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书由(都给朕跪下)为您整理制作 ================================ 一品田园美食香 作者:月落轻烟 内容介绍】: 本文文主打美食,地道农家菜,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本文没有勾心斗角,都是温馨小感动。 致富路上,慢慢前行,一步一个脚印。 本文男主死心塌地,女主专情专一,欢迎妞们一起进入美食田园的怀抱,一起见证男女主的爱情成长,还有可爱萌宝加盟哦! ☆、第1章 醒来之初 麦芽睁开死沉的眼睛,觉得浑身疼的跟石磨碾过一样。奶奶的,要是让她知道是谁踢的她,非剥了她的皮不可。 她是有够倒霉的,全校组织爬山比赛,她刚爬到山顶,蹲下来想休息一会,不晓得谁从背后狠狠给了她一脚。接着天旋地转,再接着眼前黑乎乎的,就啥都不晓得了。 她猜想自己一定是从山顶一路跌到谷底,不行!她得想办法找人来救自己,不然被野兽啃干净,那可就遭了。 心里有强烈的愿望,意识便更加清醒,可没等她恢复全部的知觉,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是女人的声音。 “丫头啊,你何苦要想不开非寻死不可呢,你要是一撒手走了,叫我跟你哥哥两个人怎么活啊!”女人的哭声更凄惨了。 麦芽听的满头黑线,她啥时候寻死了,是别人踢的好不好?再说了,她是孤儿,哪来的哥哥跟娘啊!她想这家人,肯定是认错人了。 等她睁开眼睛,眨巴几下之后,彻底傻眼了。 妈妈咪呀!这是哪儿?再一转头,对上两名穿着古装的人,她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呃……你们……”她刚想发问,那位梳着发髻的女人,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哭天抹泪的:“丫头,你终于醒了,你可把娘吓死了,娘差点就以为你要断气了呢!” 她旁边还站着位年轻小伙,穿着粗衣灰衣,肩上跟下摆都打着补丁,裤子也短的不像样子,跟七分裤差不多。 只见他擦了擦眼泪说道:“小妹,把谢文远那混蛋忘了吧,那种人,不值得咱为他赔上一条性命,他要攀高枝就让他去,哥以后一定替你找个比他强百倍的男人。” 麦芽尴尬的眨了眨眼睛,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请问……呃,这里哪里?” 田氏愣了,随之又开始嚎哭,“丫头,你这是咋地了,我是你娘,他是你哥哥,这是咱家呀,你咋能不记得呢,你这让娘怎么活哟!” 麦芽被她哭的一阵头疼,可是她真的啥都不记得,“我……我……” 没等她我出个什么,田氏急忙指着站在一旁的少年,“冬生啊,你快去镇上请大夫,我瞧着你妹妹该不是伤着脑子了吧?” 那叫冬生的少年,也紧张了,“娘,妹妹是吊了脖子,咋会伤到脑子哩!” 田氏一想也对,“也是,那就再等两天,反正你也醒了,再调养个几天,若是不行,咱再上镇里请大夫。” 麦芽依然一脸的迷糊,听她说什么吊脖子,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脖颈,好像真有一块红肿突起的圈圈。 妈嘎等,不是吧! 四面灰土的墙壁,到处透着风,窗户纸烂的所剩无几,屋子里,除了她躺着的土炕之外,就只剩一些破旧残缺不全的桌椅。 她这是咋的了,是做梦呢还是失忆? 麦芽在床上将这个问题反复琢磨了三天,在试过无数次的睁眼闭眼,眼前的景物依旧如是,她哀怨的叹口气,好吧!她认栽了,算她倒霉,居然魂穿到这种破地方。 好在她适应力超强,在纠结了三天之后,她选择坦然面对,说不定哪天又莫明其妙穿回去了呢!在穿回去之前,过一下古代的生活,那也是不错滴。 清晨,麦芽洗好脸,漱完口。然后到厨房,用小火熬了一锅玉米糊糊。再把脏衣服从各人的房屋里拿出来,放到院子的木盆里。 这个家大屋有两间外加一个堂屋,田氏跟麦芽住一个屋,冬生一个人单独住一间,正中间便是堂屋,平日里除了吃饭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它摆着田父的牌位,每天吃饭之前,田氏都会朝牌位上看一眼。 等麦芽舀来水,泡好衣服时,田氏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见麦芽要洗衣服,连忙说道:“芽子,衣服放着,一会娘来洗,你身子才刚好,别沾冷水,”如今虽已到了农历三月,但早晚还是有些冷,特别是他家后面靠着山,早上就更冷了些。 麦芽卷起袖子,拿过一只小板凳,不在意道:“娘,没事的,我又没得风寒啥的,玉米糊我都煮好了,等哥哥回来,咱就可以吃早饭哩!” 田氏看着她的小胳臂小腿,很是心疼,这丫头身子一向都挺弱,不如她哥哥长的壮实。这回又病了这么许久,越发的单薄了。 麦芽将搓好的衣服放在篮子里,等会拿到门口的小河边清洗。 转身回到厨房,从柜子下面翻出一只大瓦坛子,用小碟装了些酱菜,端到院子的小桌上。这时,田冬生也从地里回来了,如今是春上,地里的草特别多,麦芽身子弱不能下地,只有他跟田氏每天去除草。 麦芽把玉米糊糊,拿大瓷碗盛了三碗,一并端到院子,唤道:“哥,洗把手来吃饭吧!” “哎!知道了,”冬生放下锄头,到厨房用葫芦瓢舀了水,站在院子里冲洗。 冬生是个憨厚的小伙子,干活实在,个头也高,长相嘛也还不错,很有男子的气概,有着农家汉子的朴实,为人也很和善,连大声说话都不会,总是闷闷的低着头。但对麦芽,他是真心的疼爱,就这么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眼下又出了这档子事,他暗暗发誓,再让他遇见谢文远那薄情寡义的混蛋,一定不能轻饶了他。 麦芽看着冬生就那样洗脸,难免又叹气,没法子,家里连面盆都没有,她洗脸也这样,不光没有面盆,女孩子家用的,一样都没。 吃饭的时候,冬生蹲在一边,田氏跟麦芽才有矮凳坐。 田氏扒拉一口玉米糊糊,说道:“冬生啊,过会儿你上趟集,称一斤肉回来,你妹妹病才刚好,要多养些哩!” “哦,”冬生闷头喝粥,含糊的应了一声。 麦芽端着粥,有些喝不下去。自打她醒来之后,哥哥跟娘,就想着法的哄她开心,给她补身子,可是有好几次,她夜里都听见田氏在跟冬生说家常。明明穷的啥都没有,又欠一屁股债,这娘俩还对她这样好。他们不知道,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麦芽了。 眼前的温情,让麦芽很感动。 “芽子,你咋哭了?”田氏放下碗,紧张的瞅着她,又替她抹了眼泪。 她一提醒,麦芽才惊觉自己竟然流泪了,还真是换了副身体,连性格也变软弱了。 她眨了下眼睛,露出舒心的笑:“娘,我是感动的,看你跟哥哥都这么疼我,以后我再也不能寻死的,”神经了才去寻死,活着有啥不好! 冬生一碗玉米糊糊喝了大半,听到她二人的对话,他也吃不下去,直到这会听见麦芽说不会寻死,他才难得的说出句完整的话,“妹,咱爹死的早,咱们三个相依为命,少了谁都不行,咱以后好好过下去,日子总会好的。” 麦芽点点头,“嗯,哥说的对,咱们三个有手有脚,还怕日子过不好吗?” 田氏一拍大腿,高兴闺女终于想通了,“芽子,冲你这话,咱今天杀鸡吃,娘要好好庆贺哩!” 麦芽扭头瞅着院子里仅剩的一只老母鸡,也不晓得它是不是听明白了,咕咕的拍着膀子,逃命去也,“娘,就剩那么些一只母鸡了,咱留着它抱窝吧,现在是春上,正好要孵小鸡仔呢!” 田氏高兴过了头,一下子明白过来,“哎呀,真是的,娘倒是把这岔给忘了,不过,娘不打算喂鸡哩,家里没粮食,光喂菜,它也不长个啊,再说,家里刚孵了小鹅,想喂别的,咱也喂不起啊!” 麦芽听着田氏的话,等她说完了,再说:“娘,还是得喂小鸡,喂多了,生蛋也多,不光能卖钱,也能改善咱家伙食嘛,没粮食也不打紧,现在刚开春,我瞧着咱家屋前屋后,好多空地,不如咱种些玉米,夏天的时候能收好多玉米,再把他们磨碎了,喂鸡也是一样的好,反正眼下小鸡还没孵出来,咱先多种些容易生虫的菜,到时候给小鸡吃,不是顶好?” 冬生赞赏的看了妹妹一眼,生了场病,妹妹跟脱胎换骨似的,以前说话总是很小心,对着谢文远的时候,也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如今不光敢讲话,这主意也是一个一个的出,叫他这个哥哥,都很崇拜哩。 “妹妹说的对,菜园就在咱家院子,反正咱家院子大,不如把那块地都开了出来当菜园子使,”他又对麦芽说,“开地这事,哥来就好了,你还有啥想法都讲出来,哥都支持!” 田氏也很高兴闺女如今能把精力都放在农活上,再怎么样,也比她整天盼着等着谢文远强,“对对,娘也能干活,以后地里的事,我跟你哥轮流着去,反正咱家就那么点旱地,再种也种不出啥哩!” 麦芽听到这,忽然问道:“娘,咱家有多少地?” 田氏想到她失忆了,想着把家里的情况都跟她讲一遍,“咱村地少,周围都是山,咱家也只有两亩汉地,如今正种着油菜,另外就只有这些菜园地了,原本是想留着给你哥盖房娶媳妇用,现在咱家没钱,你哥也还小,说亲的事过两年再讲吧!”田氏抬眼瞧了眼自家闺女,把欠债的事跳了过去。 ☆、第2章 看见不该看的 麦芽想想也是,如今他们家连吃饭都问题,更别提娶亲了,再看看破败不堪的土坯房,再过几个月就要到夏天了,到时候来场暴风雨啥的,真不知道哪天就倒了,她可不想睡在外面被蚊虫吃干抹净,眼下,修房子也大事啊! 冬生见妹妹盯着房子看,知道她的心思,说道:“芽子,你别担心,等收了油菜,哥去山上砍些木料回来,把房子加固好,还能顶个三两年。” 麦芽心想,这是治标不台治本,管啥用哩,“我是这样想的,咱喂那几只鹅也赚不到啥钱,还不如把它卖了,换些小鸭仔回来,绝对比喂鹅强。” “这……这好不?”田氏当然知道这个理,喂鹅是为了过年的时候,家里少买点年货,顶多卖个一两只,也顶不了啥钱,可这鹅毕竟是家里唯一值钱的牲口,家里连猪都没有,要再没了鹅,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麦芽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勉强,“那咱先孵鸡仔,等情况好了,再讲其他的,不如咱在东院墙那边开个门,在那边圈块草肥的地,以后好放鸡,”鸡不能总关着,田家的屋后是山,万一丢了,很难找回来。 “那我明天就去砍些竹子回来,好做篱笆,至于开门,等我有空了,慢慢弄吧,”冬生觉得妹妹说的越发在理。 田氏看着麦芽的眼神带着赞赏,“也是,日子也不是一天过的,咱慢慢来,不急的,”她真怕女儿生气,可麦芽哪里不懂这个道理,眼下,她又回不去,再不改善好目前的生活,真是妄为她穿过来一趟。 吃完了饭,田氏刷碗,冬生又扛着锄头下地锄草去了,顺便到山上砍些竹子。 麦芽拎着衣裳篮子,对厨房里的田氏说了声,便跨着篮子出门了。 田氏追了出来,“芽子,等会我给你把门栓上,娘去舅舅家换些下种的鸡蛋,中午就回来了!” “哦,知道啦,”麦芽远远的回她。家里没有公鸡,母鸡下的那些蛋也不能孵小鸡。 榆树村有很多条小河,大的不过一里多宽,小的只能算涓涓细流,小的很。 田家屋前的小河,最浅的地方,只及麦芽的脚踝,她家住的离村子有些远,平日里,只有上山打猎的村民,偶尔会路过他们家。说清静也行,说冷淡也不为过。这要是换做图热闹的人,怕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可麦芽喜欢,多清静哪!屋子四周又有那么多地,也没人跟他们抢,想种啥种啥,不用担心邻里纠纷啥的。 沿着泥巴小路,她晃悠着篮子,走到小河边,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放下篮子,倒出衣服。 脚下的水清澈见底,偶尔还没瞧见水里游着的小鱼蝌蚪啥的。 小河的对面,是一片开阔的河滩,一眼望去,堆满了数不清的鹅卵石。 早晨阳光暖暖的,柔柔的,照在这些石头上,鼻间嗅到的,是随风吹过的青草香,耳边流泻的是哗哗而动的水声。这种惬意悠闲的滋味,在城里哪能享受得到,其实如果能不为肚子烦恼,这乡村生活应该也是不错的。 河的对岸穿插长着不少茂盛的芦苇,一簇一簇的挤在一起。 洗好了衣裳,麦芽端起盆,正准备往回走时,无意中瞄到对面的芦苇间,有人影在晃动。 她醒来这么久,除了娘跟哥哥,还没咋见过外人呢,更不知这里是哪朝哪代,问田氏,她更是一无所知,在好奇心的驱使她放下木盆,悄悄猫着身子,躲进芦苇荡中,朝着声音发出处慢慢挪着屁股。 等她瞧见河对面真实景象时,后悔的跟什么似的,都说好奇害死猫,她的好奇心,怕是不止害死猫那么简单。 很浅的河滩上,一个男人光着上半身,站在冷水里,不停从河里抄起水往身上淋撒。 他的脸正对麦芽,所以那副健美的身材就一点不落的被麦芽看进眼里。 小麦色的肌肤,壮实的身板,居然还有胸大肌,腹肌,连人鱼线也有,窄窄的腰,修长坚实的双腿。这身材,比简直比男模还专业。 再往上看,嗯,不是斯文俊秀的相貌,也没有弱不禁风的感觉。五官跟刀刻的一样,眉宇间有股英气,比冬生的脸形还有深邃许多,不算顶俊的男人,却别有一番魅力。 麦芽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所有的男人,都长这样,看她哥跟眼前这位,都是身板结实的小伙子。可能庄稼汉子,天生就比城里那些公子哥硬朗些,这水还是很冷的,她刚刚洗衣裳都冻红了呢,可人家竟然只穿短裤站在那洗澡,这体格真不是一般的强壮。 她还在那瞎想,人家已经洗好穿好,随后背起一旁放着的竹篓,另外一只胳膊,还跨着普通的弓箭,往河的下游去了。 麦芽瞧见他篓子里好像装了不少动物,他应该是刚从山上下来,说不定前一晚就进山打猎去了,而且瞧着架势,绝对是个打猎的好手。 看罢人家洗澡,麦芽重新跨起篮子,往家走去。 田氏早都出门去了,麦芽进了院子,把篮子放在矮桌上,回屋拿了块抹布,把院子里栓着的晾衣绳,捋了一遍,再把衣服晾好。回头把屋子全扫了一遍,再洒些水。 忙完了这些,她到菜园地,砍了些莴笋,把莴笋叶剥下来,等会切碎了拌些谷糠喂小鹅。留下莴笋茎中午凉拌着吃。 在菜园子边上,她发现几棵小的香椿树,如今正往外冒新芽。以前在城里,这可是个好东西,而且只有在春季的时候才有人的卖。 她赶紧回厨房拿了只竹扁,把上面的嫩头摘下来。 冬生拖着几根手腕粗的竹子,从外面回来,见她正掰着一直野生野长的香椿树,疑惑的问道:“你掰做什么,那东西又不能吃。” 麦芽没有停下动作,继续捡新嫩的头摘,“哪里不能吃,等会我用水烫过,凉拌着吃,保准你喜欢的不行。” ------题外话------ 妞们:本文不与任何文文雷同,大部分都是作者亲身经历过的,真实度百分之九十以上哦!呃,除了那位男主~ ☆、第3章 来要账 冬生也没再管她,以前田氏不在家,妹妹也是做饭的,可就是不怎么好吃。 他将竹子放在院子里,等会拿砍刀削去枝杈,才能劈成竹篾子。 麦芽摘好了香椿,一块放在院子里,说道:“哥,你怕是要多砍些竹子,要是孵了小鸡仔,没有竹筐子咋行呢!” “嗯,下晚的时候我再去砍,”冬生应道。 “那就再做一个虾网吧,傍晚的时候,咱们去网虾好不好?” 冬生抬起头,见她笑的眉眼弯弯的,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他使劲点头,“行哪,哥现在就给你编一个虾网,”冬生是个心灵和心巧的娃,田父死的早,他很小就懂得农家的活,这些小玩意,哪里难得住他。 麦芽摘好了香椿,又把莴笋叶切碎了,拌上糟糠,用盆装着,送到屋后去。看着那只嫩黄的小鹅,哄挤上去抢食,她真心的笑了。喂完了鹅,她再把莴笋皮削好,用开水焯了香椿,中午把这两样菜凉拌一下,就齐活了。 等她把玉米面下锅,正准备添柴熬的时候,田氏跨着篮子回来了。 “娘,你换到鸡蛋了?”冬生站起来,伸手接过田氏的篮子。 麦芽从厨房里端了水给她喝。 田氏歇了口气说道:“换到了,你舅妈不在家,你舅舅就给我换了三十个鸡蛋,以后能孵三十只小鸡哩!” 冬生闷着头,又去削他的竹子。 麦芽拿着鸡蛋仔细看,“娘,这些鸡蛋都能孵出小鸡吗?” 田氏摇摇头,“哪能都孵出来,还有死蛋,先给它抱着,等过几天用灯照照,能孵出二十五只小鸡仔就不错哩!” “哦,那咱家的母鸡现在能抱窝不?”没听它咕咕的怪叫,也没见它整天待在窝里不出来,估计它还没想带小鸡。 “快了,我每天给它窝里放几只鸡蛋,不出两天,它就想抱了,”田氏站起来,把篮子拿到堂屋。 麦芽也回厨房烧饭,顺便问道:“娘,舅舅没留你吃饭?”以前的一切,她都不记得,按理说,亲戚家不该留饭吗? 冬生低着头,麻利的削好一半的竹子,“他不找咱要债就不错了,哪里会让娘吃饭!” “冬生,别瞎说,你舅舅那是忙哩,”田氏从堂屋探出头,喝斥他道。 这么些年,家里情况一直不好,光是那两亩地,确实收不了多少粮食,先前田父死的时候,田家还借了不少外债,如今这日子,能糊口饭吃就不错了。 田氏的哥哥叫胡大栓,人是不错,可就是胆子小怕老婆。胡氏不光脾气大,性子也烈的很,加上田氏总是跑去借这借那,她早烦透了,这回也就是胡大栓在家,不然田氏连鸡毛都别想换到,更别提在他家吃饭。 麦芽并不知道其中的原由,反正她失忆嘛,那就当不知道好了。她转身回厨房,没过一会,玉米糊糊熬好了,她又在锅沿边贴了几张玉米饼子。 莴笋跟香椿头,也用盐码好,切了点干辣椒,又淋一点点的香油,等她拌出味来,田氏早闻见香了,“麦芽,你做啥哩,咋这么香?” 冬生当然也闻见了,不过他没吭声。 “娘,都到中午了,洗手吃饭吧,”麦芽把拌好的菜端到院子里,热乎乎的玉米饼子也一并端了出来,又给每人都盛了碗玉米糊。 打她醒来的那时起,这家人,除了玉米糊糊还是玉米糊,玉米完全成了主食。 麦芽估计再这样吃下去,玉米糊怕是都没有了。 “娘,咱家去年收的粮食呢?”麦芽知道他们也种水稻,可是家里连一点稻米的影子都看不到。 田氏有些无奈的叹口气,怕说错了话,惹女儿伤心,“粮食除去交租的,也剩不下什么,咱这儿地穷,稻子收的少,咱能不饿死,就算不错了。” 娘三儿正说着话,大门外走进来一个梳着光溜包子头胖婆娘。 田氏赶紧站起来,把自己的小矮凳子让出来,招呼道:“这不是他福婶吗,你咋来了?” 胖妇人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田氏让出来的凳子上,歪眉斜眼的道:“你们娘几个成天就吃这个?也太寒酸了点吧,怪不得谢家的小子不愿跟你们结亲呢,要是我,我也不干,田家的,这回你家麦芽请大夫,又花了不少银子吧,你借我那钱,啥时候还哩?” 田氏紧张的手足无措,“他婶子,咱能进屋说吗?”她很怕孩子们听见。 “干啥要进屋说哩,欠钱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咱乡里乡亲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你只说啥时候还钱就行,说完了,我立马走人,行不?” “不是还没到时候吗?”田氏小声道。 福婶又尖着嗓音道:“只剩一个月了,我是来提醒你一声,别到时候又说没钱,你家困难,咱也知道,可这年头谁家不难呢,我家良才今年要说亲,没钱可咋整!” “是是,您说的对,到月底我一定把钱还上,不让你们着急,”田氏站在一旁,尽理陪着笑脸,她是欠钱的,得把好话说尽喽。 “好了,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不是我说你,听说他叔伯在县城都开店了,他家那么宽裕,你咋不去管他借,你家男人死的早,他照应你们也是应该的,”福婶放下咄咄逼人的架势,语得心长道。 这道理田氏哪能不知道,可人家不理他们这些穷亲戚,你还能上门去讨不成。 冬生低头生闷气,其实他很想把这肥婆子哄走的,可谁叫他们欠人家的钱呢,手短啊。 麦芽见田氏脸上挂不住了,忙拉着她的手,把她扯到身后,胸脯一挺,对着福婶道:“婶子,我家借你的钱,一定会还你,家都在这,你还怕我们跑了不成?” 福婶眯着小眼睛,上下打量着麦芽,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哎哟,我说田家的,你家麦芽长的越发好看了,等过几年你多要些嫁妆把她嫁了,还怕日子过不下去?” 田氏正要说话,被麦芽拦下,“我嫁人,那是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 ☆、第4章 打牙祭 “哟哟,模样没多大,脾气倒还不小,要不是你家欠了我的钱,我还懒得往这里跑呢,”福婶啐了一口,扭头走了。 等她走远了,田氏拉过麦芽,带着怒意道:“你咋能这么跟大人说话哩,福婶帮了咱家不少忙,她就是嘴坏了些,人可好的很,以后不许没大没小!” “哦,知道了,你快把饭完!” “唉,我不吃了,你们吃吧,”田氏叹口气,走回堂屋,又坐在那盯着牌位看。 麦芽默默的嚼着玉米饼,想了一会,问冬生,“哥,咱家到底欠了多少钱?” 冬生低着头,难得吐出一句长话,“你别问欠多少钱,欠的再多有哥在,你不用操心。” “哥,我哪能不操心,欠了债,是咱三个人的事,哪能你一个人扛,咱们一起想办法要紧,光你闷着头揣在心里,那也不顶用啊!” 冬生当然知道不顶用,可妹妹不是刚好没几天嘛,他哪里舍得让她烦心。可瞧着她认真的小脸,正眼巴巴的瞪着他,再不告诉她,只怕也不行了。 “其实……其实也没多少,咱欠村里人的,大概有十两,欠舅舅家的加在一起也有五两银子,呃,你别担心,等油菜收了,咱也能还上一点,过些日子,我再进山打些山鸡野兔啥的,等拿到镇上卖了皮毛,也能进些钱。” 麦芽在心里计较他这些主意,貌似都不能解决现状。不过,眼下她还没有想到最快赚钱的法子,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咱慢慢来,反正还有一个月呢,总能想到办法。” 吃过晌午饭,麦芽又唰好的碗,田氏大概是因为福婶的那番话,讲的她心里不舒服,一直闷闷的不吭声。麦芽硬是把她拖到床上休息去了。 冬生坐在院子里编虾网,麦芽帮着她劈竹片,要做篱笆用的,中间还给小鹅喂了食。 一个时辰之后,他的虾网大功告成,网的部分,是用细竹篾编的,可惜没有纱网一类的东西,不然会轻很多。麦芽又拿来根两米长的竹竿,绑在网上,当手把用。 等做了,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试水。前世的那些河水,都被工业污染了,连农村的水也不例外,零星的水产动物少的可怜,都是养殖的。 可这里不一样,没有一点工业污染,她家屋前屋后,还有不少小河小沟啥的,一定能收获不少。 兄妹两个,冬生扛着虾网子,麦芽背着竹篓,出来时把门从外面栓上。 “哥,快走吧,不然晚了就捞不到了,”麦芽在前面跑着,像只小蝴蝶似的在草地间穿梭。 冬生见她高欢快的模样,也跟着高兴,失忆后的妹妹,真是不一样,也许忘记过去对她来说,是件好事,“你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现在还早呢,哪里会捞不到。”嘴上说着别急,可他步子比谁都快,紧跟着追上麦芽。 收获的喜悦很快就来了,正如麦芽说的,无污染的地方,物产真是丰富极了,随便一网子下去,也能捞到不少小鱼小虾之类的,还有些她叫不上名字的虫子。 麦芽真后悔没多带只竹篓,把虾子跟鱼分开放就好了。 “芽子,那红壳的大虾别捡了,把它都扔了吧,”冬生对着正在掐大虾长胡须的麦芽道。 “干嘛要扔,小龙虾可好吃了,扔了多可惜,”她小心的躲开那对大钳子,把它们捞进篓子里,想着小龙虾要是红烧,再放点干辣椒一呛,可香了。穿过来这些日子,她肚子里可一点油水都没有,早馋死了。 “那有啥好吃的,都是壳,肉也不多,烧出来也不好吃,腥臭腥臭的。” “哎呀,放心啦,我保证能烧出来,”只有一个竹篓,她只好把所有的鱼虾都放在一起。 冬生又带着她走了一段小沟,等回程的时候,竹篓已经装的满满当当。 “哥,今晚我做杂鱼汤吧,用大鱼做鱼汤,小鱼就盐起来晒干了当鱼干吃,小龙虾我晚上红烧了,其他的米虾,也晒干,你说好不好?”她兴奋的计划着。 冬生受到她的感染,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随你,都交给你了。” 等走到门口时,冬生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对面走来的一个少年。 夕阳照在他的脸上,红红的颜色,很是好看。他穿着灰布短褂,头发用布条系在脑后,手里还拎着只兔子。 “元青,你咋来了?”冬生冲那少年唤道。 麦芽却有些发蒙,这不是她早上偷窥到的少年吗?他怎么会在这?麦芽觉得自己的心砰砰乱跳,脸也红了,天哪!在那个时空,她都已经成年了,现在穿到这里,咋还会对个少年脸红呢。 “我今天上山打猎了,给你送些过来,”少年声音很低沉,超乎年龄的成熟。 不知为什么,在麦芽听来,好性感,好有魅力。 冬生哪里注意到她的羞涩,只当她失忆,替她介绍道:“麦芽,他是李元青,”他的介绍很简单,好在她分析能力够强,大概猜到这两人是从小的玩伴,一块光着屁股长大的。 李元青也不吭声,冲她点了点头,低声道:“那我走了!”看样子,他是专门来送东西的。 麦芽心里一慌,揪着冬生的衣袖,也不知冬生是明白她的意思了,还是他本来也是要这么说的,就听他冲李元青说道:“吃完饭再走吧,我跟麦芽刚网了鱼虾回来,晚上咱一起打打牙祭。” 李元青愣了下,看了看麦芽,又看了看冬生。 麦芽生怕他跑了一样,忙道:“元青哥,一块留下吃饭吧!” 她这话一说完,冬生跟李元青都怔住了。 麦芽心想坏了,是不是她说错啥话哩? 不能啊,李元青跟哥哥是玩伴,她叫元青哥,难道不对吗? “哥,你们怎么了?” 冬生尴尬了下,后来一想也对,妹妹失忆了,记不得以前的事,那也是情理之中,“没怎么……元青,进屋吧!” 李元青也没再推辞,反正他以前也经常来他家玩的,在走过麦芽身边时,看了她一眼,没成想正好跟麦芽的视线对上。这下,脸红的不止她一个了。 冬生从他手里接过兔子,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来,回头道:“你们在干啥哩,还不进屋!” “哦,这就来了,”李元青应了句,快跑两步,追上他。 ------题外话------ 妞们:文文每天上午10点准时更新一章。 ☆、第5章 麻辣小龙虾 麦芽在后面瞧着他的背影,无声的笑了,原来他只是外表成熟,内心还是很单纯滴。 回家后,冬生原本要帮麦芽收拾鱼虾的,被麦芽拒绝了,只有她知道怎么收拾嘛! 他干脆带着李元青到菜园子里翻地。 麦芽坐在院子分着鱼虾的同时,还不忘偷看他们。 两个男子汉干起活来,一个赛一个的快,李元青不光动作不输冬生,还比冬生高了半个头,干活也是麻利的很,干净利落,是把干活的好手。 不晓得是不是她眼神太过热切,那边的李元青竟也朝她看过来。 麦芽心一慌,赶紧低下头,真是丢人哪! 田氏从地里回来,也帮着她收拾,小鱼都剔出来,单独放在竹编里,大一些的鱼划开肚子掏干净内脏。 收拾到小龙虾时,田氏的反应跟冬生一样,说这东西不能吃,不光费油,还没多少肉。 可麦芽坚持要试一下,她也就不吭声了,只要女儿高兴就好了。 麦芽将小龙虾的头上壳掐去,再放到清水里泡着,等她弄完了,发现有一大盆呢。其余的米虾,都用盐腌好,等明天再晒。 “娘,你帮我烧吧!” “好,”田氏擦擦手,坐到锅洞底下。 等锅烧热了,先用热水焯了一遍,再放油,呃,家里油瓶已经快见底了,田氏看了眼那油瓶,忍着没吭声。 油热了,下姜片翻抄,再把洗好的小龙虾倒进去,只翻了几下颜色就变的通戏,煞是好看。 等爆炒的差不多了,倒入酱油,醋来调味,再加些干辣椒,农家只有些简单的调料,等有钱了,她一定要去多备些货。 加上水焖了一会,等出锅的时候撒些香头就行了。 田氏从灶台下伸出头,“哎哟,闻着挺香哩,芽子,你这是从哪学来的炒法?” “也没从哪学来的,我自己琢磨的呗,”她只能这样回答,不然还能怎么说。 冬生跟李元青,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挖好不少的地。 “麦芽她咋了?”李元青犹豫许久,还是问了。 “也没啥,就是失忆了,以前的事她都忘了,连我跟娘,她都不记得。” “啥,她失忆?”元青放下锄头,满脸的震惊,转念又支吾道:“那她……” “也忘了,她都不晓得谢文远长的是圆是扁。” 李元青握锄头的手紧了紧,看得出他挺在意的。 冬生停下动作,抬头看他,“我妹这回受的罪可大了,以后你记着,别在她面前提起谢文远,就当咱都不认识,忘了也好,重头来过。” “嗯,”元青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晚饭很快做好了,李元青带来的兔子,田氏洗干净,用盐腌了起来,因为麦芽说,兔肉晒干蒸着吃更香。 夜幕落下,堂屋里点上油灯。 田氏摆好碗筷,麦芽把那盆色泽鲜艳,香辣味十足的小龙虾端了出来,加了个青抄莴笋,中午的香椿头也重新拌了一份,另外又贴了几个玉米饼。菜虽不多,却是她醒来这几天以来,最丰盛的一餐。 田氏摆好了凳子,说道:“叫你哥他们来吃饭吧!” “哎,这就去,”麦芽在围裙上擦了手,走到屋外。 田家的院子确实够大,原先的菜园地,只占东边的四分之一,另外四分之一,搭了简易的鸡窝,旁边加盖了鹅笼,都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麦芽想着,大概是他们以前都把心思放在种田上,觉得院子里的东西,能用就行。 麦芽走到菜地,那块没开垦的,已挖了二分之一,他们干的很快哩,“饭做好了,洗洗手吃饭吧!”本来想喊元青哥的,可就是怕再把他们吓着。 “哎,”冬生入下锄头,在干地上磕了几下,回头招呼元青,“走,别干了。” “嗯,马上就来,”李元青嘴上应着,手里没停下,直等挖完最后一锹,才站直了腰,拎着锄头回到院子。 麦芽已拿着瓢替他们舀了水,“你们来洗洗吧!”她把水递到李元青面前。 “我自己来就行,”李元青始终低着头,从她手里接过水瓢。 虽然他老低着头,可麦芽分明看见他脸红了,而且现在他们离的这样近,近到一伸手就能抓住对方的手。 吃饭的时候气氛比较微妙,只有田氏一个人,在那讲东讲西。 家里没有酒,四个人坐在一起就是光吃饭。 田氏似乎很高兴,完全忘了白天的难过。她不停的给元青夹菜,眼里全是笑意,“哎呀,没想到芽子做的小龙河这么好吃哩,赶明儿叫你哥再去捞些,过几天元青再来吃,回头再带些给你娘。” “谢谢田婶,我娘不吃辣性的东西,”李元青憨憨的笑着。 田氏明白过来,懊恼不已,“瞧我这记性,你娘身子不好,哪能吃这些,回头我让冬生多捞些小鱼,送去给你娘熬些汤喝,我们不能总吃你家的东西,你上一次山也不容易,”她就是喜欢元青这孩子,老实本份,人长的也不错,还孝顺,不光农活干的好,这打猎的手艺就是冬生也比不了。每回打到东西,都要给她家送些过来。只是可惜了,他家有个瘫痪在床的老娘,他有个哥哥,虽然成亲了,可整天闹着要分家,不愿伺候老人。元青是个懂事的娃,带着他老娘一块这,可是有这样一个老娘,以后怕是说亲也难了。 “没啥,反正都是干活,不差那点功夫,”他抿了下嘴,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冬生今天吃的格外香,乘着功夫,还称赞麦芽小龙虾做的好吃。 麦芽温和的笑着,能不好吃吗?虽说调料不多,可都是土生土长的龙虾,不光原汁原味,味道也鲜。见他们把龙虾壳都丢下了,她笑着道:“这龙虾的钳子也很好吃哩,来,我给你们剥,”龙虾的大前爪,只要轻轻剥开半边,上边就有一块软嫩鲜美的肉肉,每回麦芽吃小龙虾,就最喜欢吃这一块了。 她先剥了一只递给了田氏,随后又剥了一只大的,手还没伸出去,冬生的手就伸过来了,可麦芽方向却是直奔李元青去的。 ☆、第6章 人生第一桶金(一) 冬生手停在半空,有些无措。 李元青比他还无措,瞧见麦芽递过来的东西,犹豫着接还是不接。 “呃……哥,你尝尝,”麦芽红着脸,递给了冬生。 田氏打着哈哈,“哎哟,冬生啊,你要吃不会自己剥吗?干嘛要叫你妹妹给你剥,你别说,这个虾腿还真是嫩哩!” “嗯,我自己剥就行了,芽子,这只给元青吧,”不等麦芽做出反应,冬生已接过虾腿,塞进元青嘴里。 麦芽甜甜的笑了,小脸在烛光下,泛着粉嫩的光泽,把李元青看入迷了。 吃过晚饭,冬生一直把李元青送到村口,才回家来。 等田氏洗好了碗,麦芽把冬生跟田氏都叫到堂屋,“你们先坐下,我有事跟你们商量。” “啥事啊?搞的这么认真,”田氏瞧她一脸的正经,立马有些忐忑了,真怕谢文远对闺女的影响还留着后遗症呢。 一家人围着大桌坐着,田氏手里纳着鞋底,看大小,应该是给冬生做的,没法子,这娃一年窜半个头,脚也长的快,不做鞋,他怕是要光脚丫子走路了。 麦芽笑着道:“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想问问你们,这小龙虾好吃不?” 冬生使劲点点头,“比肉还好吃哩,”虽说他没吃过几回肉,可真好吃的不得了。 田氏也赞同,“以前咱不知道,想着那壳多,吃起来麻烦,也懒得去收拾!” “好吃就成,那县城里有人吃这个吗?”她又问。 “你问这个做啥?”田氏拿针在头发上滑了下,继续纳她的鞋底,一边问着。 “娘,你先说有人吃不?或者你见到有人卖这个不?” 田氏想了想,摇摇头,“这倒没有,娘去过几次县城,没见着有人卖。” “那些大馆子哩?” 冬生道:“没有吧,我没见着有人说吃小龙虾的,而且咱这儿除了你还没人愿意烧那东西。” 麦芽思量了会,“没有就好,哥,明早咱上趟县城吧?” “没事上县城干啥?”冬生纳闷道,忽然又想起一桩事,立马紧张了,“妹,你不会想去看谢文远吧?”田氏比他还紧张,差点戳到手指。 麦芽瞧这两人,提到谢文远的名字,如蛇蝎似的,搞的连她都好想看看,那谢文远是不是长了啥三头六臂,才能把他们吓成这样,“你们想哪去了,我是想进县城看看,能不能赚些银子回来。” 听清她进城的原由后,冬生跟田氏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那谢文远就是在县城的私塾里上学,以前麦芽总是想着盼着能县城,只为看上谢文远一眼。 “咱家啥都没有,你把什么赚钱哩?”田氏问道。 “娘,我把烧好的小龙虾留了一份,等明儿带上县城,你就晓得我怎么赚钱了!” “你这丫头,还跟娘卖起关子来了,只要你不是去看那小子,娘都依你,那叫你哥明儿一早陪你上城吧,”田氏笑眯眯的道。 冬生点头,“嗯,明儿我带你上城。” 田家没有马车,整个榆树村也没几辆马车,所以他们进城,只能靠两条腿走。 为了赶早,田氏天没亮,就把两个娃叫起来。 麦芽洗好脸,梳好头,把那留下的小龙虾用布仔细的包好。田氏给他们装了一个布包,里面塞着几个玉米窝窝。 又给了冬生几吊钱,嘱咐他,要是麦芽进城想买点啥,都依着。另外也告诫他们,如果没什么大事,不要到城东二叔的店铺去。 冬生都答应下了,他也不是第一次进县城,所以田氏并不十分担心他,倒是比较怕麦芽再想起什么来。 庄县是紧临榆树村的县城,就在山的另一边,出了榆树村,沿着大路一直向北走,有二个时辰的脚程,就可以到了。 这段路对冬生来说,没什么,反正他都走习惯了。 可对麦芽,却是不小的挑战。才走了一半,她就有些吃不消,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脚,不肯再起来。 冬生走在前头,见她累的不行,又转回来,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上来,我背你走。” 麦芽看着他宽阔的脊背,感动极了,忙摆手,说道:“不用,我歇会就行,就是突然一下子走那么多路,还不适应!” “冬生,你们咋在这?”后面大路上,走近一个跨着布包的少年。 冬生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竟是李元青,真是巧的很,“我带麦芽进城,你干嘛来了?” 李元青也瞧见麦芽,但他很快转开视线,“没啥,我进城把这几只皮子卖喽,再给我娘抓些药回来。” “那一块走吧,”冬生又对麦芽说道,“你快上来,哥背你!” 乍又见李元青,麦芽胸膛里的那只小兔子,又开始欢蹦乱跳起来,见他看过来,她赶紧爬上哥哥的背。 “走吧!”冬生把她往上颠了颠,快步走了。 “嗯,”李元青应了声,神色复杂的跟了上去。 哪怕身上多出一个人的重量,田冬生的步子还是没有一点迟缓,走的极快。可毕竟是多出一个大活人,加上离县城还有些路程,走了一大段路之后,渐渐的,他的脚步开始放慢了。 “哥,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的,”麦芽趴在他背后说道。 “你身子才刚好,要是把你累坏,回去娘该骂我了,”冬生并没有要放下她的意思。 一直走在后面的李元青,犹豫了几回,最终还是快走几步,追上冬生,“我来背吧!” 麦芽愣了,揪着哥哥衣服的小手攥死紧,脸上也蕴出粉粉的颜色。 冬生迟疑了片刻,不知是真的背不动,还是有意的,竟真的把麦芽放下,“好,反正也没多远了,你把包袱给我!” 其实麦芽好想说,她已经没那么累了,可以自己走的,但那两人根本没有询问她的意思。 李元青红着脸,把背包交给冬生,然后在麦芽面前半蹲下,“上来吧!” 麦芽呆呆的瞧着他宽厚如山的脊背,发觉手心里竟全是汗,“我……我……” 冬生见她不动,忙催道:“赶快走吧,去晚了早市该没了!” ------题外话------ 欢迎加入月落轻烟读者群:53223077验证码是女主姓名 ☆、第7章 人生第一桶金(二) 李元青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纹丝不动,麦芽想着,他也许是个执着的人,“那就有劳元青哥。” 麦芽攀上他的肩膀,手心触到的是他结实的肌肉,甚至还能听到他沉重的心跳,以及男人的汗味,不晓得为什么,原以为男人的汗味都是臭臭的,很难闻,可她闻着李元青身上的气味,意然脸红心跳的更厉害。 “芽子,你咋了?”冬生瞥见她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脸,不解的问道。 “啊?”麦芽从瞎想中回过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哦……没啥!” 后面的这段路,可就短多了。 没过多久,她就瞧见高高的灰墙楼上挂着的匾额,上面写着庄县两个大字,但字体有些不一样,歪歪扭扭的,可能是这个朝代的文字。 周围往来的人群是逐渐多了,远远的还能听见城门里的喧闹声。 “元青哥,你快放我下来,被人看到不好,”麦芽说的极为小声,跟蚊子哼哼似的。 “嗯,”李元青收回手握着她大腿的手,弯着腰将她放下地。 冬生将他的包袱递给他,说道:“你不是要上东市去卖毛皮吗?那快去吧,等办好了事,咱还在这里集合,到时候一块回去。” “好,”李元青在转身之前,又看了麦芽一眼,才走进城门。 麦芽感叹,他比哥哥还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哪! 跟李元青分手之后,冬生便带着她进城转悠。 真热闹,特别是早市,人就更多了,如今的时节,好多卖菜种的,当然还有新鲜的蔬菜,鱼肉,也有卖布料,针头线脑,还有些女儿家用的东西,的确没有见着卖龙虾的。 麦芽艰难的收回自己的眼睛,说实话,无论是哪个时空的女人,没有哪个不爱美,所以在看见那些漂亮的头绳朱钗啥的,她眼里不停的冒着金花,可是……唉,谁叫她现在没钱呢,“哥,城里哪里有大些的饭馆子吗?” “有吧……我上回来的时候就瞧见菜市前面有家来福酒楼,喏,就在那,”冬生指着前面拐角处,位置挺不错的一家酒楼,门口挂着张旗子,写着酒楼的名称。 “嗯,就那家吧,”她想着,既然位置这样好,那生意绝对也错不了。 可等她走近了才看到,在它对面还有一家更新更气派的酒楼。 现在是早上,没什么人会来酒楼吃饭,两家门口都有小二正在打扫卫生。 冬生也瞧见了,问道:“咱去哪家?”两边都是酒楼,一家新开的,一家是老店。 “嗯……还是去来福酒楼吧,”麦芽转身就要往里面进。 冬生站在门口,有些忐忑,“真的要进去?”他们穿成这样,只怕人家会直接把他们轰出来。 “没事啦,咱们是进去谈生意的,你怕啥哩,他又不会吃了咱,”麦芽抱着布包,大步走了进去。 果然,那小二见他们穿着破破烂烂,也没啥好脸子给他们看,不冷不热的道:“离中午还早着哩,你们要是来吃饭,等中午再来吧,现在不待客!” 冬生垂着头跟在后面,脸涨的通红。 麦芽却大大方方挺直的胸脯,扳正了小脸道:“我找你们掌拒的,”说着话时,她朝店铺里面瞧去。见柜台后面站着个老头,正拿着账本拨算盘。他听到麦芽的话,抬着眼瞄了他们一下,随之又算自己的账去了。 麦芽猜测他就是来福酒楼的老板。 小二听她张口就要见掌柜,阴阳怪气的道:“我们家掌柜忙的很,您二位要是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我会替你们转告。” 麦芽也不坚持,走了几步把怀里的布包放在桌上,打开里面包着的瓷碗,说道:“小二哥,我请你吃个菜好不?” 小二手上还拿着抹布,好奇的伸头去看,“啥东西?” “你尝尝看就晓得了,”麦芽把碗盖打开,一股香辣的鲜味飘了出来。昨晚她又用小火把这龙虾煨着,慢慢叫它入味,比昨晚急火烧出来的还要香哩。 香辣的味道,容易刺激人的味蕾,教人闻着直流口水。 小二吸了吸滚到嘴边的口水,“这是虾,可我咋没见过这样的虾哩?” 麦芽笑着道:“其实也不是啥稀罕东西,就是田里的小龙虾,来,我请你尝一个,”她用筷子夹了一只递给他。 小二忙扔了抹布赶紧接过,老掌柜也闻着味过来了,等瞧清麦芽碗里的东西时,他倒挺诧异的,“丫头,你咋想起来拿这个烧菜?都是壳,烧出来咋能好吃!” 冬生见有人质疑妹妹的手艺,急着替她证明道:“你都没尝,咋就知道不好吃哩,我家昨晚可是烧了好多,反正说了你也不信,尝尝不就知道了!” 麦芽见他急红了脸,不免失笑,真是个爱妹狂。 “哎哟,真有味,”小二嘬了一口虾头,连声赞叹。那虾头被汤汗浸的入了味,咬一口,都是汁水。再剥开后面的虾仁,软软嫩嫩的,鲜的不得了。 老掌柜被他讲的也馋了,伸手抓起一只吃了起来。 麦芽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吃,冬生心里没底,恨不得撂挑子跑路。 那只瓷碗里装了大概有十几只小龙虾,只一会儿的功夫,就被他俩吃完了。临了,老掌柜还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丫头,你是咋做的?” 终于谈到正事上,麦芽笑了,拖开身边的椅子坐下,不光自己坐,她也叫冬生坐。 冬生猛摇头,直往后退。 老掌柜微眯了眼,吩咐小二上茶,“丫头,有啥话你不防直说。” 麦芽想了想,道:“其实也没啥,我是瞧着您饭馆的生意怕是大不如前了吧?” 老掌柜也在她对面坐下,把茶碗推到她面前,笑的很无奈,“既然你都看出来了,还问这么许多做甚呢!” 原先他这店生意也是不错的,可自从对面新开了家又大又豪华的酒楼之后,生意确实差了许多,为这,他不得不把菜价降低,可对面又不干了,跟他打起了价格战。这叫恶性的商业竞争。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告诉麦芽的,都不晓得人家的底牌,他怎敢乱说呢。 ☆、第8章 人生第一桶金(三) 麦芽微微点头,她的确是看出来了,所以才进他的店,而没有去对面,“我带来的这碗小龙虾,您吃着还不错吧?”她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谈判的时候,谁先亮底牌,谁可就处于下风。 “丫头,你是想卖配方给我?” “您这么说可不对,我来是为了救您的饭馆,不然的话,再过不久,你这怕是就要被他挤下去,”麦芽始终保持微笑,不卑不亢。 冬生在一旁瞧的目不转睛,他这妹妹啥时候变的这般伶牙俐齿了,若不是他一路跟着,真不敢认了。 老掌柜摸着胡须,思索片刻,“可是这……” 知道他的担心,麦芽忙道:“龙虾的成本多少这不用我说,您自然清楚的很,我给您吃的龙虾是用最普通的材料加工的,倘若材料再多一些,我可以给您做出更多的菜品,比如:酒香的,蒜泥的,卤香的,酱爆的……不过呢,龙虾属寒性,做法都要口味偏重,而且价钱也不贵,马上要到夏季,这菜一定会火,如果您觉得不需要,我可以对面去问问,不一定非要跟这谈。” 老掌柜见她起身欲走,忙拦住她,“你这小丫头,牙尖嘴利的,我有说过不买你的配方吗?来,快坐,这位小哥也快来坐下。” 他不光拉回麦芽,还硬是把冬生也按在椅子上坐下,又让小二拿些点心啥的。 麦芽也不客气,正好他们赶了一早上的路,现在正饿的紧,抓起一个豆包就往嘴里塞,哇,好几天没吃过包子了,真是馋死她了。 “哥,你也吃啊!” 冬生看着盘子里白嫩嫩的包子,嘴巴动了动,没敢真拿。 “哎呀,你客气啥呢,快吃,吃完了才有力气回家呢,”麦芽抓起一个大包子,硬是塞进他嘴里。 老掌柜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吃,“丫头,我姓陈。” “哦,陈掌柜,您也别叫我丫头,叫我麦芽吧!” “呵呵,你真是个伶俐的丫头,你咋想起来吃小龙虾了哩?”陈掌柜问道。 麦芽怔了下,“其实也没啥,乡下人生活苦,没事就爱到处瞎晃晃,陈掌柜,你要是担心那些做法不好吃,我可以先做一剖分让你尝尝。” 陈掌柜摆手,“不用,这样吧,你就先把这碗小龙虾的做法写出来给我,如果卖的好,我再买你其他的配方,你看咋样?” 麦芽吃完两个豆包,又喝了杯热茶,感觉整个人都亮堂了。做生意的人,就是稳当,这也不怪他,商易有道嘛! 她点点头,“行啊!” “那……你打算卖多少银子?”陈掌柜眯了眼,小心的问道。 麦芽笑眯眯的看着他,轻描淡写的说道:“也不多,就十两银子。” 冬生在一边听傻了,啥?他们只带了一碗菜而已,妹妹就敢跟人家开口要十两,会不会太贪心了一点,怀疑归怀疑,他还晓得在这种时候不能拆妹妹的台。 果然,陈掌柜也愣住了,“丫头,会不会太多了些?” “咋会多哩?您这可是没本的买卖,您想啊,小龙虾那是多便宜的东西,几盘炒出来,本钱不就回来了?” 道理谁都知道,可真要落到谁头上,都得思量一番,可是陈掌柜也是没法子,心想,不如放手搏一搏,“好,就十两银子,可是丫头,你这方子可不能再卖给别人了!” “那是自然,要不我们立个字据吧,这样彼此双方心里都有底了,”合同这玩意可不能少。 陈掌柜赞赏的瞧着她,“丫头,你可真精明哪!” 麦芽娇憨一笑,冬生彻底说不出话,呆呆的坐在旁边。 小二很快拿来纸笔,麦芽想着这里的文字可能跟21世纪的不一样,她还是保守点好,“陈掌柜,我说,您来写吧!” “好好,”陈掌柜也不推辞。 麦芽将麻辣小龙虾的做法跟注意要点,仔细的讲给他听。 末了,双方又立了字据,他的字有点像繁体,虽说不大能看全,但也差不多了。 麦芽将字据小心的揣进怀里,陈掌柜也将十两银子递给她。 麦芽直摇手,“您能给我换成碎银子吗?这个太整了!” 陈掌柜笑呵呵的又抽出十个一两的银子给她,“这总行了吧?” “嗯,行了,”麦芽兴奋的捧着十个银白色的石头,笑的合不拢嘴,这是她在异世淘到的第一桶金,不过,她很快又想一事,“对了,我看您一时半会怕是也没货源,不如这样吧,我每隔两天叫哥哥给你送两筐龙虾,放在池子里养着,能活个四五天不成问题。” 陈掌柜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理,“那感情好,这价钱呢?” 价钱?她才来到这里不久,哪里会晓得价钱,她回头问冬生,“哥,这里的肉多少钱一斤?” 冬生想了想,又摇头,他都好久没买过肉哩,哪里还记得。 “普通的肉是十文钱,差一些的八文,部位不同,价钱也不一样,丫头,你问这个做啥?”陈掌柜替他回答。 “哦,原来是这样,”麦芽琢磨着,他们的兑换,一百文是一两银子,这十两银子,就有一千文那么多,“就四文钱一斤,不过我们可要说好,至少今年以内,您不可以进别家的小龙虾,不然的话,我也可以不守约的。” “呵呵,你这丫头,也不晓得从哪里学来的精明,行哪,我都答应你,如果龙虾卖的好,以后你再想出什么点子,可别忘了我老人家。” 麦芽也笑了,站起身来,道:“那是自然,咱们以后打交道的事可多着呢!” 陈掌柜一直将麦芽送到门口,并让小二又给他们装了几个包子,双方约定好,明天早上先让冬生送些小龙虾给他卖着。 冬生见妹妹把事情都谈好了,又跟人家约定明早送货,心想得赶快回去才行,不然明儿把什么给人家。 “哥,这钱你拿着吧,”麦芽把装钱的小包塞给冬生,见他嘴巴张了张,就晓得他得拒绝,忙添了一句,“我一个女娃子家,拿这么些钱走在路上不安全呢,还是你拿着吧!” ☆、第9章 人生第一桶金(四) “可……可这钱是你挣的,我咋能拿哩?”冬生不接。 麦芽笑着道:“什么你的我的,咱不是一家人吗,快给,我们得再去买些东西,要快点回家哩!” 冬生没法子,只好把沉甸甸的小包放进怀里。 他俩去早市买了不少菜种子,还有些地里不常见的,也一并买了。玉米种倒不用,家里还有好多,不过她真的很想吃白面,站在米铺门口朝里看了两眼。冬生瞧出她的心思,果断走了进去,“老板,给我来五斤白面。” 麦芽拉住他,小声道:“哥,这白面很贵吧,要不然咱还是别买了。” “没事,也不算多贵。” 米店老板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知道麦芽的担心,宽慰她道:“丫头,这白面五文钱一斤,比大米便宜,大米得要十文一斤。” “大米这么贵?”麦芽惊呆了,敢情这里的米跟肉一样贵。 “那是自然,大米只有老爷太太们吃的起,咱们这些人能弄口白面馍馍吃就不错啦!”这里的人虽然也种大米,可收的米只够交租。 “哥,咱还是走吧,眼下买菜种要紧,反正咱家还有吃的,以后再买吧,”麦芽拖着他的胳膊。 “没事,娘临走时也给我钱了,加上你今天赚的,都够咱家吃半年的白面呢,这点不要紧。” 最终,冬生还是买五斤白面,花了二十多文钱,打了一壶菜籽油,麦芽还买了不少的作料,像花椒,八角什么的,还好这些东西都不贵,而且她发现这种香料里面都有种子,这样一来,不光可以买回家炒菜时,还可以在菜地边上种一些,秋天的时候摘下晒干就行。 等走到卖女儿家东西的货郎担子前的时候,冬生停下脚步,“芽子,挑一样自己喜欢的,娘说了,要给你买东西哩!” 麦芽回过头,瞧着货郎担里五花八门的簪子,耳环,还有胭脂眉笔呢! “不要了,我现在还小,不需要这些东西,哥,我们还是快走吧,过会就得中午了哩,”这会她说什么也不肯买了。 买了白面,就够奢侈的了,哪里有多余的钱打扮。 她劲使的大,冬生拗不过她,被她拖着走了。 等他们赶到县城门口时,李元青早就坐在那等着了。见他们远远的走来,他站起来,微微勾着嘴角问道:“都买好了吗?”话是对冬生说的,眼睛也是对着冬生看的,但总感觉有些心不在焉似的。 冬生冲他点点头,“都买好了,你的毛皮卖了没有?药抓了吗?” “嗯,”李元青低着头应了声。他身上原本背的布包,已经瘪了下去。 “那走吧!”冬生把包都背在自己身上,让麦芽空着手。 他跟元青,个子高腿长,走一步,顶麦芽走两步。 可总算现在肚子是饱的,所以走起路来,有劲了许多。她从怀里摸出那几个还热乎着的包子,咬着嘴唇快跑几步,追上李元青,垂着眼睫,把包子递给他,“元青哥,你还没吃早饭吧?这个给你。” 李元青慌忙退开了几步,面色发窘,“不用,我早上吃过饭来的,现在还不饿。” “可是……”麦芽撅起嘴,手还停在原处。 “真的不用,芽子,你还是自己吃吧!”李元青把她的手推回去。 麦芽红着眼睛向哥哥求助,冬生抓起包子塞进李元青嘴里,“你一个大男人,干嘛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媳妇,也不怕叫人笑话。” 李元青看了麦芽一眼,见她背过身去,走到了前面。也不好再推辞,拿起包子吃了,男人的嘴巴就是大,只几下便解决了。 其实他早上哪里有吃早饭,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三人赶回榆树村时,都过了正午。 李元青本想叫他们到自己家去吃饭,可冬生想着还得赶紧去捞龙虾,不然明早赶不急送进县城。 麦芽叫住元青,“元青哥,我今天好累,下午不能陪哥哥去捞虾,你能陪他一起去不?”累是一方面,还有更重要的,她想让李元青也参与进来,反正现在也没到农忙的时候,不去打猎,他搁家待着也事。再说,打的多,一个人肯定不行。 “行,那我把药送回家,吃过饭就来,”李元青扭头准备回家,可半道上他忽然停下,将一样东西快速塞进麦芽的手里,支吾着道:“我……我顺手买的,你要是不喜欢……随便搁着也行,”说完便跑进了村子,不见踪影。 瞧他一个壮实的小伙,像身后着火似的逃走,这场景够幽默的。 “他给你什么了?”冬生只瞧见他塞了下,这小子,居然也会花心思哄人了。 麦芽把手背在身后,甜甜一笑,“没什么,快点回家啦,娘一定等急了。” 冬生纳闷的瞧着妹妹奔跑的身影,这丫头变化也太大了些,今天居然连提都没有提过谢文远,甚至在他们经过学堂时,麦芽也没有反应,是真的忘了吗?不光没有提他,还对李元青这样好,连包子都留给他了,怪异,太怪异。 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就瞧见田氏站在那门外,焦急的朝这边望,等看见他们远远的走来,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哎哟,我说你俩咋去了这么久哩,半天也不见回来,娘快急死了!” 麦芽笑着道:“娘没事的,我在县城耽搁了一会,把配方卖给人家,总要跟人谈清楚不是,你猜我今天卖了多少钱?” “啥钱不钱的,只要你高兴就好,”田氏摸着她的头,见她没有啥异样,才算放下心。 冬生傻呵呵的乐了,“娘,芽子一个配方跟人要了十两银子,”冬生想必也是一下子被这么多钱砸的,乐的忘了形,话竟也多了。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 田氏惊讶道:“这样多哩?芽子,你还真敢跟人要,也不怕人把你俩轰出来,你这丫头,胆子越发大了!” “这有啥好怕的,咱是卖东西,又不是上门去跟他打架,再说,我烧的小龙虾就是好吃嘛,我还跟那掌柜的说好了,以后他就收咱家的龙虾,赶明儿,叫哥哥隔两天往县城里送一次,他收咱一斤五文钱呢,反正这虾也不用本钱,就是要辛苦哥哥,见天的就要往城里跑。” ☆、第10章 挖水池 “那有啥辛苦的,你不是都叫元青跟我一块了吗?那以后就带着他一块送货,”冬生进了堂屋放下大大小小的包袱。 麦芽也进了自己的屋,如今她得跟田氏睡一个屋,之前的没钱修,漏风漏水,不能住。进去之后,还把手里攥着的东西,悄悄塞到自己被子下。听到哥哥说要带着元青一块干,她忙走出来,“这样最好,我还怕你一个人做不来呢。” 田氏被自个儿的闺女彻头彻尾的震撼到了,还不光卖了十两银子,连着以后都有钱进账,这可比种田来的快哩。她跟着进来,把桌子上扣的碗给拿开,有些担心,“你们要送那些龙虾进县城,万一人家卖不掉亏了钱,不会找咱家麻烦吧?” 冬生洗了手,坐到桌边端起一碗玉米糊糊,喝的呼呼响,“不会,芽子都跟人按了手印。” “就是嘛,咱就是费些功夫,又不会啥本钱,娘你担心啥哩!”麦芽也坐下了。 田氏叹口气,“但愿老天能保佑咱!” 麦芽道:“当然能保佑啦,我这回让哥哥买了好些种子,咱有好多少东西可以种,到了秋天,就啥都有了。” 田氏心疼的摸着她的头,“你这娃……” 冬生把装银子的小布包掏出来,递给她,“娘,钱还是你拿着吧!” “钱是芽子挣的,还是她拿着吧。” 麦芽拿过小布包,塞进田氏手里,“咱把钱都存到一起,以后要修房子,还要给哥哥讲媳妇,你不拿谁拿呀!” 冬生脸红了,嘴里塞进大半个窝窝,嘀咕道:“谁要讲媳妇了,我才不要。” 麦芽咯咯直笑,调侃他,“你不娶媳妇,可要叫村里的女娃们伤心死了,不晓得有多少人惦记着你哩,你不成亲,难不成以后要当老光榻不成?” 田氏嗔怪的瞪她一眼,“一个女娃娃家,啥光棍不光棍,以后不许再说了,赶紧吃饭!” 吃过午饭,冬生便跟李元青扛着家伙什捕虾去了,这回他们带了大篓子。 想来是因为平常没人捕那东西,加上麦芽没跟着,两小伙干起活来麻溜许多。天还没黑透,两人就满载而归。李元青背着篓子,步子迈的比较重。 麦芽站在门口,瞧见他们回来了,兴奋的跑过去,扒着元青的篓子看,“哇,你们捕了这么多,有几十斤呢吧?” 冬生笑呵呵的道:“下午闷热,虾都浮上来吐气,捞起来就容易多了,”说罢,他帮着元青把篓子卸下。 “元青晚上别走了,就在婶子家吃晚饭吧,我都做好了哩,”田氏出来招呼他们吃饭。 李元青直摇头,“不了,我娘还在家等我,我得赶紧回去。” “哎呀,吃个饭给费多少功夫,到时候再带点回去给你娘不就行了?”田氏硬是把他拉进院里。 李元青拗不过,只好留下。 冬生把网子交给麦芽,自己扛着篓虾进了家门,“这么多虾子,晚上要搁哪?” 家里只有一口大岗,那是用来装清水的,总不能拿它来装虾吧?可是不装,这么多的虾要都是挤在篓子里,一夜过去,还不得闷死啊。 麦芽也犯了难,她倒是把这岔给忘了,虾子喜欢到处爬,装哪里好呢? 李元青洗好了手,从堂屋里走出来,见他兄妹俩对着虾篓发愁,他以为出了啥事呢,一问之下,原来是为了这事,“你家不是还有其他篓子吗?等会我帮你挖个大坑,里面填满水,再把虾子分开了装在篓子里盖上,沉到水池里不就行了?” 冬生恍然大悟,“是哦,这办法既简单又方便,还不用担心虾子跑喽,那咱还是先吃饭吧,等会我自己挖就成了,你赶快回家吧!” “嗯,”元青点了点,看了麦芽一眼,转身进了堂屋。 麦芽站在院子里,瞧着他映在烛光下的身影,总觉得看着他,就很安心,心被填的满满的,身子也跟着温暖起来。 吃饭的时候,冬生把明天要跟他一起去卖虾的事讲了,李元青本来是不愿意的,主意在人家想的,路子也是人家的,他插进来一扛子,算怎么回事。 可冬生又讲,他一个人挑担子去县城太远,路上没人帮衬不行,暂且先两人合伙弄两天试试,要是虾卖的不好,说这些不都是白搭嘛! 田氏也同意,冬生一个人肯定顾不过来,跟着元青一块,她还放心些,反正捞虾也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去,卖了钱,他们两平分,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李元青话少,争不过他们,只得同意了,又跟冬生讲好,明天五更时候就起来去送虾,脚程快的话,不到中午就能回来。 临走时,田氏又装了些杂鱼汤给他带上,回去给他娘吃。因为有了面,田氏蒸了馍,晚上吃了些,剩下的都包给他带着。 田氏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外,瞧见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直叹气,“唉,多好的娃,可惜了,就是命不好,摊上一个那样的哥哥和娘,这娃也真够辛苦的。” 麦芽也探出头,趴在田氏肩上,问道:“娘,元青家究竟是咋回事?” 田氏想起闺女失忆,啥都忘了,给她解释道:“元青是个听话又孝顺的娃,他家兄弟两个,早年间日子穷,有一回,他爹进山打猎,打那以后就再也没回来,有人说他被豺狼吃了,也有人说,他掉下山崖摔死了,反正不管咋说,人是没了,留下两个年幼的娃,他娘可能是心思太重,前几年摊在床上,下不得地,元木虽然成了亲,但他媳妇是个厉害的女娃,死活不跟元青娘俩住一块,这不,他们分开单过,元青单独照顾他娘。” 听了田氏的一番话,麦芽心里憋闷的很,且不说照顾老人累不累,光是这一日三餐的烧火做饭,也够他忙活的。冬生在家也勤快,但女人家的事,他很少插手。这样一比较起来,他似乎幸福的很多。 晚上睡觉的时候,田氏把钱又仔细包了一遍,然后在她们娘俩睡的屋子墙上掏出块砖头,里面赫然还有个小布包。 ☆、第11章 蔷薇花 麦芽洗过脚,爬上床,也凑过去看,“娘,原来你把钱都藏这里啊?” 田氏嗔怪的看她一眼,把两个布包都塞了进去,“不藏这里,你说能藏哪里,就这,下雨天还得给它挪个地,不然要淋湿哩。” “娘,你可得藏稳妥了,别让耗子给叼了去,”麦芽打趣道。 “你这丫头,都会开起娘的玩笑来啦,”田氏摸摸她的头,慈爱的说道:“唉,这一回病好了,你倒像变了个人似的,笑的也多了,真好,娘就盼着你高高兴兴,乐乐呵呵的,比啥都强。” 麦芽鼻子一酸,倒进她怀里,撒娇道:“也不能光我乐啊,你也得乐,咱们都得开开心心的活下去,活着比什么都好。” 田氏听了她的话,感动坏了。 麦芽脸上笑着,可眼前还是不停的晃过元青的身影,外表是很成熟粗犷没错,可是他的内心,或许比谁都细腻,也更苦吧。 许是白天走路太累,麦芽一觉睡到大天亮,亏得她家没公鸡,不然都叫好几回了哩! 冬生一早就背着篓子进城了,院里还留着他昨晚挖下的大水坑。 田氏烧好玉米糊糊,才叫麦芽起床。 家里没有镜子,麦芽就着水,瞧着脖子上的淤痕轻的快看不见了,再过几天,就该消退了吧。 母女俩吃了早饭,田氏今天没下地,拿着锄头挖院子里的菜地,菜种都买好了,乘着天好,得赶紧把这些地都翻过来,再晒个一两天,就能种菜。 麦芽搓好了衣裳,用篮子装了,“娘,我去河边把衣服清了。” “河水凉,还是我去吧,”田氏扔了锄头就要过来。 “没事啦,都快到清明了,哪里会凉,你快些挖地吧,等会我回来,帮你一块整理,”麦芽跨着篮子往小河边走。 小道两边的野花开的分外灿烂,映着晨曦的朝阳,散发着田野间独有的香气。 麦芽深吸一口气,“哇,好香呢!咦,好像有蔷薇花的香味,”她放下木盆,寻着香味一路找过去,在一处齐人高的草丛后的野地上,长着一簇开得正欢的玫瑰色蔷薇,有些开了,层层叠叠的花瓣包着嫩黄的花芯,在风中摇摆,还有更多打着花骨朵的小圆球,等着开放。 “这么大一丛呢!”麦芽心里痒痒的,没办法,她看见花就会走不动道,她就喜欢好养活又生命力顽强的野花,“要是能挖回家去就好了,”她咬着手指,站在蔷薇花丛边不肯离开。 想了想,还是等洗完了衣裳,再回家扛把铁锹来,连着周围的土一并挖走得了,这样即不伤花根,还能让它继续开花。 这样一想,她又端起盆,往小河边去了。 天气渐渐暖了,河水也在慢慢升温,有些胆子大的小鱼,还在麦芽身边游来游去。麦芽可没空理它们,她得赶快洗好衣服,回家拿铁锹挖蔷薇呢。 田氏挖了一会菜地,砍了几棵莴笋,剥了叶子,用刀切碎,见麦芽端着盆回来,便唤她去把鹅喂了。 麦芽晒好了衣服,又端着盆喂鹅,回来放下鹅食盆,又想着把地扫一遍,这样一耽搁,等她得出空来挖蔷薇时,已经临近中午。 田氏见她扛着铁锹跑了出去,忙问:“芽子,你这是要干嘛去啊?” “没啥,我去挖棵野花回来,”麦芽头也不回的冲她摆摆手。 田氏不放心追了出去,见她沿着土路跑到野地里鼓捣着啥,便没太在意,回去烧饭了,不一会,烟囱里冒出袅袅青烟。 很多事,看着往往比干简单的多。 这蔷薇花长的年岁久了,根系庞大,周围的土被它缠的死硬死硬。 就她这小胳膊小腿的,挖了好半天,才撅开一点点。 冬生回家时,走到屋外,就瞧见她在那,猫着身子,抱着铁锹奋力的掘土。 他放下篓子,便跑了过来,“你干嘛呢?” 麦芽抬头瞧见是哥哥回来了,把铁锹往他跟前一推,指着那棵似乎在嘲笑她的蔷薇花道:“我要把它挖回家种在院子里,可我挖不动,哥,交给你了!” “哦,”冬生当是啥事呢,不就挖棵野花嘛,分分钟的事。他一声不吭的接过锹,甩动起膀子,只眼泥土翻飞,这速度,忒快了点。 “哥,你小心点,别伤了它的根,要从边上挖,”麦式站在边上指导,这有哥哥就是好啊! 有了冬生的帮忙,没一会这棵庞大的蔷薇花,便被连着土一块起了出来。 “我把锹拿着,我把它拎回去,”他把铁锹递给妹妹,再用水草将花枝裹了拎着。 麦芽跟在后面,道:“哥,你小心点,它上面很多刺呢,别被它扎着了。” “嗯,没事,”冬生走路跟小跑似的。 等麦芽追到家,他早都到了,“我来弄吧,你去洗洗脸,歇会儿,”她得重新挖个坑,可是挖在哪里好呢? “我又不累,歇什么,你看下在哪里种好,我来挖坑。” “哦,这样啊,”麦芽在院子里转了个圈,最终把目标锁定在菜园边上,“不如就种篱笆边,反正有篱笆挡着,它也长不到菜园里面,以后它顺着篱笆长,等长满了整个篱笆,肯定好看!” “行,就种这里,”冬生反正没二话,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妹妹要种屋顶上,他也没意见。 田氏偶尔出来倒水,见麦芽高兴的模样,也笑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冬生把卖虾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今天是头一趟送,陈掌柜还没开始卖,所以啥情况,他们都不清楚。总共三十斤虾子,卖了一百十文。他要给元青六十文钱,可他说太多,只肯拿五十文。 麦芽听了他的话,心里也有些忐忑,怕有些人吃不了龙虾的口味,毕竟人跟人不一样嘛,不然人家咋说众口难调呢,不过,既然开头都干了,现在说什么也不管用,只等两天之后,冬生再进城送虾子,才晓得情况。 冬生把钱都交给田氏统一存着,麦芽想着万一卖的不好,送多了怕人家不要,所以叫他们明儿下午再去捞虾,后天一早送去。 ☆、第12章 擀面 于是下午,三人吃了饭,又在菜园子里忙活了。 冬生从县城买了些农具回来,他俩负责挖地,麦芽在旁边拔个草啥。 “娘,家里有沤粪吗?”麦芽一边拔着草,一边问道。 “有,不过不多哩,恐怕不够这么些地的,我再去掏些青灰。” 麦芽站起来,“还是我去吧!” 冬生道:“你装好了喊我,你挑不动。” “知道了,”麦芽去厨房拿了只破扁筐,到屋外摘了些大树叶子垫在底下。 土锅都有一个专门用来清理灰烬的小洞,一般都安在屋外。 麦芽顺着围墙走,脚下的路很干净,没有茂盛的青草,地上铺着碎石头,都是冬生从山上挑下来的石头,一块一块码好的。 等掏好了青灰,麦芽便喊来冬生把它挑到屋后的粪堆上。 这些粪其实并不脏,有些是沤烂的木头草叶啥的,混着青灰跟周边的土,时间一久,就成了专用的粪堆。 今天,天气不错,晴朗无云。 田氏一早就把这两天腌的小鱼小虾,用圆竹扁装了,放在院子里晒,中午的时候麦芽又把它们翻了个个。 有了面条,中午的时候田氏便赶起面条来,麦芽瞧着被她甩来甩去,越变越大的面条,好奇的很。 田氏见她似乎很感兴趣,就把擀面丈递给她,“娘教你擀面。” “我不行吧,万一把面搞砸了怎么办?” “那有啥,大不了咱中午吃面疙瘩就是哩!”面粉就这点好,不管你咋折腾,都能吃进肚子。 麦芽咬着嘴唇,接过擀面丈,在田氏的指导下,擀起面来。 “擀一遍,就得翻个面,撒些面,再慢慢卷上,慢慢揉,这样就不会粘在一起……” 农家的活,只要你肯学,其实都不难。擀面得有耐心,将手里的面团,擀成一张薄薄的面皮。 麦芽把擀好的面皮,摊在大桌上。 田氏拿来菜刀,“给,再撒一层面粉,把它们叠起来,切成细条就行了。” “哦,是这样吗?”麦芽轻手轻脚的切,怕一使劲再把它们粘一起了。 “再切宽一点,擀出来的面条太细容易粘,”田氏一边说着,一边把麦芽切出来的面条用手抓散。 等麦芽把面条都切好了,田氏才去灶下烧火。 麦芽跟进厨房,“娘,面条我来下吧,”自打她醒来以后,她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不晓得这儿的人是不是都这习惯,烧菜只要能吃就行,从来不讲究,不过想想也是,能吃上饭就不错了,谁还去管放着放那的。田氏就是如此,园子里虽然种着葱蒜啥的,可她很少拿它们当佐料,只有在烧鱼汤的时候,怕腥才会放一些些。 “那娘给你烧火,”田氏从灶下探出头。 “哎,”麦芽应了一声,跑出厨房,到菜园里拔了几根葱,见葱头长的壮实,又寻思着,改天腌些葱头给哥哥就饭吃。 她又摘了些小青菜,回厨房洗干净之后备着。 “娘,如果小龙虾卖的好,改天让哥哥带些猪油回来吧,光用菜油做菜,不香哩!” 田氏犹豫了会,其实猪油也不叫贵,也就三文钱一斤,可她家一直没钱,所以从来不提吃猪油这回事,可既然孩子说了,她咋能拒绝,“行啊,等后儿你哥哥进城,就让他称些回来,反正腌好了放在罐子里,一时半会也坏不了。” “嗯,谢谢娘,”麦芽冲她甜甜笑道。心想,这老娘真不是一般的疼孩子,在乡下,吃猪油可是很奢侈的事。 等锅里的水开了,麦芽便把擀好的面条撒进去,开了心之后,才把洗好的青菜往里搁,最后出锅的时候再撒上切好的葱断就成。 至于香油,是淋在碗里的,不然撒进锅里,那太浪费。 冬生老远的就闻到香,跑进来问:“芽子,今天中午做啥好吃的呢?” “吃面条,是我亲手下的,”麦芽笑着道。 午饭时,冬生吃了两大面条还意犹未尽,“芽子,你做的面条真好吃哩。” 麦芽站起来帮他又盛了一碗,自豪道:“以后你会知道,我能做的菜,可不止这些,保准能把你养的又高又胖!” 田氏端着碗呵呵直笑,“你真要把你哥喂成那样,他怕是真娶不上媳妇哩!” 麦芽也笑,冬生见她偷偷盛了一大碗面条搁在一边,麦芽不等他发问,就说道:“你也别瞧了,这是给元青哥留的,等会你给他送去,人家可帮了你不少忙,咱有好吃的,也不能忘了人家。” 田氏也想起来,“芽子说的对,元青那娃没少帮衬咱家,芽子,你把剩下的都给他盛去,那么点哪够他跟他娘吃哩!” “好!” 冬生当然比她们更赞同,吃了饭,便端着大瓦盆,去了村子。 吃罢饭,麦芽在厨房刷碗,田氏坐在一边,试着问道:“芽子,娘瞧着你对元青那娃越发关心起来,咋,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麦芽面上一紧,别过身子羞涩的回避道:“娘,你说的啥话哩,我还不瞧着元青哥是个好人,再说送些吃的也没啥嘛!” 田氏停了一会,叹口气,“唉,元青是个好娃,可就是命不好,身边有个瘫痪的老娘,以后,谁家的女娃肯嫁把他哩!” 麦芽不同意她的话法,站直了腰身道:“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谁家没老人哩,元青哥对他娘孝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哪能把老人当作累赘看待,谁都有老的时候,我倒是瞧着元青哥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以后谁要是嫁把他,肯定幸福死了。” 田氏愣了,没想到闺女会是这想法,她面色沉了下去,语重心长道:“孩子,娘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娘只要你以后能过的快快乐乐,不愁吃不愁穿,日子顺当就成,你的亲事,娘不会替你作主,可是……” 麦芽知道她啥心思,“哎呀娘,我还小哩,你说这些干嘛,我以后哪都不去,就在你跟前当老姑娘,守着你一辈子。” 田氏被她逗笑了,“胡讲,你愿意,娘还不干呢!” ☆、第13章 送小龙虾 又过了一天,次日一早,冬生又跟元青去县城了。 家里那只唯一的母鸡,终于意识到它有一项很伟大的使命没有完成,咕咕的蹲在窝里不肯出来。 麦芽怕她营养跟不上,用玉米渣拌了鸡食给它加餐,田氏说它得抱二十多天才能孵出小鸡。 可是它这窝…… 麦芽蹲在鸡舍边上,琢磨着,眼看快要到雨季了,这窝怕是会漏雨呢。干脆叫哥哥有空把鸡窝修修,不然被冻着怎么办! 田氏瞧她一早就守着鸡窝不动弹,笑着喊她,“芽子,你在那瞎想什么呢,母鸡它自己晓得该怎么办哩,不用管它,快来帮娘把粪撒上。” 翻的地都晒好了,田氏便开始着手种菜。 “来了,”麦芽不舍的回头看了正闭着眼睛冲瞌睡的母鸡,转身去帮田氏种菜去了。 沤好的肥,晒干再拍碎,就变成很软,很细的肥土,颜色发黑。 田氏又拿锹把整块的地,垄出一块一块长方形的高地,四周挖成小沟当做路,方便人走。 麦芽便帮着她把粪土在地里摊开,问道:“娘,啥时候可以种菜?” “快了,明儿就能种,”田氏道。 麦芽乘着撒肥的功夫,抬眼看了没有受到丝毫损伤的蔷薇花,等到下雨,她就剪些老枝插在篱笆周围,雨天最容易活,一个月就能生出根来。 “娘,这几块地种白菜,咱家以后鸡多了,菜不能少,再说白菜也能泡着吃,可下饭哩,”麦芽又在想着怎么分配这些地。 “行哪,你说咋种就咋种,”田氏笑呵呵的道。 麦芽继续说:“中间的几块,种山芋行不?” “行,咱村里有人下山芋种,娘去跟人家讨些回来。” “那咱自己再下些苗子,比如豆角、辣椒、茄子、黄瓜……” “行行,咱都种,啥都种好不好?” 麦芽乐的咯咯直笑,又道:“不过得先下玉米秧子,现在天冷,种下去发芽慢,不如先育苗吧?” 田氏赞赏的瞧着她,“你这丫头,啥时候种菜,比娘还厉害哩!” 麦芽笑而不语,说实话,前世她就幻想着能有一块地,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可城市里,土地比黄金还稀有,她也只能靠幻想,不过好在,没事的时候看了不少书,这些都是小意思。 快到中午的时候冬生风风火火的回家来了,“芽子!”还没进门,他就嚷嚷上了,后面还跟着李元青。 麦芽又蹲在鸡窝前研究那只老母鸡,田氏做饭去了,听见他叫,全都跑出来。 麦芽有些小小的紧张,睁大了眼睛,“哥,咋样了?” 冬生难得笑的露出两排白牙齿,“啥咋样,陈掌柜嫌我送的少,不够他卖,好多客人都到店里点名要吃小龙虾,我之前不是把你的主意跟他讲了吗,他照着做了,火的不行哩!” 其实麦芽说的方法并不算多特别,饭馆的习惯都是客人到店里吃,麦芽建议陈掌柜,可以在门口摆个摊子,卖熟食,弄些卤味啥的,搁那卖,小龙虾当然还是主打。这样一来,客人不用进店就可以看见他烧的红通通的小龙虾,而且不用点其他菜,可以只卖一样,随时随地带走回家吃。 李元青也憨憨的点头,“他叫我们明天再送些,不过冬生说时间太赶,不如后天一起送,到时候多送些就好。” 麦芽心里乐开了花,今天送的比上一次多出几十斤,想必也是不够卖的,“别送那么多,以后还是每隔两天送,而且只送一百斤,赶明儿你们告诉陈掌柜,好东西要让别人想着才行,一下子让人吃撑了,下回就不想吃了,再说,每天送一趟也不可能,光靠你们两个挑,只能送一百斤,不能再多了。” “嗯,芽子说的有理,这小龙虾也在只在春上有,夏天就少了,咱送咱们的,别管他怎么说,”田氏也道。 冬生跟元青点点头,“嗯,那就隔一天再送,这回卖了近四百文钱,”他掏出沉甸甸的布包交给田氏。 田氏接过,点出一半递给元青。 元青见要塞钱给他,忙转身就走,“婶,我走了,我娘还在家等着我。” 田氏追过去,硬是把两串子钱,总共两百文塞给他,扳着脸道:“你走啥哩,这是你该得的钱,难不成你要叫我跟麦芽帮他挑进县城?你要不拿,后儿就叫芽子帮着他哥挑!” “她哪里挑得动?”李元青紧张的说道。 田氏面上含笑,“你不想让她挑也成,就赶紧把这钱收下,不然婶子就让芽子去干哩!” 麦芽在边上瞧着李元青窘的不行,捂着嘴直乐。她娘分明是在威胁元青,哪里会真的让她去挑。 可李元青真信了,把钱攥在手里,认真道:“婶子,麦芽身子单薄,别让她去干,我明儿下午来帮冬生去捞虾,后天一准去,”说完,看了麦芽一眼,转身走了。 田氏瞧着他的身影,脸上也洋溢着舒心的笑。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能对自己闺女好,人品也好,其他的,真不是很重要。不得不说,田氏是个开明的母亲。 有些穷人家的女儿,父母会想方设法的把她们说给别人做妾或是续弦,这样的人家,一般底子都比较厚,他们给的聘礼也多。麦芽长的不算顶美,却也是小家碧玉,可爱讨人喜的女娃子,真要说给人家做小,也不是啥难事。 下午的时候,冬生照麦芽的吩咐,给鸡舍加盖了层茅草,又和了泥巴,把鸡舍周围糊了一遍,即使刮大风下大雨也不怕了。 雨季说来说来,特别是在山窝子里,雨势不光来的快,来的多,还跟那门前的小河沟似的,绵延不断,时大时小,反正就是不给你停喽。 幸好雨季来之前,田氏把菜种都种上,又割了些水草盖在上面,这样既保温又能保证不被雨水冲坏嫩芽。 老母鸡仍在抱它的小鸡仔,冬生还是每隔两天跟元青到县城里送一趟小龙虾,这点小雨根本也挡不住他们。 ------题外话------ 妞们:是不是不喜欢这本书呀,为什么都没有妞给偶留言呢,大家也不收呢,看不见你们把书抱回家,轻烟好难过呢!拜托各位好心的美妞们,喜欢的话就抱回家吧,轻烟会做个乖宝宝的哦!嘻嘻! ☆、第14章 春雨绵绵 有了之前晒干的鱼虾,再配上点青菜,即使整天窝在家里,也饿不着。 不过,雨水一多,田氏家的大屋便有了漏水的迹象,屋子里霉味很重,要是不开窗,气味很难闻。 家里的鹅只有在雨停的片刻功夫,才能出去撒个欢,下水塘里洗洗,平时都关着。 院子里,有冬生重新扩大的水坑,除了用篓子把小龙虾装着之外,别的东西都散地坑里,反正外面下大雨,它们也不容易死。 吃过早饭,麦芽把家里简单收拾一遍之后,便搬了小凳,坐在堂屋里纳鞋底。这是她刚刚从田氏那里学会的手艺,乡下人要穿鞋都得自己做,纳千层底,穿着走在山路上,才舒服,还不臭脚。 冬生坐在一边削竹篾子,鸡篓已经编了一半,等着小鸡仔孵出来,便差不多了。 麦芽手里拿着粗顶针,在鞋底上扎穿一个洞,再拔出来,用带线的小针穿进去,再把线拽出来,扯紧了,一个针脚便完成了。拉扯绵线的时候,有种独特的声音,只有在农家小院里,才能听得到。 “娘去了这么久,咋还没回来哩?”麦芽拿着针在头发上刮了一下,顺便朝开着的院门看了一眼。田氏吃过早饭,拿着钱去福婶家还账去了,能还一点是一点,不能总叫人家上门来催债。这几天存的钱,除了能还福婶的,还有村里几家的钱,也能还了。 “快了吧,”冬生道。 麦芽没再吭声,低头又去纳自己的鞋底。 今早,她让哥哥把家里的火盆拿了出来,从土灶里掏了些木炭,这会火盆隐约的还有火星。没火真的不行,啥东西都是湿湿的,她最不喜欢这种感觉。 见盆里的火不太旺,冬生站起来又夹了块木炭进去,抬头瞄了眼麦芽手里的鞋底。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进来一个披着蓑衣的人,瞧这身影不是田氏又能是谁呢。 “娘,淋湿了没,快回来换身衣服烤烤火,”麦芽放下鞋底,迎了上去,替她把蓑衣脱下。 “哎哟,这雨下的没完没了,村里的路真滑,娘差点就摔了一跤哩,”田氏嘀咕着。 冬生抬头紧张的问道:“没真摔着吧?” 田氏摆手,“没有,娘走了十几年的山路,我是说差一点,又不是真摔着,” 她脱了湿透的外衣,麦芽又给她拿了拖鞋和干净的衣裳,叫她换上,回头又到厨房盛了碗姜汤送到她面前,“快喝些姜汤,别淋坏了。” “娘哪有那般娇气,这点雨算啥哩!” 麦芽很坚持,“知道你不娇气,可预防一下总不会错,不防一万,就防万一嘛!” 田氏喝了姜汤,觉得身子一下子暖了过来,又坐到火盆边上,把脚上的水烤干。 冬生道:“娘,钱还了吗?” “嗯,还了,你福婶还不信,非得问我钱从哪来,你说我咋跟她讲,说是你妹妹卖了个烧菜的配方?这样说,她指定当我胡吹吹,所以我干脆就说是你从山挖到好药材,卖了高价,得了这些钱,反正咱村里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田氏说道。 冬生又道:“咱卖小龙虾的事,也肯定是瞒不住的,村里人早晚都会知道。” 麦芽不以为意的笑了,“他们知道就知道,咱又不是做见不得人的事,反正我跟陈掌柜都讲好了,他不敢买其他人的小龙虾,不过呢,我瞧着哥哥他们每天捞虾也很辛苦,不如这样,我们改收龙虾算了,他们愿意去捞,回头都送到咱家,我二文钱一斤收,这样村里人也有钱赚,你跟元青哥也不用这么累。” 一般情况下,到了这个时候,都得考虑收购的事,你不能事事亲为。 田氏觉得她说的有理,“也是,咱不能啥都自己揽,如今没到农忙,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也该叫村里人也赚些,不能总咱一家子赚嘛!” 冬生点头,“就听麦芽的,回头我找元青商量去。” “你别去了,那娃又上山采药,下晚都不一定回的来。” “啥?下这么大的雨,山路那么滑,他又去山上干啥哩,”麦芽觉得心被人提起来了。天哪!外面又冷又泥泞,这种时候上山,肯定更危险。这些日子元青也分到不少钱,李氏的药应该够吃,还要去采药干嘛? 田氏重重叹口气,“元青那孩子,连娘看了都心疼,还不是因为下雨,他娘半个身子都不爽快,疼的厉害,我打他家过,进去瞧了一眼,唉,人一有病就是可怜,他娘靠在床上直哼哼,脸都疼白了。” 麦芽不再吭声,长期卧床的病人,最怕下雨天,这里气候潮湿,他娘关节病肯定很重。 冬生也有些担心,雨天上山,是猎手的禁忌,“我瞧着他每回都买了药的,难道都不管用?” 麦芽想了想,问田氏,“娘,上回咱家买回来的花椒还有吗?”她第一次进城不敢买太多佐料,不过后来觉得花椒烧菜不错,又想着留些种子,自己也能种些,于是后来又让哥哥带了不少,应该没吃完。 “在啊,那东西平时吃不了多少,你要它干嘛?”田氏问道。 “呃……娘,我能去元青哥家吗?”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内心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古时候未出嫁的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别提走门窜户,就是不晓得这里有没有那种风俗。 田氏垂下眼睛想了下,她想闺女可能有啥事要去做,若是拦着,怕惹她不高兴,于是她道:“也没啥能不能的,你要真想去,就让你哥陪着,只当去他家玩,反正这会是大白天,真有人说闲话,那是她嘴痒痒,不管她就是。” 听田氏的意思,还是有所忌讳的,但她比较开明,晓得啥轻啥重。 麦芽放下鞋底站了起来,“娘,这花椒能缓解风寒,我跟哥去去就回,您就在家等着,把晚饭做好就成!” “知道了,路上小心点,把蓑衣披上,别着凉,”田氏嘱咐道。 ------题外话------ 亲爱的妞妞们,收回家哦!还要在此感谢给轻烟送花的妞,轻烟带着麦芽敬礼感谢! ☆、第15章 花椒水泡脚 “嗯,那我去换身衣服,”麦芽回了屋子,披了件厚衣服,又从被子底下摸出一样东西,家里没镜子,她只能摸索着插在发髻上。 等她弄好出来时,冬生早就准备好了,还把那袋花椒抱在怀里。 “哥,走吧!”麦芽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兄妹两个紧挨着彼此朝村子里走去。 这是麦芽穿过来之后,第一次进村。从她家进县城,有一条小路,所以没事的时候,田氏的人,基本都不会在村子里出现。 为了走路方便,麦芽在鞋子外面又穿了双草鞋,即防滑,又能保证里面的鞋子不会进水。 村子的大路上,没什么人出没,只有一些没事干的老人,蹲在自家门口,抽着旱烟。 冬生也不爱讲话,跟村里人也不大打交道,所以兄妹两个干脆谁也不理,直奔元青家。 路上,麦芽注意到,只有极少的人家房子是石块砌成的,已经算顶好的屋子,更多的人家,也跟田家一样,住着破草屋。 冬生拉着她,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喏,这就是元青家,你生病以前也没来过,肯定不记得。” “哦,”麦芽站到廊檐下,打量着眼前的小门,以及矮矮的廊檐。顺着她的位置,再向前看,围墙连着的地方,前面还有一个两开的大门,廊檐也更高些。 冬生知道她在看哪里,解释道:“那是元木家,他们分开过,也没啥往来。” 麦芽没再支声,她了解的不多,也不好做出啥评论。 冬生熟门熟路的从门缝边掏出事先藏好的钥匙开了门,李氏不能动,所以谁进去都得自己开门。 “走吧,快进去,别被雨淋着了。” 麦芽跟着冬生进去,入眼的是不大的小院,看得出,这院子是从别的地方分隔来的,左边是堂屋,紧接着的是厨房,旁边还搭了专门堆放柴草的小棚子,虽说简陋破败了些,却收拾的井井有条,就连那柴草也码的极为整齐。 李氏靠窗坐着,听见外面有动静,以为是儿子回来了,唤道:“元青,是你回来了吗?” 冬生忙应了声,“婶子,我是冬生!” 麦芽听出她声音很微弱,有气无力的,恐怕疼的不是一天两天。 “冬生来啦,快进屋,外面下着雨,别冻坏喽,”李氏推开窗子,朝院子里看,自然也瞧见了麦芽,欢喜坏了,“呀,这不是芽子吗?” 冬生拉着妹妹进屋,把蓑衣脱在走廊上。麦芽也把草鞋去了,跟着进了屋。 这是一进两间的屋子,堂屋里摆了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些看不出岁月的家具。一边靠墙的地方,用拆下来的门板搭了张简易的床铺,铺着蓝花底的床单,一条薄薄的被子整齐的叠在于一角。看得出,这里既是堂屋,又是元青的卧房。 掀开布帘,那里面是李氏的屋子,她睡的是炕,这里不是东北,因为土地潮湿,很少有人家用炕当床。想来也是元青怕李氏冬天受不住,才盘的炕,冬天也好烧热了给她取暖。 李氏身子骨瘦弱,面容却很秀丽,想必年轻那会也是个出挑的姑娘,只是摊在床上这么些年,那股子秀丽早被磨光了,好在,她的眉眼之间,跟田氏一样的和善慈祥。看着麦芽的眼神,格外亲切。 “麦芽,快到这边来坐,身上湿了没有哇,来给婶瞧瞧,”李氏冲麦芽亲热的招手。 麦芽甜甜笑着,走了过去,“还好呢,一路上哥哥护着我,他身上湿了不少,我倒是一点事没有。” 李氏摸摸她的头,又摸摸她乌亮的辫子,越看越喜欢,“他是男娃,身子骨强壮,淋点雨没啥,倒是你,下这样大的雨跑来这干嘛哩?元青上山去了,又不在,唉……” 麦芽听出她话语间流露出的担心,安慰她道:“婶子你放心吧,元青哥身手好,不会有啥事,我娘说您身子疼了,我有个偏方,虽说不能治本,可也能帮您缓解一下疼痛,比你整天喝药强多了。” 李氏还是看着她笑,病的太久,吃了那么些药,她对这些已经无所谓了,倒是麦芽今天来瞧她,让她格外的高兴,“婶子有几年没瞧见你,想不到你都长这样高了,也越发的标致,以后哪家要是男娃能娶上你,真是祖上烧高香哩!” 麦芽看她眼神越飘越远,估计又在回忆啥,她站起来,“婶子,你先等着,我去把花椒水煮好,待会给你泡脚,”她叫上冬生,“哥,你帮我烧水吧!” “嗯,”冬生应了声,又对李氏道:“我跟芽子去烧水,您别急,要是过会元青还不回来,我再上山去找。” “不忙,你们这两娃,来一趟不容易,坐着歇会不行吗?哎呀,婶子哪能叫你们伺候哩!”李氏急道。 麦芽已经走了出去,隔着窗户笑着说道:“这也没啥,婶子,你先等着,我马上就好。” 进了厨房,麦芽瞧见里面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厨具,直皱眉。元青毕竟是男人,就是再能干,可厨房里的活,他始终还是不如女人滴。 冬生坐到锅灶底下,点燃火石之后,先放了把干草,等着了,再放些细树枝,最后再添大柴。 “哥,火得烧旺些!” “知道哩,”冬生点头。 麦芽在狭小的厨房里转了个圈,想了下道:“哥,你会烧土炕吗?” “会,从锅洞里掏些大柴就成。” “那你等会帮李婶把土炕烧热,把她睡的床烘干些,这样睡着也舒服,”麦芽说着话,手底下已经找到木盆,把花椒倒出些。 也不会用,反正不是吃的东西,是拿来泡脚的。 冬生用大火很快把水烧开了,麦芽把一碗花椒倒进去,叮嘱哥哥,火要小些慢慢熬一会。冬生把大柴去了,换些小柴加进去,用火钳(类似很长的铁钳子,用来烧大锅用的)夹着走到屋外,搁到了炕洞里,回头又添了些柴。 元青推门进来时,正瞧见他弓着身子捣鼓,“咦?你咋来了?” ------题外话------ 手机可以投花花哦! ☆、第16章 孵出小鸡仔 冬生听见他说话,回头笑了,“不光我来,瞧……”他元青使了个眼色。 花椒水很快煮好了,麦芽用木盆盛满,端着往堂屋去,跟元青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很显然,元青吃惊不小,“麦芽?你……你……” 麦芽瞧他呆头呆脑的站在院里,蓑衣去了,就那样站着,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头发上还滴着水,她笑道:“元青哥,你站那干嘛呢,我快端不动了。” “哦,”元青像被人突然一棒子打醒,扔了手里的东西,冲过来从她手里接过木盆,转身就走,也不晓得怎么搞的,差点一头撞到墙上。 李氏透过窗子,瞧见儿子窘的不行,忙说道:“还不快把盆端进来,你这傻孩子,发什么呆呀!” 元青低着头,把盆端进里屋,麦芽跟了上去,留着冬生在屋外烧炕。 “婶子,这花椒水是热性,得乘热泡才好,等水凉了,我再给您加,需要泡上半个时辰才能见效哩,”麦芽挽起袖子,就要上去帮李氏。 “哎,好好,我自己能挪过来,哪用麻烦你,”李氏笑呵呵的拨开她的手,慢慢挪到床边。 元青蹲下来要帮她除掉布袜,同样被李氏拒绝了,“娘是腿有病,手又没事,这些事我自己可来,你快去换身衣服,瞧这湿的,麦芽,厨房还有热水吗?” “没了,都给您煮了花椒水,要不然我再去烧些?” 元青紧张的看着她道:“我用凉水也成。” 李氏不赞同,“那哪成,你就是身子再壮实,也得悠着点,用热水吧!” “元青哥,反正花椒水也够多,婶子用不完,你就用花椒水洗个澡,还能除寒气呢,”麦芽瞧着他害羞的眼神,心里乐的不行,面上却得忍住笑。 “哎哟,你还别说,麦芽烧的花椒水,泡的我身上暖暖的,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婶子,哪有这样快哩,你得多泡一会才成,我让哥哥把炕烧热了,等把这些被褥烘干,您晚上睡着就舒服了。” “有个闺女就是好,心细,可惜婶子没福气,”李氏叹着气。 元青被麦芽催着去换衣服,在转身的时候,他瞧见麦芽头上插着的发簪,一时间神智有些恍惚。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麦芽又交待他,需得每天拿花椒给李氏泡一回,另外炕也得烧热,才不容易被寒气入侵。 说完了话,雨也停了。 两人准备回家,李氏本来想留他们吃饭的,可转头一想,麦芽是个女娃,能来她家看看,就很不错了,要是再晚归,被人瞧见怕是要说闲话。 于是,便叫元青送他们回去z。 本来也没多远,元青这一送,都快送到家了。 冬生转身看着他道:“你快回去吧,我瞧着,你也采了不少草药,快些回去熬给你娘喝吧!” 元青点点头,视线在麦芽身上停了片刻。 麦芽一直含着笑脸瞧他,直到把他瞧的不好意思,低下头,才肯作罢。 这场雨真真下了半个月,等到半个月之后,老天说晴就晴。 今儿一大早,麦芽还没睁眼,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她赶忙跳起来,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 田氏见她起来了,笑的合不拢嘴,“快过来瞧瞧,小鸡仔都出壳了,三十个鸡蛋,一个不落,”能达到百分百的出壳率,奇迹啊! 麦芽跑过去,冬生的竹筐早编好了,田氏拿稻草在下铺了一层软软的草垫子,刚出壳的小鸡还比较弱,田氏怕它冻着,拿破衣服把竹筐周围包起来,“娘,你咋不让母鸡进去哩?”她瞧见那只母鸡跟丢了魂似的,在竹筐边上转来转去,只是碍于主人在跟前,它没敢真飞进去。 田氏道:“鸡仔还太小,母鸡笨手笨脚,会把小鸡仔压坏,等到过几天,鸡仔大些了,再叫它进去。” 麦芽瞧着这些嫩黄的小家伙,好玩极了,可能是怕冷,它们全都缩挤在一块,围成一个圈。 等天彻底放晴,田氏把鸡筐搬到院子里,叫它们晒晒太阳,转身又回屋子,磨成粉末的玉米面,搁进去,“它们还太小,不能吃粗食,等过几天长壮实了,就不给它们喂玉米面。” 这场雨过后,田氏种的菜种都发芽了。 麦芽做好了家务活,便帮着田氏到菜地里,把盖着的草掀开。 冬生听了麦芽的建议,把这想法跟村长说了,得到他的支持,宣传的工作,便由他负责,反正他是一村之长,给村民创造福祉,他责无旁贷。 昨晚把小龙虾都收齐了,冬生跟元青一大早就赶着借来的驴车往县城里送货。没有实在车不行,不管他俩多有劲,总归比不了四个轮子驴车。田氏干脆从村里有驴车的人家借了车,说好了跑一天给他几文钱,反正这会不是农忙,人家倒也是乐意的很。 有了车,不光送的货多,连带着脚程也快了不少。不用到中午,两人就能回来。 麦芽坐在院子里削莴笋,小鸡仔晒着暖暖的阳光,吃饱喝足了打着盹。 她时不时的瞧着这些小家伙,已经在幻想咱烧它们比较好吃哩?真是好想吃鸡啊,农家院里养出来的,肉质紧,还不柴,炖的时间,连鸡皮都粘粘的,老有嚼劲。 意识到自己邪恶的想法,麦芽用袖掩着嘴笑了,竹筐里偶尔有只小不点睁着眼睛,看看麦芽,估计它要是知道麦芽此刻的想法,定然睡不成了。 正想着,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麦芽在家吗?”门外说话的声音,青涩的很,细细软软的,像小姑娘的声音。 麦芽放下莴笋,站起来去开门,“呃,你们是……”看见两张陌生水灵灵的面孔,她犯了难,不认得啊! 田氏从屋里走出来,笑着招呼道:“哟,这不是二妞跟小翠吗?啥风把你俩吹来了,站在门口干啥哩,还不快进来!” “哎,”两个姑娘笑着应了声。 麦芽让开道:“进来吧!” 这两丫头,一个长着四方脸,脸盆子大,说话走路,都是风风火火,田氏小声跟她讲,那是村下黄家的闺女,叫黄二妞,小时候经常过来找麦芽,前些日子听说她进城去了,没在家。 ☆、第17章 来客了 另一个,长相就比较的秀气,眉清目秀,说不上有多漂亮,可举手投足的,都是姑娘的做派,连走路也是一小步一小步的晃悠,总之,很淑女就对了,她叫林翠,跟黄二妞家是隔壁邻居。 田氏给她们搬了小凳子,几人坐到院子里。 有了钱,麦芽便叫哥哥时不时的给家里添些东西,比如洗脸的木盆,还有新的枕套床单,再有就是让他带回几个小瓷杯,样式不算好看,黄不拉叽的,但在乡下,已经算很好的东西了。 “婶子,我听说麦牙前一段时间病了,我家里也忙,没顾得上来看她,不晓得她现在病好了没有?”林翠坐下之后,用两指捧着瓷杯,细声细语的问道。 田氏摸摸麦芽的头,“婶子也不瞒你们,芽子身体是没啥毛病,可就是忘了以前的事,连我跟她哥哥,都不记得,唉,不过总算人没事,我也就安心了。” “啥?”二妞惊叫一声,震的麦芽一愣一愣,她突然握住麦芽的手,眼里含了泪,“芽子,你瞅瞅你,好端端的寻个哪门子死呢,你长的这样好看,谢文远那是有眼无珠,瞎了他的狗眼,活该他一辈子走霉运去,你别在想他了,想他干嘛呀,咱好好过咱的日子,过的风风火火,非气死他不可!” 田氏心里紧张,心道:二妞这丫头,直来直往的性子,一点也没变,想啥说啥,不过当她瞧见麦芽面上一直含着笑,没啥难过的迹象,便也放下心,“你们几个丫头说话吧,婶子去给你们做饭,”她站起来。 “婶子你别忙,我们中午还得回去,不在这吃饭,”小翠忙说道。 “哎呀,吃个饭能有啥哩,就这样说定了,婶子去做饭。” 麦芽喊道:“娘,等会蒸些干虾,中午好做菜。” “行咧,中午菜你烧,娘只管烧饭,这还不行吗!” 田氏回了厨房烧饭,见她走了,林翠看着麦芽说道:“你是真失忆,还是装的?” 麦芽一怔,瞧这话说的,她有必要装吗? 二妞拐了林翠一下,不满的瞪她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整天装模作样!” “我啥时候装模作样啦?”把腰杆子一挺,气愤的质问她。 “你啥时候都只会装模作样,芽子是那样的人吗?你也不瞧瞧,她受了多大的打击,你要不是来看她的,麻烦请快点出去,真是的,一张嘴就没个好话,”二妞临了还小声的鼓捣一句啥。 眼见小翠要发飙,麦芽忙拦住她们,“你俩都是来看我的,别一见面就吵,听我慢慢跟你们说行不?”虽说对这两位,她还不是很熟悉,但是能看得出,她们都是心直口快的丫头,这种人最好相处了。 “哼!”二妞跟小翠互相瞪了对方一眼,气呼呼的别过头。 二妞提起带来的篮子,掀开盖在上面的布,“芽子,我家也没啥好东西,只有这些鸡蛋,你凑合着吃吧,赶紧把身子补好喽,不然等农忙时,你要撑不住哩!” 林翠也不甘落后,把抱在怀里的布包打开,“我家鸡蛋都让弟弟吃了,没鸡蛋,不过我给给做了双鞋,你瞧瞧,看喜不喜欢,”她故意拿着鞋在二妞面前晃了晃。 麦芽噗嗤笑了,她一笑,二妞也跟着松了板着的小脸,跟着笑了。 “笑啥哩?做不好鞋,你俩还有理了,看你们以后嫁了人怎么办?”小翠脸上也带了淡淡的笑。 二妞无所谓的道:“那有啥哩,我也不是不会做鞋,就是没你做的好看嘛,顶多以后咱俩换工,合着来怎么样?” “去,谁要跟你合着来,你以为过家家哩,芽子给,”小翠把绣花鞋搁到麦芽腿上。 “哇,你鞋做的真好看,”麦芽翻来翻去的瞧,照她估计,二妞粗枝大叶,一定做不出来好看的鞋子,跟她一样,“我也在学着做鞋,前些日子一直下雨,闲在家里也没事,就试着做了,可是没你做的好看,小翠,以后你可得多教着我点。” “那有啥难的,在你们嫁人之前,我保准手把手的教会你俩做鞋,不然嫁出去,人家要笑话咱哩!” 二妞乐了,抱着她的胳臂撒娇,“翠儿啊,你可真好,我以后嫁把你家好不好?” “滚!”小翠拿鞋底作势要敲她头,“我弟弟才十岁,难不成你要做大媳妇?真不害臊!” 二妞乐坏了,肚子都快笑疼,麦芽也捂着嘴笑,田氏在里面听到几个小丫头吵嘴,眉头松开,露出舒心的笑容。她的宝贝女儿,越发跟个正常女娃一样。 “麦芽,听我哥哥说,卖小龙虾的点子,是你想出来的,你咋能想到哩?”二妞问她。这些天,她哥哥也迷上捞小龙虾,成天的在外面跑,给家里增了不少零碎收入。 小翠也好奇的瞧着她,坐着的功夫,还不忘拿着随身揣着的鞋底纳上两针。 麦芽见她俩都想听,觉得如果不说出个所以然,怕是她们不肯罢休,“其实也没啥,我瞧着米虾能吃,泥鳅能吃,黄鳝也能吃,这小龙虾为嘛不能吃哩,所以就试了下,口感还不错,烧辣辣的,很香呢!” 二妞听的直流口水,她家是卖了不少龙虾,可家里没人会烧,总不能从县城里买,贵死了,所以她只见过威风横行的活龙虾,没吃过烧熟的,“哎呀,听你这么一说,好想尝尝哩!” “这有啥难的,我家水坑里还有些,你们中午在这儿吃饭,我做麻辣小龙虾给你们吃,正好我腌的小鱼也能吃了,待会用稻草熏一下,再放些酱,蒸着吃可香呢,”麦芽笑呵呵的道。难得有同龄人找她玩,她能不高兴吗? 小翠睁大了眼睛,“咸鱼还能熏?那不得熏糊了。” “不会,以后有机会,我做烧烤给你们吃,保准让你们吃的停不了嘴!” 二妞摆出一副馋猫样,“你这死丫头,光说管什么用,难不成真要叫我流口水给你看?” 三人又呵呵的笑成一团。 ☆、第18章 烟熏咸鱼 “姐,娘叫你回家哩!”门外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五官跟倒是有几分相似。 林翠听到喊声,回头看他,故作生气道:“臭小子,我走的时候都跟娘说好了,要回去我自个会回去,要你多嘴么!” 林虎赖在门口不肯走,“呵呵……我这不是来瞧瞧你在干啥呢,姐,你们刚刚说要吃啥东西?”他耳朵倒是尖,说了那么多话,他光听见这一句。 林翠被他那副样子逗笑了,忙给麦芽介绍,“你怕是不记得他了,他是我弟弟,叫林虎,小名就叫虎子,就是二妞刚刚要嫁把他当大媳妇的小娃哩!” 二妞听到最后,见小翠竟拿她开涮,立马不高兴了,正要反驳回去。 就见林虎迅速跑了进来,蹲到姐姐身边,眨巴着大大的眼睛说道:“姐,你乱讲啥呢,我才不要娶她回家,她饭量那么大,咱家粮食还不得被她吃光喽!”其实他还有潜台词没说,二妞长的这副尊荣,谁谢稀罕,谁娶,他可不干。这长相,以后生出来的娃,肯定跟她一样大脸盆子。 不得不说,林虎这孩纸,思想挺成熟,这也难怪,乡下的男娃,十五岁结亲的也不是没有。女娃更早,还有家里养不起,送给人家做童养媳的。 二妞火了,双手插腰,一把拧起林虎的耳朵,“臭小子,你敢再说一句试试!” 林虎是村里孩子中的一霸,孩子头。可碰上二妞这种蛮力取胜的,就只有求饶的份,没办法,打不过啊! “不敢了,我再不敢说了,二妞姐姐,你当我说话是在放屁还不成吗?” 林翠在一旁看着,只是笑,也不说搭把手救弟弟,“你呀,就得二妞治你,说不准备以后你还就真得娶了她,那样我跟爹娘都省心。” 