个冒牌的叫什么‘引引’的强?   沈亭州都能喜欢上依依,怎么会不喜欢他姐?   于是他又开始大力撮合沈亭州跟谢凝,约他们俩到一家很火的网红情侣餐厅吃饭。   餐厅装修得很具粉红泡泡,来这里吃饭的也都是年轻情侣,像沈亭州他们这种朋友一起来凑热闹的也不少。   谢凝不像沈亭州跟易伊那么单纯,她很快就察觉到周子探的意图。   谢凝抿了一口樱桃酒,“对了,我没告诉你们吧,我是拉拉,喜欢女孩?”   出柜出得相当令人意外。   但沈亭州服务的四个雇主,其中三个都是同,所以很快就消化了这个消息。   周子探看着谢凝,愣了好几秒。   餐桌也因为他这个活跃气氛的人沉默而沉默。   在这份安静中,卡座后面响起一个男人的轻笑,“什么拉拉,那是没交过男朋友,不知道男人的好。”   沈亭州眉心拧起。   不只是因为男人这个癌味发言,还因为他踢到一块足可以把他腿撞断的铁板。   愣神的周子探被动触发保护家人机制,顿时化作一头恶犬,起身冲到身后的卡座,拎起说风凉话的男人。   周子探满脸阴沉,“你他妈说什么!”   沈亭州的反应能力已经被秦诗瑶锻炼出来了,在周子探的拳头即将挥向男人时,及时拦住了他。   “冷静,你还在保释期!”   谢凝探出头,“是啊,你杀人未遂还在保释期,不能犯事。”   被周子探拎起的男人,听到杀人未遂这四个字,瞳孔震颤。   谢凝走过来,“还是我来吧,反正我也不是这里的人。”   看见走过来的是一个身量小巧,五官精致无害的甜妹,男人刚才冒出来的惊悚瞬间弱下去。   直到对方挽起袖子,露出手腕戴的那串嘎巴拉,全是人类的嚼牙。   他装逼的时候玩过嘎巴拉,不过戴的都是假的,真的压根不敢戴。   谢凝对周子探说,“弟弟,松手。”   周子探立刻听话松手,给谢凝让了路。   谢凝走到男人面前,露出两颗小梨涡,“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把这盆毛血旺的汤喝了,我就当没听见你说的话,要么我打掉你所有的牙,再串一个手链。”   沈亭州还以为这男的会继续发动嘲讽技能,然后被谢姐铁拳教育,最后屈服。   没想到他直接滑跪。   男人顶着一众好奇地打量,把眼一闭,抱起那盆刚上的、还滋啦冒油花的毛血旺就开始喝。   沈亭州:诶,不是,怎么……   餐厅服务员过来询问,谢姐一脸无辜,“我只是在开玩笑,他自己要喝的。”   男人闻言一顿,看了过来。   谢凝扫了他一眼,他像被什么蛰到似的,立刻低头继续喝,烫得脸通红,嘴也起了燎泡,同桌女伴嫌他丢人早走了。   服务员劝了他几句,男人没听,一直把这盆毛血旺的汤喝光了,这才匆匆结账走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沈亭州明显感觉周围的人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   谢凝毫无察觉似的,专心干饭。   沈亭州:果然强人都是改变他人,舒服自己。   -   那顿饭后的第三天,周子探打电话跟沈亭州告别。   周子探精神饱满地说,“我要去寺庙给我哥祈福。”   但这也不是你凌晨五点打电话的原因!   沈亭州仔细一问,原来周子探不是要去一家寺庙,他准备把全国所有寺庙都拜一遍。   沈亭州这下终于清醒,“怎么突然信玄学了,你不是不信吗?”   周子探:“是我姐说的,她说管用。”   ……他就知道这不可能是周子探自己想出来的。   沈亭州忍不住问:“你这两天是不是得罪你姐了?”   周子探一头雾水,“我没有啊。”   沈亭州:“……你再想想。”   周子探:“我真没有,我这两天一直忙着找认识的拉拉,还建了一个两百人的群,让我姐进去挑,哪儿有时间去得罪她?”   沈亭州的沉默长达一个世纪。   难怪谢凝要赶周子探走,如果是他,他会送这个小周去火星。   两百个拉拉,你搁这儿给你姐选后宫呢。   沈亭州能说什么呢?他只能祝周子探成功。   周子探受到沈亭州的鼓励倍感欣慰,“谢谢沈医生,我会诚心拜佛的。”   沈亭州:“……加油。”   周子探:“嗯嗯。”   -   周五许殉约沈亭州给橘猫去做绝育。   吃过早饭,沈亭州开车去了许殉家,路过立交桥的时候看见桥下围着不少人,心神微动。   一般这种情况是有人自杀跳河,人才会聚集到一起围观。   沈亭州想了想还是变换车道,下了桥去看看具体情况,如果真有人跳河,那需要专业的医护人员救治。   下车走过去一问,果然是有人跳河。   现场不少热心人跳河去救,因此沈亭州没有下水,在河边等着。   很快一个身强力壮的大哥拖着一个昏迷的长发女孩,岸边的人帮忙把女孩抬了上来。   沈亭州快步上前,“我是医生,先把人放到地上。”   几个人扶着女孩放到一块平坦的地方,这才发现女孩的身量非常高,难怪好几个人一块扶着还觉得沉。   “真瘦,真高。”   “是模特吗?”   “还挺漂亮,就是有点像男人。”   他不是像男人,压根就是男人。   沈亭州看他一头乌黑的长发,下意识也以为是女孩,近距离一看,原来是一个男生女相的漂亮男人。   从衣着到气质看着家世很好,不怎么像是会轻生的样子。   但沈亭州管不了那么多,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   胸外摁压了半分钟,昏迷的人吐出一口河水,眼睛也无意识睁了一下。   沈亭州正要给他做人工呼吸,一个俊逸的青年拨开围观群众,走到包围圈。   看到地上的人,他大惊失色,“先生。”   沈亭州被他颇具戏剧性的颤嗓叫得耳根微麻。   只见他一个跪铲,从一米开外的地方,丝滑无比地跪到地上男人的身旁,然后掰开男人的嘴,开始做人工呼吸。   沈亭州这才发现青年戴着白色手套,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口袋还叠着一方手帕。   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这副打扮……   眼熟,眼熟,感觉太眼熟了。   青年应该是学过急救,做完人工呼吸,又在长发男人的胸口摁压了两下,两个动作反复着来,很标准。   见他手法熟练,沈亭州放下心来,没有继续待下去。   沈亭州走后,意识半昏迷的男人抬了一下手,青年立刻握了上去。   男人想抽出去,又没太多力气,只好给他握着。   -   沈亭州重新回到车上,这次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他今天出门本来就早。   到了许殉家,沈亭州下车就看到在前院侍弄花草的管家。   白手套、黑西装、头发一丝不苟,手帕。   破案了,那个青年跟管家一套行头!   管家抬起头,微笑着打招呼,“沈医生来了?”   沈亭州走过去问,“要帮忙吗?”   “不用。”说完,管家扭头对屋内说,“少爷,出来接客。”   话都对,但沈亭州怎么感觉这么别扭?   没一会儿许殉拎着猫笼走出来,刚靠近沈亭州,他面色微变,“你身上什么味道?”   沈亭州第一个反应是——“我没撸外面的猫。”   “不是猫。”许殉围着沈亭州一直在嗅,仿佛一只缉毒犬。   沈亭州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僵硬着身体,向后梗着脖子,“那……那是什么味道?”   许殉说,“香水味。”   还说了一个很绕口的牌子或者是香水味道,总之学霸小沈没听懂他那句发音。   懂了的管家放下了喷壶,“沈医生,你今天见什么人了?”   沈亭州从出门到许家,就只有在桥下接触到人。   因此沈亭州把有人跳河的事,告诉了许殉跟管家。   管家继续浇水,“那应该不是了,那位就算自杀也不会选择跳河,他应该会买一堆白玫瑰铺在周围,然后割开手腕,让血把白玫瑰染红,这样死得才有仪式跟美感。”   沈亭州:……   好神经……不是,好充满戏剧跟张力的死法。   许殉不屑撇嘴。   “不过——”沈亭州突然想到,“他身边有一个青年跟管家您穿得一样。”   这下撇嘴的不仅只有许殉,管家也同步了这个动作,就连步骤都是一样的——   先是抬起下巴,露出矜傲之色,然后撇嘴以示不屑。   第一次见管家露出这样表情的沈亭州:?   许殉冷漠说,“看来是回来了。”   管家冷漠说,“应该是水土不服,一回来就喝吐了。”   沈亭州:……您果然是会吐槽的。   沈亭州好奇心作祟,“这人你们认识?”   许殉避开这个话题,“该走了,预约的时间快到了。”   管家也说,“早去早回。”   看来都不愿说,沈亭州只好把满肚子的好奇心咽回去。   能让他们二人讳莫如深的人,应该……   “不重要。”   沈亭州一惊,转头去看车座旁的许殉,对方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他对你不重要,只是我的一个亲戚。”   见许殉有交谈的欲望,沈亭州顺势问了问,“不对付的亲戚?我看管家也不是很喜欢。”   许殉解释,“他只是跟桑岩的父亲不对付。”   沈亭州困惑,“桑岩是水土不服,喝吐那个?”   许殉:“不是,是戴白手套的青年。”   沈亭州:“哦。”   原来是黑执事与黑执事之间的恩怨。   -   做了绝育的橘猫吐着舌头,无声流泪地躺在地板上。   沈亭州在一旁静静观察它,看它没有过激的行为也就没有管它,给它时间消化这件事。   看着一边戳猫毛,一边注意橘猫动态的沈亭州,许殉突然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猫?”   沈亭州不假思索,“因为它们可爱。”   许殉:“还有呢?”   沈亭州:“因为它们毛茸茸,摸起来手感很好。”   许殉:“还有吗?”   沈亭州:“因为它喵喵叫很好听。”   许殉啧了一声,沈亭州一下子收心,谨慎地问,“怎么了?”   许殉瘫着脸说,“听起来都是因为外在才喜欢。”   沈亭州承认他肤浅,他就是喜欢外在的东西,也因为这些外在的东西,觉得只要它是猫,它干什么都可以。   毕竟他又不是找朋友跟伴侣,需要知道对方的三观是否跟自己一致。   猫猫难道不是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沈亭州温润的眼睛映着许殉,“那你呢,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许殉点头,“有,但不能说。”   沈亭州来了兴趣,“为什么?是很特殊小众的爱好?”   许殉摇摇头,把那些从猫身上梳下来的浮毛揉成小球,“管家说我告诉你了,你会吓跑。”   沈亭州静了几秒,露出几分小心翼翼,“你是……喜欢往棺材里躺?”   那次真把他吓了一跳。   许殉:……   -   周子探走后,沈亭州每天都会收到他的电话或者消息。   每求到一个平安符,周子探都会跟沈亭州炫耀。   他除了给贺延庭求了平安符,贺然婕、贺老爷子、谢凝、沈亭州都有。   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周子探就拜了三十多间庙,简直就是拜佛界的特种兵。   求佛搞玄学,总比他搞刑法上的事要好。   所以周子探无论发来什么奇葩祈福的东西,沈亭州都予以支持。   今天晚饭的时候,周子探已经打来一通电话,没想到临睡前他又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怕周子探旅行出了什么事,沈亭州秒接。   这通电话好像是周子探不小心打过来的,沈亭州接通后,那边一直没人说话,还有沙沙的噪音。   最后手机被丢了出去,好像掉到了地上,但声音总算清晰起来。   沈亭州听到周子探说——   “那天晚上没把你弄死算你走运,没想到今天你还敢找过来,老子今晚不弄死你,我就跟你……”   那天晚上?   沈亭州立刻明白,周子探是找到那天拱他的那个人了。   依小周的性格,这是要闹出人命的架势,沈亭州头皮发麻,紧接着又听到他愤怒喷火的声音。   “别扒我裤子,滚。”   周子探打架一直是很厉害的,但听他这个气急败坏的口吻,好像是被对方压着……   这到底什么情况?   沈亭州一直喊他的名字,试图跟他联系上,但那边似乎已经扭打了起来,沈亭州听到周子探的咒骂跟衣料摩擦的声音。   这两个声音之外,还有一个低沉模糊的男声。   沈亭州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第35章   沈亭州开始进行头脑风暴, 拼命在大脑搜索那个男声。   之前周子探为了帮他都坐牢了,这次他怎么也得拯救他的小菊花。   无数声音碎片涌过来,最后汇集出一个清晰的声音。   沈亭州猛地睁开眼, 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挂了周子探的电话,沈亭州翻开通讯录,找出那个人的电话, 然后拨了出去。   电话铃声响了十几秒, 就在快要挂断的时候,终于被人接通。   沈亭州没寒暄, 直接奔主题, “虞先生,周子探在你旁边吗?”   虞居容扫了一眼刚捆住的周子探, 没接话茬, 反而懒洋洋问,“有事吗?”   沈亭州非常肯定就是他, “希望你能放了他。”   “放了他?”虞居容低低一笑, “在他给我下了药, 找了两个男人进我房间后, 我放过他?”   沈亭州眉心狂跳。   这个小周怎么还是一个法制咖!   虞居容垂眸,拨弄周子探嘴里塞着的银球, “沈医生, 要不是我从小接触这些药剂, 早就有了抗药性, 你知道我今晚会发生什么吗?”   听到沈医生这三个字, 周子探脸上的情绪一敛。   《从小接触》   《抗药性》   妈耶, 花区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居然连那种药的抗药性都有了。   沈亭州合上惊掉的下巴, 斟酌用词,“那你能……把电话给小周,我想跟他谈一谈。”   不等虞居容说话,侧耳倾听的周子探爆发神力,挣脱了虞居容捆在他腕上的领带,拽断皮质的口球,薅过虞居容的手机跳下床。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周子探折腾一番,气息仍旧平静,半点都不带喘,“沈医生。”   饶是见多识广的虞居容,都对周子探这旺盛的体力感到惊诧。   随后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又轻轻、慢慢地笑了笑。   沈亭州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周子探的嘴角在他暴力扯口球时,被皮带边缘擦破,但他浑然不在意,“我没事,好得很。”   听到他充满活力的声音,沈亭州放下心,跟着就是头疼。   “你怎么能给虞居容下药?你还找了两个男人进他房间,你想干什么?”   “他就是那天强迫我的人,他能强迫我,我怎么不能强迫他?”   虞居容慢悠悠插话,“你确定那天我是强迫你的?”   暴躁小周在线狂躁,“不是你,还能是我撅屁股给你搞?”   虞居容倒也没那么无耻,“你虽然没有撅着屁股,但你抱着我叫哥哥。”   “我那是叫我哥!”   “怎么,你平时是跟你哥在床上办事的?”   “放屁,那天就是你趁着我喝醉……”文化荒漠周子探憋半天,憋出三个字,“诱拐我。”   说完又觉得这三个字气势太弱,怒道:“有本事就正正经经打一架,如果你赢了,我随你怎么处置,你要是输了,我卸你一条胳膊一条腿,但你不能报警。”   沈亭州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肝疼。   你说他无法无天吧,他不让人家报警,你说他有敬畏之心吧,他要卸人家一条胳膊一条腿。   沈亭州扶额呼喊他,“小周。”   周子探反过来安慰沈亭州,“沈医生你放心,我一会儿让他签生死状,画押写上谁都别报警。”   沈亭州:……   周子探突然变了调子骂了一句脏话,“我让你跟我打架,你摸我这里干什么,拿开你的脏手。”   虞居容轻笑着问他,“不舒服吗?”   “你在放什么屁……”   “这看起来不像不舒服,跟你的嘴一样硬。”   “废话,狗舔一口它都这样,滚开,嘶,你他妈……”   救命啊啊啊啊啊!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听这些!   沈亭州感觉耳朵都要脏了,火速挂了电话。   还是让他们打一架吧,管他是床上,还是床下。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沈亭州仍旧有点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给苏俞打电话,跟他打听了一下虞居容的个人情况。   因为涉及到周子探的隐私,沈亭州问得相当克制,“虞居容他这个人……”   不等问完,苏俞就说,“人不怎么样!”   沈亭州噎了一下,“可他毕竟是虞先生的弟弟……”   苏俞:“但人品差了很多!”   沈亭州:“那如果有人得罪他……”   苏俞:“死定啦!”   沈亭州:“有没有一种可能……”   苏俞:“绝无可能!”   沈亭州顿了许久,再次开口,“你能不能让我……”   苏俞又一次打断,“不能!”   沈亭州:“你知道我要……”   苏俞:“我知道,但我就是不能让你把话说完!”   沈亭州:……   沈亭州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表,不由生出一丝愧疚,“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苏俞坦然自己生气了,“我生气不是这个原因。”   沈亭州小心翼翼地问,“那是?”   苏俞轻轻一哼,语气却缓和下来,“算了,我永远都不可能真生你的气。沈医生,你知道你现在……”   沈亭州洗耳恭听。   苏俞说,“你跟我讲话的时候,孩子一直在动,他估计是想你了,我让阿宴去接你好不好?”   沈亭州:“……”   沈亭州将装聋作哑发挥到极致,“很晚了,你也早点睡,我去洗漱了,晚安。”   不等那边有所回复,沈亭州迫不及待就挂了。   沈亭州犹豫着给周子探发过去一条短信,对方一直没有回复。   沈亭州很煎熬,但他又不敢再打过去电话,担心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就在这样的煎熬中,沈亭州度过了一个晚上。   隔天一早,没想到是虞居容主动给他打的。   看到这个名字,沈亭州做好心理建设才接了电话。   “放心,人没事。”虞居容说完,话锋一转,“不过你能别在苏俞面前谈论我吗?”   沈亭州一时没明白,“什么?”   虞居容仿佛很头疼,“如果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苏俞是一个占有欲非常强的人。如果要是让他知道,你跟他的关系不是最好的,那就有第三个人遭殃,麻烦你不要再跟他提我了,有事你直接找我。”   原来苏俞昨晚是因为这个生气。   沈亭州难以理解,“我跟谁关系好,他都会生气?”   虞居容淡淡道:“那要看他怎么界定你们俩的关系,如果他拿你只是当朋友,你可以正常恋爱,但千万别在他面前抱怨你对象的不好,如果你对那个人还有点爱的话。”   虞居容言尽于此,说完就挂断了。   不是,这个虞居容怎么说话老说半截?   还每次都把沈亭州说得不上不下,他就直接神隐了。   -   临近中午,周子探报平安的电话终于来了,声音有气无力的。   “沈医生,我没事。”   “……真没事?”   这声音听着可不像没事。   周子探似乎是换了一个姿势,说话总算有了平日里的张扬,破口骂虞居容,“昨天那王八蛋耍阴招……”   沈亭州耳朵一疼,赶忙说,“不必细说阴招。”   周子探:?   沈亭州意有所指,“只要你身体没事就好。”   周子探浑然未觉,“我身体没事,就是有点饿。”   沈亭州的话顿了顿,“——那赶紧吃饭吧,以后别再冲动行事了,想想你妈,想想你姐。”   周子探瓮声瓮气:“知道了。”   -   确定周子探没有危险,沈亭州捏了捏鼻梁,躺在沙发上终于能安心了。   拿手机逛了一圈,刷到一个视频。   视频是一个邋遢流浪汉在公园发呆,弹幕不少人在说好可怜,很快画风又变了,所有人都在刷现世报。   沈亭州正纳闷两级反转,有一条弹幕飘过,不了解流浪汉身份的看评论区。   沈亭州点开评论区,第一条有上万个点赞。   【大家先别着急同情他,这人是我一个同事,在女厕所装摄像头,然后被公司开除了。】   沈亭州又点回去看了看视频,感觉这男人有点眼熟。   他看到第五遍才发现,这个流浪汉就是在商场遇见的那个男人。   当时苏俞说他手机存着很多女性私密照片,沈亭州不怎么相信,苏俞就直接冲过去拿了他的手机,点开相册一看,果然如此。   这条高赞爆料下面有许多回复。   【卧槽,真的假的?】   【如果层主的话是真的,一首《现世报》送给流浪汉,如果层主说的是假话,一首《现世报》送给层主。】   爆料的人很快进行回复。   【妈呀,手机一直响,我还以为有群消息呢,没想到居然火了。】   【我以我身上的二十斤肥肉作担保,我的话绝对是真。这孙子特别恶心,平时人模狗样的,还以为他人挺好,结果私下这么恶心,只能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层主,层主,想听更多内幕,他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他精神怎么失常了,他离职后就把我给删了,不过我猜测应该是压力太大了吧,他在我们公司算是小领导,一月也有好几万工资,具体多少我不知道,但有房贷有车贷,没了工作应该还不起了吧。】   【这种变态居然还能混得上房子跟车子!】   【我刚帮你们打听了一下,一个没被他删的同事说,他半个多月前还发朋友圈抱怨家里水管莫名其妙爆了,把人家楼下淹了,估计要赔好多钱。】   【层主快去再打听,三分钟,我要听到他比现在更不幸的故事。】   【只有我好奇是怎么发现他是偷窥狂的吗?】   【压根不是我们主动发现的,这煞笔可能得罪什么人了吧,对方直接把他干的那些烂事发给了他所有认识的人。】   【他还加了一个变态群,聊天内容给我一个男的都恶心坏了,说是要在公司的女卫生间装监控,吓得女同事都不敢去卫生间,公司高层连夜派人把所有卫生间检查了一遍。】   【没多久他就被踢出公司了,估计是公司调查出什么事了,具体我也不知道,但他这种情况以后应该是不好找工作了,会抑郁也正常,毕竟还有那么高的房贷车贷,哦,还给人家把房子泡了。】   听到完整的来龙去脉,网友彻底炸了——   【哎,他也是怪可怜的,我都看不下去了,老天爷赶紧把他带走吧。】   【我看他骨骼惊奇,很适合油炸。】   【看评论区前:年纪轻轻就疯了,好可怜。看评论区后:阎王,这你都不下派一份死亡证书,你大大的失职啊。】   阎王失职这条,沈亭州还蛮有感触的。   两个月前,在商场见他还挺精神,两个月后就成神经了。   不过这种人怎么惨都不值得同情,沈亭州只是有些好奇,那个曝光他真实人品的人该不会是苏俞吧?   门铃突然响起。   沈亭州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口的人,他一愣。   苏俞是属曹操的吗?刚想到他,他就出现了。   苏俞围着一条米白色围巾,半张脸陷在柔软里,显得那双眼睛更加饱满,里面盈着笑意。   “沈医生,今天你忙不忙?”   “不忙,进来。”   沈亭州侧身给苏俞让路,关门时问,“你怎么来了?”   苏俞把围巾摘下来,“阿宴去出差了,我一个人无聊就过来找你,一会儿我们出去喝奶茶吧,我请你。”   看他眼睛亮晶晶,沈亭州不想扫兴,“小杯可以吗?”   苏俞点点头,“嗯嗯,我跟你喝一小杯子都可以。”   沈亭州:……   沈亭州没回应,进厨房给苏俞拿了一些水果。   他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屏幕还亮着,里面正好定格在流浪汉身上,沈亭州走过去把水果放下,准备收手机时,想了片刻,拿给苏俞看。   苏俞接过来,一眼认出流浪汉的身份,“商场那个人。”   沈亭州:“嗯。”   苏俞歪头看着沈亭州,“你是想问我,这是我干的吗?”   沈亭州:呃……   苏俞坦诚,“是我呀。”   沈亭州给予支持,“做得好!”   苏俞倒是一愣,随后露出被夸奖的高兴,嘴角弯弯。   沈亭州以为苏俞只是把男人私下的德行曝光给身边的人,“这种人太会伪装了,如果没有你,不知道有多少女孩会被他蒙蔽。”   别说涉世未深的女孩了,沈亭州这个老社畜都走眼了。   苏俞捧着下巴,笑吟吟听沈亭州夸自己。   忽然想到虞居容说的话,沈亭州表情略微收敛,谨慎地问,“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有女朋友了……”   苏俞立刻打断,“不可能!”   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沈亭州有些无措,“我是说假如。”   苏俞肃然地看着他,坚定地说,“就算假如,你也不可能有女朋友,除非……你说你有男朋友,那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沈亭州:……   见沈亭州要开口,苏俞把耳朵一捂,“我不听,我不听,除非你假设自己有男朋友。”   他摇晃着脑袋,身体也像一个摆锤似的,东一下西一下,口里还念念着“我不听”。   沈亭州妥协,“好吧,假如我有一个男朋友。”   苏俞这才把手放下,漂亮的眼眸漾着得逞的坏笑,“然后呢?”   沈亭州问,“如果我跟你抱怨他,你会怎么样?”   苏俞摸着肚皮,“那还要看你喜欢不喜欢他,如果你喜欢他,那我会找他好好谈一谈,希望他对你好一点。”   谈是不可能谈的。   如果沈亭州还喜欢,那他会帮沈亭州把那个人训练成一条只会听话,不会呲牙的狗。   苏俞:“如果你不喜欢他,那我就不理他了。”直接埋了。   沈亭州:这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苏俞突然问,“是虞居容又跟你说了什么吗?”   沈亭州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每次都猜这么准。   苏俞指着他的脸上说,“上面写满了心虚。”   沈亭州迅速面无表情,把脸绷成刀削般的冷硬。   苏俞重重哼了一声,“这个虞居容,每次都喜欢在我背后说我坏话!”   沈亭州弱小无助,“他没……”   苏俞:“他就是有!他一定是恨我抢走了阿宴。”   沈亭州惊,居然还有这种事!   果然弟弟都是哥控吗?   苏俞把嘴一撇,“算了,不提他了。”   苏俞不往深了追究让沈亭州感到一身轻松,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跟苏俞定下一件事。   “我们从性格到成长环境都不一样,行事风格自然也不一样,希望我们能求同存异。如果我以后无意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改。”   “如果以后我真跟你抱怨某件事,我的本意肯定是想跟你商量,一块想解决的办法,并不是让你私下为我做什么。”   虽然沈亭州说了一通,但苏俞知道他的中心思想就一句话——   不要避开他,偷偷为他解决问题。   沈亭州不想伤害他的感情,所以用温和的话术包装了一大堆。   沈亭州就是这样一个人,温柔有底线,同时还有着超强的共情能力。   这些都是苏俞没有的。   沈亭州招人喜欢不是因为有这些,是因为他身上所有的特质都恰到好处。   多一分则圣父,少一分则寡情。   苏俞望着沈亭州真挚明润的眼眸,点了一下头,“好吧。”   -   傅芸芸的生日慢慢逼近,沈亭州跟秦诗瑶的联系也越发频繁。   依照沈亭州姑姑的意思,生日在家里简简单单过一个就好,没必要大操大办。   但傅芸芸想把高中的朋友都叫过来玩,高考过后大家各奔东西,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   沈亭州在中间做润滑油,最后为傅芸芸争取到这次生日会。   场地由他来租,算是送给傅芸芸的生日礼物。   秦诗瑶知道后,说她来布置生日会现场,酒店弄的太套路了,不符合小女孩对梦幻那种追求。   一听“梦幻”,沈亭州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自从接手这个工作,秦诗瑶铺张奢侈的作风让沈亭州无数次后悔答应她。   给小猫剪指甲的时候,沈亭州又接到了秦诗瑶的电话。   知道她要说服自己弄一个城堡样式的蛋糕,这是自花海设计之后的另一个铺张点子。   沈亭州坚决不同意,现在看见她的电话就头疼。   手机一直嗡嗡响,沈亭州接通后直接说,“不可以,不行,不准!”   秦诗瑶生气,“霸总都没你这么专治,你以后别叫沈医生了,你叫沈霸总吧。”   沈亭州:“……我本来也不叫沈医生。”   秦诗瑶直接挂了电话。   沈亭州摁了摁太阳穴,透着一股疲倦之气.   一旁传来幽幽的声音,“谁的电话?”   沈亭州可算找到发泄的机会,“秦诗瑶,她非要给我表妹弄一个十几万的生日蛋糕,那蛋糕是金子做的吗!吃了是能长生不老,还是智商超爱因斯坦!”   仅仅只是因为好看,因为梦幻,就要做这个蛋糕。   沈亭州不理解,也没办法接受。   发泄完洪荒之力,沈亭州又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我说的有点多,情绪也有点激动。”   许殉一直没说话。   沈亭州侧过头,就见他徒手揪猫毛,还一直在一个地方薅。   沈亭州为猫猫的颜值担心,“那个,别揪了,会秃。”   许殉停下手,用一种随意的口吻问,“你表妹要生日?”   沈亭州:“嗯,这周六,其实是周四,但她想跟高中的朋友一块聚。”   许殉:“秦诗瑶也要去?”   沈亭州:“她跟我妹关系很好。”   许殉又沉默了。   沈亭州低头剪着指甲,“对了,你要来吗?不过人很多,你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吧?”   许殉说,“来。”   沈亭州颇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许殉什么都没说,抬起橘猫的后爪,露出藏在肉垫的指甲。   “剪!”   “哦哦!”   沈亭州拿着指甲钳咔嚓咔嚓地剪,橘猫吃着许殉的猫条,暂时没有搭理他。   -   周六傅芸芸生日那天。   沈亭州一进会场,看到如梦如幻的现场布置,只觉得眼压飙升。   有那么一刻,想要上前找秦诗瑶问问。   不是不让她订粉玫瑰!不是不让她弄这个棉花糖时光机!不是不让她搞这棵圣诞树!不是不让她满会场飘气球!   昨天沈亭州来看的时候,会场简约朴素,怎么短短一天工夫就成迪士尼了?   许殉环顾了一眼,“布置得太花哨,铺张浪费,一点都不环保。”   这些都说到沈亭州的心坎里面了。   但当傅芸芸穿着漂亮的礼服,戴着秦诗瑶送她的珠宝,头发挽起,戴着一个公主珍珠发冠出来时,沈亭州最终没去做这个烦人的家长。   秦诗瑶拉着傅芸芸,手往沈亭州跟许殉这边一指,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傅芸芸飞快瞟了一眼许殉,凑到秦诗瑶耳边说话。   两个人嘀嘀咕咕,时不时还要捂嘴偷笑一下。   沈亭州额角跳了跳,隐约知道她们说了什么,担忧地朝身侧看去。   许殉自然也发现了不远处嘀咕他的两人,皱眉问沈亭州,“她们是在说我坏话吗?”   沈亭州怎么好意思告诉他,以这俩人的德行十有八九是磕他俩。   沈亭州为她俩辩解,“应该是在说我。”   许殉眉头拧得更紧了,“说你坏话?”   沈亭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圆谎,支吾道:“可能觉得我今天这身普通吧。”   许殉看过来,“你平时不也这么穿?很好看的。”   后面一句许殉说得太自然,沈亭州有点接不上话。   正在这时,傅芸芸提着裙摆走过来,“哥。”   沈亭州看向她,刚要批评她背后说人家小话,就听傅芸芸主动跟许殉打招呼。   “你就是许哥吧?我刚听诗瑶姐说起你,年轻有为,对我哥还很好,而且名字也超酷。”   前半段都好好的,但傅芸芸不知道许殉名字的由来。   沈亭州赶紧转移话题,“今天这一身很漂亮。”   傅芸芸忍不住嘚瑟,“是吧是吧,诗瑶姐帮我化了两个小时妆呢,你看我的眼妆多自然。”   沈亭州递过去自己的礼物,“生日快乐。”   傅芸芸惊喜了一下,“不是说会场就是我的生日礼物吗?怎么还给我买,哥,你真爱我……”   拆开一看是一本书,傅芸芸噤声片刻,“哥,我高考都结束了。”   沈亭州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就是要敲打你,大学也要用功,别以为上大学就不用好好读书。”   傅芸芸吐槽,“你说话哥味好重。”   “因为我就是你哥!”   “哼!”   “哼也没用。”   许殉看着沈亭州,一个跟平时不一样的沈亭州。   在对方看过来时,他移开视线,把自己的礼物递过去,“生日快乐。”   看到礼物,傅芸芸吓得苍蝇搓手,“这么扎实的礼物。”   沈亭州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形容,“这……”   任谁在这种时候见到一张银行卡,估计都是话烫嘴的反应。   半晌沈亭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是让你送一些简单的礼物,但不是这种简单。”   许殉说,“我不是秦诗瑶,不知道你妹妹喜欢什么,所以这个最实在,她喜欢什么可以自己去买。”   傅芸芸在心里把自己摇成了拨浪鼓。   诗瑶姐果然没说错,是绿茶,大大的绿茶。   看这阴阳怪气,这有意无意地点拨,可惜她哥是死心眼,估计没发觉。   “那……”沈亭州继续烫嘴,“卡里多少钱?”   许殉:“六个六。”   沈亭州音量瞬间拔高:“多少?不行,这也太多了。”   一听是六十多万,傅芸芸也拒绝三连,“许哥太多了,你这是要给我送走的节奏。”   沈亭州瞪她,“别胡说。”   傅芸芸:“嘿嘿。”   许殉没多说什么,将这张卡收回去,然后又掏出一张卡。   沈亭州:……   傅芸芸:……   许殉说,“这张里面少。”   沈亭州:“少多少?”   许殉:“五个六。”   傅芸芸嘤了一下,“我还是不能收。”   许殉把这张也收了回去,然后又又掏出一张。   沈亭州嘴角抽动,“这张该不会是四个六吧?”   许殉点头。   六千多,傅芸芸觉得自己还是能拿的,把手伸出去。   沈亭州头疼道:“还是太多了,她一个小孩子拿这么多钱干什么?”   ‘小孩子’撅撅嘴巴,心道:你不上学你当然不知道大学可造钱了。   许殉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一张银行卡。   沈亭州:……   傅芸芸:……   沈亭州怀疑许殉兜里还有其他存货,“不会除了这张,你还有吧?”   许殉果然重新掏出一张,“最后一张了,再少就不礼貌了。”   沈亭州:你人还怪贴心嘞。   傅芸芸偷偷拽了拽沈亭州的袖口,用眼神暗示他,哥,我收一张吧,再不收就不礼貌了。   沈亭州摆了摆手,让傅芸芸自己选,他相信对方会选出一张价格适中,属于自己的银行卡。   在沈亭州信任的眼神,傅芸芸快速抽走那张存着6666的银行卡。   “谢谢许哥,我相信你生日的时候,我哥一定会送一份非常好的礼物。”傅芸芸拽过沈亭州往许殉身上一推,拎着衣摆赶紧跑了。   沈亭州踉跄了一下,身后的许殉出手扶住他。   两具身体贴在一起,体温相传,沈亭州甚至能感受到许殉胳膊紧绷时的肌肉轮廓,他莫名有点耳热,赶紧拉开跟许殉的距离。   沈亭州试图为傅芸芸挽尊,“对不起,我妹平时不这样的,今天可能太兴奋了。”   许殉收回手臂,摇摇头,“没事。”   气氛静了几秒,沈亭州没话找话,“你饿不饿?前面有食物,应该有你能吃的。”   许殉看了他一眼,“我什么都能吃,我又不挑食。”   沈亭州:……   -   傅芸芸一口气跑出去很远,躲在一堆气球旁观察沈亭州跟许殉。   见两人结伴去了食物区,傅芸芸贼兮兮一笑,先填饱肚子,然后再填饱……   嘿嘿。   看自己的表哥贤惠地拿餐盘给许殉挑了几样不甜的茶点,傅芸芸脸上洋溢着幸福,嘴角与太阳肩并肩。   看到不错的角度,傅芸芸拿相机咔嚓咔嚓地拍下。   她正产粮时,秦诗瑶的弟弟秦漾走了过来,不怎么情愿似的,递过来一个礼物盒。   “这什么?”傅芸芸警惕丛生,“整蛊的?”   秦漾不知道是无语,还是被噎到了,举着盒子没说话,表情也不怎么好。   傅芸芸:“问你话呢,这是什么?你不说我可不要,谁知道你送的什么鬼东西,里面是不是藏活蜘蛛了?”   秦漾把东西拍到桌上,“不要就直接扔了。”   看他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如果是平时傅芸芸早炸了,但想到秦诗瑶,她忍了,只是嘟囔,“好好的生日被你搞得心情都不好了。”   前面的秦漾听到后动作一顿。   在原地停了几秒,他返回来,重新拿起那份盒子,“是发卡。”   傅芸芸一副见鬼的模样,呆呆接了过来。   秦漾有几分别扭,为刚才的态度道歉,“对不起。”   生硬地说完这三个字,他转身走了。   傅芸芸终于反应过来,“没关系,姐姐我大气。”   秦漾有点忍不了,转过头想跟她掰扯一下谁大谁小的问题,但傅芸芸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   傅芸芸盯着外面那个擦玻璃的保洁,对方注意到她的目光,露出职业线微笑,加快速度去擦那块沾上冰激凌的地方。   傅芸芸像被火光牵引的飞蛾,不自觉朝她走过去。   隔着一道玻璃,傅芸芸说,“姐姐,你眼睛好漂亮。”   这是她第一次直观感受,小说里形容女主眼睛的灿若星眸是什么意思。   保洁一愣,继而腼腆笑了笑,浓长的眼睫上下敛动,“谢谢。”   擦干净那块玻璃,保洁提着用具正要离开,迎面撞上一个女人。   那人非常夸张地尖叫了一声,吓得保洁手一抖,擦过玻璃的湿抹布掉到了女人的鞋上。   保洁慌忙道歉,“对不起。”   话音刚落,一记耳光响亮地甩到她脸上。   妆容精致的女人尖酸道:“我这是全球限量的,你以为对不起就够了吗,我要投诉你。”   目睹全过程的傅芸芸冲出去,“要不是你鬼喊鬼叫,这个姐姐能被你吓到?你还投诉,那我们还要报警呢。”   傅芸芸扶住保洁的肩,“你没事吧?我们报警,不受她的欺负!”   保洁低着头摇了摇,“我没事。”   女人趾高气昂道:“你当然没事,你皮糙肉厚的,我这双鞋可比你娇贵多了。”   傅芸芸往保洁面前一档,“这么娇贵的鞋,你怎么不穿在脸上?正好护住你这张嘴脸,省得别人看见倒胃口!”   女人气急败坏,“你!”   傅芸芸:“你什么你,浑身没二两肉,架子倒是大得很。一张口就跟个夜叉似的,难怪人家这个姐姐会被你吓到,你不赔人家听力受损的钱就算了,你还敢讹钱!你的巴掌跟你的人一样带毒……”   傅芸芸的嘴巴跟剁馅儿的菜刀似的,又快又脆声。   整整一分钟,没让女人插进去一个字。   女人原本是气坏了,直到看到自己的男伴回来,她一下子柔弱起来,哭着跑过去,“顾城。”   听到这个名字,保洁的脸煞白。   傅芸芸不屑,“都什么时代了,还搞这种看到男人就哭唧唧的戏码,大姐你土不土啊。诶?姐姐你去哪儿?”   看保洁要走,傅芸芸拉住她。   保洁一边说,一边用头发去遮脸,整个人透着一种慌张,“我得走了,我还有事。”   傅芸芸摁住她安慰道:“别怕,我跟你说今天谁也欺负不了我们,别说顾城,他就算挖肝挖肾的顾北城,有我哥跟诗瑶姐在,他也不敢在这里天凉王破!”   听到动静出来的沈亭州问,“怎么了?”   傅芸芸立刻嘤嘤告状,“哥,有人欺负我们。”   秦诗瑶出来后,傅芸芸又告了一遍状。   这时另一个会场走出一个身材高挑,气焰跋扈的女人,“吵什么吵!秦诗瑶?”   秦诗瑶挑眉,“呦,我们真有缘。”   凌韵嗤了一声,“谁跟你有缘?”   看到她俩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沈亭州忍不住头疼,这下可有的吵了。   “顾城。”一个娇滴滴到所有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强占所有人的耳朵。   那个穿着限量高跟鞋的女人,指着前面局促不安的保洁说——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保洁很像你那个爱慕虚荣,为钱抛弃你的前女友?”   这句话成功让秦诗瑶跟凌韵停止争吵,并且很默契看向说话那人。   秦诗瑶:“穷男人,不就是玩玩就扔吗?”   凌韵:“怎么,还想为他的穷酸买一辈子的单?”   沈亭州被她俩的气场顶地后退两步。   许殉问,“怎么了?”   沈亭州扶住门,“我感觉有点不妙。”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这个叫顾城的男人,可能无法从这里走出去。 第36章   听到秦诗瑶跟凌韵的话, 穿着限量版高跟鞋的女人不乐意了。   她当下站出来对线,“你们怎么这么肤浅,爱情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吗!”   秦诗瑶嘲讽值拉满, “哦,原来你的爱好是穷男人。”   凌韵也投去嫌弃的目光,“一身logo, 什么档次品味, 也配说我肤浅!”   傅芸芸紧跟着两位姐姐步伐,出言挖苦, “既然你有恋穷癖, 那你跟这个有钱的谈什么,快去找穷的。”   女人面色略微扭曲, 险些维持不了贤良淑德的假象, “我只爱阿城,不管他有钱还是没钱。”   说着她朝保洁那边瞟去, 暗指意味颇浓, “不像某些人, 认钱不认人。”   秦诗瑶挑眉, “认钱怎么了?要身材没人品,要人品没能力, 要能力没男德, 就这样还不让人家认钱?”   女人狠狠一噎, 之后不服气地梗着脖子, “你又没了解事情所有真相, 你凭什么这么说?”   凌韵翻了一个白眼, “就冲那男的找了你,就知道他审美不咋样了。”   女人哈了一声, “我再怎么样也没有像某些人嫌贫爱富!”   傅芸芸恍悟过来,“原来你是知道这个姐姐在这里做保洁,故意来碰瓷。”   被戳中来意的朱子琳恼羞成怒,“什么叫来碰瓷?我是来……”   秦诗瑶截过她的话,“来干什么?该不会上演小人物逆袭,然后在前任面前耀武扬威的戏码吧?有些站在风口上飞起来的暴发户是爱干这样的事。”   “什么小人物逆袭,暴发户?”朱子琳露出骄傲之色,“城哥家本来就有钱,他只是装成普通人。”   秦诗瑶鄙夷之色更浓,“我还以为他最起码有点本事,找到风口白手起家,结果还是得靠家里的爹,这还不如暴发户呢。”   凌韵做作道:“原来还能装成普通人?我怎么就不行呢,到哪里都会被认出是大小姐。”   傅芸芸真诚困惑,“干什么装普通人?脑子有病?”   朱子琳拼命深呼吸,告诉自己跟这帮土包子置气没必要。   调整好心态,她高贵冷艳道:“那是因为城哥家太有钱,不想被拜金女沾边,你看,这不是检验出某些女人的品质?”   某些女人听到这些话,更用力攥着手里的打扫工具。   她知道顾城的真实身份后,也曾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原来是不相信她。   秦诗瑶开始捋这件事,“也就是说,他怕接近他的女人,是因为钱才看上他,所以他要隐瞒真实身份。”   朱子琳矜傲道:“对。”   秦诗瑶:“那我明白了,他肯定是床上不行。”   朱子琳:“?”   沈亭州赶紧捂住傅芸芸的耳朵。   傅芸芸拼命扒拉沈亭州的手,一双眼睛求知若渴地望着秦诗瑶。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快说快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身后的许殉,“她怎么这么关心别人家的事?”   这个她应该是指秦诗瑶,沈亭州露出无奈的微笑。   傅芸芸在心里配音:不像我,只会关心giegei一个人。   “你胡说什么?”朱子琳恼怒反驳秦诗瑶,眼睛却瞥向一旁高大英俊的顾城。   顾城的眼睛黏在对面的唐柠身上,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还想着那个女人,眼睛里只有她,朱子琳心凉半截。   秦诗瑶有理有据,“难道不是吗?一个男人要不是床上不行,是不会这么自卑的。”   她的话拉回朱子琳的注意力,细眉拧起,“城哥什么时候自卑了?”   凌韵倒是对上了秦诗瑶的脑回路。   “他要么是床上不行,要么就是没赚钱能力,只能靠家里的废物二代,有上进心,疼老婆的男人都是——既然老婆喜欢钱,那我就努力赚。”   傅芸芸:“就是就是,想心爱的女人跟着自己吃苦,你品,你仔细品,什么德行的男人才会干出这种事?”   被她们这么一说,朱子琳竟然也觉得这个考验方法是不是有点……   不对,她怎么能听了她们的挑拨?   朱子琳反驳:“那是因为顾家家大业大!”   一直沉默的唐柠终于开口,“再家大业大,我也没有花过他一分钱。反而是你的城哥,衣食住行用的都是我的钱。”   秦诗瑶啧了一声,“那这就是包养了,既然是包养,金主想甩你不全看心情?”   凌韵捏着手指关节,“最讨厌软饭硬吃的男人。”   顾城盯着唐柠,语气低沉,“只要你再晚分手两天,就能拿到两百万,可惜你没有继续装下去。”   跟唐柠恋爱时,顾城伪装的身份是一个画家。   当时唐家还没有败落,唐柠砸钱养着这样一个籍籍无名,但又实在好看的小画家。   按照顾城原定剧本,会有一个富商看中他的才华,花两百多万买下他两幅画,唐柠作为老板兼经纪人兼财会兼爱人,就可以拿到这笔钱。   顾城是唐柠成年以来的第一笔投资项目,顾城想着不能让她亏得太难看。   但实际唐柠亏得一塌糊涂。   千金大小姐凌韵不太理解,“才两百万你让人家装什么?更别说这两百万还没给,照这样你这个逻辑,你要继续装哑巴,那我可以给你两百万亿,可惜你说话了。”   傅芸芸:“就是就是,画大饼谁不会?”   朱子琳有一瞬间的走神,片刻后率先发起进攻,“那她还出轨了呢?”   唐柠已经没了最初的慌张,不避不闪地直视朱子琳。   “我不知道这话谁跟你说的,我是先分了手,然后才跟别人订了婚。至于顾先生那两百万,它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要。”   “是啊。”顾城阴沉一笑,“你看上了吕家的百亿,怎么,最后为什么没结婚,还混成这样?”   沈亭州隐约听到秦诗瑶摩擦高跟鞋的声音。   抬头一看,果然她脸上阴沉密布,显然是听不得男人说这种很贱的风凉话。   穿着一身保洁服的唐柠冷漠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妈妈。”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跑过来,一头栽进唐柠怀里。   唐柠跟顾城齐齐变色。   唐柠赶紧捂住孩子的半张脸,紧张地说,“不是让你在保洁室等着,你怎么跑出来了?”   小男孩委屈说,“你一直不回来,我怕你出事。”   顾城阴阳怪气:“看来确实是我操心了,原来是跟别人结婚了,孩子他爸该不会也是保洁吧,或者是商场安保?”   这话嘲讽意味十足。   路过的男保洁、男安保,在心里同时骂:妈的,吃你家大米了!   唐柠明显也生气了,捂着孩子的耳朵说,“关你什么事?”   顾城一副真诚建议的模样,“我只是想说,既然没经济能力就别生孩子,生下来也是跟着吃苦,何必呢?”   虽然被捂住耳朵,但小男孩还是听见了,扭头去看说话那人,唐柠却不让。   小男孩有些不高兴,“妈妈,这个叔叔真奇怪,怎么劝人家把生下来的小孩塞回去?”   顾城冷笑,“难道不是吗?你妈妈要不是为了生你,能变成现在这样?人也老了,腰也粗了,还干着这种活儿,你问她以前摸过抹布吗?”   听不下去的沈亭州要开口,傅芸芸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   让他说,看他一会儿什么表情。   小男孩是背对着顾城的,顾城看不见对方跟他长得有多像,既然他要犯这个贱,对亲生儿子这么说话,那就让他犯!   见许殉一直在看她,傅芸芸眼珠子一动,快速捉起他的手,然后放到自己表哥嘴上。   好好好,你来捂,你来捂。   傅芸芸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许殉倒也尽职,还真捂住沈亭州的嘴没放开,为傅芸芸守住看渣男好戏的心思,不让沈亭州发声。   沈亭州用眼神无奈地看着许殉:小许,你怎么叛变了?   许殉正直地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好吧,我不说话了,你松手吧。   许殉仍旧捂住着他的嘴,盯着他。   意识到许殉又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沈亭州:……   顾城这番话惹怒了唐柠,她咬牙,“顾城!”   见唐柠这么维护跟其他男人生的孩子,顾城脸色也不好   小男孩眼睛开始掉泪,“妈妈,他说的是真的吗?是因为生了我,妈妈变老了?”   顾城报复道:“不然呢?”   被捂着嘴的沈亭州:没救了,直接火葬场吧。   秦诗瑶跟傅芸芸都等着开大,想看顾城知道真相的表情。   凌韵没那么恶趣味,听这男人说话她脑瓜子都疼,几次开口都被秦诗瑶物理阻止。   小男孩哭出声,用力挣脱了唐柠,跟顾城当面对质。   “你骗人,我妈妈说我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孩儿,说生下我是她最高兴的事。”   看到小男孩的长相,顾城瞳仁震颤。   朱子琳也睁大眼睛,喃喃地说,“诚哥,他怎么跟你……”   想到一种可能性,朱子琳不敢相信地捂住自己的嘴。   隐藏多年的事突然被公开到顾城面前,唐柠心神俱疲。   顾城描摹着小男孩每寸面部皮肤,确定无误之后,目光转向唐柠,颤抖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柠生出几分破罐破摔的平静,“这是我儿子,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顾城情绪激动,“什么叫没关系?这也是我的……”   想到刚才他对小男孩说的话,顾城的表情如同打翻了颜料桶,悔恨、自责、内疚各种表情混合在一起。   秦诗瑶:谢谢,终于舒坦了。   傅芸芸:谢谢,终于舒坦了。   沈亭州:谢谢,可以放开我了。   沈亭州拍了拍许殉的手,示意他可以松手,自己这张嘴巴现在能解禁了。   许殉慢慢抽回手,然后攥住手心垂到身体一侧,掌心还残留着沈亭州喷薄的热气,以及柔软的触感。   只有凌韵疑惑不解,还不打起来吗?   如果是她,这个时候早开始抡巴掌了。   顾城难堪地咽下自己是孩子父亲这句话,只是不甘地说,“我有权利知道。”   秦诗瑶挑拨,“从某些人指责小孩子的时候,就没有权利了。”   傅芸芸跟着挑拨:“还说人家妈妈老,腰粗,我是小孩子我一定不会原谅。”   顾城终于感觉出这两道声音的刺耳,瞪过去,“这是我们的家事!”   秦诗瑶:“啧啧,这年头,在公共场合说句话都不行?”   傅芸芸:“怎么这么霸道,可能就是脾气太不好,才丢了嗯嗯,又丢了嗯嗯呢。”   顾城青筋突了突。   这时小男孩开口,好奇地问,“嗯嗯是什么?”   怕傅芸芸语出惊人教坏孩子,沈亭州赶忙掏出一颗糖果吸引他的注意。   小男孩拿过糖果,“谢谢叔叔。”   沈亭州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小男孩立刻害羞地扑到唐柠怀里。   沈亭州笑了笑,这时面前伸过来一只手,沈亭州顺着手看去。   许殉瘫着脸说,“不给我一块?”   沈亭州反应几秒,掏出一颗糖,“这个?”   许殉:“嗯。”   正在吃火葬场瓜的秦诗瑶跟傅芸芸,不免分神看向这对。   秦诗瑶眼神交流:看,我就说他茶。   傅芸芸兴奋:茶茶更健康,就爱看猛茶撒娇。   等唐柠开口时,两个人又嗖地一下开始吃火葬场的瓜。   让更多,更猛烈的瓜向她们洒下吧。   唐柠抬手扣上小男孩的兜帽,捂住他的耳朵,对顾城说,“我儿子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他只有我一个母亲,以前、现在、将来都是如此。”   顾城埋怨道:“你不能这么自私。”   唐柠仿佛听到天大笑话,“你骗我是一个穷画家的时候,你没怀着自私的想法?我从来没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轮不着你在这里指责我。”   当年她家生意出了很大问题,需要周转的资金,吕家答应帮忙。   但答应的前提是要唐柠嫁过去,他家老大一直喜欢唐柠,多年爱而不得。   为了家人,唐柠选择牺牲自己的婚姻,然后跟顾城分了手。   “过去的事我不想跟你掰扯,但这个孩子……”顾城压低声音,“我们必须要重新商量。”   小男孩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并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正在争夺自己。   本来是想要给唐柠这个虚荣的女人一点教训,没想到促成人家一家三口了。   朱子琳情绪崩溃,手指插进头发里,惊声尖叫,“啊——”   “为什么会这样。”朱子琳抓着头发,一点也不理解,“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小孩子,这个孩子哪里来的,为什么会这样啊啊啊啊。”   顾城眼睛复杂起来,“所以你当时没跟吕家那个人结婚,是因为怀了我的……”   朱子琳哭了,问顾城,“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追忆当年她怀崽的事吗?”   到底有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有没有人!!   顾城不耐地看了她一眼,“你先回去吧。”   朱子琳感受到顾城深深的嫌弃,内心更伤了,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冒进耳朵里。   “——这你都不打他?”   朱子琳如梦初醒,扬手给了顾城一巴掌,“顾城,你好狠的心。”   打完哭着跑走了。   凌韵:?   怎么就只是打一巴掌,是怕手疼吗?   -   顾城面色铁青,但看见小男孩望过来的好奇眼神,他缓和表情,生硬地挤出一个笑。   触及他的目光,男孩害怕地窝进唐柠怀里。   顾城看了一眼唐柠,试图解释,“我跟她没关系。”   唐柠眼底漠然,“跟我无关。”   顾城一噎,立刻转换思维,“好,不谈我们之间的事,只谈这个孩子,他跟着你只会吃苦。”   秦诗瑶接话,“但跟着你会学骗人家小姑娘自己是穷男人。”   傅芸芸打配合,“就是就是。”   顾城攥了一下拳头,对唐柠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   唐柠拎得清,知道对方是在帮自己,拒绝道:“我就想在这里谈。”   顾城只能忍耐,他重振旗鼓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以你现在的条件,孩子的教育、工作后的资源,你怎么保障?”   秦诗瑶:“你爹倒是给你了这些保障,结果呢?”   傅芸芸回答:“结果还是骗人的渣男。”   沈亭州:……   顾城手指捏到青白,不理两人继续说,“你现在也是孩子的母亲了,不要再像过去那么冲动了,要多为孩子想想。”   秦诗瑶:“真要为孩子着想,那就丢下五个亿,然后一辈子不出现。”   傅芸芸:“是的是的。”   沈亭州一时不知道该说秦诗瑶嘴快,还是脑子快,看给人气的。   顾城足足七八秒没有说话,身体都在颤,明显气不轻。   他吐了一口长长的浊气。   秦诗瑶:“呦,气还挺……”   顾城忍无可忍,“我吐口气就不劳您吐槽了吧,这位路人!”   秦诗瑶也不生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城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为了孩子我希望我们各自退一步。”   秦诗瑶继续反驳,“凭什么要人家退,明明迫切想缓和关系的是某些人,说得好像人家需要似的。”   傅芸芸:“就是就是。”   沈亭州摁住傅芸芸的肩,别就是了,再就是下去这位真要吐血了。   顾城已经不跟唐柠说了,开始跟秦诗瑶对线。   很快他被秦诗瑶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在吐血的边缘。   唐柠还在这个时候来了一句,“我觉得这位小姐说的都对,我的想法跟她一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顾城的霸总壳被击溃,又露出小画家时期的模样,哀求道:“柠柠。”   以前他惹唐柠生气了,就是用这种无措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喊她的小名求饶。   过去的事一幕幕闪现在唐柠眼前,她眼睛闭了一会儿。   再睁开时,一片空明。   唐柠轻轻摇了摇头,“太晚了,你的骄傲击溃了我对你最后一点信任,我的骄傲可能也……伤害了你,但都过去了,我已经过了最需要你的那个阶段。”   顾城感觉有什么东西轰隆隆倒塌,不由生出几分慌张。   唐柠跟他分手后,顾城就回到了顾家,他找人调查了一下唐家的情况。   他知道唐家有了危机,但还是生气唐柠什么都不跟他说,直接选择牺牲自己去解决问题。   所以他让人给唐柠透露消息,通过别人之口告诉了唐柠自己的身份,等着对方来找他。   但唐柠没有。   为什么呢?   因为唐柠也在想,顾城为什么要骗她,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一年多了,顾城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想不明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她希望对方能上门给她一个解释。   他们都在等着彼此来找自己,但谁都没有去找谁。   后来唐柠发现自己怀孕了,跟吕家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她跟父母大吵一架,然后离开了家。   没有顾城,她也把孩子生了下来。   没有顾城,她将孩子养到这么大,她的儿子还很懂事。   唐柠坚定地说,“我现在不需要任何人,我能照顾自己和儿子。”   秦诗瑶鼓掌:“说得好,你这样的人才可以来我们家公司。”   唐柠摇摇头,“谢谢,目前不用,我在这里工作很好。”   她有学历,但因为一个人要养孩子,很多工作都不能做,这个商场的老板人很好,让她可以带孩子上班。   唐柠是后勤主管,只是今天有明星在楼下办见面会,人都调过去了,她才临时充当保洁。   “谢谢你们。”唐柠真诚道谢,然后抱起儿子准备走。   “柠柠。”顾城忍不住追过去拉她的手。   唐柠避开,“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不要再打扰我们。”   顾城自然是不依的,跟唐柠拉扯间,忽然感觉耳侧掠过一道劲风。   不等他反应,他就被一巴掌拍了出去。   唐柠下意识蒙住孩子的眼睛,震惊地看着顾城旋转出去。   终于有机会出手的凌韵,冷酷道:“人家都说别纠缠了,听不懂人话?”   沈亭州就知道今天会有人动手,之前还以为是秦诗瑶跟凌韵混合双打。   现在只有凌韵出手,还只是一巴掌,沈亭州竟然觉得情况还不错。   顾城手撑在墙上,眉心跳动,眼眸的怒气不断累加。   秦诗瑶开口,“这也算你替你的那个女伴还了一巴掌,她刚才可是打了孩子的妈妈。”   顾城身体一僵,把头垂下去,果然不再说话。   -   生日会结束,沈亭州开车送许殉回家。   路上沈亭州跟许殉闲聊,“今天是不是有点太乱了,没吵到你吧?”   许殉心情似乎不错,“还好,很久没感觉到这么热闹了。”   沈亭州语调跟着轻松起来,“上次这么热闹是什么时候?”   问完,沈亭州就后悔了,他担心是许殉父母还活着的时候。   正想说点什么把这个话题转开,却听见许殉说,“上次这么热闹,还是跟你一块去参加那次聚会。”   沈亭州顿时有点囧,“呃,那次确实也挺热闹。”   “谢谢你送我妹妹礼物。”   “你最近有时间吗?”   沈亭州跟许殉的声音一同响起,两人相视一笑。   沈亭州谦让,“你先说。”   许殉问,“家里在汤山那边有房子,我打算去那边泡温泉,你要去吗?”   沈亭州说,“我就不去了。”   许殉看过来,“有事要忙?”   沈亭州解释,“我很多工作都是临时的,不确定有没有,固定的就是每周三都要到苏先生那里。”   其实他现在不怎么忙,一号雇主至今在医院昏迷,二号雇主……不提也罢。   三号是苏俞家,每周三必去,四号就是许殉。   许殉:“周三能回来,去吗?”   沈亭州还在犹豫,许殉又开口,这次倒不是询问的口吻,“一起去吧。”   车内灯洒下昏黄的光,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到一块,许殉的眼神很认真。   沈亭州脑子一卡壳,脱口问了一句,“那猫呢?”   许殉安静几秒,然后说,“一块带上,开车去。”   听说三只猫也去,沈亭州点头同意了。   许殉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像个半面贞子,“猫如果不去呢?”   “那我留下来给你照顾猫。”沈亭州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擅长这个活儿。   沈亭州似乎听见许殉哼了一声,又似乎没有。   晚上回到家,沈亭州去洗漱,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照例看了看许殉的朋友圈。   以往许殉会在晚上发布一些猫的视频,沈亭州都会点赞留言。   但今天没有,只有干巴巴一条,睡觉。   沈亭州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了一个赞,留了一个晚安。   -   自从做了家庭医生,沈亭州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玩过。   因为是临时决定,准备工作很仓促,沈亭州一早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药肯定是必需品,猫的东西也带上点。   稍微一收拾就整理出两个行李箱,沈亭州觉得东西有点多,打算清减一些行装,但又实在清不出来,所以带着俩箱子去了许殉家。   在许殉庞大的行李箱下,沈亭州感觉自己这俩小行李实在不起眼,随之安心。   许殉回房拿自己的枕头时,管家跟沈亭州说——   “从小就有这个毛病,不是自己的枕头睡不着。每次给他换枕头,就跟给肠胃不好的猫换猫粮似的,得等他睡着了,偷着换上新枕头,白天的时候再换回来,这么折腾几个晚上,才能成功换回来。”   沈亭州忍不住笑了,主要是管家这个形容太生动。   沈亭州不解,“为什么一定给他换呢?”   管家说,“旧枕头被他枕坏了。”   哈哈哈,不坏不能换是吧?   看着从二楼走下来的挺拔青年,管家感叹,“现在长大好多了,小时候特别难缠。”   沈亭州看出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怀念,笑着说,“但还是想他小时候是吗?”   管家收回目光,“是啊,但真回到那个时候,估计还是想打他。”   沈亭州:……   许殉走过来就见沈亭州表情怪异,管家含笑不语,在两人身上各看了一会儿,许殉问沈亭州,“怎么了?”   沈亭州摇摇头,坚决不提管家说了他爷见打的时期。   许殉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说,“既然拿到你的小枕头了,那走吧。”   许殉似乎不喜欢他这么说,正要开口对方已经转身出去了。   许殉只好跟沈亭州说,“我有点认枕头,但只是一点。”   沈亭州点头附和,“嗯嗯,其实睡觉有自己独特的癖好很正常,有人认床,有人认枕头,还有人睡觉喜欢摸着人耳朵,我还见过喜欢折被角的。”   许殉来了兴趣,“那你呢?”   沈亭州:“我没有。”   许殉:“哦。”   -   旅途中开的是房车,请了两个司机轮流开车,以确保路上安全。   开了将近三十个小时,汽车开进汤山地界,一路朝着郊区行驶。   沈亭州以为许殉说的这里有房子,所谓的房子顶多就是别墅,等那座藏匿在树木间的房子越来越清晰,沈亭州发现用古堡来形容它都不为过。   管家解释,“这是少爷外公那边祖上留下来的,现在已经不能买卖了。”   到地方之后,沈亭州才明白这房子为什么不能买卖。   因为很具有历史感,上面甚至有弹洞,看来经历了战争,至少也得百年的历史。   平时这里没人住,只有到了冬季才会有人过来泡温泉,去雪山滑雪,逛白桦林。   许殉提前打过招呼,留在这里的人已经打扫出三个房间。   见他们还在打扫其他客房,管家问,“还有人要来?”   保姆说,“怀斐少爷要来。”   一听这个名字,许殉跟管家垮下脸。   沈亭州没看到他们的脸色,将怀斐这个名字又念了一遍,“挺好听。”   许殉看过来问,“好听吗?”   沈亭州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不由冒出一个想法,“这个人该不会就是……”   管家微笑,“是的,就是沈医生前几天救的那个要‘自杀’的人,傅怀斐。”   沈亭州一下子就闭嘴了,因为他感觉得出来,许殉跟管家对傅怀斐的本人以及管家颇有微词。   许殉甚至生出要走的打算,想找一个五星级酒店住。   管家懒得再折腾,许殉不高兴地抱着自己的枕头上了楼。   看着怒气冲冲的许殉,沈亭州偷问管家,“他们这么不对付?”   管家摇头,“不算不对付,傅先生是少爷的小舅,两个人差的年纪不大,小时候也经常在一块玩。”   沈亭州瓜吃多了,思维也不由地朝狗血发散,“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直接导致两人降至冰点?”   一般都是因为爱情。   比如许殉看上什么什么人,恰巧小舅舅也看上了,但这个女孩喜欢……   反正肯定是喜欢其中一个,不喜欢另一个,导致舅舅跟外甥之间有了嫌隙。   管家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啊?   沈亭州不理解了,“那他怎么这么不想见小舅?”   听起来两个人关系挺不错,难道是……   许妈妈有傅家的继承权,她意外去世后,家产该由许殉继承。   但昔日玩伴兼舅舅的傅怀斐,并不喜欢家里大权旁落外姓,遂,舅甥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管家说,“不高兴是因为贷款了。”   果然跟钱有关系!   啊?贷款?   沈亭州诧异,“许先生还需要贷款吗?”   他送别人生日礼物都随随便便拿六十多万,这还需要贷款?   管家点头,“嗯,贷款吃醋。”   沈亭州:?   管家:“他们俩品味很像,傅先生有过抢少爷玩具的黑历史,所以……”   二楼传来一个声音,“小猫出事了。”   沈亭州的心顿时跳得山崩地裂:!!!   他箭步冲上楼,急道:“小猫怎么了,小猫怎么了?”   许殉站在房间门口说,“小猫把自己绊倒了。”   沈亭州看见倒在地毯上,露着肚皮的小银渐层,比起它自己把自己绊倒,这个姿势更像是有人把它翻过来,而它……就地舔毛。   地毯铺得很厚,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猫大概也喜欢这种感觉。   沈亭州看向许殉,许殉很夸张地比划,“它绊倒后打了两个滚呢,估计都摔懵了。”   小银渐层不理会外界,叉开腿,舔自己的腿毛,姿势很不雅观。   沈亭州:“……这么软的地毯,再多打两个也没事。”   许殉:“也不能这么说,它还小,检查一下吧。”   沈亭州诧异地看了一眼许殉,许殉平时一贯以严父形象示人,这次怎么变慈父了?   许殉毫不心虚地任由沈亭州打量。   沈亭州不疑有他,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小猫。   许殉蹲到旁边说,“我觉得它跟这里八字不合,而且地毯毛太多,它们万一吸入干呕怎么办?”   沈亭州抓着小银渐层的肚皮说,“这种地毯没事。”   许殉又说,“但这个房间有很多浮雕,万一它们扑抓的时候砸下来。”   这倒是一个问题。   沈亭州不担心猫,猫猫反应很敏捷,他是怕这些很有可能见证历史的浮雕,万一损坏了多可惜。   看出了沈亭州的迟疑,许殉拿出手机,“那我订酒店。”   如此反常的许殉,让沈亭州觉得不对劲,“你是害怕见你小舅?”   许殉戳着手机看酒店,荧幕的光落在他俊朗的面上,语气淡淡,“不是害怕,主要是嫌他麻烦,出来度假,我还是觉得……简简单单好。”   沈亭州听出另一层意思,“有他在不简单?”   许殉:“他这个人很麻烦的,吃一顿饭要弄三套餐具,泡个澡还要点香薰,放花瓣,听唱片,喝红酒,每次跟他出门,我都得等他一个多小时。”   沈亭州脱口而出,“他化妆?”   许殉:“差不多吧,反正要在脸上抹很多东西,他特别讨厌太阳,有时候还打伞,还是带蕾丝的。”   沈亭州:好夸张一男人。   随后沈亭州赶紧在心里呸呸,或许对方就是因为自己与众不同而饱受折磨,这才让他在上次做出了傻事。   只要不触犯法律跟道德,每个爱好都应该被尊重。   沈亭州说,“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对他多一些理解。”   许殉则说,“我觉得我们还是离他远一点。”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气氛安静下来。   许殉把脸瘫下来,“为什么?就因为他名字好听?”   沈亭州有些好笑,“跟名字无关,只是我觉得他这个人可能有点……脆弱,不知道我的感觉是不是有错。”   许殉:“没错,他就喜欢把自己搞得病歪歪。”   沈亭州一听这话,深感不妙,“是他自己搞的?”   许殉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他经常抽血,说是为了全人类献血,其实就是喜欢羸弱,苍白的感觉。”   沈亭州眉头深皱,“这也是自残的一种,是病态心理!”   许殉纠正,“是爱美的心理才对。”   沈亭州一愣,“啊?”   这时楼下传来管家的声音,“少爷,你小舅舅来了。”   许殉眉头微皱,沈亭州以为他很烦傅怀斐,赶紧安抚道:“心平气和,一定要心平气和,他前几天刚自杀过,我们不能再伤害到他。”   他们这种人很敏感的,外界一点排斥都能感受到。   更别说排斥了,就算别人无心多看他一眼,他们都会多想。   许殉站起来,“他是不会自杀的,至少不会跳河,因为尸体会浮肿,太丑了。”   是吗?   沈亭州半信半疑地跟着许殉出去,正好看到进来的傅怀斐。   傅怀斐穿着黑色的呢绒斗篷,里面是西装三件套,黑色长发藏在礼帽里,皮肤雪白,唇色却是鲜红的,五官俊美到雌雄莫辨。   他这个肤色,这副打扮出现这座古堡,真的很像电影里的吸血鬼。   傅怀斐姿态孱弱地走进来,在看到二楼口的沈亭州,眼眸闪过奇异之色。 第37章   傅怀斐望着沈亭州, 眼眸闪动,“是你!”   这声“是你”说得百转千回,藏着无意相逢的巨大惊喜, 那股胜过人间无数的气势,将沈亭州定格在原地。   沈亭州:“呃,是我。”   得到沈亭州的回应, 傅怀斐欣喜奔来, “你还记得我?”   沈亭州迟疑地回应他,“当然, 前几天刚见过。”   前几天?   傅怀斐脚步微顿, 脑海闪现几天前在河边相遇的画面,脸上的笑容安静地褪色。   沈亭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感觉傅怀斐在石化,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傅怀斐扶墙轻咳了起来。   他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 咳得既做作又具有极强的美感。   沈亭州不由走下几阶楼梯, 担忧地问, “你没事吧?”   傅怀斐看过来, 俊美的面容融进暖光里,紫色的脉管清晰可见, 病弱中又柔美得不可思议。   他虚弱一笑, “没事, 老毛病了, 咳, 咳咳。”   沈亭州觉得傅怀斐身体肯定不好, 但作为医生,他直觉这份不好中又有那么几分精心设计。   毕竟谁会这样咳嗽?   许殉越过沈亭州, 走下台阶去搀傅怀斐,“小舅,你容易气短,少说话。”   傅怀斐再次望向沈亭州,目光可怜楚楚,声音温润,“失礼了。”   许殉抬手将傅怀斐的脑袋摆正,扶到他沙发上,“坐。”   沈亭州走过去问,“要不要量一下血压?”   傅怀斐红唇白肤,冲沈亭州温和一笑,“我已经没事了,多谢你的关心。”   许殉插话,“小舅,上次你掉水里,湿淋淋被救上来也是沈医生为你做了心脏复苏。”   湿淋淋三个字让傅怀斐笑容一僵,努力忽略掉他的话,重启了一个话头。   “你叫沈亦笙?”傅怀斐夸赞道:“很好听的名字。”   沈亭州:“……不是,我的职业是医生,真名叫沈亭州。”   傅怀斐顿了顿,略微责备地看向许殉,“你怎么直接称呼人家的职业,多不礼貌?”   许殉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傅怀斐重新望向沈亭州,“亭州。”   这两个字像是在他的舌尖过了两遍才念出来,叫得沈亭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许殉指着地板,问沈亭州,“沈医生,地上掉的东西是不是你的?”   沈亭州顺着他的手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许殉说,“我是说这堆chicken皮豆子。”   沈亭州:……   高雅的傅怀斐显然没听懂,“chicken什么?”   许殉又说了一遍,“皮豆子。”   傅怀斐还是不解,“鸡的皮豆子是什么?”   就是鸡皮疙瘩,但沈亭州不好意思明说,转移话题问傅怀斐,“傅先生喝热水吗?”   许殉:“我小舅从来不喝热水,血液流淌着手磨咖啡,哦,还有桑岩泡的茶。”   沈亭州:高雅,真高雅。   但是……   沈亭州忍不住问,“那晚上呢?”   傅怀斐微微一笑,“晚上会喝从夏威夷千英尺下抽取的海水,淡化过后,用净水泡一片柠檬,有时候也喝一些葡萄酒助眠。”   沈亭州:“……挺好挺好,不过这里有那个夏威夷的海水吗?”   傅怀斐温和纠正,“是夏威夷千英尺以下的海水,我自己带了一些过来。”   他话音刚落,房门重新打开,一个穿着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的俊逸青年指挥着一队人进来。   十几个超大行李箱被推进来,青年站在门口一一盘点。   在沈亭州看来这些行李箱一模一样,但青年一眼分辨出来。   第三个行李箱进来时,青年叫停了。   “这是先生的饮用水,把它们放到负层的冰窖里。”   第七个箱柜推进来,青年对推箱子的人说,“打开箱子,从三排左边数,拿出第五套餐具,今晚先生要用。”   “这里面装着先生的咖啡机,送到厨房。”   “这是先生的私人物品,放到楼上。别进房间,放门口就行,到时候我亲自整理。”   “这些放储藏室,暂时用不到。”   青年熟练安排着每个箱子的位置,对里面的东西如数家珍。   沈亭州一直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很好,跟这位青年比起来,略显普通。   安排好一切,桑岩走过来问候傅怀斐。   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沈亭州,桑岩微微一愣,然后微微点头向沈亭州致谢。   沈亭州也冲他点头,算是打招呼。   管家走过来,桑岩恭谦的姿态才有所变化,眉角上挑了一点点。   这对专业受过训练的桑岩来说,已经是很不满的动作。   先生都来半天了,他居然还没有安排人上茶水跟点心,就这么让客人干坐着。   桑岩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做了三十多年的管家,竟然还没被雇主解雇。   许旬,哦,现在改名为许殉。   这位先生多可怜,连一个正经的管家都没有遇见,看样子好像都习惯了。   桑岩朝许殉投去怜悯的一眼,然后迈着高傲又谦卑的步伐,进厨房准备茶点。   -   管家跟傅怀斐认识,关系好像不错。   傅怀斐主动打招呼,“好久不见,您的身体还好吗?”   管家微笑回复,“挺好的。”   “小旬麻烦您照顾了。”   “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的。”   听到他俩说话,沈亭州总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好像回到中世纪的欧洲。   一个有权势的领主与另一个有权势的领主……的管家交谈。   傅怀斐说话不疾不徐,很有那股子腔调,“自从我姐姐去世,小旬就只有我一个亲人了,我本来想着把他接到国外,信件都发了十几封,你们没有收到吗?”   管家说,“家里已经不养信鸽了。”   傅怀斐:“……我挂的是国际快递。”   沈亭州:……   管家:“那我回去找找。”   傅怀斐:“……好吧。”   傅怀斐不再提这个话题,把注意力又放到沈亭州身上。   “亭州,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   许殉立刻看过来,居然还有“第一次”相遇?   沈亭州因这两道灼灼的目光而倍感压力,压力越大,脑子越转不动。   这个……   见他没能立刻回答上,傅怀斐有一点失望,把脸微侧,再次露出优美的颈线,静静释放忧伤。   隔了一会儿,他才转过来提醒道:“三年前、国外、画展。”   沈亭州隐约想起来了,试探性说,“是在伯朗特美术馆?”   傅怀斐激动地伸手去握沈亭州的手,“你终于想起来了。”   手刚到半空就被截住。   傅怀斐侧头,看到许殉面无表情把手放到他手背上,傅怀斐立刻了然——   小旬想舅舅了。   给你握就是。   傅怀斐欣然反握住了许殉,然后微笑去看沈亭州,听他说接下来的相遇感悟。   但沈亭州已经说完了自己想说的,没有感悟没有心得。   许殉倒油,“三年前的事了,沈医生怎么可能记得?”   怎么不可能!   那天的事,傅怀斐记得清清楚楚,别说沈亭州说过的话,就连馆内中央空调把他的头发丝往哪边吹,傅怀斐都在大脑里保存着。   他俩相遇这么历史性的时刻,亭州怎么可能不记得?   是吧,亭州?   傅怀斐满含期待地望着沈亭州。   许殉继续倒油,“沈医生,一定是不记得了。”   傅怀斐第一次觉得外甥聒噪,优雅地抽回自己的手,继续盯沈亭州。   被围剿的沈亭州再次感到压力,“这个,怎么说呢,我当然记得傅先生,毕竟傅先生这张脸太有记忆点……”   这话让傅怀斐满足,让许殉贞化。   沈亭州声音小小的,“……但我确实有点想不起我们说了什么。”   这下许殉开始满意,而傅怀斐一言不合又开始塑造莎士比亚式的悲情人物。   忧伤美丽的颈线回归。   这次的忧伤比较大,除了颈线,肩跟手臂也做配合,安静地释放优雅的悲伤。   傅怀斐望着沈亭州欲言又止:“我以为……”   傅怀斐转折:“没想到……”   傅怀斐侧过头明媚悲伤:“看来是我自作……”   傅怀斐摇头说不下去了,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哎。”   最后手撑在案桌,黛玉咳嗽。   沈亭州茫然地看向许殉,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许殉回:不必理他。   沈亭州还是有点担心,许殉只好说,“小舅,你要不要说说你的职业?”   傅怀斐一秒复活,谦虚道:“不过就是一个小画家。”   嗅到什么的桑岩,从厨房探头,秒接话,“先生的作品曾经获得亚历山大卢奇绘画奖,这可是绘画界的奥斯卡!”   沈亭州:哇,优秀!   傅怀斐抿唇一笑,有种不为外物所撼的气质,“不值一提,不过是画着玩,偶尔我也会烧制一些陶器。”   桑岩洪亮的声音再次从厨房传来——   “先生烧制的三套陶器,一套收录在陶瓷博物馆,一套用于慈善拍卖,被某位王妃收藏,第三套送给了一位朋友。原本是敌人的,但他最后被先生的魅力折服。”   沈亭州:哇,优秀!   傅怀斐:“有时候也玩一玩珠宝。”   桑岩:“先生帮助国家收藏馆,修复了一件上百年的古董珠宝,被对方赠予终生免费进馆看展的殊荣。”   沈亭州:哇,优秀!   傅怀斐:“偶尔也会去母校讲讲课。”   桑岩:“每次开讲都座无空席,那年还票选成为优秀讲师。”   沈亭州:哇,优秀!   见傅怀斐还要秀,许殉忍不住打断,“好了小舅,气短就不要说这么多话了,一会儿又该咳嗽了。”   傅怀斐配合似的虚弱地咳了两声,厨房里的桑岩又补充了七八条。   沈亭州哇……   沈亭州哇不出来了,嗓子都哇冒火了。   -   没一会儿,桑岩推着一辆餐车从厨房出来。   沈亭州感觉他在厨房没待多长时间,竟然烤制出这么多精美的蛋糕,还有松软的面包。   桑岩将蛋糕分门别类地放到蛋糕架上,为他们倒上亲手泡制的伯爵红茶。   他只拿了三个茶杯,压根没想到居然有第四人。   在看到管家悠闲自在地坐在圆桌旁,桑岩脸上的微笑龟裂。   身为管家怎么可以在雇主谈话时,安然坐到一旁什么都不干!   难怪父亲对他评价不高,如今一接触,简直触目惊心!!   看着忙活半天的桑岩,沈亭州说,“辛苦了,赶紧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桑岩余光瞥了一眼管家,意有所指道:“谢谢您的关心,但我怎么能坐下呢?”   沈亭州一愣,朝傅怀斐投去询问的目光,“不能坐吗?”   沈亭州一直以为管家跟雇主的关系等同于亲人,听说桑岩的父亲年轻时就在傅家工作,他以为会很随意呢。   “能坐。”傅怀斐看向桑岩,也透着一点询问,“能坐吗?”   桑岩挤出一个微笑,“能。”   他局促僵硬地坐下去,但只坐了一点,身体却笔挺。   沈亭州把自己的红茶让给了管家,管家喝了一口,悠悠道:“味道不错。”   面对他的夸奖,桑岩一点都不高兴。   管家吃了一块蛋糕,“嗯,烤得很好吃。”   桑岩嘴巴用力抿了抿,生怕自己张口怼他——先生跟客人才能吃,你怎么就这么馋!   管家撕了一块纸杯蛋糕,“小桑,这个火候好像有点过。”   桑岩几乎要脱口而出:过什么过,你才过!   但关键时刻他忍住了,他不能给先生丢人,只能忍着气向管家挤出一个不协调的微笑。   桑岩全程保持着一个姿势,仿佛一根钢杵似的,沈亭州都怕他这么撅过去。   看桑岩浑身不自在,沈亭州忍不住说,“如果你有事要忙的话……”   桑岩如蒙大赦似的立刻站起来,但面上分毫不显,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我确实还有点事。”   傅怀斐体贴道:“那你去忙吧。”   桑岩立刻消失,之后很久都没再出现。   沈亭州哭笑不得,看来每家情况不一样,这位年轻的管家对自己要求更为严格。   直到晚上,桑岩重新出现,去厨房给傅怀斐准备晚餐。   偌大的餐桌用银质蜡烛隔开,傅怀斐一人吃西餐,沈亭州、许殉,还有管家吃中餐。   傅怀斐还专门为晚饭换了一身衣服,桑岩站在他身侧,为他倒葡萄酒。   沈亭州往傅怀斐那边扫了一眼,只感觉富贵迷人眼,一片银灿灿,餐具都是纯银的,擦拭得雪亮反光。   傅怀斐被鲜花、蜡烛、银光包围,当然还有他的贴身管家。   因为跟沈亭州他们隔得远,说话都不怎么方便,傅怀斐说话声音都大了一些,“亭州……”   沈亭州看过去,眼睛再次被迷了一下。   这时许殉夹来一道菜,“尝尝这个乳鸽,鸽皮很脆,蘸白糖好吃。”   沈亭州回头,“谢谢。”   傅怀斐的嘴巴无声动了一下,半晌才找到借口开口,“亭州,还没问你有什么爱好。”   许殉说,“沈医生,帮我拿几张餐纸。”   “哦,好。”沈亭州把手边的餐纸递给他,对傅怀斐说,“喜欢……一个人宅着待在家里。”   傅怀斐笑了一下,“我大多时候也喜欢一个人待着,房子挂了几幅我的画,你要跟我一块看吗?”   许殉抬头说,“小舅,我们是开车来的,今天都很累了,晚上要早点睡。”   傅怀斐有些失落,“好吧。”   他还要开口,管家发话了,“先吃饭吧。”   桑岩不可置信地看向管家,他怎么可以在雇主说话的时候插话!   在许家,管家的话就是权威,沈亭州跟许殉都闭了嘴。   傅怀斐也只好闭麦,安安静静地吃饭。   -   晚上睡觉的时候,桑岩将熨烫好的睡衣递给傅怀斐。   “先生,您知道的,我从来不喜欢在背后口舌别人,但许先生的管家会不会太……”   他想说没教养,但又觉得这两个字过分严重,改成职业素质一般。   傅怀斐解下衬衫的水晶纽扣,“他从小看着小旬长大,是小旬的长辈,就像你父亲跟我一样,能理解他。”   桑岩心里不认同傅怀斐的话,但又不愿反驳他的先生。   傅怀斐穿上睡衣,“桑岩,你觉得亭州怎么样?”   桑岩叠好傅怀斐刚脱下来的衬衫,“那位医生吗?他不错,谈吐很好,吃饭也斯文。”   等他说完,傅怀斐没说话。   桑岩看过去,“先生?”   傅怀斐眼睛闪烁,面颊透出一抹红,“你觉得他做我的伴侣怎么样?”   桑岩有些惊诧,但还是认真回答,“只要是您选择的,我永远都支持。”   傅怀斐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个灵感缪斯吗?”   桑岩想了一下,迟疑地问,“是三年前伯朗特美术馆,您遇见的那位吗?难道——”   傅怀斐点头。   桑岩发出惊叹,“天呐,太巧合了,而且他上次还救了您。”   傅怀斐脸上的红晕更明显,“这可能就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桑岩真心为傅怀斐感到高兴,“既然人已经找到,那您一定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傅怀斐害羞,揪着抱枕问,“他会喜欢我吗?”   桑岩斩钉截铁,“当然,您这样优秀谁会不喜欢?”   傅怀斐少年怀春那般,暗自扭捏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跟桑岩提自己的心上人。   “我也没想到会再遇见他,当时展厅很多人,只有他一个人驻足在我的画前,他说我的画让他感到内心平和,我觉得他懂我,懂这副作品。”   -   许殉说是今晚要早点睡,但洗完澡就过来敲沈亭州的门。   许殉这次来的目的是打听三年前,那个什么什么美术馆画展。   沈亭州真的早忘了,在许殉询问下,他又记起一点细节。   当时他随老师参加一个学会讨论,老师临时有事,要他上台代他发言。   那是业界很出名的一个活动,哪怕是沈亭州也有些紧张,跟同伴去看画展想缓解内心焦虑。   展厅到处都是人,沈亭州跟同伴走散了,停在唯一一块空白的地方。   这里的人也很少,他就对着那面墙默念了一遍演讲稿。   刚念完,有一个俊美的青年走过来跟他闲聊。   终于顺利全部背下稿子的沈亭州心情舒畅,夸赞这里让他由衷感到内心平和。   许殉怀疑,“就只有这样?”   沈亭州点头,“就只有这样。”   他压根不知道那里有一幅画,更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成了别人的知己。   末了,沈亭州感叹了一句,“不过看你小舅的性格,确实不像会自杀的人。”   许殉评价,“他活得跟个花孔雀似的。”   不得不说这个点评很精准了。   沈亭州忍不住笑起来,“他小时候也这样?”   许殉吐槽,“嗯,小时候戏就很多,现在被那个桑岩惯得更多了,反正以前没这么夸张。”   沈亭州看向他:“怎么感觉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他,但又感觉不是很讨厌。”   许殉态度拽拽的,“就那样。”   他不讨厌傅怀斐,小时候顶多就是嫌他麻烦。   一只喜欢随时开屏的花孔雀,在某些时候,真的很难不让人产生把他尾巴绑住的想法。   沈亭州又问,“那你小时候呢?”   许殉抬起头,看到沈亭州眼睛盛着浅笑,顿了几秒,“我小时候懂事又听话,跟他可不一样。”   沈亭州:“管家可能有自己的看法。”   许殉:哼!   -   第二天一早,桑岩在厨房忙碌时,傅怀斐进来了。   桑岩大为震惊,“先生,您怎么来了?是想喝咖啡吗,我这就给您冲。”   “不是。”傅怀斐的长发被绑到脑后,露出的俊美脸庞有几分害羞,“我想给亭州做点什么,等他一醒来就能喝到,或者是吃到。”   桑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还以为自己没将先生照顾好,让他过来催促自己了。   在桑岩心里,让主人说出自己的需求,只能说明自己的失职。   桑岩:“您对沈医生真的太好了,他要是知道您为他做的一切,我都想象不到他有多感动。”   傅怀斐羞涩地低头,“也没有。”   桑岩问,“那么,您想做什么呢?”   傅怀斐一脸空白,“我也不知道。”   两人对视几秒,傅怀斐是厨房小白的无知,桑岩是厨界大佬的深思。   托着下巴暗自思考几秒,依照他对自家先生的了解,桑岩给出一个答案,“要不榨一杯果汁吧?”   “会不会太简单了?”   “怎么会?果汁能清洁肠道,又饱含营养,早上能喝一杯,一整天心情都会好,尤其是您亲自榨的,我相信沈医生一定会很开心。”   “好!”   傅怀斐优雅地挽起袖子,气势满满,“那……第一步是?”   桑岩从冰箱拿出两枚甜橙,“先切开它。”   傅怀斐很有仪式感地拿过来,然后郑重地放到案板上,拿起水果刀。   桑岩给予无限鼓励,仿佛这一刻切的不是水果,而是人类的未来。   沈亭州从楼上下来时,就听到厨房传来一声惨叫,他一个激灵,快步跑过去。   桑岩正抓着傅怀斐流血的手,在水管下冲洗。   沈亭州问,“怎么了?”   桑岩一脸自责与悔恨,“都怪我,没有帮先生扶着橙子,让先生切到手指了。”   傅怀斐苍白与虚弱并存,“不怪你。”   桑岩持续崩溃,“先生的手这么重要,因为我的失误流了这么多血,我真是太大意了。”   傅怀斐:“是我不小心,你不要这样说。”   桑岩:“是我,都是我……”   在他俩上演生死离别的时候,沈亭州已经拿着消毒水跟药过来了。   沈亭州捉过傅怀斐的手,看了一下伤口,“没事,刀刃挑破了皮。”   桑岩满脸紧张,“医生,您一定要认认真真看,先生的手很重要很重要!”   沈亭州:……   傅怀斐虚弱地说,“小桑,别吵亭州为我缝制伤口。”   桑岩赶紧闭嘴。   沈亭州消完毒,用创可贴给傅怀斐“缝制”伤口。   看沈亭州拿出创可贴,桑岩微微变色,赶忙提醒,“沈医生,先生对创可贴过敏。”   沈亭州动作一顿,抬头问,“是对里面的某种药物过敏?”   桑岩:“不是,对创可贴黏的地方过敏。”   沈亭州只好换成纱布。   包扎完后,桑岩追问,“沈医生,饮食上需要注意什么吗?”   沈亭州:“……不用。”   这点小伤该吃吃该喝喝,不需要注意什么。   桑岩小心地扶着“失血过多”的傅怀斐回房休息。   “先生,您头晕吗?”   “还好。”   “小心脚下,难受就跟我说。”   “嗯。”   沈亭州一脸“我虽然不懂,但他们这么做肯定有自己道理”的表情。   片刻后,楼道口传来管家的呼唤,“沈医生,快来,少爷受伤了。”   沈亭州又是一个激灵,拎上医药箱往楼上冲。   推开卧室房门,看到坐在床上的许殉,他整条胳膊被厚厚纱布包裹着,情况看起来很危急。   沈亭州心神俱震,“这是怎么回事?”   许殉跟傅怀斐同款虚弱,“不小心。”   伤成这样也太不小心了!   沈亭州跟剥洋葱似的,小心翼翼一层一层地往下剥纱布,到了最后一层还是没见血。   纱布终于全部扒下来,那条胳膊上有一道浅浅的,像指甲划出来的红虾线。   管家在沈亭州身后说,“所以我叫沈医生你快点,再不快点,屋里这温度,一会儿该长痱子了。”   沈亭州:……   许殉直勾勾看着沈亭州,弱小无助地说,“疼。”   那给你吹吹?   沈亭州跟许殉对视几秒,最终掏出一枚创可贴,“要不贴一个它,可以吗?”   许殉点头。   管家啧了一声。   沈亭州撕开创可贴,贴到许殉手臂“受伤处”。   见许殉拽过绷带还要包扎,沈亭州摁住了他,“创可贴就行了,绷带它……真的会起痱子。”   许殉露出惋惜,最终他妥协,起身去了卫生间。   沈亭州回头就对上了管家不赞同的目光。   沈亭州惭愧地埋下头,在心里小声说:我知道我不应该,但是他说疼耶。   -   经过早上的事,桑岩不再允许傅怀斐进厨房,管家也不允许许殉再碰绷带。   两个被‘教育’的舅甥坐在沙发上,都陷入各自的苦恼里。   傅怀斐的苦恼很甜蜜,昨晚被桑岩这么一鼓动,他想追求沈亭州的心思更盛。   他坐在沙发上制定计划,但他没经验,只是下意识想在沈亭州面前开屏。   许殉则烦躁管家打搅自己的计划,至于旁边这个人……   斜了一眼浑身散发着黏糊糊气质的舅舅,外甥小许露出轻微的不屑。   拿捏傅怀斐太简单了!   一直在厨房忙活上午茶点的桑岩,端着咖啡跟点心出来时,就看见根本插不进话,正在逐渐萎靡的傅怀斐,护犊之心直冲脑门。   桑岩刻意地插进沈亭州跟许殉中间,放下几个茶点。   他微笑着对沈亭州说,“我看您喜欢抹茶味的东西,今天专门给你做了一些。”   沈亭州惊讶于他的观察力,真心诚意道:“真是麻烦你了。”   桑岩微笑摇头,“不麻烦,早上的事还要感谢您。先生本来是想给您榨果汁,没想到伤了手。”   给他榨果汁?   沈亭州朝傅怀斐看去,对方害羞地低下头。   许殉:“舅舅怎么这么不小心?也是,你长这么大都没进过厨房,不会干这些活儿也正常。”   桑岩闻到茶气,立刻反击,“许先生经常进厨房?”   许殉音量大了一些,“在自己家的时候没有,但住在沈医生家学了学做饭,刷碗,摘菜。”   傅怀斐褪去害羞,抬头看过来,“你住在亭州家?”   沈亭州解释,“许先生家有了白蚁,找人清理时在我家住了几天,那段时间也帮了我很多忙。”   傅怀斐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听到白蚁,桑岩皱眉。   身为管家不是应该每日检查房屋吗?居然让白蚁泛滥成灾才找人清除,真是太太太失职了。   沈亭州顺这个话题闲聊,“你们住的那个州好像也容易受蚁虫的侵扰,你们的房子没事吧?”   桑岩立刻道:“当然!”   在他的看护下,住了七八年房子还跟新买的一样!   桑岩骄傲地说,“我们房前的草坪每年评选都是第一名。”   沈亭州:“我们这边不搞这些。”   桑岩有些惋惜,不过依照管家那个懒散的风格,就算是评选也是倒数第一。   啧,真可怜。   沈亭州又说,“不过管家也养了很多花草,打理得很好。”   桑岩心道,那你没有见我们的房子!   不过他不会反驳客人的话,不管内心认不认同,脸上微笑致意。   管家抱着石榴走过来,“要不要吃石榴,活血解酒,专治面部僵硬。”   别人都不要,管家塞给了桑岩两颗,“我看你挺需要的。”   桑岩:……   谢谢你哦。   -   为了帮助自己的先生抱得美人归,桑岩也使出浑身解数。   晚饭后,他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打扫的工具,敲开了沈亭州的房门。   没想到开门的是管家。   桑岩还以为走错房间了,对方却说,“没找错,这就是沈医生的房间,我们在背后谈谈别人的坏话。”   桑岩:……   管家:“有事?”   桑岩表情有些微妙,不去看管家的眼睛,目视前方,“既然沈医生有客人,那我一会儿再……”   不等他说完,里面传来沈亭州的声音,“谁呀,进来吧。”   桑岩只好走进去。   沈亭州拎着水果从洗手间出来,“桑先生,吃水果吗?”   看着笑容很具亲和力的沈亭州,桑岩站在门口进退两难,“还是你们先谈,我一会儿再过来。”   沈亭州停下来,“有事吗?”   桑岩:“没事,就是想问沈医生需要整理被褥吗?”   沈亭州:啊?   十分钟后,桑岩把拍得蓬松的被子平铺到床上,开始往上面熏香。   “这是助眠的,味道不会很重,沈医生要是对香敏感,可以在床角这样熏一下。”   沈亭州长大嘴巴,“被子好松软,像刚才那样就可以弄成这样?”   桑岩说,“还要看被子芯是什么材质。”   沈亭州问,“那如果冬天带毛的东西起静电怎么办?”   桑岩:“什么料子的?”   沈亭州将家里带毛的都说了一遍,桑岩根据料子,告诉他整理、除静电各类小窍门。   沈亭州认真记下,“太谢谢你了,对我来说真是起了大用处。”   桑岩谦虚,“不过是一些小事”   管家突然问,“这个熏香真的助眠吗?”   桑岩笑容淡了许多,“还是看个人体质。”   管家忽然感叹,“我这把老骨头,最近也是经常失眠。”   桑岩本意是不想理会,但他从管家学院毕业,询问客人的需求是刻在本能里的,哪怕管家不是客人,他还是下意识说,“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去您房间熏香。”   说完他就后悔了,希望对方千万不要理他的客气。   结果管家毫不客气,“真的可以吗?”   桑岩想说不可以,嘴上:“当然。”   桑岩:该死的嘴,该死的本能!   管家:“那就麻烦了。”   桑岩闭上眼睛,想死的心都有了。   桑岩故意在房间磨蹭的时候,管家一直在念叨他这把老骨头,桑岩只能先去他房间给他熏香。   等人走了,沈亭州无奈,“您干什么老逗他?”   管家慢悠悠,“还是太年轻了,让我这把老骨头给他上一课,赖皮是绅士的克星,这话也送给你沈医生。”   沈亭州:“……谢谢。”   管家起身,“我过去看看他。”   沈亭州忍不住说,“请嘴下留情。”   管家微微一笑,“放心,不会把他弄哭的。”   沈亭州:……   -   管家没把人弄哭,只是气的半个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桑岩顶着一双黑眼圈,遇见了同样一双黑眼圈的傅怀斐。   桑岩震惊,“先生您怎么了?是昨晚我的助眠香没熏好?”   傅怀斐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跟你无关,昨天小旬找我聊天了。”   桑岩愤怒,“他是说了什么吗?”   傅怀斐喃喃自语,“其实想想也没说什么,我怎么就睡不着了?”   桑岩恨道:“这肯定是他们主仆的阴谋!您千万不要中招,好在昨晚我打听出一件重要的事。”   傅怀斐涣散的眼神重新有了焦距,“什么事?”   桑岩说,“沈医生喜欢猫,您可以从他的爱好下手。”   傅怀斐还是恍惚搞不清状况,“怎么下手?”   桑岩:“投其所好!”   傅怀斐听完桑岩的主意,再次迸发出火热的光。   于是,吃早饭的时候,傅怀斐向沈亭州发出邀请,“亭州,你要看猫吗?”   沈亭州咻地抬头,“猫?”   傅怀斐唇角含笑,“你知道猫百万吗?”   沈亭州一愣,“是异瞳的那只波斯猫吗?在某app上面有百万粉丝那个猫百万。”   傅怀斐邀请沈亭州,“是的,它的主人是我……一个朋友,今天约我见面,你要一块去看猫吗?”   桑岩在一旁助攻:“不止这一只网红猫,还有好几只也去,听说有一只猫会跳肚皮舞。”   会跳肚皮舞的猫?   沈亭州眼睛已经开始噗噗冒爱心了。   傅怀斐:“是的,会跳肚皮舞,还会穿那种很舞娘风格的猫服。”   如果是人,沈亭州一点兴趣也没有,但谁能克制得住不去看猫猫穿舞娘服,跳肚皮舞。   桑岩加大力度,直接拿出手机,播放猫舞娘。   沈亭州:哇,真的舞娘喵!不敢相信对方现场给它跳会有多萌!   沈亭州的心野了,已经生出去采野猫的心思,直到看到面无表情的许殉。   沈亭州:一颗心瞬间就死了呢。   嘤!   桑岩早就预料这种情况,看了一眼傅怀斐。   傅怀斐接收到暗号,然后把声音夹起一点,“怎么了亭州,该不会是小旬不让你去吧?”   桑岩不断鼓励傅怀斐,做了一个‘很棒,请您继续’的手势。   傅怀斐顿时自信起来,夹着声音继续说,“只是撸撸其他猫,如果是我,我就不会生气,我想小旬也是这么想的,对吧小旬?”   作者有话说:   舅舅:小旬不让你撸外面的猫,他坏坏。   被逼出茶味,一本正经茶的舅舅。 第38章   傅怀斐并不是一个茶艺高手, 这些话都是桑岩一句一句教他的。   因此发挥时一不小心就过火了,差一点就要夹着声音把“giegie”喊出来。   一向迟钝的沈亭州都察觉到怪异,怀疑傅怀斐是不是感冒了, 声音怎么这么……   难以形容。   偏偏傅怀斐自己没有任何察觉,还陷在夸张的戏份里,对许殉说, “小旬, 你怎么不说话?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他演茶不行, 但扮虚弱相当拿手。   傅怀斐先是露出他完美的侧颜, 然后黛玉蹙眉低咳,用一种可怜无依的目光看着沈亭州。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惹g……惹小旬不开心了。”   沈亭州:……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叫‘giegie’?   许殉淡然地拿餐巾擦了擦嘴, “舅舅, 我比你小, 别叫我giegie。”   傅怀斐心虚, 啊,他刚才叫出来了吗?   桑岩拼命冲傅怀斐使眼色:您没有叫出来, 是他在茶您, 快怼他!   虽然有桑岩的肯定, 但傅怀斐底气仍旧不足, “我没有……”   许殉放下餐巾, 这一刻他跟傅怀斐的身份对调, 他好像才是那个长辈,高深莫测地望着傅怀斐。   许殉轻笑, “小舅既然想带沈医生去看猫,那就去吧。”   沈亭州以为许殉在说反话,没敢吱声。   许殉冲沈亭州笑笑,“去看肚皮舞猫吧,我听着也挺有意思,三只猫我留在家里照顾就行了。”   他的态度反而让沈亭州更加不好意思,“要不……就算了。”   许殉劝道:“去吧,出来放假本来就是玩的,你多拍一些视频回来给我看,相当于我去了。”   桑岩一脸防备,他怀疑许殉藏着更大的阴招。   但对方居然没有,全程表现得温柔大度,甚至还亲自送沈亭州上了傅怀斐的车。   他这个操作让桑岩看不懂,但至少沈医生是上车了。   男人嘛,都是朝三暮四的,现在表现得一脸不安,等一会儿见了猫就会乐不思蜀,愧疚什么的绝不存在。   果然在路上,沈亭州各种纠结后悔。   他应该留在家里陪着老婆孩子,呸,留在家里跟许殉一块照顾三只猫。   但到了地方,见到猫百万以及猫舞娘,沈亭州眼睛瞬间直了。   这可是猫百万!!沈亭州最长期的一款榨菜猫,他在网上赛博撸了四五年,临睡前都会刷一刷它的视频。   后来有了深深跟煦煦,许殉也开始在朋友圈发猫视频。   沈亭州戒掉猫百万,投入小银渐层跟橘猫的怀抱。   现在猫百万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看看这漂亮的异瞳、这滑顺的毛发、这雪白的四爪、这可爱的小肚腩,沈亭州的灵魂都在震颤。   除了猫百万,还有很多他经常刷到的网红猫。   沈亭州幸福的简直要晕厥,给秦司发了十几条消息炫耀。   对方不屑一顾,回复沈亭州自家猫主子的萌图,每一张都憨态可掬,让人猫心大动。   跟秦司斗了一会儿图,沈亭州愉快地投入天堂,开始撸猫。   见沈亭州这么开心,傅怀斐跟着开心,他随沈亭州辗转在各个猫之间。   这些猫都是由桑岩花钱请来的,因为不知道沈亭州具体的喜好,所以以量取胜。   主打一个猫猫大乱炖,什么品种都请来,任沈亭州挑选。   沈亭州自然都喜欢,恨不能上蹿下跳来撸猫。   一开始傅怀斐还面露微笑跟随着沈亭州,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沈亭州只撸猫,压根不搭理他,就算理也有些敷衍。   傅怀斐羞涩地问,“亭州,你对今天约会的安排满意吗?”   沈亭州狂点头,“满意满意。”   “那你最喜欢什么品种的猫?”   “都好都好。”   “你既然这么喜欢猫,那我们……”傅怀斐勾着脚在地上画圈圈,“我们一块养猫吧。”   “喜欢喜欢。”   傅怀斐惊喜,“真的?”   “都好都好。”   傅怀斐察觉不对,抬起头,“亭州?”   沈亭州双眼已经看不见人了,只映着一只只漂亮的猫,他双颊酡红,手指大动,都快撸出残影了,有种被石矶娘娘附身的亢奋。   傅怀斐愣在原地。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跟沈亭州离得好远好远。   -   跟沈亭州待了一整天,傅怀斐却没能跟沈亭州说上几句话。   他的眼里只有猫,没有我。   傅怀斐忧伤地望着遮阳板,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遗憾。   他虽然拥有俊美非凡的长相、无与伦比的才华、十辈子也花不完的财富,还有极高的社会地位,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还不是爱情这场游戏里的小可怜。   傅怀斐抱住自己,任由孤寂将自己淹没——这个世界终究是要以痛吻他。   回到别墅,桑岩刚将车停稳,许殉就走了过来。   他弯腰敲了敲后座的车玻璃,沈亭州推门走下去。   许殉说,“走吧。”   沈亭州一脸困惑,“去哪儿?”   许殉没理他,看向车厢里的傅怀斐,“小舅,我带沈医生出去了,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桑岩握紧方向盘,对许殉冒出来劫人的行为很是不满。   桑岩朝后座看去,生气道:“先生,他怎么能这样?您还是他的长辈!”   怎么可以跟舅舅抢舅妈,太不像话了!   傅怀斐的长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披散开,将他面部轮廓修饰得更加柔美,他眼神忧郁,声音虚弱。   “罢了,孤独可能就是我这一辈子的宿命,让亭州走吧,何必连累他。”   桑岩急道:“先生,您不能这么认输。”   傅怀斐把头偏到一旁,落寞道:“小旬应该也喜欢亭州吧?”   桑岩:“但沈医生是您的挚爱,您不能为了亲情让出去,毕竟……他都没有让!”   傅怀斐:“可我又怎么抢得过他?他从小就比我受宠。”   傅怀斐永远记得,他八岁那年用乐高拼出一个很大的城堡,全家人却被婴儿期的许殉吐了一个泡泡吸引。   那只是一个泡泡,他拼的可是大城堡!   九岁的时候他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击杀了很多比他大的小朋友,拿下儿童区的钢琴大赛。   但那又怎么样呢,大家都在夸刚学会走路的许殉聪明。   十一岁的时候他……   傅怀斐与许殉就是一大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剧,只要有许殉在,他永远都是那个不被关怀的人。   “小桑,你不知道,我这一生都在黑夜前行。”   听出傅怀斐的灰心丧气,桑岩赶紧握住他的手。   “怎么会呢?我从十四岁第一次见到您时,简直是惊为天人,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像父亲一样,做一个好管家,永远照顾您。您是那样优秀的人,没人会不喜欢您,我相信沈医生一定会爱上您。”   面对桑岩的鼓舞,傅怀斐心里冒一点火星。   但想到许殉,他还是很迟疑,“可是,小旬也很招人喜欢。”   桑岩立刻拉踩,“他怎么能跟您比?”   傅怀斐小声说,“我父母一直喜欢他,从小就偏向他,还说我……”   桑岩的心为傅怀斐提了起来,“说您什么?”   “还说我是……戏精。”这两个字,傅怀斐简直说不出口,他悲愤道:“他们说不惯着我,是因为我自己会娇惯自己。”   桑岩捂住嘴巴,“天呐,怎么会……”   他无法想象傅怀斐小时候竟然遭遇过这些。   因为桑岩的心疼,傅怀斐吐露更多,“他们还说我事多。”   桑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傅先生跟太太,他们怎么能这样?”   傅怀斐抽噎了一下,“他们就是这样,还叫我是烧火的丫头,让我把头绳绑起来。”   桑岩顿了顿,“为什么是烧火的丫头?”   傅怀斐目光幽怨,“说我火气旺,心眼小。”   桑岩:……   桑岩:“实在是太过分了!”   怎么能骂人是烧火丫头呢,而且先生哪里心眼小了?   先生身体那么虚弱,桑岩倒是希望他火气旺!   这要不是傅怀斐的父母,而且对他还不错,桑岩现在就去找他们拼命了。   -   许殉开着车驶出别墅,路过白桦林时,沈亭州忍不住朝外看去,“去哪儿?”   许殉没回答,反而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感觉这是一个送命题,沈亭州谨慎回答,“还好。”   许殉面容平静,语气也平静,“拍视频了吗?”   沈亭州点头,“拍了几个。”   许殉:“所以那只猫真的会跳肚皮舞?”   沈亭州:“理论上不会,实际……人为操控着可以跳。”   那只舞娘猫非常可爱,尤其是穿着舞娘服的模样,搞得他都想给深深它们做一套了。   许殉叹道:“看来是时候让深深也学点技能了。”   沈亭州:“……别了吧。”猫猫就应该无忧无虑,不能鸡娃猫猫。   许殉侧头看了沈亭州一眼,“你不是喜欢?”   沈亭州的心虚再次冒出头,人强作镇定道:“也就那样。”   许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上午我给它们洗了澡,剪了指甲。”   居然干了这么多活儿,沈亭州惊讶,“是不是很累?”   许殉嗯了一声,“累。”   沈亭州噎了一下,“那……晚上早点休息。”   许殉向沈亭州发起一个灵魂问题,“如果猫今天这么累,也只是会得到这样不轻不重的关怀吗?”   沈亭州:……   感觉今天的小许特别怨念,好像不是一般的贞子。   沈亭州支吾着,“我觉得,我晚上可以给你……按摩一下?”   许殉微微一笑,模样体贴,“可是今天的沈医生应该也很累吧,毕竟一整天都在外面,还撸了那么多猫。”   沈亭州觉得,微微一笑是可以并入眯眯眼笑的一款恐怖笑容。   好在许殉没有再怨念下去,开车带着沈亭州上了山。   夜幕降下来,盘山公路寂静无声。   路旁两侧的高大白桦,飞速从沈亭州的视野倒退。   开到山顶,许殉停下车,车顶缓缓向后移去,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满天繁星闯入视线。   在高楼大厦的城市里,已经看不到这么多星星了。   抬头望着苍穹间的星点,沈亭州心情莫名舒畅,这时许殉拽过毛毯盖到他身上。   许殉准备得很齐全,除了防寒的毯子,还有热汤、零食。   见许殉用打火枪烤棉花糖,沈亭州笑了,“这么齐全吗?”   许殉褪去贞化,把烤出来的第一个棉花糖递给沈亭州,“小心烫。”   沈亭州接过来,“谢谢。”   他吃着烤棉花糖,喝着热汤,仰头看着星星,只觉得惬意放松,就连吹在面颊的凉风都感觉舒适。   许殉拿出平板,“要看电影吗?”   沈亭州点头,“好啊。”   许殉找了一部温馨的电影,将车座调成舒适的坡度,在山顶与沈亭州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电影。   影片看完沈亭州还有点意犹未尽,侧头就见许殉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养神,还是睡着了。   怕他被山风吹感冒,沈亭州侧身去找按钮想要关上车顶。   一只手伸过来摁住了他,沈亭州抬头就见许殉睁开眼睛正在看他。   沈亭州微愣,“醒了?”   许殉似乎还没完全醒,一直盯着沈亭州。   沈亭州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时,就见他坐了起来。   许殉说,“回去吧。”   沈亭州系上安全带,“好。”   -   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两个人上楼回房间,正好撞见桑岩从傅怀斐房间出来。   沈亭州本来不觉得这有什么,桑岩是傅怀斐的管家,出入他卧室很正常,哪怕很晚了。   但许殉突然扣住他的手,把他拽到角落。   沈亭州不解:?   许殉压低声音,“他衣服有些乱。”   桑岩是十分注重外在的,衣服从来都是整洁得没有一丝褶皱,但今天领结歪了,额前头发垂下,衣服还沾着湿意,步伐也没有往日那么从容。   他匆匆朝自己房间走去。   “是不是——”沈亭州怀疑,“傅先生出事了?”   许殉眼睛幽深,“你不觉得,桑岩对我小舅……”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留人无数遐想。   沈亭州顺着他的话猜测,“你的意思是……小桑管家喜欢傅先生?”   许殉给了沈亭州一个“这不明显吗”的眼神。   沈亭州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不过被许殉这么一说——小桑管家好像的确是对傅先生特别包容。   许殉:“我听说,小舅洗澡都会要桑岩给他搓背。”   沈亭州:好家伙!   作为从来没去公共澡堂洗过澡的小沈,他对这种搓背行为表示震惊。   许殉眯了一下眼睛,“你想,小舅赤着身,桑岩能穿着吗?”   沈亭州:!!!   那个画面他越来越不敢想象,不穿衣服的傅怀斐与不穿衣服的桑岩在卫生间……   不行不行,感觉好像有无数肥皂掉下来。   -   因为许殉这番话,沈亭州再也无法直视桑岩跟傅怀斐。   早上沈亭州跟许殉一块下楼,傅怀斐用一种难言的忧伤盯着他俩,但具体不知道是在看心上人沈亭州,还是在看一直比他受宠的许殉。   看得太入迷,不小心被玫瑰花刺扎到。   正在插花的桑岩,听到傅怀斐小小的呼痛,立刻扔下手里的花,捧过傅怀斐的手。   沈亭州走过去时,桑岩正拿柔软的丝绢给傅怀斐擦手指的血,还时不时对着伤口吹两下气,满脸的心疼。   “都怪我,把花放到先生手边,不然先生也不会受伤。”   许殉向沈亭州投过去“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沈亭州:这……确实挺暧昧。   吃早饭的时候,桑岩把所有食物都切成块,葡萄都剥好皮再上的,他没让他娇弱的先生多动一下手。   沈亭州扔垃圾,垃圾桶里都是玫瑰被拔的刺。   沈亭州:……   下午,沈亭州从房间出来,在走廊上与眉头紧皱的桑岩撞了一个正着。   跟对方擦肩时,沈亭州听见抱着日记本的桑岩苦恼道:“怎么比昨天多掉了几根头发,看来得加一些蔬菜。”   傅怀斐的晚餐,果然多了一道对头发有益的果蔬。   看到傅怀斐吃下蔬菜,桑岩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记下了什么。   晚上沈亭州又看见桑岩抱着傅怀斐一件衬衫,皱眉看着随行的人员。   “跟你们说过很多次,先生的东西由我来整理,你们把衣服熨成这样,先生怎么穿?”   真的会有人这么热爱工作吗?   沈亭州把探出去的脑袋收回来,忍不住怀疑起小桑管家对傅怀斐的感情。   这么强的占有欲,这么深切的关怀,难道他真的……   如果真是如此,天呐,那小桑管家用情好深。   然后到了晚上,沈亭州的房门就被用情至深的桑岩敲开了。   “沈医生,我能跟你谈谈吗?”桑岩一脸肃然,似乎下了某种决心才过来的。   沈亭州被他郑重的语气吓到了,侧身让他进来。   “沈医生,我就不兜弯子了,请您告诉我,您对先生是什么感情?”   沈亭州吓一跳,赶忙澄清,“你放心,我对傅先生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桑岩情绪略微激动,“您这样我才不放心。”   沈亭州:……啊?   桑岩痛心道:“先生为了您茶饭不思,日渐消瘦,那么漂亮的头发都开始掉了,您怎么就没有感到他这份赤诚之心呢?”   傅怀斐对他有那种感情?   沈亭州瞪大眼睛,话都说不利索,“我,他,你……你是不是搞错了?”   “先生喜欢的人我还会搞错?”桑岩恳切地望着沈亭州,“先生是很好的人,沈医生,我真的很希望您能珍惜他。”   沈亭州还是难以消化,但更多是震惊桑岩。   桑岩居然为了傅怀斐来求他,就这么爱吗,小桑管家!   沈亭州都心疼了,反过来劝,“虽然说爱是成全,但……也不能为了成全别人,就牺牲自己的感情,你说是吧?”   桑岩听不懂沈亭州在说什么,但不妨碍他有自己的一番理解。   “您说得对,牺牲的感情不叫感情,真正的感情是双向奔赴,我相信只要您了解先生的为人,您一定会跟他双向奔赴。”   天呐,天呐。   小桑管家居然自我洗脑,他对傅先生牺牲的感情不是爱情,他一定要傅先生幸福。   沈亭州哭死,他是真的。   沈亭州摁住桑岩的手,告诉他正确的爱情观,“你不能这么说,你的感情也很重要!你要把自己的感受放在首位!”   跟我有什么关系?   桑岩不理解,“呃,你说得对,但先生快乐我就快乐。”   沈亭州叹了一口气,“就这么爱傅先生吗?”   桑岩想也不想说,“那是当然,先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之一,我爱先生胜过爱……”   等一下!   爱?   后知后觉意识到沈亭州什么意思的桑岩,惊恐地后退两三步。   “我是敬重先生,不是爱情的爱!沈医生,您怎么能有如此离谱的猜测?”   沈亭州懵了一懵,“只是敬重?”   察觉出他言辞间有一丝怀疑,桑岩恨不能切腹自尽以证清白。   难道沈医生没喜欢上先生,是误以为他跟先生是那种关系?   天呐,不!   《雷雨》一样的惊雷劈在桑岩的大脑,他身子摇摇晃晃,险些就要可云附体。   桑岩溃败地逃出沈亭州的房间,用被子蒙住脑袋,在里面无声尖叫。   他竟然是先生求爱道路上的重要绊脚石,天呐天呐天呐!   隔天,桑岩开始离傅怀斐八丈远,既不交换眼神,也尽量不说话。   傅怀斐想要一杯咖啡,桑岩都是让其他人送的。   傅怀斐:?   傅怀斐叫他,“小桑。”   桑岩垂着头,只听傅怀斐吩咐,不回应。   傅怀斐又叫了他一遍,“小桑?”   桑岩这才不得不回答,“您说。”   连先生这两个字都省略了。   傅怀斐疑惑更大,“你怎么了?”   桑岩摇头,“没事。”   傅怀斐:“你怎么不看我?”   桑岩飞快看了一眼。   一旁看热闹的许殉说,“小舅要追妻火葬场。”   沈亭州:“……也可能是小桑管家太不对劲,他看出来了,所以关心一下。”   如果没有昨天桑岩来房间找他,沈亭州可能也相信这是一出“昨日你对我爱答不理,今日的我你高攀不起”的爽文戏码。   看他俩因为自己“闹别扭”,沈亭州于心不忍。   沈亭州私下找了一趟桑岩,“你不用这样,我相信你。”   桑岩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懈,“沈医生,我跟先生真的没有什么。”   这时路过的管家停下来,望着天咦了一声。   “前天晚上,我好像听见有人要洗澡,有人跟着一块进去了。”   桑岩立刻炸毛,“你不要胡说,那是在给先生搓澡!”   沈亭州瞳孔地震:搓澡竟然是真的!   桑岩又冲沈亭州解释,“我穿着衣服呢,先生下面也围着浴巾,而且先生血糖低,容易在浴室晕倒,我在外面看着不是很正常?”   上次傅怀斐“跳河”也是因为低血糖造成的。   桑岩回车里给他拿糖时,人已经被水冲走了,被路过的大哥误以为跳河救了回来。   管家托着下巴,嘶了一声,“昨天下午,我怎么看见有两个人在接吻?”   桑岩瞪着他,“那是先生眼睛进睫毛了,我给他吹眼睛!”   管家忽然又发出诶的声音,“那……”   不等他说完,桑岩太阳穴突突直跳,怒道:“老头,你不要再造谣了!”   管家立刻转过头,“你骂我老头。”   从不在人前恶语的桑岩捂住嘴巴,崩溃地逃离现场。   管家飘然离去,背影仙风道骨。   沈亭州:……这么欺负小孩儿真的好吗?   -   纵然心里觉得管家不称职,但桑岩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把老头叫出口。   这个称呼他甚至都没在心里想过,怎么会脱口而出呢?   桑岩的职业,桑岩的素养都不允许他在外人面前这么赤果果表露自己的真实态度。   他逃避似的疯狂往自己房间跑,结果在门口看见了傅怀斐。   “先生?”桑岩顿住,“您怎么在这里?”   傅怀斐踌躇着问,“你今天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   桑岩表情有些尴尬,“没有,就是……”   傅怀斐等着他的“就是”,桑岩难以启齿,半晌才说,“沈医生以为我爱慕先生,他一定是听信了那个老头……”   救命!   他怎么又脱口叫人家老头!!!   桑岩赶紧改口,“不是,是管家,管家。这肯定是他们主仆的阴谋,一定是的,他们竟然使用恶毒的造谣术来诋毁我跟先生的清誉!简直是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他企图用激动的语气助词,来掩盖自己叫人老头的真相。   傅怀斐果然被迷惑了,没注意到桑岩的口误。   傅怀斐表情古怪,“你的意思是他们造谣我们?”   “是的,他造谣我喜欢先生。”   “这是有点离谱。”   桑岩赶忙说,“不过我已经给沈医生解释了,沈医生最终也相信了,您放心。”   提及沈亭州,傅怀斐眼神忧郁,仰头三十九度角,展现自己完美的侧脸,他开始吟唱。   “我这一生命运多舛,颠沛流离,情之一字于我来说可能是奢侈,罢了,罢了。”   “先生,您千万不能气馁,您现在放弃正中敌人下怀,您就应该跟沈医生告白,我相信沈医生会感动的。”   一听要直接告白,傅怀斐吓得往回缩了缩。   “会不会太快了?万一吓到亭州……”   “这种事就是要快刀斩乱麻,越拖越不好。”   在桑岩十吨鸡血之下,傅怀斐重燃希望,并且约沈亭州出来告白。   傅怀斐约人的方式很古老,让桑岩送来一份封着蜜蜡的信件。   信封上写着,亭州亲启四个字。   这封信洒着金,熏着香,很有格调,看得沈亭州也很咯噔。   沈亭州拆掉信,傅怀斐洋洋洒洒写了两千字,中心思想就一句话——晚上九点,后院花藤下见。   沈亭州费力地从信里扒拉出这句话后,心道该来的总是要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沈亭州穿上一件风衣出了门。   傅怀斐早已经等候在花藤架下,他今日可谓是盛装打扮,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   人站在月下,比一旁的山茶花还要艳丽。   见沈亭州来了,傅怀斐立刻露出怀春少年的表情,面颊染了几分红晕,怯怯地叫他,“亭州。”   亭~州~   沈亭州隐约听到有人夹着声音在阴阳怪气,四下一扫,庭院深处隐隐绰绰似乎有一道影子。   傅怀斐羞怯朝沈亭州走来,开口问他,“你在看什么?”   沈亭州收回目光,摇头说,“没事。”   “亭州。”傅怀斐又靠近一些,“我想跟你说——”   一道声音打断,“小舅。”   沈亭州跟傅怀斐顺着声源看过去,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黑暗款步走来。   傅怀斐的脸立刻变了变,“你怎么在这里?”   许殉抱着小银渐层说,“遛猫。”   沈亭州:……第一次听说遛猫的。   许殉摸着小猫柔软的皮毛问,“你们在干什么?”   傅怀斐说不出来,沈亭州也说不出来。   黑暗里的第四人气得直磨牙,怎么哪里都有这个许殉!   桑岩大步走出来,“先生!”   傅怀斐看过来,桑岩用眼神鼓励他:上,现在就表白,一鼓作气拿下沈医生!   傅怀斐把心一横,转头拉过面前人的手,“亭州——”   许殉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着傅怀斐,“小舅是我。”   傅怀斐惊得甩掉他手,不明白站这里的人怎么从沈亭州变成许殉了,险些酿成伦理大错。   傅怀斐又去看桑岩,对方继续给他坚定的眼神。   傅怀斐再次把心一横,深情告白,“亭州,自从三年前认识你,我就把你当做知己,只有你能看出我那幅画的真正用意。”   被许殉拉到身后的沈亭州不解,“什么画?”   傅怀斐:“就是在展厅你一直看的那幅画,那是我的作品。”   许殉:“小舅,你说该不会是那幅空白的画像吧?沈医生当时根本没注意到,他只是找了一个地方背演讲稿。”   晴天霹雳!   傅怀斐被残酷的真相劈得身体摇晃,哀莫大于心死地看着沈亭州,“怎么会……”   他抬手朝沈亭州的方向抓了抓,“亭州,这是真的吗?”   沈亭州刚要说什么,傅怀斐单手捂住自己的脸,把侧颈绷出一道优美弧度,才伤心道:“我就知道,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理解我,我这样的人……”   许殉一看他这个起势、他这个腔调,就知道这是要演大戏。   许殉拉住沈亭州往后稍了稍,淡定地给傅怀斐腾出表演舞台。   傅怀斐似哭非笑的,“我这样的人,怎么能祈求世上有另一个人懂我,知我。它算什么画,不过是空白的一张纸。”   桑岩奔过去,“先生。”   这一声先生满含心疼与不忍。   许殉就知道这幕戏肯定少不了桑岩。   沈亭州还有点懵:不是,这……   桑岩双手捧住傅怀斐那只颤抖不止的手,泪光闪烁,“我知道您为了这幅作品费了多少心血。”   许殉在沈亭州耳边说,“其实就是一张白纸。”   沈亭州:!   他就说那里怎么有一个玻璃框,当时还以为美术馆临时取消哪个画家的作品。   桑岩说,“它并不是一张白纸,它是一个干净的世界!”   沈亭州觉得这是一个满分的阅读理解。   桑岩:“您用橘色的光照在白色画纸上,为这个世界铺上了色彩与温暖。我每次看这幅作品的时候,就会想小时候我母亲在暖融融的厨房忙碌,也会想起您坐在房间,一角壁灯落在您象牙白的脸庞,我的内心由衷感到平和。”   沈亭州:哇,好满分的作文!   傅怀斐惨然一笑,“小桑,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我的宿命就是梵高,死亡才能为我的作品赋予色彩。”   桑岩:“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梵高哪里比得上您?”   沈亭州:……   审美是一件很私人的事,在小桑管家眼里傅怀斐高于一切,这也没什么不对。   桑岩真诚赞美,“您优秀、俊美,才华横溢,我从来没见过比您更完美的人。”   桑岩又用他满分的彩虹屁,将傅怀斐全方面大夸特夸。   用词之华丽,行文之羞耻,沈亭州都不敢再听第二遍,地上都是他的Chicken皮豆子。   凭着自己强大的语言,桑岩成功安抚下美丽又易折的先生,将人领回了房间。   一阵风吹来,沈亭州打了一个寒颤。   反观许殉平静得不像话,沈亭州忍不住问,“你……”   许殉淡淡道:“习惯了。”   这三个字饱含故事,沈亭州由衷钦佩。   -   这场闹剧落下帷幕,无辜被牵连的沈亭州倒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隔天他单独找到桑岩,问了问傅怀斐的情况。   桑岩心神俱疲,昨晚似乎没睡好,但在沈亭州面前他还是无懈可击的完美管家,“先生没事,多谢您的关心。”   桑岩正要走,沈亭州又叫住了他。   桑岩回头,似有不解。   沈亭州犹豫片刻,清了一下喉咙,问桑岩,“小桑管家喜欢猫吗?”   桑岩谨慎回答,“还行。”   沈亭州对管家进行拙劣的模仿,“前段时间,我认识的一位朋友救了一只猫,从那儿以后那只猫每隔几天就会送一些东西过来,后来我朋友打了它一顿。”   桑岩:……   沈亭州:“因为它送来的是老鼠。”   桑岩:……   沈亭州:“那只猫叼来第一只老鼠时,我朋友摸了摸它,还喂给它一根猫条,这可能给了它一个错误的信号……”   桑岩听完了整个故事,也不明白沈亭州要说什么。   末了,沈亭州高深莫测道:“有时候太过温和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错误的事上给了正确反馈,你说对吗小桑管家?”   桑岩没听懂,但职业让他习惯顺着别人的话说,“您说得对。”   沈亭州高深莫测地看着离开的桑岩。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高深莫测什么,但他就是要高深莫测。   昨天晚上,桑岩在吹傅怀斐颜值彩虹屁时,一直在用象牙白、雕塑石膏、俄狄浦斯等等来形容傅怀斐。   沈亭州怀疑桑岩无意中助长了傅怀斐的畸形审美,就是白、瘦、病。   以前欧洲曾经流行过病弱、苍白之美,贵族间无论男女都喜欢搽粉,甚至还会放血。   -   一整天傅怀斐都没有出门,躺在真丝被褥中,静静的忧伤美丽。   等桑岩端着餐盘进来,傅怀斐神色才有所波动,他神色郁郁地说,“我不想吃。”   桑岩一脸担心,“您几乎一天没吃东西了,身体怎么受得了?”   傅怀斐虚弱低咳,“没有胃口。”   桑岩只能干着急,“今天月光好,我把窗户打开,您透透气可能心情就会好了。”   傅怀斐点点头,侧躺在床上继续忧伤。   桑岩撩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推开窗户,清冷地月光一路铺到床上,将傅怀斐的脸映得更加白皙,血管隐隐透出紫色。   如果是平时,这个时候桑岩会去外面采一些花。   他的先生是一个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人,生命充满了诗与远方,一点俗物都不沾。   但桑岩莫名想起今早沈亭州的话——   有时候太过温和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错误的事上给了正确反馈。   桑岩看着月光里虚弱而美丽的人,他的长发披散在枕旁,那张脸细雪一样白腻。   桑岩滚了滚喉咙,“先生,您……都瘦脱相了。”   傅怀斐表情凝固,震惊地看向桑岩,“什么?”   桑岩壮着胆子又说,“您瘦脱相了,不不不好看了。”   这种话他从来没跟傅怀斐说过,别说说了,就是想都没有想过。   什么!   我都瘦脱相了,还不好看了?   傅怀斐垂死病中惊坐起,颤着声音说,“拿饭来!”   作者有话说:   沈医生:管家,永远的神!   小桑管家:沈医生,我的神! 第39章   第二天傅怀斐终于肯下楼吃饭。   沈亭州明显感觉他比平时食量大了一些, 吃饭也比平时积极。   吃过早饭和饭后水果后,傅怀斐又喝了大半杯蔬菜汁。   傅怀斐咽下最后一口蔬菜汁时,桑岩欣慰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自家正在长膘的猪仔, 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沈亭州:……   吃撑的傅怀斐偎在沙发上,一点都不想动弹。   虽然撑得难受,但他的姿态依旧优雅, 眉眼低垂, 脖颈修长,肩背伸拉出挺括优美的线条。   桑岩问他要不要晒晒太阳, 傅怀斐摇头。   他从来都只是晒月光, 不见太阳的!   因为傅怀斐不喜欢太阳,平时桑岩非常注意帮他防晒, 不让毒辣的太阳抚摸到先生的一分一毫。   