二妞晓得她在开玩笑,可虎子不晓得啊,他哭丧着脸,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呜呜,我不要娶她,她九气这么大,我迟早会被她打死,那咱林家就得没后了,我不要!” 麦芽看不过去,帮衬着他说道:“你姐姐逗你玩呢,等你长大能娶亲了,二妞孩子都会打酱油哩!” 二妞放下手,猛戳他脑门子,“小屁孩,一边玩去。” “谁是小屁孩了,就要欺负我,”林虎揉揉被她揪的发红的耳朵,嘟着嘴,委屈巴拉的嘀咕着,不过现在让他感兴趣的可不这,“芽子姐姐,你刚才说啥烧烤,把什么烧的?好吃不?” 小翠嗔怪的斜他一眼,“就知道吃!” 麦芽笑着起身,“你不说吃我倒忘了,我去做饭,今天就烧小龙虾把你们吃,等哪天空下来,再弄烧烤。” “我来帮你,等我学会了,也好自己在家烧,”二妞也跟她进了厨房,小翠仍旧坐在院里纳她的鞋底。虎子被院里的水坑吸引,跑过去捣弄鱼虾去了。 田氏见二妞也跟进厨房,忙冲麦芽使了眼色,这烧龙虾的配方,他们可是独家卖给陈掌柜了,要是被别人学去,搅了他的生意,听怕人家要找她家算账哩。 麦芽却也不怕,坦然的对田氏道:“娘,也没啥的,陈掌柜的龙虾也卖了有段时间,就算咱不说,保不齐有人自己就学会了,他的方子得改改,不然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抢了生意。” 田氏转念一想也是,乡里乡亲的,要是就为了些吃食起异心,毕竟不好,“那成吧,你自己瞧着办吧!” 二妞不管她们讲什么,照着麦芽的吩咐,到院子里捞了些小龙虾回来。 田氏接过去,“我来摘头吧,你一个姑娘家,别把身上搞的腥臭,”她端着龙虾坐到厨房门口,把头上壳摘了挤过黄脑浆子,尾巴上的屎线也得抽出来。虾子还是活的,挣扎起来乱挥大铁钳,胆子小的人,还真不敢弄。可二虎不怕,瞧了一会,便也动起手来。男娃子在他这个年纪本就调皮,胆子也是无法无天,抓蛇都是小意思,这些小龙虾算个啥。 二妞帮着在锅下烧火,麦芽在揣面,最近家里伙食好了不少,不用再天天吃玉米糊糊,冬生把整袋的面粉往家扛,中午能吃上白面馍馍,有时还能用油渣包些饺子,今儿中午,她准备蒸包子。 没有肉,就用新鲜的韭菜,加入晒干切成碎的虾米和大葱,再拌上干辣椒,淋上香油。 二妞在锅底下就闻见香了,深劲吸了吸鼻子,赞叹道:“真香,你快些包吧,不然我要吃生的了。” 麦芽被她讲笑了,“净瞎说!” 面团是田氏一早发酵好的,揣的差不多了。 麦芽抓了把面,撒在铺好的桌子上,把整个的面揪成婴儿拳头大小的小团,揪的差不多,便开始着手包了。 做包子的面团比较软,在手心里滚几滚,就能摊成圆盘状,再塞进菜馅,从两边把它慢慢拢合在一起,顶上扭个圈,就完成了。 等到包够一锅蒸的,便搁下锅。竹子做的网状锅伐上铺着一层浸了水的蒸笼布,防止包子粘在锅伐上。 两个包子之间的距离不能离的太近,以免面团受热膨胀之后,挤的不成样子。 “行了,加大柴蒸吧,”麦芽盖上锅盖,对二妞说道。 “哎,大火来喽,”二妞早就等急了,哪里还用她吩咐。 一锅能蒸二十几个,田氏看今天人多,等会冬生跟元青也要回来,便多揣了些面,够蒸三锅的,这么些包子,应该够吃了。 麦芽又把剩下的包好,放在一边,把案板收拾干净。田氏将龙虾也洗好,端了进来。 “娘,你放着,我烧就行。” “那我去后面喂鹅了,你俩忙着,”田氏笑呵呵的走了。 “二妞,把小锅也烧热,也要用大火。” “好来!” 等锅烧热,倒入香油,等油烧滚,下花椒干辣椒和生姜炸出香味,倒入小龙虾下锅爆炒。 炒个几分钟,虾的外壳颜色鲜红了,加酱油醋调味,加水改小火慢煮。 麦芽对二妞道:“用小柴慢慢煨着,我到外面去熏鱼,”她从菜厨里拿了几条晒好的咸鱼,都是鲫鱼跟小草鱼,大的有一拃长呢。 ------题外话------ 欢迎亲们加入轻烟读者群:346781083 文会在每天上午十点更新,记得收看哦! ☆、第19章 辣味包子 又抓了把稻草,走到菜园边上。 小翠见她拿着稻草出来,好奇的跟了过去,“这是要熏鱼?” 麦芽蹲在地上,“嗯哪,你帮我点火石,把稻草点着。” “哦,”小翠也蹲下。 稻草很快点燃,乘着火苗不大,麦牙赶紧把它翻了个,把火苗压灭,只留零星的火苗子。这压火苗是很讲技术,压的不好,连火星子都没了,更别提烟。 麦芽动作熟练的很,没一会,浓烟就升起来。她用筷子,夹起咸鱼摆在烟最多的地方,等到鱼的表面显出焦黄,再翻个面继续。 小翠看明白了,“原来你讲的熏鱼是这样的,我还以为直接把鱼放在火上烤呢!” “那样也行,烤起来其实也挺香的,”想起前世吃的烧烤,连她都忍不住要留口水,改天一定得试一下。 冬生背着装虾的筐进了院子,他们从小路回来的,元青也要经过这里,所以便帮着他把竹筐抬进来。 “芽子,我回来了,”冬生边走边喊。以往这个时候,麦芽都会从厨房跑出来,迫不及待的询问情况。 可今儿,他进门,却没瞧见妹妹的身影。 “冬生哥,你回来啦!”二妞蹭的从厨房里窜出来,冲冬生甜甜一笑。 这一声叫的,把冬生愣在原地,随后而来的李元青也呆住了。 麦芽端着熏好的咸鱼,站起来,“你俩愣着干啥,还不快把东西放下,洗洗手,午饭马上就好,小翠!”她回头叫林翠,却发现她一双眼睛看着在元青脸上搜罗。 “呃,你叫我啊?”林翠回过神。 “哦,也没啥事,算了你就在外面纳鞋底吧,我把菜弄好,过一会就能吃饭,”本来还想让她搭把手的,可惜了,人家心思根本不在这。 麦芽走到冬生跟前,小声的对他道:“哥,今天二妞跟小翠留咱家吃饭,你别这么拘谨嘛!” 冬生不好意思的抓抓头,腼腆的笑了。 “元青哥,你中午也别走了,我中午做的饭多,”麦芽转头见元青放下东西就要走,忙喊住他。 “不了,我还得回去给我娘做饭,就不留了,”元青回头看她一眼,还是要走。 麦芽冲哥哥使了个眼色,冬生立马明白过来,拉住他,“芽子都说了留你吃饭,你咋还走呢,李婶的饭等会你吃完了,一并带回去不就成了,走,跟我去洗洗。” 元青拗不过他,又见麦芽一脸希望的瞧着,只好留下。他俩从家里拿了毛巾,跑到小河边洗澡去了。 小翠在厨房门口追上麦芽,“哎,我听说元青哥最近老爱往你家跑,你俩不会有啥事吧?” 二妞没得到冬生热情的回应,气呼呼的又坐回锅洞底下,“就是有啥事,那也不奇怪吧,一个没嫁,一个没娶,你管他们有啥事呢!” 麦芽笑着道:“你们两个一说话就得吵嘴,赶紧做饭吧!”她转眼又看了看二妞,原来这丫头来她家,是为了看哥哥的。少女情窦初开,就是不晓得哥哥对她有没有想法。 厨房里热气很快窜上来,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麦芽掀开锅盖,用手按了按,“行了,不粘手,可以出锅了,快拿竹扁给我。” “来了,”包子熟了,小翠早把之前的问题抛到天边去,兴冲冲的端了竹扁过去,“哎哟,你蒸的包子样子好好看!” 包子的上面有像螺旋似的褶皱,最顶端做了个小髻,很讲究。 “好香哩,我先尝一个,”二妞第一反应是吃,她早馋的流口水,不等麦芽把包子全起出锅,赶着正烫的时候,上手便抓,烫的嗷嗷直叫唤,“妈呀,烫死我了,”说是烫,可她也能多等一会,逮到就往嘴送。 林虎的鼻子绝对是属狗的,先前冬生回来时,他又跑到后面跟田氏喂鹅去了,这伙闻到香,撒蹄子就跑了回来,“麦芽姐,我也要吃,给我尝一个,”伸手就要拿。 小翠拿筷子照着他的手敲了一筷子,“你洗手了没,瞧你那手脏的,跟乌龟爪子似的,不洗手就别想吃,滚出去!” 林虎委屈的嘟起嘴,还是乖乖去洗手了,不过也就眨眼的功夫,便回来了,摊开手在姐姐面前晃了晃,“这下总成了吧!” 麦芽笑呵呵的拿起一个包子递给他,“喏,快吃吧!” 二妞吃的顾不上说话,第一个解决了,乘着拿第二个的功夫,赶紧评论几句,“芽子,你这包子太好吃了,又香又辣又鲜,馅好吃,面皮也好吃。” 麦芽又拿了一个递给小翠,“你也尝尝。” “嗯,”小翠拿着咬了一口,馅很足,一口下去就能吃到,软和的很,又开胃,“的确很好吃哩!” 第二锅已经下了,二妞被麦芽赶下去烧火。田氏跟冬生他们也回来了,麦芽让小翠把竹扁端到外面给他们吃。 她得把熏好的咸鱼拌好,切了葱姜,加入酱油提色,还放了菜油,等她打开菜厨,准备加些酱时,发现坛子空了,剩下的只够今天烧一顿。 二妞从锅洞底伸出头,“咦,你家酱没啦?” “嗯,只够蒸咸鱼的,”麦芽干脆把坛子搬出来,想着等会搬到小河边洗干净。 “我家有黄豆,下午我给你送些来,给你做酱,”二妞嘴里嚼着包子,含糊不清的说道。 对哦,可以自己做酱的嘛!土方法做出的黄豆酱,可比买的要香的多,“那你把黄豆给我了,你家把什么做哩?” “等你做好,分我一小坛就行了,这有啥!” “也成,不过你得把豆种留下,来年还要种豆子呢!” “这我晓得,你放心啦。” 田氏端着空竹扁进来,“芽子,这包子蒸的香的很,瞧瞧,都给吃完了,还有不?” 二妞不高兴了,“婶子,那么些个,你们都吃完啦?还说我能吃哩,我不过才吃两个嘛!” 田氏呵呵直笑,“你这丫头,锅里不是还有吗?急啥哩!” 麦芽拌好了咸鱼,只等这一锅包子出了,蒸剩下一锅时,再把咸鱼搁进去,“娘,咱家酱没了,二妞说要送豆子给咱做酱。” ☆、第20章 黄豆香 “酱是没了,我正准备叫你哥哥从县城买些黄豆回来,”田氏道。 “婶子,我都跟麦芽说好,下午就给您送来,等做好了酱,把我们家一坛就成,你要不要,我都不好意思吃你家包子哩,”二妞憨笑道。 “说啥话哩,你吃几个包子,婶子还得问你要钱,这不是打婶子脸吗?” 麦芽掀开另一只锅盖,浓郁的香气,又扑了上来,“娘,快拿个小盆给我,龙虾能出锅了。” 二妞又扔下铁叉,凑上来,“先给我尝尝,就尝一个。” 田氏笑着把她拉出来,“你去吃吧,婶子来烧火。” “那敢感情好,”二妞拍掉手上的灰,帮着麦牙拿盆。 小龙虾炖了这大会功夫,味道浸的足足的,临出锅时撒些香头,汤汁也浇上。 二妞深深吸了口气,“我口水都快流下了,好了没?” 麦芽盛完最后一勺,“行了,端出去吧!” 二妞急吼吼的端着盆出去了,不一会,外面传来林虎的欢呼声。 田氏始终面上带着笑,“芽子,陈掌柜那里咋办哩,要是人家问起来,咱怎么说?” “赶明儿我让哥哥帮我带几句话给他,帮他改改配方,多加些佐料进去,保管一样的好卖,”其实她还在想着,如果能配上啤酒会更好,可惜这里人只喝白酒。 第二屉包子出锅,田氏拿了几个用碗装好,对麦芽说:“我去给你李婶送几个,元青跑一上午也累了,反正娘也吃饱了。” “那你路上再带两个吃,小龙虾就别带了,她身体不好,吃多了可能不好消化,”麦芽嘱咐道。 “嗯,我晓得的,”田氏揣着包子出门了。 人都走了,没人下锅底烧火,麦芽正准备装好之后,自己烧的,元青进来了,“我给你烧火,”他底着头,坐进锅灶后面。 麦芽手停了下,一时间没想好做啥反应,最后只能轻点了点头。 热气一上升,小厨房里便有些雾气缭绕。 李元青添着柴,慢慢说道:“谢谢你那日送的花椒,我娘每天都泡一遍,疼的不也那么厉害。” 麦芽瞧他,说一句话,脸红半天,高大的身形坐在那,有些憋屈,“你娘的病,就是不能受寒,特别是雨天,以后她要是感觉不舒服了,你得马上把炕烧热,给她驱寒气,你不如给她打些酒回去,每天吃饭的时候喝一点,酒能活血化瘀,给她暖暖身子,也是不错的。” “嗯,那我明儿就去给她打些酒,”他没有质疑麦芽的话,只是点头。 麦芽在心里直叹气,那么大个人,说话的声音跟猫叫似的,不晓得他是害羞还是腼腆。 林虎站在门边悄悄探进头,“元青哥,你咋跑来烧火?” 这小子肯定吃了不少,嘴巴都辣肿了,可手里还抓着只大的在啃。 麦芽回过头,叮嘱他,“虎子,不可以多吃,龙虾是寒性的,你当心吃多了,在肚子里不消化,晚上拉肚子可别怪我!” 林虎低头瞧了瞧手里的龙虾,忍不住又舔了一口,“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信不信随你,你要真喜欢吃,以后再来,我烧给你吃就是,但是一次别吃的太多,懂了没?” 林虎摇头晃脑了半天,“那好吧,我吃完最后一个,”随后又对元青道:“冬生哥刚才还在找你哩,你倒跑这儿来了。” 麦芽扭头瞅着院子里,难怪哥哥坐不住,两个姑娘坐在旁边,他还不得别扭死,“元青哥,你还是出外面吃吧,我哥一个人坐那里怪不好的,反正我手头也没事了,我来烧火就好。” 李元青本来就窘的不行,见麦芽朝他走过来,赶忙站起身,“那……那好吧!”他往外走的时候,跟麦芽侧身想遇。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麦芽总觉得能听到他的心跳,跟敲锣鼓似的。 等田氏送完包子回来,这几人都快吃撑着,哪怕是最后都已经饱了,可见着色泽诱人的蒸咸鱼时,还是忍不住要下筷子。田氏今天也高兴,女儿有玩伴,不用一个人待着,总是好事。 吃过午饭,林虎还赖着不肯走,被林翠提溜着耳朵带回去了,二妞说好过会送黄豆,李元青也要回家忙活。 于是,吃了饭,大家都各自回家。 二妞脚步倒挺快,大概是觉得吃了人家那么多包子女不好意思,转个身就把小半袋黄豆送来了。 整个下午,田氏便在厨房里煮黄豆,她心疼女儿忙了一上午,不要她插手。 麦芽洗了碗之后,便坐在院子里纳鞋底,小鸡仔已经能到处乱窜,一会啄啄这个,一会叨叨那个的,没个空闲的时候,连蔷薇花它们也不放过。麦芽担心自己的花,她刚剪了粗壮的枝,压弯了埋在土里,这样生根快些。要是再被小鸡仔乱啄一通,会生根才怪呢!所以,她叫哥哥用竹子在花根周围圈起个栏杆。 前些天一直在下雨,这几天晴了,花骨朵儿开的格外讨人喜。 蔷薇花香气浓郁,要是拿来洗澡,不比人家用玫瑰差吧? 想到就干,她回屋拿了只干净的小扁,把那些盛开的花摘下来,然后把花叶剥下,放在太阳下晒干,不光可以洗澡,还能装香包呢。 院子小门,冬生已经开好了,这会正在外面用竹子打桩,等到小鸡仔再大些,就能放进去养着,鸡舍是连着院墙的,到时候在后面开个小洞,它自己就能上笼,不用管。 厨房里飘出黄豆香,田氏用竹扁装了煮好的豆子,放在外面等凉透,便在上面蒙上一层湿布,再搁到不碍事的地方,等着它自己长着菌丝来,大概要几天时间,等到豆子霉好了,用瓦缸装上,加水放在太阳下晒,一直晒到成酱为止。 过了几天,玉米苗长壮实,田氏便带着冬生跟麦芽到屋子周边去种玉米。 田氏负责刨坑,冬生负责担粪,麦芽就在后面负责把连土一起挖出的玉米苗放在坑里,一个坑两棵苗。回头再用小铲把它们埋好,浇透水即可。 ☆、第21章 难缠的舅妈 她这回下的苗子不少,娘三儿整整忙了好几天,中间冬生还得进县城送龙虾。陈掌柜听了麦芽的建议,加上天越来越热,他卖的龙虾还可以打包,火的不行。听冬生说,也有几家效仿他,卖龙虾,可花样没他的多,也没有他的卖法灵活,干到后来,也都罢了。所以,陈掌柜卖的龙虾,还是县城里的头一家。 虽然麦芽没再找他要钱,可陈掌柜不想丢了麦芽这个户子,于是主动又给了十两银子,另外还把给冬生带回来不少好菜。 田氏留了一部分,另外一些都让元青带回去了。 这些好菜里,大多是猪肉,猪蹄,猪耳朵。有了这,麦芽便想到要做烧烤。园子里的其他菜也都种下,苗根长结实了之后,田氏又浇了一遍粪水。 依照麦芽的想法,今年她家的菜品种可多了,田氏又在发愁,你说种那么些,他们三个,再加上鸡呀,鹅呀,哪里吃的完。 麦芽便提议抓两头小猪回来,猪是杂食性动物,吃啥都成。田氏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跟着冬生上县城逮了两头小猪仔。这下田家小院里热闹了。 可没猪窝啊,于是冬生又忙着盖了间猪舍,好在有元青帮忙,一天的功夫便盖好了。 瞧着两头猪仔挤在食槽里,互相推搡着抢食吃,麦芽乐坏了。 “娘,这是猪是公的还是母的。” 田氏佯怒的瞪她一眼,“你这丫头,又胡问,等它长大些才看得到哩!” 麦芽还是乐,“以后我每天早上去割猪草吧,就在小河边那块,离家也不远,那草现在正长的茂盛。” “我看成,你只管割,背不动就喊一声,娘背就行,”田氏坐在院里翻黄豆,菌丝都长的差不多了,能入缸下酱。 小鸡仔们,闻到好奇的凑过去,时不时的叨上一口,田氏挥挥手把它们赶开。母鸡现在已经不管它们,自己出门溜达去了。 娘俩正说着话,就听着有人敲门。 “大姐在家吗?” 田氏愣了下,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赶过去开门,“哟,是弟妹来啦!” 田氏的本名叫孙招娣,她下面原本有两个弟弟,早年间害病死了一个,如今只剩下孙茂才,这么一个弟弟。老娘亲一直宝贝的不行,却不想把他养成胆小怕事的性子,娶了媳妇,也从不敢大声跟她讲话。 孙氏笑眯眯的走进来,她长的不赖,衣服没有补丁,干净的很,头发也梳的一丝不乱,一看就是个精明讲究的女人。她手上还拉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长的胖乎乎,一双黑眼珠瞧个不停,手放在嘴里咬着,口水哈喇子流了一身。 孙氏进了院子,一打眼便就瞧见麦芽,“哟,芽子这么快就好了呀,好像还长肉了哩!” 麦芽站起来,茫然的朝田氏看去一眼,田氏忙替她介绍,“她是你舅妈,快叫人,”回头又对孙氏歉意的笑笑,“芽子病是好了,可能脑子缺了气,啥都不记得,你别见怪,快搁这坐吧!” 孙氏在矮凳子上坐下,时不时的打量麦芽,阴阳怪气的说道:“只要脑子没坏,不耽误嫁人就成!” 田氏被她这句话噎到,脸上虽然还有笑,却是快挂不住。 麦芽及时握住她的手,给她无声的支持,随后对着孙氏展颜一笑,“舅妈,除了以前的事不记得之外,其他方面我还好的很,就不劳舅妈挂心了。” 孙氏脸色有瞬间的尴尬,“瞧你这孩子说的,舅妈不是关心你嘛,”她倒是会给自己打台阶下。 田氏恢复笑脸,朝她身后的小孩招招手,“来狗蛋,大姑给你拿猪蹄吃。” 今儿早上,麦芽把陈掌柜给的两个猪蹄做了,是卤的,只可惜佐料少。好在都是原汁原味的材料,做出来也是香的很。这会猪蹄都在锅里用小火卤着,要到下午才能进味。 孙氏捏着嗓子惊讶道:“哟,我说咋一进来就闻到股肉香哩,感情你家也能吃上猪肉哩!” 田氏听出她话里有话,忙笑着道:“我正准备把欠你家的钱还你,这不是赶着种玉米,没时间送吗?你来的正好,还省的我跑一趟。” “看样子,你们家还真发啦,大姐,你可太不够意思,有啥发财的点子,也不说拉你兄弟一把,难不成你就忍心看着我们一家人子穷的没饭吃?” 田氏见她说话越发的厉害,可毕竟是她兄弟媳妇,又来了自己家,总不好把人赶出去。 麦芽接过话岔,微笑着道:“舅妈,我家哪有那么多钱还账,还不是哥哥从山里打到好货,卖了好价钱,你要是愿意,自个儿上山去打,又不是打不到!” 孙氏眼神不对了,“不对吧,我可听人说,冬生见天的往县城跑,往大饭馆送小龙虾,光是这一笔,你家也赚了不少吧?干嘛这么见外,我又不是啥不相干的人,我可是芽子舅妈,我说大姐,你未免太抠门了点吧?” 麦芽心里很是气闷,原来早就了解好情况,上门兴师问罪来的,难怪腰杆子挺的这样直,可人家挣到钱关你家什么事,别人辛苦的时候你咋就看不到。想到这,她脸色也冷了下来,“舅妈,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哥的确是上山东打猎,这些事,我们没必要骗你的,至于进城卖小龙虾,那也是家里想出的点子,你要是愿意,就让舅舅每天送小龙虾来,我们也照样收你的,价钱得跟村里人一样,不然人家要说我们偏私哩!” 田氏扯了扯她的手,示意她不能讲的太过份,再怎么说也是她的长辈,麦芽回头对她笑笑,“娘,你带狗蛋去厨房吃猪蹄吧,我在这儿跟舅妈好好聊一下。” “哎……”田氏虽然不放心,但眼见女儿说话一套一套的,连她这个做娘的都比不了,不光如此,连脾气也冲了不少,以前说话可是唯唯诺诺的,跟猫叫似的。 狗蛋吮着手指头,一听说有吃的,立马眼睛放亮,口水流更多了。 ------题外话------ 欢迎亲们把花花扔过来哦! ☆、第22章 不劳你操心   等到他们都进厨房了,麦芽笑着对孙氏道:“舅妈,你觉得我刚才的提议咋样哩?”   孙氏脸一拉,“啥咋样,你大舅成天忙着地里的活,忙都要忙死了,哪里有空去捞虾,我得看孩子,还要做饭,更没时间,你这不是存心找我岔嘛!”   麦芽总算听明白了,她是即不想出力,又想能拿钱。试问,天底下能有这好事吗?   “既然这样,那我没话可说,你不送虾哪来的钱,难不成要人家把钱送到上门?”   孙氏没想到往常见着她只会低头不吭声的小丫头,一场病下来,跟变了人似的,不光敢跟她顶嘴,还学会拿话膈应她,这不是要反了天吗?   想到这,她脸板的更难看,“丫头,我可是你舅妈,你娘没教过你咋跟长辈讲话滴?哼,我看你是被宠坏了,得到好好打一顿板子才行哩!”看不出孙氏一副小模样,掳起袖子来,竟然要动手打人。   冬生从外面进来,头一眼见孙氏坐在院子里,俊脸立马黑下来,又见着孙氏在卷袖子,赶紧冲过来,拦在麦芽跟前,瞪着孙氏道:“舅妈,你这是干啥!”   田氏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听见她要打自己女儿,那还得了,立马冲了出来。   孙氏是个火爆脾气,她兄弟都不晓得吃过多少亏,怕她跟怕老虎似的,她也一向逞强惯了,孙家的人都让着她,把她捧着供着。这样对她好,使得她脾气更坏了。   “他舅妈,我家麦芽再咋样也轮不着你打,除非我死喽!”   孙氏见犯了众怒,也不好真去打人家女儿,只好灿灿的收回手,凉凉的道:“大姐,我是替你教训女儿哩,你瞧瞧把她惯的,连话都不会说,本来我还打算给她说门好亲事,可她这副德行,怕是人家也不敢要她!”   田氏听说她要给女儿说亲,又觉得自己刚才过激了些,忙赔上笑脸,让她坐着,“弟妹,我说话冲了些,你别往心里去,他俩都还小,你也别跟他们计较哈!”   “哼,我是不会计较,谁让我是他们舅妈呢,他们这样对我,可我还不是时时刻刻想着他俩的婚事?”孙氏挑着眉头,说话调子怪怪的。   “呃,那你给芽子说的是哪家男娃?”田氏忍不住问她。   孙氏清了清嗓子,道:“这家人跟我们是一个村子,要是麦芽以后嫁过来,离的近,也能有个照应不是?再者说,他家条件不错,答应给二十两的聘礼呢,你说说咱这十里八乡的,有哪家闺女有这些聘礼?他家上面还没有老人,麦芽要是嫁过去,连伺候老人都省了,这样的好人家,你上哪找去。”   田氏被她说的云里雾里,不大听明白。可麦芽却听清清楚楚,“舅妈,这家的男娃多大年纪?”   孙氏神色不太自然了,“也没多大,这人不都说,嫁男人得嫁个比自己年龄大的,年纪大好呀,知道疼人,这有啥关系哩!”   “到底多大,”麦芽又问了一遍,这回口气可是严厉许多。   田氏终于明白过来,“就是啊,你说了半天,啥情况也没讲清楚嘛!”   孙氏脸上的笑已经很勉强了,“咳,我就实话跟你们说吧,那男人之前的老婆死了,比麦芽大二十岁,也就四十不到嘛,男人这个年纪正是壮年,体力好着呢,长的也还凑合,周正的很,就是家里还有两个小娃,这不正急着给娃找后妈,不过你们放心,他家绝对是有钱的,麦芽嫁过去之后,保准饿不着,冻不着,还能接济着你们,这不两全齐美的事吗?”   冬生手上拿着锹,这回真火了,把铁锹往地上一扔,“我妹绝不会嫁给一个老头子,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不用你费那歪心!”   田氏也怒了,她一直以为孙氏再怎么说也是娃的舅妈,嘴巴再坏,可心总不至于坏到啥地步,哪成想居然跑来叫她卖女儿,她蹭的站起来,指着大门口对孙氏道:“你走吧,以后别再进我家门!”   “哟哟,话没说两句,你们倒火了,有啥好火的,没错,我知道你家麦芽长的是挺好看,可她跟谢文远的事,早都传的沸沸扬扬,谁知道他俩有没有睡一块,有个男人不嫌弃她,也就不错了,你们还挑三拣四,哼,自己几斤几两,自己知道!”孙氏也高嗓门的叫道。   元青本来是想找冬生进山打猎的,可刚一到门口就听见孙氏这一通吵吵。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脑了里想啥了,就想着要冲到麦芽身边,护着她。   他的突然出现,把院子里的几人都愣住了。   李元青黑幽幽的眼珠子盯着孙氏,沉着声说道:“麦芽不是那种人!”他把手背在身后,牵着她。   麦芽瞧着他高大宽阔的背影,心里冒出酸水。孙氏再怎么说,她都是无所谓的,这些流言蜚语算个啥,一夜情的事,她都见过好多了。虽然她并不记得这个身体跟谢文远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但应该也不至于发生过啥关系吧。想到这,她心里有了一点点的忐忑,不行,哪天见着谢文远,得跟他套个话。   孙氏见突然跑出来个年轻人,嘲弄道:“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瞧你们紧张的样,我也没说现在就把麦芽嫁出去,你们急个啥呢,不如慢慢想,等考虑清楚了再答我也不迟,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们,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机会得抓住才是。”   麦芽从元青身后站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孙氏,“舅妈,您要是来窜门子的,我们欢迎,要是没事找岔的,请你赶紧带着狗蛋回家去吧,你把自己家的事操好就得了,少费那闲功夫管别人家的事,至于我嫁不嫁人,要嫁给谁,都用不着您操心,您还是我舅妈,仅此而已。”   狗蛋拿着猪蹄走进院子,瞅着大家剑拔弩张的样,好奇的瞪着大眼睛。   孙氏没地出气,直冲他吼,“你个倒霉孩子,就知道吃,你娘都快被人欺负死哩!”   狗蛋眨眨无辜的眼睛,莫名的看着孙氏。   ------题外话------   亲们:把花花扔给偶吧! ☆、第23章 去后山 田氏走过去抱着他,回头对孙氏埋怨道:“你有气冲我来就好,骂孩子做啥?” “他是我儿子,我想骂就骂,想打就打,谁能管得着?我看今天这饭,我也吃不下,大姐,你给装些猪蹄带着,就算不给我吃,也总得给你狗剩跟他爹吃吧,记得捡些肉厚的,没净给骨头,”狗剩是她大儿子,比狗蛋大几岁。 麦芽瞧她说的理直气壮,简直无语了。 冬生冲她摇摇头,能把孙氏送走,他们就阿弥陀佛了,别再生出啥事来。 元青也担忧的瞧着她,麦芽对他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孙氏临走时,还顺走了不少东西,当然也没忘了把田氏欠她的钱带上,另外又拿走了陈掌柜送来的一些肉,另外还有些晒干的鱼虾,最后还不忘装了一笼小龙虾,说是要自己回去烧着吃,烧的好了,她也去卖。 田氏都由着她,把好东西都拿给她装上,临了,就是看着狗蛋有些舍不得。 她娘这样厉害,可怜这娃,大气都不敢出。也是,摊上这样一个娘,够他苦的。 田氏一直把她们娘俩送出村子,出了山,下一个村子就是他们家。 冬生瞧妹妹,始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心想她也许真的把过去忘了,否则现在她早该哭着躲起来不见人,“芽子,你在家待着,以后除了我们几人谁来也别开门,我跟元青进山打猎,等猎到兔子,你就有兔子肉吃哩!” 麦芽看着他直笑,“哥,我哪有那样馋,反正家里现在也没啥事,不如你们带我一块上山打猎咋样?”不过话说回来,那只腌制的兔了肉就是好吃,搁在锅里蒸的冒油,再淋上她自制的干辣椒油,把她跟冬生吃的快撑死。 元青摇摇头:“不是我们不想带你去,可那山上危险的很,山路又难走,你还是在家待着好了。” 冬生也同意他的话,那么累,她去干嘛。 “我都还没爬,你们咋知道我爬不上去哩,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吗?实在不行的话,你俩轮流背我好啦,”麦芽甜甜的笑着道。 把元青眼睛都笑花了。 冬生想着妹妹可能心里不痛快,带她去山里玩玩也好。 等到田氏回来,跟她交待一声,反正这会离晚饭还有些时候,三人便一起往后山走去,麦芽非得背个竹篓。 当然了,她要带着,一出门竹篓还是背到了元青肩上,冬生产也不跟他争,只是笑着。 这些天一直晴着,山路也比较干爽。 阳光透着树枝的间隙照下来,映在地上,形成好些个不同的斑点。 元青和冬生身上各背了把弓箭,这里的山就是他们也很少上来,所以不适合挖陷阱,不然隔个几天来拿,猎物不得早臭了。 所以,最有效的捕猎方法,就是各凭剑法。 他们偶尔也会采到一些名贵的药材,但那只是碰运气,不是每次都有收获。 山路爬了一半,他们两个还好,麦芽却累的不行,元青提议原地休息一会。 麦芽把手撑在额头上,眺望前方,“还有多远哪?” 元青安慰她,“也没多远,走过这片林子就成了。” “哦,那也挺远的,我先补充点体力,”她朝冬生伸手,“哥,把那个小包给我,”其实她已经够舒服的,轻装上阵,所有的装备都是他俩背着。 冬生有些心疼她,女娃身子骨不比他们,加上妹妹以前总是生病,也就是这次醒来之后,身体好了些。 麦芽交给他的包袱里,是些吃食,当然猪蹄还是得回去吃,等她回去,卤味应该浸的足足的,猪蹄也炖化了。 想着那锅猪蹄,麦芽觉得又有劲了。从包里掏出卤花生,还有她事先塞好的葱姜再熏好的鱼干,让他们两个也坐下,一人分了些。 冬生吃着卤花生,赞不绝不口,“这花生真好吃,好香哩,鱼干也好吃。” 麦芽丢了个白眼珠子给他,“当然好吃,我昨晚可是卤了一夜,又挑了半天,一个坏的都没有,不好吃才怪哩,只可惜家里余下的花生还得留着做种,不然我要多做些,给李婶也送些过去。” 元青也笑,黝黑的俊脸上,全是展开的笑容,“我娘今儿还说,你做的包子很好吃,比我做的饭强多了,以前她吃饭很少,那天你娘送去的包子她都吃完了,回头还问我有没有。” “那有啥,等回去了,你再带些猪蹄回去,我保管她喜欢的不得了,对了还有卤花生,我留了一些,特地让你带回去的,”麦芽对他道。 冬生咕嘟一句,“妹,你也没说给我留点,真偏心。” 元青一听愣了,也不知该做啥反应,眼睛看向麦芽。 “哥,你说只啥呢,”麦芽娇声斥责哥哥。 元青更是窘的不行,“我哪能老吃你们家东西,这样……” 冬生听了他的话,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上次不是还送兔子来吗?再说,以前我家也吃了你不少东西,难不成你要一一算清楚?” “当然不是……只是……”李元青不善言词。 “哎呀,不是就好,哪能算得清,以后说不定还咋样哩,”冬生话里有话。 三人吃完了卤花生跟鱼干,又继续往山上爬,这回有了体力补充,麦芽走的快多了。 一柱香过后,他们来到一块开阔地带,这里的树长的分散些,视野也清楚,地上杂草乱枝也没那么碍事,山路的另一边,是一片竹林,竹山长的笔直高大,有些粗的比麦芽小腿都粗,想必长了很多年。 “哥,我到那边去瞧瞧,你们把篓子给我,”麦芽道。 “你去那边干嘛,那边除了竹子,啥都没有,”冬生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从元青身上把竹篓拿下给她。 麦芽神秘的笑笑,“山里好东西多了去,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元青瞧着她去的地方离他们也不远,反正这一块地形开阔,都能看得清,再说,他们打猎,她跟的太近也不安全。 麦芽背着竹篓朝竹林那边去了,一路上,都开着分外娇艳的野花,清香扑鼻,一阵风拂过,卷着花香吹过竹林,传出沙沙的响声。 ------题外话------ 妞们;把花花扔过来吧! ☆、第24章 挖竹笋 前些天,连绵的春雨下个不停,滋生了野蘑菇跟另一种美食:竹笋。这就是麦芽非得上山的理由,还有就是她想上山找些这里没有的佐料。很多的香料,是即可以入药,也可以做菜的。 以前的人,哪里晓得这种长大以后硬邦邦的小根苗,在嫩的时候采集,又脆又提鲜,煲汤最好。想起前世吃过的竹笋炖老鸭汤,那个鲜哪!可惜家里没有鸭子,不行,这下回去她得让娘去买小鸭仔回来,到了冬天就有老鸭汤喝了。 野生的竹笋,生长环境没有干扰,长的都比较细直。要是能拿碗盖着,上面加些重物压,竹笋就不再长高,而是横向发展,会长的很粗壮,口感也会更好。不过这里的土壤显然很肥沃,竹笋长势肯定好的不得了。 麦芽放下竹篓,仔细瞧着脚下厚实的落叶堆。 春笋只在刚刚冒出土一点点,或者完全埋在土里时,才最鲜嫩,如果出土过多,就老了不好吃。 麦芽用铲子把地上的落吉扒拉开,反正这里从没有人采过,竹子又长的那样茂盛,竹笋还不是随处可见,只要沿着大竹子根部的方向为半径挖掘,肯定有。 果不其然,等掀开拳头厚度的落叶,底下的景像令她兴奋了。 一个个很小的尖头,露了出来,有些不仔细看,还很难发现呢。 冬生跟元青在另一片林子,远远的瞅着麦芽蹲在草地上,鼓捣着啥,纳闷极了。那片林子除了竹子,啥都没有啊,难不成她要采竹子? 等到他俩提着三只已经死了的野兔,还有两只山鸡去找她时,麦芽带着的竹篓已经装的满满当当。 “这是啥?”冬生瞧着篓子里包着层层外衣,圆不隆冬的家伙,好奇的问道。 麦芽头也不抬的继续挖笋子,“这是竹笋,好吃的很呢,我都快挖完了,等下就能走。” 元青蹲下去帮她把挖好的笋子都装好,“这东西真能吃吗?”据他所知,它们长大之后,就竹子了啊。 “当然能吃,等我烧好之后,你们就晓得了。” 冬生瞧着那一大篓子竹笋道:“可就算能吃,你挖这么多,就我们几个人也吃不完哪!” 麦芽笑道:“没事,竹笋用盐腌着,能放一年呢!” 见她这般坚持,冬生也没吭声,反正妹妹说能吃就能吃吧。 不过,这么一大筐,份量可是很重的。 他跟元青轮流扛着竹篓下山。 路上麦芽又看见一棵山胡椒树,如今只有花,还没结果子,瞧着这棵树不大,麦芽干脆让他俩把根起了,回去栽在家门口算了。等到秋天,就有胡椒收了。 下山比上山相对容易些,后山坡度不大,太阳还没下山,他们便赶回家了。 田氏见他们扛着那么多东西回来,忙上去接着,“这是竹笋吧,你们扛它回来干啥?”田氏认得,以前上山的时候见过,可这东西又硬又涩嘴,哪里能吃。 麦芽不得不再次解释一遍,“娘,你们都别提意见,等我坐好了再讲行不?” 冬生也道:“芽子都说能吃,我想这东西一定能吃。” 元青也表示赞同,不过他放下东西后,就要回家,说是家里还有农活要忙。 田氏留不住他,只好拿了小瓦罐,装了些卤猪蹄给他带上,麦芽也把留下的卤花生也一并交给他。 至于山货,田氏说一家留一半,可元青死活不同意,又说他也不会收拾,弄回家还糟蹋了,最后还是冬生提议,把兔子毛皮都给他,等麦芽把肉做好了,再一并送过去。 元青走了之后,天色撺黑。 冬生又乘着烧饭的功夫,把那棵野生山胡椒树,栽到家门口。 麦芽站在门廊下,面带微笑的瞧着,心想,等有机会,她还得上山去找花椒树,还有好多好多香料树。 田氏站在厨房门口喊他们吃饭,冬生填平最后一锹土,转身回家来,“走吧,傻站这里干嘛,娘叫吃饭呢!” 麦芽撒娇的抱着他胳膊,“哥,有你真好。” 是啊,有了哥哥,啥事只要说一声,哥哥保准冲在你前面,想到今天孙氏来的时候,那么多人在保护她,麦芽心里升起满满的暖意,虽说这个世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可是它有最平凡,最真挚的亲情,原始乡村生活虽然很辛苦,但都是凭着自己劳动得来,吃到肚子里是香的。 田氏今天把晚饭摆到堂屋,点上了油灯。 麦芽洗了手之后,帮着把卤猪蹄用盆装着,端到桌上,另外还炒了盘青菜,蒸了一锅馍馍。 冬生啃着猪蹄,吃的停不了手,“这猪蹄真好吃。” 田氏族也是一样的看法,“芽子,你咋想到这样吃哩,我以前都没听人说过。” 冬生附和道:“是哩,县城里都没有卖的!” 麦芽眼前一亮,“哥,你是说县城里没卖的?” “是啊,我瞧着陈掌柜那里也没有,”他去好几次,县城里的宰下的猪,除了好的部分之外,其他都是贱卖。 猪蹄要是弄的不干净,会有一股猪毛味,麦芽做的猪蹄也是焯了好几次开水,再下了不少的生姜进行调味,就连醋也是县城里农家自酿的老年陈醋,去腥味最好。 田氏知道闺女似乎又有了啥主意,也不忙着追问。 这时有人在敲院门,听着声音,乒乒乓乓的,动静大的很。 “这么晚了,会是谁啊?”田氏要去开门,冬生站起来,用抹布擦干净手道:“我去开吧!” 外面黑漆漆的,冬生站在院里喊了一声,“是谁?” “冬生大哥,是我跟我爹,”答话的是林虎。 冬生忙拉开门栓,“是林叔啊,快进来。” 田氏也从堂屋走出来,“哎呀,是他林叔啊,你们吃饭了没?” 林德寿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个子不高,还不到冬生肩膀,身子圆乎乎的,有些发福。他笑着走进来,“我们都吃过来的,早听说麦芽病好,家里忙也没顾上来瞧瞧,他婶子你可别见怪啊!” ☆、第25章 红烧鱼 田氏挥手让麦芽去倒茶,笑着让着他坐下,“你说的是啥话呀,乡里乡亲的,平日里就没少给你们添麻烦,芽子又不是啥大事,现在也好的很。” 林德寿听说麦芽病好了,露出欣慰的笑容,“好了就成,咱农家的娃,就怕有个病的,这回可得好好调养好身子,正好我昨儿从河里打了些鱼,乘着有功夫,送些过来给你们,那天虎子跟小翠跑到你家来,麻烦你们不少。” 麦芽倒了杯茶给他,农家没有茶叶,只有白开水。她瞧着林德寿,就仿佛在他身上看见林虎的影子,果然,儿子很像爹。 田氏听他这样说,赶紧回道:“瞧你说的是啥话,孩子们来家吃顿饭,你倒惦记上了,我家虽然穷,可还不缺他们那点粮食,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虎子已经把鱼用稻草穿着,拎在手里,一条胖头,一条鲫鱼,足有十来斤重。 他拎的有些吃力,干脆把鱼往桌上一搁,又瞧见盆里的猪蹄,馋的又流口水了,“麦芽姐姐,这是猪蹄吗?哇,真香!” 麦芽瞧他口水都快滴到盆里了,笑着把他拽下来,“你刚刚拎鱼呢,快去把手洗洗,再过来啃猪蹄。” 林德寿扳着脸,“虎子,你咋这样没规矩呢,”他们是来送鱼的,又不是来人家吃饭的。 “啥规矩不规矩的,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家芽子下午卤的猪蹄,这会吃正好,冬生,去把你前几天买的酒拿出来,陪你德寿叔喝两杯。”说起这酒,买回来是有原因的,其实是麦芽叫哥哥买回来要送给李氏,给她改善风湿的,不过酒没了可以再买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冬生应了声,回自己的屋子去拿酒了。 “这……这哪好意思呢,”林德寿起身要走,可林虎已经迫不及待的洗好手,爬上桌子抓起最大的一个抱着啃,一边啃,一边嘴里还啧啧赞叹。 “你这孩子!”林德寿照着他的头,打一巴掌。 田氏笑着摸着林虎的头,“没事,别说是他,就是连我都喜欢吃呢,也都是托了县城陈掌柜的福,要不是他送,咱也买不起啊!” 冬生已经拿着酒壶出来了,麦芽也去厨房拿了碗筷,家里没酒杯,只好用碗凑合。 酒塞子一开,浓郁的酒香飘出来。 林德寿也有酒瘾,一闻见这味,哪还走得动脚,“哎呀,这咋好意思呢!” 麦芽笑着道:“林叔,你要不好意思,那我们也不好意思收你的鱼呀,还不都是一样的。” 林德寿不再推辞,麦芽又叫娘帮着收拾了一条鱼,做了条红烧鱼。 这条鲫足够大,红烧出来刺少肉厚。 用土锅就是这点好,可以将整条鱼用油炕的半熟,再加水煮透,放入新鲜的生姜去腥,出锅之后,再把底汤单独调味,加入大葱,盛起后浇在鱼上。鱼皮被炸的酥脆,肉质却松软细嫩。 林虎啃了几只猪蹄,又见整条鱼端上来,忍不住又下筷子夹着吃。 林德寿也称赞道:“麦芽做菜真是好吃,比虎子他娘做的好吃多了,他娘只会把东西烧熟,哪能做出这样香,难怪虎子跟小翠那天从你家回去,直跟他娘叨叨说麦芽做菜好吃,果真不假。” 田氏道:“瞧你说的,她一个小娃,哪能跟他林婶比,要是喜欢吃,哪天把他婶子带上,你们一块来,反正我家人少,也很久没热闹了。” 林德寿直摇头,“那哪成,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我们哪能见天就来呢!” 冬生平时不喝酒,这会陪他喝,也只是意思一下,大部分时候都是林德寿喝的多。 天不早了,今天背回来的竹笋,明天还得收拾,田氏见麦芽坐在一边没了精神,赶忙打发她去洗洗睡了。 她也是真累了,爬山这种事,偶尔来一次,身上准得疼上好几天,她这会就觉着腿都快迈不开了。 林德寿这会喝劲进浓,跟冬生也聊的起劲,麦芽便起身跟他们告了辞,林虎吃的太撑,趴在床上玩着手把,本来想跟着她的,但被田氏拦下。 麦芽去了厨房,乡里的土锅,都会在两个锅之间,掏一个小锅洞,专门用来装热水,不然在这种没有暖水瓶的时空,要保存热水,是件很困难的事。 只可惜,还缺一件最重要的装备,洗澡用的大木盆。 麦芽只好关上门,舀了热水,用小盆端着,坐到下水洞边,淋着洗。 厨房的地板是用碎拼成的,还好,遇水不会变稀泥。 简单梳洗了下,她换了粗布睡衣,躺下盖上被子。 “唉,被子好硬哦,”这被子也不晓得盖了多少年,棉絮都结成块,硬邦邦的,盖着一点都不舒服。床板也是硬硬的,跟睡在木板上一样。这床,这被子,有机会,她一定换掉。如果觉都睡不好,何谈发家致富。没办法,她对贴身的事物比较在意,喜欢把什么东西都弄的舒舒服服,这样才像过日子嘛! 想着想着,也不晓得什么睡着的,连田氏回屋她也不晓得。 如今田家屋子很少,她跟田氏睡一块,床是拼在一起。 这一觉睡的很香,在乡下睡觉就这点好,很安静,能一觉睡到天亮。 想着今天还有很多事,麦芽早早就起来了。 冬生跟元青一早又去城里送龙虾,这些日子村里附近的龙虾差不多已经收完,再收就得到周边去,麦芽想着夏天是小龙虾销售的旺季,如果收不到,陈掌柜的生意看样子就得断。 田氏一大早有很多忙要忙,喂猪,赶鹅,有这还得下地看看油菜。 还有个把月,油菜就能收获,正赶上端午节。 麦芽洗好脸之后,点火熬了一锅稀饭,等哥哥他们回来,能凑合着垫一下肚子。 用大锅煮稀饭,滚了之后,就得慢慢用小火煨着,这样烧出来的稀饭才能,浓稠粘乎。 忙好了厨房里的事,她赶紧把家里人换下的衣服洗好晒上。小鸡仔已经长的足够大,跟着老母鸡一起,放养在哥哥圈好的围栏里。 ☆、第26章 洗面粉 麦芽端着拌好的菜叶跟玉米碎渣,到围栏里给鸡喂食,把它们喝水的坑也填上。 回头又把家,里里外外收拾干净。 田氏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时,她正坐在院子里剥竹笋。 “娘,你回来啦!” “哎,”田氏应了声,从晒衣绳上拿了条毛巾,往身上拍打灰尘,“等一下娘也来帮你剥。” “不用,你不晓得怎么剥,还是我来吧,娘你去歇歇,稀饭烧好了,你去掏点泡菜吧!” 因为天气好,园子里的白菜长势很好,白杆子长的又高又壮实,麦芽便割了些,稍稍晒干,再用盐水泡上,压上鹅卵石就成。虽是简单的方法,但泡出来的白菜,却是酸咸爽口,脆嫩的很。 “你那菜不是前儿才泡的吗,这会就能吃了?”田氏问道。以往她做咸菜,都要腌上个把月的。 “两天足够了,娘,你去掏些出来,用油跟干辣椒抄一下,保准好吃的很,用来做汤也成,做酸菜鱼就更好了!” 田氏转身进了厨房,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可惜那天你林叔送来的胖头鱼炖了,要不然娘还真想吃你说的酸菜鱼,听这名字就想流口水呢!” 麦芽在外面听的直笑,她娘跟哥哥,这些天胃口也被她养了起来,一听说她有新花样,便迫不及待的要去试试。 卖了不少天的小龙虾,总算有了点点小积蓄,家里的债,也还的七七八八,可这房子…… 麦芽剥竹笋的间隙,又瞧着自家的房顶。田氏出来倒水,瞧见她盯着房子发呆,笑着说道:“等娘攒够了钱,咱就修屋子,再给你弄间小屋子,”闺女大了,是该有间自己的屋子,老跟她挤在一起,的确不像话。 他们背回来的一大筐竹笋,剥完皮,还有半筐。 乘着天好,得赶紧把竹笋腌了。 娘俩简单吃了早饭,麦芽便叫田氏帮着烧火,她要腌竹笋。 把笋子从中心切开,再切成指头粗细的丝条,入开水煮熟杀青,再捞出沥干水分,等到凉透了,用大坛子码一层竹笋,撒一层盐巴,全部腌好之后,密封起来,就是放过一年半载的也没关系。 田氏瞧她做的很顺手,难免疑惑,“芽子,你咋啥都会做哩!” 麦芽手停了,这会才意识到她似乎做的太多,已经超出一个乡下女娃应有的知识,这下该怎么办。 情急之下,她只好胡乱编造理由,“哎哟,有些是听往的商贩说的,你都不晓得最近很好小商贩从我们家门口过呢,他们啥东西都知道一点,再有,就是靠我自己想嘛,反正又不费什么事,要是能吃的话,岂不是更好?” 田氏想想也是,“是娘想多了,以前只顾着干活,没心思琢磨这些吃食,也许你的办法还很管用呢,说不定咱家以后致富都要靠它了哩!” 麦芽激动的望着她,“娘,我正要跟你说呢,咱家不是还有绿豆吗?我想用安它做样东西出来,至于我是怎么想到到,那你就别问了,你只当你女儿很聪明就是了。” “臭丫头,真不害臊,还有人自个夸自个儿聪明的,不过,你到底要用它做啥?” “嗯,是做绿豆芽,一斤绿豆,能发十斤豆芽,要是我们拿出去卖,一定很赚钱,”有了新提议,麦芽激动坏了。 田氏总算听明白了,“就像稻子发芽那样,都发芽了,还能吃吗?万一有毒呢!” “不会的,发芽的也不是全都有毒,还有啊,我想做凉粉,夏天拿来吃最好不过了,”麦芽又建议道。 “啥是凉粉?”她连听都没听过。 “哪天有空,我做了给您尝尝,不就知道啦,今天中午我先用这竹笋烧个汤,您就知道我说的话不假!” 临近中午的时候,冬生扛着竹筐回来,一脸的不高兴。 麦芽正在院子里摘蔷薇花,这些天她已经积攒了不少,用小布袋装着挂在床头,香的很,所以她想乘着花季多摘些。 见哥哥黑着脸进来,忙问道:“哥,你这是咋了,谁惹你不高兴?” 冬生舀了水洗手,低着头闷声道:“我今儿进城碰见二叔了。” 田氏也听到,走出来问,“你二叔说什么?” 冬生默默把二叔的原话讲了一遍,“也没什么,他就说要我以后把小龙虾送他店里送,以后谁要买,都从他那里进货,他还说,让你明儿去县城一趟,他要跟你谈谈。” 田氏脸色唰的拉了下来,“他家跟我们那么久没来往过,你奶奶跟你爷也去了很多年,咱家跟他也没啥关系,好端端的,他叫我去干啥?不去!”一想到当年她走投无路,四处借钱,可他田贵都干了些什么,她求上门,他就说家里钱都进了货,没现钱,打发她十几文钱就回来了。 麦芽不晓这其中的原由,但见一向性格温柔的老娘,也被气成这样,估计田二叔为人真的很差。 冬生欲言又止,麦芽冲他摇摇头。别去管了,他们跟陈掌柜那是有契约的,再说了,人家对他们也不错,隔三差五的就让冬生带着东西回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田氏一直闷闷不乐,吃了几口就放下。 “娘,你回屋睡会吧,反正下午也没啥事,我跟哥哥在就好了,”麦芽劝她道。 田氏也许真被气到,坐到堂屋,对着田父的牌位看了半响,这才回屋睡去。 等她走了,麦芽才小声的对哥哥说道:“哥,以后不管二叔说啥,你都不要理,你没瞧见娘不高兴吗!” 冬生叹气,“我也知道娘会不高兴,可二叔说的理直气壮,我瞧着,他不会罢手,说不定这几天还会来家,到时候咱怎么说,我听讲他店生意不太好,他可能也是急了。” “他再急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是凭本事吃饭的,又不欠他什么,再说,如果他为人真的很小心眼,生意会好才怪呢!” “嗯,”冬生不再说话,一个劲的吃着炖竹笋。 没有老鸭,没有鲜鱼,她只好用之前剩下的肉,切了肉丝,汆在汤里,不过味道还是很鲜,特别是新采的竹笋,嫩的很,融进肉味,连汤都是乳白色的。 ☆、第27章 做凉皮 “妹,这就是你采的竹笋?”冬生不相信,硬邦邦的竹子,还能做出菜来。 “是啊,好吃吧,等你打了大鱼回来,我再煲汤,比这个还好吃呢!”她又想起一事,“哦对了哥,你帮我做个东西吧,” “嗯,啥东西?” “呃……就是一个长的盒子,得是木板做的,底下不要封的太严,最好能留下很小的细缝,能让水流出来,”麦芽比划了半天。 冬生聪明的很,一下就明白了,“知道,可是咱家没有木板,要不我去村上木匠那里买些吧!” “咱村里有木匠?”麦芽突然就兴奋了。 冬生莫明其妙的瞧着她,“怎么啦?” 麦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家里没有洗澡的木桶,不晓得他会不会做哦!” 冬生先摇头,然后又点头,“村里的木匠只会做些简单的农具,你要的木桶只有县城里的木匠才会做,这样吧,下趟我进县城,给你买个现成的回来,不就行了!” 她想来也是,与其找人定做,还不如买个现成的,“那你下次带我进城,我要自己选。” 兄妹俩说好浴桶的事,下午的时候冬生便去找村里的木匠,既然做了,就干脆多做几个。 因为木盒还没做好,豆子还不能泡,麦芽就开始着手做凉粉,以前只听过,但是没有亲自验证过。 做凉粉其实也不难,首先要拿适量的面粉加水和成面团,然后把和好的面团放进清水中,反复清洗,洗出面粉中的淀粉,洗到出了面筋为止,把洗好的面粉水放入冷水中进行冷却,应该要用冰箱,可惜没有,只好拿井水冷却,等到第二天,取出沉淀好的淀粉水,把上面的清水倒掉,剩下的淀粉湖,调到浓稠适度。再烧开水,放好笼屉,加入一个小托盘,托盘上抹上稍的油,然后倒入半指深的淀粉糊,大火蒸五分钟就成。 麦芽把做凉粉的过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面粉家里有,笼屉也有,至于托盘嘛,只要是盘子就行,不过得表面光滑的,才不容易粘。 田氏午睡起来,见她在厨房里揉面,还以为她要做馍呢!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要试验做凉粉,反正下午也没啥事,她去后面喂了鹅跟鸡之后,也来帮忙。 揉好了面,麦芽对她道:“娘,帮我打一盆清水来。” “哎,”田氏也不问为啥了,直接到院里的水井边打了一大盆清水。 麦芽把揣好的面团放进水里,用手搓洗。 田氏瞪大了眼睛,“你把面放进水里了,那还能吃吗?”她可从没听说过,面团还能放在水里的。 “能吃哩,你放心瞧着吧!” 面团在水里,随着她搓洗的动作,慢慢化开,不多时,水就成了白色。 麦芽很难心,直到面团只剩下一把面筋才停手,“娘,这盆晚上搁到堂屋桌上,等到明天面沉下来,就能做凉粉哩!” 田氏将信将疑,真不相信那团面粉水,能成啥凉粉。 过了几日,木盒子做好了,冬生一下子做了五个,田氏埋怨他做那些干嘛,麦芽却笑的自信满满。 那卤猪蹄,说实话,麦芽是想做来自己卖,可转念又一想,乡下人,哪能都吃上猪蹄,只有城里人才成,于是这想法只能往后挪。 眼前,乘着油菜没收割,她得赶紧把绿豆芽跟凉粉研究出来。 凉粉基本上没什么问题,第二天,把上面的清水倒掉,再上大锅蒸。 田氏惊奇的看着,一团面糊变成嫩滑凉粉的过程。 这一锅出的多,麦芽就做好了,让田氏给元青家跟林虎家都送了些。 并且告诉他们咋做才好吃,其实凉粉本身就是熟的,只要做个汤汁淋上就成。 可李元青不会做,林虎他娘也不会做,于是这天下午,一伙人便聚到到了田家院子里,这回林氏跟小翠都来了,路上遇见二妞,她哪里会缺席,于是也一块来了,福婶听说田家做了新鲜东西,也揣着鞋底,好奇的跑过来凑热闹。 这会即不是中午,也不是晚上,全当下午茶了。 麦芽又卤了一锅花生,凉粉也用大盆装着,佐料是另外在小锅里炒的。 用干辣椒炸成油辣椒,放些才晒好不久的黄豆酱,等出锅的时候加入醋提味,拌在切成小方块的凉粉里,红红白白的,很是漂亮。 林虎早都等不及,拿着碗,先装了一大碗,蹲在廊台上吃。 “哎哟,我活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瞅见这么滑溜的吃食呢,”福婶瞧着香喷喷的一大锅,顺手就把针插进头发,赶忙拿了只碗去盛。 田氏乐呵呵的道:“我家麦芽做了一大锅呢,足够你们吃的,今天是让大家尝尝味,要是好吃,我们便做多,走村窜巷的去卖。” 林德寿兹溜吸了一大口,顾不上说话,冲麦芽直竖母指。 小翠跟二妞只知道低头吃,不讲话。 林氏埋汰他道:“瞧你这熊样,真不嫌害臊!” 林德寿呵呵一笑,一大碗凉粉已经下肚,“实在是太好吃了嘛,凉凉的,又滑又软,这佐料也好吃,要是天热吃就更好哩!” 林虎也吃的满头大汗,是被辣的。 福婶同样赞不绝口,李元青只是笑,刚一吃完,麦芽就又给她盛了一大碗。 冬生在一旁瞧见了,只是用很有深意的眼神看了他。 福婶解决掉最后一碗凉粉,害得林虎没吃好,惹他乱叫唤。小翠上去揪他耳朵,让他闭嘴。 她笑呵呵的抹了嘴巴,问道:“这凉粉是咋做的哩?” 田氏见她问了,也不好藏着掖着,便把实情对她讲了,“其实也没啥诀窍,就是拿了揣好的面团,在水里搓半天,再上锅蒸就成,方法简单,就是比较费功夫。” 二妞嚷嚷道:“福婶,你听着简单,做起来肯定很麻烦,别瞧着人家做,就眼红!” 福婶见小丫头都能损她,立马不高兴了。 麦芽忙插进话来,“福婶,二妞说的话不中听,可理在那,光是洗面,就得花上小半天时间,才能洗出来,第二天,还得小火慢蒸,您要是愿意,自己也能回家试着做,我们又不靠这个卖配方,没啥不能讲的。” ☆、第28章 韭菜豆芽 林氏也瞪福婶一眼,“你家才几口人,就是做了,那能吃得完吗?眼见着天越来越热,到时候不得坏喽,再说了,就你那粗手笨脚的,要是糟蹋了粮食,你家男人可要发火喽!” 福婶脸拉的更多了,“我不就顺口问问吗?瞧你们一个个紧张的,他田婶要拿去卖钱,我又没说要跟她抢生意,我家田地多,哪有功夫干那事,以后我想吃,到她家来买就是。” 田氏知道,她也就是嘴硬心软的人,要说坏吧,也就那张嘴差些。 一帮人在院子里有说有笑。 麦芽去了厨房,冬生对元青使了个眼色。元青乘着大家都在讲话,便也进了厨房。 “元青哥,这是留给婶子的,这些天我家活多,也没顾得上去看她,你让她好好静养,等空下来,我就去看她,”麦芽把盖着的小瓦罐捧到他跟前,里面装着拌好的凉粉。 元青低着头接过东西,也不敢看她,“嗯,知道,那……你是要拿凉粉去卖吗?” “也不晓得能不能卖得出去,先做些拿到附近卖,要是卖的好,再说吧。” 元青沉默了片刻才道:“那要是有活干不完的话,叫我一声。”其实他还有很多话要说的,或者根本不用说太多,只是静静的跟她待在一块就成。 二妞缩在厨房门口,贼贼的探进脑袋,“哟哟,你俩讲啥呢,我能不能听啊!” 小翠从后面揪她的辫子,“你心眼咋那么粗呢,没瞧见有人要讲悄悄话嘛!” 李元青蓦然回头瞧见,门口站着两人,对麦芽道了个别,赶紧灰溜溜的,像着火似的逃走了。 惹得二妞跟小翠在后面傻乐。 麦芽嗔怪的说道:“你们笑够了没有?” “够了够了,”二妞笑着走过来,揽住她的肩,用男人的口气笑问她道:“小丫头,你是不是对元青哥哥有意思啊?” 麦芽扒拉下的她的手,佯装生气的瞪她一眼,“瞎说什么呢,我哥跟他是发小,我对他好点怎么了!” 小翠笑着走过来,“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吧,你看李元青的眼神,可是很不一样呢,你就别装了,跟我们还不能说实话吗?” “不跟你们讲了,我还有好多活没干呢!” 小翠跟二妞看了彼此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们有啥话就说吧,看你们也藏不住话,”麦芽端着木盆站在原地。 小翠支吾着没能讲出来,倒是二妞压不住性子,“哎呀,其实也不是啥大事,就是那个,我哥不是在县城当学陡吗?他告诉我,谢文远过几日要从学堂回来了。” 麦芽不晓得这里的学堂有什么不同,只好问她,“现在还不到放假的时候,他回来做啥?” 二妞也不瞒她,直言道:“还能有啥,我哥说,他请了几天假,说是要回来准备定亲一事,要把聘礼给县里的老爷家送去呢。” 要说谢家在榆树村,也是数得上的富裕人家,他家不靠种地吃饭,就靠着神上留下十几亩田地,他们家吃租子,一家人的生活也还算过得去。可县城里比他家有钱的人,也多了去。所以谢家老头,瞧着儿子长的玉树临风,有模有样,就寻思着找个县城的媳妇。也真有那城里的大家小姐,瞧上谢文远,这跟谢文远斯文俊秀的气质的确有点关系。 于是两家的亲事,就此说定。 可原先,麦芽跟他都是在一个村里长大的,自小就在一块玩,少女情窦初开,喜欢上他,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再后来的事,就是上吊,以及醒来换了个灵魂。 “哦,送去就送去呗,”麦芽放下木盆,舀了水洗碗。 二妞愣了,朝小翠投去不解的眼神,然而小翠却像读懂她似的,笑着道:“唉,我们那是瞎操心,麦芽说的对,他定他的亲,跟咱有啥关系,我瞧着李元青可比他会疼人多了,麦芽你说对不?” 麦芽脸更红了,羞涩的别过身子,“说啥胡话哩!” 话是这样没错,可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李元青虽说条件不好,可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责任感重,是个值得依靠的好男人。所以从现在起,她得时时刻苦刻盯着,以免被人捷足先登。 几个丫头,在厨房里吵吵闹闹,一直闹到傍晚,才各自回家。 天色擦黑,麦芽到院子里收了衣服,看着鸡仔回笼,田氏也把鹅赶了回来,麦芽瞧着那些鹅,还是寻思着把它们换成鸭子,鸭子红烧清炖都好吃,鹅就不行,除了冬天用来腌制,实在没啥大用。 第一匹豆芽,已经快要出炉。 其实做豆芽比较费时间跟功夫,做起来倒不是很难。 绿豆先用温水浸泡一整天,等豆壳有明显的裂缝时,就可以捞出。在她定做好的木盒子,在底部铺上四到六层浸了水的湿布,将泡好的绿豆均匀平铺在木盒底上,上面再盖二三层干净的湿布,避光室温放置。每天早晚用清水冲洗一次,去除脱落的豆皮,并保持木盒内的湿润,等豆芽长到指甲盖长时,大概三四天后,在豆芽顶部压上一两斤的重物,使得豆芽不会长高,只会长粗。 等全部发好,大概要六天的时间。 麦芽走到堂屋,搬开压在上面的重物,掀起厚厚的湿布,只见一棵棵晶莹剔透,枝干粗壮的豆芽,一个挨着一个,挤在木盒子里。 田氏走进堂屋,也凑上来瞧,“哎哟,这豆芽长的真好,瞧着这小模样,倒是挺招人喜欢。” 麦芽笑着道:“娘,它是拿来吃的,又不是看的,晚上炒些给你们尝尝。” 晚饭的时候,麦芽去菜园割了把新鲜的韭菜,跟豆芽在一起炒。另外,还用晒干的米虾,烧了豆芽汤。 自己家做出的豆芽,不比那用农药发的,又嫩又脆。 田氏夹了一筷子韭菜炒豆芽,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豆芽跟韭菜的清香,“你别说,这豆芽清凉爽口的很,还有一点甜味哩!” ☆、第29章 买驴子 冬生只顾闷头吃,抽着空隙对麦芽直点头。 “娘,这绿豆芽还有好多种吃法,凉拌也成,要是跟凉粉一起拌,顶好吃不过,”麦芽对她道。 “是吗?那你哪天再拌给娘吃好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再做起凉粉跟豆芽来,就顺手多了。 可是麦芽站在自家院子里,左瞧右瞧,发现他们还少了一样最重要的运输工具:驴车。 要是走村窜巷的去卖凉粉,光靠两条腿走,肯定不划算,也会耽误不少家事。 田氏一狠心,“走,咱上县城买头驴子,再买个板车。” 冬生不敢置信的瞧着她,“那得要好多钱吧!” 田氏道:“这叫舍不得钱孩子套不着狼,这些日子攒下的钱,差不多……应该够了吧?”这话说的显然很没底气,她从没买过那玩意,村里人使用的毛驴也是老一辈留下的,很少有人真的会去买,可就算有人家生了小驴,他们现在去买,也不能用顶用呀。 到底能不能买成,还得去县城瞧瞧才知道。 麦芽想到,她的大浴盆可能要没戏了。 娘三儿商量,干脆请邻居帮忙照应一下家里,他们锁了门,赶早一块进城去了。 今天不是送龙虾的日子,也不用租村民的车,娘几个只能自己奔。 天没亮就起程,直到大亮,才看见城楼。 走过城楼,沿街的小道,还是那么的热闹喧哗。 麦芽提议先去吃个早饭吧,反正再省也省不了这几个钱。 于是三个人在路边,简单填饱了肚子,便去了牛市,那里是庄县专门贩卖牲口的地方。 路上正巧经过陈掌柜的饭馆,他坐在店里算账,瞧见他们娘几个,忙招呼他们进来坐会,又叫小二上茶跟糕点。 麦芽来到这个异世,还是头一次吃到香甜的点心,软软的,是用糯米做的,里面包着层桂花糖加芝麻的陷,还有其他的小糕点,做的都很精致。 反正也用不着跟他客气,麦芽便一手抓一个,大大方方的吃起来,顺便还拿给田氏跟冬生吃。 他们两个不好意思吃,再说,刚才也吃过早饭了。 陈掌柜问明他们来县城的原由后,竟要陪着他们一块去,说是人熟一些,能帮衬着他们。 麦芽听到,觉得他说的有理,毕竟他们也不懂得怎样选驴子。 陈掌柜跟小二交待了一声,便领着他们去了牛市。 如今赶上要农忙的时节,来往买卖牲口的人也多了起来,更多的是在卖牛,也有卖羊跟卖驴的。 到上时不时就有一摊牲口的粪便,田氏拉着她,时刻提醒她看着点脚下。 陈掌柜显然在城里待的比较久,为人也不错,街里街坊对他都比较尊敬,冲他打招呼。 等走到牛市的中心地带,他指着周围的驴子,对他们道:“我猜着你们要买来驾驴车,那就得选个年轻健壮的,要公的还是要母的,你们得自己想好,母的不如公的力气大,但是可以下崽,两者各有各的优点。” 田氏对笑笑,回头问冬生,“要不选母的吧,将来还能下崽哩!”她想着下崽能卖钱,至少能回本吧。 麦芽第一个反对,“娘,咱要那么些小驴子也没啥用哪,牲口得要粮食喂哩,还不如买头公的,以后要是想下崽,可以给它配种嘛,将来生下小崽,两家商量来,不就成了?”乡下给牲口配种,是很平常的事,不光驴子可以配种,鹅呀,猪呀的都成。 冬生同意妹妹的看法,“芽子说的对,咱买驴子是为了干活的,又不是为了下小驴,没力气咋成!” 田氏想了想,觉得两孩子说的都对,便跟陈掌柜说,“那我们就买头公驴子吧,不晓得要多少钱哩!” 陈掌柜捻着胡子,指着左边几头驴子道:“只有两头是公的,我瞧着另一头年纪大了些,这头刚刚好。” 那边卖驴子的货主,见陈掌柜指着自己的驴子,赶忙有牵了驴子走过来,“哟,这不是陈掌柜吗,您也来买驴子哩!”卖驴子的,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对陈掌柜点头哈腰。 陈掌柜忙摆手,“不是我买,是我家的远房亲戚想买驴子回家干活,你这驴子几岁啦?” 那汉子忙道:“刚两岁,壮实的很,您瞧这牙口,这腿肚子,跑个十几里路都不带踹气的,实话跟你们讲,要不是家里孩子病了,我哪里舍得卖掉!”那汉子说着眼眶竟然红了。 古时候的人,只要不做官,不经商,其实都是比较纯朴的,田氏一听他这样讲,心也跟着软下来,农家的孩子就怕生病遭灾,一个弄不好,会把整个家都给拖跨喽,她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 “那大兄弟,你这驴子卖多少钱?” 中年汉子想了想,颤颤微微的伸出两个手指,“二……二十两成吗?” 陈掌柜轻咳了几气,正言道:“牛市开了春之后的驴价,一直都在十五两银子左右,你这一下子要二十两,是不是太多了些,”他也是商人,倒不是不相信他,只是他这价开的的确高了些。 田氏恍然大悟,光听了人家身世可怜,倒叫她忽略这一点,“大兄弟,我知道你家困难,可我们不也是平民百姓吗?买个驴子只为回家能帮衬着些农活,你可不能干那昧良心的事。” 中年汉子脸一红,满脸的羞愤,暗骂自己被钱蒙瞎了眼睛,“对不住了,我是听了庄头的话,才敢开口要了那么些银子,这么着吧,你们就按着市里的价看着给吧。” 庄头是牛市暗里的把头,管着他们这些人,也是个老奸巨猾的角色,农户在这里卖牲口,是得给他交钱的。 田氏对陈掌柜跟两个孩子瞅了一眼,她是个女人,哪里能拿得下主意。 冬生站出来,道:“大叔,我看就十六两吧,咱也涂图个吉利,您看行吗?” 中年汉子一听他出十六两,一拍大腿,“成啊,”比平常的驴子还多出一两银子,也算高价了,一定是人家看他可怜,才多出一两的。 ------题外话------ 最近我家小宝在生病,支气管炎,有些留言可能没法及时回复,还望亲们谅解,轻烟也会尽量减少题外话,让大家有个清爽的空间看文,所以在这里一次性呼吁一下,花花,票票,钻石,统统砸给我哦!表要舍不得扔哦! 另外呢,对于有的亲关于女主感情进展的太快一事,轻烟只想说,在单纯的年代,在青春懵懂的时期,对一个人的好感来的也快,比如我就是,嘿嘿!O(∩_∩)O。想交流的亲,可以加轻烟的读者群,346781083正版群,轻烟是群主,各位请放心! ☆、第30章 路遇拦路者 双方在陈掌柜的见证下,付了钱,交了驴子。 中年汉子把牵驴绳交到冬生手上,依依不舍的抚摸着驴子。 临走时,麦芽忽然停下步子回头问他,“大叔,你家孩子得的是啥病呢?” 中年汉子不晓得她为啥这样问,但还是老实的回答:“其实也不啥救不了的大毛病,就是前几天前些日子,浑身起了疹子,又发烧又咳嗽的,村里人说这病会传染,也没大夫敢去瞧,我就想着把驴卖掉,带着孩子进县城,看看能不能找个大夫救一命。” 原来是麻疹,在二十一世纪,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传染疾病,以小孩子发病居多。可在思想封闭,又落后的古代,有些封建的长者,会认为是魔鬼给他们带来的灾难,所以很多得病的小孩会被直接丢弃,或者惨无人道的把他们杀掉,再把尸体烧了。 也许很多人会觉得这种方法很残忍,其实不然,都是没办法的事,一旦有疫情扩散,那死的绝不仅仅是一两个人那么简单。 凤九对他道:“麻疹是小孩子很常见的病,不用担心,你拿着钱去县城里的药铺抓些退烧的草药回去,z若是发烧,就给她喝些,另外用艾草跟金银花径熬水,每天给她洗几次澡,不出六七天就能好了,哦对了,切记不要给她吃辣椒,葱蒜一类的东西,一定得清淡,”接着她又安慰那汉子几句。让他宽心,只要细心照料,孩子不会有事。 听她这样一讲,中年汉子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对着凤九磕头作谢,甚至还要把银子还些给他们。 被田氏婉拒了,人家喂头牲口也不容易。 接下来,陈掌柜又带着他们去买了套车,并顺口询问了他们买驴车的理由。 当得知麦芽又做出新花样时,连说他也想尝尝,到时候也拿些到他店里来卖,田氏一想,反正也顺路,便答应下来。 他们在陈掌柜的饭馆门口分的手,本来陈掌柜是来留他们吃饭的,可田氏说家里还有好些活等着回去干呢。 娘几个,套上驴车,由冬生赶着,就准备往回走了。 刚一坐上,陈家饭馆对面的宏记酒楼门口出来几个人,拦下他们的马车。 陈掌柜原本已经进去了,一瞧这阵势不对,赶紧也出来了,看见拦住他们的是宏记的掌柜:宏有成。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比陈掌柜要显得年轻一些。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另外还有个长相秀丽的女娃,看模样应该跟麦芽差不多大,只不过,她骨子里就有专属于富人的骄傲。麦芽在打量她,而她也同样的在打量麦芽,而且那神情十分的傲慢。 陈掌柜冲过来,拦在田家人面前,很不解的对宏有成说道:“宏老板,您这是干嘛,大白天的,总不至于要拦路吧!” 宏有成一双精明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笑,“我不找你,我想找田家人好好谈一谈。”这段时间,他真是气坏了,原来他这家的酒楼,在庄县那是属一属二的大馆子,虽说菜品不是太出众,但他们走的是高端路线,生意一直也不错。谁知陈家饭馆,不晓得从哪里知道烧小龙虾的菜谱,这项生意做的那叫一个火,不光他的平常客去对面吃,就连好些个老熟客也去了,弄得他门庭冷清,越做生意越差。经过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榆树村的田家卖的菜方。 原本他也不认识什么田家,可他女儿见过麦芽,所以一眼便认出来,这才出来拦下他们。 田氏做为孩子的母亲,碰上有人找麻烦,自然要是把孩子护在身后的,“这位老板,我们不认识你,也没什么好跟你谈的,真是对不住了,我家里还有好些活没干,冬生,走!”田氏声音很冷,看也不看宏有成。 冬生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甩起鞭子,“驾!” “慢着!”宏有成岂会善罢甘休,他不顾陈掌柜的阻拦,大胆的站到驴子跟前,死活不挪窝,“我就是想告诉你们,我跟陈老头之间,那是商业竟争,轮不着你们插手,你们光卖菜谱给他们,分明是不叫我们好活,我可要奉劝你们几句,做事可别做的太绝!” 陈掌柜见他把话说的这样严重,急的是满头大汗,“我说宏家兄弟,我们都是生意人,本本份份的做生意,田家的菜谱是我花钱买的,可以前你弄那些菜谱,都快把我的店挤跨了,我不也没说啥嘛,你要真有啥气,你就冲我来好了,别为难他们,他们都是穷苦人,讨点生活也不容易啊!” 麦芽听了陈掌柜的一番话,很是感动,也庆幸自己当初没选错买主。 宏有成冷笑,“哼,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听说田家的小女娃看上我家未来的女婿,谁知道她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故意想报复呢!” “宏老板,你这话说的,也太不像样了,”陈掌柜很气愤,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一下小女娃,这不是要败坏人家名声吗? 一直站在宏有成身后的宏桂芹,走到爹爹身边,撒娇的抱住他的胳膊,细声道:“爹,您别说了,文远对田麦芽一直就很愧疚,听说她都去上吊寻死呢,咱们就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省得闹出人命,人家会说我们欺负人!” 宏有成哈哈大笑,“瞧见没有,我宏家的女儿多善良,多会体贴人,哪像那些乡下的野丫头,满肚子的坏水。” 冬生暴怒,“你说什么?”站起来,就是一副准备上去拼命的架式。 别说他生气,田氏也是气的直发抖,只有麦芽比他们都冷静。 她拉住身边的两个人,娇美的小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轻声对宏有成父女道:“这位大伯,生意是靠信誉跟本事做出来的,没错,陈掌柜的菜谱是我卖给他的,以后我还会卖其他的菜谱给他,如果您觉得,我这么做不对,那就请在场的乡亲们评评理,菜谱是我想出来的,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难不成你要把我绑了去,逼着我,把菜谱卖给你吗?”不大的人,说话的声音却是掷地有声。 ☆、第31章 挣钱大计 四周聚集了不少围观的人,悄声议论了。 宏有成一张脸涨的跟猪肝一样,不等他开口骂人,麦芽抢先一步道:“宏掌柜,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骂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小女娃,您不觉得有失体面吗?还是您想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宏记酒楼的老板,是个仗势欺人,不讲道理的野蛮人?如此一来,只怕更没人敢进您的店了!” 宏有成如同被一下子劈醒,恍然明白过来,都怪他身后的两个倒霉孩子,要不是他们的怂恿,加上他也气糊涂了,他哪里能当街把人拦下。 这下子,被人家当街骂的哑口无言,他的面子早掉井里了。 宏桂芹见爹爹被麦芽驳的无话可讲,忙上前一步道:“田麦芽,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心里咋想的,我可告诉你,你那是痴心妄想,做梦呢!”她终于也撕下假面具,对着麦芽露出泼妇姿态。犹记得前一年,她在谢文远的学堂还见这丫头一次,那时的麦芽,她不过是多说几句,就哭的梨花带雨。 麦芽倒是有些同情这位谢文远了,只怕他以后的日子难过喽。不过,那也不关她的事,被一家疯狗拦着,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家,还有好些活没做呢。 “哥,我们回家吧,陈掌柜,改日你去一趟榆树村吧,我请你吃竹笋汤,不过你得负责带只母鸡来,不然不好炖呢!” 陈掌柜还没从她刚刚的长篇大论里回过神,这会听见她叫他名字,忙点头,“哦,那我明儿下午就去,正好我要去趟乡下呢!”其实他老早就想到田家去一趟,直觉告诉他,跟田家搞好关系,很重要。 冬生不再理会宏有成,一扬鞭子,驴子伸腿迈步。 宏有成本来也没什么胆子,被这气势一震,乖乖退到一边,眼睁睁看着田家人走远,“哼,你明天去,我也去。” 陈掌柜愕然了。 宏宝拦住他老爹,“爹,您不能去,他们是穷人,我们去找他们干嘛?不如我们把酒馆的厨子换了,从外面再请一个回来,她不过是个乡野村姑,顶上天不过就是有两个小心思,咱们还怕斗不过她吗?” 宏桂芹也道:“就是,那小龙虾都是穷人吃的,卖的那么便宜,陈家那边也赚不了几个钱,咱何必去跟他们一般见识。” 宏有成气了半天,瞪着陈掌柜,“哼,你等着,看我怎么把你的小店挤跨!”说完,气呼呼的回店去了。 陈掌柜擦擦汗,知道以宏有成的性子,一定不会去榆树村。又深深瞧着麦芽他们消失的方向,越发觉得这丫头,叫人难以捉摸。田氏跟冬生从路上一直气到家。 只有麦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还在想,卖凉粉的事。 若是光卖绿豆芽跟凉粉,太单调了些,以后还得适量增加些别的东西。 不过凉粉呢,要是生的,人家不一定知道怎么办,不如干脆她另外做一份汤汁,论碗卖,一碗凉粉二文钱。要是赶上农忙,人家买回去之后就可能吃了,多省事。 她把想法告诉给了田氏。 田氏一琢磨,立刻把县城里的不愉快给忘了,“对呀,娘咋没想到的,要不多做出口味的,变着花样来,我们今儿又买了好瓷盆,正好能派上用场。” “娘,你不是也说我做的竹笋好吃吗?那明儿我用竹笋再做出一样菜来,这样咱就能卖三样东西哩,以后的东西,我再慢慢想,保准花样越来越多,”麦芽漂亮的眼睛,闪着激动的小水花,“以后,咱就上午去卖,弄的早些,中午回来吃饭,不是正好,你跟哥哥一块去卖,他赶车,这样我也放心些。” 田氏犹豫了,“可我们都走了,家里的活那么,剩你一个人咋行哩!” 不晓得为什么,麦芽忽然就想起一事,“娘,李婶的腿到底伤成啥样,能走路不?” “这个……娘也不知道哩,也没听说她摔在哪里,总之就是瘫了,而且一瘫就是好几年,”田氏努力回忆,“我就是听说她腿疼,别的真不晓得。” 麦芽心里总在琢磨一件事,有些人因为伤心过度,心里极度悲观,会出现一种假象,明明自己没事,却以为再也站不起来,有时心里的病比身体更严重。 田氏见女儿不说话,担心的问道:“咋了,有啥不对吗?” 麦芽忙摇头,“没事,娘,下午叫哥哥陪我去元青家一趟吧,我想去瞧瞧。” 田氏虽然很疑惑,但瞧着女儿不想说,她便也不问。 因为回来的较晚,午饭随便凑合着,前些天二妞送的鸡蛋还有些,林虎他爹又觉着老吃他们家饭,怪不好意思的,又送来一篮子鸡蛋。乡下人就是如此,淳朴实在,你对他一分好,他回你二分。 麦芽又去菜园子割了些韭菜,打了两个鸡蛋炒了,可惜没有青椒还没结,只好用干红椒调出辣味,莴笋快老了,只能炒着吃,放些青蒜倒也香的很。主食还是玉米糊糊,快嘛! 冬生喝的稀里哗啦,麦芽却在想着李氏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 吃罢饭,田氏负责洗碗,冬生被派去泡绿豆。 麦芽舀了一大碗自制的虾酱,是用刚出的黄豆酱,加上先前晒干的米虾泡的,除此之外再没加其他佐料,绝对是原汁原味。 田氏站在锅台边刷碗,闻见酱香,赞道:“你咋就能想起来把干虾子搁到黄豆酱里哩,这么香,要是抹在馍馍上,肯定好吃,我看,咱晚上就蒸馍吧!” 麦芽瞧她说做就要做的模样,失笑道:“娘,你不是才刚吃过午饭吗?咋又饿了哩!” 田氏也坦然笑道:“还不是被你这丫头把胃口养起来,如今越发能吃!” 冬生把绿豆用大木盆子装了,这会突然想起来,说要给麦芽买盆洗澡的,他能忘了。 在去李元青家的路上,冬生想了下道:“芽子,这会要给你买浴盆,怕是钱也不够,我倒是晓得元青会做,他以前跟木匠学过,也有家伙,就是不晓得他有没有空哩!” ☆、第32章 去看李氏 “还是算了吧,他家那么忙,哪里会有空,等以后攒够了钱,再买呗!” 他家只靠他一个,里里外外都没个帮手,说实话,她挺心疼李元青的。 冬生不再吭声,等到了李家门口,就听到院里多了些不一样的声音,麦芽疑惑的看着哥哥,“咦?元青哥买猪啦?” “好像是,”他也不知道。 两人敲了门,里面传来元青的应和声。 门一开,瞧见他正拎着猪食桶,“咦?你们咋来了。” 冬生说道:“麦芽做了酱,说要给些过来。” 麦芽直接推开元青,走进院子,转了一圈,终于在原先堆柴禾的位子,发现多了个猪圈,看样子还是新盖的,“元青哥,你真买猪啦!” 冬生也凑过去看,圈内一共两头小猪,活泼的很,紧挨着挤在食槽前抢食吃。 李元青腼腆的笑道:“我想着养两头猪,到年可以卖钱。” 其实还有些话,他现在不能说。眼看着田家日子越过越好,他可不想被落下太多。 冬生道:“麦芽说玉米磨碎喂也猪好,我家还有没下完的玉米秧子,明儿我给你送过来,你多种些,到了秋天,就不瞅猪饿肚子了。” “可是我没地方种啊!” 麦芽说道:“你可以在田埂上种嘛,或者哪个荒坡上都行,勤给他施些肥,一样能有好收成,其实还有一种皮树叶,晒干之后磨碎喂给猪吃也好的很,比吃稻糠都强呢!” 冬生跟元青一听还有这种好东西,眼睛一下都亮了,“真有这种东西?” 麦芽也怪不好意思的,她才想起来以前看过一本杂志上说,农民伯伯用这种树叶喂猪,也不晓得后山上面有没有。 话说回来,她今天来好像不是为了这个事。 “元青哥,树叶的事明天再说,李婶在睡觉吗?”进来到现在都没有听李氏讲话。 “嗯,反正也没事,她中午的时候都喜欢睡一下。” 麦芽咬着唇,把带来的虾酱交给他,“这是我亲手做的,很下饭。” 元青也不推辞,把坛子收好之后,又把他俩让进堂屋。 坐下之后,麦芽小声问道:“元青哥,李婶的腿一点都不能下地吗?” 元青不晓得她为何这样问,可还是老实的回答,“也不是不能下,只是比较慢,有很多事,她还是能自己来做,如果不赶上阴天下雨,她还能自己走出来吃饭,就是不能走太久,不然腿就疼。” “没找大夫看过吗?” “看是看过,就是风寒腿治不好,以后会越来越严重,还会下不了地,其他的倒也没说啥。” 听他这样讲,麦芽心里就有谱了。风湿病是很常见的疾病,症状轻的只会在阴雨感觉不适,严重的关节变形,疼痛难忍。这病无法治愈,只能慢慢的用热性草药给她驱寒,需要持之以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冬生也不知道妹妹为啥要问李氏的情况,他跟元青一样摸不着头脑。 这也不对怪他们,毕竟不是一个时空的,思想自然没那么开放。 麦芽又要求乘着李氏熟睡去她房里看看,元青挑着门帘,带了他们进去。 麦芽先是看了看李氏的手,接着掀开被子,看了她的膝盖,以及其他重要的关节。 还好,没有她想像中的严重。以前,隔壁邻居有个老奶奶,腿脚都变形了,还在整天到处溜达,就是走了慢些,也还是得运动。 三人又回到堂屋,麦芽把想法跟元青说了,“我瞧着李婶就是风湿病,大夫说的也没错,这种病治不根,可也不至于到了整天卧床的地步,今儿我们上县城买了一辆驴车回来,想着做些凉粉跟绿豆芽出去卖,可是我娘一个人去的话忙不过来,如果哥哥也跟着去的话,家里又腾不开空,要是李婶愿意,能不能叫她跟我娘一起,我娘负责赶车,她只要坐在车上卖东西就成,我跟娘商量了,也就半天时间,中午就回来了,另外,我们可以在驴车上坐个小棚子,这样下雨也不怕了,你说咋样?” 冬生并不知道妹妹是这想法,不禁瞪大了眼睛,道:“这咋行,李婶这身子骨哪里能出去颠簸,要是累坏了可咋办?” 元青却不吭声,他在思索这件事的可行程度。 其实麦芽心里也没底,她是瞧着李氏总这样在家待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她只是单纯的关节炎,不用整天躺床上的,这样一来也能元青减轻负担了。 “元青哥,你是咋想的,也说出来嘛!”麦芽轻柔的唤他一声。 倒叫李元青脸红心跳,“我……我也不晓得我娘是咋想的,要不然你去问问她吧!” “嗯,也成,那等李婶醒了,我就去问问她。” 乘着李氏还睡觉的功夫,麦芽瞧着元青泡着一盆衣服没洗,便卷起袖子要帮他洗衣服。反正他家没人进来,不会有人看见说闲话。 李元青赶紧拦下她,“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洗就好。” “反正我闲着也没事,你去坐着跟我哥聊聊吧,”麦芽拨开他的手,径直走到院子里,坐在矮凳子上,搓洗起来。 元青默默的回到堂屋,冬生扯了下他的衣袖,悄声对他道:“你还有其他法子谢麦芽的,比如给她做个浴盆啥的。” “浴盆?” 冬生点头,“她嘟囔着洗澡不方便,你要有空,就给她做一个,反正就是那种东西,我也没见过,能洗澡就成。” 不晓为啥,元青脸红的跟煮熟的虾一样,真叫人怀疑,再下一秒,他会不会熟透。 麦芽手脚麻利,不一会的功夫便洗好了衣服,就着院里的水井把衣服清干净。 李氏也醒了,李元青红着脸过来叫她进去。 麦芽擦了擦手上的水,跟着元青进了李氏的房间,冬生也一起进去了。 李氏刚睡醒,乍一瞧见麦芽跟冬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忙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 麦芽不想绕弯子,试着问她道:“婶子,您平时出院子吗?能下地吗?” ☆、第33章 入伙 李婶知道她没有恶意,便老实回答,“只要不赶上阴天,腿不疼,偶尔也能帮着元青烧烧饭啥,自打你上回送来花椒,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泡一遍,感觉身上暖暖的,倒是没以前那么疼了。” 麦芽点点头,跟她想的一样,“婶子,我有件事,得跟您商量一下,就是问问您的意思,要是听着不舒服,您可千万不能往心里去。” 李氏瞧她一脸正经的模样,笑着道:“当你李婶是那小气的人吗?你这孩子,有啥就直说呗!” 麦芽咽了口唾沫,把刚才对元青说的话,又讲了一遍,顺便把自己的想法也一并说出来,“我娘想出去卖凉粉,可她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但家里只有我哥哥两个人,挪不开身子,李婶,您要是愿意呢,就陪着我娘一起,她赶车,您卖东西,你俩配合着,肯定卖的好,也不去远的地方,就在附近几个村子里转悠,都是乡里乡亲的,也没啥土匪强盗,中午就能回来,您看咋样?”说实话,她对李氏的反应一点都没有底,一般来说,久病在床的人,性格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偏执,就是不晓得李氏有没有。 元青跟冬生也屏着呼吸,等着她的答案。元青其实是同意的,这样一来,母亲也能出去转转,总比一个人待在家里好。 李氏转着眼珠子,把几个孩子的心思都瞧了个遍,突然一拍大腿,乐呵呵的道:“什么咋样,这主意好的不行哩,我就是腿不方便,手又没事,坐在车上跟你娘慢慢走,也累不着,还有啊,我跟你们说,我以前算账可厉害着呢,谁也甭想占我的便宜,再说了,我也确实想出去走走。” 元青担心道:“娘,万一你身子骨受不了咋办?” 李氏佯怒的瞪他一眼,“说啥呢,你娘又不是纸糊的!” 麦芽瞧见她眼里是真心的期待,便建议道:“要不,先试一个上午,要是不行的话再说。” 李氏却摆摆手,“你们一说要出去卖东西,我就像身上长了刺似的,还真难受,不过麦芽,你们准备啥时候去卖啊?” 麦芽暗笑她跟田氏一样,说做就做,“嗯,明天肯定不行,就后天吧,我发的第一批豆芽已经吃差不多了,明晚下一批就能出拿出去卖,凉粉得现做,所以明儿下午做,婶子,我还跟娘商量着,做些拌头,咱的凉粉可以论碗卖,二文钱一碗,浇上我做的拌头更好吃哩,哦对了,我带了做好的米虾酱,我这就去拿来给您尝尝,”麦芽跑出去,又把那坛酱翻出来,用筷子蘸了些拿给李氏。 李氏喳喳嘴,“哎哟,这样鲜,比那光做的黄豆酱好吃多哩!” “嗯,我娘还说晚上蒸馍,就着虾酱吃,婶子,干脆回头叫我哥把那驴车赶来让你坐试试,不行的地方咱再改改,正好你们也去我家吃晚饭,省得你一个人在家寂寞。” 李氏脸红了,“元青给你家添了不少麻烦,哪能总去麻烦呢!” 麦芽拉过她的手,甜甜的笑道:“婶子,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人多才热闹嘛。” 李氏其实也很想出去走走,可是总不能叫儿子一步步搀着吧,听到麦芽如此说,她高兴的点了点头。 麦芽又想起一事,“婶子,我还得跟您说个事,我们请您陪着我娘,卖的钱,咱两家四六分,你们四,我们六,你看咋样。” 李氏急了,“这哪成,芽子,你要这么说,婶子可生气了,帮个忙还要收钱,你当我是你们雇来的呢,就算你想雇,婶子还不愿意呢!” 元青也不同意,冬生冲麦芽摇摇头,这事以后再说吧! 说好了事情,冬生跟麦芽便先回家了,过会冬生再把驴车牵来。 等他们走了,李氏望着自己的儿子,问他道:“你老实告诉娘,是不是喜欢上麦芽了?” 元青低着头,背过身去,“娘,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干嘛!” “你这孩子,喜欢就喜欢呗,别说你喜欢,娘瞧着麦芽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娘可告诉你,要是麦芽许给了别人,娘可以跟你翻脸哩!” 年纪大了,李氏说话越发像个小孩子,元青对她很无奈,你以不他就不想吗?可是一想自己跟麦芽的差距,他就有些自卑。 李氏自然了解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道:“麦芽这回病好之后,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脑子活,嘴也甜,也更讨人喜欢,不过娘瞧着麦芽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儿子,好好努呼,娘看好你,”李氏一脸的欣喜。 元青却再也听不下去,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在猪圈旁边呆了好半天。 麦芽回家的路上,势必要经过村子,会遇见二妞跟小翠也不奇怪。 两人非要拖麦芽回家去玩,可麦芽想着家里还有好些活没干,哪里能坐得住,不过她转念又想起一件事。 忍着笑意,对她俩道:“你俩也吃了我家不少东西,明儿一早陪我上山去挖竹笋,不准迟到!” 小翠先是一愣,接着挑着眉头问她,“那你中午管饭不?要是管饭,我就把林虎也带上,一块帮你去挖!” 二妞也忙道:“我中午要吃小龙虾,还有包子,香香辣辣的包子哦!” 麦芽笑着一一应允,不是她要找帮工,实在是逼不得已啊! 竹笋采摘也就几天的功夫,过了这几天,就老了不能吃,而且他们还得上山去找皮树叶,也不晓得有没有,人多力量大些。 冬生瞧妹妹越来越大方的跟人说话,而且还会扳着脸对二妞她们,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说好了,明天中午去田家吃饭,尽管这会二妞馋的要死,也不好意思跟着去。 回到家,冬生便着手修整驴车,田氏知道麦芽说动了李氏,也很高兴,有她陪着,虽然没冬生保险,但也总好过她一个人,再说,如果把冬生带着,她更不放心麦芽一个人在家,就是不晓得李氏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 ☆、第34章 做午饭 因为晚上有客人来吃饭,麦芽一回家便忙活开了。 院里的水坑,已经被冬生打造成一个小水池,四周还砌上石头,比以前都是稀泥的,强多了。 麦芽从池子用网子捞了些小龙虾上来,又捞了一条鱼,晚上可以拿来烧汤。 前些天,他们上山打的野鸡,麦芽切好之后,用黄豆酱腌好,待会一起下锅蒸就行。 另外又从圆子里倒腾些白菜出来,黄瓜藤已经长的老高,用竹竿撑着,里面有几朵小黄花,花径上还结着小瓜纽,田氏施肥很勤,再过半个月,她就能吃上新鲜的黄瓜了。蔬菜就得下重肥,才能结出甜美的果实来。 西红柿秧苗上也打着花骨朵儿,豇豆,青椒,也一个比一个长的结实,今年菜地足够多,田氏便多种了些黄豆跟绿豆。这也是麦芽的想法,不过真要拿这个换钱,这些肯定是不够的,到时候也可以去村里收。 面团是田氏早就发好的,麦芽总共蒸了两锅馍,等起出锅之后,把腌好的野鸡跟下锅去蒸。 李氏很快就来了,元青在门口碰上冬生,两人一块蹲在门口,又去鼓捣驴车去了。 李氏要是慢慢走,也是可以的,田氏笑的合不拢嘴,多少年没见她来家里了,赶忙要把她让进屋里。 麦芽也从厨房走出来,李氏笑着道:“我不去堂屋,我去帮麦芽烧火。” “那哪行哩,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哪能叫你下灶台哩!”田氏拦住她。 “哎呀,有啥不行滴,你也想让我活动活动不是?”李氏坚持要去。 田氏只好跟麦芽两个扶着她,坐到锅台后面。 “婶子,我要烧小龙虾,火得烧旺些才行,”麦芽冲她笑着道。 “哎,这就烧!” 田氏早都把小龙虾洗干净,放在竹扁里。 当热油接触到小龙虾时,奇妙的物体现像变产生了,原本暗红色的虾壳变成艳丽的大红色,色泽诱人。 这回麦芽把烧小龙虾的方法做了改进,不再用慢火熬,而是爆炒,先下姜片,再加酱油跟醋,等出锅时再放些大葱和磨碎的红椒粉,这样烧出来的虾肉,才会比较嫩。 李氏坐在下面,使劲吸了吸鼻子,“好香哩,麦芽,你菜里究竟搁了啥?” “就是普通的佐料嘛,只是我把顺序做了改变,加上火候控制的好,这样出来的味道才会好,”麦芽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把小龙虾放在大锅的盖子上,保持温度,又拿了只虾角拎着送到李氏嘴边,“婶子,原先我以为你的身体不能吃太辣的东西,现在看来,你要多吃辣,这样寒气才不敢进你的身体哩!” 李氏啃着香辣味十足,又滑又嫩的龙虾,脸上笑开了花,她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要是以后天天能吃到你做的菜,我可啥也不怕哩!” 麦芽明清她话里有话,赶忙背过身去,笑着不语。 晚餐摆上桌,有红辣辣的大龙虾,酸辣可口的拌凉粉,有裹着酱香咸味十足又下饭的蒸野鸡,另外还有用嫩竹笋炖的鱼汤,麦芽加了绿豆芽在里面,吃起来脆脆的,再加一个炒青菜,馍馍配着虾酱。 这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舒坦。 元青还带了一坛子酒,田氏跟李氏都很高兴,冬生便给她们倒了一杯,两人喝的脸红红的,笑声更大了。 一杯白酒下肚,李氏觉得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麦芽闻不惯白酒的辛辣,于是问道:“县城里有人酿酒吗?” “有唔,”冬生啃着小龙虾,话也说的含糊不清。 元青替他答道:“县城里有好几家酿酒坊,咱们这里的酒,都是他们酿的,你问这做啥?” “要是有酒坊,下回你进城,帮我买些酒糟回来,我看见村里有不少桃树,等桃子熟了,我想酿些果酒,现在只有桃子可以酿,等到7,8月份,还可以用梅子跟李子酿酒,这李子酿出的酒,对风湿病很有用,味道也好,不像白酒味那样冲!” 桌上的几人听她说完,都愣了,什么是果酒?他们只听过白酒跟黄酒,真不晓得啥是黄酒。 元青第一个回过神,表示赞同,“行,下次进县城我就帮你带些回来,等桃子熟了,村里的那帮小娃皮的很,叫他们帮你摘,还省了你的事!” 他很少一下说这么多话,可能是喝酒的原因,话也跟着多起来,看麦芽的眼神温柔的很,像要把她融化似的。 麦芽赶紧低头避开他的视线,两家大人互相了一眼,都心下了然。 田氏的心态老早就摆在那,与其嫁给像谢文远那种空有才华,前途可能也不错,却虚荣心十足的男娃,还不如找个老实本份,能对闺女一心一意,又懂事的男娃,就像她家冬生这样的。如今,麦芽小心思又多,元青又勤快,还怕将来的日子过不好吗? 两家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时间就过的快了。 第二天一早,二妞跟小翠倒是积极的不得了,路上遇到福婶家的儿子,孙良树,这小子长的跟福婶一样胖,非跟前跟后问她俩要去干嘛,小翠懒得理他,孙良树便一路跟到田家门口,林虎远远的也跑了来。 冬生跟元青也被麦芽叫上,田氏天一亮就去打猪草,这会正背着篓子回来,一眼瞧着家门品站了这些人,诧异的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干嘛呢?” 二妞跟小翠乐的咯咯笑,麦芽笑着对她道:“娘,我叫他们帮着去山里挖竹笋,不然等过几天,笋子就得老,不中吃。” “哦,那你们去吧,婶子中午给你们擀面条,”田氏道。 孙良树好奇的问道:“啥是竹笋?” 麦芽收起笑脸,故意对其他人说道:“最近老是下雨,山里毒蛇可多了,你们都得小心点,别被蛇咬到,不然小命可就不保了。” 孙良树胖胖的脸上露出惧怕,“你们不会要进山吧?那得多危险,我娘说了,山里不光有蛇,还有野兽哩!” 二妞笑呵呵的道:“那你可千万别去,你娘说的可对哩!万一你伤着哪里,她又宝贝个没完。” ------题外话------ 妞们,该把花花跟票票那啥的,扔给轻烟喽,不然麦芽没劲挣钱啦!有花,有票有动力吼吼! ☆、第35章 找皮树叶 众人都笑了。 福婶宝贝孙良树简直到了叫人掉鸡皮疙瘩的地步,以至于孙良树长这么大,凡事都还得问她娘,只要是她不同意的,他绝对不去干,十足的乖宝宝。真不晓得,他日后娶了媳妇,是不是还得成天听她娘的。 林虎临上山时,小大人似的拍拍孙良树的肩,劝他道:“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快些回去吧!”众人又是一阵轰笑。 孙良树不傻,只是被她娘惯的有些单纯而已。 这回上山的人多,走起路来也就格外热闹,特别是林虎,兴奋的不行。 他上山的机会不多,只有在他老爹闲暇的时,才会偶尔带他上山玩玩,抓些野兔回来打牙祭。 竹筐啥的,由冬生跟元青背着,林虎跟冬生走在前头,二妞紧随其后,找到机会就跟他讲话。小翠走的稍慢些,跟麦芽一道,元青则走在麦芽身后,时不时的提醒她注意脚下。有了他的护卫,冬生省心了。 爬到半山腰,走到那片茂密的竹林。 麦芽指导小翠他们怎样找竹笋,怎样挖,等教会他们之后,她又朝周围的林子里寻找皮树去了。 林虎闲不住,也跟着一并去。冬生跟元青商量了下,留下元青跟小翠他们一起挖竹笋,他跟着麦芽一起。 皮树还不是很大的时候,大部分长的比较像灌木,一大丛的,而且它开过的果实,也会在附近降落,年复一年,便会形成成片的皮树林,这种树其实很普遍,不算稀有。 所以没走多远,麦芽指着一片长着毛茸茸树叶的地方欣赏的叫道:“那就是皮树了,现在是春天,正在发新叶,等到了秋天,它还会结红色的果子呢!” 冬生走到皮树丛跟前,疑惑道:“我以前上山经常看到的,而且我们家屋后面,也长有这种树,我以为是杂草呢,这东西真能喂猪吗?” “当然能啦,这种树的叶子,含有很多油分,猪吃才好哩,能长膘,不比猪草差,你想啊,猪草它都能吃,树叶咋就不能吃哩?”麦芽已经把他身后背的篓子拿过来,开始摘树叶了,林虎也兴奋的跑上去帮她摘。麦芽告诉他,要捡老叶子摘,新叶子留着它长大,等到入夏,一拨又一拨的叶子才能源源不断的给猪仔们提供营养。 冬生虽说还是不太相信,但既然妹妹坚持,他只好也跟着摘,那边的几人挖了一大篓笋子,也跑过来帮忙。 人多就是力量大,不一会的功夫,他们带来的篓子都装满了。 林虎还自告奋勇的背起一个小些装皮树叶的篓子,脚步轻快的往山下跑。 二妞走在麦芽身边,问她道:“麦芽,你咋啥都知道,我们长这么大都没听过猪还能吃树叶哩!” 麦芽不以为意的笑道:“那有啥,要是赶上饥荒或是灾年的,别说猪了,人还不是一样得吃树叶树皮,草根子!” 小翠直点头,“嗯,没错,听我爷说,他们那一辈人闹起义,整天打仗,庄稼毁的不成样子,村子里的人连树叶都不吃上,逮啥吃啥,真希望我们这一辈不要再赶上,不然……可就惨喽!” 说到这,麦芽忽然想起来,她连这里是哪朝哪代都不知道呢,这里的民风有点宋朝的时候,有些偏远,与大都城远隔的山里,还是属于比较安静的。 “哥,我们这儿的国都,有皇帝吗?” 冬生愣了下,“皇帝啊……”这他真不晓得,打出生起,他们就为了生计奔波,哪里会去管皇帝是谁,他们只要填饱子就行了。 二妞插嘴道:“听我哥说,现在的皇帝是个老头,娶了好多好多妃子,我们县城里头早几年就有被选进宫的秀女,后来,也没见她们被退回来,也没说受宠啥的,人送进宫里了,家里人就啥消息也没了,弄得后来一听说要选秀女,好多有钱的人家,急着就把女娃嫁了人,就算随便找个人家,也总好人财两空不是?” 小翠也点头,“是呢,不过也有那想攀龙附凤的,就比较咱庄县的县令,他娶了好些小妾,也生了一堆孩子,听说他整天就想着把家里的女娃往京城里送,好给他自己铺路,他嫁出去的女娃也有好几个了,都是给大官人家做了小妾,有些连小妾也做不成,只能当个使唤丫头!” 这两人说话时,直撇嘴,模样很是不屑。 三个女娃讲话,那三个男娃便走在前头,女人家的话,他们没啥兴趣听。 麦芽很清楚这种思想落后的古代,能攀树附贵的,除了钱,就是女人。 县令就是再贪也没多少钱,可女娃就不一样,既有面子,又有诚意,这礼是最容易送出去的,她又问道:“那这位县令大人,不日就要高长了吧?” 二妞跟小翠都直摇头,她们哪里知道。 回了家,田氏已经把面条擀好,就等着他们回来下锅。 小龙虾是昨天烧好的,这会只要再过把火就成。 麦芽想着,干脆给他们做打卤面。家里也有酱,稍微改良一下,打出来的汤头,一定好吃。 她把剥竹笋的任务交给二妞他们,又去看了下凉粉沉淀跟豆芽的出芽情况。 绿豆芽得吃新鲜的,不然会苦,所以她计算了下成品的时间,每一个木盒子浸泡的时间都差了一天,这样虽然不能做很多,但能保证豆芽的新鲜程度。 中午,她做了两种卤汤,一种是荤的,一种是素的。 面条先用清汤煮熟捞出。 干虾用热油爆炒过,加酱油醋生姜,烧进味,再搁些黄豆酱提鲜,加水烧开,小火慢熬成卤汤汁,临出锅时,再加葱提香,荤卤就做成了。 至于素的就简单许多,用青菜加绿豆芽炒好,淋上用干红椒炸成的红油,吃在嘴里,又辣又脆生生的。 一桌子人刚端起碗来吃饭,门外却来了一位稀客,竟是陈掌柜。 他赶着马车,车了装了些新鲜的猪肉,居然还有后座肉,还应了麦芽的要求,抓了只活的老母鸡。看样子,他是真的来送礼。 ------题外话------ 花花啦!钻石啦!统统扔给轻烟吧! ☆、第36章 陈掌柜来家 田氏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招呼他,又让麦芽给他倒了水。 陈掌柜一坐下就闻到从厨房里飘出的香味,咽了口唾沫,笑呵呵的问道:“麦芽啊,你家烧啥好吃的呢,你瞧瞧,我老人家赶了一路,早上吃的饭,都没了,你也不说给我盛一碗!” 本来家里突然来了个大老板,二妞她们都有些拘束,可一听他这话,都纷纷捂着嘴偷笑,先前的拘谨也随之烟消云散。 麦芽笑着应道:“您坐着,我这就去给您盛一碗!” 麦芽颠颠的跑回厨房,麻溜的盛了碗面条端出来。两盆打好的卤都放在院子的桌子,随吃随盛就行。 陈掌柜见他们都站着,忙摆手,“你们都站着干嘛,该吃饭的吃饭,该干嘛的干嘛,不然一会,我可把你们的饭都吃完了。” 田氏笑着道:“放心哩,中午擀的面条多,不怕你吃!” 林虎是最不客气的,生怕人家跟他抢,一咕噜吃了好几碗,直到最后,实在吃不动了,才半死不活的找个地方躺着,嘴里还念叨着面好吃。 元青吃过饭便回去了,冬生留在院里招呼陈掌柜。 因为竹笋还没剥完,二妞跟小翠便留下,皮树叶由田氏跨着篮子到河边洗,按照麦芽说的,洗完了直接跟粗菜帮子,一起搁到锅里煮熟就成。 