但今天桑岩却说, “先生,晒晒太阳吧, 气色会好。”   傅怀斐脸上的优雅石化, 瞳仁颤动, “小桑, 你……”   桑岩以前从不说这样的话,昨天直言他瘦脱相不好看了, 今天开始暗指他的气色不好。   这对傅怀斐来说, 天塌下来不过如此。   这样被说三道四的日子,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傅怀斐把伤心的自己深深埋进沙发里, 不想再看见桑岩, 也不想听到他说话, 只想让稀薄的空气将自己闷死。   不活了!   桑岩有点急,但他告诉自己先别急。   “先生。”桑岩稳住声音, 稳住傅怀斐,“太阳会让您的气色显得更好,我拉上白色的纱帘,您浅浅晒一下好不好?”   傅怀斐觉得桑岩变了,不想跟他说话,只是把头傲娇地点了点。   见傅怀斐同意了,桑岩拉开厚窗帘,换上薄薄的纱帘,让阳光柔和地照进来。   傅怀斐沐浴着阳光,浅睡了一觉。   怕吵醒他,桑岩没敢离开,傅怀斐的觉一向很浅,这可能跟他身体不太好有关。   下午桑岩在厨房烤了一些沈亭州爱吃的茶点,亲自送过去并且向他道谢。   沈亭州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cosplay了一下管家,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不过小桑管家的反应,足以说明傅怀斐的虚弱跟他的审美有一定关系。   沈亭州找许殉打听了一下傅怀斐的饮食喜好。   许殉想了想,然后说,“蒜、芹菜、香菜、茄子、羊肉。”   沈亭州越听越觉得熟悉,“等等,这不是你的忌口吗?”   许殉瘫着脸说,“一样的,他不喜欢的东西也不许我吃。”   沈亭州:?   许殉:“小时候他说自己是森林之子,山羊代表智慧,是他的书记官,让我叫他王子,还不许我吃山羊。”   傅怀斐比许殉大八岁,许殉六岁之前他俩是一块玩的。   沈亭州能想象出,傅怀斐说我是森林之子的神情跟语气,但他想象不出来许殉的表情。   沈亭州:“……那你叫了吗?”   许殉:“没有,我给了他一拳,他一直喂我吃草,还说多吃草会聪明。我不吃羊是受不了膻味,跟他没多大的关系。”   沈亭州:……   虽然沈亭州没问,但许殉还是回答了,“他被我打哭了,去找他妈妈告状,他妈妈让他别戏精,还给他绑上了小辫,让我以后叫他小姨。”   沈亭州:……好彪悍的妈妈。   沈亭州把许殉说的记到纸上,见许殉凑过来看他写的内容。   怕产生没必要的误会,沈亭州解释,“傅先生有低血糖的毛病,我只是想给他做一份食谱,没有其他意思。”   先前傅怀斐差一点就跟他表白了,如果没有这个前情提要,沈亭州身为医生做这些很正常。   “我知道。”许殉望着沈亭州,“你以前也给我做过。”   在许殉气走很多个营养师后,沈亭州跟管家了解了一下许殉的饮食偏好。   沈亭州是那种心思细腻,会把自己能做到的事发挥到极致的医生。   许殉目光沉静而专注,他对沈亭州说,“我喜欢看你在自己的职业里,发光发热的样子。”   沈亭州的心快跳了两下,眼睫扇动。   这时,管家端着托盘走来,“沈医生,喝茶。”   沈亭州回神,慌忙道谢,“……谢谢。”   沈亭州掩饰什么似的端起来喝了一口,食不知味地咽下去,又听管家问,“沈医生,绿茶没喝腻吧?”   啊?   沈亭州茫然摇摇头,“没有。”   管家微笑:“绿茶清新,味道回甘,确实不容易喝腻。”   许殉扫了他一眼,“你没有其他事可干吗?”   管家笑笑,“老了,就喜欢瞎凑热闹,况且小桑在这里,能者多劳嘛。对了,他好像发现别墅丢东西了。”   沈亭州惊愕,“别墅的东西丢了?”   管家笑道:“是啊,小桑正在前厅找‘凶手'。”   沈亭州:“呃,不报警吗?”   管家:“天气预报发布了台风警告,就算报警了,警方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   早上天气还好好的,甚至太阳都出来了。   沈亭州拉开窗帘扭头一看,外面能见度很低,阴云密布,枝杈被大风压得很弯。   别墅、恶劣天气、案件。   好一个要素齐全的暴风雨山庄模式!   沈亭州跟许殉,还有管家一块下去时,桑岩已经将所有人召集在前厅。   这套庄园是傅家祖上传下来的,傅老爷子如今还在世,他膝下有一儿一女。   傅怀斐跟许殉的母亲。   桑岩是长子的管家,自然有身份管理这座庄园。   如今在他眼皮底子发生了失窃案,眼里不容沙子的桑岩面色肃然。   “这栋房子有一百多年的历史,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历史的见证,我很痛心,在这里发生盗窃这样的事,你们摸摸良心,老傅先生对你们怎么样。工资很少吗,工作很多吗,福利很差吗,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负责采购的大姐在心里吐槽。   工资是不少,工作也是不多,但……前提是小傅先生跟你都不过来!   这也是所有人的心声,听说小傅先生要来的那刻,大家都想辞职。   看看人家小许先生,比小傅先生年纪小,经历的事情还多,人家怎么就没那么多事。   桑岩一声比一声高亢的愤慨,他是一个完美主义,简直不能忍受。   “到底是谁把孔雀翎抠成这样,是谁!那些彩宝藏在什么地方,快点交出来!”   沈亭州顺着他的手朝角落一看,终于理解桑岩为什么这么生气了。   那是一个铜制孔雀的工艺品,孔雀的翎羽用上千颗彩宝镶嵌,精致华美。   别墅里的艺术品非常多,这只孔雀虽然好看,但没有受到特别的重视,一直是放在角落的位置,平时只露出一侧的翎尾。   今天桑岩盘点别墅的东西,看有没有需要修复的,检查到这只孔雀时,简直是两眼一黑。   孔雀另一侧翎羽的彩宝都快要被人全部抠光了,留下大一片弹洞一样坑坑洼洼的凹槽。   “如果你们现在老实交代,并且把彩宝拿出来,我会跟警方说明情况。”   桑岩说这话时,窗外劈开一道紫色的闪电。   盗窃彩宝的人肯定是别墅的人,如果是外人偷盗,一是会触发防盗装置,二是不会偷的这么含蓄。   既然都来偷了,肯定会偷一个值钱的。   单独的彩宝其实没多少钱,真正值钱的是孔雀制作工艺。   最最重要的是,孔雀正好是监控死角,它旁边就是一个窗户。   偷盗的人一定是非常熟悉别墅,包括每一个监控死角,如果不是桑岩主动盘点,甚至都没人发现这起内部偷盗。   没有人说话,全都沉默地低着头。   桑岩气极,“一共丢失了556颗彩宝,一颗一万的话那就是556万多,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沈亭州忍不住问,“彩宝这么值钱?”   许殉说,“原来不值钱,这两年价格炒上来了。”   管家捧着一杯茶,呵呵笑着看着前厅这一幕。   沈亭州顿时有种“一切尽在他掌握”的感觉,“管家,您是知道什么吗?”   管家:“没有,只是觉得那只秃孔雀有点丑。”   沈亭州:……   许殉忽然道:“有点像小舅。”   沈亭州:这么说有点破坏舅甥关系吧,小许。   现在是法律社会,桑岩再怎么生气,他也不能挨个拎着这些人的衣领审问。   虽然别墅有监控,但偷盗者避开了监控,而且也不知道具体盗窃的时间。   别墅失窃五百多颗彩宝,屋外狂风大作,屋内人心惶惶。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夜里十点左右的时候,别墅突然停电,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恐怖气氛拉满。   沈亭州匆匆披上外套,推开房门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   沈亭州寒毛瞬间立起,刚要甩开就听见那人说,“是我。”   适应黑暗的沈亭州勉强看清面前人的轮廓,在对方的紧握之下,沈亭州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许殉问,“没事吧?”   他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十分沉稳,莫名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沈亭州渐渐平稳下来,对他摇摇头,“我没事。”   话音刚落,楼下又是一阵惊恐的尖叫。   沈亭州刚平复的心率又开始飙升,喉咙咽了一下,“怎么回事?”   许殉朝楼下看了一眼,“我去看看,你把门锁上,别随便开门等我回来。”   沈亭州攥紧许殉的手,“一起去吧。”   周围能见度很低,一个人下去太不安全了。   许殉想了想,最终没有拒绝沈亭州。   沈亭州跟许殉握在一起,小心朝楼下走去,尖叫声还在继续,似乎在跟什么人拉扯缠斗,动静越来越大。   听声音好像是别墅最年轻的那个小保姆,她哭着说,“走开,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有没有人?”   沈亭州提着心刚走到楼下,别墅的电力系统突然恢复。   明亮的光线倾泻而下,驱散了黑暗,照亮了整间客厅。   梳着两个麻花辫的保姆拎着一把水果刀,闭着眼四下乱挥,“别碰我,救命啊啊啊啊。”   她嘶吼尖叫着,仿佛遭受了什么可怕的追杀,等她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睁开眼才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楼梯口倒着站了四个人,四张脸都是无语的表情。   意识到闹了乌龙,小保姆脸一红,小声解释,“我以为有人要杀我……”   这种暴风雨山庄模式都是要死人的,第一个受害者一般都是他们这些小喽啰,所以一断电,她自然想到凶杀。   傅怀斐说,“戏好多,要杀人,也应该是杀我。”   桑岩回头望了傅怀斐一眼,难怪他赶到先生的房间,对方会跟他说要一束白玫瑰,原来是把他当杀人凶手了。   果然是先生,面对死亡如此坦然,甚至还想来一个玫瑰丧。   “对不起。”别墅水电工走过来,一脸歉意道:“风太大导致电压不稳,所以才会断电。”   原来只是虚惊,没有杀人狂,也没有凶杀案,大家都松一口气。   水电工说,“我再去电房看看,别一会儿再停电了。”   他正要走,管家的声音从所有人身后飘来,“你不准备告诉我们,你把彩宝藏哪儿了?”   水电工人的身形一顿。   终于要来了吗?影视剧里经典的推理环节!   沈亭州朝管家投去明亮的目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毛利小五郎,啊呸,福尔摩斯。   水电工回身,露出憨厚的笑容,“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管家徐缓一笑,“你在停电的工夫,跑出去把彩宝放到安全的地方,等你的同伙来拿。”   水电工急道:“您别污蔑我,我压根不知道什么彩宝。”   管家气定神闲,“你虽然换了干净的鞋,但你指甲里的泥还没来得及洗吧?”   水电工表情一僵。   拿着水果刀,酷爱看侦探小说的小保姆,立刻上前抓过他的手,激动道:“大人,他指甲确实有泥,还有很多细小的伤口。”   水电工一把挣开她的手,表情略微狰狞。   小保姆这才害怕似的,后退三步,“你不要过来,你这个杀人凶手!”   沈亭州:……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偷盗。   水电工厉声为自己辩解,“就算我指甲有泥,也不代表人是我杀的,不是,也不代表东西是我偷的。我只是……”   见他卡壳说不出原因,小保姆小声说,“一般这种情况,都会辩解自己有事外出,比如你是水电工,你怕台风太大担心线路出问题,所以出去检查一下。”   水电工愣了一下,然后大声说,“没错,我就是出去检查线路的。”   小保姆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看着管家,期望他来一场精彩绝伦的推理。   结果管家说,“哦,那没事了,大家睡吧。”   沈亭州:……   小保姆:……   所有人都是满头问号,只有桑岩一脸“果然,我就知道”的表情。   狡诈老叟而已,又能有什么真知灼见?   水电工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露出躲过一劫的庆幸。   管家笑呵呵地说,“我明天去找‘往事随风’问问,这人应该知道彩宝的下落。”   水电工顿时五雷轰顶,面部抽搐,表情宛如看到了鬼,“你……你怎么知道?”   一看还有推理,小保姆咻地一下又闪回来。   谁,谁是往事随风,是藏匿在别墅里的另一个同伙吗?   快说快说,怎么推理出来的!   沈亭州也在琢磨管家说的这个“往事随风”,难道是——   他的眼睛四下一扫,首先看见的是许殉,对方盯着他一笑,沈亭州眼神飘忽地移到其他地方。   不可能是许殉,小桑管家跟傅先生也不可能,他们带过来的人也不符合“熟人作案”的要求。   难道是厨娘?或者司机?还是是那个年长的保姆,可对方都六十岁了……   但谁说六十多不能是雌雄双盗里面的雌盗?   管家继续揭露真相,“你联系了这个‘往事随风’,让对方等风头过了,来这里挖你埋下的彩宝,一共158颗,对吧?”   见管家就连准确的数字都说出来了,水电工身体一软,跪坐在地上。   沈亭州:好经典一个认罪姿势。   小保姆也哇哦一声,“好经典一个认罪姿势。”   沈亭州:按照套路,接下来该老实交代了。   小保姆:“按照套路,接下来该老实交代了。”   沈亭州复杂地朝小保姆看去,对方正目光灼灼盯着水电工。   水电工双手撑着地板,嘶哑道:“这件事跟往事随风无关,我一个人做事一人当,没错所有的彩宝都是我偷的。”   管家说,“那你知道这个往事随风,他其实是一个男人吗?”   水电工猛地抬头,眼眸有什么东西支离破碎。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我们恋爱两年,她那么温柔,那么体贴,怎么可能是男人!”   管家温和且包容地看着他,“杀猪盘就是这样的。”   杀猪盘三个字像利剑一样刺中水电工,他像渴水的鱼,无声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好半天,水电工颤着声音说,“她说,她母亲病了……”   管家:“假的,他妈早去世了”   水电工又是一颤,“她说,她从来没谈过恋爱,就想找一个知冷知热,心地善良的人。”   管家:“假的,他今年五十多,离过两次婚。”   水电工不信,崩溃吼道:“我听过她的声音,是女人,很温柔!”   管家:“你们的语音是他下载的语音包,还是最便宜那种,他把你放在‘人傻钱多’的列表里,他骗了十几个人里,你是最不需要用心维护的,因为他觉得你最蠢,最好骗。”   沈亭州:管家,收了您的神通吧,他快要碎了。   水电工用力锤了一下头,仰头发出痛苦的声音,“不……”   小保姆用空灵的声音吟唱:“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沈亭州:……你也收了神通吧。   许殉看着这场闹剧,没什么太大的感觉,问管家,“你让阿文查的?”   管家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嗯,下午闲着没事让他查了查。”   沈亭州问,“阿文是谁?”   许殉说,“管家的侄子。”   沈亭州:“哦哦,那个扑克牌。”   许殉:“不是,那是阿武。”   沈亭州:好随意,但感觉又很符合人物特点的名字。   “这个阿文是计算机高手?”   “嗯。”   一直在旁边侧耳倾听的桑岩,听到上午管家就让那个什么阿文查了这件事,大为震惊。   他是傍晚才知道孔雀上的彩宝被偷盗,管家竟然比他早知道。   这个人……   难怪父亲会视他为对手,原来如此。   看着整日乐呵呵,无所事事,实则一切了然于胸。   -   怕水电工在崩溃之下干什么傻事,桑岩跟警局报备了一声,暂时将他绑起来,然后轮流看守。   水电工是为了给爱人的母亲治病,才多次偷盗孔雀身上的彩宝。   半年来他陆陆续续偷了不少,这次“爱人”告诉他,“她”母亲需要做手术,水电工才一口气撬了一百多颗彩宝。   现在的彩宝一颗被炒到近万,但他出去销赃,一颗才卖五百。   这批偷出去,水电工能拿到差不多八万,他无所保留全部转给爱人,让对方去救母。   谁知道一切都是假,她也变成了他。   还是一个五十多岁,不爱洗澡的秃顶糟老头子。   好在因为水电工的检举,再加上神秘力量的介入,警方抓住“往事随风”。   往事随风本人很丑,本事倒挺大,一口气骗了好多像水电工这种单身老男人。   这些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现实里憨厚,不敢接触女性,网上发点擦边照片就昏头转向。   隔日天气转晴,水电工就被警方带走了。   沈亭州还有工作,在周三前结束了度假,临走时把食谱交给了桑岩。   桑岩千恩万谢,“沈医生,太感谢您了,难怪先生喜欢您。”   沈亭州立刻感受到身旁灼热的目光,“……这件事就不要提了,都是误会。”   桑岩惋惜,“您跟先生太可惜了。”   沈亭州:……并没有惋惜。   许殉插话道:“你跟我小舅不在一起,那才叫惋惜。”   这句话触发了桑岩百分百反驳机制,“请您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跟先生怎么可能!”   转头就见沈亭州笑吟吟看着他,仿佛在问为什么不可能。   桑岩:……   桑岩再也不敢提沈亭州跟傅怀斐的事,目送他们上了车。   回到别墅,傅怀斐正透过落地窗望着沈亭州他们离去的车,背影说不出的孤寂。   桑岩心中一酸,“先生,您别太难过……”   傅怀斐转过头,捧着一杯蔬菜汁在喝,优雅的姿态像是在宴会品尝百万名酒。   桑岩:哦,我的先生经常随时随地面容忧郁,背影孤寂,倒也不足为奇。   桑岩问,“您怎么不去送送他们?”   傅怀斐放下蔬菜汁,悲伤地把脸侧过去,“我不喜欢离别的感觉,而且……今天有太阳。对了小桑,我好像很久没抽血了,今天是不是该抽血了。”   感觉隔着纱帘晒了几天太阳,他晒黑不少。   桑岩艰涩地说,“先生,抽血容易有黑眼圈。”   让他说出批评先生外貌的话,这着实有些为难他。   傅怀斐瞬间变成阴暗蘑菇,伤心欲绝地看着桑岩。   “小桑,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让我听到黑眼圈这么难听的三个字?”   看着傅怀斐用最优雅的姿态,在地上画着最阴郁的圈圈,桑岩走过去。   “先生,您的容貌俄狄浦斯见了都要自惭形秽,您的才华比莎士比亚还令人折服,您该沐浴最灿烂的日光,品尝最美味的食物,鲜花为您绽放,溪水为您流淌。”   傅怀斐稍稍抬起了一点头。   桑岩无比真诚地说,“因为您是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存在,您不需要效仿那些人,您应该引领风潮,而且针孔这么丑陋的东西,怎么能扎进您尊贵的身体?”   傅怀斐似乎觉得很有道理,重新站起来,“你说得对。”   桑岩微笑,应该是沈医生说得对。   他不该再纵容先生抽血、禁食、过度防晒了,那些只会害了先生。   -   回程的路上,管家因为有事半路下了车,被扑克之神接走了。   这个扑克之神好像叫阿武,他哥哥阿文是计算机高手,据说都是管家的亲侄子。   管家走后,沈亭州问出好奇已久的一个问题,“管家叫什么?”   认识管家将近三年了,他居然还不知道管家的名字。   这个问题让许殉沉默起来。   沈亭州看他表情过于复杂,惊觉一件事,“是不能说吗?”   许殉摇头,“也不是不能说,只是他的名字有点特殊,一般人不喜欢称呼,包括我,还有我爸。”   沈亭州更好奇,“那叫?”   许殉:“他来自一个很少见的民族,姓阿,单名一个罢。”   沈亭州连起来,“阿罢。”   阿……爸?   许殉沉重点头,“他哥哥叫阿掖。”   阿爷?   这对兄弟的名字居然差出了辈分!   这个名字真是相当令人意外,原来管家常年不说自己的名字,竟然是因为……名字太霸气。   主要是占人便宜,一说出来就是在座各位的爸爸。   想到什么,沈亭州突然笑了一下。   许殉看着他,“怎么了?”   沈亭州忍着笑问,“那你小时候叫管家什么?”   许殉伸手摁平沈亭州的嘴角,“叫阿叔。”   沈亭州一愣,怔怔望着许殉。   许殉低头凑近他,轻声说,“我喜欢你笑,但我不喜欢你笑话我。”   沈亭州眼睛闪了一下,“我哪有笑话你?”   许殉近距离平视着他,“在我心里你就是有,我说你有,那就是有。”   沈亭州心道那你太霸道了,但没有说出口。   -   周三一早沈亭州开车去了苏俞家。   年轻的孕夫又在登高,沈亭州现在已经心如止水,不过还是走过去护了他一下。   苏俞扶着沈亭州的手从梯凳上下来,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相册。   苏俞笑盈盈说,“沈医生,我给你看我上学时候的照片。”   沈亭州没拒绝,不过看照片之前他把虞居容给他的平板递了过去。   苏俞歪头,似乎有些不解,“沈医生,你不逛论坛了?”   沈亭州有一瞬的不自在,“我看论坛本是想了解你们花区生育的问题,现在了解得差不多了,就不需要了。”   苏俞问,“可是论坛有很多八卦,你不喜欢吗?”   沈亭州正直道:“不喜欢!”   苏俞眨着眼睛,有所怀疑的表情,“真的吗?我不信。”   沈亭州:……   “那我考验一下你。”苏俞拿过平板,点开论坛,随便翻了几下,然后捧着平板读上面的内容,“有一个帖子问,我怀孕了,但不是伴侣的,问大家要不要告诉伴侣。”   沈亭州:!!!   为什么花区的内容都这么炸裂?   苏俞饶有兴致地盯着沈亭州,“沈医生,你想知道楼主有没有告诉伴侣怀孕的事?”   沈亭州坚定摇头,表示自己不想知道。   在沈亭州明确说不想之后,苏俞告诉他,“楼主最终告诉了自己的伴侣哦。”   沈亭州不为所动。   苏俞又说,“呀,伴侣知道后竟然还说——”   沈亭州看苏俞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又发出哦哦的惊呼声,一会儿又呀。   所以伴侣到底说了什么!   苏俞终于开口,“呀,虞居容居然又发新作品了。是在医院病房,嗯,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咦,他们怎么当着人家病人做这种事,呀,病床上的人居然是其中一个人的哥哥,哥哥好可怜,还是植物人。”   沈亭州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拿过平板,去看苏俞说的新作品。   果然是病房,果然有植物人,果然当着植物人那啥那啥!   这要是让周子探知道,非得找虞居容拼命不可。   不过虞居容是怎么知道的,他拍这个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亭州简直想冲进后台删掉这个视频,实在担心会发生什么流血事件,毕竟小周那个脾气……   对面的人问,“沈医生,你想删了视频吗?”   沈亭州抬头,就见苏俞睁着一双笑眼单纯地望着他。   沈亭州凝固几秒,然后默默将平板还给苏俞。   苏俞体贴又善良:“没关系,你可以看。”   “这个虞居容实在是太坏了,我有时候也可讨厌他了。等阿宴回来了,我就告诉阿宴,说他惹你生气了,让阿宴教训教训他。”   沈亭州艰涩道:“别……我们也没有仇。”   “沈医生,你就是太善良了,是我我就不能忍!”苏俞的声音极具煽动性,“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就让阿宴教训他,也拍下视频。”   怎么感觉小苏在煽风点火?   沈亭州忽略苏俞的话,指着他手里的相册,“不是要看你学生时期吗?”   苏俞一秒变平和,“是呀是呀,今天你看我的,明天我看沈医生的。”   沈亭州:……   沈亭州莫名就被他给绕进去了。   从苏俞家出来,沈亭州还抱着虞家的平板,并且答应苏俞下次给他带自己的相册。   沈亭州摁了摁自己的眉心,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点进论坛,又看了一遍虞居容的新作品,确定对方这个视频是真的满含暗示,他给周子探拨了一通电话。   周子探仍旧在求佛的路上,接到沈亭州的电话很开心。   怕刺激到他,沈亭州问得很委婉,“小周,你最近没发生什么事吧?”   周子探大喇喇说,“大事没发生,小事就是经常迷路,所以我请了一个向导。”   沈亭州:“……挺好挺好,那路上有没有遇见熟人?”   周子探:“那倒没有,我以前的朋友都不爱拜佛,他们更喜欢泡夜店,没机会遇见。”   “哦这样啊,那有没有遇见……敌人?”   “也没有,我的敌人也都喜欢泡夜店。”   沈亭州静了十几秒,周子探一直在那边叫他,沈亭州才重新开口。   这次他不含蓄了,直接摊牌,“那遇见过虞居容吗?”   周子探反问,“谁是虞居容?”   周子探这句绝杀反问就像辣根,沈亭州给他呛的又是好几秒发不出声音。   沈亭州微笑,“没事,你好好求佛,有时间再联系。”   是他多虑了,以小周没心没肺的程度,就算视频摆在他面前,他可能也不觉得是在内涵他。   挂了电话,沈亭州停在原地,花了一分钟左右清空大脑某些储存。   清空完毕,他深吸一口气,心情愉快地开车回家。   开了几分钟,他迅速停下来,重新点开论坛,一目十行地翻看各类帖子。   终于看到一个大大的标题——   我怀孕了,但不是伴侣的,要不要告诉他?   居然还真有这个帖子,沈亭州懵逼的脸、颤抖的手点进帖子。   【当然要告诉他,这是多好的一件事,不用他出力就能有孩子。】   【楼上+1,楼主做亏心事没?没有做的话,为什么不能告诉伴侣?】   【我反正是说了,这种事是瞒不住的,除非你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很快楼主回复:【好,听大家的,等他回来我就说。】   沈亭州:别吵,我在思考。   看着大家回复的内容,沈亭州有一种不正常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感觉。   他一直在找回复后面的狗头,但没有狗头,只有认真的回复,搞得认真在找狗头的沈亭州很傻。   他怀疑人生地往下翻了翻,很快翻到楼主的回复。   【伴侣果然很开心,今晚我们三个一块吃饭,吃什么好呢?】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怎么会开心,晚上居然还要一块吃饭!   楼主下面都是在回复晚饭菜品的内容,没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沈亭州退出论坛,重新起航,寻找一条能治愈心灵的路。   这个世界太疯癫,沈亭州已经看不懂了。   -   沈亭州没找到一条通向心灵宁静的路,倒是被宋青宁一通电话召唤了过去。   在沈亭州旅行这几天,李牧野因在狱中表现良好,竟然提前出狱了。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李牧野回来之后茶饭不思,人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   沈亭州赶过去后,等候在门口的宋青宁叮嘱,“沈医生,你千万别提监狱里发生的事,也别说减刑,一说他就要抽。”   这是什么怪病?   难道是在狱中受到了非人待遇,落下了心理阴影?   沈亭州推开房门,看到两颊消瘦,眼圈乌青的李牧野,心中一惊。   李牧野抬起手,虚弱地在空中比划两下,“沈医生……”   沈亭州赶紧走过去,“怎么了?”   李牧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忏悔道:“沈医生,我……有罪。”   沈亭州像一个传教士,温和道:“别这么说,是人都会犯错。”   李牧野痛苦不堪道:“我为了自由出卖朋友,我有罪。”   沈亭州一愣,“出卖谁?”   李牧野:“出卖狱中朋友。”   沈亭州仔细一听,哦,原来他跟周子探出狱的方式一模一样。   小李,你要不要再想想,你仅仅只是出卖了朋友,难道就没有出卖过……你爸爸吗!   “但沈医生,我必须得出来。”李牧野情绪激动起来,“你不知道,我在狱里待的这段时间,他们……反正我再不出来,我就在这个家没有一席之位了,你懂吗沈医生!”   说实话,沈亭州不是很想懂。   李牧野闭上眼睛,“所以就让这无尽的痛苦折磨我吧,没错,我就是出卖了朋友,出卖了灵魂,但为了高尚的爱……我甘愿下地狱。”   沈亭州扯了扯嘴角,“要不你跟傅先生交流一下吧。”   李牧野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傅先生是谁?难道他也……”   沈亭州说,“傅先生也热爱莎士比亚,你们俩交流交流歌剧吧。”   李牧野:……   李牧野弱小又可怜地望着沈亭州,“沈医生,如果连你也嘲笑我,我真不知道把这份痛苦告诉谁了。”   沈亭州赶忙澄清,“我没有嘲笑你,只是觉得你变得……莎士比亚了。”   李牧野:“我也不想,我一个体育生竟然往文艺发展了,你这让同学们怎么看我?但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我现在闭上眼睛都是监狱里那一张张脸,他们多么相信我,拿我当朋友,视我为知己。”   沈亭州听了好几天傅怀斐的歌剧,现在又开始要听李牧野的吟唱。   他坐立难安,实在忍不住打断李牧野,“要不这样吧,反正你有钱,你一人给他们往卡里打一万,用钱弥补你的愧疚,我相信他们会理解你的。”   李牧野怀疑,“金钱能腐蚀我们的友情吗?”   沈亭州坚定道:“放心,绝对能!如果不能,那是钱不到位。”   李牧野一脸怀疑,“那你我……”   沈亭州说,“小李,相信我,也能!”   李牧野:…… 第40章   周五沈亭州去医院找秦司, 事先他没给秦司打电话,因为这个时间点对方一向不忙。   推开问诊室的门,沈亭州没想到会看到这么炸裂的一幕。   秦司衣衫凌乱被压在办公桌, 秦诗瑶跨坐在他身上,办公椅摇摇晃晃,桌面上的东西也洒了一地。   “是男人就给我!”   秦诗瑶嚣张的话语在办公室回荡, 衬得身下的秦司更加屈辱娇羞。   沈亭州愣在门外, 直到两人齐齐看过来,他如梦初醒。   “对不起, 打扰了。”沈亭州飞快关上门, 也关上这场第四爱直播。   门内传来秦司微弱的声音,“亭州……救我。”   已经准备要走的沈亭州内心纠结, 这要他怎么救?   秦诗瑶桀桀一笑, “我看今天谁能救得了你!”   “别……你放开我,秦诗瑶, 你!你简直不是女人!”   很快门内传来叮铃哐啷的挣扎声, 足以见得秦司反抗之激烈。   沈亭州实在听不下去了, 重新打开门, 秦司小媳妇似的缩在桌角,脸上印着桌角的花纹, 眼角泛红, 衬衫扣子崩坏, 看起来好不凄惨。   秦司投来求救的目光, “亭州~~”   沈亭州于心不忍, 对恶霸秦诗瑶说, “要不……你换一个人吧,他是真不乐意。”   秦诗瑶瞪过来, “你想什么呢!我在跟他要一份亲子鉴定!”   沈亭州:?   趁着秦诗瑶走神,秦司奋力挣脱她的手,朝沈亭州甩过来一份文件,“接着!”   沈亭州下意识接过来。   秦诗瑶立刻扔下秦司,朝沈亭州扑来。   沈亭州吓得后退两步,秦司奋力抱住秦诗瑶的腰,像武侠剧里牺牲自己,为同伴争取活路的苦命炮灰,他嘶声喊道:“快走!”   沈亭州:……   秦诗瑶也陷入这种剧情里,摩擦高跟鞋,对秦司露出反派笑容,“敢在我面前不自量力,找死!”   秦司把眼睛闭上,一副英勇就义的大无畏。   沈亭州喝住了这场闹剧,“都给我住手!”   两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沈亭州拿着手里的鉴定报告问,“这到底怎么回事?谁的亲子鉴定?”   忽然他脸色一变,“难道这是——”   不等他说完,秦诗瑶跟秦司齐齐说,“不是我们的!”   好吧。   沈亭州还以为秦诗瑶跟秦司有了孩子,毕竟他俩恩怨纠葛长达数十年。   如果秦司突然某一天站出来说——没错,我们有一个孩子,我生的。   说实话,沈亭州一点也不奇怪。   沈亭州问,“那这是?”   秦诗瑶诱哄道:“你先打开,看看他们有没有亲子关系。”   秦司赶忙说,“别打开,这是非法渠道得来的!”   秦诗瑶一个眼刃扫过去,“怎么非法渠道了,你亲眼见到我非法拿到的?”   秦司有几分气短,“我是没见,但……我了解你!”   沈亭州:呦呦呦。   秦诗瑶嗅到什么似的,扭头对沈亭州说,“别瞎磕!”   沈亭州收敛嘴边的姨夫笑,“好了好了,你们俩都消消气,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秦诗瑶率先说,“他弟弟要骗人家老爷子的钱!”   秦司反驳,“什么叫骗?那也是他父亲,从父亲手里继承家产,怎么能叫骗?”   秦诗瑶嗤笑,“把不知道哪来的野孩子认到自己名下,告诉老爷子这是家里的长孙,这还不是骗?为了钱,真是一点碧脸都不要。”   秦司不甘示弱,“你怎么知道孩子不是我表弟的?”   秦诗瑶:“所以我做了亲子鉴定,你敢不敢打开看看?”   “我……”秦司说不出硬气的话。   秦诗瑶用看小垃圾的眼神,挑眉望着秦司,“你也知道你表弟弱精,搞不出孩子吧。”   沈亭州大概听明白了。   秦司表弟弱精,但为了争夺家产,骗自家的老爷子他有了孩子,但……   沈亭州不解地看着秦诗瑶,“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诗瑶从容不迫道:“我姐妹是他表弟的大嫂,被争家产那位。”   秦司哼哼了两声,小声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跟你争家产呢。”   秦诗瑶拎起他的衣服,“嘀咕什么呢?是男人就大声说话。”   傲娇小秦往后躲,“你……别碰我。”   看着在秦姐面前娇羞的小秦,沈亭州嘴角再次翘起。   不等他完全扬起,秦诗瑶幽幽看过来,他轻咳了一下,“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秦诗瑶义正言辞地反驳,“如果这是普通家事,我也就不插手了!”   沈亭州:难道不只是豪门争抢家产?   秦诗瑶说,“我姐妹不仅是他表弟的大嫂,还是他表弟的前女友!”   沈亭州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   秦司也是一脸懵,“她不是我表弟的前助理吗,怎么又成女友了?”   秦诗瑶冷笑,“这就是渣男!骗了人家五年的青春,连个名分都不给,还在外面到处沾花惹草。”   见沈亭州跟秦司都在震惊这段匪夷所思的关系,秦诗瑶皱眉。   “不会吧,你们都没有听过这种故事吗?”   沈亭州摇头。   什么故事,没有听说过。   秦诗瑶开始吟唱:“我是xxx上不了台面的女朋友,白天我是他的贴身助理,晚上我是他的泄欲工具,跟他在一起五年,连一个名分都没有,直到公司来了一个小白花,她得到了xxx所有的宠爱,那些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于是我决定辞职。”   “我辞职那天,xxx一脸冷漠地说别后悔,我凄惨一笑,祝他跟小白花百年好合,我忍着泪水走出房门,然后被xxx的大哥/小叔/小舅堵在门口,对方说,既然在他那里待不下去,不如跟我……”   沈亭州和秦司仍旧是两张茫然脸。   秦诗瑶嫌弃,“这么经典的故事,你们居然都没有听说过!”   秦司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朋友就是这个被我表弟冷漠说,别后悔的女助理?”   沈亭州分析,“那就是说,你表弟的大哥是那个堵门说,不如来跟我的xxx大哥/小叔/小舅。”   秦诗瑶:……   你们俩在搞什么废话文学!   秦司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这样在一起的,难怪他俩结婚时,我表弟喝得酩酊大醉,还一直给秘书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回来认错,原来这个‘她’就是女助理,他现在的大嫂。”   沈亭州:关系好混乱。   秦诗瑶一首《滚你大爷》送给秦司表弟。   “还认错,他也配?人家小夫妻早甜甜蜜蜜了,这种渣男有多远滚多远。”   秦诗瑶问沈亭州亲子鉴定结果,“快看看那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我要这种渣男要多惨就有多惨!”   秦司突然问,“你朋友是不是也怀孕了?”   秦诗瑶傲然点头,“当然,不然你表弟为什么要犯这个贱,非要这种时候认孩子回来。我姐妹的孩子肯定是我姐妹的,他那个……绿帽王,还是心甘情愿戴绿帽。”   沈亭州只有一个困惑,“你们怎么成为朋友的?”   听这个故事,助理家世好像很普通,不然秦司表弟也不会隐瞒这段地下情。   他肯定没把女方当一回事,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糟蹋一个女孩的喜欢。   秦诗瑶:“在她老公堵她之前,我已经堵过一次了。”   有抓马的地方就有她秦诗瑶。   虽然只跟秦司表弟以及助理见过一面,但秦诗瑶断定他俩私下有情况,闻着狗血的味儿就追了上去。   她迅速跟女助理成为朋友,并且参与了一系列女助理的人生大事。   比如跟渣男分手、怂恿她去渣男那个不受宠的大哥身边工作、还助攻大哥,最终成功成为他俩婚礼上的伴娘。   如今争夺家产大战一触即发,作为坚定的女主党,又怎么少得了秦诗瑶的身影?   有抓马的地方就有秦诗瑶,有秦诗瑶的地方必定有抓马。   她,秦诗瑶就是抓马女王!   秦诗瑶一个箭步,冲上去抢过沈亭州手里的鉴定书。   她飞快拿出里面的报告,直接瞄到最下方的鉴定结果,然后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果然不是亲生的,这种菜逼不配有孩子!”   沈亭州:……   秦司:……   秦诗瑶拿着这份鉴定报告,满意离去。   有她参与,沈亭州很为秦司表弟的性命担忧。   秦司已经看开了,“听天由命吧,反正……我跟那个表弟关系也一般。”   沈亭州:“……你能看这么开,我也就放心了。”   秦司看过来,“不过,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沈亭州这才想起今天来的正事,“我想跟你学一学调理猫猫肠胃的方法。”   秦司家有八只猫,其中不乏肠胃矜贵的主子。   为此秦司自己独创了一套按摩方法,平时按一按,帮助猫主子们促进肠胃消化。   秦司往办公椅上一坐,姿态大佬,丝毫不见在秦诗瑶面前小媳夫的弱气。   “我就说你小子不来我家鬼鬼祟祟了,原来是自己偷养猫了。”   什么叫鬼鬼祟祟、偷养猫!   秦姐不在,小秦你说话也太难听了。   秦司倒是大气,“拿个模型去,我给你演示。”   沈亭州殷勤地应了一声,老老实实跟着秦老师学习。   没办法,家里的……不是,许先生家的小银渐层肠胃弱,尤其是能吃猫条跟罐头之后,嘴馋胃弱,经常消化不良。   -   沈亭州学艺成功,就去许殉家找小银渐层实践。   有点消化不良的深深,并不愿意露出肚皮给沈亭州。   许殉钳制住它,强行将它翻过来,沈亭州才得以上手。   给小银渐层按摩了两分钟,沈亭州收手,小猫怨气颇大地蹬了一下他的手背,然后跳下沙发去角落舔毛。   沈亭州无奈笑了笑,转过头就见许殉躺到了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许殉暗示性十足地说,“我也有点消化不良。”   沈亭州:……行吧。   沈亭州任劳任怨给猫撸完肚皮,然后再给人撸肚皮。   他先是把手掌搓热,然后探进许殉的衣服,紧贴着他的皮肉在胃附近顺时针打转。   沈亭州一开始正正经经地为许殉按摩,按着按着,男人骨子里的胜负欲开始作祟。   他的手指开始向肌肉线条处摁压,脸上写满了怀疑。   许殉腰腹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小线条练得相当紧实,沟壑明显却不夸张。   忽然,许殉摁住了沈亭州的手。   沈亭州没太在意,只是略微有点发酸,“你怎么有肌肉了?”   许殉表情古怪微妙,他深深看了一眼沈亭州,然后说,“我一直就有。”   沈亭州怀疑道:“以前还不这样的,什么时候练出来了?”   “……”许殉的脸一秒瘫起来,“你说的都是多久以前?”   “就……”沈亭州小声说,“感觉没过多久。”   以前的许殉,瘦、白、病态,一身厌世气息,简直是傅怀斐理想中的完美形态。   一眨眼的工夫,那个阴郁病弱的青年,变得气色红润,身体健康,还有肌肉。   沈亭州太羡慕了,他有一段时间泡在健身房都没有练出许殉这样的小线条。   许殉似乎不满沈亭州对他的记忆还留在两年前,拽过衣摆罩住了脸,一副咸鱼摆烂的模样。   看他孩子气的行为,沈亭州忍不住笑,“你这样露出肚脐会肚子疼。”   许殉拽过沈亭州的手,用他的手掌盖住自己的肚脐,无理取闹道:“如果我肚子疼就找你。”   沈亭州:……   沈亭州看了一眼舔毛的小银渐层,忽然坏笑了一下,然后用另一只手把它抱过来,将它的爪子放到许殉肚脐。   触感不对,许殉撩下脸上的衣服看过来。   沈亭州一本正经,“现在肚子疼了就找它。”   看着沈亭州眼里促狭的笑意,许殉低声说,“还是要找你的。”   对视上许殉专注的目光,沈亭州一愣,心里某个地方似乎坍塌了一小块。   晚上,许殉就发来消息控诉,说自己肚子真疼了。   沈亭州直男回复:【多喝热水】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给管家打了一通电话,让对方给许殉拿一片肚脐贴。   许殉正趴在床上回消息,管家敲门进来了。   许殉歪头看他,管家递过来一片肚脐贴,“给,脆皮王子,沈医生让我给你拿的,能撕开吗?别割伤您娇弱的手。”   许殉:……   等管家出去了,许殉跟沈亭州说,以后别私下联系管家。   沈亭州:【怎么了?】   许殉正在打字,门外传来管家悠悠的声音:【男人点,别告小状。】   许殉闭了一下眼睛,还是把那些字删了,回了一句:【他年纪大了,不能操太多心。】   沈亭州觉得很有道理:【我知道了,你多喝热水。】   许殉:【……嗯。】   -   不知道是不是周子探的求神拜佛感动了上天。   好消息是:贺延庭醒了。   坏消息是:人醒之后失踪了。   医院监控显示,贺延庭下午两点从病房出来,到了监控死角人就不见了。   听到消息的周子探立刻飞回来,他没头苍蝇似的找了两天。   贺延庭仿佛人间蒸发,一点消息都没有,心乱如麻的周子探只能继续信玄学,去寺庙卜卦问贺延庭现在的方位。   本来迷信搞得好好的,谁能想到他又把自己送上了虞居容的床。   沈亭州是在深夜接到了周子探的电话,听说人现在在郊区的度假村,马不停蹄就去接人了。   初冬的深夜,周子探光着脚,身上只披着一件衣袍,徒步走了两公里,还是在身上带伤的情况下。   沈亭州接到人时都惊了,“小周,你……”   周子探手腕明显有捆过的痕迹,他面色青白、嘴角开裂,敞开的衣领里布满层层叠叠的指痕、咬痕,还有吻痕,脚上多处划伤。   周子探嘶哑着问,“有水吗?”   沈亭州赶忙拿了一瓶水给他,周子探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瓶。   沈亭州拿毛毯盖到他身上,然后视线一一在他身上扫过,“你没事吧?”   周子探摇了摇头,疲倦似的靠在副驾驶座上。   沈亭州很少见这样消沉,有气无力的周子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地开着车。   车厢内一片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子探动了动。   他开口问,“沈医生,我哥还是没消息吗?”   沈亭州看了他一眼,不忍心道:“没有。”   周子探又不说话了,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他才低落地说,“如果我哥在就好了。”   沈亭州听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这种神经大条的人说出这种话,肯定受了莫大的委屈。   这个虞居容果然不是一个好东西!   正在沈亭州咬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紧接着才是来电铃声。   一看是虞居容打来的,沈亭州直接挂了。   对方锲而不舍,响了三通电话,第四通沈亭州才没好气地接下。   那边直接问,“他在你旁边?”   沈亭州看了一眼阖着眼睛,唇瓣沾血的周子探,压低声音怒道:“你对他做什么了?”   这么冷的天,周子探就披着一件睡袍跑出来,如果沈亭州再晚一点过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虞居容很轻地笑了一声,有几分凉意,“沈医生,你应该问他对我做什么了。”   沈亭州默了,肚子里的火气也消散了一半。   有一说一,小周确实不是什么善茬,既然虞居容这么说了,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果然就听虞居容说,“我本来好好度假,他半夜潜入我房间,准备给我打一针。沈医生,你知道是拿什么针吗?”   沈亭州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虞居容:“是让人阳痿的药剂,但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药,打进人身体里,阳不阳痿不太肯定,但人肯定是会凉的。”   沈亭州:……   虞居容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淡淡道:“我觉得我没有报警,已经很善良了,你觉得呢沈医生?”   沈亭州:该死,他竟然觉得也挺善良的。   周子探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眉梢挑高了一些,“他跟你告我状了?”   这是告状的事吗!   那边的虞居容也笑了,“看吧,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错了。”   沈亭州想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这次周子探确实做得太过了。   “你告诉他,这次就算了,如果还有下一次……”虞居容故意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兴致盎然,“那就是下一次的玩法了。”   这话听的沈亭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当事人周子探不以为意,沈亭州对着法盲小周,连脾气都发不出来。   挂了电话,沈亭州捏了捏鼻梁。   见他始终不说话,周子探小声辩解,“我听你的话了,这次没有下药,给他找男人。”   是是是,没有下药、没有找男人,只是化学阉割虞居容,还差点杀了他!   这一刻,沈亭州甚至觉得周子探跟虞居容挺般配的。   一个法制咖,一个血条厚,并且似乎很有对付法制咖的办法。   跟周子探过了好几次招,虞居容毫发无损,这怎么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般配”呢?   这俩人的恩怨情仇太复杂,沈亭州现在只是关心周子探的身体,“你受伤没?”   周子探摇头,“没有。”   沈亭州咳了一下,“那个地方也没有……”   周子探不解,“哪个地方?”   沈亭州委婉,“屁股。”   羞耻心薄弱的周子探毫无避讳,“没有做,他只是绑住我,一直啃我。他这个人特别变态,拿球塞我嘴里不说,还想往我身体里塞……”   沈亭州赶紧叫停,“这个不需要细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周子探没听出沈亭州在转移话题,大喇喇回答,“我拿花瓶砸了他的脑袋,然后跑出来了。”   沈亭州:……   沈亭州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十分钟前他会觉得周子探受了天大的委屈。   天生恶犬是好欺负的吗?   见周子探没受什么大伤,沈亭州不再说话,开车把他送了回去。   到了地方后,沈亭州从医药箱翻出一支药膏给他。   周子探说,“谢谢,沈医生,今晚的事别告诉我妈。”   这种话沈亭州已经听腻了,劝道:“真不想你妈担心,就别总跟虞居容过不去。”   周子探已经知道谁是虞居容,提及这个人神色不怎么好,“我只是报仇,你放心沈医生,我有分寸。”   《有分寸》   沈亭州最后一次提醒,“虞居容不好对付,我建议你就当被狗咬了,以后不要再想这件事。”   虞居容肯定把周子探查了一个底掉,不然怎么能拍出《病房》这样的视频。   他应该是猜出周子探对贺延庭有那种感情,所以故意拍视频羞辱周子探。   这次只是拍虚假视频,下次很有可能来真的。   沈亭州不知道虞居容具体的想法,但花区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小角色,周子探肯定玩不过对方,还有可能会把自己折进去了。   周子探显然不服气,但又不想顶撞沈亭州,就什么都没有说。   周子探拿上药膏说,“很晚了,沈医生你早点回去睡吧。”   “你也是。”沈亭州嘱咐,“伤口别沾水。”   周子探很享受这种关心,笑容灿然,“我知道了。”   -   隔天沈亭州打电话提醒贺然婕,具体情况没有说,只是暗示让她最近多看着点周子探。   因为沈亭州的提醒,贺然婕把周子探拘到了自己身边。   周子探每日跟着贺然婕种花除草,做慈善当义工,生活枯燥而规律。   没法搞事的周子探,开始频繁联系沈亭州,时不时给他发个消息。   沈亭州倒是不嫌他烦,就怕他闲下来会挑战法律底线,开始给他发各种测试链接,什么人格测试、智商测试、心理测试,语言测试、逻辑测试。   周子探每天畅游在各种测试之中,甚至还有点乐此不疲。   每次测完,都要给沈亭州打语音电话炫耀一下。   无论他测试出什么结果,沈亭州就一个字——夸。   把周子探的毛顺得平平的,以此保持他对测试题高度的兴趣。   沈亭州挂了跟周子探的语音,许殉状似不经意地问,“谁的电话?”   沈亭州放下手机,随口回答许殉的电话,“小周,你也认识。”   许殉:“他在做测试题?”   沈亭州:“嗯。”   许殉像是很感兴趣,“什么测试题,我能做吗?”   沈亭州搓毛球的动作一顿,“这个测试题,你不适合做。”   是儿童心智的测试,许殉的心智肯定没问题,不像小周……分数确实不高。   大多都是逻辑题,这正好不是周子探的强项。   许殉没再说话,继续给深深织毛衣。   沈亭州把搓好的毛球放到盒子里,侧头看了一会儿许殉,发觉有些不对,“从这里开始,好像针法错了。”   许殉停了下来,用平平的口气说,“如果是小周一定织得很好吧?”   沈亭州:?   许殉把织错的地方全部拆了,按照沈亭州教的重头织。   沈亭州进行指导,“还是不对,这里要勾上去,这样针脚密。”   许殉哦了一声,“如果是小周一定教一遍就会了吧?”   沈亭州看了许殉一眼,对方脸上没太大情绪,正在按他教的勾针。   今天冬至,管家过来问沈亭州,“沈医生,你会包饺子吗?中午我们吃饺子吧。”   沈亭州有些不好意思,“我只会擀皮。”   管家笑着说,“擀皮也可以,总比什么也不会,只能白吃的强。”   什么也不会,只能白吃的许殉开口,“如果是小周在这里,应该会一手擀皮,一手包吧?”   管家掠了一眼许殉,又看向懵然的沈亭州,对许殉说,“一手擀皮,一手包不算什么,你会下醋,还是你比较厉害。走吧沈医生,我们先去厨房,总待在这里该泡酸了。”   一头雾水的沈亭州被管家请到了厨房,忍不住朝客厅看,“他……”   管家笑笑,“没事,可能误食什么脏东西了。”   沈亭州:……   没过多久,什么也不会干,还误食了脏东西的许殉飘到了厨房。   许殉一会儿摸摸饺子馅,一会儿碰碰和好的面,最后停到沈亭州身边。   他也不看沈亭州,对着面前的碗碟说,“如果是小周在这里,会让他一个人在客厅待那么久吗?”   管家拿起一根油条,塞进许殉嘴里,物理消音。   沈亭州:……   许殉面无表情地嚼着油条,幽幽看着沈亭州。   如果是小周在这里,会让他被人塞油条吗?   谁,谁又在提小周?   沈亭州恍惚着好像听到有人念叨小周,不知道是不是许殉提的太频繁,让他产生了幻觉。   中午在许殉家吃了饺子,晚上沈亭州被姑姑叫回去又吃了一顿。   饭桌上又有人在念小周,沈亭州终于爆发,“能不能不要老是提小周!”   餐桌一静,所有人都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这才反应过来,脸颊顿时一热。   傅芸芸纳闷,“哥,你怎么了?我们没人提小周,我们是在说小邹姑姑,我爸让我妈给小邹姑姑介绍对象呢。”   沈亭州:……   -   临睡前,沈亭州刷朋友圈。   许殉照例发了跟猫的互动视频,内容是他撸橘猫,对方用爪子一直拒绝。   许殉配文:如果是小周,它应该就让碰了吧。   沈亭州怀疑自己出现幻觉,看了三遍文字,最终确定许殉是在说小周,直接给许殉打了一个语音电话。   许殉开场第一句就是,“如果是小周……”   沈亭州打断他,冷冷一笑,“如果是小周一整天都这么在我耳边念叨,他最好祈祷自己别再生病,不然我会用最粗的针头给他打退烧药!”   许殉:……   好脾气的沈医生鲜少发火,一发火震慑力十足。   沈亭州微笑,“许先生,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许殉老实道:“……没有。”   沈亭州语气平和下来,“所以你今天一整天到底在生什么闷气?”   许殉低头抠着枕头套,别扭地问,“那你到底给小周发了什么测试题?”   沈亭州失笑,“就这个?”   许殉鼻子轻轻哼了一下。   五分钟后,许殉把沈亭州发过来的测试题做完,并且把满分的结果截图发给沈亭州。   沈亭州夸赞,“好厉害,做的这么快,还能得到满分。”   许殉这才心情愉快起来,毫不谦虚道:“做再快也能拿到满分。”   沈亭州:……毕竟是儿童版本的逻辑题。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还是以夸为主。   挂了语音电话,许殉给他又发来一段手指舞,这次的手指套着小鞋子,在桌面上笨拙地跳着舞。   沈亭州看了几遍,嘴角不自觉翘起,发过去两个字。   晚安。   看到那边的回复,沈亭州才关掉手机,躺到床上睡觉。 第41章   沈亭州吃早饭时, 接到了一通意外的电话。   江寄清冷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透着几分不真切,“沈医生, 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贺延庭在我这里。”   沈亭州呛了一口,一边咳, 一边拿纸巾擦桌上洒出来的牛奶, 期间还不小心碰倒了调料瓶。   一阵兵荒马乱后,沈亭州对江寄说, “我马上过去。”   沈亭州按照江寄给的地址, 到了J大附近的旅馆时,已经上午九点。   江寄住在304号房间。   长腿长脚的贺延庭坐在逼仄沙发上, 身上穿着一套不合身的运动服, 过长的头发垂落,时不时扎进眼睛里。   沈亭州进去时, 他正在揉眼睛。   对上那双泛红, 懵懂的眼睛, 沈亭州表情微僵。   这……   贺总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沈亭州感觉好大一盆狗血朝他泼来, 一时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直勾勾盯着贺延庭, 活像拐卖的犯罪分子。   贺延庭似乎有些害怕, 立刻躲到江寄身后。   江寄明显有些不自在, 但没有拨开贺延庭抱着他的手, 只是对沈亭州说, “我见到他的时候, 他就变成了这样。”   沈亭州不敢明目张胆看贺延庭,低声说, “应该是车祸伤到了脑袋,具体情况还要检查,不过,你是从哪儿遇见他的?”   江寄:“在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   他昨天刚从外地回来,因为学校导师找他有些事。   晚上跟导师吃了饭回来,听到巷子深处有动静,江寄过去时,贺延庭正在被几个小混混打。   他是知道贺延庭出了事,但怎么想不通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了一眼傻乎乎抱着自己的贺延庭,江寄内心充满复杂。   他收回目光,问沈亭州,“沈医生,你能帮我把他送回去吗?”   一听这话,贺延庭更用力抱着江寄,用笨拙的语言表达,“不走,跟江江在一起。”   江寄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但什么都没有说,用力抿着唇。   沈亭州见此情况,赶紧哄贺延庭,“江先生还要工作,你先跟我走。”   贺延庭目前只有几岁的智商,不过话还是能听懂的,一听沈亭州要带他走,抱着江寄不停摇晃。   “我乖乖的。”贺延庭可怜巴巴说,“听话,听江江的话。”   江寄撇下眼睛,似乎不愿见到这样的贺延庭。   沈亭州继续哄,“你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危险的,外人都是坏人,把你抓走了,你就再也不能看到江先生。”   贺延庭很有逻辑,“我……不出去。”   沈亭州:“你不出去,他们会自己撬门进来。这样,你跟我回去,等江先生挣够钱了,就能过来接你回家,不然赚不到钱该饿肚子了。”   贺延庭去推沈亭州,“不要,我不走。”   沈亭州祭出杀手锏,“难道你要江先生饿肚子吗?不工作他吃什么,喝什么?”   贺延庭明显有些犹豫,怯怯地望着江寄。   江寄顺着沈亭州的话骗贺延庭,“我得上班,你在这里我没办法工作。”   贺延庭忙说,“江江来接我。”   见江寄不说话,他着急去拽江寄,“来接我,我听话。”   江寄好半天才点了一下头,生硬道:“你先回去,等我赚够钱了就去接你。”   沈亭州连哄带骗,终于把贺延庭带了回去。   从贺家出来时,贺延庭追问了沈亭州一路,不停跟他确定江寄会来接他。   沈亭州哄道:“会的,你要在这里好好听话,江先生就会来接你。”   贺延庭不依不饶,“那什么时候来?”   沈亭州:“挣够吃饭钱就来了。”   贺延庭:“多少就够吃饭了?”   “好多好多的钱,现在的饭非常贵。”   沈亭州多少有点骗小孩的愧疚感,但这也没办法,江寄好不容易开始重新生活,总不能因为贺延庭失忆了又要被困住。   安抚好贺延庭,答应明天带糖过来看他,沈亭州才离开了贺家。   现在就希望贺延庭真是小孩心性,过几天就把“一面之缘”的江寄忘了。   从贺家出来,沈亭州给周子探打了一个电话,想告诉他,贺延庭回来了。   电话打了两遍,周子探才接通。   还没等沈亭州把好消息告诉他,对方先送给了他一个爆炸性消息。   “沈医生,我好像杀人了。”   “!!!”   沈亭州:你最好是真的杀了,省得今天一出明天一出,考验我的心脏!   -   沈亭州开车去案发地点时,路上周子探又打来电话。   周子探:“沈医生,我刚才又进去确定了一下,人还活着。”   沈亭州:呵呵。   沈亭州冷酷无情地挂了电话,目的地从案发地点改为未遂事发地。   走进事发地,满地狼藉,凌乱的地板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沈亭州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一路前行,看见了染着一身血的周子探,以及腹部受伤的虞居容。   虞居容倚在沙发旁,正有条不紊地给自己止血,冷然扫了一眼啃指甲的周子探。   虞居容冷嘲,“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周子探不服气,“谁怕了!我只是想快点去见我哥,我妈刚才打电话说他回来了。你到底有没有事,会不会死,如果没事那我就走了。”   沈亭州进来时,正好听见周子探这番没心没肺的话。   说实话如果他是虞居容,真会给周子探气到。   虞居容不愧是花区的人,一下子捏住了周子探的七寸,“你最好快点去,不然等警察来了,你可能连你哥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这就是周子探一直不敢走的原因,就怕自己前脚走,虞居容后脚报警。   周子探不怕坐牢,但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蹲号子。   他哥刚回来,他还想多跟他哥待一会儿。   周子探抓了一把头发,烦躁道:“那你想怎么样?”   沈亭州没着急进去,只是把头探进去,观察里面的情况。   周子探这个施暴者一脸焦躁,而受害者虞居容气定神闲。   这场景越看越眼熟,好像……江寄跟贺延庭也曾上演过。   一样的强迫、一样的刺伤、一样是“受害者”拿捏一切。   果然狗血是一个圈,绕着绕着就绕到了周子探自己身上,他现在应该能理解江寄的无奈了。   这个小周是该让人教育教育了,不然以后肯定会闯下塌天大祸。   虞居容缠上绷带,咬着一头固定,动作十分熟练。   周子探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见虞居容始终不说话,起身冲过去,“别墨迹了,你到底怎么样才放过我。”   虞居容这才抬头,弯唇一笑,“那要看你的诚意了。”   周子探一只脚已经踏进陷阱,但他浑然不知,“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答应。”   沈亭州隐约觉得不对劲,果然就听虞居容笑着说,“这样吧,血债就要肉偿。”   血债肉偿?   沈亭州一开始没听懂,周子探也没听懂。   周子探皱眉,“你要割我肉?”   “不是这种肉偿。”虞居容用那双妖异的桃花眼暧昧打量周子探,“如果我有需要,你要随叫随到,直到我腻了为止,我说的是生理需要。”   沈亭州:!   他是想周子探受点教训,但不是要小周把自己给卖了。   沈亭州忍不住出来,“等一下。”   那边周子探已经痛快答应了,“好!”   沈亭州跟周子探的声音重叠,两个人都朝对方投去惊异的目光。   沈亭州惊异,“你怎么答应了?”   周子探惊异,“沈医生,你这么快就来了?”   沈亭州只恨自己没能再快一点,让周子探傻乎乎把自己给卖了。   虞居容的床是那么容易上的吗,就算容易上,那……容易下来吗!   沈亭州怀疑他床上有什么古怪的癖好,但话又说出来,小周这体格……一般花样还真难不倒他。   周子探压根没把虞居容当回事,跟沈亭州分享好消息。   “沈医生,你知道吗,我哥回来了。”   沈亭州嘴角微抽,“我知道。”   周子探甩下虞居容,“那我们走吧。”   沈亭州站着没动,提醒周子探,“你是不是忘了,你刚才答应别人什么?”   周子探压根没当回事,不以为意道:“没事,就像你说的,当被狗咬了。”   沈亭州:……这个时候你倒是想开了!   虞居容也不生气,撑着下巴笑吟吟道:“沈医生,我想跟他单独说两句。”   周子探不耐烦,“有什么屁话就赶紧放。”   虞居容拿出手机,“看来我还是找警察叔叔谈一谈,他们比较和蔼。”   周子探面皮一抽,生硬地改口,“沈医生,你先出去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   沈亭州有点担心,但看到周子探身上的血是虞居容的,心一下子就回到原位。   虽然虞居容不好惹,但小周他也不是善茬。   沈亭州出去等人,没两分钟周子探捂着耳朵骂咧咧从里面出来。   沈亭州皱眉,“怎么了?”   周子探拿下手,露出流血的耳朵,恼怒道:“那变态给我打了一个耳洞。”   不仅打了耳洞,还给周子探戴了一枚耳钉。   周子探恨恨道:“要不是怕他报警,我早一拳抡他脸上了。”   沈亭州抽纸巾的动作一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纸巾给了周子探。   周子探粗鲁地擦了擦耳朵上的血迹,“这个死变态,天天惦记男人的屁股。”   沈亭州淡然道:“你哥……”   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周子探反驳,“我哥跟他怎么能一样?”   沈亭州反问,“有什么不一样?”   周子探说了一个沈亭州无法反驳的理由,他理所应当道:“因为我哥是我哥啊,他怎么可能是变态。”   沈亭州:……行吧。   沈亭州开车先送周子探回家,等人上楼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周子探拉开车门进来,沈亭州有些诧异,“你怎么还戴着这个耳钉?”   周子探系上安全带,黑着脸说,“他不让摘,说上面放着追踪器。”   沈亭州:……   沈亭州:“他不让你摘,你就不摘了?”   周子探:“我摘了,他报警怎么办?”   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挺好的。   沈亭州没再说什么,开车将周子探送到贺家,去看智商退化成几岁的贺延庭。   -   沈亭州这两天关注了一下虞居容的作品。   自从《病房》发布没几天,新视频《人外》就上传了。   沈亭州一开始没弄懂人外是什么意思,还上网专门查了一下这个词。   所谓的人外就是指非人类的生物,这次视频的攻就是人外,一种拥有超强能力的外星生物,视频最后攻把受生吞了。   沈亭州本以为是《来自人外的你》,结果居然是《异形》。   他很怀疑虞居容的精神状态,正常人应该拍不出这种片子吧?   周子探最近一直守着贺延庭,似乎没跟虞居容见几面,沈亭州一时不知道该为他俩谁庆幸。   虞居容虽然脑子好使,但论体力他在周子探这里讨不到便宜,周子探也是,体力绝佳,脑子不行。   失忆后的贺延庭雏鸟情结非常严重,回到贺家快一个星期了,他仍旧吵着要见江寄。   见不到江寄,就指名要给沈亭州打电话。   沈亭州电话一接通,贺延庭就开始控诉,“你说江江来接我,你骗人。”   沈亭州只能继续撒谎,“江先生还在工作,暂时不能过来,你要听话。”   “我不听话。”贺延庭声音哽咽起来,“你骗人,他不要我了。”   一旁传来周子探发酸的声音,“那个江寄有什么好?”   贺延庭不怎么喜欢周子探,用手推他,“你走开,别碰我。”   捅别人一刀,还要问问人家到底死不死的恶犬小周,现在被贺延庭推了两下,眼圈都要红了。   “我都陪你玩好几天了,你怎么还是这样?你再这样,我真不跟你玩了。”   贺延庭不吃这套,“你走。”   周子探噎了一下,“我……我不走,我凭什么要走?”   贺延庭:“你走。”   周子探:“我就不走。”   听着他俩小学鸡吵架,沈亭州一个头两个大。   贺延庭一直嚷嚷要去找江寄,谁也哄不下,沈亭州只好开车来接他,假装带他去找江寄,实则出去溜达一圈。   周子探幽怨地跟在身后,盯着贺延庭的背影,不停释放怨念光波。   沈亭州忍无可忍地朝他看去,周子探抽抽鼻子,一脸委屈,“我对他那么好……”   沈亭州无奈地看着这个大号的‘孩子’,“你能不能别总跟他说,江寄不要他了?”   周子探一秒收敛委屈,振振有词,“本来就是,姓江的巴不得我哥一辈子变成这样,我哥还总想着他。”   他话音刚落,吃着冰激凌的贺延庭,突然回身狠狠踢了周子探一脚,然后跑开了。   周子探鼻翼再次抽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沈医生……”   沈亭州说该,还是该呢?   虽然贺延庭失忆了,但对江寄好感仍旧非常高,周子探老是说江寄坏话,贺延庭能喜欢他就奇怪了。   怕贺延庭跑丢了,沈亭州赶紧去找人。   贺延庭咬着冰激凌,见前面的电梯开了,他立刻朝着电梯冲,中途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沈亭州赶紧抓住贺延庭的手,向对方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人叫他,“沈医生。”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沈亭州的视线才从贺延庭身上移开,露出一些惊讶。   是苏俞。   苏俞的目光在沈亭州跟贺延庭身上扫了两遍,才低低地说,“你最近不来找我,原来是有了新人。”   这满是落寞的声音,让周围的人向沈亭州投来异样的目光。   沈亭州呼吸一滞,“不是,这是我的……”   雇主两个字还没完,苏俞就酸溜溜道:“我知道是你的,你别总是强调了,你们的手还拉在一起呢。”   牵着贺延庭的手,怕他跑丢的沈亭州:……   虞明宴从一旁走出来,他先看了一眼沈亭州,然后询问苏俞,“怎么回事?”   苏俞把眼一垂,透着几分伤心,“沈医生有了别人,我跟孩子不再是他心里的首位了。”   虞明宴揽住苏俞的肩,温柔道:“没关系,我愿意永远照顾你跟孩子。”   沈亭州:你们夫夫到底在说什么!   苏俞一把推开虞明宴,含泪望向沈亭州,“可我心里,只有沈医生一个人。”   沈亭州听到一声夸张的抽气声。   人群里有一个长相秀气的女孩儿,双目绽放精光,拼命拍打着男性同伴,激动到难以言表。   天呐天呐!   是两男争一男的修罗场!   同伴支起强壮的肩膀,默默忍受着对方的铁拳。   苏俞抽噎着,“沈医生,只要你说你还爱我,我就跟你走!”   感受到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沈亭州密恐都要犯了,无力道:“你别闹了。”   苏俞跌撞着后退两步,凄楚道:“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可悲的笑话,你连骗都不愿意骗我。”   虞明宴再次揽上苏俞的肩,“小鱼,跟我走吧,我会照顾你的。”   这次苏俞没有拨开他,但目光仍落在沈亭州身上,仿佛一朵迎风招展的小白花,倔强而美丽。   “沈医生,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只要你说,我就走,再也不回头。”   沈亭州刚要说话,周子探拨开人群,冲进来冲苏俞说,“当然不要你,沈医生是我们的!”   《是我们的》   《们》   救命,好刺激!   女孩儿更加激动,拍打同伴的频次也骤增。   这个沈医生,虽然渣,但魅力实在大,居然有两拨人在争夺他!   同伴咬牙忍耐:我虽拥有钢铁般的身躯,但架不住她是铁砂掌,救命!   沈亭州头疼地扶额,“小周,你就不要添乱了。”   “我哪里添乱了。”周子探愤慨,仇视地盯着苏俞,“他们都要把你抢走了!你走了我怎么办,我哥怎么办?”   因为周子探的虎狼之词,沈亭州彻底绷不住,“住嘴!”   先是被贺延庭嫌弃,现在又在沈亭州这里遭受冷遇,周子探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眼眶发热发麻。   “你吼我。”周子探伤心欲绝,“你为了他们吼我!”   沈亭州:……   沈亭州深吸一口气,强行绷住心态,耐心对周子探道:“好了,不要生气了,快去看看你哥。”   苏俞不满的声音传来,“你哄他,不哄我,我就知道你更爱他。”   一旁的女孩儿在心里呐喊:打起来打起来!   沈亭州无奈朝虞明宴看去,“虞先生。”   虞明宴没接收到沈亭州寻求帮助的信号,反而帮着苏俞谴责,“你怎么能这样对小鱼?小鱼,我们不理他,走。”   说着护住苏俞的肚子,然后将他抱了起来。   苏俞从虞明宴怀里探出脑袋,继续用爱恨交织的目光看着沈亭州。   在商场配的悲情bgm里,苏俞说,“沈医生,我恨你。”   沈亭州:……   虞明宴伸出手,把苏俞的脑袋摁到自己胸口,“乖,咱不看他,让这个渣男后悔去吧。”   哇。   好体贴的男二,桃花眼赛高!   女孩追着虞明宴跟苏俞离去的背影,满脸都是磕了磕了的表情。   苏俞一走,周子探也恢复正常了,“好吧,沈医生,我原谅你了,咦,我哥呢?”   沈亭州太阳穴一突,跟着周子探赶快去找人。   女孩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转头就见同伴一脸菜色,纳闷地问,“你怎么了?”   男伴勉强一笑,“没事,顶多快被你拍骨折了。”   女孩吓得赶紧收回手,羞涩道:“对不起。”   看到对方甜美笑容,男伴自我检讨,“是我不好,太脆皮了。”   -   沈亭州跟周子探分头行事,最后在商场门口逮住了人。   他们要是再晚一步,贺延庭就坐上出租车去找江寄了。   一听到江寄的名字,周子探又开始阴暗发霉,释放怨气光波。   沈亭州有些无奈,没想到失忆的贺延庭也这么执着,他开车把人送了回去。   回到家,沈亭州给疲倦的自己泡了一杯燕麦。   苏俞像是掐着点,在沈亭州喝完燕麦,他的电话来了。   苏俞的第一句就是,“我还在生你的气。”   沈亭州哭笑不得,“那你还给我打电话?”   苏俞说,“我在生气,可是肚子里的孩子说他想你了。”   沈亭州一下子就泄气了,拿苏俞一点辙也没有,“今天的戏演过瘾了吗?”   苏俞轻哼了一声,“可是我真的在生气,你哄别人没有哄我。”   沈亭州发自肺腑地疑惑,“虞先生真的不会生气吗?”   苏俞总是开这样的玩笑,虞明宴就一点也不吃醋?   苏俞没说话,笑着把手机拿给虞明宴。   虞明宴放下文件,接过手机对沈亭州说,“沈医生,欢迎你加入这个家。”   沈亭州二话没说,直接把电话挂了。   搞不过这对夫夫,一点也搞不过。   沈亭州心累地躺到沙发上,没一会儿手机又响了,他捞过来,接通后无奈说,“苏先生……”   电话那边传来许殉的声音,“是我。”   沈亭州愣了一下,然后坐起来,“怎么了?”   许殉问,“你在等苏先生的电话?”   沈亭州呃了一下,“……没有。”   许殉说,“深深让我问你明天有时间吗?”   沈亭州失笑,“有。”   许殉:“煦煦让我问你,那能过来吃饭吗?”   沈亭州:“好。”   许殉:“橘猫让我问你几点来?”   沈亭州想了一下,“上午吧。”   许殉:“管家让我问你吃什么?”   沈亭州:“都好。”   顿了一下,许殉又问,“许殉让我问你苏先生是谁。”   沈亭州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一个朋友。”   回答完才发现许殉话里的主语,沈亭州唇角弯起来,“那你帮沈亭州问一下许殉,他问这个干什么?”   许殉:“许殉说他想知道。”   沈亭州:“好吧,那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许殉似乎把手机拿近了一些,声音更加清晰,像是在沈亭州耳边开口,“他说明天等你来。”   沈亭州的耳朵痒了一下,低咳道:“好,沈亭州知道了。”   -   隔天一早,沈亭州开车去了许家。   别墅后院要用来盖猫屋,管家把盆栽全部都移到别墅里面,或者前院。   大部分已经搬走了,还剩下一些,沈亭州帮着搬到前院。   见花架空了一大半,橘猫跳上来准备晒晒太阳,没想到身子过于肥硕,险些将花架弄倒。   花架上还有两盆郁金香,许殉眼疾手快捉住花盆,但手被花架砸了一下。   管家快步过来,“没事吧?”   他从许殉手里接过郁金香,松了一口气,“幸亏花没事。”   管家抱着两盆花去了前院,徒留许殉一个人待在原地。   沈亭州不忍心上前,关切道:“你没事吧?”   “没事。”许殉说着没事,却将被砸的手伸过来。   沈亭州这才发现许殉右手的中指指甲血瘀了,眉头拧起,“冰敷一下吧。”   许殉手指受伤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用筷子都不方便。   沈亭州见状,时不时往他的餐盘放一些菜。   管家突然开口,“沈医生。”   沈亭州抬头看过去。   管家道:“晚上也留在这里吃吧,没有你,我们家少爷得饿死。”   沈亭州:……倒也没有这么夸张。   许殉瘫着脸说,“留下来吧,没有你,我吃个饭都要被说。”   管家扫了许殉一眼,淡淡道:“男人点。”   许殉:……   吃了饭,沈亭州给猫们体外驱虫,许殉在一旁揉猫毛。   想起餐桌管家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沈亭州不禁好奇,“管家叫你男人点是什么意思?”   许殉鼻腔发出一个单音,“不过是在……”   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来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继续说,“不过是在阴阳怪气我。”   沈亭州啊了一声,不解地望向他,“为什么?”   许殉揉着猫毛说,“我在这个家一直就是这样的地位,谁都可以……”   “呦。”   这一声让许殉僵住。   管家抱着一盆君子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跟沈医生告小状呢。”   沈亭州:……   许殉:……   这下沈亭州总算听出了管家的阴阳怪气,忍不住看了一眼许殉。   许殉垮着脸,机械地手搓猫毛,俨然卖惨失败的现场。   沈亭州忍不住产生一丝怜爱:小许也怪不容易的。   管家温和道:“沈医生,歇一会儿吧,我让厨房给你烤了蛋糕。”   小沈立刻叛变。   虽然许殉值得怜爱,但管家人真好,蛋糕也是真甜。   -   晚饭沈亭州还是留在许家吃的,临走时管家还送给他不少蛋糕。   沈亭州满心感动,管家人真好。   开车回去的路上,沈亭州停在一个十字道口等绿灯时,从倒车镜看到旁边酒店里,被酒店安保拖行出来一个人。   安保刚放开他,他又要往酒店里面冲,但很快被摁住。   沈亭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很快发现被拖行这人居然是李牧野。   红灯变绿灯,身后的车辆在催促沈亭州。   沈亭州赶紧朝前开,看着倒车镜越来越小的李牧野,最终还是在前面的路口变道,折回了酒店。   李牧野第不知道多次往里面冲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李牧野回头,看到沈亭州宛如看到亲人,扑过来痛哭。   “沈医生,他们在里面。”李牧野难受道:“我亲眼看见的,这些人不让进去。”   沈亭州摁住情绪激动的李牧野,“谁在里面?”   李牧野眼泪汪汪,“宁哥,还有我哥。”   沈亭州:……   沈亭州硬着头皮安慰他,“可能是误会,而且你爸都回来了。”   李景杭再怎么胆大,也不可能在自己亲爹眼皮底下搞事。   李牧野哭得更惨了,“我爸也在里面,他们仨……他们不带我,因为我坐过牢吗?”   沈亭州:……又不是考公务员。 第42章   李牧野扶着沈亭州痛哭, “他们为什么要抛下我?”   周围人纷纷驻足,朝这边看过来。   李牧野毫无察觉,继续呜呜地哭着, 沈亭州肩头都被他哭湿了。   在一众打量的目光下,沈亭州硬着头皮拍了一下李牧野的背,轻声安慰他, “别难过了, 我先送你回家。”   李牧野痛不欲生,开始怨天尤人, 怼天怼地。   “我哪里还有家?他们宁可在酒店也不愿待在家里, 是家里的房间不够宽敞,床不够大吗?”   “不是!是因为有我在家, 我碍眼, 我多余,我就应该一辈子待监狱里, 我也不该呼吸, 这样他们才开心!”   听着他这番自怨自艾, 沈亭州只觉得太阳穴一胀一胀的。   “你别这样……”   就在沈亭州绞尽脑汁, 搜刮言语想安抚他,不远处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牧野。”   李牧野仿佛一只被套上项圈的大型犬, 瞬间停止了闹腾, 沈亭州甚至“看到”他头顶冒出一对耳朵, 屁股也摇起一根尾巴。   李牧野噌地抬头, 脸上是雨过天晴的明朗。   “宁哥。”李牧野立刻奔向宋青宁, 眼圈里的泪甚至都还没有干, 他已经跑去献殷勤了。   沈亭州:……   “你怎么了?”宋青宁仰头望着李牧野,担忧地问, “眼圈怎么红红的,生病了?”   李牧野的视线扫过宋青宁身后的李敬崇以及李景杭,最后落到宋青宁身上。   他委屈地塌下双肩,“你们这么晚在酒店干什么?”   宋青宁温声解释,“刚才我救了一个小孩子,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来酒店换了一套干净的。”   李景杭睨了一眼李牧野,“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   李敬崇也开口,“把这股劲儿放在学业上,比什么都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亭州感觉他俩似乎在围攻李牧野。   李牧野被亲爹跟亲哥明嘲暗讽,有些不服气,“这么晚你们一块出来干什么?就算是家庭聚会也应该叫上我,我就知道我在李家没有地位。”   说到最后竟然有几分心灰意冷,鼻音都出来了。   宋青宁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着急。   “不是的,是我跟敬崇来听音乐会,正好音乐会有景杭的朋友,对方给了他一张票,所以就一块出发了。”   李牧野脸色缓和,但还是忍不住埋怨李景杭,“哥,你也不知道给我要一张票。”   沈亭州:小李,你再想想这真的是巧合吗?   本来人家夫夫约着一块去看音乐会,再也没眼力劲儿的也知道不要做电灯泡。   但李景杭偏偏做了,把两人约会强行变成三人行。   面对李牧野的指责,李景杭没有任何情绪回馈,宋青宁倒是满脸愧疚。   “我真不知道你今晚回来。”宋青宁问,“你吃饭了吗?”   李牧野摇摇头,“没有。”   本来是回家想给宋青宁一个惊喜,谁知道半路看到他们仨进了酒店,惊喜变成他一个人的惊吓。   宋青宁想了一下,歉意地对李敬崇跟李景杭说,“要不你们去吧,我跟牧野先回家,他还没吃饭。”   两个人的表情霎时就不好了,但没有明显的外露。   自从李牧野为了宋青宁在监狱里待过一段时间,并且出狱后萎靡不振了好几天,心怀愧疚的宋青宁对李牧野格外上心。   李牧野一听宋青宁要回去陪他吃饭,心花怒放,傻狗狂喜。   在李敬崇“父爱如山”跟李景杭“沉甸甸关怀”的目光注视下,李牧野摇着尾巴,喜道:“好啊好啊,让他俩去看吧,他们就爱看那种枯燥的音乐会。”   沈亭州:小李,你最好读一下空气。   不过李牧野这也算是傻人有傻福,无意识地拿捏了宋青宁的软肋。   坐牢的案底或许不能让他考公,但可以让他获得宋青宁的怜爱。   见李牧野没事,沈亭州准备悄然离开。   沈亭州刚退没几步,得意忘形的李牧野叫住他,“沈医生,你晚上吃饭没,要不要回去跟我们吃点?”   他本意是炫耀,结果玩大了……   听到沈医生这三个字,宋青宁积极向上的雷达立即启动,对李家父子三人开启“我只想好好学习”的防打扰模式。   他一下子推开李牧野,无视身旁的李敬崇跟李景杭,像一个朝圣者向着心里的光明走去。   宋青宁一秒变成乖巧小学弟,看沈亭州的眼神满满都是对知识的渴望。   他对沈亭州的称呼,也从沈医生变成学长,忍不住向沈亭州汇报自己的学习进度。   “前几天成人考的老师给我们摸底考试,拿的是40届的考卷,我考了647分。”   说完眨着眼睛不时去看沈亭州,浑身散发着需要被夸奖的气息。   看着宋青宁这副乖兔子的模样,身后的三人在磨牙。   平时宋青宁虽然很温和,但从来不会对他们露出这种表情。   唯一享受此待遇的沈亭州,闻言给予了非常正面的回馈。   “40届那年的考卷很难,647分能在省里排到前五十了,复习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考到这么高的分数,你太厉害了。”   宋青宁露出开心,但又克制的羞涩表情。   “学长。”宋青宁仰望着沈亭州,“我打算像你一样学医。”   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但宋青宁能重拾目标,积极向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沈亭州真诚鼓励,“你心思细腻,做事认真负责,脾气还好,这些都是医学生最需要的品德。如果想了解医学具体专业,你可以……”   突然感觉凉飕飕的,沈亭州抬头。   前方有三双眼睛幽幽盯着他,在黑夜里释放着冷气。   “……”沈亭州硬生生改口,“你可以找我朋友,他在这方面比较专业。”   寒风里,饿着肚子的李牧野呼唤,“宋哥。”   宋青宁并没有听见,仍旧仰视着沈亭州,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沈亭州既感到欣慰,同时又压力巨大,“那你加油。”   “青宁。”李敬崇走过来,“沈医生,可能还有事。”   被迫有事的沈亭州干笑,“是啊,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不知道几口了。   宋青宁还有心跟沈亭州汇报各科的具体成绩,见沈亭州有事,只能掩下失望,“那常来玩儿。”   沈亭州表面微笑:“好。”   内心抽搐:你看他敢去吗?   李家三父子虎视眈眈盯着沈亭州,生怕他拐带跑了宋青宁。   虽然他们心里清楚,压根不需要沈亭州开口,宋青宁就会乐颠颠跟着他走。   李景杭也缓步走来,淡淡道:“沈医生路上小心。”   沈亭州:知道啦知道啦,他这就走。   李牧野变成阴暗小狗,“沈医生,我送你。”   沈亭州被李牧野架着朝前走,一离开宋青宁的辐射范围,李牧野态度再次热络起来,殷勤地帮沈亭州打开车门。   “沈医生,谢谢你今天陪着我,今晚没有你,我真是烧了酒店的心都有了。”   看着泪眼汪汪的李牧野,沈亭州一时不知道要惊叹他的变脸速度,还是批评他跟周子探一样薄弱的法律意识。   难怪你俩蹲监狱,就这思想,就这觉悟,你俩不蹲谁蹲!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沈亭州拍了拍李牧野的肩。   李牧野目送沈亭州离开,等回去找宋青宁时,人已经坐上了李敬崇的车。   李牧野:!!!   他赶紧跑进车里,但留给他的只有副驾驶的座位。   李牧野心道:副驾驶就副驾驶,总比上不了车好!   -   隔天一早,4S店给沈亭州打电话,说这个月可以免费为他的车保养。   沈亭州今天正好没事,就约了下午过去保养车。   吃过午饭,沈亭州开着买了三年的车去店里做保养。   将车钥匙交给工作人员,沈亭州随手拿了一份汽车杂志,准备找一个地方坐一会儿,突然听到了一个许久没听过的称呼——   “班长。”   沈亭州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叫自己,只是下意识顺着声源看去。   两米开外,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戴着蛤蟆镜的男人惊喜地看着他,沈亭州一头雾水。   “班长,是我啊,杨垒。”   男人摘下墨镜,沈亭州这才认出来,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   沈亭州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怎么穿得跟个小开似的,我都没认出来。”   杨垒露出整齐八颗牙,“小开那是靠爹妈,我是靠自己,班长,你怎么在这里,买车?”   沈亭州朝自己车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是,给车做保养。”   杨垒顺着沈亭州的目光也看过去,见到沈亭州的车后,眼神有些微妙,一时没说话。   沈亭州问,“你呢?”   杨垒一叹,“我也给车做保养,顺便去前面看看车,我现在开的车人家都说是土大款。”   沈亭州好奇:“你现在开什么车?”   杨垒:“大G.”   沈亭州爽朗一笑,“确实大款,跟你这一身挺搭。”   杨垒:……   杨垒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我下午三点还有一个会,得先走了,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我想召集咱们班的老同学聚一聚,好多年没见大家了。”   沈亭州欣然点头,“好啊。”   杨垒来电话了,他一边接,一边对沈亭州说,“那我们说好了,你一定要来,你确定来了,班里的女同学们估计都会来。”   沈亭州:“……我倒也没那么大的魅力。”   杨垒已经没再听沈亭州说话了,冲他摆了摆手,然后去一旁接工作上的电话。   看着杨垒打电话的老板样儿,沈亭州忍不住失笑。   以前上学的时候,杨垒的成绩在他们班垫底,除了成绩,其他方面都是活跃分子。   杨垒是班里少有的住校生,父母工作忙,压根没时间管他。   每到月底,杨垒就到处蹭饭认爸爸,沈亭州是他最长久的爸爸,资助了他无数个穷困潦倒的月末。   那个时候杨垒经常开玩笑,说他之所以能长这么高,全靠沈亭州接济。   一声爸爸,一生亲爹。   看到当年健谈开朗的小学渣,混得这么好,沈亭州由衷为他开心。   因为杨垒攒局邀请重聚,再加上沈亭州的参与,沉寂已久的班级群再次活跃起来。   杨垒:【大家都来,一切由我来安排,保证你们吃好玩好。】   张成伟:【杨老板大气!】   金子婷:【班长也来?】   沈亭州:【去的。】   张文斐:【加我一个,我也去我也去。】   【让我去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班长还帅不帅。】   【班长果然人气一流。】   【杨垒豪气冲天,但奈何班长过于“美丽”,遂败。】   大家嘻嘻哈哈聊了好长时间。   杨垒心里很不是滋味,读书的时候班长这种类型招女孩子喜欢就算了,现在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   成年人的世界能力才是王道,如今怎么也该他出头了!   杨垒心道:十年归期已到,是他这个龙王出场,大杀四方的时候了!   班长,对不起,你将是我第一个打脸的对象。   桀桀桀,桀桀桀!   杨垒抱着这个想法,从车库开出最贵的车,戴上最贵的手表,穿上最贵的衣服,订下最贵的饭店包间,准备装一个最贵的逼。   他,杨·龙王·垒要出场即惊艳!   杨垒用力过猛的去了高中同学会,出场那一瞬间,果然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全场望着他足足三四秒没有说话,直到班里的班花金子婷第一个噗嗤笑出声。   “知道你有钱,但你也不用这么炫吧?”   他们是尖子班,95%都考上了名牌大学,遍布各个行业,都是高精专人才。   杨垒脸有些红,但坚持自己的高调,装傻道:“啊?我平时也这样。”   张文斐加入品评行列,“你平时也大背头,小金表,一身logo?你这样谈生意,就没人怀疑你是皮包公司?”   大家笑了起来。   张成伟笑着出来圆场,“好了好了,大家不要调侃我们的杨总了,人家今天可是我们的金主,大家对甲方的态度就这么差?你们平时怎么谈生意的?”   张成伟拉开旁边的座椅,“来,杨总坐这里。”   杨垒矜持地走过去,坐下时又故意亮了亮他的大金表,对面的女同学被他的表盘闪了一下眼睛。   杨垒喝水时,表盘又是闪来闪去的,女同学咬了一下牙。   惹不起,我躲得起!   她抬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避开闪人的金表。   包厢房门打开,沈亭州白衬衫,黑长裤出现在门口,眉眼清俊,气质干净。   金子婷长舒一口气,“感谢上天只给你增加了沉稳,没有夺去你身上的清爽,如果你都油腻了,那我真的会哭死。”   另一个男同学在一旁唱,“你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时间只不过是考验,种在女生心中的信念丝毫未减……”   沈亭州:“……住嘴,我还想活着。”   除男同学以外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杨垒笑了两声,忽然想起自己的使命,收敛表情,站起来对沈亭州说,“小沈,过来坐。”   一声小沈把所有人叫愣了。   沈亭州倒没什么太大反应,从容地走过去,坐到了杨垒身边。   杨垒和蔼可亲的宛如街道办主任,他给沈亭州倒了一杯茶,然后开启拉踩的第一步——   问职业。   杨垒将茶递给沈亭州,“小沈啊,你最近在做什么?”   沈亭州喝了一口茶,“还是医生。”   杨垒打着老板的官腔,“哦,我听说了,是给那些有钱人做医生是嘛?”   金子婷皱眉,帮腔道:“这个职业挺好,可以认识很多人脉。”   杨垒不赞同,指点江山道:“服务行业怎么说呢,让人记住很难,尤其是有钱人,他们从小就习惯被人服务了,你想要拔得头筹,获得对方的赏识跟认可,这需要投入很大的精力。”   张文斐也听不下去了,“谁敢说自己不是服务行业?你难道不是?”   杨垒要进行深度拉踩,他想说服务行业跟服务行业还是有所不同的。   他一年净收益过亿,小沈能吗?   你们不能因为小沈在读书时期优秀,就看不到步入社会的我比他优秀!   他车库随便一辆车,都比沈亭州的车强。   沈亭州学习再强,他也是一个书呆子,不能把学识转化为金钱,他就是包厢里的loser。   但杨垒说不出口。   想起高中时,对方一顿饭一顿饭地接济他,他成绩不理想时,对方利用课余时间帮他补习,在他生日那天,对方还送给他最想买,可舍不得买的球鞋。   过往种种,让杨垒说不出恶言。   沈亭州正喝着茶,听他们辩论社会服务行业,手突然被杨垒拽了过去。   沈亭州:?   杨垒拉着沈亭州的手,摇头无声地拍着沈亭州的手背,表情既有复杂,又有酸楚,还夹杂着一丝丝怜悯。   我可怜的小沈,你这么优秀,却选错了专业,只能开着四十多万的车,戴着几万块钱的表,可能连一套房子都没有,更别说女朋友了。   苟富贵勿相忘。   如今小杨我一步登天,龙王再世,又岂能让爸爸你……不是,让小沈你过得这么辛苦。   杨垒拍着沈亭州的手背,不知道在心酸感叹什么,搞得沈亭州心里发毛。   主要是手背都被他拍红了。   沈亭州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但被杨垒攥得更用力了。   杨垒豪爽地解开自己的手表,撸下来,然后扣到了沈亭州手腕上,“拿着,这个给你!”   沈亭州:?   先前被金表闪到眼睛的女同学:听我说谢谢你……   她刚挪到班长对面,那蛋疼的手表就戴到了班长手腕上。   怎么,就是专门针对我的呗,我走哪儿你把手表往哪儿套。   一听说是要给自己的,沈亭州神色微妙。   没想到躲得了周子探的大金表,没躲得了杨垒的金表。   沈亭州婉拒道:“心意我领了,表就算了。”   杨垒看沈亭州一脸“受宠若惊”,心想他这些年到底过了多少苦日子,又遭受了多少白眼,变得都不像以前那么自信了。   杨垒痛心疾首,怒而掏出自己的车钥匙,往沈亭州面前一拍。   “不要客气,拿去开!”   沈亭州一看车的标志,这么不环保的车,他不想开。   沈亭州把车钥匙也推了回去,“我现在这辆车就挺好的。”   杨垒欲言又止,半晌憋出一句,“小沈,凡事别委屈自己,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沈亭州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我知道了,你也是。”   杨垒:看,都穷成这样了,还不忘关心先进同学,小沈啊,你这样……难怪你没钱,想要有钱就得心狠,不要脸。   资本家怎么可能有好人?   今天人太多了,包厢还有体制内的同学,杨垒不方便讲他的生意经,等以后私下跟沈亭州见面,到时候好好跟他谈一谈。   见杨垒后面终于说人话了,金子婷开始跟相熟的好友聊起天,没再关注这边。   酒足饭饱,杨垒不肯放人,非要续第二摊,去酒吧喝酒唱歌。   “高中的时候,咱们背着老师偷偷唱,现在咱们成年了,都给我去唱,不唱到嗓子劈叉谁都不许回家,我已经订好包厢,不去的倒霉一年。”   杨垒撂下狠话,然后去结账。   从餐厅出来,因为大部分都喝了酒,大家商量怎么去酒吧。   在场只有两个酒精过敏的女生没喝,但十几号人,俩个司机明显不够,等代驾还不如打车。   一群人在餐厅门口打车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到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李景杭那张淡漠英俊的脸。   他是看到沈亭州站在路口,本意是想打个招呼,虽然因为宋青宁,他确实是有点提防沈亭州,但只要不沾宋青宁的事,李景杭还是对沈亭州感官很好的。   李景杭问沈亭州,“在等车?”   看到是李景杭,沈亭州走过去打招呼,“嗯,跟老同学要去其他地方玩儿。”   李景杭一扫,人不少,他车明显坐不下,“那要我先送你过去吗?”   沈亭州笑着婉拒,“不用,我跟他们一块走。”   李景杭没有劝,正要离开一个人走了过来,“李总?”   结完账出来的杨垒,看到李景杭的车快步走过来,惊喜道:“好巧,李总也来这里吃饭?”   李景杭看了一眼沈亭州,对杨垒说,“不是,跟朋友打个招呼。”   杨垒一愣,“哦。”   送走李景杭,杨垒问,“你认识李总?”   沈亭州说,“他是我的雇主。”   杨垒震惊,“你是李景杭家的?”   沈亭州无语补充,“是医生,他的家庭医生。”   杨垒知道沈亭州是在为有钱人做私人医生,但没想到是他们公司的甲方。   杨垒复杂盯了沈亭州半晌,“小沈啊,不是,班长你真是深藏不露。”   沈亭州:“都是服务行业,没什么藏不藏。”   杨垒:……   感觉对方是在讽刺他,但对方说得好真诚,让有所怀疑的他显得很阴暗。   -   杨垒订了一家新开业的酒吧,规模不小,口碑也不错,听说是从国外请来的DJ,来这里的大多都是年轻人。   长年不泡吧的沈亭州,一进来就被节奏感很强的音乐轰炸了。   杨垒被起哄在舞池里跳了一支热辣的舞。   作为黄金单身汉,前几年他没事的时候,就会来这种地方跳舞解压,这两年……开始随大流搞养生了。   但舞王雄姿不减,还跳上台扒着一根钢管舞跳。   自己跳还不过瘾,把沈亭州也拽到舞台上释放压力。   沈亭州压根不会跳舞,在杨垒的掩护下跟着动了几下。   这种地方太燥了,沈亭州没动几下就出了热汗,耳朵好像不是自己的,听什么声音都模糊。   身后一只手拍上他的肩,沈亭州转过头,周子探那张少年气的脸在镭射光的照射下,显出几分虚幻感。   周子探张嘴跟他说着什么,沈亭州把耳朵凑过去听。   这个时候正好音乐停下来,沈亭州听到周子探问,“沈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沈亭州大声说,“跟同学来玩儿,你呢?”   周子探很早就混迹各种酒吧,早就习惯了这种嘈杂,耳力不仅没有变差,反而逆天的好。   “沈医生你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到。这酒吧是我朋友开的,非要让我过来测评。”   测评,这两个字听着很搞笑。   但这是事实,周子探是把吃喝玩乐玩到很极致的人,可以说是京都酒吧的活指南,百事通。   在外人眼里这是不务正业,对酒吧老板来说,一个会玩,且身边有一群游手好闲二代朋友的周子探,那可是要供上桌的活祖宗。   周子探在DJ这一行很有名,不少酒吧老板都想花高价钱请他来表演。   因为周子探经常染着一头骚粉色,用最粉的头,打最狂野的碟,所以人称粉爷。   他大半的时间都泡在酒吧,这才能说出那句名言——   我的狐朋狗友在酒吧,我的敌人也都泡在酒吧。   周子探不一定会开酒吧,但一个酒吧好不好玩,哪里不好玩,他是最有发言权的。   周子探问,“你们订好包间没?”   沈亭州耳朵还嗡嗡的,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订了,我朋友订了。”   周子探说,“你问问他几号房间,我让人给你们免了包厢酒水。”   沈亭州有些犹豫,“这不好吧,毕竟人家是开门做生意的。”   周子探不以为意:“我今晚压根不想出来,他一天十几个电话催我,你们包厢的酒水就当我今天来的报酬了。”   沈亭州感觉说这话的周子探好拽。   “行吧,我去问问。”   沈亭州去问杨垒包厢号,说可以免酒水。   他不常来这种地方,杨垒前几年可是常客,对这里的事门清,表情古怪起来,“谁跟你说的这话,他是不是想泡你?”   沈亭州一整个呆住,“啊?”   杨垒给他科普,“这种地方就是靠酒水卖钱,就算不开太贵的酒,我们这么多人也得五位数。我订的包厢最低消费是一万八,你什么朋友脸这么大,让人家直接免酒水,他别不是要泡你,在你面前装逼吧?”   粉爷的名头,杨垒是听过的,但现在周子探把头发染黑了,他也就没认出对方。   沈亭州:……   小周在他面前装逼的可能性为零,泡他的可能性为负一万。   张成伟凑过来,指着周子探的方向问沈亭州,“那个是你朋友吧?”   沈亭州点点头。   张成伟又问,“是姓周吧?”   沈亭州:“嗯。”   杨垒凑过来,“你认识?”   张成伟托着下巴道:“周之衷知道吧?”   杨垒:“这不是废话,我当然知道。”   张成伟拍拍他的肩,“这是周之衷的儿子,我老板的表弟,之前经常在公司见到他。”   张成伟是在贺延庭的公司做高管,他不凭发色,只凭脸认人。   张成伟感叹,“如果真是周子探,那他的脸确实能刷出钱。”   刷脸小周已经去刷脸了,把酒吧老板叫出来,指着沈亭州要他免酒水。   酒吧老板爽快道:“免!周少的朋友就是我哥们,放心,我给他们招待得妥妥的,酒肯定是最好的,包厢也是最大的。”   周子探不悦,“都跟你说了,我马上就要改姓了,以后叫我贺子探。”   酒吧老板忙说:“事情太多了,我最近都忙忘了,你看打碟这事……”   周子探富二代的身份,再加上张狂的打碟风格、狂妄的言行,以及不错的脸蛋,在这一行相当吸粉,不少人都是冲他来蹦迪喝酒的。   周子探有点不耐烦,他哥现在都这样了,他哪里有心情打碟?   酒吧老板还想说什么,前面就有人叫周子探,“小周。”   听到沈亭州的声音,周子探立刻殷切地跑过去,“诶,来了,沈医生。”   《以后叫我贺子探》   酒吧老板:你小子还有两副面孔呢。   -   沈亭州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让人家老板赔钱。   最后两方商议的结果是,今晚包厢的消费打三折,也不设什么最低消费,爱消费多少就消费多少。   老板豪气地赠了他们一瓶好酒,还有不少果盘、零食,点心。   倍感有面子的杨垒豪点各类酒,红的、白的、啤的统统点了。   杨垒找沈亭州喝酒,“来,班长大人,我敬你一杯。”   沈亭州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成班长大人了。   一旁的金子婷也调侃,“呦,不是小沈嘛,怎么改成大人了?”   杨垒脸一臊。   他上学时本来就经常耍宝,毕业在社会一路摸爬滚打,脸皮更厚了,抱住沈亭州的大腿说,“一日为父,终身为父,爸爸,我失散多年的爸爸。”   金子婷笑着拍下这幕认亲现场。   沈亭州扯了扯杨垒,“快平身吧。”   杨垒敬完,金子婷也找沈亭州来喝,“当年差点跟你表白,好险啊,我可不想当这么大儿子的后妈。”   沈亭州:……   杨垒:……   最后沈亭州人都喝迷糊了,他就喝了几杯,但不知道是他自己端错了,还是有人把他的酒掺了其他酒,两种酒一混,后劲儿非常大。   沈亭州倒在环形沙发上,只感觉天旋地转。   见他喝不少,大家也就没来打扰他,沈亭州躺在沙发上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一直在响,他迷迷糊糊接通说了几句,挂没挂也没看清,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亭州感觉有人在推他。   那人在他耳边小声说,“班长,是不是你家属来接你了?快醒醒。”   家属?   沈亭州费力地睁开眼皮,还没看清来人就被扶起来,手臂架到了一个宽阔的肩上。   脸侧拂过温热的气息,架起他的那人说,“我先带他回去了。”   沈亭州努力去看,眼前的人轮廓模糊,五官不辨,身量修长,还有一股淡淡的茶味。   挺好闻。   沈亭州不自觉侧头嗅了两下,扶在他腰上的手明显紧了一些。   沈亭州昏昏沉沉靠在对方身上,跟着他走出酒吧。   凉风吹来,沈亭州的意识终于清醒。   身侧的人低声问他,“难受吗?”   沈亭州看着那张俊朗的脸,茫然摇了摇头。   许殉打开车门,将沈亭州放进去,然后跟身后送出来的同学道别。   一行人看着开远的车,纷纷猜测,这人跟他们的班长什么关系。   两人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很亲密,该不会是……   只有杨垒一个人的关注点落在车上,这辆车看着低调,实际配置很高,价格也非常感人。   他不禁感叹,“果然,班长大人不可能是伤仲永。”   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班长也永远是爹。   -   坐进车厢里的沈亭州已经有几分清醒,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   他揉着胀痛的脑袋,问许殉,“我给你打电话了?”   许殉嗯了一声,拧开一瓶水递过来,“喝点水吧。”   “谢谢。”沈亭州想去接,许殉却将瓶口直接放到了他的嘴边。   沈亭州的大脑被酒精麻痹,反应慢半拍地张开嘴,直接喝了许殉喂过来的水。   “躺一会儿吧。”许殉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低缓而温柔,“到家了,我叫你。”   沈亭州受平和的声线支配,眼睛垂了垂,隐约有黏在一块的迹象。   在即将合上时,他又猛地睁开,下意识说了一句,“我没喝太多。”   “我知道。”许殉抬手将沈亭州脑袋轻轻地摁到自己肩上,“睡一会儿吧。”   沈亭州心想,我也不是很困。   但脑袋一落到实处,眼皮很有想法地自动闭合。   在那股若有若无淡淡茶气下,沈亭州内心有一种安稳感,神智一放松,困意瞬间席卷全身。   许殉看着沈亭州,瞳仁在夜色里幽深沉寂。   沈亭州的脸染着醉态,长睫垂落,嘴唇红润,睡得既安静又安稳。   许殉抬手摸了摸沈亭州发烫的眼角,又碰了碰他的唇,干涩而柔软。   -   隔天醒过来时已经早上九点,宿醉最常见的症状在沈亭州身上完美体现,头疼干渴。   桌子上放了一杯水,沈亭州抓过来灌了下去。   喝完水,沈亭州才惊觉这里不是自己家,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自己的。   铁灰色运动装套在他身上明显宽松,布料倒是轻薄舒服。   沈亭州花了七八秒的时间,回忆起昨晚的事,忍不住抓了一把头发。   下床整理干净自己,沈亭州摁着太阳穴,一脸难受地走出房间。   许殉正好上楼,两个人在走廊遇见,沈亭州不好意思,“昨晚麻烦你照顾我了。”   许殉却问,“昨晚的事你都记得吗?”   沈亭州苦笑,“大概都记得,昨天跟同学聚会,多了两杯混酒……”   许殉打断沈亭州的话,语出惊人,“我是说,昨天晚上你醉酒亲我的事,你还记得吗?”   沈亭州石化在原地,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谁亲谁了?   作者有话说:   沈医生: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喝醉了也不是那样什儿的人! 第43章   沈亭州心虚又怀疑地望着许殉, 半晌才发出微弱的声音,“不可能吧,我怎么会……”   “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许殉也没多说什么, 转身朝楼下走去。   他这个态度让沈亭州更加不安,不由跟在许殉身后,小心地追问, “我昨晚难道真的……”   许殉停下来, 转头看向沈亭州,问了一句灵魂拷问, “那你想过吗?”   沈亭州再次懵在原地, 一时没理解许殉这话的意思。   什么叫他“想过吗”,想过什么, 想过吻他吗?   沈亭州的目光忍不住朝许殉唇上扫去, 心里惊疑不定,难道昨天晚上他真的……   天呐, 就算小许的唇看起来很软, 他也不能趁着醉酒去亲人家。   这是七形的爱, 是在犯罪、是在耍流氓!   正在沈亭州无声崩溃的时候, 许殉忽然说,“骗你的, 你昨晚没有亲我。”   饶是沈亭州脾气好, 听到许殉这番大转折, 险些也飙出一句脏话。   之所以没有飙出来, 是因为许殉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许殉:“这就是在外面喝醉的下场, 别人骗你什么你只能相信, 就算没有发生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真是一节酣畅淋漓、汗流浃背的生动教育课!   沈亭州无言以对,唯有汗颜愧疚。   许殉没提上次陆源事件, 只是提醒沈亭州,“防人之心不可无,下次不要这样了。”   沈亭州犯错小学生般垂着头,老老实实应道:“……我知道了。”   许殉语气缓和,眼神也柔和起来,“下楼吃点东西吧,给你熬了醒酒汤。”   沈亭州乖乖跟在许殉身后,望着许殉挺拔的背影,不禁感慨——   虽然许老师骗了他,但许老师的出发点是好的!   沈亭州坐在餐厅喝着热汤时,舒服得肠胃的褶皱都展开了。   酒精果然是一个坏东西,远离酒精,远离酒后诈骗!   刚喝完汤,沈亭州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   见是周子探打过来的,沈亭州放下筷子接通了电话。   “喂,小周。”沈亭州感觉说完这三个字,身侧立刻投来一道灼热的目光。   小周似乎是这栋别墅的禁忌,一不小心就会引起来一场“如果是小周……”的风波。   沈亭州心口一缩,后悔念出这个名字。   电话那边的周子探没察觉到沈亭州的紧张,第一句话就很引人遐想。   “沈医生,昨晚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挂了我的电话,还一连挂了好几通,我昨晚都没睡好觉。”   沈亭州朝许殉看去,对方不避不闪,还理直气壮。   难道——   这也是教育课的一部分?许老师是在告诉他,喝醉了不仅会被诈骗,连自己的财物也保护不了?   沈亭州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这通电话,对周子探说,“昨天喝多了,可能是不小心摁到了。”   周子探失望:“我还想跟你一块走,没想到你自己走了。”   沈亭州干笑着转移话题,“你昨天几点回去的?”   周子探说,“凌晨五点。”   沈亭州震惊,“这么晚?”   周子探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泡吧不都这样?不玩到凌晨三四点,叫什么泡吧。”   听着周子探精神十足的声音,再想到头疼发虚的自己,沈亭州忍不住羡慕。   果然年轻就是好。   一旁传来许殉幽幽的声音,“先吃饭吧,一会儿菜就凉了。”   沈亭州对周子探说,“不聊了,我先吃饭,你也好好睡一觉。”   周子探:“不睡了,我一会儿去看我哥。”   沈亭州:少年真是好体力!   挂了电话,许殉问,“昨天小周也在?”   一听他念小周,沈亭州莫名发怵,“不是约好的,意外碰见的,你知道的,年轻人都喜欢泡吧。”   “我不知道。”许殉吹着茶杯上的热气,淡淡道:“毕竟我不如这个小周年轻。”   管家走过来问许殉,“吃饱没?”   许殉没回答。   管家将一袋醋跟一瓶空的调味瓶放到他面前,“吃饱了就把这袋醋倒了。”   深感白吃白喝不好的沈亭州忙说,“放着我来吧。”   “让他干吧。”管家微笑着说,“太闲了容易出事。”   沈亭州:……   许殉瘫着脸往调料瓶里灌醋时,一时没控制好力道洒出来不少,餐厅到处都是醋味。   沈亭州赶紧拿餐纸擦,“我来吧。”   他拿过调味瓶才发现,不是许殉笨手笨脚,是瓶口太细了。   沈亭州怀疑这不是用来装醋的,“管家是不是拿错瓶子了?”   许殉轻哼了一声,“不过是给我穿小鞋罢了。”   原来这小瓶子是新型的穿小鞋,沈亭州表示涨见识了。   不过听许殉这口吻,感觉他跟管家之间又有矛盾了,沈亭州不禁问,“你们吵架了?”   许殉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可疑的身影,他才说,“早上我咳了两声,他非要给我灌药,我没有喝,他就开始阴阳怪气。”   沈亭州一愣,望着许殉,“生病了?”   许殉咳了一声,“没事,吹了一点凉风。”   沈亭州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那多喝点热水,早晚是容易着凉咳嗽。”   许殉嗯了一声,用不经意的口吻说,“昨晚穿得有点薄。”   沈亭州:“昨晚吹到的?”   许殉:“昨晚出去得急。”   沈亭州的心动了一下,“……是去接我的时候吹了凉风?”   许殉又咳了两声,“也没什么……”   管家再次出现在许殉身后,“快再咳嗽两声,让沈医生听一听吧,病好了就听不到了。”   好一个神出鬼没的管家,沈亭州都没看见他是怎么走过来的。   难道是掌握了……蛇皮走位?   在管家的注视下,许殉瘫着脸灌了一大口止咳的糖浆,管家这才满意离开。   人一走,许殉眼巴巴望着沈亭州,“你看到了,他……”   沈亭州一直觉得这种止咳的糖浆容易黏嗓子,搞得说话声音都黏糊糊的。   “快别说话了。”沈亭州关爱道:“等半个小时喝点热水。”   许殉:……   沈亭州刚要收拾桌上的东西,许殉突然拉过他的手,捂在自己嘴上。   “……”沈亭州茫然看过去,“怎么了?”   许殉攥着沈亭州的手腕,“你不是不让我说话?不如直接这样捂住我的嘴。”   沈亭州哭笑不得。   许殉仍旧捉着沈亭州的手捂在自己嘴上,温热的呼吸不断喷薄着沈亭州,像是在亲吻沈亭州的掌心。   沈亭州心里一痒,下意识避开许殉的视线,“我没……不让你说话。”   许殉的视线直勾勾黏在沈亭州身上,低声说,“有的。”   只要沈亭州待在他身边,就让他不想说话,只想亲沈亭州。   -   周三上午,沈亭州照例去了苏俞家。   房门一打开,沈亭州的手又被捉住了,不过这次不是捂嘴,而是被苏俞放到他圆润的肚子上。   沈亭州明显感受到掌心下,有什么东西动了动,还是两下。   他不是妇产科医生,平时也很少接触除苏俞以外的孕妇,这是第一次感受小生命的力量。   苏俞笑眼弯弯,“沈医生,这个孩子叫你爸爸呢。”   沈亭州的感动一秒收回,顺便也悄悄撤回覆在苏俞肚皮上的手。   苏俞有些失望,“沈医生,你不喜欢吗?”   沈亭州在这家已经熟练掌握装聋作哑这门技术,“虞先生没在家?”   苏俞啊了一下,“你想阿宴了?那我去打电话把他叫回来。”   沈亭州赶紧拦住,“我就是随口问一句。”   “沈医生,你别不好意思,我不会吃醋的,我去打。”苏俞转身去拿手机。   见他来真的,沈亭州慌道:“真的不是。”   苏俞现在的月份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灵活度,绕过沈亭州,“阿宴听见你想他一定很开心。”   沈亭州冷汗都下来了,“……别打扰虞先生工作。”   “不会的。”苏俞一会儿朝沈亭州左边绕行,一会儿又绕到沈亭州右边,“沈医生,你让开。”   这时二楼传来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沈亭州一抬头,肩宽腿长的虞明宴站在楼梯口。   咦,人这不是在家吗?   沈亭州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苏俞扭头,开心对虞明宴说,“阿宴,沈医生抱我呢。”   沈亭州一直不敢硬拦,怕伤到苏俞,所以采取的是篮球场上的一对一盯人战术,张开手臂拦着苏俞不让他去打电话。   苏俞靠得很近,乍一看很像依偎在沈亭州的臂弯里。   沈亭州吓得赶紧举起双手:不是我推的熹贵妃。   沈亭州往后撤,苏俞跟着往后退,企图制造“沈医生抱着我”的假象。   虞明宴不仅没说什么,还拿手机拍下了照片。   等虞明宴拍好之后,苏俞扶着肚子小跑过去,“拍到了吗?我看看我看看。”   虞明宴笑着把手机拿给他,“拍到了。”   苏俞凑过去,看到一脸惊恐的沈亭州,以及他怀里小鸟依人的自己。   “啊,我怎么感觉我像一只胖鸟?”苏俞有些不高兴,“丑丑的。”   虞明宴捂住苏俞的眼睛,一本正经道:“破除障眼法之术。”   他拿下手,再问苏俞,“你再看,是不是很好看?”   苏俞盯着照片看了几秒,“好吧,是有一点好看。”   他又跑到沈亭州面前,仰着漂亮的脸蛋,中二道:“沈医生,我需要你的力量!”   沈亭州伸出手指点在苏俞眉心,“加印,破除之术。”   苏俞很配合猛地睁大眼睛,然后又回到虞明宴身边,看着手机的照片,托着腮说,“哇,现在有亿点那么好看。”   虞明宴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睛染着笑意。   看到这幅温馨的画面,沈亭州表情跟着柔和。   苏俞从虞明宴怀里探出脑袋,“果然这个家不能没有沈医生。”   虞明宴附和,“是啊。”   沈亭州像一个假笑男孩:你们夫夫开心就好。   中午沈亭州留下来吃饭,怕苏俞真的会因为变圆润而敏感,他没提任何相关话题。   吃过饭,沈亭州准备消完食再陪他做几组简单的怀孕操。   他俩看了一档综艺打发时间,主持人cue流程时提到了减肥这个话题,沈亭州神经一跳。   “你跟虞先生……”   他本来想问苏俞跟虞明宴最近好不好,这是很普通的日常对话,通常用于没话找话,但不适用于苏俞,因为沈亭州不知道他会不会语出惊人。   比如说,我们不好,除非沈医生你搬过来住之类的。   话在沈亭州舌尖滚了好几遍,他愣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开场白,感觉问什么都很危险。   苏俞歪头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沈亭州嘴角抽动,情急之下问出一个最没水准的问题——   “你跟虞先生,有没有想过孩子的性别,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说这些话时,沈亭州感觉自己已经穿上了汗衫,手摇蒲扇,像每一个在门口晒太阳的大爷。   苏俞摸着肚皮,“都可以,但我听说怀男孩的时候,皮肤会变得不好。沈医生,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怎么会!”沈亭州声音拔高,“如果你的皮肤都叫糙的话,那清水煮出来的鸡蛋都能长出刺来。”   苏俞垂着眼睫说,“可是,我现在都不敢照镜子。”   沈亭州问,“是怕被自己美到吗?”   苏俞扬起头,让沈亭州看自己的侧脸,“我脸上都长痘了。”   沈亭州凑过去,定睛一看,“这不是痘,是痣!怎么这么会长,太漂亮了!”   苏俞伸出脚让沈亭州看,“可我脚也浮肿了。”   沈亭州惊怒道:“你妈生你的时候,一定是天天盘玉,吃白团子吧!”   苏俞说,“我是小爸爸生的,不是妈妈。”   沈亭州:……   苏俞又看着自己的手说,“我的手也不好看。”   沈亭州看过去,震惊道:“葱段见了你的手,都得惭愧到跳进油锅里!”   夸完手,沈亭州又夸苏俞的鼻子眼睛嘴巴,他只恨自己当初没跟小桑管家学习学习。   如果小桑管家在这里,肯定能瞬间想出上千个赞美词。   就在沈亭州抓耳挠腮想词时,苏俞双肩抖动得越来越厉害。   沈亭州忍不住看过去,就见他眼里盛满了笑意。   苏俞从一旁掏出手机,“阿宴你听见了吗,沈医生夸我呢,你的词居然没有他多。”   沈亭州:……   咱们就说,能不能让虞总好好工作?   而且,这个电话什么时候打出去的,他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虞总本人显然没有被打扰的烦躁,虚心道:“那我一会儿请几个歌剧表演老师教教我。”   苏俞笑得东倒西歪,“你也觉得沈医生像歌剧演员?”   沈亭州震惊,怎么会,难道……   他无形中被小桑管家跟傅先生传染了!   挂了电话,苏俞舔着草莓味棒棒糖,一脸天真地看着沈亭州,“沈医生,你继续吧,我听着呢。”   沈亭州:“……没词了。”   苏俞一秒垂泪,“我就知道我不好看了。”   铁石心肠的沈医生心道,你别演戏了,我不会再上当了!   见沈亭州迟迟不来哄他,苏俞抽噎,“我就知道我不如那个小周重要。”   沈亭州怎么感觉这套话术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句式?   苏俞越演越上瘾,抽过面巾纸继续垂泪。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流泪对眼睛不好,孕期心情也不宜起伏太大,沈亭州无奈道:“好了,是我错了。”   苏俞抬头眼泪汪汪看他,“你错哪儿了?”   沈亭州思索了一下他姑父给他姑认错的场景,“错在不该……顶嘴?”   苏俞摇头,“不是,错在你今天晚上不留下来。”   沈亭州:……   有时给人做家庭医生也挺无助的。   -   结束了忙碌的一天,晚上回去沈亭州进厨房准备好好犒劳自己一番。   正在切牛腩时,周子探来了一通电话。   贺延庭回家这半个月,每天都嚷嚷着要去找江寄,周子探想带他哥出去玩两天。   但贺然婕不太放心,一是周子探粗心,二是失忆后的贺延庭跟他不对付。   周子探打电话过来是叫上沈亭州一块去,怕沈亭州有其他工作,放出豪言要用钱把沈亭州的时间砸出来。   沈亭州:“小周,这不是钱的问题。”   周子探报了一个数字,沈亭州顿了一下,“……主要是我有时间。”   周子探安下心,“有时间就好。”   沈亭州良心过意不去,“我给你打一个八折吧。”   土豪小周表示,“不用,我的财务师刚给我打了这个季度的分红。”   沈亭州震惊,“你还有财务师?”   周子探反问,“不是每个人都有吗?”   沈亭州:“……不是每个人都有。”   周子探:“哦,我这个是我妈给我找的,从十六岁就开始帮我管钱了。”   虽然周子探不是贺然婕亲生的,但贺然婕对他真是没话说。   听到十六岁的周子探,就有了别人奋斗一辈子都没有零花钱,沈亭州:你们这些有钱人,我跟你们……好好去旅游。   像周子探这种富二代,只要他们不去创业,银行卡里的钱将是无穷无尽。   好在周子探没有一颗想要证明自己的心,躺在金山上吃喝玩乐。   行程由周子探一手安排,沈亭州只要带上自己就可以了。   贺然婕不让他们走太远,周子探就乖乖在本市玩儿。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周子探跟贺延庭吵了好几架。   第一架是周子探想玩贺延庭的积木,对方不让他碰,他偏要摸,还说积木是他买的。   第二架是贺延庭不让周子探坐到他旁边,周子探非要挨着他。   第三架是贺延庭吃什么,周子探就跟着吃什么,贺延庭生气的不让周子探跟他吃一样的东西。   第四架是贺延庭困了,想要睡觉,周子探就一直在旁边冲他的睫毛吹气,贺延庭气得打他。   沈亭州第n遍说,“不要闹了!小周,跟哥哥道歉。”   周子探不情不愿,“对不起。”   贺延庭压根不听,摁着周子探继续打。   周子探朝沈亭州投来委屈的目光,告状道:“他还一直打我。”   沈亭州拉住贺延庭,“别打了,弟弟都道歉了。”   被拉开的贺延庭生气地说,“我要下车,不想跟他坐一块,我找江江。”   沈亭州熟练劝道:“江江在上班,等他不忙了,到时候我让他给你打电话行不行?诶诶,你看,那是什么?”   贺延庭跟周子探一起朝窗外探头。   贺延庭贴着车玻璃,“什么?”   周子探学他贴着车玻璃,“是啊,沈医生,什么呀?”   ……沈亭州瞎说的,他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   好在贺延庭的注意力被周子探吸引,皱眉用力推他,“离我远点。”   周子探故意挤着贺延庭,被打了也要挨着他。   沈亭州无奈,“你就不能自己坐在自己的座位?”   周子探回头,捂着嘴小声对沈亭州说,“小时候他都不许我这样黏着他,以前我想跟他出去玩,他直接一个眼神看过来,根本不会跟我说这么多。”   沈亭州莫名有点心酸。   但看见周子探故意捅一下摸一下贺延庭,还假装自己不是故意时,沈亭州又莫名想打他。   周子探真的很像那些手欠,想要博取关注度的弟弟,没得到铁拳的教育之前作天作地。   贺延庭越是烦他,他越是往贺延庭面前凑,并且乐此不疲。   失忆的贺延庭跟过去没有半分相似,甚至都不像他自己小时候。   据周子探说,小时候的贺延庭很高冷,从来没有孩子气的一面,压根不是他现在展现出来的性格。   这一路下来,沈亭州感觉自己拿那么多钱是应该的。   两个人分开都很听话,凑一块就是熊孩子一号,熊孩子二号,作为大家长沈亭州并不省心。   到了周子探订好的度假村,三个人稍作休息,吃了点东西就一块去泡温泉。   周子探手贱的毛病并没有改,下水之后一直制造意外,往贺延庭身上泼水。   贺延庭并不惯着他,两个人在温泉池里打了起来。   两个人你泼我,我泼你,沈亭州倒是给他俩浇了一个落汤鸡。   沈亭州额角抽了抽,加重语气,“别闹了。”   两人听话地停下来,等沈亭州转头拿毛巾擦头发时,安静的两个人同时出手,战况升级。   沈亭州听着水声不对,转头就见贺延庭将周子探摁到了温泉池里。   沈亭州瞳孔一颤,“住手!”   周子探从水里出来时,鼻子都流血了。   他下手一向是留情的,贺延庭正好相反,所以真动起手,吃亏的总是周子探。   沈亭州过去检查了一下,确定周子探没事,先让他回了休息室。   周子探捂着鼻子一步三回头,目光可怜兮兮,一再保证自己不闹了。   沈亭州已经不信了,“你先回去,喝点水,这里温度太高,一会儿你鼻子该难受了。”   见沈亭州态度坚决,周子探撅着嘴走了。   他一走,贺延庭就老实了,沈亭州松了一口气,转头就见周子探扒在门口,只露出一双渴望的眼睛。   沈亭州:“……回去!”   周子探失望离去。   -   休息室是日式的那种推拉门、榻榻米,因为布局都一样,周子探记错了他们的休息室,进了隔壁那间。   看见里面没有他们的衣服,周子探烦躁地拧起眉。   正要退出去,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周子探懒得抬眼看,也懒得搭理,拽着脸朝外走时,手腕突然被对方攥住,摁到墙上,那人低头吻了过来。   周子探一时没防备,唇上一痛,登时怒了,他掰过对方的手臂,抬膝踢去。   男人似乎料到他会反抗,用手格住周子探的膝盖,说,“是我。”   周子探听出了对方的声音,脸上的狠戾却没消散,撞开他的手,膝头用力顶到他的肋骨。   虞居容闷哼一声,但没有后退,只是说,“上次我的证据都保留着。”   周子探微微一愣,这才卸了一半的力道。   虞居容捏住周子探耳垂,“想我没?”   周子探甩了一下头,臭着脸说,“想你妈,说,找我干什么?”   虞居容旋转着周子探耳朵上那枚红色的耳饰,轻笑,“我找你能有什么事?”   周子探表情嫌恶了一下,“你真是不嫌恶心,捅屁……”   不等他说完,虞居容捏着他的耳朵又咬了过来。   周子探心里烦死了,但又担心虞居容真去报警,一脸纠结时,虞居容把舌头伸了进来,周子探眼睛一下子瞪大。   这时,隔壁传来沈亭州的声音,“小周呢?”   本来想给虞居容一拳的周子探,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再挣扎,直到舌尖被咬了一下。   虞居容放开他,看着周子探生气,但又只能憋闷的表情,笑了笑,他贴着周子探的耳边说——   “沈医生跟你哥来了,要不要在他们……”   周子探瞪他,“你是变态吗?”   隔壁看不见周子探,怕他惹事的沈亭州拿出手机,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第44章   沈亭州拨下电话, 隐约听到熟悉的DJ铃声,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   沈亭州纳闷地起身,朝着虚掩的房门走去。   衣兜里的手机震起来那刻, 周子探神色一震,摁住虞居容的双肩,脑袋向后仰去, 一个摆甩, 用力给了虞居容一个头槌。   虞居容眼前一黑,耳膜都跟着震了震。   在他发蒙的时候, 周子探已经推开他跑了出去。   虞居容:……   沈亭州刚走出休息室, 就看到周子探神色慌张地从隔壁出来。   沈亭州失笑,“认错房间了?”   周子探强作镇定, “嗯。”   “先进来, 外面冷。”沈亭州重新走进休息室,偏头问他, “鼻子怎么样, 还难受吗?”   周子探赶紧关上推拉门, “没事。”   沈亭州没多想, 按下叫餐铃,“饿不饿, 你们想吃什么?”   泡温泉前他们只是吃了点水果跟蛋糕, 沈亭州看着餐单, 大部分都是日料, 他不怎么喜欢。   问过周子探跟贺延庭的口味后, 沈亭州点了几样中餐, 又给他俩要了一份天妇罗的拼盘。   吃饭的时候,周子探的手机一直在响。   周子探看到短消息, 回也不回,直接将手机扔到一旁,没多久又来一条消息。   看到最新那条消息,周子探脸色霎时难看。   沈亭州将剥好的虾放进贺延庭碗里,抬眼去看周子探,“有急事?”   周子探收敛了一些厌烦,含糊道:“没事,我出去回个电话。”   沈亭州觉得周子探怪怪的,但见他不想多说,也就没有开口问。   周子探走出房间,见走廊左右没人,快步进了隔壁的休息室。   虞居容还没走,正慢条斯理地拿消毒湿巾擦手,榻榻米上放着清酒跟一些刺身。   看见这个装逼犯,周子探就满脸不耐烦,暴躁道:“有事赶紧放!”   虞居容这才抬头,“这么怕沈医生知道我在这里?他不是知道我们的关系?”   “知道不代表他能接受,他会喜欢。”周子探不是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他还是能看出沈亭州的态度。   虞居容似乎觉得好笑,“你还在乎别人的想法?”   周子探心道:废话,沈医生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当然在乎。   在这儿看见虞居容就已经够心烦了,周子探不想沈亭州体验这种心烦。   懒得跟虞居容多说,周子探极度不耐地问,“你到底有事没事?”   虞居容起身,轻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见见你,顺便去跟沈医生打声招呼。”   周子探眉心一跳,凶狠地瞪着他,“你听不懂人话?沈医生不想见你。”   虞居容嘴角挑着笑,慢悠悠说,“不见他也可以,那就要看你晚上听不听话了。”   听到这句类似威胁的话,周子探没有发火,只有敷衍和不耐烦,“知道了。”   