田氏没喂过皮树叶,听了麦芽的话,也是将信将疑。 陈掌柜扒拉着碗里的面条,面团搓的劲道有嚼劲,擀出来的面条就好吃,不容易糊成面坨。 也没有加原先的汤汁,而是在沥干水之后,加的卤汤汁,浓香爽口,搭配着甭提有多好吃。 陈掌柜吃的停不下嘴,惹的麦芽她们在一旁看着直乐,一锅面条,一点也没剩下。 吃完了饭,陈掌柜一抹嘴,说道:“哎哟,我们这儿从来只吃清汤面,咋就没人想过这样煮面条哩,麦芽,你这配方能卖给我不?” 麦芽道:“这哪里有什么配方,不就是煮面条嘛,您要是愿意琢磨,保准能弄出不少花样,我们自个儿在家里,就是简单的烧来填饱肚子,您要不要拿去卖,那是您的自由。” 这一番话,实在是说到陈掌柜心坎里去了,对麦芽的佩服也更多了一分。要说这煮面的方法,真是简单的很。麦芽要说卖,他可以立马就把银子给她。可麦芽要说不卖,他自己回去也能做出来,就是面上不好看。 陈掌柜呵呵一笑,“你这丫头,真是爽快,还好你不是男娃,要不然我这酒楼也崩开了,我干脆给你当伙计算了!” 几个丫头又是一连窜的笑意。 吃过午饭,陈掌柜说,下午还得去几个村子转转,他还带了小二一同下乡,在外村等着他,不过晚饭还是要回田家吃的。 他叫冬生把一车子吃食搬下来,又嘱咐麦芽,晚上一定得把老母鸡杀了,晚上用她腌的竹笋炖了,他得尝尝味,看竹笋究竟有什么她说的那样鲜。 麦芽对他说,晚上还给二妞她们做烧烤吃,先前正发愁家里没有肉,如今的时节连蔬菜也没,还好他送来了肉,晚上用五花肉串起来烧也是一样的。 陈掌柜听了直咽口水,说是晚上一定早点回来。 等把他送走,一院子人又忙起来。 二妞因为惦记晚上的老母鸡跟烧烤,所以干活格外卖力,林虎是赶都赶不走的。 所以院里剥竹笋的,就是二妞,小翠跟林虎。 田氏先把皮树叶煮好,先少量喂了猪吃,随后又把其他牲口都喂好,才回去开始蒸凉皮。 今晚真有好多事要做,不过明天卖凉皮的调味汁,还是得等晚饭吃过之后再做,不然说不定不用等到明天,今晚就能消灭干净了。 冬生先去了一趟地里,再过一个月左右,就要到端午,也是收油菜的季节,这个时候最怕暴风暴雨啥的。 古代的油菜品种比较沉旧,油菜杆很长,碰上刮大风,或是下大雨,容易倒,影响收成,庄稼人最怕的事,莫过于此。 所以冬生提前到地里,如果有菜籽压太重的,插些竹子撑着,防止它们扑倒。 麦芽端了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把二妞们剥好的竹笋切成片。 “芽子,我刚去你屋里,闻到有啥东西好香哩,你买水粉啦?”二妞忽然问道。 麦芽眨眨眼睛,“没有哇,”随后又想起来,“哦,你说的可能是我用院里的花,做成的干花瓣,是那个香吧?” 小翠道:“对哩,就是蔷薇花的香,我跟二妞还纳闷,你哪能舍得买水粉,不过那干花瓣是个啥东西,能比水粉香吗?”乡下的女娃可没福气买胭脂水粉,再说,干活擦那东西,也麻烦。 “就是晒干的花瓣嘛,就是晒起来比较麻烦,不能直接拿出去晒,得烘干,这样吧,我做了几个装了花瓣的香囊,待会儿吃过饭,你们一人拿一个去呗!” “真的啊,那我就不客气喽!”二妞笑弯了眼睛,小翠也乐的直点头。 麦芽也笑了,“你俩啥时候客气过?” 二妞乍一听这话,愣了下,片刻之后,院里似来几个女娃子的欢声笑语。 田家门外,走过一个身形消瘦,头上包着暗色布巾,身穿连体儒士衫的少年。但见他,眉眼清秀,有着一股难掩的书卷气息。 在经过田家时,听见里面传出的笑声,少年微微错愕,修长的身体立在那,半天都动不了,直到瞧见远得有人过来了,他才匆匆忙忙,朝村子里走去。 田氏把凉粉蒸好之后,麦芽便叫二妞去烧火,几个丫头合力把两大盆的竹笋焯了水,去了青气。 然后便放在院子里等他凉透。 麦芽本来是不想杀那只母鸡的,留着它下蛋多好,可陈掌柜都说了,她哪好意思留着呢!再说,她也好想喝鸡汤。 田氏见她对着母鸡发愣,走过去抓着鸡膀递到她面前,说道:“还杵在这儿干嘛,这鸡老,不早些炖怕是炖不烂的。” 当鸡肉香从厨房飘出来,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第37章 吃烧烤了 麦芽笑着对林虎道:“快把你的口水收起来,晚上别光想着吃鸡汤,我还得做烧烤哩!” 林虎屁走俏的凑上来,“麦芽姐,要我做啥?” 麦芽想了想,“你去削些竹签,大概这么长,要很细哦!”她比划着长度,得有东西串肉。 “成啊,我削竹子最快了,”林虎这话可不是吹的,农家的男娃,干这些小活,那绝对是不再话下。 有他削竹签,省了冬生的活。 麦芽又回到厨房,从陈掌柜带来的肉里挑些五花肉,切成大母指盖大小的肉丁。她想着,等菜园里的蔬菜成熟,能烤的东西还很多哩,比如烤玉米,哇!想起来就要留口水。 切好了一盆子五花肉,用盐,酱油跟醋腌制入味。没有其他的调料,她只得捣些红椒粉,又到门外摘了些胡椒叶子,拿回家捣成碎汁,等到烤熟,刷一层就行。麦芽把弄好的肉端到院子里,林虎的竹签已经削了些。麦芽便指挥着他们串肉。 林虎纳闷道:“麦芽姐,你做肉不放锅里烧,拿竹签串它干啥,这样还能烧熟吗?”别说是他,就连二妞跟小翠也不明白。 麦芽笑着道:“不放锅里烧,说了得烤嘛,等会你冬生哥回来,你叫他去把炭盆抱出来,”为了能做烧烤,她这些天存了不少的木炭。把没烧完的柴火弄灭,断了氧气,就成了木炭。 傍晚的时候,麦芽就做在院子里准备烤肉。 其实就算不用太多的调料,光是这些原汁原味的材料,就足以烤出美味的食物。 她在炭盆上架了两根长铁条子,把串好的五花肉搁在上面,不一会,肉里渗出的油滴在木炭上,发出兹兹的响声,一阵烟雾随之飘了出来,那是烤肉的香味啊。 林虎蹲在旁边,看的眼睛都舍不得眨,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吸掉,“好了没,给尝尝吧!” 从第一股烟飘出来起,他就念叨这句话。 麦芽又拿出几根竹签,放在架子上翻动,“这火小了点,得多烤一会,没熟可不能吃。” 陈掌柜从外面进来时,就闻见浓郁的香味,“哎哟,你这小丫头折腾出来的东西,咋都这样香哩!”他开了几十年的馆子,就从没像今天这般嘴馋过。 麦芽抬头跟他打招呼,“快进来歇歇脚吧,等一会烤好了,再把给你们尝尝!” 紧随在后面进来的小二,也闻到香,赶紧跑进厨房,把陈掌柜带来的一坛子酒放下,又颠颠的跑出来,跟林虎蹲在一块,眼巴巴的瞅着炭盆上的肉。 陈掌柜火速洗了手之后,也跑过来拉了小凳子坐下。 眼见一下子围了这么多人,麦芽怪别扭的,“你们坐远些,到桌子那边坐吧,都围着不通风,烤起来更慢哩!” 被她讲的,其他人也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这烤肉的香味,把炖鸡汤的香气都盖了过去。 晚上元青跟李氏没有来,田氏便叫冬生盛了一大碗鸡汤送过去。 烤好的第一批肉串,一上桌,便被一抢而空。 陈掌柜连声称赞道:“这烤出来的肉就是不一样哩,有股子烟熏味,还有你抹的花椒水,吃在嘴里麻辣麻辣的,很过瘾哪!” 二妞咬下一大串,烫的直抽气,“嗯,好出,好香唔……” 小翠也顾不上形像,抱着竹签子啃,瞧见麦芽烤的太慢,她干脆自己拿了肉串烤。二妞见她这样做,也学着自己烤肉,不过她们两个火候掌握的还不是太好,不是没烤熟,就是烤太焦,不好吃。 林虎也想上去凑热闹的,被小翠一掌拍开,叫他躲一边去。 陈掌柜其实很想问麦芽这能不能在他店里烤的,但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今天已经找到新的作面方法,要是再要,倒显得自己贪得无厌了。 麦芽足足准备了一盆子五花肉,几乎把陈掌柜带来的都烤了,把林虎他们三个撑的不行,倒是想喝鸡汤的,可是没肚子装呀,只得摇头晃脑的揉着肚子回家去了。 眼见天色不早,陈掌柜带着小二也告辞,不过临走时,他还是尝了下麦芽炖的竹笋鸡汤,尝了口竹笋的口感,很脆很鲜美。 当下便跟田氏说要买些带回去,也一并买些绿豆芽跟凉粉。 麦芽把之前腌好的竹笋连坛子一起给他装上马车,凉粉是刚出锅的,麦芽赶着炒好凉拌用的佐料,给他另着放,明天拿出来现吃现拌就成。 至于绿豆芽,为了保证新鲜,冬生连木盒子一起端给他,说好等送龙虾时再全部带回来。 陈掌柜也不含糊,一下子给了十两银子。 田氏吓了一跳,这也太多了,买十倍也足够。可经不住陈掌柜的再三坚持,他还指望着跟麦芽能长期合作呢。 等人都走完了,麦芽也累到不行,腿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田氏把香喷喷的鸡汤端到堂屋桌上,“芽子,你今天可累坏了,快来吃鸡。” 麦芽洗了手,乐滋滋的坐到板凳上,见桌上只摆着两只碗,转身又跑厨房拿了一只碗。 田氏直摆手,“你们俩吃就行了,娘都吃饱了哩!” 麦芽直摇头,“你要不吃,那我跟哥哥也吃不下呀,还不如我们三个一并分了,大家都有的吃,这样才香嘛!” 冬生进了屋,也直点头,“娘,芽子就的对,你要不吃,我们也不吃!” 田氏见孩子这般懂事,感动的红了眼眶,“好好,娘也吃。” 麦芽主动帮她盛了一大碗,另外还把鸡腿撕了给她,“娘,你得把这一碗吃了,必须吃光光,不许剩!” 田氏哭笑不得,“傻丫头,娘哪里吃得下这样多,你是想把娘撑死哩!”不顾麦芽的反对,田氏把鸡腿拨回给她,这样他们兄妹两个一人一只鸡腿。 竹笋炖出来的汤就是鲜,鸡肉嫩滑,汤汁更是鲜味十足,香味扑鼻。 这是麦芽来到异世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餐,真是大补,之后的一连几天,她都觉着精力充沛,老母鸡汤不是盖的。 ☆、第38章 第一次买卖 第二天,田家人都起了个大早,冬生天还没亮便赶着马车去接李氏,元青也跟着来了。 昨晚太累,凉粉的汤汁是今早现做的,只做了一样,是用干虾加黄豆酱爆炒出来,配上鲜嫩的绿豆芽。 早饭,田氏煮了一锅玉米糊糊,又在锅边贴了几个玉米饼子,咸菜是麦芽亲手做的泡菜,酸酸的,脆生的很,就着玉米糊糊吃,最好下饭了。 两箱绿豆芽直接用木盒子装着,凉粉用干净的木盆子装好,等卖的时候舀上一碗,添上调料就成。 元青昨儿在驴车后面,加了不少草垫子,最上面又加了床破被子。为了防雨,他跟冬生在后座的位置,做了个简易的窝棚,挤挤,也够她们两人待的。 说实话,今天是头一次出去做买卖,不光麦芽心里没底,就连田氏也有些忐忑,倒是李氏一脸的坦然。 如今也没农忙,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转转,又花不了什么钱,这些吃食本钱又不高,亏不了本。 因为心情好,李氏脸上红润极了,完全没了麦芽第一次瞧见她时的颓败,此时的她,才像个四十不到的中午妇人。 准备妥当,田氏一扬鞭子,小驴子慢慢腾腾的迈开蹄子往前走了。 驴子就这点好,生性慢,因为慢,走起路来也慢,倒是稳当的很。麦芽为了把它身体养的壮壮的,这几天,没少给他吃好料。 煮熟的竹笋也给它吃了不少,麦芽想着有时间应该再上山去挖些回来,不光人能吃,牲口也一样吃。 比如家里的小猪仔,才几天功夫,长的又结实,又健壮,胃口好的不行。 昨儿弄回来的皮树叶,混在猪食里,吃的也格外香,应该是没问题的。 送走了他们,麦芽得赶快回家做家务。 元青站在门口,嘴巴张了张,想说些啥的,可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开口。 冬生从他身边经过,拐了下他道:“我知道你想说啥,我昨儿也瞧见他回来了,反正我妹子失忆,记不起他,你别瞎担心,快回家喂你的猪吧!” 元青眼神沉重的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麦芽跨了篮子,从家里出来,准备到小河边洗衣服的,瞧见元青沉默的背影,“哥,他咋的了?” 冬生犹豫了几下,还是决定把实情告诉她,不然,你还能躲一辈子不成,“那个……谢文远回来了。” 麦芽看着他眨了几下眼睛,冬生吓的连气都不敢出,就怕妹妹放下东西就要跑去找人家。 可片刻之后,麦芽笑着道:“他回来就回来呗,关我啥事呢!”说完,脚步轻盈的往小河边去了。 冬生松了口气,这会他终于相信,妹妹可能真是把谢文远忘了一干二净。 走到小河边,麦芽放下竹篮,把衣服倒在干净的石头上,竹篮放到水里摆动几下,把篮底冲干净。 前些日子,一直在下雨,小河沟的水涨起来,水底清撤透明,好些个小鱼小虾从她脚边游过,甚至还有大鱼呢。 麦芽嘟囔着:“真可惜,被它们白白跑掉了。” 乡下人,猪肉不是天天都可以吃到的,唯一能用来打牙祭的就是鱼类。马上要到农忙时节,人跟动物一样,都得储存体力,餐桌上没蛋白质一类的食物可不行。 朝阳从东边升起来,照的水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洗好的衣赏,麦芽倒不急着回家,沿着小河岸,一路往上游走。 也就几十步路之后,她发现小河的小游有一处最窄的地方,大概只有双臂撑开的宽度。 “太好了,这下可发达了,”麦芽兴奋的往回跑,跨起篮子,直奔家门。 “哥,哥,你在哪呢!”还没进家,她便喊开了。 冬生从屋后回来,刚去放了鹅,见她一张小脸乐开了花,忙问道:“咋了,干嘛急成这样?” “哎呀,你别问那么多,快跟我来,”麦芽顾不上跟他解释,拉着他就往小河边跑。 “慢点,”冬生被她拖着走,生怕她摔着了,急着追上她的脚步。 麦芽把哥哥带到她先前来到的最窄的河岸旁边,指着那说道:“哥,瞧见那个窄口了吗?” 冬生纳闷的点点头,“嗯!”这窄口一直都在那儿啊,没啥奇怪的。 “哥,你明儿照着那窄口的宽度,用竹篾编一个网子,网洞不要太小,宽度要正好能挡住那里,咱们可以把网子就放在那,每天傍晚去收一次,专门捕些大鱼回来,你说好不好?” 冬生愣了片刻,眼睛突然放出光来,“这个办法行,我咋就没想到呢,行了,这事就交给我。” 他是个聪明的娃,麦芽只说了个大概,他就明白了。 今天收小龙虾的事,冬生一早就交给元青去办,他见猪仔吃皮树叶吃的很欢,就背着竹篓又去了后山,这回不必上山,因为田氏告诉他,他们家屋后有一片小林子,里面也有好些皮树。 麦芽留在家里打扫院子,菜园子也抽空去收拾一下,把杂草拔了。 菜苗长的欢实,黄瓜架上小黄瓜顶着嫩黄的花蕾,已经有筷子长了。青椒以及其他蔬菜也开了花,豆角苗子爬的最高,冬生把架子搭的很漂亮。菜园里一片翠绿,看了就叫人喜欢。 时兴的蔬菜没长出来,农家的餐桌,就只能凑合着吃。 中午,麦芽用绿豆芽加上昨儿剩下的鸡汤,另外还有竹笋,加在一起做了个汤;主食是蒸了一锅馍馍。 还有就是陈掌柜昨儿送来的其他猪肉,大部分都用盐腌好,留下两个猪蹄,干脆红烧,做了红烧猪蹄。 冬生又背着皮树叶回来,顺带着又砍了些竹子拖回家,在门外,放下篓子,把枝杈削了,才拿回家。 麦芽帮着他把皮树叶拿进厨房,顺手把锅灶底下的大火改成小火,慢炖猪蹄,面团也已经揣好,等着醒了之后就能上锅蒸。 冬生吸了吸鼻子,问道:“芽子,你又做啥好吃的呢!” 麦芽笑眯眯的对他道:“红烧猪蹄,不过得煮烂烂的才能吃,不然啃不动哩!” ------题外话------ 撒花啦,打赏啦,妞们,该行动喽! ☆、第39章 田家二叔 院子扫的清清爽爽,兄妹两个正坐在院子里做活,这会还不到中午,就听见外面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叫唤道:“冬生在家不?” “哥,有人找哩,” 冬生正在削竹子,听到声音,只是慢吞吞的放下东西,表情不爽的对麦芽道:“二叔来了。” 麦芽瞧见一向憨厚的哥哥,难得也气闷的时候,难免好笑。 说话间,院门已经被人推开。 麦芽跟哥哥忙站起来,招呼进来的人。 田家二叔名叫田贵,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打小就在十里八乡贩些小玩意卖,后来有了本钱,便去了县城里开小店,生意怎么样不晓得,反正人是不咋地。 “二叔来了,快进来坐,”冬生笑的很勉强,可还是把他让进院里,并把小板凳端到他跟前。 麦芽冲田贵友好的笑笑,“二叔!” 却只得到田贵一声冷哼,“你娘呢,你娘去哪了?” 冬生也不想瞒他,反正也是瞒不住的事,只得老实回答,“我娘出去卖凉粉了,中午才能回来。” 田贵精明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凉粉?啥是凉粉,你家啥时候会做凉粉哩,这么大的事,你们咋也不告诉我一声,好歹我还是你们二叔吧!” 冬生被他讲的气结,一张俊脸涨的通红。他家卖凉粉,跟你有啥关系,又不是抢你家的。 田贵见兄妹两个不吭声,当下又换了副表情,摆出一副慈爱笑脸道:“早前听说麦芽病了,这会病好了没啊?你婶子常说要来看你来着,可是我那店里一忙就给耽误了,你可不能埋怨二叔哩!” 冬生听了他的话,差点气结。那会芽子生病,他娘去厚着脸皮去跟二叔借钱,可他是怎么对待他们的,还好意思这样讲,“二叔,你是咋对待我们的,我们心里有数,我们哪管怪您。” 田贵脸色有些难看,干干的笑了两声道:“不怪我就好,那个……你们家最近往陈掌柜那里送啥了,我听说是小龙虾,你这娃也真是的,有好东西也不说想着你叔,如今这生意难做哩,你们也不想看着叔亏本不是?” 麦芽真是听不下去,转身去了厨房,给他倒了杯水。 冬生闷声道:“你又不是开饭馆的,我们咋能把小龙虾卖给你,卖小龙虾,那也是跟陈掌柜签了契约的,哪能说变就变,叔,你要是来吃饭,就多留会,我娘中午就回来了。” 田贵开始琢磨起来,眼见着卖小龙虾没指望,可又不能白跑一趟,就是不晓得他们嘴里说的凉粉是个什么东西。 他正琢磨着,就忽然闻见一股浓厚的肉香,带着酱油独有的酱香味,勾人食欲,惹人垂涎欲滴。 “冬生啊,你家烧什么呢这么香?” 麦芽听到他问,心想这猪蹄子,怕是留不住,她走进厨房盛了一碗,端到院子里,“二叔,这是我炖的猪蹄子,您吃一碗。” 乡下人就是实在,不管有多讨厌,有多厌恶,进了家门就是客。 田贵也不客气,也不管有没有洗手,上来就抓起一块啃,嘴里还叨咕着,“姓陈的给了你们不少钱啊,连猪蹄都吃得起,果真是咸鱼翻了身,不得了呀!” 瞧见哥哥脸色不好看,麦芽忙插话道:“二叔,啃猪蹄的时候别说话,小心噎到!” 田贵的吃相真是不敢恭维,麦芽敢打赌,她家的猪仔吃的都比他好看。 一碗猪蹄被他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顾不上抹嘴,他端着碗自己跑到厨房去了,“哎呀呀,芽子做的猪蹄真是好吃,二叔再吃一碗!” 麦芽背过身,对哥哥吐了吐舌头。看吧!一共才两只大猪蹄,田贵一个人就得吃一整只。 这下,中午的菜又不够了。 田贵真吃了两碗,麦芽走回厨房,见他还准备再盛,急忙大声说道:“二叔,可不是我舍不得叫你吃,这猪蹄子一下吃多了,你可得当心油太大,拉肚子哩!”这个理由只是顺便,最主要的,还是不能再叫他把猪蹄都干完了。 “呃,也是哈,”田贵恋恋不舍的放下碗,回头又看了看碗里的猪蹄,那模样叫麦芽看了忍俊不禁。 填饱了肚子,田贵又坐回院子里,撇了根小竹签在那掏牙,一边喃喃的又对冬生继续说教,“你家做的啥凉粉,好卖不?要是好卖,也给我店里送些,我买你们的还不成吗?就是别总让姓陈那老头占了便宜就是。” 他说的他的,冬生闷头编着自己的网子。 田贵不走,麦芽真不敢再准备午饭,所以,她干脆搬了凳子坐到哥哥旁边,正色对他说道:“叔,凉粉是小本买卖,赚不了几个钱,再说,你又不是开饭馆的,你要怎么卖?还有就是,县城太远,马上就得割油菜,你想要也行,不过你得自己来这儿进货,我们可不能再往县城里送。” 田贵停下掏牙的动作,挑高了眉毛道:“咦,我说你这娃生个病,咋还把脑子烧糊涂了,我是你叔,我要进你家的货,你就得听话的送去,还在这儿跟我讨价还价,要是你爹还活着,看他不打死。” 冬生扔下手里的竹子,厉声道:“我爹要是活着,他指定比我还疼妹妹,咋可能打她,我家的货,您要愿意就进,不愿意拉倒,我们没求着你!” 田贵蹭的站起来,“冬生啊,我看你真是欠揍,你爹死了,就得轮到我来管管你,还不得了呢!” 麦芽觉得头皮麻麻,这位叔叔跟她舅妈还真是一路货,动不动就要伸手打人。麦芽拦在哥哥面前,对田贵道:“二叔,我哥他说的对,我们卖我们的货,本来也跟您没多大关系,就算我爹还在,也是一样的,都已经分家了,爷爷奶奶也都去世了,你过你的,我们过我们的,以前我家也没占到你便宜,以后更不会,你要不想留下吃饭,那还是赶紧回去吧,山路不好走!” 田贵毕竟是男的,再怎样泼皮,也不能跟孙氏比。生气也只是暂时的,等他冷静下来之后,表情阴阴冷冷的。 ☆、第40章 都卖完了 “别以为现在得了点便宜就不得了,你们总有求着我的时候,等着瞧吧!” 丢下一句狠话之后,田贵摔门走了。 麦芽跟冬生都愣愣的,什么跟什么呀,以前不求他,以后还用得着求吗? “坏了,我得赶紧做饭去,”光顾着跟田二叔生气,她都忘了快到中午了。 面团已经发好,麦芽在厨房的小桌上撒了些面粉,把面团捞出来,放在桌上揉搓。软硬度差不多时,拿刀切成小方块。 大铁锅加水,上面搁上用竹条做的蒸筏子,再铺一层蒸笼布,把切好的面团挨个放好就成。 不过这面团之间的距离得掌握好,不然蒸发起来,会挤在一块,涨不开。 盖上锅盖,麦芽用围裙擦了擦手,赶紧坐到锅洞底下,打着火石。 看着火苗慢慢燃起,又赶紧抓了把稻草添上,等到火势旺起来,才加上大柴把火烧的量旺旺的,不一会,厨房里便蒸气袅袅。烟囱里,也升起炊烟。 把蒸气烧旺,麦芽又去割了些新腌的肉,到园子里拔了些大蒜。 大蒜已经开始长蒜头,蒜杆子有些老,可是没办法,她只能拿咸肉炒大蒜。 看着饱满的蒜头,麦芽又琢磨着,过几天得泡蒜头了哩。 元青去了县城送小龙虾,他从城里回来时,碰上冬生编好了竹网去河边下网子。元青把租来的驴车,栓在门口,便也跟着他一起去了,顺便去洗个澡。 麦芽远远的站在家门口,瞧见他跟哥哥在小河里翻腾的影子。 临近中午时,三人站在门口等着田氏她们回来。 毕竟是头一次出门,难免不叫人担心。 不过还好,没等一会,远远的就瞧见田氏挥着鞭子,小驴子慢吞吞的挪着步子,朝家走来。 “娘!”麦芽欢叫着跑过去。 元青跟冬生也一并跟过去。 田氏笑呵呵的道:“你们都站在外面干啥哩,要饿的话,先吃就是。” 李氏也笑着道:“就是嘛,都站在外面,人家还以为有啥事呢!” “娘,李婶,我们不饿,饭做好了,当然要等你们一起回来吃啦!” 元青接过田氏手里的鞭子,冬生把她扶下马车。 三人一看车上只剩坛子,菜都没了。 冬生道:“都卖完了?” 李氏笑的合不拢嘴,“自然是卖完了,不然我们哪能这么早回来。” 田氏也道:“我们刚进村子,就卖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就转了一个村子,就没了,也没走多远,都怪这头驴子太慢,我走的都比它快。” 李氏笑翻了,“是哦,你们都不晓得她急成啥样,恨不得牵着驴鼻子走哩!” 一想到田氏恨铁不成钢,对驴子的慢性急的直上火,麦芽他们也跟着笑起来。 几人一路笑着回到家,麦芽最关切李氏的身体状况,怕她受不了一路的颠簸,可李氏一脸的无所谓,乐的不行,说她以前还不是天天坐炕上,现在不过是换个炕头坐罢了,没啥大不了。田氏还夸她账算的倍精明,比她还强哩。 两个老娘们出门有说有笑,倒是一点都不寂寞。 冬生打了水,给她们洗洗脸。李氏因为坐的太久,一下子坐不起来,元青干脆把她背着进家门,等到缓过劲之后,也能自己慢慢的走。 两家人围坐在院子的矮桌边上,边吃饭,边讨论着一上午的成果。 元青送了小龙虾进县城,他说陈掌柜把昨儿带回去的豆芽,早上做了豆芽汤,卖早点,客人很喜欢,还叫他下回来再送些,竹笋也要。 麦芽听说他还要竹笋,倒是犯了难,“竹笋只能挖几天,时间一过,笋子老了,不能吃,这玩意只能吃个新鲜,哪能天天都有哩!” 元青听了,也点头,“我也是这么跟陈掌柜说,可他拜托我,能多送一些就多送,让他多卖几天就成,另外他还让我给你带了不少坛坛罐罐回来,好让你有东西腌菜。” 田氏道:“下午我跟冬生再上山去挖,麦芽留着看家,乘着油菜不能割,多挖一些也成。” 随后她们又说起卖豆芽跟凉粉,田氏把钱罐子搬下来,这是她们一上午的成果,吃罢饭,她便跟李氏坐着一块数,连同元青上午卖龙虾的钱。 麦芽笑呵呵的瞧她们兴致勃勃的模样,弯身收了碗筷,去了厨房。 厨房锅里还煮了一锅猪食,咕嘟咕嘟的泛着气泡。 她把碗用水泡着,再用大盆把猪食盛起来,整整一大盆,试了一下,端不动,只好唤哥哥帮她端。 可冬生没进来,却是元青听见,快步跑了进来,二话不说,端着木盆子,脚步生风似的走到猪圈跟前,也不用麦芽插手,拿着葫芦瓢将猪食舀进食槽里。 麦芽站在厨房门口,瞧着他的背景,无声的笑了,转身又回了厨房,开始刷锅刷碗。 田氏数了老半天,才将所有的铜钱数完,乐坏了,高声嚷嚷道:“哎哟哟,咱这一上午,不加元青卖小龙虾的钱,光是咱们两个就赚了五十文钱,元青才卖了一百文,这加起来可就是一百五文哪!” 李氏惊奇道:“这么多哩?” 田氏乐着道:“可不是,虽说凉粉卖的便宜,豆芽也便宜,可本钱不贵啊,也就耽误些功夫,不费啥事!” “功夫算啥,你去地里掏食不旨功夫?”李氏道。 两个老娘们,你一句,我一句,聊的起劲的很。 田氏把从铜钱里数出五十文,塞到李氏手里,“他婶子,你别急着掏出来,听我把话说完,”瞧见李氏脸一扳,就要发火,她赶紧接下去说道:“你家也出了两个劳力,就像芽子说的,咱是凭劳动挣钱,再说了,要是没有你们娘俩帮忙,我家就是想做生意,也做不成哪!”跟着她又小声的凑到李氏耳边,“他婶子,你也想早点给元青提亲吧,那还不快点把钱收好,我可告诉你,我家女娃也精贵着呢,没像样的彩礼那可不成!” 李氏知道她的话,是好意,没有半分看轻她的意思。李氏一会看看元青,一会儿又瞧向厨房那头,咬了咬牙,把钱攥在手里,但心里还是觉着过意不去,“可这生意是你家的,我这不是占了你家便宜吗?” ☆、第41章 搂鱼 田氏瞪她一眼,“你说的这是啥话,什么你的我的,去了本钱,剩下的咱两家平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收钱,是不是想看着我家生意做不下去?” 李氏见她说的这样狠,急忙摆手,“我哪里是这个意思,看看你说的是啥话!” 田氏又笑着道:“反正事情就这样摆着,你看着办吧!” 李氏被她逗笑了,“你呀,我是说不过你。” 下午,李氏被元青拉回家休息去了,田氏带着冬生又上山去挖竹笋,这两天没下雨,竹林的土比较难挖,娘俩挖了一下午,才挖了一篓子。 傍晚的时候,冬生带着妹妹去收中午才下的大竹网子。 就在麦芽指的那处窄口,冬生拿两块大的鹅卵石把两边压好,防止它滑进水里。 到了小河边,冬生首先脱了鞋子,挽起裤脚,摸进水里。 麦芽则站在最近的岸上看,“哥,水凉吗?” “不凉,都快到端午了,哪里会凉!”冬生回道。 麦芽瞧着清澈的小河水,心里痒痒的,“哥,我也想下水。” 冬生一听,赶紧说道:“不行,娘知道了,会打死我。” “哎呀没事,你为说,娘咋会知道哩,”哥哥反对也没用,麦芽还是脱了鞋,除了布袜,坐到河边的大石头上,轻轻把脚放到河里,试了下水温,“哇,一点都要不凉!”河水经过太阳一天的照射,不像早上那般凉,完全是温温的,哪里会凉。 麦芽试着往下走,冬生怕她摔着赶紧过来扶住她,“真不听话,要是摔进河里,我可不会救你!” “这么浅的水,你当我是鸭子呢,咦,不过我们真的可以养鸭子,就放在小河边散养着,反正这条小河不经过村里,不会污染他们用水!” 冬生面露为难,“可谁看着呢?总不能放在外面不管不顾吧!” “也是哦,”要是有前世那种塑料网就好了,可以圈在小河里,这样一来,即不用担心鸭子会跑,也能很好的放养。 可麦芽转念一想,要是没有鸭子,冬天该拿什么大补呢! 她郁闷的情绪只唯持不到一分钟,就被冬生收起的竹网吸引过去了。 网子沉甸甸的,又有水流冲着,他一个人不好拿,只好喊麦芽帮着他一起抬。等到网底慢慢浮出水面,里面欢腾的景像,真是叫人欣喜若狂。 “哥,你瞧见没有,好多鱼哩,这是鲫鱼,还是鲢鱼呢!”麦芽兴奋的睁大了眼睛。 这一网子,不像以前虾网捞上来的小鱼小虾,最小的鱼也有一拃长,大的有两三斤重。 鱼儿欢蹦乱跳,扑腾出来的水,溅了麦芽一身。 “芽子你别动,我来端,”冬生怕她抬不动,等腾出了手,赶紧把竹网圈在两臂之间。 “真的好重哦,”麦芽松开酸麻的胳膊,在水里的步子有些不稳。 冬生急着道:“你快回家去,叫娘拿几个大木桶来装鱼!”本来他是想着,才放了一下午的篓子,顶多只有个两三条,他一个人就能扛回去,可没想到有这么多的鱼,没东西装,真是不行。 “哎,我这就去,哥哥你要撑住哦,别把鱼弄撒了,”麦芽就着河水洗了手,往岸上走去。穿上鞋袜,赶紧朝家跑。 “娘,娘,你在哪儿?” 田氏从菜园探出头,“我在这儿呢,你大喊大叫啥呢?” “我跟哥哥弄的网子捕了好些鱼,得快些拿盆去装,娘,家里的盆在哪?” “在厨房呢,刚刚装了猪食,等下,我跟你们一块去,”田氏放下锄头,娘俩一人拿一个大桶,往河边去了。 冬生靠着水的浮力,把竹网移到岸边。 田氏伸头一看,“哎哟,这么多的鱼呢,就用这个网捞的吗?” 麦芽喜滋滋的说道:“就是这个网,哥哥下午刚编的,以后每天早上把网都放在这里,每天晚上来收,以后咱家就有好多好多鱼吃哩!” 冬生也很高兴,“都是芽子想出来的,没想到小河沟的鱼这么多。” 田氏跟麦芽忙着把鱼往木桶里放,粗略算了一下,大概有十几鱼,有大有小,都很新鲜。田氏盘算着:“要不都腌了做咸鱼吧,不然天气热,不容易保鲜,家里的水池一下子也装不了那么多。” 麦芽想了想,“那就把鱼都腌上,反正每天都能弄到新鲜的。” 其实咸鱼也有很多种做法,不只烟熏一种。现在多存一点,农忙时就有菜吃了。 娘三儿把鱼抬回家,连夜把鱼收拾了,用盐码上。 明早还得卖绿豆芽跟凉粉,凉粉已经沉淀好了,只要上锅煮着就行,绿豆芽有现成的,不过得再泡几斤,今天都不够卖,不过光卖绿豆芽跟凉粉也不行,天天吃,难免会厌烦,麦芽又开始琢磨新花样。 夜已深了,田家还是一片忙碌。 田氏坐在锅灶下烧火,锅里蒸着凉粉,另一个小锅里,炒着用来拌凉粉的佐料。 麦芽拿着锅铲,皱着眉头,炒炒停停,忽然问道:“娘,咱家种南瓜了没?” “南瓜?”田氏摇头,“没有,往年都是村里人下种,我顺便栽两棵,今年也不晓得有没有人家下南瓜苗,我们还得种南瓜?” “当然得种了,南瓜不光人能吃,也能喂猪嘛,还有,咱家的驴子不也得喂粮食嘛,”说起驴子,如今还有个最要的问题没解决,驴子没窝棚。好在这几天没下雨,不然它都没地方待了。 这下,不光人住的屋子得修,连驴子也得给它安个窝。 “那娘明天下午回来去村里问问,看谁家下南瓜苗了,多拿几棵回来。” “嗯,得多要几棵,南瓜又不挑地方,门外那么大片地方,都能种!” 田氏添了把火,停下笑了,“你这丫头,种东西种上瘾了!” 麦芽俏皮的眨眨眼睛,“那是,土地不种庄稼,多可惜。” 娘俩讲的正欢,冬生不晓得啥时候出去的,这会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进来,肩上还扛着个大家伙,“芽子,快过来帮我一把!” ☆、第42章 澡盆子 “咦,哥,你扛的啥东西?” “你说是啥,还愣在那干嘛,帮我扶一下。” 等麦芽靠的近,这才看清,原来他扛回来的,是只大水桶,说是水桶不太恰当。记得以前看过不少古装剧,女子们洗澡用的就是这种木盆。 “哥,这澡盆子你从哪里弄来的?”麦芽趴在盆边上,摸着光滑的桶壁,稀罕坏了,今晚她可以洗澡了呢。 田氏也跑出来看,“哟,从哪来的这是?” 冬生擦擦汗,憨厚的笑道:“还能从哪来,当然是元青给麦芽做的,不然你们以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呢!” “元青做的?”田氏震惊了,这得费多少木料啊,要是搁在城里卖,起码得好几两银子才能买到,“那他人呢?” “他把东西放下就走了,喊我出去扛的!” “这娃真是的,都到门口了,也不说进来坐坐。” 冬生呵呵直笑,“他那是不好意思哩!”一想到元青涨红的脸,还有支支吾吾的讲话声,他就觉着好笑,做都做了,还不好意思。 麦芽一直欣赏着她的洗澡盆,好一会才直起腰,“那我明天当面谢谢他好了。” 冬生摇头,“你可千万别当面谢他,晚上都不好意思讲了,白天他说不定得躲到天边去哩!” 麦芽笑的前俯后仰,想到元青一个大男人,窘的说不出话,那模样也真够稀奇的,“我不当着你们的面谢不就行了,哥,把澡盆子搬到我们屋去,厨房地太小,放不下,”麦芽说完转身进了厨房,得赶快把明天的东西准备好,然后她要烧一大锅水,好好泡个澡。 晚上收拾好了之后,田氏帮着她烧水,又一桶一桶的往屋里拎,说实话,这样拎是挺麻烦的,可没办法,谁叫厨房地方小,加上最近又摆了那么些坛子,哪还有地方摆澡盆子。 田氏给她弄好之后,便到堂屋去了,麦芽喊她,“娘,待会你也烧一锅水,顺便也来泡泡。” “不用哩,你娘泡完的水,娘洗着也一样。” “那咋行,水都洗过了,再洗该不卫生了,”麦芽不赞同。 田氏站在门外,“没事,娘没那么精贵,你快洗吧,再磨蹭,水该凉喽!”她去了院子,看小鸡仔是笼了没有,鹅也进了笼,正在嘎嘎的叫个不停,两头小猪吃的饱饱的,挤在一块,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冬生站在院子里拿水淋着洗澡,光着背,露出结实的身板。田氏瞧了他一会,叹了口气,眼看着冬生也大了,得讲媳妇了,要真修房子,就得连同冬生的婚房一块修了,这得要多少钱哪! 冬生洗完澡,正准备穿衣服,回头见田氏站在门口,脸一下红了,“娘,你站那干嘛?” 田氏瞧他慌忙把衣服穿上,笑着道:“你身上哪个地方娘没见过,还不好意思呢!” “娘……”冬生闷着头走回屋里。 知道他要说啥,田氏打趣道:“行了,娘以后不看你洗澡,以后有你媳妇看就成了。” 冬生干脆躲进屋里不出来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田氏很欣慰,可要替他们操的心还多着呢。 接连几天,李氏都准时跟田氏赶着驴车去卖豆芽跟凉粉,元青去县城送小龙虾时,麦芽又让他带回一大袋黄豆,留着一部分泡做黄豆芽,另外,她想试着做些豆腐脑,如果可能,做出豆腐乳也不错,便于保存。 另外,她把剥下来的竹笋叶,挑了些好的,放在院子里晒干,留着端午节包粽子。田氏说家里人吃不那么些粽子,少弄些意思一下就成了,但麦芽却想着多做些花样,粽子也不是只有一种做法。 要做豆花,就得用石磨。 这东西田家倒是有,一直搁在院子里,平时也很少用,基本上都是拿着它当晒东西的台子用。 驴子被套了马车,麦芽便叫哥哥推磨,她站在边上,把泡了一夜的黄豆,用小勺往磨斗里舀,冬生推着磨,纳闷的问道:“妹,你这是要做豆腐啊?”他曾经听人家讲,做豆腐都是这样做的,不过他们家能做豆腐吗?好像挺费事的。 麦芽一手端着小盆,一手拿着锅刷,往里面扫黄豆,不慌不忙的回他道:“我说了要做豆腐吗?我就是想做,咱家也没那人手,其实黄豆能做出的东西可多着呢,其他的都比较麻烦,就是这豆腐脑,最容易,简单的很,也很好吃,中午我煮一锅给你吃,你就晓得了。” “哦,”冬生轻嗯了声,他是相信妹妹手艺的,如今的生意,不都是她一手操办出来的吗?跟她比起来,做哥哥的好像都差远了。 磨好的豆浆还比较浑浊,第一次做,她磨的不多,也就一小桶。 麦芽到厨房拿了块干净的纱布,让哥哥拿着,又另外准备了一只干净的大盆。 把磨好的豆浆倒进纱布里,过滤出杂质,流下来的才是最好的豆浆。 “哥,我让你帮我准备的卤水呢?” “哦,我让元青搁到厨房去了,”卤水是从元青从县城里的豆腐坊买来的,是麦芽要的。 过滤好的清豆浆,再倒进锅里,用小火慢熬,顺便把卤水也倒些进去,它能让豆浆在受热过程中,慢慢凝固成块状。要想豆腐脑做的嫩,就不能熬的过久,它豆花不一样,不能把水挤出来,只要把上面澄下来的清水倒掉就成。 在它还未冷却之前,赶紧倒进木桶里,盖上一层湿布。 “芽子,豆花做好了?”冬生从外面探进头。 “等一下,我再做个汤汁,就跟拌凉粉一样,也可以吃甜的,咱家还有糖吗?” “好像还有,上回你生病,娘称了些回来,应该还没吃完,你找找看!”冬生趴在厨房里翻找,不一会,摸出个糖罐,“喏,有是有,就是不太新鲜了。” “给我看看,”麦芽接过他手里的糖罐,瞧见里面的红糖成块状,都结在一起了,“没事,用开水冲开就成。” 麦芽先拿碗舀了些红糖在家碗,倒些开水冲开,再用勺子舀了一大勺豆腐脑。 嫩白的豆腐脑跟红糖裹在一起,真挺好看的,一吃进嘴里,便化开了,“哥,真好吃,你等着,我再给你做碗咸的。” ------题外话------ 妞们:快来花花,钻石扔来吧!o(≧v≦)o~ ☆、第43章 豆腐脑 麦芽想他可能吃不惯甜食,便用拌凉粉剩下的材料,一点辣椒油,一点盐,加些调味料,再搁些她做的泡白菜,热乎乎的一碗端到冬生跟前,“哥,不能用筷子,你也用勺子吧!” “哎,那我端到外面吃,”冬生捧着碗,走到院子里,坐在小板凳上,顾不得等它凉掉,就急着往嘴里送。第一口进嘴里,让他想吃豆腐的感觉,可豆腐再嫩,也没有这等口感哪。 “耶,冬生哪,你不出来接娘跟李婶,躲在家里干嘛呢?”田氏赶着驴车回来,却不见孩子们出来迎接,倒叫她纳闷了,推开门,就瞧着冬生抱着碗,喝的那叫一个香。 冬生差点烫到嘴了,“娘,娘你回来啦,”他赶紧放下碗,跑去接过田氏抱着的东西,放下后,又跑出门,帮着李氏下车,还得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这几天她俩回来的晚了,东西卖的也多,所以多跑了几个村子。 陈掌柜要的货也多,所以田家的生意越发的好做了。 李氏一进屋,就闻见一股豆腐的甜香,“哟,芽子,你在家做啥哩?” 麦芽已经端着两碗豆腐脑出来了,“娘,李婶,快来尝尝我做的豆腐脑,你们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田氏拿着干毛巾往身上拍打灰尘,听她说豆腐脑,便跟冬生一样,以为她做的是豆腐,“啥甜的咸的,豆腐拿来炖肉才好吃,要不中午拿咸肉炖也成,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做豆腐了?” “娘,不是豆腐,是豆腐脑,你过来尝尝就晓得了,”麦芽把碗放下,又回厨房把糖跟拌好的佐料都拿了出来。 李氏笑呵呵的走过去,“还真跟豆腐不一样哩,这样嫩!” “对啊,这本来就是豆腐脑嘛,李婶,你是要吃甜的还是咸的,要不给您无盛碗甜的,甜豆腐脑可以润嗓子呢!” “成,我吃啥都成,”李氏接过麦芽送过来的碗,香甜的气息,直扑过来。 乡下人很少能吃上甜食,所以乍一闻见,甜腻的气息跟豆腐的清香,让人垂涎欲滴。 田氏赶紧凑过来,麦芽也给她盛了一碗,“嗯嗯,这么嫩,还没吃到嘴里就化了,芽子,再给娘盛碗咸的,我要放辣椒,”一碗豆腐脑很快下肚,田氏又把碗递给女儿。 “娘,吃那么多,中午哪还有肚子吃饭哩!”麦芽嘴上是这么说,可还是给她盛了满满一碗。 李氏比她吃的稍慢些,“我也要再吃一碗,这东西早上吃最好了,能当早饭,芽子,这个做起来麻烦吗?” 麦芽也帮她添了一碗,笑着说道:“不麻烦,比做豆腐简单多了,就算我想做豆腐,我们也腾不出人手做,但是豆腐脑就比较简单了,黄豆磨碎之后,去掉杂质,上锅点上卤水,稍微蒸一下就成,至于这上面的佐料,跟拌凉粉差不多,不用特别分开做,多放一个碗就成。” 李氏嘴里吃着豆腐脑,抽着空,频频点头,“那我们早上走的时候多带一桶豆腐脑。” 田氏道:“那咱们要卖多少钱一碗?” 麦芽想了想,“就用咱们卖凉粉的碗,一文钱一碗,虽然卖的便宜,可这东西本钱就不贵,咱们全当是多一样买卖,这样人家才能都来买嘛!” 李氏点头,“我看成,我跟你娘出去这几日,虽说生意挺好,卖的也快,可卖来卖去就这几样,人家总会吃腻的,我看不如把绿豆芽跟凉粉适量减少些,明天拉一桶豆腐脑去卖。” 麦芽当然知道要是弄的太多,只怕她们干,驴子老兄也得抗议。其实这种跑路的买卖,不可能长久。就算不是农忙,家里的事还有一大堆,要不是李氏帮衬着,她们哪里腾得出手。 “那我今天晚上把豆浆磨好,明天起来早些现蒸,不过,我还是想多加一桶豆浆,就是不加卤水,喝起来也是不错的,明天带些去试试!” 吃过午饭,冬生把李氏送回家。这些天在外面奔波,她精神却越发的好了,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多,虽然腿脚还不是太好,体来说,人生有了希望,有了目标,就好比她前面的路被重新照亮。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得想着赶紧把麦芽娶回家,这样能干的丫头,要是被别人抢走,她不得伤心死了。 冬生在小河边下的网子,每天都能收回不少的鱼,田家院子都快晒满了。 当然,李氏家也没少送。 竹笋都收完了,山上的新笋也都老了,不能吃。 皮树叶每隔两天得上山去采,拿最新鲜的喂给小猪仔。 园子里的菜,长的格外茂盛,田氏施肥勤,所以园子里的菜,比别人都长的好,玉米苗更是长到有一人高,再过不久,也得结上玉米。田氏从二妞家弄来的南瓜苗也栽上了,到了秋天,家里一定又是个大丰收。 麦芽一大早就在菜地里捣腾,偶然间发现黄瓜叶下藏了个大大的黄瓜。 这是她第一次收货自己种的果实,高兴坏了,“哥哥,黄瓜结了!” 冬生闷闷的道:“结就结呗,以后它还会结更多的黄瓜,西红柿也会结,其他的都会结啊!” 麦芽还是傻乎乎的笑,用水冲洗过之后,生着就吃了,“哇,好好吃哦!” 冬生莫明其妙的瞪着她,心道不就是黄瓜,还能吃出花来? 麦芽可不这么看,今年她家种了不少蔬菜,现在陆陆续续开始结,这样一来,她的调料就能更丰富了。 黄瓜藤上还挂着几个大的黄瓜,麦芽摘下来,洗过之后,留几个中午凉拌,其余的切成细丝,用来拌凉粉跟豆腐脑最好了。 今天的天气有些反常,还没到中午,一大片乌云从天边压了过来,眼看着就要下大雨。 “哥,你看这天是不是要下雨?” 冬生跟着抬头看向天边,“肯定要下,怕是还要下大雨呢!” “那地里的油菜怎么办,要不要去看看?” “嗯,我这就去,”冬生也紧张起来。家里的气氛一下就重了。 ------题外话------ 妞们,别忘了,首订时,一定要支持轻烟哪!就靠你们喽! ☆、第44章 又下暴雨 冬生披上蓑衣赶紧往地里跑,麦芽三下两下把黄瓜吃完,也赶忙去收衣服,院子里晒了不少东西,除了咸鱼,还有她晒的竹笋叶。一下雨就显得屋里小,没办法,最近添了不少东西,堂屋都快摆满了。 东西还没收完,天就黑了。狂风呼呼的刮着,院子里的东西被吹的七歪八倒,连大门也吹的乱晃。 麦芽冲进大门口,眼巴巴的瞅着道路的尽头,也不晓得田氏她们到哪里了。 雨来的很快,黄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就往下掉,砸在身上还挺疼的。 雨雾中,远远的有个人影渐渐跑近。 麦芽瞪大了眼睛,离的近了才看清,来人是元青,他披着蓑衣,脚步匆忙,好在她身子板结实,换作是她,只怕是要被吹飞了。 “元青哥,你怎么来了?”麦芽往旁边退开,让他进到廊檐下。 元青取下斗笠,一脸的焦急,“她们还没回来吗?” “没有呢,不过往常这个时候她们也还没回来,要不再等等?”她心里也急,眼见着雨越下越大,泥路又那么滑,也不晓得驴子会不会被吓到。 冬生从地里跑回来,他跟元青商量了下,决定到村口去迎迎。又叮嘱麦芽不要出来,好好待在家里。 这种气氛之下,麦芽觉得心里慌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的很漫长。 倾泄而下的雨滴打身上,又冷又疼,麦芽站在狭窄的廊檐下,实在遮不了多少雨,衣服很快就被淋湿了。 雨雾遮住视线,看不清远处的地方。 等的越久,心就越凉。 她都不晓得等了多久,直到听见可爱驴子的呼噜声,她才算活了过来。 “娘!” 田氏走在驴车旁边,不过衣服都淋湿了。冬生拉住驴子,防止它吓跑了,有了他在,驴车就稳当多了。 田氏直摆手,“没事,就是衣服湿了,啥事都没有。” 麦芽瞧见车上没有元青跟李氏的影子,问了田氏才晓得,原来路过村子时,顺便就把他们放下了。 冬生栓好驴子,插上门才进屋。 麦芽急忙跑进屋里,给田氏拿了干净衣服,又去厨房煮了碗姜汤,给田氏跟哥哥都盛了一碗。 田氏换好衣服出来,接过姜汤,一碗喝下肚,感觉身子都暖了起来。 外面的大雨还在下,可娘三个很快就发现,外面下大雨,屋里却下起小雨,不是这里漏,就是那里滴水,拿再多的盆接也不够啊! 冬生光着膀子,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天色,“娘,要不我上屋顶去看一下吧!” 麦芽听见他要上屋顶,冲过来拉住他,脸色都变了,“哥,漏都已经漏了,你还上去看它干嘛,这么大的雨,滑下来怎么办,还是等雨停了再说。” 田氏也不同意,“反正咱家这屋子是要修的,我们最近也存了些钱,不如借这个机会大修一番,你妹妹也得要个闺房,不能总跟我住一个房间!” “娘,修房子得要多少钱?”麦芽问她道。 田氏掰着手指算了算,“差不多得好几十两,唉,咱家这账好不容易还完了,修房子只怕钱还不够呢!” “钱的事情不用担心,咱可以再挣,要是真的不够,我还可以去找陈掌柜谈谈,他应该会帮助我们的,”麦芽提出自己的建议。 田氏也同意,不过眼下得割油菜,只怕没时间修屋子,还得一样一样来,先收了庄稼再说。 这场暴雨下了整整夜,这一晚,田家的人几乎没合眼。 原本这破房子也确实经不起几番折腾,加上昨夜的雨下的格外大,轰轰隆隆的雷声响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天一亮,等不得天放晴,冬生便急着往地里头奔,眼看着就要有收成了,要是油菜倒了,可得影响收成。 田氏今天不出去卖菜了,家里都淹成这样,况且啥也没做,去卖什么? 她家的院子,是冬生用碎石头一点一点铺上的,所以没什么泥巴,不像外面的路,稀烂的走不动,走两步就得甩掉脚上的泥,不然哪里走的动。 鸡笼跟鹅笼是冬生新盖的,没啥问题,猪圈也没事。 菜园子里黄瓜架子倒了一些,其他的都还好,被一场暴雨洗过,颜色鲜嫩的很。 村子里不少人家都遭了水淹,不过就属田家淹的最厉害,因为她家房子最破嘛! 瞅着空,田氏本想叫冬生去元青家看看的,不想,还没来及去,就见着元青匆忙跑来的身影。 “咦,你咋来了,你家昨晚没事吧?”田氏关切的问道。 元青甩甩脚上的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我家没事,房子虽然小,可我以前经常维修,只有厨房漏了些水,我娘知道担心您家有事,所以让我过来看看,”话是对着田氏说的,可他眼睛却在寻找麦芽的身影。 田氏心里跟明镜似的,调侃道:“别看了,我家除了房子坏掉了,其他的都没事,只要人在,啥都好说。” 元青被她讲的耳根子都红了。 麦芽从屋里端着水盆出来,见他来了,招呼道:“元青哥,你来啦。” “嗯,”元青二话不说,卷起袖子帮着他们一起收拾。 遭了这场大雨,家里的生意暂时得放放了。 接连晴了三天之后,地里的油菜泛黄了,村里也有人家开始准备砍油菜。 田氏把家里的镰刀找出来,让冬生磨磨,还有草帽、挑子、扁担啥的。这些东西,不是农忙的时候都收起来,现在得一一准备妥当。 麦芽把之前泡好的绿豆端了出来,用水泡着,本来也没打算再卖,连供应小龙虾也停了,可陈掌柜说他自己派人来取,麦芽只管做,不管多少她都收,豆腐脑也要,他每隔两天早上派人来取。 这样一来,倒省了麦芽家不少事。也让麦芽想到另一个商机,不过,这得等春收完才能做。 家里的事,都交给麦芽了,田氏跟冬生负责去地里收油菜,当然,要是有空,麦芽也会去地里帮忙。 收庄稼的日子,是乡下人最忙碌的时候。 只要站在大门外,就能看见扛着各式农具的乡亲戴着草帽,劳作在田间。 乘着天好,田氏跟冬生下午便去了地里砍油菜。 ☆、第45章 去送绿豆汤 麦芽忙完家里的活,也顺便给他们送水,便锁了门,跨着篮子去了地里。 田家的地少,因为榆树村大多是山林,农田比较的分散,麦芽穿过小路,才看见娘跟哥哥劳作的身影。 “娘,哥,我给你们送些水来,歇歇再干吧!” 田氏直起腰,“哎哟,这么热的天,你来干啥,快回去看家哩!” 麦芽笑道:“没事,门我都锁上了,鹅也关着,等傍晚再去放出来就好了,”她走到田埂边,把篮子里的瓦壶拿出来,又拿了两只大碗,倒满了两碗水,“哥,你也歇一会吧!” 田氏跟冬生放下镰刀,取下草帽,走到田埂上,大口大口的喝着水。 油菜必须乘着菜籽壳没有变硬时,收回家,放在谷场上晒个几天,等到籽壳变硬了,随便敲打几下,菜籽就能脱落。 今天天气真热,冬生脱的只剩个马甲,黝黑的脊背渗出汗水,在阳光的反射下,透着健康的阳光的色泽。麦芽忽然就在想着,元青干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想了,她便问了,“娘,李婶家的地多吗?元青哥一个人干的完吗?” 田氏倒掉碗里多余的水,然后放下碗,笑眯眯的道:“咱家也就这两块地,等收完了,就叫你哥去帮着他些,你李婶家的大儿子心眼小的很,以往元青也就一个人干,可他干活比你哥还快哩,等我们干完,他那也差不多完了。” “哦,”麦芽点了点头,话是这样讲没错,可她还是想去瞧瞧。 喝完了水,麦芽也帮着干点活。 砍下的油菜分为一小堆一小堆的码在一起,麦芽照着田氏的话,把小堆变成大堆,往一块拢,等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冬生便用挑子把捆好的油菜担回家。 前天刚晒好的谷场,就在院子里开出的一小块平地,虽然小,但也足够他们家用了。 田氏让麦芽跟着哥哥先回去开门,她再继续砍些。 冬生脚步很快,哪怕是挑着担子,麦芽也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打开院门,冬生把担子挑到谷场,今天先堆着,等明天出太阳再一起散开晒。 冬生抖完担子,说道:“我去挑就行,你留家做饭吧!” “嗯,晓得了!” 晚饭,麦芽蒸了一锅馍馍,外加两盘咸鱼,另外一盘是给元青家蒸的。 傍晚去菜园地的时候,看见蚕豆角结了,豆角虽然还不是很饱满,但这时候剥着吃最嫩了。 春上抓的鸡仔就快要生蛋了,麦芽幻想着每天都收鸡蛋的情景,到时候家里就有鸡蛋吃了,没菜的时候拿来充个菜,最方便了。拿鸡蛋炒蚕豆也好吃的很,还有西红柿汤,家里结的西红柿比前世大棚里结的可以好吃。她扒拉西红柿苗的时候,看见已经结了不少青柿子,要不了几天,就能吃到最纯正的西红柿鸡蛋汤了。 麦芽剥了一大碗蚕豆,淘洗之后,放在盐水里煮开,再连着水一起盛起来,就那样泡着。想吃的时候抓一把,方便的很。 为了给哥哥跟娘亲消暑,麦芽特地用绿豆煮了一大锅绿豆汤,上午煮的,下午的时候她又打了井水冰着,现在拿出来,也凉的很。 冬生又挑了一担子回来,麦芽装了一锅绿豆汤,问道:“哥,地里还有多少油菜杆没挑?” “不多了,还有两担就能完事,待会娘跟我一块挑着就回来了!” “哦,”麦芽低下头。 冬生瞧出她有心事,“咋了,有啥话就你说呗!” “呃……那个,你知道元青哥在哪干活吗?” 冬生愣了下,接着笑呵呵的点头,“知道,他家地离我们家山上那块不远,你抱着这个东西,是要送去给元青的?” 麦芽被他讲的脸红了,“哎呀,你管我要送给谁,我是瞧他一个人干活辛苦,反正我煮的绿豆汤又多,送给他不是正好!” 冬生扛起扁担,笑着道:“行行行,乘着天还没黑透,走吧,你再跟我上趟山吧,估计他也没回呢!” “哎!”麦芽咚咚的又跑回厨房,把蒸好的咸鱼,也一并拿瓦盆着,用篮子跨着跟哥哥出了门。 这一下午跑了两趟山,却也不累,反正饭都做好了,牲口也都弄妥当,回来就能吃饭。 到了地里,冬生指着山坡的方向,给麦芽讲,“喏,从这里一直往前面,下了坡就能看见了,不过你得快些回来,我跟娘装很快就要走了哩!” “知道啦,我马上就回来!” 田氏在后面叫道:“你慢点跑,小心地上的水坑!” 麦芽头也不回的冲她们挥挥手,脚步轻快的踏过一片片绿意盎然的草地,鼻间嗅到的是满满的青草香气。再望远处看,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跟山林。 幸好听到田氏的警告,在跑了没多远之后,麦芽注意到脚下有好些坑洞,有些像是小动物打出来的,有些就是自然形成的坑坑洼洼。应该是有路的,不过现在青草长的正茂盛,小路一下就被盖住了。 麦芽翻到山坡的最高处,深吸一口气,“哇,好美……”原始的乡村田野,美的叫人赞叹。站在这,什么烦恼,什么压力,统统不见。 榆树村的田地都围绕着山坡周边,倒也不像大寨田,从高到下,层层叠叠。这里地形不高,村民只在适合开垦的地方,开出农田,其他的坡地,都任由它们荒着。 麦芽一眼便瞧见弯腰正在砍油的元青,可能是觉着那附近没有人,所以他干脆光着上半身干活。 这回,她可是光明正大的偷看,谁叫他干活不穿衣服哩! 元青身板壮实,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纹理清晰,像堆砌起来的大山一样。 汗水随着他的动作,撒在脚下的土地上。 以二十一世纪的眼光看,元青绝对是属于很有性格,很能给人安全感的男人,话虽不多,却用行动直接表达。这样的男人,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依靠。 麦芽就站在那,想的入了神,还是元青无意中抬头,瞥见她傻傻的在站着那。 ☆、第46章 灵感暴发 “麦芽?” 接受他的眼神,麦芽蓦然回过神,跨着篮子小跑着往他那跑。 元青扔了镰刀,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没穿衣服,又赶紧回田埂上把马甲套上。 这时,麦芽也走近了,“元青哥,我上午煮了一锅绿豆汤,现在凉了,清热消暑最好,我……也给你送了些过来!” 元青傻乎乎的抓了下后脑勺,“你跑那么远送它干嘛,怪累的。” “还好啦,我跟哥哥一起来的,他在田里挑油菜,等会我再跟他一起回去,你先坐下来,”麦芽把他拉过田埂边坐下。 把篮子里的绿豆汤倒了些出来,递给他,“喏,你快尝尝。” 元青接过碗,仰着脖子,一口气喝光了。 “好喝不?”麦芽问他。 “嗯,好喝,”元青憨憨的笑了。 “好喝就成,”麦芽又给他倒了一碗,“元青哥,我还没谢你上回给做的浴盆呢!” 一提这个,元青脸红的就跟煮熟的虾子似的,“这……这没啥……” 瞧他连话都说不好了,麦芽噗嗤笑出了声。 元青被她笑的怪不好意思的,“以后,你缺啥了再跟我讲,简单的我都会做。” “嗯,”麦芽使劲的点点头,接着又问道:“元青哥,你家有多少地,除了这块还有吗?” 话题岔开了,元青才自在些,回答的也更利落了,“我家人少,跟大哥家的地是分开的,除了这块田,东山坡那边有一块,就是小点,咱们村田地一直都很少。” “哦,”麦芽点点头,“少了少了点,可这里这么荒坡,怎么都没人种呢?” 元青听她们讲,倒是纳闷了,“荒坡开地太费事,村里人都不愿意干,而且得施好几年的肥,才能种庄稼,没有人愿意再开荒。” “那咱们这附近有人种果树吗?” 元青想了想,然后摇头,“我听人说,庄县东面有人种桃树跟梨树,种的很少就是了,而且他们种出来的水果也不大好吃,时间一长,后来也没人种了。” 原来是有人种过,至于没种出啥好东西,可能跟品种有关,就比如村里也有梨树,可是品种不好,结出的梨子又酸又小,水份还少的很,一点都不好吃。可要是很买到品种优良的果树,那这片坡地岂不就是天然的水果种植场吗? 元青见她不说话,忙问道:“麦芽,怎么了?” “嗯……我在想,下回见到陈掌柜的时候,我得问问他,哪里能买到品种好的果树,他见多识广,一定知道,到时候咱把这一大片山坡都种上树,到了秋天,哇,肯定能结很多果子,”麦芽笑呵呵的眯着眼睛,就好像真的瞧见水果挂满枝的景像。 “这能成吗?这么荒的地,能种出东西吗?” “咋不行哩,只要树的品种好,再加上科学的种植管理,一定没问题的。” “科学,啥是科学?” 麦芽吐了吐舌头,坏了,说漏嘴了,于是赶紧站起来,对他说道:“呃,你别问了嘛,等事情有眉目了,我再告诉你,对了,篮子里还有蒸的咸鱼,你别忘了一块带回去,我先走了,娘跟哥哥还在等我哩!” “哦,那你慢点,晚上我把篮子给你送过去,”元青站起来目送她离开。 瞧着她轻盈纤细有背影,他心里暖暖的。不过麦芽刚刚的话,同时也提醒了他。是啊!农家人靠的就是种地,这么多的荒地不种庄稼真是可惜。可是,真的能种果树吗? 因为想到了新点子,麦芽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田氏见她脸上笑开了花,打趣道:“哟,冬生哪,你妹妹送个汤就高兴成这样,真是女大不中留了,留来留去要留成仇喽!” 冬生笑着没讲话,看妹妹也回来,便挑上担子,走在前面。 田氏收拾了农具,跟麦芽走在后头。 “娘,说啥呢,我是刚刚想到一个挣钱的好法子,高兴的,灵感暴发啦!”麦芽把刚刚跟元青讲的话,又对田氏跟冬生讲了一遍。 田氏认真起来,“咱村的荒地多是多,也没说是谁的,可真要拿它种果树,只怕不那么容易。”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要不然,等这一阵子忙完,咱们找村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地承包下来!” “承包?啥是承包?”田氏没听懂。 他们这个村子,离京城远,地方又小,所以谈不上被大官圈走,就算人家想用来做分封地,也看不上啊! 所以几百年来,这里的土地就是上一辈人留给下一辈人的遗产,一辈一辈继承下来的。 反正就是你种你的地,我种我的地,大家和平共处。 麦芽知道田氏不理解,便乘着回家的途中,给他解释,顺便也讲给哥哥听,“承包就是,我们向村里租下这块地,每年给村里钱,然后这块的使用权就在我们手里,就跟开馆子是一样的道理,不是也要付租金的吗?反正这块荒坡空着也是空着,我们就捡自己家田地的那一块包下来,我也跟元青哥说了,他晚上会过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商讨一下,不过现在也只是个想法,还不成熟呢!” 田氏听了半天,还是似懂非懂,但冬生差不多听明白了,承包下来是没问题,他更担心的是,能不能种出东西,这个问题比较关键。 回到家,便准备洗手吃饭。 麦芽把馍馍用竹扁装了,端进堂屋,点上油灯,把炒好的菜也都给端出来。菜园子里的青辣椒,开始结了,用来炒韭菜也香的很。 娘三儿围坐在一起吃饭,麦芽想着,干脆把其他想法也一并说给他们听。 “娘,我想着等咱菜的品种做多了,不如就在家里卖,把价钱放低一些,再做些优惠,比如买十斤送一斤啥的,这样你也不用老往外面跑,也方便咱把生意做大不是吗?” 田氏听了她的想法,一口馍差点没把她噎死,“这咋行,咱村子小,销路不大,要是别村人来进货,得跑老远的路,人家能愿意吗?娘路过人家村子的时候,听说有的人家,也学着咱做豆芽跟凉粉,只是没咱做的好吃,可等到他们真的做出来,别说你在家卖,就是你送去,人家都不一定会买哩!” ☆、第47章 送面粉 麦芽知道娘说的有理,可话得分两头说,“这也不一定,人不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吗?咱天天用驴子拉,能拉多少货出去卖?要不是离县城远,我倒还真想在城里租间铺子,搞批发!” “妹,你要去城里?”冬生终于肯讲话了。 麦芽忙摇头,“我是说想,不是真的要往城里去,再说,我可放不下家里,这里多好啊,我种的菜马上就能吃了,我才不走哩!” 冬生放心了,呵呵直笑,“只要你不去城里,不管干啥我都支持!” 麦芽被他逗笑了,“好啦,不说了,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等到跟前再说吧!” 吃过饭,麦芽抢着刷碗,月上树梢头时,才听见元青站在门外叫门。 冬生跑过去给他开门,“这么晚,你咋来了?” 元青进了院子,先朝厨房瞧了一眼,才说道:“那个,我把东西给你家送回来。” 田氏站在堂屋门口,“我家又不等着用,你干一天活了,还跑这一趟干嘛哩,快进屋喝口水。” 元青站了一下,“我先把东西送进厨房再来,”说完,不等田氏回话,便跑开了。 田氏跟冬生对了个眼色,并不戳破。 麦芽早听见他来了,“你放家里,我明天去取也成啊,干嘛非跑一趟!” “没事,也不是很累,”元青把篮子放在地下,支吾着说道:“我娘最喜欢你做的菜,这些日子总抱怨说没啥胃口,今晚就着你送来的咸鱼,吃了好些饭呢!” “婶子要是喜欢吃,以后我多送些就是,也不麻烦,”做饭是要用心的,每一样佐料都能带给菜一种不同的味道,不能因为图省事,便草草了事。她蒸的鱼,晒的天数得刚刚好,不能晒太久,否则就得老了,晒的不够也不行,容易臭,另外这烟熏,以及蒸的火候都很重要,一点马虎不得。 两人又讲了一会话,冬生便过来叫他们到堂屋去。 麦芽让他们先去,她收拾好了厨房再过去。 等她弄好了,也顺便端了茶水过去,这附近没什么人种茶树,这茶叶还是她托陈掌柜买来的,虽然不是什么好茶叶,价钱也不贵,但好歹也是种奢侈,平时她可舍不得泡。 “你们在讲什么呢,先喝口茶吧,我刚泡的,”麦芽端着茶壶进屋,给他们一人倒了杯茶,就着田氏身边坐下了。 田氏笑着道:“我家芽子今天咋舍得泡茶出来喝啦!” 知道她说的啥意思,麦芽垂下卷翘的睫毛,“我是瞧着你们干活辛苦,拿出来慰劳你们的,不过可别喝多了,不然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喝着茶,田氏继续讲刚才的话,也把麦芽想在家里卖菜以及要承包荒坡的想法跟他们讲了。 要做大动作前,谁心里都会忐忑,谁也不知道做了之后,会是怎样的情形。 不过,既然第一步都已经走了,接下来的也只能慢慢摸索着来,反正又不想一口气吃个大胖子。 今晚的讨论没有持续多久,干了一天活,大家也都累了,冬生把元青送到门口,便回来洗洗睡了,等忙完这一阵子,才有力气想其他的。 翌日,又是个大晴天,田氏跟冬生天还没亮就拿着农具下地去了,就因为天好,所以才得抓紧,就怕碰上啥坏天气。 麦芽也跟着早起,田氏忙着地里的活,家里的事情都得她一个人干。 她先把衣服泡上,再去熬了一锅稀饭,怕娘他们吃稀饭不顶饿,把昨儿剩的馍馍也一起蒸上,估计他们是没空回来吃的。她洗好衣服回来晾上,便跨着篮子去地里送饭。知道元青还在那块地忙活,便一并送了,叫冬生拿过去的,她自己得赶紧回家,牲口都还没喂呢! 这两天没啥活,小驴子整天栓着,可把它急坏了。 麦芽小跑着赶回家,先把玉米渣拌的鸡食,送到外面圈着的鸡笼,又把鹅赶到屋后的小池塘,小驴子当然也得喂吃的,因为哥哥忙,这些天猪吃的皮树叶,都是她去附近摘回来的,顺便也给驴子割些青草回来。 她在家忙的两脚不沾地,快到晌午时,林虎欢蹦乱跳的跑来了。 “芽子姐,你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林虎嗓门够大,站在院门外,嚷嚷个不停,麦芽在屋里就听见了,忙跑出来给他开门。 “咦?你咋来了,你姐呢!” 林虎挤开她,直往院子里钻,“我们家现在都忙呢,我家今年种的是小麦,他们都到地里收麦子去了,这不,刚用新麦磨出的面粉,我爹让我给你送些过来。” 他走过去,麦芽才瞧见他身后背着个面袋子,看样子,得有十几斤呢! “你家麦子也不多,还往我家送干啥哩,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林虎把袋子往桌上一搁,小脸正经的很,“那可不行,我爹说了让我送过来,你让我再拿回去,他非得揍我不可!” 麦芽笑着给他倒了杯水,“那行,我收下,对了,你家下季种什么,要种水稻吗?”有些地方只种一季粮食,也有些家庭,嫌种水稻麻烦,在收了冬季作物之后,便种些粗粮,比如山芋、玉米、棉花啥的。说起棉花,麦芽想起自己家的棉被都旧的很,她翻找了家里的柜子,也没啥厚被子,她穿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开春,天气暖和了,可要是以这些被子过冬,她可受不了。所以眼下,要是能种些棉花就好了。 林虎咕咚咕咚,喝干了大碗水,抹了把嘴巴,笑呵呵的跟她说道:“我娘说就种稻子,今年稻子价钱可能会涨,我家稻种都已经泡上了,等收了麦子,过了端午就能种了。” 林虎跟她说一会话,便跑回家了,怕他爹骂。 刚出门,迎面撞上一个人,他跑的奖金劲头太大,被弹了回来,坐到了地上。 “哎哟,你这臭小子,走路不长眼哪!”嚷嚷的人是二妞,她也被撞的不轻,原本她是对准的推门就进的。哪成想,碰上林虎推门就往外钻,这下撞的结实了。 ------题外话------ 我亲爱的妞们,记得要时刻关注轻烟的文,首订就靠你们了,你们是我的后盾哦! ☆、第48章 遇见谢文远 林虎从地上爬起来,生气的指着她,“你才不长眼哩,这么壮实,差点没把我撞飞喽!” 麦芽跑出来,听见他们两人说的话,笑弯了腰。跟她比起来,二妞的确是比较壮实,所以林虎才会被她撞的弹飞。 “行啦,吵啥呢,虎子,你还不快回去干活,小心你爹跑来抓人了,”麦牙摸摸林虎的头,看他还是生龙活虎的,也没伤到哪里。 林虎不满的撅嘴巴,“你们女娃家串通一气,明儿我得叫元青哥站在我这一边,看你们还能耐不?” 二妞拍了下他的头,“你作梦去吧,李元青能跟你站在一块?你傻了吧,他要看见你欺负麦芽,还不把你吊起来打!” 林虎闪开她的巴掌,边走边嚷嚷,“我哪敢欺负芽子姐,我还得指望她给我做好吃的呢,是吧?芽子姐,赶明别忘了给我做好菜吃哩!”他调皮的冲麦芽吐着舌头。 麦芽笑着应道:“晓得了,等忙完这一阵子,就叫你们一家都过来吃饭!” 林虎得了麦芽的承诺,一蹦一跳的往家跑了。 二妞拐了下她,“哎,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麦芽一转头,这才看见她也背了个布袋子。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都赶着来给她送东西,“你们都那么忙,还给我送东西干嘛!” “这是我家去年留的糯米,我跟娘说,你今年晒了好些竹笋叶,要包粽子,反正我娘没空,她也包不好,所以干脆就叫我都给你送来,等你包好了,我拿着现成的回去吃就成。” 听她这样讲,麦芽也不再推辞。农忙的时候,家家都没有闲着的时候,既然他们家没空,她来包也是一样的,就像二妞说的,到时候几家人分一分,或者干脆在一起过节,也是一样的热闹。 她灵机一动,“你们家到过节活也干不完吧?” 二妞点头,“是啊,有时候我娘都没时间做饭,最后还得我来做呢!” “那就成,我看不如……今年你们都到我家来过节吧,反正离端午还有几天,到时候,你过来帮我一把就成,这样你娘跟我娘他们也能不耽误干活,人多还热闹些。” 二妞被她讲的眼睛也亮了,“这样能行吗?”她当然想跟麦芽一起过节,可是又有点担心,“我回去问问我娘。” “嗯,等你问好,再给我回话,反正都是乡里乡亲的,在哪过节不是一样,把林虎他们一家叫来也成,几家人凑在一起,跟过年一样热闹。” 二妞扯了把她的袖子,贼贼的笑道:“只怕还得加上元青哥哥吧!” “臭丫头,要再胡说,我可不理你了,”麦芽故作生气的别过头。 她俩一直站在院子门口说话,正准备拿着二妞带的米袋进屋说放话的。忽然,二妞又扯了扯她的衣服。 麦芽以为她又要闹,“再扯就得把我衣服扯坏了,到时候你可得赔我啊!” “你别笑了,瞧瞧那是谁?”二妞语气少有的认真。 “谁呀?”麦芽转回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呃……好像是个瘦弱年轻的书生,长的还算清秀,不过身材就单薄了点,跟李元青,完全是两种风格。 二妞悄悄在她耳边嘀咕,“你该不会真想不起他了吧?” 麦芽看了一会,茫然转回脑袋,冲她摇头,“走吧,进我家去,别老站在这,我还有好多活没干呢!” 看她满眼的坦荡,二妞这下相信她真是失忆了。 谢文远可能是看见麦芽,快走了几步,在她们要进门之前,喊住了她们,“麦芽!” 他讲话不像元青那般低沉,是很温雅的青涩声线。麦芽有些明白,曾经那个原主的感受。 在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碰上这么一位行事温文尔雅的少年,怎能不动心呢? 只可惜,她穿过来之后,还是比较喜欢粗犷一点的男人,比较有安全感嘛,对于这种风一吹就要倒的风格,还真不是她的菜。 被人家当面叫着名字,麦芽也不好再充傻装愣,转回身,脸上摆出客套的笑容,“呃,你是……” 谢文远听她这样讲,顿时呆若木鸡。 二妞赶忙插嘴道:“麦芽她失忆了,谁都不记得,当然也不记得你,谢文远,你不是回来定亲的吗?定完了亲,就快点回学堂去吧,老在村里瞎晃悠什么!” “我……”谢文远,被她这一通抢白弄的满脸窘迫,小声辩解道:“我是路过……” 二妞像是听到啥好玩的笑话似的,干干的冷笑几声,“你骗鬼呢,这里可不是出村的路!” “二妞,别讲了,”麦芽听她语气越说越过分,忙拦住她。 谢文远以为麦芽是在帮他,以前她也总是这样,见不得有人说他的不是,“麦芽,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也是逼不得已,亲事是我娘下的,不是我愿意的啊!”他一张俊脸上,显现出痛苦之色,看上去很可怜。以他对麦芽的了解,她一定会心疼他,一定会心软,不会恨他。 可他想错了,麦芽只是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的道:“亲事是你的,不用来跟我讲,我也用不着生气,你要进城,就顺着前面那条小路一直往前走,也挺近的,对不起啊,我还要做饭哩,不能跟你说话了,”说完这一大串话,她拉着二妞,“走吧,进屋跟我说会话。” 二妞愣了下,又摇头,“不了,我也得回去做饭,不然我爹他们干活回来没饭吃。” “哦,那你快回去吧,有空再来找我!” “嗯,那……我走了,”二妞临走时,不忘替她赶走,一直杵在那的谢文远,“你还站在这儿干嘛,难不成要人请你吃饭哩?快走吧,别惹人讲闲话!” 麦芽被她的直白逗笑了。 她这笑容同时也晃了谢文远的眼睛,以前她也会笑,但都是背对着他,害羞的快钻地缝的笑容。不像这会,这般大大方方,无拘无束,活泼的很,好像整个人都忽然都亮了起来。 麦芽想着还有些话要问他,便挥手让二妞先走,。二妞怕她单独面对谢文远不自在,本来是准备应赶他走的,可拗不过麦芽的暗示,只好一步三回头的慢慢往村里挪。 ☆、第49章 砍油菜 麦芽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自己,心里暖暖的。 “麦芽,你是要话要跟我说吗?”谢文远很激动。说实话,他对宏桂芹一点好感都没有,那女娃说话直来直去,呛死人都不带偿命的,一点都没有麦芽的温柔可人。 “呃,倒也不是啥重要的话,我不是失忆了吗?好些事情都忘了……那个……”她不过是想弄清楚,以前他俩进行到哪一步,可这话要怎么问出口呢? “麦芽,你有啥话就说吧,要打要骂也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再怎么样,也不能寻死啊,我也知道你对我的情意,麦芽,你要相信我,从始至终,我从来没有变过,”这话要是搁在以前,他是不会说的,以前只有麦芽求着他的份,可没有他对她服软的可能。但如今的情势有所不同了,他内心有个大胆的想法,只要他能在今年乡试考个功名,就算娶了宏桂芹,也还是可以把麦芽娶回来做妾的。虽说不是什么好主意,可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他扪心自问,还是很喜欢麦芽的。 这家伙真是自大到无可救药了,麦芽真想笑,不过,她还是忍住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没问他呢。 “谢大哥,我说过以前的事我都忘了,不过,我好像记得我们以前只拉过手而已,是吧?”她试探他。 读书人就这点好,脑袋装的就是一堆废纸,“什么拉手,我从来没拉过你的手啊?我连碰都没碰过!” “哦……既然是这样,哪来的从始至终一说呢,”她心里总算放下一块石头,连手都没拉过,其他的更是无从谈起。 谢文远被她堵的无话可讲,以前的麦芽不会像这般伶牙俐齿,“我……你……反正不管怎样,你放心,我还是会娶你的,等我考上功名,一切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他的迂腐,快叫人反感了,真不晓以前的那个麦芽看上他哪点,“对不起,我还要回去做饭,我娘说,我一个人在家时,要关好门,所以,谢大哥,你要进城就快些吧,别耽误了学业,”她退后几步,当着他的面,砰的把门关上。然后,摇着头,到菜园子摘菜去了。 谢文远吃了闭门羹,文人的气节,蹭蹭的往上窜,冷着脸自言自语道:“哼,等我考上功名,看你还会不会把我关在外面!” 菜园里好些蔬菜都结了果实,麦芽摘了两条黄瓜,看到有几个西红柿泛了红,便一并摘了,放在阴凉的地方,等它自己变熟,不然搁在藤上,会被地鼠啃,鸟雀也会来偷吃。 豇豆架也挂上果实,长长的豇豆角,跟帘子似的挂满了架子,麦芽便挑些嫩的摘了,用盐水腌起来,做泡豆角,当咸菜吃。 中午,她想改善火食,就擀了面条,下在开水锅里煮开,放入猪油,打上几个鸡蛋,等出锅时,再把洗衣干净的青菜放进去,稍微烫一下,撒上小香葱就成了。 蚕豆长的快,眼见着能吃时,它就开始慢慢变老,麦芽便像上次一样,用盐水煮了一大锅,当零头吃。 院子里的油菜,经过太阳暴晒,噼里啪啦扫做响。 晌午的时候,田氏跟冬生收了活,顺便挑了两担油菜回来,铺在院子里晒,见有些已经炸壳,田氏干脆脱了鞋,站上去踩(她只踩头的部分,可不是连菜籽梗一块踩!) 冬生放下扁担,到井边打水洗脸。 麦芽从厨房探出头,“快洗手吃饭了!” “哎,就来了,”田氏应了声,仍低着头踩油菜。 麦芽端着盛好的面条出来,“娘,你不能等傍晚再踩吗?这么热的天,你站在那不热吗?” 田氏呵呵笑道:“心痒痒,顺便就踩了。” 冬生洗好脸,坐到院子里,也叫她,“娘,赶快吃饭吧,不然面条都要糊了哩。” “好好,这不是来了嘛,”田氏不情不愿的穿上鞋子,放下草帽。 麦芽早给她打好了井水洗脸,晒了一上午,拿井水一冰,整个人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真舒服!” 冬生大口大品的夹着黄瓜,田氏坐下之后,扒拉了一下碗里的鸡蛋,再看看两个孩子的碗,嚷嚷道:“咋娘的鸡蛋比你们还多哩!” 麦芽笑着道:“那是因为你年纪最大嘛,你要是累倒了,我跟哥哥还不得傻眼,所以你一定得多吃才行。” 冬生含着满嘴面条,顾不上说话,只能拼命点头。 “这么多鸡蛋,你想把娘撑死哩,哎呀不行,你俩一个夹一个去,”田氏翻出鸡蛋,送到他们跟前。 冬生跟麦芽都齐刷刷的躲开了。 麦芽道:“娘,你拉扯啥哩,不就是多几个鸡蛋嘛,再过些时日,咱家的鸡仔都要下蛋了,到时候还怕没鸡蛋吃?真是的,赶紧吃饭,吃完了你俩都去眯一会,下午还有好些活要干。” 田氏感动的红了眼眶,同时也很欣慰,她的两个娃,就是比别人家的孩子懂事。 麦芽并没有立马就把见到谢文远的事情告诉他们,倒不是其他的原因,只不过,在她看来,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吃了饭,田氏又去踩了一会菜籽梗才去睡觉。 麦芽把碗洗了,给鸡添了些水,又去屋后看了看自家的鹅,这才回屋,准备也眯一会去。春天容易犯困,不睡一会,人就软软的,提不起精神。 她刚睡下没多久,田氏就打着呵欠起来了,走到堂屋喝了口麦家放凉的绿豆汤后,便戴上草帽,准备要下地去。 院门一打开,她可傻眼了,“呀,你们咋来了?” 这来的不是别人,是麦芽的舅舅:孙茂才,一个憨厚没脾气的老实汉子。 孙茂才冲田氏歉意的笑笑,“他姑,没打扰你们休息吧?” 田氏对这个弟弟还是很心疼的,“瞧你说的啥话,快点进来,外面热,别把孩子热坏了!” 没错,这回来的不光是孙茂才,还有他的两个倒霉孩子,狗蛋跟狗剩。 狗剩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狗蛋小些,五六岁的样子。他俩长的倒挺像,不过,狗蛋年纪小,胆子也小,不像狗剩,一进院子,便到处搜罗,这瞧瞧,那看看,一会都不得闲。 ------题外话------ 妞们,记得关注首订哦!就靠你们了! ☆、第50章 两个淘气包 家里来了这几位,麦芽跟冬生哪还睡得着,赶忙起来招呼人。 麦芽到厨房给舅舅倒杯水,又端出中午没吃完的盐水蚕豆,放在院的小桌上。 她家院子里种着树,在树底下坐着倒不热,还有阴凉,就是喜欢掉虫子。 “大舅来啦,”冬生走过去招呼他,笑着摸摸狗蛋的光头。 狗剩子转个眼的功夫,又跑到菜园子里去了,孙茂才赶紧大声呵斥,“你跑那去干什么,再把菜苗踩坏喽,赶紧出来!” 很显然,他平时不大发火,对他的呵斥,狗剩只当没听见,钻进黄瓜苗里,摘了根黄瓜,也不洗,直接就吃了,“我要吃黄瓜,还要西红柿!” 麦芽心疼自己辛苦种下的菜,忙跑进去,在他想逃跑之前,扯住他的手,把带了出来,“你要吃,我给你摘就是了,别把我的苗子踩坏,快到那边去吃蚕豆!” 一听说有吃的,狗剩扔下半根黄瓜,欢蹦乱跳的跑了过去。 孙茂才照着他的脑门子,给他一爆栗,“再敢不听话,看我不打你!” 狗剩冲他吐舌头,表示他们怕。 相比之下,狗蛋乖多了,窝在田氏腿上,小口小口的吃着蚕豆。 孙茂才筹措了半天,支吾着道:“姐……我这次来呢,是有事要求你。” 田氏把剥开壳的蚕豆喂给狗蛋,低着头应声道:“有啥事你就说呗,能帮上的,我还能不帮你!” “是,是这样的,”孙茂才搓着手,“我家去年不是又承包了几亩地吗?今年收庄稼,活太多,两个娃没人看,我想着……要不然让麦芽带他们几天,等这一阵子忙完了,我立马就来接回去。” 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自己的侄子来姑姑家过几天,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如果对方是孙氏那个难缠的婆娘,那这事就得掂量掂量。 “是他舅妈讲的?”田氏问道。 孙茂才点点头,“是哩,实在是我家今年太忙了,大姐,您就帮忙看几天,几天就成。” 麦芽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天哪!娘跟哥哥每天都得下地,她还有那么些的家务事,突然多了这两位祖宗,难不成叫她走一步带一步的看着?再看看狗剩那调皮劲,妈呀,家里不得被他掀翻面! 田氏叹口气,“不是我不想帮你,我家人手也不够啊,麦芽天天在家还有那么些活要干,你这两娃又能跑能跳,我家门口还有条小河,万一要是带的不好,他舅妈不得过来闹吗?” “不会不会,”孙茂才连连摆手,“这回她不会了,也是这两娃在家里闹的她烦心,才会想着送到你家过几天,她也好清静两天,如果他俩不听话,你尽管打,你是他们大姑,教训他们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他俩的确是太闹了点,特别是狗剩,三天不打,就得上房揭瓦,我跟他娘在家也没少揍他。” 他都这样说了,田氏要是再不肯留下这兄弟俩,倒叫人觉得她不尽人情了,“那好吧,住两天就住两天,不过要是下回你们来接孩子,发现他们身上哪里磕青了,磕肿了,可不能来怪我,你家忙,我家也没闲着,麦芽天天那么多的话,对他们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我们尽力就是。” “哎哎,”孙茂才乐呵呵的站起来,把一个小包搁在桌上,“大姐,那就麻烦你们了,这是他俩的衣服,我还得赶着回去干活,我保管过端午前就把他们接走,到时候家里的庄稼也收的差不多,他娘能腾出空来了。” “你再坐会喝口茶吧,”田氏留他。 “不了,家里活多,”孙茂才临走时,又叮嘱两个娃别淘气之类的话。 这两娃对他倒是一点留恋没有,就连孙茂才站在门口跟他们告别,他们也不理,只顾玩他们自己的。 田氏看着这一对活宝,叹了口气,满脸歉意的看着女儿,“芽子,我跟你可得下地去了,这两娃你在家看着,要是不听话,等你哥回来揍他。” 狗剩听说有人要揍他,又吐舌头,又做鬼脸。 冬生走过去揪着他的耳朵警告他,“你在家好好看着弟弟,要是敢闹腾,看我回来怎么治你,还有,不许跑出门,不许到井边去,听见没有?” 迫于体积上的差别,狗剩很识相的乖乖点头。 狗蛋更识相,跑过去抱着麦芽的腿,姐姐长,姐姐短的叫。 麦芽把他抱起来,“哎呀,你咋弄的这么脏,走,姐姐给你洗个脸去。” 她打了水,把狗蛋脸上那一团团脏兮兮的污渍洗了,又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把脏衣服扔到盆里。 她抱着狗蛋的时候,田氏跟冬生下地去了,又从外面把门带上,生怕狗剩乱跑。 走在路上,冬生担扰的说道:“娘,妹妹一个人在家带他们两个能行吗?” 田氏直叹气,“不行又咋办,你舅妈这样做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要一农忙,她就得把孩子送过来叫咱们看,回头还叨叨半天,又说孩子饿瘦了,又说哪里青了紫了,唉,她就是那样的人。” 冬生心里生着气,“要我说,咱干脆不理她,她自己的孩子,自己不看,还叫我们看,芽子还有那么些活要干,狗剩那娃去年来一次,可把妹妹折腾坏了,今年他又长了一岁,也更皮了,芽子哪里能制住他!” 田氏知道儿子说的有道理,“那今儿你抽空回去几趟,带看着些,晚上也早点收工,我回去帮着芽子做饭。” 麦芽帮狗蛋收拾好了之后,把他拉到院子里坐下,狗剩又跑进菜园地里倒腾去了,关被锁着,他出不去,只能在院子里翻腾。 洗干净的小娃子,好看多了,麦芽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狗蛋你要乖,要听话,姐姐会给你做好吃的。” “嗯,我听话,我做你的好宝宝,不跟哥哥学,”狗蛋奶声奶声的说道。 狗剩蹲在菜地里,听了他的话,呲之以鼻,“你就会拍马屁,不要脸,丑死了!”说完,他还示威性的拔了棵菜苗,拿在手里当旗杆挥。 ☆、第51章 皮上天了 麦芽火大的站起来,冲到菜园地,二话不说,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拉了出来,“臭小子,现在可没人救你,家里就剩我们三个,我就算把你扔到井里也不会有人晓得,狗蛋,你说是不?” 狗蛋拍着跳起来,“哥哥该打,哥哥该打!” 狗剩见亲弟弟也不帮他,反而还嘲笑他,顿时气的的不行,但碍于耳朵被人揪着,他只能歪着脖子讲话,“狗蛋,你再乱叫,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打烂你的屁股!” 麦芽手上加了劲,“你还真是块硬骨头,被我揪着还敢去威胁他,你娘一定没少打你,所以……我不打你,”她突然放了手,笑眯眯的瞧着他,直到把狗剩瞧的心里发毛,觉得身后阵阵凉风吹过。 “我不打你,可并不代表我会不管你,听着,从现在开始,你要老老实实带狗蛋玩,他是弟弟,你是哥哥,你有义务照顾他,如果你做的好,我晚上给你炖鱼吃,要是做的不好,晚上的鱼只给狗蛋吃,没你的份!” 虽然麦芽说的很认真,但在狗剩看来,她只在在吓唬他而已,他来了大姑家,再怎么样,也不会不给他饭吃。 以前每次来,大姑总是把好的留给他,麦芽也是,他只要稍微一哭一闹,他们就拿他没法子了。 所以,狗剩依旧我行我素,一会跑到鸡笼撵的小鸡扑腾乱飞,一会儿又偷溜到屋后,拿棍子打鹅。 麦芽跟在后面,试了几次没追上,只好放弃了。 不光如此,他还总欺负弟弟,有时故意在他跟前使个拌,害狗蛋摔一跤,还时不时的拿他当玩具使,拿他寻开心。 麦芽只看着,并不吭声。 后来,院子里的油菜也遭了秧,麦芽这回真发狠,这些可都是庄稼,在乡下,糟蹋粮食等同于犯罪。 “狗剩,你再敢踢散油菜试试?”麦芽掐着腰,一手拿着扫帚把,一副要揍他的架势。 狗剩嘿嘿的笑了,“你来呀,来呀,来打我呀,你打不着,就是打不着!”说着,又扭屁股,又扯耳朵。 麦芽气的不行,卷起袖子真的追了上去,狗蛋站在一边,给她加油打气,“姐姐加油,姐姐加油!” 狗剩跑了一圈,灵活的绕到狗蛋跟前,照着他的头,给了他一爆栗,“让你叫!”又在麦芽快追上时,闪走了。 十岁的男娃,滑的跟泥鳅,她哪里追得上。 元青站在外面,听见里面的吵吵声,赶忙用冬生给的钥匙把大门打开,还没迈进腿,就看见狗剩冲着他的方向,奔了过来,当然狗剩的脸是朝着身后的,所以不晓得门开了。 在他即将撞过来时,元青一把将他拎起来,提起老高。 狗剩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弄晕了,当对上元青冷冷的眼神时,他很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嘴上却不肯讨饶,“你从哪冒出来的,抓着我干什么,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啊!”他对着元青又踢又蹬。 可李元青根本瞧也没瞧他,而是把目光放在麦芽身上,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吧?” 麦芽站在人面前,喘着粗气,“我一点都不好,快被他玩死了,今儿下午啥活也没干成,净撵他来着。” 狗剩冲她又吐舌头,又翻白眼。 李元青二话不说,把狗剩拎着就走,“我帮你看着他,晚上再送回来。” “不要,我不要跟他去,我要留在家里,我哪都不去……”狗剩挣扎着,又叫又闹,只可惜没人会救他。 狗蛋拍着手叫好,“哦,哥哥被大熊抓走喽,哦哦!” 麦芽追到门外,对着元青的背影喊道:“元青哥,那我晚上也做你的饭!” 李元青回头,嘴角扬起微弱的弧度,轻轻应了声,“嗯!” 他们走出老远,麦芽还瞧见狗剩在奋力的挣扎,奈何人家的胳膊比他的大腿还粗,再挣扎也没用啊! 麦芽松了口气,转身回屋,笑眯眯的叫狗蛋,“走,姐姐带你去河边捉鱼,晚上给你做鱼汤。” “我要吃鱼,我要吃鱼,姐姐,我来帮你。” 跟哥哥一比,小的可爱多了。 麦芽拿起装鱼的筐,狗蛋也帮着她一块扛,出来之后,把大门带上。 她家的竹网一直就放在河沟那,每天傍晚去收一次,网子不用扛回来。 狗蛋一路上兴奋的很,边走边跳,麦芽时不时的嘱咐他小心脚下,果然,没有狗剩在,连带着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到了小河边,麦芽卷起裤脚,交待狗蛋在岸上等着,“千万别靠近河边哦,不然掉下去,就会被大水冲走,你就再也回不来了,河里还有好些妖怪,他们就喜欢像你这样白白嫩嫩的小娃,他们最爱吃了。” 成功的看到狗蛋怕怕的往后缩,她还有些罪恶感,不晓得这样说,会不会给他的童年留下阴影呢! 摸着水下河,河水被太阳晒了一天,温温的。 一开始放的网子小了,冬生后来又编了个大的,可这对麦芽来说,就太重了些,她只能把装鱼的篓子挂在腰上,利用水流的浮力以减轻重量。 摸到竹网旁边,水流大了些,麦芽小心的稳住脚盘子,小心的把竹网翻过来。翻竹网的动作得快,不然鱼受了惊吓就得乱窜跑了。 嚯! 网子一翻过来,里面的热闹景像叫人惊喜坏了。 有努力摆动尾巴的鲫鱼,还有好些挥动长腿的米虾在乱爬。 麦芽将竹网推到水浅的地方,用双腿挡住,防止它溜走,然后便把竹篓捞过来,用双手捧着鱼,往篓子里放。 狗蛋见她抓着了鱼,高兴的叫唤着,“姐姐,鱼多吗?” 麦芽直起腰,抬头警告他,“你乖乖的站在那,不许动,待会我拿虾子给你玩,瞧见没有,就是这样的虾子哦,”她抓起一只长腿米虾晃了晃。 “好啊,姐姐你快抓,我保证不动,”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会乱跑,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还支起下巴,一副坐等的架势。 麦芽笑了,重新低头弯腰捡鱼虾,捡到最底下的时候,她偶然发现有个四只脚的小家伙,伸着脑袋,奋力划着爪子,“咦,居然有乌龟哎!” ☆、第52章 喂鱼汤 这只乌龟有巴掌大小,吃着没法吃的,不过当着宠物养倒是不错。 可怜的小乌龟,吓的躲进壳里,万分防备的眯着小眼睛瞪她。 麦芽也把它扔进篓子里,捡完了大鱼,剩些小的,都放生了。随后,麦芽又把竹网重新放好,用石头压结实了,她才走回岸上。 狗蛋兴奋的迎上去,“姐姐,虾子呢!” 麦芽一边穿鞋子,一边指着篓子跟他说道:“姐姐捞到一只小乌龟,就送给你了,不过你得好养着它,不能把它拿来玩,知道吗?” “乌龟?”狗蛋眼睛都亮了,凑到篓子边去看。可到处都是乱扭乱爬的鱼虾,哪里有瞧见乌龟的影子。 麦芽穿好鞋,拍了下他的头,“走了,回家再拿给你看,快点了,姐姐要回家做饭呢!” “嗯,回家看,”狗蛋牵着她的手,大手拉小手,一块往家去了。 快到门口时,就瞧见冬生挑着油菜往家来。 “大哥,”狗蛋松开她的手,往他跟前跑。 麦芽背着篓子跑不动,冬生挑着油菜杆就站在那,狗蛋很懂事的跑去帮他把门拉开。 冬生放下担子,把油菜杆抱出来,一边问她道:“狗剩下午在家没少淘吧?” 麦芽也进了院子,把竹篓搁在了井边,嘟囔道:“要不是元青哥来把他带走,我连饭都做不上,那小子,一刻也不闲着,不是撵鸡就是撵鹅,菜园里的菜都被他糟践不少,”她进了厨房,又拿出两个瓦盆,蹲到竹篓边,把鱼跟虾分开装。 狗蛋也跟她蹲一块,麦芽捡出那只小乌龟,“哥,我今天还捡到一只乌龟呢,不过就是太小了些,只能给狗蛋当玩具。” 冬生笑着道:“小河里乌龟本来就多,到了夏天有时走路都能捡到,那东西不好吃,也没多少肉。” “哥,你这就错了,这东西精贵着呢,县城里的大夫都说这东西可以补身子,而且是大补,跟人参差不多,”麦芽不好直接跟他讲,前世,野生的乌龟有多珍贵,只好绕一个圈。 冬生听她这样讲,真信了,“既然是大夫说的,那咱以后捡到都拿回来给你补身子,反正也不是啥稀罕东西!” 麦芽心道,也不能天天补,否则会补上火的。 因为不用为狗剩烦心,冬生便又下地去了,今晚加把紧,就能把油菜杆挑完。他家今年不打算种水稻,所以也不用上水育苗子。 只要把油菜收回来就成。 傍晚的时候,麦芽忙着烧饭,狗蛋听话的坐在厨房门口,麦芽给他弄了个小盆,把乌龟放在里面。于是,他就一直默默的盯着那只乌龟玩。 麦芽将鲫鱼刨洗干净,沥干水份。又从菜园摘了些嫩豇豆跟青椒,看见有两个茄子够大,便也摘了,准备用青椒炒了吃。 西红柿在稍微泛红的时候就摘下了,放在阴凉的地方,麦芽挑了两个红的,待会用来烧鲫鱼汤。 大锅里煮了一锅猪食,是粗玉米渣,跟皮树叶的混和物。 麦芽把猪食舀进水桶,对门口的狗蛋说道:“狗蛋,你乖乖的坐着别动,等下姐姐还蒸馍给你吃。” “哦,”狗蛋低头看乌龟,好奇的问道:“姐姐,小乌龟怎么都不出来呢!” 麦芽扭头瞅他一眼,又继续舀猪食,“乌龟胆子小,缩在壳里,它才觉着安全,等到它觉得周围没什么危险时,它才会把脑袋伸出来。” 狗蛋听的似懂非懂。 舀完猪食,又把大锅刷干净,再放进小半锅的水。 面团是早就发好的,反正做馍馍也不用包陷,揉好之后,用刀切成长方形就成。 下好了面团,麦芽又到锅洞下,加了大柴。 大柴方便,放进去,也不用管它,时不时看下火候就成。小锅底下也加了大柴,不然她一个做饭,根本忙不过来。 馍馍蒸上,她又着手在烧热的小锅里做鱼汤。 先是在锅里下油,油滚了之后,把鱼放下去煎成皮泛黄,再翻个面,继续煎另一面。 两面都煎好了之后,再把鱼盛起来,锅里下凉水,等水开,再把煎好的鱼放进去,稍微添点猪油,改用小火慢炖。 最后,放入切好的西红柿,这样炖的久了,西红柿熬化,融进鱼汤的鲜味里,那滋味绝对美的无与伦比。 狗蛋吸吸鼻子,“姐姐,你炖的啥,好香哩!” “说了晚上给你做鱼汤嘛,当然是在煮鱼汤啦,你等着,我马上盛一碗给你吃,”麦芽尝了下味道,嗯,咸淡刚好。她用小碗盛了些鱼肉跟汤。拿了只小凳子坐到狗蛋旁边,“你自己不能吃,不然卡到就坏了,来,我喂你!” 她捡了鱼肚子那块的肉,小肉少些,不过还是很仔细挑出刺,才喂给狗蛋吃,“小心的嚼一下,要是尝到有刺,立马就得吐出来,知道吗?”鲫鱼就是刺多,可是它的味道却是最鲜美的。 狗蛋吃的津津有味,一碗鱼肉下肚,另外还喝了两碗鱼汤,把小肚子撑的圆乎乎的,可还是没填饱肚子,“姐姐,你还想吃鱼。” 麦芽用抹布给他擦擦嘴,“不能吃了,等馍馍蒸好了,再吃一个馍,你喝那么多汤,要是晚上尿床就坏了。” 狗蛋撇撇嘴,麦芽没功夫再理他。 回到厨房,见蒸气顶上来,掀开锅盖,用手指压了压馍馍的面皮,只要表面不粘手,就说明馍馍蒸好了。 捡出锅里的馍馍,把它们装到铺着纱布的竹扁里,装好了再用布盖上。 大锅里下多一点的水,把咸鱼跟酱蒸上。今晚的酱,她做了改动,把切成丝的青椒跟黄豆酱拌在一起,舀一勺猪油。等到出锅时,酱香伴着辣香,两种香味冲击之下,绝对能叫人口水直流,另外青椒蒸酱,也是吃馍最好的佐料,把馍掰开,里面夹上青椒酱,别提有多下饭! 另外,她又蒸了一碟酱咸肉,炒了几个青菜。 在他们回来之前,把菜跟汤一并端到堂屋桌上,馍馍连着竹扁一块端去的。 田氏跟冬生挑完最后一捆油菜,才收工回家。 ☆、第53章 说话算话 “狗蛋,今天在家乖不乖呀?”田氏站在院里,边洗脸,边笑着问狗蛋。 狗蛋献宝似的,把装乌龟的小盆拿给他看,“大姑,这是姐姐给我抓的乌龟,姐姐还煮了鱼给我吃呢!” “哟,真的是乌龟,”田氏笑呵呵的凑过去看。 冬生忙着油菜杆堆起来,上面再用油毡布盖上,防止夜里面下雨。 正干着活,元青拉着狗剩回来了。 还没进院子,狗剩就抱怨开了,“大姑,这个人欺负我,他还打我屁股,我不要跟他出去了,我哪也不去,”他很识相的跑到田氏跟前撒娇。 田氏怜惜的摸摸他的头,“你要是不皮,元青大哥也不会把你带出去,瞧你这一下午闹的,再敢这样闹,看他还会不会打你。” 送来了人,元青说要回家的,可冬生硬是不让他走,还说晚上要跟他商量商量,下一季种什么。 田氏也留他,哪有到了吃饭当口还要走的道理。 元青也是担心李氏一个人在家,不然他在哪里都是一样。麦芽便说等会吃完了,带饭回去也是一样的,再不然把李氏也接过来一起吃。 想着大家干活都累了,元青便同意等会带饭回去。 等到大家都上了桌,狗剩最积极,首先上去抓了个馍馍,紧接着便把碗伸过去,要叫田氏给他盛鱼汤。狗蛋则是乖巧的坐在麦芽旁边,吃着麦芽夹给他的菜。 “大姑,我要喝鱼汤。” “好咧,我这就给你盛,”田氏拿着碗就要上去舀鱼汤。 麦芽抢过她手里的铁勺,扳着脸道:“我跟你们讲,今儿下午,我跟他说好了的,他要是乖乖听话,带着狗蛋玩,晚上就有鱼汤喝,可是你们也瞧见他下午都干了什么吧,所以,这鱼汤没他的份,谁说情也没用!” 她干脆把鱼汤舀进每个人的碗里,连狗蛋也分到一些,就是没狗剩的份。 冬生闷着头吃馍,跟元青低声讲着什么,他俩都只当没听见。 田氏为难道:“这……怕是不好吧,要不,我把我这份鱼汤给他喝,”眼见亲侄子亲睁睁的看着,她这个做姑姑的,哪里还吃得下。 狗剩气死了,愤怒的瞪着麦芽,小嘴撅的老高,不吃饭,也不吭声。 “不行!”麦芽很坚决,她认真的看着狗剩,“你都已经十岁了,勉强能算是个小男子汉,既然是男子汉,就该说话算数,我当时是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做的,没达到我的条件,你好意思吃吗?” 冬生帮腔道:“她说的对,身为男子汉,咋能说话不算数呢,那要是这样,你还不如去当女娃算了,这样就是耍赖,也没人说你!” “我不是女娃!”狗剩恶狠狠的吼叫,气的呼哧呼哧喘粗气。 田氏心疼的把他拽过来,埋怨他俩,“他还小呢,别把他吓坏了,不就喝个鱼汤,有什么关系!” “娘……”麦芽就怕田氏这种态度,这小子也是吃定了大姑会帮他,所以他不怕。 元青这时忽然开口了,对狗剩说道:“你是男娃,就得有个男娃的样,最起码的骨气得有,不能叫人看扁了,虽然只是一碗鱼汤,但如果你耍无赖硬要喝,我们也不拦你,就看你能不能喝的下去,做为一个男子汉,要是连这点气节都没有,长大以后是要被人耻笑的,所以,你可得想清楚了,喝还是不喝!” 元青很少说这么话,还是这么多的大道理,把麦芽都听傻了。 田氏忽然意识到,狗剩已经长大,他跟狗蛋不一样,乡下的小娃早熟,到了十岁就能帮着家里干农活,带弟弟妹妹,俨然是大人的小帮手。可狗剩仿佛还处在幼儿期似的,自己把自己当小娃看待。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她也不再吭声,不再做狗剩的靠山。 狗剩还在努力消化元青的话,以他的小脑袋,还不是太能听的懂,但男人跟男人之间的对话,往往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光着气势就足以。 “不喝就不喝,有什么了不起,”他把碗一推,抓着馍馍就往嘴里塞。那神情,像只骄傲的小公鸡,头仰的高高的。 麦芽称赞道:“这样才像个男子汉,说话算话!” 田氏还是有些不忍,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一年也来不了几回,这样做会不会太狠心了点。麦芽知道她的心思,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吭声。 吃完饭,元青跟冬生商量着下季的庄稼,麦芽提出自己的意见。 要说种水稻,也不是不行,但以现在的品种来说,水稻产量很低,管理也不容易,况且每年冬季,他们还得交租子,两下一除去,实在没什么赚头。 田氏给两个小娃洗澡去了,麦芽便跟他们一起坐在堂屋里讨论。 冬生犯了难,“要是不种水稻,那要种什么?” 见他俩愁的跟什么似的,麦芽笑了,“这有啥好愁的,咱有地,种什么不行,我看,分一半出来种棉花,另一半种玉米,今年我们家的玉米还是少了,不够喂猪,要是玉米存量足够多,我明年还想多养两头猪,而且青的玉米杆子,打碎了一样能喂猪,所以再怎么样,种玉米是最好不过的,至于棉花嘛,还是要种一些,自己家用,或者拿出去卖都成,另外要是有多余的田地,就种上芋头,它跟玉米一样,全是都是宝,怎么吃都成。” 冬生跟元青被她讲的眼前一亮。 元青道:“这几样东西的确很好种,收成也可以,或许真是个好主意呢。” 冬生有些担心,“那咱们今年的租子怎么办?” 麦芽一脸的从容,“这不是还有半年呢吗?不还他稻子,还钱不是也一样,下半年我们的生意还是得照做,到时候还怕没钱还他租子吗?这样省下来的田地,正好能种咱们想种的东西,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转换个方向罢了。” 大富家都只收稻子,所以他们每年下一季都会种水稻,等秋天收成,可以还租子。可是这样一来,秋种就等于白忙了。 ☆、第54章 忙播种 田氏从屋外伸进头来,“以后这家就交给你们当了,所以别问我,你们要觉着行,咱就干,已经穷到底了,还怕啥哩!” 她最近发觉自己的思想跟不上麦芽的节奏,干脆放权算了,给他们年轻人腾出空间。 元青使劲点了点头,“我看麦芽说的方法行,我下季就种玉米跟山芋,明儿我就在菜园子里下些山芋种,玉米嘛……” “玉米也能先下苗,只要保暖得当,出的很快,”麦芽又对冬生道:“哥,咱家今年只在田里种一点棉花,剩下的棉花,就在屋前屋后种,等前一季玉米收获,正好棉花苗也能长大。” 几人又讨论了些细节,终于敲定,田家除了棉花之外,还是多种玉米,山芋,反正李元青家种了,便连带着也帮他家种一些,这两家早已分不开,多一些,少一些都无所谓。 等李元青走了之后,麦芽又磨了一小桶豆浆,等着明早做豆花吃。 临睡觉前,她把狗剩叫了过来,扳着脸说道:“我事先跟你讲,明天我准备做小龙虾,如果你明天不淘气,乖乖听话,我就准许你吃,否则,你连汤都喝不到,听懂了没有?” 小龙虾的威名,狗剩一早就听说过了,馋的直留口水,只可惜孙氏做不出来她的味道。不过,即使他想吃的不得了,为了面子,还是忍住了,打死都不吭声。 麦芽故意拉长声调,“哦……其实你也很想吃的,对吧?” 