说完就朝外走,他似乎着急回去,压根没把虞居容当回事。   虞居容叫住周子探,“等一下。”   周子探恼火地看来,“你怎么这么多屁事?”   虞居容走过去,那双桃花眼染着笑意,长睫虚虚地搭在上面,给人一种深情迷醉的感觉。   他用低沉的嗓音说,“我得提前拿点报酬,以弥补我白天独守空房。”   周子探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你在说什么屁……”   趁着他张嘴说话,虞居容居然将手探进他的嘴里。   周子探表情狠戾,当即就要咬断那根犯贱的手,虞居容却先一步扣住他的下颌,“你可以咬,但我想沈医生不会希望看到这这一幕的。”   周子探的犬牙抵在虞居容手指,听到这番话居然真的没有下口。   虞居容拨弄着周子探的舌尖,俯身凑近他的唇,“还是挺乖的。”   周子探表情一恶,把头偏了过去。   虞居容转头含住了他的耳垂,周子探顿时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实在受不了虞居容这种男们唧唧的腻歪,不想跟虞居容过多纠缠,也怕沈亭州跟他哥等太久。   周子探把心一横,摁住虞居容的脸,胡乱在他唇上啃了两下,然后把嘴一擦准备走人。   刚走出一步,虞居容把他拽回去,又吻了过来。   你大爷的,有完没完!   周子探向后一仰,邦邦又给了虞居容两个头槌。   虞居容捂着发晕的脑袋,看着周子探离去的背影,都要给他气笑了。   -   周子探悄悄推开门,装作无事发生地坐到原位吃饭。   深谙“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的沈亭州,不动声色观察老实吃饭,没去闹贺延庭的周子探。   神经大条的周子探难得敏锐,捧着碗不自在地问,“沈医生,你老看我干什么?”   沈亭州谨慎问,“你没事吧?”   周子探摇摇头,低头继续扒饭。   沈亭州越看越觉得有问题。   周子探跟其他人不一样,别人是本性善良,只是不小心误入歧途。但小周是本性就歪,如今一不小心走到正道跟歧途中间的那根白线。   正道对于他来说是钢丝,走上去非常不容易。   沈亭州对他多了几分关注,省得他从钢丝上掉下来,又重回到歧途。   晚上分房间睡觉,贺延庭不想跟周子探睡一块,周子探竟然也没说什么。   最终商议的结果是,沈亭州跟贺延庭睡套房,周子探一个人睡大床房。   度假村有地下酒吧,沈亭州嘱咐周子探,“晚上就不要出去了。”   周子探点了一下头,“嗯。”   沈亭州还是不放心,“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周子探:“嗯。”   沈亭州:他怎么这么老实?感觉好不对劲!   虽然周子探平时也听话,但今天格外听话,沈亭州总觉得他在憋着什么大事。   沈亭州心里不安,周子探不正常,没想到贺延庭也多少有点。   回到房间后,一向独立自己一个人睡的贺延庭,竟然提出晚上一块睡。   “小孩子”在陌生的环境是容易害怕,沈亭州表示理解。   洗完澡,沈亭州给贺延庭打开电视,找了一个动画片。   贺延庭看了半集,就一直在打哈欠说自己困了,沈亭州关灯让他上床睡觉。   贺延庭跟真正的小孩子不一样,他睡觉不需要人哄,给他一个枕头让他抱着就行了。   半个小时后,沈亭州昏昏沉沉快要睡着时,旁边的人动了动。   沈亭州明显感觉贺延庭在慢慢朝他挪近,沈亭州没太在意,直到贺延庭凑过来小声叫他。   沈亭州本能感觉贺延庭不是要叫醒他,而是在试探他有没有睡着。   想知道对方要干什么,沈亭州闭着眼装睡。   贺延庭动手摇了摇沈亭州,见他什么反应也没有,飞快下了床,绕过到床的另一侧,拿起沈亭州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他拿着手机,轻手轻脚抬起沈亭州的手,用沈亭州的指纹解了锁。   沈亭州:?   等贺延庭拿着他的手机出去,沈亭州从床上坐起来,然后跟过去,拉开主卧的门看贺延庭要做什么。   贺延庭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点开沈亭州的通讯录,拨出去一个电话。   拨通后,贺延庭迫不及待开口,“江江。”   听到这个名字,沈亭州心头微震,没想到贺延庭几岁的智商还有这样的小心机。   “你什么时候过来接我?我有钱了,有很多很多,你别工作了。”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贺延庭的语气一下子低落起来,“你是不喜欢我吗……那你怎么不来接我,我想你了……”   听到这里,沈亭州推开了房门。   前几天沈亭州跟江寄通过电话,知道对方正在准备一个很重要的考试,是真的没有时间照顾贺延庭。   虽说能抽几个小时来看望贺延庭,但他们本来就应该桥归桥路归路,江寄没有义务安抚贺延庭。   不想江寄为难,沈亭州朝贺延庭走了过去。   偷手机被抓包的贺延庭看着沈亭州,泛红的眼眶满是失落。   沈亭州拿过他手里的电话,跟江寄说了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见沈亭州挂了电话,贺延庭有些着急,“他有说接我吗?”   沈亭州顿了一下,还是那套说辞,“江先生在忙。”   贺延庭哽咽起来,“你骗人,他就是不想见我,他讨厌我。”   沈亭州坐到他旁边,问出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你怎么这么喜欢他?”   贺延庭失忆后,跟江寄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怎么对他感情这么深?   贺延庭抽噎了一下,给了沈亭州一个朴实无华的答案,“因为他长得好看。”   沈亭州:“……小周长得也不丑啊。”   贺延庭眉头立刻拧起来,“他丑。”   沈亭州想笑,这个评价绝对是带着对周子探的偏见。   沈亭州又问,“那你觉得我呢?”   贺延庭看了一眼沈亭州,“你也好看。”   顿了一下,他又说,“但江江最好看。”   那是肯定的,要是江先生不好看,贺延庭也不会对他一见钟情,然后强取豪夺。   沈亭州看了一眼时间,“很晚了,睡觉吧。”   贺延庭并不好糊弄,执着地问,“他是不想来接我,是吗?”   沈亭州之前一直把贺延庭当小孩子,今天发现他跟小孩子还是不一样的。   沈亭州想了想,还是决定透露一下他俩的过往,“你以前跟江先生关系并不好。”   贺延庭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所以他真的讨厌我。”   见贺延庭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沈亭州小声说,“……是你先对人家不好的。”   贺延庭抽着鼻子说,“那我现在会对他好。”   关键是人家现在不需要。   沈亭州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说,“那你就等着江先生消气吧,这个时候别联系他,等他自己不生气了主动联系你。”   贺延庭眼巴巴问,“他要是一直生气呢?”   沈亭州:“那只能一直等着了,好了,睡觉吧。”   贺延庭显然不能消化这件事,自己去另一个房间,蒙着被子哭去了。   沈亭州:……   -   隔天一早,沈亭州喊上周子探跟贺延庭去自助餐厅吃早饭。   一向精力充沛的周子探,竟然有些没精打采,频频打哈欠走神儿。   沈亭州很少见周子探这样,不免有些担心,“不舒服?”   周子探咬着奶黄包,含糊不清地说,“没有,就是……昨晚没睡好而已。”   吃完自己的奶黄包,周子探又飞快从贺延庭餐盘叉走了一个。   贺延庭没有理他,用餐刀将小猪造型的馒头五马分尸。   周子探又从他餐盘偷了一块水果,贺延庭还是没有反应,继续将馒头大卸八块。   周子探小声问沈亭州,“我哥怎么了,感觉有点不对。”   贺延庭虽然行为暴力,但人却透着无精打采。   沈亭州看了一眼贺延庭,用同样的音量回复周子探,“……跟你一样,昨晚没睡好。”   周子探表情有些微妙,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闷头吃饭。   沈亭州看了周子探几秒,总算发现他身上哪里违和,问道:“你换耳钉了?”   周子探愣了一下,“不一直是这个吗?”   沈亭州看着周子探耳朵那枚蓝色耳钉,有所怀疑地皱眉,“我记得以前是红色的,难道不是吗?”   周子探摸了一下耳朵,他压根不记得那玩意儿是什么款式,什么颜色。   “不知道。”周子探支吾道:“可能……是早上拿错了吧。”   沈亭州:“这个耳钉不是虞居容给你的?”   周子探:“……他给了我两个。”   想到虞居容那个《人外》的视频,沈亭州神色复杂,“他最近没找你吧?”   周子探眼睛闪了闪,戳着布丁摇了一下头,“没有。”   沈亭州放心下来,他现在很怀疑虞居容的精神状态,最近周子探不跟他接触是好事。   -   看着面前这两颗蔫嗒嗒的脑袋,仿佛抽干水分的小白菜,沈亭州的眼神充满关爱。   “上午我们就别出去了,你们俩留房间补觉,休息够了再说。”   吃过饭,沈亭州领着两颗小白菜回去睡觉。   贺延庭没心情排斥周子探,周子探同样也没有精力再闹腾贺延庭。   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一人占半张,在沈亭州的盯梢下,乖乖合上眼睛睡觉。   一个哭到大半夜,另一个劳作到大半夜,沾枕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看着睡下的两个人,沈亭州露出满意之色。   突然手机响起视频电话的声音,沈亭州慌忙拿出来,生怕吵醒他俩,本想静音,没想到接通了。   许殉问,“房间怎么这么暗?”   沈亭州压低声音说,“拉着窗帘呢。”   许殉看到视频里是酒店房间的布局,“在外面?”   沈亭州朝门外走去,“嗯,在……出差。”   嗯,怎么能不算是出差呢?   许殉把小银渐层抱到镜头前,跟沈亭州告状,“它又要吃猫条。”   沈亭州嘴角塌下一小角,“不能让它吃,肠胃刚好一点。”   许殉托着小猫,“道理都跟它说过了,但它就是不听,还偷吃我的饭。”   沈亭州笑着刚要说什么,管家从镜头前路过。   虽然对方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朝镜头这边看,但沈亭州跟许殉都默契地停下来,甚至保持着原姿势没动。   等管家走了,定身术好像解除了,沈亭州舒了一口气,“小猫就是嘴馋,过了这个时期……也可能嘴很馋。”   但有些猫是小时候馋嘴,大一点就会变好,至少不会跑厨房偷吃。   许殉说,“我现在都不能打开食物袋子,一听到声音它就冲了过来,还抢别猫的东西。”   沈亭州惊奇,“大猫们没打它?”   许殉:“打了,我没拦着。”   沈亭州:“……没拦着是对的,就是要让它知道抢东西会被教育。如果打架严重的话,那就要隔开它们了。”   正说着,管家又从许殉身后路过,两个人再次定住。   等人走了,他们的谈话才继续。   沈亭州后知后觉地笑起来,许殉问,“怎么了?”   “没什么。”沈亭州笑着摇摇头,“只是觉得为什么管家一出现,我们就不说话了?”   许殉心道,因为他会阴阳怪气。   沈亭州读懂了许殉的表情,管家是对许殉不假辞色,但为什么他也要定身、噤声呢?明明管家一直对他和颜悦色,按理说他不该怕对方的。   可能是……管家气场太强大了。   许殉放下一直挣扎的小银渐层,只将自己的脸暴露在镜头,“你什么时候回来?”   镜头只剩下许殉后,沈亭州莫名有点不自在,“快了,最迟明天下午。”   许殉的轮廓在手机自带的滤镜下,有几分朦胧的柔和,咬字也很轻,“那会给我带礼物吗?”   沈亭州心口动了一下,正要说什么时,管家第三次飘过。   时间再次微妙的静止。   沈亭州努力忽略那种异样感,轻咳了一声,“你想要什么礼物?这边好像没什么纪念品。”   毕竟沈亭州没出市区,顶多给许殉带俩温泉蛋。   估计带回去了,家里的小猫也会抢着吃了。   许殉说,“只要是你送的都好。”   话音刚落,管家出现在他背后,犀利评价,“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土味,你不如直接说让沈医生早点把自己带回来。”   果然——   沈亭州怀疑有什么机制,会触发管家百分百吐槽。   但这次许殉没反驳,还真的跟沈亭州说,“那你早点把自己带回来。”   沈亭州一愣,话烫嘴似的,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说,“……我尽量。”   -   周子探跟贺延庭一觉睡到中午。   吃午饭的时候,沈亭州忍不住提议,“如果玩儿得差不多了,就……早点回去吧。”   因为虞居容的搅合,周子探也没了兴致,第一个响应,“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早点回去也好。”   贺延庭闷头戳着沙拉,把外界所有的声音都屏蔽了。   沈亭州跟周子探默契地忽略掉他,回房间收拾东西。   睡了一觉,又填饱肚子的周子探彻底恢复精力,回去的路上又开始在贺延庭面前各种作死。   “失恋”状态下的贺延庭压根没心思搭理他,被周子探吵烦了就拿冰激凌叉子扎他的手。   周子探吃痛地抽回自己的手,可怜兮兮吹着自己的手背。   安静没一会儿,周子探再次贱兮兮凑到贺延庭面前。   沈亭州:……   沈亭州摁住周子探,“他心情不好,你别闹他了。”   周子探不解,“我哥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变成这样了?”   看着心情很不错的周子探,沈亭州反问他,“你怎么回事?早上还无精打采的,现在怎么这么开心?”   周子探捂嘴偷笑,眼里有种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他背过贺延庭,悄悄对沈亭州说,“我从来没跟我哥睡过一张床,今天是第一次,以前我顶多就是偷偷躺到他床上,今天是直接睡一块了,沈医生,你给我们拍照没?”   周子探一脸期待地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表情一言难尽,把嘴抿起来,不让自己说出什么奇怪的话。   周子探对贺延庭的感情绝对是不正常的,但这种不正常未必是爱情,又未必不是,沈亭州从来没看明白过,周子探自己都是稀里糊涂的。   沈亭州对痴汉小周说,“……下次吧。”   周子探似乎很期待,脸上堆着笑意又忍不住朝贺延庭凑了过去。   -   回到家,沈亭州给许殉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对方自己出差回来了。   消息刚发送出去,他就有点后悔这种报备行踪的行为,总感觉有点……   沈亭州想撤回来,但撤回来好像更怪。   很快许殉回复了一条:【刚到家?】   沈亭州想了想,戳着九宫格打下一行字:【没有,回来有一会儿了。】   许殉:【哦。】   沈亭州看着这个“哦”陷入困惑,为什么要发一个哦,他又为什么要对许殉撒谎?   沈亭州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没搞懂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他没回许殉,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隔了三分钟,许殉的消息再次发过来,沈亭州捞起手机点开他发过来的视频。   是许殉训练猫猫握手的视频。   猫跟狗的服从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许殉拿小鱼干诱惑半天,也只能勉强让它们抬起高贵的爪握一下。   看着许殉在视频里,认真发号施令的样子,沈亭州想要笑。   看了好几遍视频,沈亭州才回复他,“训练得很好。”   许殉:【明天我打算训练它们拒绝吃陌生人给的食物。】   沈亭州:【哇!】   许殉:【过几天我再训练他们跳圈。】   沈亭州:【!!】   许殉:【等学会跳圈了,到时候再让它们学叼飞盘。】   沈亭州:……别太离谱,猫猫怎么可能去叼飞盘!!!   看着许殉那些离谱的文字,沈亭州谨慎地问:【怎么突然想起让它们学这些了?】   许殉回道:【技多不压身,猫儿当自强。】   好一个猫儿当自强。   沈亭州抓了抓额角,劝道:【……别太累着它们。】   几秒后,沈亭州又打过去一行话:【也别累着你自己,我还是觉得顺其自然就好,它们这样我就挺喜欢的。】   许殉:【我今天刷到一只跳呼啦圈的猫,你要看吗?】   会跳呼啦圈的猫?   是谁这么丧心病狂,让圆润可爱的猫猫跳呼啦圈!   沈亭州觉得自己必须要批评这种行为,这不是逼着大家鸡娃猫猫?   沈亭州义正言辞地让许殉发过来视频链接,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妄为。   许殉:【呵呵。】   沈亭州:【?】   许殉:【你果然喜欢这种技术流的猫。】   也不是,主要是想谴责一下,沈亭州在心里小声反驳。   许殉:【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沈亭州心虚不敢说话,发过去一个吃爪爪的表情包。   晚上沈亭州刷某音时,无意中刷到一条盘点男人十大谎言的短视频。   “恋爱时,男人最常说的十大谎言,第十条,宝宝,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这是每个热恋期,男人都会说的一句话,但如果大家听信了这句话,那就太天真了。他们说着无论什么样子都喜欢,转头看见白皙、高挑,身材凹凸有致的女生时,你看他们走得动路吗?”   沈亭州的膝盖莫名有些刺痛,好像谁给了他一箭。   当天晚上,沈亭州就梦到一只转着呼啦圈的漂亮布偶,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   “喜欢吗?不是喜欢我转呼啦圈,我转给你看。”   很快布偶扔了呼啦圈,又开始跳肚皮舞,“喜欢吗?是不是很喜欢这些洋花样?我给你跳,我给你跳到天荒地老,跳到你去见你姥儿。”   布偶猫又说,“再不行我给你表演一个夸猫追日、精猫填海、后猫射日、女猫补天,好不好!”   随着这一声声的诘问,那只布偶的身形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许殉的样子,然后从电视机里爬出来。   “不是说,只要是猫猫,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你都喜欢吗?”   许殉从电视里爬啊爬,最后爬到沈亭州脚步,抬头问他,“喜欢我吗?”   沈亭州活活给吓醒了。   梦里许殉那气势,他哪里敢说不喜欢!   -   第二天上午,沈亭州开车去了一趟医院。   秦司从抽屉拿出拷贝的胎儿四维视频,递给沈亭州时,看到他的脸色惊了一下,“你昨晚去荒郊野外了?”   沈亭州:“?”   秦司:“一脸被妖精吸食了精魄的样子。”   “……”沈亭州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没这么惨吧?”   秦司拿出镜子,“自己照。”   沈亭州低头看了一眼,“我觉得还好。”   秦医生对着病人小沈望闻问切一番,最后得出结论,“看来是习惯被妖精吸食了。”   沈亭州:……   秦司将U盘塞给他,“赶紧上路吧。”   沈亭州静默片刻,“听我说谢谢你……”   秦司挥手,“退下。”   沈亭州趁其不备,薅走了给他带的甜甜圈。   秦司的怒吼声在背后响起,“做人别太不给自己留后路!”   记仇小沈咬下甜甜圈:对你不需要后路,略略略。   不过这甜甜圈真的好甜,亏秦司这么喜欢吃。   从医院出来,沈亭州直奔苏俞家,将拷贝的视频拿给他看。   沈亭州刚从车上下来,小洋房的房门就打开了,虞居容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沈亭州,虞居容勾着唇角走过来打招呼,“沈医生,在度假村跟子探玩儿的怎么样?”   沈亭州疑心顿起,“你怎么知道?”   虞居容指了指耳朵,“我在他身上放了定位器,你不知道?”   沈亭州知道,但没想到虞居容能这么光明正大,毫不羞愧地说出来。   沈亭州说,“我保证小周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你放过他吧。”   虞居容笑了,意味不明道:“你的保证我相信,但我还没玩儿够,他是一个很好玩的人,不是吗?”   沈亭州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哪种好玩。   “呀呀呀,让我看看是谁在欺负沈医生。”苏俞的脑袋从房门探出来,歪头盯着虞居容,“是你吗?”   虞居容抬手,“好,我这就走。”   苏俞问沈亭州,“要他走吗?不行我把阿宴叫下来。”   虞居容似乎无奈,“都多大了?”   苏俞哼了一声,“多大了这招也有用,我再用十几年也不嫌腻。”   说着冲二楼喊,“阿宴,虞居容欺负沈医生!”   虞居容一副惹不起,我躲得起的模样,抬脚就走。   苏俞从地上抓了一把鹅卵石,塞给了沈亭州几颗,“我们打他,打倒虞居容!打倒虞居容!”   苏俞边喊口号,边朝着虞居容丢石子,每一颗都正好砸中虞居容的后脑勺。   沈亭州:……   虞居容仿佛已经习惯,走得异常潇洒,头都没有回。   直到人彻底消失了,苏俞哼道:“今天算他走运,没有更大的石头子。”   外面冷,沈亭州赶紧将气性大的孕夫请进屋。   苏俞用家里超大的液晶电视播放沈亭州拿回来的视频。   “哇,好清晰,这个是宝宝的手吗?”   “五个月的胎儿还没有长出手指。”   “好吧,那就是没有手指脚趾的宝宝,好可怜哦,都没有手脚。”   “……”   沈亭州正跟苏俞说胎儿的情况,苏俞的电话响了,他去阳台打完电话回来,气呼呼的明显不高兴。   沈亭州问,“怎么了?”   苏俞不高兴地说,“一会儿我弟弟要来。”   沈亭州不知道苏俞还有弟弟,从来没有听他说过。   苏俞:“是我小爸爸跟三叔生的。”   沈亭州:什么!   苏俞狠狠道:“他以前还给阿宴下过药。”   沈亭州:what!   苏俞又说,“他甚至开车撞过我。”   苏俞每说一句就颠覆沈亭州的三观一次,居然比小周还法制咖的人出现了。   那他今天来这里干什么,送死吗?   就苏俞这个性格,他来了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第45章   跟苏俞清纯干净的漂亮不一样, 苏蔷的长相极具攻击性。   他的眼睛很大,饱满又漂亮,但眼白偏多, 感觉眼睛一骨碌,就是一个坏点子。   沈亭州惊叹,好一张标准的漂亮恶毒反派脸。   苏蔷进来之后, 一眼就发现了这个家的突兀之处。   他骨碌着大眼睛盯着沈亭州, 心计在这张脸上是一点也藏不住。   沈亭州感觉他盯着自己的三四秒时间里,少说也想出了七、八个坏点子。   苏俞一点也不惯着这个弟弟, 凉凉道:“眼睛不想要了就直说。”   苏蔷这才将目光放到苏俞身上, 着重在苏俞圆滚的肚皮停留了几秒,才勾起一个一看就很坏的笑, 偏偏他还故作单纯。   “哥哥, 你就是这样给孩子胎教的?”   “瞧不起你,当然要从胎儿抓起咯。”   苏俞很少跟人这么针锋相对, 大多时候他都玩笑着将人整了, 比如刚才拿石头子打虞居容时, 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戾气, 反而透着一种单纯不做作的顽皮。   苏蔷看向沈亭州,一脸怕怕地问, “我哥哥是不是好恶毒?”   沈亭州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苏俞摸着肚皮, 斜眼看着苏蔷, “大蔷, 你别看到男人就发情, 沈医生是不会被你这张丑脸迷惑的。”   大蔷?   苏大蔷……   沈亭州惊奇地朝苏蔷投去一眼, 不明白这么精致纤弱的男孩,怎么能跟“大”字挂钩。   苏蔷额角一突, “都说别叫我这个名字了!”   苏俞无辜道:“可是爸爸也叫你大蔷。”   苏蔷气恼,“那还不是你撺掇的!仗着我还没出生,撺掇爸爸他们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每次他带朋友回家,苏俞都大蔷大蔷地叫他,搞得同学都叫他大强。   苏俞很知道怎么戳苏蔷的痛点,“可你就是很‘大’,小时候顶两个我。”   苏蔷双目喷火,“苏烂鱼!”   苏俞挑眉,“苏大蔷。”   苏蔷:“臭鱼烂虾。”   苏俞:“比不上你这堵墙又宽又大。”   这下沈亭州总算知道,他们兄弟俩为什么一个坐车里,一个站车外了,真是天生的对头。   沈亭州低声对苏俞说,“孕夫情绪不宜太过激动。”   苏蔷耳尖,听到这句话后,扬唇露出恶意的笑容,“听到没哥哥,让你闭嘴,别说话了。”   听到他这么曲解自己的意思,沈亭州道:“……你也别说话了。”   苏俞从沈亭州的肩头探出脑袋,“听到没有,闭嘴吧,你的乌鸦嗓把沈医生吵得都头疼了。”   沈亭州:我也没这个意思!   苏蔷摆出开骂的架势,“我是乌鸦嗓的话,你就是公鸭嗓。”   沈亭州不想他俩吵起来,把苏俞的脑袋摁回到背后,但苏俞咻地一下又从沈亭州另一个肩头探出来。   苏俞吐着舌头攻击,“学人精,略略略。”   沈亭州:……   苏蔷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学人精,尤其是学苏俞,顿时火冒三丈地撸起袖子,“有本事别躲男人背后,出来干架。”   “我就不。”苏俞往沈亭州肩头一靠,“沈医生保护我。”   “装什么可爱!”苏蔷恼道:“绑着我的脚,把我倒吊在三楼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孬种地躲人身后!”   沈亭州:什么!   苏俞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向沈亭州解释,“那是因为他给阿宴下药。”   苏蔷:“我为什么要给虞明宴下药,你心里没数?你把我朋友关进精神病院,吓得他差点没成精神病,你怎么不说!”   沈亭州:what!   苏俞:“那是因为他们凑一块说我坏话,还说要开车撞我。”   苏蔷:“撞你都是便宜你,谁让你半夜往我床上放毒蛇。”   同样,苏蔷每说一句就颠覆沈亭州的三观一次。   合着苏俞只说别人的违法乱纪,他自己的是一点也不提!   苏俞振振有词,“你别污蔑我,我放的蛇是拔了牙的,而且是你先说把我迷晕放蛇堆里。”   苏蔷震怒,“我那只是说说,你是真做了!”   苏俞丝毫不觉有错,“那你干嘛只是说说,我又没让你只说说,你也可以做啊。”   苏蔷给他气得要晕厥,“要不是怕爸爸伤心,你以为我不会!”   苏俞逻辑在线,“所以我把毒蛇拔了牙,我也很善良,不想爸爸伤心。”   《善良》   苏蔷气极反笑,“你善良?”   苏俞昂起下巴,“当然,不然你能站在这里?”   苏蔷冲苏俞比了一个中指,然后怒而离开。   他一走,苏俞委屈巴巴看向沈亭州,“沈医生,你看他,老是欺负我。”   沈亭州:……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欺负了他?   苏俞说,“当然没有可能了!就是大蔷欺负我,他从小仗着自己胖一直欺负我,我都不让他欺负我了,他还要欺负。”   沈亭州:……   他倒是忘了,苏俞是微表情的专家,可以从表情解读心理。   沈亭州微笑服务,“来,先坐下来,做几组深呼吸,平复一下心情。”   苏俞乖乖坐到沙发上,跟着沈亭州做深呼吸,沈亭州让他呼气,他就撅着嘴,沈亭州让他吸气,他就鼓着腮帮子。   沈亭州:你压根就没好好做吧!   咔嚓咔嚓。   楼上传来照相的声音,虞明宴记录下苏俞可爱的这一幕。   看到虞明宴,苏俞小学生告状,“虞居容欺负我跟沈医生!”   虞明宴说,“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道歉。”   苏俞:“大蔷也欺负我。”   虞明宴:“我再找两条蛇。”   苏俞余光瞥了一眼沈亭州,善良地说,“算了吧,大蔷毕竟是我弟弟。”   虞明宴眼神宠溺,“小鱼真善良。”   沈亭州:这真的是善良吗,您再好好想一想!   沈亭州感觉如果没有他,苏俞可能就默认了虞明宴这个提议。   莫名感觉大蔷,不是,苏蔷有点可怜。   但想到苏蔷那双骨碌骨碌冒坏水的眼睛,沈亭州又撤回自己圣父的想法。   -   隔天一早,沈亭州拎着大包小件地去了许殉家。   为了不落某些人的口舌,沈亭州给许家所有生物都买了礼物,就连植物都获得属于自己的肥料。   过去时,许殉正在前院训猫。   看到呼啦圈,触发前晚梦境的沈亭州,眼皮一抽。   他连忙上前拿走了呼啦圈,许殉抬头看他。   沈亭州慷慨激昂道:“我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发现过去的我实在是太肤浅了,猫猫嘛,就应该自由散养,学那些胡里花哨的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再……”   “不再撸猫”四个字,沈亭州怎么也说不出口。   让他不撸其他猫太难了,万一秦司有事把猫寄养他家呢?或者是有流浪猫冲着他喵喵地讨食儿,他能坐视不理?   见许殉脸色开始转沉,沈亭州某根神经一紧,想也不想地指天发誓——   “我永远最爱家里的猫!”   许殉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面色温和起来,主动扔掉了呼啦圈。   沈亭州松了一口气,坐到了许殉旁边,抱起狸花猫大撸特撸。   等等,他刚才好像说的是永远爱【家】猫。   家……   沈亭州侧头看了一眼许殉,许殉捏着小银渐层的肉垫,一会儿撸出藏在里面的指甲,一会儿又表演指甲消失术,嘴角挂着松散的笑意。   沈亭州心里一片柔软,那点别扭立刻消散了。   许殉突然把小银渐层抱起来,四爪跟肚皮冲着沈亭州。   沈亭州疑惑地看着他,许殉抓着小猫的前爪,做了一个给枪上膛的动作,然后抖动猫爪“射击”沈亭州。   沈亭州捂着胸口,发出痛苦的声音,装作被扫荡的样子,摆动四肢肢体。   最后他瘫倒在许殉铺在草地上的软垫,临死前,手还抬了一下。   许殉凑过来,将手探到沈亭州脖颈的动脉,似乎检查他有没有“死”。   沈亭州配合地闭着眼睛,那只手摩挲在他的侧颈,一直没有找准位置。   身为医生的沈亭州忍不了了,摁住许殉的手,“大动脉在这里……”   他睁开眼,对上许殉那双沉静漆黑的眼眸,所有话语顿住。   许殉的手指摁在沈亭州动脉,他垂眸望着躺在地上的人,说,“你的心跳得好快。”   沈亭州大脑轰了一下,立刻拨开许殉的手,坐起来,“你这么猛地摔倒,你心率也快。”   许殉笑了一声。   沈亭州耳根莫名发烫,不想再听许殉说话,他也抱起一只猫,开始扫射许殉。   许殉配合地倒在地上。   沈亭州笑起来。   远处管家说,“你们俩别在草地上滚来滚去了,进来吃点甑糕吧,刚出锅的。”   沈亭州:……   许殉:……   沈亭州小声说,他们哪里滚来滚去了?   -   晚上,苏俞给沈亭州打电话,邀请他参加他爸爸的生日宴。   苏俞弱小又无助地说,“你昨天也看到了,大蔷老是欺负我,阿宴不在我身边,他一定会欺负死我的。”   沈亭州:为什么我感觉你会欺负死大蔷?   但沈亭州发现了新的华点,“虞先生不去?”   苏俞失落道:“是啊,明天他有事,只能我一个人回家。”   他卖惨的意图,隔着电话沈亭州都嗅到了。   想起秦诗瑶揶揄他体质的那些话,沈亭州婉拒,“我就不去了吧,如果我去了……你家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   苏俞不觉得有什么,“可你不去,我家也经常发生乱七八糟的事。”   沈亭州:……   也是,毕竟苏俞跟苏蔷的父亲是亲兄弟,这样的家庭还有什么事是他们没见过呢?   沈亭州现在开始为自己担心,因为他没见过的世面还挺多的。   苏俞:“沈医生,来嘛来嘛,去我家开开眼,不是,来玩啊。”   沈亭州:这个小刀是非要拉他的屁股吗!   苏俞爸爸的生日正好是在周末,清早苏俞就来接人了。   沈亭州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了苏家,才知道今天不是苏家爸爸的生日,明天才是。   沈亭州愣在车厢里,“那你怎么今天来了?”   “因为我小爸爸想我了。”苏俞招呼沈亭州,“快下来沈医生,房间也给你准备了,就在我隔壁,晚上阿宴不回来,我们就一块……”   沈亭州迈下车的腿瞬间缩回来。   苏俞大喘息道:“晚上一块斗地主。”   沈亭州怀疑,“两个人怎么斗?”   苏俞看了他一眼,“用手机啊。”   沈亭州没说话,默默跟着苏俞进了家。   他家的老宅子从外面看,是很老派的几进几出的院子,内部则是现代设施。   庭院很大,甚至还有内湖跟假山,竹林里散养着大型禽类跟鸟类。   沈亭州看到一只悠闲散步的白鹤,湖里还有天鹅跟羽翼漂亮的鸟类。   因为苏俞跟苏蔷的长相,沈亭州误以为苏家爸爸也会是一个颜值非常高的人。   等见到真人,出乎沈亭州的意料,苏爸爸是气质大于颜值,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饱读诗书。   苏爸爸拿着鱼饵正在湖旁喂鱼,旁边站着苏蔷,两人低声说着话,气氛很和谐。   苏俞喊了一声,“爸爸。”   苏爸爸的注意力被苏俞拉了过去,苏蔷不悦地瞪向苏俞。   苏俞快步走过去,“爸爸,你身体怎么样?”   苏爸爸笑笑,“很好,倒是你们俩,又吵架了?”   苏俞眨着眼睛,“我是哥哥,怎么会跟大蔷吵架?”   苏蔷磨牙,他长得不如苏俞乖巧,如果学他这样眨着眼睛说话,别人都会以为他是在想坏主意,因此每次他俩打架,苏蔷总是输在大人评理的环节。   苏爸爸很了解这俩孩子,拉过他俩的手放一起,“你们是亲兄弟,要好好的相处。”   苏俞乖巧点头,苏蔷也没说什么。   “我知道了爸爸。”苏俞答应后,向苏爸爸介绍沈亭州。   沈亭州冲苏爸爸颔首,“叔叔好。”   “麻烦你照顾小鱼了。”苏爸爸有一副很好听的嗓子,说话舒缓平和,有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特殊韵律。   “不麻烦,小俞……”沈亭州顿了一下。   趁着苏爸爸在跟沈亭州说话,苏俞跟苏蔷各自抽回自己的手,仿佛对方携带细菌似的,他们一个拿湿巾擦手,一个掏出消毒液,狂喷自己的手背。   见沈亭州的眼神微妙,苏爸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苏俞跟苏蔷一秒收敛嫌弃,兄友弟恭起来。   沈亭州:……   虽然但是,兄弟俩还挺听爸爸的话。   -   沈亭州进屋之后,跟苏爸爸只浅聊了几句,就发现他真的学识渊博。   没过多久,一个长相英俊的中年男人领着一个僧人进来了,苏爸爸跟他们去书房谈事。   见沈亭州好奇,苏俞说,“那是我三叔跟我爸爸的同门师弟。”   沈亭州已经不好奇三叔,因为“同门师弟”让他更震惊。   苏俞解释,“我爸爸从小在寺庙长大,他是辨经的最后一位传人。”   沈亭州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辨经,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从小在寺庙长大,也是很传奇的经历了。   苏俞抱来几本相册,让沈亭州看他小时候。   上次他给沈亭州看的是初中以后的照片,小时候都放在家里。   苏俞小时候相当可爱,四岁过后他的单人照就很少了,大多都是跟一个小团子一块拍照。   苏俞指着身旁的小个子说,“这个就是大蔷。”   苏俞之前把苏蔷形容得跟个夜叉似的,沈亭州见到真人照片,看着胖乎乎的粉团子,不禁道:“这就是苏蔷?好可爱。”   苏俞表情凝固片刻,挑着眼尾,抿住唇,默默又翻了两三页。   苏蔷长大了一点,人还是胖乎乎的,体型还真是两个苏俞。   但沈亭州还是觉得很可爱,圆滚滚,粉嫩嫩的,像一个白团子。   沈亭州笑道:“看起来软乎乎的,很好捏。”   暗中观察的苏蔷,听到这番话嘴角翘了翘,操纵着扫地机器人靠近沈亭州。   苏俞一脚踢开了机器人,沈亭州抬头看向他。   苏俞冲沈亭州微笑,“夸啊沈医生,继续夸呀,这也是苏蔷。”   都不叫大蔷了,开始直呼其名。   沈亭州头皮麻了一半,赶忙补救,“你小时候也非常可爱。”   苏俞又翻了几页相册,“沈医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如夸苏蔷的时候高扬,可能还是我没那么可爱吧。”   这都要计较吗,小苏!   沈亭州高扬道:“你小时候超超超超可爱。”   苏俞还是不满意,“听起来假假的。”   沈亭州:……那你要报警吗?   苏俞合上了相册,把它拿走了。   苏俞一走,苏蔷坐了过来,“沈医生。”   沈亭州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一跳,“你,你好。”   苏蔷眼睛像激光一样明亮,“沈医生,你今天晚上不走吧?”   沈亭州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应该……不走吧。”   苏蔷幽幽说,“那晚上八点,在我爸爸喂鱼的地方,我们不见不散。”   说完就飘走了。   沈亭州:?   苏蔷刚走没多久,苏俞回来了,在苏蔷坐过的地方皱眉嗅了嗅,“我怎么闻到异类的味道?”   苏俞转头看向沈亭州,“有人在这里坐过吗?”   沈亭州心率瞬间攀高,他下意识摇摇头,“没有……”吧。   苏俞有所怀疑地打量沈亭州,沈亭州努力绷着脸,莫名有一种偷情要被抓包的心虚感。   所以他为什么突然卷入了兄弟俩的修罗场!   -   长辈都还有事,并没有下来吃饭,餐厅只有沈亭州、苏俞,还有苏蔷。   沈亭州跟苏俞坐在邻近的位置,苏蔷一脸跟他俩不熟似的离得远远的,甚至不往这边瞟一眼。   吃到一半的时候,虞明宴打过来电话。   他晚上要很晚才能回来,让苏俞别等他,到点自己先睡。   苏俞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起身去盛汤,保姆见状接过他的碗。   “那你回来的时候小心,不用担心我,沈医生晚上会留这里。”苏俞说到沈亭州时,侧眸朝餐桌上的人笑了笑。   沈亭州给他笑的心发慌。   苏俞转过头,不等沈亭州松一口气,苏蔷突然凑过来,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香炒鸡油菇。   沈亭州懵了一下。   这时苏俞转过头,苏蔷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高贵冷艳,谁也不理的吃饭。   要不是鸡油菇就在他碗里,沈亭州都要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苏俞端着汤回来,“沈医生,你多喝点鱼汤,很鲜。”   保姆笑着说,“知道您要回来,先生亲自下厨给您炖的。”   苏俞抬头跟保姆搭话,“我喝着就是爸爸的手艺。”   两个人正说着,沈亭州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人碰了一下,他纳闷地低头。   苏蔷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餐桌下面,用那双漂亮但又邪恶的眼睛冲沈亭州眨眼。   沈亭州:!!!   救命,这是在干什么?   苏俞在一旁说话,苏蔷在桌下给他……抛媚眼?   苏蔷递过来一样东西,沈亭州硬着头皮接过来,苏蔷这才爬了回去,一脸无事发生地重新坐回原位,对保姆淡淡说,“我筷子掉地上了。”   保姆立刻说,“我帮您重新拿一双。”   沈亭州攥着苏蔷塞给他的纸条,出了一背的热汗。   苏俞忽然叫他,“沈医生。”   沈亭州眉心一跳,努力保持脸上的平静,抬头看苏俞,“怎么了?”   苏俞敏锐道:“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对劲?”   沈亭州汗流浃背,空白的大脑让他不知道怎么回应。   这时苏蔷开腔,“有你在身边,是个人都会不舒服。”   苏俞抬手扇了两下,“大蔷,你别说话了,口臭都熏到我跟沈医生了。”   苏蔷脸色一沉,冷笑道:“那也比你有脚臭好。”   沈亭州:在饭桌上说这些真的好吗?   苏俞一脸骄傲,“沈医生夸过我的脚好看,说爸爸怀我的时候,一定是天天盘玉,才把我生的珠圆玉润。”   苏蔷朝沈亭州投来怨气的目光,好像沈亭州背叛了他似的。   苏蔷恨恨地戳着米饭说,“人家那只是客气。”   苏俞想起沈亭州夸苏蔷可爱的话,哼了一下,“有时候他是很容易跟人客气。”   后背中了无数箭的沈亭州低声说,“……先吃饭吧。”   他俩再这么吵下去,沈亭州都要跪着吃饭了。   虽然苏俞跟苏蔷都不说话了,但用眼睛你来我往,刺啦刺啦都要冒火花了。   真正弱小无助的沈亭州:嘤!   -   吃过饭,趁着苏俞不在,沈亭州打开了苏蔷塞给他的纸条。   【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沈亭州哪里还敢待到八点,等苏俞回来他就提出要走。   沈亭州歉意道:“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   苏俞看着他,“是很急的事?”   沈亭州斩钉截铁,“是!”   “是嘛——”苏俞拉长调子,“可你的样子好像被苏蔷塞了纸条,怕被他纠缠才要逃。”   沈亭州:!   求你别一说一个准儿。   苏俞拉过沈亭州的手,“沈医生,你跟我过来。”   沈亭州被迫跟着苏俞绕过那片竹林,进了一栋三层小洋楼。   苏俞推开其中一间卧室,直奔卧室自带的露台,隔壁房间同样有一个露台,两个露台之间不足十公分。   看着苏俞身手矫健地跃上另一个露台,沈亭州眼睛险些脱眶。   这是什么最强孕夫,感觉灵活度比他还要好。   苏俞朝沈亭州招手,“沈医生快过来,有好东西给你看。”   沈亭州看了看二层的高度,又看了看殷切召唤他的苏俞,还是咬牙爬上了露台。   跳过去之后,沈亭州不解问,“来这里干什么?”   苏俞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带着沈亭州从露台走进卧室。   这间卧室跟隔壁布局一样,也是一个套房,苏蔷懒洋洋坐在外面的沙发上,一个男人半蹲在他面前。   苏蔷抬起一条腿,脚掌抵在男人胸口,将对方推远。   他昂着下巴,精致的眉眼嚣张跋扈,“想当我狗的人多得是,你算哪一条?”   男人扣住苏蔷白皙的脚踝,将一串很具异域风情的铃铛脚串戴到上面。   他灼灼地看着苏蔷,虔诚在苏蔷膝盖落下一吻,开口说,“但我一定是最听话的那一条。”   沈亭州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苏俞趁机拉踩道:“你看他多坏,他让人家当狗。”   里面的苏蔷一脚蹬开男人,脚踝上的铃铛哗啦作响,“既然听话,那就滚出去,别烦我。”   男人再次扣住苏蔷的脚踝,“那怎么能行,我走了,你多寂寞?”   “寂寞你个大头鬼……”说到一半,苏蔷眼珠子一转,一肚子坏水的模样。   他笑了笑,“这样吧,今天晚上你去找一趟苏俞。”   苏俞继续在沈亭州面前拉踩,“他又要害我,我在家可受气了,他老跟朋友密谋这种事。”   《受气》   沈亭州心道:他未必是要害你,可能单纯是想拖住你,这样就可以跟我八点不见不散了。   怕再待下去,苏蔷约他的事瞒不住,沈亭州赶忙说,“我们走吧。”   苏俞不放过任何一个抹黑苏蔷的机会,“也是,他们孤男寡男,狗跟主人的,谁知道一会儿要发生什么事。”   “沈医生,我们快走。”苏俞拉上沈亭州,“肯定会有辣眼睛的画面。”   沈亭州:……怎么感觉这么怪呢?   沈亭州一秒也不想多待,跟苏俞一前一后穿过露台。   回到苏俞的卧室,沈亭州正准备第二次提回家的事,苏俞先一步开口。   “这个大蔷肯定憋着什么坏,我倒要看看他找这个男人打算对我做什么样,有本事就害死我!”   见苏俞准备挺着大肚子跟苏蔷的爱慕者对线,沈亭州吓一跳。   虽然他怀疑苏蔷找对方是为了拖延住苏俞,但万一他真的是想出什么坏点子呢?   沈亭州劝道:“稳妥起见,你还是不要见他了。”   暴躁孕夫把肚子一挺,撂下豪言,“笑话,我会怕他们!”   沈亭州嘴角一抽:我是真怕你们兄弟了!   -   沈亭州在房间劝半天,终于安抚下暴躁的孕夫。   看着窗外下沉的夕阳,沈亭州有点反应过来,苏俞该不会是用这招留住他吧?   孕夫啃着草莓,一派轻松悠闲,见沈亭州看过来,他拿起最大最红那颗递给沈亭州。   “沈医生,草莓尖尖给你吃。”苏俞献宝似的,“我吃下面的蒂就好了。”   沈亭州静默几秒,重新拿了一颗小草莓,“我吃这个吧。”   苏俞殷切地说,“那我给你剔籽儿。”   沈亭州:“……不用,这样就好。”   “那我给你接着汁儿。”苏俞双手捧在沈亭州嘴角,一脸的认真。   “……”沈亭州摁下他的手,“我还算年轻,吃草莓不淌汁儿。”   劳工小苏抽出纸巾,“那等你吃完,我给你擦手。”   沈亭州实在享受不了这样“贴心”的服务,把草莓端给他,“你也吃。”   “好,那我陪你一起吃。”苏俞拿起一颗大草莓,跟沈亭州肩并肩,面对着夕阳吃草莓。   沈亭州感觉自己被PCU了,竟然觉得这一刻平静而美好。   没有喧闹、没有疑心要跟他‘偷情’的苏蔷,也没有小苏的“贴心”服务。   夕阳落在沈亭州身上,这种尸斑都淡了很多的阴间温暖是怎么回事?   吃完草莓,苏俞提议带沈亭州出去转转。   沈亭州觉得孕夫适当走走对身体有好处,总比闷在这里想坏主意逗他要好,于是欣然同意。   刚走出房间,沈亭州就看到苏俞的爸爸跟三叔进了一间房。   他本来没太在意,下楼时又看到了苏俞的三叔,沈亭州瞳孔地震。   苏俞解释,“这是我二叔,跟三叔是双胞胎。”   原来如此。   沈亭州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二叔,他跟两个叔叔接触的少,并不能看出两个人的区别。   二叔没发现他俩,目不斜视地进了苏俞爸爸跟三叔进的那个房间。   苏俞见怪不怪,带着沈亭州下了楼。   “沈医生,你要去看我爸爸写的字吗?他书法很好,我父亲专门建了一个展览厅。”   这就是有钱人朴实无华的生活?   沈亭州学过一段时间的书法,看到苏俞爸爸的字,简直是惊为天人,难怪要弄展览厅,这种大师水准建两个展览厅都不为过。   逛完展览厅,苏俞又带沈亭州去看他二叔的收藏馆,还有他三叔的茶室。   苏家三叔收藏了很多名香,苏俞很会点香,但现在怀着孕,不能给沈亭州点,就只泡了一杯茶。   看苏俞泡茶是一种享受,细长的手指温具、制茶、洗茶、醒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不怪苏蔷会嫉妒苏俞,苏俞深得苏家三叔的真传。   一直逛到晚饭时间,今天吃饭的人比中午还少,只有沈亭州跟苏俞。   苏俞早已经习惯了,“我们家就是这样,吃饭时间不统一。”   沈亭州纳闷,“怎么会不统一?”   苏俞弯唇很有深意一笑,“这个讲起来就要复杂了,你就当我们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作息吧。”   沈亭州没再多问。   说实话没有苏蔷,这顿饭吃得更加安心。   吃饱之后,沈亭州跟苏俞在起居室玩斗地主,虞明宴正在回来的路上,手机连线玩了两把后,就来了一通工作电话。   快到晚上八点的时候,沈亭州频频看时间。   苏俞的视线从手机移开,笑盈盈看了过来,“沈医生,你看起来很不安哦,是有其他约会吗?”   沈亭州虎躯一震,咳了一声,“没有。”   苏俞点点头,“那就好,一对三。”   沈亭州点下要不起,苏俞呀了一声,“对三也要不起啊,那对二呢?”   对二的话……就更要不起了。   沈亭州一手烂牌,还很坑的是地主。   可能是因为心不在焉,接下来的牌还是不好,熬过八点这个阎王点,沈亭州心静下来,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美感,手气竟然有所好转。   玩到八点四十,沈亭州把苏俞送回房间,然后才回了自己的客房。   洗过澡,沈亭州擦着头发出来,正好看见露台闪过一道黑影。   沈亭州:!   等人从黑暗处走出来,沈亭州才发现是苏蔷。   苏蔷的双眸染着夜的漆黑,一副随时黑化的模样,“你怎么没来找我?”   沈亭州一时答不出来。   看他为难,苏蔷恍悟,“是那条臭鱼一直缠着你,你脱不了身,是不是?”   沈亭州:“……也不是。”   苏蔷:“果然是这样,他一向喜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呃——”沈亭州再次强调,“你可能没听清,我说的是【不是】。”   苏蔷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磨着牙说,“他不仅霸占爸爸的爱,还要抢占我父亲的目光!”   “……”沈亭州放弃挣扎,直接问,“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等苏蔷回答,房门被人敲了敲,苏俞的声音传来,“沈医生。”   沈亭州的心漏跳一拍。   苏蔷双眼一亮,“是不是要我躲起来?”   沈亭州:……   “好,我躲起来。”苏蔷开始找藏身之地,声音掩不住兴奋,“我一直想跟虞明宴演这种戏码,但他不搭理我,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沈亭州本来觉得他躲一躲比较好,毕竟苏俞挺不好惹的。   听到他这番话,立刻伸出尔康手,“你还是别躲了……”   不躲还可以解释,如果等苏俞进来了,苏蔷再突然自爆,那沈亭州真就说不清了。   苏俞又敲了一下门,“沈医生。”   苏蔷已经开始往沈亭州被窝里藏,“快去开门,不然他该怀疑了。”   果然就听门外的苏俞说,“沈医生,你是藏人了吗?”   一边看着兴奋藏自己的苏蔷,一边听着门外的夺命呼唤,沈亭州只觉得依萍要钱那天下的不是雨,而是满天的狗血。   被泼洒一身的沈亭州,比那天的依萍还要狼狈。   谁来救救他! 第46章   门外的苏俞拍门, “沈医生。”   门内的苏蔷兴奋,“我藏好了,快去开门吧。”   在这两道催促声中, 沈亭州竟然诡异地平静下来,甚至生出一种“只要他不尴尬就没什么事能让他尴尬”的心理。   沈亭州用最美好的精神状态,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苏俞朝房内看了一眼, 看似纯良, 实则暗含玄机,“沈医生, 你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我都等你好久, 里面是有什么我不能看见的?”   不等沈亭州说话,苏蔷一把推开衣柜, 迫不及待地从里面现身。   苏蔷猖狂大笑, “哈哈,没想到吧, 我在这里!”   沈亭州:……   大蔷这么沉不住是沈亭州没想到的, 难怪他一直干不过苏俞, 城府是一点都没有啊。   苏俞震惊且伤心地后退半步, “沈医生,你, 你们……”   “没错。”苏蔷扯开自己两颗扣子, 走到沈亭州身边, “我跟沈医生就是你想的那样!”   苏俞扶着圆润的肚皮摇摇欲坠, “你们一个是我的弟弟, 一个是我的……医生, 怎么可以这样?”   苏蔷露出恶毒之笑,一步步上前靠近苏俞, “不好意思哥哥,你的沈医生我用了。”   沈亭州静静地看着这对兄弟上演这场狗血大戏。   感觉没有他,这俩人也能舞起来。   苏俞伤心痛苦,咬着嘴唇拼命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骗自己有意思吗?”苏蔷上演经典的反派自爆,“实话告诉你,在你敲门的时候,我就躺在沈医生的床上,穿着你穿过的衣服,睡你睡过的床,抱着你的老……你的医生。”   被造谣的沈医生微笑、微笑、微笑。   “啊,我的肚子。”   苏俞扶着肚子浮夸一喊,然后慢慢坐到地上。   苏蔷不屑一哼,“别装了哥哥,你不过是摔了一个屁股墩,怎么可能肚子疼?”   沈亭州皱眉,不对吧,这个台词好像应该是他这个“渣男”说的?   苏俞捂着肚子,嘶哑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苏蔷在一旁猖狂大笑,“苏俞,你也有今天。”   一道颀长的身影快步走过来,一把推开苏蔷,俯身扶住了苏俞的肩,“怎么回事?”   苏俞用力抓住虞明宴的衣服,痛苦道:“我的孩子,他们……”   怕虞明宴误会孩子真有事,沈亭州刚要出来解释,虞明宴一把抱起了苏俞,“你坚持一会儿,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如果他跟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虞明宴冷眼扫过来,“我要你们全都陪葬。”   沈亭州:噗——   是他多虑了,以这对夫夫的默契,虞明宴怎么可能看不出苏俞是在演戏?   虞明宴说完,抱着苏俞朝卧室走去。   苏俞突然一个挺身,对着沈亭州又喊出了那句,“沈医生,我恨你!”   沈亭州:……   “乖。”虞明宴抬手又把苏俞的脑袋摁回自己怀里,然后将人抱进了房间。   苏蔷这才追到走廊,对着苏俞紧闭的卧室房门,叫嚣了几句反派常用的恶毒语言。   沈亭州闭了闭眼,实在忍不住问,“你们家晚上没人吗?”   苏蔷回过头说,“不用担心,我们家隔音非常好。”   沈亭州:……好吧。   沈亭州捏了捏鼻梁,回了自己的卧室,察觉到苏蔷跟了进来,他停下来,“还有事?”   苏蔷一下子忸怩起来,拧着身子半晌都没有说话。   沈亭州一向耐心好,静静等着苏蔷的下文。   苏蔷一句话也没有说,突然跑到露台,再回来时拿了厚厚两大本相册,来回扭着身子将相册递给了沈亭州。   沈亭州不解地拿过来。   打开相册,里面全是苏蔷的单人照片。   本来都是跟苏俞的合照,但苏蔷把苏俞那半边儿剪掉了,只剩下自己的照片。   “你之前说——”苏蔷故意不看沈亭州,低头抠着指甲,“我小时候长得可爱,是真的吗?”   沈亭州又好笑又好气,合着闹腾了半天,又是在桌下塞小纸条,又是大半夜爬窗,原来是为了问这句话?   不早说,他还以为苏蔷想……   意识到是自己有点污,沈亭州有些不好意思,重新打开相册,“我是觉得很可爱。”   他抬头看向苏蔷,好奇地问,“没人跟你说过?”   苏蔷身体一下子就不扭了,阴沉着脸道:“我爸爸倒是经常说,但其他人都偏向苏俞,我父亲也是,他们都觉得苏俞更像我爸爸。”   沈亭州没想到不小心戳中苏蔷的伤心事,赶忙找补,“我是说外人。”   就苏蔷小时候这个长相,不得被怪阿姨把脸捏红了?   苏蔷脸色更难看,“每次出门都是一起的,他们都会夸苏俞。”   沈亭州:……好像又不小心踩到了人家的痛楚,骚凹瑞。   苏蔷狠狠道:“所以我晚上会趁着他睡觉,把他的头发剪掉,让他没脸出去卖乖。”   沈亭州:……   苏蔷:“但他更狠,把我绑起来,一根根拔我眉毛。我都是趁着他睡觉剪的,他每次都是在我醒的时候折磨我。”   沈亭州:那你人还怪好嘞。   “后来他认识了虞明宴,他俩就一块欺负我,我讨厌他们。”苏蔷目光灼灼看着沈亭州,“还好你今天为我报了仇!”   沈亭州:喵喵喵?   报什么,仇什么?   在苏蔷眼里,今晚这出大戏他完美扳回一局,因此心满意足地拿着自己的相册回去睡觉了。   -   苏爸爸的生日宴很低调,只请了一些关系不错的好朋友。   令沈亭州万万没想到的是,苏爸爸请来的人里面居然还有管家。   管家笑着走来,“沈医生。”   沈亭州不由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您怎么来了?”   “老朋友过生日,过来吃顿饭。”管家说完又补了一句,“今天就我一个人,没有少爷。”   沈亭州咳了一声,“苏爸爸在前面呢。”   管家笑看着沈亭州,“沈医生,吃过饭跟我一块走吧。”   沈亭州听清了,也听懂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反应,下意识:“啊?”   管家只是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去前面跟寿星打招呼。   看管家跟苏爸爸说话的样子,两个人似乎很熟,仔细一想也对,当初管家还参加了苏爸爸跟苏俞的婚礼。   只是……   管家参加了苏爸爸跟谁的婚礼?是苏俞的父亲,还是三叔的?   苏俞的父亲并没有在这里,不知道是避嫌,还是有事在忙。   沈亭州搞不清他家的情况,也没有浪费脑细胞深想。   虽然沈亭州跟苏蔷的“关系”已经摆到明面上,但苏蔷还是喜欢暗中观察。   每次都会趁苏俞不注意,偷摸跟沈亭州联系。   沈亭州左边的口袋,几乎塞满了苏蔷给他的小纸条。   苏蔷第八次不经意走过来,飞快往沈亭州手里丢出第三十七张小纸条,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怎么感觉他俩跟间谍碰头似的?   沈亭州找了一个地方打开小纸条,内容很简单,吐槽在场某个男士系的领带太难看,上张小纸条,是嘴了人家的手表。   沈亭州哭笑不得地将小纸条放进口袋。   他俩要真是间谍,估计会因传递的消息太无聊,被上峰解雇。   苏俞捧着一杯果汁走过来,他已经把昨晚的事忘干净,待沈亭州这个“渣男”跟过去一样。   “沈医生,晚上跟我们回去吃饭吧,阿宴带回了一些澳虾。”   想到管家刚才的话,沈亭州抿了一下唇。   苏俞歪头问,“晚上有事?”   沈亭州迟疑着点了一下头。   知道他晚上真有事,苏俞没有再劝。   没在会场看见虞明宴,沈亭州纳闷,“虞先生呢?”   苏俞喝着果汁说,“去外面接我父亲了。”   沈亭州表情微静,顿了几秒才开口,“你父亲也要过来?”   苏俞理所应当:“我爸爸生日,他当然要回家。”   沈亭州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回家?他也住这里?”   苏俞笑起来,有那么几分促狭,“那不然呢?这里也是他的家,他不回来去哪里?”   沈亭州在心里说,那不尴尬吗?   似乎知道沈亭州在想什么,苏俞弯着唇,压低声音说,“其实,我爸爸最初是跟我二叔订的婚。”   跟二叔?   苏俞:“不知道是体质,还是胎里营养吸收的少,我二叔出生后经常生病。我爷爷比较迷信,听了一个大师的话收养了我爸爸,把他寄养在寺庙。”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有玄学的存在,自从收养了我爸爸,我二叔身体越来越好。”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沈亭州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小孩子是很容易生病,但随着年岁增长,抵抗力变强,生病次数变少很正常。   苏俞继续说,“我父亲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听说之后就去寺庙看望我爸爸,然后对他一见钟情,不顾家里反对跟我爸爸结婚了,但我爸爸喜欢我三叔。”   等等,等等。   短短几句话,沈亭州的cpu都快烧了。   苏爸爸原本是跟二叔订了婚,但苏俞的父亲半路截了弟弟的亲事。   实际上苏爸爸既不喜欢二叔,也不喜欢苏俞父亲,他喜欢的人是三叔。   关系这么复杂吗?   沈亭州不理解为什么这里面会有三叔的事,苏爸爸不是一直住在寺庙,他跟三叔是怎么接触的?   苏俞有合理的解释。   “我三叔跟二叔是双胞胎,三叔冒充二叔一直去寺庙见我爸爸。我爸爸知道自己以后要跟我二叔结婚,想着要跟未来伴侣好好相处,所以对我‘二叔’一直很好,但其实那是三叔。 ”   好一出李逵李鬼、阴差阳错。   如果没有三叔搅局,二叔跟苏爸爸可能就在一起了……也未必,毕竟还有苏俞父亲。   苏俞噗嗤一笑。   沈亭州看过去,就听苏俞说,“骗你的。”   沈亭州:……   苏俞眼角弯弯,摇晃着脑袋说,“沈医生好可爱,可惜不能把你变小,装进口袋带回家。”   沈亭州眼观鼻,鼻观口,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没多久,虞明宴跟苏俞的父亲走了进来。   见苏俞父亲朝苏爸爸走去,疑似被抢了亲的二叔神色正常、现任三叔也神色如常。   这下沈亭州确信了苏俞的话,他们果然是住在一起的,且大家相处得很和谐。   虽然这种和谐沈亭州不理解,但他又不是苏家人不需要理解。   -   吃过午饭,管家过来找沈亭州,“沈医生,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去?”   沈亭州没问管家是怎么回来的,只是点了一下头。   在苏家待到下午两点,沈亭州开车送管家回去。   路上,沈亭州跟管家闲聊,“您是怎么跟苏爸爸认识的?”   “我认识他的课业师父,顺带认识了他,偶尔没事的时候就会去找他喝茶下棋。”管家目光悠远起来,“都三十几年了吧。”   沈亭州微惊,“那真是认识很久了。”   管家悠悠道:“是啊,认识的时候才十七八岁,记得那个时候,苏家老三总是爬墙去找他。”   沈亭州心里一动,看来苏俞的假话里还是掺着几分真的。   管家:“但经常没待多久,就会被苏家老大揍一顿,然后拎回去。”   沈亭州:……   见管家跟苏爸爸的课业师父认识,沈亭州不禁好奇,“您也信佛?”   管家:“不信,过去是蹭饭吃的,寺庙的素豆腐做得不错,改天沈医生可以去尝尝。”   沈亭州:“……好。”   到了许家,许殉正在猫砂里铲屎。   最开始铲屎的时候,他都是全副武装,口罩、手套一样也不少,现在只拿着一个铲子。   看着面不改色在铲屎的许殉,沈亭州感觉他越来越像一个猫爸了,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欣慰。   前面的许殉突然将铲起的粑粑放到小银渐层面前,“你自己闻闻臭不臭?”   说完报复性地捧起干净的猫砂,浇到小银渐层头上。   许殉转头就看见笑容凝固的沈亭州,他抬手默默扫干净小猫头上的猫砂。   沈亭州静了几秒说,“要我帮忙吗?”   许殉把小银渐层抱过来,用力一吹,望着沈亭州说,“干净了。”   ……他说的帮忙不是这种,算了。   沈亭州微笑着嗯了一声,抱过猫检查它的屁股。   许殉已经帮它擦过屁股了,沈亭州将干干净净的小猫抱着远离恶评区。   其他两只猫看见是沈亭州来了,喵喵地凑了过来,讨要鱼干、猫条的意图非常明显。   沈亭州抱着小银渐层,蹲下来去摸橘猫跟狸花猫,两只大猫一直往他身上扑。   许殉洗完手出来时,沈亭州正以奇怪的姿势半跪在地上,两个肩头各长了一只猫,他走过去把两只困住沈亭州的猫捉了下来。   “这是什么?”许殉从地上捡起两张纸条。   沈亭州看过去,许殉已经把纸条摊开,念上面的字,“今天晚上你也别走了,我让你看看我其他的照片。”   许殉静静地朝沈亭州投去一眼。   沈亭州莫名有些心虚,橘猫扒着他的膝盖,突发发力跳到了他的胸口。   沈亭州闷哼一声,向后一栽,口袋里的纸条又倒出来不少。   许殉伸手扶了一下沈亭州,然后捡起那些纸条,默默地装进沈亭州的口袋。   “别丢了。”许殉体贴道:“这么重要的东西。”   沈亭州那点异样感消失,笑道:“没那么重要,就是随便传的。”   他在苏家的时候,只是没找到机会扔掉,所以才会放口袋里。   沈亭州掏出口袋那些纸条,丢进了垃圾桶。   许殉面色缓和,将沈亭州从地上拉了起来。   看到沈亭州眼下的淡青,许殉微微皱眉,“昨晚没睡好?”   沈亭州愣了一下,“睡得还好,就是睡得有点晚。”   许殉用一根猫条,把三只猫骗到沙发上,抬头对沈亭州说,“你抱着猫在这儿睡一会儿吧。”   沈亭州眼睛下移,看着毛茸茸三只仰头舔猫条的猫猫,心里泛痒,忍不住走过去,嘴上却说,“不用,也没有多困。”   许殉什么也没说,挪动三只猫,给沈亭州腾出一块能躺的地方。   沈亭州纠结两秒,还是一脸幸福地奔向三只猫猫围成的猫窝。   -   管家换了衣服走下楼,沈亭州躺在沙发上,旁边围着三只揣爪爪的猫,还有一个许殉。   沈亭州已经睡着了,许殉近距离看着他。   管家走过去,“别在沈医生睡着的时候占便宜,男人点,等人醒了你再占。”   许殉平平地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问,“要给你买个电视机当窝吗?”   许殉轻哼了一声,趴在沈亭州肩侧不搭理他。   管家很轻地笑了一下,然后离开了客厅。   沈亭州不觉得自己有多困,但等他一觉醒来,太阳马上就要没入地平线了。   最乖的狸花猫躺在沈亭州身侧,大橘在沙发脚舔毛,许殉坐在沈亭州面前,背对着他,正低头给小银渐层按摩肠胃。   最后一缕天光透窗落进来,给客厅镀上一层朦胧的昏黄,仿佛一张很有质感的老照片。   沈亭州、许殉,还有猫都定格在这幅画面里。   这种偏暖的色调,让沈亭州感到温馨与安定,他又把眼睛合上,闭目养神。   太阳沿着轨道彻底沉落,黑暗笼罩下来。   清醒的沈亭州坐起,许殉偏头看过来,他的眼睛像夜色一样漆黑,却没有半点阴郁,反而给人一种柔软的感觉。   许殉问,“醒了?”   沈亭州眼睫扇动了一下,不动声色移开视线,点了一下头,“几点了?”   许殉说,“六点十分。”   沈亭州应了一声,没话找话,“管家呢?”   许殉嘴角很轻地扯动了一下。   沈亭州见状有些好笑,看来又吵架了。   许殉起身打开了客厅的灯,光倾泻而下,沈亭州不适应地眯了一下眼睛。   管家从书房走出来,“沈医生,菲利普王子,晚上想吃什么?”   菲利普王子?   沈亭州朝许殉看去,这个称号明显是针对他的。   管家微笑询问,“下午我让人熬了鸡汤,用汤煮点面条,可以吗?”   沈亭州:“好。”   管家也没问他的菲利普少爷,径自去了厨房让人开火下面条。   等管家走了,沈亭州小声问,“菲利普王子是?”   许殉把脸一瘫,“阴阳怪气的黑称罢了。”   沈亭州没再问,自己偷偷查了查,查出瑞典某个王子,还有《睡美人》里吻醒睡美人的王子也叫菲利普。   嗯,应该是有他不懂的高深含义。   -   晚上回去之后,沈亭州一摸口袋,摸出一大把小纸条。   他不是把纸条扔了,怎么还在口袋里?   沈亭州疑惑地打开纸条,不再是苏蔷狗爬一样的字迹,而是凌厉的钢笔字。   【明天阴,气温-1℃,注意保暖。】   【给深深按摩了十分钟,为了它好,它还要咬我。】   【胖橘今天称过,已经十八斤了,我决定要给它减肥。】   【床上都它们掉的毛,不喜欢,但我收集起来给你揉成了毛球。】   【今天中午一个人在家吃的饭。】   沈亭州把纸条摊开,一张张全部看完了,嘴角柔软。   他打开台灯,拿出笔,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   【你也注意保暖,多喝热水。】   【深深很淘气,我替它跟你说对不起。】   【橘猫确实要减肥了,太胖容易引发并发症。】   【谢谢你帮我收集猫毛,改天戳一个钥匙扣送你。】   【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   沈亭州一一回复许殉的纸条,拍下了照片,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发给许殉。   沈亭州把纸揉成团,全部都放进饼干盒里,起身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他绕着那盒饼盒走了两圈,表情有些纠结。   收到纸条,感觉不回复有点不好,但一个个都回复又有点怪怪的。   沈亭州内耗良久,最后还是一狠心,把保存的照片发给了许殉,然后把被子一拽,蒙头盖住莫名感到羞耻的自己。   半分钟后,沈亭州的手机响了。   听到消息的提醒声,沈亭州没立刻去拿手机,在被子里待了一会儿,然后伸出一只手,飞快把手机拿了进来。   沈亭州闭着一只眼睛,点开了许殉发的消息。   是一张手指裹着创可贴的照片,再上面是两条文字消息——   【它不只是淘气。】   【下嘴非常重。】   这两条消息,外加一个图片冲散了沈亭州的羞耻感,他趴在枕头上,戳着九宫格回复。   【咬得很重?你把创可贴揭下来,我看看伤口。】   许殉发过来视频,他把摄像头对准修长的手指,沈亭州愣是找不到一个牙印,许殉却说,手机摄像头拍得不清楚,牙印很深。   沈亭州怀疑他在污蔑深深,但没有证据。   不怪沈亭州不信他,许殉是有这方面的案底。   许殉发来语音说,“我已经努力教它了,但它一点也不学好。”   许殉还说,“这可能就是猫性难驯,猫科动物都这样。”   沈亭州实在忍不了,“……不要这样说猫,它们能听懂。”   许殉听到沈亭州这段语音,哧溜一下钻进被子里,半天才阴郁地探出头,摁下语音发送键。   “它们什么都能听懂,就是听不懂我的教育。”   “……”沈亭州决定还是多关心许殉的手指,“你的手没事吧?”   许殉声音像是含了棉花糖,很轻,也很黏糊,“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抬一下疼一下。”   沈亭州立刻说,“明天我说一说深深。”   许殉表情缓和,“也不用,毕竟它年纪还小,不懂事也正常。”   沈亭州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慈父,还是严父,可能严慈并存吧。   沈亭州认真嘱咐,“手指受伤了就早点休息。”   许殉说,“没事,你今天睡得多,晚上应该不困,我陪你说说话。”   沈亭州那种羞耻感又来了,他摁了摁心脏,努力压下那种感觉。 第47章   贺延庭又失踪了。   沈亭州接到贺家打来的电话时, 惊得吐了一口白沫。   他迅速用水漱过口,放下电动牙刷,询问那边怎么回事。   贺延庭应该是半夜离家出走的, 早上照顾他的保姆敲开他的房门,早已人去被凉。   挂了电话,沈亭州犹豫再三, 还是发消息问了问江寄。   很快江寄回复他:【我没有见到他。】   沈亭州:【如果见到他就联系我。】   江寄:【嗯, 我知道了沈医生。】   江寄正在准备一个大考试,目前还留在京都, 白天出去打工, 晚上在家备考。   沈亭州这通消息,让他在狭窄的客厅发了一分钟的呆。   七点四十他还要去工作的地方打卡, 江寄起身穿鞋, 打开房门,一个靠坐在房门口的黑影朝他栽过来。   看到揉着眼睛转过来的那张脸, 江寄的心猛地扯了一下。   贺延庭歪头看到一脸震惊的江寄, 瞬间清醒, 眼睛发亮, “江江。”   江寄左右看了一眼,没发现除贺延庭以外的人, 半惊半疑道:“你怎么过来的?”   贺延庭抱着书包站起来, “我打车过来的。”   江寄皱眉, “谁告诉你, 我现在的住址?”   沈亭州都不知道, 江寄只说自己换了新地方, 对方没问他具体位置。   贺延庭没回答这个问题,拉开书包的拉链, 讨好道:“这个给你。”   江寄低头一看,满满一书包的百元现钞。   贺延庭往江寄怀里塞,“这些都是我的钱,全部给你。”   江寄把书包推了回去,严肃道:“你出来怎么没给家里人说?”   贺延庭抱着黑书包,表情有些无措,“……他们不让我找你,但我想你了。”   江寄避开贺延庭的目光,掏出手机,冷淡道:“你得回家,我没时间照顾你。”   贺延庭低落道:“我知道你讨厌我,他们说我以前对你不好。”   江寄动作微顿,垂下眼睛说,“让沈医生送你回去。”   贺延庭轻轻地拽了一下江寄,说不清是撒娇,还是央求,“你别生我的气了,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   江寄静了几秒,还是拨通了沈亭州的电话。   贺延庭听到江寄要他走,眼圈一下子红了,“我很想你,每天都很想你。”   这种低三下四的姿态,不是贺延庭的风格,这种话,贺延庭以前也从来没有说过。   他们俩待在一起大多时候都是争吵、打架、上床,几乎每天都在重复这些。   因为江寄没办法接受这种关系,而贺延庭不满他抗拒的态度。   说到底,贺延庭是花钱买服务,江寄服务不到位,他生气很正常。   江寄不应该在这段关系里,把自己的内耗投射到贺延庭身上,贺延庭也不应该在这种关系里找爱情。   他们都有各自的错误。   -   沈亭州开车赶过去时,贺延庭正垂丧着脑袋坐在江寄的小客厅。   “没耽误你的事吧?”沈亭州气息不稳地问江寄,“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   正是上班时间,堵车很正常,他这么说反而让江寄不好意思,“没有。”   沈亭州走到贺延庭面前,像一个领小朋友回去的幼师,“走吧。”   贺延庭双眼红通通的,显然在江寄这里遭受了早些年不做人的回旋镖。   贺延庭站起来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江寄。   江寄把头别了过去,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抗拒,贺延庭的眼眶更红了。   其实江寄已经能坦然面对过去的愚蠢,不把错误全都推到贺延庭跟林学严,还有林学严的父母身上。   只是他不愿跟现在的贺延庭交流,一个看起来很纯粹很赤忱的贺延庭。   这些年跟他在一起不是这样的贺延庭,江寄不想对一个忘记过去,智商只有几岁的贺延庭说什么重话。   但如果有一天贺延庭清醒了,江寄会跟他坐下来谈一谈。   -   沈亭州把贺延庭带走时,江寄还回了那个装满现钞的书包。   江寄说,“拿回去吧,我现在不需要你的钱。”   贺延庭眼睛又开始湿润,沈亭州只好接过了沉甸甸的书包。   大半夜贺延庭是如何满怀希望地来找江寄,此刻就有多绝望地离开这里。   沈亭州开着车,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蔫哒哒的贺延庭,“早上吃饭没?”   贺延庭垂着眼睛不答。   沈亭州:“要不要吃汉堡?”   贺延庭还是垂着眼不答。   沈亭州又问,“冰激凌呢?”   贺延庭抬起一点眼皮,“……要。”   沈亭州笑了。   冰激凌果然是小孩子“杀手”,每个孩子都不能拒绝,包括失忆变成小孩的霸总。   沈亭州把车停到一家酒店的停车位,准备带贺延庭去对面的麦当劳吃点早餐。   下车后,沈亭州才发现这家酒店居然是铂越。   铂越酒店跟沈亭州的缘分真是三天三夜说不完。   三个月前,李景杭喝了那种酒,宋青宁半夜给他打电话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沈亭州跟着秦诗瑶参加凌韵的订婚宴,也是在铂越的顶层。   前几天,李牧野哭嚎着说宋青宁跟他爸还有他哥进了酒店,不巧,正是这家铂越酒店。   沈亭州正感叹铂越酒店是二号雇主家的狗血集中地时,酒店走出两道熟悉的身影,打破了沈亭州总结出来的定律。   看到周子探跟虞居容一前一后从酒店走出来,沈亭州眼睛瞬间睁大。   啊这,怎么会……   一旁的贺延庭催促,“冰激凌,我要去吃冰激凌。”   沈亭州:你弟弟都要变冰激凌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吃冰激凌!   周子探仍旧是平时那副拽样儿,率先从酒店出来,不紧不慢缀在他身后的虞居容倒是满面春风,一身惬意。   瞥见呆滞在车旁的沈亭州,虞居容唇角微挑,从很远的地方就开始打招呼,“沈医生。”   这个名字仿佛紧箍咒,周子探一下子收敛了嚣张,做贼似地缩起了脖子,并且四下张望。   看到沈亭州那一刻,周子探呼吸都静止了。   完蛋了,被抓包了。   虞居容一点也不嫌事大,笑道:“好巧啊沈医生,你怎么在这里,也是来开房?”   开房这两个字戳中了周子探的神经,让他一秒变恶犬,猛地抬膝攻击虞居容的肋骨。   虞居容反应迅速,一把扣住了周子探的膝盖,格挡下他的动作后,莫名觉得这两招有点熟悉,下一步该不会是……   虞居容神色一肃,对面的周子探一个摆甩,黑发凌厉地划过空气。   砰的一声,虞居容额头被对方用力一磕,短暂的失明了两秒。   趁着虞居容发愣,周子探踹了两脚,这才朝沈亭州跑去,宛如一个奔向主人的狗子。   目睹全过程的沈亭州:……   这动静,一听就是好头。   这矫健的身姿,昨晚应该是没受伤……   贺延庭被一辆车挡着,周子探跑过去才看见他,“哥?”   周子探看看沈亭州,又看看贺延庭,眼睛立刻黯然起来,“你们出来玩儿,为什么不叫我?”   看了一眼冷着脸,抚额的虞居容,沈亭州顿觉大事不妙。   他低声问周子探,“你跟虞居容怎么在这里?”   “你也不用转移话题,不想带我出来就直接说。”说完周子探把身子一侧,还怕沈亭州不知道似的说,“我很生气。”   现在扶额的人换成沈亭州了。   小周,重点是这个嘛,重点不应该是你怎么又跟虞居容搅合到一块了!   等一下!   看着周子探又换了一个款式跟颜色的耳饰,沈亭州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那天在度假村,虞居容该不会是……   贺延庭不高兴地问,“什么时候吃冰激凌?”   周子探眼里的阴郁继续扩大,磨着牙说,“你们还要吃冰激凌。”   痛感消失后,虞居容施施然走来,那双桃花眼含着笑意,“沈医生,子探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沈亭州扯了扯嘴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子探猛地抬头,盯上虞居容。   他实在受不了这个装逼王,快步走上前,抬脚踢向虞居容的后背。   虞居容敏捷地回身,扣住周子探的脚踝,唇角微挑,“这两天最好不要做大动作。”   他将周子探的腿放了回去,冲周子探挥了一手,然后离开了。   周子探骂了一句脏话,转头见沈亭州用一种难言的目光盯着他,周子探立刻说,“我还在生气呢。”   贺延庭戳了戳沈亭州的后腰,幽怨道:“冰激凌。”   沈亭州:……   沈亭州只好带着一大一小去对面的麦当劳,点了三份早餐套餐,又给周子探跟贺延庭要了俩圣代。   周子探自己有,还非要凑过去偷挖贺延庭的圣代,不出意外被心情不好的贺延庭揍了。   沈亭州屈指敲了敲桌子,“好好吃自己那份,不要交头接耳,互相抢食儿。”   两个人这才老实起来。   看着这对难兄难弟,沈亭州心情复杂,既想问贺延庭怎么知道江寄的住所,又想问周子探跟虞居容现在到底什么关系。   话在舌尖过了好几遍,最后他什么都没有问。   把贺延庭送回贺家,又将周子探交给了贺然婕,沈亭州开车回去。   -   路过一个道口时,朝前直行是沈亭州回家的路。   但脑子不知道怎么抽了一下,竟然开到左转车道,后面已经有车开了过来,沈亭州想换车道都不行。   绿灯后,沈亭州跟着前面的车辆左转。   这条路可以去许殉家,沈亭州想了想,还是继续直行。   中途沈亭州停下车,在一家宠物用品店买了一台猫咪跑步机。   在前院修剪花草的管家,看见沈亭州放下剪刀,“少爷今天去公司开会了。”   沈亭州顿时有些不自在,“许先生说要给橘猫减肥,我……买了一个跑步机。”   管家笑了笑,“我正愁没人陪我吃午饭呢,他下午才能回来。”   公司目前交给职业经理人在打理,许殉只要每个季度去公司开会就可以了。   中午管家把沈亭州留在家里吃了午饭,下午他本来是想走,管家又请他帮忙把花挪到了室内。   许殉回来时,沈亭州正在管家的指导下施肥。   听到汽车驶进车库的声音,管家走到沈亭州面前,挪开了他正施肥的花盆。   沈亭州茫然抬头,管家对他说,“洗洗手去吧,剩下的我来弄。”   管家摘下沈亭州的手套,把他赶去了客厅。   沈亭州去岛台洗手,许殉从旁边直通车库的门走进来。   许殉穿着西装,头发撩起,眉骨越发清晰,有种平时没有的凌厉。   在看到沈亭州后,他明显愣了一下,那种在外的冷感顿时消散。   但束在挺括西装里,气质内敛沉稳的许殉,还是让沈亭州有一丝微妙。   他定在原地,脱口而出,“我是来看猫的。”   许殉眼睫半耷拉下来,平平地应了一声,“哦。”   他脱下了外套,沈亭州发现他肩膀的线条,今天好像格外挺拔,显得整个人很成熟,也很可靠。   最近许殉给他的感觉太像猫了,娇气而矜贵,所以猛然看见他这样有种恍惚感,心口砰砰的。   沈亭州绕过许殉,快步去岛台洗手,以此掩饰那种异样感。   洗完手回来时,许殉已经把袖子挽上去,怀里抱着一只猫。   在沈亭州走过来后,他把另外两只也抱起来,还远离了沈亭州。   沈亭州:?   许殉抱着猫说,“你这么喜欢猫,我想隔空撸猫对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亭州:……   胖橘重达十几斤,还一直排斥地蹬许殉,但许殉稳稳抱着它,臂力简直惊人。   沈亭州忍不住问,“不累吗?”   许殉以为他是在问工作,当即把眼一垂,“累。”   沈亭州走过去为他分担了两只猫,橘猫跟狸花都不想被抱,沈亭州顺手将它们放下了。   狸花猫跳到沙发上去舔毛,橘猫去自动投喂机那里嗅了嗅,见没食物,索性就躺到旁边。   沈亭州失笑,难怪这么胖呢。   许殉抱着小银渐层坐到了沙发上,“开一天会,累死了。”   听到许殉的抱怨,沈亭州注意力重新回到他身上。   似乎他每次问许殉累不累这个问题,对方都会回答累,就没有一次说不累的。   沈亭州走过去,“我有认识的中医,你要不要开点补药调理调理?”   许殉看过来,眼眸藏着不可置信,“你怎么跟管家学坏了?”   沈亭州嘴角绷不住了,“那你每次都说累,身体肯定是有点问题的。”   许殉放开小银渐层,站起来手动拉平了沈亭州的唇角,“那也不许你笑话我。”   他俯身看着沈亭州的眼睛,头发垂下来两绺,成熟感消失大半,皱眉抿唇的样子很孩子气。   这么近的距离,沈亭州甚至能看清许殉下眼上的小睫毛,面颊不自觉发烫。 第48章   许殉的头又倾低了几分, 沈亭州屏住呼吸,心脏撞击胸口的声音震耳欲聋。   对方望过来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有种心跳被对方听到的慌乱。   沈亭州急于摆脱这种窘迫, 空白的大脑一抽,做了一个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举动——   他抬起头,照着许殉的脑袋给了一下。   看到许殉震惊地后退半步, 沈亭州内心化作一个尖叫鸡。   ——啊啊啊啊, 他到底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给许殉一个头槌,是早上受了周子探的影响吗?   ——啊啊啊啊啊, 救命!!!   在地上抠出十个八达岭, 都不能让沈亭州减少内心的羞耻感。   许殉捂着额头,维持着茫然又震惊的状态, “你……打我?”   沈亭州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当时周子探的动作太丝滑, 以至于沈亭州忘记了基本的物理常识,自己脑门也隐隐作痛。   但许殉似乎要比他疼多了, 感觉气息都弱了, 目光始终死死盯着沈亭州, 控诉的意味非常浓, “你打我!”   这次变成肯定句了。   沈亭州心里一颤,赶忙上前帮许殉揉脑门。   悔恨跟羞耻在他心里交织, “对、对不起。”   许殉把脑袋往沈亭州一靠, 就像躺到豪车前的碰瓷者, 虚弱道:“我今天开了一天会, 脑袋本来就要炸了, 你还打我。”   沈亭州羞愧难当, 除了那句干巴巴的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许殉转过头, 用一侧的脸枕着沈亭州的肩,抬眼去看沈亭州。   沈亭州面颊微红,眼睫不停上下敛动,不复过去一派的成熟,看起来快要碎了,一脸的“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许殉嘴唇陷下一小角。   沈亭州似乎有察觉地移下视线,对上许殉那双漆黑闪烁的眼眸。   许殉立刻拉平嘴角,继续控诉,“你打我!”   沈亭州心一虚,眼睛移开一点。   等过了那股慌乱劲儿,人类的本能占据上风,他开始给自己找补。   “这怎么能算打呢。”沈亭州小声辩解,“顶多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为什么虞居容看起来就没多大事?   沈亭州的眼睛又移下去,落到许殉那张好看的脸上,他有点怀疑许殉是不是太虚了。   沈亭州的意思太明显了,许殉眼神一暗,使着劲儿压在沈亭州肩头。   他狠狠道:“我也要你累!”   这个报复有点小学鸡,沈亭州忍不住笑起来,身体也不再那么紧绷。   沈亭州问,“你这么站着不累吗?”   许殉闻言,蹭地抬起头,拽着沈亭州坐到沙发上,然后将脑袋重重往沈亭州身上一压。   过了几分钟,许殉才卸了力道,将眼睛闭了起来。   沈亭州多少还是有点不自然,他很少跟人这么亲密,就算是高中最闹腾的少年期,也没人会这样往他身上扑。   但许殉只是紧挨着他,将脑袋枕在他肩头,没有额外其他动作,渐渐的沈亭州也就习惯了。   过了二十多分钟,沈亭州以为许殉睡着了,人却突然开口了。   他问,“你累了吗?”   沈亭州说,“还行。”   说完觉得不对,沈亭州立刻变了口风,“有点累。”   许殉睁开眼,“我要你两边都累。”   沈亭州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许殉起身坐到他另一侧又靠了过来。   沈亭州:……   管家施完肥回到客厅,就见沈亭州怀里抱着一只猫,脖子上还长着一个许殉。   他摇头笑了笑,转身上了二楼。   要沈亭州两边肩膀都累的结果,就是两边都不怎么累。   -   晚上回到家,沈亭州又在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条。   【2024年3月7号,下午约4点,沈亭州用头打了许殉。】   【但许殉原谅了沈亭州。】   沈亭州眼睛染上笑意,坐到书桌前,拿笔写下——   【2024年3月7号,晚上约八点,沈亭州感谢许殉的原谅。】   在纸条旁边,沈亭州画了一只简笔的猫,然后拍照给许殉发了过去。   很快许殉回复:【字好看,猫很丑。】   沈亭州:……   许殉又发来一条:【骗你的,猫也很好看。】   沈亭州笑了一下,回复:【早点睡。】   许殉:【多喝热水。】   沈亭州感觉许殉在揶揄他,但他没有证据,只好发过去一个晚安。   许殉:【多喝热水。】   嗯,这下证据确凿了!   但多喝热水就是对身体好,沈亭州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拍下喝水照片给许殉。   许殉发过来一条语音,沈亭州点开,听到对方用低沉的嗓音说了一句晚安。   沈亭州莫名感觉有点痒,那种痒一直从耳朵蔓延到心口。   他有点不习惯这种感觉,又灌了半杯热水,并且打开花区的论坛。   看到论坛第一条帖子,沈亭州的心脏一下子就不跳了呢。   【脸盲症真的好烦双胞胎,今天又认错男朋友了,不小心亲了男朋友的哥哥!能不能把你的眼镜焊到脸上啊哥哥,我真的是脸盲,不是要勾引你!】   沈亭州莫名想到苏俞的二叔跟三叔。   一样的双胞胎,一样认错的戏码。   第二条帖子一看就是秦诗瑶喜欢的。   【好倒霉!结婚五周年出去旅行,结果遇到了伴侣的白月光。他的白月光是我的舔狗初恋,真是哔了那狗,晚上还要一块吃饭。】   沈亭州张张嘴,再张张嘴。   不是,花区的生活到底为什么这么丰富多彩,几乎到了抓马的地步。   第三条帖子是一个发疯贴——【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亭州看标题没那么炸裂,好奇地点开了帖子。   【妈蛋,给这老东西脸了,又瘸又老的,老子跟你结婚你偷着乐去吧,还嫌我是只有一张脸的草包二代,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花区论坛每个ip都显示街区。   根据楼主显示的街区,以及透露的信息,很快就有人知道他是谁了。   【哦~九街区的,我知道是谁了。】   【三十二岁不能叫又老又瘸吧,虽然他脾气是有点古怪,但至少脸是好看的。】   楼主立刻出来怼:【脸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废物!】   【细说废物,哪儿废物了?】   【这位真是花区男神级别了,可惜生病只能坐在轮椅上。】   【不瞒你们说,我年轻不懂事的时候爱过,但没有结果。】   楼主持续暴躁发疯。   【越想越气,吃喝玩乐怎么了,我有钱有闲,吃喝玩乐怎么了!我碍着谁了!你倒是想吃喝玩乐,你玩得起来吗!】   【这么不喜欢我,有本事别跟我结婚!】   【气死我了,啊啊啊啊啊,不行,我得去砸了他的轮椅,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   然后楼主就消失了。   花区其他街区发起寻找九区的人——   【九区,呼叫九区,有喘气儿的没有!快出来,给我去他家实时直播!!!】   【啊啊啊啊,如果吃不到虞经云的瓜,我会比楼主还疯,】   【虞二叔是我小时候的第一代男神,看不到他倒在地上,眼眶泛泪,抿着红润润的唇,被欺负的狼狈又破碎的画面,我会挨个咬今天在线的九区人!】   沈亭州叹为观止,果然哪里的人都爱吃瓜。   花区的人吃起瓜来,比其他地方还要疯狂,居然摇人去人家家里直播。   【呃,九区人在此,这就过去拍。】   【报告,我已经到了虞二叔家,正从后院潜入他家。】   【哈哈哈,我也到了,管理员不会封了我们吧,毕竟这是他亲二叔。】   【有没有人敢去敲小鱼哥,有他镇着,虞老二不敢封咱们这个帖子。】   管理员、小鱼哥……   沈亭州皱眉,该不会是虞居容跟苏俞吧,难道这个虞经云是虞居容的二叔?   很快就有人上传了一段视频。   因为是用无人机拍的,镜头刚开始有些不稳。   视频场景是书房,一个穿着居家兜帽衫,唇红齿白的漂亮男孩,怒气冲冲跟一个坐在轮椅上气质清冷的男人拉扯。   男孩虽然四肢健全,但没学过什么防身招式,很快被男人将双臂反剪到身后。   男人声音有几分冷,“闹什么闹!”   男孩挣扎不开,气红了眼睛,“你装什么正人君子,我让你装。”   说着顺势跨坐男人的腿上,拱着身子胡乱去吻对方。   男人的眼神一下子暗了,声音也有些哑,“你发什么疯?”   “我发骚行不行!有本事你别硬,还敢瞧不起我。”男孩恨恨道:“姓虞的,我告诉你,追老子的人多了去了,这种只能脐橙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离婚!”   男孩刚说完,他的后颈就被扣住了。   接下来……   没有接下来了,网页突然抽了。   看着跳转到论坛首页的界面,沈亭州:?   再回那个板块去看,帖子已经没了。   【啊啊啊啊啊啊,该死的虞二,删帖的人没有jj!我祝你事业坎坷,爱情崎岖,你个王八蛋。】   点进去这个帖子,里面全都是骂虞居容的。   【天杀虞居容,刚到看到兴奋处,你给我把帖子吐出来。】   【早就知道他会删帖了,恨自己没能去把小鱼哥叫过来。】   【大家别骂虞二了,这么年轻就得帕金森很不容易的。(微笑)】   【我愿意用我二十个追求者,换一个能让虞二头疼一辈子的人,求求了。】   沈亭州没想到虞居容在花区论坛,居然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不过这也正常,哪个论坛都不喜欢封贴禁言的管理员,更别说封的还是八卦贴。   -   看完花区的帖子,沈亭州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他飘飘然进浴室泡了一个澡。   刚从里面出来,就接到了李牧野的电话。   沈亭州摁下接通,李牧野开场就是那句经典对白,“沈医生,我有一个朋友……”   现在的沈亭州已经能微笑面对这位“朋友”的故事,“请讲。”   李牧野似乎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声音都清晰了很多,“我这个朋友把他喜欢的人约到外面过夜,沈医生,你说今天晚上……”   沈亭州瞳仁微震,果断道:“不可以!”   李牧野纠结,“可是机会难得,现在只有他们俩,平时都是四个……不是,平时人多不方便,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就很难找到了。”   沈亭州摁了摁眉心,还是那句话,“不可以。”   “好吧。”李牧野叹了一声,又不甘心地问,“今晚真的不可以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情吗?我真憋好久了,不是,我朋友憋好久了。”   原来是表白,沈亭州还以为……   沈亭州为自己的脑子呆在花区而感到羞愧,他咳了一声,以此掩饰尴尬。   “这个怎么说呢——”沈亭州正经八百道:“你……朋友今天为什么要带对方出来,只是为了表白?”   李牧野:“不是,他最近学习很辛苦,我……朋友想他的心上人放松一下。”   沈亭州立刻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李牧野没懂,“啊?”   沈亭州认真给他分析,“你想啊,现在他专注学业,有心思想其他事吗?虽说你……朋友只是表达感情,不是要对方回应,但只要是表达了,那就是在给他压力,现在这个时机你觉得合适吗?”   李牧野恍悟,“原来是这样,那我……朋友该怎么做?”   沈亭州:“陪他好好学习。”   李牧野:“哦哦哦,那我……让我朋友也考个研?”   共同学习话题还多,李牧野简直觉得自己是天才。   沈亭州鼓励,“加油,早日上岸。”   李牧野信心暴增,“谢谢你沈医生,我……朋友一定会好好努力。”   挂了电话,沈亭州心情平和地上床睡觉。   半夜李牧野发来消息,沈亭州迷迷瞪瞪看了一眼,见不是什么大事,又钻进毛茸茸的被窝继续睡。   隔天早上,他边刷牙边看手机。   李牧野昨晚十一点发消息,内容非常绕,昨晚沈亭州困得大脑根本转不动。   今早捋了两遍,才弄明白李牧野短信的内容。   他还是以朋友的口吻讲自己家里的事,但偶尔还会露出一点破绽。   大致内容是,李景杭一个人在家生病了,宋青宁知道后很担心,想打车回家看看他。   李牧野怕耽误宋青宁休息,继而影响他第二天的学习进度,表示自己回家去照顾李景杭。   等李牧野回到家,李景杭压根不在家。   李牧野给他打电话才知道,对方自己去医院了,让李牧野早点睡。   到这里一切都还算正常。   但李牧野到底还有点良心,担心他哥一个人待在医院不方便,准备去医院照顾李景杭。   打了这通电话才知道,李景杭没去医院,也没生病,他把李牧野骗回去,自己去找宋青宁了。   李牧野愤恨难当,他拿李景杭当骨肉兄弟,对方却拿他当二百五!   李牧野气不过,找沈亭州抱怨了几句。   花区主打一个直球,再乱的关系也是直来直去,李牧野家则是《宫心计》,没点脑子的小李特别吃亏。   沈亭州同情李牧野三秒钟,然后装作没看到消息,把手机放下了。   -   今天周三,沈亭州开车去了苏俞家。   苏俞抱着一个平板,开门问的第一件事就是:“沈医生,你昨天逛论坛了吗?”   沈亭州仿佛踩住尾巴的猫,表情一悚。   苏俞看了他一眼,笑道:“看样子是看了,那看了阿宴二叔那个视频吗?我这里有完整版哦,你要不要看?”   沈亭州拒绝三连:不用了、不需要、不是很有兴趣。   苏俞露出惋惜之色,“拍得很刺激。”   就是怕太刺激才不想看!   苏俞蛊惑道:“因为虞居容删了帖子,好多人来问我要呢,你真的不要看看吗?”   沈亭州的关注点跑偏,“为什么问你要?你也是论坛的管理员?”   苏俞努努嘴,“如果我是管理员,我才不会删这个帖子,是拍视频的人怕虞居容找他麻烦,所以打电话让我帮他求情。”   沈亭州笑了,“那你在这个家很有帝位。”   “因为他听阿宴的话嘛。”苏俞单手摸着下巴,“不过最近他好像恋爱了,阿宴给他介绍对象他都没见。”   沈亭州一时不知道该先惊讶他们花区居然还会相亲,还是虞居容那个的“对象”是不是周子探。   苏俞突然问沈亭州,“沈医生,你认识他的对象?”   沈亭州不是很确定周子探跟虞居容怎么回事,把头摇了摇。   苏俞陷入了沉思,“其实,大蔷跟虞居容挺配的。”   沈亭州被苏俞这个神奇的脑回路惊到了,这俩人哪里配了?   苏俞说,“虞居容可以做大蔷的狗,大蔷可以做虞居容的……”   他最后一句声音有点小,沈亭州没听清,“做什么?”   苏俞弯唇一笑,“没什么,不过是虞居容的一些小癖好而已。”   沈亭州被他笑得心里发慌,忍不住为周子探问了一句,“什么癖好?”   苏俞把头别到一旁,酸溜溜道:“你好关心他。”   沈亭州:……   苏俞哼了一声,“我都要吃醋了,我还没吃过阿宴的醋呢。”   沈亭州:“……我们还是做孕夫操吧。”   苏俞立刻往沙发上一瘫,可怜兮兮看着沈亭州,“昨晚好累,今天一点力气都没有。”   沈亭州也不敢问苏俞为什么累,就怕听到什么少儿不宜的话题。   沈亭州谨慎地转移话题,“那听会儿胎教歌。”   苏俞勾着抱枕上的流苏,歪头看着沈亭州,“沈医生,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没休息好吗?”   沈亭州充耳不闻,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沈医生最近对我好冷漠,我知道你已经腻了。”苏俞落寞地抱着自己的孕肚,“也是,这样的我还怎么能让你有新鲜感。”   沈亭州播放胎教歌曲。   苏俞伤心落泪,“我知道你来这里不过是因为这个孩子,为了责任。”   沈亭州把音乐声调大一些。   配着这么舒缓的音乐,苏俞还能演出恨海情天的味道,“你的心早已经不在我这里,大蔷跟虞居容才是你真正喜欢的吧?”   噗——   破功的沈亭州微笑,“……要不我亲自给你唱一个胎教歌儿?”   苏俞立刻把嘴闭上,乖巧等着沈亭州唱歌。   -   晚上回去后,沈亭州意外收到了小桑管家的问候短信。   傅家很早就移居国外,但每年都会回来过年,今年也不例外,过两天他们就要回来了,桑岩想约沈亭州。   沈亭州担心他又想撮合自己跟傅怀斐,谨慎地问了一句,就他们两个吗?   桑岩倒是一愣:【沈医生,你不跟许先生一块过来?】   似乎觉得这条不妥当,很快他又发过来一条:【我一直想请您吃饭,私下约当然没问题,只是刚回去有很多事要忙,可以定在一个星期后吗?】   看着这一长段话,沈亭州甚至都能想象到他的语气,笑着回道:【都可以。】   隔天沈亭州去许殉家时,许殉也说起这件事。   一旁的管家忽然插了一句,“哦,桑擎也要回来了。”   察觉到他语气的微妙,沈亭州问,“桑擎是?”   管家头也不抬,“不值得一提的人。”   许殉凑到沈亭州耳边说,“桑岩的父亲,他的一生之敌。”   管家似乎对一生之敌这个说法颇为不屑,咔嚓咔嚓剪掉了几根多余的枝叶。   沈亭州眼睛闪烁,吼吼吼。   原来管家还有对手,这算不算是黑执事界的较量?   许殉看向沈亭州,“你要去吗?”   沈亭州愣了一下,“这个……你们一家人团聚,我去不好吧。”   许殉说,“可能有热闹看。”   沈亭州小小心动了一下,他蛮想见识一下管家的一生之敌,桑岩的父亲桑擎。   嘴上仍旧有些犹豫,“我还是觉得不太好。”   许殉“哦”了一声,没有再劝什么。   沈亭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把脚边的橘猫抱了起来,心不在焉地撸着猫。   身侧的许殉绷不住,笑了起来。   沈亭州立刻明白他是在揶揄自己,不好意思地埋头撸猫。   许殉摁住了沈亭州的手,“别撸了,你把它的毛都要薅下来了。”   他哪有……   许殉屈指在沈亭州手背敲了敲,又问了一遍,“那你要去吗?”   沈亭州手指蜷了一下,低声说,“小桑管家约我见面,那就去看看他还有傅先生,我挺想他们的。”   当然也顺便去看看管家的一生之敌。   许殉闻言,身子扭了过去,背对着沈亭州没说话。   沈亭州抬头看着许殉的后脑勺,一时没明白他怎么了。   这时沈亭州的手机响了,居然是傅怀斐打过来的。   沈亭州一惊,下意识看了一眼许殉,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来,皱眉盯着沈亭州的手机。 第49章   在许殉火热的注视下, 沈亭州硬着头皮接通了电话。   那边传来一个骄矜到有些许做作的声音,“亭州,好久没联系, 你还好吗?”   沈亭州感觉许殉往他这边靠了一点,声音不自觉发紧,“挺好的, 你呢?”   傅怀斐还是那样的说话腔调, “我也很好,不用挂念。”   沈亭州梦回五六十年代, 感觉身上穿的都是中山装。   傅怀斐咳了几声, 微微抬头,再次露出优美的脖颈, 让气氛伤感起来。   “上次一别太匆忙, 甚至没来得及好好说一声再见,想跟你说的话也没有说出去, 想送你的礼物也没有送到你手中。”   许殉凑到手机旁, “小舅, 说人话, 别念那些乱七八糟的散文。”   沈亭州:……   傅怀斐脖子一缩,惊疑不定, “小旬?”   许殉很自然地拿过沈亭州的电话, “我跟沈医生在一起。”   沈亭州眉头动了一下, 感觉这话有点怪。   许殉淡淡道:“小舅, 你继续说, 我跟沈医生都听着呢。”   傅怀斐把脖子再次舒展开, 但再也没了忧伤的气氛,只好干巴巴说, “上次我跟亭州去猫咖,我让人做成了视频,打算送给他。”   沈亭州眼睛微亮,是他撸猫百万跟舞娘猫的视频。   但想到自己是有猫的人,并且发过誓最爱家里的猫,沈亭州把心里的喜悦压下来。   许殉看了一眼沈亭州,然后说,“那寄过来吧。”   傅怀斐矜持道:“今天已经寄过去了。”   虽然他过两天就要回去了,但还保留了旧时的风范,喜欢寄信。   许殉:“我们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小舅?”   傅怀斐:“……没有了。”   其实还是有一点的。   上次跟沈亭州分别时,他状态不怎么好,用小桑的话来说都瘦脱相了,所以沈亭州走的时候他没有出去送。   作为一个体面人,傅怀斐想优雅地补救上次分别的遗憾。   “其实我……”傅怀斐似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告诉亭州,让他好好保重自己。”   他与他终究是没有缘分,何必强求呢。   “知道了。”许殉微笑,“小舅,也祝你跟桑管家幸福。”   挂了电话,傅怀斐姿态优美地趴伏在床头,几秒后他突然抬头,什么叫祝他跟桑管家幸福?   桑岩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见傅怀斐蹙着眉,似乎在沉思,桑岩将托盘放下,温和询问,“怎么了先生?”   傅怀斐接过桑岩递过来的水,“我在想小旬的话。”   听到许殉说祝他们俩幸福,桑岩清俊的面上略微扭曲,随后义愤填膺,“他怎么能在沈医生面前,污蔑我们的清白?”   明明先生都已经退出了,如此体面绅士,怎么还会换来这些中伤?   桑岩的话语,让傅怀斐再次四十九度角明媚忧伤,他凄楚一笑。   “被误解是我的宿命罢了,我已经习惯了。”说完低咳了两声。   桑岩赶紧拉过天鹅绒被子盖在他身上,心疼道:“您还病着呢。”   傅怀斐被扶着躺回到床上,桑岩为他掖好被子,放下窗帘,然后端着托盘出去了。   刚走出去,桑岩就接到了桑擎的电话。   “父亲,啊,您跟老傅先生他们明天就回去?我们可能要晚几天才能回去,先生生病了,是皮肤病。”   桑擎皱眉,“皮肤病?传染性质的?”   桑岩赶忙说,“不是,可能是吹到风,也可能是过敏,先生脸上起皮了,这两天不能出门。”   桑擎:“……”   -   傅家老夫妇比原定的时间提前两天回来了。   周末早上,沈亭州跟着许殉还有管家,一起去了傅家在京都的住所。   到地方后,沈亭州下车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白色手套,比桑岩还要沉稳,也还要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许殉小时候在傅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自然跟桑擎很熟悉,关系也非常好。   他走过去打招呼,“桑叔。”   桑擎脸上挂着温厚的笑,“小旬少爷,太太在里面等着您呢。”   余光瞥到许殉身旁的管家,桑擎礼节性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管家以同样的笑容,同样的语气说,“好久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沈亭州总感觉这两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里,藏着刀光剑影,似乎下一瞬他们就会撕掉西装,拔刀相向,拼个你死我活。   桑擎是那种很英式的管家,严谨认真、能力出众。   沈亭州在他面前,背都不自觉挺了几分,跟许殉一块进了别墅。   沈亭州以为许殉的外婆会是那种贵妇老太太的形象,气质雍容华贵,为人和蔼,十分疼爱小辈。   出乎意料,傅老太太除了一个素雅的婚戒,其余一件珠宝都没戴。   她穿着一件条纹的宽领衬衫,下面是阔腿裤,银白色长发盘起来,看起来年轻又时尚,压根不像七十多岁的人。   沈亭州很少评价别人的外貌,但看见许殉外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您真年轻,气色也好。”   傅老太太爽朗一笑,“感谢科技,让我们这些有钱有闲的老baby能成为冻龄美女。”   沈亭州:……   傅老太太慈祥看着沈亭州,“做再多医美也比不上你们这些真的年轻人,沈医生果然是秀色可餐,听说我那个小儿子对你是一见钟情。”   沈亭州汗流浃背。   许殉出口帮腔,“外婆……”   傅老太太朝他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比你舅更早。”   许殉看了一眼沈亭州,对方正好也看过来,双眼空洞且迷茫,显然没料到傅老太太是这样的性格,一时招架不住。   傅老太太突然叫沈亭州的名字,被点名的沈亭州赶紧看回去。   傅老太太问,“沈医生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沈亭州说,“在南极那边做科研。”   傅老太太显然是很满意的,“书香门第啊,沈医生读书应该很好吧?”   沈亭州谦虚道:“还可以。”   傅老太太:“小旬上学时读书很不错,性格也好,但那是以前了,自从加了一个歹字,人都孤僻了,闷里闷气的,不如小时候可爱了。”   管家插话,“我作证,是这样的。”   许殉瘫着脸没说话。   傅老太太一叹,“连审美都没了,叫许殉,还不如叫许歹呢。”   管家:“是的。”   见他们来一唱一和围攻许殉,沈亭州小声说了一句,“其实……现在性格挺好的。”   傅老太太呦了一声,“果然老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   沈亭州一惊,“不是……”   不等他说完,管家附和,“确实,沈医生对小歹少爷有病人滤镜。”   小歹少爷是什么鬼!   许殉彻底听不下去了,拽起沈亭州,“走,我带你去我以前的房间看看。”   傅老太太:“呦呦。”   管家:“啧啧。”   沈亭州被许殉从沙发上拉起来,被迫跟着他朝楼上走,频频扭头朝沙发看去。   傅老太太跟管家齐齐看着他俩,表情高深莫测,沈亭州心里突地停跳一拍。   沈亭州低声说,“这样不好吧?”   许殉冷哼一声,“留在这里听他们阴阳怪气更不好。”   沈亭州正犹疑着,别墅房门打开,一身华丽装束,及腰长发的傅怀斐走进来,身后跟着他的管家桑岩。   傅老太太呦了一声,“我的戏精儿子回来了?”   傅怀斐笔直前进的步伐稍有停顿,然后绕行着又原路返回,走出了家门。   桑岩担忧地追了出去,“先生。”   沈亭州:……   老太太的嘴是抹过鹤顶红吗,怎么这么毒?   傅老太太对管家说,“见笑了。”   管家笑了笑,回道,“习惯了。”   两个人一同端起桑擎泡的红茶,然后优雅地抿了一口。   管家喝完,慢悠悠看向桑擎,“今天的茶好像有点涩。”   桑擎表情不变,接过管家的茶,“我去重新泡一杯。”   管家提醒:“我更喜欢喝国内的清茶。”   桑擎仍旧八风不动,“好的。”   管家:“麻烦了。”   桑擎:“客气了。”   看看他俩脸上虚假的笑容,沈亭州感觉随时都能打起来。   一旁的许殉却说,“打不起来的。”   沈亭州猛地看过去,随后意识到对方猜到自己想法,脸上的温度不由攀高,老实跟许殉回了房间。   -   许殉的房间跟过去一样,并没有改动。   沈亭州进去首先注意到墙上身高的刻标,上面用红色记号笔,做了好几个标记。   最低的那个只到了沈亭州大腿,脑海忍不住浮现许殉小团子的模样,沈亭州心里都软乎乎的。   沈亭州指着那个红色记号笔,“这是你几岁的时候?”   许殉走过来,“两岁吧。”   沈亭州震惊,“你两岁这么高?”   沈亭州俯身看了一眼身高表的具体数值,110厘米。   正在他纳闷两岁的孩子怎么这么高时,许殉说,“应该是我妈画线的时候,我突然踮了一下脚,时间太久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许殉说起过世的母亲,脸上倒是没有太多情绪。   沈亭州听得不是滋味,刚要憋出一句安慰话,窗外响起熟悉的声音。   许殉朝楼下看了一眼,对沈亭州说,“有你爱看的瓜,过来看吧。”   别这样说……   瓜什么的,他也没那么爱看,就是偶尔吃一吃。   沈亭州默默走过去,许殉为他打开了窗户,楼下的声音清晰起来。   是桑擎在训斥桑岩。   “我之前就说过,少爷跟其他人不太一样,要在日常中谨慎、谨慎,再谨慎。”   桑擎的语气并不严厉,但深感让父亲失望的桑岩,脑袋埋得低低的。   “少爷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一句话也说不得,你看看小旬少爷,太太说了那么多句他才离开。”   这居然都能成为夸点。   沈亭州震惊地看了一眼许殉,许殉显然也不觉得这是夸奖。   他抬起手,捂住了沈亭州的两只耳朵,一副“这是我的恶评,别听”的态度。   许殉靠得很近,沈亭州一侧的肩抵着他的胸口,这让沈亭州有种听到他心跳的错觉,身子微微有些僵。   但桑岩觉得这是夸奖,想为他的先生说几句话,又不敢跟父亲顶嘴。   “不仅说不得,还体弱多病。”桑擎眉头微蹙,“自从你毕业留在他身边,他多了多少个新毛病?现在连太阳都晒不了了,这就是你的好好照顾?”   桑岩羞愧至极。   桑擎语气有所缓和,“你好好想一想我今天的话,如果这个工作实在做不来,我可以安排你去其他地方。”   “知道了父亲。”   桑岩垂丧着脑袋,心情极其低落。   桑擎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别墅,留桑岩一个人在原地emo。   沈亭州有点担心小桑管家,感觉他挺受打击的,毕竟他是这么热爱这份工作,把时间精力全都投了进去,结果却得到一个不合格的差评。   许殉放开了沈亭州,“桑叔说的没错。”   沈亭州看向许殉,“啊?”   许殉:“以前我小舅不这样的,虽然他矫情、戏精、小心眼、喜欢博得所有人的关注,还酷爱往自己身上套悲情设定,以及……”   沈亭州一直在等许殉的“但是”,没想到“虽然”居然有这么长。   沈亭州等啊等啊,终于等到许殉那句“但是”。   沈亭州认真听着,结果许殉只有一句,“但是他以前没这么夸张。”   沈亭州:……   你是懂得虽然但是的。   桑岩真的是太惯傅怀斐了,傅怀斐本来就爱作,桑岩在这个基础上加大力度配合,让傅怀斐的阈值越来越高,到现在已经是豌豆上的公主。   许殉:“以前我外婆说了他,他也会躲在角落上演各种悲情戏码,但发现没人理他了,他就会乖乖回来,装作无事发生。”   沈亭州怎么感觉以前的傅怀斐好可怜?   想到他一个人在心里演完一部悲情歌剧,结果没人理他,只能擦干眼泪,可怜巴巴地回来,还要掩饰自己哭过的事。   想到那个画面,沈亭州觉得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许殉幽怨看过来,“你在想什么?”   沈亭州一秒收敛表情,正直道:“什么都没有。”   许殉紧迫盯着沈亭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沈亭州心虚地装傻,“啊?我、我没有想什么。”   许殉沉声道:“你觉得他可怜,还觉得他可爱!”   沈亭州眼睛游移不定,声音也很轻,“其实,你有时候也这样。”   很娇气、一言不合就躺板板,有时候还会孩子气,作作的,但也是很可爱……   许殉听懂了沈亭州弦外之音,嗓子又黏糊起来,“你不觉得我比他好多了?”   要论作的程度,那肯定是许殉要好。   于是沈亭州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许殉把脑袋靠过来,大声说,“但我还是要你累,因为你说我不好。”   沈亭州肩头一重,心口却轻盈盈的,他推了一下许殉,没推动就没再推了。   -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殉的外公傅老爷子才从外面回来。   跟语出惊人的傅老太太不一样,傅老爷子是属于沉稳寡言那类,用老太太的话来说就是一个锯了嘴的葫芦。   傅老太太摇摇头,“年轻时话更少,那会儿我不懂事,光看脸了。”   傅老爷子有点无奈,“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傅老太太没理他,对沈亭州说,“沈医生,你以后可要选一个体贴,性格好的人,别找那些歹啊、毒啊、葬啊什么的,不吉利。”   沈亭州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老太太这个“歹”字明显冲着许殉来的,看来一家子都不喜欢他改的这个名字。   许殉显然是被挤兑习惯了,往沈亭州夹了一筷子菜,“吃饭。”   老太太啧了一声,“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呦,不过——”   她扫了餐桌一眼,“我那个戏精儿子怎么没下来吃饭,又在房间抱着小桑哭鼻子呢?”   桑擎闻言说,“我上楼去看看。”   老太太摆了摆手,“不用了,让他哭吧,也是水做的丫头。”   沈亭州:噗——   楼上的傅怀斐倒是没哭,倚在窗边的藤椅上,让桑岩给他编头发。   为了打理傅怀斐这头长发,光是辫子桑岩就会编十几种。   桑岩拿彩绳给傅怀斐编了一款花仙子的造型,编好之后,桑岩拿鲜花造型的小发簪插进傅怀斐的长辫子里。   傅怀斐是很爱漂亮的,但今天毕竟是在家里,他有点担心他母亲那张嘴,可桑岩又弄得实在漂亮。   傅怀斐照着镜子,看着漂亮的自己忍不住臭美,嘴上却问桑岩——   “这个造型是不是不太好?”   傅怀斐已经在盘算找一件新中式的衣服穿。   心不在焉的桑岩一愣,“先生,不喜欢这个辫子?那我拆了吧。”   傅怀斐静了几秒,放下手里的镜子,回头去看桑岩,“你今天怎么了?”   桑岩摇摇头,沉默地开始给傅怀斐拆辫子。   傅怀斐把插着好看花簪的头发从桑岩手里抽回来。   桑岩脑子都是先前他父亲说的那些话,没注意到傅怀斐的抗拒,他伸手去碰傅怀斐的头发,傅怀斐偏头、伸手去碰傅怀斐的头发,傅怀斐偏头。   这么几次下来,桑岩终于回过神,“先生,你喜欢?”   傅怀斐眼睫一垂,“喜欢又怎么样,下去肯定会被说三道四的。”   如果是平时,桑岩会坚定站在傅怀斐这边,哪怕对面的“敌人”是傅怀斐的母亲,桑岩也会为傅怀斐挡下所有攻击。   但大受打击的桑岩,张了一下子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傅怀斐没等来自己想要的答案,表情有点别扭,“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   桑岩抿唇良久,艰涩道:“我给您把辫子拆了吧。”   傅怀斐一下子瞪大眼睛,然后迅速爬上床,用被子蒙住自己,“不下去了,不吃饭了。”   桑岩:……   -   满腹心事的桑岩在后院唉声叹气时,一道影子投了过来,抬头看着来人,唇蠕动了两下。   “沈医生?”   沈亭州递过去一杯热茶,“你没事吧?”   “谢谢。”桑岩心情低落地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表情略微有点僵。   这谁泡的茶,好难喝,桑岩勉强咽下去。   “你父亲跟管家是不是身高差不多?”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不合格的管家?”   沈亭州跟桑岩同时开口。   两个人都惊奇对方问出来的问题。   沈亭州觉得以桑岩的性格,是不会找人分享他内心的迷茫困惑。   桑岩也没想到,沈亭州竟然会关心他父亲跟管家的身高,感觉沈医生不是会关注这种事的人。   但沈亭州确确实实就是这么无聊,盯着前面的管家跟桑擎看了半天。   午饭后,食物消化得差不多,傅老太太提出打网球。   沈亭州刚跟她打完一局,4比1的惨败下场,现在许殉顶了上去。   看着站在网球两侧的管家和桑擎,趣味不怎么高级的沈亭州开始关注他们俩的身高。   桑岩朝网球场投去一眼,斩钉截铁道:“当然是我的父亲高一些。”   因为两个人没并排站在一起,看去的角度不同,两人的身高也不同。   “我感觉……”沈亭州反反复复比对,“差不多。”   桑岩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我父亲高。”   这个问题争辩不出结果,沈亭州索性坐到桑岩身侧。   网球场上的许殉起跃接球,舒展的四肢修长而有力量,衣摆随着他的动作晃荡。   看着挥拍扣球的许殉,沈亭州声音和缓,“我觉得你是一个很负责任的管家。”   桑岩心神一动,怔怔地望向沈亭州。   沈亭州把头转过来,真心实意道:“第一次见你,就感觉你能力很强。”   桑岩把头垂了下去,“可……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管家。”   他是一个让先生身体变差、承受能力也变差的三流管家。   但他真的没办法拒绝先生的要求,他希望先生开心,希望天下所有的事都能顺先生的意,希望先生永远被幸福美好包围。   桑岩灰心丧气,“沈医生,为什么我越努力越失败?”   沈亭州说,“我不知道合格的管家是什么样的,但我觉得你其实已经在改了,你没觉得最近傅先生的气色变好了很多?”   深度自我怀疑的桑岩茫然摇头。   “我有时候是能理解你的。”沈亭州放空表情,追逐内心那丝最真实的感受,“不忍心拒绝,感觉顺着他的意思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还能让他开心。”   顿了一下,沈亭州补充,“我说的是猫,你知道的我特别喜欢猫,有时候真的没办法拒绝它们撒娇。”   桑岩颇为认同地点点头,用一双渴求的目光看着他,“那你是怎么做的?”   沈亭州:“原则上的事绝对不能退让,小事可以商量。”   桑岩:“原则上的事是指?”   沈亭州举例子,“有关身体健康、道德问题、法律问题。”   桑岩困惑,“猫也有道德法律问题吗?”   沈亭州:“……有的,你不养你不知道。”   桑岩:“哦。”   在沈亭州这里取了一番经,桑岩多少有了点信心,准备上楼去找傅怀斐。   但上楼之前,他恳请沈亭州,“先生把头发编起来了,沈医生,您能不能跟老傅太太说说,别让她挤兑先生了。”   桑岩能感觉出来老太太很喜欢沈亭州,如果是他说,老太太很有可能会听进去。   沈亭州没这么乐观,而且……   “我是这么认为的,你不用这么保护傅先生,因为有你在,傅先生不会生太长时间的气。”   沈亭州就差明说桑岩很会哄傅怀斐了。   看桑岩似懂非懂,沈亭州言语又直白了一些,“老太太能锻炼傅先生的承受力,他承受不住了,你可以私下安慰他。”   桑岩恍然大悟。   虽然先生还是要面对流言跟伤害,但至少可以坦坦荡荡做自己。   桑岩很后悔自己之前的行为,他给先生拆辫子就是在阻止先生做自己啊。   桑岩双眼闪烁着泪光,“沈医生,您说得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应该跟先生坚定地站在一起,做他的后盾,做他的长矛,做他最忠实的拥趸!”   沈亭州:……   这么说可能有点对不起桑岩——他的chicken皮豆子又冒出来了。   沈亭州忍下尴尬,微笑挥手,“快去吧。”   桑岩冲沈亭州用力点了一下头,然后奔向他的先生。   沈亭州望着桑岩的背影:如果这都不算爱……   -   网球场上,许殉跟傅老太太的胜负也分出来了,许殉最后一局,以一球之差惜败。   沈亭州对傅老太太肃然起敬,“好厉害,我们这些年轻人跟她老人家一比确实太虚了。”   最后一句话是沈亭州的自我检讨。   许殉听完后,拿上网球拍又上场了。   沈亭州:诶?   许殉跟傅老太太重开了一局,以3:0战胜了老太太。   在房间闷了一上午的傅怀斐,也在桑岩的劝说之下出来了。   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新中式,长发编在脑后,上面点缀着素雅的花,有一种温其如玉的古典之美,完全没了初见时那种吸血鬼的苍白俊美。   傅老太太笑道:“梳妆打扮好了?”   傅怀斐又要往回返,桑岩拦在他身旁,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他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这次傅老太太倒是没再揶揄他,拧开水瓶喝了两口水。   傅老太太下场休息,沈亭州跟许殉打了一局,最后居然险胜许殉。   沈亭州手感爆棚,活动着手腕,准备再来一局时,桑擎端着茶点过来。   他路过管家时,明显比管家高出至少三厘米。   沈亭州的眼睛追逐桑擎的背影,怎么看怎么感觉不对劲,明明之前还差不多,怎么会突然高了,难道是——   老桑管家垫了内增高鞋垫!   老桑管家是听到他跟桑岩的话了?可感觉他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人。   看着那张正派且严谨的脸,沈亭州实在无法想象他回屋垫增高鞋的画面。   但高出了那么多,好明显哦。   沈亭州下意识看向傅怀斐身侧的桑岩,对方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嘴角一直轻微抽搐。   在跟沈亭州的视线对上那刻,桑岩慌乱地挪开。   天呐天呐,他的父亲怎么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管家似乎也发现了问题,扫了一眼桑擎的鞋,然后离开了球场,再回来时他也变高了。   看着比桑擎高出一点的管家,沈亭州双眼锃亮。   卷起来了,卷起来了!   他们卷起了增高鞋垫!   傅老太太喝茶时,不小心将红茶洒到了桑擎的袖口,“没事吧?”   滚烫的茶水没让桑擎起半分波澜,“没事太太,我回房换一件衣服。”   桑擎朝回走,他解开了衬衫的袖口,露出一角纹身。   虽然只是一角,但还是能看出纹身的范围很大,匆匆瞥到的沈亭州大为震惊。   是花臂吗?   沉稳严肃的老桑管家,居然纹着大花臂! 第50章   晚上, 傅老太太在庭院组织了家庭烧烤。   沈亭州作为编外人员,随许殉参加了这次的BBQ。   原本沈亭州是主烤官,许殉只是在旁递送食材, 但沈亭州临时接到一通电话,许殉就接过了主烤的大任。   沈亭州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几句。   挂完电话, 沈亭州进客厅想洗个手, 却听到桑擎说,“去冰箱取点碎冰过来。”   沈亭州左右看了一眼, 见客厅只有自己, 确定桑擎是跟他说的,沈亭州走进了厨房。   傅家的冰箱是镶嵌式的, 沈亭州研究了一下, 打开储存冰块那层。   桑擎背对着沈亭州,正在岛台上做刺身。   沈亭州把碎冰端过去时, 桑擎略微有点惊讶, 随后歉意道:“我不知道是您, 麻烦您了。”   “不麻烦, 举手之劳。”沈亭州问,“还需要帮忙吗?”   桑擎笑着婉拒后, 沈亭州没有立刻走。   看着桑擎利落的刀工, 每一片生鱼都薄厚均匀, 然后卷成了鲜花的模样, 盘子里还放着冰糖萝卜做的漂亮拉花, 沈亭州惊叹。   好巧的一双手, 感觉是特级厨师的水准。   这次桑擎戴的是厨师专用的透明手套,沈亭州发现他右手手套的尾指是空的。   似乎是察觉到沈亭州的目光, 桑擎平静道:“是我自己切的。”   沈亭州:啊?   桑擎:“千门规矩,离开就要切掉一根手指。”   沈亭州:……这个千门,是他想的那个千门吗?   管家的声音飘过来,“没想到桑先生,居然是千门里的人。”   猛然冒出来的管家,吓了沈亭州一跳,他望向端着茶杯,一脸神秘微笑的管家。   沈亭州:感觉接下来会是一场了不得的对话呢。   桑擎切下最后一片生鱼,卷成漂亮的花束,这才抬头与管家对视,那张脸仍旧端肃稳重。   他淡淡说,“年轻时不懂事。”   管家品了一口茶,莞尔道:“那确实是有点不懂事。”   桑擎也不生气,换了一把刀在胡萝卜上雕花,“听说管家以前是黑手党的头目?”   什么?黑手党!   这话震惊沈亭州全家三百年。   妈耶,现在的管家都得要有这么复杂精彩的来历吗?   管家微笑:“比不了你们千门,我们不切手指。”   桑擎淡然:“切手指也好过吃子弹。”   沈亭州:……都是有战绩的人。   管家突然撩起衣摆,手摸到后腰,沈亭州瞳孔地震,头皮发麻。   咱这里可不兴掏手枪,这是犯法的,管家!   沈亭州刚要阻止,就见管家掏出了一副扑克牌。   有些人是裤裆藏雷,有些人是后腰藏扑克……   管家将扑克牌全部摊开,只是几秒,又干脆利落地收回到手里,然后开始洗牌。   看管家单手洗牌的手法,沈亭州感觉他也是练过的,速度很快。   管家将牌一分为二,两手的食指点在牌背上,将牌顶弯,拇指勾着牌首,后三根手指勾着牌尾,大拇指往下拨牌。   他动作很快,两摞牌迅速交叠在一起,管家将牌面弓起,等松开后面三根手指,纸牌发出啪嗒啪嗒的清脆声,飞速合二为一。   很标准、很漂亮的鸽尾洗牌。   管家连洗两遍牌,最后从里面抽出一张,笑着问桑擎,“桑先生,知道这张牌数是多少吗?”   桑擎没过多思索,开口道:“黑桃尖。”   管家翻转牌面。   沈亭州看了过去,是黑桃K。   桑擎没说什么,将生鱼片整理码到盛满碎冰的盘子里,摘下手套,洗过手之后,重新戴上自己的白手套,然后端上餐盘朝外走。   桑擎路过管家时,手腕抬了一下,轻巧地从管家袖管里拽出一张牌,放到了桌子上。   沈亭州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动作无比之丝滑。   等桑擎走后,沈亭州走到桌子上,捡起桑擎放下的那张牌,呆呆地对管家说,“黑桃尖。”   管家朝桑擎看去。   桑擎单手端着餐盘,从客厅穿过直至后院。   桑擎路过一个台阶时,沈亭州发现管家的眼神一下子犀利专注起来,等人稳步走下台阶,消失在视野里,管家的眼神重新松散。   沈亭州听到他嘟囔了一句,“居然没被台阶绊倒,啧,真可惜。”   沈亭州:……   所以刚才您是在用意念诅咒老桑管家!   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无论多大的岁数,都喜欢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   这两分钟过得太精彩,以至于沈亭州有些恍惚。   洗过手走出客厅,后院依旧热闹,沈亭州那种“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淡去。   他欣慰地扫过全场,看到傅怀斐时,视线停顿几秒。   傅怀斐坐在最角落的花圃旁,编起来的乌亮长发垂在胸前,上面点缀着漂亮的小花。   他穿着天青色衣服坐在那里,有一种凛冬开出春日芳香的美感。   美,但抽象。   傅怀斐身上那种不真实感,让他跟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沈亭州看了三秒,然后把眼睛移开,后院的世界再次有了烟火气。   看向傅怀斐,不真实,看向后院其他地方,温馨。   看向傅怀斐,不真实,看向后院其他地方,温馨。   看向傅怀斐,不真实,看向后院其他地方,咦……   发现华点的沈亭州重新转过头,傅怀斐的世界不再是一个人,桑岩出镜了。   桑岩强势地扣着傅怀斐的下巴,俯身凑近傅怀斐,似乎要强吻对方。   沈亭州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闭了一下,再次看过去。   傅怀斐被迫仰着头,脖颈线条流畅,侧脸优美,眼睫扇动地看着靠近的桑岩,仿佛下一秒就会说出雅蠛蝶。   傅怀斐没开口喊“雅蠛蝶”,倒是桑岩先说了三个字。   沈亭州努力辨别,结果发现他叫的是,“沈医生。”   What?   桑岩看着沈亭州,一脸担心,“沈医生,先生的嗓子好像有点不舒服。”   回过神的沈亭州,迈着心虚的步伐走过去。   后院的路灯跟手机的手电筒,都是那种偏橘的光,沈亭州看得不是很清楚,不知道傅怀斐的嗓子有没有肿。   傅怀斐只是被桑岩跟沈亭州轮流看了一下嗓子,仿佛经历了一场大磨难,虚弱地趴回洛可可风格的古董椅上,眼角还有些泛红。   桑岩安慰了傅怀斐几句,然后心急如焚地问,“怎么样了,沈医生?”   沈亭州下意识说,“家属放心,不是癌。”   桑岩:“啊?”   傅怀斐惊悚地看来。   沈亭州表情微妙了几秒,“……我的意思是,他可能是吃烧烤有点上火,咳,他今天吃了多少?”   沈亭州问着这话,视线朝铺着蕾丝边桌布的小圆桌一扫,不由地尬住。   感觉傅怀斐跟他们吃的不是一种烧烤。   圆桌上放着一整套描画涂金的餐具,普普通通的羊肉粒被桑岩整齐地堆叠在一起,餐盘空白的地方用酱汁划出两道,尾端点缀着薄荷叶。   就连烤豆皮,它都有属于自己的精致设计,让人高攀不起的模样。   再普通的烧烤食材,经过桑岩的妙手都透着一股吃不起的讯号。   最让沈亭州惊讶的是,桑岩真的能一样不差地复述傅怀斐今晚吃过的东西——   “五粒羊肉,三粒牛肉,半个豆皮,烤鱼吃了两口,扇贝一个,鱿鱼半段,彩椒半段,豆腐倒是挺喜欢,吃了整整三块。”   沈亭州:……   傅怀斐惊愕,“我吃了这么多?”   “这怎么能算多?”桑岩忧愁道:“先生,您的食量太少了。”   这个答案让傅怀斐很满意,他安心地躺了回去,继续做优雅又多病的美男子。   看他这样,桑岩心疼不已,“先生,是不是很难受?”   傅怀斐似乎嗓子疼,不愿意多说话,虚弱地冲桑岩摇了摇头。   见傅老太太朝这边看过来,傅怀斐立刻往桑岩身后缩了缩,等对方的视线移开,他才柔弱地敛下眼睫。   沈亭州扯动嘴角,“可能是有点上火,多喝点水,吃点水果。”   桑岩立马说,“我炖了雪梨。”   沈亭州点头,“雪梨好,让他多喝点。”   桑岩俯身,轻声对傅怀斐说,“先生,您冷不冷,我去给您拿件衣服?”   傅怀斐点了一下头,然后抬起修长的手。   桑岩赶紧握住,半蹲在他面前,“怎么了,先生?”   傅怀斐轻声嘱咐,“快去快回。”   