狗剩:…… “我知道你其实很懂事,有时候是故意调皮,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说实话,我一点都不讨厌你,相反的,我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小娃,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吧,那明天就看你的表现了,哎呀……我昨儿还说想进县城买些东西的,要是我高兴了,说不定还会买些桂花糖糕,糯米点心啥的!” 狗剩眼睛突然就亮了,兴奋的抓着她的手,“姐姐,你要去县城吗?什么时候去?真的会给我买好吃的吗?”一般的东西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可对于县城里的风景,那是每个小娃满心向往的,梦幻王国。 麦芽摸着他的头,“等过两天家里没那么忙了,我就去一趟城里,到时候给你俩带好吃的,不过你得听话,不然我还是会像今晚这般,只能狗蛋吃,可没你的份。” 说回到老话题,狗剩又放开她的手,背过身去,默默的道:“我睡觉去了。” 虽然他没有明显表示,可麦芽知道,这小子心思可变了样。 果然,在后面的几天里,他瞎胡闹的次数少了,有时跟着冬生去田里,有时就待在家里玩泥巴,也不怎么惹狗蛋哭,的确是安静了不少,但脾气却没有变,看麦芽的时候依然把下巴撅的老高。 油菜收完了之后,田氏便待在家里,每天早上,把没晒好的菜籽梗搬出去,铺在平整好的稻场(平整光滑的地面,一般是用石磙反复压平)晒着。 脱完壳的菜籽单独晾晒,用木锨子均匀的摊开,这时菜籽里面还夹杂着不少杂物,等晒好了,会用扬锨乘着有微风的时候扬去。 田氏脱了鞋在散着菜籽,头上带着草帽,脸上也蒙着湿布。 麦芽一早起来收拾好了屋子,吃过早饭,便依着田氏的话,在菜园子里下玉米种,跟山芋种。 玉米下种比较简单,她从粪堆里挖了些土质松软肥沃的土壤,开出一小块菜地。 先把菜地上的土整平实,没有大土块,然后把肥土撒在上面,不用太多,大概母指深就成。 冬生扛着锹从地里回来,帮她挑水。 底土要浇透一遍,再把玉米种撒上,上面再用肥土盖上一层,就行了。为了保证湿度,冬生到小河边砍了些水草,盖在上面,这样每天傍晚撒一遍水,不要六七天,就能长出发芽。 种山芋就比较麻烦些了,种插都行,两者方法不同,但效果却也差不多。 她家的山芋种,还是小翠家给的。拿出来之后,捡大的,没有伤疤的芋头。 先在菜园地里,挖出个十五公分的坑,里面填上粪土,再把挑出的芋头搁进去,上面盖上湿泥,也是每天定期撒些水就成,等过几天,芋头抽出长嫩芽,就能把它们从土里挖出来,顺着芽的位置切开,插到做成垅的地里,浇上肥粪水,再把两边的土垅起来。经常施些肥,就能保证产量。 至于棉花种,田氏说,干脆到县城里买,因为棉花下秧更麻烦,热了不行,冷了也不行,麻烦的很。 农家活,说难也难,说容易,干的多了,就能找到窍门。要不然,怎么有的人家会种,秋天的时候收获一大把呢! 下了好苗,冬生又把园子里的其他菜全数浇了一遍。 狗剩在院子里逗小蚂蚁玩,狗蛋就跟着田氏后面,玩的不亦乐乎。 “芽子,油菜割完了,咱啥时候卖菜去?”忙完了这边,田氏又开始操心了。 麦芽蹲在菜地里,头也不回的答道:“要不就这两天吧,过端午,一定有好些人家要菜,要过节了,不如我们多做几样吧,我想卖些卤味,比如卤猪蹄,卤猪耳朵啥的,这些东西都是下等料,价钱不贵,拿出去卖价钱也不贵,我们烧好了,论斤卖,最近又农忙又过节的,人都馋坏了,一定好卖。” 田氏停下手里的活,眼睛一亮,“咦,这法子不错,县城里猪肉要卖到十文钱一斤,那会咱卖小龙虾也不过四五钱一斤,可猪蹄子锗耳朵更便宜,也就三四文钱一斤,咱买的多,老板还能不给咱便宜点!” 麦芽也站了起来,“娘,我想明天进趟县城去瞧瞧,顺便跟陈掌柜打听一下,看有没有我需要的佐料,另外咱不是还想问种果树的事情吗?这都得跟他商量商量。” 田氏也同意,“陈掌柜是个好人,比那一般的生意人强多了,他对咱家不薄,咱也不能怠慢了人家。” “嗯,我知道哩!” 狗剩蹭的站起来,两眼放光的瞧着麦芽,“你真的要去县城啊?” ------题外话------ 妞们;从今天开始文文更新改到每天上午,7:55分,风雨不变! ☆、第55章 泡豇豆 麦芽淡淡的瞧他一眼,不冷不热的道:“叫姐姐!” 狗剩撇撇嘴,“姐姐……” “这还差不多,”麦芽笑了,“我是要去县城来着,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保证给你带好吃的,咋样?” 狗剩刚开始是不大相信的,不过现在信了,“我听话,我一定听话,你叫我做啥,我就做啥,”说着,他一屁股坐到板凳上,腰板挺的笔直,一动不动。那模样,逗笑了田氏,“你这娃,一个县城,比你娘还管用哩!” 麦芽也被他被笑了,弯身跨起装了满满的菜篮子,走出了菜园。 最近蔬菜越结越多,把田氏都给愁坏了,看吧,肯定吃不完。种了几块白菜,有些老的吃不完,就拔了扔给猪吃,这样一来,玉米料就少喂一些,加上每天去摘新鲜的皮树叶,小猪已经吃成的大猪,整天没事,就听它俩在猪圈里哼哼叽叽,有时还打架。 “哎哟,这么些蔬菜,得吃到啥时候呀!”田氏看她跨的篮子,又唠叨开了。 “娘,放心啦,我不会让它们白长的,”麦芽叫狗剩给她端了小板凳,她坐到大树底下,又让他拿些小篮子过来分装。 狗剩这会听话的很,从没见他跑的这样快,有了昨天的教训。 他脑子里明白的很,要是不听话,可能真的啥都没有,他只能看着狗蛋吃香的喝辣的。 麦芽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你这样听话,才能算是个合格的小孩,我们村有个叫林虎的男娃,跟你差不多大,可人家比你懂事多了,他每回来,我都把好吃的给他吃,他快活的不得了呢。” 狗剩也不吭声,默默的帮她摘豆角。(这里的豆角指的是豇豆,长条型的!) 人家用行动表示嘛! 今年豆角的确种了不少,不过,麦芽一点都不担心,她准备把豆角泡着,留着慢慢吃。 “哥,你帮我刷一个大坛子呗!” “哦,要哪一个?”冬生指着院子里摆的一排坛子,大的有半米高,小的齐小腿高。 麦芽想了想,“我要中等的,今年菜多,小了恐怕不够。” “我过会去河边刷!” 田氏纳闷道:“芽子,你要做腌菜啊?”他们这里习惯是春季做腊菜,是用上一年种的雪里蕻,经过漫长冬季的孕育,春季收获之后,洗干净,切细或者整个腌都可以。每家腌的方法不同,做出来的味道也差了很多,腌的不好,那一坛子可就要扔了。田氏懒的倒腾它。 麦芽摇头,“我做泡菜,用盐水泡着就成,也一样好吃嘛,我之前不是泡了白菜吗?就跟那个方法一样。” 田氏不说话了,泡白菜的确很好吃。不过咸菜这种东西,得乘新鲜吃,不然搁的久,就失了味道。 另外,麦芽还有自己的想法,她想试着做韩国泡菜,这种泡菜,制作期短,味道也好,她想做来试试。不过家里没有辣椒酱,这就比较麻烦了。现在还不到秋季,不然可以现场制作。不过还好,她明天要去县城,如果有卖的,可以顺便买些回来。 田氏也不管她,只要她高兴就成。 中午,麦芽挑了些老的豆角,用咸肉爆炒出来,为了奖励狗剩,冬生特地去沟里捞了小龙虾,在河边清洗好了之后,端回来给她烧。 吃饭的时候,狗剩满脸的笑。 “虾,大姑我要吃虾,”狗蛋指着红通通的小龙虾,跟田氏嚷嚷。 麦芽把他抱过来,“来,姐姐给你剥壳。” 狗剩还真是喜欢吃,最后差点没连着盆一块抹了,临了,他擦了擦嘴巴,说道:“姐姐,我傍晚再去给你捞虾好不好?” “那哪行,这东西一次不能吃的太多,不然你要闹肚子哩!” “没事,我肚子结实的很,你瞧,”说着,他还煞有介事的拍拍肚子。 狗蛋笑他,“哥哥的肚子锣鼓,咚咚响!” 一家人都被他逗笑了。田氏很欣慰的瞧着这两孩子,幸好听了麦芽的话,不然狗剩现在一定叫她头疼坏了。 第二天一早,麦芽跟冬生去了县城,冬生赶驴车,麦芽揣着田氏给她的钱,坐在后面。 田氏对她是放心,这娃现在精明的很,比她还会管钱。 驴子在家闷久了,一出门,兴奋坏了,跑的也比以前快。 “哥,你叫他慢点,”麦式坐在后面颠坏了。 冬生扯着缰绳,“它跑一会就要慢下来,你忍着点,”驴子就是驴子,慢性是改不了的。 出了榆树村,大路的两边都是大大小小的农田。一眼望去,好些庄稼人在地里头忙活,有些要种水稻的,已经在灌水了。 没有现代的设施,只能靠人力去踩水车。这里的水车,是长长的像用木箱子拼起来的。里面装着叶轮,齿轮也是木头做的,一关一关的卡在一起,人站在上面摇把手,木轮子每转动一个轮回,便将水从底处带到高处。 看着他们干活,麦芽觉着自己家不种水稻的想法是正确的,没有机械,种水稻太麻烦了。你也没有牛,犁田怎么办?还不得靠人去拉犁,这样不划算,太不划算。 赶上快要过节,县城里头也格外热闹,好些跑村串镇的商贩们聚集到这里,小摊从县城门口就开始摆了,一路摆进城里头。 麦芽这次进县城就是为了淘点东西回去的,于是,早早就下了马车,一路跟冬生慢腾腾的往前边走边看。 等到走进县城的大门,驴车上已经摆了不少东西,有蓝布,有菜种,还有她寻到的一些稀罕香料,可以制作卤菜,也能回去当种子。另外也给狗剩兄弟两个买了些小玩意,算是给他们的礼物,典心得进县城里面买。 进了城门,他们先去了陈掌柜的店。 虽然还没到中午,陈掌柜店里头,客人不少,三三两两的进来喝点茶。 小二在店里跑前跑后。 冬生来过很多次,对他熟的很,在门口唤了他一声。 小二回头一见是他,脸上乐开了花,“哟,这不是冬生兄弟吗?今儿怎么有空来了,快进来坐,哟,麦芽姑娘也来啦!” ☆、第56章 上集市 小二殷勤的把他俩让进店里,奉上一壶茶之后,又赶忙到后面叫来掌柜的。 麦芽拿起茶壶,给哥哥也倒了一杯。茶色碧绿,入口甘甜,是好茶。 “哥,你快尝尝,这茶很不错呢!” 陈掌柜正好从里面走出来,听见她的话,笑着道:“麦芽还会品茶呢,真是难得!”乡下丫头,连茶都未必见过,更别提品茶了,那是大户小姐才会干的事。 麦芽跟哥哥站起身迎他,“陈掌柜说笑了,我也是略懂而已。”以前她也很喜欢喝茶,可到了古代农村,开发出的茶种不多,种植的也不多,所能出产的好茶,都进贡给了有钱有势的人,平民百姓哪里能尝到。 “以后就叫我陈叔,别老掌柜掌柜的叫,听着生分,”陈掌柜示意他们坐下,又让小二端着瓜子典心来。等到吃的上齐,他才询问他们的来意。 麦芽也不瞒他,如实跟他讲了,“陈叔,这不马上要过端午节了吗?我跟哥哥上城来买些东西,也好回去过节,再者就是,我也想来看看您,最近农家人都忙,小龙虾收的少了,也不晓得有没有影响您的生意,”期间还断了几天,实在是庄稼人,脱不开身,谁也不能放着农活不干,去捞虾吧,所以陈掌柜便让小二停了几天没去收。 陈掌柜一脸的无所谓,“你们都忙着收油菜,没时间收也正常,最近进城的客人少,我也乐的清闲两天,反正也不是我一家生意淡嘛,这不,也就从昨天开始,县城里才热闹起来,端午前,都要这么忙哩!” 听他这么讲,麦芽才稍稍放心,“我跟娘商量过了,从明儿开始,生意就做起来,除了绿豆芽,凉粉跟豆腐脑之外,我还想做些卤菜卖,这回进城是想把材料买齐全。” “哦?你要做卤菜啊?”陈掌柜激动了,“能搁我这边卖不?” 麦芽求之不得,“当然成了,我每天都能卤出一锅来,反正我们早上也要到县城进肉,我可以叫哥哥顺便就给您把小龙虾跟卤肉都送过来,不过呢,我娘还是会走街串巷去卖一些,毕竟我们也有我们的生意道嘛!” 她的想法,陈掌柜可以理解,“这是自然,反正我在城里卖,你们在乡下卖,两边不搭着,我也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意,于你们而言,可是多了一条生财之道啊!” 这道理,麦芽比他还懂,要不然她也不会非得走这一趟,还要在陈掌柜面前念叨一番,目的就在此。 如果光是田氏跟李氏每天赶着驴车去卖,指定卖不出多少,于陈掌柜而言就不同了,他是开饭馆的,是卖卤肉的最佳场所。只要她的卤肉做的足够好,味道独一无二,以后的前景,绝对是无可限量,就算以后有人想模仿都未必能仿的来。 把里里外外都想了一遍之后,麦芽微笑着道:“到时候您要是卖的好了,数量上,我也是适量给您增加,不过呢,卤肉最好是当现做现卖,天气越来越热,过夜不好,还有就是,价钱方面,您自己看着定,反正我只管出货给您,至于您要卖多少钱,您自己看着办。” 走村串巷的卖肯定没法跟饭馆比,两者差距太大,本钱也差很多。 陈掌柜重重的点头,仿佛又看见了希望,“丫头,看样子,我以后就得靠你了,只可惜你不能来城里,要不然咱一起合伙干,一定能把生意做大喽!” “不了,我还不想离开家呢,”在家里待着挺好,城市的生活不适合她。 麦芽又向陈掌柜询问了有关果树苗的事,陈掌柜答应替他们留意着,也不是急的事,总得一样一样慢慢来。 临走时,麦芽问他县城里哪里有卖辣椒酱的,陈掌柜想起来后厨那里还有一坛,便叫小二给他们搬上车。听说麦芽要做辣泡菜,他便笑呵呵的要麦芽泡好之后,拿给他尝尝,要是好吃,也能做为他店里的小菜。 另外,陈掌柜还非得塞给他们些店里的糕点,又把今儿没来得及烧的牛肉也切了不少给他们带回家。 牛肉是贵重的东西,麦芽怎么也不肯收,可最后还是拗不过陈掌柜的客气。 出了门,陈掌柜一直送出他们老远。 在经过宏记酒楼时,麦芽无意中朝里面看了一眼,很不巧的,居然又对上宏桂芹充满敌意的目光。 老实讲,她对宏家人,实在没什么感觉,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本来关系就不好,现如今加上陈掌柜这一档子事,关系就更恶劣了。 在民风淳朴的农家,与人结怨,是一件很不好的事,见面三分情嘛。 算了,再想也没用,该结的怨,你想躲也躲不了。 冬生驾着驴车,他们随后又去了肉市,问了猪蹄等一些猪杂物的价格,确实很便宜,比猪肉要便宜三层呢! 当下,麦芽便叫哥哥,把这几家肉摊的猪蹄跟猪耳朵都买下了。这些店主瞧他们兄妹两个净捡孬肉买,也乐的清仓给他们,把价钱也算便宜了。 猪肉也称了两斤,这是为过节准备的。至于其他的,就不用买了,家里的鸡仔够规格宰杀,鱼呢,可以自己捞。 买了不少东西,麦芽忙着把东西码好,“哥,你瞧见卖棉花苗的没有?” 冬生摇摇头,“好像没有,要不我们再到前面去瞧瞧?” “嗯,走吧!” 前面的街市很热闹,有卖小吃的,有摆弄杂耍的,还有外地来的耍猴艺人,总之,五花八门,啥都有。 麦芽在这里又找到好些香料,总算凑的差不多了,狗剩兄弟两个的点心也有了,陈掌柜给了好多呢,不过,麦芽还是买了些蜜枣,等包棕子的时候,可以用来做馅。 在走到卖布匹的摊位前,冬生不走了,“芽子,你扯些布做几身衣裳吧!” 麦芽本来还想拒绝的,可低头瞅着自己身上,明显已经小很多的长衣长裙,看样子,真的得做衣服了。以前她还小,田氏总是改哥哥的衣服给她穿,可她现在是大姑娘了,最近一两年穿的衣服都是田氏把旧衣服改给她穿的,可田氏衣服也不多,也改不了几件。 ☆、第57章 做衣服 衣服破了,可以补,小了可就没法补了。麦芽一狠心,干脆多扯了些布,给娘跟李氏都做两身,这钱也是她们帮着挣的,应该犒劳犒劳她们。加上刚才买的蓝布,几个人都能做衣服了。 男娃可以做无袖短衫,麦芽便又买了些米色粗布。 冬生只知道她买布,并不晓得是给他做的,否则一定不会让她买。 兄妹两个一直逛到下午,今天难得奢侈一回,午饭就用几个典心对付了一下。 回程时,麦芽枕着布料睡着了,一路摇摇晃晃的,倒也舒服的很。 狗剩早已等的不耐烦,吃过午饭就在小路上眼巴巴的望着,直到瞧见他们的驴车慢腾腾的走来时,像一只射出去的箭,那小腿跑的,跟火轮有的一拼。 “哥哥,姐姐!” 麦芽被他的叫声惊醒,撑起身,看见是他,笑着对冬生道:“他还真是积极。” 冬生甩了驴屁股几鞭,让它跑的再快点。 狗剩追上他们,麻利的跳上马车,呼哧的喘着大气,像只等待奖励的小狗,只差没吐舌头了。 麦芽笑着从包袱里摸出两个彩泥捏的小人,“喏,这个喜欢吗?”这个年代,实在没什么好玩具,除了这种泥彩小人外,就是糖人。 狗剩眼睛放光,接过两个小人仔细瞧了又瞧,最后,他选了个拿大刀的,把另一个娃娃递还给她。 麦芽无声的笑了,他没有两个全霸占,而是知道另外一个要留给弟弟,看样子,这小子又进步了。 “还有点心,”她又掏出陈掌柜给的吃食,都是些当季出产的甜点,做工不算精致,但口感绝对是一流的。 麦芽想起,二妞送了她些糯米,回头自己做典心,正好她买了不少红糖跟白糖,可以做糯米甜糕。 回了家,田氏见他们买了这么大一车,跑来帮他们搬下车,“你俩进趟城,都快把城搬空了吧!” 狗蛋也从院里跑出来,“姐姐,我要吃点心!” “好,给你!” 得了吃的跟玩具,狗蛋又跑回院子里,乖乖的坐在那玩耍。狗剩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瞧见他们在忙里忙外的搬。于是,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高处,也人模人样的来帮忙。 田氏夸他道:“哟,你们瞧狗剩,才来咱家几天,就这样懂事哩,真是个好娃!” 冬生也道:“他本来就很听话,就是有时淘气了点。” 小娃就是这样,你越夸他,他越卖力,干的可起劲了。 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了堂屋,麦芽开始一件件的整理,田氏也在旁边帮着她。 “娘,我跟陈掌柜谈过了,以后还是得往县城里送东西,咱家卖的,都得给他送一大份,另外卤出来的猪蹄,他也要,至于价钱呢,他让我们自己看着收。” “咱的卤肉还没出来,他就定下了?” 麦芽直点头,调皮的扬起下巴,“那还不是因为咱做的菜一直很独特,他当然得先预定啦!” 田氏被她那模样逗笑了,“瞧把你给美的!” “哦,对了,还有这个,”麦芽把那几匹布抱给她,“这是刚买的布,反正是要到夏天,不做衣服是不成了,干脆每人都做两件,娘,也要给元青哥跟李婶做哦!” 田氏摸着滑溜溜的布料,心疼的道:“这么些布,得花多少钱!” “哎呀,钱花了,可以再挣嘛,相信我,不出一个月,咱这些本钱就能回来了,可是衣服不能省啊,你看看你身上穿的,都快成补丁衣啦!”麦芽指着她身上,左一块右一块打着补丁的衣服。 田氏不再说心疼的话了,买都买回来了,难不成还退了吗! 麦芽把布料都抱给她,嘟囔道:“布料我是买回来了,可我没空学做衣服。” “那干脆就交给你李婶做,我们上午出去卖菜,下午她在家,我们买布料,她负责做,不是正好,她针线活也比我好,不让她做让谁做?” 田氏这样说是有用意的,若是他们做好之后,送过去,李氏一定不肯收。可拿给她做就不同了,她也出了力,一方出钱,一方出力,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她心里才不会惦记着。 整理好东西,也顾不上休息,一家人又忙活开了。 冬生负责把猪耳朵等东西清洗干净,猪蹄要用刀仔细刮去毛,猪耳朵也要切开耳洞的地方,里面有好些脏东西要用开水烫,才能洗掉。先期他们只弄了这两样,先卖着试试。 绿豆芽要现泡,估计明天是卖不成的,凉粉倒是可以,田氏揣好了面,用一盆清水慢慢搓洗,把淀粉跟面筋分离。 麦芽得把卤料配好。花椒是之前家里就有的,她也种了一些,等到秋天就能收货获。 小茴香、甘草、草果、陈皮、八角,桂皮,香叶,都买到了,有些是在草药铺里买到的。 八角,小茴香跟草果,都可以种,所以她留了些种子。 这些香料按一定的比例配好,麦芽又缝了些小口袋,把卤料装好,再把口子系上,这样里面的香料用完,袋子还可以反复使用。 余下的香料,麦芽整整装了二十几包。 其实最好的卤汤,是陈年的,就是老卤汤,可惜他们家没有,不过从今天起就有了。 既然要长期卤肉,就不能占用家里的土锅。 麦芽让哥哥在院子里支口锅,用木炭烧,等有空了,在上面盖一个小棚子,这样比较方便些。 田氏洗好了面团,便帮着她烧院子里的铁锅,“哎哟,这锅太简陋了,过几天让你哥挑些泥巴回来,再支个像样些的。” 现支起来的锅,一烧黑烟冒一串,呛死个人。 冬生端着一大盆洗好的东西进来,听了田氏的话,忙道:“我明天就和稀泥,支土灶!” 等大锅里的水开了,麦芽便把猪蹄子,猪耳朵一古脑的倒进去,先焯一遍水。 冬生叮嘱两个小娃别靠太近,万一烫着可不得了。 田氏也担心这个,“唉,你舅舅说要来接他们的,可总也不见人来,明儿咱家又得忙了,哪里有空看他们,这会院里又多了口大锅,危险的很呢!” ☆、第58章 卤肉 麦芽当然明白她的担心,可舅舅不来,他们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人送回去吧!她咬着唇想了会,忽然眼睛一亮,对哦,她咋把林虎给忘了,那小子精明的很,虽然只比狗剩大一点,可那娃听话又懂事,就是不晓得他家里的活忙完没有。 锅里的再次泛起热泡,得把里面煮的东西全都捞出来,冬生怕她弄不动,接过锅铲道:“我来吧!” 男娃的力气就是大。 焯完了水,锅里还得重新添上干净的水,把包好的卤料搁进去,麦芽怕一包不够,又添了一包,肉比较多嘛,接着放些酱油跟生姜。冰糖先要我锅里炕热,捞成后用擀面杖,擀成粉末,然后下锅中炒成糖汁,这时候的火候一定得把握好,火大了容易炒糊,火小了炒不出粘稠,还很容易粘锅。麦芽是炒不好的,这种技术性的活还得田氏来干。 “做卤味就得炒糖吗?你从哪学来的呀,”卤味她是头一次听说,他们这方人不兴吃这个。 麦芽从锅灶下面伸出头来,一本正经的跟她说:“我之前去县城的时候,听人家讲的,每个地方吃法不同,还有那海边的人,就靠吃鱼活呢!” “哦,还有这样的事,”听闺女这样讲,田氏认为自己可能真的孤陋寡闻,也说不准,谁晓得外面的人都吃什么,她曾经听过路的小贩说,还有人住在树上呢,无奇不有。 乳白色的冰糖熬成了咖啡红,田氏拿锅铲不断的翻动,“行了,把火灭了,我得赶紧盛出来,免得待会锅难刷。” 麦芽把糖色倒进卤锅里,这个年代没有味精,其实也不用放了,都是纯天然的猪肉,鲜味是没有问题的。 大火烧开之后,改成小火慢慢熬煮,二个小时之后,才能出锅。 院子里的香气渐渐浓了,狗剩吸着鼻子,凑上来闻,“大姑,你这烧是啥,这样香哩!” 狗蛋也跟过来,口水哈喇子流了一身。 田氏忙用袖子给他擦掉,“大姑在做卤肉,现在还不能吃,等到晚上就成,”她疼惜的瞅着两娃身上的衣服,唉!谁家的小娃都一样,小的时候穿哥哥姐姐传下的,有的要传好几个娃,到最后都破的不成样子。这兄弟俩的衣服也不晓得从哪捡的,狗剩调皮些,衣服到处是小洞洞,补也补不成。既然他们都做了,这两娃能不做吗?干脆也给他们每人做一件。 麦芽在厨房里腌肉,这是为过节买的,所以她只用少理的盐,在表皮抹了一层,不会臭就成。 腌好了肉,她又赶着小驴子去磨豆浆。 娘三儿一直忙到天色擦黑,麦芽抽了个空去把饭煮上。 卤汤不用再管,田氏便跟冬生收菜籽,接连向天晒的差不多,就着这会有风,便用扬锨把杂质漂了,再装筐里搬进堂屋码上。 吃过饭,田氏去了趟元青家,把布料送去,顺便跟她讲了明天卖菜的事。 冬生带着两个小娃下河里洗澡去了,麦芽本来想拦着的,他们还小,要是给水冲走了怎么办,可冬生却满脸的不在乎。声称,男娃子不会游水,长大后要被笑话的。 看他们三个欢蹦乱跳的朝着河边去,麦芽嘴角挂着微笑,转身也回了屋,刚才她烧了一锅水,正好去泡个澡,今天一路颠的,快把她骨头颠散架了。 这一泡,她差点就睡着了,还是田氏回来的声音把她惊醒的,狗剩跟狗蛋这两天都不跟她们睡了,嫌她们是女的,是跟冬生睡。 麦芽把门从里面插上的,田氏没推开,“娘,你等下,我在洗澡呢!”她赶忙从澡盆里站起来,用干布擦了水。 “那我等会再进来,”田氏转身去了院子。 她不进来,麦芽也不那么急,乘着穿衣服的时候,她打量了下这副身体。 十五岁的年纪,已经长开了,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身上白白嫩嫩的,一点多余的脂肪都没有。再就着水照了下自己的脸。虽说不是美若天仙,但也算得清秀可人,眉眼之间,娴静柔美。 若是按着村里的风俗,要不了两年,她就得嫁人,再迟也不过二十岁,也就四五年的时间。时间虽然不多,但也应该够了,把家里房子翻盖一新,再给哥哥娶个贤惠的嫂子,能田氏孝顺有佳。也算对得起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不晓得是不是跟她调换了,她是不是成了另个时空的自己,说起来还挺绕口的。 锅里还剩些水,田氏就着随便洗了个澡,娘俩窝在床上讲话。 “娘,元青哥,家里的活忙完了没有,油菜收完了吗?” 田氏意味深长的笑了,“你就知道关心你的元青哥,他也就知道关心你,我瞧着,要不了多久,娘就得把你嫁出去,不然,你在家眼睛都要望穿哩!” “哎呀娘,你说啥呢,我就是随口问问嘛,”她有做的那么明显吗? “还不好意思呢,你还别说,我今儿一去,元青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我当是啥事,临走他送我出来,才敢开口问你的情况,这两天他在家晒菜籽,没空过来,怕狗剩两个娃闹你,这孩子,心还真挺细的!” 麦芽心里升起一股暖流,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娘,我不想过大富大贵的日子,只要过着舒心就成,你瞧那些嫁进大户人家的女娃,一整天都只能待在家里,时不时的还要看人脸色,日子过的多辛苦,我才不要。” 田氏重重叹口气,“说的也是,我们村前几年有个女娃就嫁进县城,听说那家还是个当官的,她嫁过去不能做正房,只得委身做妾,做妾也就罢了,要是能生个一儿半女,日子兴许就好过些,哪成想,她怀是怀了,不知怎么的,孩子总是掉,再后来,府里的老太太嫌她晦气,给赶了出来,给她弄了个小院子,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去了,真是可怜。” 大户人家的内幕多了去,天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流产的,世上没鬼,有鬼的是人心。 ------题外话------ 妞们,欢迎进入轻烟读者群哦:群号:53223077轻烟在这里等着你们呢! ☆、第59章 又来了 “反正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嫁个疼我爱我的好男人就成,日子给自己过的,不是过给人家看的,不需要别人评价!” 田氏打趣道:“这丫头,真不嫌害臊,现在就想着要嫁的啦,那我明儿就叫元青上门提亲算了,赶快把你嫁过去,行不?” 麦芽的回答,是钻进她怀里撒娇。其实她还有个想法没说,以后要是碰上好的中年汉子,她还想给田氏张罗一个呢!不过,这话她现在可不敢说,谁晓得田氏是个什么反应呢! 次日一早,娘三个天没亮就起来忙活了。 卤肉昨晚睡觉前,麦芽捞起来,放在竹扁里晾着。为了方便卖,她将猪耳朵切成细条,猪蹄也跺成小块。这样卖的时候,用小碗量着卖,还得准备个小桶,用来装漂出来的清卤汤,卖的时候浇上就成。为了让卤肉的味道更好吃,她昨天现剥了蒜头,不过可能不太够。另外还配上麻油跟用汆烫过的油辣椒,根据个人口味适量添加。 田氏看她捣鼓那么一大堆,微笑着说道:“你整那么些玩意,我跟你李婶弄乱了怎么办?” “没事,等会李婶来了,我再跟她讲一遍就是,她比你记性还好呢,对了娘,卤汤跟拌凉粉的汤得分开,别给弄混了,不过豆腐脑可以跟凉粉共用一种佐料,灵活着调配就成。” “豆腐脑刚下锅,你要不要去看看,娘怕熬的不好,”田氏没什么把握,之前也熬过,可就是没有麦芽熬出来的好吃。 一人做饭一个味道。 天蒙蒙亮时,冬生赶着车把李氏接过了,元青不放心,也跟来了。 麦芽另外又熬了一锅豆腐脑,另外又和面,炕了些葱油饼。 葱油饼做法简单,不用发面,和了面,加入切碎的小葱,锅里下油,把面糊摊成圆饼状就成,当然,也可以把面揣的结实些,这样就能贴着锅边炕,炕成表面微黄就成。 吃早饭的时候,李氏又念叨起布料的事,麦芽始终笑着一言不发,田氏冲李氏直使眼色,都快成一家人了,还说这些干嘛。 狗剩今天特乖,吃饭也不乱跑,乖乖的坐着不动弹。 李元青有些纳闷的瞧他,狗剩对他还是有些怕怕的,眼睛闪躲着,就是不肯看他。 吃过饭,大家帮着把东西往车上装,大大小小的木桶,摆了一车。元青把李氏扶上去,目送她们走远。 她们是走了,可还得送县城里,给陈掌柜送些货,顺便得再进些新鲜的猪肉回来。 这件事还得冬生去办,他从村里租了先前送小龙虾的那辆驴车,搬了两坛子卤好的猪肉,另外还有一桶豆腐脑跟凉粉,小龙虾还没有,暂时不能送。 元青也帮着他一块搬货,这一去就得大半天,冬生不放心麦芽一个人在家,不过好在,还有李元青,也是为了考验他,冬生只对麦芽说了看好门,叫两个小娃听话,便赶着车走了。 送走了他们,李元青回身看了眼麦芽,然后径直走到院子里,把堆着的油菜杆摊开。 “元青哥,你家油菜也没晒吧,不如你先回去,等弄好了再过来也行,”麦芽站在他身后说道。看着他宽厚的脊背,心里总是很踏实。 李元青直起身子,对她笑了笑,“没事,时辰还早呢!” 他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好看极了。 狗蛋跑上去帮着他抱,他高个小,每次只能抱一点点,两个人忙的有滋有味。 狗剩在旁边站了会,不晓得是不是想通了,犹豫了几下之后,也过去帮忙。 还好,家里有三个男人在,不然她一个人在家还真有些害怕哩。 还有很多活要干,她可不能在这儿干站着。 菜园里很多蔬菜都可以吃了,要是不摘,就得老了。只有青椒不急,麦芽想着等养红了,做剁红椒,正好也能做韩国泡菜呢! 摘下来的蔬菜,用井水洗了,豆角放进泡菜坛里,压实压紧,让盐水漫过豆角,等几天之后就能做成酸豆角。 黄瓜也结了不少,将黄瓜从中间破开,刮去黄瓜瓤,今儿太阳大,洗干净之后,摆在外面晒一天就成,然后从坛子里舀些黄豆酱出来,把晒好的黄瓜搁进去泡着,上面再密封严实,防止苍蝇飞进去下子。过些日子之后,就能吃到最正宗的酱黄瓜。当然豆角也能酱,不用晒,直接放进酱坛子就成。 另外瓠子,茄子,西红柿也越结越多,除了中午要吃的菜,其实的,麦芽全合理分配处理了,一点也没浪费,比如瓠子可以切成薄片晒干,做瓠子干吃,冬天用来做菜,也顶好不过。 茄子要是真吃不完,还能煮熟了喂猪。 忙完了菜园子里的菜,她得把泡好的绿豆芽捞出来,放到木盒子里去,铺上湿布,凉粉也不够,还得再洗一大盆淀粉。 元青晒完了油菜杆并没有走,到厨房拎了猪食桶,又把猪喂了,把鹅也赶到后面,顺便带了一盆鹅食,把鹅一并喂了。 他刚回到院子,还没顾上跟麦芽说话,一直在门口蹲着玩的狗蛋,忽然嚷嚷道:“姐姐,有人来了。” “是谁?”麦芽在厨房。听见他叫,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还滴着水。 进来的是个清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不是谢文远又能是谁。元青一瞧见是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难看的很。 麦芽预示到暴风雨的前兆,赶快用围裙擦干净手,跑到李元青前面,挡着两人,语气不善的对谢文远道:“你来我家干啥?” 谢文远一进门,就瞧见李元青了,他忽然就明白了,麦芽为何对他这般冷淡,原来是她移情别恋,喜欢上李元青。 “麦芽,我来看看你……” “谢了,我没什么好看的,能吃能睡,不用你惦记!”麦芽感觉到身后男人的怒气,正在慢慢累积中,她得赶紧把这个人打发走。 谢文远只当她还在生他的气,“麦芽,你咋还在说气话,那天我不是都说了吗,是长辈定下的亲事,不是我愿意的,你怎么还生气呢,我已经跟我爹娘摊牌了,只要我能考上功名,他们就答应,让我纳你为妾,虽然委屈了你,可我们俩还是能在一起,不是吗?” ☆、第60章 见一次,打一次 李元青已经包不住怒火,窜出来,照着谢文远的脸就是一拳。 “哎哟……”谢文远没能躲开,被打中的鼻子,血哗啦啦的就往下涌。 狗剩把弟弟拉开,两人站到一边去了。 麦芽慌忙上去抱住元青,“元青哥,不能打了,你再来几拳,他小命就没了,咱不跟他计较,我只当听狗叫唤呢,你别生气好不好?” 谢文远也不晓得从哪来的骨气,竟然挺直了腰杆,正色道:“麦芽,你别求他,我看他把我怎么地,李元青,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我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谁都跟你似的,像个莽夫呢!” 李元青生气是因为谢文远,竟然叫麦芽做她的妾,这是在侮辱麦芽,叫他怎么忍,“我警告你,以后再让我瞧见你,见一次,打一次!” 谢文远被他的气势吓的往后退了几步,可嘴上仍然不肯讨饶,“你敢,你家还种着我家我的地呢,把我惹毛了,我让你家没地种,看你还能耐,”他又对麦芽说道:“芽子,县城里的生意也不是只有一个姓陈的,只要你有好菜,宏记酒楼也不会场亏待你,况且以后,你还是要嫁给我的,何必让别人占了便宜呢,不如你把配方卖给宏家吧!” 这番话,再次换来李元青的拳头,谢文远架势摆的很足,可轮到真要干仗时,吓的一直退到门外,他是书生,又不是习武的,哪里真打的过他。 慌乱中,他随手抄起个门外放着的一个破竹筐挡着,李元青一拳挥下去,皮肉被锋利的竹子划伤了。 谢文远也吓的转身就跑,这明显是不怕死的节奏啊! 麦芽根本不去管他,紧张的握住李元青的手,训斥他道:“你好好说话不行吗?干嘛非得动拳头,你以为你拳头是铁做的呢,走吧,我给你上些酒消消毒,”她拉着李元青回去,吩咐狗剩把院门关上。 狗剩因为见识过了李元青打人的功夫,现在对他可以说,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麦芽径直拉着他,回到自己的屋子,从柜子里翻出半坛子酒,“这还是你们上回喝剩下的,我偷偷藏了起来,不能都给你们喝了。” 李元青垂着头一声不吭。 “酒抹上去,会有些疼,你忍着点,”这家伙下手也够猛的,手划出几道血口子。虽然不深,但血流的还挺多。 酒撒上去的时候,她感觉到元青抽息声,但他连哼哼都没有。当麦芽抬起头的时候,只瞧见他眉头微微皱在一起,紧接着,她的眼睛,跟她的心,都一同跌进一潭深不见的黑眸中,惹得她心底发颤,脸颊刷的红了。 “元青哥,你这样看着我作啥?”麦芽垂下眼睛,用干净的纱布,给他的手包上,指间接触到他的皮肤时,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灼人温度。 李元青还是一言不发,可下一秒,一双强壮的手臂,突然将她圈住,接着,她便触摸到一副结实的胸膛,以及强有力的心跳声。 “不要做他的妾,”李元青声音闷闷的,他将脸埋在麦芽颈间,身体带着颤动。 麦芽在呆滞片刻之后,缓慢的用双手揽住他的腰。李元青感受到她的回应,他将麦芽抱的更紧了。 她叹口气,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野兽似的技抚摸他,“你想哪去了,我什么都没有答应他,是他自己在那自言自语,再说了,我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他的妾吗?怎么可能呢,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嘛!” 李元青倏地将她推离怀抱,对上她的眼睛,“芽子,你说真的?” 麦芽调皮的冲他眨眨眼睛,“当然是真的,虽然我忘记以前的事,不过呢,我也问过他,从前连手都没有跟他牵过,所以……”她羞涩的垂下卷翘的睫毛,“所以,你可要对我负责哦,你刚刚抱了我呢!”她忍着笑,等着他的反应。 果然,李元青脸红的比她还厉害,赶忙松开自己的手,先前是他太冲动了,要是搁平时,他是万万不敢的。 麦芽越发喜欢逗他,小嘴一撅,故作委屈的道:“元青哥,你是后悔了,不想对我负责了吗?” “不是不是,你想哪去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他窘的说不出话。 麦芽在停了几秒钟后,抱着肚子笑的前俯后仰。 见她笑了,元青也跟着嘿嘿直笑。 先前因为愤怒,都没顾得上在意他们俩同处一室呢,外面还有两个小娃。要是被人撞见,会不好的。 “我……我先出去了,”李元青首先意识到这样共处一室不太妥当,赶忙就要转身离开。 在他要离开时,麦牙忽然踮起脚,亲了下他的脸颊。这个做法的确突兀了点,搁在现代是没什么,可搁在古代,就真的太大胆,太前卫了。 李元青愣在那,半天都没回过神。 麦芽笑着推开他一点,从他身侧跑了出去。 有了这一次的亲密接触,麦芽跟李元青之间完全不一样了,冬生赶着驴车从县城里回来时,看着麦芽脸上挂的笑容,倒叫他纳闷极了。 “麦芽,你咋了?” 狗蛋听见他问话,凑上去殷勤的给他解释,“大哥,今天家里来人了,元青哥哥还跟人打架了呢!” “别说!”麦芽拦的晚上点,狗蛋一口气全说了。 冬生紧张了,“元青跟谁打架了,我不在的时候都有谁来过?” 眼见瞒不住了,麦芽只得老实跟他讲了谢文远来的事。 果然,冬生大怒,一副恨不得要去找他拼命的架势。麦芽又得再劝他一遍,还没把他劝好,田氏跟李氏也赶着驴车回来了,这下可炸锅了。 “那混小子还敢来?”田氏嗓门大的震耳朵。 麦芽闪开身子,避开她的魔音功,先前一次谢文远来找她的事,她并没有告诉田氏他们,就是怕他们是这样的反应。 冬生嚯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我去找他,”转个身就要往外边走。 麦芽窜上去,扯住他的胳膊,急的直跺脚,“哎呀,早知道就不跟你们说了,他被元青哥打的鼻青脸肿的,你还去找干嘛呀,说不定,他这会都回县城了呢!” ☆、第61章 啥叫红头巾? 李氏还算比较冷静,她也劝道:“是哩,他被打成那样,也不好意思在村里待,肯定早走了,你这会去,也是扑个空。” 冬生恨恨的又坐了回去,“我要不揍他一顿,我心里气消不了。” “就是,我要是看见他,也非得拿扫帚抽他一顿不可,还以为咱家好欺负呢,他婚事都定下了,还来我家干啥,叫人看见了,还以为咱想高攀他家哩!”田氏越说越气愤,连麦芽给她端来的水都不肯喝。 李氏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我说他婶子,虽然我这么说有点不地道,但话糙理不糙,如果想让谢家的小子彻底断了念想,我看……不如赶快给麦芽定个亲事,你看咋样?”说出了心里话,李氏心里还是很忐忑的,时机好像不太对。 这话一出来,田家的三个人都愣了。 不过每人心里的感觉都不同。 冬生听到要给妹妹定亲,有些舍不得,不过很快,他就能想通,往后都还在一个村子里,也不远,走几步就能见到了,总比嫁到外村去,要强的多。 田氏比他还舍不得,虽然嘴上说要把闺女嫁了嫁了,可真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她心里酸酸的,眼里也酸酸的。 麦芽心情就更复杂了,五味杂陈,啥滋味都有。 娘三个心思虽不同,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李氏一说要定亲,他们就没把男娃往外面想,自然而然的就认定是元青。 李氏瞧他们几个不吭声,虽然这种时候不好再多说什么,但想着趁热打铁,现在不说,又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她得先把麦芽定下来再说。 “大妹子,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们家条件是差些,可元青这娃你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啥样的人,你们也都晓得,他对麦芽咋样,你们比我还清楚,我看……要不咱两家选个吉日,把两个娃的亲事定下来,至于啥时候过门,反正孩子也都小,也不急这一时。” 田氏听她都这样讲了,扯出笑容,道:“瞧你说的啥话,啥穷不穷的,我家情况也不比你家好到哪去,冬生他爹去的早,孩子也都大了,我就早跟麦芽讲过,她的亲事由她做主,我不干涉她。” 李氏了解她不是那爱推脱的人,知道她讲的是实情,于是,她将目光移向麦芽。 其实,麦芽现在考虑的不是答应与否,而是她要怎样的表情才不会显得很过。 是该害羞的点头,还是干脆不讲话,或者欢天喜地的接受? 她脑子残留的是现代人的思想,当然是很开放的,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是跟元青睡在一个炕上,该是怎样的场景。这个想法,她默默想着也就罢了,要是讲出去,只怕要吓死一堆人。 元青不放心李氏有没有回来,所以便来田家看看。 没想到,一进院子,就瞧见几个围坐在一块,表情都挺凝重的。 “这是咋了?” 李氏赶紧把他招呼到跟前,笑容满面的对他道:“娘跟你田婶说正经事呢,你来的正好,要是麦芽愿意,改天咱们正式上门提亲,今儿就先透个底。” 元青心一下被揪紧了,坐在李氏身边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朝麦芽看去,正迎上麦芽投过来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像打了个结,连在了一起。 “你还看呢!”冬生打了他一拳,他脸上写满‘不舍’两个大字。 元青尴尬的垂下头,挠着后脑勺。 田氏瞅着两个孩子的表情,哪还用多说,谁都看出来了,她一拍大腿,“那就这样说定了,赶明儿叫下塘村的算命先生给他们俩合个八字,再先个黄道吉日给两个娃娃把亲事定下来,我看他谢文远以拍还好意思来不!” 麦芽被她的话逗乐了,看来田氏真是对谢文远厌恶坏了。 她转眼看了看哥哥,郑重的说道:“亲事可以先定下,不过呢,哥哥的亲事也得尽快张罗才行,我得看着他娶个好嫂子,能孝敬我娘,我才能放心。” 冬生不乐意了,背过身去,道:“说你们俩的事,咋扯我身上来了!” 田氏轻打了下他的背,微怒道:“咋就不能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妹妹亲事都定下来了,难不成你还要打光棍?” 李氏插话道:“哎哟,他婶子,你放心好了,冬生这娃多好,要长相有长相,要品性有品性,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你还怕他找不着媳妇吗?我这就托人打听去,等有了好的,再跟你说。” 冬生比元青还腼腆,他俩真够凑成一对的。 麦芽打趣道:“我都没害羞呢,你俩倒害羞上了,要不要给你俩做个红头巾哪!” 狗剩一直蹲在边上,听到这,简直要笑趴了,“红……红头巾,哈哈……你俩要戴……红头巾?哈哈……” 狗蛋咬着手指头,纳闷的问他,“哥哥,啥叫红头巾?” 冬生吼他俩个,“你再笑一个试试,看我不打你屁股!” 田氏站起来,“好啦,快点吃饭吧,我跟你李婶都快饿扁喽!” “饭早做了,一直在锅里煨着呢,我这就去端,”麦芽站起身,往厨房去了。 元青筹措了会,也不敢抬眼,笔直的站起来,红着脸道:“我,我去帮她端。” 两个老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心知肚明。 进了厨房,麦芽把大锅盖掀开,里面蒸着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自从挣了钱,总算不用再天天喝玉米粥,营养跟上,干活也有劲,她就发现这哥哥跟元青个头一天窜一点,肌肉也越长越结实。 锅里冒着热气,瓷碟在里面蒸的很烫,得包着布才能端。 麦芽找着抹布,正要下手去端,一双大手插了过来,徒手就把菜端了出来。 元青憋着很大的勇气,才把话从嘴里挤出来,“麦芽,你是真的愿意跟我定亲吗?” “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不成?刚才我可是都亲过你喽,我这辈子也不能再嫁别人了,元青哥,你不想娶我吗?” ------题外话------ 妞们,轻烟将在这个星期天上架,到时候还靠妞们大力支持,支持轻烟,支持这本心血之作! ☆、第62章 摘果子 “想,当然想,”元青动作一大,手里的碟子差点就被挤碎了,“我是怕委屈了你……”他还是有些自卑的,他没有谢文远有文化,也没他有前途,家里情况也不好,真是怕委屈了她。 麦芽回他温柔的一笑,“我只想嫁个疼我,爱我,会一辈子对我好的男人,以后的日子过的和和美美,平平静静的,就足够了。” 李元青郑重的对他点点头,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掷地有声的誓言。可他眼里的笃定目光,却比千言万语来的还要真实。 两人相视一笑,情意尽在不言中。 今儿中午的饭,吃的才叫一个痛快,李氏中午非得喝酒,田氏也被她劝动,于是两个老女人,你一杯,我一杯,最后竟喝高了。田氏晃着脑袋傻呵呵的笑,李氏醉的更厉害,直接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麦芽提议把她们两个背回屋子里,就在她家先睡一觉,给两个老女人先醒醒酒。 下午还有一大堆活要干,弄睡了那两位主,麦芽三人又忙活开了,明天要卖的卤肉已经煮上,其他几样东西,也在制作当中。下午的时候林虎跑来了,背着一筐李子。 一见着他,麦芽从没有这么亲切过,笑眯眯的把他拉进院子,给他倒了水,又把狗剩拖到他面前,给他们介绍了。 “虎子,他是狗剩,是我舅舅家的孩子,那是他弟弟狗蛋。” 她一介绍完,就看见林虎脸上露出鄙视的神情,他是在鄙视他俩的名字。乡下小娃叫个难听点的名字,是为了好养活,可也不用叫这么难听的名字,还凑成一对的叫。 狗剩见他瞧不起自己,知道人家嫌他们兄弟的名字,小脸一板,生气的道:“喂,你那什么表情,我就叫狗剩,我弟弟就叫狗蛋,那又怎么地,我娘说了,名字起的赖,长大了才是干大事的人,你叫林虎就了不起啊,以后不晓得是病猫还是啥呢!” 林虎也被他说的直冒火,两个小娃眼看着就要打起来,麦芽正要劝架,元青走过来,一手揪着一个,愣是把两个人提溜在半空。 “听着,不许闹事,不许打架,不然今晚没你们的饭吃!” 没饭吃的威胁,比他的眼警告还管用。 林虎吸了下口水,“麦芽姐,你今晚做啥好吃的?” 瞧他一脸的贪婪,麦芽不禁失笑,果然还是个孩子,“我今晚可以做糖醋鱼给你们吃,不过只给听话的小孩吃,你若是能帮着我带他们两一下午,而且保证不打架,那我今晚就留你吃饭,咋样?这个交易你干不?” 林虎想到狗剩那副欠揍的表情,只犹豫一秒,便猛点头,“干,不就是一下午嘛,我忍忍就过去了。” 他毕竟大一些,站在狗剩面前,比他高半个头呢,他招呼兄弟俩,“麦芽姐还要李子,这里的不够,你们跟我一块去村里的树上打李子,去不去?” 狗蛋听说有好玩的,乐坏了,好像看偶像他的看着林虎,“林虎大哥,你带我去吧!我要跟你去摘果子。” 林虎拍拍他的脑袋,“嗯,你很乖,我就勉强收下你了。” 麦芽看他一副收小弟的架势,捂着嘴躲到一边笑去了。 狗剩见弟弟投降了,心里还是很不甘的,他来到田家这些天,连个同龄玩伴的影子都看不到,可把他给憋坏了。这回好不容易来了个林虎,他决定把面子里子都放下,去玩比较要紧。 林虎带他们走出去的时候,田氏酒醒了不少,也跟着追出来,再三嘱咐要小心,别玩水,别玩火,也别打架,交待了这么多,她还是不放心。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孩子,要是万一出个纰漏,可怎么跟人家交待。 麦芽走过来安慰她,“娘,林虎是大孩子,他懂事的很,让狗剩两个跟他出去跑跑也好,老闷在家里,不得把他们闷坏喽!” 话是这样讲没错,可别人家的孩子哪能跟自家的比。 田氏酒虽然醒了,可人也没清醒多少,走两步就有些晃悠。 麦芽赶紧劝她回去再躺一会,可田氏怎么说也不肯,她还没忘家里的这些活呢。 “娘,那我去给你端碗绿豆汤来,醒酒也好,”麦芽去了厨房,绿豆汤放在小锅里慢熬着,这会已经很酥烂,她又在里面加了冰糖,这个时代,所有的原料都没有添加化学成份,都纯正的很,冰糖也甜的很。 麦芽干脆用小锅把绿豆汤都端了出来,给冬生跟元青也各盛了一碗。 喝过汤之后,田氏又坐了老大一会,精神才清爽些。 元青要回去看菜籽,喝完绿豆汤就回去了。李氏他没有一并带走,就让她在这睡吧。 好几天没下雨了,菜园里的菜得天天浇水,水是从屋后的水塘里担上来的,这活自然是冬生去干,他穿着短袖汗衫,一趟一趟的挑水浇园子。 麦芽弯身在院子的土灶下,见卤锅滚了,把多余的柴火撤下,只留一根大柴,不让它的火势旺起来,就那样带着零星小火慢慢喂着。 卤汤不用换,她在里面又添了些料,过几日汤汁太粘稠,还可以用猪血兑水,搁进锅里,这样卤汤里的杂质就能被吸附,从而使汤汁变得清澈。 冬生挑完了水,又去河边,把放的竹网收了,顺便把麦芽晚上要的鱼也收拾好。因为过两天就是端午,麦芽让他把大鱼放到院里的水坑里养着,防止到时候没有像样的鱼过节,今年二妞她家也要来,菜得准备多些才行。 今早去县城,冬生依照麦芽的嘱咐,买了些大骨头回来,城里可不稀罕吃这个,他们有钱,就去买肉吃,骨头是留给穷人吃的。所以大骨头比猪耳朵这些下等肉还要便宜,反正便宜,冬生索性多买了些回来,他以后麦芽又想出点子,说不定要卖大骨头呢! 当麦芽看着竹篮里堆了半篮子的骨头时,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她是觉着哥哥跟元青,以及那帮小子都在长个子,怕他们缺钙,所以想着晚上熬些骨头汤,可也不用这么多啊,骨头又不好腌制,卤也不行,都是骨头,卤了也不进味,她真有些犯了难。 ------题外话------ 妞们,记得7月6号哦! ☆、第63章 水果酒 冬生扛着半桶鱼回来时,特地到厨房,笑嘻嘻的问她,骨头怎么样,很新鲜吧? 看他一副等着表扬的表情,麦芽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称赞一番。 一等冬生走了,她又耷拉下了脸。 想来想去,这么些骨头总不能浪费了,干脆拿一些出来红烧,做了再说。 大骨头是小猪腿部的那块,在猪蹄上方,把外面那层厚厚的蹄髈刮去,留下里面的,就是大骨头。