说完侧过头轻轻咳嗽起来,他这副模样,谁看了不说一朵娇花?   桑岩担忧地倒了一杯热茶,“您暖暖手,我马上就回来。”   傅怀斐嗯了一声,乖巧捧着茶杯,等桑岩回来。   -   沈亭州回去后,把两个爆炸性的消息分享给许殉。   “你知道吗?管家以前居然是黑手党头目,老桑管家是千门的人!”   许殉反应平淡,“我知道,快吃肉,刚烤出来的。”   沈亭州接过许殉递来的肉串,开始啃啃啃。   许殉问,“味道怎么样?”   沈亭州给予百分之百的肯定,“非常好。”   许殉露出满意的笑容,拿了一块水果吃。   沈亭州看他,“你怎么不吃?”   许殉摇摇头,“我不能多吃,容易上火。”   沈亭州眉心动了一下,都说外甥像舅舅,许殉跟傅怀斐真的有很多相像之处。   许殉很敏锐,盯着沈亭州问,“你在想什么?”   沈亭州慢慢拉平嘴角的弧度,“没什么,我在想要不要给你蒸个鸡蛋羹,总不能饿肚子吧。”   许殉目光柔和,“你先吃吧,你吃饱再说。”   沈亭州点了一下头,继续啃手里的肉串,许殉在一旁给沈亭州投递生菜。   等吃得差不多了,沈亭州带着许殉进了厨房,给他蒸了一份鸡蛋羹。   没多会儿,桑岩跟傅怀斐也进来了。   跟沈亭州一样,桑岩也是来为傅怀斐蒸鸡蛋羹的。   沈亭州的先出锅,撒上葱花、香油、生抽就可以开吃了。   桑岩做的是豪华版鸡蛋羹,取了三颗鸡蛋搅拌过后,往鸡蛋液里加牛奶,然后起锅开火,开始炒糖色。   看着熟练又忙碌的小桑管家,沈亭州想起老桑管家的刀法,有种不愧是师承大佬的感觉。   许殉跟傅怀斐这俩舅甥,一个吃着简单版鸡蛋羹,一个吃着豪华版鸡蛋羹,同样的安静。   沈亭州跟桑岩闲聊,“小桑管家你吃饭吗?”   厨艺一流的小桑管家羞涩回道:“谢谢沈医生的关心,我吃了,先生剩下很多东西,不吃会浪费。”   “嗯?”沈亭州二声扬了上去。   桑岩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先生吃东西是刀叉,不会碰到餐具,很卫生,也不会交叉感染。”   “嗯。”沈亭州四声降了下来。   这时许殉突然说,“味道有点怪。”   沈亭州看过去,许殉对他说,“我吃着有点怪,你尝尝。”   他挖了一勺鸡蛋羹送到沈亭州嘴边,沈亭州没多想尝了一口,“味道好像有点淡,再放一点盐吧。”   许殉点头,“好。”   沈亭州拿过盐巴洒了一点上去,许殉继续吃。   见许殉用沈亭州用过的勺子,傅怀斐跟桑岩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傅怀斐:他们用一个勺子。   桑岩:虽然不卫生,但……沈医生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傅老太太走进来,“不是给你俩准备其他吃的,怎么还在这里聚众偷吃?”   见许殉也被怼了,心里有点平衡的傅怀斐,倒是没使小性子离开。   桑岩帮傅怀斐说了一句,“先生不舒服。”   傅老太太怜爱地看向傅怀斐,“一年365天,730天都不舒服,也难为你把一天作成两天了。”   傅怀斐默默放下餐具,起身就要“仙男飘走”。   “要走啦?”傅老太太扭头对桑岩说,“快扶着他回房去哭吧,别在这里水漫金山,把人家沈医生给淹了。”   沈亭州:……   嘴皮子不如老太太厉害的桑岩,扶着傅怀斐走了。   他俩一走,傅老太太的目光放到了沈亭州跟许殉身上。   沈亭州有种课堂被老师临时抽读的感觉,神经不由绷起来。   老太太和蔼一笑,“沈医生今晚麻烦你了,快坐下来,陪着小歹一块吃点,让他多吃点,到时候变成小瓦了,人也能顺眼点。”   没读完小学,还真不能理解她这个梗。   读完小学的沈亭州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小歹变小瓦的含义。   老太太走后,沈亭州坐到许殉旁边,“你还好吧?”   许殉吃下最后一口鸡蛋羹,“我现在还有什么是咽不下去的?”   沈亭州犹豫再三,拿过一旁的生姜推到他面前。   许殉眉头皱起,片刻后拿起生姜就往嘴里放。   见他来真的,沈亭州吓一跳,赶紧拦住他,“不至于不至于,我开玩笑呢。”   许殉抬手扣住了沈亭州两颊的脸,倾低身体,他的唇险些碰到沈亭州的,鼻尖抵在一起。   沈亭州瞳孔受惊般紧缩,眼前全是错乱的影子。   实际那是许殉的眼睫毛,只是因为离得太近了,在沈亭州瞳孔无限放大后,变得模糊不清。   许殉又靠过来一点,吓得沈亭州把眼睛闭上。   下一秒,沈亭州的额头被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那种暧昧的压迫感消失,沈亭州缓慢睁开眼。   许殉眼里闪烁着细碎的笑意,“这就是你骗我的惩罚。”   沈亭州仍旧呆滞,心脏在胸口失控地擂动。   他思考不了许殉说的惩罚,是这个根本不疼的头槌,还是其他什么。   吃饱喝足的人陆陆续续回来,沈亭州这才飞快跟许殉拉开距离。   看着面颊发烫,神色慌乱的沈亭州,许殉弯了弯唇。   -   晚上回去后,躺在床上的沈亭州只要一闭眼,就会冒出客厅那幕——   许殉放大的脸、炙热的呼吸,以及唇瓣若有若无的触感。   沈亭州翻来覆去,这幕总是挥散不去,他拽过被子蒙住头,没一会儿又猛地坐起来,仿佛更限制级的画面闯入了脑子。   沈亭州锤了一下脑袋,然后拿过手机,准备看点其他东西分散注意力。   沈亭州刷了刷朋友圈,又在短视频平台逗留了一会儿,最后打开了花区论坛。   排在最面前的是一条熟悉的帖子。   【呵呵,我对我的脸盲症已经绝望了,第三次认错人了。】   还有前几天吐槽自己伴侣,最后被虞居容封贴那位。   【感谢大家关心,放心,我没出事,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帖子被一句话刷屏了:【希望你的屁股跟你的嘴一样硬。】   前三十条都是这句话,楼主大概是不服气,回复道:【你们别不信,我已经把他的轮椅给砸了。】   不少人开始逗楼主——   【信信信,怎么能不信呢?】   【如果楼主的话都不能相信,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还有什么!】   【就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就不兴人家趁着虞二叔睡觉的时候,偷偷去砸轮椅?】   楼主年龄小,不禁一点激:【我才不是趁他睡觉的时候砸,我当着他的面砸的。】   【那你有没有穿衣服,他有没有穿衣服?】   楼主:【……这你别管,反正我是砸了他的轮椅,我明天就要跟他扯离婚证。】   【祝你单身快乐。】   【祝你单身快乐。】   【祝你单身快乐】   看着这六个字,沈亭州心道,单身确实挺快乐的。   沈亭州列举单身好处时,脑子莫名冒出一张脸,他立刻化身尖叫鸡,捂住自己的脸。   不会吧,不会吧!   -   沈亭州在床上扭了半宿,隔天一早醒来人都是无精打采的。   下午周子探带着贺延庭过来,盯着沈亭州面色古怪,“怎么这么不对劲?”   沈亭州心尖一颤。   他的不正常这么明显吗,周子探这样神经大条的人都感觉出来了!   周子探脑袋朝厨房的方向探了探,嗅了两下,问沈亭州,“沈医生,你是不是煮东西了,一股子糊味。”   我的芝麻糊!   沈亭州以残影之姿,快速消失在周子探和贺延庭面前。   芝麻糊果然糊了,不过只是有一点点糊,主要是周子探长着狗鼻子,一点味道他都能闻到。   沈亭州把芝麻糊盛出来,问他俩,“你们吃吗?很正宗的芝麻糊。”   他的芝麻糊不是买的,是管家给的,口感很细腻,香味醇厚浓郁。   贺延庭探头进来,“要喝。”   周子探也说,“要喝。”   沈亭州只煮了一份,他把这份稍糊的芝麻糊自己喝了,重新给他俩煮了两份。   贺延庭现在是小孩子的口味,沈亭州给他加了一点糖。   看着两颗专注喝芝麻糊的脑袋,已经淡定下来的沈医生,抱着一杯茶问,“你们怎么来了?”   周子探抬头,“沈医生,晚上我们去酒吧蹦迪吧。”   “我们?”沈亭州指指自己,又指指贺延庭跟周子探确定,“是我们仨吗?”   他们这个组合是不是有点太狂野了?人家小贺还是孩子呢。   周子探有一套自己的行为逻辑,“我姐说,想我哥喜欢我,那就要多展现自己的魅力,我想来想去,我最大的魅力好像就是打碟了。”   沈亭州表情有几秒的空白,“呃,你是不是又给你姐介绍对象了?”   周子探惊讶,“你怎么知道?”   沈亭州扶了一下额,“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别给她介绍对象了,她不喜欢。”   周子探有些难过,“啊,不喜欢吗?”   沈亭州郑重点头,“对,不喜欢!”   周子探失落道:“好吧。晚上一块去看我打碟吧沈医生,你也放松放松,整天闷在家里多没意思。”   如果是一天前,沈亭州肯定是不会去的,但现在确实需要发泄一下。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对场域,周子探的场域就是酒吧。   来到这里,周子探的气场都变了,沈亭州拉着贺延庭跟在他身后。   镭射灯扫在周子探脸上,让他有种平时没有的沉稳与魄力。   “沈医生。”周子探侧头在沈亭州耳旁说,“你跟我哥在这里等一下,我去二楼见见他们的老板。”   沈亭州点头。   周子探走后,贺延庭不满地拉了拉沈亭州。   沈亭州带他去了前面的吧台,找了一个显眼,周子探能看见的地方,打开了手里的蛋糕,推给贺延庭,“吃吧。”   贺延庭拿着叉子吃了起来。   吧台内调酒的小哥看到后笑了一下,走过来问沈亭州要不要来一杯酒。   沈亭州婉拒了,上次在这里喝酒的阴影还在。   小哥也没多问,擦着酒杯又离开了。   音乐突然静下来,舞池里热舞的人看向DJ台。   台上的人敲下几个激昂的音符,用故意压低的声音对着麦说,“接下来欢迎我们的DJ,doctor粉,粉爷!”   酒吧熟客们吹口哨致意,不明所以的新客人也跟着挥动手臂。   沈亭州跟着朝DJ台上看去,还拍了拍贺延庭的肩,毕竟小周是要把魅力展现给他哥看。   周子探脱了外套和卫衣,里面只穿着一件无袖背心,脖子上挂着黑色耳机,从二楼的楼梯翻身跳到DJ台。   看到他一头黑发,认头发不认人的熟客以为是盗版,唱衰让他滚下去。   周子探走到打碟机前,冲人群比了一个中指。   沈亭州下意识捂住贺延庭的眼睛,等周子探不再比划了,沈亭州放开贺延庭。   周子探戴上黑色耳机,简单调了几个开场音,对灯光师比了一个常用的手势。   舞台上的灯光一下子绚烂起来,大灯旋转着扫过舞池。   周子探熟练操作着打碟机,冷色调的霓虹灯光打到他身上,沈亭州在他胳膊上看到紧实又漂亮的线条。   小周竟然有肌肉!   沈亭州不懂打碟,但明显感觉音乐的节奏强了,既躁动又抓耳,他也跟着旋律动了几下肩。   舞池里的人根据曲风认出了周子探,有人尖叫喊他的名字。   周子探再次比了一个中指过去,眉眼有种难驯的桀骜与野性,引得大家纷纷叫他的名字,但周子探没再搭理他们,专注于自己的节奏,偶尔朝沈亭州他们瞟去一眼。   不得不说,舞台上的周子探确实是很有魅力。   沈亭州指了指耳朵,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周子探笑了一下,竟然切换了一首儿歌给沈亭州。   强节奏的音律跟儿歌来回切换,再加上一些奇特的采样,混合在一起古怪,但又动感十足。   二楼一个留着半长头发的人说,“这个DJ很有灵气。”   身旁的虞居容看着张扬恣意的周子探,嘴角翘了一下,没说话。   -   在台上玩了半个多小时,周子探摘了耳机下来了。   沈亭州耳膜都要被轰炸破了,周子探带着他们进了一间包厢。   周子探期待地望过来,没了舞台上的桀骜,“我今晚表现怎么样?”   虽然沈亭州不是很懂,但感觉很厉害,“很好听,我看好多人给你欢呼。”   得到沈亭州夸奖,周子探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笑着望向贺延庭。   贺延庭仍旧看他不顺眼,把头偏了过去。   周子探像个戳破的气球,“那个姓江的做什么你都喜欢,我做什么你都不喜欢。”   贺延庭没失忆前就看不起他打碟,觉得他不务正业,没想到失忆了还是看不起。   听到他说江寄,贺延庭扭过头,直白道:“他好,你不好!”   周子探气不过,“我不好我带你出来玩,给你买好吃的,他给你做什么了?”   贺延庭高贵冷艳道:“不用你买。”   想了一下,他补了一句,“要沈医生买。”   见他们又要吵起来,沈亭州赶紧出面阻止,正巧酒吧老板过来找周子探。   周子探狠狠看了一眼贺延庭,怒而离开了。   人走后,沈亭州教育贺延庭,“他是弟弟,你不能总欺负他。”   贺延庭坚持,“他不好。”   沈亭州剥了一个砂糖橘给他,“但他对你很好。”   贺延庭吃着橘子不再反驳沈亭州。   沈亭州跟贺延庭坐在偌大的包厢里,一块看猫和老鼠,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周子探都没回来。   沈亭州正想给他打电话,许殉的电话来了。   看到这个名字,沈亭州心率又开始不正常了,犹豫着要不要接,看不了动画片的贺延庭摸了一下手机,帮沈亭州接通了。   沈亭州:!!!   包厢的隔音虽然好,但许殉还是听到了嘈杂的音乐声,问沈亭州,“你在哪儿?”   沈亭州支吾了一下,“我在外面。”   许殉皱眉,“酒吧?”   沈亭州没否认,“这次我没喝酒。”   “还是上次那个?”   “嗯。”   许殉没有说多什么,聊了几句,沈亭州把电话挂了。   贺延庭一直盯着沈亭州,见他发呆忍不住提醒,“猫和老鼠。”   沈亭州回神,重新打开猫和老鼠的视频。   贺延庭突然说,“你脸好红。”   沈亭州摸了一下发烫的脸,“没有吧……”   他刚想解释是这里太热,贺延庭已经转头认真在看汤姆猫了,沈亭州只好把话咽回去。   沈亭州问,“还吃水果吗?”   贺延庭望过来,眼巴巴说,“要吃糖。”   沈亭州:“糖吃多了坏牙。”   贺延庭:“让它坏吧,没事。”   沈亭州笑了,给贺延庭剥了一块糖。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周子探才臭着一张脸回来。   看着周子探破了一个小口的嘴角,沈亭州问,“你嘴怎么了?”   周子探表情有一瞬的嫌恶,抽出面巾纸擦了一下,避开沈亭州的视线,“没什么。”   沈亭州起身,“我们回去吧,你哥也困了。”   看了一眼盯着手机不停揉眼的贺延庭,周子探目光恍惚,“沈医生,性是不是通向爱的渠道?他是因为跟江寄做了,才这么喜欢江寄的?”   沈亭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周子探表情有些不自在,“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哥跟其他人做了,他是不是就能忘记江寄?”   沈亭州闻言,整个后脊背都发麻,立刻说,“你别胡来!”   就周子探那个脑回路,他能干出什么事,沈亭州都不足为奇。   周子探眼睛闪烁,“……我没有。”   “不管谁给你出的主意,谁跟你说了什么!”沈亭州再次强调了一遍,“你!别!胡!来!”   周子探纠结良久,最后闷闷地说,“好吧。”   看周子探一脸失落,沈亭州大惊。   原来小周真的往这方面动过脑筋,谁,到底是谁,给他出了这么馊的主意!   如果有一天贺延庭清醒了,知道周子探干的事,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   沈亭州带着变单纯的小贺走在前面,周子探跟在后面。   刚走出酒吧,许殉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我快要到了你现在的酒吧”   沈亭州心里一慌,四下看去,寻找许殉的身影。   那边许殉的继续说,“你收拾一下就出来吧。”   沈亭州:“我……”   许殉:“如果现在不方便,那我在外面等你。”   听着这番体贴的话,沈亭州说不出一个“不”字。   沈亭州挂了电话,对周子探说,“你带你哥先回去吧,我有朋友一会儿过来。”   周子探没有多问,“那我们走了。”   沈亭州嘱咐,“到家后给我打个电话。”   周子探应了一声,领着贺延庭离开了。   沈亭州第一次因为要见许殉这么忐忑,心里七上八下地跳着。   他摁了好几次胸口,都不能阻止这种慌乱不安的感觉。   沈亭州正做深呼吸时,一条胳膊从身后搭了过来,还伴着酒气跟烟味。   这绝对不可能是许殉,沈亭州下意识避开,扭头就看到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同伴。   男人伸手摸沈亭州的脸,嘴上调笑,“男的,还是女的,长这么漂亮?”   两个同伴笑了起来。   傅怀斐还有可能被认成女孩,沈亭州从长相到气质,再到穿着,没有散发一点女性的特质。   他皱眉躲开,开口刚要说什么,前面走过来的人让他微微一愣。   醉酒的男人兴致更高了,“还挺辣,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沈亭州眼睛睁大了一些,紧接着头皮一紧,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脑袋就被摁到了墙上,顿时头晕目眩,耳朵嗡鸣不止。   许殉松开瘫软的男人,一拳撂倒男人的其中一个同伴,另一个吓得跑进酒吧叫人。   怕事情闹大,沈亭州拽上许殉就跑。   一路跑进对面的巷子,拐进另一条街,寒风从口鼻灌进胸腔,沈亭州喘息个不停,脚步慢了下来。   许殉反手攥住他,将他拉进一个黑暗的小巷。   沈亭州靠着墙喘息,等缓过这口气才发现许殉离他很近。   对方气息倒是平稳,只是喷洒出来的呼吸很热,眼里的阴影也深重,莫名让沈亭州感到危险。   他忍不住推了一下许殉,手却被对方捉住。   许殉靠近沈亭州,垂下的眼睛专注地落在沈亭州身上,鼻尖挨着沈亭州的鼻尖,似蹭非蹭。   “你把眼睛闭上。”许殉轻轻蹭了一下沈亭州,低声说,“我想吻你。”   沈亭州呼吸停滞。 第51章   “你把眼睛闭上, 我想吻你。”   许殉的声音在逼仄黑暗的巷子里,清晰至极。   沈亭州僵硬地靠在墙上,心脏跳动的力度震得胸口发麻, 那种麻意一直蔓延到他的指尖。   许殉就像一个布下天罗地网的猎人,他没有催促沈亭州,额头抵着沈亭州的眉心, 极度耐心地等待着。   他垂眸看着沈亭州不停扇动的眼睫, 像一只无处停靠的蝴蝶,慌乱地飞了一圈之后, 最后慢慢地垂落, 停歇在眼睑上。   沈亭州把眼睛闭上了,心脏轰隆隆跳动着。   忽然一个柔软的触感, 轻轻地落在他的眼皮, 湿润而温柔。   沈亭州心里一软,慢慢地睁开眼。   许殉似乎一直在等他这个反应, 在沈亭州睁眼那瞬, 他猛地扣住沈亭州的后脑勺, 吻上沈亭州的唇。   沈亭州鼻腔全是许殉的气息, 嘴唇被对方用力吮吸。   感觉自己唇瓣被什么顶开了,沈亭州神经一蛰, 无意识抓了一下身后的墙。   许殉放开他, 将脑袋埋进沈亭州脖颈, 轻轻呼吸着。   沈亭州全身紧绷着, 动也不敢动。   许殉抱住他, 声音黏腻, “你怎么才喜欢我,我都等你很久了。”   听着许殉近似乎委屈的话, 沈亭州一愣。   许殉抬起头,沈亭州这才看清了他眼底的脉脉温情,柔软的地方又塌陷一大块,沈亭州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许殉的脸。   这次许殉再吻过来,沈亭州没了先前的僵硬,轻轻地把眼睛闭上。   他确实是喜欢眼前这个人的。   -   沈亭州没谈过恋爱,第一次对人产生情愫,多少有点手足无措。   直到回到家,脸上热度还没有完全消散。   周子探把贺延庭送回家后,给沈亭州发了一条短信,过了一个多小时,沈亭州才有心情回复他。   洗完澡,沈亭州躺在床上的时候,忍不住想起许殉在巷子说过的话。   “你怎么才喜欢我,我都等你很久了。”   许殉这话的意思是很早之前就喜欢他了?   什么时候喜欢的,他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沈亭州努力回想了一下,顶多就是想到前段时间许殉开始往他身上蹭,比如喜欢躺在他膝盖上,喜欢枕着他的肩。   大概是睡前想许殉想太多了,晚上沈亭州又做了很多有关许殉的梦。   梦里许殉又从电视机里爬出来,说要带他去约会,还要他也钻进电视机。   沈亭州钻啊钻啊,钻到一半的时候卡到电视里面,许殉说要惩罚他,然后把猫们都抱走了……   第二个是他跟许殉躺在沙滩上,惬意地晒着太阳,突然头顶出现一个硕大的猫脸。   那只巨大的猫看着他们,开口道:“我现在长大了,我可以养你们了。”   沈亭州定睛一看,居然是小银渐层!   然后小银渐层开始大把大把给他们撒猫条、小鱼干,还说,“虽然你们经常不给我吃,但我是好猫,我给你们多多的。”   沈亭州跟许殉抱着比他俩都要高的巨无霸猫条,愣愣对视。   第三个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刚复健回来的许殉脸色也阴郁。   沈亭州进去给他做检查时,他坐在窗边,神色漠然地望着天际压下来的黑云。   那个时候许殉已经不对沈亭州毒舌了,但也没有搭理走进来的他。   每到阴天,许殉的腿就会难受,沈亭州走到他身旁问,“要热敷吗?”   许殉没有理他,仍旧看着外面的天色,沈亭州没再多话,给他检查完就出去了。   下楼就见管家从厨房捧着生日蛋糕出来,笑着对他说,“沈医生,中午留下来吃饭吧,今天少爷生日。”   沈亭州刚要拒绝,管家又说,“留下来吧,去年他生日还很热闹,今年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沈亭州心里一拧,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虽然多加了一个人为许殉庆生,但依旧没有让气氛热闹起来。   三人沉默地吃了一顿庆生饭,许殉连蛋糕都没切。   因为下起雨,许殉下午的复健计划暂且搁置,沈亭州打着伞推许殉去出去透气。   他将许殉推到前院的草坪旁,看着在雨水冲刷下,仍旧冒出头的新芽,许殉平静道:“怎么,你也要给我讲一些鸡汤?”   沈亭州没说话,只是拉起他的手,伸到伞外。   雨水啪嗒一声,滴落在许殉的掌心,他皱了一下眉,抬头去看沈亭州。   沈亭州说,“送你一滴雨。”   许殉面无表情,“我记得我给你开的工资不低吧?”   沈亭州忽然一笑,“那送你一片雨。”   他拿着伞后退两步,让被风吹斜的雨线浇到许殉身上。   许殉头发被打湿,软趴趴垂在俊朗的眉眼,扯动嘴角说了两个字,“幼稚!”   “许先生。”沈亭州面容正经起来,“作为医生我要告诉你,只要坚持,一切都有希望,作为沈亭州我要告诉你,明年我不敢再来这一出,因为你会站起来打我。”   许殉隔着雨幕看向沈亭州。   在乌沉沉的天里,那双眼睛漆黑明亮,他撑着伞走过来,重新为许殉挡住落下的雨。   许殉眼睫动了一下,在沈亭州走近后,他扣住了对方的手。   沈亭州不解地看过来,许殉在他脸上很轻地拍了一下,动作有点像调戏,但他却说,“不用一年后,我现在也能打你。”   沈亭州似乎无语了两秒,“……许先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打人不打脸?”   许殉抽回自己的手,“那有没有跟你说过,别欺负瘸子?”   沈亭州理亏,默默地推着许殉回去了。   在梦里,那天许殉站起来,然后追了沈亭州两条街要打他。   沈亭州吓得朝前狂跑,跑进一个漆黑的小巷,然后被许殉摁住,对方变得黏糊起来,低声说——   “你把眼睛闭上,我想吻你。”   -   隔天醒来,沈亭州感觉比跑了马拉松还要累。   其他两个梦还好,沈亭州最受不了第二个,小银渐层变成巨猫还给他们扔猫条。   不过转念一想,深深居然不嫌他俩是累赘,还愿意反哺他跟许殉,谁听了不说一句仙品猫?   吃过早饭,许殉打来电话问他过来不过来,说家里的猫想他了。   以前许殉也经常说这种话,但自从发生昨晚的事,沈亭州再听他这么说,竟然有一种调情的错觉。   沈亭州怀疑自己是污者见污,心里藏着小猫腻,所以看什么都不正常。   开车到了许殉家,管家正在前院打理花草,沈亭州莫名心虚。   许殉从别墅走出来,当着管家的面,坦然地牵过沈亭州的手。   沈亭州本来还想跟管家打招呼,许殉这样一弄,他脸上不由一热,双腿发虚地跟许殉进了别墅。   管家看着他俩的背影,笑了一下,然后将两个枝杈绑到一起。   进了客厅,沈亭州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我觉得人前,还是要注意一点。”   许殉不以为意,坦荡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为什么要注意?”   沈亭州给他的直球弄得有点无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沙发上舔毛的深深后,心里那点别扭立刻烟消云散。   这是愿意在梦里养活他们,把自己的猫条跟鱼干分享的天使猫。   沈亭州星星眼地掏出一根猫条,原本悠然自得的银渐层立刻睁开眼睛。   在沈亭州撕开猫条那刻,橘猫拖着一身肥肉,脚下好像踩着风火轮似的,奔到沈亭州脚边,狸花猫也迅速过来。   被三只猫围住的沈亭州,幸福地挨个喂猫,喂完挨个撸。   等猫瘾终于过去,沈亭州才发现还有一只……不是,身旁还有一个人。   沈亭州僵着脖子一寸寸侧头,就看到一张平和安静的脸。   许殉微笑,“没事,你撸吧。”   沈亭州隐约感到不妙,“我……”   许殉抱起橘猫放到沈亭州怀里,语气体贴,“这些猫本来就是因为你喜欢才养的,看到你开心,我也感到开心。”   沈亭州抱着胖橘,感受着许殉那份沉甸甸的心意,只觉得世上没人比许殉更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沈医生。”管家端着托盘走过来,“喝茶吧。”   沈亭州扑通的心立刻不扑通了,赶忙接过来,“谢谢。”   看到碧绿的茶水,沈亭州觉得有一点不对劲,默默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微笑,“还是绿茶。”   沈亭州喝了一口,余光瞥向管家,等人拿着托盘走了,心里那股异样还是没消失。   想起往日种种,一个猜测慢慢浮现。   沈亭州小心地望向许殉,“管家说的绿茶是不是……”   不等他说完,许殉捂住他的嘴。   沈亭州:……   看着沈亭州望过来的明润眼眸,许殉低头一下一下啄着,沈亭州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了了。   几分钟后,撸猫的沈亭州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许殉该不会用了美男计吧……   沈亭州用余光再次瞥向许殉。   许殉很敏锐,抬手捂住了沈亭州的眼睛,再次亲了过来。   沈亭州不得不倒在他的美男计下,毕竟他可怕得很,一言不合就亲人,牡丹小沈哪里顶得住?   亲完人,许殉还会把眼睫一垂,轻声说,“我都跟你养了三只猫,你还要计较那么多吗?”   沈亭州:不计较,不计较,计较不了一点!   远方传来管家的感叹声,“快开春吧,我种的野菜也能长出来了。”   沈亭州:……   许殉又将狸花猫抱给沈亭州,沉甸甸的爱+1,他再次说,“我跟你都有三只猫了,我还能有什么坏心思?”   管家:“挖野菜。”   沈亭州:……   许殉沉默良久,然后拉起沈亭州,“我们出去转一圈吧。”   沈亭州点了一下头,“好。”   管家悠悠道:“别钻小树林。”   看到许殉发黑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沈亭州突然有些想笑,直到许殉幽怨望过来,“我都跟你有三只猫了……”   沈亭州赶紧绷直嘴角:知道了知道了,不笑就是了。   -   沈亭州没跟许殉钻小树林,围着小区转了几圈,一直逛到管家打电话叫他们回去吃饭。   以前沈亭州觉得谈恋爱是一件很无聊的事,现在发现还是挺有意思的。   晚上回去后,沈亭州又在口袋里掏出了许殉给他的纸条。   沈亭州回信时,门铃响了,他起身去开门。   周子探带着一个跟江寄有七分相像的人,他把人往沈亭州面前一推,“沈医生,像不像,像不像?”   男人听到这话也不意外,显然是跟周子探达成了某种交易。   沈亭州太阳穴一突,“什么意思?”   周子探兴奋道:“这是给我哥找的,有了这个新的,没多久他就会忘记那个旧的,你觉得怎么样?”   沈亭州真是两眼一黑,好一会儿没说话。   周子探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变得小心起来,“怎么了,不好吗?”   沈亭州疲倦道:“小周,替身梗早就不流行了。”   “我没让他做替身,这只是一个过渡。”周子探有理有据,“都说忘记旧恋的方法就是展开新的恋情,先让我哥跟这个很像江寄的谈一谈,然后再逐渐找一个有一点像,最后就可以找不像的。”   搁这儿做脱敏治疗呢!   沈亭州扶住门框,沉沉一叹。   见沈亭州脸色不怎么好,周子探让男人先回去了。   男人犹豫着问,“那钱……”   周子探直接掏出手机给他转账,收到钱的男人笑着离开了。   “现在就我们两个了,沈医生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周子探眼巴巴望着沈亭州。   沈亭州头疼道:“你哥现在的智商只有几岁,你这些……真的不适合他。”   “就是因为智商几岁好骗,才能尽快让他忘了江寄,等他恢复记忆了,他就不听我的话了。”周子探试图说服沈亭州,“你不觉得江寄根本不爱我哥吗?”   沈亭州觉得,但这毕竟是他俩的事,尤其是贺延庭的失忆情况下,他们还是少插手比较好。   怕周子探趁贺延庭失忆胡作非为,沈亭州祭出杀手锏。   “你不怕他恢复记忆,知道你在他失忆的时候,操控他做他不喜欢的事,然后恨你吗?”   周子探一下子泄了气,情绪沮丧低落,“……怕。”   但他更不想贺延庭跟一个不爱他的人在一起,更别说那个人还伤害他,万一他要是步入舅舅的后尘,也丢了命怎么办?   看周子探这样,沈亭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默半晌,沈亭州终于开口,“如果你问我的意见,那我是坚决不同意的。”   周子探失望地离开了沈亭州家。   走到楼下,周子探想到什么似的脸色有些难看,拿出手机拨下一个电话。   通了之后,周子探骂道:“你出什么鬼主意,沈医生根本不同意。”   电话那边的人轻笑了一声,“这样吧,你过来,我们见面再谈。”   周子探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去。”   男人放缓声音说,“我还有一个主意,保证你的沈医生会同意。”   周子探有些犹豫,最后狠道:“你最好是真的有,不然老子要你的命。”   男人笑了笑,给了周子探一个地址。   -   这两天周子探实在反常,沈亭州琢磨了半宿也没琢磨明白。   第二天他开车去找秦司那儿拿一份资料,又被对方调侃被妖精吸了精魄。   沈亭州心道,被妖精吸精魄也好比被周子探吓唬好。   秦司咬着沈亭州买的甜甜圈,想到什么似的说,“对了,你还记得付宇生吗?”   沈亭州翻看资料,头也不抬,“记得,怎么了?”   秦司难得八卦,“他出柜了。”   沈亭州抬起头,“啊?我记得他喜欢女生。”   秦司:“说谁不是呢,以前还追过口腔系一个女生,突然就弯了,对象还是自己的病人。”   沈亭州不吱声了。   秦司很不喜欢师生恋、病患恋,在他看来这就是利用职务之便,大搞男男之情。   “这真的是爱吗?病人对医生是有一种天然的依赖,这种依赖类似吊桥效应,作为医生应该引导,怎么能跟病人在一起?这是极度的不专业,甚至是不负责任,我觉得这个病人都可以告他。”   沈亭州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在秦司的大力讨伐下,沈亭州弱弱地说,“其实,我也跟自己的病人在一起了。”   秦司尬住,然后说,“你们的情况不一样。”   沈亭州:“你不用生硬地转折,我都懂。”   秦司:“你们的情况不一样。”   沈亭州摆摆手,起身勉强一笑:“真的不用安慰我。”   这段友谊就此结束吧,他的行为已经触及了秦司的价值观,三观不同的人,怎么能走到最后呢?   就让这段友情如最初结交那样平和的……   “你听我说!”秦司加重语气,“他出国后改了专业,他现在是心理医生!”   沈亭州立刻坐回来了,跟秦司一块讨伐。   “心理医生怎么能爱上自己的病人,这太不像话了!”   秦司现在已经不想讨论付宇生,拉开座椅,摆出会审的姿态,“说说吧,你跟哪一个雇主走到一起了?”   被拷问的沈亭州低下头,“就……第四个。”   秦司对许殉有很深的印象,“哦,就是那个毒舌是吧?”   沈亭州赶紧为许殉辩解,“他早不毒舌了,现在性格可好了,还给我养了三只猫。”   空耳大师秦司:“什么,给你生了三只猫!”   沈亭州嘴角抽动,“养跟生的读音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吧!”   秦司指了指沈亭州的脸,“但你刚才的表情,还有口气感觉好像是他给你生了三只猫。”   沈亭州:“我哪有……”   仔细一想,许殉的口气确实是像给他生了三只猫。   猫奴小秦认可了这门亲事,“谈吧谈吧,人家都给你生了,不是,人家都给你养了三只猫,你还想怎么样?”   沈亭州也觉得人生已圆满,不能要求得更多了。   秦司暗戳戳,“养的什么猫?有我们家那八只倾国倾城的猫好看没?”   沈亭州品出他要拉踩的意图,拒绝比美,“猫猫都好看。”   当然,他家那三只格外好看。   秦司叱咤了一声,“泼猴,我听到你的心声了!”   沈亭州:……   秦司还要说什么,表情骤变,起身慌乱找东西藏躲。   沈亭州纳闷,“你怎么了?”   他的话唤回了秦司一些理智,秦司故作镇定,“没什么。”   “到底怎么了?”   “……好像是秦诗瑶来了。”   什么都没听到的沈亭州,半信半疑地打开了房门,秦司在身后呼唤,“别——”   但晚了一步,沈亭州已经跟长廊另一端的秦诗瑶对上视线。   他俩少说也隔着七八米,医院隔音又做得非常好,秦司能听到秦诗瑶的声音,简直能称一声顺风耳。   秦诗瑶跟一个高大的青年撞到一起,不小心踩坏了人家的眼镜。   秦司的雷达就是在这个时候捕获到秦诗瑶的信号,高跟鞋踩碎镜框清脆声,以及秦诗瑶那句对不起。   对方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不用,低头捡起了踩坏的眼镜,然后走了。   秦诗瑶边朝沈亭州这边走,边回头去看英俊的青年。   秦司轻哼了一声。   沈亭州回头看他,“吃醋了?”   秦司五官都在震颤,“你在胡说什么!我是担心这个男人被她强抢!我根本不了解她!”   一句话有三个惊叹,也是难为小秦了。   沈亭州拍了拍秦司的肩,“我确实没被她强抢过,不如你了解。”   秦司露出不可思议,“你跟你的四号嘉宾学坏了。”   四号嘉宾是什么鬼,许殉是他唯一的嘉宾好不!   秦诗瑶走了过来,秦司一下子缩回了办公室,但秦诗瑶压根没注意到他,还在看那个眼镜坏掉的青年。   沈亭州听到她嘟囔,“不对呀,难道是我感觉错了?”   说完秦诗瑶猛地看向沈亭州,“就算我的感觉出错了,你的定律也绝对不会有错。”   沈亭州:啊?   就在青年快要消失在走廊尽头时,一个男孩突然跳到他的背上,捂着住他的眼睛,笑容亲昵,“猜猜我是谁?”   青年扣住他的手,似乎有些无奈,“你认错人了。”   “你还跟我装你哥呢?眼镜都没戴,外套还是出门那件。”男孩去咬他的耳朵,“我要你装,要你逗我!”   走廊的另一头,一个与青年九分相似的男人表情微妙道:“钦钦,我在这儿。”   叫钦钦的男孩僵住,然后慢慢从青年身上滑下来。   沈亭州看着表情茫然的男孩:他该不会就是论坛上,那个总是认错双胞胎男友的人吧?   男孩捂着脸跑走了。   双胞胎弟弟神色尴尬地对哥哥说,“我去看看他。”   哥哥点了一下头,被咬的那只耳朵还滢着一层薄亮,另一只耳朵也通红。   三个人都走了,秦诗瑶压抑的笑声才逐渐变态。   “我就知道。”秦诗瑶用力拍着沈亭州,“有你在,我的直觉怎么可能有错!”   沈亭州:……   沈亭州往旁边挪了挪,“你怎么在这儿?”   秦诗瑶揩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来看我闺蜜,她快要生了。”   沈亭州跟秦诗瑶对了一下眼神,“是那个……”   秦诗瑶肯定了他的猜测,“是那个,大仇得报终于可以安心坐月子。”   沈亭州朝秦司投去怜悯的眼神,听秦诗瑶这口气,他表弟肯定被整得不轻。   秦司一副“谢邀,不约”的冷漠脸,显然已经放弃抢救表弟。   毕竟是他渣人家在先,被对方反杀,要怪就怪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把别人的感情当玻璃渣子踩。   吃了一口新鲜的瓜,秦诗瑶这才看到办公室的秦司。   秦诗瑶眉峰微挑,“躲什么躲,有胆做,没脸承认?”   秦司冷艳地转过头,“你别胡说,那是我妈的意思,我事先不知道。”   秦诗瑶看着自己新做的美甲,呵呵一笑:“有些男人呐,嘴上说着跟猫过一辈子,家里长辈一给他安排相亲,比谁去得都快,当然也可能是某些人自己要求的。”   秦司表情憋闷,“我都说了,我事先不知道,我是被骗过去的。”   沈亭州一语道破他俩打的哑谜,“你俩相亲了?”   秦诗瑶率先说,“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人是不会跟狗相亲的。”   秦司紧随其后,“我也绝对不会跟某些脾气暴躁的女人相亲。”   秦诗瑶瞟了他一眼,“谁说暴躁呢?”   秦司本能地向后躲,嘴上还是在逞强,“你别管我说谁,反正我绝不会结婚。”   秦诗瑶讥讽,“你也嫁不出去。”   秦司挖苦,“你还娶不上呢。”   沈亭州:一个嫁不出去,一个娶不上,从另一种角度上来说也是般配了。   秦诗瑶的闺蜜打来电话,秦诗瑶的声音立刻变得和煦如春风,她白了秦司一眼,高傲地走了。   等她都消失了,秦司终于反应过来,“她说我嫁不出去?老子是男人,就算结不了婚也是我娶不上!”   沈亭州一脸沉重地拍了一下秦司的肩。   在秦姐面前,你就是出嫁的命!   -   从秦司这里拿到资料,沈亭州去了苏俞家。   苏俞打开房门,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沈亭州吓得心脏都停了。   沈亭州惊道:“怎么了?”   苏俞哽咽,“大蔷他……”   天呐,这个消息对沈亭州来说太意外了,“小苏先生他……”   苏俞瞬间停止哭泣,不满地看着沈亭州,“为什么他是小苏先生?我很老吗?”   “……”沈亭州:“他是小苏先生,你是小俞先生。”   苏俞觉得小俞更亲切,终于肯继续再哭了,“大蔷进了阿宴书房好久好久都没出来。”   沈亭州猛地朝书房看去,担忧道:“虞先生又放蛇了?我没拿血清,我打电话赶紧叫人送过来,还是送医院比较快。”   见苏俞站在原地又用不满的眼神看着他,沈亭州疑惑地停下来。   苏俞强调,“大蔷跟阿宴独处了很久,他们孤男寡男的。”   沈亭州反应了一下,“你是说他们俩……”   “他们肯定有问题,我怀着孕,弱小无助的,他们……”苏俞哭起来。   上次的捉奸戏码没过瘾,重新再来一遍是吧?   沈亭州深吸了一口气,顺应着苏俞的意思,道:“那我们上楼看看。”   苏俞点点头,跟在沈亭州身后,红通通的眼睛遮掩不住的兴奋。   沈亭州走上二楼,跟苏俞对视了一眼,然后敲下书房的门,“虞先生。”   苏俞似乎觉得这个节奏太温吞,走上前一脚踹开房门,然后缩到沈亭州身后,眼睛清澈又无辜。   好一个弱小无助!   门都被踹开了,沈亭州只好走进去,看到里面的画面,他瞳仁一震。   虞明宴坐在实木办公桌居家办公,旁边的苏蔷被五花大绑,像个粽子似的倒在地上。   看到沈亭州来了,宛如看到救星,蒙着布的嘴巴发出求救的呜呜声。   苏俞似乎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看到这幅画面,眼眸居然闪过一丝失望。   沈亭州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画面,装作没看见他的失望,转身去给苏蔷解绑。   虞明宴招招手,苏俞走了过去,他摸了摸苏俞的肚子,“无聊了?”   苏俞懒洋洋靠着他,“不无聊,我有沈医生呢。”   虞明宴笑着圈住他,“等忙过这段时间带你出去玩儿,有想去的地方吗?”   苏俞还真想了起来,“去哪儿都好,反正有你在,当然还要有沈医生。”   正在解绳子的沈医生微顿,继续装聋作哑。   解开绳子后,苏蔷一下子跳起来。   沈亭州不知道苏蔷被绑了多久,四肢居然都没有出现酸麻的症状,精力如此充沛,这就是花区人的体质吗!   苏蔷气愤地指着依偎在一起的人,“你们无耻。”   苏俞哼了一声,“你跑来勾引阿宴,你说我无耻?”   苏蔷气得跳脚,“谁勾引他了,我只是想往他书房投放蟑螂!”   沈亭州:……这么幼稚嘛。   苏俞也不相信,“你会做这么蠢的事?”   苏蔷反驳道:“怎么蠢了?我投放的蟑螂是新型品种,繁殖能力超强,会飞会跑还会躲。我要你们的房子爬满蟑螂,我要你们的孩子与蟑螂共舞,要蟑螂舔你们儿子的脚,还要你们的孩子抓蟑螂吃。”   苏俞露出嫌恶的表情,“你怎么这么恶毒?”   沈亭州:这个确实有点恶毒了……   虞明宴安慰苏俞,“没事,我让他跟蟑螂共舞,跟蟑螂……”   苏蔷怒道:“你闭嘴,你、你们给我等着!”   撂下狠话,苏蔷拉起沈亭州,“沈医生,我们走!”   沈亭州:?   沈亭州被苏蔷拉出房间,苏俞立刻追出来,“不许你带走沈医生。”   苏蔷冷傲一笑:“我偏要带走!”   苏俞拉住沈亭州另一只手,“沈医生是我孩子的干爹”   苏蔷不甘落在苏俞身后,马上跟着说,“沈医生是我未来孩子的干爹。”   沈亭州:……   沈亭州被他俩拉来来去,还又莫名其妙成了另一个孩子的干爹。   “好了。”沈亭州叫停争执的两个人,“你是孕夫,不能动气,坐到沙发上;你是客人,在别人家里要有礼貌,也坐到沙发上。”   苏俞跟苏蔷火花带闪电地对视,两人异口同声:“你先松手!”   又异口同声:“凭什么我先松手?”   沈亭州被他俩吵得头疼,“我喊一二三,你们一块放手。”   两个人都已经听话了,就在这个时候虞居容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周子探。   沈亭州跟周子探都没料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对方,同时一怔。   看到沈亭州被两个人拉扯着,周子探顿时恼了,冲过来,“你们干什么碰沈医生?”   苏蔷皱眉,“你是谁?”   苏俞气呼呼,“又是你这个小周。”   原本稳定下来的情况,一下子又复杂了。   沈亭州:…… 第52章   苏蔷问, “小周是谁?”   苏俞哀怨地看了一眼沈亭州,“小周是沈医生的最爱。”   虽然跟苏蔷无关,但他一下子就生气了, “凭什么他是最爱?”   听到自己被公认为沈亭州的最爱,周子探的嘴角翘成了鱼钩,战斗力又增加一级, “凭什么我不能是最爱!”   苏蔷强横道:“我就是不许。”   周子探嗤笑, “你谁啊你?”   见他俩快要打起来了,沈亭州再次出声控场, 视线一一扫过他们, “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   苏俞摸着自己的肚子, 期期艾艾道:“看着小周说‘你们’, 看着我们说‘不要吵’,我就知道沈医生偏心小周。”   沈亭州:你是会找醋给自己吃的。   被苏俞这么一拱火, 苏蔷也是很生气, “你凭什么偏心小周!”   周子探往沈亭州身前一挡, “谁准你冲沈医生大呼小叫的?”   苏蔷怒道:“谁准你摸沈医生的?”   周子探一脸骄傲, “我是沈医生的最爱。”   沈亭州:……   见苏蔷把袖子撸起来准备干架了,沈亭州眼皮一抽, 赶忙拍拍周子探的肩, “冷静冷静。”   苏俞咬住唇, 红着眼睛, 心被伤透的模样, “你果然最喜欢小周, 你拍他肩,不拍我。”   周子探嘴角又不住地往上勾, 朝沈亭州投来喜悦又满足的小眼神,感觉下一刻尾巴就要冒出来了。   沈亭州把眼睛闭了闭。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怎么为他吵起来了?   面对“敌人”,周子探嚣张跋扈,昂着下巴说,“那是当然,我跟沈医生认识很久了。”   苏俞凉凉地说,“认识那么久,你还跟欺负过沈医生的人混在一起。”   欺负过沈医生的人?   谁,是谁欺负过沈医生?   苏俞抬手一指,“就是他!”   周子探顺着他的手看去,虞居容倚在楼梯口,俊美的脸上挂着懒散的笑意,一副置身事外好看戏的模样。   见苏俞指着他,虞居容朝周子探无辜摊手。   周子探侧头严肃地看向沈亭州,“沈医生,他欺负过你?”   不想战况升级的沈亭州果断道:“没有。”   苏俞立刻接过话茬,“你听见没,沈医生说有!”   沈亭州:“……我说没有。”   苏俞对周子探说,“沈医生都说两遍有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揍虞居容!”   他言之凿凿的模样,让周子探有一瞬的迷惑。   沈亭州不再给苏俞搅混水的机会,拔高音量,“听话的都坐到沙发上!”   自觉听话的周子探,第一个响应号召,飞快找沙发坐。   苏俞不甘示弱,也坐到沙发上。   苏蔷不明所以,但大家都在坐沙发,他也跟着坐下来。   三个人并排坐到一起,不过谁也不服谁,吵成一团。   “别碰我。”   “你才别碰我。”   “你们都闭嘴。”   “你才应该闭嘴。”   “我就不闭。”   沈亭州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满脸无奈地看向虞明宴,“虞先生,小俞先生还怀着孕……”   虞明宴笑了一下,朝苏俞招招手,把不情不愿的孕夫领走了。   虞居容也朝周子探招手,“走了。”   周子探翻去一个白眼,一脸你谁啊你,最后被沈亭州领走了。   落单的苏蔷皱眉,左右看了一圈,怎么没人来领他?   独自坐了一会儿,苏蔷气恼地离开了。   -   沈亭州开车送周子探回家。   路上恶犬小周还在美滋滋,沈亭州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跟虞居容在一块?”   周子探表情僵住,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看他这样,沈亭州更加怀疑,猜测道:“不会是跟你哥有关吧?”   周子探立刻摇头,但他的摇头更像是点头,做贼心虚的样子太明显了,以至于沈亭州都无奈了。   周子探很少撒谎,恶得坦坦荡荡,光明正大。   “所以——”沈亭州停在红绿灯道口,看向他,一针见血道:“前面那些主意都是虞居容给你出的?”   周子探头也不摇了,话也不说。   那就是了!   沈亭州叹了一声,“那他今天带你来苏俞家干什么?”   周子探嗫嗫道:“我也不知道,他说他有其他主意可以让我哥忘了江寄,但要先去一个地方,我就跟着过来了。”   沈亭州觉得有点怪,但一时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沈亭州每周三都会来苏俞这里,虞居容应该是知道的,毕竟遇到了好几次。   如果说他今天带周子探来巧遇沈亭州,那目的是什么?   难道跟苏俞一样,喜欢看戏?   看着低着头,一脸犯错的周子探,沈亭州耐心引导:“你还是少跟他搅合到一起,他的主意更别听。”   周子探一脸纠结,“可是我哥……”   沈亭州恨铁不成钢,“虞居容出的都是馊主意,没有一个是实用的!”   周子探动了动嘴,最后把脑袋垂下,“好吧。”   -   沈亭州把周子探送回去,直接回了自己家。   从电梯下来,看到家门口那道修长的身影,沈亭州嘴角不自觉扬起。   许殉转过头,他逆着光站走廊,轮廓被虚化,那双望过来的眼睛镀了半边弧光,看起来熠熠生辉。   沈亭州语调轻松,“你怎么来了?”   许殉还是那句话,“家里的猫说想你了。”   沈亭州看向他手里提的纸盒子,还以为银渐层在里面。   “它们留在家里,让我过来看你。”许殉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沈亭州,“这是蛋糕。”   沈亭州接过蛋糕,然后当着许殉的面输下密码,打开了房门。   走进玄关,沈亭州刚将蛋糕放下,就听到身后的许殉说,“我也想你了。”   沈亭州缓慢地转过身,许殉直勾勾盯着他,表情很像一只讨要鱼干的猫。   许殉上前抱住沈亭州,脑袋蹭在沈亭州的颈窝,沈亭州心里顿时软乎乎的。   “那……”沈亭州手指泛痒似的蜷了蜷,“留下来吃饭吧。”   许殉抬头含住了沈亭州的唇,声音含糊不清,“以后要早点回来,我都等你半个小时了。”   沈亭州脸有些烧,“下次可以给我打电话,要不我去找你……”   许殉轻轻咬了沈亭州一口,“要早点回来!”   见他隐约有贞子化的迹象,沈亭州想笑,“知道了。”   许殉这才舔了舔他咬沈亭州的地方,沈亭州有点不好意思地撇下眼睛,“……冰箱好像没吃的。”   许殉说,“先吃蛋糕吧,吃了蛋糕再去买。”   许殉买了抹茶味的蛋糕,口感绵密醇香,是沈亭州喜欢的那款茶味。   正吃着,管家给沈亭州打电话,询问许殉是不是去他这儿了。   沈亭州不由看了一眼许殉,然后对管家说,“他在呢,要他接电话吗?”   管家淡淡道:“不用,他没丢就好。”   沈亭州:……   挂了电话,沈亭州问许殉,“你出来的时候没有跟管家说?”   许殉垂着眼切蛋糕,“有什么好说的。”   沈亭州失笑,“又吵架了?”   许殉否认:“没有。”   沈亭州不怎么相信,“那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许殉没有说话,沈亭州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该不会是怕管家……”   许殉抬手捂住了沈亭州的嘴,强调道:“我什么都不怕。”   沈亭州笑了。   看来确实是害怕被管家吐槽,所以自己找过来了,不愿意沈亭州过去找他。   许殉把脸瘫下去,然后将头偏到一旁。   这个负气的模样让沈亭州不禁想给他撑腰,“下次他再说你,我一定站你这边。”   首先要做的就是在管家吐槽时,忍住不笑。   许殉转过脑袋,喂了沈亭州一大口抹茶蛋糕,“让他说吧,我心里知道你站我这边就够了。”   天呐,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体贴的人!   沈亭州心口软软,坚定道:“你放心,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许殉又喂了沈亭州一口抹茶,“嗯,我相信你。”   吃完蛋糕,沈亭州跟许殉出门去超市采购。   沈亭州小区旁边就有一家大型商超,他俩步行出去,步行回来,一人提着一边购物袋的提手,分担重量。   一辆火红的超跑路过,很快跑车又退了回来。   凌韵降下车玻璃,看着行止亲密的两人,蹙着精致的细眉摁下车笛。   沈亭州侧头看过来,“凌小姐?”   凌韵的目光扫过许殉,最后落到沈亭州身上,“你不是喜欢秦诗瑶,追求秦诗瑶好多年,怎么跟一个男人在路上……不清不楚?”   她就差没指着沈亭州的脑门问,你到底是弯的,还是直的。   沈亭州立刻感受到许殉投过来的火热目光,另一侧的凌韵也用质问的眼神盯着他。   沈亭州既不能出卖朋友,说他不是秦诗瑶的追求者,又不好当许殉的面承认自己“喜欢”其他女生。   他暧昧不清的样子,让凌韵非常生气,“好你个浓眉大眼,看起来英俊可靠的沈医生,没想到居然也是一个渣男!”   沈亭州:……呃,谢谢夸奖。   凌韵怒道:“今天的事我会告诉秦诗瑶,你等着吧。”   说完一脚油门踩到底。   沈亭州一看坏菜了,追了几步大喊,“你超速了,前面是幼儿园!”   凌韵:……   见凌韵减了速,沈亭州放下心,回头就见许殉幽幽看着他。   许殉什么都没说,一个人默默提上全部的购物袋朝前走。   沈亭州追过去解释,“我跟秦诗瑶没什么。”   许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沈亭州去提购物袋,许殉说,“我来就好,不要累着你了,毕竟你这么忙。”   沈亭州看了一眼许殉,对方面色平和,似乎真的是怕沈亭州累到。   往前走了几步,沈亭州看到一个小商店,里面有卖超大的钻石戒指糖,他跟许殉说了一声,进去买了一颗出来。   沈亭州把糖递给许殉,“这个送给你。”   许殉骄矜地把手伸了过来,手背朝上,这明显不是拿糖的手势。   沈亭州反应了两秒,拿着戒指糖套进了许殉修长的手指,对方的嘴角这才从紧抿状态变成微弯。   沈亭州再去拿购物袋的时候,许殉也没再说累不累的话题。   看着心情明显好起来的许殉,沈亭州跟着放松,心道:许贞子虽然娇气,但实在好哄。   -   晚上许殉离开后,沈亭州回卧室发现门把上挂着一个钻石戒指糖。   这不是他给许殉买的那个,颜色不一样。   沈亭州笑了一下,取下了戒指糖,然后发现卫生间的洗漱台上,又放着一枚。   意识不对,沈亭州开始在家里全面搜索,果然在碗橱、冰箱、咖啡机、书桌上、枕头底下都发现了钻石戒指糖。   沈亭州把能找到的戒指糖放到一起,拍了一个照片给许殉。   许殉回:【还有呢。】   沈亭州:……   沈亭州把许殉的备注改为戒指糖批发商,然后又去翻家里的角落,果然翻出好几个。   沈亭州找了一个玻璃罐,把五颜六色的戒指糖放了进去。   手机突然响了,沈亭州拿起来看到是秦诗瑶打过来的,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接通。   秦诗瑶没有寒暄,直奔主题,“凌韵说看见你跟一个男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暧昧不清,你终于跟那个绿茶在一起了?”   什么叫绿茶,说得好难听。   沈亭州为许殉澄清,“他不是绿茶。”   秦诗瑶拉长调子,“是是是,这哪里是绿茶,分明是你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好弟弟。”   沈亭州:……   虽然但是,他确实觉得许殉善解人意。   秦诗瑶:“放心,我已经跟凌韵解释清楚了,你下次可以光明正大介绍你温柔体贴的好弟弟,别让人家绿茶弟弟觉得自己是见不得人的正夫,委屈的嘤嘤嘤。”   沈亭州:“……没有嘤嘤嘤。”   秦诗瑶看热闹不嫌事大,“连嘤嘤嘤都不会,茶功还没修炼到家。”   沈亭州怎么感觉嘤嘤嘤的绿茶,才是最低级的绿茶,高级的绿茶往往都……   脑子里莫名冒出许殉说“不要累到你”的画面。   沈亭州摇了摇头,赶紧甩走乱七八糟的想法,“感谢你的澄清,还有事吗?”   秦诗瑶:“好啦好啦,不打扰你的夜生活。”   沈亭州的夜生活就是刷刷视频,然后上床睡觉,如此朴实无华,顶多就是被花区震惊到。   虞居容又发布了新视频,沈亭州本来是不想看的,但他的标题居然是《医生》。   看到这个名字,沈亭州陡然一惊,再联想到今天虞居容的所作所为,他点开视频,想从虞居容的作品里看一看他想干什么。   视频第一幕就是谋杀案,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躺在地上,满身是血。   看完整个视频之后,沈亭州才发现医生不是主角,单单纯纯就是一个死者。   谋杀医生的凶手跟侦探斗智斗勇,主要是斗勇,斗着斗着就斗到了床上。   侦探把医生当成毕生挚友,看见惨死在家里的医生,发誓要为医生报仇,但被狡猾的凶手玩弄在鼓掌间,还拖上了床。   沈亭州看了两遍,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感觉这个片子好像是在映射什么,人物关系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该不会拍的是他、周子探,还有虞居容自己吧?   这个虞居容很古怪、非常之古怪。   沈亭州退出了视频,习惯性逛了逛那个经常生产八卦的板块。   不出意外,今天的帖子又是爆炸的信息量,让沈亭州都恍惚起来。   【好烦说话不算话的男人!当初说服我去见那对夫夫,玩什么七天交换,我同意了,现在才第五天,拦着我干什么,人家还在楼下等着我呢!】   【呵呵,行,你可真行!跟我在一起,是因为你好兄弟喜欢我,而你爱你好兄弟。】   【哎,今天我终于分清了男朋友跟他哥哥。】   最后一条帖子,在众多炸裂里显得那么清新脱俗。   其他的帖子沈亭州都没勇气点开,这条帖子因为见过真人,他怀着好奇心打开了。   里面回帖画风比较和谐,都是恭喜楼主脸盲症有所减轻。   沈亭州对脸盲症只有基本的了解,知道它主要是通过遗传,目前没有任何治疗手段。   楼主症状应该是比较轻微的,或者花区特殊,所以病症有所改善?   沈亭州本着医学精神往下翻了翻,找到了楼主的回帖。   【没有减轻,他俩太像了,我真认不出来,我是通过其他手段分辨的。】   沈亭州叹了一口气,看来花区这种特殊体质也拿这种遗传病没办法。   【他跟我打赌,如果在化妆舞会上认出他,一年以内,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他都得答应,为了赢我就使了一个诈,往他肩上洒了一点特殊的化学粉末。】   楼主说到这里,回复的帖子并不多,沈亭州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感觉是一对很可爱的小情侣呢。   【他跟他哥穿着吸血鬼的衣服,还都没有戴眼镜,但我还是靠着粉末认出来了。怕他怀疑我,我就假装认错人,一直跟着他哥哥。】   【后来,会场的灯突然灭了,我正吓一跳的时候,他哥突然把我摁到墙上,然后亲了我。】   这急转直下的剧情,让沈亭州大脑空白两秒钟。   花区的人倒是兴奋了。   【然后呢?】   【论坛什么荤菜我没吃过?但就爱这口酸甜的,楼主小可爱快说。】   【那些纯妖艳,上赶着的男人没意思,还是这种好,一开始没感觉,最后真香受不了了。】   【楼上+1,感觉大伯哥挺有意思,我投大伯哥一票。】   沈亭州还在石化中:他的甜蜜小情侣,他那么大的甜蜜小情侣呢!   楼里热闹起来,楼主很快出来回复。   【当时吓坏了,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平时被我亲错了,看着挺尴尬的,一直在避开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亲我。】   【后来灯就亮了,他拽着我进了舞池,让我闭上眼睛数到十。等我数完我睁开眼睛,我男朋友回来了,那天晚上我就再也没看见他,直到今天也没有再见到。】   楼主说完,站大伯哥的人居然多了起来。   有一个叫“蟑螂爬满你家”的ID尤为激动,发了十几条要楼主选大伯哥。   【一定要选大伯哥,弟弟不是东西,哥哥好,听我的话准没错!】   沈亭州不知道大伯哥为什么人气这么高,皱眉一目十行地看着回复。   手机突然响了,是周子探打过来的。   沈亭州翻看着帖子,顺手接通了电话,周子探惊惧的声音灌进沈亭州的耳朵。   “沈医生,我哥又不见了。”   “什么?”沈亭州一下子坐起来,把平板放到了一旁,“什么时候的事?”   “差不多十分钟了,我找了整个别墅都没有见到他,他……咦。”周子探走到落地窗前,看到后院蹲着一个人,“那好像是我哥。”   沈亭州:“?”   周子探快步走出去,确定那是贺延庭后,跟沈亭州报喜,“是我哥,是我哥,他在后院挖东西。”   沈亭州松了一口气,“在挖什么?”   电话那边传来周子探的询问声,沈亭州隐约听见贺延庭好像说什么墓地,过了没一会儿周子探回答他,激动的声音满含感动。   “沈医生,我哥说他在给我挖墓地,他居然要把我葬在贺家的后花园,我怎么能有这样的荣幸?”   沈亭州静默。   这个世界怎么了,感觉他一点也看不懂。   沈亭州挤出一个笑容,“你哥没事就好,很晚了,早点睡。”   周子探乖巧点头,“嗯嗯。”   挂了电话,沈亭州退出花区论坛,静静地走进卧室躺到床上。   晚安,这个我看不懂的世界。   -   今年管家的生日赶在圣诞节这天,还有两天就要圣诞了,沈亭州去商场给他挑礼物。   去年沈亭州过生日时,管家送了他一份厚礼。   沈亭州带着自己“庞大”的预算,直奔四楼的手表专卖店,他早看中了一款复古怀表,感觉跟管家的气质很搭。   从电梯下来,沈亭州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苏蔷跟那个脸盲的男孩。   看着这两人走在一起,沈亭州有一种世界是一个圈的感觉,绕来绕去都是认识的人。   苏蔷看见沈亭州,下意识招了一下手,随后想起什么又把嘴撅起来。   脸盲男孩看了一眼沈亭州,小声问苏蔷,“认识?”   苏蔷故意很大声地说,“一个最喜欢小周的男人罢了。”   脸盲男孩一头问号,“小周是谁?”   沈亭州哭笑不得,走过去问了一个直击苏蔷灵魂的问题,“就算我最喜欢小周,你为什么要生气?”   苏蔷愣住了,是哦,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好像是因为昨天苏俞很愤慨,他受到了对方的影响,跟着很愤慨。   但实际他跟沈医生,加上今天才见过四面,而且对方还帮过他。   苏蔷一下子就不生气了,热情地打招呼,“沈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沈亭州也不惊奇他的变脸速度,毕竟苏俞比他还会变脸,笑着说,“来给朋友买礼物。”   苏蔷倒是很大方,掏出一张商场的黑卡给沈亭州,“满五十万,拿这张卡可以减五万哦。”   贫穷小沈虽然带足了钱,但也没有足到要消费五十万。   沈亭州刚要婉拒,脸盲男孩突然开口,“啊,我男朋友来了。”   沈亭州顺着男孩的目光看了过去,二楼扶梯旁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   男孩对苏蔷说,“我去看看。”   苏蔷看了一眼二楼的青年,“那是他哥哥,不是他。”   沈亭州秒懂这话的意思,朝男孩看去,对方已经绕到对面的扶梯正准备下去,苏蔷压根没有叫住他的意思。   沈亭州忍不住问,“不跟你朋友说一声吗?”   苏蔷趴在环形的透明玻璃上,眼睛闪烁着沈亭州熟悉的光芒,“我是大伯哥党,才不要告诉他。”   沈亭州:……   苏蔷该不会就是那个“蟑螂爬满你家”吧?   脸盲男孩已经下了楼,亲昵地拐上了哥哥的胳膊,仰头笑着跟他在说什么。   隔得太远,沈亭州听不见具体内容,也看不清哥哥的具体表情。   苏蔷双拳紧攥,垂在胸前,鼓气加油:“亲他,亲他,亲他!”   楼下的男孩还真踮脚在哥哥下颌亲了一口。   苏蔷继续念:“舌吻、舌吻、舌吻!”   沈亭州摁了摁额角,又摁了摁,“要不……还是告诉他吧,感觉这样不好。”   苏蔷振振有词,“都认错那么多次了,多个一两次又有什么关系?而且年轻人不犯错,叫什么年轻人!”   说的好有道理,沈亭州竟然一时无法反驳。   苏蔷突然低呼一声,兴奋道:“吻了吻了。”   沈亭州朝下一看,哥哥低头真的在男孩眼皮上亲了亲,惊得沈亭州瞳孔微震。   他颤声问苏蔷,“你确定他是哥哥?”   苏蔷抬了抬下巴,“当然,我跟他们兄弟从小一块长大的。”   如果真是哥哥,那也太……   沈亭州移开视线,又忍不住移回来看他俩的进度,哥哥把男孩拽进了角落,从他们这个角度看不到在做什么。   苏蔷拽着沈亭州找最佳“观影”位置,边找边说,“肯定是在舌吻!他今天没戴眼镜,应该是故意找过来的,我就知道他会忍不住。”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大蔷。”   苏蔷额角青筋立刻爆出来,双眼冒火地扭头吼:“都说别叫我大蔷!”   沈亭州转过头,叫苏蔷大蔷的人是那个脸盲男孩的男友。   好家伙,正主来了!   “嗯?”弟弟的视线跃过苏蔷,落到二楼,“那不是我哥吗?”   沈亭州看着悄悄让出最佳“观影”位置的苏蔷:……   弟弟走了过去,看到楼下接吻的两个人,还是他哥主动吻过去的,神色顿时变了。 第53章   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在亲自己的心上人, 青年颊齿紧咬,手背青筋毕露。   苏蔷感叹了一声,“他们好般配。”   沈亭州发现苏蔷在拱火这方面的造诣, 跟他哥哥苏俞一样高。   弟弟果然怒了,冲下楼一拳挥向自己的亲哥哥。   男孩震惊看向男友,他隐约意识到什么, 但身体下意识还是扶了一下被打的哥哥。   弟弟急火攻心, 整整有三四秒提不上一口气,委屈巴巴地看着男孩。   “钦钦, 是我!”   男孩唇瓣一抖, 触电般甩开身旁的人,在男友要他过去的眼神下, 迟疑着朝对方走去。   刚迈出一步, 手就被哥哥拽住了,男孩顿时钉在原地。   二楼的苏蔷同样激动, 攥着双手冲楼下大喊, “吻他, 吻他, 是男人就吻他!”   原本兄弟俩争夺同一个人的狗血戏码没太多人关注到,苏蔷一嗓子彻底引流了, 大家纷纷侧目。   沈亭州眼皮一抽, 赶紧摁住苏蔷这个人形喇叭。   哥哥深深看着男孩, 哑声说, “……我不后悔。”   男孩愣了愣, 心里乱成一团麻线。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弟弟的怒火, 他冲过去跟哥哥打作一团,两个人你给我一拳, 我给你一拳,谁下手都没留情。   男孩焦急地去拉他俩,“别打了。”   苏蔷趁沈亭州不注意,跨步上前大喊一声,“喻钦!”   男孩听到声音,抬头朝二楼的苏蔷看过去。   苏蔷喊道:“跟哥哥在一起,哥哥好!”   沈亭州:……你是懂得贴脸开大的。   男孩一愣,很快肉搏的声音唤回他的注意力,兄弟俩已经滚到地上开始打了。   喻钦从身后抱住其中一个青年,试图拉开他俩,“阿笙别打了。”   被抱住的人果然停住,然后被另一个青年狠狠给了一拳。   看着怀里的人嘴角裂开,血都淌了出来,喻钦扭头对另一个青年怒道:“让你别打了,听不懂吗!”   青年顶着一张青紫的脸委屈道:“钦钦,我才是你的阿笙。”   喻钦:……   二楼的苏蔷抱着肚子大笑,“我就说你跟哥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不然你为什么每次都会认错?”   “……”   沈亭州都无法反驳苏蔷这句话。   喻钦默默地放开了哥哥,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苏蔷说的是事实,他确实是每次都认错,唯一一次认出来还是作了弊。   弟弟额角爆出青筋,忍无可忍地冲二楼吼道:“苏大蔷,你给我闭嘴!”   苏蔷咬牙切齿,“再叫我这个名字,我晚上剁了你的吊,看你怎么跟你哥争夺喻钦!”   弟弟显然很清楚苏蔷的痛脚在哪里,“你永远比不上你哥。”   苏蔷不甘示弱,“你哥亲了喻钦很多次,喻钦也亲了他很多次,绿帽王!”   沈亭州听到这话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弟弟更是怒不可遏,他从地上站起来,隔空跟苏蔷对线,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都朝着对方最在意的地方下刀子。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喻钦捂着脸后退了两步,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扣住了他。   喻钦转头,哥哥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拽着他就朝包围圈外面跑。   看着还在跟苏蔷吵架的弟弟,又看了看那对逃跑的虚假小情侣,沈亭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了自己嗑的cp,苏蔷使出浑身解数拦下弟弟。   但弟弟还是很快发现了端倪,转头一看人没了,顿时一惊,撂下一句“苏大蔷,你给我等着”,开始去追人。   苏蔷猖狂大笑,“老婆跑了吧,活该,谁让你从小就爱叫我大蔷。”   沈亭州:所以您这么兢兢业业地拆cp,不是磕哥哥,而是因为跟弟弟有私仇?   -   给管家买完生日礼物,沈亭州开车去许殉家,路上给猫们买了一些零食跟新玩具。   到了地方,看到庭院前那辆车,沈亭州有些许迟疑。   今天许殉家有客人?   他来之前给许殉打过电话,对方没说有人要过来,沈亭州朝前走了几步,从落地窗看到了客厅里的桑岩。   原来是傅先生和小桑管家来了,沈亭州笑了笑,走过去敲开了门。   今天的傅怀斐一身怪盗基德的打扮,笔挺的白西装,戴着细框眼镜,一侧的镜腿垂着银色链条,黑色长发绑在脑后。   沈亭州进来时,他正在优雅地喝着桑岩泡的红茶。   桑岩有些惊喜,“沈医生?”   傅怀斐闻言,侧头看了过去。   许殉起身挡住傅怀斐的视线,走到沈亭州身旁,平静地宣布,“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被许殉牵住手的沈亭州,立刻迎来两道不可置信的目光,搞得沈亭州也有些尴尬。   他没想到许殉没有任何缓冲,会直接曝光他俩的关系。   傅怀斐惊得手抖了一下,红茶洒在手背上,立刻烫红了一片,杯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桑岩惊呼,“先生!”   傅怀斐惨然一笑,“抱歉,失态了。”   说完傅怀斐扶着沙发上,拿手帕捂着嘴,美男低咳起来,那条银色的链条晃在眼角,仿佛一道道泪痕。   桑岩捧着傅怀斐被烫到的手,担忧地问,“您没事吧?”   傅怀斐虚弱道:“没事,一点小伤不碍事。”   桑岩眼睛含着水汽,“怎么能没事呢,烫得这样红,万一留下疤怎么办?”   沈亭州悄然递过去一支药膏,但半路被许殉拦截。   许殉看着面前这对“苦命鸳鸯”,淡淡道:“先让他们演完吧。”   ……也好。   沈亭州收回了手。   “真的没事。”傅怀斐的长发散落开,让他身上那种凄美之感越发强烈,“不过是有些惊讶,沈医生——”   傅怀斐看过来,沈亭州一个激灵,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您说。”   傅怀斐勉强一笑,“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快坐。”   沈亭州把药膏递过去,等小桑管家接下,他才跟许殉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桑岩小心地为傅怀斐抹药,傅怀斐蹙着眉头,脖颈低垂,伏在沙发上静默不语。   “小舅。”许殉打破沉默,“疼就喊出来吧。”   傅怀斐面色苍白,努力微笑,“没有很疼……”   刚说完,忽然缩了一下脖子,嘶字都发出声音了,瞥见望过来的沈亭州又硬生生忍住了。   许殉扭头对沈亭州说,“我小舅是怕疼体质,十六岁生病打针还会躲起来偷偷哭。”   沈亭州想笑,傅先生真的好娇一朵花。   许殉这话让傅怀斐把身体缩起来,让桑岩心生不满。   不想先生被诋毁的桑岩,开口帮腔道:“先生虽然体弱,但并不脆弱,之前有学生遭到父母虐待,还是先生出面帮忙解决的。”   许殉挑眉,“所以他现在打针不哭了?”   桑岩有一瞬的停顿,继而道:“先生每年都要资助贫困学生、去孤儿院为孩子们念诗歌、帮助贫穷的人解决温饱问题,还会关怀身边每一个人。”   许殉平平地哦了一声,“那看来……”   不等许殉说完,沈亭州摁住他的手,阻止了许殉接下来的话。   沈亭州对桑岩说,“傅先生好厉害,拥有绅士所有美好的品德。”   沈亭州的话让傅怀斐身体重新舒展、桑岩嘴角露出笑意。   许殉看了一眼沈亭州,抿住唇没有说话。   傅怀斐没留下来吃午饭,沈亭州来了之后,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提出了离开。   人走后,沈亭州紧绷的弦儿放松下来,“你怎么直接跟傅先生说了?”   他倒不是质问许殉,只是事情太突然,傅怀斐反应又如此……夸张。   沈亭州措手不及,险些就要酿成伦理悲剧,就像商场那对双胞胎,好在傅怀斐是一个体面的人,而且也没有多喜欢他。   许殉看着沈亭州,反问道:“明确恋爱的第一步难道不是告诉身边家人、朋友,自己有对象了?我以为这是对伴侣的尊重。”   沈亭州莫名想起昨天偶遇凌韵那件事,不免有些心虚。   “……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许殉直勾勾看着他,沈亭州咳了一下,“昨天的凌小姐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一个关系很不错的朋友也知道我现在不是单身。”   许殉朝沈亭州靠过去,“我也没有那个意思,只要知道你心里是有我……”   余光瞥见端着茶点的管家,许殉剩下的话顿在喉咙里。   见他突然不说了,沈亭州看过来,“怎么了?”   许殉没有说话,管家也站在一旁没有动。   沈亭州后知后觉地转过头,看到管家之后吓一跳。   管家这才走过来,“抱歉沈医生,让你喝茶喝到一半的时候被打扰。”   沈亭州瞟了一眼静默的许殉,想笑,但记起之前的誓言,他又赶紧绷住。   管家把茶水跟抹茶蛋糕放下,“沈医生继续喝吧。”   管家走后,沈亭州用胳膊碰了一下许殉,见对方没有反应,又用胳膊碰了一下。   “请问,许先生在家吗?”   许殉突然倾身,摁住沈亭州的双肩,狠狠咬上他的唇。   沈亭州一惊,但看到许殉眼睫打下的那片漂亮阴影,又慢慢放松身体,像撸猫一样抚摸着许殉的后颈,耐心地安抚他。   许殉亲着沈亭州,告管家的状,“他老是挤兑我。”   沈亭州心道,你还不是老挤兑傅先生。   心里虽然这么想,沈亭州却没有揶揄许殉,真诚道歉:“是我不好,嘴不够伶俐,不是管家的对手。”   许殉这才笑了,他贴着沈亭州的额头蹭了蹭,嗓音像是含了蜜糖,“但我还是开心的,因为我们在一起了。”   沈亭州心口一颤,莫名想到一句话——   我把命给你,你把你的爱还给我吧。   沈亭州想到大雨滂沱的天,自己对许殉说“我把命给你”,成功把自己给逗笑了。   许殉拉开一点距离,抬眼去看沈亭州。   看出了许殉的困惑,沈亭州轻咳了一声,“对不起,你重来一遍,我这次好好表现。”   许殉:……   许殉一秒变贞子,“我知道我好笑,你尽管笑吧。”   沈亭州怕他晚上爬自己的电视机,赶忙解释,“我没笑话你,我只是……”   许殉没说话,等着沈亭州的下文。   沈亭州羞耻了一下,但是说了出来,“我只是想到,大雨夜我祈求你原谅的画面。”   许殉皱眉,“你为什么要在大雨夜祈求我的原谅?”   沈亭州不好解释,“……这不重要,只是突然想起来。”   许殉哼了一声,然后凑近沈亭州颈窝,朝着他的衣领不停吹气。   沈亭州:“?”   许殉道:“我要把你吹感冒,让你笑我。”   沈亭州静了一秒,然后伸出脖子,摆出英勇就义的模样,“吹吧,如果能让你不生气。”   许殉弯了弯唇,最终只是在沈亭州唇上亲了亲。   -   吃过晚饭回到家,沈亭州几乎忘了傅怀斐那段插曲,直到小桑管家的电话打了过来。   沈亭州犹豫了几秒,还是接通了。   桑岩的声音有点失真,“晚上好沈医生。”   感受到他的欲言又止,已经想开的沈亭州坦然道:“有什么事你可以直说的,小桑管家。”   桑岩支吾了一下,“对不起沈医生,我知道这个问题可能会让你尴尬,但我还是想知道,您为什么会选择许先生?”   他是知道许殉对沈亭州有那方面的感情,但完全没想到沈亭州也会喜欢许殉。   在桑岩看来,拒绝先生的沈亭州应该是一个独身主义者。   沈亭州在认识许殉之前,确确实实是一个独身主义者,但感情这种事是说不清楚的。   “我跟许殉认识了很久……”沈亭州字字斟酌,“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会想到未来的一些事。”   那是一个有许殉的未来。   这种感情从什么时候有的,沈亭州已经不记得了,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很喜欢许殉了。   桑岩恍悟,“所以您跟许先生是在长时间的相处中,生出了感情,是吗?”   沈亭州点头,“是的。”   挂了电话,桑岩敲开了傅怀斐的门,傅怀斐正站在月光下独自神伤,旁边还放着红酒与唱片机。   唱片机里一个黑人女歌手用独特沙哑的嗓音,唱着悲情哀怨的歌曲。   月光在傅怀斐身上铺下一片银白,他长发披散,脸色苍白憔悴,背影孤寂。   桑岩轻轻叫他,“先生。”   傅怀斐摇了摇头,“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永远也比不上小旬。”   桑岩走过来解释,“不是的,刚才我问过沈医生了,他说跟许先生是日久生情,您不是比许先生差,您是输在相处的时日上。”   傅怀斐摁停了唱片机,“真的吗?”   桑岩肯定道:“沈医生亲口承认的。”   傅怀斐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罢了,我跟亭州有缘无分,既然小旬喜欢,那就祝福他们吧。你准备一份礼物送给他们,告诉他们不必在意我,要好好在一起。”   桑岩满眼感动,“先生,您真是一个好舅舅。”   傅怀斐平和微笑,“毕竟是我唯一的外甥,我不疼他,又有谁疼呢?”   桑岩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先生,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傅怀斐以为就一两天,优雅地抿了一口酒,“好,是想休息吗?”   桑岩说,“不是,是进修。”   傅怀斐缓缓抬起头,“进修?”   觉得自己不合格的桑岩惭愧道:“我想再回管家学院进修两年……”   傅怀斐一个用力,把手里的水晶酒杯捏碎了,颤着声音问,“多久?”   看着傅怀斐血流不止的手,桑岩大惊失色,“先生您的手,我去拿医药箱。”   见桑岩走了,傅怀斐露出惊色,今天就要去进修了?好……好快啊!   他双眼一翻,啪地晕了过去。   听到动静的桑岩转过头,心脏剧烈一抽,“先生!”   -   傅怀斐颤颤地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挑高的天花板。   双眼焦距慢慢清晰,傅怀斐看到了沈亭州,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把眼睛闭上了。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沈亭州,傅怀斐静了好几秒,第二次把眼睛闭上。   第三次睁开眼时,桑岩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傅怀斐抬起手,用一种虚弱到只有气音的声音呼唤道:“小桑……”   桑岩赶紧握住他的手,眼睛红通通的,“先生,您说?”   沈亭州朝后让了让,给他们俩腾出了舞台。   傅怀斐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亭州了。”   桑岩赶忙回:“那不是梦,沈医生就在我旁边,您要见他吗?”   桑岩起身要挪地方,傅怀斐抓着他的手,桑岩回头看过来。   傅怀斐继续说,“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说要去进修,还要去两年。”   桑岩眼眶更红了,提醒道:“不是梦,先生,我真的打算去进修。”   傅怀斐闻言脑袋一歪,人又昏了过去。   桑岩瞳孔剧颤,“先生!沈医生,您快看看先生怎么了?”   沈亭州走过来,翻开了一下傅怀斐的眼皮,做了其他检查,“应该是情绪过激导致的。”   “小桑管家,可以请你帮忙给他做人工呼吸吗?”   桑岩是学过急救知识,心肺复苏跟人工呼吸都做得很标准,沈亭州觉得由他来更合适。   桑岩二话不说,开始给傅怀斐做人工呼吸。   沈亭州打开药箱,拿出维生素药物。   在桑岩的人工呼吸下,傅怀斐逐渐睁开了眼睛,他恍恍惚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桑岩,对方一会儿凑过来,一会儿离开,唇上热热麻麻的。   等傅怀斐清醒了一点,沈亭州喂给他维生素。   傅怀斐好像一点也不记得刚才的事,“亭州,你怎么在这里?”   沈亭州撒了一个善意的谎,“没事,来找小桑管家的。”   傅怀斐也没有怀疑,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垂着眼睛的样子,还真有几分病西施的感觉。   桑岩送沈亭州出来时,沈亭州叮嘱他,“傅先生现在不能受刺激,说话要注意一些。”   桑岩胡乱点头。   看桑岩已经慌了,沈亭州问他,“你知道要注意不能说什么吗?”   桑岩一脸茫然,傅怀斐虽然经常生病,但生病前他都会摆出很大的阵仗,告诉桑岩“我要生病了”。   这还是头一次毫无预兆地昏倒在地,桑岩现在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他想,他或许真的不是很好的管家,如果他父亲在这里,一定会很好解决这些问题的。   等先生好了,他一定得回学校重新进修,他太差劲了。   沈亭州却说,“最近别在他面前提你进修的事了。”   桑岩懵了,“啊?”   沈亭州实言相告,“他可能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被刺激了。”   这么多年被桑岩周到地照顾着,对方突然就要走,还一走就是两年,傅怀斐不吓晕才怪。   陷入恐慌的桑岩没弄懂,但乖乖点头,“我、我知道了沈医生。”   沈亭州拍了拍桑岩的肩,安慰道:“别太担心,他没事,最近饮食要清淡,但一定要有营养。”   桑岩镇定了一点,“好。”   -   沈亭州刚回到家,桑岩发消息过来,说傅怀斐情况好了很多,还感谢了沈亭州这么晚过来看病。   看来桑岩是彻底冷静下来,沈亭州放下心,回复了他几句。   放下手机,沈亭州去浴室洗漱。   躺到床上,沈亭州拿出平板打开了花区论坛,想看一下双胞胎的后续。   今早在商场发生的事,着实勾起了沈亭州的好奇心。   大伯哥拉着喻钦跑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弟弟有没有追上来,两个人有没有打起来,事情最后到底有解决没解决?   沈亭州翻开那条帖子,找了找楼主的回帖。   两个小时前,楼主在帖子里发了一句话——   【我应该不是世上唯一一个同时喜欢上两个男人的人吧。】   沈亭州:……短短半天不见,你怎么突然变成了喻书桓?   那个叫“蟑螂爬满你家”的狂热大伯哥党,疯狂在帖子底下回复。   【你当然不是了!】   【你只不过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你有什么错!】   【不要犹豫,大伯哥人真的很好,比你现在这个强太多太多了。】   【现在这个从小就欺男霸女、游手好闲,无恶不作,还会给人起外号,坏得不行不行的,不要对他有负罪感,他不配。】   沈亭州看到这里,总算确定这人的身份,是苏蔷无疑了。   这个瓜就暂且吃到这里吧,沈亭州心情复杂地退出了帖子。   今天论坛其他的帖子依旧炸裂——   【怀孕了,但不知道孩子爹是谁,我目前有四个怀疑对象,大家可以帮我分析一下,那天晚上的人到底是谁吗?】   【妈妈二婚,自从跟着她搬进新家,感觉每天晚上有鬼来压床。我怀疑是我那个便宜哥哥搞的鬼,今天弄一下摄像头看看怎么回事。】 第54章   鬼压床、怀疑便宜哥哥搞得鬼?   沈亭州看了两遍标题, 最后还是点了进去。   主楼没有说具体细节,倒是楼里一致提醒楼主——   【晚上别喝牛奶,谁给的也别喝。】   【是的, 不喝牛奶可抓到真鬼,亲测有效果。】   【这些王八犊子能不能换一个套路,牛奶牛奶, 又是牛奶, 我真是腻了。】   沈亭州满头问号,怎么都在说牛奶, 难道是牛奶有问题?   很快楼主出来回复:【知道了, 如果真有那只鬼,被我抓住他就等着吧!】   【楼主, 训狗文学欢迎你。】   【我喜欢那种豆腐嘴, 刀子心的,楼主有需要我可以给你出教程。】   【果然花区不出孬, 送楼主一个字, 就是干。】   楼里所有人都在给楼主出主意, 沈亭州扫了一眼, 越看越感觉不对劲,然后退出了论坛。   逛完论坛, 沈亭州刷了两遍橘猫守在投喂机前, 用爪子扒拉机器的搞笑视频, 然后才放下手机睡觉。   隔天一早, 沈亭州接到了邮局送件员的电话, 说是有他一封信。   这年头会写信的只有傅怀斐, 但小桑管家要去进修了,傅怀斐现在应该没心情写信。   沈亭州疑惑地下楼, 签收了送件员的信件。   寄件地址是某男子监狱,周子探曾在这个监狱待了一个多月,唯一留在这里服刑的只有一个人——   陆源。   沈亭州回到家打开信,果然是陆源写给他的。   信写得很长,足有两页纸,但内容很空洞,甚至是有点流水账,像小学生被老师要求每天写的日记。   沈亭州一目十行扫过去,陆源结尾的一段话引起他的注意——   突然很想读爱伦·坡那篇《金甲虫》,你过来看我的时候能帮我带过来吗?想起跟你泡在图书馆破译密码的快乐时光,如果你能带这本书过来,说明你已经原谅我了。   沈亭州从未跟陆源泡在图书馆看《金甲虫》,但他确实看过这本小说。   《金甲虫》是首部通过思维游戏,去破解密码的小说。   沈亭州看着陆源前面写的那些流水账的日记,眉头慢慢压下来。   10月7日,雨,放风的操场有一只辛勤的蚂蚁。   10月19日,有太阳,与家人通信。   11月1日,有星星,从监狱的商店买到一个印着猫图案的便签,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11月24日,有太阳,读了一篇圣经,很喜欢里面的一句:求你掩面不看我的罪,涂抹我一切的罪孽。还是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怪我。   12月……   满满一页纸都是这种日记式的记录。   沈亭州盯着那些数字,起身去书房翻出了《金甲虫》,找到书的主人公勒格朗跟朋友破解羊皮卷密码那章。   花了半个多小时,沈亭州拿笔圈出陆源真正想要跟他说的话。   看着那行字,沈亭州眉心一跳,拿上信去找许殉。   许殉接过沈亭州递过来的信,眼神闪过一抹冷戾。   管家走过来,看了一眼——   【12月25号,来看我,否则联系家人,杀猫。】   陆源说的家人,肯定不是指真正的家人,应该花钱雇的在外面残害流浪猫的人。   许殉瞬间get到沈亭州来的目的,“你别着急,我让阿文查一查。”   阿文是管家的侄子,也是一个很厉害的计算机高手,可以通过陆源账户的流动,锁定杀猫的嫌疑人。   管家拿出手机,走到院外去打电话。   沈亭州第一次这么生气,今天连车都没开,手到现在还是抖的。   许殉摁住他的手,“不用担心。”   沈亭州抬头,看到许殉那双温柔而有安定的眼睛,悬着的心朝下落了落。   管家打电话回来,对沈亭州说,“沈医生,为了你的安全,这两天你还是搬过来住吧。”   沈亭州一愣,他明显感觉放在手背上的手紧了一下。   许殉看着沈亭州,目光闪烁。   沈亭州耳尖犯痒似的,不自在地抓了抓,没有说话。   管家又开口,“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让阿武过去保护你。”   沈亭州闻言赶忙说,“太麻烦了,我、我还是搬过来吧。”   许殉拉了一下沈亭州的手,“那去你家收拾东西。”   见沈亭州低着头点了一下,管家笑了笑,然后去前院继续收拾他的花草。   -   沈亭州没拿太多东西,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以及一些应急的现金。   回去的路上,沈亭州看了一眼身侧的许殉。   许殉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直白道:“不能去。”   沈亭州叹了一口,“说实话,我很好奇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陆源的怨恨在沈亭州看来毫无根据,如果他霸凌了陆源,对方记恨他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三十年他都觉得正常。   只是因为他学习比他好,做了两年的学生会主席,陆源就恨了他十年,这……   沈亭州不能理解。   许殉给沈亭州一个更不能理解的答案,“喜欢你,想引起你的注意。”   沈亭州空白几秒,“啊?你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猜测?”   许殉看着沈亭州,眼眸又深又沉,“离谱吗?”   沈亭州觉得离大谱了。   许殉沉冷道:“如果不是喜欢你,为什么一定要缠着你?这么多年,我不相信没有其他人得罪过他,但只有你,他记了这么久。”   沈亭州张了一下嘴,与许殉对视几秒,原本的迟疑逐渐坚定起来。   他说,“我决定去看他,今天下午就去。”   陆源约他明天见,沈亭州不想按他的节奏来。   许殉虽然不愿让沈亭州跟陆源有任何接触,但他不会无视沈亭州的意愿,轻轻嗯了一声。   沈亭州故意撞了一下许殉的肩,“许先生放心,我不会被他影响的!”   许殉眼睛有了一丝笑意,“我知道。”   沈亭州精神内核很稳,遇见了形形色色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人跟事,他也没失态崩溃过。   吃过午饭,许殉陪着沈亭州去了男子监狱。   陆源只肯见沈亭州一个人,许殉在外面等他。   几个月没见,陆源清减了很多,似乎在监狱过得不怎么好,但在沈亭州面前,他仍旧保持从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沈亭州跟陆源中间隔着厚厚一层的透明玻璃。   陆源拿起了电话,看着玻璃外神色平静的沈亭州,笑道:“好久不见,会长大人。”   跟上次他们见面的第一句开场白一样,沈亭州却没有上次的心境。   沈亭州淡淡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陆源单手撑在脸的一侧,弯起唇角,“没什么,叙叙旧而已,最近实在太无聊了。”   看着他笑意宛然的模样,沈亭州问,“你是喜欢我吗?”   陆源的笑有一瞬停顿,仿佛没听懂沈亭州的意思,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   沈亭州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喜欢我?”   陆源突然大笑起来,引来狱警的注意,男狱警严厉道:“5714,禁止喧闹。”   陆源收敛了一些,好笑地看着沈亭州,“是什么给你这样的错觉?”   沈亭州其实也不相信许殉的猜测,但不妨碍他来这里挤兑陆源。   “我们高中就相处了三年,但你却惦记了我十年,你有记恨过其他人这么长时间吗?”   陆源笑着,眼睛却是冰冷一片,“你想太多了。”   “我倒是希望自己想太多了,但你都住进这里面了,还不忘拿猫来要挟我。你不给我写信,我都快要忘了你,结果你又来这一招吸引我的注意,你真的别太……”   沈亭州实在说不出“爱我”这两个字。   他只能拿出毕生演技,做出无奈的样子,把头摇了又摇。   陆源的脸彻底阴郁下来,“我以为你知道我厌恶同性恋呢。”   沈亭州震惊,“你居然还是深柜,你这是对我爱而不知啊小陆。”   陆源眉头微皱,挖苦道:“沈誉,你不去做编剧太可惜了。”   “你以前叫我沈亭州,现在叫我沈誉,你是一定要跟别人区分开吗!”   沈亭州忽然发现自己也挺会嗑的。   一旦这个开关打开,沈亭州就停不下来了,“难怪你跟我同桌的时候,嫌我跟别人说话太吵,原来你是吃醋了!我的天,小陆,你真的别太……”   陆源眼角抽了两下,“你今天是吃错药了?”   沈亭州立刻周子探上身,“你也不用这么关心我,我最近身体挺好的。”   陆源:……   沈亭州叹道:“你在里面好好改造,别总是想着我了。”   见沈亭州有要走的迹象,陆源语气冷下来,“你别学周子探一样装疯卖傻。”   沈亭州:他居然连我学谁都看出来了,他好爱我……不是。   陆源压低声音,“我看你是想收到我寄给你的快递了。”   至于他会寄什么快递,沈亭州心知肚明。   沈亭州淡淡道:“你不用寄了,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我搬家了,不在原来的地方住了,以后也别来信了。”   陆源重新笑起来,仔细观察着沈亭州每个表情,“怎么,怕了?”   沈亭州没顺着陆源的话回答,反而逆向问他,“怎么,你怕了?怕找不到我,会得相思病?”   陆源目光微沉,“你这是跟谁学的?油嘴滑舌。”   沈亭州心道:这还不是被你逼的!   沈亭州嘴上:“陆源,我以前还是挺喜欢你的。”   陆源瞳仁一颤,咬牙道:“你个死同性恋。”   沈亭州:……   也确实没说错,他现在是加入了同性的队伍中。   沈亭州微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法律都开放同性婚姻。小陆呐,喜欢男人不丢人,你也别老端着了,现在没人会笑话。”   陆源似乎对同性恋深恶痛绝,“我跟你们可不一样。”   看他排斥抵触的样子,忍不住让沈亭州怀疑,陆源是不是因为他喜欢同性,才这样针对他的?   但没认识许殉之前,沈亭州可没弯过,就算陆源是极度厌同人群,也不该盯上他。   沈亭州:“你的意思我已经清楚了,我的态度还是咱俩没戏,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见陆源脸色难看起来,皮一下很开心的沈医生笑了。   他重新说,“你的意思我已经很清楚了,我今天是想告诉你,这是我第一次来看你,也是最后一次。”   陆源沉沉地看着沈亭州,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沈亭州打断了。   “实话告诉你吧,我跟你一样也是一个假面人,什么温和善良,关心同学,那都是我装出来的,喜欢猫也是人设,所以你的威胁对我压根不起作用。”   沈亭州摆出一副“你爱杀多少就杀多少,我不在乎”的样子。   说完,沈亭州把电话挂了,没给陆源说话的机会。   陆源明显有点恼,指着电话让沈亭州接。   沈亭州站起来,冷漠地看着急躁的陆源,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陆源猛敲玻璃,沈亭州并没有回头,直接走出了监狱。   看到站在门口等他的许殉,沈亭州心里暖烘烘的,然后放轻脚步,悄然朝他靠过去。   等走到许殉身后,沈亭州正打算吓他,对方忽然转过头,反倒吓了沈亭州一跳。   许殉上前一步,低头轻轻在沈亭州额头碰了一下,“早听到你的动静了。”   沈亭州笑了起来,好吧,是他幼稚了。   许殉没问沈亭州跟陆源说了什么,牵起他的手说,“回去吧。”   沈亭州有种吃了一口蜜的感觉,点点头,跟许殉一块上了车。   开车正准备走时,一辆豪车越过他们的车,然后停到了监狱门口。   车门打开,走出一个青年,穿着浅色的呢绒大衣,里面是一件高领黑色毛衫,眉眼英俊。   沈亭州记忆力惊人,一眼就认出对方的身份。   沈亭州指着窗外的人问身旁的许殉,“这是不是你弟弟?”   许殉从倒车镜看了一眼,嗯了一声,“是许政。”   之前沈亭州陪许殉参加了一次家庭性质的聚会,宴会上许殉的叔叔还被女伴暴打了一顿。   发起宴会的人,就是许殉的堂姑,也是许政的亲妈。   沈亭州还以为许殉会跟对方打声招呼,没想到看了一眼他就转过了头。   沈亭州没说什么,正要收回视线,监狱的铁门重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潮服的青年,但衣服的款式是五六年前流行的。   青年跟陆源一样剃着板寸,眼角微垂,神色冷漠,是模特圈很流行的厌世脸。   看到青年出来,许政叫他,“纪砚。”   叫纪砚的青年看都没看许政,从许殉车旁绕行。   许政脸色沉下来,“你别不识好歹,你还以为自己是五年前那个纪家的小少爷?”   这话一出,一股很冲,也很熟悉的味道直冲沈亭州的脑门。   纪砚掀了一下眼皮,睨了一眼许政。   许政拉开副驾驶车门,冷声道:“上车!”   纪砚左右看了一眼,最后问许政,“来接我的?”   许政目光顿时有些复杂,语气不自觉缓和下来,“上车吧。”   纪砚走了过去,看了一眼许政开过来的车,“新出的车?车型看起来不错,只是可惜……”   他看向许政,语气惋惜,“可惜给你这种人渣开了。”   说完他朝许政脸上吐了一口口水,表情厌恶至极。   许政脸色发青,见纪砚要走,他一把抓住纪砚的手,狠戾道:“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在这里混不下去!”   这下沈亭州终于确定了,是渣攻的味道,还是那种天凉王破的渣攻。   沈亭州皱眉问,“你弟弟怎么这样?”   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对许政感官还不错,毕竟他是那次聚会里少数表现对许殉病情关心的人。   许殉撇清关系,“所以我没跟他打招呼。”   饶是沈亭州正在生气,也被许殉这话逗笑了,立刻称赞,“你最好了。”   许殉心道,我还可以再好一点。   他摁下车笛,对正在跟许政拉扯的纪砚说,“上车。”   看过来的许政一愣,“哥??”   纪砚趁机甩开他的手,厌恶道:“滚开,脏了我出狱的空气。”   撂下这句话,纪砚快步上了许殉的车。   -   路上,车厢内一片平静。   纪砚坐在后座一角,沉默地看着窗外倒退的景物,颜色偏淡的唇绷成一条直线。   沈亭州看了他一眼,这气色,用中医的话来说就是气血不足,沈亭州怀疑他有低血糖的毛病。   车开到市中心,许殉才开口,“你在哪里下?”   纪砚看着车窗外陌生的高楼大厦,舔了一下干涩的唇,“就前面的道口吧。”   许殉没再说话,到了前面的路口停了下来。   纪砚低着眼睛,“谢谢旬哥。”   等人离开后,沈亭州惊讶地看向许殉,“你们认识?”   许殉说,“他追了许政很多年,在家里的宴会上见过几次。”   难怪许殉一喊,纪砚就上车了,原来如此。   沈亭州又问,“那你弟弟不喜欢他?”   许殉摇头,“不知道,好像是谈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冒出一个人,许政跟他拉扯不清的,纪砚坐牢就是因为开车撞了那个人。”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好大!   沈亭州:“那个人去世了?”   许殉:“没有,但一条腿截肢了,现在许政应该是跟他在一起了。”   又是复杂的三角恋。   不知道是不是视网膜效应,沈亭州发现最近的三角恋好多,每一对的关系都错综复杂。   沈亭州没再多想,跟着许殉回了家。   管家把沈亭州的房间安排了许殉卧室旁边,床单被褥已经换成新的,还在房间摆了一束花。   是栀子花,上面插着一个卡片。   沈亭州走过去,拿出卡片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表情有点微妙。   许殉问,“怎么了?”   沈亭州把卡片递给他,许殉看了一眼,上面写——赠亭州,落款是许鼠鼠。   这是揶揄他俩上次去管家房间的事。   之前沈亭州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管家以前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原来管家是磕他跟许殉cp的第一人。   这次许殉没再说管家无聊,低头嗅了嗅花,“很香。”   看着许殉掩在花束的俊朗侧脸,沈亭州折了一支送他,“那,这朵给你带回房间。”   许殉接过花,低头顺势吻住了沈亭州的唇。   沈亭州眼睫颤了颤,许殉又吻在他发颤的眼皮上。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许殉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后退一步,让沈亭州接电话。   沈亭州摸了摸发烫的耳朵,走到窗旁给电话那边的人讲了几句。   他的表情逐渐严肃,“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许殉看过来,沈亭州转身对他说,“我得出去办点事。”   许殉望着沈亭州,仿佛一个刚成婚就要独守空房的小可怜。   沈亭州忍不住心软,“我很快回来。”   说完在许殉在唇角亲了一下,许殉这才重新露出笑意。   -   沈亭州开车去了一家酒吧。   这个时间点酒吧生意清冷,沈亭州穿过舞池,一个穿着制服的领班走过来。   “您就是粉爷的男朋友吧?”   “……是男性朋友。”   领班看了一眼沈亭州,周子探在通讯录给沈亭州备注的称呼是,最爱我的沈医生。   如果不是这么一个暧昧的备注,领班不会给沈亭州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人。   虽然不知道他俩到底什么关系,但人都来了,领班只好带沈亭州去了周子探的包厢。   周子探已经睡着了,左手淌着血,玻璃渣碎了一地。   领班赶忙解释,“是他自己砸的,我们都不敢碰他。”   沈亭州深吸了一口气,让对方帮他拿药过来。   周子探喝的有点多,迷迷瞪瞪睁开眼,看到蹲在他面前的沈亭州,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沈医生?”   沈亭州抬起头,“是我。”   周子探抬起右手捂到眼睛上,声音含糊不清,“沈医生,原来我真的不姓周。”   沈亭州上药的动作一顿。   周子探跟周之衷的关系很一般,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叫过对方父亲,周之衷也不曾关怀过他。   但无意中知道自己不是他儿子,周子探还是感到迷茫。   周子探喃喃自语:“你说,为什么我亲妈要把我扔到他家门口,她不知道我不是人家的孩子,人家根本不会要我吗?”   沈亭州为周子探包扎伤口,声音轻缓,“可能……她并不知道你不是周先生的孩子,她以为你是呢。”   周子探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再开口时他安慰自己。   “没关系,反正我的妈妈是贺然婕,是不是周子衷的儿子不重要,生过我的那个女人怎么想的也不重要,是不是沈医生?”   他仰起头,期待地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肯定道:“当然!”   周子探再次躺了回去,又有点委屈,“可是我哥不喜欢我。”   沈亭州:“他还小呢,不懂事。”   周子探:“但他喜欢江寄。”   沈亭州:“所以说他不懂事。”   喜欢人家还要欺负他人家,正常人能干出这种事?   周子探又问,“那你呢,沈医生?”   沈亭州看着迷茫的他,“我永远记得,我出事的时候你帮我报仇,当然这是违法的,以后别这么干了。”   周子探嘟囔了一句,“你好像我妈,我妈也经常这么说我。”   沈亭州:……   周子探迷迷糊糊又阖上了眼睛,这时房门被人敲了一下。   沈亭州看向门口,“进来。”   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色马甲的青年走过来,手里拿着打扫用具,在看到沈亭州那刻,他微微一怔。   沈亭州同样有些惊讶,居然是两个小时前刚见过的纪砚。   在他跟纪砚对视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很快领班走过来,质问纪砚,“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纪砚平静反问,“怎么了?”   领班没解释,直接道:“你收拾东西走人吧,我们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第55章   听到领班的话, 纪砚颊齿紧绷,开口问,“是谁让你赶我走的?”   领班不耐烦地挥手, “别给我们找麻烦,赶紧离开。”   纪砚扯下领带,冷冷地看着领班, “那个人是姓许, 还是姓韩?”   领班骂了一句脏话,“你听不懂人话, 是吗?”   听到领班的怒骂声, 几个穿着黑衣服,手臂纹身的男人看了过来。   见他俩快要打起来了, 沈亭州开口叫了纪砚一声, “纪先生。”   纪砚跟领班一块看了过来。   沈亭州对纪砚说,“能麻烦你帮我把人抬到车上吗?”   纪砚抿了一下唇, 最终还是放弃追问那个人是谁, 朝沈亭州走了过去。   沈亭州客气道:“麻烦你了。”   知道沈亭州是在帮他, 纪砚垂着眼, 摇了摇头,“没事。”   沈亭州跟纪砚一人扶着周子探一条胳膊, 将人从沙发上扶了起来。   “唔。”周子探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领班见状, 走过来问, “需要帮忙吗?”   沈亭州侧头问领班, “开除还给工资吗?”   领班一愣, 虽然他不认识沈亭州, 但不好得罪周子探,立刻笑道:“给的。”   纪砚是第一天上班, 只上了小半天的班,领班给他结了一百块钱。   沈亭州的车停在酒吧的对面,跟纪砚扶着周子探到车旁,沈亭州才发现自己的车钥匙丢在包厢里。   沈亭州回包厢拿到钥匙,出去后就看到了纪砚在跟许殉的堂弟争执。   许政冷眼打量揽着周子探腰的纪砚,挖苦道:“刚出来就钓男人?”   纪砚反唇相讥,“还是要感谢你许少爷,不是你逼我辞职,我也想不到卖身这么好的出路。”   许政的脸瞬间铁青了,“自甘堕落。”   纪砚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的韩子彦不自甘堕落,你快去找他吧。我记得他没了一条腿,别让他等久了,小心等着急了,爬着过来找你。”   许政眼睛布满霜寒,阴鸷地看着纪砚,“你还敢提!如果不是因为你,子彦会成为最优秀的舞者。”   纪砚满脸冷漠,“要的就是他永远不能跳舞。”   许政气极:“你……”   纪砚面无表情,“滚开,别挡着我做生意。”   周子探似乎被吵得不耐烦,眉头紧紧皱着,脑袋翻了一个面,脸埋进了纪砚的颈窝。   周子探想找一个舒服的位置,脑袋一直动来动去,在外人看来他是在占纪砚的便宜。   许政脸色更沉,上前去拽纪砚,“别犯贱,跟我走。”   纪砚满脸厌烦,“你才别犯贱,滚开!”   拉扯中,周子探睁开了眼睛。   他以为旁边的人是沈亭州,模模糊糊看见有人找“沈医生”的麻烦,登时清醒过来。   周子探双目圆瞪,一拳抡了过去,“妈的,找死!”   许政没想到纪砚的野男人还敢打他,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冲上前跟周子探打了起来。   沈亭州没搞清楚状况,就在愣神的三四秒工夫里,周子探突然窜起来开始打架。   沈亭州神经一突,赶紧过马路。   周子探跟纪砚,一个还有几天才满刑期,一个刚出狱,这俩人可不能再进局子了。   跟许政这种请私教练习拳击的体面打架方式不同,周子探主打一个快准狠,下手也阴。   虽然醉了,但本能还在,掰许政的手指、踹许政的脚踝、攻击他的下三路。   哪里下手打得疼,周子探往哪里下手。   沈亭州赶过去时,体面打法的许政已经露出痛苦面具。   周子探倒还好,脸上只挨了一拳,受伤的手再次流血,但他血条厚,外加酒精的麻痹,愣是感觉不到一点疼,只是酒气翻涌,有点头晕。   沈亭州把周子探扶到石墩上,让他休息。   一坐下来,周子探立刻没事,甚至打起了瞌睡。   沈亭州惊叹,这体力不参加一个奥运会项目,真是屈才了。   许政的拇指差点被周子探撅骨折,他捂着手,脸色难看地看向纪砚。   纪砚面无表情跟他对视,眼里是看不到一点心疼。   许政从牙缝挤出,“这就是你找的下家,一个流氓混混?”   纪砚嗤笑,“总比你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渣强。”   许政眼睛闪烁了一下,还想要说什么,沈亭州打断他的话,“纪先生,你跟我们走吗?”   沈亭州刚说完,隐约间听到一声抽气。   这声音有点熟悉,沈亭州朝周围看了一眼。   许政认出了沈亭州,语气算客气,“他跟我走。”   沈亭州的注意力被拉回,下意识看了一眼纪砚。   纪砚无视许政的话,对沈亭州说,“我不跟他走,也不麻烦你了,今天谢谢。”   许政出声就是讥讽,“不跟我走,是想今晚睡桥洞?”   纪砚身上确实没有多少钱,不然也不会一出监狱就着急打工。   他笑了一下,轻佻道:“好啊,我跟你走。到时候晚上我跟你,还有韩子彦一块玩点刺激的,正好我也想看看他的腿锯得好看不好看。”   沈亭州耳尖一动,再次听到抽气声,比刚才更加绵长。   他揉着耳朵,左右环顾,试图找出发声人。   很快一道高挑的人影,在车辆间迅速移动,最后停到沈亭州车的另一侧,然后探出了头。   沈亭州与秦诗瑶对视那一刻,只觉得头皮一麻,但秦诗瑶双眼却放亮。   她伸出刚做好的圣诞指甲,抓住沈亭州的胳膊,咻地一下拽到自己身旁。   沈亭州:……   秦诗瑶哪怕把声音压低了,也掩饰不了言辞间的兴奋,“我就说附近笼罩着追妻火葬的气息,原来你在这里!”   沈亭州轻扯嘴角。   他跟许殉比,显得他好像很爱吃瓜,但如果对手是秦诗瑶,沈亭州立刻就脱离了低级趣味。   有沈亭州的坐镇,秦诗瑶放心将脑袋再次探出去。   她预感,眼前这俩人一定有非常非常深的纠葛。   见沈亭州还愣在原地,秦诗瑶很贴心地把沈亭州的脑袋也摁了过来。   沈亭州:听我说谢谢你……   那边的许政仿佛第一次认识纪砚,皱眉看着他,“你以前不这样的。”   以前的纪砚单纯热烈,是那种不知忧愁的富贵小少爷。   纪砚轻笑,“许少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四个小时前,您不是跟我说了,我不是以前的小少爷了?”   那双眼睛含着嘲讽的笑意,许政莫名不想跟纪砚对视。   他没再执着让纪砚跟他回去,只是将一张银行卡递了过去,淡淡道:“钱你拿着,以后最好别留在京都,如果韩家的人看到你,是不会放过你的。”   秦诗瑶嘶了一声,“韩家,哪个韩家?”   见秦诗瑶看过来,沈亭州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纪砚看着那张银行卡,对许政做了一个以前从来不会做的动作,他竖起中指。   “煞笔!”   说完冷漠地甩下许政,径直穿向马路的对面。   一辆线条流畅的哈雷摩托,从马路另一头轰鸣而来,停到纪砚面前,然后围着纪砚转圈。   纪砚被困在直径半米的圆圈内,进退不得,不由露出恼怒之色。   他扭头,冲许政骂道:“你他妈有完没完,我艹你全家……”   秦诗瑶摁住沈亭州的肩,激动地摇着,“好泼辣,就喜欢这种不爽就撸袖子干的!”   沈亭州能看出秦诗瑶很喜欢,毕竟他都快散架了。   摩托车停了下来,一只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扣住了纪砚的后颈,头盔前的面镜打开,露出一张英俊得很野性粗糙的脸。   “你要艹谁?”   秦诗瑶扣住沈亭州的肩头,压抑着尖叫声,“还是一个低音炮!”   沈亭州发出一个音节。   秦诗瑶扭头,拍着沈亭州的肩安慰,“你声音挺好听的,不用硬凹低音炮。姐虽然喜欢低音炮,但也喜欢你这种清爽的声音。”   沈亭州强颜欢笑,“没硬凹,只是你捏的我有点疼。”   秦诗瑶小心翼翼地撤回一只手,“骚瑞。”   纪砚听到这个声音,跟秦诗瑶的反应一样也是浑身一震,他僵硬地一寸寸转过脖子,果然看到一张朝夕相处五年的脸。   纪砚震惊。   男人像捏不听话的猫似的,捏了捏纪砚的后颈,动作亲昵又熟练。   他贴近纪砚的脸,“不是跟你说了,出来后去“八号码头”修车厂找吴胖子,瞎跑什么?”   纪砚不可置信,“你怎么出来了?”   “我说过了,我很快就会出来了。”男人凑近纪砚,“想我没?”   他长眉杂乱乌黑,轮廓硬冷分明,有一种粗粝的男人味,但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弯下,瞳仁明亮,显得又很柔情。   看他眼里的笑意,纪砚微怔。   秦诗瑶开始狂磕,“监狱ABO,居然是监狱ABO!”   知识匮乏的沈亭州不解,“监狱什么?”   秦诗瑶激动道:“小白兔omega意外入狱,在群狼环伺的监狱里,不得已只能委身头狼alpha,最后小白兔变成钢牙兔子!”   沈亭州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就变成他听不懂的话了。   秦诗瑶声音逐渐猖狂,“我以为是追妻火葬场,原来是换攻文!”   沈亭州:?   秦诗瑶欣慰,“换得好,换得好,让渣攻在火葬场里扬灰吧!”   望着路边那两个姿态亲昵的人,仿佛下一刻就会吻在一起,许政莫名感到愤怒。   他克制不住胸腔那种感情,大声道:“纪砚!”   纪砚下意识回头,却被男人摁住了脸颊,眼神也变得危险起来,戴着手套的手指用力摩挲在纪砚唇瓣,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秦诗瑶捂住胸口,虚弱道:“小沈快扶住我。”   沈亭州不明所以,但还是扶住了秦诗瑶。   秦诗瑶:“我快要被他们散发的性张力迷晕了,我需要吸氧!”   沈亭州:……   秦诗瑶颇有一种“他们今生不锁死在这里,我就死在这里”的疯癫美感。   纪砚不喜欢这种压迫感,拧着眉头推了推男人。   男人哼了一声,“在里面乖得很,出来就不让碰了,这是因为看见老情人了?”   听到他把许政形容成自己的老情人,纪砚的脸冷下来,转身就要走。   男人眼疾手快,搂住纪砚的腰,把他掳到摩托车上,扣下面罩,拧动车把离开了。   秦诗瑶站在身后,捧着脸尖叫,“啊啊啊啊啊。”   沈亭州也站在身后,“这样是违反交通规则吧?”   秦诗瑶立刻转头,“你真是油盐不进!不得不说,绿茶跟你真是绝配!”   ……沈亭州第N次辩解,“小许不是绿茶。”   秦诗瑶的视线越过沈亭州,看向双拳紧攥,脸色阴沉的许政。   她忽然问沈亭州,“他是不是姓许?”   沈亭州看向许政,“对。”   秦诗瑶再次嘶了一声,托着下巴陷入思索,“许、韩,哦哦,我想起来了!这个钢牙兔子是纪砚吧?五年前他开车撞人的事闹得很大,你没听过?”   沈亭州复杂道:“五年前我在公立医院规培。”   不过是区区规培生罢了,比起十八层地狱还是要好一些的,顶多就是在十七层做牛马。   被分到急诊科的规培生小沈没听过这件事,他回家一般是倒头就睡。   “当时只以为这是刑事案件,看来这里面有很多爱恨情仇呐。”秦诗瑶露出迷之微笑,“有意思,很有意思!”   看到她这个笑容,沈亭州自动离她远了一些。   沈亭州准备带周子探回家,扭头就看见有人正在偷周子探。   沈亭州:!!!   虞居容将周子探塞进自己车里,冲沈亭州微微一笑,“我们先走了,沈医生。”   说完他坐进正驾驶座,踩下油门,在沈亭州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将人捋走了。   wuli小周!   情绪稳定的沈医生快要崩溃了,他赶忙掏出手机给周子探打电话,试图唤醒醉酒的蝴蝶,bushi,是酒醉的小周。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周子探迷瞪瞪掏出手机。   没看清来电人就接通了,因此语气不怎么好,“谁?”   沈亭州嘶声力竭地喊道:“小周!”   听到是沈亭州的声音,周子探抓了抓头发,声音含糊,“沈医生?”   沈亭州语气急迫,“快点醒醒,虞居容把你带走了!”   难得见沈亭州这么失态,秦诗瑶默默把耳朵凑到手机另一侧,想听听这个小周跟虞居容是什么瓜。   周子探有点难受地动了一下身体,支起眼皮看了一眼身旁的虞居容,总算有几分清醒。   他踢了踢虞居容,不耐烦地问,“把我从沈医生身边带走想干什么?”   虞居容也不生气,“快到晚饭时间了,你先让沈医生好好吃饭吧,不按时吃饭对胃不好。”   周子探似乎是觉得有道理,对电话那边的沈亭州说,“沈医生,你先吃饭吧,等你吃完了我们再说。”   沈亭州:这个时候还吃什么饭,他咽得下去吗!   周子探把电话挂了。   听着电话嘟嘟的断线声,沈亭州抬眼,空洞地跟一旁的秦诗瑶对视。   秦诗瑶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小周脑子里在想什么。   沈亭州再次打过去,周子探很快就接了,还挺有礼貌,“怎么了,沈医生?”   沈亭州倒是给他噎了一下,半晌后他用简短的语言,总结了一下虞居容干出来的混账事。   “你喝醉了,我本来打算把你带回家,虞居容突然出现,把你塞进他的车里!”   周子探语气平和,“好,我知道了沈医生,你吃饭吧。”   再次听着断线的嘟嘟声,沈亭州一时有点分不清,周子探是不介意跟着虞居容走,还是不介意跟着虞居容走?   秦诗瑶替他回答,“放心吧,听他这口气是不在乎对方把他弄走了。”   沈亭州:……行吧。   虽然周子探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但以防万一,沈亭州还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回家后跟我说一声。】   隔了半分钟,那边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很快又来一条:【沈医生,你好好吃饭吧,晚一点再联系。】   沈亭州:……   其实,他的晚饭也没有那么重要,至少比不上周子探的屁股重要。   -   今天是平安夜,路上有点堵车。   路过一个饰品店时,看到摆在橱窗里,包装精美的苹果,沈亭州心里动了一下。   他很少过圣诞,只是在高中的时候,因为收到不少苹果,出于礼貌也会回别人一个橙子,寓意心想事橙。   沈亭州停下车,买了两个溢价的苹果带了回去。   希望圣诞老人能跨境,保佑大洋彼岸的许殉和管家平安。   回到许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许殉抱着一只猫,站在灯火通明的落地窗前,在看到沈亭州下车,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举着猫爪朝沈亭州挥手。   沈亭州顿时一片柔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撑起一角暖洋洋的光。   许殉给三只猫都打扮了,让它们戴上鹿角发箍,脚上穿着红色的靴子,脖子挂着金色的铃铛。   沈亭州进屋看见后,视线再也挪不开了。   好萌啊啊啊啊啊!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萌的生物!   沈亭州马上就要石矶娘娘化了,许殉忽然把鹿角发箍跟红靴靴都摘了下来。   沈亭州看过来,就听到许殉一本正经道:“戴着这些它们不舒服。”   这倒也是。   而且只戴铃铛也好可爱,沈亭州正要桀桀桀地扑向猫,许殉扣住他的手,“先吃饭吧,管家等的都饿了。”   管家端着茶杯,“是啊沈医生,赶紧吃饭吧,不然家里就要买新电视机了。”   沈亭州居然听懂了这话的深刻含义,偷偷瞄了一眼许殉。   “呃,我买了苹果给你。”沈亭州把苹果分给许殉跟管家,“祝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收到礼物的许殉又给小银渐层戴上了鹿角发箍,穿上红靴靴,塞到沈亭州怀里,“给你撸一分钟。”   沈亭州笑了,“谢谢,许先生。”   管家看到这幕笑了笑,然后进了厨房。   小银渐层不舒服地挠脖子,沈亭州就将发箍跟靴子摘了下来,埋进它的脖颈,狠狠吸了一大口。   等他吸够了,这才放下了小银渐层。   许殉走过来,像沈亭州吸猫一样,他也把自己埋进沈亭州的脖颈,狠狠吸了一口气。   “你走的时候说很快就回来的。”许殉声音听着是在指责,但感觉更像是在撒娇。   沈亭州心口有点痒,见客厅没人,他捧起许殉的脸,飞快在他高挺的鼻梁亲了一口,“对不起。”   许殉等待一下午的怨气,立刻消散了,眼眸映着沈亭州满含笑意的温和样子。   许殉吻了吻沈亭州的唇,然后牵起沈亭州手,“吃饭去吧。”   沈亭州被许殉拉进厨房,看到管家后,多少有些不自在,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许殉紧紧攥着。   管家难得没吐槽,只说了一句,“洗手吃饭。”   -   吃过晚饭,沈亭州的表妹傅芸芸打来视频电话。   “哥。”傅芸芸青春洋溢的脸出现在镜头前,“平安夜快乐。”   “平安夜快乐。”沈亭州习惯性问了一句,“有没有好好学习?”   傅芸芸立刻垮下脸,“哥,你这样会失去一个可爱的妹妹!”   沈亭州忍不住笑了,“但我可以获得一个学霸妹妹。”   傅芸芸哼道:“那校霸妹妹你要不要?咦,你身后怎么好像有东西飘过,不对,是人……”   沈亭州转头,就见许殉端着一杯水走过,镜头随着沈亭州的动作,正好拍到了许殉半侧的脸。   傅芸芸记人不行,但记美女帅哥非常在行,她一眼认出了许殉。   “是许哥!”傅芸芸惊叫,“哦哦哦,哥,你竟然为了许哥不回家!”   许殉无辜地站在沈亭州身后,只有半身出镜,但马上就要出柜了。   沈亭州经过凌韵事件,不再藏着掖着,向傅芸芸一人官宣他的恋情。   他抬起手机,让许殉全脸出镜,“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傅芸芸的尖叫声险些掀了房顶,沈亭州的姑姑敲门让她小声点。   傅芸芸立刻捂住嘴,小声问,“哥,这事需要我在我妈面前打掩护吗?前几天我还听她说,她单位的同事有一个跟你年龄相仿的女孩,似乎想让你们俩见面呢。”   许殉坐到了沈亭州旁边。   沈亭州感觉塌陷的不仅只是沙发,还有他的男德。   沈亭州咳了一声,义正言辞道:“不用,如果姑姑问起来了,你就说我谈对象了,男的!”   傅芸芸再次尖叫,不过这次声音克制,“哥,你超酷!”   许殉嘴角也翘了翘,拿出手机给傅芸芸发了一个红包。   上次傅芸芸生日,他俩加了联系方式,但没怎么说过话。   傅芸芸点开红包,笑容灿烂道:“谢谢哥夫。”   这话明显是对许殉说的,许殉微笑道:“不用谢。”   只有沈亭州纠结称呼,“哥夫是什么意思?”   傅芸芸:“哥夫就是哥哥的丈夫,我总不能叫许哥嫂子吧?别说许哥性别男,就是你们俩……嘿嘿。”   沈亭州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沈亭州,经过花市各种洗礼,他已经品出傅芸芸那句“嘿嘿”隐藏的言外之意。   沈亭州扶额,“你嘴巴别总是荤腥不忌。”   傅芸芸又是嘿嘿一笑,“可是许哥很认同,又给我发了一个红包。”   沈亭州看向许殉,许殉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表情很无辜。   沈亭州:……   傅芸芸斥责沈亭州老古板的思维,“现在什么时代了,你还搞这方面的羞耻,而且为爱做受也不丢人。”   做什么?   沈亭州捕捉到关键词,“谁跟你说我是……”   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妹妹,沈亭州闭了想要争辩的嘴。   虽然沈亭州没有说完,但许殉明白他什么意思,傅芸芸也明白他什么意思。   所有人突然安静下来。   许殉看了一眼沈亭州,垂眸不语。   傅芸芸也没有想到他哥竟然……但这明显不可能。   见他俩都不说话,沈亭州反而不解,问傅芸芸,“困了?”   傅芸芸眼神飘忽,“有点。”   沈亭州:“那早点睡吧。”   挂了傅芸芸的视频,沈亭州看向眼角垂垂的许殉,“你也……困了?”   许殉复杂地抬头,又复杂地低头,最终回答了傅芸芸一模一样的话,“有点。”   还想跟他一块撸猫、聊天的沈亭州静了几秒,“那早点睡吧。”   许殉起身,又看了一眼沈亭州,然后飘回了自己的房间。   人走后,沈亭州撸着橘猫,“怎么今天大家都这么困?”   -   撸了一会儿猫,沈亭州回到房间,刚准备去洗漱就接到了周子探的电话。   沈亭州问,“到家了?”   那边的周子探支吾着,“……还没有。”   一听周子探这个声音,沈亭州就觉得不对,“出什么事了?”   周子探用词很谨慎,“我可能,又一不小心把虞居容的脑袋给敲了。”   沈亭州足足三秒钟没有说话,“用什么敲的?”   周子探:“他家床头就只有一个电子表,我就拿那个敲的。”   沈亭州:感谢虞居容是一个极简主义者,没在床头放花瓶什么的。   沈亭州:“出血没?”   周子探:“出了。”   电子表杀伤力虽然不大,但奈何小周天生神力。   沈亭州深呼吸一口,又问,“人昏了吗?”   周子探摇头,“没有,但流挺多血。”   沈亭州拿起外套往外走的时候,又听周子探说,“不过他自己包扎了。”   沈亭州放下外套,“那应该是没事。”   周子探小声说,“看见他没事,我又补了一脚。”   沈亭州再次拿起外套,周子探又说,“不过他躲开了。”   “……”沈亭州坐到床上,“小周,过程就略过吧,结果他到底有没有事?”   周子探不确定,“应该没有吧。”   沈亭州皱眉,“应该?”   周子探:“我现在在他家门口,走的时候我又把他的脑袋摁出血了。”   沈亭州:“……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说起原因,周子探的声音明显带了火气,“他想睡我,我还想睡他呢,我这次想艹……”   沈亭州赶紧打断,“文明用词,文明用词!”   周子探不明白哪个字不文明了,是艹吗,但这是事实啊。   沈亭州不让用,周子探直接说结论了,“反正没谈拢,就动手打起来了。”   一场体位引发的血案。   说实话,今晚之前沈亭州压根没有想过体位问题。   虽说有什么攻受之分,但这些字眼对沈亭州来说,就像是看到路边的花草,看了一眼,却没往心里去,转头就忘了。   周子探的话打开了沈亭州某个开关,他瞬间反应过来一件事——   许殉可能不是困了,他回房间是因为……   他想攻他!   沈亭州拿在手里的外套,吧嗒掉了。 第56章   虽然沈亭州从周子探的话里判断出虞居容伤势不重,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给虞居容打了一通电话。   铃声响了十几秒,才被虞居容接通了。   沈亭州没寒暄,直接问, “虞先生,你没事吧?”   虞居容轻呵了一声,“他也就知道给你打电话。”   沈亭州不知道对方这是在挖苦周子探, 还是饱含着其他的情绪, 不过听他声音的气息,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沈亭州无视虞居容意味不明的话, “你没事就好。”   虞居容淡淡回道:“确实还没死呢。”   沈亭州:……   说实话, 他一点也不同情虞居容,明知道小周这人什么脾性, 还非要不停招惹, 这怪得了谁?   挂完电话,沈亭州又给周子探打过去, 让他早点回去睡觉, 虞居容没事。   周子探应了一声, 然后紧接着问, “那他有没有说要报警?”   “……”沈亭州摁了摁眉心,“你要是真怕他报警, 以后就别朝着人脑袋下手。不对, 最好别下手。”   头脑简单, 只凭情绪行事的周子探, “我尽量。”   担心他被虞居容“报复”, 沈亭州嘱咐, “回去好好睡一觉,最近别出去了, 好好留在家里。”   周子探嗯了一声。   见他没有挂电话的意思,沈亭州问,“还有事?”   周子探低声问,“我今晚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知道他是在说周之衷的事,沈亭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周子探静默良久,“他们都说酒跟性能解决一切不开心,但并没有,我还是不开心,是因为我没跟虞居容做吗?沈医生,你说我要不要去找别人?”   沈亭州不得不承认,小周的脑回路是轰炸他三观的利器。   “……别想太多,你现在需要的是睡眠。”   “好吧。”   沈亭州不放心,把这件事跟贺然婕说了。   酒精跟性都不能安抚周子探,这种时候只有贺然婕能!   果然,接到贺然婕电话的周子探很高兴,跟沈亭州发消息说,他去他妈那儿了,让沈亭州别担心。   解决完周子探跟虞居容的事,沈亭州一身轻松,顺势往床上一躺。   看着米白色的天花板,他和许殉的问题冒出了脑海。   沈亭州翻身,拿出手机上网搜了搜。   从关键词里,沈亭州找到一条最符合此刻心境的一个问题。   提问者也是一个直男——   【我无意冒犯,只是想问一下,攻受体位是谁决定的?两个人需要商量一下吗?】   这个问题炸出很多条回复。   【一般是攻不应求,如果俩个零腻歪到一块,那确实需要商量一下。】   【攻过,也受过,最后还是喜欢躺着,省力气。】   【为爱做零,体感有点怪,感觉身体不受掌控,但爱他,没办法。】   【如果楼主是直变弯,建议还是先从攻做起吧,做受初期有点遭罪,尤其是碰上新手什么的。】   作为医生,沈亭州倒是能理解受罪是什么意思,除非天赋异禀,像花区或者小周这样的,刚开始可能确实会不舒服。   沈亭州看了看其他帖子,最后拿出平板又转战到花区。   花区跟外面帖子风气完全不同,就连新手教程都那么炸裂。   一套流程看下来,沈亭州汗流浃背,再次感叹这里人的体质。   从一大堆不能接受的东西里,沈亭州扒拉下了自己能接受的有用知识。   沈亭州查了许多资料,很晚才睡下。   隔天一早,起床洗漱完,沈亭州刚打开房门,正巧许殉来叫他吃饭。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又各自移开。   管家看了一眼前后走进客厅的两人,“昨晚两只老鼠又出洞了?”   沈亭州一愣,朝管家看去。   管家悠悠地说,“一个个顶着一双黑眼圈,晚上偷油去了?”   沈亭州面上一臊,没有说话。   许殉也垂着眼睛,替沈亭州拉开了餐椅。   管家没再调侃他俩,早饭在沉默中进行。   吃过饭,管家把他俩赶到一个房间,“有什么问题直接说开,都男人点。”   第一次被管家当面吐槽的沈亭州:……   经常被吐槽的许殉倒是适应良好,甚至还偷看了一眼沈亭州。   管家说完,不给他俩反驳解释的机会,直接把房门关上了。   沈亭州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避开许殉的视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许殉坐到沈亭州旁边,主动挑起了话题,“你昨晚没睡好?”   沈亭州支吾着,“查了一点东西,你呢?”   许殉出乎意料的坦诚,看着沈亭州说,“我在想你。”   沈亭州面上一热,不自觉攥了一下手。   许殉停顿了一下,又说,“也在想你跟妹妹说的话。”   见许殉都把傅芸芸叫上妹妹了,沈亭州忍不住笑了一下。   似乎察觉到沈亭州在笑话他,许殉用力地抓住沈亭州的手。   沈亭州往回拽了拽,没抽回来,索性就让许殉攥着了,沈亭州低声道:“……我昨晚也想了想。”   许殉看过来,沈亭州不自然地说,“我是医生,我知道身体的极限,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也不怎么爱生病,体力可能比你要好。”   沈亭州的最后一条,让许殉皱了一下眉。   不过他也没有打断沈亭州的话,垂眸静静地听着。   “所以——”沈亭州的声音轻而缓慢,“我觉得我可以做那个,那个……受的体位。”   这话出乎意料,许殉瞳仁都放大了一点。   意识到沈亭州是觉得自己身体好,耐力高,所以“退位让贤”让他做攻,许殉满脑子就一句话——   他好爱我!   沈亭州还有点话要说,许殉突然捧住他的脸,低头吻了过来。   沈亭州眼睫一颤,呼吸瞬间乱了。   许殉含住沈亭州的唇瓣,不断变换角度去吮吸。   直到沈亭州快要喘不上气,许殉才放开他,但没拉开太远的距离,额头贴着沈亭州的,呼吸灼热得几乎能化掉沈亭州。   虽然许殉很高兴沈亭州这么爱他,但那句“体力不好”始终让他介怀。   他捉着沈亭州的手放在自己手臂,让沈亭州感受他的肌肉线条。   许殉向沈亭州强调,“我身体很好,体力也很好!”   沈亭州视野被许殉那张放大的脸占据。   这种燥热又暧昧的气氛,沈亭州无所适从般垂下眼睛。   “我没那个意思。”沈亭州小声解释,“我就是觉得,自己是医生……”   如果真到了那天,许殉做的不对,沈亭州可以叫停。   许殉撞着沈亭州的鼻尖,仍旧执着道:“那我的体力也很好!”   果然不能对男人说不行,沈亭州弯了弯眼睛,“好了,是我错了,你很厉害,身体好,体力棒!”   看着沈亭州因为笑意而不断发颤的眼睫,许殉心神一动,凑过去亲了亲,声音低沉下来——   “能跟你在一起,我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沈亭州手指动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什么都愿意做是一回事,但等得着急又是另一回事,沈亭州在这方面迟钝得令人发指。   如果按照沈亭州的节奏,有些事不知道要拖多久。   自从喜欢上沈亭州,许殉就一直在等着他开窍,现在终于开窍谈这方面的事了,许殉觉得……   他看了一眼眼神闪烁,明显不好意思的沈亭州,露出几分沉思。   -   自觉已经跟许殉说开的沈亭州,心情非常不错。   就连苏俞也感受到了沈亭州发自内心的愉悦,在医院的走廊频频看他。   沈亭州反应迟钝,走到超声室门口才发现,“怎么了?”   苏俞摸着孕肚,像一只好奇的猫猫一样,在沈亭州脸上左看右看。   沈亭州被他看得好笑,“到底怎么了?”   苏俞那双剔透的眼睛映着沈亭州,他指了指沈亭州的脸,“感觉最近沈医生很开心,一直在笑呢。”   沈亭州被他说的一愣,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有吗?”   苏俞点点头,“有的,以前不这样的,是恋爱了吗?”   沈亭州心尖一颤,莫名想起虞居容之前的话,竟然迟疑起来。   苏俞抱着孕肚坐到长椅上,背对着沈亭州,像是生气了。   沈亭州:?   超声室里走出一名医生,叫苏俞进去做B超。   检查完血常规、尿常规,沈亭州开车送苏俞回去,路上他说想去虞明宴的公司。   沈亭州改了车道,看了一眼沉默的苏俞,不知道他怎么了。   到了虞明宴公司,沈亭州跟在苏俞身后,坐直达电梯进了虞明宴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只有虞明宴,苏俞朝虞明宴跑去。   沈亭州刚要提醒他孕夫不能剧烈运动,就听苏俞扑进虞明宴怀里哭诉,“沈医生有对象了。”   沈亭州:……   虞明宴摸了摸苏俞的脑袋,“沈医生说的?”   苏俞把脑袋探出来,委屈地说,“我问他,他都不想告诉我。”   沈亭州:……   虞明宴朝沈亭州看过来,露出不赞同的目光,“家里来新人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沈亭州险些呛到自己:噗。   “可能有了新的,就不想要我们了。”苏俞的话是在对虞明宴说,但眼睛却看向沈亭州,好像沈亭州是“抛妻弃子”的渣男。   沈亭州抿着唇,公式化地微笑。   你们夫夫开心就好。   虞明宴叹了一口气,“既然都这样了,就不要把人养在外面了,沈医生,你带他回来吧。”   沈亭州快要抵抗不住了,用最后的体面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苏俞生气道:“走吧走吧,去找那个小妖精吧!”   沈亭州转身就走。   “我就知道留不住心已经飞走的人。”苏俞不甘心似的追了两步,“去找你的小周吧。”   沈亭州合上眼睛两秒,转头解释,“不是小周。”   苏俞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扶着肚子后退两步,一副兔死狐悲的模样,哽咽道:“小周你都厌了……”   沈亭州不再多言,果断离开了。   关上门的那刻,苏俞再现经典语言,“沈医生,我恨你!”   沈亭州对他的“恨”早已经不放在心上,只是没办法想象他跟许殉见面的场景。   虽然小许是可爱的,但也不能否认他是一个醋缸的事实。   应该不会,应该不会!   沈亭州自我安慰,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   开车回到家,看到正在沙发上给猫剪指甲的许殉,这幅岁月静好的画面,让沈亭州心里软乎乎的。   他走过去问,“需要帮忙吗?”   许殉抬起头,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到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在他的侧脸镀了一层弧光。   这样的许殉整个人都在发光,沈亭州被他的美貌袭击了一下。   “工作一天累不累?”许殉拿开沙发上的抱枕,“躺下来,我给按摩按摩吧。”   沈亭州心道,这不是他的活儿吗?   稀里糊涂被许殉拉到沙发上,沈亭州僵硬地躺着,许殉挽起袖口。   一只猫试图过来蹭沈亭州,被许殉不动声色地拨开,然后抬手摁住沈亭州的太阳穴。   他袖口翘起一角,时不时轻轻地扫过沈亭州的耳旁,让沈亭州半个侧颈都有点麻麻痒痒的感觉。   沈亭州不舒服地动了一下。   许殉立刻看过来,目光柔和,“怎么了?”   沈亭州再次被许殉的颜值迷惑一秒,摇摇头,“没、没事。”   许殉继续给沈亭州按摩,因为离得太近,沈亭州很轻易就闻到他身上那种清茶的香气,感觉比以往要浓。   今天的许殉格外体贴,一颦一笑都让沈亭州心口怦怦的。   管家看了一眼开屏的许殉,茶都不给沈亭州上了,一整天都只让沈亭州喝热水。   沈亭州以为家里没茶叶了,管家却说,“今天的茶量超标了,再喝你晚上就睡不着了。”   沈亭州:……   许殉默默将猫放到管家脚边,用猫驱逐他。   -   在家享受了两天皇帝般的待遇,沈亭州没有飘飘然,反而浑身不自在。   看到许殉凑过来时,他不自觉往许殉露出的锁骨看,许殉喝水时,他就看许殉喉结,要么就是盯着许殉的手指看。   沈亭州感觉自己有点变态了。   没彻底成为变态是因为秦诗瑶,这两天她频繁联系沈亭州。   今天下午,沈亭州收到秦诗瑶好几条消息。   【速来!】   【有大活了!】   【你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秦诗瑶每天几十条短信,已经引起许殉的不满。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沈亭州感觉他是不怎么高兴的,每次自己跟秦诗瑶聊完,转头就会看到许殉抱着小银渐层,坐在窗下的孤寂画面。   这幅画面,很难不用“孤儿寡父”去形容。   沈亭州顶着巨大的压力,在许殉眼皮底下开车去见秦诗瑶。   秦诗瑶发过来的地址是一栋别墅,等到地方后,秦诗瑶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飞快上了沈亭州的副驾驶座上。   沈亭州看她,“你没事?”   秦诗瑶长长一叹,“既有事,也没事。”   为了一线吃瓜,顺便帮纪砚躲过渣攻的围剿,秦诗瑶把纪砚安排到她家名下的一个星级餐厅工作。   五险一金,每天工作八个小时,两班倒,底薪高,还能收客人给的小费。   最近风平浪静,完全不符合秦诗瑶的期待,她总觉得有一场大型撕胯之战。   为了催进度,秦诗瑶只好请来沈亭州这个瓜神。   沈亭州听后,甚至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反驳秦诗瑶。   “好了沈医生,赶紧去餐厅,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纪砚以前多么开朗的小少爷,现在变成吊天吊地的厌世脸,虽然现在也挺好,但万一里面有不为人知的误解呢?”   秦诗瑶最近一直在查纪砚、许政,以及韩子彦的三角恋,还真被她查到不少东西。   许政跟韩子彦算是竹马竹马,两个人在大学谈了半年。   后来韩子彦为了自己跳舞的事业跟许政分手,去国外某个知名舞团。   韩子彦走后,纪砚开始高调追许政。   他俩念的一所大学,但两个人发生过摩擦,据说险些动手打起来。   至于原本很看不上许政的纪砚,为什么突然追许政,还追了好长时间,谁都不知道。   在纪砚的坚持不懈下,两个人在一起了。   谈了大概两年,韩子彦突然回来了。   半年后,就发生了那起闹得沸沸扬扬故意谋杀,纪砚开车撞了韩子彦。   秦诗瑶:“我查到了,不让纪砚在酒吧工作的人,不是许政,而是韩家人。”   沈亭州惊讶,当时看到许政在酒吧门口,他也以为是许政干的。   秦诗瑶啧了一声,“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韩子彦的手笔,就目前来看,他是拿着归国剧本的白月光,不知道是不是黑心的。如果真是黑心的,那纪砚撞韩子彦可能有其他内情。”   “元芳,你怎么看?”秦诗瑶突然问。   沈亭州:谁是元芳?   沈亭州没任何看法,毕竟他没秦诗瑶堪比编剧的水平,他还是开车吧。   看辛勤的司机小沈,秦诗瑶投以欣慰的眼神。   “一会儿姐给你一张我们家餐馆的卡,拿着卡你可以随时带绿茶弟弟来,餐厅的星空顶可漂亮了,就适合你们这些小情侣。”   小许不是绿茶,沈亭州已经说累了。   到地方后,秦诗瑶带着沈亭州狗狗祟祟地偷窥正在忙碌的纪砚。   纪砚穿着工作制服,眼角习惯性地垂着,配上那张颜色浅淡的唇,让他的面相看起来寡淡冷情。   秦诗瑶掏出手机,让沈亭州看他以前的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唇红齿白,半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只皮毛光滑的金毛,眉眼弯弯地冲着镜头笑。   沈亭州震惊,这居然是一个人。   秦诗瑶怜惜道:“多可怜的一个孩子,所以你赶紧发力,让渣男得到报应,让黑莲无所遁形。”   沈亭州欲言又止,他哪里有这种威力?   -   纪砚晚上九点下班。   到点后,他打卡换下工装,裹上厚外套一个人走进深冬的街道。   这里提供住宿,纪砚抄近路拐进一个小巷。   黑暗里,两个高大的男人逐渐显露身形,纪砚原本没在意,避开他们走在一侧,那两个人还是堵在他前面,用一种恶意的目光打量他。   意识到不对,纪砚眸色一寒,猛地甩出食品袋砸向男人的脸,然后朝外跑。   对方显然都是练家子,几步追上纪砚。   这时,身后突然出现一道高挑的身影,独特的女士香水从纪砚鼻尖飘过,高跟鞋踩在坑洼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秦诗瑶一个凌厉的劈腿,正中要抓纪砚那人的胸口。   男人痛苦地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好几步。   同伴见状掏出一把水果刀,银光反射过沈亭州的双眼,他一惊,下意识从地上抓了一个砖头就要为秦诗瑶挡刀。   秦诗瑶推开沈亭州的手,毫不畏惧地迎刀而上,一脚踢中同伴的手腕。   水果刀应声落到地上。   两个男人见情势不对,赶忙朝着巷子另一头跑。   秦诗瑶当即就要追,沈亭州摁住她,冷静道:“别去,那边万一还有其他人呢?”   秦诗瑶活动了一下脚腕,冷哼,“算他们幸运。”   沈亭州问纪砚,“你没事吧?”   纪砚看了一眼沈亭州,冲他摇摇头,“没事,谢谢。”   他话音刚落,巷口的另一头传来惨叫。   沈亭州跟纪砚一块看去,路灯下,一个穿着军绿色工装衣的男人,拎着一个男人在地上拖行。   秦诗瑶眼睛发亮,是那个alpha。   沈亭州果然是瓜神,前两天一切平静,他一来就是刺激画面。   男人一脚踩折断地上那人的手臂,还断了他几根肋骨,然后一脚踹开他。   惨叫声穿刺小巷。   两个人要跑时,男人没拦着。   纪砚皱眉,“你怎么放他们走了?”   男人走过来,“这种人进去了也不会说什么,不如打一顿出气。”   纪砚没再说。   男人冲沈亭州跟秦诗瑶点了一下头,“谢了。”   磕学家小秦微笑摇头,“没事,你们走好。”   纪砚跟男人都看了她一眼,秦诗瑶笑而不语,沈亭州在一旁扶额。   “走了。”男人扣住纪砚的后颈,亲昵地捏了捏,“跟我回去。”   纪砚似乎有点不耐烦,拨开他的手,但也没拒绝跟他回去,扭头对沈亭州跟秦诗瑶说,“我先走了。”   沈亭州点头,“好。”   秦诗瑶微笑招手。   男人把摩托车开了过来,扔给了纪砚一个头盔。   刚开出小巷,正好看见前面从车里下来的许政,他手里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青年。   看到那个青年,纪砚用力抓住了男人。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认出前面的许政车速慢了下来。   沈亭州跟秦诗瑶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秦诗瑶激动地狂摇沈亭州:“你就是我的神!”   沈亭州:……不会这么巧吧? 第57章   许政跟韩子彦马上就要结婚了, 今天是来选婚礼上的花束。   在看到那辆熟悉的漆黑重型机车,许政平静的眼眸掀起波澜,面色倏然转冷, 死死盯着那辆开过来的哈雷摩托。   韩子彦见许政驻足在原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黑色机车开了过来,停到许政和韩子彦不足一米的地方。   秦诗瑶又开始抽气, 激动道:“要来了吗?修罗场终于要来了!”   沈亭州欲言又止, 纪砚他们刚出狱,还是别盼着打架吧, 万一再蹲回去呢。   姜驰单腿撑着地, 将头盔的面罩打开,临街的霓虹灯牌映在他英朗粗粝的侧脸。   姜驰睨了韩子彦一眼, 然后从口袋掏出一盒烟, 抖出一根出来,叼在嘴里, 打火点着了。   他轻嗤, 敲了一下纪砚的面罩, 略带挑衅地说, “我还以为什么天仙呢,长得也不怎么样。”   许政双目一寒, 捏着拳头就要上前。   韩子彦摁住他的手, 低声安抚, “没关系, 未必是在说我。”   他话音刚落, 纪砚摘下面罩, 露出一张精致却漠然的脸。   “别废话了。”纪砚冷冷对姜驰说,“我还没吃饭。”   姜驰拿下吸到一半的烟, 顺势放进了纪砚口中。   纪砚似乎习以为常,并没有露出嫌弃,夹着烟熟练地抽起来。   姜驰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然后重新扣上面罩,拧下车把。   机车擦着许政的豪车而过。   车座后面的纪砚抽着烟,路过许政时没看他一眼。烟雾缭绕在纪砚冷白的面上,那副平静漠然的样子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许政的视线追了过去,下意识朝前走了半步。   韩子彦低咳了起来,许政猛地回神,摘下围巾盖在他身上,“没事吧?”   韩子彦摇摇头,声音微哑地问,“刚才那个人是纪砚?”   许政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俩的交谈声并不大,秦诗瑶拽着沈亭州,一路蛇形走位地听墙角。   沈亭州:……   韩子彦轻声说,“听说他出狱了,我家里人那边好像还有点生气,回头我劝劝他们,纪砚已经受到惩罚,没必要再找他泄私愤。而且我看他已经有新生活了,希望他能过好。”   沈亭州跟着秦诗瑶闪现到一个最佳偷听位置,正好听到韩子彦这番话。   他忍不住说,“这个人还挺善良的。”   秦诗瑶投来幽幽的目光,恨铁不成钢道:“你真是一点也分不出绿茶,难怪会被绿茶吃死。”   沈亭州:……   秦诗瑶解释,“他前半段是摘清自己的关系,后半段是在激怒许政。”   沈亭州:啊?   许政脸色铁青道:“他的五年牢狱能抵得上你一条腿?还想重新开始生活,他也配!”   秦诗瑶继续给沈亭州翻译,“这贱男人是吃醋了。”   沈亭州:……   感觉自己跟秦诗瑶接收的不是一个信号,在他听来许政这是要针对纪砚,怎么成吃醋了?   韩子彦劝道,“你不要这样说,五年已经不短了,现在又从一个小少爷变得一无所有,生活一定很不容易。”   秦诗瑶啧了一声,“开始拱火了。”   怎么感觉韩子彦说的都是实话?   沈亭州小声问了一句,“哪句是在拱火?”   秦诗瑶不答,指了指许政,让沈亭州自己听。   许政冷笑一声,“你看他像不容易?出来就跟各式各样的男人鬼混,我看他滋润得很。”   这下沈亭州听出许政是在吃醋了,但如果不是秦诗瑶提醒,他还是没觉得韩子彦在拱火,只感觉许政这人多少沾点……   韩子彦看向许政,凄苦一笑,“你还喜欢他,是吗?”   许政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韩子彦:“你不用因为我的腿自责,这跟你没有关系,我很了解你,所以从来不觉得是你跟纪砚的沟通有问题,才会让纪砚记恨我。”   “其实我也能理解纪砚,那个时候他家里刚出事,性格难免会偏激。阿政,如果你还喜欢他,我们的婚事就算了,我愿意祝福你跟纪砚,只要你能开心。”   秦诗瑶犀利评价,“字字说不关你的事,字字要提跟你的关联,这就是高端绿茶。”   原来这就是绿茶。   如果韩子彦这种是绿茶的话,那许殉跟茶一点关系都没有,小许才不会这样!   许政低头给韩子彦盖了盖毛毯,“你别胡思乱想,我对他没任何感情。”   秦诗瑶不屑,“有本事你看着韩子彦的眼睛,再把这话说一遍。”   韩子彦去握许政的手,对方已经抽回来,推着轮椅说,“进去选花吧。”   韩子彦静了一秒,然后说,“好。”   看着进了花店的两个人,沈亭州不禁问,“你说,韩子彦知道许政对纪砚余情未了吗?”   秦诗瑶挑眉,“当然!”   沈亭州不理解,“那为什么还要结婚?”   这可是触及到秦诗瑶的统治区了,秦老师道:“细讲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这么复杂吗?   沈亭州看了一眼时间,“那算了吧。”   秦诗瑶自信撩拨了一把头发,骄矜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给你讲讲吧。”   沈亭州:……我是说算了。   沈亭州开车送秦诗瑶回去,对方跟他讲了一路。   往复杂说,那的确三天三夜讲不完,简单总结就是不甘心作祟。   这跟渣男吃回头草追妻是一个道理,真香只是其中一方面,深层含义是不甘心。   不甘心一直追着自己跑的人,突然眼里没了自己。   韩子彦跟许政在一起的时候,韩子彦是感情高位,许政就是那个舔狗。   感情高位是不会在乎感情低位的想法,所以韩子彦做任何决定前,许政都是那个次要的选项。   同样,纪砚在许政这里也是感情低位。   所以许政会为韩子彦的一通电话,直接放了纪砚的鸽子,哪怕那天是纪砚的生日。   但等有一天他们回头,发现一直爱慕喜欢自己的人跟别人产生了比他们还要深的羁绊,就会产生不甘。   胜负欲让韩子彦不计任何代价把许政抢回来,胜负欲也让许政对纪砚各种恶言。   因为他们都不能接受自己输了,更不能接受对方不爱自己。   沈亭州只能说,跟着秦老师真是学习到了很多。   -   沈亭州到家时,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许殉和三只猫在客厅等他,橘猫跟狸花猫各睡在许殉腿上,受宠的小银渐层躺在许殉怀里。   客厅只点了一盏橘灯,朦胧的光线让整个客厅呈现一种油画的质感。   沈亭州进来看到这幕,心里大受感动,“在等我吗?”   许殉望过来,橘灯照得他瞳仁暖融融的,嗓音也发黏,“你不回来,我总觉得不安心。”   沈亭州顿时有些愧疚,“下次我早点回来。”   许殉把小银渐层抱给了沈亭州,低声说,“睡不着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没有关系。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会多想,你不要因为我的乱操心就耽误工作。”   沈亭州莫名觉得这段话有点耳熟。   秦诗瑶的吐槽声响在耳边,“字字说不关你的事,字字要提跟你的关联。”   见沈亭州开始动脑子了,许殉抱开小银渐层,二话不说就吻沈亭州。   沈亭州的脑袋立刻被亲成一团浆糊。   许殉放开沈亭州,体贴道:“我给你放了热水,晚上好好泡一个澡。”   不仅放了热水,还点了助眠的熏香,放了舒缓的音乐,睡袍跟浴巾也都叠好放在沈亭州触手可及的地方。   看着田螺青年准备的一切,沈亭州心里暖洋洋的。   沈亭州泡在热水里,吃着许殉洗的水果,刷着许殉放的平板,由衷感慨——   他上辈子造了什么福,今生能遇见小许!   泡完澡,许殉进来帮他收拾浴池。   正在擦头发的沈亭州见状,赶忙道:“我来我来。”   许殉说,“你工作一晚上了,好好休息。”   沈亭州惭愧,他哪里是工作一晚上,他分明是吃了一个晚上的瓜。   许殉放掉浴缸的水,简单收拾了一下,明天保姆会进来好好打扫。   看到许殉解着衣扣,挽起手臂,勤劳地忙碌着,沈亭州那种面颊发热,心口直跳的感觉又来了。   以前只有在许殉亲沈亭州的时候,沈亭州才会这种感觉,现在只要是他俩独处就感觉不对劲。   许殉收拾完,洗了一把手,走过来帮沈亭州吹头发。   沈亭州想说不用,许殉已经把吹风机拿了过来,让沈亭州坐下。   从镜子里看着眉眼低垂,专注给他吹头发的许殉,沈亭州眼神飘忽,但飘着飘着又会绕到许殉身上。   那双修长的手指穿过沈亭州潮湿的发梢,指尖掠过他的头皮,留下若有若无的触感,吹飞机的热风拂过来时,整个头皮都是麻酥酥的。   沈亭州忍不住躲了一下,等许殉看了过来,他又赶紧坐直。   许殉嘴角轻轻弯了一下。   给沈亭州吹干头发,许殉只是在沈亭州在眼角亲了一下,说了一声晚安就走了。   沈亭州摸了摸被亲的地方,有些疑惑。   平时都会亲好一会儿,怎么今天就亲了他一下?   意识到自己这个困惑有点不健康,沈亭州迅速地钻进被窝里。   躺在床上翻了两个身也睡不着,沈亭州开灯坐起来,从抽屉翻出自己带过来的平板。   今天花区的帖子倒是一派“温馨”——   【他老撩拨我,撩拨完还不给碰,今晚我要不要主动一点?】   【结芬啦,祝我跟霍先生百年好合。】   【我家这口子品味太俗了,喜欢黑丝配蓬蓬裙,我真的是……算了给他穿一次吧,毕竟上个月表现不错。】   在一众和谐里,只有一条帖子不和谐。   这个帖子沈亭州上次看过,就是那个随着妈妈住到继父家,然后遇到了鬼压床。   当时回帖一致说牛奶有问题,沈亭州抱着好奇再次点了进去。   【抓住“鬼”了,确实是我那个便宜哥哥,但他居然有人格分裂!白天看着挺禁欲,晚上烟熏朋克,说我犯了重罪,要审讯我,审讯你大爷啊审讯。】   不少人回复——   【是不是装的?】   【我记得虞二拍过一个视频,就是讲变态攻伪装双重人格。】   【我也觉得是装的。】   大多数人都认为对方被抓包后在装傻,沈亭州翻了翻楼主的回复。   【应该不是,他晚上过来的时候衣服都换了,还有好粗的眼线,说话也跟平时不一样,带我去夜店,还跟人打了架。】   楼里一排一排的问号,都被这位双重人格的行为给迷惑住。   【那给牛奶下药的是白天那位?】   【不懂,他不是说你犯了重罪,怎么又突然带你去夜店?】   【嗯,看来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妖艳货。】   楼主回:【不知道谁下的药,我怀疑他是多重人格分裂症,应该还有其他人格,我不是很确定,反正每次给我送牛奶时,他就戴金丝眼镜,这可能是一个变态人格。】   【他没说我犯了什么罪,那天晚上把我铐起来,问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然后把我放了,后半夜抽风非要带我去夜店,回来的时候人格还突然换回来了。】   【等我再调查调查吧,到时候给大家一个明确答案。】   然后这个楼的帖子彻底歪了,开始根据楼主透露的信息,分析这分裂哥到底有几个人格。   看大家这么热情,楼主补了几个他俩相处的信息供大家参考。   作为侦探悬疑爱好者,沈亭州也抵不住诱惑,开始加入分析大军里。   现在大家重点分析,朋克人格为什么觉得楼主犯了罪。   沈亭州提取了几个关键词,拿笔在纸上罗列:橱窗、糖果、母亲、月亮……   琢磨一大圈,等沈亭州抬头一看,好家伙,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很少晚睡的沈医生一惊,赶紧关灯睡觉。   -   第二天早上,看到没精打采的沈亭州,许殉心口一震。   他好爱我!想我想了一个晚上没睡好!   许殉一把拽过刚从房间出来的沈亭州,用力地抱住他。   沈亭州:?   虽然不懂许殉怎么了,但沈亭州下意识拍了拍许殉的后背,安抚他看起来有点激动的情绪。   正在摆碗筷的管家,看到许殉一脸甜蜜地拉着沈亭州进来了,眉头微扬。   看来地里的野菜都供不上某些人的恋爱脑。   管家没问他俩发生什么事这么高兴,拉开椅子说,“许政少爷要结婚了。”   许殉看了一眼沈亭州,然后问,“什么时候?”   管家说,“后天。”   反应最激烈的是沈亭州,“这么快!”   许殉跟管家同时看来,沈亭州有点尴尬,“我的意思是……挺快的。”   管家把汤递过去,“沈医生去吗?”   沈亭州有些犹豫,“……我去不合适吧?”   管家转头问许殉,“沈医生去合适吗?”   许殉在桌下拉了拉沈亭州的手,“一块去吧。”   沈亭州耳朵微红,正要说话手边的手机震了起来。   秦诗瑶连发数条消息。   【你听说没,许政跟韩子彦后天的婚礼!】   【许政好像是你家许茶的弟弟,你会跟着去吧,会吧会吧?】   【你一定要去,上次没撕起来,这次婚礼一定要大撕特撕。】   【我想看渣攻、黑心白莲社死的画面,你快发力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亭州:……   消息一条条地弹出来,许殉看了一眼,正巧看到那条叫他许茶的消息。   许殉看向沈亭州,身上开始散发幽怨之气,“许茶?”   已经掌握安抚许贞子技法的沈亭州立刻说,“她说你是我家的。”   许殉脸色果然缓和下来,没有再计较这个称呼。   -   两天后,沈亭州跟着许殉和管家参加了许政的婚礼。   婚礼的地点在韩家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没错,就是发生过诸多故事的铂越酒店。   他们来得不算早,到婚礼会场时人已经很多了。   看到这个足不出户,却继承大笔遗产的侄子,许至铭走过来想要嘲讽几句。   走近后,他才看到许殉身侧的沈亭州,想到对方上次说他肾不好,许至铭面皮一抽,又愤然走开了。   你才肾不好,你全家肾都不好!   被诅咒肾不好的沈医生打量了一眼宴会厅,寻找秦诗瑶的下落。   注意到沈亭州的视线,许殉问,“在找谁?”   沈亭州默默收回目光,“随便看看,就感觉这里布置的挺好看。”   许殉低声说,“你要是喜欢,我们也可以布置成这样。”   沈亭州眼睫一动,抬头望向许殉。   正在他们对视时,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沈亭州咳了一下,转头去看秦诗瑶。   秦诗瑶冲他暧昧一笑,然后落落大方走到许殉面前,“你好,秦诗瑶,沈医生的朋友。”   许殉回礼节性微笑,“你好,我是许茶。”   沈亭州:……   秦诗瑶:……   许殉:“开个玩笑,许殉。”   秦诗瑶心道,好一个能屈能伸,还能怼的绿茶,她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沈亭州。   难怪被吃得死死的,这种段位确实不是小沈能抵挡的。   沈亭州:?   许政的母亲走过来跟许殉打招呼,看到一旁的管家,她明显有些惊讶,随后笑道:“看来我们家小政很有面子,把你这尊大佛都请过来了。”   管家微笑,“过来凑个热闹。”   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低声跟许政的母亲说了一句什么。   许妈妈皱着眉四下扫了一眼,“这孩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转过头,她脸上又挂起了笑容,对许殉跟管家说,“这个许政,高兴得都晕头了,不知道躲在哪里美呢,我去找找他,你们坐。”   许妈妈走后,秦诗瑶别有深意道:“不一定是高兴得昏头了。”   沈亭州假装没听见,带许殉离秦诗瑶远了一点,因为她吃瓜的模样跟他撸猫一样不太……雅观。   许殉是近亲,安排的座位靠近仪式台,可以直观夫夫俩交换戒指。   沈亭州跟着许殉坐下,一旁的管家悠悠品茶,对这种场合可谓是熟悉至极。   许至铭不愿意跟沈亭州坐一块,他的位置空了出来,秦诗瑶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上面冲沈亭州挤眉。   她的意思很明显,让沈亭州赶紧发力。   沈亭州无视秦诗瑶的目光,吃了一颗许殉剥的巧克力球。   许政被找了回来,他抿着唇,任由工作人员往他身上别胸花,神色寡淡,没有丝毫喜悦之情。   等同样穿着白西装的韩子彦出来,许政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主持婚礼的司仪已经走到仪式台上暖场,在舒缓的音乐下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昂,“……有请我们的新人,许政先生跟韩子彦先生。”   许政迈步走到台上,韩子彦被人从另一侧推了上去。   台下的秦诗瑶紧张地问沈亭州,“快来了吗?”   沈亭州闭了闭眼睛没说话。   秦诗瑶还要说什么,许殉抬手把沈亭州的耳朵捂住了。   秦诗瑶:……针对我是吧,小绿茶!   沈亭州笑着把许殉的手摁下来,秦诗瑶正看他俩撒狗粮时,会场大门不出意外地打开了。   原本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司仪这边,直到听到嘭地一声巨响。   姜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礼花炮,嘭嘭嘭地放了三个。   他拽着一脸不情愿的纪砚,在漫天彩色的瓦楞纸里,走进了会场。   姜驰难得穿上西装,衬衫领子敞开三颗扣子,露出一大片蜜色的胸肌,条纹西装的口袋上还别着一支红玫瑰。   这身打扮艳俗至极,但套在姜驰身上一点也不碍眼。   因为他本来就有一种暴发户般,粗犷的、野蛮的、不拘一格的气质。   秦诗瑶的形容很精准,“别人是雅痞,他是野痞,越土越野。”   不精致就是姜驰的精致。   一旁的纪砚在姜驰的衬托下,哪怕穿着餐厅工装服,也是一身仙儿气。   看到他俩,许政没有任何惊愕,就好像一直等待的意外终于来了。   韩子彦笑容淡下来,看着全场的焦点纪砚,眸光晦涩不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姜驰仿佛才是主角,招手致意,“不好意思,来晚了。”   纪砚抽了抽自己的手,姜驰紧紧扣着,没有放开他的打算。   “你带我这里干什么?”纪砚小声质问,“你发什么疯!”   认出纪砚的人都微微变了色。   许妈妈皱眉,韩子彦的家人脸色难看,“保安呢,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姜驰看向叫保安的韩父,“这么小气,两杯喜酒都舍不得?我还有一份大礼没送呢。”   许妈妈走出来圆场,“礼物就算了,这里没有多余的座位,你们想要吃饭,我去外面给你们安排一桌。”   说话间她看了一眼纪砚。   纪砚撇开视线,没有跟许妈妈对视。   姜驰笑道:“饭可以不吃,礼物还是要送的,稍等一会儿,几分钟就到了。”   秦诗瑶大呼刺激,“该不会是义肢吧?”   沈亭州感觉秦诗瑶这么会侮辱人,不去做反派真的可惜了。   管家突然说,“义肢没意思,可能送橘子吧。”   秦诗瑶一时不解,“橘子?下过毒的?”   能跟管家脑回路对上的许殉纠正道:“是局子,监狱。”   沈亭州复杂地看了管家一眼:管家你……怎么也唯恐不乱?说好的婚礼守护者呢!   保安已经冲进来要赶人,许政叫停了保安,“让他们留下来吧。”   许政冷冷地看向纪砚跟姜驰,沉声道:“我也想知道他们要送我什么礼物。”   韩父刚要说话,韩子彦冲他摇了摇头。   许妈妈露出不赞同之色,对许政说,“别胡闹了,我先让他们走。”   许政压根不听,“您别管,我要看他们想干什么。”   所有人都在等着纪砚这位昔日情人的大礼,但纪砚本人也不知道姜驰在搞什么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五分钟后,一个走路奇怪的青年出现在会场门口。   看到他的那刻,韩子彦一向温和的俊脸有片刻扭曲。 第58章   那人的腿应该是受过伤, 走路姿势很怪,但他没有借助任何工具,靠着毅力一步步走进了会场。   韩子彦看着青年, 低垂的眼睫遮住眸里所有情绪。   姜驰突然啪啪啪地鼓了三下掌,将所有人的目光从青年身上吸引过来。   他仿佛舞台剧的演员,很戏剧化地鞠了一躬, 看着仪式台上的两位新人, 缓缓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   “这就是我的礼物!”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只有秦诗瑶唔了一声, 看着门口那个青年露出思索的表情。   “感觉这人有点眼熟?”秦诗瑶自言自语, “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沈亭州忍不住说,“是学艺术的吗?脖子好长。”   虽然走路踉跄, 但身段跟气质都很艺术生。   听到沈亭州夸对方脖子长, 许殉不动声色地抬起下巴,露出跟傅怀斐同款线条修长优雅的脖颈。   沈亭州的话提醒了秦诗瑶, “我想起来了, 是贫民窟走出来的那个天生舞者!我在国外读书时, 看过他的演出介绍, 好像跟韩子彦一个舞团的。”   管家忽然道:“这个小韩有点刑啊。”   姜驰似笑非笑地看向韩子彦,“嫉妒吗?他站起来了, 你却只能一辈子坐在轮椅上。”   韩家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许政也皱起了眉。   他扫了一眼沉默的纪砚, 冷声对姜驰说, “你应该问问你身边的人, 子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姜驰反击道:“那你应该问问你身边的人, 林羽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韩子彦没理会姜驰的挖苦,主动向林羽森打招呼, “抱歉,我忘记邀请你了。”   看着韩子彦那张一如既往俊雅温和的脸,林羽森抿了一下唇。   好一会儿他才说,“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韩子彦礼貌道:“今天是我的婚礼,有什么事可以明天说吗?”   姜驰显然不满他俩这种磨磨唧唧的说话风格,睨了一眼林羽森,“别圣父,你这几年过得什么日子,你自己不清楚?”   林羽森噎了一下,直面韩子彦,问了出三年以来最想问的问题——   “那场导致我双腿瘫痪的车祸,是你找人做的吗?”   这话让所有人都惊了,没想到参加一个婚礼还能扯出刑事案件!   然后矜持地发出吃瓜声,有人甚至拿出手机拍视频。   秦诗瑶惊叹,“原来韩子彦不仅是黑心莲花,还是一个疯批的黑心莲花。”   沈亭州复杂地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端着一杯茶,笑而不语。   生性不爱吃瓜的许殉,在沈亭州面前调整坐姿,不经意地舒展了一下脖子。   韩子彦似乎很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当时我也差点出事,就算是我安排的,我怎么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林羽森的腿是车祸造成的,当时他们演出结束,坐车回来的路上遭遇了车祸。   车祸发生时,韩子彦想去便利店买一瓶水,刚下车,甚至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一辆破吉普就撞了过来。   正是因为韩子彦险险躲过一劫,谁都没有怀疑过他,包括林羽森。   姜驰说,“你当时就算没来得及下车,也不会有事,因为你改造过那辆车。”   见韩子彦还要狡辩,姜驰拿出那辆车的照片。   如今这辆车已经是报废车,姜驰花费了大价钱从国外运了过来,找朋友做了详细的检查。   当年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意外,按照交通意外处理的。   “你在车里更换了吧台,吧台是高强度高铝做的,只要支起吧台,就能增强你这边的抗击性,就算真撞过来,你也会很‘幸运’的没事。”   韩子彦似乎有些无奈,“我不像你这么懂车,只是听朋友的建议做了这么一个内车吧台,凭这个吧台就说车祸是我安排的,这多少有点牵强。”   他看向林羽森,目光充满包容与温和。   “小森,我很理解你的不甘,因为我跟你一样也不想放弃舞台,坐在轮椅上事事都要人照顾。姜先生对我有误解,我能理解,但你还不了解我吗?”   想起过往那些相处的时光,林羽森心里波动了一下。   他一直是拿韩子彦当哥哥的,打心底里仰慕韩子彦。   在他生活窘迫时,是韩子彦出手帮他,他被欺负时,也是韩子彦为他解围。   所以当有人找上门,告诉他,他的车祸是一场精心的预谋,主谋还是韩子彦的时候,林羽森是不相信的。   姜驰懒得废话,直接拿出录音笔播放,内容是两个人的对话。   这段录音不知道是在哪里录下来的,背影杂音很重,但还是能听出其中一个人是韩子彦。   韩子彦让另一个人加大力度骚扰林羽森,还用贫民窟的臭虫来形容林羽森。   当初也是听到这个录音,林羽森一颗心瞬间凉透了。   录音里的另一个人在舞团经常霸凌他,韩子彦帮他解决了这个麻烦,他俩关系才亲近起来。   秦诗瑶“哇偶”了一声,“这就是用肉罐头,把流浪小狗骗回家虐杀,还在外冒充爱狗人士。”   沈亭州:你是会精准总结的。   许殉往沈亭州身旁靠了靠,单手撑起下巴,露出喉间的突结。   -   在场所有人都听出那是韩子彦的声音,露出惊愕之色。   实在没想到平时温和有礼的贵公子韩子彦竟然有两副面孔,私下居然烟酒都来,不是,居然搞霸凌、欺诈都来,还疑似制造车祸搞掉天赋比他好的林羽森。   简直太坏了!   韩母愤怒道:“我要告你们,用这种不知道从哪里合成的录音来污蔑我儿子,还是在他结婚这天!”   许政看了一眼韩子彦,既然震惊又疑惑。   韩子彦凄苦一笑,“你也不信我?”   “没有。”许政摁住韩子彦的手,“我当然信你。”   他说着相信韩子彦,余光却忍不住瞥向纪砚,见他怔怔地望着姜驰,许政脸色有点不好看。   一直沉默的纪砚开口问姜驰,“你什么时候找人查的这些?”   姜驰说,“四年前。”   纪砚一愣,四年前?那个时候他俩还在监狱呢,而且只认识了一年。   似乎看出纪砚的疑惑,姜驰解释,“托外面朋友查的,我不相信你会为了一个煞笔,跟人争风吃醋到开车撞人。”   听到这句话,许政摁着韩子彦的手都紧了几分,眼神阴沉。   煞笔?   纪砚低声念了一遍,最煞笔其实是他自己,连撞人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韩子彦没死,他也没死。   纪砚的目光从恍惚变成自嘲,又如同一把尖刀刺向韩子彦。   他想韩子彦死,五年来这个念头一点都没有变。   纪砚看向韩子彦,说话声音虽然只有气音,但满是恨意,“他杀了我的金毛,还间接害死我爸爸!”   这是纪砚第一次说出他撞韩子彦的原因,就连许政都震惊地看过来。   他一直以为纪砚是因为吃醋,所以才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   秦诗瑶瞬间睁大眼睛,“好家伙,居然又扯出一条狗命,还有半条人命。”   沈亭州眉毛动了一下,嘶,怎么感觉在骂人?   许殉又朝沈亭州靠近几分,肩膀已经挨在一起,许殉也把脖颈抻拉出最修长的线条。   但沈亭州并没有看许殉,去听韩子彦的狡辩。   韩子彦惨笑,“我知道你因为许政不喜欢我,但也不用把你父亲的死按在我头上,还把小森找过来,破坏我跟阿政的婚礼。”   纪砚冷冷道:“你爱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没开车撞你之前我就想跟许政分手了。”   许政闻言猛地看过来。   纪砚仇视着韩子彦,“你联合‘万临科技’把我父亲搞得资金链断开,还开车故意当着我父亲的面,撞死我养了八年的金毛。”   这些都是韩子彦亲口告诉他的。   纪砚永远记得,那天韩子彦在停车场里跟他说的话。   “你不知道吧?你爸爸送给你的最后一次生日礼物,其实就是卖狗的钱。我撞死了你的金毛,赔给他两万块钱,你的那双鞋、你的半年房租,就是他弯着腰,一张一张从地上捡起来的。”   “我说他不能拖累你,让你这么年轻就背上那么多债务,他还真给你过完生日就自杀了。”   “你有一个爱你的好爸爸,清明重阳的时候记得多给他烧点纸。”   韩子彦笑着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像锥子一样扎进纪砚的耳朵里。   所以他坐进车里,踩下油门冲向了韩子彦。   他想韩子彦死,他也想自己死!   五年后的纪砚不像过去那么冲动,但自出狱那刻他还是把报仇刻在心里。   纪砚一字一顿道:“韩子彦,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在纪砚的直视下,韩子彦的表情有一瞬的阴狠。   韩父大声斥责保安,“我给你们发工资,是让你们吃干饭的?把他们俩个……”   不等他说完,姜驰打断道:“别着急,警察来了我们就走。”   韩子彦褪去往日的温和,神色跟语气很淡,“就凭这点似是而非的证据,你们就想要抓我?”   姜驰亲昵地摁住纪砚的肩,笑道:“谁说只有这点?你以为你买通的司机死了就万事大吉了?他做这票生意前跟牧师忏悔过,在耶稣像下留下了关键性证据。”   看过无数侦探小说的沈亭州表示,好经典的桥段。   西方那边的悬疑小说,几乎每本都会出现这样的牧师、这样的忏悔、这样的关键性证据。   韩子彦脸色微变。   会场大门再次打开,穿着制服的刑警走过来,其中还有俩个外籍警察,像这种跨国案件需要本国公安配合一块抓人。   看到韩子彦戴上手铐,林羽森感到痛苦。   他曾经最信任的人,竟然真是一手谋划了车祸案,林羽森不明白为什么,他忍不住叫了韩子彦一声。   韩子彦冷漠地回头。   林羽森声音发紧,既痛苦又困惑,“……为什么?”   在他看来韩子彦拥有了一切,殷实的家境、出众的外貌、不凡的见识,以及父母的宠爱。   一个拥有这么多的人,为什么会盯上什么都没有的他?   韩子彦眼底一片漠然,“那次选拔凭什么你是第一?就因为你,我彻底对跳舞失去了兴趣,一只从泥垢里爬出来的臭虫,也配跟我一块站在舞台上,还想压我一头?”   第一次直面他的恶意,林羽森几乎喘息不上来,踉跄着后退两步。   就因为韩子彦生来富贵,所以别人就不配比他优秀?   韩子彦余光瞥见听到这番话同样震惊的许政,他抿了一下唇,什么都没有说,跟着警方离开了会场。   看着韩子彦消失在会场的尽头,纪砚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内心平静至极。   直到姜驰抬手摸上他的脸,纪砚才发现自己的脸湿了。   姜驰说,“丑死了。”   纪砚没有心情跟他争辩,一种茫然填满了他,就好像他蓄力准备干掉大BOSS,结果BOSS被其他人打死了,让纪砚瞬间不知道何去何从。   身体忽然一轻,姜驰把他背了起来。   姜驰背着纪砚,声音仍旧是痞气的,“回家睡觉。”   纪砚的确感觉很累,趴在姜驰肩头阖上了眼睛。   姜驰像给自家猪崽称重似的,卡着纪砚的膝窝往上踮了一下,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把,“就这儿有点肉。”   纪砚睁开眼睛,狠狠地掐住姜驰的脖子。   姜驰一身匪气,又用力在纪砚屁股上拍了一把,“谋杀亲夫啊你!”   纪砚恼道:“再胡说八道,我弄死你!”   “自从出狱后,你真是越来越欠教训了,明明以前乖得很!要亲给亲,要摸给摸的,出来还长出反骨了?”   看姜驰骂骂咧咧,但任劳任怨背着纪砚往外走,许政双拳紧握,在许妈妈的斥责下,还是大步追了过去。   秦诗瑶又开始蛇形走位,从这桌挪到另一桌,追出去吃这对三角恋的瓜。   沈亭州:……   等沈亭州收回目光,身旁的许殉已经贞子化了。   不是,怎么会……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沈亭州,连开口哄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嘴,求助地看向管家。   沈亭州:您惹他了?   管家慢悠悠抿着了一口茶,“孔雀开屏,但没人看。”   沈亭州:啊?   许殉不发一言,从餐桌上站起来默默走了,脖子还是那样的修长。   沈亭州赶紧追上去,中途看见坐在角落里,垂丧着脑袋的林羽森。   也怪可怜的,千里迢迢过来求一个真相,结果的确是被曾经最信任的人背叛了。   -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林羽森抬头就看见一双温润的眼睛。   “你现在站起来了,就比过去多了无数种可能。”沈医生化身为心灵鸡汤,圣父光环普照在小林身上。   林羽森怔怔地看着那只手,最后握住,借着沈亭州的力站了起来。   一直没等到沈亭州追上来的许殉,纳闷地转过头,正好看见这幕。   管家走过来,“又开始酿醋了?”   许殉把脸别过去,几秒后折回去找沈亭州,就听到那个叫林羽森的跟沈亭州道谢。   许殉不动声色插进去,开口问,“你住哪儿,我让人送你回去。”   林羽森赶忙拒绝,“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沈亭州:“送你回去吧,我们也没其他事。”   林羽森这才没再拒绝,上了沈亭州他们的车。   在车上闲聊的时候,沈亭州才知道林羽森是三年前跟姜驰联系上的。   车祸后,林羽森的生活并不好,虽然得到了社会善心人的资助,但对方并没有资助太长时间。   通过姜驰,林羽森才知道那个善心人就是韩子彦。   他之所以要资助林羽森,是为了断绝社会其他人帮助林羽森,等这件事的热度过了,林羽森这个天才舞者被大众遗忘,他也就停止了资助。   但林羽森自己没有放弃,没有专业的复健医生,他就一点点摸索,终于在半年前重新站了起来。   沈亭州从林羽森身上感受到一种不可被摧折的韧劲儿,开口问他,“你看过《三体》吗?”   林羽森点点头。   沈亭州真诚道:“虫子从来没有被战胜过,你就是那只不可被战胜的‘虫子’。”   林羽森有点害羞,“谢谢。”   沈亭州隐约听到其他一些声音,朝许殉看去,对方一脸平静,嘴巴微合,并没有说什么。   沈亭州转回去继续说,“真的,你很厉害。”   林羽森被夸得脸有点红,“也没有。”   嗯?   好像又有奇怪的声音,沈亭州再次朝身旁看去。   许殉低垂着眼睛,嘴巴还是抿在一起。   沈亭州扭头,扭到一半的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沈亭州定住,声音消失,再扭头,声音又开始咯吱咯吱起来。   几次下来,林羽森好奇地看过来,问沈亭州,“脖子是扭到了吗?”   沈亭州尴尬一笑,“没有。”   车子停到林羽森住的酒店,沈亭州下意识伸手,他没主动扶林羽森,只是盯着林羽森下车。   等人平平稳稳走下去,沈亭州收回手跟对方道别。   关车门的时候,沈亭州又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这次他再也忍不住,凑过去拨开许殉的嘴唇,担忧道:“是牙不舒服吗?怎么老感觉你在磨呢?”   许殉瘫着脸,还真张开嘴让沈亭州检查。   沈亭州上下检查他的牙齿,“牙床怎么这么红,是充血了吗,智齿疼不疼?”   许殉说,“不疼。”   沈亭州问,“那你哪里不舒服?”   许殉:“脖子不舒服。”   脖子?   沈亭州放开他嘴,一脸纳闷地去看他的脖子。   许殉的喉结一直上下滚动,沈亭州终于忍不住摸了一下。   许殉扣住沈亭州的后脑,狠狠咬上他的唇。   沈亭州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许殉有可能是在吃醋了,虽说他知道对方是一个醋精,但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吃林羽森的醋。   他俩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而且对方一看就是直男!   咬咬啃啃半天,许殉终于放开沈亭州。   气息不稳的小沈隔了五六秒,才开口说,“人家是直的。”   就算林羽森不是直的,现在估计也没心情谈恋爱。   许殉投来委屈的目光,“你说他脖子好看。”   沈亭州一脸怀疑,他有吗,他好像说的是林羽森脖子长。   但这不重要,沈亭州坚信一个原则,别争辩,闭眼哄就对了。   沈亭州夸道:“你全身都好看。”   很好哄的小许平息了心里的怨愤,抬了抬下颌,傲然地露出了修长脖颈。   沈亭州海豚拍肚皮般鼓掌:“好看好看。”   俩个人牵着手回去时,管家已经在客厅侍弄他的花草,“醋味没了,哄好了这是?”   沈亭州:……   许殉习以为常似的,看都没有看管家,拉着沈亭州回了房间。   -   晚上秦诗瑶开始跟沈亭州分享她看到的瓜,又开始发六十秒的语音,一发就是好几条。   沈亭州恐惧地看着这长长的语音条,然后认命地点开。   秦诗瑶激动的声音传来,“打起来了,我跟你说,这次姜驰跟许政是真的打起来了!‘钢牙兔子’帮的是姜驰,还给了许政一拳,让他滚远一点!爽不爽,就问你爽不爽!”   沈亭州觉得自己还好。   但秦诗瑶明显爽飞了,对后续的进展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秦诗瑶:“你知道‘钢牙兔子’为什么会喜欢上许政吗?天呐,简直太太太太狗血了。”   纪砚对许政的初印象非常差。   那个时候许政跟韩子彦闹别扭,心情一直非常不好,一个跟他表白的人正好撞枪口,许政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当时纪砚路过,出来打抱不平,险些跟许政动手。   从那儿以后他就非常讨厌许政,觉得许政是一个很自大无礼的人。   直到三个月后,他无意间撞见独自坐在绿化带喝酒的许政。   那天韩子彦坐飞机追求自己的梦想,那天也是他俩分手的第一天,许政一个人坐在路灯下,神情落寞,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大型犬。   纪砚看到他眼底的水光,心不由动了一下。   纪砚父母很恩爱,后来他母亲去世,他父亲没有再娶,时不时就会跟纪砚提一提他跟妻子当年的爱情故事。   一个被富足生活、被爱浇灌出来的小少爷,第一次心动是因为看到别人为自己喜欢的人难受。   许政之前那么严厉地拒绝别人,在纪砚眼里也变成了对爱情的忠贞。   纪砚渴望得到这样的爱情,所以他就走了过去。   事实证明,当时纪砚的脑子被门夹了。   纪砚也是这样跟许政说的,“我真的无比厌恶十八岁那个愚蠢的自己,你就是我厌恶自己最大的根源。”   秦诗瑶尖叫道:“许政听到这话脸都白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爽吗!就是这样!要在渣攻面前不断否认自己过去的爱,让渣攻知道,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一秒都是蹉跎人生!他是纪砚人生中的垃圾,垃圾就要丢进垃圾堆里!”   “最后的最后,姜驰不耐烦地把纪砚扛到肩上,说别跟煞笔废话,回家吃饭。”   “绝杀!你知道什么叫绝杀吗!这个就是!”   沈亭州听完所有语音,不亚于在酒吧蹦了一个晚上的迪,耳膜都要震碎了。   发泄完,秦诗瑶又恢复千金大小姐。   “今天乳腺舒畅,我去睡美容觉了,你跟你的许茶茶玩吧。”   沈亭州看出秦诗瑶今天耗费了很大的心力,所以也没有反驳她那句许茶茶,道了一声晚安。   -   隔天吃过早饭,沈亭州就接到了周子探的电话。   刚接通,那边就传来周子探嘶声力竭的声音,“沈医生,出大事了。”   沈亭州一个激灵站起来,能让周子探说大事的,那得多大的事!   不会又敲虞居容的脑袋了吧?   这周子探眼里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吧! 第59章   沈亭州被周子探弄得很忐忑, “怎么了?”   周子探慌张道:“沈医生,我哥跟我姐打起来了!”   沈亭州一时无法把贺延庭跟谢凝这两张脸,跟打架挂上钩, 讷讷地问,“怎么会?”   周子探:“刚才我姐给我哥用塔罗牌占卜,算出我哥这辈子注孤生, 我哥不乐意, 说算得不准让她重新算,我姐说她只算一次。”   沈亭州:“然后呢?”   周子探:“然后我哥就把我姐的塔罗牌给扔了, 我姐让我哥把牌捡起来, 我哥不捡,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沈亭州:……这么小学鸡吗?   周子探急迫地问, “沈医生, 怎么办,要不要把我妈叫过来?”   沈亭州疑惑, “打得很厉害?”   周子探朝客厅看了一眼, “我姐正骑在我哥腰上, 弹他脑瓜呢, 不能再打下去了,我哥额头都红了!”   听到周子探的语气, 感觉“额头红了”是一种很严重的外伤。   明明他把虞居容的脑袋砸出血, 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人还没死, 双标的如此明显。   谢凝个子虽然小, 但力气却很大, 有种天然的血脉压制, 摁着贺延庭一个接着一个地弹他脑门。   她顶着一张甜美的脸问,“错了没?”   贺延庭宁死不屈, 嘴巴抿得死死地。   周子探在一旁干着急,想上前帮忙又怕被谢凝训斥,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沈亭州身上。   “怎么办啊沈医生?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事了。”   弹几个脑瓜崩不至于用出事这么严重的词汇,不过想到谢凝是一个玩嘎巴拉的大佬,沈亭州也不确定她的脑瓜崩是不是打开核桃的那种。   沈亭州迟疑着,“要不,你把电话给了你姐?”   周子探飞快走过去,“姐,电话。”   谢凝单手摁着贺延庭,另一只手伸过来接过周子探的手机。   谢凝:“喂?”   其实沈亭州跟谢凝不是很熟悉,干巴巴道:“谢小姐你好,我是沈亭州,贺先生的医生。”   谢凝明显记得沈亭州,“怎么了,沈医生?”   沈亭州委婉道:“贺先生脑袋受过伤,最好不要……”   谢凝瞬间get,莞尔一笑,“知道了沈医生,那我打他屁股。”   沈亭州:……也行吧,毕竟屁股上肉多。   趁着谢凝打电话,周子探大胆地拖拽出贺延庭,颇具牺牲精神地抱住谢凝双臂,冲贺延庭喊道:“哥,快跑!”   沈亭州默默将电话挂了。   见沈亭州一脸疲倦,好像经历了一段动荡的人生,许殉递过来一杯果汁,“怎么了?”   沈亭州摇摇头,“没事,不过是《蚁人》的托马斯小火车。”   你以为你是在经历屠龙恶战,实际就是托马斯小火车倒了。   许殉:?   沈亭州没有解释,看到许殉一直攥着右手的手指,不禁纳闷,“手怎么了?”   许殉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悄然递到沈亭州面前。   沈亭州低头一看,许殉指腹上被水果刀划出一道浅浅的印子,介于破皮与没破皮之间,露出一点猩红。   这点小伤放在自己身上,沈亭州压根不在乎,但对上许殉那双漆黑闪烁的眼睛,沈亭州忍不住问,“疼吗?”   许殉刚要点头,忽然感觉身后不对。   管家端着一杯茶走过来,“又娇气呢?”   看到许殉嘴角慢慢拉出一条直线,沈亭州立刻维护道:“他被水果刀划伤了。”   管家:“那沈医生快打电话找外科医生做截肢手术,记得找个好医生,把小歹少爷的手指头截漂亮一点。”   一向不毒舌的沈医生败退,拉着病患小许黯然离场。   大概也觉得这个家没法待了,许殉中午没在家里吃饭,带沈亭州去了一家粤菜馆。   这好像是他俩第一次出来约会吃饭,沈亭州翻看着菜单,询问挑食的小许点什么。   许殉还是那句话,“我不挑食。”   沈亭州没调侃他,选了两样招牌菜,又给许殉点了一份虾仁蒸蛋。   点好菜后,沈亭州将服务员叫来,把点餐单递给对方时,余光不经意瞥见后桌,动作一顿。   居然是喻钦,还有那对双胞胎兄弟。   戴眼镜的哥哥往喻钦碗碟放了一只虾饺,弟弟不甘示弱,放了一块脆皮烧鹅。   喻钦拿起筷子正要夹,兄弟俩或有意或者无意地看过来。   这种目光沈亭州太熟悉了,都忍不住替喻钦捏了一把汗。   在两个人的盯梢下,喻钦犹豫良久,最后把虾饺跟烧鹅都塞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努力嚼。   许殉将烫好的碗筷放到沈亭州手边,“在看什么?”   沈亭州下意识说,“兄弟盖饭……不是,在看周围的人都点什么菜。”   许殉问:“你想吃盖饭?”   沈亭州呛了一下,“咳咳,没有。”   许殉看了一眼明显古怪的沈亭州,又朝他刚才瞟去的方向投去目光。   后桌坐着一个白净的男孩,两旁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很怪。   许殉收回目光,淡淡道:“有些盖饭确实不能随便吃。”   啊?   沈亭州抬头小心翼翼去看许殉,他怀疑对方是知道什么了,但许殉一脸平静,还倒了一杯青梅茶给他。   喻钦他们那边先来,沈亭州点的菜上来时,三人已经起身去结账了。   沈亭州看了一眼窗外的三人,不知道弟弟在闹什么别扭,喻钦仰着头好声好气地跟他说着什么,身后戴眼镜的哥哥,勾了勾喻钦的手指。   喻钦有一个明显的停顿,但并没有回头,只是有些不自在地继续跟弟弟说话。   哥哥握住了喻钦的手,弟弟那边也被哄好了,转头看见他俩牵在一起的手,又生气了。   看到这幕,沈亭州由衷感叹,还是小许好!   沈亭州给许殉夹了一块鲈鱼,眼里溢满了关怀,“多吃点。”   许殉嘴角忍不住翘起,心道,他果然好爱我。   剥了一只虾给沈亭州,许殉嘱咐道:“你也别总给我夹菜,自己也要多吃。”   沈亭州:?   他不是只给许殉夹了一次菜,不用“总”这个字来形容吧?   -   吃过饭,沈亭州跟许殉步行去了前面的影院。   许殉订了两张电影票,还买了爆米花跟可乐。   沈亭州不小心把可乐洒到手上,去卫生间洗手经过逃生通道时,听到一个卑微讨好的男声——   “微微,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我真的爱你。”   “别恶心我!你跟别人睡的时候,怎么不说爱我?”   “我那天真的喝多了,第二天醒来我怕极了,我这才意识到我多爱你。”   “呵,这样吧,我也去跟别人睡一觉,等我睡完再回来告诉你,我有没有意识到特别爱你。”   说完,通道门打开,走出一个穿着工作制服的女孩。   求饶的男人追出来,想要拉女孩的手,女孩二话不说,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滚!”   沈亭州佯装什么都没有看见,快步走进洗手间。   盥洗盆前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少年正在打电话,语气有点不耐烦,“我那天就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沈亭州走过去洗手,少年讲着电话朝外走。   “他就算吃住在我家,也不是我家的佣人,我说让他给你当男朋友,他就能同意?”   这时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走过来,少年把手机塞给他,凉凉道:“人家看上你了,你自己跟他说。”   男生有点发愣,拿着手机跟拿烫手山芋似的。   好半天才在少年不善的目光里,将手机放到耳边,婉拒了对方,“不好意思,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   少年露出满意之色,将棒球帽扣到男生脑袋上,然后抽走手机,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都跟你说他是书呆子,只会学习了。”   男生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遮在他脸上,看不清神色。   少年离开了卫生间,“只有我一个人过去,他?他当然是留在家里写作业了,他去了什么都不懂,还不是抱着书看?”   男生站在原地,听着那道声音渐渐远去,这才走出去。   沈亭州看了男生一眼,发现他掉了一个毛茸茸的钥匙扣,叫了他一声。   男生回头,沈亭州捡起地上的东西,开口问,“是你的吗?”   男生推了一下眼镜,走过来说,“是我的,谢谢你。”   沈亭州突然道:“我以前也被人叫书呆子,但上学的年纪就是应该好好读书,读书好也是一种天分。”   男生一愣,抬头了一眼俊雅温和的沈亭州,又说了一声,“谢谢。”   他俩正说着话,那个少年气冲冲回来,看沈亭州的目光满是敌意   男生看出了他的不善,慌忙拽了拽少年。   少年瞪了他一眼,然后对沈亭州说,“你这个年纪该领养老金了吧,就别出来泡小男生了,好好保养保养你的寿命比什么都强。”   二十八岁的沈亭州:……他有这么显老吗?   少年还要继续开炮,后颈突然被一只手扣住,对方力道很大,整个脖颈都泛起一股酸麻。   少年抡着拳头,回头看到身后的人,脸上的狠戾瞬间凝固。   许殉压着眼睫,气场迫人,冷冷地问,“要谁保养寿命呢?”   少年一时语塞,脖子又被他掐得酸疼。   男生想要救少年,但又摄于许殉的气场,只能求助地看向沈亭州。   看出许殉跟这个少年认识,沈亭州出声,“一场误会,让他道个歉就算了。”   许殉掐着少年的脖颈子,逼着他将脸转向沈亭州,“说对不起。”   少年有所忌惮似的,低声道:“对不起。”   许殉手上力道加重,“没吃饭?”   少年脖子一疼,被迫在沈亭州面前低下头,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但很快被许殉压得头更低了。   少年只能声音大了一点,对沈亭州说,“对不起。”   等他道完歉,许殉反水了,“对不起就算了?”   沈亭州:……   少年:……   许殉冷嗤,“像你这个年纪毛都没长全,就别出来上演英雄救美了,好好保养保养你的脑子比什么都强。”   少年忍气吞声。   许殉继续毒舌,“有功夫在小男生这里表现,不如去做两道数学题,等你哥回来了也不至于脱鞋抽你。”   少年实在忍不了了,“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许殉:“道歉有用吗?”   少年:“人家都说道歉就算了!”   沈亭州作证,他确实说了这句话,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拆小许的台,所以保持沉默,假装自己没有说过。   许殉冷笑一声,“还敢顶嘴。”   少年膝窝一酸,差点没跪到地上,他咬了一下牙,“那你想怎么办?”   许殉说,“把《逍遥游》背一遍,我就放你一条狗命。”   少年瞳仁一震,“这怎么可能?”   一旁的男生忙说,“我背行不行?”   许殉扫了他一眼,“行吧,你对着他说,像你这个年纪毛都没长全,就别出来上演英雄救美了,好好保养保养你的脑子比什么都强,说三遍。”   沈亭州:杀人诛心了小许。   少年瞪过来,用眼神明晃晃地威胁男生。   许殉见状又踢了少年一脚,他膝盖一痛,半条腿跪到了地上。   眼镜男生一慌,刚要去扶他,许殉拎着他的衣领又提了回来。   看到少年脖子被勒住的印子,男生只好磕磕绊绊地说,“你这个年纪毛都没长全,就别出来上演英雄救美了,好好保养保养你的脑子比什么都强。”   少年恨恨闭上眼睛。   等男生说了三遍,许殉不紧不慢地抽回手,“滚吧。”   少年拉上男生的手,愤然离开了。   沈亭州问,“他是?”   许殉说,“朋友的弟弟。”   沈亭州不可置信,小许这么宅居然还有朋友?   许殉没多解释,牵着沈亭州的手进了他们的影厅。   -   看完电影,沈亭州又接到周子探的电话。   他还以为贺延庭跟谢凝又打起来了,没想到是贺延庭失踪了,准确地说是离家出走,带上换洗衣服跟现金离开了贺家。   周子探怀疑贺延庭去找江寄了,准备去江寄家蹲守贺延庭。   沈亭州:“你等一下,我给江寄打个电话。”   周子探:“我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沈亭州惊讶,“你知道江寄住哪里?”   周子探理所当然,“我早就知道。”   沈亭州忽然有了一个猜测,“你没告诉过你哥吧?”   “我怎么会告诉他?”周子探先是皱眉,随后想到什么,“好像前段时间吵架的时候,我提了一句。”   破案了,难怪上次贺延庭能顺利找到江寄,就是因为小周这个猪队友!   贺延庭没失忆的时候,周子探搞不定他很正常,人都退化成几岁智商了,还是能从周子探嘴里套出话,这就很……   怕周子探跟江寄吵起来,沈亭州劝道:“你别去了,还是我先问问吧,万一他换了新地址呢?”   周子探嘟囔了一句,“老搬什么家,做贼似的。”   沈亭州难得贴脸开大,“或许人家防得就是你们贺家人!”   周子探语调一下子变了,有几分掩藏不住的得意,“他怎么也知道我要改姓了?原来现在这么多人都知道吗,看来我得早点改了。”   沈亭州扶额,这是重点吗!   挂了电话,沈亭州只好给江寄打过去,对方正在上班,说如果遇到贺延庭会把他送回去的。   沈亭州跟周子探说了一声,也让他去其他地方找找,万一贺延庭去了其他地方呢,最近他也不像之前那样整天嚷嚷着见江寄了。   虽然贺延庭智商退化,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偶尔还会超常发挥,沈亭州不担心他会遇到危险。   所以当江寄晚上打来电话,说贺延庭被送进了手术室那刻,沈亭州的脑袋轰鸣了一下。   许殉开车把沈亭州送到医院,江寄一个人站在空荡的走廊,盯着亮起的手术灯发愣。   沈亭州快步走过去,看到满身是血,脸色苍白的江寄,询问道:“你没事吧?”   江寄合了一下酸胀的眼睛,然后冲沈亭州摇了一下头。   “我没受伤。”江寄低声说,“血都是他的。”   沈亭州问,“怎么回事?”   江寄静了几秒才开口,他思维很乱,句子也不连贯,“林学严的父亲来找我要钱,他拿着刀威胁,贺延庭突然出来,帮我挡了一刀。”   自从江寄跟贺延庭断了之后,住在医院的林学严也只能出院。   半个月前,他因为大面积肺部感染死在家里。   林母也变得疯疯癫癫,经常说一些胡话,还会半夜突然惊醒,摁住睡梦中的林父,狂打他的脸,嘴里还念叨着,“一个巴掌续命十分钟”。   林父被折腾的苦不堪言,他觉得造成他家变成这样的人就是江寄,这才拿着刀找他要医药费。   林父已经被抓,警方刚给江寄做完笔录离开。   沈亭州听完一阵沉默。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把别人的牺牲当做理所应当,甚至等他收回这些恩惠,还会记恨对方。   看着江寄眼里拉出的几条红色血丝,沈亭州开口,“你回去睡一觉吧,等贺先生没事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衣衫上的血迹刺痛着江寄。   明白他此刻的挣扎,沈亭州说,“不要被情绪带动着做决定,情绪只是一时的,有些事却是一辈子的。”   听懂沈亭州言外之意的江寄抿了一下唇,沙哑道:“那我现在……”   沈亭州打断他,“现在回去睡一觉,醒来就是第二天了。”   一会儿贺家人就要来了,沈亭州担心江寄不能全身而退。   小周的善良和忠诚只对信任的家人跟朋友,对外他可是一头实实在在的恶犬。   许殉帮忙把江寄送了回去。   没多久贺然婕,还有周子探跟谢凝一块来了,谁都没敢告诉身体不太舒服的贺老爷子。   贺然婕声音发颤,“怎么回事沈医生,延庭没事吧?”   沈亭州捡着重点说了说,没说贺延庭是为江寄挡刀,只说贺延庭是为了救人。   周子探啃着指甲听完,暴怒而起,“凶手人呢?”   沈亭州说,“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贺然婕怕周子探闹事,嘱咐道:“既然人已经归案了,不要再私下调查,也不要找这个人亲属的麻烦,知道吗?”   周子探很难开口答应,可贺然婕一直看着他,他只能点点头。   一旁用骨牌占卜的谢凝突然道:“放心,我会看着他的。”   说完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对周子探说,“坐我旁边,我给你哥占卜一卦。”   周子探赶紧凑过去,“准吗,姐?”   “你要是心静就准,心乱就不准。”谢凝把洗过的骨牌放到周子探面前,“抽吧。”   自从求神拜佛把贺延庭“唤醒”后,周子探没那么唯物主义了,他搓了搓手掌,闭上眼睛虔诚地抓了一张牌出来。   看着谢凝手里那把跟扑克牌大小的骨牌,沈亭州不禁疑惑,这跟传统的骨牌不一样。   传统的骨牌应该是比麻将牌大,但也没有大到跟扑克牌差不多,比扑克牌厚一点,还有弯曲的弧度。   沈亭州问,“这是什么骨头?”   谢凝又让周子探抽了一张,随意回道:“肩胛骨。”   听到是肩胛骨,周子探并没有发怵,将牌合在双手间,亲吻牌的首端,默念:“好牌好牌,一定是要好牌。”   沈亭州:……   许殉拿着车钥匙回来时,沈亭州默默拉着他远离那对姐弟,并且在他身上做十字架的动作。   虽然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小许的八字看起来很弱。   这种事还是宁可信其有,毕竟那可是三十多张肩胛骨牌,如果一对牌是一个人,那就是十几条人命。   沈亭州在许殉身上划下十字架,默念:愿主保佑你。   然后拉起许殉的手,双手合十,继续默念:愿佛祖保佑你。   沈亭州回忆了一下道家的抱拳手势,拉着许殉继续做,默念:愿三清天尊保佑你。   许殉:?   许殉不懂沈亭州在干什么,见他老摸自己,于是捏了捏沈亭州的手心。   沈亭州:……小许,这不是腻歪的时候。   -   贺延庭的手术做了四个多小时,人才从手术室推出来,进了需要看护的重症病房。   医生跟家属沟通时,沈亭州站在一侧旁听。   等医生离开后,沈亭州把贺然婕他们听不懂的地方,再仔细讲了一遍。   安抚完贺然婕的情绪,沈亭州给江寄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人没什么大事,让他好好休息。   很快江寄回复了一条谢谢。   沈亭州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许殉毫无怨言地等着他,沈亭州心里一暖,朝许殉走了过去。   他问,“困不困?”   许殉说,“还好。”   沈亭州:“我们回去吧。”   许殉:“忙完了?”   沈亭州点了点头,跟许殉并肩走出了医院,他的手突然被许殉握住。   沈亭州转头看他,瞳仁在路灯下发亮,“许先生,你的手有点凉。”   许殉握紧沈亭州,“所以要攥紧你的手暖一暖。”   沈亭州好脾气,“好吧。”   在深冬的寒夜,他们的手牵在一块,影子被灯光拉长。   回到家里,为了不吵醒管家,沈亭州上楼的脚步放得很轻。   但路过管家的房间时,那扇门还是打开了。   沈亭州顿时像逃课被抓的学生,停在原地,屏住呼吸。   管家的视线扫过沈亭州,最后停到许殉身上,“还以为你拐带沈医生不回来了。”   沈亭州出声帮许殉解释了一下,“今晚我有工作。”   管家对许殉的嫌弃之意更明显了,“没用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重新把房门关上。   许殉难得不服气,对那扇关上的门说,“我有自己的打算,你别管。”   沈亭州:?   什么打算? 第60章   贺延庭第二天下午就醒了, 并且恢复了记忆。   他睁开眼睛,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江寄呢?”   高兴凑过去的周子探, 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缩到角落阴暗发霉。   释放了一会儿怨念光波,周子探走出病房打了一通电话, 让电话那边的人来一趟医院。   等青年到了之后, 周子探迫不及待拉着他进了病房。   看到这张跟江寄有七分相似的脸,贺延庭眉心紧皱。   周子探殷切道:“哥, 你不是喜欢江寄的脸, 这个人应该也可以吧?”   贺延庭刚苏醒,说话只有气音, 但气势不减, “出去!”   青年头皮一麻,吓得赶紧走了。   周子探站在原地, 讷讷地看着贺延庭, “为什么, 他不像吗?”   他是真不理解, 江寄对贺延庭并不好,贺延庭到底喜欢江寄什么, 不就是一张脸吗?   贺延庭满脸寒霜, “周子探……”我的事你不要插手。   话还没有说完, 周子探小声打断了他, 望过来的目光含着委屈, “都跟你说过了, 我要改姓贺了。”   贺延庭瞪着他,伤口都要被气裂了。   好半天贺延庭才开口, “贺子探,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我跟江寄的事你不要插手,现在给我回去,没有我的话别来医院。”   周子探不甘心,“为什么你老是为了一个外人骂我?”   如果是平时他不会说出来,但经历过跟失忆的贺延庭整日拌嘴,周子探也不像先前那么怕贺延庭了。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比不上一个江寄吗?你为什么喜欢他,不喜欢我?”   沈亭州走进病房,正好听见这句满含血泪的控诉。   他顿时停在原地,一时有些恍惚,仿佛误入了什么情天恨海的狗血片场。   周子探继续表达对贺延庭的感情:“我从小就喜欢你,想永远跟着你,我想跟你一块结婚,一块生孩子,然后给这两个孩子订娃娃亲。”   有那么一瞬间,沈亭州还以为小周要跟小贺两个人结婚生孩子。   他最近是怎么回事,思想总是这么不健康!   沈亭州自我检讨了两秒。   贺延庭一直觉得周子探脑子是有点问题的,事实也确实如此,正常人是不会说出这种话。   他皱着眉头,看着不可理喻的周子探,“这里应该有精神科,你挂个号去看看。”   周子探眼眶发红,声音略微哽咽,“我就知道你觉得我有病,也从来不喜欢我……”   贺延庭实在听不下去,沉声说,“我只是拿你当弟弟。”   周子探一下子睁大眼睛,眼睛里的泪花闪烁,紧接着狂喜代替了惊愕。   他扑过去抱住了贺延庭,感动道:“你最近总生我的气,我以为你不愿意承认我是你弟弟了。”   见此情景,沈亭州不得不出来了,“小周,你压你哥伤口了。”   周子探一愣,随即松开贺延庭,就见他腹部洇出一点血迹。   贺延庭冷汗都冒出来了,闭着眼睛,一直克制抽气声。   周子探慌乱无措,沈亭州上前摁下呼叫铃,把医务人员叫进来重新给贺延庭包扎。   -   为了贺延庭的安全,沈亭州把周子探带走了。   回去的路上,周子探表现得很兴奋,“沈医生,你听到了吗?我哥说他拿我当弟弟!”   沈亭州唇角扬起一点,“听到了。”   周子探暗自高兴了好一会儿,语气突然低落下来,“可他还是最喜欢江寄。”   沈亭州侧头看了一眼周子探,安慰道:“他对你们俩是不一样的喜欢,弟弟这个赛道你永远都是第一名。”   这番话没有让一向头脑简单的周子探开心,“我不想他喜欢江寄。”   沈亭州没有说话。   周子探又强调了一遍,“我讨厌江寄!”   沈亭州心惊了一下,“为什么?”   周子探没说原因,“反正我恨他。”   恨跟讨厌不是一个量级,沈亭州把车停到了红绿灯道口。   正想劝他别乱来,周子探突然望过来,“我知道,我哥是因为他才住院的!”   沈亭州为江寄辩解,“这也不是江寄策划的,不能怪到他头上吧?”   周子探狠道:“他就是仗着我哥喜欢他。”   沈亭州皱眉,“你这个逻辑不对,照你这个说法,那陆源跟踪监视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周子探:“陆源是谁?”   沈亭州:“……就是你喷杀虫剂那个。”   周子探立刻说,“那怎么能一样?”   沈亭州反问,“为什么不一样?”   周子探理所应当,“因为你是沈医生,你做什么都不会有错。”   沈亭州:……我谢谢你。   沈亭州深呼吸,“总之你不要对江寄下手,他应该不会跟你哥在一起。”   周子探哼道:“我也没说要对他怎么样,我就是单纯讨厌。”   沈亭州忍不住问,“那你讨厌虞居容吗?”   周子探露出厌恶,“讨厌。”   “……你不会去敲江寄的脑袋吧?”   “他不惹我,我干嘛去敲他脑袋?”   这倒也是,最近这几次虞居容挨敲,都是因为他主动凑到周子探面前。   沈亭州真为身旁这条恶犬发愁。   不知道周子探形成这样的性格,是跟小时候经常挨亲妈打有关,还是天性如此。   沈亭州踌躇道:“我有一个朋友是读心理学的。”   周子探勾住安全带,低声说,“一说到江寄,你们都觉得我有病。”   “不是因为江寄,我是觉得你对你哥……”沈亭州微妙地停顿。   周子探不解,“我跟我哥怎么了?”   “你哥不是因为江寄讨厌你,他是不喜欢你插手太多,而且你对他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感情有点……不像单纯的兄弟情,很像爱情,只有爱情才会有这么强的独占欲。”   沈亭州看了一眼周子探,“你懂吗?”   周子探问,“亲情就没有独占欲吗?”   沈亭州点头,“有,不过没有这么强。”   周子探:“可爱情本来就比不过亲情,我永远不会为了其他人,不在乎我妈、我哥,我姐,还有我外公!”   沈亭州竟然觉得跟周子探一比,贺延庭就是一个恋爱脑。   “那你应该讨厌你哥,是他为了别人不在乎家庭。”   “我讨厌我哥,那不就是分裂家庭吗?”   沈亭州一噎,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   周子探拥有绝对自洽的逻辑,无脑站沈亭州跟贺延庭,未必是认同他们,可能是不想分裂友情跟亲情?   沈亭州想跟管家借一张嘴,他憋半天,只能憋出一句,“我希望你别做错事,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商量。我随时欢迎你打电话给我。”   他就差把“别招惹江寄”刻周子探脑门上了。   周子探是很享受这种关怀的,高兴地说:“知道了沈医生。”   -   沈亭州开车回到家,就在客厅看到坐立难安的桑岩。   沈亭州有些惊讶,“小桑管家?”   桑岩如同看到救星,他立刻站起来,快步走过来,急迫道:“沈医生,你总算回来了,先生病了。”   虽然桑岩神色糟糕,但奇怪的是沈亭州并没有急迫感,可能是下意识觉得小桑管家跟傅先生是在……   作为医生他谴责自己这种先入为主,认真询问,“什么病,还是突然昏厥吗?”   桑岩摇头,“不是,是一种很奇怪的病,先生总是感觉冷,穿多厚的衣服,盖多厚的被子都感觉冷。”   沈亭州怀疑傅怀斐是发烧了,但桑岩这么细心不至于连发烧都看不出来。   沈亭州左右看了一眼,“傅先生人呢?”   许殉先一步开口,“在车里不肯下来,说冷。”   桑岩本来是带傅怀斐去看心理医生,人都已经约好了,但傅怀斐就是不肯下车,说外面太冷了。   他实在没办法,只能找过来让沈亭州帮忙看看。   沈亭州跟着桑岩去了车里,傅怀斐窝在座椅上,裹着睡袋,还盖着两层羽绒被,脸热得通红,额角布满细碎的汗珠,却还一直瑟瑟发抖。   车门一打开,他畏寒般往睡袋里缩了缩。   沈亭州往傅怀斐额头一摸,烫得很。   “不行,得赶紧给他散热。”沈亭州一脸肃然,伸手去扯傅怀斐那两层羽绒被。   傅怀斐抖得更厉害了,虚弱道:“冷。”   桑岩焦急地站在身后,看着被褥里的傅怀斐,傅怀斐也看了过来,他的眼睫被汗打湿,无精打采地垂在眼睑,面颊通红,唇色却发白,俨然病入膏肓的模样。   桑岩顿时心如刀割,“先生,您听沈医生的话。”   傅怀斐只是说,“冷……”   沈亭州问,“哪种冷法?”   许殉淡淡道:“可能是孤单寂寞冷吧。”   傅怀斐听到这话,又把脸埋进了睡袋里。   许殉掏出手机,“要我给外婆打电话吗?她应该能治你的毛病。”   傅怀斐悄然从睡袋里拱出一点,不满地看了一眼许殉,视线挪到桑岩身上,跟桑岩对视时,眼睫低垂下来,看起来虚弱无力。   看到这一幕,沈亭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哭笑不得,“傅先生,你是不想小桑管家去进修是吗?”   桑岩表情一怔。   傅怀斐飞快看了一眼桑岩,然后摇头,嗓音缺水般低哑,“我怎么会拦着他,有更好的前程,我只会祝福他。”   他的每个字都带气泡音,好像通了电似的,沈亭州耳朵痒得不行。   桑岩失神似地静了半晌,才轻声说,“我没想走。”   傅怀斐朝他抬了一下手,桑岩快步走过去握住。   沈亭州悄然无声地把舞台让给他俩。   桑岩半跪在傅怀斐面前,盯着那张俊美潮红的脸说,“先生,我从来没想过要走,我只是想继续进修,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好的管家。”   最后一句,他说得轻不可闻。   傅怀斐的脸彻底从睡袋里钻出来,蹙眉道:“谁说的?”   桑岩垂眸不语。   “是不是你父亲,或者是我母亲?”傅怀斐艰难地撑起身体,“我去找他们算账!”   桑岩忙说,“不是的。”   傅怀斐看向他,“那你怎么会这么想?”   桑岩低落道:“……我总是让先生生病,没能好好照顾您,没有我之前,您不是这样的。”   傅怀斐定住。   沈亭州感觉自己好像出幻觉了,傅怀斐竟然突然变成漫画里的Q版形象,分明的五官像圆溜溜的豆子一样。   他顶着豆子脸,小声说,“我以后少生病就是了。”   桑岩抬起头,也变成豆子脸。   两颗豆子对视,沈亭州觉得自己不应该,但他真的好想笑。   傅豆豆别扭地说,“你别……”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不清楚,桑豆豆睁着好奇地豆豆眼,“先生?”   傅怀斐重复了一遍,“你别走了,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管家。”   桑岩表情怔怔地,似乎没料到对方会这样说。   他怎么能是世界上最好的管家呢,他这么差劲,自从来到先生身边就总是让先生生病。   傅怀斐低声说,“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两个豆豆脸不经意又对到一起,互相看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沈亭州终于忍不住笑起来,然后被许殉抓包了。   看他眼睛染着笑,许殉语调跟着轻松了几分,“笑什么?”   沈亭州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突然豆豆脸消失了,傅怀斐恢复了俊朗的长相,长发披散在肩头,仍旧是别扭的表情,支支吾吾对桑岩说,“头发好像有点油了。”   桑岩马上说,“那回去我给先生洗一洗,正好院子里的腊梅开了,我折几支编进先生的头发里。”   傅怀斐骄矜地点点头。   桑岩又露出担心,“那您还冷吗,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傅怀斐眼神有点飘忽,对桑岩摇摇头,“回去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   傅怀斐出了不少汗,怕他会着凉,桑岩关上车门,一个人跟沈亭州和许殉道别。   沈亭州问,“小桑管家,你还走吗?”   桑岩看了一眼车里的傅怀斐,“不去了,先生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愿意包容我的缺点。”   许殉说,“没事,你也愿意包容他的矫情。”   桑岩嘴角抽搐,明显是想反驳,但又不能反驳,感觉两个唇瓣都要开始打架了,表情逐渐扭曲。   看到桑岩这副难受的样子,沈亭州忙说,“他开玩笑呢,傅先生应该没事了,小桑管家别太担心了,记得回去多让他喝点水。”   桑岩上下两瓣唇这才停下,“我知道了沈医生,还有其他要注意的吗?”   沈亭州:“……别再给他盖那么厚了。”   否则傅怀斐就会成为第一个在冬天“中暑”的人。   桑岩也觉得尴尬,“……好。那我们走了。”   沈亭州挥手致别,“路上小心。”   桑岩微笑离去。   人走后,沈亭州无奈地看着许殉,“你不能总是当着小桑管家的面说傅先生坏话。”   许殉默然不语,一副老实听训的模样。   但沈亭州知道,下次他还是会犯。   沈亭州辛辣评价,“你不喜欢管家毒舌你,你还要毒舌别人。小许,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许殉抱过来一只猫,成功转移了沈亭州的注意力。   沈亭州撸了一会儿猫,许殉又将猫抱走,让沈亭州躺在沙发上,他给沈亭州按摩。   刚开始还有点不自在,五分钟后,昨夜没睡好的沈亭州成功入眠。   看着睡着的沈亭州,许殉皱了皱眉。   管家走过来,睨了一眼许殉,“这就是你的打算?”   许殉面无表情的回复,“你别管。”   说完挤到沙发上,跟沈亭州躺到了一块。   管家又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着走了。   沈亭州一觉醒来,入目就是许殉那张放大的俊脸,他自己占了三分之二的沙发,许殉只能憋屈地侧身躺着,稍微一动就会掉下去。   沈亭州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躺到自己身边,但还是朝后挪了挪。   身前的人突然抱住他,将脑袋埋进他脖颈里,蹭了又蹭。   许殉的头发自然不如猫咪的皮毛那样柔软,蹭在脖子里却也不会难受,只是有点凉意。   沈亭州不清楚他到底醒了,还是继续睡着,朝后仰了仰。   许殉闷在沈亭州的颈窝,嗓音又变得黏糊起来,“你老是摸我干什么?”   沈亭州:?   许殉伸手摁住腰上那个一直挠他痒痒的手,结果是毛绒绒的触感,他猛地回头看去,肥硕的橘猫正无辜盯着他,而他手里捉着对方的尾巴。   看着一猫一人对视,反应过来的沈亭州笑起来。   许殉一个不慎,从沙发上掉了下去,橘猫瞬间起飞,以残影之势跳到一旁。   许殉跌坐在地毯上,神色晦暗不明。   沈亭州忍着笑问他,“你没事吧?”   二楼传来管家的声音,“别担心沈医生,少爷有自己的打算。”   沈亭州愣神的时候,许殉一把将他拽了下来。   不受控的失重感让沈亭州肾上腺飙升,但并没有摔疼,许殉双手撑在他两侧,做俯卧撑似的低头一下下地啄着他。   沈亭州一惊,“管家还在。”   许殉狠狠道:“他自己会走!”   沈亭州:……   -   晚一点的时候,沈亭州接到了江寄的电话。   江寄的背景很嘈杂,他走走停停,终于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沈医生,他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去见他。”   沈亭州隐约间听到门诊叫号声,“你在哪儿?”   江寄停顿了几秒,然后开说,“我现在在医院。”   沈亭州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你们现在就要见面?”   江寄的声音在喧闹里有几分失真,“不是,他约我明天见。”   贺延庭是有失智那段记忆,沈亭州无法判断,现在的贺延庭是偏向独断专行的过去,还是记忆融合后,性情有所改变。   沈亭州沉默片刻,字字斟酌,“如果你想清楚了,见一面先谈谈,看他什么态度吧,前提是你真的想清楚了,作出这个决定以后绝不后悔。”   江寄:“我知道,谢谢你沈医生。”   沈亭州:“我也没做什么,对了,如果你遇到周子探了,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他对周子探的感官很复杂,违法乱纪是小周,保护家人朋友也是小周。   虽说人无完人,但周子探这个性格反差太大了,沈亭州一直在试图找平衡点。   江寄:“好。”   沈亭州宽慰他,让他回去好好睡一觉,别在医院附近转了,贺延庭人已经没事了。   就算再有事,那也不是江寄的责任,是小周的……   江寄是一个善良有责任心的人,经过这次的事,对贺延庭的感官肯定比他对小周还要复杂。   有时候善良往往是一种拖累,会耽搁前进的步伐。   沈亭州叹了一口气,希望他俩能和平解决这件事。   挂了电话,沈亭州正要去浴室洗澡,房门被人敲了敲。   “是我。”门外响起许殉的声音。   沈亭州纳闷地走过去,将房门打开了。   穿着一身睡衣的许殉站在门外,乌黑的头发还有些潮湿,发尾垂在极俊的眉眼,唇也被水汽蒸得发红,莫名给人一种秀色可餐的感觉。   沈亭州的心快跳了一下,喉咙不舒服似的滚了滚,“怎么了?”   许殉抬头看了一眼沈亭州,又垂下眼,说:“睡不着,想跟你聊一聊。”   沈亭州反应慢半拍地后退,“那,进来吧。”   许殉走进了房间,沈亭州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回头就见许殉还站在原地,似乎他才是这里的外人,沈亭州失笑,“随便坐吧。”   穿着一身睡衣的许殉就随便坐到了沈亭州的床上。   沈亭州在原地立了几秒,然后走过去坐到了他旁边。   两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这时沈亭州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出于职业习惯,沈亭州还是接通了。   电话那边传来苏蔷气愤的声音,“沈医生,我要告发!”   沈亭州一懵,看了一眼身旁的许殉,“告发什么?”   苏蔷怒不可遏,“告发你最爱的小周,居然,他居然!”   大蔷的声音很具有穿透力,许殉听到那句“最爱的小周”,眼睛一下子变得深邃不可测起来。   沈亭州倍感压力,肩膀都缩了一下,“什么最爱小周……”   求你别胡说,我旁边坐着一个贞子!   不了解这边情况的苏蔷继续道:“你最爱的小周,居然跟虞居容腻歪在一起,太可恨了,他居然背叛你!他再也配不起最爱这两个字,沈医生,你别爱他了,他不值得!”   在苏蔷连串“最爱的小周”轰炸下,沈亭州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信誉,彻底崩盘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跟苏蔷解释,小周不是他最爱的,还是先问问他在哪里见到周子探跟虞居容了?   一旁的许殉说,“原来是小周,还是最爱的小周。”   沈亭州:…… 第61章   苏蔷还在那边斥责没有男德的周子探。   “沈医生, 他俩又拉扯到一块了,你最爱的小周还亲了虞居容,实在是太可恨了。”   What?   凭沈亭州对周子探的了解, 他是不可能主动吻虞居容,该不会是虞居容又威胁他了吧?   这下沈亭州也顾不上身旁的许贞子,“在哪里亲的?”   别再出什么事!   苏蔷愤慨道:“这不重要, 反正他跟虞居容打打骂骂, 很亲昵。”   沈亭州品出一丝不对劲,“刚才小周用什么亲的虞居容?”   苏蔷气哼哼, “用手亲了虞居容的脸。”   用手?   沈亭州怀疑道:“他是用拳头打了虞居容吧?”   苏蔷反问, “不一样吗?打是亲骂是爱!”   想起那个半跪在苏蔷面前,说要做他狗的男人, 沈亭州理解苏蔷为什么会说出“打是亲骂是爱”的话。   大蔷是懂训狗文学的!   正在沈亭州沉默时, 周子探的电话打了过来。   周子探这种时候打电话,哪怕他身旁坐着一个怨气加强版的贞子, 沈亭州也不敢不接。   沈亭州对苏蔷说, “我这边来了一个电话。”   苏蔷哼了一声, “是那个小周吧, 我看见他打电话了,你果然还是最爱他。”   沈亭州:……   苏蔷生气地挂了电话, 沈亭州赶忙接通了周子探的电话。   果然周子探开口第一句就是炸裂的, “沈医生, 我今天遇见虞居容了, 我可以弄死他吗?”   沈亭州猛地站起来, 努力控制声音, 平稳道:“别冲动!”   周子探咬牙切齿,“他居然私下跟我妈接触, 我都跟他说过让他别找我家人!”   这个小虞怎么回事,怎么老在周子探雷区蹦跶?   沈亭州敲着眉心问,“怎么接触的?”   周子探怒道:“今天我跟我妈去做慈善,他居然也来了。”   沈亭州安抚暴躁小周,“……或许他也是去做慈善的。”   周子探反应很大,音调都拔高了几度,“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做慈善?”   沈亭州说,“人是多面性的,纯纯的恶人跟纯纯的善良都是少数,退一万步来说,虞居容就算没这个好心,他可能为了公众形象,也会积极出席各类慈善活动。”   周子探情绪平复下来,“还会这样?”   沈亭州肯定道:“会的!你看那些富豪,哪个没顶着慈善家的名头?”   周子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之衷,其次是他哥,贺延庭常年资助贫困山区,还有一些没钱医治的重病儿童。   彻底冷静下来的周子探看了一眼不远处,跟贺然婕交谈的虞居容,心里又产生了一丝厌烦。   笑笑笑,笑什么笑,离我妈远一点!   沈亭州:“你别太担心,他没必要把这种事说出去,说出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成功安抚下周子探,沈亭州松了一口气,回头就看见坐在床上的许殉。   许殉冲沈亭州微微一笑,“没事,你不用管我,先管好小周吧。”   沈亭州神经一跳,挂了跟周子探的电话,向许殉解释,“我跟小周没什么。”   许殉笑着说,“我知道。”   他越是这样,沈亭州心里越不安,“……你可能不知道。”   许殉走过来,捂住了沈亭州的嘴,“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这个小周又遇到了麻烦,你帮他解决了。”   许殉拉着沈亭州的手,让他坐到了床上,“你什么都不用跟我解释。”   沈亭州被许殉摁到了床上,许殉声音轻柔,“你已经累了一天,需要好好休息。”   许殉再次用手捂住沈亭州的眼睛,“什么都不用想,我不是小周,不会给你惹麻烦,让你头疼的。”   沈亭州觉得这话有点怪。   但感受到许殉不轻不重地摁在他的太阳穴,沈亭州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大脑跟着放松,心里生出一种感动。   世界上怎么会有小许这么善解人意的人?   随后模模糊糊地顺着许殉的话想,如果周子探能有小许一半省心,他确实不需要头疼了。   哎,这个小周啊。   -   贺延庭约江寄第二天上午见面,担心周子探会误入现场,沈亭州把周子探叫了出来。   沈亭州带周子探去看艺术展,这是他能想到两个男人最消磨时间的去处。   周子探不具备文艺细胞,如果换一个人约他来这种地方,他会觉得那个人脑子有毛病。   沈亭州在周子探这里是有优待的,他老实跟着沈亭州看这些压根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展。   看完展,沈亭州正准备带周子探去附近的餐厅吃饭,没想到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虞居容。   有那么一刻,沈亭州也怀疑虞居容在跟踪周子探,这偶遇的频次着实有点高。   看见虞居容,周子探脸色略微有点不好,但没有像昨晚那么激动。   虞居容倒是很从容,走过来跟周子探打招呼,“好巧。”   周子探露出不耐烦,“滚开,挡我们路了。”   虞居容笑容不变,“昨天太匆忙了,都没来得及问你,听说你哥醒了?”   周子探瞬间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虞居容笑了笑,没回他这句话,看向沈亭州,“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沈医生改天再聊。”   虽然不知道他俩有什么可聊的,但出于基本礼貌,沈亭州还是点了一下头。   看着虞居容离去的背影,周子探想要追过去,但被沈亭州摁住了。   周子探急道:“他这人一肚子坏水,提我哥肯定憋着什么坏。”   沈亭州感觉周子探去了就是肉包子打狗,不过话又说出来,虞居容还挺会钓周子探,几乎一钓一个准。   沈亭州摁着周子探,“不用管他,他就是过过嘴瘾,不会真说什么的。”   周子探没说什么,乖乖跟着沈亭州走了。   在餐厅的时候,他们又遇上了。   沈亭州找了一家评价还不错的餐厅,进去后看到虞居容跟几个朋友在吃饭。   虞居容看到沈亭州后,抬了一下手算是打招呼,然后拿起手机。   很快,周子探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掏出手机,眉头狠狠拧起。   沈亭州问,“怎么了?”   周子探回了虞居容一个比中指的动态图片,然后对沈亭州说,“他给发了酒店的房间号。”   沈亭州震惊,“你们还继续着那个约定?”   之前周子探砸了虞居容的脑袋,为了不让对方报警,他答应虞居容随叫随到。   看这几次周子探对虞居容该打打该骂骂的态度,沈亭州以为这个约定早解决了。   毫无贞操观的周子探:“没事,我就当被狗咬了。”   沈亭州彻底看不懂了,“你们……你们不是昨天打了一架?”   周子探:“那是我以为他要跟我妈告状,我前段时间又砸过他脑袋,但沈医生你也说了,他没道理会告诉我妈,这对他没好处。”   沈亭州:……   所以只要虞居容不跟贺然婕告状,周子探还是会完成自己的约定。   沈亭州这个凡人永远也理解不了这种神奇的脑回路,但他总算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周子探下次再说要弄死虞居容,不需要慌张了,以虞居容的头脑,他应该能解决。   沈亭州瞬间释然。   只要把这一切当做是周子探跟虞居容play的一环,就没什么想不通的。   -   接到江寄的电话,确定他已经从医院回去了,沈亭州开车把周子探送到了医院,顺便去看了看贺延庭。   贺延庭状态不错,沈亭州过去的时候,他正翻看失忆这段时间公司的各项报表。   从贺延庭平静的脸上,沈亭州无法分辨他跟江寄谈判的结果。   唯一肯定的是,他俩这次谈话没闹崩,不然贺延庭不会这么平和。   经过上次的事,周子探也不敢靠贺延庭太近,站在床尾以贺然婕的名义问候了几句。   “哥,我妈让我过来看看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对了,你有没有想喝的汤,我妈说想炖了给你送过来。”   贺延庭对周子探的态度跟过去没什么两样,只要不提江寄,他俩就能正常沟通。   虽然贺延庭语气还是淡淡的,但能这样周子探已经很开心了。   回去的路上,周子探跟沈亭州讲他和贺延庭小时候的事。   周子探小时候因为发育不良,个子矮小,又是“私生子”,经常被同龄的小朋友围攻着欺负。   “我哥他特别厉害,一拳就撂倒了那个人,趁着他发懵,我就把他推进了泳游池,又是我哥下水把他捞了起来。后来大人问的时候,我哥就说是自己动了手,没有把我供出来。”   “还有一次,他们把我骗到仓库关起来,也是我哥找到了我。”   当时周子探着急出来,一直踢大门,把脚趾都踢骨折了,是贺延庭把他背了回去。   沈亭州突然理解周子探为什么这么喜欢贺延庭。   贺延庭除了是贺然婕的亲侄子,还切切实实地帮过周子探,在他最弱小的阶段。   沈亭州叹息了一声。   周子探突然叫停,“沈医生,能不能停一下,我去商店买一个东西。”   沈亭州把车停到路口,周子探打开车门,一分钟后拿着一盒避孕的东西。   看着周子探顶着一张没心没肺的脸,大喇喇拿着小套套,沈亭州那丝感动瞬间收回。   -   把小周送到家,沈亭州原本想回去,突然接到物业的电话。   听到自家水管爆了,沈亭州跟许殉说了一声,然后急匆匆赶了回去。   打开家门,家里果然水漫客厅,墙纸因为受潮大面积起泡,好在物业已经帮他关了水阀。   许殉很快就带着人过来。   对方是专业处理水管爆裂的,用小型吸水器,把客厅里的水吸干净,然后开始修理水管断裂处。   看着狼藉的客厅,沈亭州有些犯愁,“原本还想搬回来,没想到……”   管家的侄子已经抓住陆源雇佣去杀流浪猫的人,对方“主动”到警局投案,交待了陆源用钱收买他杀猫,以此用来恐吓威胁沈亭州。   因为这件事,陆源不仅刑期加重,还被禁止写信联系外界。   沈亭州想着这几天就搬回来,现在客厅一淹,他只能继续借住在许殉家。   许殉低声说,“如果你觉得住我家不方便,我……可以重新给你找个地方。”   见许殉误会了,沈亭州赶忙解释,“我没这个意思,就是怕这里久不住人,会长霉斑,滋生细菌。”   许殉看了一眼沈亭州,“那,如果我们以后要结婚,这套房子怎么办?”   沈亭州被许殉这个假设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倒是没想那么长远。   许殉食指勾了一下沈亭州,“你说话啊,怎么办?”   沈亭州指尖一烫,然后他的手就被许殉握住了。   一道男声打破了沈亭州跟许殉之间那种无声的暧昧,“沈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沈亭州抽回手,朝门口看去。   穿着西装,但没打领带的物业经理站在敞开的门口,他礼貌地问,“我可以进来吗?”   沈亭州忙说,“别客气,快进来。”   物业经理走进来说,“您家的水管爆了之后,水都渗到楼下那位住户家,是他给我们打电话。”   一听泡了楼下住户的墙,沈亭州、许殉跟着物业经理去敲对方的门,想要谈一下赔偿问题。   但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响应。   物业经理奇怪道:“半个小时前人好像还在家,难道现在去办事了?”   沈亭州说,“既然人没在,麻烦您给我一个电话,我联系他问一下赔偿问题。”   一听住户要单独谈,物业经理巴不得地把电话给了沈亭州。   沈亭州没打通电话,先跟许殉回去了。   听说沈亭州的水管爆了,管家莫名笑了一下,开口道:“比起少爷的打算,还是水管靠谱。”   沈亭州觉得这话很有深意,正要细想,突然就被许殉吻住了。   看着管家还没走远的背影,沈亭州心里惊了一下,不明白怎么对方突然要亲他。   许殉亲完之后,随便捉了一只猫抱给沈亭州。   一头雾水的沈亭州,很快被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看着认真吸猫的沈亭州,许殉朝管家的方向投去幽怨的目光,并且暗自贞化。   -   周三那天,沈亭州又陪苏俞去医院做检查。   怀孕后期的检查会频繁起来,孕夫讨厌医院,讨厌检查,心情不怎么好,闷闷不乐地走着。   直到听说检查完,沈亭州带他去吃烤红薯,他才重新开心起来。   苏俞仰着头,尖尖的下巴比之前圆润了一些,“沈医生,我还想吃芝士玉米。”   沈亭州:“好,但只能吃半个,可以吗?”   苏俞狂点头,“嗯嗯。”   从医院出来,沈亭州放慢车速,他记得附近有一家烤红薯的小店。   找到地方之后,沈亭州下车买了一块给苏俞。   在苏俞吃烤红薯的时候,沈亭州用手机搜索附近卖芝士玉米的店铺。   身侧的苏俞突然扬起调子“嗯”了一声。   苏俞托着下巴,盯着车窗外的某处,“这个人……”   想起苏俞“看人很准”的buff,沈亭州跟着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纤瘦的青年,怕冷似的裹着长长的围巾,围巾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点鼻子跟一双眼睛。   今天的风很大,他逆风独自走在马路上,摇晃的身影仿佛随时摔倒,看起来很虚弱。   沈亭州眉头微蹙,然后听到苏俞用一种饶有兴致的声音说,“还蛮有意思的。”   沈亭州转头看向苏俞,“怎么了?”   苏俞笑笑,天真地说,“没什么,感觉他好多心事的样子,现在很少见到这样的人了。”   沈亭州再朝窗外看去时,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苏俞很快就将这个人抛到脑后,仰头问沈亭州要芝士玉米。   沈亭州开车找到一家店,让苏俞吃了半个芝士玉米,就将他送回家。   见沈亭州没有留下来的意思,苏俞自怨自艾,“我就知道,我留不住沈医生的心,现在连身也留不住了。”   沈亭州解释,“我今天有点事要办。”   苏俞捧起肚子,“没有关系的宝宝,至少他还愿意骗我们,说明他还是在乎我们的。”   沈亭州无奈道:“我家淹了,今天约好找楼下谈赔偿。”   苏俞眼睛立刻亮了,“带我去吧带我去吧,我最会吵架了。”   沈亭州:“……是谈赔偿。”   苏俞:“我也最会---吵架了。”   苏俞是认定这场谈赔偿会变成吵架,非要跟着沈亭州一块去。   就算真的会吵起来,沈亭州也不敢带着月份这么大的孕夫去找刺激。   成功劝下想凑热闹的苏俞,以免节外生枝,沈亭州赶紧走了。   楼下的住户应该是一个重度社恐,一直拒绝沈亭州来家里,但不知道对方家里毁损成什么样子,沈亭州不知道怎么赔偿,他必须去看看才能协商。   沈亭州耐心沟通一番,终于让对方松口。   到地方后,沈亭州摁了一下门铃,房门一直没开,沈亭州没有再摁,就耐心地等在门口。   他们俩约好这个时间点,对方应该是在家里,可能是觉得他不够安全,所以不敢开门。   沈亭州怀疑这个人正通过猫眼观察他,确定他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才会开门。   果然十几秒后,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沈亭州站在门口说,“你好,我是楼上的住户,方便我进去吗?”   房门又拉开了一些,一道很低很小的声音说,“可以。”   沈亭州从口袋拿出脚套,在门口套上之后,走进了对方家里。   首先看到的就是客厅那一大片脱落的墙皮,沈亭州心生愧疚,转头对房子的主人说,“不好意思,我……”   看清对方的脸,他略微停顿了一下。   那是一个瘦弱的青年,哪怕在家里他也裹着厚厚的围巾,只露一双眼睛出来。在跟沈亭州的目光对视后,青年慌忙移开。   是刚才在医院外见到的那个人。   沈亭州只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最近有点事不在家,所以没有及时发现,不好意思。”   青年摇了摇头。   沈亭州问,“我能再进去看看其他地方吗?”   青年点了一下头,这次幅度要大一些,沈亭州看到他后颈有一片烧伤的疤痕。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慌忙拉上了围巾,走到前面的沙发,拉远了跟沈亭州的距离。   沈亭州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在客厅检查了一遍,询问对方赔偿方案,是要钱,还是他找人把被水泡坏的地方重新装修一遍。   青年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很小声地说,“这个房子不是我的,我只是租客,押金很多,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弄。”   沈亭州明白了,跟青年要了房东的电话。   沈亭州说,“我跟房东直接商量,你放心,你退租的时候,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扣你押金。”   青年似乎松了一口气,反而跟沈亭州说谢谢。   沈亭州笑着说,“应该是我跟你抱歉。”   青年看了一眼沈亭州,然后轻轻摇了一下头。   房东是一个热心肠,但嘴巴很厉害,也有点话痨的人。   跟沈亭州谈完赔偿后,房东话题一转,又说到房客身上。   “我不是跟你叫人坏话吼,这个小伙子,看起来病绕绕的,人也怪得嘞。”   “一开始我都不想租给他,所以才把押金说的很高,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不过他人是不错吼,住了这些日子,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比我之前那些租客好多了,就是怪。”   她的话又快又密,还时不时夹杂一些方言,沈亭州完全插不上话。   这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青年不愿意跟自己的房东沟通了。   挂了电话,沈亭州哭笑不得地捏了捏鼻梁。   把钱给房东打过去后,沈亭州就把这件事忘了。   周五许殉去公司开会,中午他俩约好一块吃饭,沈亭州提前出发,顺便去逛了逛宠物商店,拎着东西刚走出来,就跟一个人撞到一起。   那人慌张道:“对不起。”   沈亭州听着声音耳熟,抬头一看,居然是那个社恐青年。   对方也认出沈亭州,愣了一下,又朝身后看去,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发抖,飞快走进了宠物专卖店。   沈亭州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个身形修长,长相英俊的男人快步走过来。   他左右看了一圈,走到沈亭州面前,“请问你看到一个人从这里经过吗?男性,大概这么高,穿着黑色羽绒服,裹着一个围巾。”   沈亭州一听就知道他是在找谁,但想到刚才青年脸上的惊慌,摇了一下头。   男人的眉压了下来,越过沈亭州正要朝前追。   这时宠物专卖店的店员开口,“先生,您蹲在这里是有什么需要吗?”   这句话拉回了男人的注意力,他看了过去。 第62章   店员从监控看见一个行为怪异的男人, 见他蹲在猫罐头货架旁边,鬼鬼祟祟的,疑心他要偷东西, 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   店员礼貌地问,“先生,您蹲在这里是有什么需要吗?”   康棋乔猛地抬头, 眼底的惊惧几乎要溢出来。   店员愣了一下。   店外准备走的男人听到这声询问退了回来, 透过玻璃门朝内看去,眼眸深沉。   在男人的注视下, 沈亭州坦然打开店门。   “不是跟你说了, 家里的橘猫已经太胖了,不能再给它买这种零食。”   沈亭州的话带着些许无奈, 边说边朝躲在货架旁的青年走去。   店员是认识沈亭州的, 虽然心里有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只是笑着说——   “橘猫十个里面九个胖, 还有一个特别胖, 您可以拿一盒这个, 促进肠胃蠕动,帮助消化的。”   沈亭州婉拒, “前段时间买了两盒, 到现在还没吃完呢。”   说着他低头去拉康棋乔, “走吧, 这些大橘都不能吃。”   康棋乔仰头望着沈亭州, 眼眸蒸腾着水雾, 动了动身体真的要站起来。   沈亭州冲他摇了一下头,康棋乔似懂非懂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男人听到这段对话, 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离开了。   沈亭州这才把人拉起来,“没事吧?”   康棋乔摇了摇头,低声说,“谢谢。”   沈亭州看了一眼时间,离他约许殉的时间还早,抬头对明显吓坏的青年说,“我送你回去吧。”   康棋乔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似乎有些犹豫。   沈亭州又说,“正好看一下我家装修的进度,顺路送你回去。”   一听是顺路,康棋乔这才局促地开口,“麻烦你了。”   沈亭州先出去看了一眼,没发现男人的踪影,才把康棋乔叫了出来。   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沈亭州也没多问。   到了地方后,康棋乔忐忑地看着沈亭州,“能麻烦……你等一下吗?”   沈亭州不解,对方也没有解释,快步走出电梯回了自己家里,再出来时提了一兜水果。   康棋乔跑过来,气息有些不稳,艰难地组织语言,“这些你拿走,我……谢谢你。”   沈亭州没拒绝,伸手接了过来,“正好打算买点水果,我想上楼给工人分一半,可以吗?”   康棋乔慌忙点头,“家里还有。”   沈亭州笑着说,“这点就够了。”   沈亭州乘电梯回到自家,看到忙碌的装修工人,把水果分给他们一些,然后提着剩下的去了许殉公司。   -   董事会议从上午九点,一直开到中午十一点四十。   会上,许至铭在公司的一个亲信被亲侄子许殉不停挤兑打压,连带着他脸上都无光。   会议结束后,许至铭怒气冲冲追上许殉,想在辈分上找回一点面子。   不等许至铭开口,前方走来一个温和含笑的清俊男人。   看清他的样子,许至铭心底浮现出一丝微妙。   “许先生。”沈亭州想着他毕竟是许殉的叔叔,因此主动打招呼,“身体好点没?”   许至铭眼睛顿时鼓涨起来。   上来就问他身体是什么意思!跟许殉这个小兔崽子一样拐着弯说他人老不中用?还是嘲笑他肾不好?   更可气的是沈亭州语气温和,笑容真挚,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也是,能跟许殉这个狼崽子做朋友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会议室其他人陆陆续续出来了,许至铭也不敢硬跟沈亭州杠,生气地离开了。   沈亭州不解,“许先生怎么了?”   许殉完全不将许至铭放在眼里,“别理他,中午想吃什么?”   沈亭州也立刻把这段小插曲抛到脑后,“我看楼下有一家闽菜馆。”   许殉说,“好,我让人定位子。”   吃饭的时候,沈亭州、许殉随着餐厅服务员去了自己的座位。   路过某个包房时,端着菜的服务生将包房门打开,沈亭州下意识看了过去。   包厢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刚才见到的许至铭,另一个是早上宠物用品专卖店门前,那个要找楼下住户的男人。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沈亭州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   沈亭州的目光跟他交汇,但下一刻就被许殉拉走了。   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许殉翻看着菜单,突然问,“你认识严寻?”   沈亭州回神,反应了几秒才知道他说的是谁,“跟你叔叔一块吃饭的人叫严寻?”   许殉合上菜单朝沈亭州看来。   沈亭州说,“我不认识他,只是今天上午碰巧遇见了。”   许殉继续翻看菜单,“他长得这么帅,见了一面就记住也很正常。”   闻到醋味的沈亭州赶紧解释,“不是因为他的长相。”   他把遇见严寻的来龙去脉讲给许殉。   许殉的关注点已经从严寻跑到另一个人身上,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说,“所以你还送他回家了?他一定很感激你吧,有没有请你喝杯茶?”   许殉的语气太具欺骗性,但拉起警报的沈亭州,仍旧品出一丝不对劲。   “没有,他是一个深度社恐,而且我还要来找你,根本没说几句话,把人送回家,我就过来了。”   这话成功安抚下许殉,他这才透露了一点自己知道的八卦给沈亭州,“严寻结过婚,半年前他的伴侣丧生在大海里。”   沈亭州震惊,“怎么会发生这种意外,确定死亡了吗?”   许殉说,“听说事故是因为摩托艇自燃发生爆炸,目前尸体还没有找到。”   爆炸?   沈亭州想起了青年脖颈上的疤痕,他该不会就是严寻的伴侣吧?   现在尸体还没找到,只要尸体没找到就不能确定死亡,毕竟他第二个雇主飞机失事都大难不死。   但如果青年真的是严寻伴侣,为什么早上会躲着他?   没等沈亭州深想,许殉伸手在他手背上敲了敲。   沈亭州看过去,就听到许殉问,“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   沈亭州微愣,“怎么了?”   “如果不忙的话,我们去度假吧。”许殉顿了一下,“就我们两个人。”   在许殉那种黏糊糊的目光下,沈亭州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小幅度点了一下头,“去四五天应该没事。”   许殉露出满意的笑容,把菜单递给了沈亭州,“那就度一个四五天的假。”   沈亭州:“好。”   -   吃完饭,沈亭州他们起身朝外走,许至铭跟严寻正好也从包厢里面出来。   看到举止亲密的沈亭州跟许殉,许至铭先是疑惑,而后是惊愕,最后不由地幸灾乐祸。   他端着长辈的口吻,对许殉说,“小旬啊,不是叔叔说你,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男人了?摸起来硬邦邦不说,连个孩子都不能生。”   伴侣同样是男性的严寻皱起眉,露出些许不悦。   但许至铭并没有发现同伴的不高兴,还要继续阴阳怪气。   许殉先一步挖苦道:“叔叔,你还是先把自己的肾养好吧。”   许至铭暴怒,“你胡说……”   沈亭州突然打断他,“许先生,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许至铭早就看沈亭州不顺眼了,“我们叔侄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他话音刚落,一个嗤笑声响起,“又在这里好为人爹呢?”   许至铭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   沈亭州摇头,他就说让许至铭回避一下。   四个月前,在许家的家庭聚会上,打了许至铭几巴掌,还扬言再见面就剁他吊的女伴走了过来。   她现在已经不做演员了,转行直播带货,偶尔也单纯做说话直播,跟粉丝吐槽娱乐圈各种乱象。   骂制片人、骂导演、骂只拿钱没演技的演员们。   她的直播片段好几次冲上热搜,现在每场说话直播都有数十万观看。   腰包鼓起来后,她就更不怕许至铭了,朝许至铭下腹看了一眼。   许至铭屁股顿时收紧,朝后退了两步。   像他这种有钱又惜命的人,确实是有点杵这个发疯的女人。   女伴轻笑,“你真应该去搞同性恋,因为你摸起来确实不硬邦邦,像你这么软,就往床上一躺,什么福都能享受到。”   沈亭州:难怪会靠嘴巴火起来,说话好辛辣。   许殉不赞同,“我们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沈亭州猛地看向许殉:小许,你怎么也……   女伴点点头,“这倒也是。”   在许殉跟女伴有来有回的挖苦中,许至铭脸色难看,但又极好面子的不想在外面丢人。   他硬生生忍下这口气,对身旁的严寻说,“严先生,我们走吧,跟这帮疯子没什么好说的。”   严寻拉开与许至铭的距离,冷漠道:“我的伴侣也是男性,可能入不了许先生的眼,合作的事以后再说吧。”   说完,朝餐厅外走去。   许至铭彻底傻眼。   女伴啧了一声,“难怪你爸不选你继承公司,能力是一样都不行。”   许至铭怒极,扬手朝她甩去一巴掌。   女伴早有所防备,侧头避开后,反手在许至铭脸上,就是啪啪两巴掌。   许殉牵起沈亭州的手离开了。   走到门口时,沈亭州回头看了一眼,女伴脱下高跟鞋正要往许至铭身上砸,但被同伴阻拦了。   许至铭也被餐厅服务生拉住,两个人隔空对骂。   一个只会骂你这个疯女人,另一个嘴皮子利落,出口一分多钟,没一个字是重复的,怼得许至铭面色涨红。   当天晚上,女伴就把这件事编成段子,在她的直播间说给十几万观众听。   直播间人气最高的时候,居然冲破了四十三万人。   无所不能的广大网友,迅速扒出了许至铭的身份,连带着许家,乃至旗下公司都非常不满。   最后还是许殉出面敲板儿,让这位女伴代言了公司名下某一款产品,产品广告都变成——   【甩掉渣男,做自信女王。】   许殉将这个全民笑料,变成一场非常优秀的紧急公关。   -   周日早上,沈亭州接到周子探的电话。   电话里的周子探东拉西扯,说着很多语句不通的话。沈亭州云里雾里,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五分钟后,周子探还不进入主题,沈亭州终于忍不住问,“有什么事吗?”   周子探顿住,隔了一会儿总算说了实话,“我想去医院看我哥。”   沈亭州好笑道:“那就去看啊。”   周子探扣着墙皮,闷闷地说,“他不让我去,平时我都是跟我妈一块,今天她去教堂做礼拜了。”   沈亭州听懂了周子探难得的弯弯绕,“行吧,我现在正好有空,先陪你去医院。”   他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下午沈亭州还要去验收。   沈亭州提着水果跟周子探到医院病房,听到里面的交谈声,总算明白贺延庭为什么三令五申地警告周子探别来医院了。   周子探对江寄的声音很敏感,一听他在里面,瞬间炸毛。   沈亭州扣住周子探的双肩,往下一摁,“不想你哥生气,你就别进去。”   周子探双眸充满不甘。   沈亭州赶紧念紧箍,“你不想要家庭和睦了?”   周子探慢慢泄了力道,但脸色仍旧阴沉,然后把耳朵贴到病房门板,“我倒是要听听,他用的什么妖言蛊惑我哥。”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是你哥想用妖言蛊惑人家江寄?   沈亭州看着周子探摇摇头,几秒钟后他也把耳朵侧了过去。   隔着一层门板,江寄的声音传出来。   原本清冷的嗓音有一丝苦涩,“说实话贺延庭,我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贺延庭的视线黏在江寄身上,光影切割在他身上,冷峻的五官都显得柔和。   他说,“没有为什么。”   江寄抬头看过来,“其实你自己也说不出来吧?”   贺延庭皱了一下眉,似乎要说什么,江寄却冲他摇了一下头。   “跟你相处的那些日子,我焦虑、敏感、易怒。”江寄神色恍惚,语气很轻。   “你喜欢的是这样的江寄吗?可那不是真正的我,那只是在极端处境下,一个极端疯狂的人。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我感觉你的爱像空中楼阁。”   这种不真切让他没办法融入,贺延庭制造的“很爱他”的氛围里。   贺延庭不喜欢江寄对自我的否定,“我对你的了解远比你想象得多,包括你的口味、喜好,人生经历,我也不觉得我们相处时,你有你说的那么神经质。”   门外的沈亭州忍不住吐槽。   你不觉得,那可能是因为你自己就比较……   江寄露出疲惫之色,“或许吧,或许你很了解我,或许你也很爱我,但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贺延庭眸色沉下来,“那你想要什么?”   江寄看着床头柜那束百合,昨夜还闭合的花骨朵,在水的滋养下已经绽放。   他告诉贺延庭,也说给自己听,“我想好好生活,把自己的专业拾起来。”   贺延庭妥协,“我不会再把你关到家里,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江寄摇摇头,“不一样的。”   贺延庭颊齿鼓了鼓,“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你的未来没有我,也不会有我。”   沈亭州紧张起来,怕贺延庭会用强硬的手段逼迫江寄。   身旁的周子探磨牙,“我就知道他是绿茶。”   沈亭州摁下他的脑袋,你一个熊孩子,你知道什么是绿茶!   江寄掀眸,那双眼睛已经没了先前的彷徨,清明澄澈,是贺延庭最初见到他的样子。   江寄直视着贺延庭,“我们打一个赌吧。”   贺延庭望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江寄说,“我们给彼此五年的时间,如果你五年后还像现在这么喜欢我,我愿意放下对你的偏见,以及过去的伤害,尝试着接纳你。”   商人的思维就是讨价还价,贺延庭否定,“五年时间太长,两年。”   江寄一步也不退,“五年。”   贺延庭:“三年。”   江寄仍旧坚持,“五年。”   贺延庭不满,“你不能一点发言权都不给我,三年是我的极限。”   江寄没有生气,平和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但贺延庭,我是一个男人,对一个男人来说,五年的打拼期并不长。”   贺延庭没有说话,坐在床上阴晴不定地看着江寄。   江寄:“五年也是我的底线。还有明天我不会再来医院了,我要备考。”   听到这句话,沈亭州神经一跳,拽上周子探,飞快躲到安全通道。   江寄没立即出来,两分钟后他才走出病房。   被沈亭州领着衣领的周子探,仿佛是一条真正的恶犬,对着江寄的背影龇牙咧嘴,一副随时冲上去扑咬的模样。   沈亭州只能紧紧地拽着他,等人走了,他才放开了周子探。   沈亭州认真嘱咐:“你也听到了,江先生要离开你哥,别去找他麻烦。”   周子探闷声不吭地整理衣领,沈亭州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他才说,“你关心他,比关心我还多。”   沈亭州:……这是拈酸吃醋的事吗?   “我不是关心他,我是担心你出事。”沈亭州跟他讲事实,摆道理,“而且你找他麻烦了,你哥肯定会生气,到时候他俩又会折腾到一起,你想这样?”   周子探当然不想,他既讨厌江寄,又不能理解江寄。   他哥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江寄会不喜欢,是在欲擒故纵吗?   不知道周子探又往什么歪地方想了,沈亭州赶紧转移话题,“走吧,去看你哥。”   听到这话,周子探反而犹豫。   “我哥现在心情肯定不好,看到我又过去了,肯定就更不好了。沈医生你一个人进去吧,我知道他没事就好了。”   要是周子探把对贺延庭的关爱分给这个世界一点,那该有多好?   沈亭州对周子探的无奈以及怒其不争,宛如一个操碎心的老父亲。   他进去看了看贺延庭,对方心情的确不怎么好。   沈亭州没有多待,检查了一下贺延庭伤口的恢复程度,然后就离开了。   周子探蹲在安全通道,像一朵雨雾天缩起来的蘑菇。   沈亭州拍了拍他的肩,“走了。”   周子探站起来,乖乖跟在沈亭州身后。   坐进车的副驾驶座上,周子探又开始说奇怪的话,“如果江寄是傀儡娃娃就好了,那我就可以操纵他哄我哥开心。”   沈亭州眼皮一跳,“你怎么不说你哥是一个傀儡娃娃?到时候你让他想笑他就笑。”   周子探一脸坦然,“小时候想过,想过我妈是娃娃,我哥是娃娃,我……”   沈亭州看到他的口型“爸”,他想说周之衷,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周子探:“晚上我就可以把他们放在枕边,我会给他们讲故事,给他们唱歌,如果他们能说话,他们也可以给我讲故事唱歌。”   周子探的形容温馨又诡异。   沈亭州启动引擎,“现在有定制这种人偶娃娃的,你可以定制一套。”   周子探立刻说,“我有,有好多呢,我还定制了你的。”   沈亭州没有半分惊讶,开车驶出医院的车库,玩笑道:“那你还得多加一个人。”   周子探困惑,“加谁?”   沈亭州心道,加上小许,不能你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就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吧?   -   下午沈亭州跟许殉一块去验收房子。   等电梯的时候,很巧合地遇见了那个热心肠又话痨的房东。   房东认出了沈亭州,惊喜道:“小沈是吧?你这脸俊得吼,我一眼认出来了。呦呦,朋友都俊得很嘞,个子还高高的,脸还冷冷的,是面瘫脸帅哥嘞。”   听房东说许殉是面瘫脸帅哥,沈亭州笑了。   不过小许在外面确实挺高冷,不怪人家会这么说他。   许殉脸上没太大反应,但偷偷掐了一下沈亭州的手心。   看见沈亭州笑了,房东也笑,“我跟你们讲吼,我天天上网冲浪,你们年轻人的时髦词我都知道,什么ddys,恐龙抗狼抗狼,我都懂嘞。”   沈亭州夸赞道:“您心态真年轻。”   房东骄傲:“那是嘞。”   沈亭州有些纳闷,“您怎么过来了?”   房东一下子变了脸,跟沈亭州大吐苦水。   “你快别说了,小康,就是我那个租客,不知道惹了什么人,三天两头为了这个小康给我打电话,烦得都要死了。我今天过来看看,到底是谁老给我打骚扰。”   沈亭州跟许殉对视了一眼,然后问房东,“那个人过来了?”   房东:“来啦,听保安说天天堵小康门口,该不是看人家小孩子病绕绕的好欺负吼?那我可是不依的,我得给小康做主。”   “你们别看我六十多岁了,年轻的时候南拳北腿都练过的,你们这种小伙子轻易近不了我的身吼。”   沈亭州想笑,但又怕她吃亏。   电梯到了,房东走了下来,对着走廊那个高大的人影道:“退退退!”   沈亭州:……   房东怒道:“你干什么吼,一天打七八通电话,还堵小康门口。我告诉你,我老太太不怕事,南拳北腿我都练过的。”   沈亭州朝电梯外看去。   许殉拉住他的手走出电梯,光明正大地站到了房东老太太身后。   沈亭州:……   堵在门口的人居然不是严寻,而是一个长了一双狐狸眼,笑容亲和的男人。   他几句话就把老太太哄高兴了,但看到她身后的沈亭州跟许殉,眼角又带了几分冷意。   “你们是谁?不会也是来找我们家小康的吧?”   不等沈亭州说话,电梯门打开,严寻走了出来。   看到严寻,狐狸眼嘴角拉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你还有脸来?”   严寻也冷冷地反唇相讥,“你不是一样?”   沈亭州:怎么又是混乱的三角恋?   电梯叮的又响了一下。   听到钢板门打开,严寻跟狐狸眼立刻同仇敌忾看过去。   沈亭州大惊,不会有第三个人吧? 第63章   电梯门打开, 走下来一个短款羽绒服,牛仔裤的男人。   看到走廊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男人吓一跳, 迈出去的腿都收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楼层。   确定自己没走错,他才一脸古怪地走下电梯, 快步进了自己的家门。   沈亭州明显感觉严寻跟狐狸眼松了一口气, 似乎对什么人有所忌惮。   房东老太太审视着他俩,“你们都是来找小康的?”   狐狸眼笑眯眯冲老太太道:“姐姐, 我们是小康的朋友。”   房东老太太被这声姐姐叫得心花怒放, 但也没有到昏头的地步。   “你这个小伙子说话倒是蛮中听的,就是这双眼睛不好, 眼角细细的, 挑挑的,看着一肚子坏水哦, 人一点都不实诚。”   沈亭州感觉老太太跟小许那句“眯眯眼能是什么好人”不谋而合, 忍不住笑了一下。   江承衍表情微僵。   这时严寻开口, “能麻烦你把房门打开吗?里面的人出多少房租, 我十倍。”   房东老太太怪嗔地看了他一眼,“一张口就是十倍, 吓都要吓死了, 以为我老太太没见过钞票得哦?”   “我跟你讲。”老太太突然转向沈亭州。   “你身旁这个小伙子, 长相虽然冷冰冰, 但看你的眼神不冰冰冷。“老太太指着心口说, “这样的人心里暖暖得很贴心哦。”   沈亭州被老太太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飞快看了一眼许殉。   果然如老太太说的,许殉面上没有太多情绪, 但那双望过来的眼睛却温和、专注。   沈亭州心口动了一下。   老太太指着严寻疯狂拉踩,“他就不一样了,长相冷冰冰,说话冷冰冰,心里肯定也冷冰冰的,这样的人不能深交,会吃大亏哦。”   江承衍噗嗤一笑,“您说得太对了,他就是一个印钞机,懂什么是爱?”   老太太扎江承衍一个回马枪,“你眼皮薄薄,嘴皮也薄薄,这是薄情寡义的面相哦。”   江承衍笑了笑,没对老太太这个薄情寡义的评价做任何反驳。   他讨乖地央求道:“我是真的担心小康,您快把门打开吧,他已经两天没出来了。”   老太太努了努嘴,俨然不理解一个正值青春的小伙子,为什么整天把自己闷在家里。   “这不好吧,虽然小康不爱运动,但我也不能随便拿钥匙开他的门,那我成什么人了?这传出去了,我老太太的房子还怎么出租?”   江承衍沉痛道:“您不知道他有抑郁症,搞不好就会……”   老太太一听,这还了得!   “你们这些小年轻,动不动这个症那个病,吓死个人吼。”老太太掏出手机,“我要跟派出所的小吴说一声,你懂得伐,这叫备案,有了派出所民警的记录,我进去不仅不犯法,还是做好人好事嘞,国家都要给我颁证证呢,我家里好多这样的证。”   江承衍催促,“那您快点打,人命关天。”   老太太眯着眼睛摁下拨号键,“这不是正在打嘛。”   老太太这个流程是没问题的,但沈亭州担心小康不想见他俩,尤其是严寻。   正想着要不要给小康打一个电话,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沈亭州低头一看,居然是康棋乔发来的短信——   帮我跟房东说了一声对不起,茶几上放着一张银行卡,密码是859752,转交给房东……   沈亭州顿时一惊,隐约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大声对房东老太太说,“嬢嬢快开门,小康可能要想不开!”   老太太大惊失色,说了一句“造孽哦”,哆嗦着掏出钥匙。   严寻抢先一步,夺过钥匙打开房门,然后冲了进去。   江承衍第二个进去。   沈亭州扶着血压上升的老太太,跟着进了房间。   许殉缀在沈亭州身后,最后一个进入。   房门跟客厅的窗户都大开着,对冲的气流将窗帘吹得猎猎作响,康棋乔一条腿已经迈到了窗外,惊慌地看着冲进屋的人。   看到这幕,严寻厉声说,“下来!”   江承衍难得严肃,瞪向严寻,“你冲他喊什么!”   他转头对康棋乔,声音非常温柔,带着几分诱哄,“乔乔下来,有话我们好好说,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可一点都不好看,你这么爱美……”   寒风将康棋乔的围巾吹下一角,露出侧颈那片醒目的疤痕。   江承衍瞳仁收缩,上前的脚步跟着一顿。   康棋乔眼里一片水色,崩溃道:“你们别过来。”   江承衍举起双手,“我不过去,你别激动乔乔。”   受到刺激的老太太压根不听,快步走上前,恨铁不成钢——   “你给我下来!年纪轻轻的勒,有什么想不开的,你是这在造孽知道不,死了也是要下十八地狱被人抽筋扒骨,进油锅上刀山的。”   康棋乔跨坐在窗户边沿,脖子上的围巾彻底吹走了,嘴唇不停发抖。   沈亭州摁住老太太,对情绪激动的康棋乔说,“你是不想看见他们吗?”   康棋乔没说话,眼眶盛满了泪水。   沈亭州继续说,“我让他们走行不行?”   康棋乔摇了一下头,绝望地说,“没用的,他们就是要我死。”   听到这话,严寻的心脏狠狠扯动了一下。   江承衍也焦躁地上前半步,“你怎么会这么想?”   康棋乔脸色苍白,“你们不用骗我了,我知道你们是怕我死了,没办法给黎漾移植肾脏。”   沈亭州震惊,骗人移植是犯法的!   江承衍忙说,“不移植了,重新给他找新的肾源,不用你的,快下来乔乔。”   康棋乔早已经不相信他们的话,开始交代自己的遗嘱。   “银行卡的密码,我给沈先生了,算是赔偿房东太太的损失。我查过资料,高空坠落肾脏不一定损坏,如果没有坏,你们就移到黎漾身上吧,算是我还欠他的。”   江承衍脸色骤变。   严寻压下翻涌的情绪,凝视着康棋乔的眼睛,轻声说,“没人要你的肾,下来。”   康棋乔含在眼眶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他跟严寻认识这么久,对方很少用这样温柔的口气跟他说话,尤其是结婚之后,严寻更是冷漠。   看着这样的严寻,康棋乔问出了一直压在心里想问,却始终没问出来的话——   “你为什么那天晚上让江承衍把我带走?”   这个问题让严寻跟江承衍同时怔住。   江承衍挤出一个笑容,“他不知道的,那天他有事提前走了,但把司机留下来接你回去,你忘了吗?”   严寻没有说话,康棋乔凄惨的目光仿佛无声的长鞭,鞭挞在他身上。   那天他是走了,但又回来拿了一趟东西,然后看到江承衍把喝醉的康棋乔拖进房间。   他知道江承衍不喜欢康棋乔,觉得康棋乔愚蠢、轻浮、刻薄,那个时候严寻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只是看了一眼,他拿上东西就离开了房间,把自己法律上的伴侣扔下了。   当时每个人都觉得爱慕虚荣的康棋乔私生活很乱,但那天晚上过后,他就不怎么爱说话了。   康棋乔发着抖,“我一直后悔那天喝多了,我害怕你知道我跟别的男人发生关系,害怕你会生气,害怕你会觉得我不检点。”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你把我丢下了。”   说到最后康棋乔已经泪流满面,他痛苦地捂住脸,身体在寒风里摇摇欲坠。   “这件事快把我折磨死了,你知道江承衍快把我折磨死了吗?”   江承衍不断拿这件事要挟他,逼他一次又一次出轨。   他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里,每天都对严寻心存愧疚,但结果对方根本不在意,康棋乔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沈亭州想过严寻做过对不起康棋乔的事,所以对方不想见他,但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混蛋。   听着康棋乔被风吹得支离破碎的声音,沈亭州的心揪起来,莫名很难过。   被喜欢的人这么伤害,真的会很绝望。   许殉像是感受了沈亭州的情绪,抓住了他的手。   江承衍看着痛苦悲伤的康棋乔,血液凝固般感到难以呼吸,他张了张嘴,“乔乔……”   只发出这两个字,严寻怒不可遏一拳抡到他的面颊。   江承衍踉跄着后退两步,发怔地看着康棋乔。   好半天他讷讷开口,像是在为自己辩解,更像不愿意承认他跟康棋乔之间是这么的不堪,“你……对我是有身体反应的。”   话音刚落,严寻又给他了一拳。   严寻双目猩红,打人的是他,感到痛的也是他。   一开始江承衍没还手,直到嘴里尝到血腥味,就像一只伪装成食草动物的肉食者,终于撕下伪装开始反击。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以前不在乎他,现在装什么在乎,我没见过比你更虚伪的人!”   严寻一言不发,齿间都咬出血了,他不防御,只出击,脸上很快挂了不少彩。   看着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饶是房东太太见多识广也都愣住了。   她扭头跟沈亭州比比划划,“他俩是一对,但他把他丢下了,让他把他带走了?”   沈亭州点头。   房东太太的声音一下子拔高,“造死孽了这两个人!”   满身正义的房东太太,抄起装饰用的藤条开始打他们俩。   “要不要脸,要不要脸!把老婆送出去,你是不是一个男人!你还敢睡别人的老婆,我打死你,我就说眼睛挑挑,嘴巴薄薄的人满肚子坏水,爱偷人。真是气死我老太婆了,小康遇见你俩倒八辈子血霉了!”   沈亭州不反对她打人,但是怕她把自己气着。   老年人血压飙升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亭州赶紧摁住老太太,“您别动手了,再气坏自己。”   他正劝着,一道急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哥。”   一个穿着过膝羊绒大衣,气质出众的青年走了进去。   看到是他,严寻跟江承衍停了手,就连康棋乔的身体也紧绷起来,不愿看见他似的,把脸别了过去。   青年身体似乎有病,急走了几步就剧烈咳起来。   他忍着咳意,对康棋乔说,“哥,你看我把谁找过来了。”   “乔乔。”一个老人走进来,看到康棋乔此刻坐在窗户上,嗓音发颤,“快进来,你这是要干什么。”   看到老人的模样,康棋乔一股酸意从喉咙冲上鼻头,“爷爷……”   房东老太太盯着进来的老人,“哎呦呦,好俊的老头子吼。”   从老太太突然裂起的嘴角,沈亭州能感受到她这句“俊”的含金量。   其实老人跟俊没有任何关系,面相憨厚朴实,想来年轻时应该是一个木讷、周正的人。   老太太捂着嘴笑,“老实好,老实人知道疼人,你们年纪还小,不懂。”   沈亭州:……   老人双腿发虚地朝康棋乔走过去,“快下来,你是想我这个糟老头给你送终?”   康棋乔说,“我在您的卡上存了好多钱,房子也盖成新的,您……”   老人双眸泪光闪烁,极力克制声音的哽咽,轻声说,“我给你炒了瓜子,都剥好放布口袋,你老也不来看我,瓜子都泛潮了。”   康棋乔再也绷不住,从窗户口下来,扑进老人怀里,“我也好想您。”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房东老太太哭成泪人,“老咯,见不得这样,我那小孙女也是一个坏东西,好久都不给我打电话了,奶奶都忘记了。”   沈亭州拍了拍老太太的肩,无声安慰她。   老太太转头看到一表人才的沈亭州,觉得跟自己的孙女挺配,忍不住打听,“小伙子多大了,家在哪里,父母是干什么的?”   不等沈亭州回答,许殉握住沈亭州的手,看了一眼老太太。   老太太后退半步,“哎呦,凶得咧。”   沈亭州无奈,拽了拽许贞子的手,对方垂下眼睛。   -   虽然房东老太太,觉得康棋乔可怜,他爷爷长得俊,但死活不让他在这里住了。   “我得找人把窗户焊上钢条,省得你们一个两个来我这里跳楼,不像话吼。”   被“赶”出去的康棋乔,暂时到许殉家落脚。   他现在很没有安全感,要不是相依为命多年的爷爷过来了,康棋乔真的会跳下去,因为他觉得江承衍不会放过他。   老人坐了三四个小时的车,一路忐忑不安,如今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孙子,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康棋乔把人哄睡着,从楼上下来看到带老人过来的青年,神色有些别扭。   青年站起来,关切地望着康棋乔,“哥。”   从青年口里知道他的名字后,沈亭州能体会康棋乔内心的复杂,对青年说,“要不你也上楼休息一会儿吧。”   青年明白沈亭州的意思,咳了几声,点了一下头。   走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康棋乔,见对方还是不肯看他,神色黯淡地离开了。   沈亭州倒了一杯水给康棋乔。   康棋乔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喝着水一言不发。   客厅只有他俩,对沈亭州,康棋乔是有一种信任的。比起江承衍能随时闯入的酒店,还是住在这里更加安全。   沈亭州开口,“还有房间,你也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   康棋乔握着杯子,并没有动,许久他出声,“那个人是我弟弟。”   沈亭州知道康棋乔说的是谁,就是刚才那个青年,黎漾。   “当时我不知道他是我弟弟,他们那边说去国外换肾可以给两百万,我答应了,后来发现我们是亲兄弟,我反而不愿意了。”   康棋乔投来迷茫的目光,“是不是因为我自私,为了钱可以做,为了亲情就不愿意,所以他们才这么厌恶我?”   康棋乔跟黎漾是亲兄弟,但他在很小的时候走失,后来被人贩子拐走。   几经波折,最后遇到现在的爷爷,对方收养了他。   沈亭州摇摇头,“不能这么说,就算是从小长大的亲兄弟也可能会因为害怕,而选择不捐。身体是自己的,还是以自己的意愿为主。”   康棋乔轻声说,“可我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讨厌黎漾,嫉妒他,仇视他,什么东西都想跟他抢。”   因为他怀疑小时候走丢是黎漾故意设计的,所以他心安理得地针对黎漾。   他一点也不情愿给黎漾捐肾,是江承衍告诉他,可以用这件事来要挟严寻跟他结婚。   康棋乔当时蠢得要死,以为江承衍是真的在给他出主意。   也不怪这么多人厌恶他,康棋乔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沈亭州捋不清楚,不知道到底谁对谁错。   现在追究这些也没有意义,康棋乔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沈亭州:“找个机会跟你弟弟好好谈一谈,如果他不是真的关心你,是不会那么远把你爷爷请过来。”   康棋乔不说话了,脑袋浮现出海上那幕。   当时他的摩托艇意外着火,其实也不算是意外,是康棋乔自己弄出来的。   那个时候他刚得知真相,内心被一种巨大痛苦包裹,因为他是真的喜欢严寻,不是为了跟黎漾抢人。   可能是内心自毁倾向,让他总是无意识地做一些危险的事。   摩托艇发生爆炸,只有他一人在上面,被爆炸的气流冲到海里时,他看到黎漾跳下水,拼了命地朝他这边游。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讨厌黎漾的。   因为对方除了健康,拥有他羡慕的一切。   在他被其他小朋友欺负的时候,黎漾坐着豪车开心地上学。在因为贫穷而自卑时,对方是家境优渥的黎家少爷,在他为生计向人卑躬屈膝时,对方享受着别人的卑躬屈膝。   明明都是从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境遇却天差地别。   康棋乔一直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想自己跟爷爷过上好日子。   他这样社会底层,除了拼命钻营,拼命朝钱的地方挤,还有别的出路吗,为什么要看不起他?   当看见黎漾朝他游过来时,康棋乔觉得不可思议。   他惯性思维地觉得黎漾是在作秀,黎漾经常在外人面前做这种秀,显得他更加刻薄,素质低下。   但他生了那么重的病,一场重感冒甚至都能要了他的命。   康棋乔不明白,黎漾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冲过来。   -   看康棋乔心事重重,沈亭州进厨房准备给他煮一些安神的东西。   黎漾从楼上看下来时,就见康棋乔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抱着茶杯发呆。   黎漾走了过去。   康棋乔看到黎漾的衣角,把眼睫垂下。   他的哥哥从小就漂亮张扬,像一朵带了很多尖刺的野玫瑰,现在刺没了,花也谢掉了。   黎漾蹲在康棋乔腿边,仰头看着他。   康棋乔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但手被对方捉住。   黎漾气质柔和,嗓音也柔和,还有一双没有操劳过的细长手指,他抚摸着康棋乔手上的疤。   “哥,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小时候我们一块出去,但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   这种话,康棋乔不是第一次听。   不过这次他没有挖苦黎漾,只是平静听着。   听到客厅动静的沈亭州走出来,看到他们兄弟在谈心,露出欣慰的笑意。   但黎漾接下来的话,让沈亭州皱起眉头。   “其实我是想过接受你的肾。”黎漾望着康棋乔,“我想我的身体里有你的器官,这样我就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沈亭州:?   怎么感觉怪怪的。   如果是过去康棋乔早破口大骂了,现在他很平和,好像也没什么不可失去的。   “我们也算一场兄弟,我给你一颗肾,但你能不能不要让江承衍打扰我的生活?我会跟我爷爷回去,不会再掺和你们的世界。”   黎漾抓紧了康棋乔的手,“你不说我也不会让他们再打扰你。”   “我也不要你的肾,一想到你少了一颗肾,体质会变差,我就不想要了。哥,我希望你长命百岁,希望你健康,希望你快乐。”   康棋乔问他,“那你怎么办?”   黎漾笑了笑,摊开康棋乔的掌心,在上面写了一个字“道”。   “顺其自然,这十几年医生大大小小给我下了很多病危通知,我现在不也好好活着?”   黎漾温和的笑眼映着康棋乔的模样,“而且我感觉自从你回来后,我生病的次数都少了。”   见他俩谈话逐渐正常,沈亭州也不想听墙根,准备回厨房,从落地窗外看到了江承衍的身影。   黎漾同样看到了,眼里的柔和褪去。   他起身对康棋乔说,“哥,我出去看看。” 第64章   见黎漾出去一个人去见江承衍, 沈亭州不免有些担心。   黎漾还生着病,江承衍万一情绪激动不小心推倒他怎么办?   正要出去时,康棋乔叫住了他。   沈亭州回头就听到康棋乔说, “沈先生,你不用担心,江承衍喜欢黎漾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什么?   沈亭州瞳孔地震, 这是什么复杂的四角恋关系!   如果是这样, 那这个江承衍纯纯就是天生坏种,嘴上说着喜欢黎漾, 行动上又对康棋乔做出这样的事。   外面两个人果然没有吵起来, 黎漾跟江承衍说了一句什么。   江承衍听后复杂地看了一眼康棋乔,康棋乔别开视线, 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江承衍张了一下嘴, 最终还是在黎漾的劝说下离开了。   黎漾回来后,走到康棋乔面前。   看着一脸疲倦的康棋乔, 他温柔地说, “哥, 你回房休息一下吧, 我会找他们好好谈一谈,不会让他们再打扰你了。”   康棋乔没有说话, 他对黎漾的感情很复杂, 总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避开黎漾的视线, 康棋乔站起来对沈亭州说了一声, “沈先生, 我回房间了。”   沈亭州点头, “好好休息。”   黎漾冲沈亭州颔首致意,然后跟着康棋乔上了楼。   看着他们兄弟的背影, 沈亭州叹了一口气。   -   晚一点的时候,管家打来电话,让沈亭州帮他去一位朋友家拿盆栽。   管家有事在临市,他说的那个朋友是苏俞的爸爸。   沈亭州拿盆栽时,顺路去铂越酒店找了一趟秦诗瑶。   没错,就是发生过多起狗血事件的铂越酒店,也是韩子彦家里的产业。   韩子彦结婚当天被警局逮捕的视频,被人发到网上之后,迅速在社交平台传播。   紧接着韩家其他产业也被陆续曝出黑料,导致公司市值一夜蒸发百亿。   为了回血,韩家开始变卖一些产业。   铂越酒店就以低价卖给了秦家,秦老爷子把秦诗瑶打发过来管理酒店。   吃瓜圣地被秦诗瑶“继承”了,沈亭州感觉秦诗瑶自己挺“青蛙公主”的。   秦诗瑶换上宽松的休闲西装,只戴了一个腕表,商务又干练。   沈亭州忍不住叫了她一声,“秦总,想请你帮一个忙。”   秦诗瑶摆出老总的架势,“说吧小沈。”   沈亭州递过去手机,“你能帮我问问凌小姐,这样的疤在什么整形医院做最好?”   秦诗瑶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图片,“把照片发给我。”   沈亭州把他从搜索引擎找到的图片发给了秦诗瑶。   秦诗瑶双手飞快敲在手机二十六键上,给凌韵发过去一句话:【问你一个事,你肯定不知道。】   沈亭州:……   如果是别人这样问他,他会说那你还问我?   但一生要强的凌韵立刻回道:【放屁,没姑奶奶不知道的事!】   秦诗瑶把照片发过去:【这种疤想要消除,去什么整形医院?】   凌韵:【去盛波的嘉庭整容医院。】   秦诗瑶对沈亭州说,“去盛波的嘉庭整容医院。”   沈亭州:“……谢谢。”   凌韵很快反应过来:【秦诗瑶,没想到你这么卑鄙,居然用挑衅的手段套姑奶奶的话!】   秦诗瑶回道:【我问过我朋友了,他说嘉庭的医生不如圣伊美,你最近没关注医美圈吧,怎么消息这么落后?】   凌韵:【医美界就没姑奶奶不知道的,这个圣伊美是哪里来的三流货色,也敢碰瓷嘉庭的医生!】   为了证明自己在医美界的统治地位,凌韵发过来很多相关信息,每条都很有用。   秦诗瑶全部转发给沈亭州。   看着这些专业又细致地回答,沈亭州觉得凌韵不做这行简直屈才。   秦诗瑶给凌韵发了一个红包。   凌韵:【?】   秦诗瑶:【咨询费,别客气,你应得的小凌。】   凌韵气得直接拉黑了秦诗瑶。   沈亭州都忍不住对凌韵产生同情了,无奈道:“你别老这么欺负……”   见沈亭州顿住,秦诗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三个身高腿长,气质还不一样的帅哥,一块走进了铂越酒店。   秦诗瑶从沈亭州的表情品出了瓜的味道,迅速给前台打电话。   确定他们仨开了一间行政套房,秦诗瑶表情逐渐变态,问沈亭州,“认识?他们谁啊,怎么开了一间房,要在我家酒店干什么呀?”   沈亭州艰难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挤出一句,“不算很熟。”   确实不熟,其中两个都是今天刚认识的。   一个黎漾、一个江承衍,另一个严寻也是前两天才认识的。   他们三个怎么会一块进酒店,还订了一个房间?   难道是黎漾想找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好好跟严寻和江承衍谈一谈?   秦诗瑶双目放光:哦哦,感觉好大瓜的样子!   -   进房间后,黎漾说了一句,“先坐吧。”   严寻跟江承衍一言不发,各自坐到沙发的一侧,谁都没有看谁。   黎漾从吧台的冰箱取出冰块跟苏打水,给严寻倒了一杯不加冰的苏打水,江承衍一杯加冰的苏打水,他自己喝的是热茶。   黎漾抿了一口茶,“我知道你们对我哥有些意见,但不能趁着我出国这段日子就欺负他。”   严寻、江承衍都没说话。   黎漾的目光扫过他们,“我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代表我哥谈这件事,我哥的意思是希望以后你们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江承衍猛地抬头“我跟他之间可能有点误会,我还是希望……”   黎漾捧着茶杯打断他,“没有误会,我哥说的很清楚,他最不想见的就是你。”   江承衍所有的表情全部顿住,呼吸被压在喉间,喉结一直鼓动。   一直沉默的严寻说,“我是不会跟他离婚的。”   在不了解康棋乔之前,他确实很不喜欢康棋乔。   随着深入相处,严寻才发现康棋乔是一个很矛盾的人,自私却也无私,恶毒刻薄的同时,在某些地方又很简单、天真。   他虽然不愿意捐肾给黎漾,但为了给他爷爷筹手术费,愿意卖出一颗肾。   略微停顿几秒,严寻继续说,“他目前还是我法律上的伴侣,我要带他回去。”   他做错了很多事,但他希望可以弥补。   江承衍神色一冷,刚要说什么,黎漾先一步开口,嗓音仍旧和缓,“我哥不想见你,而且他最恨的人其实是你。”   听到这话,江承衍莫名舒坦了一些。   他灌了一口苏打水,忍不住挖苦道:“你比我还不要脸,动动嘴皮就想把人带走?”   严寻捏了一下手,紧绷着问黎漾,“他身体怎么样?”   江承衍也立刻说,“我看他气色不是很好,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老中医,让他帮乔乔调理一下。”   黎漾轻轻地将茶杯放下。   两个人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一时都没有说话。   气氛静了下来,几秒钟后黎漾打破沉默。   “我今天来除了是转达我哥的意思,还想听听你们对我哥的赔偿方案。”   江承衍第一个说,“我知道我混蛋,我伤害了乔乔,我愿意把我的后半生赔给他,包括我名下所有财产,希望他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黎漾没说话,垂眸摩挲着杯子的边沿,神色不辨。   严寻问,“他是怎么想的?”   黎漾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我哥……”   严寻无意识摸了一下袖口,手指被袖口刺出一个口子,哪怕出了血,他也没在意。   江承衍紧张地灌了一口水,“乔乔说什么?”   黎漾摇摇头,“他没有任何想法,唯一的愿望就是不想再见到你们,大概是不愿意跟你们沾一点关系吧。”   两个人的眼眸都黯然下来。   “但我觉得你们应该赔点什么。”黎漾轻轻转动着杯口,声音低而轻,“你们觉得呢?”   他抬起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冷静漠然的目光看着严寻跟江承衍。   两个人微微一愣。   因为生病,黎漾情绪不能有太大起伏,在严寻和江承衍的印象里,他总是平静温和的,像一杯清茶,一捧月光。   跟黎漾待在一起总是很舒适,所以他们喜欢他,把他放在心里最特别的地方。   也因为黎漾,他们都对康棋乔的初印象很不好,总会无意识把他们这对亲兄弟做最对比。   黎漾高洁的品行,衬得康棋乔市侩又爱慕虚荣。   这还是第一次在温和的黎漾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江承衍无端感觉胸口沉闷,呼吸急促了几分。   江承衍哑声问,“那你想怎么办?”   黎漾看着他,漠然道:“至少也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严寻发现袖口有一个细小的针,他在思考,或者感受到压力时,会无意识地摸袖口,这是很少有人知道的小动作。   严寻抽出那根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沉声问黎漾,“你给我们下了药?”   江承衍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怎么可能?”   但他的呼吸越来越急,手脚变得酸软麻痹,江承衍不可置信地望向黎漾,那张脸在他的视野里变得模糊不清。   严寻扶着沙发靠背,声音粗重,“你想干什么?”   黎漾后退一步,“我说了,至少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们对我哥做了什么,你们应该也享受什么惩罚。”   江承衍试图站起来,但身体不听使唤似的。   看着黎漾的脸色,他心里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央求道:“小黎别闹了,我们可是从小一块长大的。”   严寻掏出手机,黎漾走过去扔到了一旁。   看着眼前这两个人,黎漾语调冰冷,“我也以为我们是一块长大的,你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   -   江承衍瘫软地躺在床上,他的意识很清醒,身体却无法动弹。   看着双目涣散,气息湿重,不断靠过来的严寻,江承衍艰难开口,“姓严的……”   严寻一只手被铐在床头,他试图毁坏手铐,床头哐啷乱响,手腕都被磨破了也于事无补。   疼痛倒是让他清醒了一些,他甩了甩发梢的汗珠,心里有一团火不停在烧,让他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严寻朝床上看去。   康棋乔躺在床上,面色潮红,一身雪白,不停地床单上扭。   严寻呼吸一滞,忍不住俯身凑了过去。   江承衍脖子一麻,严寻在上面吻出一个又一个潮湿的印子,他瞳仁震颤,惊怒道:“严寻,我艹你大爷的,你这个煞笔给我清醒一点。”   严寻双目赤红,全身着火似的难受,他用力啃咬着眼前的人,以此缓解那种难捱的折磨。   “严寻你煞笔,我要杀了你全家!”   江承衍又叫又骂,努力摆动四肢挣扎。   大概是嫌手铐碍事,严寻将江承衍摁到床头。   没做任何措施,就像撬开一个蚌壳似的。   江承衍抓着床单,有那么几秒喉咙发不出一个声音,眼前全是错乱的影子。   严寻掐着江承衍的腰,手铐拍打在床头上发出叮铃哐啷的脆响。   江承衍的手将床单揉皱,仰着头,无声地喘息。   彻底失去意识的严寻死死摁着江承衍,牙齿没入他的后颈,直到见血他都没有松口。   江承衍满脸热汗,被迫承受着一切。   等结束之后,江承衍仿佛死过一回。   身后的人仍旧死死地抱着他,江承衍嘶哑着骂道:“滚。”   严寻身体的药效显然还没有完全消失,揽住江承衍的腰将他翻了一个面。   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江承衍满脸惊恐,“严寻,你……”   对方一言不发,眼里布满了血丝,叼住江承衍的嘴,腰身一挺。   江承衍吼道:“我要杀了你!”   -   从秦诗瑶那里离开后,沈亭州开车去了苏家老宅拿盆栽。   苏蔷亲自将盆栽送了出来,看到沈亭州就直哼哼,“怎么没把你最爱的小周带过来?”   沈亭州哭笑不得,“他不是我最爱,只是我的朋友。”   苏蔷气道:“那你也不能让他跟虞家的人走在一起,还是虞二,你知道他有多坏吗!”   看到他这个激烈的反应,沈亭州不由纳闷,“你跟虞二,不是,虞先生有过节?”   “我跟整个虞家都有过节,尤其是这个虞二,跟他哥一样天生坏胚子,我真想……”苏蔷做了一个撕开,拧巴拧巴踩两脚的动作。   看他如此生气,沈亭州赶忙说,“你放心,我跟他关系一般。”   苏蔷听完这才顺心,“那就好,他这个人超级变态,上次他……”   沈亭州一惊,想到了周子探,“上次他怎么了?”   苏蔷却不愿意多言,“没什么。”   沈亭州:“他不会是……”   苏蔷一点心事也藏不住,“是,上次我劝他把他哥挤下来,自己坐那个位置,他居然把我绑了起来,还堵上了我的嘴!”   沈亭州:……   大蔷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搞事的机会,在虞明宴这里占不到便宜,就去怂恿虞居容。   苏蔷继续控诉,“这个王八蛋不仅如此,他还叫我大蔷,我真是恨透他们这些虞家人……”   没等苏蔷说完,前面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走过来,“蔷蔷。”   沈亭州认出这个男人,是那天晚上托着苏蔷脚踝,说愿意做他最听话那条狗的那人。   有外人在,男人的行为举止很正常,“不是说好今天一块出去玩?”   苏蔷不耐烦,“谁跟你说好了?有事没事,没事别打扰我跟沈医生说话。”   他话音刚落,男人就朝沈亭州投来不友好的目光。   沈亭州不动声色撇清关系,“我先回去了,我爱人还在家里等着呢。”   男人目光随着这句话,逐渐从攻击性转向平和。   苏蔷反应很大,摇着头后退两步,身体摇摇欲坠道:“你居然有爱人了?”   那口气,那神情,好像对沈亭州有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感情。   男人的视线又开始像加特林,突突突地射击沈亭州。   沈亭州:“早就有了。”   见他回答的很果断,并没有吊着苏蔷的意思,男人停下了用目光射击沈亭州的行为。   苏蔷问,“那条烂鱼知道吗?”   沈亭州愣了一下才知道他是在说苏俞,“知道。”   苏蔷语气又沉下来,“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不重要。”   男人开始上意大利炮了,喷火的目光要撕碎沈亭州,牙都开始磨了。   端水大师沈亭州:“……他是意外知道的,你是我亲自告诉的。”   任何事都想比苏俞强的苏蔷,闻言立刻换了一个脸色:“那祝你们百年好合!”   沈亭州失笑,“谢谢。”   苏蔷不在乎的态度,让男人也再次如沐春风。   他微笑着跟沈亭州打招呼,“沈医生是吧,早就听蔷蔷提过你,以后有时间一块吃饭。”   沈亭州心里:您真掌握了十八般变脸技术。   沈亭州嘴上:“好的。”   苏蔷剥掉男人搭在他肩上的手,“走开。”   男人也不生气,微笑注视着沈亭州,“沈医生,你还有事吗?”   知道对方这是在赶自己走,已经习惯的沈亭州,“没事了,那我先走了。”   在苏蔷跟变脸哥的目送下,沈亭州油门踩到底,飞速地离开。   半路上,秦诗瑶的电话突然打过来。   沈亭州停到路边,接通了电话。   秦诗瑶遗憾的声音传来,“走了一个人。”   沈亭州啊了一下,“谁走了?”   秦诗瑶:“就是那个文艺范的走了。”   文艺范?是艺术界哪个泰斗离世了?   沈亭州:“什么时候走的?”   秦诗瑶:“五分钟前,不过另外那两个人倒是没退房。”   听到这里沈亭州总算知道她是在说谁了,静了好一会儿,“好,我知道了。”   秦诗瑶纠结道:“你说为什么另一个走了,是体位没谈拢,还是价格没谈拢?”   已经成为秒懂男的小沈无奈:“如果是价格,你应该报警。”   秦诗瑶失望至极,“还以为会有大瓜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沈亭州默默将电话挂了,开车回了小许家。   -   沈亭州回来的时候,文艺范的黎漾正在客厅接水,沈亭州莫名觉得很安心。   黎漾果然是去酒店跟另外两个人谈判去了,他这次总算没看走眼,这是一个靠谱的好弟弟。   沈亭州心满意足地回房,给小许打了一通视频电话。   下午许殉的外婆突然把他叫了回去,一块回去的还有傅怀斐。   沈亭州从视频里看见傅怀斐还有小桑管家,小桑管家正在研究新的辫子编法。   傅老太太喝着茶,对沈亭州说,“还是沈医生享福。”   沈亭州:?   傅老太太:“小歹的头发没傅丫头这么长,不用你给他绑头发。”   听到老太太调侃的傅怀斐不像之前反应那么大,只是把嘴抿了抿,小桑管家凑过去低声安抚了几句。   因为老太太连许殉也调侃进去了,记仇的小许拿着手机上了楼,不让她再出镜。   沈亭州忍不住笑了,见许殉不满地看着他,他把唇角绷直,“什么时候回来?”   许殉说,“快了。”   沈亭州刚想说“要不要我去接你,现在也没其他事”,秦诗瑶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见沈亭州占着线,秦诗瑶发过来一条爆炸性的短信——   【皇后杀了皇后!】   沈亭州看到消息满脑子问号,秦诗瑶又发来第二条——   【攻捅了攻!】   沈亭州挠了挠头,这到底是在说什么?   见沈亭州分神,许殉问,“怎么了?”   沈亭州下意识回复,“攻捅了攻。”   许殉嗯了一声,“什么?”   沈亭州笑着摇头,“不知道,别人给我发的,可能是在恶搞吧。”   很快秦诗瑶发过来第三条,沈亭州笑不出来了。   【今天来酒店里的那三个男人,其中两个动刀子了,一个进了警局,另一个被救护车抬走了。】   沈亭州愣愣地看了两遍文字,然后对许殉说,“我这里有点事,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   挂了许殉的视频,沈亭州赶紧打给秦诗瑶打了一通。   秦诗瑶知道的也不多,她只是作为酒店负责人配合相关部门的调查。   沈亭州通过她的描述,知道江承衍被睡了,然后拿刀捅了严寻。   酒店工作人员进去时,房间的床上都是血,严寻就躺在血泊里,惊慌之下报了警。   秦诗瑶说,“这事如果闹大了,对我们酒店名声太不好了,不过这口锅可以扣在韩家,反正大众都觉得酒店是韩氏集团的,他们的市值已经很低了,也不介意再低点,你说是吧?”   沈亭州:……你是懂厚黑学的。   因为那场婚礼,沈亭州对韩家感官不怎么好,所以市值蒸发不蒸发,沈亭州不怎么在意。   他真正震惊的是江承衍拿刀捅了严寻,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会睡到一块?   沈亭州脑子忽然浮现出一个人。 第65章   江承衍在盛怒之下捅了严寻两刀, 其中一刀扎进了肾脏。   因为刺进的位置比较深,严寻左肾损伤严重,医生只能做出了切除手术。   严寻醒来那天, 就收到了黎漾两条短消息。   一条是视频,内容是他跟江承衍在酒店床上的画面,另外一条是文字——   【别再打扰我哥。】   被抓进警局的江承衍, 只说自己是跟严寻发生了口角, 在激烈的冲突下他才拿刀伤人。   现在两人,一个躺在医院, 一个关在看守所, 没有能力再骚扰康棋乔。   康棋乔不好再打扰沈亭州,准备跟爷爷回老家。   临走那天, 沈亭州将凌韵发过来的整形医院, 稍作分类整理,然后交给康棋乔。   沈亭州说, “如果有一天你想消除身上的疤痕, 可以去这几家医院问问。”   康棋乔心中一暖, 真诚道:“谢谢你沈先生。”   沈亭州笑笑, “没什么,只是跟了解医美的朋友问了问, 以后好好跟爷爷生活。”   康棋乔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我会努力朝前看的, 希望沈先生你也能一切顺遂。”   沈亭州朝他挥了挥手, “一路顺风。”   见黎漾走了过来, 沈亭州心里不免有些微妙。   黎漾眼眸温润, 声音也清浅好听,“沈先生, 我们走了,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哥的照顾。”   沈亭州摇头,“我也没有做什么……”   似乎看出了沈亭州的欲言又止,黎漾问,“沈先生,你是有话跟我说吗?”   沈亭州看着黎漾那双温和乌润的眼睛,顿了一下,开口道:“也没什么,就是你哥经历了很多事,身心都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黎漾明白他的未尽之言,“沈先生放心,我都明白的。”   沈亭州没再说什么,目送他们离开。   康棋乔回到老家之后,给沈亭州打了一通电话报平安。   确定他安全回到家,沈亭州放下心。   秦诗瑶非常关注这件案子的进展,一天给沈亭州打七八通电话聊这件事。   最后沈亭州忍不住问,“你不忙吗?”   秦诗瑶道:“忙啊!但再忙也能腾出时间吃瓜,如果生活只有工作,那人生多无聊?”   好像说的也没错,无法反驳的沈亭州默了。   秦诗瑶又将话题拉回来,“所以他俩到底是怎么睡到一起的?”   沈亭州心里有一个猜测,但不是很肯定,不肯定的事他不方便多说。   秦诗瑶啧了一声,“一定是那个文艺范的人,他看着就挺腹黑病娇的。”   沈亭州越发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看着病娇吗?”   秦诗瑶给出肯定的回答,“当然。”   沈亭州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最后认命地闭上。   好吧,他在看人这方面确实没什么水准。   -   许殉已经定好度假的地方,只等沈亭州把时间腾出来。   沈亭州固定的安排只有每周三去苏俞家,许殉订了周三晚上的机票离开京都。   在收到沈亭州给小婴儿织的小手套后,苏俞又重新翻出了毛线团,跟沈亭州坐在沙发上捋乱作一团的毛线。   苏俞突然问,“沈医生,你最近要去度假吗?”   沈亭州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苏俞仰着脸说,“我不仅知道你想去度假,还知道地点。”   沈亭州虽然佩服苏俞看人的眼光,但不相信他能这么神。   下一秒苏俞准确无误地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要去滑雪?”   沈亭州这个唯物主义,在这一刻差点信玄学,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苏俞。   苏俞提起嘴角忽然一笑,“骗你的,刚才你翻相册时,我看到你做的滑雪注意事项了。”   沈亭州无奈地笑了一下,继续把毛线缠成团。   苏俞:“再有滑雪问题你可以来问我,我以前经常跟阿宴去滑雪。”   沈亭州:“好。”   苏俞拽了一下线团,沈亭州抬头看他,苏俞问,“你是要跟那个许殉一块去?”   沈亭州有点不好意思,“嗯。”   苏俞抬着下巴,用一种随意的声音说,“我以前跟他见过面。”   凭管家跟苏俞爸爸的关系,他俩见过面,沈亭州不奇怪,但心里还是觉得别扭,无法想象他俩见面的场景。   苏俞:“小时候跟着我爸爸过年去他家外婆家拜年,我记得那天,他把他舅舅弄哭了。”   这……也不奇怪,傅先生情绪确实比较丰富。   苏俞告状,“因为他把他舅舅的头发剪了。”   小许不可能这么熊孩子。   沈亭州下意识为他辩解,“这不可能吧,是不是傅先生的头发缠在什么地方了,必须得剪下来?”   苏俞抓着毛线团乱揉,撅着嘴说,“或许吧,我忘记了。”   虞明宴从公司回来,苏俞起身跑过去抱住他,“沈医生嫌我现在不能滑雪,要跟那个许殉私奔了。”   沈亭州:……   虞明宴身后的虞居容倚在墙角,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似的模样。   虞明宴安慰道:“沈医生只是一时糊涂,他发现那个许殉不会滑雪,一定会回头的。”   史上最强的分手理由——对象不会滑雪。   苏俞的脑袋蹭在虞明宴肩头,气呼呼说,“许殉,一听就不是会滑雪的名字。”   沈亭州:……我倒也没那么热爱滑雪。   虞居容插话,“会不会滑雪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医生愿意陪着他滑。”   沈亭州这下总算知道大蔷为什么不喜欢虞居容了,这嘴是真欠。   苏俞眼里又开始酝酿浓烈的爱恨情仇。   沈亭州打断施法,诱哄道:“我会用毛线织兔子耳朵。”   苏俞被兔子耳朵吸引,嘴上说着我不信,身体倒是很诚实地走过来。   虞居容又说,“肯定是给许殉织过了吧。”   苏俞停下来,并且开始慢慢地后退,走出了那种大雨夜里,仰天悲痛的步伐。   沈亭州赶忙说,“我没给他织过。”   虞居容耸肩,“不知道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沈亭州想拿毛线团塞住虞居容的嘴,但苏俞先一步,抓了一大把葡萄往他嘴里一塞。   “你闭嘴,沈医生还愿意骗我,说明他是爱我的,不然他为什么不去骗别人!”   沈亭州:……   虞明宴配合地擒住虞居容的双手,手起掌落,劈到虞居容后颈,“妖言惑众,就地正法!”   苏俞冲犯人虞居容哼了一声,然后坐到沈亭州身旁,乖巧道:“沈医生,我要兔子耳朵。”   看了一眼被摁在墙上,面无表情的虞居容,沈亭州觉得自己不应该,但他真的忍不住想笑。   不管在外面怎么叱咤风云、运筹帷幄,回到家也得受血脉的压制。   沈亭州给苏俞织了一个兔子耳朵的发箍,成功把孕夫拿下。   事实证明,手艺人在哪个时代都吃香。   -   当天晚上,沈亭州坐飞机跟许殉去了滑雪胜地。   许殉很小就开始接触滑雪,技术绝对算是普通人里的佼佼者。   沈亭州技术就相对弱一些,先是在初级滑雪场熟悉了一下,然后转战到中级,最后再到高级。   高级场地的坡度陡,雪道长,但窄,是许殉的炫技场。   看着他在雪道里腾转挪移,每个动作都干净洒脱,仿佛一条雪上的游鱼,遇到一个高坡时,许殉翻身一跃,沈亭州的肾上腺素都跟着飙升。   许殉落地时,侧身压下,手在地面捞起雪道旁干净的雪,回来的时候捧给了沈亭州。   沈亭州正要去拿,许殉突然抬起手,对着沈亭州的面颊吹雪。   细细的碎雪呼了沈亭州一脸,许殉恶作剧成功似的,扬唇笑了起来。   沈亭州好笑又好气,“你多大了?”   许殉没有说话,摘下手套将沈亭州面颊的雪拂走,然后亲着他的嘴角才说道:“多大也不妨碍我闹你。”   那两瓣微凉的唇贴过来时,沈亭州眼睫动了一下。   许殉嗓音含糊地问,“饿了吗?”   沈亭州点了一下头。   许殉放开沈亭州,拉起他的手,“那去吃饭。”   回房换好衣服,沈亭州跟许殉朝餐厅走去,在半路意外遇见一个熟悉的人。   对方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见他们,停在原地抓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身后传来一个暴躁的少年声,“宋子清,你跑哪儿去了?”   戴眼镜的男生吓一跳,赶紧躲进了一旁的通道。   很快一个气势汹汹的少年走过来。   是那天在电影院卫生间门口遇见的那个少年。   沈亭州当时还被这个跋扈的少年吐槽年龄,说他这种到了领退休金的岁数,就别出来泡小男生了,然后就被许殉教训了。   在看到许殉那刻,少年皱了一下眉,明显也想起那天的事。   他飞快扫了一眼长廊,确定人没在这里,招呼都没打就拐进另一条走廊继续找人。   听到人离开的脚步声,宋子清从通道探出头。   沈亭州问他,“吵架了?”   大概是异国他乡遇到熟悉的人,被对方关怀的时候,宋子清的情绪一下子上来,眼圈泛红。   想起他是借住在那个少年家的,沈亭州多少理解他这种敏感与孤独,于是把人领到了餐厅。   见宋子清吃不惯这里的口味,沈亭州去隔壁要了一份海鲜烩面。   沈亭州把热饮推了过去,“填饱肚子就回去跟他好好谈一谈,我看他还是很在意你的。”   宋子清停下咀嚼,神色暗淡,“他没有在意我……”   沈亭州说,“不在意就不会带你出来玩了。”   宋子清摇摇头,小声解释,“那是因为蒋叔叔让我过来看着他的。”   沈亭州问,“你是喜欢他吗?”   宋子清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慌乱地看了一眼沈亭州。   沈亭州笑了,单纯小男生的心思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许殉把剥好的虾放到沈亭州餐盘,沈亭州顺势吃了,然后鼓励宋子清,“回去跟他谈谈吧,把他让你感到不舒服的地方说出来。”   沈亭州给宋子清输出了很多相处之道。   宋子清全部听了进去,甚至奉沈亭州这番话为圭臬。   吃饱之后,宋子清跟沈亭州道别,回去按他说的跟蒋晟好好谈谈。   刚走出餐厅没多久,宋子清就被叫住了,转头看到许殉,他立刻生出几分局促。   跟许殉见的这两面,对方从来没为难他,但宋子清就是有点怵他。   许殉走过来,“如果你想要蒋晟喜欢你,主动跟你告白,回去之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跟沈亭州说的不一样,宋子清愣在原地。   许殉:“然后再做两件事,第一,这几天不要再戴眼镜;第二,从微信列表里随便找一个有时间又愿意聊天的人,每天跟他聊天。不管他说的好不好笑,你就抱着手机笑,蒋晟至少要叫你三遍,你的视线才能从手机移开,假装刚听到他的话,能记住吗?”   这些话,宋子清倒是能记住,只是……   宋子清讷讷地问,“那我还要回去跟他谈吗?”   许殉果断道:“不需要。”   宋子清一时不知道该听哪个,但他有学霸的直觉,懵懵懂懂地冲许殉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许殉淡淡道:“不用客气,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毕竟我们俩单独出来度假不容易。”   许殉都离开了,宋子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我是打扰他们度假了吗?   -   沈亭州很少生病,从他为数不多的感冒发烧里,沈亭州还是总结出了一个规律。   只要嗓子开始闹妖,必定憋着一场高烧。   吃过饭,沈亭州跟许殉找了一部电影看,快看完时喉咙开始不舒服,果然半夜发起了烧。   他提前在床头准备了退烧药,烧得难受时爬起来喝了两粒。   隔天早上,烧退下去一点,但还是三十八多度。沈亭州给许殉发了一条信息,简单说了一下情况,然后蒙头继续睡。   等沈亭州醒来,感觉额头凉冰冰的,抬手一摸,是退烧贴。   许殉端着一杯水走过来,“醒了?”   沈亭州眨了一下眼,“你怎么在这里?”   许殉说,“我跟前台要了一张你的房卡,喝点水吧。”   许殉把沈亭州扶了起来,将杯沿放到沈亭州唇边。   沈亭州好笑地说,“我也没有病到连一杯水都端不起来。”   许殉嗯了一声,继续喂沈亭州喝水。   沈亭州喝了一口,看过来,“加了蜂蜜?”   许殉说,“我上网查了查,说感冒喝蜂蜜水好。”   沈医生予以肯定,并且多喝了两口,还要再喝,许殉拿开了杯子。   沈亭州不解地看过去,许殉说,“我打电话叫了餐。”   其实沈亭州一点也不饿,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喝了大半碗米粥。   他重新躺回床上,揉了揉堵塞的鼻子,对许殉道:“我没事,再睡一觉很快就会没事。”   许殉拿了一条热毛巾过来,放到沈亭州鼻子上,“你睡吧,不用管我。”   看着体贴的小许,沈亭州心里暖融融。   等沈亭州睡着后,许殉在他眼角吻了吻,然后起身将毛巾在热水里泡了泡,拧干之后继续给沈亭州热敷。   在许殉的精心照顾下,沈亭州的烧晚上就退了下来,鼻子也不再堵塞。   终于有了一点胃口,沈亭州下楼跟许殉去吃饭。   一进餐厅,沈亭州就看见了宋子清跟蒋晟,本来是想过去打个招呼,但被许殉拦下来了。   沈亭州没坚持,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   沈亭州朝宋子清跟蒋晟看去,“不知道他们俩谈了没有。”   许殉倒了一杯水递给沈亭州,随口回答,“应该谈了吧。”   沈亭州喝了一口水,眉心忽然皱起,“看来谈得不是很好。”   蒋晟脸色不好看,“你过来是吃饭,还是玩手机?”   宋子清虽然不懂许殉的策略,但谨遵他的嘱咐,听蒋晟叫了他三遍,他才抬头看过去,“怎、怎么了?”   蒋晟怒道:“你给我把手机放下!”   宋子清呼吸微滞,下意识想推眼镜,但鼻梁空荡荡的。   蒋晟去抢宋子清的手机,咬牙切齿,“这一天跟谁聊呢,呲着个牙,也不怕把牙晒黑。”   宋子清挡了一下,结果不小心打到蒋晟的下巴,啪的一声很清脆。   蒋晟立刻睁大眼睛,惊恼不已,“你为了他打我!”   无意识听墙角的沈亭州,莫名感觉这句话有点耳熟,朝许殉看了一眼。   许殉眉眼低垂,正在翻看菜单给沈亭州找清淡的主食。   宋子清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蒋晟看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就朝外面走。   宋子清赶紧去追,但他没戴眼镜,也忘了这儿还有一个台阶,一脚踩空,身子不受控制地前栽。   蒋晟似有所感,立刻回身扶住了他。   扶稳宋子清后,蒋晟生气道:“你的眼镜呢?”   宋子清惊恐未定。   蒋晟看他吓得眼角都撑圆了,一副讨喜的模样,心软了,但嘴巴还是不饶人,“聊天聊得太多,把镜片看穿了吧?”   宋子清没说话。   蒋晟哼了一声,拉着他往外走。   宋子清三百多度的近视,猛然摘下眼镜一点也不适应。   蒋晟发现这点后,走路慢了一些,教训道:“近视就少看手机,整天抱着手机聊聊,有什么好聊的?”   但蒋晟很快就发现宋子清不戴眼镜的好处。   回酒店房间的路上,宋子清那个毛茸茸的挂坠又掉了。   这是蒋晟很多年前扎气球赢的奖品,然后送给了宋子清,他一直戴着,但质量实在不好,链子老断,地上又铺着米白色的地毯。   宋子清眯着眼睛去找挂坠,视力绝佳的蒋晟趁着他不注意捡了起来,然后开始瞎指挥。   “在前面,不对,你走偏了,再前面,对对对,就是这儿,还没看到吗?我隔这么远都看到了。”   宋子清找了一通,最后发现蒋晟早藏起来了,有点生气,一言不发朝回走。   蒋晟追过来,撞宋子清的肩,“生气了?”   宋子清不搭理他。   “说话。”   “书呆子。”   “宋小呆。”   见宋子清一直不理他,蒋晟上前堵住他,双手扣住他的面颊往一块挤,“长脾气了?你今天让我多废了多少唇舌,还敢生我的气!说,你今天跟谁聊天呢。”   宋子清闭着嘴没说话。   见他还不打算招,蒋晟气得去掰他的嘴巴,“把嘴张开,说话!”   宋子清把眼睛合上,更用力闭着嘴巴。   但蒋晟没动静了,宋子清悄悄睁开眼,就见蒋晟突然做了一个很凶狠的表情,他吓得又赶紧闭上眼睛。   看着宋子清眼睫一颤一颤的,蒋晟莫名觉得乖巧又讨喜,心口泛痒,手指不停摩挲在宋子清的唇上。   -   填饱肚子之后,沈亭州感觉体力瞬间回来了。   慢步朝回走的时候,在一个拐角看见正在接吻的蒋晟跟宋子清。   沈亭州大惊,“……发展这么快吗?”   许殉没朝那边看一眼,牵起沈亭州的手继续朝前走。   从震惊回过神的沈亭州感叹,“沟通果然是人类的桥梁,你看,他俩交谈过之后发展多么迅猛。”   许殉微微一笑,“嗯。”   沈亭州非常认可自己的这套理论,“还是要多沟通,沟通真的有用。”   许殉也不反驳,继续“嗯”。   等沈亭州发表完沟通论的重要性,许殉跟他沟通,“我怕你晚上再烧起来,今晚一块睡吧。”   畅所欲言后的沈亭州危机意识为零,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等晚上一个人去洗澡的时候,独处的沈亭州这才感觉不对,出来后看见已经换上睡衣的许殉,那种不自在感更加强烈。   熄灯躺到床上,黑夜侵占了整个房间。   沈亭州呼吸放得很轻,跟许殉只有一臂的距离,对方的体温仿佛隔着衣料跟空气转播过来。   沈亭州也是一个成年男人,许殉就躺在他旁边,他不可能不紧张、不乱想。   手背突然被碰了一下,沈亭州某根神经一跳,声音都开始打磕巴,“怎、怎么了?”   许殉的声音在夜里变得极为低沉悦耳,“想看看你的体温烧不烧?”   沈亭州摇头,“没……有。”   许殉靠过来了一点,沈亭州身体紧绷,许殉的手指摸上他的脸,开口问,“怎么感觉你的脸很烫?”   沈亭州心口扑通扑通撞个不停,强作镇定,“有吗?没有吧,可能房间太热了。”   许殉侧过身,面朝沈亭州的方向,“要不要在中间放点抱枕?”   沈亭州此刻脑袋一团浆糊,没太理解许殉的意思,“啊?”   许殉看着他说,“我留宿是怕你再烧起来,但我毕竟是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跟你躺一块难免会有反应。”   反……反应?!   沈亭州给他直球吓住了。   许殉又凑过来一点,那双眼睛在黑夜里像燃着一簇暗色的火苗,他凝视着沈亭州,再次问了一遍,”要不要在中间放点抱枕?”   沈亭州喉咙一滚,感觉有什么东西岌岌可危。 第66章   沈亭州哪怕再迟钝, 也看出那双望来的眼眸藏着爱与欲,心口跳得更厉害了。   许殉没有说话,无声地挨近沈亭州, 那张极俊的眉眼被夜色虚化。   沈亭州僵在原地,在许殉停在近在咫尺的距离时,沈亭州已经不会呼吸了, 大脑一片空白。   他无意识地抓着床单, 在感受到许殉喷薄出来的呼吸,以及落在他身上的克制目光, 沈亭州最终遵从内心, 选择把眼睛闭上。   像是得到某种进攻的信号,许殉扣住沈亭州后脑, 凶悍且强势地吻上他。   沈亭州的唇被撬开, 舌尖被含住吮吸,呼吸也一点点被掠夺。   这跟平时任何一个亲吻都不一样, 沈亭州从来没有因为一个吻感到头昏脑胀, 呼吸困难。   他睁大眼睛, 眼眸很快有了雾气。   在沈亭州快要窒息时, 许殉终于放开了他,轻轻地摸着他发烫的脸。   沈亭州不自在地垂下眼睫。   今天没有月光, 但许殉感觉所有的月光都笼罩在了沈亭州身上, 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朦胧柔和的光晕, 吸引着人不由自主靠过去。   许殉轻啄着沈亭州, 在他嘴角、耳根、脖颈, 留下温和的触感。   沈亭州终于从混沌中反应过来, 视线跟许殉对上,对方凝望着着他, 鼻尖蹭了过来。   沈亭州心口泛起难以言喻的痒意。   许殉再次吻上他的唇,沈亭州主动张开嘴。   -   迷迷糊糊中,沈亭州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许殉剥了下来。   等他看见许殉在撕包装,看清这个东西是什么后,沈亭州不由疑惑,“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没让他说完,许殉堵住沈亭州的唇,把沈亭州脑袋搅得一团乱。   在沈亭州看不见的地方,许殉迅速撕开包装袋。   夜已经很深了。   沈亭州被许殉抱到了床头,对方从身后抱着他,一边亲吻他的耳朵,一边黏黏糊糊地叫他。   沈亭州的眼睫抖个不停,许殉似乎很喜欢看这个模样。   沈亭州哆嗦了一下,想要推开许殉,却被他摁住手。   许殉穿进沈亭州指缝,将他的手掌摁到了墙上,鼻尖蹭在他光滑修长的后颈。   -   这一觉睡得很沉,隔天十一点多沈亭州才醒过来。   沈亭州跟许殉没出门,午饭都是在客房叫的餐。   填饱肚子之后,沈亭州打算泡一个热水澡,缓解一下疲劳的肌肉。   许殉订的是行政套房,浴缸自带按摩功能,沈亭州躺在贝壳形状的大浴缸享受美好的下午时光时,房门打开了。   许殉站在门口,一脸纯良地问,“要搓澡吗?”   沈亭州怔怔地看着他,还没等他说话,许殉已经关门走了过来,“搓是吧?”   沈亭州:……   现在空耳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没说话都能听成说话了!   许殉已经走了过来,沈亭州刚要开口,他就亲了过来。   沈停州:!!!   两个小时后,越洗越疲劳的沈亭州被许殉扶了出来。   晚上许殉总算只是老老实实抱着沈亭州睡觉,沈亭州深感欣慰,安然地睡了一觉。   都说男人一旦发生实质性的奸情,态度会一百八十度转变。   虽说没发生之前,小许就已经够贴心了,但现在更是贴心得不像话。   沈亭州一醒来,许殉递过来一杯盐水,等他喝完,许殉开始给他穿衣服。   看着给他系衬衫扣子的贤惠小许,沈亭州不习惯道:“我来我来。”   许殉没有说话,冲沈亭州笑了一下。   沈亭州立刻沉迷于小许的男色里,等对方帮他将剩下的扣子系好,沈亭州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合身,“这好像不是我的衣服?”   许殉看了一眼,“穿错了,这是我的。”   难得许殉有这么迷糊的时候,沈亭州正打算揶揄他,对方吻了过来,手却去拉床头的抽屉。   沈亭州心里一惊,感觉这套流程略微有点熟悉,该不会是……   等看见许殉拿出来那瓶油,沈亭州小腿肚子已经开始发酸了。   看着精神奕奕的许殉,沈亭州实在忍不住,“你不累吗?”   许殉压着他的耳朵控诉,“你说我体力不好,还说过好几次。”   沈亭州这才意识到,果然不能说男人不行,因为他总会有一天会向你证明,他行,他很行。   沈亭州刚要向许殉道歉,对方却不想听,咬住他的舌尖。   沈亭州:……   许殉身体力行地向沈亭州证明,沈亭州先前对他的误判有多严重。   在房间就这么荒淫无道了三天,整整三天,你知道这三天他怎么过来的吗!   第四天沈亭州说什么也要走出房门,再不出去他就要在床上那啥那啥了。   许殉略微有点失望,但也没有拒绝沈亭州的要求。   -   宋子清跟蒋晟今天的飞机,办退房的时候撞见了沈亭州。   宋子清是想打招呼,但想起那天许殉若有若无的暗示,他踌躇着没敢上前,倒是沈亭州主动过来打招呼。   蒋晟显然把沈亭州误认为,是前几天跟宋子清在手机聊天的人,全神戒备地盯着他。   许殉不冷不淡看过来,“你又想背《逍遥游》了?”   蒋晟:……   宋子清倒是很开心最后一天跟沈亭州道别,“有时间我请您吃饭。”   沈亭州应了一声好,然后叮咛,“读书还是第一要务。”   宋子清点头,“我会的。”   沈亭州笑着说,“看到你们和好了,我也就放心了,遇事要好好沟通。”   宋子清表情微顿,看了一眼许殉,然后还是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   蒋晟叫宋子清,“走了。”   宋子清有点不好意思,冲沈亭州说,“那我们走了沈哥。”   沈亭州:“路上小心。”   宋子清:“嗯嗯。”   看着一手包揽所有行李的蒋晟,沈亭州忍不住感叹,“果然恋爱了,不仅语气温柔了,行为也体贴了。”   转头对上许殉的视线,想起这几日在房间的生活,沈亭州默默把嘴闭上了。   许殉有些不满,“怎么到我这里不说话了?”   沈亭州眼神飘忽,“……你也体贴。”   切换成醋精模式的小许又问,“我有小周体贴吗?”   早已经成端水大师的沈亭州肯定道:“那是当然。”   他话音刚落,通向赌场的走廊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许殉提及的周子探。   沈亭州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瞪大眼睛又看了一遍。   天呐,什么时候小周改姓曹操了,居然真是他!   察觉到沈亭州面色不对,许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沈亭州大惊失色,拽上许殉的手腕,“……我们去影城看看有什么新电影吧?”   许殉的注意力被沈亭州拉回来,乖乖跟着他朝影城方向走。   没走几步,沈亭州看到了虞居容,瞳仁微震。   虞二怎么也在这里?难道是跟小周一块来的?   想起虞居容那张很会挑拨离间的嘴,沈亭州果断换了另一条路,“去电动城吧,我给你抓娃娃。”   电动城的方向也走来两个熟人,是苏蔷跟那个变脸哥。   大蔷这张嘴有时候也挺可怕的,不知道会吐出什么惊天言论。   沈亭州扭身,冲许殉干笑,“我想了想,外面没意思,我们还是回房间吧。”   沈亭州想回房间,许殉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乘上最近的电梯后,沈亭州松了一口气。   电梯停到十七层,沈亭州拉着许殉的手下来,就看到苏俞坐在一个超大的行李箱上,用勺子挖着一个红瓤的火龙果,嘴巴被汁水涂得红润润的。   拖着行李箱的虞明宴看见后,凑过去亲了亲苏俞。   苏俞仰头冲他笑了一下,舀了一勺火龙果喂给虞明宴。   沈亭州:!!!   沈亭州拽过正要下电梯的许殉,一个壁咚把许殉摁在电梯上。   许殉顺从贴着光滑的轿壁,望过来的眼神却是疑惑的,“你今天有点……”   不等他说完,沈亭州开始使用美男计,让许殉停止思考。   电梯打开时,已经降了两个楼层,等电梯的人诧异地看着他俩。   沈亭州抓住许殉的手,飞速逃离现场。   一路惊心动魄地平安回到房间,沈亭州坐下来总算可以喘口气。   许殉问他,“怎么了?”   沈亭州摇头,半真半假道:“没什么,就是感觉突然有点累。”   许殉没再追问下去,走过来给沈亭州按摩。   为了让沈亭州舒服了一点,许殉拍了拍自己的腿,“躺到这里。”   沈亭州怀着各种杂念地躺到了许殉膝盖上。   -   晚上趁着许殉洗澡时,沈亭州溜出去找了一趟周子探。   沈亭州给周子探发消息,对方很快回了他,他们约在酒店大厅见面。   大厅暖气充足,周子探应该是刚泡过温泉,身上只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睡袍。   看见沈亭州从电梯出来,周子探立刻抬手,“沈医生,这里。”   沈亭州快步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你这两天在这里玩儿,我正好闲着也没事,就约朋友过来滑雪,顺便碰碰运气还能不能遇见你。”周子探给沈亭州点了一杯芒果果沙,“沈医生,你尝尝这个,沙沙的还挺好喝。”   沈亭州顺手接过来,一脸纳闷,“谁跟你说我在这里度假的?”   周子探随口道:“姓虞的跟我说的。”   正在喝果沙的沈亭州呛了一口,“虞居容?”   周子探点头,“嗯。”   沈亭州问,“你们俩不是一块来的?”   周子探皱眉,“我干嘛跟他一块来?”   沈亭州看着一脸单纯的周子探,“……那你知道他来了吗?”   周子探嗤道:“我管他过来不过来呢。”   沈亭州怀疑虞居容是拿他钓小周,但周子探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沈亭州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严肃宣传黄赌毒不能碰原则。   周子探:“我没赌,我也不爱那玩意儿,我一个朋友在赌场,我过去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沈亭州更不放心了,怕那个所谓的朋友给周子探下套。   但听周子探说,那是他认识很多年的朋友,对方从来没有劝过他赌,而且周子探明确表示对这种不感兴趣,沈亭州安心了。   沈亭州说,“那你跟朋友玩儿吧,我回去了。”   周子探约他,“沈医生,明天我们一块去滑雪吧?”   沈亭州想了想,还是婉拒了,“下次吧。”   周子探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没有强求。   沈亭州回去时,遇见了苏蔷跟变脸哥,他们碰巧同乘一辆电梯。   苏蔷露出喜色,“沈医生,你果然在这里!”   他身后的变脸哥又开始朝沈亭州释放敌意。   已经习惯一切的沈亭州微笑,“我跟伴侣一块来的。”   变脸哥面色稍缓,然后听到苏蔷说,“我知道,虞二说你跟许殉在谈恋爱,那条臭鱼想你俩加入他们的家庭,沈医生,你加入他们的家庭,不如跟我在一起。”   沈亭州:……   变脸哥已经顾不上变脸了,受伤地看着苏蔷,“蔷蔷……”   苏蔷冷眼扫过去,“接受不了四口之家,你就滚蛋,有的是人想跟我和沈医生,还有许殉成立四口之庭。”   沈亭州当即表态,“我们不想。”   变脸哥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面色几经变化,最后妥协道:“可以,但我必须是大房。”   沈亭州眼角一抽,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男人。   为了爱情,您真是受委屈了,大房哥!   沈亭州深吸一口气,十分郑重地对苏蔷说,“你别听虞居容的,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你还不知道吗!”   苏蔷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道理,但又担心苏俞真的邀请沈亭州,那他不就落后那条臭鱼了?   “可虞二说的有鼻有眼,而且苏俞对你的态度一直怪怪的。”   沈亭州深知苏蔷的脾气,顺毛捋:“那是因为你在场,他想跟你抢,所以态度才怪怪的。”   苏蔷恍然大悟,“是哦,这条臭鱼从小就喜欢跟我抢东西。”   沈亭州反过来挑拨,“虞二明显是帮他们转移视角,想着你纠缠我,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身上。”   大房哥心里发酸,没想到梦寐以求的场景到了这个沈医生嘴里,竟然变成了纠缠。   可恨!   苏蔷怒道:“这个虞二,别让我再看见他!”   电梯到苏蔷所在的楼层后,叮地响了一下,然后轿门打开。   一身休闲装的虞居容抄兜站在门口,看到他们仨人之后挑了一下眉。   正想找虞居容报仇的苏蔷立刻像一颗导弹冲了过去,“虞二,拿你狗命来!”   虞居容一只手就摁住了苏蔷的脑袋,让他前进不得。   苏蔷张牙舞爪地扑抓虞居容,但被虞居容轻松地摁远了一些,他更生气了,“你敢这么对我!”   大房哥看到这幕神色一冷,冲过去跟虞居容打到一起。   苏蔷在一旁助威加油,“加油,打他,把他牙齿都打掉!”   沈亭州莫名觉得解气,要不是怕苏蔷再追问“四口之家”,他就留下来看戏了。   这个虞居容到处为非作歹,真应该被好好教训一通!   苏蔷给大房哥鼓气加油的同时,还朝沈亭州看了一眼。   沈亭州赶紧摁下关门键,远离了这片不祥的区域。   -   到了自己所在的楼层,沈亭州并没有放松下来,因为苏俞跟虞明宴好像也住在这一层。   沈亭州不确定他俩住在哪个房间,快步朝自己房间走去。   正拿房卡开门时,隔壁房间毫无预兆地打开,苏俞从里面走出来,直接跟沈亭州照面。   苏俞眼睛染上笑意,“呀呀呀,让我发现什么了?原来是沈医生!”   他走过去,扣住沈亭州的手臂,扭头对房间喊道:“阿宴,你快出来,我抓住沈医生啦!我抓住啦!”   沈亭州汗流浃背,拿着房卡的手都在抖。   很快虞明宴从房间走出来,笑着跟他打招呼,“沈医生。”   沈亭州比划了一下苏俞腹部的弧度,头疼道:“虞先生,小俞先生已经这么大的月份……”   不方便出来找刺激吧?   虞明宴仿佛没听懂沈亭州的暗示,看着苏俞的方向,弯起唇角,“是啊,这么大的月份了就应该让他多开心。”   沈亭州脑子莫名浮现一句话:你了不起,你清高!你们甜甜蜜蜜,拿我来开刀!   苏俞松开沈亭州的胳膊,抱着肚子后退一步,仿佛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他委屈地说,“沈医生,你是不想见我吗?”   “沈医生当然不想见你这个丑八怪!”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插进来,苏蔷仿佛每个偶像剧里的经典恶毒反派,无比嚣张地登场。   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苏蔷,沈亭州有预感一场大战即将上演。   苏俞已经融入戏中,强颜欢笑,“沈医生不会这样绝情的。”   苏蔷猖狂大笑,“沈医生已经答应跟我们成立四口之家,你要是识相点就赶紧滚。”   沈亭州大声反驳道:“没有四口之家!我什么都没有同意!”   然而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苏俞不可置信地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说着他朝沈亭州看去,眸里泪光闪闪,“沈医生,这不是真的对吗?”   这时,一个男人快步走过来,高声道:“我作证是真的,但我是大房!”   看到大房哥来了,沈亭州觉得自己需要吸氧。   大房哥身后还跟着笑吟吟的虞居容,这两个人就是他怂恿上来的。   他笑道:“我也作证,沈医生说了这句话。”   被陷害的沈亭州:……   苏俞踉跄着跌进了虞明宴怀里,悲痛道:“怎么会这样?沈医生,你说过这辈子只有我跟阿宴的。”   沈亭州再次澄清,“我没说过!”   苏蔷顶着漂亮的恶毒脸蛋,嚣张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还敢跟我抢。”   大房哥附和,“就是,我们蔷蔷人美心善,虽然我是大房。”   沈亭州:这个虽然加的很没有必要吧,哥!   虞居容突然开口,“但我看沈医生好像有点不同意你是大房。”   大房哥立刻朝沈亭州投来犀利的目光,好像在说“我都同意你加入了,你还敢不服我做大房”。   沈亭州揉了揉眉心,“我同意,你做你的大房吧。”   大房哥轻哼一声,“不必你同意,一切蔷蔷说了算。”   虞居容再次开口,“可是……”   苏俞跟苏蔷同时怼虞居容:“你闭嘴,我们家的事你少插手!”   虞居容摊手,一脸无辜的模样,“我只是想帮你们尽快搞清楚,沈医生到底想跟你们俩谁做一家人。如果我是沈医生,这种时候我早站出来了。”   沈亭州看着虞居容,凉凉道:“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早不说话了。”   虞居容摊手。   苏蔷傲然抬起下巴,“沈医生当然是跟我们成为四口之家,是吧,沈医生?”   苏俞摸着肚皮,不屑一顾,“你没听说过,四边形不具有稳定性!”   苏蔷皱眉,“你们不是四口之家吗?”   苏俞把肚子一挺,“我们是五口之家!”   沈亭州:谢谢你也把小许算进来。   大房哥为了自己,赶紧在苏蔷耳边说,“五边形也不具有稳定性。”   苏蔷闻言精神一震,“哈哈,蠢货,五边形也不具有稳定性。”   苏俞把肚子缩回来,“那我们是三口之家。”   苏蔷智商占领高地,“你肚子怀着一个,不可能是三口之家,蠢货!有本事你把虞明宴抛弃了!”   苏俞从虞明宴怀里冲出来,“大蔷,你给我闭嘴!”   苏蔷恼道:“不许再叫我大蔷。”   场面逐渐混乱起来,虞明宴抱着苏俞加入战局,开口就定下讲道理的基调,“大家不要吵到别人,一个个的说,小鱼先说。”   苏蔷不服,“凭什么他先说。”   大房哥:“就是,凭什么我们蔷蔷排在后面?虽然我是大房。”   沈亭州忍无可忍,“都住口!”   走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沈亭州。   大房哥皱眉,咕哝了一句,“我才是大房。”   沈亭州:……   只安静了几秒,电梯门突然响了,周子探从里面走下来。   看到苏俞跟苏蔷,周子探挑眉,洋洋自得道:“你们又围在一块干什么?上次不是说清楚了,我才是沈医生的最爱。”   虞居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对周子探说,“乖,我们静静看戏。”   周子探白了他一眼,之后鸟都不鸟到他走进包围圈,站到沈亭州的身旁。   周子探高声道:“我是沈医生的最爱,你们还有谁不服的?”   一道淡淡的声音从沈亭州身后响起,“你说,你是谁的最爱?”   沈亭州血液瞬间冻住,僵硬着脖子一寸寸地转头,然后看到了许殉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第67章   周子探看到沈亭州脸色不对, 一时没有说话。   走廊再次静了下来。   大房哥猜出许殉的身份,怕自己地位受到影响,首先打破沉默。“我叫章廊, 是蔷蔷的大房!”   蟑什么螂?   饶是沈亭州此刻无比心虚,在听到大房哥的介绍时都懵了。   难怪他这么喜欢大蔷,原来是一个物种……不是, 原来名字这么有渊源。   苏俞立刻笑起来, “原来叫蟑螂,难怪大蔷一直不肯介绍你的名字。”   苏蔷瞪了过去, 又觉得身旁的人给自己丢了脸, 用力肘击了一下章廊。   大房哥一脸幸福,他打我, 他好爱我。   虞明宴揽着苏俞, 弯唇向许殉做自我介绍道:“我是小俞的大房。”   沈亭州:……   周子探不知道他们大房来大房去什么意思,虽然不懂, 但不甘示弱地加入进去, “我是沈医生的大……”   沈亭州听得脑仁一抽, 刚要叫他住嘴。   周子探自己倒是反应过来了, 更正道:“我是沈医生最爱的人。”   看许殉把眼睛眯起,沈亭州头皮一麻, 赶忙补充, “朋友!最好的朋友……之一。”   现场人这么多, 水还是要端的, 不端肯定要出大事。   沈亭州凭着高超的情商, 稳住了现场的局面, 没有让情况恶化下去,直到——   虞居容再次出来搅混水。   “沈医生的爱好广博, 每个人都能在你心里占据最特别的位置,只是不知道这么多特别,哪个才是真正的特别。”   沈亭州简直是两眼一黑,从未生出这么想哔掉一个人的心。   他一个眼刃朝歹毒的虞居容横过去,“你还有完没完!”   虞居容刚要说什么,只见周子探形似闪电,一下子就从沈亭州身边闪现到虞居容面前。   虞居容反应很快,但周子探已经摁住了他的脑袋。   只听砰砰两声。   周子探用两个结结实实的头锤,让虞居容物理层面的闭上了嘴巴。   虞居容捂着额头,眼前足足黑了三四秒,嘴角抿成一条线。   沈亭州听着都脑袋疼,但周子探好像没事人似的,警告地看了一眼虞居容,然后退了回来。   苏蔷觉得解气,大呼了一声,“好!”   鼓完掌,苏蔷这才对许殉说,“你就是许殉吧,沈医生打算跟我们成立四口之……”   救命!   我“冰清玉洁”的小许要脏了!   不等苏蔷说完,沈亭州拉起许殉的手,掷地有声道:“我今天、明天、以后都只会跟许殉在一起,绝不会有其他可能性!”   撂下这句宣言,沈亭州拽上许殉飞快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沈亭州对视许殉幽深的目光,再次露出心虚。   许殉化身成眯眯眼贞子,凝视着沈亭州。   求生欲让沈亭州再次强调了一遍,“我跟他们只是朋友,跟你才是认真的!你看,我刚才不是当着他们的面承认你是大房……不是,你唯一的身份了吗?”   你是唯一哥,不是大房哥!   许殉显然很满意沈亭州刚才的表现,脸色有所缓和,但仍旧对小周耿耿于怀,于是把脸瘫下来。   “那你最爱的小周……”   沈亭州哄道:“你才是最爱!而且他们也不是真正地喜欢我,只是拿我当吵架的幌子,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会吵起来,不信,你听!”   沈亭州让许殉把耳朵贴到门板上。   他俩离开后,走廊果然再次陷入了混战。   苏俞骂道:“都是你们两个蟑螂,把沈医生吓跑了。”   大房哥从小生活在国外,从来没人拿他的名字开过玩笑,等他回到国内时已经成年,身边都围着一群体面人,就更不会有人取笑他的名字。   但苏蔷不是,他最恨别人把他跟蟑螂挂上钩。   苏蔷走上前,“放屁!明明是你这条臭鱼的味道难闻,把沈医生熏走了,不然沈医生就跟我们成立四口之家了!”   听到“四口之家”,许殉看向沈亭州。   沈亭州赶忙把许殉的耳朵捂住,别听,这是炸裂言论,会毁掉你的单纯!   周子探用一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姿态扫了苏俞跟苏蔷一眼,“沈医生今天主动给我发消息,约我见面,给你们发了吗?”   此言一出,苏俞跟苏蔷齐齐看向周子探。   兄弟俩在这一刻成为联盟,将炮火对准周子探。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突然冒出来,沈医生怎么会走?”   沈亭州已经不敢再听下去了,默默地拉着许殉离开房门口。   “我说怎么洗完澡出来,没有见到你,原来是给小周发消息,约小周见面了。”许殉微笑,“没关系,你下次可以光明正大见他,我也不能怎么样,只能家里等你。”   听到这番话,沈亭州的心颤了颤,生出几分无地自容。   他拉开主卧的抽屉,把一瓶油塞许殉的手里,“要不……你还是向我证明,你体力很好吧。”   腰酸背痛也好过看着许殉强颜欢笑,说这些怨夫的话好。   -   他们在外面互相指责的时候,沈亭州跟许殉在屋里打架。   所有人都有美好的未来。   第二天中午,沈亭州才有机会走出房间出去喘一口气。   到了餐厅,许殉给沈亭州要了一份中式的小米辽参。   沈亭州:……   沈亭州喝着小米粥,吃着煎饺,总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周子探响亮的声音传来,“沈医生。”   沈亭州险些喝呛,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侧的许殉,正在扒虾的许殉面色淡淡,看不出太多情绪。   沈亭州:小许在扒虾,而我在扒瞎,   周子探快步走过来,不等沈亭州跟他寒暄,许殉先一步开口。   他对周子探说,“你是左脚先迈过来的,今天亭州不能见左脚先迈步的人,对他运势不好。”   现在周子探很信玄学,手腕戴着佛珠,脖子挂着谢凝送他的巴嘎拉,手机壳都是佛祖像。   周子探闻言一顿,二话不说跳着右脚离开了。   许殉一脸无辜,“我就是跟他开玩笑,他怎么真的信了?”   沈亭州:……   许殉把虾放到沈亭州碗里,“吃吧。”   沈亭州刚吃没几口,苏蔷跟大房哥过来了。   苏蔷专门来找沈亭州,他还没有放弃“四口之家”这个点子,并且坚信他们团结起来一定能干得过苏俞跟虞大、虞二。   苏蔷坐到沈亭州旁边,“沈医生,我们真的很需要你,你就跟许殉一块来嘛,我跟许殉也算很早就认识了,我们不会亏待你们的。”   对面的许殉开口,“我记得你。”   苏蔷开心起来,“你看吧,我就说他认识我。”   大房哥顿时感到危机,没想到除了沈医生这个天降,居然还有一个竹马。   他夫夫简直就是天降+竹马,这谁抵抗得了!   许殉说,“小时候你跟你哥来我外婆家拜年,我记得你哥叫你什么来着,好像是大……”   被触及到逆鳞的苏蔷,呼吸急了一下,怒而离开。   虽然章廊不明白为什么苏蔷为什么总跟自己的名字过不去,但维护苏蔷几乎是本能,他指责地看着许殉,“你怎么能在蔷蔷面前说‘大’字!”   许殉看向他,“对不起,但能请你离我们远一点吗?”   没想到他这么直白,章廊惊了,“什么?”   许殉说:“我不是针对你,只是以后我跟亭州是要结婚的,我们这边的婚礼喜欢图吉利,所以不能跟n分之一交朋友,抱歉。”   沈亭州的呼吸都停了。   章廊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气抖冷,以至于说话都显得中气不足,“我、我可是大房!”   许殉:“抱歉,我是唯一。”   沈亭州感觉小许说了一种新型的语言,礼貌但又不那么礼貌。   许殉轻描淡写的“我是唯一”,绝杀了章廊那颗大房的心,他掩面哭泣离去。   许殉似乎有些困惑,再次无辜地问沈亭州,“我没说什么吧?”   沈亭州默然摇头。   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是杀人诛心罢了。   -   轻松连斩两拨人马,许殉终于迎来最强劲的对手,大小鱼夫夫。   “呀。”苏俞的脑袋突然探过来,歪着头说话,“沈医生旁边没人坐,是给我留的位置吗?”   问完之后,他又自己回答,“应该是的,毕竟我肚子里怀着沈医生的好孩子。”   沈亭州眉心一跳,“是虞先生的孩子,我只是一个干爹。”   苏俞坐到沈亭州旁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许殉,“是我说错话了,沈医生只是这个孩子的干爹,真的没有其他关系。”   怎么感觉苏俞越描越黑?   沈亭州清了一下喉咙,“咳,小许是知道这件事的。”   不仅知道,还曾拿小银渐层上门“讨伐”过他。   苏俞还是小心翼翼地模样,“知道就好,我就是怕许先生会生气。”   许殉倒了一杯茶给苏俞。   沈亭州忙说,“他现在不能喝茶。”   苏俞眨着眼睛,弱小又无助,“没关系的,许先生给我的总是要喝的。”   许殉收回了茶杯,“你看起来确实不需要喝,已经挺茶的。”   沈亭州:……   苏俞撅了一下嘴。   坐在对面的虞明宴看到苏俞吃瘪,开口帮腔,“我跟小鱼已经定下这个孩子的名字,就叫苏明亭,正好是我们三个人的名字。”   沈亭州:!!!   苏俞的心思再次活络起来,“是呀是呀,我、阿宴,还有沈医生的名字。”   说完之后,他又朝许殉看了过去,“许先生不会生气吧?”   沈亭州感觉自己应该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去月球上住一段时间。   许殉淡然看来,“你们最好还是换一个名字。”   苏俞把身体一缩,可怜巴巴地望向沈亭州,“哥哥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沈亭州:……不是应该叫giegie吗?   许殉开口,“没生气,只是我们家老三就叫亭亭。”   苏俞眼睛转了一下,“老三?”   沈亭州也是满脑子问号,哪个老三叫亭亭?   许殉用湿纸巾擦着修长的手,眼睫半垂的模样高贵冷艳:“是我跟亭州的孩子。”   沈亭州见苏俞朝许殉的肚子扫过去,扶了一下额,“……是我们养的三只猫。”   苏俞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摸着自己的肚子,“原来只是猫呀。”   许殉眉尾高挑,“你不知道亭州非常喜欢猫?”   苏俞知道,但忘记这茬事了,一时有些气短,立刻转移话题,掏出一个兔子发箍,“这是沈医生给我亲手做的。”   许殉平平无奇道:“家里太多这种东西了,猫都不稀罕了,拿脚踩着玩儿。”   沈亭州听着小许吹嘘,头埋进胸口,脚趾开始动工兴建城堡。   苏俞揪着兔子耳朵,“沈医生还为我打过架。”   许殉哦了一声,“我知道,听说那个人手机里有偷拍的照片,他最看不惯这些了。”   苏俞继续说,“沈医生还给我唱胎教歌。”   许殉淡然:“这是他的工作。”   苏俞炫耀:“沈医生还跟我们拍过全家福哦。”   许殉明显顿了一下,“嗯,他喜欢照相。”   看苏俞要反驳,汗流浃背的沈亭州疾声道:“没错,我就是喜欢照相!”   苏俞把嘴再次撅起来,“沈医生偏心。”   这才轮到许殉显摆,“因为我们是伴侣。”   苏俞五官皱在一起,虞明宴笑了一下,揉揉苏俞的脑袋,“该回去午休了。”   苏俞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虞明宴离开了。   他俩一离开,沈亭州默默给许殉夹菜,“他就喜欢演戏,你别当真。”   许殉微笑,“我知道,我不在乎。”   沈亭州:……你筷子别攥那么紧,手指都泛白了。   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沈亭州飞快亲了一下许殉。   许殉看过来,沈亭州对他说,“别生气了。”   许殉唇角软了软,“嗯。”   -   吃过饭离开餐厅,回去的路上沈亭州看见周子探跟虞居容。   两个人在酒店大厅前拉扯了一番,周子探虽然一脸不耐烦,但还是跟虞居容上了一辆电梯。   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沈亭州张了一下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虽然不懂两个人为什么到现在还纠缠在一起,但这个世界他不懂的事多了。   回程那天,他们八个人又非常巧合地赶在一起,同乘一个航班。   周子探想来打招呼,为了不破沈亭州的运势,还专门给沈亭州发短信问了问。   许殉直接回了一句,今天忌讳双子座跟狮子座。   双子座的周子探只好遗憾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沈亭州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小周是双子座?”   许殉纯良道:“我不知道,我今天真的帮你查了运势。”   沈亭州半信半疑,这也太巧了,不过他也没太放在心上。   他们订的是头等舱,十二个舱位有六个都是熟人,苏蔷跟章廊就坐在他们身后。   因为餐厅那场对话,小强二人组都不想理许殉,尤其是章廊。   许殉有关“唯一”跟“大房”的论点,把他那颗强大的心脏轰成了渣渣。   章廊藏匿在阴暗角落,羡慕嫉妒恨地盯着许殉。   苏俞、虞明宴跟沈亭州同排,不过他们中间隔着过道。   苏俞用那种被抛弃的目光望着沈亭州,把沈亭州看得浑身不自在。   突然眼前一黑,许殉将眼罩扣到沈亭州眼皮上,在他耳边说,“时间还早,睡一觉吧。”   也好,这样就可以回避苏俞的视线了。   许殉帮沈亭州调整了一个座位,让他躺得更舒服一些。   给沈亭州盖上毛毯之后,许殉朝苏俞扫了一眼,对方立刻冲他昂了昂下巴,但很快被同行的虞明宴抱住。   虞明宴指尖点在苏俞眉心,“睡眠术。”   苏俞只好窝在虞明宴怀里阖上眼睛。   -   听不到吵闹的沈亭州很快入睡,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捂住了他的嘴。   沈亭州还以为是许殉,笑着朝他掌心吹了一口气。   很快苏俞的声音传过来,“沈医生,许殉去洗手间了,我们偷情吧!”   沈亭州虎躯一震,摘下眼罩,就见苏俞坐在许殉的位置,扬唇露出尖尖的小牙。   “你……”沈亭州的声音闷在他的掌心里。   苏俞的手指压在唇上,“嘘,我们偷偷的,别让许殉知道,好不好?”   他话音刚落,许殉从洗手间出来,震怒道:“你在干什么!”   苏俞挨着沈亭州,笑嘻嘻对许殉说,“我在跟沈医生偷情呀,他不想要你了,因为你不能给他生小猫,我可以哦。”   许殉闻言立刻进化出巨形猫爪,然后拉开舷窗,把苏俞扔了下去。   沈亭州:!!!   沈亭州一个激灵醒了,摘下眼罩惊慌地看向身旁的人。   有手有脚,没有猫爪,再往旁边一看,苏俞窝在虞明宴的怀里也睡着了。   沈亭州一颗悬的心放下来。   许殉问,“怎么了?”   沈亭州摇摇头,小声说,“没事。”   苏俞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对虞明宴说,“听说跟可怕的人在一起,很容易做噩梦的,我从来没有做过噩梦,但今天突然做了。”   许殉摸了摸沈亭州额头上的虚汗,“难怪你今天突然做了噩梦,原来是碰见坏人了。”   同样做了噩梦的章廊幽怨地看了一眼许殉。   因为许殉,他已经连着两天做了自己是蔷蔷n分之一的噩梦。梦里那些人不仅要跟他抢蔷蔷,还想抢他的大房。   没心没肺地周子探突然插了一句,“你们都会做梦吗?我从来不做,做了也记不住!”   章廊投去羡慕的目光,随后看到周子探身后的虞居容。   不知道对方昨天发生了什么,脖子缠了一圈绷带,他倒是坦然,支着长腿,优雅地喝着咖啡。   -   总算到了地方,飞机平安落地之后,沈亭州迫不急待想要带许殉离开这片禁忌之地。   苏俞委屈,“就这样走了呢,一声也不说。”   苏蔷不放过任何一个挖苦苏俞的机会,“那是因为你太烦了。”   苏俞皱眉,严肃道:“大蔷,你要知道自己也是被抛弃的。”   苏蔷炸毛,“我怎么可能被抛弃?是我放弃跟沈医生四口之家,沈医生可以,但许殉不适合我。”   沈亭州拉上许殉飞快逃离,他怕晚一步,还会有什么惊天言论,他现在是无所谓了,但小许还是单纯的!   许殉倒是不紧不慢,牵着沈亭州的手,坦然从一众人面前离开。   这次度假可谓是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虽然危机一茬接着一茬,但总体还是令人满足的,包括许殉也是这样认为。   回到家,许殉第一件事就是当着管家的面,大张旗鼓把沈亭州的东西搬到自己房间。   面对管家探寻的目光,沈亭州悄悄挪开脸。   但这种羞耻心没有持续太久,毕竟他俩认识也蛮久了,发展到这步是迟早的事。   回家后的第一顿晚饭,就……很消消乐。   醋溜白菜、虾头烧白菜、白灼白菜心、肉炒白菜。就连汤也是白菜。   沈亭州纳闷,“今天怎么都是白菜?”   管家慢悠悠道:“因为被猪拱了。”   沈亭州:……   许殉没理会这句话,掏出一小包牛肉干给沈亭州加餐。   -   度假回来的第二天,沈亭州的姑姑打电话要他这周末把许殉带回家吃顿饭。   其实这件事她前几天就知道了,只是才说服自己接受。   她那笔直的大侄子,好端端的突然就弯了,她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有如此魅力。   沈亭州把这件事告诉了许殉,“你别担心,我姑跟我姑父人很好的。”   许殉微笑,“我不担心。”   沈亭州摁住许殉的手,“……那你别抖。”   许殉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感觉调酒师都没他这个手速,沈亭州忍不住笑了,“你故意的?”   许殉把脸往沈亭州脖子一埋,“还是有点紧张的。”   沈亭州侧头看他,“但你有帮手,你忘了?”   许殉突然想起了傅芸芸,不动声色地放开沈亭州,拿出手机去敲自己的帮手兼后台。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秦诗瑶耳朵里,她还特意打来电话揶揄沈亭州。   “我那个不务正业的爹包了一块园子种瓜果蔬菜,我已经给你们打包好了一份,你开车过来拿吧,纯绿色无污染,保证帮小许把你姑哄得开开心心。”   沈亭州的姑姑的确很注意养生,比起高档的礼盒,这些有机农产品更讨她喜欢。   沈亭州承了秦诗瑶的情,开车到她现在工作的地方来拿东西。   到地方之后,秦诗瑶立刻把沈亭州扣住了,笑容逐渐桀桀桀。   沈亭州:?   秦诗瑶暴露真实目的,“送你送农产品是真,但最近很无聊,想找点乐子也是真。”   沈亭州:……   明白她什么意思的沈亭州脸上写满无奈,再一次解释,“我真不是瓜神。”   他话音刚落,一个路过的男人啪叽一声,晕到他们面前。   秦诗瑶都震惊了,“这么灵吗!”   沈亭州:!   灵什么灵,赶紧救人! 第68章   男人的症状很像低血糖, 心悸、震颤、大量出汗。   见他还有基本的意识,沈亭州询问了一句,确定真是低血糖造成的头晕乏力, 赶紧让秦诗瑶找一些甜食。   等男人症状减轻后,沈亭州扶着他坐到了大堂的休息区。   男人抿了一下苍白干涩的唇,向沈亭州道谢, 声音有些发虚。   秦诗瑶旁敲侧击, “你是我们酒店的顾客?要不要我们送你回房间?”   男人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面色一慌, 问沈亭州他们, “不好意思,你们有没有见我的……”   不等他说完,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听到是特殊的来电铃声, 他不敢耽误地掏出手机,赶忙接通了电话。   “你死哪里去了!让你出去买个盒饭, 你跑南极喂企鹅去了?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饿吗, 给你两分钟的时间, 再不回来你永远都别回来了!”   哪怕男人没开免提, 电话那边人的吼声沈亭州也听得一清二楚。   沈亭州明显感觉秦诗瑶的高跟鞋在蠢蠢欲动,侧头一看, 果然对方踮了一下脚尖, 表情变幻莫测。   男人忍着咳嗽说, “我马上回去。”   那边的人压根不在乎他的回答, 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男人也没生气, 似乎已经习惯对方的坏脾气, 收起电话起身要给他送饭,脑袋又是一阵眩晕。   沈亭州扶了他一下, “你现在最好多坐一会儿。”   秦诗瑶笑了笑,“送饭是吧?我帮你去。”   沈亭州闻言头皮麻了一下,“……要不还是我去吧。”   秦诗瑶挑眉看了一眼沈亭州。   男人婉拒,“这太麻烦你了,我等一会儿再送也没事。”   秦诗瑶问他,“电话那边的人是我们酒店的客人吗?”   男人一愣,然后点头。   秦诗瑶道:“既然是我们酒店的住客,那就让机器人送一趟,我们酒店有送餐机器人,放心,它们不打人。”   沈亭州:……   只能说,谢谢科技大佬们没有研究出来会打人的机器。   掐着两分钟的时间限制,机器人把餐送了过去。   但餐主人还是不满意,又打来了一通电话过来。   男人一身书卷气,好商好量说话时不给人窝囊的感觉,反而有点儒雅的长辈在面对无理取闹的熊孩子,那是一种年龄阅历上的碾压,虽然他年纪看起来并不是很大。   “你到底死哪里去了!”   “我在酒店大厅,还有什么事吗?”   “勺子呢,汤没有勺子让我怎么喝?”   “你让小李打开那个蓝色的包,里面有干净的筷子跟勺子。”   “你让我帮你做事?发工资的是你还是我,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勺子,立刻马上!”   沈亭州自我感觉性格很好,但对面这位的脾气也太烂了吧。   秦诗瑶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等男人挂了电话,她问,“你老板不需要喂饭吧?”   男人:“……不需要,他就是脾气大了一点,其实人还蛮好的。”   秦诗瑶公然挖墙角,“我觉得你抗压性挺强的,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边工作?”   男人笑了一下,给助理小李发消息让他帮忙拿一下勺子,然后才对秦诗瑶说,“有机会吧,我最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   秦诗瑶双眼立刻放光,“你要辞职?”   男人点头,“嗯,想出去散散心。”   沈亭州看到秦诗瑶把手伸过来,似乎想要掐一下沈亭州,但想到什么又收了回去。   她兴奋过后又恢复了矜持,“那他知道吗?”   男人摇头,“应该不知道吧,他不管人事的。”   秦诗瑶内心尖叫,然后怂恿男人,“那你最好跟他说一声。”   “不用吧?”男人原本的工作跟现在天差地别,听到秦诗瑶这么说有点茫然,下意识问了一下身旁的沈亭州,“用吗?”   沈亭州不敢乱说,因为秦诗瑶盯着他。   秦诗瑶肯定道:“当然用!这是最基本的人情世故,你一定要说的,你之前离职不跟顶头上司说?”   当然是要说的,可他们这种……   男人正犹豫时,小李发过来消息,说人正在房间发脾气,让他赶紧回来,男人有点无奈。   难怪心脏不好,这么大的脾气心脏能好就怪了。   男人起身对秦诗瑶说,“好,那我回去跟他说一声,今天谢谢你们了。”   秦诗瑶:“你等一下。”   男人不明所以地看着秦诗瑶,对方去前台要了一份礼袋,这是酒店给每个办退房手续的客人准备的,有香水,也有小零食。   秦诗瑶拿了一份小零食递给了男人。   男人一愣,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手机震了震。   助理小李又发来一条消息,说人已经下去找他了,看样子非常生气。   秦诗瑶瞥见短信内容,嘴角的笑容隐秘地扩大。   男人露出头疼的神色,似乎不明白这样的小事怎么能让对方生这么大的气,竟然会冒险下楼找他。   想起对方的脾气跟职业,男人不敢真让他找下来,匆匆道了一句别就乘电梯回去了。   沈亭州正打算回家,秦诗瑶抓住他的手腕,乘坐另一个电梯跟了上去。   沈亭州:……   秦诗瑶对着沈亭州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十字架,“瓜神保佑我们吃上热乎的!”   已经不想解释的沈亭州,扯动嘴角,“祝福你。”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   秦诗瑶知道他俩的房间号,拉着沈亭州一路狗狗祟祟前行。   -   这个楼层的房间很少,只有两个总统套房,其中两间都被一位顶流男星定下来了。   那个坐拥八千万粉丝,出道既巅峰的顶流站在走廊,怒斥面前的男人。   “你要是不想干了,今天就给老子滚蛋!”   男人低血糖的后遗症还在,被对方的声量吵得脑袋发晕,但仍旧好脾气地说,“你别生气,对心脏不好。”   对方更生气了,“你工作要是干得好,我用得着跟你浪费时间?你知道我一分钟值多少钱吗?”   秦诗瑶掏出手机,在计算器上摁了一串数字,最后准确得到一个答案,“一分钟一千四百多。”   沈亭州诧异,“怎么算出来的?”   秦诗瑶退出计算器,点开计时器,“看看今天他能在追妻上浪费多少钱。”   沈亭州愣了一下,“……没有追妻吧?”   “大胆!”秦诗瑶不许沈亭州这么说,“他没对人家有感觉,他会气到下来找人?”   这么会抠糖吗?   对方这种情况,沈亭州一般会认定他有……暴躁症。   这位顶流男星的种种表现都很像暴躁症——   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点小事都会暴跳如雷,陷入狂躁状态,这很狂躁症。   男人似乎知道他有性格缺陷,顺毛哄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已经跟艾米姐说了辞职的事,等她找到新助理,成功交接我就可以走了。”   顶流男星先是一愣,随后嗤笑,“你要走就赶紧走,别以为我会挽留,我不吃你这套。”   男人好脾气地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回去吃饭吧,下午两点还有工作呢。”   男人掏出备忘录,核对了一下他的流程。   确定已经全部跟助理小李交代清楚了,男人抬头说,“下午我请了假,小李会陪着你。”   秦诗瑶激动地说,“该着急了,该着急了。”   沈亭州:……   顶流男星那张英俊的脸阴沉至极,“谁同意你下午休息了,你跟我说了吗?”   男人:“我跟艾米姐说了。”   顶流男星:“她是你老板,还是我是你老板?”   男人沉默了片刻,露出一丝疲惫,“我知道你对我有些不满,如果我待在你身边,会让你的情绪起伏这么大,那我今天下午就办离职。”   对方嗤笑,“你装什么绿茶?我看不上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怎么不早走?”   见他实在没办法沟通,男人什么都没说,回房准备收拾东西。   男星追在他身后,冷嘲道:“被我戳破哑口无言了?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讨厌你们这些喜欢躲在角落,窥探别人私生活的阴暗臭虫,见一个踩死一个,你也算有种,还敢来我的工作室应聘。”   男人停下来,回头再次解释,“凌先生,我真的不是你的私生饭,如果我是的话,艾米姐不会把我留下来。”   秦诗瑶挑眉,“我就说这臭小子脾气有点熟悉,原来是凌韵那个有心脏病的弟弟。”   沈亭州:!   你别说,还真别说,这大少爷的脾气跟凌韵真有点像。   凌展:“那是艾米被你骗了,但你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男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决定算了,只是低声道:“凌先生,我对你从来没有任何恶意,也真诚希望你健康快乐。”   他盯着凌展的心口,目光有片刻的失神,手不自觉抬了起来。   凌展双手交叉护住胸,后退一大步,恼怒地瞪着对方。   “你还敢说你无辜!你以为我不知道呢,你第一天来我家就趁着我睡觉摸我,你确实不是私生饭,你比他们更可恶!他们顶多就是想一想我的身子,你是真馋!”   这句话戳中了秦诗瑶的笑点,她无声地拍着沈亭州,笑到声音都延迟得发不出来,全部闷在喉咙里。   沈亭州钢铁一般的身体,钢铁一般的意志。   男人赶忙放下手,想要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这副满是苦衷的无奈样子,看的凌展更加火大。   “你不演戏真是太可惜了!实话告诉你,我家装着摄像头,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全都保存证据了,我随时能告你性骚扰!”   看着满脸怒容的凌展,他嘴唇动了一下。   有些话他是不想说的,但是不说可能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而且他也不想凌展糟蹋自己的身体。   “你这颗心脏的原来主人叫何郁。”男人的声音很轻,“他是我的……爱人。”   凌展愣住了,他两年做过心脏手术,但不知道谁是捐献者。   秦诗瑶也停下了笑,“哇偶。”   沈亭州对大体老师,还有无偿捐献器官的人非常敬佩。   “对不起,我只是……”男人声音哽了一下,“很想他,不是要故意摸你的。”   凌展惊疑地看着他,随即摇头,神色难看地说,“不可能,捐献者跟接受者都不会知道双方的身份。”   男人说,“我是学医的。”   何郁跟凌展做完这个手术,半年后他就从医院离职了,凭着优秀的学历跟工作履历,他进了人体捐献管理中心,然后查到了接受者的身份。   凌展急喘了一下,“所以你这几个月留在我身边,是因为我长了一颗别人的心脏?”   男人没有说话。   这是违背医学精神的,因此待在凌展身边的每一天,他都很痛苦纠结。   现在他决定放下,不再打扰凌展的生活。   见对方默认了,凌展捂着心口,呼吸急促,声音粗哑,“你给我走!”   “你没事吧?”男人慌了,赶忙去扶他,“心脏是不是不舒服?”   凌展拨开他的手,不愿意看他一眼,被问烦了,他恨恨道:“看见你,我就感觉不舒服,走!”   男人深知他的脾气,只好先离开,然后给小李打电话,让他把凌展送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等人走后,凌展捂着不断紧缩的心口,缓慢地蹲在地上。   秦诗瑶问,“他没事吧?”   沈亭州脸色沉重,“有事。”   秦诗瑶满头问号,“乱发脾气的时候不是挺好?这个心脏病还挺恋爱脑的。”   沈亭州快步走过去,拨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   凌展做完心脏手术后,两年来一切安好,没有出现过排异情况,因此半年前入圈,凭着一张脸迅速火爆。   他心脏病复发的消息,当即就冲上了热搜。   粉丝们纷纷在超话为他祈福,祝福的小作文一篇接着一篇发。   【只要哥哥能好起来,我愿意下半生吃素。行善积德。】   【只要人平安,以后我见庙就拜,见神就跪,求求了。】   【难怪他脾气那么好,那么爱笑,原来是有心脏病,都不敢想象他平时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   仅粉丝可见好脾气的凌展,当天晚上就发博引来娱乐圈的震荡。   【都等我死吧,我死后眼角膜、肝脏、肾脏、肺,统统捐了。】   【艹!】   【操蛋的世界!】   凌展是首个公开要捐器官的艺人,也是首个敢用大号,还是最当红的时候发脏话的顶流。   当天热搜前十,有六个都是跟凌展有关的。   《凌展心脏病住院》   《凌展苏醒发博》   《凌展要捐献器官》   《凌展飙脏话》   《凌展的三条博有多炸裂》   《凌展给了娱乐圈亿点小小的震撼》   凌韵看到后,气得冲进病房,啪啪给了他两个耳光。   凌展双目赤红地看着凌韵,彻底发疯,“有本事你打死我,打死了正好推进手术室摘了所有器官。”   凌韵也气坏了,上去还要继续抽。   沈亭州赶紧拦住她,“他的身体还没恢复。”   凌韵怒气未消,“等你死后,我就把你送医学院当……”   见凌韵卡壳了,沈亭州在一旁提醒,“大体老师。”   凌韵怒道:“当大体老师,让所有医学生看看你的唧唧有多小,最好拍给你粉丝,一块观摩!”   沈亭州:……   凌展:……   -   沈亭州没想到去秦诗瑶那里拿一趟瓜果,竟然拿出这么大的事。   凌展的事已经在热搜挂了好几天,记者拿着长枪大炮围堵在医院,都想拿到第一手消息。   并不想关注进展的沈亭州,倒是获得不少一手消息。   凌韵给他发消息:【沈医生,你送他来医院的时候,他没撞伤脑子吧?最近老说疯话,天天嚷嚷着重新做心脏手术。】   秦诗瑶也给他发消息:【我查到了我查到了,何郁居然……天呐……】   凌韵:【你说要不要给他找个心理医生?我真是要被他气死了……】   秦诗瑶:【我又查到了查到了……】   她俩每天都要给沈亭州发大把大把的消息,沈亭州也想给她俩拉一个群。   在这种鸡飞狗跳里,终于到了周末许殉见他姑的日子。   因为找傅芸芸补过功课,许殉对沈知韵的喜好了若指掌。   虽然知道沈亭州挑的人不会太出错,但看到模样好,情商高,手脚还勤快的小许,沈知韵非常满意。   中午做饭的时候,两个人在厨房聊得开心,沈亭州想进去帮忙都被赶出来了。   看了一眼正在摘菜的许殉,沈亭州笑了一下。   傅芸芸走过来,嘿嘿一笑,“放心啦哥,你要相信名师出高徒。”   沈亭州把手摁到傅芸芸的脑袋顶,“谢谢你了,名师。”   傅芸芸感觉他哥的手越压越紧,抬手想拨开,“大胆,你怎么对名师的?”   深知傅芸芸性格的沈亭州:“说吧,你收小许多少红包?”   傅芸芸哼了一声,“你就这么小瞧我?我才没有要红包,我只是问小许哥要了一套felicity团的签名而已。”   沈亭州不解,“这是谁?”   傅芸芸侧身躲开沈亭州的钳制,“最火的男团,你又不追星。知道凌展不?以前就是这个组合的,后来退团了,因为心脏不好,家里不让唱跳。”   沈亭州对凌展可谓是熟悉至极,这半个星期他被这个名字团团包围。   傅芸芸:“听说他要退圈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怪可惜的,我还挺喜欢他的。”   是真的。   家里不让人继续留娱乐圈了,而他本人目前……只想搞心脏手术,以及遗体捐献。   这些沈亭州都不能说,默默走进了厨房。   沈知韵突然问,“小许吃不吃芹菜?”   沈亭州:“不吃。”   许殉:“吃的。”   沈知韵疑惑地看过来,“吃吗?”   许殉没有说话。   沈亭州知道他想在沈知韵面前塑造自己不挑食的形象,点了一下头,“我记错了,他吃的。”   -   中午坐在餐桌上吃饭时,养生达人沈知韵,“小许多吃芹菜,芹菜对身体很好的。”   傅芸芸受不了她张口闭口都是“健康”、“对身体好”,控诉道:“在你眼里,只要是青菜就没有不好,不健康的。芹菜本来就不入味,你还少油少盐。”   沈知韵怪嗔道:“就你挑食,你看看你哥,同样一盘菜你哥怎么就什么都不说?”   傅芸芸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她要是说每个人的口味不同,她妈肯定会说,你就爱吃那些垃圾食物,简直没法沟通。   沈亭州做习惯和事佬了,很快平息这场可能要爆发的战争。   许殉犹豫了一下,还是夹了一块芹菜。   沈亭州往他碗里放了一块肉,顺势夹走了芹菜,动作自然无比。   整个餐桌只有磕学家傅芸芸看到了,她暗暗笑起来,闷头吃饭。   等他们吃过午饭,傅芸芸的爸爸才坐飞机回来。   “那边下雨,飞机又晚点了。”傅爸爸拖着行李走进来,看到许殉后夸赞,“这就是小许吧,一表人才,还是小州眼光好。”   沈知韵也满意,“人也勤快体贴,今天在厨房帮了我一上午的忙,最重要的是不抽烟,也不爱喝酒。”   烟酒都沾的傅爸爸赶紧转移话题,“小许是做什么的?”   许殉很谦虚,“帮家里做事。”   傅爸爸换鞋子,随口问,“家里是做生意的?”   许殉回答,“做实体的。”   傅爸爸感叹,“现在实体生意不好做。”   他正要跟许殉谈生意经,沈亭州打断,“姑父,你吃饭没?”   沈知韵说,“厨房还有剩饭。”   傅爸爸挽起袖子,叹了一口道:“老腊肉了,比不上你们小鲜肉受待见。”   沈知韵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自己进来热。”   傅爸爸小声说,“当年追我的时候,她可不这样。”   等他进厨房后,沈亭州在许殉耳边说,“在我姑嘴里,是我姑父死皮赖脸倒贴她。”   许殉用同样的音量回,“放心,我会实事求是跟我们的猫说,是我追的你。”   沈亭州耳朵痒了痒,轻轻“嗯”了一声。   转头看见傅芸芸从房间探出脑袋,盯着他俩大放贼光。   沈亭州:……   -   中午在沈亭州姑姑家吃过饭,离开后直接去了许殉的外婆家。   虽然是第二次过来,但上次他还没跟许殉交往,沈亭州不免有几分忐忑,毕竟许殉外婆有一张跟管家一样的巧嘴。   这下轮到许殉安慰沈亭州,“不用担心,她早就知道了。”   到地方后,看到庭院正在接吻的傅怀斐跟小桑管家,震惊盖过了忐忑。   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光天化日他俩怎么这么开放?   沈亭州又看了一遍,确定两张嘴是贴在一块了,不是吹睫毛什么的。 第69章   傅怀斐双手覆在桑岩的腰两侧, 桑岩低着头,嘴贴在傅怀斐的唇瓣上。   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三四秒才反应过来。   桑岩瞬间弹跳开, 傅怀斐僵在原地。   桑岩也吓傻了,讷讷叫了傅怀斐一声,“先生……”   傅怀斐什么都没说, 捂着嘴快步朝房间走。   路过客厅时, 看到一切的傅老太太说,“呦, 初吻终于送出去了?”   傅怀斐闻言浑身一震, 掩面飞快上了楼。   很快惊慌失措的桑岩也走进来,盯着傅怀斐的背影欲言又止, 那表情好像天都塌下来了。   老太太宽慰道:“还没塌呢, 快去后院给他采点花,让他一会儿葬一葬, 祭奠一下自己失去的贞操。男人呐, 都会有这一步的。”   桑岩被老太太说得面红耳赤, 低着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桑擎正要上二楼, 被傅老太太叫住了。   “是地球引力让他们亲到一起的,你训小桑, 还不如找几个科学家研究一下, 怎么让这个引力消失。”   沈亭州一进来, 就听到老太太“公正严明”地发言。   听到开门声, 傅老太太高兴道:“还得是‘歹’这个字带勾子, 这不, 就把沈医生钓回家了。”   沈亭州:……果然是管家同款的妙嘴。   桑擎没去楼上教育桑岩的冒失,进厨房给他俩泡茶。   傅老太太朝沈亭州招手, “快进来,别站在门口,让小歹一个人当门神就好了。”   沈亭州想笑又不好意思,走过去坐到了老太太身旁。   因为名字而惨遭嫌弃的许殉,坐到了沈亭州旁边。   老太太很满意,“人老了,经不起邪性的冲撞,不像沈医生有白衣护体,不怕邪祟。”   看了一眼把脸瘫起来的许殉,偏心沈医生立刻上线。   “殉这个字,乍一听可能不太顺耳,但这个殉其实是为了追求某种理想,或者是某种事物,比如家人、朋友而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我觉得这是一种很高尚的情操,我想小许一定把家人,把您看得很重要。”   傅老太太把沈亭州的手拉了过来,“还是沈医生体贴,知道我饿了,当面把狗粮喂到我嘴里。”   沈亭州:……   不过这之后,傅老太太没再拿许殉的名字开涮。   许殉悄悄把手伸过来,在沈亭州的手心挠了一下,表达了自己被维护的开心。   沈亭州笑了一下,在眼明心亮,嘴巴又厉害的老太太面前,他不好给许殉太多回应。   吃晚饭的时候,傅怀斐跟小桑管家都没有下来。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傅老先生,皱眉道:“不像话!他自己不吃饭,还不让小桑吃饭。”   傅老太太语出惊人,“别管了,等他俩的嘴巴消肿了就会下来吃饭。”   沈亭州:……这么讲话真的没关系吗?   桑岩忍着羞耻从房间出来,听到老太太这句话,瞳仁一颤。   什么职业责任全丢了,他飞快回了房间将自己蒙了起来。   肿了吗?   先生的嘴被他亲肿了吗!   傅老先生没太理解,“消什么肿?”   没人跟傅老先生详细解释,他虽然有点疑惑,却没有再问下去。   -   直到沈亭州跟许殉回去,傅怀斐、桑岩都没有露面。   回程的路上,沈亭州忍不住说,“我还以为他俩在一起了,原来是不小心。”   想起傅怀斐跟桑岩的反应,沈亭州代入了一下自己,“虽然会有点尴尬,但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许殉看着前面的路况说,“我小舅很在意这些的,他几岁就开始幻想自己是城堡里的王子,森林精灵之类的,他觉得他的吻有魔法,不肯轻易亲别人,包括我外婆。”   想象了一下傅怀斐精灵王子的模样,沈亭州竟然觉得一点也不违和。   “傅先生确实有点像王子。”沈亭州笑了一下,“不过现在长大了,他应该不会再这么想了吧?”   以傅怀斐浮夸的性格,还是会的。   但许殉不想再跟沈亭州讨论下去,问他,“你父母什么时候回来?”   沈亭州前几天刚跟他们视过频,但没聊几句,“不知道今年回不回来,他们没有说,我也忘记问了。不过去年他们回来过一次,今年应该不回来,怎么了?”   许殉摇头,“没事,随便问问。”   沈亭州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一个猜测。   静了一会儿,沈亭州说,“等他们下次再打视频电话,你可以亲自问问他们。”   许殉嘴角弯了一下,“好。”   回到家,沈亭州谦让地让许殉先洗澡。   度假那几天,雪景倒是没给沈亭州留下太多印象,但他对超大的浴缸印象那可太深刻了,以至于现在并不想跟许殉一块泡澡。   许殉没说什么,一个人去了浴室。   沈亭州松了一口气,闲着没事又刷了刷花家的论坛,照例先看了看虞居容最新拍的片子。   最新的片子叫《风花雪月》。   标题起得很有意境,内容也是难得一见的古代背景,但跟风花雪月一点关系都没有。   讲得是一个被权臣一手扶持起来的傀儡小皇帝,白天在朝堂上耀武扬威,晚上被权臣摁在床上哭唧唧的故事。   《风花雪月》上面的一个片子是《顽石》。   一个纨绔在赌石场上得罪玉石矿场老板,被矿场主在床上教做人。   不管是纨绔,还是傀儡小皇帝,他们都是恶犬人设,会求饶会流泪。   但前一秒不管是在欢愉,还是流泪求饶,只要发现机会就会毫不犹豫的激烈反抗。   权臣也好,矿场主也好,永远都是在镇压的路上。   沈亭州感觉这有点像他跟周子探的关系,难道虞居容一直跟周子探纠缠在一块,是因为他想要征服小周?   周子探这种性格,确实会让虞居容这种人产生征服欲。   正因为这样反而更加麻烦,要么其中有一个人放弃,要么其中一个人屈服,不然他俩会一直这么折腾下去。   听到浴室门打开,沈亭州把平板放下了。   房门推开,看到走出来的许殉,沈亭州愣了一下。   许殉穿了一身毛绒绒的睡衣,还戴了一个毛绒绒的帽子,脑袋两侧顶着两只毛绒绒的耳朵。   沈亭州喉咙滚了一下,“怎么……”   许殉走过来,“感觉你会喜欢。”   沈亭州轻咳了一下,“也没有了。”   他刚说完,许殉就低头蹭了过来,是毛绒绒、软乎乎的触感。   好喜欢!   沈亭州整个人萌的鼻血都要飙出来,他扬起脖子,让许殉舒服大胆地蹭。   许殉顶着那两只雪白的耳朵晃动起来,实在是太可爱了!!!   等沈亭州的衣服被扒光,他一个激灵,意识逐渐清醒。   许殉再次用耳朵蹭他,沈亭州的眼睛又开始噗嗤噗嗤冒爱心。   猫猫小许好可爱!   许殉吻着沈亭州的唇,时不时用耳朵蹭一蹭沈亭州的脸,让沈亭州的心智在毛绒绒里迷失。   - 第70章   事实证明小许越可爱, 沈亭州越遭殃。   隔天沈亭州一觉睡到九点半,洗漱完一脸心虚地下了楼,管家倒是没说什么, 继续摆弄他的盆栽。   等管家离开客厅去了院前,沈亭州提的那口气才放下来。   许殉去厨房端下了煨在火上的饭,喊沈亭州过去吃饭。   看他坦然自若的样子, 沈亭州心生佩服, 不愧长期经受管家的“口头教育”,抗压能力真厉害。   吃饱饭, 许殉想带沈亭州出去逛一圈。   “去哪儿?”沈亭州有些惊讶, 小许这个万年老宅竟然会想出去。   许殉往沈亭州脖子上套羊绒围巾,“去一家……”   不等他说完, 一辆车驶进了庭院, 沈亭州抬头看过去。   车门拉开,小桑管家跟傅怀斐前后从里面走下来, 许殉皱了一下眉。   因为他俩临时的拜访, 沈亭州跟许殉的出行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   傅怀斐的茶一向是由桑岩亲自泡制, 平时他都会亲自送到傅怀斐手里, 今天两个人的气氛明显很怪,桑岩端过茶, 将茶杯放到了小圆桌上。   等桑岩抽回手, 站直身体, 傅怀斐才端起来喝了一口。   两个人始终没有眼神交流, 看样子还是在别扭昨天那个意外的吻。   沈亭州努力缓解气氛, 奈何对面那两个人都在状况外, 经常出现冷场的情况。   这两人现在的情况,让沈亭州想起上次他跟许殉因为攻受体位这个问题尴尬时, 管家将他们关进房间,让他俩男人一点把话说清楚。   要不要复制管家这个简单粗暴,却很实用的办法?   沈亭州的视线扫过傅怀斐,桑岩。   傅怀斐低头又喝了一口茶,心不在焉下嘴被烫了一下,他很娇气地嘶了一下。   桑岩一脸紧张,忙问,“怎么了先生?”   傅怀斐看了一眼桑岩,又迅速撇下视线,默默地摇了摇头。   许殉突然说,“我妈有一枚胸针掉了钻,小舅,你帮我看看能补上吗?”   做过珠宝修复师的傅怀斐问,“在哪儿?”   许殉起身上楼去拿。   那是一枚造型很别致的胸针,镶嵌在上面的钻并不大,许殉拿下来后交给了桑岩。   桑岩像是捧着什么烫手的东西,喉咙咽下了一下,然后垂着眼睛递给了傅怀斐。   傅怀斐伸了一下手,又缩回来,换了一个角度再次去拿。   但钻太小了,他无法在不碰到桑岩的情况下,拿到那枚粉色的小钻。   桑岩似乎也在苦恼,他把钻放在手心时,傅怀斐摊开手掌,桑岩立刻会意,伸手打算将钻放上去,对面的傅怀斐却收回手去拿桑岩掌心的钻。   两个人一会儿你摊开手掌等我来拿,一会儿我摊开手掌等你把钻石放过来。   桑岩跟傅怀斐不对频道地折腾了好半天。   一向好耐心的沈亭州都有点急,正想替他俩完成这项交接时,没想到许殉先出手了。   他摁住傅怀斐的手,放到桑岩手背上,淡淡道:“小舅,碰一下桑管家不会掉一层皮。”   两个手贴到一块时,傅怀斐跟桑岩同时僵硬。   打破“谁也不碰谁”的微妙僵持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所缓和,但仍旧不好意思对视。   桑岩说话有轻微的磕巴,“那我……我去给先生拿工具箱。”   傅怀斐低着头,“嗯。”   桑岩从后备箱拿出一套工具箱,傅怀斐戴上寸镜,帮许殉修复好了胸针。   许殉又说,“小舅,能麻烦你帮我们家猫剪一下指甲吗?你的手艺比宠物美容院还要好。”   难得许殉夸他,傅怀斐嘴角不自觉弯起,矜持道:“也没有那么好,我只是比别人细心一些。”   许殉点头认同:“这种活儿要的就是你这种细心人。”   傅怀斐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一些。   以往许殉对傅怀斐都很毒舌,今天这是怎么了……   沈亭州诧异地看了一眼许殉,又去看窗外的太阳,怀疑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给猫剪指甲不是一个人就能干的事,尤其是许殉把最不老实的橘猫抱给了傅怀斐。   桑岩抱着橘猫,一边安抚猫咪的情绪,一边帮傅怀斐抓着猫爪,傅怀斐坐在对面。   看到通力合作的两个人,沈亭州忽然明白了小许的良苦用心。   他递给了许殉一个眼神,两个人悄然去了厨房,把客厅留给了傅怀斐跟桑岩。   沈亭州压低声音问,“你是在撮合他们吗?”   许殉没有否认,但答案是——不是。   傅怀斐、桑岩不说一声就过来,不用问,应该是被家里的老太太赶出来了。   至于为什么会被赶出来,理由再明显不过了,他俩在家肯定也是这副别别扭扭的样子,惹得老太太眼烦。   虽然之前桑岩给傅怀斐做过两次人工呼吸,但当时他只顾着救人,压根不会往接吻这方面想。   而傅怀斐当时意识不清醒,所以两个人忽略了那两次嘴碰嘴。   从早上开始他俩就不对劲,傅老太太看了一会儿热闹,最后实在不耐烦了。   “知道的是你俩亲了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其中一个人穿了隐身衣。小桑,带着你瞎眼的紫薇赶紧去医院看看眼科,没治好之前别回来!”   被老太太阴阳了一通,桑岩只好带着傅怀斐来投奔许殉。   看到藏在肉垫里的爪子,桑岩担心会划伤傅怀斐的手,“先生,要不我来剪吧?”   傅怀斐把散落的长发拨到肩后,闷闷道:“没事。”   桑岩动了一下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时傅怀斐抬头看了过来。   鬼使神差地,桑岩轻问,“您的……嘴还疼吗?”   傅怀斐矜持了几秒,然后快速拉开唇,让桑岩看了一眼他口腔里的小口子。   昨天他俩亲到一起时,傅怀斐的口腔被牙齿磕破了,现在还有一点肿。   桑岩更加愧疚,急忙道:“那我去找沈医生要点药。”   傅怀斐摇了摇头,“……不用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出于谨慎,桑岩问,“先生,我能再看看吗?”   傅怀斐眼睫扇动了两下,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将头微微仰了过去。   桑岩用拇指小心地拨开傅怀斐的下唇,认真看了一眼那个伤口,周围泛了一圈白,乍一看像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口疮。   傅怀斐仰面看着桑岩,两个人视线对上那刻,又各自移开。   桑岩说,“家里有药,回去我给您上。”   傅怀斐轻轻点头,“嗯。”   放开傅怀斐,桑岩小声道:“……昨天是我太不小心了,您别生气了,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我没生气。”傅怀斐看了一眼桑岩,有点幽怨,“是你不理我。”   桑岩一愣,“我没有不理先生,只是觉得……对不起先生。”   傅怀斐是一个相信童话爱情,期待童话爱情的人,桑岩知道自己剥夺他对接吻的幻想。   傅怀斐眼睛闪烁了一下,别扭地说,“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不管你做了什么。”   桑岩怔怔望着傅怀斐,心口微动,然后慢慢笑起来。   两人之间那种古怪的磁场总算消失了,沈亭州感到欣慰。   橘猫早在桑岩为傅怀斐检查伤口时溜走了,桑岩也没有管它,看傅怀斐披散着头发,觉得自己有点失职。   傅怀斐的头发一直是他打理,但因为昨天的事很尴尬,早上也就没好好弄。   先生这么爱漂亮,他怎么能让先生就这样出来了?   桑岩生活技能点满,从傅怀斐的工具箱里找了一个顺手的东西,当做梳子将傅怀斐的头发梳顺,然后拿丝巾叠成三角的形状包到傅怀斐头上,将他的头发编起来。   看着桑岩随便拿了几根绳子一搓,绑在傅怀斐头发上,系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沈亭州感叹,“小桑管家的手好巧。”   虽然傅怀斐绑着丝巾,系着蝴蝶结,但一点也不阴柔,是那种中性的,英气的美。   桑岩绑好头发后,又整理了一下,让辫子变得蓬松。   沈亭州再次感叹,“手真巧。”   没过多久,一个花环戒指递了过来。   沈亭州惊讶了一下,转头去看许殉,见他揪了餐桌上的满天星编成这个戒指,笑了一下。   他不吝啬的夸赞道:“你手也好巧,怎么编的?我都不会。”   许殉这才满意,“你喜欢的话,我每天编给你。”   沈亭州接过来戴手上,“喜欢的!”   -   傅怀斐跟桑岩和好之后,没留在他们这里吃午饭。   终于将他们“赶”走的许殉,开车带着沈亭州去了一家店。   到了地方之后,沈亭州才发现是精品店,许殉带着沈亭州直奔后排的帽子区。   看到那些毛绒绒的可爱帽子,沈亭州被萌到的同时,莫名还感到腰酸。   许殉问他,“你喜欢哪个?”   沈亭州不知道怎么回答,“都好……”   许殉直接道:“都喜欢那就都买了吧。”   沈亭州:……   这时一道惊喜的声音从店外传来,“沈医生。”   沈亭州看了过去,是宋青宁。   许殉认出了宋青宁,却还是故意问,“他是谁?”   沈亭州:二号雇主家的男小妈,也是他高中的小学弟。 第71章   许殉怎么可能不认识宋青宁?   上次宋青宁被摩托车撞伤, 还是他陪着沈亭州一块去医院探望的,当时他们在病房门口,听到宋青宁讲高中跟沈亭州认识的契机。   知道许殉是醋精发作了, 所以才明知故问的,沈亭州有点无奈,也有点好笑。   许殉仍旧看着沈亭州, 似乎期待沈亭州给他一个回答。   沈亭州什么都没有说, 牵起醋精小许的手,然后朝宋青宁走去。   看到两只牵在一起的手, 宋青宁微怔。   沈亭州落落大方向宋青宁介绍, “我男朋友。”   满意的许殉朝宋青宁露出礼节性微笑,“我叫许殉。”   宋青宁回过神, 赶忙回道:“你、你好, 我叫宋青宁。”   说话间他的眼睛又看了一眼牵在一起的手,心里还是有点震惊沈亭州会跟男人谈恋爱。   但如果要宋青宁说沈亭州适合跟什么人恋爱, 他又没有想过。   沈亭州笑着问, “最近备考的怎么样?”   宋青宁有点不好意思, “补习老师说我学得还可以, 比上次考试多了二十分。”   沈亭州替他高兴,“那很不错, 你想学哪个专业?”   宋青宁给了沈亭州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我想学法医, 学长你觉得怎么样?”   对上宋青宁那双期待的目光, 沈亭州虽然有点惊讶, 但还是支持他的选择。   “可以呀, 你这个分数进Z大,S大, 还有F大都没问题。这三所学校都很不错,不过学校不在京都,李先生他们……”   沈亭州微妙地顿了一下。   宋青宁明白沈亭州什么意思,“牧野他们都知道,没问题的。”   沈亭州嘱咐,“那你可以看一些相关的书籍,还有纪录片,看能不能接受这个专业。”   毕竟这是一个经常跟尸体打交道的专业,需要一颗极其强大的心脏,尤其是进入司法部门后,什么案子都可能会遇见。   宋青宁连忙点头,“我最近一直在看。”   他倒是不怕,陪他一块看纪录片的李牧野连续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   宋青宁今天出来就是买相关书籍,李景杭拿着几本书走过来。   看见站在精品店门口,正在跟宋青宁聊天的沈亭州,他眉头动了一下,阔步走了过来。   走近后,见沈亭州的手跟许殉挨在一起,李景杭眉间的褶皱略微平缓。   “沈医生。”李景杭的视线很自然滑到许殉身上,也将话题扯到许殉,“这位是?”   又是一个明知故问的选手。   许殉主动接过话腔,“许殉,亭州的伴侣。”   李景杭露出适当的惊讶,随后道:“恭喜。”   许殉滴水不漏,“谢谢。”   沈亭州觉得这俩的寒暄有点太过……寒暄了。   他出声打破这种虚假的气氛,“你们一会儿去哪儿?”   宋青宁有点惋惜,好不容易巧遇沈亭州,他还想多跟他聊一聊,但又不好打扰他们约会,只好说,“我们也要回去了,沈医生你们好好玩儿吧。”   隔壁的店铺正在装修门头,宋青宁跟沈亭州道别时没看到,后背不小心碰了一下脚手架,上面的东西砸了下来。   李景杭眼睛一沉,将宋青宁拽进怀里,抬手护住他的脑袋。   一串亚力克材质的字体掉下来,在李景杭胳膊划出一条很长的血口。   听到轻微的闷哼声,宋青宁身体一震,扶住李景杭淌血的手,面上吓得毫无血色。   “没事吧?”宋青宁自责道:“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李景杭拍着宋青宁的后背,低声安抚,“没事,一点血而已。”   沈亭州走过去,“我后备厢有药。”   李景杭的伤口并不深,沈亭州熟练地帮他清理好血迹,然后上药包扎。   因为伤了右臂,李景杭不能再开车,宋青宁没有驾照,沈亭州开着李景杭的车将他俩送了回去。   沈亭州给李景杭拿了两样药,嘱咐宋青宁怎么使用。   许殉还在外面等着,沈亭州没有多待,走出李家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拿着李景杭的车钥匙。   沈亭州折回去的时候,宋青宁正在帮李景杭脱衣服。   看着宋青宁低垂的眸眼,李景杭抬手摸上他的脸,对方顿时僵在原地。   宋青宁喉管收缩,惊慌地看了过去。   李景杭的目光仿佛一张网,捕捉住宋青宁,然后将其套住,他的手从宋青宁的眼角滑向面颊。   沈亭州停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赶紧离开。   正当他进退两难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沈亭州头皮一麻,反应很大地猛然看去。   李牧野站在他身后,应该是想吓唬沈亭州一下,但看到了客厅里的宋青宁跟李景杭,笑容凝固在嘴角。   沈亭州:!   李牧野瞪着眼睛,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是震惊,最后是愤怒。   短短两秒里,三种情绪变化。   沈亭州只觉得大事不妙,把车钥匙往李牧野手里一塞,赶紧逃离这可怖的现场。   果然下一秒,李牧野爆发了情绪,“你们在干什么!”   沈亭州一刻都不停歇,迈出了别墅的大门,但李牧野的咆哮还是灌进他的耳朵里——   “你当我是傻子吗?我要不是回来,你的嘴都要亲上去了!”   沈亭州走出去,迎面撞上了李牧野跟李景杭的父亲李敬崇。   别墅里面隐隐约约传来李牧野愤怒、委屈又夹杂着难过的声音,“不是说好宁哥考试结束再……你们怎么能这样……”   李敬崇显然也听见了,面色骤变。   沈亭州此刻恨不能变成透明人,赶紧消失在李敬崇面前,他点头致意,一句话也没有说匆匆离开。   -   拉开车门,沈亭州坐进副驾驶座,系着安全带对许殉说,“快走快走。”   再晚一步,李家父子同时看上一个人的事就摆到明面上了。   许殉看过来,“怎么了?”   沈亭州难言地抿了一下唇,然后说,“这件事很复杂……”   许殉没再说话,启动引擎驶出了这片别墅区。   沈亭州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车座放着一个很大的袋子,不禁纳闷,“这是?”   许殉回答,“帽子。”   沈亭州睁大眼睛,“你真把店里的帽子都买回来了?”   许殉嘴角陷下一个小小的弧度,“你不是喜欢吗?”   我……   沈亭州是挺喜欢的,但这种喜欢往往伴随着代价。   当许殉晚上戴着毛绒绒的帽子上床时,沈亭州一边被毛绒绒蹭的心里发软,一边又要承受毛绒绒附赠的代价,一句冰火两重天怎么能形容?   -   一直折腾到很晚沈亭州才睡下。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沈亭州突然惊醒,“几点了?”   许殉抱住沈亭州,在沈亭州脖颈蹭了蹭,“还早呢,睡吧,到点我叫你。”   听到这句话,沈亭州安心地阖上眼睛。   等再次醒过来已经第二天九点多,虽然管家没有说什么,但沈亭州总感觉这种放浪的夜生活对身体不好。   沈亭州斟酌着跟许殉打商量,“我觉得吧……”   不等他说完,抱着猫的许殉抬起猫爪,露出粉嫩的肉垫。   沈亭州的眼睛不自觉看向那只猫,嘴上继续说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   许殉在肉垫某个地方摁了一下,尖尖的指甲立刻“弹”出来。   沈亭州忍不住用指甲勾了勾猫的爪子,又挠了挠它的肉垫,小猫立刻拍起爪子扑沈亭州。   沈亭州再也把持不住,抱过猫开始狂吸。   好软乎的肚皮!   许殉掏出几个特别小,像瓜子一样大小的发卡,在猫背上别了一排,把它们变成了漂亮的恐龙猫。   沈亭州早把自己想说的话忘了,抱着猫让许殉用蕾丝在它们的腿上绑蝴蝶结。   沈亭州掏出手机,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猫拍下九宫格照片,然后发到朋友圈上炫。   家有八只猫主子的秦司,看到后酸溜溜地留下评论。   【拒绝用人类的审美给猫打扮,恶俗!】   沈亭州回他:【有本事你现在别在购物的app上,下单这种漂亮的小发卡。】   正准备搜同款小发卡的秦司:……   秦司狠狠道:【不下就不下!】   他去店里买。   发完美照,沈亭州摘下了小发卡,让猫猫无拘无束地自由活动。   刚摘完,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沈亭州拿起来一看,是宋青宁打过来的。   沈亭州下意识看了一眼许殉,许殉正在看他。   沈亭州咳了一声,当着他的面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沈亭州问,“李先生的伤有问题吗?”   宋青宁忙说,“不是,我在网上看见你在出租房子,学长,你有空房子?”   他最后一句说得很轻,沈亭州反应了一下,“嗯,我有一套三居室打算租出去。”   那边不说话了,沈亭州试探性地问,“你有朋友要租房子?”   隔了几秒,宋青宁开口,“……我想租房子。”   李家仨父子不会昨天打起来了吧?   沈亭州不好问宋青宁想搬出来的具体原因,“你想要租的话……可以,看你时间吧,我最近都有空,可以带你去看房。”   宋青宁知道沈亭州的住址,不然不可能仅凭出租的地方就知道那是沈亭州的房子。   宋青宁小心问,“下午可以吗?”   沈亭州回答得很痛快,“可以。”   等沈亭州挂了电话,许殉问,“你那个小学弟要租你的房子?”   沈亭州点头,“他是有这个打算,租给熟人总比租给陌生人好。”   许殉露着猫的肚皮,“他们一家四口吵架了?”   沈亭州眉头微锁,“不知道。”   随后许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沈亭州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许殉反问,“不明显吗?”   沈亭州:……挺明显的。   李景杭跟李牧野对宋青宁的心思那可谓昭然若揭,昨天应该是爆发了矛盾,宋青宁顶不住压力,所以想要搬出来住。   -   沈亭州跟宋青宁约好下午三点看房,他跟许殉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   上次水管断裂后,客厅的地板全都换了,还贴了新的壁纸,乍一看像是新家。   沈亭州在这里住了很久,对这套房子是有感情的,宋青宁如果真的来租,他应该会比其他人善待这套房子。   宋青宁很准时,踩着三点整的点摁响了门铃。   宋青宁是一个人来的,昨天似乎没有睡好,眼下有点乌青。   沈亭州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带着他简单参观了一下房子。   “我的东西都已经搬走了,如果你要租的话,这些东西你都可以用。”   宋青宁一直没有说话,参观完房子之后,他说,“学长,我想订一年。”   见他一脸忐忑,沈亭州温和道:“可以,短租、长租都可以,看你的需要。免费给你住都没关系,我只是担心长时间不住房子会生霉斑什么,房租什么的无所谓。”   宋青宁急忙向沈亭州证明,“我有钱。”   沈亭州笑了一下,“好,你有钱。”   宋青宁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房租该多少就是多少,就是……”   沈亭州没有说话,等着宋青宁的下文。   宋青宁怯怯地看了一眼沈亭州,“我想尽快搬进来。”   沈亭州越发怀疑他们昨天吵起来了,“可以,你今晚就可以搬过来,买点日用品跟床单什么的。”   正说着,门铃突然响了。   沈亭州有点纳闷,走过去打开门,一个挺拔的青年站在门口,眼底藏不住的焦虑。   彼此看到对方都很是惊讶。   “牧野?”   “沈医生?”   李牧野最先回过神,瞳孔地震,很是崩溃地说,“沈医生,你不会是要跟宁哥合租吧?”   李牧野身后的周子探皱眉问,“什么合租?”   沈亭州:……   为什么小周总是会在莫名其妙的时机,莫名其妙地冒出来? 第72章   周子探跟李牧野一块进过监狱, 但并没有发展出友谊,反而互相看不惯。   他俩是在楼下碰见的,同乘一部电梯时谁都没有理谁。   李牧野压根不知道周子探站在他身后, 扭头不悦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周子探嗤笑,“谁跟着你了?我是来找沈医生的,让开!!”   听到他俩吵起来, 沈亭州捏了一下眉心, 小周好像每次出现都能精准地找到架吵。   这就是天生恶犬吗!   周子探懒得再搭理李牧野,转头疑惑地问, “沈医生, 你打算找人合租?”   沈亭州摇摇头,“不是, 我准备把这套房子租出去。”   周子探当即举起手, 仿佛抢着回答问题的幼儿园小盆友,“我租我租, 不管多少钱我都租!”   沈亭州愣了一下, “你租房子干什么?”   周子探没有理由:“只要你出租, 那我就租。”   宋青宁听到动静走出来, 听到周子探这番话不免有些忐忑,“我……你可以跟我合租吗?”   他对这套房子很满意, 更重要的是房主是沈亭州, 宋青宁感觉自己不会找到比沈亭州更好的房东, 所以不介意跟周子探合租, 反正有两个房间。   周子探挑剔地看了一眼宋青宁, “啧, 有点麻烦,不过也行吧。”   李牧野给周子探这种拽得要死的口吻气的够呛。   什么叫有点麻烦?   说谁麻烦呢!   李牧野恼道:“这套房子是宁哥先过来看的, 你要是嫌麻烦就别租。”   周子探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无敌逻辑,“我没说不是他先来的,就是因为他先来的,所以我才勉强答应跟他合租。”   周子探有“先来先得”的观念,但不多。   李牧野眼睛鼓涨,气的把袖子撸了起来,露出结实的手臂线条。   周子探一点也不怵,挑衅地看着李牧野,还上前了一步撞了一下李牧野的肩。   论打架,他周子探就没有怕过谁!   见他俩要打起来,沈亭州头疼地上前拉开,“都冷静一点。”   李牧野的脸突然扭向沈亭州,“沈医生,我也要租这套房子。”   沈亭州身侧的周子探嗤道:“你什么档次,还想跟我租一样的房子。”   李牧野反唇相讥:“什么档次也比你这个大学肄业的文盲强。”   周子探翻了一个白眼:“你一个学体育的也敢嘲笑老子?”   李牧野抬起下巴,傲然道:“我高中的文化课很好,体育只是我的爱好,而且我上的是985院校。”   周子探一个字也不信:“就你还学习成绩好,吹牛吧你。”   沈亭州有些恍惚,这年头租房子还要比拼一下学历?   李牧野:“敢不敢跟我比一比高考分数?我让你二十分,你都不一定比我高,学渣!”   他以前读的是重点高中,在学霸云集的地方李牧野常年排倒数,他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说别人是学渣。   说完李牧野自己都惊了一下,他怀疑这段时间一直备战考研,把自己给学傻了。   周子探跟李牧野不同,他从幼儿园起就一直是学渣,文化课的成绩……不堪入目。   别说让他二十分,李牧野就是让他四十分,他也不一定能比得过。   周子探不拿自己的短处跟别人论长短,“有本事你跟我哥比,他高考703分。”   沈亭州的眉心动了一下,贺延庭高考这么厉害吗?   怎么办,突然就对他有了学霸滤镜。   许殉凑过来,在沈亭州耳边说,“我高考也考得很好,718。”   沈亭州笑了,忍不住揶揄许殉,“我考得不行,只考了280。”   小许还是一个毒舌boy的时候,有一次嘲讽沈亭州是不是兽医毕业的,还说280像是他高考能考出来的分数。   知道沈亭州在用他过去的话调侃他,许殉在沈亭州手心捏了一下。   沈亭州嘴角弯下的弧度更大,终于还是夸许殉一句,“不过718分真的很厉害,你是那届的状元?”   许殉毫不谦虚地点了一下头。   沈亭州将竖起的拇指挪向许殉,许殉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见周子探夸他哥,李牧野不甘示弱:“我哥……”   李景杭的高考分数他压根记不清楚,只知道不错,但具体不知道是多少。   周子探记不清自己的分数,但对贺延庭各科成绩如数家珍,当时就是他帮贺延庭查的。   “我哥语文130、数学144、英语140、理综289。”   周子探骄傲得仿佛这些分数是他考出来的。   沈亭州:小周,你真的别太爱了。   许殉说:“我语文138、数学147、英语142、理综291。”   沈亭州:“……好厉害。”   李牧野神色古怪,文、理综分科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周子探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是他自己的就算了,居然是他哥的。   李牧野皱着眉头,表情很嫌弃,“你有毛病吧,记这么清楚?”   周子探更嫌弃李牧野,“怎么,你记不清楚你哥的?也是,你坐牢的时候,你哥都不知道给你写信,关系一定很差吧?”   李牧野不屑,“我干嘛要跟他关系好?”   周子探是一个极致的家庭主义者,看李牧野的表情宛如看一个没有开智的猿人。   李牧野被他看得发毛,“你神经病?”   周子探啧啧,“你也怪可怜的。”   李牧野:“?”   周子探对沈亭州说,“沈医生,你把房子租给他吧,他真的很……”   看着周子探望过来的同情加怜悯的目光,李牧野额角突了突,心道我需要你让?   李牧野豪气道:“沈医生,他出多少倍房租,我加十倍。”   周子探发出类似“噗嗤”的声音,好像是在嘲笑,眼底却散发着怜爱。   李牧野忍无可忍,“是男人你就给我大大方方地把话说清楚!”   宋青宁拽了拽李牧野,“别吵了,有话我们回去再说。”   李牧野不是为了这套房子跟周子探吵,他是看不惯周子探神神叨叨的态度。   周子探还是那副怜爱的模样,“房子我真不租了,让给你吧,毕竟你……也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能有一个温柔的妈妈,体贴的哥哥姐姐,我哥可是跟我说过,永远当我是弟弟。”   他对李牧野的怜悯是基于他有一个和睦的家庭,和爱他的家人。   李牧野觉得周子探简直莫名其妙,当初在监狱也是。   他本来是拿当周子探当朋友的,后来他俩同时收到外面的来信,周子探就用刚才这种看似关怀他,实则暗含炫耀的口吻问他,怎么就收到了一封信,是不是没有家人朋友。   李牧野不知道周子探哪来的这种优越感,周家那堆乱七八糟的事,真当他不知道呢!   李牧野冷声道:“我跟我哥关系再不好,起码我们也是亲生的,就不劳你操心了。”   沈亭州一听顿感头疼。   小李你糊涂啊,你拿这件事戳小周的心窝,他能用头把你锤爆!   果然周子探脸色一变,沈亭州当即上前把他拉进了房间。   许殉见状,悄然无声地牵起沈亭州另一只手。   情况就变成,沈亭州拉着周子探,许殉拉着他,他们仨并排进了客厅。   周子探一脸怒容,“我好心好意把房子让给他,他居然讽刺我不是贺家的人!”   这件事怎么说呢……   如果从头捋,那是周子探先挑衅的李牧野,但在某些事上沈亭州的原则比较宽松,不问对错,坚定地安抚能平息事端的源头。   沈亭州哄道:“他们这些外人不了解你家情况,你妈说你姓贺,你就是姓贺。”   周子探劲头更大了,“我外公跟我姐都承认,那天我哥在病房还叫我贺子探。”   沈亭州赶忙说,“你在我这里也早是小贺了,叫你小周只是平时叫顺嘴,但我心里还是觉得你是小贺。”   周子探面色这才缓和,“算了,跟他们外人说不着这些。”   沈亭州点头附和,“对,他们不懂。”   周子探看着自己不小心碰到李牧野的右手,只觉得晦气,去卫生间洗手。   他走后,沈亭州感受到身侧幽幽的目光。   许殉说,“我发现你挺会哄人的。”   沈亭州看着他空白了几秒,“……那我再哄哄你?”   许殉昂了一下下巴,骄矜道:“我听听你怎么哄我。”   沈亭州想了片刻,然后说,“他在我心里是小周变小贺,你在我心里是小许变……小歹。”   许殉把脸瘫下来,在沈亭州腰上掐了一下。   沈亭州笑着躲开他的手,“我重说,我重说。”   许殉停下来,然后听见沈亭州清了一下喉咙,表情认真了几分,“你在心里是小许变……小瓦,哈哈哈哈。”   许殉捏住了沈亭州的嘴,不让他笑。   周子探从洗手间出来,沈亭州拨开许殉的手,对方也没有说什么。   周子探问,“沈医生,你不住在这里,那搬到哪里了?”   他像是才想到这个问题,困惑地看着沈亭州,“是买新房子了?”   许殉代沈亭州回答,“他搬过来跟我一块住。”   周子探不是很理解,两个人整天腻歪到一块不嫌烦吗,他跟别人谈恋爱的时候,谈几天就感觉没意思了。   虽然不懂,但周子探也没说什么,“好吧。”   沈亭州问周子探,“你今天过来有事?”   周子探摇头,“没事,就是路过顺便过来看看你。”   沈亭州:“你哥没事了吧?”   周子探:“昨天他出院了,今天就去公司了。”   这下沈亭州明白周子探说的顺路来看他是怎么回事了,“你去公司找你哥了?”   “我怕他不舒服,就过去看了看他。不过他不喜欢我去他公司,我就没有多待。”   周子探语气大喇喇的,没有在意贺延庭的态度,他早已经习惯对方的驱逐。   看了一眼时间,周子探说,“沈医生,既然你还有事,那我先回去了,有时间再约。”   沈亭州:“好。”   怕他再跟门口的李牧野闹起来,沈亭州正准备送周子探,宋青宁领着已经安抚好的李牧野进来了。   大概是宋青宁跟李牧野说了什么,李牧野不情不愿地对周子探说,“对不起。”   周子探理都没有理他,高傲地朝外走。   沈亭州叫住他,“小周……小贺。”   周子探只好站住,说了一句“没关系”,然后才离开了。   两个人错身时,周子探跟李牧野鼻腔都发出很轻的哼声,别过头,谁也不看谁。   直到周子探离开,李牧野才把脑袋摆正,“沈医生,房租一个月是多少?”   沈亭州看了一眼宋青宁。   见他误会了,李牧野解释,“我不租,我是帮宁哥交。”   宋青宁拿出手机,“我有钱。”   李牧野摁下他的手机,低声说,“你的我的都一样,家里那边……我会跟他们说的。”   宋青宁摇了一下头,“我自己说吧。”   李牧野看向他,宋青宁垂着眼睛,眼皮褶皱间有一枚颜色很浅的小痣,在他敛动眼睫时若隐若现。   李牧野的心顿时柔软得不可思议,碰了一下宋青宁的手背,“宁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宋青宁愣了一下,把唇抿住,没有说话。   沈亭州按照市场价收了宋青宁半年的房钱,对方坚持要给他押金,又多打过来一个月的房钱。   他们四人一块坐电梯下了楼,宋青宁似乎有话想跟沈亭州说,一直频频看他。   到了一楼,沈亭州让许殉去车库把车开出来,又找了其他借口将李牧野支走了。   只剩下他俩之后,沈亭州才开口问,“有什么事吗?”   宋青宁有些难以启齿,抓着袖口,“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他似乎知道沈亭州了解内情,没有说前因后果,只是把压在心里已久的难题抛了出来。   以宋青宁的性格,能说出来需要很大的勇气,但这种事沈亭州没办法帮他做决定。   沈亭州字字斟酌,“我忘记是哪本书了,里面有一个观点我很认同,大概意思是,匆忙之下做出来的选择,最后也会以匆忙的形式结束。”   宋青宁茫然地望着沈亭州,似乎没理解。   沈亭州:“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先放着,先做有目标的事,也就是明年的考试。至于其他的,我觉得还是交给时间吧,时间到了你可能就会开窍,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宋青宁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沈亭州:“别想太多了,你现在要多给自己做减法。”   宋青宁:“嗯。”   -   大概是周子探炫耀贺延庭的高考分数时,得到沈亭州眼神的赞许,让许殉产有一些吃醋,也可能是不想沈亭州再揶揄他是小歹。   回到家之后,许殉开始有意无意地向沈亭州彰显自己的优秀。   奥数比赛的奖杯、滑雪比赛的奖杯、高尔夫球一杆进洞,俱乐部发的奖杯,许殉甚至还曾代表青少年去联合国演讲过。   很快奖杯跟有特殊意义的合照摆满了整个茶几。   沈亭州知道许殉优秀,但没想到如此优秀,真诚夸赞道:“你简直是高质量男性。”   许殉一点也不谦虚,“这只是一部分,还有不少在我外婆家。”   沈亭州正要继续夸,管家走了过来,沈亭州抿嘴唇,许殉皱起了眉。   看到茶几上那些奖杯、合照,管家对沈亭州说,“辛苦你了沈医生,我们家这只孔雀的求偶期比较长,一年两次,一次半年。”   沈亭州掐着自己的腿,憋住不笑。   管家走后,许殉抓过沈亭州掐在腿上的手,拽过来,狠狠咬住他的唇。   沈亭州的笑意闷在喉咙。   小许今天确实挺开屏的,但沈亭州又不得不承认,他开屏的时候很可爱。   -   周三沈亭州照例去了苏俞家。   进门之后,沈亭州在客厅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他坐在沙发上,拿着纸笔跟苏俞交谈着什么。   余光瞥见沈亭州,男人的瞳孔颤了颤,“你怎么在这里?”   沈亭州也惊讶地看着他,是大房哥……不是,是章廊。   章廊真正忌惮的不是沈亭州,虽然沈亭州也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但沈亭州性格不错,不像那个“唯一”,嘴巴坏得很。   想到许殉,章廊恨得手里的笔险些捏断。   感受他强大的怨气,沈亭州后退半步,嘴上和气地打招呼,“你好,章先生。”   章廊附近必有大蔷。   沈亭州左右看了一眼,没有看到苏蔷的影子,不禁有点纳闷。   似乎看出沈亭州在想什么,章廊眼眸压低,嗓音也压低,“我一个人来的,你别告诉蔷蔷。”   沈亭州:?   章廊没有多待,抱着笔记本匆匆离开了。   沈亭州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人消失之后,才纳闷地问,“他怎么来了?”   苏俞不以为意道:“他是来跟我请教怎么追大蔷。”   沈亭州满头黑人问号,他跟苏俞请教追苏蔷?难道他不知道这俩兄弟是死敌?   苏俞眉梢微微扬起一角,“我当然会好好教他,大蔷就应该跟蟑螂绑在一起。”   沈亭州:……   苏俞突然哼了一声,“我还在生你的气。”   沈亭州不紧不慢地掏出一个小熊形状的糖递了过去。   苏俞拿过糖,还是那句话,“我还在生你的气。”   沈亭州又拿出一个兔子形状的糖,然后又递了过去。   这些都是骗小孩的东西,所以能拿下“小孩心性”的苏俞。   苏俞抱着糖挪了挪位置,“我不生气了,你坐吧沈医生。”   沈亭州坐到他旁边,“最近睡眠怎么样?”   苏俞咬着小熊的耳朵,含糊不清地说,“嗯,还可以,如果睡不着的话,我会跟阿宴做……”   沈亭州眼皮一跳,看着苏俞高高的孕肚。   苏俞停顿良久之后,然后说,“做游戏。”   沈亭州:……   鉴于花家的体质,沈亭州不好多说什么,小小劝了一句,“别做太……花哨的游戏。”   “什么样是花哨的游戏?”苏俞无辜看着沈亭州,“我不是很清楚,要不然这样吧,沈医生你晚上过来指导指导我们。”   沈亭州假装没听到,“最近有没有量血糖?”   苏俞:“血糖正常。”   沈亭州:“那早晚的时候,腿好抽筋儿吗?”   苏俞:“好抽筋,都怪阿宴老是喜欢抱着我……做游戏。”   沈亭州:……   见沈亭州不说话了,苏俞看过来,“沈医生,你怎么不问了?”   沈亭州无奈,“我问了你能好好回答吗?”   苏俞眨了一下眼睛,一脸纯良,“那当然是不能了。”   沈亭州把嘴牢牢闭上。   苏俞咬着小熊糖果又说,“沈医生,虞居容好像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沈亭州:?   谁谈恋爱了? 第73章   苏俞说虞居容恋爱了, 沈亭州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周子探。   但这怎么可能,小周那性格是不会跟虞居容在一起,他俩对磕脑袋倒是比较靠谱。   见沈亭州表情几次变化, 苏俞歪头问,“你没看论坛?”   沈亭州茫然摇头,论坛怎么了?   苏俞舔着糖:“论坛的人都在说虞居容恋爱了, 我觉得他的对象应该是你最爱的小周。”   “……”沈亭州第n次无奈解释, “小周是我的朋友。”   苏俞抱着肚子,哀怨道:“是呀, 小周已经成为历史, 你现在最爱的是许殉,反正永远都不会是我跟孩子。”   沈亭州熟练地转移话题, “你的预产期好像是二月中旬是吧?”   苏俞没答, 反而问沈亭州,“我生产那天, 沈医生你会来吗?”   沈亭州斩钉截铁, “当然要来。”   他要是敢说不去, 苏俞今天就能把长城“哭”倒了。   苏俞果然满意了, 虞明宴从二楼下来时,他愉快地跑过去, “阿宴, 沈医生说要给我接生。”   沈亭州吓得一激灵, 他不是妇产科医生, 他不会接生!!!   苏俞又说, “如果我剖腹产, 沈医生说要给我缝线。”   沈亭州:我没有说!   虽然他缝合技术很好,但已经很多年没有实操过了, 他自己都不信自己的技术。   苏俞:“沈医生还说要亲自给刚生下来的宝宝洗澡。”   沈亭州没抱过新生儿,新生儿很多器官没长好,他哪里敢随便给对方洗澡,万一中耳炎了怎么办!   苏俞:“沈医生还说……”   怕苏俞越说越离谱,沈亭州赶在他开口前,连忙打断了。   “我过去就是起到一个……吉祥物的作用,什么也干不了。”   妇产科真不是他的专业。   沈亭州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但苏俞没有,扭过头来说,“沈医生,你怎么会是吉祥物?你是我们家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家庭成员,是不是阿宴?”   虞明宴笑着点头,“是的。”   沈亭州:……谢谢你们全家的认可。   虞明宴摸摸苏俞的脑袋,“如果你喜欢,那就让沈医生缝合。”   沈亭州大惊,“你们真的别这么信任我!”   苏俞充耳不闻,抱着虞明宴小鸡啄米地点头,“要的要的,我还要沈医生给孩子剪脐带。”   虞明宴微笑着看向沈亭州,“那麻烦你了沈医生。”   沈亭州:……   他不知道这俩人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   孕晚期很容易感到疲惫,体质一向诡异的花区也不例外。   折腾了一番,坐在沙发上的苏俞靠着虞明宴睡着了。   沈亭州放轻动作,起身问虞明宴,“要拿毛毯吗?”   虞明宴摇头,“不用,这里睡得不舒服,我抱他回房间。”   沈亭州不好多待,临走时跟虞明宴确认了一下,“剖腹产……”   虞明宴笑了,“下次沈医生过来,拿一个布娃娃缝给小鱼看就好了。”   “这不好吧。”沈亭州看了一眼睡着的苏俞,担忧道:“会不会吓到小俞先生?”   虞明宴扣住苏俞的膝窝,轻松将人抱了起来,“放心,不会的。”   听虞明宴这么说,手艺人小沈动了一下心思,准备回去亲自做一个怀孕的布娃娃,然后剖腹取出小布偶娃娃。   虞明宴稳稳地抱着苏俞回了房间,将人放到床上时,熟睡的孕夫动了动,而后睁开一条眼缝。   苏俞迷糊地揉了一下眼睛,“沈医生走了?”   虞明宴拿开他的手,在他眼皮上亲了两下,“嗯,睡吧。”   苏俞抱住虞明宴,在他肩头蹭着,含糊不清地说:“我就要沈医生给我缝伤口。”   虞明宴抚摸着苏俞后背,“你会把沈医生脚吓软的。”   苏俞唇角弯了弯,“但这样的沈医生最可爱了。”   虞明宴笑着亲了亲苏俞,“睡吧。”   苏俞慢慢合了眼睛,在虞明宴怀里彻底睡着了。   -   沈亭州离开苏家,车刚开出一段距离,秦诗瑶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秦诗瑶平时要么打电话,要么发消息,很少直接打视频电话,沈亭州纳闷地接通。   晃荡的镜头里,传来秦诗瑶亢奋的声音,“追妻火葬场,快看快看!”   沈亭州想给秦诗瑶挂了,追妻火葬场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不觉得这有什么新鲜的。   直到看见周子探跟虞居容在镜头里,沈亭州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他讷讷开口,“他们俩……”   秦诗瑶抑制着喉咙里的尖叫,“没错,贺延庭终于开始追妻了!”   贺延庭?   沈亭州定睛一看,发现贺延庭果然也在镜头里。   他们仨应该是在铂越酒店门前,门口的大理石雕像若隐若现地点缀在周子探身后。   秦诗瑶正以诡异的身形,快速朝目标靠过去,因此镜头很不稳。   一会儿是周子探被框进镜头,一会儿又是贺延庭那张沉下来的脸,虞居容则倚在自己的车旁,仍旧是笑吟吟的可恨模样。   沈亭州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感觉他憋了一肚子坏水。   等秦诗瑶找到最佳位置,三个人终于全部出现在沈亭州的“面前”。   “这是……”沈亭州震惊又疑惑,“怎么回事?”   提及这个秦诗瑶无比怨念,“我也不知道,我百亿身家我不上晚班,可恨!”   沈亭州觉得这些有钱人确实可恨,炫富都炫得这么别开生面,角度刁钻。   秦诗瑶把手机举过去,周子探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   他边朝虞居容走去,边拧着身体对贺延庭说,“哥,我现在有急事,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贺延庭闻言脸色更加不好,“先跟我回去。”   周子探为难地停下来,“可是……”   另一侧的虞居容催促道:“快点,没时间了。”   周子探拧着眉左右看了一眼,最后一咬牙,朝着虞居容走去。   贺延庭眼底浮现出怒意,“贺子探!”   秦诗瑶双眸迸发出射光灯一样的亮度,“追妻火葬场的经典场景,老婆当着自己的面跟别的男人走了!小周,你终于争气了一把,麻麻为你骄傲。”   沈亭州:……   他无法把周子探跟“老婆”这两个字划等号,也无法把秦诗瑶跟周子探的“麻麻”划等号。   周子探拉开虞居容的副驾驶座车门,侧过头对贺延庭说,“哥,我真的有事。”   贺延庭一步也不退,冷冷道:“现在就跟我回去,你是要我给你妈打电话?”   周子探显然没料到贺延庭会把贺然婕搬出来,愣了一下。   虞居容等得不耐烦了,一把将周子探拽上车。   贺延庭上前追了两步,虞居容调转车头,车尾甩在贺延庭不足半米的地方,然后带着周子探扬长而去。   秦诗瑶痛快地大呼,“爽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亭州看着站在原地,一脸怒容的贺延庭,怀疑周子探是不是被什么人夺舍了,他居然拒绝跟贺延庭回去,选择和虞居容走了。   这太抽象了,沈亭州无法参透这里面的奥妙。   正当沈亭州震惊时,贺延庭的电话打了过来。   沈亭州的手抖了一下,不小心滑下接通电话,他稳住心神,开口问,“怎么了贺总?”   贺延庭沉冷的声音传来,“沈医生,你知道子探最近在干什么吗?”   话像是烫嘴似的,沈亭州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挤出一句,“我……不知道。”   他更不知道贺延庭怎么会给他打电话问周子探的事。   贺延庭说,“他最近可能交了一些不太好的朋友,沈医生,麻烦你见了他帮我姑姑说说他,别到时候把自己害了。”   沈亭州支吾着应了一声,“……好。”   贺延庭没再多说什么,把电话挂断了。   秦诗瑶那边发来很多个问号,纳闷他怎么突然把电话挂了。   沈亭州解释了一句,说刚才来了一通电话,他没跟秦诗瑶说是贺延庭打过来的。   秦诗瑶是什么人,立刻反应过来,激动地问,“是不是贺延庭打给你的?他是不是跟你打听小周和谁走了?是不是,快告诉我是不是!”   沈亭州的耳膜被秦诗瑶狂轰乱炸。   见沈亭州久久不说话,秦诗瑶仰天大笑。   “果然是他!这就是火葬场的魅力!追着你跑的时候,你高冷,你不屑一顾,现在不追了,急了吧,哈哈哈哈,活该!”   沈亭州忍不住说:“他俩顶多是追弟火葬场。”   秦诗瑶拒绝听到残忍的真相,果断挂了沈亭州的电话。   沈亭州:……   -   为了弄清周子探跟虞居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回到家,沈亭州直奔主卧,拿出花区那台平板电脑。   苏俞说论坛上面的人都在讨论虞居容的恋情,果然一登录论坛,首页飘着一个火爆的帖子。   花区论坛日活量不算太高,最热的帖子顶多就是一百条左右的回复。   但这条帖子回复居然八百多条,标题起的就很炸裂——   【虞二这王八蛋是不是恋爱了?】   楼主应该是虞居容忠实的“影迷”,对虞居容的作品如数家珍。   【大家有没有觉得,虞二的影片风格开始变怪了?尤其是最新的片子《成婚》,这个片子很不像他的风格。这两天我闲着没事,在家把他所有影片重新看了一遍,从《风月》就开始古怪了,但最早的异象应该是《医生》……】   楼主从专业角度入手,对虞居容近期拍摄的手法做了详细的分析。   沈亭州觉得自己已经是做阅读理解的高手,但跟楼主一比,他立刻成吃人参果的猪八戒。   楼主拿放大镜看了虞居容近期的影片,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虞二这王八蛋很有可能是谈恋爱了!   花区论坛就没有不讨厌虞居容的人,闻言全都炸了。   【哪个眼瞎的看上虞二了?】   【我不信,虞二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对象,谁能受得了他?】   【不可能,绝不可能!如果他脱单了,那岂不是说明这些年我一日三次的诅咒没用?】   虽然大家把虞居容骂开了花,但玩笑居多,都不信他真恋爱了。   帖子彻底火爆起来,是因为虞居容现身了。   管理员在论坛既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但一冒泡又会很招人气。   八百年不在论坛出现一次的虞居容,在帖子里回了一个:【。】   帖子底下跟着一排“。”的回复。   直到八十多层楼后,终于有人打破了句号阵列,艾特了楼主:【醒醒,别睡了,来活儿了。】   楼主很快出现:【虞二冒泡了?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这个句号有很深刻的含义,具体是什么,等我先起床刷个牙。】   底下的人还真就虞居容的句号,开始做阅读理解。   【这种帖子,依照虞二平时的行事风格,他要么不理,要么就会删除,但他今天回复了,我觉得楼主猜对了,二狗子他真的恋爱了!】   【我投楼上一票。】   【我也投楼上一票。】   【我不同意,我觉得虞二就是居心叵测!故意回一个句号,就是要我们夜以继日的猜测他这是什么意思,这么我们就会脱发、发福、面色暗沉,而他将会成为花区最帅的崽,不要脸!】   【楼上真相了!】   【175楼惊现天才!】   【我觉得虞二是这么想的……然后他会这么做……最后他一定是……同意的举手!】   【同意245楼。我跟245楼的想法一致,虞二肯定是……然后我们要……最后咱们再……大家同意我的想法吗?】   之后虞居容没再出现,一群人插科打诨。   沈亭州原本是不信周子探跟虞居容在一起,但今天周子探对贺延庭的态度,以及虞居容突然在这种帖子冒头,这些都很诡异。   沈亭州退出帖子,点开虞居容最新拍的片子《成婚》。   影片仍旧短小精悍,十分钟内讲述一个妖族跟一个神族成婚的故事。   婚后他们各怀心思,都企图在对方身上得到某一样东西,一路从床上打到床下,然后再打到床上。   如果是第一次看,沈亭州觉得这就是一个虞居容式的影片。   情欲之中又带着一丝吊诡,从来都是不走寻常路。   但受那个楼主的影响,沈亭州感觉确实跟过去的片子有点不对,更注重过程了。   那个主楼总结出虞居容过往的影片不注重过程,虞居容跟别人不一样,他是从结局倒推过程,最近的片子正好相反,是由过程正向推动结局。   沈亭州看了两遍《成婚》,好像是比过去多了一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房门推开,许殉沉默地走了过来。   沈亭州退出论坛,将平板放进抽屉,见坐过来的许殉面色不对,开口问,“怎么了?”   许殉什么也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手伸了过来。   沈亭州不明所以,片刻后握住了许殉的手。   许殉表情静了几秒,然后从沈亭州的掌心缓慢地抽出来,指了指自己手背一个放大镜可见的小圆点。   沈亭州盯着手背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里受伤了,“这……怎么弄的?”   许殉面无表情地说,“管家扎的。”   沈亭州:!   许殉:“拿仙人掌球扎的。”   沈亭州揉了揉他的手,“管家应该不是故意的。”   许殉瘫着脸望向沈亭州,“是故意的,他拿着仙人掌球摁着我的手扎的。”   沈亭州感觉撕创可贴的工夫,许殉手背那点红都会消下去。   揣摩着许殉的心思,沈亭州开口,“……那我下楼说说他?”   许殉似乎不是要沈亭州给他撑腰,“算了,晚上我们出去吃吧。”   沈亭州想笑,“可以,你想去哪儿吃?”   许殉好像受尽委屈的深闺怨夫,“都可以,只要不在家里。”   沈亭州英雄救美的情结当即膨胀数百倍,拉起许殉的手,“好!”   他俩下楼时,管家正在用铜丝绑盆景,余光扫了一眼许殉,“又告小状了?”   许殉鼻腔发出一声轻哼,拽着沈亭州的手阔步走出了客厅。   沈亭州回头对管家说,“我们晚上出去吃。”   管家回了一句,“果然撒娇男人最好命,惯吧,惯成他舅舅那样。”   沈亭州:……   也不能这样说,小许再夸张也不会像傅先生那样……他不是说傅先生不好,只是小许不会变成这样。   -   沈亭州有一张秦诗瑶给的卡,不用预约,可以随时去她家餐厅吃饭。   沈亭州带着许殉去了那家餐厅,把卡交给工作人员,对方给他俩安排一个靠窗,可以欣赏京都夜景的绝佳位置。   按许殉的口味,沈亭州点了几样菜。   餐厅服务生送来了果盘跟开胃的香槟,沈亭州觉得哈密瓜很甜,分给了许殉一块。   沈亭州问,“手还疼吗?”   手背早已经没事了,但许殉还是说,“有点。”   沈亭州本来想着他说不疼了,然后顺势劝一劝他不要老跟管家闹别扭,对方这句“有点”让沈亭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他正重新想措辞时,身后响到一道声音——   “沈医生。”   沈亭州回头看到周子探跟他身后的虞居容,神色有几分微妙,他俩不会真谈恋爱了吧?   一脸惊喜的周子探大步走过来,“沈医生,你也来这里吃饭?”   沈亭州点头,目光掠过周子探,跟虞居容相视片刻,然后又放回到周子探身上,“你跟虞先生?”   周子探面色垮下来,刚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人,周子探下意识看了一眼虞居容,然后才接通了,“哥,我在外面吃饭。”   一听是贺延庭,沈亭州不自觉屏住呼吸。   “我没有跟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周子探抠着一旁的桌角, “……虞居容怎么能算是?我知道,啊,你一会儿要过来?” 第74章   在周子探眼里, 虞居容居然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沈亭州震惊,这俩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子探还在跟贺延庭通着电话,虞居容走过来, 拿过了周子探的手机。   虞居容没看周子探,走到落地窗前对电话那边的人说,“贺先生。”   周子探竟然没发火, 只是一脸紧张地跟在虞居容身后。   一听是陌生的声音, 贺延庭拧起眉,“贺子探呢?”   虞居容轻笑道:“子探现在不方便。”   这句“子探”叫得异常亲昵, 贺延庭冷峻的面容有片刻波动, 声音更沉了,“我再说一遍, 让他接电话!”   虞居容嘴角含着一丝轻慢, “贺先生,你真的不用担心。”   他回头看向周子探, “像小探这样的人是不会被拐走, 他只会跟着别人走, 你觉得呢?”   听到虞居容这番别有深意的话, 沈亭州倒抽一口凉气。   他怎么敢跟贺延庭这么说话!   沈亭州以为周子探会给虞居容一个头槌,结果对方只是皱了一下眉, 并没有任何过激的行动。   沈亭州:?   贺延庭眸光沉而冷, “虞居容, 我不管你跟别人是怎么玩的, 但我警告你, 别招惹我弟弟!”   虞居容笑着捏了一下周子探的耳垂。   周子探烦躁地拨开虞居容的手, 聚精会神地盯着那部手机。   虞居容也不恼,懒洋洋对电话那边的人说, “吃完饭,如果他愿意我会送他回去的,就这样吧,改天再聊。”   没等贺延庭的回复,虞居容将电话挂断,然后还给了周子探。   周子探捧着手机纠结了一番,啃着指甲道:“不行,我得给我哥回一个电话。”   虞居容摁住周子探的手,“先吃饭吧。”   周子探脸上写满了焦虑,忐忑地攥着手机,似乎在等贺延庭的电话。   虞居容从容地揭过这个话题,问周子探,“吃什么?”   周子探心不在焉地踢了一下玻璃窗,余光看到沈亭州,下意识朝他走去。   虞居容再次拦住了他,周子探不耐烦,“又干什么?”   虞居容好脾气道:“沈医生在约会,我们过去打扰很不好。”   周子探眉头压了一下,还真听了虞居容的话,没有走过来。   沈亭州的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简直是震撼。   对面的许殉突然开口,“要不要把他们叫过来?”   沈亭州微愣,抬头去看许殉,略微尴尬地咳了一声,“不用,我就是……”   许殉替沈亭州补充完整,“就是有些担心他?”   沈亭州没说话。   他确实担心周子探受到虞居容的胁迫,但天生恶犬也不是好惹的,小周应该不会吃亏……吧?   许殉又说了一遍,“你可以把他叫过来。”   沈亭州闻言朝周子探的方向看了一眼,人已经跟虞居容坐了下来,正拿着餐单点菜,看不出一点被胁迫的意味。   “算了,应该没事。”   沈亭州嘴上说着没事,行动上却频频朝周子探跟虞居容看去,直到吃进一片薄荷叶,沈亭州的舌头卷了一下。   一杯水递了过来,沈亭州赶紧喝了两口,抬头就看见瘫着脸,什么表情也没有的许殉。   沈亭州顿时有些心虚,夹了一片青笋,“……多吃菜。”   许殉直视着沈亭州,淡淡道:“我发现每次跟你出来都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事。”   救命,小许发现他特殊的体质了!   沈亭州无从辩解,因为他身上的确总是发生奇奇怪怪的事,用秦诗瑶的话来说,所到之处“瓜”声一片。   许殉对外界的人或事都很漠然,不爱八卦,也不爱吃瓜。   知道他对这些不感兴趣,沈亭州提议,“要不……我们尽量少出来?”   许殉提出相反的建议,“我觉得是概率的问题,我们出来约会的次数太少,以后应该多出来。”   这一刻,许殉在沈亭州眼里绽放着盛大的光芒。   论唯物主义,还是小许坚定!   原本沈亭州也是唯物主义者的铁血战士,但自秦诗瑶说他是“青蛙王子”开始,沈亭州发现自己身边总是围绕着奇形怪状的瓜,导致他的道心不稳。   从今天开始,他要跟小许坚定地捍卫“唯物主义”的大旗!   吃完饭后,沈亭州看了一眼周子探,然后跟许殉离开了。   回到家里,他心里始终不安,拿出手机给周子探发了一条短信。   删删减减好一会儿,沈亭州才发了出去:【我最近不忙,如果有需要随时找我,单纯谈心也可以。】   很快周子探回过来一句:【我知道了,沈医生。】   沈亭州等了半天,周子探也没再发其他消息。   沈亭州揉了揉眉心,把手机放下了。   -   许殉坚信基数太小,论证的结果没有任何意义。   为了冲破他俩约会必定遇瓜这个结论,隔天一早沈亭州跟许殉就出门了。   他俩先去了一家笔墨文具店,马上就要过年了,每年的对联都是管家自己写的。   老板跟管家是朋友,已经把东西打包好了。   沈亭州拿到东西,刚走出店,一个塑料板凳就飞了过来。   许殉眼疾手快,一脚踹开塑料凳子,冷厉地朝隔壁扫了一眼。   沈亭州忙问,“你没事吧?”   许殉面色缓和,冲沈亭州摇了摇头。   隔壁是一家玉器店,四、五个纹着花臂的男人在砸店,店门口还喷了红漆。   一个穿着唐装,白胖和蔼的男人被其中一个花臂男拎着后衣领拖到了门口。   被拖行的男人哎呦哎呦叫个不停,求饶道:“再宽限我两天,等后天那笔款子到账后,我一定亲自给你们送上门。”   花臂男冷笑着在他脸上拍了两下,“看来不动点真格,你真是不把我们当回事。”   沈亭州第一个想法是高利债,正要报警,管家的朋友走了过来。   “这种人被弄死也是活该,好好的生意不做跑去赌,欠了五百多万的赌债,逼着自己还在上大学的儿子还。”   沈亭州惊叹地看着对方弥勒佛一样和蔼可亲的脸。   这么混蛋吗?   花臂男掰着男人的手用力一撅,对方立刻发出凄惨地嚎叫。   “宁宁,救救我。”男人看向旁边沉默不语的青年,哭嚎着说:“你快跟黎先生求求情,宁宁,我发誓,以后我以后再也不赌了,这次是真的。”   见青年无动于衷,他又开始狂骂,“你妈走后,是老子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长大,你现在竟然要看着我死,你还有没有良心?”   一直低垂着脑袋的青年终于抬起来,露出一张清冷又漂亮的脸。   他看向那个被称呼为黎先生的人,“放开他吧。”   黎先生抬了一下手,花臂男扔垃圾似地甩开了男人。   男人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踉跄着走向青年,哭道:“爸爸就知道你是好孩子,你放心,爸爸一定凑钱还给……”   青年没理他,对黎先生说,“我答应你之前的要求,但希望你也可以答应我两个请求。”   黎先生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有趣的小宠物,“你说。”   “第一,我希望继续能上学。”   “可以。”   “第二,我希望你能帮我把他送进戒赌所,正规不正规无所谓,哪怕是杨永信那种电击的黑戒赌所也没事。人残了,手废了都可以,只要永远都不能再上赌桌。”   说这句话时,青年的脸上带着狠绝。   黎先生看着他的神色,笑了,“可以。”   男人的脸色霎时一片惨白,瘫软地望着自己的亲儿子,“我是……你亲爸爸,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青年漠然看着他,“以前你有钱的时候对我很好,所以我不怪你,但从今以后这个家我做主!”   男人嘴唇翕动,像是不认识这个儿子似的。   一旁的黎先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幕,然后朝他招招手。   青年走了进去,玉器店的门从里面关上了。   沈亭州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转头对上许殉平和沉静的目光,又默默把视线移开。   许殉问,“看完了?”   沈亭州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许殉拉上沈亭州的手,“那走吧。”   许殉带沈亭州去俱乐部打球,然后撞见了苏蔷跟大房哥,因为有人多看了几眼苏蔷,大房哥跟那个人打了起来。   苏蔷无聊地打着哈欠,看到沈亭州时眼睛一亮。   沈亭州二话不说,拽上许殉就跑。   从俱乐部出来,沈亭州带着许殉去了旁边的博物馆,又撞见偷情被正主抓住的戏码。   沈亭州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带许殉来破除迷信,还是带他来宣扬迷信。   许殉牵住了沈亭州的手。   沈亭州愣愣地朝他看过去,许殉什么也没有说,拉着沈亭州走了出来。   许殉的体温透过掌心传递过来,沈亭州心里暖烘烘的。   -   下午他俩去看了音乐会,这次总算没出幺蛾子,音乐会顺利地结束。   从音乐会的馆场出来,沈亭州他们也没遇见什么幺蛾子。   直到回去的时候路过铂越酒店这个万恶之源,沈亭州稳定的道心岌岌可危。   离铂越酒店越近,沈亭州感觉越不好,“要不……我们还是换一条路走吧。”   许殉侧过头问,“怎么了?”   沈亭州刚要说什么,看到车窗外的周子探、虞居容,还有贺延庭之后,话全部都闷在喉咙里。   许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静了几秒,最后认命地将车开了过去,停到一个靠近他们的地方。   沈亭州神色尴尬,“我没有……”   许殉体贴道:“看吧,看完早点回去睡觉。”   小许他是真的……沈亭州心里感动的稀里哗啦。   既然是这样,那他就浅浅地看一下这三个人到底怎么了。 第75章   虞居容应该是带周子探来酒店, 然后被贺延庭撞见或者堵在门口。   周子探的眼睛难得露出惶然,“哥?”   贺延庭幽深的眼眸压抑着怒意,“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就敢跟他来酒店!”   周子探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我……”   虞居容突然从身后摁住周子探一侧的肩,笑着看向贺延庭, “贺总, 小探已经成年了,他有自己的私生活就不劳你操心了。”   贺延庭面色仿佛浇铸了铁水一般冷硬。   下一秒, 他一拳抡到了虞居容的脸上。   虞居容向后退了半步, 贺延庭的指骨擦过他的面颊,留下刺麻的轻微痛感。   竟然打起来了!   沈亭州瞳仁微缩, 没料到贺延庭会跟虞居容动手。   周子探也愣了一下, 但很快眼里绽放奇异的光彩,他呼吸急促道:“哥。”   贺延庭一把将他拽到身后, 从牙关挤出一句:“老实给我待着, 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说完看向虞居容, 眉眼压下时很具威慑性。   贺延庭阴鸷道:“我昨天就警告过你, 少打我弟弟的主意!”   虽然周子探交了不少男朋友,还对他有一种病态的依赖, 但贺延庭不觉得周子探喜欢男人, 更别说跟虞居容这种男人上床了。   虞居容抬起手, 指腹抚过泛红的颧骨, 舌尖抵着唇, 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无视贺延庭的话, 对贺延庭身后的周子探说,“过来。”   贺延庭心里的怒意再也克制不住, 阔步上前,拎起虞居容的衣领打了起来。   车内的沈亭州瞠目结舌,没想到贺延庭还挺在意小周。   周子探看着打架的两人发愣,几秒钟之后,他终于回过神,然后冲过去把虞居容扯开了。   虞居容只感觉一股巨力朝自己袭来,他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后蹒跚两步,后背重重撞上酒店的石柱。   周子探那张放大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虞居容心道不好,但周子探的头已经撞了过来。   一股酸麻顶上鼻腔,虞居容捂着鼻子,视线一片花白,足足好几秒没能说出一句话。   周子探转头看向贺延庭,路过的车前大灯将他眼里的感动映得一清二楚。   贺延庭皱了一下眉,“你别……”   不等他说完,周子探已经冲过来,将他抱住了。   巨大的冲力让贺延庭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被巨大的蛮力抱得呼吸困难。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陷入狂喜的周子探用力锢着贺延庭,声音虽然闷在贺延庭的肩头,但仍旧遮掩不住亢奋。   “哥,你是在乎我的!”   沈亭州默默看了一眼流着鼻血,神色喜怒难辨的虞居容。   果然!   在小周心里,贺门永存,除此之外的人或事都不值得一提。   贺延庭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拎起周子探的后衣领想要把人拉开。   周子探仿佛巨型胶水,死死扒在贺延庭身上,还撒娇,“哥~~”   贺延庭侧过头,推了推周子探,“别矫情!”   如果是平时听到贺延庭这种口气,周子探也就乖乖放开了,但今天他仍旧抱着贺延庭。   “小时候,他们因为我来历不明总是欺负我,但你没有,你保护我,还帮我教训那些人。”   感受到脖子的湿意,贺延庭僵在原地,任由周子探抱着他,诉说对他的崇拜和喜欢。   “哪怕你有时候不喜欢搭理我、哪怕你说我脑子有病、哪怕你赶我走,我也还是喜欢你,因为你是我哥哥!”   周子探是一只认家的小狗,一旦认定哪个是自己家,他就会奉上自己的全部。   贺延庭没有说话,眼眸涂抹着夜色。   过了许久,他才拍了一下周子探,生硬道:“回家吧。”   周子探松开贺延庭,低着头说,“哥,你先走吧。”   贺延庭眉头再次拧起来,“你还要干嘛?”   周子探沉默片刻,还是撂了实话,“我刚才跑过来太猛,脚崴了一下。”   贺延庭:……   目睹全过程的沈亭州注意到了,根据他的观察应该没伤到骨头,但以防万一还是得下车亲自确认一下。   沈亭州从车里翻出消肿化瘀的药剂,正要下车就被许殉摁住了。   沈亭州不解地看过来,许殉没说话,指了指前方让他看,沈亭州抬头就见贺延庭把周子探背了起来。   路灯穿过树叶缝隙,在两人身上洒落斑驳的光影。   周子探趴在贺延庭肩上,想起了小时候贺延庭背他那次。   当时他被其他人骗进了废弃的仓库,踢不开门,喊不过来人,正害怕死在这里的时候,贺延庭来了。   周子探永远都记得仓库门打开,贺延庭进来找他的样子。   “哥。”周子探动了动,在贺延庭耳边说,“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厉害的。”   贺延庭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他看来都是一些很小的事,周子探却可以记很久。   同样,他某些有意或者无意的行为也伤害到周子探,还有……江寄。   贺延庭背着周子探走在京都的夜景,寒风像凛冽的刀锋一样刮在他身上。   周围灯火璀璨,车流编织出一条彩带,远远看去仿佛一幅色彩鲜明的油画。   酒店门前的虞居容跟这幕和谐格格不入。   他面色阴沉,捂着鼻子的手缝凝着干涸的血迹,额头还留着周子探撞出来的红印子。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沈亭州还是笑了出来。   转头见许殉盯着自己,沈亭州慢慢收敛了笑容,不好意思告诉对方自己跟虞居容有点私人恩怨。   因为这个私人恩怨涉及很多人,如果许殉问什么恩怨,沈亭州不好跟他解释。   好在许殉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他,“回家吗?”   沈亭州点点头。   -   回到家,洗完澡躺到床上,沈亭州还是忍不住想周子探的事。   一身水汽的许殉坐过来,“担心小周?”   沈亭州回神,“不是,就是感觉他跟虞居容有点怪,这不像小周的性格……”   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沈亭州把嘴闭上了。   体贴小许再次上线,“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拿他当朋友。”   沈亭州心里软乎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身上可能真有什么玄学,下次咱俩还是挑一个人少的地方去。”   许殉挨近沈亭州,“不用,我觉得热热闹闹挺好的。”   沈亭州感动,“真的吗?”   “嗯,没跟你在一起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个世界每天发生这么多离奇的事。”   “我也是!”秦诗瑶没提醒他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身边总发生狗血事件。   沈亭州又想起早上玉器店那个青年,跟许殉聊起对方以后的处境。   直到一只手沿着他的腰线探下去,沈亭州一个激灵,这才惊觉自己快要被扒光了!   许殉低头吻他的耳垂,“你继续说。”   沈亭州头皮发麻,“我觉得我们还是……”   许殉拉开抽屉拿出一瓶什么,见沈亭州顿住不说话了,他翻出枕头下的毛绒绒头套戴上,只露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   沈亭州眼皮一抖,腿软腰酸道:“别、别这样。”   许殉轻轻抱住沈亭州,去蹭他的脖颈,“你不喜欢吗?”   沈亭州想喊救命,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挺喜欢的。   天人交战了一番,沈亭州还是忍不住败下阵,捧住许殉的面颊,亲了亲他的鼻尖。   接受着沈亭州很单纯地亲吻,许殉耐心等待着,等沈亭州彻底迷糊,他才把沈亭州摁到了床上。   -   隔天从楼上下来,橘猫蹭在沈亭州腿边。   沈亭州刚把它抱起来,没撸两下就被许殉劫走,带到自动投喂机前。   饭盆哗啦啦掉猫粮,橘猫愉快地大口大口干饭。   沈亭州笑了一下,“怎么,不让撸猫了?”   “它太重了。”许殉把小银渐层抱给沈亭州,“撸这个吧,这个还小,需要关爱。”   沈亭州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你真的很偏心。”   许殉没有否认,捏着小银渐层的爪子,用一种稀疏平常的口吻对沈亭州说,“晚上我戴铃铛给你看。”   “咳!”沈亭州呛了一下。   许殉很坦荡地问,“要看吗?”   沈亭州目光左闪右避,就是不肯直视许殉,但内心又经受不起诱惑,极小声地说了一句:“……要。”   他知道他下贱,但那可是戴铃铛!   沈亭州简直不敢想象小许戴上铃铛,那画面有多可爱!   下午的时候,江寄打来电话说要离开京都了。   沈亭州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江寄在躲贺延庭。   见沈亭州误会了,江寄解释,“不是躲他,是我导师的一位老朋友在冀市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老师的意思是让我边工作,边准备考试。”   沈亭州为江寄感到高兴,“恭喜,什么时候走?”   江寄说,“明天下午。”   沈亭州微愣,“这么快?”   江寄:“前段时间老师就跟我说了这件事,但我一直没有信心能做好,这两天想通了,我想努力拼一把。”   沈亭州:“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江寄说了沈亭州想问又不好问的一件事,“我跟贺延庭说了,昨天晚上他回复我的话跟沈医生你的差不多。”   这倒是出乎沈亭州的意料,上次贺延庭在病房还不是这个态度。   恢复记忆之后,贺延庭的脾气比之前有所好转,但也没有到达通情达理的地步。   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这总归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对江寄来说。   沈亭州说,“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江寄真诚道:“谢谢你,沈医生。”   沈亭州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秦诗瑶才是真正的功臣。   挂了电话,沈亭州的心情都好了几分,跟许殉挨在一块看萌宠博主直播。   沈亭州还算理智,但财大气粗的许殉正好相反,对方推荐什么东西他就下单什么。   听到直播间叮咚的声音,管家走过来,“别太溺爱了。”   管家打开客厅的隐藏储物柜,里面塞满了各种猫的玩具、零食,还有主粮。   沈亭州吃惊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小许背着他到底买了多少东西?   许殉瘫着脸看向管家,手指头还在下单。   沈亭州:!   沈亭州悄悄摁住许殉,让他的手指头“脱离”了手机屏幕。   管家下最后的通牒,“这些没用完之前,家里再来快递,谁下单的谁就给我吃了!”   等管家走了,沈亭州赶紧拿过许殉的手机,把他刚才下的单全部退了。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沈亭州没想到小许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还是一个隐形的购物狂。   为了不让许殉表演生吞快递,沈亭州把给猫猫们买的东西全都退了。   退完之后,沈亭州安抚小许。   “买这么多东西它们也用不了,浪费了多可惜?一会儿我们整理一下储物间的东西,把家里的猫不能用的东西都捐出去,等腾出来地方了,到时候咱俩一块买,好不好?”   许殉看着自己打下来的江山,又看了一眼沈亭州。   最后还是选择了沈亭州,他点了一下头,“好吧。”   说着许殉掏出另一部手机,把上面下的单也全部都退了。   沈亭州:……   -   自从那天被贺延庭背走,周子探就彻底失联了。   消失了快一周的周子探,终于再次联系沈亭州,把一条好消息分享给沈亭州——   他预约改名的申请,今天上午通过了!   这意味着周子探可以改姓贺了,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给沈亭州打电话就是邀请他来参加自己的改名派对。   除了自己总算能光明正大,被法律认可地姓贺以外,周子探还有一件喜事。   “那个江寄终于走了,他一走,我哥就正常了,他现在对我可好了,果然没有江寄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   周子探对江寄一直心存敌意,觉得是江寄让贺延庭变得不再像过去那么爱他这个弟弟。   沈亭州又好笑又好气:“你应该说你哥想通了。”   周子探知道沈亭州对江寄很有好感,在电话那边又开始变成阴暗蘑菇,墙皮都要被他抠脱落了。   隔着电话感受到不妙的气息,沈亭州转移话题。   “对了,一直忘记问你了,你跟虞居容……还好吧?”   周子探撇嘴,“我跟他能有什么?”   沈亭州皱眉,“我跟小许上次吃饭遇见你俩,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   虽然后来周子探又拿脑袋锤了虞居容,但谁让对方跟贺延庭打架,这纯属在周子探雷区蹦迪。   周子探:“那是因为我想我哥忘记了江寄。”   沈亭州:?   在周子探乱七八糟的复述下,阅读理解高手沈亭州剥丝抽茧,连蒙带猜,总算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虞居容曾当着贺延庭的面,用沈亭州出事的借口把周子探骗走了。   贺延庭认识虞居容,怕周子探吃亏就告诫他离虞居容远一点。   周子探感受到了久违的关怀,在虞居容的怂恿下,他企图用这种方式吸引贺延庭的注意。   贺延庭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他身上了,自然会对江寄的关注减少,久而久之就会彻底忘掉。   沈亭州恍悟,“所以你那两次跟虞居容在铂越酒店见面,都是为了博你哥的关注?”   周子探大喇喇道:“这个啊,这个不是为了博我哥关注,就是恰巧遇见的,姓虞的说要我给他报酬,我们就去酒店了。”   沈亭州:……   就知道虞居容没安什么好心!   周子探又说,“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哥说我不是同性恋,我以后不能再跟他睡了。”   沈亭州:…… 第76章   周三早上, 沈亭州开车去医院拿苏俞的检查报告。   刚到秦司办公室,房门突然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将沈亭州拽了进去。   沈亭州被穿着白大褂的秦司摁在门板上, 对方突然凑过来,沈亭州神经一跳,下意识将双臂横挡在胸前。   秦司锁上房门, 抬眸看了一眼处于防御状态的沈亭州。   他眉头微拧, “你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沈亭州警惕看着秦司, “你该不会要绑架我, 要我给你家猫当临时铲屎官吧?”   听到沈亭州那句“你家猫”,秦司冷呵一声。   “以前赖在我家吸我家猫的时候, 叫人家小甜甜, 现在新猫胜旧猫,叫它们你家猫。呵, 男人!”   沈亭州有一瞬的心虚, “话也不能这么说……”   现在他有了新家庭, 为了家庭和睦, 他当然要跟其他猫保持距离。   秦司继续用“你这个渣男”的火热目光,无声炙烤着沈亭州。   沈亭州咳了一声, 转移话题, “你找我有什么事?”   秦司这才正经起来, 压低声说, “付宇生回来了。”   沈亭州:?   大学时沈亭州、秦司, 还有付宇生住在混合宿舍, 他是学临床医学,秦司是基础医学, 而付宇生是口腔医学。   他们只做了一年半的舍友,大二下半学期付宇生出了国,还改了专业,现在是心理医生。   前段时间秦司刚跟他吐槽过付宇生爱上自己的病人。   沈亭州问,“你们撞见了?”   秦司眉头紧锁道:“不是撞见了,他来我们医院工作了,还改了名字,现在叫夏铭。”   沈亭州一愣,“连姓都改了?”   秦司投来复杂的目光,“你要知道,在他那个国家心理医生跟病人谈恋爱,不仅有悖医德,还犯法。”   沈亭州顿时感觉棘手,付宇生谈的那个病患该不会要起诉他吧?   终于明白秦司在纠结什么了,沈亭州拍了一下他的肩,“所以,你是想问我要不要跟你们院领导说一下他的情况?”   付宇生很有可能向医院隐瞒了这件事。   秦司摇摇头,“不完全是,他现在是医师助理。你都不知道我们俩见面有多尴尬,他好像也一直躲着我。”   沈亭州:“他连姓都改了,最不想见的应该就是熟人吧。”   秦司:“他变了好多,现在落魄得不行,我第一眼都没认出来。所以医患恋谈不得,很有可能会谈出大麻烦……”   想到沈亭州的恋人身份,秦司补充了一句,“你是例外。”   沈亭州压根没对号入座,又拍了一下秦司的肩,“真是难为你了。”   付宇生的恋情已经算是很大的医疗事故,秦司夹在旧友跟医院之间两头纠结。   秦司叹了一声,“希望他自己辞职吧,他要一直待在这里,我真是别扭死了。”   秦大少爷出来上班只图一个舒服自在,如果这里待的不舒服,他可能会换一个地方待着。   但这家医院钱多事少,秦司很满意现在的工作,一点也不想挪窝。   找沈亭州大吐了一番苦水,心情总算好了一点,秦司挥挥手让沈亭州圆润的离开。   对于秦司这种卸磨杀驴的行为,记仇小沈顺走了那个毛绒绒,看起来就很舒服的靠枕。   看着光秃秃的座椅,秦司嘴角抽了抽。   他拉开房门,冲走廊骂道:“姓沈的,你上辈子属强盗的吗!上次是钥匙扣,这次是我的靠枕,我要去医师协会举报你!”   沈亭州毫不心虚,心道这是我应得的报酬,找心理医生可不止这个价钱。   这个抱枕简直就是为沈亭州量身定做的,蓬松、柔软,毛的质感一流。   小秦人不行,品味倒是挺好的!   沈亭州心情愉悦地抄近路朝医院外走,穿过花园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还来干什么,过来看我死没死是吗?”   医院花廊的尽头,一个眉眼极致英俊的青年坐在轮椅上,茂盛的绿藤垂落在他身旁,盎然的绿意并没有中和他身上的跋扈。   青年面对站着一个书卷气很浓的男人,温润的眼眸被收进眼镜片里,清淡的唇微抿,似乎有点无奈。   是凌韵的弟弟凌展   沈亭州一下子想到好几个关键词,《心脏病》《给娱乐圈亿点小小的震撼》。   前几天凌展发博说死后要捐赠自己的身体器官,这事霸占了好几条热搜。   跟凌展说话的人就是他的前助理,凌展身体里的这颗心脏,就是助理爱人死后捐赠的。   文远颂看着发火的凌展,在心里轻轻一叹。   “是你姐让我过来看看你的,你还是要好好养身体,不是下个月还有一场小型演唱会?”   文远颂的解释不仅没有平息凌展的怒火,反而起到相反的效果。   “你这么听她的话,你就去看她,来烦我干什么?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   文远颂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你别激动,对心脏不好。”   凌展的火气更大了,咬牙着说,“你现在应该很盼着我死吧?我死了,你就可以要回这颗心脏,然后移植到一个听你话,任你摆布的人身上,这样你就可以把他改造成何郁!”   文远颂眼睫一颤,唇线慢慢绷紧。   凌展自觉戳中了文远颂的痛脚,“果然如此,我就说你能按什么好心,原来是奔着这个目标来的。”   文远颂什么都没有解释,转头就走。   凌展腾地一下从轮椅上站起来,追在文远颂身后继续冷嘲热讽,“怎么,被我说中了?”   沈亭州还以为凌展的腿出事了,对方健步如飞的模样,着实惊到他了。   好利落的腿脚,好损一张嘴巴。   凌展的话跟一挺机关枪似的,一开口就突突个不停,“现在是哑口无言,装也不想装了?我告诉你,我不吃你这套,你永远都别想把我变成何郁。”   沈亭州感觉凌展要不是人高马大,估计会因为这张嘴天天挨揍。   文远颂还是不理他,闷头朝前走。   凌展的话越说越难听,文远颂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了下来。   处于盛怒之下的凌展没料到,险些撞上文远颂的肩,他瞪圆了眼睛。   文远颂转头看向他,露出几分愠色,“你不用说话这么难听。”   凌展扯动嘴角,发出一声冷笑,“怎么不继续装深情了?”   文远颂面色彻底沉下来,但即便真生气了,他的教养也没让他像凌展这样肆无忌惮地宣泄出来。   他压低着声音,嗓音沉闷,“你不想见我,我以后不过来就是。凌先生,祝你鹏程万里。”   文远颂保持了最后的体面,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展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着,片刻后又不依不饶地追了过去。   “谁稀罕你的祝福!你别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围着我转来转去,不就是因为我有一颗何郁的心脏,你敢说你没打过我的主意,想我把变成另一个何郁,你的第二个爱人?”   “文远颂,你让我感到恶心!”   他话音刚落,从前面冲出一个人,正朝他的胃踹了过来。   凌展上面有一个姐姐,从小没少挨揍,反应能力很强,立刻扣住那人的膝盖,对方应该经常打架,曲起膝盖顶到他的肋骨。   凌展面皮一紧,心脏都被震得难受,他咬紧牙关,扣着那人的膝盖朝上用力一掀。   沈亭州正打算离开,看到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跟凌展打了起来,脑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位是谁?   少年踉跄着险些摔倒,凌展忍着疼,拎住少年的衣领,捏拳就要揍他,文远颂惊呼了一声——   “别打他!”   凌展动作微顿,下意识朝身侧的文远颂看去。   他愣神的工夫,少年在他的膝盖狠狠踹了一脚。   凌展左腿软了一下,眸光迸射出寒光,扣住少年的手腕用力向后一折。   少年的手被拧到身后,眉头吃痛地皱起,抓住凌展的手腕就要咬。   凌展迅速抽回手,眼底一片冰寒,挽起袖口打算动真格的,文远颂却挡在他的面前。   更准确地说,文远颂用自己将凌展跟少年隔开了。   凌展面色难看地质问文远颂,“这是你带过来的?你什么时候认识这种小混混了!”   少年十五六的模样,身板要比同龄人瘦弱,力气却很大,眉眼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狠辣,出手就能看出他的打架方式很街头。   在凌展说话时,少年仗着自己个头小,从文远颂身侧又踢了一脚凌展。   虽然力道不重,但在凌展干净的外套上留下半个清晰的鞋印。   凌展顿时气炸了,“让开,今天不给这小混蛋一点教训,老子跟他姓!”   文远颂深知凌展的脾气,“我们马上就走。”   听出他对少年的维护之意,凌展的愤怒从牙缝挤出来,“这么心疼他,该不会他的身体里也有何郁的器官吧?”   文远颂紧绷的唇动了一下。   少年反而冷静下来,“没错,我的眼角膜是何先生捐的。”   沈亭州肃然起敬,何先生真了不起,一下子救了两个人。   沈亭州也想死后把自己的器官捐给有需要的人,也算是为这个世界尽最后一份力。   凌展僵在原地,看着少年那双眼睛,呼吸越来越急促。   最后他瞪向文远颂,脸色极其难看,“难怪要从我这里离职,原来是找到新的,可以让你操纵的人。文远颂,你真是急不可耐,这么小的人你也下得去口,你……”   一声清脆的巴掌,打断了凌展接下来的话。   凌展的脑袋向左偏了一些,脸上慢慢浮现红肿的印子,他表情一片空白,好像没想到眼前的人会对他动手。   文远颂眸底一片沉寂,微微发颤的手暴露了真实的情绪。   “你这个人幼稚、坏脾气、不讲理,还睚眦必报。”   文远颂每说一个字,凌展的心口就紧缩一分,好像这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在他的身体出现了排异反应。   凌展手脚麻痹,呼吸困难。   但他又不甘示弱,只能拼命瞪着文远颂,展现自己的攻击力。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何郁的心脏不应该安在你这里。”文远颂将手摁在凌展的胸口,“因为你靠着强大的求生欲,让它重新跳了起来。”   凌展做完手术后,在鬼门关停留了很久,病危通知书像雪片一样往他家人手里送。   但最后凌展还是醒了过来,真正主宰了这颗心脏。   何郁把自己的器官捐出来目的,就是为了帮助那些想要活着的、想要重见光明、想要自由自在奔跑、呼吸的人。   凌展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顾家里的人反对练习格斗、打球、搞音乐,因为他不愿意向自己的病屈服,他要做一个最会玩摇滚的心脏病患者。   凌展经常说的话是——我宁可死在舞台上,我也不想安静地在病床上躺一辈子。   所以哪怕手术成功的概率很低,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接受了手术。   何郁的心脏给了一个想要活下去的人,就算这个人的脾气坏了一点,文远颂也从来没有生气过。   但现在凌展在糟蹋自己的心脏,糟蹋自己的人生。   文远颂愤怒地抓皱了凌展胸前的衣服,将他拉近自己,用双布着血丝却又坚毅的眼睛看着凌展。   “如果你是这么对待自己的人生,那你要死就快点死,没人会觉得可惜。如果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换上这颗心脏,就不要在这里怨天尤人,去你该去的地方。”   凌展瞳仁紧缩,呼吸卡在喉咙里,惊怔地望着文远颂。   文远颂没再说什么,松开凌展离开了。   少年没有立刻跟上去,冷冷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无声发抖的凌展。   “我不会像你这样狼心狗肺,我永远感激文哥跟何先生,我会用何先生给我的眼睛保护文哥,看着他幸福的。如果你再欺负文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才去追文远颂。   凌展踉跄着倒在地上,沈亭州赶紧走过去,叫来了医护人员。   凌韵听到消息,开车赶回来时,推开病房门看到的就是半死不活的凌展。   凌韵不理解,“我不是给了他五百万,让他跟我弟弟在一起,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沈亭州:……   这可能就是有钱人,一言不合就拿钱砸人。   凌韵询问凌展无果后,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   “我这弟弟不会彻底废了吧?心脏病的手术都熬过来了,现在栽到这上面了,也太没出息了,不像我们凌家人!”   越说越生气,凌韵忍不住打了一下凌展。   凌展还是没太大反应,但身上浮现出一个非常非常清晰的巴掌印。   沈亭州……   感觉做凌韵的弟弟也挺可怜。   沈亭州看了一眼病床上,阖着眼睛,一脸惨白的凌展。   文远颂为凌展做了第二次心脏手术,如果凌展能像上次熬过来,那他就能正正常常地活下去。   如果不能……   -   从医院离开,沈亭州开车将检查报告拿给了苏俞。   虽然他有这家的指纹密码,但沈亭州照例还是摁了门铃。   没过多久,房门打开。   看到虞居容,沈亭州想起昨天周子探跟他说的话——   【我哥说我不是同性恋,我以后不能再跟他睡了。】   沈亭州忽然无法直视虞居容,也不知道这个“噩耗”虞居容是否知道,依小周的性格应该会通知到他……吧。   沈亭州回避着虞居容的眼睛,略微点了一下头,然后越过他走进了客厅。   走出去没几步,虞居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医生最近跟小探通过话?”   沈亭州神色一震,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第77章   沈亭州看着虞居容, 对方淡然地问,“他哥跟他说了什么吧?”   沈亭州一怔,小周没跟虞居容把话说清楚?   “沈医生, 你别上他的当!”苏俞站在楼梯口,“他故意诈你呢。”   虞居容面色平静,沈亭州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苏俞走过来, “他应该是联系不上那个小周了, 所以想从你嘴里诈出小周的消息。”   沈亭州诧异,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的!”苏俞落井下石, “那个小周肯定是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都拉黑了, 他想甩了虞居容!也不怪人家会这么快就腻,实在是他太招人烦了, 你有点自知之明吧虞居容!”   沈亭州默默看了一眼苏俞, 说话这么狠吗?   ……虽然都是事实。   小周没知会虞居容自己不做同性恋了,很有可能是压根没把虞居容当回事。   沈亭州的手机突然震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 他表情略微有点复杂。   苏俞侧头看了一眼, 拉长调子, “哦,是那个甩了虞居容的小周呀。”   沈亭州:……   为什么小周总会加一些奇怪的前缀?   沈亭州看了一眼虞居容, 对方仍旧没有太大反应, 他滑动手机摁下了接通。   沈亭州不自觉压低嗓音, “喂?”   周子探没察觉到沈亭州内心的复杂, 直奔主题, “明晚我姐有事, 派对改后天了,后天你有时间吧沈医生?”   看了一眼凑过来听电话的苏俞, 沈亭州摁了摁太阳穴,“……有的。”   周子探很高兴,“地点不变,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啊沈医生。”   等沈亭州挂了电话,苏俞才问,“什么派对,怎么没有邀请虞居容?哦,他被这个小周抛弃了。”   沈亭州:……你是懂怎么在伤口上撒野的。   被挤兑的虞居容没有生气,反而很轻地笑了一下。   笑什么?   看沈亭州不解,苏俞立刻翻译,“他在想坏主意,肯定要暗害小周。”   虞居容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苏俞追在他身后,嘲笑道:“虞居容你没人要,虞居容你没人要,虞居容你没人要!”   沈亭州:……感觉苏俞跟虞居容好像有很深的恩怨。   直到虞居容消失,苏俞这才把房门关上。   想起虞居容的秉性,沈亭州有些担心,“他不会做什么事吧?”   苏俞大声道:“当然会!他一定会无所不其极地逼小周就范,他会在这场派对上绑走小周。”   沈亭州眼皮一跳,虞居容不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吧?   “沈医生你不知道,虞居容这个人坏的不行!他肯定会把小周关到铁笼子里,蒙住他的眼睛,限制他的自由,然后扒光他的衣服……”   怎么感觉苏俞越说越兴奋?   明白苏俞是在危言耸听,沈亭州打断了他,“好好,我知道了。”   苏俞噘噘嘴,“反正他很坏,不信你问阿宴。”   沈亭州终于忍不住问,“你跟他有矛盾?”   苏俞摸着自己的肚子,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无辜地看着沈亭州,“那倒没有,他也就是差点淹死我。”   沈亭州:……   苏俞善良道:“他是阿宴的弟弟,就算我真淹死了,我也不会生他的气。”   当初苏俞也是这么说苏蔷的。   他说苏蔷给虞明宴下过药,还开车撞过他,绝口不提自己往苏蔷床上放毒蛇的事。   所以沈亭州合理怀疑虞居容“差点”淹死苏俞,可能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见沈亭州不信,苏俞把虞明宴叫了下来,对峙当年的事。   苏俞仰着头问虞明宴,“我小时候是不是掉进游泳池里,虞居容见死不救?”   虞明宴点头,“是。”   苏俞又问虞明宴,“他自己不救,还把想救我的人拽走了。”   虞明宴仍旧点头,“对。”   苏俞这才看向沈亭州,仿佛自己蒙受了天大的冤情,眼神倔强又委屈。   沈亭州道歉的话都到嘴边了,看到虞明宴笑吟吟望着苏俞的模样,还是感觉到不对劲。   沈亭州小声问,“那最后是谁救了你?”   苏俞生气的音量都拔高了几分,“幸亏我套着游泳圈,要不然我就淹死了!”   沈亭州:……   虞明宴也指责虞居容,“也幸亏我在旁边,不然小鱼肯定出事,他太不像话了。”   沈亭州第一次知道《淹死了》居然还可以这样用。   只能说幸亏有这么多幸亏,不然苏俞还真就出不了事。   沈亭州把道歉的话咽回去,默默拿出自己做的布娃娃。   苏俞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将虞居容彻底抛到了脑后,他戳着布偶的肚皮,“沈医生,它的肚子怎么这么大,也怀娃娃了?”   沈亭州戴上胶皮手套,“苏护士,给我拿剪刀来。”   苏俞往头上绑了一个头巾,立刻进入护士这个角色,一会儿给沈亭州递剪刀,一会儿帮沈亭州擦不存在的汗,还时不时报一下病人的血压。   苏俞惊呼,“沈医生,病人的血压突然降到四十,脑颅出血!”   沈亭州:我们这是剖腹产,怎么可能会脑颅出血?   但苏俞都说布偶娃娃脑颅出血了,沈亭州只能把它的天灵盖掀了。   苏俞不停挤着番茄酱,焦急道:“沈医生,怎么办,病人还在持续出血。”   沈亭州:……就不要为手术继续增加难度了吧,它真的只是一台剖腹产手术!   这时虞明宴化身留洋归来的海外医学博士,当机立断将“病患”的脑袋剪了下来。   虞明宴冲苏护士微微一笑,“好了。”   苏俞鼓掌,“哇,全世界首例换头手术,恭喜沈医生跟虞博士,你们书写了医学界的历史。”   沈亭州:……   如果这真的是一台手术,那的确能够轰炸整个医学界。   -   在苏俞家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手术,沈亭州疲倦地开车回去。   看到客厅里抱着猫的许殉,澄明的天空点缀在他们身后,画面和谐又温馨,沈亭州顿时放松下来。   许殉抬头望过来,漆黑的眸在看到沈亭州那刻瞬间被点亮。   沈亭州被许殉的目光牵引着走了过去。   许殉抱住了沈亭州,嗓音黏糊起来,“怎么回来这么晚?”   沈亭州的心口像春风拂过的一汪池水,涟漪不断,轻声地问,“在家待着无聊?”   许殉嗯了一声,拉沈亭州坐到沙发上,让沈亭州看他今天的战利品。   前两天他俩刚把储物室的东西整理干净,许殉又往购物车里放了不少东西。   看着长长一串的商品,沈亭州的脑袋隐隐作痛。   他下意识寻找管家的身影,见管家没在周围才问,“怎么又下了这么多单?”   许殉说,“你不在家,我闲着没事就跟猫们一块看直播。”   沈亭州忽然意识到,小许可能不是购物狂,只是精神需求没被满足,所以才会用另一种方式疯狂填补。   他之前一直不敢养猫,就是因为自己工作太忙了,担心照顾不好它们。   现在猫是被照顾很好,小许孤单了。   沈亭州心生愧疚,握住许殉的手刚要说些什么,管家端着餐盘过来了。   管家将抹茶慕斯,抹茶玛德琳蛋糕一一放到沈亭州面前,最后递过来一杯茶给他。   沈亭州赶忙接了过来,“谢谢,您坐下也吃点吧。”   管家叹息似的说,“不用了,老了,吃不了太茶的东西。”   说着他递给许殉一杯水,“少爷,多喝水,能中和身上的味道。”   沈亭州看了一眼许殉,许殉瘫着脸灌了一大口水,管家这才满意地离开。   等人离开客厅,沈亭州开口,“管家他……”   许殉叉了一块蛋糕送进了沈亭州嘴里,沈亭州一张嘴就会被喂一口抹茶味浓厚的蛋糕,一张口就会被喂。   知道许殉不想他开口,沈亭州没再提这个话题。   “对了,小……小探后天邀请我们去参加他的派对,他改名了,以后叫贺子探。”   许殉没问他为什么要改姓,只说了一句,“好。”   沈亭州跟许殉闲聊,“现在改名的流程好像挺复杂,我感觉小探预约了好久才申请通过,还是他的情况比较特殊?”   许殉忽然问,“你想我把名字改回来吗?”   沈亭州先是一愣,然后慢慢抿住唇。   他是绝对尊重许殉的意见,但管家也好,傅老太太也好,老拿这个事挤兑他,他们并不想许殉给自己起这么煞气的名字。   沈亭州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既想顺着许殉的意思,也觉得管家他们没有错。   似乎看出了沈亭州的纠结,许殉没有执着要他的答案,侧头枕到了沈亭州的肩上。   许殉阖上眼睛,“过几天陪我去看看他们吧。”   虽然他没明说,但沈亭州知道“他们”是指许殉的父母,他握住许殉的手,点头说,“好。”   窗外稀薄的日光落进来,在地板镀了一层淡金的弧光。   许殉挨着沈亭州的肩头,发梢时不时蹭过他的面颊,沈亭州享受这一刻的安宁,但又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   一分钟后,沈亭州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我最近也没见你用茶泡澡。”沈亭州在许殉发梢上嗅了嗅,“怎么感觉你身上还是有一种淡淡的茶香?”   许殉看过来,“知道你喜欢这种味道,所以我喷香水了。”   这话戳中了沈亭州诡异的笑点,他以为茶香是小许自带的,原来是人造的。   许殉手动拉平了沈亭州的嘴角,“不许你笑我!”   沈亭州双肩晃动着,笑意从眼眸,从心底,从整个肢体不断散发出来,不是许殉把他的嘴角拉直就行的。   许殉大概也意识到了这点,恨恨地啃上了沈亭州的嘴。   “我是因为你喜欢才喷的,你还笑话我。”   但沈亭州是因为许殉为他喷香水,才忍不住想要笑的,这种实话他没敢告诉许殉。 第78章   隔天一早, 秦司打来电话。   沈亭州睡得正迷糊,听到来电铃声一个激灵惊醒,摸到手机还没看清来电显示就接通了。   秦司边清理猫窝, 边跟沈亭州通话,“亭州,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沈亭州大脑还没清醒, 揉了揉眼睛问, “什么好消息?”   秦司说,“付宇生辞职了。”   一只胳膊缠住沈亭州的腰, 沈亭州眼皮一跳, 朝身侧的人看去。   许殉拧着眉,眼睫微动, 眼看就要被吵醒了, 沈亭州赶紧挪回去,让许殉抱住自己继续睡。   秦司:“昨晚他给我发消息, 我今天早上起床开机才看到, 说感谢我这几天的照顾, 他在医院这些日子我们都没有说过话, 估计他是在说我没跟院领导说他过去的事。”   沈亭州压低声音,“嗯。”   秦司感叹:“他这么一说, 弄得我心里有点不好受, 不过他离开总归是一件好事, 不然我俩都尴尬。”   沈亭州:“嗯。”   秦司问:“你说我要不要解释一下昨晚为什么没回他消息, 还是直接发一条, 祝你工作顺利什么的?”   怕吵醒许殉, 沈亭州小声说,“发一条祝你工作顺利就好了。”   秦司这才反应过来, “你还没醒?”   沈亭州深吸一口气,“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   习惯早睡早起的秦司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六点半。   秦司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以前这个点也不是没给沈亭州打过电话。沈亭州不仅不会生气,还会要求他打开视频,让家里的猫们出镜。   秦司语重心长,“小沈呐,你堕落了你知道吗!”   沈亭州也觉得自己堕落,但这种事怎么说呢……   沈亭州给不懂爱的小秦灌输自己的恋爱观,“互相迁就,这很正常。”   秦司最不稀罕听他们这些恋爱的腐臭发言,放下豪言:“所以我这辈子绝不可能学会迁就!”   沈亭州轻易拆穿他,“有本事你别给猫铲屎。”   秦司养猫前是高度洁癖,养猫之后变成轻微洁癖。   秦司叱咤道:“你在胡说什么!猫猫那么可爱,我那是迁就吗?我是心甘情愿为它们做任何事,任何事,你懂吗!”   沈亭州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那边的秦司吼完,他才说,“我懂!”   小许跟猫猫一样可爱,他也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秦司觉得沈亭州不懂,还满身恋爱酸腐味,遂,果断挂了电话。   沈亭州轻轻将手机放回到床头柜,小心地躺下,许殉的脑袋立刻蹭了过来。   沈亭州垂眸看了他一眼,“吵醒你了?”   许殉用鼻尖撞沈亭州喉间的突结,“他都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听出许殉话里的不满,沈亭州笑了一下,大少爷是有起床气的。   沈亭州说,“没有,所以你就别生他的气了。”   许殉搂着沈亭州腰的手臂收紧,“那你告诉他,你有自己的生活。”   沈亭州心道,这么说了秦司只会更加嘲笑他,不如把小银渐层会后空翻的视频发给秦司,这估计会引起他的嫉妒。   沈亭州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意识到沈亭州在走神,许殉一口含住沈亭州的喉结。   沈亭州哆嗦了一下,赶忙说,“别、别闹,上午咱们还有事呢。”   许殉支起眼皮看他,那双瑞凤眼漆黑漂亮,上下都覆着浓密的眼睫。   沈亭州心口泛软,不自觉捧起许殉的脸,“小周,不是,小探不是要改姓了?我打算送他一份礼物,一会儿咱俩去商场逛逛。”   许殉说,“送他一把剪刀。”   沈亭州微愣,“这有什么寓意吗?”   许殉瘫着脸说:“剪烂桃花。”   沈亭州震惊许殉的洞察力,他跟周子探不算太熟,满打满算没见过几面,居然知道周子探有烂桃花。   不过经小许这么一提醒,沈亭州也觉得送一把金剪刀是不错的选择。   剪掉烂桃花的同时,还可以剪掉过去的人生,重新开始。   许殉又问,“要找大师开一下光吗?”   沈亭州:?   许殉:“他不是信这些?找个大师开个光。”   沈亭州双眼微亮,“好主意。”   许殉的气息靠近,“现在不用早起了吧?”   没等沈亭州反应过来,许殉吻住他的唇。   -   虽然六点多就醒了,但直到九点他俩才下楼。   吃过饭,沈亭州打算跟许殉一块去商场看有没有买金剪刀的,许殉却把他摁到沙发上。   许殉说,“你休息,我已经给小舅打了电话,让他帮忙烧一个出来。”   沈亭州愕然,“傅先生?”   许殉把猫抱给沈亭州,“放心,等着出成品就可以了。”   想到傅怀斐喜欢完美的性格,沈亭州确实不担心,这世上没人比傅怀斐更适合当乙方了,简直是天选打工人。   于是,沈亭州安心撸猫。   等沈亭州过够猫瘾了,许殉躺在沈亭州膝盖上。   沈亭州闲着没事,给许殉梳理了梳理头发,掏了掏耳朵,又剪了剪指甲。   管家抱着盆景路过客厅,朝沙发上扫了一眼,“撸猫呢?”   那语气随意自然,好像是在问“今天吃了没”。   沈亭州静了一下,垂眸看了一眼皮毛光滑,眉眼温和的许殉。   嗯,怎么不算一种新型的撸“猫”呢?   许殉大概是被管家说不高兴了,唇线慢慢抿紧,仰面直勾勾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被他看得心软,对管家说,“没有撸猫,在给小许剪指甲。”   许殉眼底漾起笑意,抓住了沈亭州的手。   管家难得没说什么,很轻地笑了一下,然后离开了客厅。   -   在沈亭州的想法里,融一块大金条铸成剪刀就可以了。   看到成品那刻,沈亭州惊了。   他从天鹅绒盒子里取出那个小小的剪刀,虽然只有硬币大小,但分量却不轻,轮廓有点像蝴蝶,打磨得很精美。   “这是两用的。”傅怀斐为沈亭州展示,“这样可以当吊坠,这样就是胸针了,时间太仓促,做得不是很好。”   沈亭州觉得傅怀斐太谦虚了,“您的手也太巧了。”   傅怀斐红润的嘴不自觉翘起,“你喜欢就好。”   沈亭州不吝惜自己的赞美,“非常喜欢。”   被这样夸奖,傅怀斐面颊透出一抹红晕,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明显。   许殉突然开口,“我跟亭州的婚戒,也要麻烦小舅了。”   沈亭州眼睛闪烁了一下,傅怀斐也有些吃惊,“你们要……结婚了?”   许殉淡淡道:“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是无耻的,小舅。”   一生追求纯爱的傅怀斐认可点头,“这倒是。既然要结婚了,那要好好对亭州,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会的。”许殉很自然地问,“小舅什么时候给桑管家设计戒指?”   傅怀斐很自然地说,“我们不着急。”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脸上的优雅龟裂,仓皇地看了一眼厨房正在泡茶的桑岩。   傅怀斐对上次他跟桑岩微妙的冷战仍旧心有余悸,两个人都刻意没提那个意外的吻。   他压低声音,“小旬,你不要胡说!”   许殉一脸无辜,“桑管家也到年纪了,应该会恋爱结婚吧,小舅你不亲自设计一款戒指送给他做礼物?”   傅怀斐微愣,这个问题是他从未设想过的。   许殉祭出灵魂问题,“小舅,桑管家结婚了,你怎么办?”   傅怀斐一抖,是啊,他怎么办?   如果小桑都结婚了,那他不就是周围唯一一个剩男了!   沈亭州看着傅怀斐扬起的优雅脖颈,嘴唇慢慢颤抖起来,眼眸有什么东西支离破碎,宛如歌剧里的悲情人物。   许殉雪上加霜,“小舅,到时候就你一个人没结婚了。”   傅怀斐的眼睫抖动得更加厉害。   怎么会这样?怎么只有他剩下来了?   沈亭州赶紧摁住许殉,再说下去傅先生就碎了。   沈亭州安抚道:“现在不想结婚的优质男女越来越多了,我一个朋友就打算单身一辈子,还养了好几只猫。”   傅怀斐硬生生折弯了银勺,声音虚弱,“猫?没错,我这样的人最后会留在我身边的只有猫。”   沈亭州:……   桑岩端着红茶从厨房出来,看到被悲伤包围的傅怀斐,大吃一惊。   他飞快过来,“先生,您怎么了?”   许殉拉起沈亭州的手朝外走。   沈亭州担心,“这么走……好吗?”   许殉平静道:“放心,桑管家会安抚我小舅的。”   沈亭州回头看去,傅怀斐颤抖着抬起手。   桑岩见状赶紧握住,满脸担忧,“先生?”   “小桑。”傅怀斐强颜欢笑,“你也会离开我,是不是?”   桑岩摇头,更用力地握住傅怀斐的手,“怎么会?我会永远陪着先生。”   傅怀斐忧伤地垂下眼睫,“可是你总会遇到爱你的人,你……爱的人。”   桑岩不了解前因后果,凭着本能安抚道:“不会的,您就是我最爱的人……除了我父亲。”   傅怀斐似乎不满意,“那你父亲要是不让我们在一起呢?”   看着抿起嘴的傅怀斐,桑岩微愣,“……那肯定是我做的不好,我会好好做,让我父亲认可我。”   傅怀斐还是不满意,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这次桑岩坚定了:“就算他不同意,我也会留在您身边的。”   傅怀斐这才将手重新放回到桑岩的手里。   沈亭州叹为观止,“小桑管家好厉害,几句话就让傅先生没事了。”   虽然傅怀斐也是因为许殉几句话有事的……   许殉牵起沈亭州的手,“你也很厉害。”   沈亭州看向他,许殉却没有说沈亭州厉害在哪里,拉着他离开了傅家。   -   拿到金剪刀,当天沈亭州跟许殉就去了一家寺庙。   寺庙的住持跟管家是朋友,苏俞的爸爸当初也是在这里待了好几年。   管家提前打过招呼,沈亭州和许殉跟着一位和尚直接去见住持。   住持住的院子不对游客开放,环境一下子清静起来,院子里有一个穿着僧袍,但留着头发的男人正在扫地。   沈亭州不由多看了几眼。   察觉到他的目光,带路的小和尚解释,“我们寺庙提供食宿,游客可以来这里体验禅修。这个人也是游客,不过住持说他跟佛有缘,所以允许他多住一段时间,还亲自跟他讲课呢。”   小和尚的声音透着羡慕,“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机缘。”   跟佛有缘?   这种话沈亭州只在武侠小说里听说过,现实里听到莫名有种割裂感。   他忍不住又去看对方,想知道跟佛有缘的面相是什么样。   大概是注意到他的视线,男人抬起头。   看清男人的脸,沈亭州眼睛睁大了一些,居然是熟人。 第79章   察觉到沈亭州的异样, 许殉看了一眼庭院打扫卫生的人。   那人面容清瘦,黑发黑眸,望向沈亭州的目光同样带着惊愕。   许殉问沈亭州, “认识?”   沈亭州的唇动了一下,在看见对方慌里慌张地移开目光,最终也没把“认识”这两个字说出口。   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 正是秦司早上提到的付宇生。   之前秦司说过付宇生看起来很落魄, 沈亭州对他口中的“落魄”没有太大概念,今天亲眼看到人才发现这两个字有多含蓄。   沈亭州实在无法把当年那个意气风发, 敢在女生宿舍楼下弹吉他向系花表白的付宇生, 跟眼前这个人画等号。   几年不见,付宇生真的变了很多。   “沈医生?”   前面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沈亭州对这道声音很敏感, 心脏漏跳了一拍, 抬头就看见了最强孕夫苏俞。   苏俞身后还跟着苏蔷,他不甘示弱跟沈亭州打招呼, 语气比苏俞还要亲热, 还要大声。   “沈医生, 我好想你。”   你怕不是想我死……   沈亭州悄悄看了一眼许殉, 对方的侧脸果然绷了起来。   上次这三个人凑到一块的场景沈亭州还历历在目,他实在是不想再经历那种惊心动魄了。   偏偏天不遂人愿, 唯恐天下不乱的苏俞走过来, 把孕肚挺出来给沈亭州摸。   “肚子里的孩子一听你来了, 高兴得一直在动呢, 沈医生你摸摸。”   “……”许殉在身边, 沈亭州摆出专业的态度, “最近胎动频繁吗?”   苏俞的眼睛堆成月牙形状,歪头笑着说, “孩子应该是想你了,一见到你就特别频繁。”   苏蔷翻了一个白眼,“我看你是一见沈医生就特别发浪。”   沈亭州头皮发麻,早知道他俩会来,他就不带小许过来了。   苏俞皱起眉头,“这是爸爸清修过的地方,你一定要在这里跟我吵架吗?”   苏蔷噎了一下,但不甘被苏俞压下去,“谁要跟你吵架,我还嫌你一身腥味儿呢!”   在他俩争执时,许殉拉着沈亭州的手朝前走。   付宇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沈亭州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老实跟在许殉身后。   苏俞立刻跟上,“沈医生走得好快,我跟孩子都追不上你了。”   苏蔷追着苏俞继续呛声,“沈医生就是不想你追上,他现在肯定烦你烦得要死,你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苏俞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大蔷,你去找你的蟑螂,别在我耳边唠叨。”   苏蔷磨了磨牙,“你这条臭鱼!你怎么不去找虞明宴那只烂虾。”   苏俞嫌弃道:“你别说话了,沈医生都要跟别人私奔了,你还在这里随地产蟑螂卵。”   沈亭州:……   许殉听到“私奔”这两个字反而停了下来。   沈亭州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拽了拽许殉的手,用眼神无声催促他离开。   见许殉有掰头的意思,苏俞迎茶而上,对许殉说,“我真羡慕你有沈医生这么好的伴侣,他技术可好了。”   沈亭州一惊,技术好是什么鬼?   很奇怪,许殉居然能对上苏俞的脑回路。   “你说的是剖腹产手术吗?”许殉语气淡淡的,“不用客气,那个布偶娃娃是拿我们家猫做衣服剩下来的布料随便缝的。”   沈亭州:……   他们什么时候给猫做过衣服了,不都是买现成的?   苏俞转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很快笑吟吟起来,“沈医生说不放心我一个人进产房,要陪着我进去呢。”   许殉侧头问沈亭州,“是吗?”   苏俞也盯着沈亭州,“是吧沈医生?”   在两道灼热的目光下,沈亭州进退两难,只能胡诌,“产房只能进一个直系亲属。”   苏俞拉长调子,“哦,原来沈医生想过要陪我进去,只是产房有规定不能进去。”   沈亭州:……你是会解读的。   同样一句话,许殉解读出来的却是另一种意思,遗憾道:“亭州跟你没有关系,不能进手术室近距离观摩、学习剖腹产。”   苏俞抿了一下嘴,第三次发起攻击,“沈医生在我面前穿过白大褂哦。”   沈亭州莫名感觉后背有点凉。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许殉,终于露出几丝裂痕。   不过制服play确实是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晚上可以试一下。   许殉脸色瞬间缓和,微笑道:“这也值得说吗?”   他一副见过太多次,是苏俞大惊小怪的口吻,“看来你跟亭州认识的时间不太长,我们在一起都三年了,是吧?”   他跟许殉是认识了三年,不是在一起三年。   但沈亭州哪里敢纠正,硬着头皮点头,“嗯。”   苏俞撅起嘴,显然不满意沈亭州对许殉的偏袒。   一旁的苏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纸跟笔,许殉说了一句他记一句,他俩不互呛了,苏蔷纳闷地看过来,“会说你就多说点,没喝水吗你今天?”   沈亭州:……   沈亭州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苏蔷是在偷师了,可小许这张嘴……是经过漫长的家族熏陶,一般人学不会的。   苏蔷豪气地催促,“你今天的水我包了,赶紧继续说!”   苏俞整治苏蔷很有一套,“大蔷,马上就要开春了,你还是躲着点人走吧,太泛滥了不好。”   苏蔷气得想动手,但苏俞怀着孕,他也不敢真动手。   前面的门打开,苏爸爸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苏爸爸那刻,沈亭州宛如看了救世主,对方在他眼里闪耀着万丈光芒。   苏爸爸一出来,苏俞跟苏蔷都老实了。   沈亭州松了一口气,赶紧请大师给金剪子开了光,然后带小许火速离开了寺庙。   -   回去的路上,沈亭州解释,“小苏就是喜欢开玩笑,你别把他的话当真。”   许殉语气和缓,“我知道,我没有当真。”   沈亭州放下心,忍不住感叹像小许这么通情达理的伴侣真是难找了。   等回到家,看到许殉在下单白大褂,沈亭州眉心一跳。   ……这明显是当真了!   许殉网购的是同城特快,晚饭之前白大褂就送了过来。   吃过晚饭,沈亭州抱着猫撸的时候,感觉身侧的人不断靠近,他的神经随之紧绷。   许殉的呼吸拂过沈亭州的侧脸。   有预感他要干什么的沈亭州喉咙滑动了一下,忍不住说,“刚、刚吃饱饭不宜做……剧烈运动。”   许殉将脸埋进沈亭州颈窝,声音含着笑意,“那你要快点消化。”   他说着把手放在沈亭州的肚皮顺时针转,促进肠胃蠕动。   沈医生有点害臊,但还是坚持科普,“……胃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许殉半揽着沈亭州,手在沈亭州腰上乱摸,“在这里?还是在这里?”   沈亭州摁住了那只作乱的手,把它放到自己的胃上。   许殉的手掌在上面贴了几秒,然后缓慢地揉动。   源源不断的热意传过来,沈亭州耳尖都忍不住烫,许殉咬住它,含糊不清地说,“不许你以后在别人面前穿我没见过的衣服。”   沈亭州笑着看向霸道小许,“雨衣呢?”   许殉:“也不行!”   沈亭州嘴角的弧度变大,“雨衣都不行?”   感觉被笑话的许殉狠狠地咬住沈亭州的唇。   -   第二天一早,沈亭州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又震了起来。   哪怕再累再困,在听到第一声铃响,沈亭州条件反射地睁开眼。   有轻微起床气的许殉,巨蟒似的用双臂卷住沈亭州,把他拖回到自己身侧,眉心拧起两个小疙瘩。   沈亭州见状一边摸着许殉后颈安抚,一边伸手将手机够过来。   这次来电人不是秦司,而是周子探。   凌晨五点多外面的天还没亮,这个时间段周子探给他打电话,沈亭州不敢不接。   沈亭州赶忙滑动接听,紧张地问,“怎么了?”   周子探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惑,“沈医生,你觉得我是同性恋吗?”   沈亭州睡眠不足的大脑,不足以支撑他去深想这个问题背后的含义。   周子探不会平白无故这么问,沈亭州揉了揉喉咙,声音微哑道:“怎么会这么问?”   周子探支吾起来,“就是……有一个人说的。”   沈亭州花了三秒钟,明白这个人是虞居容。   “这个事太复杂了。”看着不停皱眉的许殉,沈亭州摁着胀痛的太阳穴,“我们见面再聊可以吗?”   周子探:“好。”   沈亭州跟周子探约了一个时间,把手机放回原处,赶紧躺了回去。   许殉不满地蹭着沈亭州,“为什么他们总喜欢这么早给你打电话?”   没到“总喜欢”这种地步,一个月内也就接两三通这样的电话。   沈亭州没过多解释,揉揉许殉的头发,“我下次跟他们说一下,睡吧。”   许殉把沈亭州抱到旁边,胡乱地亲了亲他的眼皮。   沈亭州不自觉把眼睛闭上,没一会儿跟着睡着了。   早上很晚他俩才下去,吃过饭沈亭州开车去找周子探。   到了周子探家的小区,沈亭州从车里走下来,照例给许殉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   很快许殉给他发过来一只猫猫的表情包。   沈亭州笑了一下,没有再回,正准备将手机收进口袋,秦司发来一条消息。   【我听到一个有关付宇生的炸裂传闻,你要不要听?】   沈亭州愣了一下,秦司不是一个特别八卦的人,能让他觉得炸裂的事应该会很炸裂。   沈亭州回了一条:【我现在有事,回去再说吧。】   秦司:【好。】   沈亭州把手机放口袋,一抬头,居然看到了付宇生!   这么巧吗?刚谈论他,他就出现在眼前了。 第80章   付宇生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那男人应该是一个混血, 五官立体,深眉弓高鼻梁,原本很是攻击性的俊美长相, 但此刻他却低着头,垂着眼,浑身透着一种可怜的气息望向付宇生。   “付哥, 不管你为了什么生气, 你原谅我这次吧。”   付宇生满脸厌恶,“滚。”   男人继续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付宇生, “你都捅了我一刀, 还不消气吗?我疤还没长好就过来找你了。”   说着他撩开衣摆,让付宇生看自己心脏上的伤口。   沈亭州:!   这下沈亭州明白秦司说的炸裂事是什么了, 估计是付宇生捅了人, 然后潜逃回国了。   看到那道深深的疤痕,付宇生泛白的嘴唇微抖, 恨声道:“你……想干什么?”   感受到付宇生的害怕, 男人有点不满, “你都不关心我, 我差点死了呢。”   付宇生闭了一下眼睛,彻底破罐子破摔, “你让警察来抓我吧。”   男人摸了摸付宇生发颤的眼睫, “我怎么舍得让付哥坐牢, 跟我回去吧, 我们好好过日子。”   付宇生恼怒地挥开男人的手, “回去继续当你哥的替身?”   沈亭州:!!   或许秦司说的炸裂事, 是付宇生谈的对象爱自己的哥哥?   男人眼神闪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付宇生是知道这件事, 所以才执意要回国,还捅了他一刀。   “他们在污蔑我!”男人一脸委屈,“我对你的感情你真的不知道吗?是你救了我的……”   付宇生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吼道:“闭嘴!”   他发着抖跟男人对质,“你敢说,你不是装成抑郁症来骗我的感情?你敢说,你没有用发给我的暧昧短信,匿名向医学会举报我,最后还装成无辜的样子,在我落魄的时候蛊惑我跟你同居?”   沈亭州:!!!   所以这个人是看付宇生跟他哥长得像,因此制造一系列事让付宇生爱上了他?   确实好炸裂!   要知道付宇生可是心理医生,在他的专业领域把他骗了,这人的心智太可怕了。   男人脸上的委屈慢慢收敛。   付宇生看着他,眼底的厌恶毫不加掩饰,话从牙缝里挤出,“你骗了我,我捅你一刀,我们扯平了,从现在开始滚出我的视线。”   男人不笑时,隐藏在好看皮相之下的攻击性逐渐显露出来。   他用目光描摹着付宇的眉眼,透出一种稳稳拿捏的从容,他说,“我不。”   付宇生齿颊瞬间咬紧,双拳握在一起,手背爆出青筋。   看着付宇生那双愤怒又惊惧的眼眸,男人俯身,平视着他道:“我不喜欢泽维尔。”   正是因为不喜欢,所以看到跟他五官相似的付宇生,他才提起了追求的兴趣。   他原本是想用付宇生恶心他哥,但现在……   男人靠近付宇生,鼻尖几乎要抵住付宇生的。   他咬字很轻,也很暧昧,“付哥,我只喜欢你。”   付宇生像沾到什么脏东西,猛地后退半步,然后扬手用力地甩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柏泽的脑袋向左偏了一下。   他用舌尖顶了顶火辣辣的腮帮子,然后笑着转过头,“付哥,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该跟我回去了吧,我好想吃你做的手撕鸡。”   付宇生不想做手撕鸡,他想把柏泽手撕了。   “滚啊,死同性恋!”付宇生用最难听的话咒骂柏泽,“我根本就没爱过你,那只是吊桥效应在作祟,现在回想起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简直恶心到想吐!”   胃部很真实地回馈了付宇生想吐这个反应。   付宇生刚说完,痉挛的胃就顶上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他弯着腰在树旁干呕了起来。   柏泽皱眉走近他。   付宇生看到后,直接吐了出来。   胃是一个情绪器官,情绪的变化会导致胃出现一些反应。   见付宇生对他厌恶到了极点,柏泽喜怒不辨地停在原地,看付宇生的目光又黑又沉。   沈亭州车里有肠胃类药物,但这种时候他也不好拿给付宇生。   正在纠结,身后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   沈亭州回头一看,是周子探的车,他微微一愣。   驾驶位的车窗降下来,露出周子探的脸,“沈医生,你怎么站在这里?”   沈亭州也纳闷,“你去哪儿了?”   “我……”一向坦荡的周子探眼神有片刻的闪躲,“我从酒店过来的,昨天喝了点酒。”   他前言不搭后语,再联想到早上周子探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沈亭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亭州看了一眼周子探,“回去再说吧。”   周子探打开了副驾驶车门,“沈医生,上车。”   沈亭州朝车门走去,下意识看了一眼付宇生。   付宇生已经甩开柏泽径直往前走,柏泽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沈亭州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坐进了副驾驶座上。   周子探开车进了小区,两人从车库乘电梯上去。   回到家里,周子探对沈亭州说,“沈医生,你随便坐,喝什么?”   沈亭州坐到沙发上,“不喝了。”   周子探打开冰箱,给沈亭州拿了一瓶饮料,递过来时沈亭州看到他领口之下有几枚吻痕。   沈亭州摁了一下眉心,问周子探,“你昨晚跟虞居容在一起?”   周子探动作一顿,默默收回了手。   他也不是故意要瞒着沈亭州,只是感觉出对方不喜欢他跟虞居容在一起,所以不想给沈亭州添堵。   周子探坐到沈亭州一旁,“沈医生,你别生气,我只是……”   周子探声音含糊,“他说我是同性恋,还要证明给我看。”   不用问,沈亭州也知道虞居容是怎么给周子探证明的。   沈亭州看着周子探清澈愚蠢的眼神,“那你喜欢虞居容吗?”   周子探立刻道:“不喜欢!”   沈亭州:“你看,你不喜欢他还能跟他……在一起,所以他向你证明的东西,压根不成立。”   周子探欣喜起来,“那我不是同性恋?”   沈亭州微顿,“你有喜欢过女孩吗?”   周子探:“没有。”   沈亭州:“有想过吗?”   周子探摇头,“没有。”   沈亭州好奇,“十五六岁的时候你都在想什么?”   周子探理所应当,“想我哥啊。”   沈亭州沉默了许久,“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你哥看上你了,想跟你……那啥,你会同意吗?”   周子探拧起眉头,“不会的,他不会看上我的,但如果真看上了,那我当然同意,只要他高兴。”   沈亭州又问,“那如果是你姐呢?”   周子探点头,“也同意。”   确定了,周子探是贺姓恋。   沈亭州拍了拍周子探的肩,“放心吧,你不是同性恋。”   周子探耸了耸肩,用一种随意的口吻说,“我也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只是感觉我哥说我不是同性恋,那我是了,他会不会难受?”   沈亭州:……   沈亭州忍不住感叹,“你要是都不姓贺了,那这个世界上没人配进你们贺家的门。”   听到这样的褒奖,周子探嘴角翘成鱼钩,尾巴都要冒出来了。   -   离开周子探家之后,沈亭州开车回去。   许殉今天去了公司,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沈亭州正准备给他打一通电话,秦司的微信发了过来——   【还没到家?】   把小秦忘掉的沈亭州心里一虚,赶紧回:【刚到家。】   秦司的电话打了过来。   沈亭州接通后,秦司就把他爆炸性的消息说了出来,“付宇生的那个男朋友,以前居然交过女朋友!”   沈亭州的沉默震耳欲聋。   半晌他才开口,“……这炸裂吗?”   秦司瞪大眼睛,“这还不炸裂吗,俩个人都是异性恋,结果凑一块成同性恋了,你说谁把谁掰弯了?”   沈亭州多少感觉小秦有点没见过世面,他今天听见的内容比秦司说的要炸裂一百倍。   不过——   沈亭州纳闷,“你怎么知道的?”   秦司解释,“我一个朋友在医生协会,付宇生的事他参与调查了。”   沈亭州想到付宇生说的话,“那你朋友能查出是谁举报了付宇生吗?”   秦司:“不能,对方是匿名,只是把两个人恋爱的证据发到他们的工作邮箱里,然后医生协会派专员调查,付宇生默认了这件事。”   “不对。”秦司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是有人举报了付宇生?”   沈亭州没隐瞒,“我听到了一些其他的……传闻。”   这下秦司开始好奇了,“什么事?你在那边也有认识的人?”   沈亭州没有,他只是平平无奇的青蛙。   “付宇生可能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   沈亭州轻叹,“这事挺复杂的,应该是那个人装病骗了他。”   秦司皱眉,“装病?是高智商的那种愉悦犯?”   沈亭州点头,“应该是。”   秦司:“那宇生可倒大霉了。”   沈亭州一叹,谁说不是呢?   -   午饭前许殉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束带着水珠的鲜花。   沈亭州笑着朝许殉走过去,“送我的?”   许殉递给他,“嗯。”   沈亭州低头闻了闻,“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花了?”   浪漫小许说,“我觉得生活应该有适当的仪式感。”   沈亭州很有仪式感地找了一个玻璃花瓶,将花一枝枝地放进去。   浪漫小许凑过来,“我又买了一些衣服。”   沈亭州一愣,不是很理解地看向许殉。   许殉在沈亭州耳边说,“晚上穿的。”   晚上穿的,总不能是睡衣吧?   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沈亭州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   许殉在他嘴角亲了亲,又搬出了那句话,“生活应该有适当的仪式感。”   行吧。   沈亭州跟许殉确定,“适当的是吧?”   许殉下巴贴在沈亭州肩头,侧头望着沈亭州,乖巧地点头,“嗯。”   沈亭州心里一软,最终还是点了头。   -   今天晚上周子探举办改名派对。   说是派对,其实邀请的人很少,除了贺家人,就只有沈亭州跟许殉。   地点就定在了铂越酒店第三层的餐厅,周子探原本是打算在家里吃的,秦诗瑶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这件事,一手包办了宴席,说是送给他的改姓礼物。   周子探很吃这套,只要有人认同他姓贺,真诚跟他道喜,他就高兴。   改姓这种事,当然要天下皆知。   今天只是家庭聚会,明天周子探要在酒吧摆流水席。   沈亭州一听到是铂越酒店,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今天是周子探大喜的日子,谁要是敢闹事,他估计会拧断对方的脖子。   许殉倒是一脸淡然,牵着沈亭州的手走了进去。   沈亭州疑心病很重地问,“你说今天不会出事吧?”   许殉侧头看向他,“怎么了?”   沈亭州摇头,“没什么,希望……”   那些瓜主们都聪明一点,别在今晚搅和到小贺,尤其是虞居容。 第81章   这个时间点等电梯的人很多, 沈亭州跟许殉拐进了步行梯。   餐厅在酒店的三楼,沈亭州走到二层的平台时,听到三楼楼梯口有人在说话。   “这本来就是给你的, 拿着吧。”   沈亭州听着这声音觉得有点耳熟,朝楼上看了一眼,从他这个角度只看到了一片衣角。   沈亭州朝前走了半步, 一张英俊得很内敛的脸, 闯入沈亭州的视线。   是周之衷,周子探名义上的父亲。   看到周之衷那刻, 沈亭州的脚步顿在原地。   周子探没接那张银行卡, 垂着眼说,“不用, 我有钱。”   自从知道自己不是周之衷的孩子后, 这是他俩第一次见面,周子探心里很别扭, 前几天把公司分红那张卡给周之衷寄了过去。   虽然周之衷这些年没怎么关心过他, 但在钱的方面从来没有亏待他。   现在周子探要改姓了, 从事实到法律他俩都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周之衷的态度反而不像过去那么冷淡。   他叮嘱:“你也长大了,好好照顾你妈, 别让她操太多心。”   沈亭州没听到周子探说话。   周子探的脸暴露在光线交接处, 很具少年气的眉眼被虚化, 看不清具体表情。   这些年给贺然婕带来最大伤害的人一直是周之衷。   周子探对他有诸多怨恨, 这些怨恨中还夹杂着深深的畏惧。   周子探永远记得他被自己亲生母亲遗弃, 独自坐在周家门口时, 出行的周之衷路过时,却一眼都没有看他。   周子探手指紧捏, 好半天他才从喉咙卡出一个“嗯”字。   沈亭州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在感情方面周子探纯粹又浓烈,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   他讨厌的人,无论以后做什么事都很难扭转周子探的初始印象,比如虞居容。   同样,周子探喜欢的人,无论做什么事他都会无底线原谅,比如贺家人,以及沈亭州。   而周之衷站在分界线上,周子探恨他,但也向往他,想从他这里得到父爱。   所以周之衷既能像贺家人一样轻易伤害到周子探,又无法获取周子探全部的信赖。   知道现在周子探不好受,沈亭州故意敲了一下楼梯的护栏,制造出走路的脚步声。   发现有人上来了,周之衷没再跟周子探多说什么。   等两个人离开,沈亭州松一口气。   许殉看了一眼沈亭州,捏了一下他的手。   沈亭州不解地侧头,“怎么了?”   许殉安慰道:“不用担心,他那个性格不会有事的。”   沈亭州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就是有点想笑,明明许殉跟周子探接触不多,但意外地了解对方。   周子探看到周之衷可能会心里难受,但不会难受太久。   许殉扣着沈亭州的手从通道出来。   沈亭州刚迈出去一步,很快又拉着许殉缩了回来。   许殉不明所以,朝外面的走廊看了一眼,周之衷跟贺然婕在走廊相遇。   两个人已经办了离婚手续,也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周之衷看着贺然婕,表情怔怔的。   倒是贺然婕最先打破了沉默,主动跟周之衷打招呼,“最近还好吗?”   周之衷喉咙发涩,“还好……你呢,身体怎么样?”   贺然婕睡眠不太好,失眠导致她经常神经性头疼。   “挺好的。”贺然婕说话时语气自然,气色也红润,像是完全放下了过去,她问周之衷,“过来谈事?”   周之衷的目光克制地落在贺然婕身上,极轻地“嗯”了一句。   贺然婕说,“那就不打扰你了。”   周子探也不想他俩聊太多,听到贺然婕这话,赶忙插话,“那我们走吧妈。”   沈亭州趁这个机会,拉着许殉走了出去,打破走廊微妙的气氛。   见走廊人多了起来,周之衷收敛了目光,低声说,“我先走了。”   贺然婕:“好。”   周之衷垂着眼越过他们,朝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身后响起周子探围在贺然婕身边,亲热叫她妈的声音,周之衷紧绷的面色有片刻柔化。   不管周子探脾气秉性如何,至少他是真的拿贺然婕当自己的母亲。   周之衷走到电梯口,梯门正好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戴着墨镜,涂着红唇的女人。   女人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周之衷,看清楚他的五官之后,视线彻底黏在他身上。   她胸口起伏了两下,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周之衷!”   周之衷淡淡地看了过来。   女人一把摘下墨镜,扬手朝周之衷扇了过来。   周之衷扣住她的手腕,又立刻甩到一边,皱眉问,“你是谁?”   女人脸上的怒意更明显了,气极反笑,“我是谁?哈,等一会儿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她瞪了一眼周之衷,然后踩着高跟鞋撞开周之衷,嚣张地走了。   等女人消失在酒店的侯梯厅,周之衷忽然反应过来,面色一冷,快步追上女人。   周之衷堵在她面前,沉声说:“有什么事跟我出去说。”   女人冷笑,“怎么,现在认出我了?”   周之衷懒得跟她废话,拉着她往外走。   女人挣扎道:“姓周的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我是来看……”   尖锐的声音响彻走廊。   沈亭州正准备进餐厅的包厢,听到走廊口的动静下意识看去。   周子探满脸不耐烦地侧过头,看到周之衷跟一个女人在拉扯,他赶紧挡在贺然婕身前,“妈,我们进去吧。”   他话音刚落,走廊那边传来女人的后半句,“……我儿子的。”   我是来看我儿子的。   这句话灌进的沈亭州耳朵里,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让他朝身侧的周子探看去,对方早已经扭过头,看到女人的脸后,表情一片空白。   沈亭州心里咯噔了一声,这人该不会是……   女人似有所感地回头,视线跟周子探撞到一起,她露出喜色,“探探,我是妈妈啊。”   周子探瞳仁一颤,应激地吼道:“你不是,我妈姓贺!”   女人脸上的欢喜消失殆尽。   “你今天别惹他。”周之衷满脸警告,拽着她朝外走,“我们出去谈。”   女人用力地甩开周之衷的手,“现在想跟我谈了,二十多年前你干什么去了?”   “还有你。”女人看向周子探,讥诮道:“没有我,你以为你能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周子探双拳紧握,手臂轻微发着抖。   贺然婕摁住他的手,担忧道:“别冲动。”   周子探的拳头松了一下,但仍旧死死瞪着女人。   女人沉着脸说,“你别不服气,当年要不是我把你留在周家,周家会认你?”   贺然婕把周子探拉到身后,对女人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周子探从牙缝挤出,“跟她没什么好说的,我这辈子只有您一个母亲。”   女人露出阴冷之色,“不想认我?好,让你现在这个妈给我拿六千万,看她愿不愿意买断你!”   周子探双眸喷火,猛地上前几步,但被贺然婕拦了下来。   他指着女人,鼻息粗重地骂道:“你也配要我妈的钱?”   女人刚要说什么,周之衷冷声道:“跟我走,钱的事我和你出去谈。”   女人显然被周子探气得不轻,胸口起伏道:“你是你,他是他。你的钱,我当然会要!”   “而他。”女人指着周子探,“他是从我肚皮里爬出来的,轮不到他跟我说配不配。既然不想认我当母亲,那就让他现在的妈掏钱买断!”   清官难断家务事。   沈亭州一时不知道对方是真的来要钱,还是在跟周子探说气话。   贺然婕开口,声音仍旧从容有度,“今天的日子有点特殊,明天我跟你谈这件事。”   “她有什么脸跟您谈?”周子探狠绝道:“早在她把我丢到外面那刻,我就没有亲生母亲。”   方芸冉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不把你丢到周家,你能做周少爷,住大房子?”   周子探双目赤红,声音粗重,“你不知道吗?我根本不是周家的孩子。”   要不是贺然婕心善地把他带回去,他很有可能会死在外面。   方芸冉仿佛听到天方夜谭,立刻反驳,“不可能!”   随后她眼珠无意识地左右转动,陷入自我怀疑跟焦虑之中,嘴上却反反复复念着,“你怎么可能不是周之衷的孩子,不可能的……”   当年她怀孕之后找过周之衷,但对方压根没见她,态度十分绝情。   当时她是上升期的小花,因为这个绯闻她的名气一落千丈,手里的代言全都掉光了。   但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跨越阶级的机会,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她知道周之衷跟家里的老婆感情不合,且婚姻四年没有一个孩子,只要她把孩子生下来,就算周之衷不给她名分,有孩子在,她的生活就有保障。   所以她咬牙把孩子生了下来,周之衷不肯认,她就去找了周之衷的父亲。   可能是对方看不起她,连带着孩子也不想认,做完亲子鉴定之后,竟然说这个孩子不是他儿子周之衷的。   但这怎么可能?   方芸冉怒视着周之衷,“姓周的,自从认识你之后,我没有跟其他男人有来往。你敢说二十多年前,你没把我从oneself带到酒店?”   周之衷看了一眼周子探,目光在贺然婕身上停顿几秒。   最后他低声说,“我们出去说。”   “嘶——”   沈亭州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他吓得心脏快速哆嗦了两下。   秦诗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目光扫视着走廊的八卦主角,摸着下巴,小声地问沈亭州,“你说,小周到底是不是……”   许殉不动声色将沈亭州拉过来一点。   沉浸在吃瓜里的秦诗瑶,不自觉挪动脚步,挨着沈亭州继续说,“我觉得不是,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有没有误会沈亭州不知道,但小周确实不是周之衷的孩子。   方芸冉冷嗤:“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出轨都不知道出了多少次,现在怕老婆知道了?”   周之衷心口一紧,忍不住看了一眼贺然婕,对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抿了一下唇。   方芸冉咄咄逼人,“说话啊,有种做没种承认?他要不是你儿子,你会养他这么多年。”   周子探大声道:“是我妈在养我!”   方芸冉冷哼,“你是不是傻?她那是在利用你博周之衷的欢心。”   周子探忍无可忍,“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而且我跟他做过亲子鉴定,我们不是父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周之衷不知道周子探已经知道了,而方芸冉则是不信。   秦诗瑶在心里发出“哦吼”的声音,她就知道有误会!   “不可能!”方芸冉情绪激动道:“我记得很清楚,我那天上了他的车,就是他……”   周之衷打断她,“你说的那晚我记不清了,但我从来没有碰过你。”   跟他传绯闻的人不是只有方芸冉,过往那些女人他都记得不太清楚,也没有碰过她们。   方芸冉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自导自演怀了他的孩子。   也因为她,他跟贺然婕过了一段平静的、真正的夫妻生活。   方芸冉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所以那天晚上的人不是周之衷,是她喝多认错人了?   方芸冉气焰瞬间熄灭,看着周子探讷讷道:“小探……”   周子探满眼痛恨:“别叫我,你没丢下我之前,你忘记是怎么打我的?”   方芸冉瞳孔一缩。   那个时候她接不到工作、豪门梦破碎,还要养一个孩子,巨大的压力下让她染上酗酒的毛病。   心情不好时,看周子探格外不顺眼,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打骂他。   后来她认识了一个上了些年岁的华侨,一狠心把周子探扔到了周家,跟着华侨出国了。   半年前那个华侨去世了,留给了方芸冉不少遗产。   “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我现在有钱,小探你跟我回去吧,妈妈真的不知道他不是……妈妈以后会好好弥补你。”   秦诗瑶凑近沈亭州,“这是年纪到了,开始想念亲情,想要别人给她养老吧?”   沈亭州:这确实符合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   人一旦有钱有闲了,就不自觉追求精神层面的需求。   许殉也把脸凑过来,在沈亭州耳边说,“你吃糖吗?”   沈亭州:?   许殉掏出一块薄荷糖。   还真是糖!   许殉剥了外包装,递到沈亭州嘴里,沈亭州只好张嘴咬了进去。   转头就见秦诗瑶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用眼睛控诉:在别人洒狗血的时候,你俩撒狗粮,这不厚道吧!   沈亭州含着糖,默默移开视线。   周子探脸上浮现极度的怒意,“我不需要,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方芸冉满腔的母爱浇了一个冰冷,就像秦诗瑶说的,她过来找周子探确实是因为孤独。   虽然老头子死后她分了不少遗产,但继子继女跟她一点也不亲。   人都是贪婪的,方芸冉也不例外,她希望小狼狗环绕的同时,亲儿子也能在身旁尽孝。   现在方芸冉倒是希望周家跟贺家没钱,这样周子探就会贴过来。   方芸冉不再纠缠,“行吧,那妈妈过几天再来找你。”   这个自称让周子探十分深恶痛绝,“我只有一个妈,她叫贺然婕。”   方芸冉脸色不怎么好,但也没有说什么,提着包离开了。   她一走,外厉内荏的周子探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慌乱,不安地看着贺然婕。   “妈。”他眼眶发涩,喉咙低哑,“您别不要我。”   周子探害怕方芸冉回来了,贺然婕会不让他姓贺,甚至会把他“赶走”。   贺然婕抬手摸上周子探的脑袋,望着那双惊惧不安的眼睛,她轻轻地说——   “我只有你一个孩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也怕你离开我。   周子探像被抚顺皮毛的恶犬,收敛了獠牙跟暴戾,在贺然婕面前把头颅低下来,露出一点乖。   -   因为方芸冉突然地出现,周子探跟贺然婕的心情都受到了影响。   周子探比平时更黏贺然婕,席间自己没吃几口,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贺然婕身上。   周子探似乎很得贺家的认同,贺老爷子居然都来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贺然婕把周子探当亲儿子,老爷子爱屋及乌也不会讨厌周子探。   不仅不讨厌,贺老爷子还给了周子探公司一些股份,作为改姓的礼物。   这个礼物不可谓不大,周子探愣了一下,朝贺然婕看去。   贺然婕冲他点头,“谢谢你外公。”   周子探眼睛闪了闪,“还要叫外公吗?”   贺老爷子说,“都是一家人叫什么都可以。”   周子探果断道:“爷爷。”   贺老爷子应了一声,然后说,“吃饭吧。”   贺延庭送了一辆跑车。   谢凝的礼物一向刁钻,她把自己的骨牌给了周子探,“改天我教你怎么占卜。”   谢凝给周子探占卜过几次,每次都很准,这让迷信小周深信不疑。   他总算提起一点兴趣,高兴地接过骨牌,“谢谢姐。”   谢凝说,“你今天多笑笑,就算谢我了。”   周子探的异常太明显了,席间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只是没有人戳破这件事。   眼见周子探嘴角的笑意要落下来,沈亭州赶紧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   “这是我跟小许找云明大师开过光的,看看你喜欢吗?”   周子探接过来盒子刚要打开,包厢的门被人敲了两下。   沈亭州还以为是送餐的,门一开,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嘴角含着一丝笑的虞居容。   沈亭州:他怎么了?   救命,今日份的狗血还没有完吗! 第82章   看到虞居容, 本来就心情不好的周子探面色更差了。   但碍于贺然婕他们在场,周子探没有立刻翻脸,压抑着火气问, “你来干什么?”   虞居容嘴角微挑,语气却疑惑,“不是你邀请的我?”   周子探差一点就要脱口骂脏话, 但贺然婕认出了前段时间一块做过慈善的虞居容。   “虞先生?”她有些惊讶, “你跟子探认识?”   虞居容谦逊地冲贺然婕一笑,自我介绍道:“我是子探的朋友。”   周子探腾地站起来, “你别胡……”   不等他说完, 虞居容抬了抬手机,“你昨天给我发的邀请, 你忘记了?看看手机。”   最后四个字从虞居容嘴里说出来, 有一种别样的意味。   在贺然婕望来的目光之下,周子探收敛了面上的脾气, 拿起桌上的手机, 以此掩饰内心的暴躁。   一分钟前, 虞居容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周子探拧着眉点开消息, 看到里面的内容,他飞快望了一眼虞居容, 表情很复杂。   虞居容笑着问他, “是你给我发的吧?”   周子探咬肌动了动, 却没有说任何话。   这副忍气吞声的模样实在不像他的性格, 沈亭州诧异地看了一眼虞居容。   不得不说, 这家伙真的很会拿捏小……贺。   贺然婕招呼虞居容, “既然是小探的朋友,那快进来坐。”   虞居容很是谦和礼貌, “谢谢阿姨。”   他走进来,坐到了周子探一旁。   周子探心里烦他烦得要死,往贺然婕那边挪了挪,余光不经意跟贺延庭的目光对上。   贺延庭的眼睛很沉也很冷,明显不悦周子探还跟虞居容搅和在一块。   周子探被他看的心里发虚,讨好地拿起茶壶,“哥,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倒吧。”   “我来吧。”虞居容很自然地接过周子探手里的茶壶,笑着对贺延庭说,“又见面了贺总。”   他语气热情,但沈亭州怎么听怎么感觉是在挑衅。   贺延庭不是什么软柿子,把水杯拨到一旁,冷淡道:“我不喝。”   一点面子也不给虞居容,沈亭州尴尬癌都要犯了。   虞居容倒是从容,转手给贺老爷子跟贺然婕各倒了一杯。   这下贺然婕看出他们之间的微妙,用眼睛询问周子探。   周子探不知道怎么解释,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见他为难,贺然婕移开了视线,周子探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凝把杯子主动伸到虞居容面前,笑容甜美,“麻烦了。”   虞居容顺手给她倒了一杯,“不客气。”   谢凝用杯子遮掩嘴角的笑意,她喝了两口水,然后看向眼巴巴望着贺延庭,藏着千言万语的周子探。   “子探。”谢凝叫他。   周子探连忙收回视线,“怎么了姐?”   谢凝说,“借你的骨牌用一用,我想帮你算一下今后的运气。”   周子探一下子来了兴趣,将谢凝送他的骨牌递了过去。   贺老爷子发话,“先吃饭吧。”   谢凝洗着骨牌说,“就玩一局。”   贺老爷子没再说话。   洗好骨牌后,谢凝让周子探抽了一张,“不用多想,凭你的直觉拿。”   周子探扫了一眼,抬手抓了一张牌,正面冲着谢凝,“怎么样姐?”   看着那张牌,谢凝嘴角笑意变大,“你这一年命犯桃花,不过都是烂桃花。”   沈亭州心道没事,他送了周子探一把开过光的金剪子,烂桃花来一朵剪一朵。   周子探对桃不桃花的没兴趣,闻言“哦”了一声。   谢凝又说,“而且你的烂桃花都是在身边发生的,比如你周围……”   周子探瞬间坐立不安,担心谢凝算出他跟虞居容有那种关系。   谢凝的视线从周子探掠到虞居容,见虞居容气定神闲,她笑着补充后半句:“比如你周围那个小杨,这个人喜欢你。”   沈亭州纳闷从哪里冒出一个小杨?   周子探一颗心落回实处,随后又觉得不对劲,“你说杨维?这不可能。”   杨维怎么可能是他的烂桃花,顶多是狐朋狗友。   谢凝没解释,只是说,“信则是,不信则不是。”   周子探被她说的一头雾水,一旁的虞居容在这时开口,“有时间麻烦你帮我也算一卦。”   谢凝看向虞居容,笑容婉约,“好啊。”   周子探很是不爽虞居容跟他们家人亲密,状似不经意地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虞居容的胸骨。   虞居容身体顿了一下,转头去找贺然婕搭话。   看着周子探脸色越来越臭,沈亭州感觉走出这个门,虞居容会遭大殃。   -   这顿晚饭吃得紧张又刺激,不过最后结果是好的。   吃完饭开车回到家,许殉进浴室给沈亭州放了一池洗澡水。   许殉说,“泡个澡吧,放松一下身体。”   看着贤惠的小许,沈亭州心里泛软,走进去之后他才发现里面还点了香薰。   不仅贤惠,还很有生活上的仪式感。   沈亭州泡进热水里,感觉一身的疲惫都没了,舒服地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房门打开了。   沈亭州睁开眼,许殉走了进来,“一块泡吧。”   不等沈亭州说话,许殉把身上的衣服脱干净,沈亭州只好挪了挪地方,给许殉让了一半的空间。   看着沈亭州眼睫上细小的水珠,许殉凑过来亲了亲。   沈亭州痒的阖上眼睛,右手被许殉捉住,一个泛着凉意的东西蹭过他的手腕。   紧接着“咔哒”一声,沈亭州的右手被铐住了。   欸?   沈亭州去看许殉,许殉的唇滑下来,在沈亭州鼻尖啄了啄。   又是“咔哒”一声,沈亭州左手被铐住了。   欸欸?   看着懵掉的沈亭州,许殉笑着咬住沈亭州的唇,“这下你跑不了了。”   沈亭州心道,你就算是不铐我,我也不会跑,但他的舌尖被许殉卷走开不了口。   浴缸的水一波一波地漫出,仿佛傍晚涨潮的海水。   沈亭州眼皮发烫,大脑被高温蒸得意识模糊。   许殉揽着沈亭州的腰,鼻尖蹭在他的耳垂,低低哑哑地叫他的名字。   沈亭州受不了地侧头挪开了耳朵,许殉不依不饶地追过来,用比他体温还要高的唇,在沈亭州耳侧烙下一个又一个的吻痕。   耳边回荡着水声越来越激烈,沈亭州眼睫发着颤。   -   隔天早上总算没有电话打过来,沈亭州跟许殉一觉睡到自然醒。   见时间不早了,沈亭州坐起来想要下床,许殉缠住他的腰,又将他抱回了原地。   许殉就像一只矜骄漂亮的大猫,而沈亭州是他的猫薄荷,没事就要蹭两下。   沈亭州哭笑不得,“快九点了,再不下去管家该说了。”   许殉的脸往沈亭州颈窝埋,声音懒散含糊,“让他去说吧。”   看着许殉睁不开的眼,沈亭州笑了起来。   许殉报复性地在沈亭州肩头咬了一下,留下两个浅浅的牙印,“笑什么?”   沈亭州实话实说,“没什么,就是……”   许殉支开眼皮,等着沈亭州的下文。   他的头发翘起了一点,眯缝着眼睛,睡意未消失,嘴巴红红的模样让沈亭州感觉很奇妙。   “就是想到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样子,那个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俩会变成这样。”。   沈亭州的感叹直接让许殉醒了一大半,他的感受跟沈亭州正好相反。   许殉把脸贴了过去,在沈亭州左脸蹭了蹭,“如果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会给你留一个好印象。”   沈亭州笑着说,“其实你对我已经很嘴下留情了。”   这倒不是在安慰许殉,许殉对营养师跟复健师更毒舌。   许殉果断说,“那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沈亭州惊讶地看着许殉,“你还是一个颜控?”   许殉瘫着脸点头,“嗯,我是。”   沈亭州笑了,没想到他一个当医生的,居然还刷上脸了。   -   下午沈亭州去了一趟医院。   秦司十万火急地把他叫过来,沈亭州还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是付宇生今天下午来医院办离职,秦司问他要不要跟付宇生打个招呼。   沈亭州沉默一个世纪那么久,“……这点事打个电话不能说吗?”   秦司:“能说是能说,但万一你要我去跟他打招呼,我……不想一个人去。”   沈亭州:“那你想怎么样?”   爱心泛滥的秦司:“晚上我们要不要约个饭吃?”   比秦司了解更多真相的沈亭州犹豫:“我看他现在状态很不好,应该不会想跟我们吃饭。”   秦司叹了一声。   沈亭州觉得秦司有点奇怪,“这么关心他?这不像你的风格。”   秦司是一个慢热,又有点冷感的人,只有混到沈亭州这么熟的份上,他才会像一个爹一样替你把心操。   付宇生跟秦司明显还不到那个份上,秦司却很关心他。   秦司心情复杂:“我总感觉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他才走的。”   沈亭州明白了,秦司是有些愧疚。   他愧疚的点不仅在付宇生要离职,还因为没彻底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跟沈亭州吐槽付宇生。   沈亭州沉吟片刻,“这样吧,他不是在行政楼办离职手续?我过去溜达一圈,如果碰见他了,我就开口约他吃饭,如果没有碰见那就……”   秦司立刻拍板,“行,正好我这里有一个适合他的工作。”   沈亭州笑了,看来这就是秦司要请付宇生吃饭的理由。   沈亭州去了行政楼,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付宇生就从里面出来了。   他正要上前,一个高挑的女人先他一步走了过去。   沈亭州惊愕于对方的身高,是模特吗,看起来一米八多的样子,穿着裙装,留着长发,虽然墨镜遮住大半张脸,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大美女。   付宇生看到后却一下子变了脸,胃里一阵波涛汹涌。 第83章   女人的身形过于修长, 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她毫不在意这些目光,笑吟吟地走近付宇生,刻意压下的嗓音很是低沉——   “付哥, 喜欢吗?我特意穿给你看的。”   沈亭州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是感觉她俯身说话时,侧脸的轮廓很熟悉, 好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付宇生面色铁青, 厌恶地从牙缝挤出一个字,“滚!”   “不喜欢吗?”女人似乎很是失望, 语气却听不出来, “我看过袁菱以前的照片,她就是这么打扮的。”   听到这个名字, 付宇生眼底顿时掀起狂澜。   他愤怒地拎住女人的领口, “有什么事就冲我来,你要是敢动小菱, 我一定会杀了你!”   袁菱是付宇生在大学追求过的系花。   见他因为过去的情人这么失控, 柏泽嘴角的笑意彻底消失。   “还是这么喜欢她?她都已经结婚了, 听说还怀了孕, 可惜……”   柏泽的目光滑到付宇生的腹部,声音透出几分惋惜, “可惜你不是女人, 不然付哥你也能怀上我的孩子了, 生的孩子可能比她的还好看。”   正准备去拉架的沈亭州, 听到这句话震惊地停在原地。   谁怀谁的孩子?   付宇生气得浑身发颤, 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 吼道:“滚。”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柏泽楚楚可怜地去拉付宇生, “付哥,你别生气,我错了。”   付宇生心里厌恶至极,想要甩开他时,手背不小心打到了柏泽的脸。   清脆的巴掌声引来围观人群的愤怒。   有几个人看不下去,其中一个一看就是经常泡在健身房的大哥,他挡在柏泽面前,对付宇生说——   “孬种,有本事冲老子来,跟女人耍什么威风?”   眼看事情朝着更坏的方向走,沈亭州赶紧走过去,拽上付宇生就跑。   柏泽的眉头阴郁地压下。   旁边的男人问他,“美女,你没事吧?”   柏泽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   沈亭州带着付宇生去了秦司的办公室。   看着气喘吁吁的两人,秦司纳闷,“你们俩干什么了?”   沈亭州给秦司使了一个眼色,秦司会意地没再询问。   付宇生消瘦的面颊涨红,手臂因情绪激动而震颤,好半天他才对沈亭州说,“谢谢。”   沈亭州递过去一杯水,掠过刚才的事,只是问,“找到工作没?”   付宇生接过水,摇了摇头。   沈亭州用手碰了一下秦司,秦司别扭道:“咳,我一个朋友正好缺人手,工资薪酬也不错。”   付宇生呆滞地看着秦司,似乎没料到他会帮自己。   沈亭州帮腔,“如果靠谱的话,宇生你可以去试试看。”   傲娇小秦,“我朋友当然靠谱了!”   沈亭州顺势说,“那你把你朋友的电话给宇生,让他俩联系。”   秦司翻出手机的联系方式,对付宇生说,“我跟他提过你,你打这个电话报我名字就行。”   付宇生抿了一下苍白的唇,低声说,“谢谢。”   最后他们仨也没有一块吃晚饭,付宇生甚至没去秦司介绍的公司。   因为他在医院“打女人”的事被人发到网上,很快就登上当日的热搜,连同付宇生过去的黑历史一块被扒了出来。   【这种男人好恶心,居然还打女人,给老娘爬!】   【这个付宇生越扒越可怕,听说他是心理医生,然后跟自己的病人谈起了恋爱。】   【话说这种事真的不犯法吗?看面相感觉很会pua的样子,做他的病人真可怜。】   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付宇生的帖子,真真假假的夸张爆料层出不穷。   营销号里的付宇生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魔鬼,评论区甚至有人给他全家p起了花圈。   沈亭州看了几条爆料就看不下去了。   晚一点的时候,秦司给沈亭州打电话,说付宇生割腕自杀了,现在人就在他们医院。   秦司开车过来接沈亭州,他俩一块去医院探病。   路上,秦司很不是滋味地说,“他给我打电话跟我道歉,说他不能去我朋友的公司,我当时就感觉他语气不对劲。”   沈亭州安慰道:“别想太多了。”   秦司又叹了一声,“其实我当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到……哎。”   如果是沈亭州遇到这种事,秦司一定会赶过去陪着他。   但他跟付宇生的感情没到那个份上,等对方的风波过去了,他可以再帮付宇生介绍一份工作,这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   可让他牺牲自己的时间,过去安慰一个满是负能量的普通朋友,他是不乐意的。   秦司是一个理智大于感性的人,但再理智他也不会漠视生命,他是真没想到付宇生会割腕。   好在人没事,已经渡过危险期,只是还没有醒来。   沈亭州跟秦司过去时,柏泽守在他旁边,衬衫上晕了一大片干涸的血迹。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柏泽眸底一片寂静。   发现付宇生自杀,把他送过来的人就是柏泽。   因为柏泽在,沈亭州跟秦司没有多待,去值班室询问了一下付宇生现在的情况。   正谈着的时候,付宇生病房的呼叫铃突然响了起来。   值班医生起身,“应该是人醒了,我过去看看。”   沈亭州和秦司一块跟着过去看,推开病房门,仨人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床头柜歪斜地横着,点滴袋洒了一地,柏泽摁着尖叫不止的付宇生,被褥上斑驳着大片血迹。   沈亭州最先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帮柏泽摁住付宇生。   付宇生不停挣扎,柏泽锢住他的双臂,情绪失控的付宇生狠狠咬住他的手。   直到值班医生打了一针镇定剂,付宇生才慢慢安静下来,最后睡了过去。   柏泽虎口被咬得血肉模糊,他也顾不上包扎伤口,沉声问,“他这是怎么了?”   值班医生也是一头雾水。   一般来说自杀的人醒来情绪都会很低迷,情绪激动的也见过,但意识都很清醒,但付宇生的失控就是真的失控。   值班医生皱眉说,“这个还要再查一查,明天给病人做一个脑ct吧。”   付宇生割腕后,脑袋应该是撞到什么东西上,后脑鼓了一个大包,但没破皮。   沈亭州怀疑付宇生受到刺激,对柏泽这个人产生极强的应激情绪。   上次在周子探家门口,付宇生看到柏泽情绪激烈到肠胃都不舒服,更别说现在柏泽害他被网暴了。   虽然能跟网友解释付宇生没打女人,但如果神通广大的网友挖出柏泽就是付宇生的前男友,情况会更加糟糕。   所有人一定会认为,是付宇生pua了柏泽,让柏泽产生了更严重的心理问题,为了讨好付宇生才会女装。   -   沈亭州果然猜的没错,付宇生只有看到柏泽才会情绪失控。   隔天沈亭州去看望他,他只是看着窗外静静发呆,柏泽一进来,付宇生就像狂躁症患者似的又喊又叫。   等柏泽出去了,付宇生会逐渐平静,但情绪仍旧低迷。   怕他再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沈亭州留在病房照顾付宇生。   秦司来了一趟,“你也不能总待在这里,我找了一个看护,下午就能过来了,你忙自己的事去吧,放心,我会抽空过来看着的。”   明天是周三,沈亭州要去苏俞家,确实没时间再来医院。   沈亭州没有推辞,“我今天下午没事,陪着看护待一下午,看看他的情况。”   现在付宇生情况特殊,沈亭州担心护工一个人照顾不了他。   秦司点头:“也行。”   秦司走后,沈亭州削了一个苹果给付宇生吃。   付宇生不说话,不交流,也不主动吃东西,沈亭州喂他一块,他吃一块。   沈亭州让付宇生吃了少半块苹果,然后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他刚到洗手间门口,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不是秦司找过来的护工,而是柏泽。   看着一头长发,身穿白裙,戴着口罩的柏泽,沈亭州一时难以控制表情,嘴角抽动了一下。   柏泽脸皮跟虞居容有得一拼,并没有在意沈亭州,径直越过他。   走进付宇生的视野里,柏泽倒是有所收敛,一边观察他的表情,一边缓步到床尾。   自从醒过来就一直不说话的付宇生,在看到柏泽现在的模样后,眼睛波动了一下。   沈亭州走过去,用身体隔开付宇生看柏泽的视线。   “你睡一会儿吧。”沈亭州挡着柏泽,替付宇生拉上被子,“多休息对你身体好。”   最后一句话,沈亭州的字咬得很重,是为了提醒柏泽。   柏泽抿了一下唇,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   没多久,秦司介绍的护工来了,有沈亭州跟他守在病床前,柏泽没靠近付宇生。   等付宇生离开后,沈亭州特意叮嘱护工警惕柏泽,让他别靠近付宇生。   隔天一早,沈亭州去了苏俞家。   他心里一直记挂着付宇生,担心柏泽搞事情,期间跟秦司通了两次话。   见那边风平浪静,沈亭州挂了电话,但心里始终惴惴不安,总感觉憋着什么大事要发生。   苏俞把手里的童话书往茶几上重重一放。   沈亭州抬头看他,就见对方投过来控诉的目光。   苏俞撅着嘴,“我知道你的心早不在我身上了,但你现在装也不装了,公然在我面前想别人,想许殉就算了,还想其他男人。”   深感冤枉的小沈:“那是我大学同学,他生病了。”   苏俞哼道:“那也是自找的!”   沈亭州惊了一下,“……你不能这么说。”   苏俞挑眉,“看来他也没有拿你当朋友,什么都不告诉你。”   沈亭州不明所以,“告诉我什么?”   苏俞什么都没有说,把沈亭州从沙发拉起来。   沈亭州被孕夫拉着朝外面走,茫然问,“去什么地方?”   苏俞撂下两个字,“医院!”   沈亭州:?   -   医院的病房里。   柏泽又穿着女装来看付宇生,对方仍旧像昨天那样直勾勾看着他。   半晌付宇生才小心翼翼地问,“小菱?”   柏泽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看,做了一个很明显的深呼吸,下一秒,他扬起微笑,声音甜腻,“是我啊,宇生。”   柏泽走过去,见付宇生不反感,他把手放到了付宇生的手背上,“你好点没?”   付宇生的身体略微有些僵硬,痴痴地看着柏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柏泽磨了磨牙,脸上仍旧挂着笑,摸上付宇生的脸说,“我很担心你。”   付宇生露出纯情少男才有的害羞,“我……我没事。”   柏泽凑他近一点,“你快点好吧,我都心疼坏了。”   门口的沈亭州实在听不下去了,摁上门把手就要推门。   苏俞拦下他,“别进去,你现在进去了会把他的计划打乱的。”   沈亭州侧头,“什么计划?”   苏俞气呼呼地说,“付宇生是装的,你还信了他,我跟孩子都没得到你这么多的关心!”   沈亭州:…… 第84章   看着满脸不高兴的苏俞, 沈亭州诧异地问,“你认识我这个同学?”   苏俞一下子睁大眼睛,委屈又愤慨, “你还想我认识他?接下来是不是要劝我跟他和平相处,做你的娥皇女英?”   沈亭州闭了一下眼睛。   戏瘾大发的苏俞捂着自己的肚子,他不断地后退, “你们男人全都是一个样子, 我恨你!”   说完悲愤地转身朝外跑。   沈亭州一个激灵,赶紧拦住了从来不把自己当孕夫的孕夫。   沈亭州冷汗都要下来了, 心惊胆战道:“你别闹……”还有孩子呢。   苏俞泪眼婆娑, “是是是,是我无理取闹, 才让你出去找其他人, 都是我的错。”   沈亭州怕外面下大雨,强行转移话题, “你刚才说我同学骗了我, 这是怎么回事?”   一听要他说别人的坏话, 苏俞的眼泪立刻止住了。   苏俞生气道:“他骗了你, 自杀是假的!是他自己把事情闹大了!”   沈亭州没听懂,“啊?”   苏俞从头跟沈亭州讲, “那天我刷到热搜, 看见视频里面有你, 哼, 你背着我拉其他男人的手, 我都看见了!”   沈亭州:讲事就讲事, 请苏同学不要加主观感情。   苏俞不仅加主观感情,还明晃晃地进行拉踩, “但我这个人一向大度,不像那个人小肚鸡肠,所以我没有特别生气哦。”   那个人是谁?   是小许吗?小许哪里小肚鸡肠了?   在苏俞大量非客观、极具偏颇色彩的描写下,沈亭州总算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苏俞在热搜视频看到沈亭州半个侧身,立刻认出了他,并且觉得柏泽看他的目光不善,怕柏泽会对沈亭州下手。   有陆源这个前车之鉴,出于对沈亭州的安全考虑。苏俞调查了一下柏泽,顺便也查了查付宇生。   “这个视频不是自己爆的,是付宇生在背后推波助澜。”   苏俞这个结论推翻了沈亭州的认知,他失声良久。   “会不会查错了?”沈亭州想不通这里面的道理,“这不应该啊……”   付宇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俞不以为然,“他就是要别人网暴自己,这样才能演接下来的戏。”   沈亭州想到第一次见柏泽,付宇生激烈的反应,又想起上次在医院行政楼前,付宇生的态度。   如果付宇生是在演戏,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演的?   生理反应怎么可能演出来?   看沈亭州一脸怀疑人生,苏老师为他上课,“想要别人相信,自己得先入戏。”   沈亭州看向苏俞。   苏俞摸着肚皮说,“一开始可能是七分真,三分演,等对方相信了,就会变成三分真,七分演。”   他的眼睛融进窗外的日光里,干净透亮到显得几分漠然。   走廊中央空调吹着充足的暖气,沈亭州的后背却有些发寒。   苏俞双眼弯下,嘴角弧度尖尖的,恢复天真的模样,“我累了沈医生,我们回去吧。”   沈亭州心里塞满了复杂的情绪,忍不住回头朝付宇生的病房看去。   直到苏俞牵上他的手,沈亭州才回神。   苏俞就像幼儿园放学的小盆友,有沈亭州在身边,他可以放心地左顾右盼,不必担心有危险,嘴里哼着轻快的歌。   沈亭州开车把苏俞送了回去。   他们出门时没跟虞明宴说,虞明宴发现人不见了,没打电话询问,只是坐在客厅等着。   苏俞一看见虞明宴,立刻走过去告状。   “沈医生要我当娥皇,女英还不是那个叫许殉的!”   沈亭州:……   虞明宴托起苏俞的脚踝给他脱鞋,“那太不像话了,但我们也不能跟沈医生生气,不如告诉许殉,让他把那个女英消灭。”   苏俞跟虞明宴大声密谋,“对,让他灭了女英,如果他能跟沈医生吵一架,撕破脸,那就是一石二鸟。”   沈亭州:!   虽然小许不是小肚鸡肠,无理取闹的人,但他确确实实爱吃醋!   沈亭州立刻说,“我可以自己去……灭。”   苏俞跟虞明宴咬耳朵,“感觉沈医生好怕那个许殉。”   虞明宴点头,“应该是脾气不好。”   “男人是不能惯的。”苏俞瞄了一眼沈亭州,别有意味地说,“你看阿宴从来不惯我,所以我乖巧又懂事。”   看着给苏俞换拖鞋的虞明宴,沈亭州默然不语。   苏俞斜眼看向沈亭州,然后拉着虞明宴的手打了一下自己,“我不听话的时候,阿宴还会打我哦,不听话就是要教育的。”   虞明宴附和,“是啊。”   默默听着夫夫俩一唱一和,沈亭州不为所动。   小许那么好,怎么能被教育?   这个想法在回到家,看到整理货物清单准备往南极科学站发货的许殉时,达到了巅峰。   前段时间,沈亭州跟父母视频时许殉出镜了,双方加了联系方式。   沈亭州很了解自己父母的性格,他们是那种非常典型的科学家,沉默寡言,可以数十年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研究里。   沈亭州主动跟他们联系的次数很少,因为他早就习惯对方不在身边,没想到许殉倒是跟他父母建立了亲密的关系。   南极科学站紧缺新鲜的蔬菜瓜果,为此许殉准备了不少,还有沈父沈母让他帮忙采购的私人清单。   这么多年他们都没“麻烦”过他这个亲儿子,居然对许殉开了口。   沈亭州震惊之余,不免有些感动。   看完长长的物品清单,沈亭州心口暖烘烘的,说话声音也不自觉轻柔起来,“你这段时间就是在忙这些?”   不等许殉说话,管家走了过来。   瞟了一眼乱糟糟的客厅,他对沈亭州说,“快夸夸少爷吧,为了等你回来看见这些,他在客厅假忙活了半天呢。”   许殉把嘴抿了起来。   管家噎完人就潇洒离开了,给沈亭州留下一个明显不高兴的小歹少爷。   许殉瘫着脸,用黑黢黢的眼睛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没忍住笑了出来。   感到背叛的许殉当即把身体扭了过去,背对着沈亭州,负气意味很浓。   沈亭州赶紧收敛唇边的笑意,“我真的很高兴,也很感激你为我做了这些。”   许殉还是扭着头。   沈亭州拉了一下许殉的手,“我不是在笑话你,我是在为……自己找到你这样的男朋友偷着乐。”   这话总算说到许殉的心坎,他把脸扭了过来。   虽然扭过来了,但他还是没看沈亭州,只是递过来一张东西。   沈亭州拿过来一看,又是一张采购清单,不过不是给他父母的,而是他姑姑。   知道沈亭州的姑姑注重养生,许殉让人定期往她家送有机蔬菜瓜果,两人还互相分享养生心得。   当然,许殉是在假养生,他甚至做不到禁欲。   “天呐,你居然跟我姑姑也相处得这么好,像你这么体贴善良,还知道照顾我的男朋友,打着一百盏灯笼都找不到!”   沈亭州再次化身夸夸群群主,对着许殉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地夸赞。   终于把许殉的皮毛捋顺了,他也肯正脸看沈亭州。   许殉说,“还有芸芸。”   沈亭州眉头一挑,“她给你提非分要求了?”   许殉摇头,“没有,我是想说我们处得也不错。”   沈亭州立刻会意,正准备大夸特夸的时候,管家从后院抱着一盆花进了客厅。   沈亭州噤了声,许殉皱起眉。   管家并没有看他俩,从客厅穿行到前院。   等他离开了,沈亭州卡在喉咙那口气才吐出来,许殉拉住他的手。   沈亭州侧头看他,许殉说,“我们回房间说。”   跟许殉回到卧室,沈亭州就没有再下来。   晚饭的时候,许殉进餐厅帮沈亭州打包吃的。   管家看了一眼心情不错的许殉,“大晚上就别给沈医生泡茶了,省得他睡不安稳。”   许殉鼻腔发出一个很轻的单音节,他端着晚饭,高傲地离开了。   -   隔天上午,秦司打来电话跟沈亭州说,付宇生的情况好转很多,让他不要担心。   但对于病房里的柏泽,秦司满肚子疑惑。   “这个人怎么越看越女生男相?而且她好像视频里那个女人,现实里这么高的女生不多见吧?”   沈亭州比秦司的疑问还多。   苏俞看人很准,至今没有走过眼,这让沈亭州很难去质疑他昨天那番话。   付宇生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报复柏泽?   沈亭州心情复杂,如果一切真的是付宇生自导自演,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他这股敢对自己下刀的狠劲,至少不会轻易被柏泽牵着鼻子走。   但要是苏俞看走眼了,那待在柏泽身边的付宇生很危险。   沈亭州还是开车去了一趟医院。   停在付宇生病房门前徘徊了两分钟,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惊恐而短促地尖叫,沈亭州一震,想也不想打开房门冲了进去。   病床上的付宇生面色涨红,脖颈暴出青筋,他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情绪激动地乱挥。   “滚开,别碰我。”   怕他伤害自己,柏泽摁住付宇生的手臂去夺他手里的刀,身体突然震颤了一下。   沈亭州看着水果刀尖端没入柏泽的左肩,很快血迹洇透了布料,显露出鲜红的颜色。   付宇生面色惶然,比柏泽这个受害者还抖得厉害。   几秒钟后,付宇生终于反应过来似的,赶忙用手捂住了柏泽的肩膀,颠三倒四地道着歉。   “对不起,对不起小菱,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他眼眶很红,声音颤抖,“疼不疼?”   柏泽仿佛感受不到疼痛,面色平静地问他,“你以为是谁?”   付宇生瑟缩了一下,眼睛空洞迷茫,“我……我不知道。”   柏泽盯着付宇生,对方的表情异常不安,张着嘴,似乎想要跟柏泽说话,但又很害怕面无表情的他。   “我没事。”柏泽恢复了温柔,“我去外面处理一下伤。”   付宇生呆滞地点点头。   柏泽拿走了带血的水果刀,转头那刻面色一片冰寒。   他看了一眼沈亭州,似乎不觉得沈亭州具有危险性,所以只是扫了眼就离开了。   看着柏泽的背影,付宇生那双泛红的眼睛变得没有温度。   那种冷漠的情绪只是一瞬间,但被沈亭州清楚地捕捉到。   付宇生眼睛一转,见沈亭州一直盯着他,嘴角慢慢抿出一个弧度。   确定柏泽是真的离开了,沈亭州没有绕弯子,“所以,你真的是故意割腕的?”   付宇生垂了一下眼睛,没有回答沈亭州的问题,反而问,“你知道pua的第一步是什么吗?”   沈亭州没说话。   付宇生自问自答,“第一步服从性筛选。”   沈亭州静了几秒,隐约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对柏泽做了服从性测试?”   付宇生没有否认,看着被褥上的血迹,他轻声说,“我本来是想放过他的。”   柏泽骗了他,他捅了柏泽一刀,他俩算是两清了。   但是柏泽不肯,那就不能怨他了。 第85章   付宇生以为沈亭州听完后会指责他, 但对方没有,只是问了一句:“这么做值吗?”   值吗?   跟柏泽这样的人纠缠下去,不仅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 还有可能会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这种报复值得他付出一切吗?   付宇生不知道值不值,他只知道狼狈地从国外逃回来后,他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脖颈仿佛套了一条无形的绞绳, 深夜常常被窒息感惊醒。   直到柏泽出现在他面前。   付宇生虽然抵触柏泽,厌恶柏泽, 但等所有负面情绪达到临界点的时候, 他心里竟然滋生出一种隐秘的兴奋。   那一刻,付宇生忽然从抑郁的泥潭中脱身。   他的脸色是苍白的, 垂着眼眸, 声音很轻,“或许是不值的。”   付宇生慢慢看向沈亭州, 那双平静的眼眸搅动出疯狂的波涛, 他说——   “但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告诉我要这么做。”   付宇生的语调很平静, 以至于沈亭州出现幻觉, 以为他说的是,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告诉我不要这么做。   沈亭州的唇动了一下,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房门在这个时候打开, 包扎好伤口的柏泽走了进来。   柏泽没看沈亭州径直朝付宇生走去, 自然也错过了沈亭州脸上的复杂。   付宇生又恢复了受害者的模样, 柏泽安抚他的情绪。   沈亭州这个时候总算明白, 付宇生刚才说的服从性测试是什么。   服从性是从小事开始进行筛选的, 初期阶段的测试内容一般很容易达成。   从见柏泽第一面开始,付宇生就无意识地施行了自己的计划, 女装或许就是测试的一种。   前面付宇生可能是无意识的,后面就像苏俞说的七分演,三分真。   柏泽的阈值在付宇生反复地折腾中,变得越来越高,现在付宇生捅他一刀,他都能擦干血回来继续安抚付宇生的情绪。   按照一般pua的套路,最后柏泽会彻底迷失自己。   严重一点,在付宇生不断的暗示下,他可能对自己性别产生错误认知,觉得自己不女装了,就会得不到付宇生的关爱。   这就是pua的可怕之处,在层层的话术下,精神被对方完全操控。   但这只是一般套路。   柏泽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以前装病骗过付宇生,智商可想而知有多高。   付宇生是在与虎谋皮,但他明显不介意,反而享受这种博弈。   沈亭州看了几秒,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病房。   -   隔天下午付宇生办了出院手续,他给沈亭州发了两条信息。   一条是让沈亭州帮他向秦司转达谢意,感谢秦司给他介绍工作。   第二条是要沈亭州不用担心他,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沈亭州看着这两条信息,删删减减好半天,最后只回了一条:【好,我知道了。】   回复完付宇生,沈亭州把手机收进口袋,继续擦玻璃。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管家组织他们进行大扫除,沈亭州负责擦玻璃,而许殉被安排修剪前院的草坪。   修剪着修剪着,许殉就拿了一块抹布蹭了过来。   看着自己刚擦干净的玻璃,被许殉的旧抹布蹭了一道黑印,沈亭州:……   大概也知道自己反向帮忙了,许殉拿过沈亭州手里的抹布,默默擦干净。   沈亭州忍不住笑了,问他,“草坪搞好了?”   许殉嗯了一声,肩膀挨近沈亭州,“我帮你干。”   话音刚落,一个粉笔头准确无误地砸到许殉后脑勺。   沈亭州惊了一下,管家站在他俩身后,仿佛每个学校里都有的教务主任。   “某些人别腻腻歪歪的,总想着拉对象钻小树林。”   许殉不满地皱起眉,“我干着活呢。”   管家质问,“你自己的活干完了?”   沈亭州听到这话下意识看了一眼外面,看到狗啃一般的草坪,心里凉半截,忙对管家说,“一会儿我跟他一块重新剪。”   管家啧了一声。   怕他俩吵起来,沈亭州赶紧指挥许殉继续擦玻璃。   沈亭州跟许殉并肩一块擦时,因为许殉老是故意跟沈亭州搭话,后脑勺挨了管家好几个粉笔头。   沈亭州无奈,只好让他出去擦,自己在屋内擦。   他俩一内一外擦着同一块玻璃,许殉突然在玻璃上哈了一口气,然后在白雾上写下了沈亭州的名字。   下一秒,许殉的后脑勺又被粉笔头砸了。   沈亭州憋着笑,用手势比划让他好好干活。   许殉眼睫耷拉下,默默在玻璃上写下一行小字:不喜欢管家。   毫不意外,千军万马的粉笔头飞了过来,搞完卫生之后,许殉后脑勺的头发都白了。   沈亭州笑着用湿巾给许殉擦干净,许殉拉着脸不说话。   看他不高兴,沈亭州没话找话,“疼吗?”   许殉说,“疼。”   沈亭州:……就没有小许说不疼的时候,果然是豆腐王子。   沈亭州揉了揉他的脑袋,“别生管家的气了,他也是想我们尽快打扫完家里,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   许殉没有说话。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控诉管家的恶行,沈亭州不禁有些奇怪,低头看了他一眼,对方正好也看着他。   许殉直勾勾望向沈亭州,低声问,“你要在这儿跨年吗?”   沈亭州每年都是在傅芸芸家过,今年他也会回去,“你今年不去傅先生家?”   许殉眼睫扇动了一下,“你要是留下来,我就不去了。”   沈亭州静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好。”   许殉嘴角软下,握住沈亭州的手,在他手心捏了一下。   这时一个粉笔头飞过来,跟许殉的脑袋再次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沈亭州跟许殉看过去,管家收回手,淡然道:“习惯了。”   沈亭州:……   许殉:……   管家,你是懂得怎么欺负我们小许的。   -   晚一点的时候,沈亭州接到高中同学杨垒的电话。   杨垒开场第一句,就带着浓浓的个人特色,“爸爸。”   在高中的时候,沈亭州没少接济月末吃不上饭的杨垒,因此没少当他的爸爸。   上次同学聚会,杨垒对沈亭州称呼从爸爸变成了小沈,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聚会末尾又开始叫他爸爸。   杨垒哭嚎:“班长、亲爹,你救我一命吧。”   这一声情真意切的班长、爸爸,换回了沈亭州年少的记忆。   他习惯性应了一句,“怎么了?”   杨垒反而支吾起来,“这……”   沈亭州圣父光环普照,“没事,你说吧。”   这样和蔼靠谱的沈亭州,让杨垒大胆开麦,“班长,你是不是认识周子探?我公司有一个项目想跟他哥合作,你能帮我牵一下线吗?”   沈亭州纠正,“现在他叫贺子探。”   杨垒:?   沈亭州问,“是贺延庭吗?”   杨垒点头如捣蒜,“对对对,你认识他吗?”   沈亭州:“认识,不过生意上的事我不懂,我顶多是帮你约他见一面。”   杨垒:“能见贺总一面已经非常好了。”   沈亭州给杨垒打预防针,“我不能保证一定能约得上。”   杨垒:“班长你能帮我打这个电话,我非常非常感激。”   沈亭州没兜大弯子,挂了杨垒的电话之后,直接给贺延庭打了一通电话。   确定贺延庭现在不忙,沈亭州把杨垒的公司大致跟贺延庭介绍了一下,问他有时间能不能见见他这个老同学。   杨垒公司的项目对贺延庭来说是很小的一件事,“我可以帮这个忙,但有一件事我也需要请你帮忙。”   霸总本霸的贺延庭,居然用了“请”这个字。   沈亭州下意识以为贺延庭要他做说客,帮忙说服江寄什么的。   出乎意料居然是贺子探的事。   贺延庭:“沈医生,你应该了解子探,他不是同性恋,所以我不希望他跟虞居容搅合到一块。”   沈亭州没有否认贺延庭有关贺子探形象的判断。   他问,“贺总,你是想我跟子探谈一谈?”   贺延庭说,“不是,我想带他出国历练一下,你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去。”   沈亭州一愣,“出国历练?”   贺延庭嗯了一声,“国外分公司要扩张,我大概会在那边待两年。”   依照贺子探的性格,别说是国外的分公司,就算贺延庭蹲监狱,他都会毫不犹豫陪着贺延庭。   似乎知道沈亭州的想法,贺延庭说,“我想知道他什么想法。”   贺延庭的话贺子探一定会听,哪怕这不是他本身的意愿。   贺延庭很清楚这点,所以告诉沈亭州国外的公司要扩张,叫贺子探过去不单纯是放眼皮子底下看着,还要历练他。   这意味着贺子探不再只吃干股,他可以进入贺家公司工作。   贺子探很爱玩,叫他干实事,他未必乐意,因此需要沈亭州问一问他的想法。   上次他们吃饭的时候,沈亭州就感觉贺延庭变了。   少了几分强势的压迫感,多了几分沉稳内敛,从一个霸总进化成公司合格的掌舵人。   这种变化不是一蹴而就的。   贺延庭恢复记忆开始,他就慢慢在改变,不像过去那么强势,直到现在他竟然学会尊重别人了。   现在的贺延庭正逐渐向贺子探心目中的好哥哥靠拢,开始关心他,在乎他,为他的以后着想。   沈亭州莫名为贺子探感到欣慰。   贺子探一直期望的愿望有实现的苗头了。   -   第二天早上,沈亭州受贺延庭的所托,开车去了贺子探家。   等电梯的时候遇见了虞居容,只不过沈亭州是乘电梯要上去,而虞居容是坐电梯下来。   电梯门一打开,两个人直直来了一个照面。 第86章   看到电梯外的沈亭州, 虞居容眼角挑了一下,“来找子探?”   听着他亲昵的语气,沈亭州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虞居容从电梯走出来, 经过沈亭州时说,“他昨天没睡好,沈医生你要是找他谈事, 还是长话短说的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沈亭州感觉虞居容不是在提醒他,更像是……   像是什么沈亭州说不出来, 虞居容对贺子探的态度他一直没搞懂。   沈亭州乘电梯上楼, 摁响了贺子探家的门铃。   等了足足两分钟,房门才被人拉开, 贺子探满脸不耐烦, “又干什么……”   看到门口的人是沈亭州,他的面色瞬间缓和, 有些惊讶, “沈医生?”   贺子探睡衣领口豪放地敞开, 头发凌乱, 明显是刚从床上下来的架势。   想起虞居容暗示性十足的话,沈亭州心情复杂, “我找你有点事, 现在方便聊吗?”   “方便。”贺子探侧身让沈亭州进来, “你找我随时方便, 喝东西吗?”   沈亭州谨慎地走进去, “不用, 谈完我就走。”   幸好里面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沈亭州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贺子探瞄过来, 惊道:“那里不能坐!”   沈亭州仿佛惊弓之鸟,闻言立刻弹坐起来。   贺子探走过来,从沙发靠背敛走了两个文件袋,然后对沈亭州说,“坐吧。”   沈亭州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坐上去。   贺子探大喇喇坐在沈亭州旁边,“沈医生,你找我什么事?”   沈亭州斟酌了一下措辞,开口道:“你哥过段时间可能要去国外开拓新公司,你知道这件事吗?”   从不掺和公司事的贺子探一脸茫然,“不知道,我哥什么时候走,是年后吗?”   沈亭州问:“如果他希望你跟他一块去,你去吗?”   贺子探毫不犹豫:“当然!”   贺子探这个答案沈亭州不意外,“但要在那边待两年。”   一听这个年限,贺子探沉默了。   他居然沉默了,沈亭州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他跟虞居容真的产生感情了?   沈亭州继续传达贺延庭的意思,“你哥是想你进公司,一块去国外帮他。”   贺子探脸上露出明显的纠结,“那我想回来是不是没那么方便了?”   沈亭州点头,“忙起来的话,应该是没有那么多时间。”   贺子探又不说话了。   看着沉默的贺子探,沈亭州问,“是舍不得你妈?”   贺子探掀了一下眼皮,又垂下来,低声说,“……有点。”   看来贺然婕不是贺子探犹疑的全部原因,该不会真跟虞居容处出感情了吧?   沈亭州摁了一下眉心,然后听到贺子探用一种万分纠结的语气叫他,“沈医生……”   沈亭州看过去,用眼神询问。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做。”贺子探焦虑地开始啃指甲,“但我忍不住。”   虽然沈亭州不支持他跟虞居容在一起,可看到贺子探这个样子,他也不想泼冷水。   沈亭州拍了一下贺子探的肩,“如果这件事真让你这么纠结,那就按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贺子探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沈医生,你也觉得我应该找到那个混蛋?”   什么混蛋?   沈亭州一头雾水。   贺子探把沈亭州刚才险些坐上去的文件袋打开,倒出一大叠资料。   “时间太久了,这是目前能查到跟……她有关的男人。”贺子探狠戾道:“等我找到他,我一定弄死他!”   沈亭州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贺子探口中的“他”是指自己的生父,那个让方芸冉怀孕的男人。   随后一个想法浮现在沈亭州的脑海。   他问贺子探,“你跟虞居容谈过这件事吗?”   贺子探没有隐瞒,“这些资料就是虞居容查出来的。”   沈亭州瞬间明白了一切。   难怪吃饭那天虞居容突然来,本来坚持把他赶出去的贺子探,在收到一条消息后默认了虞居容。   估计当时虞居容就是拿这个做饵,告诉贺子探他能帮忙找到他的生父。   贺子探很重感情,对方芸冉恨归恨,但对方毕竟养育过他一段时间。   那个男人则完全不同,只是提供了一个精子,还疑似骗了方芸冉。   他对贺子探来说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陌生人,贺子探把对方芸冉的恨意,以及成长道路遇到的所有怨气全部投射到这个生物意义上的父亲。   贺子探想要找到他,然后亲手宰了这个畜生。   沈亭州更头疼了,贺子探现在这个想法还不如爱上虞居容呢,起码不会吃牢饭。   这种时候沈亭州只能祭出贺然婕,“你要是真杀了他,你想过你妈吗?”   贺子探的气焰消退一半。   “这样吧。”沈亭州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你先跟你哥出去历练两年,如果两年后你还是不甘心,那就把他找出来打一顿出气。”   沈亭州坚信时间是良药,贺延庭都能改变,小贺也会会逐渐变得成熟。   在沈亭州的劝解下,贺子探最终点头同意。   贺子探放弃找那个始乱终弃的老渣男寻仇,自然也不再需要虞居容。   他之所以不动用自己的人脉找人,是担心会传到贺然婕的耳朵里。   现在被沈亭州暂时劝下,情绪转换很快的贺子探,愉快地收拾东西,准备年后跟贺延庭走。   他从小的梦想就是做贺延庭最得力的左右手,帮贺延庭解决各种麻烦。   但以前贺延庭总嫌他玩心太重,不愿让他进自己的公司。   第二天晚上,沈亭州接到了苏俞的电话。   苏俞开口第一句就是:“沈医生,你又得罪虞居容了?”   沈亭州一愣,“没有吧,怎么了?”   苏俞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虞居容刚才发的小电影里又死了好几个医生,死的最惨的那个医生姓沈,这很明显是针对你!”   沈亭州觉得不应该啊,他跟虞居容能有什么交集?   该不会是小贺的事吧?   贺子探选择跟贺延庭走,这就意味着甩了虞居容。   但被小贺甩不是虞居容的宿命吗?   无论发生什么事,贺家人一定是贺子探的首选,这是常识,虞居容没道理因为这件事就针对他吧?   苏俞义愤填膺:“你放心沈医生,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沈亭州赶忙说,“不用。”   苏俞:“我绝不能容忍别人这么欺负你,别拦着我,我去找他,沈医生你别拦着我。”   沈亭州:“……我在手机另一头,没法拦你。”   苏俞遗憾的砸吧了一下嘴,“好吧,那等你过来了我再去找他算账。”   沈亭州:……   挂了苏俞的电话,沈亭州登上花区的论坛看了看虞居容最新发的视频。   果然死了好几个医生,每一个都死相凄惨。   但沈亭州看了五遍,都没有找到苏俞说的那个沈医生,想到苏俞经常造谣式发言,沈亭州默默退出了视频。   好久没看花区的帖子,今天挂在首页的帖子仍旧炸裂。   【笑死,我就知道从花区走出去一个,到了过年就会带回来好几个。】   【好消息:今天跟男神相亲!坏消息:男神心里有白月光,但白月光跟男神撞型号了!他俩要我加入,所以我要不要加入?】   【艹,我一直纳闷他白天跟晚上差别为什么这么大,我还以为他有两副面孔!谁知道这王八蛋居然——】   楼主隐藏了最关键的信息,沈亭州好奇地点开了这个帖子。   主楼写着:【谁知道这王八蛋居然没那功能,晚上的人根本不是他!】   沈亭州震惊,这是骗婚吧,还是非常严重的那种!   但花区的脑回路向来与众不同,大家纷纷留言——   【这不是挺好吗?花他的钱,养自己的男人,楼主加油,多养几个人。】   【这种情况我一般建议多给他戴几顶帽子,反正他也挺喜欢的,你这是在做好人好事。】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晚上那个人是谁吗?】   下面的回复,每一条都在不断颠覆沈亭州的认知。   很快楼主回复:【我也没特别生气,就是受不了这王八蛋骗我,既然他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花区果然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什么事毁三观就发生什么,苏俞在这些帖子面前都显得清丽脱俗起来。   他不过是想给孩子找一个干爹,多么单纯朴素的想法。   沈亭州退出花区论坛,将平板放进了抽屉里。   -   除夕那天上午,沈亭州跟许殉去了傅芸芸家,中午留下来吃了饭。   一碗水端平,下午他俩又一块去了傅家看老太太。   傅老太太明显很喜欢沈亭州,对他的态度比对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外孙还要和蔼。   沈亭州跟老太太说话时,许殉坐在他一旁玩他的手指。   傅老太太突然说,“我记得以前斐丫头跟歹丫头四手联弹过《卡农》,好像还拿过奖,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沈亭州瞬间感觉坐自己旁边的人是贾母。   见傅怀斐满脸不高兴,桑岩护短道:“您、您不能这样说先生。”   沈亭州怕许殉变贞子,赶忙附和小桑管家一句,“……是啊,不能这么说。”   傅老太太一句话噎了回去,“都这么大了,喝个药还要撒娇,还敢说自己不是丫头教的?”   虽然有点对不起,但这真的很好笑。   桑岩不认同老太太的话,但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先生喝药确实……比较困难。   这两天傅怀斐有点感冒,每次喝药都需要桑岩耐心去哄。   桑岩不觉得这有什么,药那么苦,不想喝不是很正常吗?而且先生最后都喝了。   沈亭州的嘴没小桑管家那么硬,舅甥俩不爱喝药、打针是一模一样的。   当然小许要略微比傅先生好一点,起码他打针不会像傅先生那样偷偷抹泪。 第87章   吃年夜饭的时候, 老太太讲起她跟傅老先生的婚姻。   老太太年轻时是富家千金,还跟着哥哥在国外留学了两年,回国没多久就被家里人安排跟大她七岁的傅老先生见面。   一听父母要包办她的婚姻, 对方还是一个老男人,老太太当时就恼了。   她直接找去傅家,想跟傅老爷子谈谈这场封建婚姻, 然后……   就被他的颜值征服了。   年轻时候的傅老爷子虽然性格有点闷, 但架不住那张脸实在太好看。   嫁过来之后才发现生活不能只看脸,他俩的性格天差地别, 老太太喜欢热闹, 傅老爷子正好相反,不工作的时候就喜欢待在书房。   老太太感叹, “年轻时候也是傻, 老男人的脸能维持多久?还是要找一个会疼人的。”   傅老先生有些无奈,“……先吃饭吧。”   老太太毒舌本领不改, “虽然脸不能维持多久, 但可以衬托我年轻, 是吧亭州?”   被点名的沈亭州赶忙夸奖, “您看起来真的很年轻。”   这不是在奉承,他第一次见老太太时还以为对方不到五十岁。   老太太顿时笑容满脸, “家里一堆锯过嘴的葫芦, 原来好听的人话是这样的。”   沈亭州:……   锯过嘴的葫芦们:……   -   在老太太风趣又犀利的话语中, 这顿年夜饭终于吃完了。   半个小时后, 桑岩拿来了药给傅怀斐喝。   因为先前被傅老太太调侃过, 傅怀斐也不能耍赖不喝药, 纠结了一会儿,狠心把药全部咽了下去。   吃完桑岩递过来的糖, 傅怀斐才虚弱地靠在沙发上。   看着傅怀斐喝药的流程,沈亭州想到了许殉,嘴角弯了一点。   许殉看到后,手动把沈亭州的嘴角拉直。   傅老太太欣慰道:“果然这个世界对颜值高的人宽容,这么作都能找到对象,不枉我当年牺牲自己,嫁给一个帅气的老男人改变后代基因。”   被称为“老男人”的傅老先生仿佛习惯了,什么都没有说。   回去的路上,沈亭州好奇地问,“老太太跟傅老先生的关系不好吗?”   许殉说,“他们结婚第一年,我外公忘了结婚纪念日,我外婆气得回娘家住了半个月,从那以后我外公没忘过一个特殊节日,送的节日礼物没有重样的。”   不仅不重样,还应老太太的要求每次都要附赠情诗一首。   虽然老太太嫌情诗写得太含蓄,一点也看不出“情”,好像室友A写给室友B的,但每一封信都好好收藏着。   感觉老太太应该跟苏俞很有共同话题,说话都很造谣。   沈亭州失笑,“他俩这算是先婚后爱吗?”   老太太时髦又健谈,傅老先生正好相反,他是一个有点严肃保守的人,这俩属性还挺好磕。   许殉皱了一下眉:“算吧,反正没见两面,我外婆就着急嫁过来了。”   沈亭州在心里感叹:这很符合老太太风风火火的性格。   从某种角度来说,傅怀斐是有点随老太太的,都是充满戏剧性的人。   今天除夕夜,管家回去过年了,因此家里不像往日那样不管多晚给他俩留着灯。   沈亭州摁下玄关的开关,灯却没有亮。   沈亭州又摁了一遍,还是没有反应,疑惑地问,“怎么回事,坏了吗?”   身后的许殉说,“可能是家里没电了。”   沈亭州没有多想,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跟许殉上了二楼。   推开卧室的房门,里面遍布蜡烛,少说也有五六十个,在漆黑的夜里像点点星辰,沈亭州愣在原地。   许殉的五官被橘色的烛光柔化,他站在蜡烛堆里,窗外放起了盛大的烟花,眼眸映出一片绚烂。   难怪这一路上许殉心不在焉的,原来是搞了这种浪漫的惊喜。   浪漫是挺浪漫的,但是……   沈亭州的视线总忍不住去看挨着窗帘的那几根蜡烛。   一会儿别再引起火灾了,这种事新闻以前报道过。   许殉掏出了一个戒指模样的盒子,沈亭州的注意力这才被拉回来。   随着许殉打开盒子,里面果然躺着一枚造型简单朴素的戒指。   沈亭州的心率瞬间加快,在许殉取出戒指,要做求婚的姿势时,沈亭州不自觉把左手伸了出来。   下一秒,他瞳孔紧缩,然后一把拨开了许殉。   许殉猝不及防被推到一旁,笑容凝固在嘴角,愣了两秒才转过身。   窗帘被蜡烛燎起一簇小火苗,不等它壮大,沈亭州立刻将其扑灭,然后一口气吹灭了窗台所有的蜡烛。   吹得太快太急,导致沈亭州有点缺氧,扶着墙缓了七八秒,头晕的症状消失后,他施施然走到许殉面前。   沈亭州重新把左手伸了出来,微笑看着许殉。   摇曳的烛光交映在许殉身上,将他满身的浪漫细胞烤成了细菌。   在沈亭州温和包容的注视下,许殉沉默地将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上。   沈亭州举起手仔细观察那枚戒指,“这是傅先生设计的?”   许殉低声说,“不是。”   上次他让傅怀斐设计戒指只是随口一说,早在这儿之前他就找人定做了。   沈亭州没察觉到许殉的失落,担心再次引起火灾,他又开启吹蜡烛模式。   许殉在原地看了几秒,最后还是加入了沈亭州的阵营。   只留了一根蜡烛,微弱的光铺满了房间。   许殉想去吻沈亭州,对方已经筋疲力竭地躺在床上,还问他,“好久没锻炼身体了,肺活量都不行了。”   许殉张了一下嘴,最后躺到沈亭州身旁,握住那只戴着戒指的手。   两枚戒指贴在一起,原本微凉的金属环在这一刻开始发烫。   -   许殉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这次求婚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那种效果。   因此大年初二,一架无人机停在了正满屋子找猫的沈亭州面前。   无人机上绑着一个花篮,沈亭州纳闷地看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有一封信,他好奇地拿出来。   看到信里的内容,沈亭州迟疑片刻,然后走出了别墅。   别墅门口立着一个猫形立牌,爪子指向一个方位,沈亭州顺着那个方向找到第二个猫形立牌。   沈亭州收起立牌继续朝前走,最后走进别墅区自建的绿化树林里。   绿草茵茵处有一个很大的花拱门,许殉穿着一身正装站在拱门下,旁边拴着三只猫。   没错,是用绳子拴着!   每只猫的脖子上都系着一个红领结,脚上穿着黑色小靴子,面前还摆着一个盛满玫瑰花瓣的竹篮,一脸严肃地踹手手。   沈亭州不禁失笑,他就说怎么一觉醒来一只猫也看不见,原来是出门被迫打工了。   看到沈亭州,在寒风里冻了半个多小时的许殉,眼睛瞬间有了光彩。   沈亭州笑着走向英俊的小许,调侃道:“大年三十求婚,初二就要跟我结婚?”   许殉没说话,从一旁无人机的花篮里拿出戒指盒。   沈亭州看着空荡荡的无名指,昨晚上睡前他没摘,醒过来戒指虽然不见了,但因为没戴习惯并没有发觉。   许殉打开戒指盒,正准备第二次求婚,一声愤怒的哭腔打破了美好的气氛。   “别碰我,我嫌脏!”   许殉皱了一下眉,身旁的沈亭州早被这一声狗血量含满的话吸引了注意。   追在女孩身后的男人急迫道:“小艾你听我解释,我跟她真的没有什么,我只爱你一个人。”   “你的手搂在她腰上,那叫没什么?在你眼里是不是滚上床才叫有事,才叫出轨?”   女孩声音有种撕裂的痛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男人慌乱辩解,“是她主动的,昨天我喝多了,酒还没有醒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声清脆的巴掌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男人震惊地侧过头,看到短发女孩之后,眼眸闪烁了一下。   “我勾引你?”短发女孩冷笑了一声,“要不要让小艾看看,你们订婚那天你给我发了什么消息?”   男人面色霎时难看,“是你先加的我,每天发一些有的没的暧昧消息!”   短发女孩嗤道:“你不喜欢可以删了我,你不删,这不就是同意的意思吗?”   男人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发狠地瞪着她。   短发女孩讥诮地扬起唇角,然后对闺蜜说,“你看,我就说过他不靠谱,随便一试探就本性暴露了。”   男人像是抓到什么把柄似的,“小艾,你听到没?她是故意算计我的,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是她拉着我的手放她腰上。”   短发女孩嘲讽道:“那是我要你在订婚那天说你其实不想这么早定下来,只是小艾一直在催你,你是出于责任才同意结婚?”   男人瞪着短发女孩,“是你诱导我这么说的。”   短发女孩呵了一声,“你三岁孩子?这么容易被骗!”   “你!”男人咬牙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对小艾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所以才这么着急破坏我们。”   短发女孩冷笑,“有你的心思更见不得人?”   男人还想说什么,那个叫小艾的女孩浑身发颤地打断,“都滚。”   男人满眼深情,“小艾,我真的……”   短发女孩:“我就跟你说过这个人不可信,全天下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可信的。”   “我不想见你们!”女孩歇斯底里,她推搡着两个人,“滚,都滚!”   被惊吓到的小银渐层猫叫了一声。   女孩发现这边有人,有些难堪地跑走了。   等三个人都离开,沈亭州走过去安抚小银渐层。   成功将猫安抚好,沈亭州一抬头就看见瘫着一张脸的许贞子。   沈亭州心道不妙,起身赶忙说,“我愿意,我非常愿意。”   边说边捉着许殉的手将戒指往自己无名指上套。   小许费心准备了这么多,还说服家里的猫打工,因为沈亭州瓜王体质,导致一切又不完美了,这让沈亭州很愧疚。   但小许就是小许,一向善解人意,深明大义,挤出笑容表示自己没事。   如果晚上许殉不趁着他睡觉,又偷偷扒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沈亭州会更加高兴自己找了这样一个贴心的伴侣。   -   许殉的第三次求婚是在阳光明媚的初五。   这次求婚的场地是在室内,布景更加豪华。家里的猫可能又收受了许殉罐头的贿赂,再次充当求婚的吉祥物。   沈亭州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仿佛第一次被求婚,在许殉带他到场地后,他完美地表现出了感动与惊喜。   这次许殉穿上了王子服,拿出戒指盒,单膝正要跪下,沈亭州的手机响了。   苏俞羊水破了,要生产了! 第88章   听到苏俞生产这个消息, 沈亭州拉上许殉就往医院赶。   他俩到医院的时候,苏俞已经被推进了产房,虞明宴穿上无菌服进去陪产。   花区特殊的强悍体质在生孩子这方面展露无遗。   生产很顺利, 一个多小时苏俞就从里面被推出来了,精神也还不错。   沈亭州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一直担心男性身体不好生。   虞明宴抱着宝宝跟苏俞一块出来, 见到等在外面的沈亭州, 他把孩子交给沈亭州,低头亲了亲苏俞的头发, “辛苦了。”   苏俞睁着潮湿的眼睛问, “像沈医生吗?”   虞明宴笑了一下,“像的。”   抱着孩子的沈亭州:……   许殉碰了一下沈亭州, 沈亭州转过头, 就见许殉抬起自己的手机。   是备忘录的页面,上面写着一句话——   眉毛像你。   沈亭州反应了一下, 许殉说的是婴儿的眉毛像他, 但怀里的小宝宝哪里有眉毛?   知道许殉用调侃的方式回应苏俞的话, 沈亭州弯唇也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以许殉的性格, 如果苏俞不是刚生产,他会直接怼回去。   小许还是很善良的!   这时苏俞看过来, 虚弱地叫他, “沈医生。”   沈亭州赶紧抱着孩子过去, “要看孩子吗?”   苏俞摸了一下孩子, “软软的, 像水做的。”   沈亭州仿佛抱着一团云, 很轻很软乎,他生怕一个用力弄疼怀里的小宝宝。   “是小女孩哦, 我跟阿宴商量好了,女孩的话就叫苏语婷。”   苏俞说着看向许殉,眼神怯怯的,“许先生不会生气吧?”   沈亭州有点无奈,刚生完孩子还是别皮了,要好好休息。   许殉一脸淡然,“没什么生气的。”   戏瘾无法得以满足的苏俞撇撇嘴,虞明宴在他眉心点了一下,声音柔和,“睡吧。”   苏俞只好闭上眼睛,虞明宴弯腰给他盖好被子。   趁着这个空挡,许殉再次举起手机给沈亭州看。   这次备忘录上写着:【这个名字就是不让下雨是吧。】   沈亭州:……   感觉小许有点损,沈亭州又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这次的意思是让许殉停止跟国宝夺笋。   -   初五是苏爸爸去寺庙祈福的日子,听说苏俞生产,他急忙赶回来。   除了苏爸爸,还有苏俞的父亲跟苏蔷。   苏俞已经睡着了,病房里不方便这么多人,沈亭州跟许殉只好先回去。   晚上沈亭州去洗澡,浴室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筹谋第四次求婚的许殉立刻放下平板,快步走进浴室,“怎么了,摔倒了?”   推开浴室的房门,里面黑着灯,只点着两支香薰蜡烛。   在朦胧暧昧的光晕里,眉眼清隽柔和的沈亭州主动向许殉求婚——   “许殉先生,你愿意跟我成为伴侣,共度一生吗?”   沈亭州漆黑的瞳仁映着怔愣的许殉,他笑着又问了一遍,“你愿意吗?”   许殉眼睫扇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将手伸了过去。   沈亭州把许殉的手托到掌心,用另一只手郑重地给许殉戴上戒指。   下一秒天旋地转,许殉把他摁在墙上激烈地吻他。   沈亭州一时喘不上气,但他并没有抗拒许殉热烈又强势地亲吻,只是放松自己的身体,轻轻抚摸他的后颈。   许殉的吻逐渐柔和下来,鼻尖蹭在沈亭州面颊,含着他的唇瓣轻轻咬。   沈亭州半垂着眼睛,极缓慢极缓慢地呼吸着。   许殉咬着沈亭州,不停叫他的名字,嗓音黏糊糊的仿佛含了一口蜜。   沈亭州的脸有些烫,抿唇承受着,没有说话。   -   沈亭州的主动求婚,总算让完美主义者小许打消了原本的计划。   因为他觉得没有比初五浴室那场求婚更完美的求婚了。   许殉心情好,对事物的包容度明显提高,包括苏俞。   沈亭州去医院看苏俞,许殉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还会当司机送沈亭州过去。   许殉停在路边的车位上并没有下来,理由很简单,他在外面等着的时候,沈亭州反而不会在病房多待。   千年小狐狸苏俞看出了许殉的计划,气哼哼说,“难怪沈医生会喜欢上他,他手段可真多!”   沈亭州:?   苏俞:“幸亏我和阿宴没跟他住在一起,不然我们这么单纯,不得被他欺负死?”   正在给婴儿喂奶粉的虞明宴附和,“是啊。”   “谁欺负谁?”   一个声音说出了沈亭州的想法。   苏蔷提着苏爸爸亲手熬的汤走进来,跟他一块来的还有大房哥章廊。   苏蔷把汤往床头柜上一放,“你们俩八百个坏心眼,全世界的心加起来都没你们脏,别人不被你们欺负就不错了!”   苏俞眉头按下,“大蔷,闭嘴!”   虞明宴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封住了苏蔷的嘴,用透明胶带封住的。   苏蔷恼火地撕下胶带,因为撕得太快,嘴巴火辣辣的,他吃痛地捂住嘴。   大房哥见状忙过去给他吹,“蔷蔷,不疼不疼。”   虞明宴冷然扫去一眼,“小点声,小鱼现在需要安静。”   章廊的分贝瞬间降下来,他先前跟苏俞请教过怎么追求苏蔷,对方教他的办法不是管用,是非常管用,他不好得罪对方,极轻极轻地给苏蔷吹气。   苏蔷一把推开章廊,瞪视着苏俞。   沈亭州叫停他俩,“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小俞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吧。”   他去拉苏蔷,省得在病房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苏俞一秒星星眼,侧头对虞明宴说,“阿宴你听见了吗,沈医生叫我小俞耶。”   苏蔷不甘示弱,抓住沈亭州的手,大声说,“沈医生摸我耶。”   沈亭州往回抽自己的手,但苏蔷死死拽着。   章廊帮着沈亭州逃脱苏蔷,但他摸一下沈亭州就会被苏蔷拍走一次,摸一次被拍走一次。   苏俞皱眉,“大蔷,你臭到沈医生了。”   苏蔷抬抬下巴,“分明是你臭不可闻,要不沈医生怎么着急出去?”   沈亭州眼睛合了合,“别再吵了!”   “你!”沈亭州对苏蔷说,“现在就回家,他刚生产没多久需要休息。”   “你!”沈亭州转头对苏俞说,“躺下来好好休息,还有,别老挤兑小许了。”   “他也挤兑我,你怎么不说?”苏俞用眼神控诉沈亭州偏心,“他还把我气的都没奶水了!”   沈亭州:……你本来也没有!   苏俞可怜巴巴地说,“婷婷这么小的年纪只能吃奶粉,她好可怜。”   虞明宴坐到床头,握住苏俞的手,“没事,她会理解你,毕竟这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   沈亭州小声说,“反正不是小许的错。”   苏俞耳朵很好使,闻言趴到虞明宴肩头,呜呜地假哭起来。   “我就知道我比不上小许,我也没有想过比得上他,只要能在沈医生的心里占据小小的地方,我就很满足了。”   虞明宴抱着小的,安抚大的,“没关系,沈医生只是暂时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惑,他最后还是会回家。”   沈亭州:小许不是花花世界……   苏俞跟虞明宴在演苦情戏,沈亭州在为许殉辩解,只有章廊,只有他坚持不懈地将沈亭州的手从苏蔷手心抽了出来。   悄然无声地做完这些,章廊开始往外偷苏蔷。   苏蔷被拉着往外走了两步,回过神后不满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章廊忙说,“苏叔叔不是还炖了你爱喝的汤,咱们赶紧回去吧。”   有沈医生在的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   爸爸熬的汤还是很重要的,苏蔷果断跟着章廊走了。   走到门口,章廊回头冲沈亭州邪魅狷狂一笑,眼神在说:你看,我能轻易让蔷蔷对你祛魅,我很快就能晋升成“唯一”。   沈亭州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章廊已经傲然离去。   沈亭州也没有多待,再待下去苏俞不知道会上演什么戏码,况且小许还在下面等着他呢。   朝外走的时候,沈亭州遇到了凌韵的弟弟凌展。   这次凌展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他给自己办了出院手续,戴着墨镜独自离开。   凌展已经签了器官捐赠书,似乎还准备发新歌。   最近接连发生的事让这位以脾气暴躁著称,粉丝却坚信“哥哥好脾气”的千万级大明星少了很多锋利锐气,但背脊仍旧挺直。   他走路带风地离开住院部,一路上收获不少注视,凌展一概没理,钻进一辆保姆车里。   沈亭州驻足片刻,然后朝着许殉的车走去。   -   人生伴随着无数个阴晴圆缺。   有小生命诞生的喜悦,也会有朋友离去的感伤。   正月初十这天,贺子探跟着贺延庭离开,他俩要是在那边忙起来,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了。   沈亭州跟贺然婕一块去机场送别。   贺然婕嘱咐,“到那边了给我打电话。”   从来不把分别当回事的贺子探点点头,“我知道。”   贺然婕抬手帮贺子探整理了一下衣服,“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到要好好照顾自己。”   “妈,你放心。”贺子探挺了一下胸,为能帮到贺延庭感到自豪,“我不会给哥添麻烦的。”   贺然婕眼圈有点红。   贺子探从来没有离开她这么长时间,但孩子长大了总是会离开父母的。   贺子探后知后觉地感受了贺然婕的情绪,用力抱住她,“妈,您想我了就打电话,我立刻买机票飞回来。”   贺然婕低低嗯了一声。   沈亭州共情能力强,看不了这种画面,偏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说真的,他初见贺子探的时候,对贺子探的印象并不好,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为对方离开而伤感。   在人群中,沈亭州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   看清那张脸后,沈亭州眉心跳了一下。 第89章   虞居容倚在机场等候厅的圆柱上, 姿态随性潇洒。   见他从烟盒倒出一根烟,机场工作人员原本想上前阻拦,但虞居容只是含在嘴里, 并没有点燃的意思,工作人员就没有过去。   沈亭州看着虞居容,这是他第一次见虞居容“抽烟”。   对方似有所感地望过来, 他叼着烟冲沈亭州抬了一下下巴, 算是打招呼。   虞居容从容不迫的态度,让沈亭州反而不知道他来此的目的。   “沈医生。”   贺子探的声音换回沈亭州的思绪。   沈亭州的头刚转过来, 整个人就被贺子探抱住, 对方的手臂锢着沈亭州的后背,肢体动作含着一丝不舍。   贺子探在沈亭州耳边说, “我走了, 就麻烦你多去看看我妈。”   “我知道。”沈亭州拍了一下贺子探,“在那边别那么冲动,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随时欢迎。”   贺子探很享受这种关怀, 点头如捣蒜。   贺延庭打完工作电话, 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   他对贺然婕说, “放心, 我会看好他的。”   贺然婕不动声色地擦了一下眼角, “好, 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前提。”   贺延庭“嗯”了一声。   贺子探三步一回头, 挥手道:“妈、沈医生, 我们走了。”   直到贺子探跟贺延庭过了安检,虞居容仍旧倚在圆柱上, 没有过来拦住他俩,或者送别的意思。   等人离开了,虞居容将嘴里的烟扔进垃圾桶,反而主动走过来打招呼。   “贺阿姨。”   贺然婕一愣:“小虞?你怎么在这里?”   “过来接朋友。”虞居容明知故问,“贺阿姨你呢?”   贺然婕说:“来送人。”   虞居容问:“是送子探吗?听说他要去国外工作,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我还想着十五那天约他出来吃饭呢。”   沈亭州感觉花区的人都挺会演的,虞居容脸上的惋惜一点也不作伪。   贺然婕虽然心里舍不得,但嘴上还是说,“年轻人嘛,心里还是觉得工作要紧。”   虞居容很轻地笑了一下,“是这个道理,不过,不管他去哪儿,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虞居容的语调跟笑容,莫名让沈亭州想到《乱世佳人》里,瑞德离开之后,斯嘉丽说的那句话——   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毕竟,这里是贺子探的家,无论他去哪里,去多久最终都会飞来的。   所以虞居容不会因为贺子探的离开有任何伤感,他给沈亭州一种始终稳稳拿捏的感觉。   离开机场后,沈亭州送贺然婕回去。   车子停在目的地,贺然婕没有着急下车,问了沈亭州一句,“小探跟他在谈恋爱吗?”   沈亭州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贺然婕跟虞居容见面次数不多,但还是敏锐察觉到他跟贺子探之间微妙的气氛。   看着惊住的沈亭州,贺然婕说,“小探在感情上面很迟钝。”   那不是一般的迟钝,沈亭州就没见过比贺子探更稀里糊涂的人。   贺然婕叹了一声,“迟钝也有迟钝的好处,起码不会受伤。”   这倒是,除了贺家人之外,没有人能伤到贺子探。   贺然婕又问,“沈医生,你觉得虞居容这个人怎么样?”   沈亭州对虞居容感官复杂,“……我说不好。”   贺然婕点了一下头,“我明白了,谢谢你沈医生。”   沈亭州忙道:“您客气了,小探是我朋友。”   贺然婕很喜欢沈亭州,如果贺子探真喜欢男人,她倒很希望对象是沈亭州。   但沈亭州无名指戴上了戒指,贺然婕也没再说什么。   -   沈亭州回到家,就看见被管家跟傅老太太夹在中间,低头撸猫的许殉。   沈亭州一回来,许殉立刻从活死人状态解封,眼巴巴看着他,仿佛受尽委屈。   傅老太太笑道:“呦,小歹的靠山回来了。”   管家附和:“沈医生快过来坐吧,小歹少爷应该攒了一肚子委屈要跟你撒娇呢。”   沈亭州:……   因为苏俞,沈亭州装傻的本事炉火纯青,直接忽略掉这些挤兑,走到老太太身旁,“您什么时候来的?”   傅老太太:“刚过来,家里一堆无趣的人,所以过来找管家说说话。”   管家:“欢迎您常来,跟您这样优秀漂亮的女士说话,我心情也很好。”   老太太喜笑颜开:“果然在这个家里,只有管家跟亭州会说好听的人话。”   管家接受了这样的赞美,开口说,“改天我也好好教一教小歹少爷,让他学学好听的人话怎么讲。”   老太太一副不胜感激的模样,“那真是麻烦你了。”   管家微笑,“应该的。”   听着他俩一唱一和,沈亭州都能想到他没回来之前,许殉遭受了多少言语打击。   难为老太太拖着七十多的硬朗身体,不远万里过来呛声许殉。   见他俩还要说什么,许殉终于说他们想听的好听人话——   “好了!过几天我就申报改名。”   话音刚落,老太太就说,“说真的,也就我们家小旬能配得上亭州。”   管家:“小旬少爷跟沈医生求婚了,沈医生答应了。”   他俩的语气跟挤兑许殉时没有任何区别,态度却差出了一个银河系。   沈亭州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许殉一点也不吃惊,面无表情地拉上沈亭州的手朝楼上走。   老太太夸赞,“你看小旬的身姿多矫健。”   管家赞同:“小旬少爷上学时不光篮球打得好,滑雪也很厉害。”   沈亭州二次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   管家跟老太太的声音渐渐远去,许殉进房后就把门关上了。   看许殉垂着眼,沈亭州伸手揉揉他的脸,“受委屈了。”   许殉不放过任何一个向沈亭州撒娇的机会,闻言立刻把脸埋到沈亭州的颈窝。   沈亭州的自责推至顶峰,“以后我一定好好练练口才,争取……跟管家他们有个来回。”   面对顶级阴阳家,沈亭州感觉有个来回已经很不容易了。   许殉撩起眼皮,黑漆漆的眼睛黏在沈亭州身上,“你能这么说,我已经很高兴了。”   被喂了一大口绿茶的沈亭州,忍不住亲了亲许殉的眼皮。   在房间阳台打盹的橘猫蹭过来讨食儿,被许殉快速拨开。   橘猫不死心又挨了过来,尾巴扫过沈亭州的小腿。   感受到毛茸茸的触感,沈亭州眼睛微亮,把猫抱了起来,“饿了?”   许殉说,“快春天了,估计是发情了。”   沈亭州看了一眼没有蛋蛋的橘猫,“不是已经割了?”   许殉从沈亭州手里接过橘猫,“那就是发癫了。”   沈亭州:?   许殉抱着猫放到屋外,转头见沈亭州不解地看着他,许殉凑过去用脸蹭了蹭沈亭州。   沈亭州哭笑不得,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躺这里,我给你掏掏耳朵。”   许殉立刻乖巧地躺上去。   -   周一上午沈亭州接到了房东老太太的电话。   上次沈亭州的房子水管爆裂,不小心淹了楼下的邻居,当时沈亭州直接给了房东老太太一笔赔偿款,由对方来找装修队重新装修。   现在房子装修好了,老太太叫沈亭州过来核对账单。   沈亭州跟房东老太太打过交道,很信任她的人品。   “不用对账了,您不是说多退少补,直接把总金额发过来,少的话我再给您转账。”   房东老太太操着乡音说,“那不行吼,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得嘞,我老太太不是那种脑子不明白的人,一定要对。”   沈亭州只好开车过去。   房东老太太把客厅重新装修了一遍,她递过来一张账单。   “这个是你房子水管漏水搞坏吼,这张是我自己要装的,这面墙,还有这面墙的壁纸我自己掏钱,你看窗户我都加上防护栏喽,再出一个要跳楼的租客,我吓都吓死啦。”   不怪房东老太太耿耿于怀,那天的事沈亭州都吓一跳。   账单一核对,房东老太太还要退沈亭州一千二百多。   沈亭州本来是不想要的,房东老太太丁是丁卯是卯,几块钱都打给他了。   “古人讲话吼,老而不死是为贼,我可不是那种占人便宜的贼老太太,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沈亭州解释,“我是觉得您经常来这里盯着很辛苦,这一千不退也正常。”   房东老太太哎呦了一声,“这算什么辛苦哦,我干这点事都算苦的话,那些装修师傅天天吃黄连吼。我跟你讲吼,我老太太晓得好赖人,你给我送的那些干鲜货贵得嘞,我心里记得你的好。”   “听我老太太的话,把钱收一收,年轻人不要大手大脚,钱挣得辛苦嘞。”   沈亭州失笑,“好。”   房东老太太压低声音凑过来,“你要是分了手,记得跟我讲吼,我给你介绍大把大把好男人。放心,配你样貌钞票都大大吼。”   沈亭州:……   现在沈亭州就庆幸没带许殉来。   房东老太太教导沈亭州,“你们这些小年轻就应该多谈谈,谈多了才不会像小康那样被人骗。”   小康就是康棋乔,房东老太太的上一个租客。   在老太太这里差点跳楼的康棋乔算是反面例子,正谈着呢,万万没想到正主居然来了。   看到门口的康棋乔,房东老太太嘴巴都合不住了。   房东老太太拍着胸脯,怪嗔道:“吓死哦,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康棋乔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清瘦,但不像先前那么苍白羸弱。   见吓到房东老太太,康棋乔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来拿东西的,前几天跟您说过。”   上次走的时候,康棋乔没把东西全部拿走。   他的房租这个月月底才到期,除了拿东西,顺便交钥匙给老太太。   房东老太太打了一下脑袋,“昏头喽,把这事忘记了。你来的正好,我老太太也不占你便宜,房租算到你离开那天。”   康棋乔一愣,摆手道:“不用不用。”   “拿着吧,要好好生活,有什么想不开的也不能像上次那样吓唬你爷爷。”老太太关心地问,“那两个人没再找你麻烦吧?”   老太太说的是严寻跟江承衍。   这两个人一个是康棋乔的前夫,另一个曾经趁着康棋乔酒醉……   提及跳楼的事,康棋乔露出尴尬,摇了摇头,“没有。”   沈亭州出来打圆场,问他,“你一个人来的?”   康棋乔抿了一下唇,“黎漾陪我过来的。”   沈亭州记得黎漾,一个跟贺子探有得一拼的哥控。   跟武力值超高的贺子探不同,他是属于脑力那一挂的,设计严寻跟江承衍在酒店……互捅。   江承衍将严寻捅伤后被警方带走了。   这个案子沈亭州特意关注了一下,严寻摘除了一颗肾,属于二级重伤,江承衍倒是很硬气,没跟严寻要和解书,被判了三年。   听康棋乔说两人没再骚扰他,沈亭州也就放心了。   康棋乔留在这里的东西不算多,沈亭州帮着他把东西拿下了楼。   黎漾等在门口的车上,他身体不好,每到冬天就很容易着凉感冒,因此没有下车。   见人出来了,黎漾打开车门,视线从康棋乔身上落到沈亭州,“沈先生。”   看他脸色不好,沈亭州关心了一句,“身体还好吧?”   黎漾露出很浅的笑容,“老毛病了。”   见康棋乔绕到车后将东西放进后备厢,他低咳了几声,嗓音有些沙哑,“还能再坚持几年,怎么也等到他出狱了,我再死。”   这个“他”应该是指江承衍。   沈亭州头皮一麻。   黎漾笑了起来,模样很是温和,“我开玩笑的沈先生,我这个病样子能做什么?”   沈亭州感觉他能做的事挺多的,但没有说出口。   康棋乔回来了,沈亭州跟黎漾的话题也就结束了。   “今天麻烦你了沈先生。”康棋乔主动邀约,“中午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沈亭州婉拒了康棋乔,“中午我跟小许约好了。”   康棋乔没有再劝,“那我们先走了,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跟许先生来我老家旅游,我们那边经济虽然不发达,但景色很好。”   沈亭州欣然应邀:“好,去的话到时候给你打电话,一定好好地麻烦你。”   康棋乔很开心沈亭州能把他当朋友。   车里的黎漾咳了起来,像是着了凉风,越咳越厉害。   康棋乔看了他一眼,然后对沈亭州说,“那我们先走了。”   “快点关上门吧,今天有凉风。”沈亭州叮嘱了一句,“回去让他多喝热水,注意休息。”   康棋乔点点头,“我知道了,再见沈先生。”   目送两个人离开,沈亭州正准备走,就看见不远处李牧野揽住宋青宁的腰,将他的男小妈抱了起来。   沈亭州:!!! 第90章   宋青宁下车时踩空扭了一下脚, 原本觉得没事,但越走越钻心地疼。   很快李牧野察觉到了异样,一把将宋青宁抱到了花坛上。   他扣住宋青宁的脚踝, 掀宋青宁裤管时对方吃痛地嘶了一声,李牧野赶忙放轻动作。   看着肿起来的脚踝,李牧野眉头拧起, “看起来很严重。”   说着他扣住宋青宁的膝窝, 准备抱人去医院。   身体悬空那一刻,宋青宁很没安全感地抓住李牧野, “我还能走……”   突然他一愣, 眯起眼看着前方连挣扎都忘记了,“那个人是学长吗?”   李牧野闻言转过头, 他视力要比宋青宁好, 一眼确定站在楼道口的人就是沈亭州。   李牧野将宋青宁重新放回原处,喊道:“沈医生, 你快过来看看, 宁哥的脚扭伤了。”   一听宋青宁受伤了, 沈亭州快步走过去。   他让宋青宁站到地上, 在红肿的脚踝摁了几下,问宋青宁疼不疼。   最后沈亭州确定, “没伤到骨头, 韧带小关节脱节, 不用去医院做固定, 好好休养几天就可以了。”   李牧野是体育生, 对这种伤不陌生, 闻言长舒一口气。   沈亭州起身说,“我车里有消肿的药剂,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李牧野自告奋勇,“我去沈医生,我跑得快。”   沈亭州将车钥匙交给他,“车停在小区路边的停车位,药在后备厢里。”   李牧野拿上车钥匙,朝小区外跑去。   今天天气冷,宋青宁疼出一身冷汗,他出入的地方都有空调,因此衣着单薄。   怕他着凉,沈亭州发信息跟李牧野说了一声,然后背上宋青宁先回去了。   宋青宁租住在沈亭州的房子,住这么长时间他连密码都没换。   沈亭州熟练地摁下六个数字,密码锁滴地响了一下,他推开房门。   出乎沈亭州的意料,李敬崇跟李景杭竟然都在。   不过今天是正月十五,一家人吃个团圆饭也蛮正常……吧。   见宋青宁是被沈亭州背回来的,李敬崇沉声问,“怎么了?”   宋青宁解释,“脚扭伤了。”   沈亭州把宋青宁放到沙发上,问他们,“家里有冰块吗?”   “有的。”李景杭去拿。   沈亭州挽起宋青宁的裤腿,肿的比刚才更厉害了,有些地方还沉淀出深紫的颜色。   这属于正常情况。   沈亭州接过李景杭递过来的冰块,问他要了一块毛巾,然后给宋青宁冰敷。   没多久,气喘吁吁的李牧野跑了上来,“沈医生,药。”   沈亭州接过医药箱,但没打开药箱继续给宋青宁冰敷。   宋青宁已经从那股钻心的疼劲儿中缓回来,迫不及待跟沈亭州汇报他最近的学习进展。   宋青宁的成绩稳步上升,沈亭州很为他开心。   沈亭州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以你现在的成绩,医学院可以任你挑选了。”   宋青宁有点害羞,“你上次说的大学我都认真研究了一下。”   宋青宁的志愿是法医系,全国最好的那几家大学都不在京都,这意味着他要离开李家去上学。   沈亭州下意识看了一眼李家三父子。   三个人齐刷刷盯着他,那种眼神沈亭州很熟悉,熟悉到他都不用嗅,就知道客厅充满了怨夫气。   沈亭州不知道父子三人是单纯吃醋,还是不想他把宋青宁往法医上面拐带。   “综合比较我想去Z大读。”宋青宁眼睛亮亮地望向沈亭州,“学长,你觉得呢。”   倍感压力的沈亭州说话很是谨慎,“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宋青宁顿时有一种被偶像赞同认可的成就感,脸颊泛出一抹红痕,他又跟沈亭州谈了谈专业的问题。   沈亭州虽然不是法医系,但有当法医的朋友,还是了解一些基础知识。   跟宋青宁深聊之后,沈亭州发现对方似乎认准这个专业了,了解得很全面。   听宋青宁做的三年规划,沈亭州感受到他腼腆之下的成熟。   摆脱了两个糟糕的原生家庭,宋青宁确实在向阳成长。   宋青宁又提到了沈亭州送他的那本书,“我最近重新看了一遍,有了新的感悟。”   沈亭州好像隐约听到有人阴阳怪气——【愿你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   沈亭州如同嗅到腥味的猫,机敏地转头,身侧有三张面无表情的脸,三张嘴巴也好好地闭合着。   沈亭州疑惑地转回来,耳边又响起——【愿你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   沈亭州又看过去,还是三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三张闭得紧紧的嘴巴。   宋青宁不解地望过来,“学长?”   沈亭州轻咳了一下,“没事,你继续说。”   冰敷得差不多了,沈亭州给宋青宁上药时,又又又听到了那句话。   他合了一下眼睛,把药搓开,均匀地抹在宋青宁脚踝。   最后宋青宁确定了去Z大,沈亭州的药搓得也差不多了,起身去卫生间洗手,那种如芒刺背的感觉瞬间没了。   沈亭州打开盥盆的水龙头,冲洗手指的时候,发现吸壁式刷牙架上,居然放了四把牙刷。   李家父子该不会轮流在这里睡吧?   就算是一块过来睡,这种事他们也做得出来。   沈亭州洗好手出去时,李家父子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幽怨。   其实只要宋青宁不用那种看偶像的崇拜目光看着沈亭州,他们仨都挺正常的。   沈亭州假笑,“没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   宋青宁想留沈亭州吃午饭,但感觉这种特殊的日子,沈亭州应该会更想跟家人,或者是许殉先生在一起。   李牧野愉快道:“沈医生,那我送你。”   沈亭州冲屋里的人含笑颔首,然后快步朝外走。   李牧野把沈亭州送到电梯口,“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沈医生。”   “没事。”沈亭州顺嘴问了一句,“宋先生要去读Z大,你们全家……”   李牧野毫无城府,大咧咧说,“我们家商量了一下,还是要尊重宁哥的意思。反正我不着急,宁哥可以慢慢想,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再做决定。”   “不过——”李牧野嘿嘿一笑,窃喜道:“我不像我大哥跟我爸,我没有公司,我可以经常去看宁哥,甚至陪他一块读书。”   在时间陪伴上,二世祖拥有绝对的优势。   见他们不会阻碍宋青宁的学业,沈亭州没再多问。   电梯到了,沈亭州走了进去。   李牧野笑着挥手,“再见沈医生,改天一块吃饭。”   等人走了,李牧野朝回走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刚才没暴露什么吧?他没说什么奇怪的,会令沈医生多想的话吧?   应该没有!李牧野感觉沈亭州在这方面挺迟钝的,不会察觉到什么。   李牧野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愉快地回去找宋青宁。   -   离开小区,沈亭州开车直奔家。   他没有骗康棋乔,他真的跟许殉说好回去吃饭。   到家后,迎接沈亭州的是一个明媚的小许,随着他的靠近,明媚小许收起了明媚。   沈亭州:?   许殉在沈亭州身上嗅了嗅。   沈亭州一脸纳闷,“怎么了?”   许殉不顾沈亭州的后仰,在他脖颈嗅了两下,仿佛一条缉毒犬,严肃道:“你身上有一股怪味。”   沈亭州抓起自己的领口闻了一下,“可能今天运动量大,有点出汗吧。”   许殉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是小妻子的味道,你见到他了?”   小妻子是许殉给宋青宁起的外号,沈亭州好笑之余又感到不可思议。   沈亭州好奇,“怎么闻出来的?”   许殉挑眉,“你今天真见到他了?”   沈亭州没隐瞒,“见了,他脚扭伤了,我帮忙看了看。”   许殉轻哼了一声。   沈亭州一直不理解李家三父子为什么会对他有微妙的敌意,也不理解许殉为什么会对宋青宁有微妙的敌意。   许殉不掩饰自己的态度,学宋青宁叫沈亭州:“学长。”   沈亭州:……   许殉夹着嗓子怪声怪调叫他学长的语气,跟沈亭州在宋青宁那儿听到的“愿你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一模一样。   沈亭州摁住他的脸,眼底带笑,“好好说话!”   许殉做了一个金鱼嘴。   沈亭州彻底绷不住了,但仍旧“教育”许殉,“他只是我的小学弟……”   许殉摇头晃脑,夹声夹气地学沈亭州,“小学弟。”   沈亭州:……   沈亭州不理解许殉排斥宋青宁的点,愣愣地问,“为什么?”   论粘人程度宋青宁比不上贺子探,论豪放也比不过苏俞,许殉对他俩都没有这样……夸张。   许殉不说话。   沈亭州用掌心挤着许殉的脸,“小许?呼叫小许,小许在家吗?”   许殉闭着眼睛说:“离家出走了。”   沈亭州笑了,“我是真不知道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   许殉拨开沈亭州的手,反过来捧住沈亭州的脸,“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你高中的样子!”   沈亭州一愣,没想到许殉会计较这件事。   不过,他随后想通了另一件事——   难怪李家三父子这么警惕他,因为他们打从心底里希望,在宋青宁最弱小无依,备受欺负的时候,拯救关怀他的人是自己。   他们对沈亭州的警惕戒备,其实是源于内心的遗憾。   同理,许殉对宋青宁的排斥也是一样的。   许殉凑过来,近距离看着沈亭州,满含醋意地说,“我不喜欢比任何人,晚一步认识你。”   他也想见一见沈亭州高中的样子,那个少年意气,很多人心目中白月光般存在的沈亭州。   如果那个时候他就认识沈亭州,或许他们能谈一段纯真的校园恋爱。 第91章   明白许殉是在遗憾, 沈亭州望着他的眼睛说——   “我觉得跟你相遇时,是我人生最美好的阶段。”   他在最美好的时候遇见了许殉,他俩在一起是1+1大于2。而且如果他真在高中遇见许殉, 未必能看得上这个小鬼头。   这种实话沈亭州当然是不敢当着许殉的面说。   他赶紧亲了亲许殉,“好了,吃饭吧。”   许殉突然说, “过一段时间, 阿姨他们会从南极回来。”   沈亭州迈出去的脚停下,愣愣地看着许殉, “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今天上午。”许殉语气自然, “回来谈论我们的婚事。”   沈亭州的眼睛动了一下,“……哦。”   这下换许殉对沈亭州说, “好了, 吃饭吧。”   沈亭州被许殉拉进餐厅,直到坐上餐椅, 他还在纠结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见了宋青宁?”沈亭州好奇, “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管家一语道破玄机, “他诈你的。”   沈亭州今天跟房东老太太对账, 在小区碰上宋青宁的概率很高。   被拆穿的许殉一脸坦荡,起身给沈亭州盛了一碗汤。   ……也行吧。   沈亭州接过许殉递来的汤, 尝了一口味道, 点头称赞, “今天的汤挺好喝。”   许殉给沈亭州夹菜, “专门给你熬的。”   沈亭州享受着贤惠的许殉照顾, 管家难得没说什么, 估计是因为许殉同意改名字了。   晚上沈亭州从浴室出来,许殉正在拆傍晚送过来的快递。   沈亭州原本没太在意, 直到许殉拆出了一件高中校服。   沈亭州:……   许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黏糊糊的眼神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嘴角扯动了一下,“我觉得吧……”   许殉打断他,“我给你新买的衣服,你要试试吗?”   沈亭州:“……我能在床下试,不在床上穿吗?”   许殉点了一下头,一脸纯良。   沈亭州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校服套在身上,穿的时候他心里有些别扭,有种老黄瓜刷嫩漆的感觉。   但许殉看到穿着高中校服的沈亭州,喉咙滑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走了过去。   小许说话是算数的,沈亭州果然没把衣服穿上床。   -   因为许殉提到结婚,沈亭州开始关注婚礼相关的讯息。   怕惊到自己的亲姑姑沈知韵,沈亭州给对方打了一个预防针。   没想到沈知韵比他还早一步知道,因为沈爸沈妈向她打听过许殉。   沈知韵给了许殉一个很高的评价,这个评价符合沈家父母对许殉的印象,因此哪怕对方是一个男人,他们也同意两个人在一起。   不得不说,小许笼络人心的能力很强!   沈亭州父母大概会在南极极夜前回来,大概三月中旬。   三月初是苏俞跟虞明宴女儿的满月宴。   作为孩子的干爹,沈亭州不仅包了一个大红包,还按照习俗给小婴儿打了一个长命锁,两个小金镯。   秦诗瑶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怂恿沈亭州让苏俞来她家酒店办满月宴。   “花区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会经常发生一些神奇的事。不过他们很排外,我还没见识过呢,真想开开眼。”   作为一个开过眼的人,沈亭州觉得这种眼还是不要开为好。   深知秦诗瑶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沈亭州婉拒,“这种事,我也做不了主。”   秦诗瑶有点遗憾,但没有再劝。   满月宴最后定在虞家老宅。   虞明宴和虞居容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现在当家的是虞二叔。   不过在虞明宴成年开始管理公司后,虞二叔渐渐退居二线,在家养病很少出去。   前段时间,虞二叔的婚姻在花区论坛闹得沸沸扬扬,最后是虞居容下场把相关帖子全部删了。   现在当事人就活生生出现在沈亭州面前。   林棠戳着小婴儿的脸颊,惊奇不已:“她脸真的好软,黑眼仁又亮又大,奶香奶香的。”   苏俞说:“你要是喜欢,可以跟二叔生一个。”   林棠瞬间抽回自己的手,嫌弃道:“我才不要,而且我马上就要跟他离婚了。”   说实话,沈亭州还以为他俩已经离婚了。   上次林棠在论坛上信誓旦旦说自己一定会离,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居然还没有分开,难道花区的离婚冷静期比外面还长?   苏俞跟秦诗瑶是同一种类型,天下大乱才能给他们的生活增加一点乐趣。   苏俞拱火道:“可是你很早之前就说要离婚,现在也没有离。”   林棠的年纪比苏俞还要小,经不起一点激。   正巧这个时候虞居容推着坐轮椅的虞二叔进来了,林棠当即将矛头指向他,“我要跟你离婚!”   虞居容看了一眼苏俞,啧了一声,然后离开了房间。   虞二叔似乎早已经习惯,听到这话眉头都没有抬一下,面容冷淡。   林棠跟他是少配老,平时他就仗着比自己大一轮,把夫妻关系过得跟长辈似的,现在也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这让林棠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他狠狠踢了一下虞二叔的轮椅,“我跟你说离婚,你听见没?”   虞二叔总算有点反应,抬头看他,目光幽深。   林棠眼睛闪烁了一下,然后继续发泄自己的不满,“你看什么?你又老又丑,跟我结婚是上辈子烧高香了,你不珍惜,外面多的是人知道我的好。”   能成为花区不少人的男神,虞二叔的颜值自然很能打,跟老和丑完全不搭边。   可能是和秦诗瑶他们在一起待久,沈亭州被腐蚀同化了。   听到林棠这番话,沈亭州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他没骂虞二叔瘸,他好爱虞二叔!   莫名成为磕学家的沈亭州:……   见沈亭州面色有异,苏俞贴心安慰:“沈医生你不用尴尬,放心,他俩是不会离婚的。”   沈亭州:……你这么火上浇油真的好吗?   林棠的气焰果然更高涨了,“谁说不离婚?姓虞的,你要是敢说不离婚,我……我现在就出去给你戴绿帽子!”   虞二叔薄唇微抿,沉静地看着他。   见他反应还是不大,林棠恼火道:“我说真的!”   虞二叔终于开口,声线清冷,“那走吧。”   林棠反倒是一愣,见对方已经推着轮椅出去,他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不会真的去离婚吧?   苏俞说,“不会的。”   沈亭州惊了一下,转头看苏俞。   苏俞又重复了一遍,“他俩不会离婚的。”   沈亭州感觉像虞二叔那种清清冷冷的人,应该是不会找一个跟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人,这么折腾着过日子。   但苏俞向来是算无遗漏,沈亭州自己的直觉反而是一点参考性也没有。   苏俞的视线滑到沈亭州手上的戒指,“许先生应该很不喜欢我吧?”   沈亭州脑子那根弦立刻拉紧,“没有。”   苏俞伤心地问,“那他今天怎么不过来?我都同意做小了,他还有什么不满吗?”   沈亭州忽略后半句,替许殉解释,“他今天有事去公司了。”   这时房门突然打开,一颗脑袋探了进来。   是一个长相很猫系的少年,沈亭州记得他,他是虞明宴的小堂弟,曾经在花区论坛吐槽过自己的舍友,说直男舍友总是看不上他。   大家都给他出主意,让他勾引那个舍友。   小堂弟睁着一双圆钝钝的眼睛,“小鱼哥。”   他走进来,看到躺在蛋壳形状的摇篮里的小婴儿,露出林棠同款的不可思议,“她好可爱,粉嘟嘟的,眼睛很像你耶。”   苏俞看了一眼对猫系长相无法抵御的沈亭州,故意问,“那像沈医生吗?”   小堂弟不明所以,沈医生是谁?   他显然是忘记曾经在苏俞家见过沈亭州,毕竟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沈亭州瞬间收回慈爱的目光,维持着脸上的镇定,“我去一趟洗手间。”   “去吧,沈医生。”苏俞刻意加重对沈亭州的称呼。   小堂弟看了一眼沈亭州,眼里写满诧异。   所以孩子为什么会像沈医生。   沈亭州大步走出房间,门口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对方看见沈亭州,礼貌地冲他点了一下头。   沈亭州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小堂弟那个直男舍友,沈亭州也点了一下头,然后离开了。   -   虞家老宅融合了中、西两种建筑风格。   庭院种了大片绿植,正值春日,院子里开了不少花,花廊上爬满了常青的绿藤。   沈亭州出去透气,看那边的景色不错,还有坐的地方就走了过去。   走过去才发现绿藤另一侧有其他人在。   “混蛋,你给我关了,听到没有!”话说得很狠,嗓音却像是含了水汽,潮湿又绵软。   他身旁的人低低地笑了笑,“没有开多大的档,不信你自己看。”   沈亭州原本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直到声音水汽的男人抢另一个男人手里的东西时,东西不小心甩了出去。   看到类似遥控器一样的小玩意,沈亭州反应了两秒。   根据他俩刚才的语境,认出那是什么东西后,沈亭州头皮一紧。   救命!   他二话不说,朝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走。   走出很长一段距离,沈亭州才停了下来,但心里那点尴尬刚消失,就看见不远处有两个熟人。   一脸不耐烦的苏蔷跟一脸害羞的大房哥。   “那天晚上我们都那样了……”大房哥殷勤地握住苏蔷的手,“蔷蔷,我们结婚吧。”   苏蔷挥开他的手,“别男们唧唧的,不就是睡了一觉,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房哥顿时露出受伤的表情。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章廊,他现在是进化过的章廊,是钮祜禄章廊。   经过苏俞的提点,章廊已经知道什么沟通方式对苏蔷最有效。   “蔷蔷,你不想办一个比苏俞更盛大的婚礼吗?生一个比他更可爱的孩子吗?”   苏蔷有点动摇。   大房哥继续加大火力,“自从苏俞有孩子后,苏叔叔多关心他?你少了一个孩子,都没办法跟他争宠了!我愿意我们的孩子都跟你姓,必须跟你姓!”   沈亭州:……   不是,花区男性生孩子的概率这么高吗?   苏蔷被大房哥说服了,正要点头答应的时候,看到前方的沈亭州,他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有钱有闲养个孩子不成问题,压根不需要孩子有另一个父亲。   如果是去父留子的话……   苏蔷猛地站起来,大声对沈亭州说,“沈医生,我们生一个孩子吧!”   如果他跟沈亭州有一个孩子,那条臭鱼肯定气坏了。   被截胡的大房哥摇摇欲坠,然后直直看向沈亭州。   面对苏蔷期待的目光、章廊的崩溃,沈亭州后退了两步。   苏蔷向沈亭州保证:“这件事我肯定不会跟许殉说。”   章廊嫉妒到扭曲,牙齿磨出了动车的速度,都快要掉沫子了。   救命!   沈亭州再次施展跑字诀,生怕苏蔷追上,慌不择路地躲进一栋小白楼里。   沈亭州贴在门板上,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这口气喘匀。   苏蔷跟章廊追了过来,两人的交谈声让沈亭州满头黑线。   苏蔷很是不满:“你怎么这么小气,我都答应你的求婚了。孩子虽然是沈医生的,但跟我步入殿堂,站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章廊委屈。   章廊难受。   章廊最后……妥协。   “只要你开心。”章廊攥住苏蔷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上,“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蔷蔷!”   沈亭州:……这么卑微吗,大房哥!   不想做第三者的沈亭州,悄悄地往房子深处走了走。   门外的章廊指着这栋白色的房子问,“这里面要不要看一看?”   苏蔷拦住了他,“这里是虞明宴二叔的画室,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找一找。”   他俩刚走,沈亭州顾不得被捉去贡献精子的危险,满脸通红地冲了出去。   之后的一整天,沈亭州老老实实待在苏俞身边,哪里也没有再去。   比沈亭州还要老实的是林棠,再出现时他臊眉耷眼的,没了刚才的嚣张劲儿,再也没有提过离婚。   林棠摸小婴儿的脸时,低着头,露出后颈一小片深浅不一的吻痕。   沈亭州眼观鼻,鼻观口,正襟危坐着,视线绝不乱瞄。   等所有人离开了,苏俞笑着问,“出去一趟是发生什么了吗?回来后,我感觉沈医生好乖。”   沈亭州回避苏俞的目光,“……没有。”   这一天都在招待客人的虞明宴,终于抽出时间过来看看苏俞跟孩子。   他揉了揉苏俞的脑袋,眼眸柔和,“累吗?”   苏俞别有深意道:“我不累,但沈医生很累。”   虞明宴看了一眼沈亭州。   苏俞补充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感觉沈医生今天遇到好多事。”   虞明宴配合苏俞,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沈医生这个体质,确实不应该来我们家。”   沈亭州:!   他吃瓜的体质已经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吗!   苏俞把脑袋靠到虞明宴身上,“沈医生说,他跟那个小许结婚时想我们一块加入。”   虞明宴放平肩膀,让苏俞躺得更舒服,“那我找人订婚服。”   苏俞:“沈医生说,新婚那天我们四个人一块睡。”   虞明宴:“好。”   苏俞:“沈医生还说……”   沈亭州:别说了,我是一个哑巴!   -   这个满月宴,沈亭州比苏俞和虞明宴还要心力交瘁。   下午许殉过来接他,沈亭州坐进车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许殉看过来,“怎么了?”   沈亭州摁了摁眉心,“没什么,就是想快点回家。”   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沈亭州不想污染单纯的小许,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秦诗瑶,那么喜欢来花区开眼。   许殉帮沈亭州揉着太阳穴,暗搓搓拉踩,“苏先生家的情况是不是有点复杂?”   不是有点,是非常复杂。   但沈亭州一向与人和善:“也还好。”   许殉的鼻腔发出一声轻音。   沈亭州看了过去,许殉眼睛透露出无辜,沈亭州疑心自己听错了,正要躺回去就看到车窗外打闹的两个人。   虞明宴的小堂弟跳到舍友的背上,对方没说什么,反而扣住了他的膝窝。   小堂弟咬着舍友的耳朵,笑嘻嘻不知道在说什么,一身的青春洋溢。   舍友那只耳朵刷地一下红了,小堂弟笑着又去咬另一只,那只耳朵也很快红了。   看着黏糊的小情侣,沈亭州嘴角都不自觉提了一下。   下一刻,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沈亭州满头问号。   他问,“怎么了?”   许殉说,“他长得像猫。”   沈亭州反应了几秒,哭笑不得,“他就是一个小孩子,而且人家有对象。”   “但他长得像猫。”许殉加重语气,在沈亭州耳边说,“不许看!”   沈亭州:……   作者有话说:   所有线收回的差不多了,下一章就是完结章。   我看大家好奇苏俞跟沈医生的初见,我写过,在正文13章。   苏俞看人很准,他一眼看出沈医生是好人,所以就聘请沈医生做家庭医生。   相处过程中发现沈医生正直又保守,因此经常逗他,虞明宴打配合。   前几章写过苏俞从产房推出来,虞明宴说了一句辛苦了。   当时苏俞说的是,孩子像沈医生吗?   这话是在变相告诉虞明宴——我没事,你看,我还有力气调侃沈医生。   所以虞明宴的反应是笑了一下。   他俩非常相爱,属于“他在闹,他在笑”,是本文除攻受外,唯一非常确定的cp。 第92章   沈亭州跟许殉的婚礼定在六月下旬。   宋青宁参加了六月的高考, 顺利考上心仪的Z大,然后从沈亭州那里搬回了李家。   结婚前半个月,沈亭州暂时搬回了自己家, 跟父母住了一段日子。   婚礼的事小到请柬大到结婚场地,都由许殉一手操办,不用沈亭州费一点心思。   请柬印出来后, 沈亭州去医院给秦司送了一份。   非常巧合, 沈亭州在医院遇见了文颂远,他身旁跟着一个戴墨镜的少年。   这个少年就是上次跟凌展打架那个人, 文颂远是带他来复查眼睛的。   文颂远很早就跟这个少年认识了, 那个时候他的爱人何郁还没有病逝。   某次文颂远陪何郁去医院做检查,然后遇见了眼睛不小心被化学品弄伤的少年。   当时他的眼睛伤得特别重, 但家里人不愿意给他看病, 还在医院大闹了一场,怪少年给自己惹麻烦。   文颂远看到后, 帮少年交了住院费用。   后来何郁的病越来越重, 在生命的尽头他让文颂远把那个眼角膜受损的少年找到, 然后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给了他。   少年跟家里关系非常不好, 很早就不上学,在外面瞎混, 眼睛也是跟人打架时弄坏的。   做完眼角膜移植手术, 文颂远就把他接到了家照顾, 如今人也重新回到了学校读书。   对少年来说, 文颂远跟何郁是他的救命恩人, 所以上次听到凌展出言不逊, 他才会那么愤怒。   文颂远拿少年当亲弟弟,少年也很敬重文颂远。   两个人都陪对方走过彼此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阶段,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胜似有血缘的亲人。   经过一系列事情,文颂远看开了很多。   见文颂远气色不错,沈亭州也为他感到开心。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因为少年刚做过眼睛上的检查,不能长久暴露在刺眼的光线下,文颂远只好先跟沈亭州说再见。   少年戴着墨镜,怕他走路不方便,文颂远用手扶着他。   朝医院外面走时,遇见了同样来复查的凌展。   凌展视线扫过文颂远,在他跟少年搭在一起的手上停留片刻,然后视如无物似的越过去走了。   文颂远也没有多停留,拉着少年朝前走。   直到他们消失在走廊,凌展的脚步略微停顿。   沈亭州看见凌展用手抓了一下心口的位置,但这个动作只有几秒,最后他也大步向前了。   前段时间凌展发了一首新专辑,口碑跟销量都非常好,他把收益全部都捐了出来。   凌展正在摆脱过去暴躁的标签,正朝着优质偶像发展。   成长的道路伴随着各种遗憾跟艰辛,但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   沈亭州收回目光,去秦司办公室把请柬给了他。   -   到了结婚那天,宾客前所未有的“庞大”。   贺子探跟贺延庭专门回国观礼,就连江寄也从隔壁城市赶了回来。   大半年没有见,江寄身上没有过去的疲惫跟阴沉气质,眉眼舒展,五官清俊。   贺延庭主动过去打招呼,“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江寄一愣,然后点点头,“还好,你呢?”   贺延庭说,“我还是老样子。听说你九月份要司法考试,准备得怎么样?”   “最近在抽时间看书,希望能过。”   “你读书那么好,一定能。”   明明之前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吵起来,现在竟然能像认识很久、关系很不错的老朋友一样闲聊。   江寄说不清楚是哪里变了,可能是他有了一份稳定上升的事业,比过去自信了,也从容了。   也可能是贺延庭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强势,被时间打磨得沉静而内敛。   他们各自聊了聊自己的近况,正聊着的时候,一通工作电话突然响起。   江寄拿出手机,见是自己的上司,他对贺延庭说,“抱歉,我打个电话。”   江寄走到一个安静的场地接通了电话,贺延庭静默不语地注视着他。   直到人打完电话,贺延庭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   怕两个人尴尬,沈亭州没把贺延庭跟江寄安排到同一桌。   贺延庭没有找人换桌,见司仪登台了,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司仪上台后,先是讲了两个笑话热场。   沈亭州的姑姑跟许殉外婆准备两个人小时候的照片,婚庆公司做成了幸福集锦。   大荧幕开始播放照片,男司仪拿着手卡正要煽情,脸色突然一变。   液晶显示屏上播放的并不是沈亭州跟许殉的照片,而是司仪的女装照,一张比一张尺度大。   安静的现场顿时骚动起来。   这时坐在电脑前的人站起来,一把摘下压得很低的鸭舌帽。   “严子康你这个畜生,骗我弟不要紧,还骗我爸,今天我要你身败名裂!”   此言一出,现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还有这样的渣男,骗人骗到一对父子头上了!   司仪也吓出一身冷汗,今天结婚的人他可得罪不起,对方再三叮嘱他要好好确定流程。   挑哪天来找他麻烦都好,偏偏是今天!   等着司仪煽完情出场的沈亭州,听到会场里的骚动,心里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在别人的婚宴上吃了好几次瓜,难道现在轮到自己了?   执意要当他伴郎的贺子探也察觉到不对劲,“沈医生,我过去看看。”   沈亭州跟着贺子探朝前走了几步,但还是没看清会场发生了什么,只听到里面乱糟糟的声音。   贺子探走过去一看,两个男人居然在台上打了起来,摞成小山一样高的香槟杯,也在混乱中被撞到,玻璃碎了一地。   贺子探登时怒了。   沈医生的婚礼,岂容这些人搞乱,而且今天是他第一次当伴郎!   贺子探撸起袖子,上前就加入了打架的队伍。   一看他出手了,上前拉架的人更多,推推搡搡的,彻底乱了套。   “别踩我脚,我高跟鞋,我的高跟鞋啊!”   “谁用胳膊肘杵我眼睛?”   “让开让开,你们先让我先出去,我心脏病都要挤出来了。”   沈亭州越听越不对劲,正要进会场去看看情况,许殉走了过来。   “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私奔吧。”   沈亭州跟许殉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听到许殉这句话,沈亭州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会场可能又出现什么爱恨情仇了。   许殉漆黑的眼睛映着沈亭州,又问了一遍,“你要跟我私奔吗?”   沈亭州心口鼓动起来,把手交给许殉。   许殉拽上沈亭州就朝外跑。   风灌进他们的耳朵,像躁动的乐章,刺激着每一颗细胞,让它们仿佛可乐摇晃出来的气泡,在身体蔓延扩散出快乐。   坐上许殉的车,沈亭州还在喘息,但嘴角的笑容没停下来。   他很少干离经叛道的事,在婚礼上跑走算是其中一件。   逃归逃,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沈亭州还是给他们发了消息。   许殉的车子驰骋在马路上,沈亭州问他,“去哪儿?”   许殉明显是想好了目的地,“到了你就知道了。”   沈亭州不再多问,闭上眼睛感受车窗外的风摇摇欲睡。   昨天睡得太晚了,导致沈亭州一上车就犯困,许殉放下车座让沈亭州休息。   车子停下来后,沈亭州也瞬间醒了,目的地居然是他高中的学校。   许殉替沈亭州解下来安全带,“醒了?”   沈亭州活动着脖子,“怎么来我高中了。”   许殉说,“好奇。”   见许殉打开车门下去了,沈亭州笑了一下,跟着走了出去。   大概是沈亭州身上很有书卷气,他俩进学校时,门卫没有任何反应。   沈亭州带许殉参观他们学校,许殉停在学校的名誉墙上。   上面有沈亭州的照片,一个少年青涩,眉眼飞扬的沈亭州。   许殉驻足良久,然后用手机拍了下来。   沈亭州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偷这张照片。”   许殉说,“那得打碎玻璃。”   沈亭州:……居然还真想过。   不过也只是想了想,没有付诸行动就是好同志。   沈亭州对小许不破坏公物的行为投以赞赏的目光。   终于拍出一个清晰的照片,许殉起身,“哪个是你们的教学楼?”   沈亭州指了指前面,“那个就是。”   教学楼没什么好看的,沈亭州带许殉去参观他们的音乐教室。   沈亭州以前在学校组过乐队,每次校表演他们都能拿奖。   应该有班级刚用过音乐教室,房门没有锁,沈亭州带许殉走了进去。   看到架子鼓,沈亭州有点技痒,坐上去对许殉说,“给你打一段?”   沈亭州很多年没有玩了,拿着鼓槌敲了几下,找到手感之后给许殉来了一段很有节奏的鼓点。   沈亭州坐在窗边,阳光落在他专注的眉眼上,就连发梢也镀着碎金的弧光。   他就像一个发光体,不自觉吸引着许殉的目光。   沈亭州最后一个鼓点落下,许殉就吻了过来。   沈亭州眼睫一颤。   这个吻蜻蜓点水,一触即离,却在沈亭州心口留下酥麻的痒意。   他不自在咳了一下,没话找话,“好听吗?”   许殉看着沈亭州泛红的耳廓,嗯了一声,“很好听。”   沈医生的虚荣心得到满足,正准备再给许殉来一曲,门外的走廊响起脚步声,回到学校的沈亭州敏捷不少,抓过许殉躲到了架子鼓后面。   教室门被人推开。   推门那人扫了一眼,“奇怪,我刚才明明听见架子鼓的声音了。”   同伴说,“兴许是谁放的音乐呢。”   对方也没有多想,重新关上了教室门。   窝在角落的沈亭州松了一口气,随后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   其实他们没必要躲,这是他的母校,他回来看看不是很正常?   身侧人的呼吸喷薄过来,沈亭州纳闷地转过头,就见许殉凝望着他,一点点靠近。   沈亭州微愣,在对方停在近在咫尺时,他习惯性闭上眼睛。   大概是周围很静,因此那声咔哒的锁门声异常清晰。   许殉的唇马上就要贴过去了,然后就被沈亭州摁住了。   沈亭州睁开眼睛,痛苦道:“他们好像锁门了!”   许殉:……   最后的最后,沈亭州只能给自己过去的班主任打电话。   班主任拿着钥匙赶过来,开门一看,居然有两个人。   在抓早恋这条道路上深耕多年的班主任,一下子在两人身上嗅出不一样的味道。   沈亭州高中的时候都没这么丢过人,谁能想到他都成年了,居然被老师抓到“晚恋”了。   中午他们仨一块吃饭,许殉从班主任这里获得不少沈亭州的高中事迹。   在沈亭州听来这已经是妥妥的黑历史,他高中的时候这么傻吗?   在沈亭州印象里,他高中还挺光辉灿烂的,但现在脚趾不停施工。   拜别老师,沈亭州又被许殉摁着去他读的初中溜达了一圈。   看完初中,又逛沈亭州的小学,感觉他俩今天不是在结婚,而是在游学。   等他俩游完学已经傍晚,开车回到家时,天彻底黑下来。   别墅一片漆黑,沈亭州有点纳闷,管家没在家吗?   从车库通道进了客厅,所有的灯瞬间全亮了。   傅芸芸手捧着花瓣往他俩身上洒,“哥,小许哥新婚快乐。”   客厅被装扮成一个小型的婚礼现场——地上铺着红色地毯、鲜花拱门、彩色的小灯、三层蛋糕、水晶酒杯塔。   沈亭州跟许殉最亲近的家人都在。   看到温馨的这一幕,沈亭州的心脏有一种温温麻麻的感觉,喉咙堵塞般不停滚动。   许殉似乎早知道这场安排,并没有任何吃惊,抬了抬手示意沈亭州。   沈亭州回过神,握住了许殉的手。   脚下的红毯很长很长,沈亭州牵起许殉,在家人们温和的注视下,一步步迈向未来。   作者有话要:   首先,感谢大家陪着我走完这段连载路的大家(鞠躬)   其次,有番外,番外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他俩高中的if线,可能有傅怀斐跟小桑管家的剧情,可能!(明天正常更新)   另外我再说一下小贺跟虞二,他俩的剧情我会写到福利番外里面。   我没搞过福利番外,我听说需要结算完才能发这种番外。   我初步打算五月一号结算,你们那天过来看,如果我没有写,那就是编辑还没有同意我结算,估计会拖到五一假期后了,最晚五月十五号肯定发。   最后还是要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跟包容,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