有些剔的不干净,就有瘦肉留在上面,看屠夫个人的刀功。 麦芽挑出瘦肉多的,跟肉少的分开装。 大锅里加水烧开,她一个人在厨房,所以在锅底下添了大柴,等大锅开了之后,先把肉少的放进锅里汆汤,去掉浮沫之后,捞出。再依着这个办法,把另一拨骨头也汤了。 因为要分两锅煮,她索性,把两个锅都烧上火。 小锅用来做红烧大骨头,这些骨头都是剁开的,所以不用再练刀功。 锅里下菜油,油冒烟滚了之后,把汆好的骨头倒进去爆炒。 爆炒的时间一定要久一点,这样肉才会紧质。 等骨头表面呈现微黄的油色,便可以倒入酱油等调料进行调味,这个时候就得改小火,不然酱油会让骨头糊了。 这边稍微弄好之后,另一边重新换的一锅水开了,这边的简单些,只要把骨头倒进去,放入姜片,滴少许的醋去醒气。接着先用大火烧开,再改小火,炖到骨头酥烂就成。 麦芽忙的满头大汗,一会锅上,一会锅台下的跑,阴历已经五月了,晚一上虽然还不是很热,但白天要是有太阳,还是热的很。 红烧的那锅骨头,不能加过多的水,只能是少量的水慢煮,所以麦芽得时不时的过去看看,防止水少了粘锅。 锅里忙好了,她还得将明天要卖的菜准备好,虽然刚送的卤肉,还不知道效果如何,但依照她的判断,味道怎么样不敢打包票,可至少图个新鲜不是吗? 所以,她叫哥哥买了比昨天份量多一倍的猪耳朵跟猪蹄,今天一锅还卤不了,得分两锅,另外林虎送来的李子,也得赶紧收拾了。不过,家里的大坛子已经用完了,想腌制李子酒就得再买新的。 麦芽忙完了厨房里的活,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问正在扫院子的田氏道:“娘,这附近哪里有制作坛子的,家里坛子不够了呢!” 田氏站直了腰,想了下,“有啊,你舅妈他们村就有个专门做陶盆的人家,他们家也往县城里头拉。” “哦,那叫哥哥去他家买些盆回来行吗?” “成,你哥去地里了,等他回来,我就让他去一趟,顺便也给你舅妈他们带个话,孩子放在我们家,她倒不管不问哩!” 菜园里的玉米苗都出了,过两天就能挖着去田里栽下,因着不栽水稻,田也不用犁,直接挖坑栽上就成,勤施肥就成。等端午一过,地里的活忙完,他们就得抓紧时间修房子。 冬生从地里回来,便赶着驴车,去买坛罐去了。 田氏帮着麦芽把李子洗干净,放在外面空干水份。 天快黑时,冬生才赶着驴车回来,车上摆了几个超大号的坛子。 田氏倒是比较关心孙氏怎么回应的,可冬生气呼呼的说,孙氏推脱说家里农活没干完,过了端午再来接孩子,看冬生气的这样,指定孙氏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田氏叹了口气,不再问了。 有了坛子,麦芽就开始忙着泡酒,厨房里的活,她跟田氏交待了下,看着就成。 李氏睡饱了觉起床,直呼自己失态,怪不好意思的,田氏冲她直摆手,有啥不好意思的,两个孤寡老娘们,偶尔醉个酒,能有啥? 李氏见麦牙在坛子跟前忙乎,便慢腾腾的挪着步子顺带着端了凳子,去给她帮忙。 “麦芽啊,我听说人家酿酒得费好些事,又是蒸,又是煮,还得埋地底下好几年,才能出酒,你这样泡,真的能行?” 麦芽笑着回道:“婶子,我不是用粮食酿酒,不用费那么些事,只要把李子表面划开几刀,放进坛子里,一层李子,一层白糖的码好,最后再添加度数高的白酒,封口以后等个把月,就能喝了,”她说的简单扼要,其实还有好些事项得注意呢,比如这坛子里不能有残留的水,李子也得精挑细选,一个弄不好,酿出来的酒可就变质了。不过,她说了也没用,料想她们也不会懂,只要她懂就成了。 李氏按照麦芽的话,先把李子铺在坛底铺一层,上面撒一层的白砂糖,再铺一层用刀划开几条缝的李子。 林虎这回送来的李子不多,刚好够泡一小坛,等堆满坛子,再加入三分之一的高度白酒,最后的步骤是封坛。 麦芽想了下,这个任务还是交给冬生,“哥,你到河边去弄些稀泥回来,把坛子封上!” 但凡是麦芽的话,冬生没有不应的。 吃晚饭的时候,田氏多了林虎。 中午剩了不少馍馍,在锅里蒸热了之后,拿来泡骨头汤,最香了。 红烧的大骨头,直接用大盆装了,端到堂屋桌上给他们啃。骨头汤也用大盆装着,谁吃谁盛。 煮骨头的水,搁的不是很多,这样煮出来的汤,味道才更鲜,出锅时撒些青菜跟小葱。稍微烫一下,汤的味道更是好的没话说。 林虎跟那两个小娃喝汤,喝的肚子涨,骨头他们不爱啃,专用汤泡馍,汤味鲜的都快把人熏倒了。 田氏跟李氏叨咕,她们以前也炖过骨头,可炖出来的汤咋就没有麦芽炖的鲜哩? 麦芽只是笑,并不讲话。烧菜,看着简单,人人都会做,可这其中的学问却大了去。同样的食材,不同的人,做出的味道就不同。不是光说说就成的。 林虎下午带着他们两个又摘了不少李子,麦芽等他们吃了饭,都走了,抓紧时间把李子泡起来,生气过一夜李子味道会变差。 两家大人今天中午一番话,算是给麦芽跟元青的事定下了,亲事一定,两家最后的那层隔阂也没了,真是比一家人还亲。有时想想也是,孙茂才还是田氏亲弟弟呢,县城里的田贵还是麦芽的亲二叔呢,可那又怎样,自己家的亲人,都不如邻居来的热络。 ------题外话------ 妞们,明天上架哦,轻烟可能在12点左右更,暴更三万哩!妞们一定要支持轻烟哦! ☆、第64章 黄鳝笼(求首订哦!) 端午节的前一天下午,麦芽可忙坏了,二妞按照事先说好的,过来帮她的忙,林虎倒是也想来跟他们一起过节,可他家今年也有亲戚要到他家来,所以这想法便夭折了。 今年端午田家会格外热闹。 虽然明儿是端午,可田氏跟李氏商量着,还是得去卖卤菜,最近几天,她们不到中午便回来了,卤菜卖的太好,加上他们配好的凉粉跟绿豆芽,正好够吃一顿午饭的,价钱也不够,划算的很。 陈掌柜也梢来话,让她们多送一些,不光是普通人吃卤菜,就连好些个大户人家都派了丫头出来买。天气闷热,吃些凉菜,舒服的很。其实,也不是真的没有人卖过卤菜,只是他们做起来没有麦芽用心,也没有她的香料多,出来的味道自然差了一大截。 麦式今儿下午不光要准备明天的过节饭,还得准备明天卖的卤菜。 卤菜就是洗麻烦点,猪耳朵猪蹄子,都得细心的刮干净,她忙不过来,加上冬生也不够,好在有元青帮忙。她事先讲好了,两家是合伙做生意,虽然她跟元青快要定亲,但一笔归一笔,就算以后她嫁进李家,回过头,还是会跟娘家一笔算一笔。 麦芽下午把二妞送来的糯米,用水淘洗过,晒干的竹笋叶,也用凉水泡开,此外,她准备了前些天买的蜜饯,还有红豆,搁锅里蒸的烂熟,放凉之后捣碎,拌上白纱糖,这就是红豆沙。咸肉也准备了些,专捡肥瘦相间的,切成小碎块,都一块放着备用。 二妞看她弄了这么多的小碟,好奇的问道:“你这是要干啥哩?弄那么多花样,城里头做点心的,也没你这么精心。” “反正都做了,不如做的花样多一些,选择也多一些,这样才像过节嘛!”麦芽嘴角挂着微笑,拿起泡软的竹笋叶,两片交叉叠在一起,折成漏斗状,在里面填上适量水泡的糯米,再从几样调料里挑一个放在最中间,上面再撒些糯米,再慢慢折叠,然后用绵色绕几圈,系上活口,方便包的时候解下。 包粽子很讲究技巧,不光包出来好看,还得保证煮熟了之后,里面的米不会因为膨胀而挤出来,如果包的太紧,糯米就会从粽叶的缝隙中漏下,包的太松,粽子成不了型,软塌塌的,很难看。 二妞试着包了几个,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她包的要么是型不对,要么是捆的角度不对,总之,看上去就怪怪的。 可一看麦芽包的,三角型,三个头尖尖的,麻利的再用绳子一系,一两分钟就包好一个。 二妞趴在边上赞叹道:“我咋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干哩,好像啥事都难不倒你,哎,你究竟是咋学的?” 麦芽仍低头包着粽子,她喜欢三角型的,虽然也有人包四方型,可就是没有三角型来的好看。听见二妞的问话,她脸上扬起一抹笑,“我到哪学去,还不是平时多想多看,慢慢的,不就会了吗?就好比这粽子,你觉着包起来很难,那是因为你打一开始就不愿意包,我说的对吧?” 二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的笑了,“我就不爱干这种细活,会把我急死的。” 她俩坐在院子里,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林虎尽责的带了两个小鬼去玩,完全不用她们费心,所以这院里,不会有人听见她俩的对话。 “看你说的啥话,且不说女人跟男人的区别,就是看看田里的那些重活,你也该知道,男人也很辛苦的,若是回到家还不让他们舒心点,那夫妻感情该要怎么维护?你不会干是一回事,不想干又是另一回事,只要你干活时想着,他吃到的时候,该有多幸福,保管你不会嫌这嫌那的!” 二妞表情怪异,“哟哟,还没嫁人呢,就想着怎样伺候你家元青了,你羞不羞啊!” 麦芽佯怒的瞪她一眼,“少在这儿盆嘴,快点包,不会我可以教你,”虽然她很喜欢二妞的性子,可做为乡下的女娃,你要是想日子过的美满,就不能懒,不然婆家人也会不高兴的。 二妞被麦芽逼着学包粽子,人在这,可心指不定飞哪去了,当看见冬生从外面回来时,她眼睛立刻跟了上去,忘了手里正包着粽子,糯米一下全撒了。 “看什么呢,”麦芽拍了下她。 “啊?哦,”二妞眼神闪烁的收回视线,脸上红霞一片。 麦芽知道她的心思,可她更知道,哥哥虽然老实,可也不是没有主见的人,依照她的观察,哥哥对二妞若是有心思,那也早该有了,也不用二妞在这儿单相思。 总归一句,他对二妞不来电。 新鲜的猪后座肉,麦芽怕天气热坏了,就简单的切成块,翻炒好,不放佐料,这样不会坏。 另外,李氏又带了一只杀好的老母鸡,用来炖汤,田家也杀了只鸡,是只公鸡仔,拿来红烧。 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要吃到红烧鸡了,麦芽晚上睡觉都能笑醒,可唯一不足的,就是家里没鸭子,不然中秋的时候还能吃到红烧鸭肉,秋天还有咸鸭蛋吃。 麦芽越想觉着遗憾,如果现戴小鸭仔不行,干脆到别人家去买,回来了一样喂,到了秋天,还不是一样吃。 她想的心痒痒,晚上跟田氏说了,田氏琢磨了半响,再看看闺女这么想喂鸭子,便答应到村里去问问。 端午当天一早,元青驾着驴车,把李氏接来了,还抓了只老母鸡。另外,又带了两坛子酒。 因为一早还要去卖菜,两个老婆娘,急急忙忙赶着车就走了,今儿也不跑远,就在邻近的村子里转一圈,所以不用多久,她们就能回来了。 二妞一早也来了,另外还带了个陌生的男娃,是二妞的哥哥,黄大全。一直在镇上给柜上当伙计。 冬生远远的看见他来,放下手里的便就迎了上来,照着他的胸脯打了一拳,“你小子,还知道我家门朝哪开呢!我以为你到了县城里头,只学会做高等人了呢!” 黄大全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瞧你说的啥话,我一个当伙计的,能三天两头的往家跑吗?那掌柜的还不得开了我。” 他跟元青一样,都是冬生从小玩到大的光屁股玩伴,小时候没少在一起淘,但长大后,各人干各人事,联络的机会就少了。 黄大全进了院子,跟其他人都打了招呼,麦芽在厨房里,听着有人来,她晓得是二妞,便从厨房里走出头,板着脸教训二妞,“死丫头,你咋才来?” 二妞从大全身后钻出来,不好意思的抓着自己的粗瓣子,“呃,我睡过头了。” 黄大全笑着轻弹了下二妞的脑袋,对麦芽歉意道:“这丫头一早睡到大天亮,要不是我在院子里喊,她还不起来呢!”随后,他又对麦芽多看了两眼,以前小的时候,冬生经常带着妹妹跟他们玩,麦芽从前胆子很小,说话都不敢看人,不像二妞大大咧咧,说话嗓门比喇叭还大。这是麦芽生病之后,黄大全第一次瞧见她,总觉得这丫头哪里不一样了,眼睛亮了许多,笑容也更灿烂,整个人就像开在阳光下的迎春花,耀眼的很。 黄大全还在看麦芽,冷不丁胸口闷痛了下。 “小心别叫元青看见,不然,他非找你打架不可,”这一拳是冬生打的。 黄大全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又不想不对。以前麦芽不是成天围着谢文远转的吗?他在县城里当伙计,那时候,可瞧的清楚的很。有时被追的急了,谢文远还会躲到他店里,不敢见她,咋一场病好之后,人跟人就不一样了呢! 二妞早跑进厨房帮忙去了,粽子已经下锅煮上了,等水开,再闷个一会儿,就该差不多了,她包的粽子都不大,好熟。 另外,锅子不够用,冬生跟元青便在院子里又支了口简易的土灶,就是上面弄个木棍做支架,把锅吊起来,下面添上柴火。田氏去河边刨洗鸡去了,等回来的时候,把老母鸡搁在锅里头炖,小鸡仔用厨房的小锅红烧就成。 粽子煮熟了,二妞站在锅边,用漏勺捞起,“过了这么多个端午,就今儿闻到的粽子是最香的,你这手,比我巧多了。” “那是你不肯学,你要学了,保管比我做的还好吃,”麦芽笑着道。 这边的习俗,端午主食就是粽子,所以主食不用再做,不过呢,麦芽还想做点新东西出来,有点花样嘛! 正好手边还有糯米,她让二妞看着点火,把那泡好的糯米搬到了院子,冬生正在给小驴子喂草料,前些天还抽空给它盖了间草棚子。这小驴子现在小日子过的也算舒坦了,个头也窜的快,才个把月,体型已经快接近成年驴子。 “哥,帮我磨些糯米汤出来成吗?”麦芽把盆子搁到磨台边。 元青抽空回去喂猪了,冬生便叫来黄大全帮他推磨,因为只是磨一点糯米,还不用驴子大人亲自上架。 冬生拿着刷子,把糯米扫进上面的洞里。 黄大全忍不住好奇的问他关于麦芽的事,他最近也常听二妞说起麦芽,听的他老好奇了,所以今儿才跟来看看。 这一看,果真不同了。 冬生斜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要想问,就自己去问元青,他俩过不了多久就得定亲,”他故意扔颗炸弹给黄大全,要是依着麦芽的相貌,不说远,就在这榆树村,那也是百里挑一的俏女娃,不晓得有多少男娃在心里惦记着。 “啥?定亲?”黄大全震惊了,连手底下活停了也不晓得。 冬生敲敲石磨,“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快点推磨!” “哦!”黄大全又继续推着石磨走,可越想越不甘心,小的时候,麦芽长的就十分水灵,谁看见不喜欢,可后来,她长大了,却看上谢文远那地主家的娃,好吧!要说跟谢文远比,他是差了,所以后来,他听了家里人的话,去上县城给人家当伙计。没成想,走了一个谢文远,李元青又冒出来,还马上要定亲,这个意外实在有点大了。 看着黄大全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冬生只是摇头。这村里的男娃,他还是比较喜欢元青。元青性子跟他很像,话不多,人却实在。可黄大全却不同,他很早就在县城里当伙计,嘴皮子溜的很,人也学浮躁了,不过本性不坏。这个世道,人要想活的好,也不能光卖力气。 黄大全一路茫茫然的推完磨,冬生也不管他了,安排他在院子里看着卤锅。 他把磨好的糯米浆搬到厨房。 二妞热闹的招呼他,“冬生哥,推磨累不?我刚泡的水,给你喝。” 冬生有些发愣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的笑道:“推磨的是你哥,我就在旁边看着,再说了,我也不渴,我还活,先去忙了。” 麦芽站在锅台边,瞧的仔细。等哥哥走了,她将糯米盆拿过来,用胳膊肘儿,拐了下二妞,“别愣着了,帮我端着。” 二妞回过神,脸上又重新扬起憨厚的笑容,盯着她奇怪的举动问道:“你拿个布要干啥?” “把糯米浆里的杂质过滤掉,然后上锅蒸,不就成了糯米糕?” 二妞眼睛刷一下就亮了,惊呼道:“你要做糯米糕?” 麦芽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做这个很奇怪吗? 不奇怪,当然不奇怪,可前提是,你得会做,而且还得想得出去做。在农家人眼中,做糕点,那是富人家才会干的事,加上他们这里出产和糯米不多,要不是自己家种那么一点点,万万舍不得去买。所以,这糕点,是农家人眼中的珍品。 二妞短暂的惊讶之后,笑道:“你又不是那县城里的大师傅,你能做出糕点来?我才不信呢!” 麦芽也不多做辩解,“信不信,咱拭目以待。” 过了几遍水的糯米浆,没有一点杂质。在锅里放上笼屉,这跟蒸馍馍不同,底下笼屉不能是网状,她家没有可用的东西,麦芽只能在底部多铺几层棉纱,为了让口感好,她在糯米汤里加了融化的冰糖水,一起搅拌之后,倒入铺好的棉纱布上,盖上锅盖之后,入锅蒸。 熟了之后,搬出来切成想要的形状,在外层裹上一层炒熟的芝麻,虽是简单的材料,但味道却是最正宗的。 二妞闻的口水都快留下了,也不顾热,先拿了个就往嘴里送,“唔,好……好……” 麦芽失笑,“你小心别把舌头烫坏了,”又往她手里塞了两个,才连着竹扁,一并端到外面去,“你们都别忙了,今儿好不容易过个节,都坐下歇着吧!” 黄大全看着麦芽的笑,差一点晃了眼睛,元青来了,不动声色的从他后面走出来,从麦芽手里接过竹扁,笑着问她:“这是啥?” 麦芽对着他的时候,笑容更甜了,“我做的糯米糕,”她手一抬,就想捻一块给他尝尝,可又一想,场合不对,忙收回手,对他道:“粽子也做好了,等菜烧好了,一并都端到堂屋吃。” “嗯,”元青点头。回身的时候,捡了个最大的糯米糕,全塞进黄大全嘴里,差点没把它噎着。 黄大全缓过劲来,忙凑上去跟他表示抗议,“你也太不够哥们了,进来都不跟我打招呼,还好意思陷害我,今儿中午看我不把你灌醉!” 李元青难得眉角上挑,脸上的笑意很深沉,“行啊,我奉陪!” 田氏跟李氏坐在堂屋说话,元青把糯米糕拿去给她们也尝了,李氏对麦芽夸的停不了口,弄的田氏都有些不好意思。 三个青年也从在院子里说话,厨房里就麦芽跟二妞在忙。 临近中午的时候,林虎带着两个跟班回来了,他今儿家里也有客人,可他愣是赖在这儿不肯回去,要在田家过节。所以一早,他就来尽职尽责的把狗剩两兄弟带出去玩了。 看得出,他带的不错,狗剩现在对他可以说是五体投地,听话的不行。基本上林虎指东,他往东,绝不会往西。狗蛋就惨了点,有时跟不上他们的脚步,连摔跟头。弄的一身灰溜溜。 回到院里,几个小娃在冬生的监督下。洗衣了手,洗了脸,然后便抓着糯米糕大吃起来。 元青故意俊脸一板,对他们道:“吃一点垫垫肚子就行了,中午还有好些菜!” 林虎在村里娃娃们中间,也是带头老大,可对上李元青,他有再高的气焰也得灭喽! 狗蛋乖乖的点头,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回他的话,“我再吃几个就不吃哩!” 见他们几个忍不住还要吃,元青干脆把竹扁搬走了,糯米是经饿的食物,吃多了,别说中饭,晚饭也不用吃了。 厨房里忙的热水朝天,麦芽一个人,顶人家好几个,二妞只能给她烧烧火,打打下手什么的,主要工作还得麦芽干。 眼见主菜烧的差不多,她就叫二妞把菜陆续往堂屋里端。 蒸好了糯米糕,就能空出一口锅,于是麦芽便双管齐下,小锅里红烧鸡经过反复干炒,快速放入酱油醋调味,春上的嫩鸡仔,不用什么佐料,保留鸡的原汁原味就成,这时候火就不能太大,否则很容易炒糊,也不能小了,否则爆炒出来的鸡没有劲道感。 小锅里的红烧鸡加了一点水,改小火闷。麦芽腾出手来,便开始做糖醋鱼。 鱼洗净干净之后,要在鱼身上用刀划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空干水之后,放入油锅里煎到两面微黄,捞出之后,就用锅里剩余的油,加入水,以及其他调料,水开了之后,再把煎好的鱼放进去,烧到进味,等出锅时,先捞出鱼。用锅里剩余的汤;加精淀粉,勾兑粘稠,这时候再浇到鱼身上,最后撒上葱花就成。咸淡口味根据自己调配。 就是可惜了,没有相衬的盘子,摆出来不太好看。 可即使是这样,这种新奇的作法,还是叫二妞看的眼前一亮。她也不好意思问了,今儿已经问的够多。 麦芽瞄到她的表情,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你要想学,我随时都可以教你,做菜的关键是要用心,一步都马虎不得。” 二妞撅着嘴不吭声了,最后咧嘴一笑,“我干脆嫁到你家来吧!” 麦芽愣住了,再看看她似是而非的表情,立马回过味来,这丫头是在试探她哩,“你要真想,我可以帮你去问问,不过成与不成,你可不能找我。” 二妞没想到她居然真说出来了,其实她也就是想死心罢了,不想拖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要是冬生真的不喜欢她,她也不会死缠烂打。既然麦芽已经把话头挑明,她直言道:“我也没啥别的想法,就想知道他心里有我没,我娘……已经托人给我说亲了……” 说到最后,她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麦芽很少见她这副样子,也知道她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少女情窦初开时,就想自己喜欢的儿郎能同样的喜欢自己,初恋总是最美的,哪怕是单相思。 “今儿大过节的,别不开心了,晚上我一定问问我哥,过两天给你答复,我总归是一句话,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过日子要找个适合自己的人,不然就算在一起了,也不会幸福,你说是吧?” 二妞重新抬头看她,刚才的忧郁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娇憨的笑容,“你烧好了没,我快饿死啦!” 麦芽被她突然变换的表情逗笑了,这丫头还真能装。她醒来之后,第一眼瞧见她,真以为她是大大咧咧的姑娘,没想到她粗中有细,心思还挺细腻的。 最后来的是二妞的爹娘,也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家人。老两口太老实了,平日里也不太好走亲窜友,要不是两个娃都在田家,他们是万万不能来的。觉得不好意思,他们带了不少东西过来 田氏迎到门口,责怪道:“你俩真是的,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我家缺你们吃喝啦!” 黄年嘿嘿直笑,笑起来的模样跟二妞还真像,“到你家害你们忙了,都怨二妞这孩子,成天念叨说你家麦芽做菜好吃,过节也不肯回家,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黄氏也跟着说道:“就是哩,孩子不懂事,没少给你们添麻烦。” 田氏揽着她的肩,手直摆,“你俩要再说,我可得生气了,你啥时候瞧见我家这么热闹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啥麻烦不麻烦的,走,快进屋,麦芽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们吃饭哩!” 田氏把他们让进屋,李氏挪着步,走到堂屋门口迎接他们,几个老人又是一阵寒暄。 二妞从厨房探出头,对院子里三个人喊道:“你们还坐在那干嘛,麦芽都烧好了,你们真好意思不动弹吗?” 三人急忙站起来,搬桌子的搬桌子,拿碗筷的拿碗筷。 元青进到厨房,见麦芽累的满头是汗,脑子一热,便用袖子替她抹去汗水。 麦芽怔忡的片刻,随之对他粲然一笑。她笑了,元青才回神,赶紧端了菜出去。 幸好,二妞背着身没有看到,不然又得嘲笑她一番。 今天的菜真的很丰盛,即便是以往的过节,他们也没烧过这么菜, 除了烧好的这些,麦芽又切了些卤肉,黄家的人还是头一遭吃。只有黄大全老早就听说田家往陈掌柜那里送卤菜,他路过时,看见陈掌柜卖的可火,不到中午就能卖完,一点剩的都没有。有一回,他家掌柜也让他去称些,可惜去的晚,连汤都没有。 今天,他总算吃上新鲜的。 “这卤出来的猪耳朵真是香,味道进的足足的,皮酥烂,筋骨却又脆的很,你这卤汤也好吃,麦芽,你可真能干,”黄大全夸赞之意,完全外露。他好像忘了,冬生说过,麦芽即将跟元青定亲的事,也许,他选择自动过滤。 麦芽垂下眼睛,也笑着回应他,“大全哥,喜欢吃就多吃些,以后叔跟婶子要是想吃了,就叫二妞过来端点回去,反正是我家是要烧来卖,也不麻烦!” 听见麦芽对他的称呼,黄大全嘴咧的更宽了。他没想到,其实麦芽对谁都这样,再者说,过门就是客,她说的都是客套话。 她没注意到,元青脸色有了变化。他把酒碗往黄大全跟前一递,“敢不敢跟我喝?” 黄大全愣了下,“哟,你啥时候也学会拼酒了,真的要喝?”以前他们也在一起吃过饭,却很少见元青喝酒,就算喝,也只是意思一下,并不多喝,今儿是怎么了,一上来就要跟他喝酒。 李氏用筷子打了下元青,脸上还是带着笑,“好好的吃饭,喝那么些酒干嘛,酒多了,不伤身啊?” 黄年冲她摆摆头,呵呵的笑道:“大妹子,娃们都大了,让他们闹去,咱们几个喝咱们的,男娃就该有这气度,大全,跟元青喝,顶多待会爹背你回去。” 黄年话刚说完,就挨了黄氏的一巴掌,“你这死老头子,鼓捣孩子们喝酒干啥!” 黄大全不会管他们怎么讲,想到冬生说的定亲,这酒也非喝不可,他笑着道:“爹,我长这么大还没喝醉过,我俩还指不定谁先倒下呢!” 二妞唯恐天下不乱,“哥哥加油!放心,你要醉了,我们不会半路把你丢河里。” 众人被她讲笑了,黄大全脸却红了,为了掩饰脸红,他也端起碗,跟元青碰了个响,两人便咕嘟咕嘟牛饮干净。 都是穷人,喝酒没那么讲究,没有精巧的小杯子,喝大碗才显得豪爽。 不过,元青搬来的白酒度数也不底,昨儿李氏跟田氏也就喝了一碗,两个人就醉倒了,可现在,元青跟黄大全对饮,一口气就喝光一大碗,这是什么节奏,这已经不能叫做喝酒,应该叫灌酒。 “元青哥,你喝慢些,”麦芽按住元青的手,他正拿着坛子,往碗里倒。 听到麦芽的劝止,他抬头给了麦芽深深的一个目光,这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感情,比这酒还要醉人三分。 “没事,”元青的声音很淡很轻,却带了浓重的缠绵之音,只有麦芽听出来了。 李氏瞧见麦芽在担心,忙安慰她,叫她别担心,元青有量,一时半会醉不了。 冬生坐在一边,始终不吭声,他陪着黄年慢慢喝酒。 田氏跟两个婆娘,很快就吃完了,三人便挪到院子里拉呱,林虎他们吃的饱饱的,临下桌时,又顺手拿了几个,麦芽瞧着他们都快走不动道了,连腰都弯不下来,走路肚子挺多高。 麦芽叮嘱他们刚吃过饭,别喝水,不然肚子撑破就完了。 林虎傻呵呵的笑,埋怨道:“麦芽姐,都怨你做饭太好吃,我还想吃的,可就是肚子装不下哩!” “你们几个吃的够多,到外面去玩吧,晚上还有的吃呢!” “嗯,等我们消化一下再来。” 几个小娃挺着肚子走了,麦芽跟二妞就守在屋里。后来,黄年也喝的差不多,吃了口饭,也到院子里去了。 堂屋就剩下他们几个。 一个坛子已经喝空,足有一斤多。 黄大全脸已经喝的通红,连眼睛都是红的,一说话,满口的酒气,不过精神倒还好,没有醉态。 元青更绝,脸颊只是微微泛着红,眼睛更是清明,说话口齿也清楚的很,没有大舌头。 黄大全笑嘻嘻的一拳打在元青肩上,“你这小子,以前不见你喝酒,这一喝起来,还真有量!”他是做伙计的,有时难免得陪着掌柜出去应酬,自认酒量还可以,半斤酒不在话下,要是喝的慢,喝的尽兴,七八两也没问题。可今儿,喝了五两,自己已经微有醉意,可李元青似乎还清明的很,局势很不利啊。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原故,李元青话也多了起来,“能喝酒又不是啥好事,我也不是酒鬼,只在该喝的时候喝,今儿我就想跟你喝,咋样,还喝不?” 黄大全知道他话里有话,再一瞧他看麦芽的眼神,心里就明白了,他把酒碗往桌上一搁,指挥冬生倒酒。 冬生也不啰嗦,给二人各倒了一碗。 二妞在旁攒动,“哥,你能不能喝了,不能喝就早点认输,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黄大全细长的眉毛一挑,“你哥是那轻易认输的人吗?我今儿还非得让元青趴下不可,”他又转头对上李元青,“再来?” 李元青嘴角勾起深沉的笑容,是麦芽从没见过的笑,这一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显英俊。麦芽从没有这么近距离,这么仔细的瞧过他。这一细瞧,才发现他的眼眸很黑,酒后,他笑起来如弯月,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 毫不夸张的说,李元青真有美男子的风采,可能这个时空的人,都喜欢文弱书生一类,就跟现代人喜欢瘦一样。也许他们认为,粗犷的男人过于野蛮,不温柔,没有翩翩风姿。 麦芽一时看的入了神,直到二妞用胳膊肘儿拐她时,才回过神。 “哎,别看进眼里拔不出来哦!”二妞小声的笑她。 麦芽撅着嘴巴,抓了块糯米糕塞进她嘴里,“不晓得是谁拔不出来……”她话里有话。 二妞难得红了脸,顾不上咽下糯米糕,伸手就要来挠她痒痒。 “不要……”麦芽最怕痒,急忙往后躲开,可因为她坐在元青旁边,一急之下,竟没注意到自己,躲进元青怀里去了。 二妞还不肯罢手,一路追了过去,“叫你说,看你这说我不!” “不……不敢了……”麦芽躲在元青怀里挣扎,想避开二妞的贼爪子。 可她没注意到,这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她在元青怀里撒娇。 李元青见她直往他怀里钻,反射性的把她搂在怀里,心里被柔情填满了。 黄大全不自然的咳了几声,冬生眼明手快,一把将妹妹抢了过来,护在身边,生怕元青抓去之后,不还给他似的。 二妞回过味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知道自己玩过了头。 黄大全为了掩饰尴尬,端起酒碗,“元青,你还喝不喝?” 元青回应他的是空碗底,同样的,他是为了掩饰心里强烈的起伏。 他俩愣是喝了一个时辰,两坛子白酒下肚,黄大全最初还好,可酒劲一上来,说话就有些颠三倒四,口齿不清。 元青就是走路有点晃悠,其他都还好,还帮着去扶黄大全。 黄年见儿子喝了这么多,也不生气,反正大过节的不就涂个热闹嘛。 黄年笑着道:“田嫂子,今儿给你们添麻烦了,看这小子喝的,我得送他回去睡一觉,你跟李嫂子坐着慢慢聊,我们先走了。” 黄氏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得回去照顾,顺便给他煮碗醒酒汤,你们坐着哈。” 田氏站起来送他们,“瞧你们说的,多见外,都是乡里乡亲的,吃个饭能有啥,晚上再来,省了你们回去还得再烧饭。” 李氏也道:“就是,顺个手的事,晚上再来啊!” 黄氏笑她,“哟,还没成一家子,就跟一家人一样说话哩,你呀,现在巴不得把麦芽娶回家哩!” “那怎滴,只要她婶子现在肯放人,我立马八台大轿把麦芽娶回去,省得我家元青在家就跟掉了魂似的,”李氏也不怕她笑话。反正都挑明了,定亲是迟早的事,他们也不是那封建的人。 黄氏真摇头,“我对你,真是没话讲了,你大侄子也没娶媳妇哩,你也不说给他张罗一个,就知道给你家元青相,改明谋到个好的,记得给我家大全留着。” “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大全嘴皮子利落,又会处人,等我好好想想,看哪家的闺女适合他,一定替他留意着!” “就这么说定了,要是成了,你可就成了大媒人哩!” 黄家几人走了,二妞也一步三回头的,被她娘拉走了。 田氏跟李氏站在门口送他们,见他们进了村子,才走回院子。 田氏看着元青坐在堂屋里,不声不吭的,虽然他没动弹,瞧不出啥醉意,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也点喝高。 李氏神神叨叨的对田氏道:“知道元青今儿干嘛非得跟大全喝酒吗?” 田氏不屑的瞄她一眼,“我咋不知道,你以为就你看出来啦,咱们都是过来人,能瞧不出端倪?” “哟哟哟,我记得当初冬生他爹相你时,好像就那眼神来着,你果然看的比我清楚哩!” 田氏被她讲笑了,“你这死老婆子,八百年前的事还提他干啥,咱俩谁也别说谁,我看哪,以后咱俩搭伙过得了,人家老来伴,咱俩也能做个伴!” 李氏笑的不行,“你呀,越老越没个样!” 冬生帮着麦芽收拾碗筷,到了厨房,见麦芽泡了杯浓茶,他上来就要端,被麦芽躲开了,“不是给你泡的。” “哦,”冬生闷闷的道:“你现在都不要哥哥哩!” 麦芽走到厨房门口,听见他委屈的话,回头笑着道:“你以后有嫂子疼你,我要是对你太好喽,怕是未来嫂要吃醋哩!” 在冬生回话前,她便跑开了。没想到,她这个哥哥还挺爱吃醋的,把妹妹当宝似的护着。 麦芽把菜端到堂屋,元青还在那坐着,只不过换了个姿势,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似的。 “元青哥,我给你泡了杯茶,喝了好解酒!” 她声音柔柔的,是专属少女的吴侬软语,听在心里,真能把人融化了。 李元青睁开眼睛,眼神里带着醉意,可心里却清楚的很,他看着麦芽,不动,也不讲话。 “哎呀,你把这茶喝了,再到哥哥房里躺一会,老坐着怎么行呢,”麦芽见他不动弹,干脆放下茶杯,动手来拉他。 “嗯,我这就去,”李元青就着她的手站起来,身子有些微微晃动,不过还是很站稳。说实话,他酒品真的很好,不像有些人,酒一喝多,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又吵又闹的。 反正屋里也没人,哥跟娘她们都在院子里,麦芽骨子里也啥封建思想,当下便扶着他进冬生的屋里去了,回头又把浓给他送了去。 “喏,把这个喝了。” 元青坐在床边,麦芽便端着水站在他跟前。 “嗯,”元青接过水,看进她的眼睛。 他个子高,麦芽站着,他坐着,视线也只能平齐。沉默了一会,他忽然开口了。 “麦芽,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不会让你哭,也许我不能给你最好的生活,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过的幸福,”他握住麦芽的手,微烫的掌心,同样烫着彼此的心。 麦芽笑了,“早都跟你说了,我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明白不?” 李元青重重的点头,他自然明白麦芽的意思,他们这里,有钱人三妻四妾都是很平常的,县城里就有好些,稍微有点家底子的,都想着娶二房,拿人丁兴旺为借口,其实还不是管不住自己。 元青在冬生屋里睡了一觉,直睡到太阳落山酒意才退去。 晚上,他们几个便就着中午剩下的菜吃了饭,明儿还得去卖菜,冬生跟元青商量了下,他俩一对一天,往县城里送菜,陈掌柜要的菜越来越多,两家人赚钱的同时,自然也注意到,县城里也有些人家慢慢仿着他们的来做。不过麦芽并不担心,卤味里面的学问大的很,同样是做,做出的味道却不相同,而且据冬生的观察,最近猪肉摊上的下水,卖的都不多,有好几回要不是陈掌柜给他提前去买,他们根本都买不着。 麦芽便提议,原料由陈掌柜一手购买,反正他也要她家的货,应该没二话。 端午一过,家家又得忙起来。 玉米苗已经有一拃长,够规格挪到地里去种。 赶在冬生在家时,兄妹一大早,便由冬生担着水桶去地里栽玉米苗。唯一麻烦的,就是狗剩跟狗蛋,要是林虎在家还好,不在的话,只得把他俩带着,不然锁在家里怪不放心的。 今儿上午,林虎一早就跑来把这兄弟二人带走了,估计也是为了中午来蹭饭吃,临走时还跟麦芽叨咕说,卤猪耳朵好好吃,还有这好吃,那也好吃。麦芽都一一应他了,她也被这两兄弟闹腾急了。 要说这两人最近的确很乖了,但小娃毕竟是小娃,有时闲的慌,便总要找点事情来做,最近狗剩也学聪明了,犯了错,第一个道歉,还苦哈哈的撅着嘴,麦芽要是不原谅他,他就一直跟在她后面,走哪跟哪,低着头也不讲话,无声的抗议啊! 狗蛋更让人抓狂,说重了他哭,说轻了,他不理你,而且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而且什么都爱去倒腾,一刻都不能闲。 要说林虎确实很懂事,他带着两跟班,能带上半天,把他俩管的服服帖帖,听话的很。 这会,麦芽总算能清静会了。 冬生挑着两只水桶走在前面,里面的玉米苗是一大早从菜园里起出来的,连着边上的泥土一块起,这样好活一些。 麦芽扛着小铁锹,紧跟在后。 种玉米的埯(ǎn点种的时候挖的小坑,方言)子,冬生过节前就挖好了,还从屋后挑了粪肥撒上,经过几天的暴晒,这会点种正好。 今天是阴天,说不定还会有小雨,能下雨最好,如果不下,阴天也不容易让秧苗晒死,要不然,就得等到傍晚的时候再种,晴天上午,是万万不能种菜的。 冬生走到田时,把担子放下,又提醒麦芽注意脚下。田没有犁,油菜梗还杵在那,不小心会被绊倒,也更容易戳着腿。 冬生挖的埯子,就在油菜梗的缝隙,反正菜梗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不会影响玉米收成。 “哥,我去散玉米秧,我来栽,”冬生道,散玉米秧当然轻松些。 麦芽点头,“嗯,知道了,”她从水桶里捧出秧苗,轻手轻脚的放埯子里放,每个埯子可以放两棵。她在前面散,冬生在后面用小铁锹把根部用土垒好。 他们得保证每个苗子都能活,如果有死苗,回头还得补种。因为一棵玉米杆,只能结一个玉米棒子,如果死了一颗,就等于少收一根玉米。 两水桶的玉米苗肯定是不够,等带来的玉米苗快种完时,冬生便叫妹妹在这等着,他回家去挑。剩下的苗,留给麦芽在这慢慢种。 等一块田栽完了,还得再浇一遍水,得浇透透的。 冬生负责挑水,等他把水挑来了,麦芽就叫他先歇一会,她来浇。 兄妹两个分工合作,干起活来倒也快。等到田氏跟李氏赶着驴车回来时,他们都已种完一半了。 天气闷热,人热,小驴子也热,中午吃过饭,冬生把驴子带到河边,舀水给它清了个清凉的澡,只可惜它不是马,不然可以到河里游泳了。 两天之后玉米苗栽完了,冬生又栽了两垄芋头,这里的两垄可不是菜园里两垄,田里的两垄山芋,要是幸运的话,能结上千斤芋头了。 栽芋头是个技术活,赶着一天傍晚,田氏跟冬生去把它种下了。 至于麦芽一心想着的棉花,冬生跟元青在跑了好几趟县城,又叫陈掌柜帮忙留意看有没有卖的,直到昨儿,才买回来几十棵。 田氏却为难了,地里都种满了,这会搁哪种哩? 麦芽提议就在田梗阻上种,选平时不走的田梗,反正棉花跟玉米一样,也不挑地方,现在种上,等到了秋天,就能采棉花弹被子,冬天也能好过些。 等他们忙好地里的活,一转眼端午节都过去好几天了,这天下午终于把孙氏给盼来了。 她一进门,挺着胸脯吆喝,“狗蛋,狗剩啊,想娘了没有哇?” 今儿下午林虎没来带他们,两兄弟便在院子里自己玩泥巴,听见孙氏的喊话,狗剩抬起淡淡的瞅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做他的泥人,狗蛋表情多一些,喊了声娘,然后也跟哥哥一样,低头玩去了。 孙氏满腔热情,被一盆冷水浇灭了,不快的扭着屁股走到他俩跟前,揪着狗剩的耳朵,“哟,你小子连娘都不会认了,你大姑给你俩吃啥了?我看你俩是毛鸡蛋吃多了,忘性大吧?”(注:毛鸡蛋,就是没有孵出小鸡的鸡蛋,等于死蛋,老人们讲毛鸡蛋吃多了,小孩会变笨,记性变差!) “哎哟……”狗剩被她揪的疼了,跟着她的手站起来,五官扭在一起,看样子疼的很。 田氏跟麦芽在菜园子里忙活,瞧见是孙氏来了,田氏忙搁下铁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迎了出来,“弟妹来啦!”她脸上虽然挂着笑,可心里也不舒服,把孩子搁在她家,一搁就是半个月,连个人影都不见,这算啥事呢。 孙氏放下狗剩,一屁股坐下了,笑着道:“这些天真是麻烦大姐了,两个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还不是家里忙,脱不开身嘛!” 麦芽听见她的话,凉凉的回了一句,“瞧舅妈说的,现在谁家不忙呢!” 孙氏脸刷的就拉了下来,田氏赶忙训了麦芽几句,回头又对孙氏赔上笑脸,“孩子不懂事,你别生气,快喝水口,走这么一路累了吧!” 孙氏直撇嘴,阴阳怪气的道:“大姐,我们也是没办法,今年活特别多,孩子真是看不过来,家里就我跟你兄弟两个能干活,要是再把一个人看孩子,那还做啥哩,麦芽反正是在家,随便看看不就完了吗?能费多大事,这两孩子听话的很,虽然偶尔会调皮,但总的来说还是很听话的。” “是是,他舅妈,麦芽是小孩子脾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回头我再好好训她,”只要孙氏不说出格的话,田氏不会跟她计较,俗话说,长姐为母嘛! 孙氏越发蹬鼻子上脸,“是该好好管管,这嘴皮子,以后要是嫁进婆家指不定还得惹出多少事来呢!” 田氏脸上挂不住了,再多的笑脸,也得被她磨平喽,“他舅妈,你到底有啥事?” 孙氏见她生气了,在心里呸了一口,面上倒不敢,“我这不是来接两个娃回家吗?稻子都栽上了,剩下的都是些小活,带着干干就成。” “哦,那就带回去吧,我去把他俩的衣服收收,路上小心些,赶早回去,到家天还没黑呢,”田氏站起来就往屋里走。 孙氏直扭嘴巴,回答的还真干脆,也不说留他们再过几天,她本来想着,只要田氏挽留,不管是客气还是真心,她都打算带着娃在她家过几天的。是她带着娃,不是光留两个娃在这,她也想在田家住两天呢。可田氏这样一讲,她倒不好说了。 麦芽忍着笑,拿着锹从园子里出来,“舅妈,待会带些卤味回去给我舅做下酒菜,我家还有卤好的,得赶着回去就吃,不然搁久了,味道就不对了呢!” 孙氏一听说有卤味,也忘了要留在这儿的目的,“你得给我多装些,上回你娘从我们村子过,只留了那么一点点,哪里够吃,这回多装点,你舅舅最好酒了!” 麦芽头皮一阵发麻,哪有人直接就上来要,难不成得把卤味都装给她? 还真就如此,孙氏等不急麦芽给装,干脆自己拿了瓦盆,到厨房装去了,足足塞了一大盆猪耳朵跟猪蹄子,临了还使劲按了按。麦芽粗略看了下,估计得有四五斤,他们能吃的完吗?这么热的天,搁久了还不得坏? “舅妈,要是明儿晚上还没吃完,就不能吃了,不然会坏肚子的,”麦芽觉得应该尽责的提醒她,免得以后找她后账。 “没事没事,这么点,一晚上就能吃完,哪里还留得到明天,”孙氏以为她心疼卤肉,冲她直摆手,又拿了块抹布把瓦盆给裹了一层。加上盆的重要,这一抱可不轻。 田氏想了想,还是叫冬生赶驴车把他们娘三送回去得了,免得又叨叨个没完。 冬生扳着脸去牵驴子,心里闷闷的不大痛快。 狗蛋听说要走了,哇的一声哭了,狗剩好像也很舍不得,站在门口半天不挪步子。 麦芽心里紧张了,这两位祖宗可不能闹着不回家呀,要真哭的稀里哗啦的,估计田氏又得心软,她急忙上去哄他们,“别哭,要是你们再哭,下回来就没有好吃的东西,也没有泥人玩,也没有糕点吃,什么都没有了哦!” 这话比什么都来的管用,狗蛋吸吸鼻涕,可怜巴巴的道:“姐姐,下回来我要吃芝麻糖,葱油饼,还有……还有……” “成,下回一定给你备多多的,”这下回可就不晓得是啥时候了。 瞧见孙氏张嘴要说话,田氏赶忙插嘴道:“唉,要不是大姑家过几天要修房子,哪能舍得让你们走呢,等大姑家房子修好了,一定接你们过来多住几天。” 孙氏已经都坐上驴车,瓦盆就搁在她手边,她一手抱着,听见田氏的话,眉头挑的老高,“哟,大姐,你家要修房子啊?” 田氏听她讲话味道怪怪的,脸又拉了下来,“我家房子到处漏雨,不修能行吗?你家房子前两年才盖的,你当然不晓得屋外大雨屋里小雨的滋味!” 孙氏眉毛扬的更高了,“大姐,瞧你这话说的,谁家不是从苦日子熬过来的,我知道你家最近挣了钱,放心,我没打算找你借钱,看把你给急的,”她说的半认真,半开玩笑。 眼看着田氏又得冒火,麦芽真是头疼了,孙氏每来一次都能把人给气的半死,她还让不让人好过了。 麦芽拦下田氏,对孙氏笑道:“舅妈,我们赚的都是小本生意,哪里有什么钱,修房子钱还差的多着呢,这不正在想办法嘛!” “哎呀,我想起家里猪还没喂,你舅舅心粗,肯定给忘了,我得赶快回去了,大姐,我们走了啊!”孙氏脸变的够快。 等她走了很远之后,田氏噗嗤一声笑了,麦芽也跟着笑弯了腰。 田氏宠溺的点了她额头,“鬼灵精!” 麦芽长长的舒了口气,“唉,只要能把她们送走就成,田里的活完了,咱们得修房子,夏季都到了,再不修,说不定哪天真就被雨水冲坏了呢!”其实她也没什么,倒亏了孙氏的精明,怕田家向她借钱,赶紧逃之夭夭去了,好不容易她才把账要回来,现在打死都别想叫她再借。 “说的也是,这下把他们送走了,真得着手修房子,这事可耽误不得,”田氏望着门远的小河,直出神。不晓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又重重的叹口气,“你爹要是还活着该多好,修房子是男人干的活,他要是还在,哪用得着咱娘俩操心。” 麦芽搂着她的脖子,把头靠在她肩上,撒娇道:“娘,你担心啥呢,不是还有哥哥嘛,元青哥也会帮着咱们,他跟哥哥一样,都能做顶梁柱,你还怕他俩撑不起一个家吗?” 田氏慈爱的笑了,拍拍她横在她面前的手,叹惜道:“你终归是要嫁人的,以后啊,你得跟着元青过,娘哪能都指望你们哩!” 麦芽撅着嘴不乐意了,“咋就不指望,男娃跟女娃都是一样的,都有赡养老人的义务,干脆这样好了,元青家的房子太小,要是跟他成亲,屋子也不够住,赶明儿等他挣够了钱,也让他盖新房,就盖在咱家旁边,呃,我看就那里好了,”她指着田家屋子边的空地,田家离村子远,周边到处都是空地,既然没说是谁的,就等同于是村里的,大不了跟他们谈谈,看能不能把地买下来。 “咦,你这丫头说的啥话,还没定亲呢,你就想要他家盖房子了,这话在娘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可不能说,也不要跟元青说,娘会找机会跟你李婶商量着办,你一个女娃子总是挂在嘴边,也不嫌臊的慌!” “这有啥好害臊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总归都有那么一天,我总不能稀里糊涂的就嫁人吧,与其后面天天烦恼,还不如早些就把话说开,李婶的大媳妇肯定不是啥好惹的人,我也不想跟她做邻家。” 她穿过来的这些日子,村里人也认识了不少,可唯独没见过李元木一家子,连他家小孩都没瞧林虎提过。 有一回,她站在院门口,远远的看见小河边走过来一个男人,虎背熊腰的,长的很壮,那身板跟李元青差不多,她差点就把人认错。可那人一抬头,也看见麦芽,却把脸一扳,扭着头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后面询问元青,才知道,那人正是李元木,外表虽然很宽阔,心眼却小的不得了,生怕别人沾他家一根筷子。他们也很少跟村里人来往,反正就是那种抠门到极点的一家子。 田氏虽然觉得女儿想的有点过,但再一想,又觉得她说的有理,跟李元木做邻居确实不太好,她得找个机会跟李氏通通气。 田家的生活又恢复的平静,夜里,田氏把钱罐子搬出来,跟麦芽坐在床上数钱。 麦芽趴在床上,看着她数。 “娘,修个房子得要多少钱?” 田氏捧着铜板数,都是小本买卖,哪里有整钱给你,“娘也不晓得,这房子是我跟你爹成亲以后,自己借钱盖的,原先你爷爷留下的房子,都给了你二叔,当时盖这个房子时,咱家借了不少钱,都是你爹一手去办的,大概有个几十两吧!” “那明儿叫哥哥去打听一下行情,咱不能两眼抓瞎啊,”麦芽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好舒服呢。正要闭着眼睛睡觉,忽然想起一事,“叫哥哥找陈掌柜帮忙问问,他认识人多,路子广,还有哦,明天叫哥哥逮几只鸭子回来吧,买些半大的回来也成,我好像养鸭子!” 田氏笑道:“就想着吃鸭子,成,明天让你哥去问问,反正明儿轮到他去县城送小龙虾,最近陈掌柜给咱十天结一次账,每回都给大银子,我瞧着,他生意做的很好,听你哥说的口气,他似乎想买咱家做卤菜的配方呢!” 麦芽皱了下秀气的眉,“不卖,咱家做好好的,干嘛要卖给他,以前卖小龙虾是因为家里急需钱,现在不一样了,咱也得靠这个奔小康,哪能随便卖给别人,你叫哥哥只管把我说的话跟他讲,咱家的卤味独一份,他不会不顾生意,跟咱硬要。” 田氏有些担心,她可没麦芽那般自信。不过既然闺女说了,她只得勉强相信。 一大罐子钱数完了,算了算,加上陈掌柜给的大银子,总共才三十几两,这几天家里置办的东西也不少,都是本钱啊。 “哎哟,这钱可能还不够哩!”田氏愁容更深了。 麦芽把钱罐子从她手里抱过来,又重新搁好,“不够就不够呗,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现在担心这,担心那的,也没啥用处,等到了那一步自然就有办法了,行了,快睡觉吧,明天还有很多活要干呢!”、 临睡觉前,麦芽到堂屋喝水,冷不丁看见堂屋坐着个人,倒把她吓着了。 平复了心跳之后,她慢慢走过去,问道:“哥,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在这儿干嘛呢?” 坐在堂屋的,是冬生,大桌上点了油灯,他就坐在油灯下,手里拿着竹篾在编东西。麦芽走出来的时候,他听见了,这会抬头笑着回答道:“不干啥,我瞧你最近晒了不少鱼干跟菜,家里的竹扁不够用,反正我也睡不着,干脆先编一阵再说。” 麦芽朝半开的大门,往外面看了看天色,月儿才过梢,才刚过亥时,不过才九点多钟,的确是早了些,又是搁在前世,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但在这儿就不行了,为了省点灯的的油钱,农家人早早就睡下了,天还没亮就起来干活,真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规律的很。 麦芽其实也不困,用白瓷的小杯倒了水,便坐在哥哥旁边,看着他编。 冬生瞅着空,瞧了她一眼,“你不去睡觉,跟这儿坐着干嘛?我不用你陪。” 麦芽把下巴搭在大椅子上,趴在那,“没事啦,反正我也不困,陪陪你无防啊!” 冬生脸上露出笑容,不再作声。 他的手很巧,虽然农家汉子大多都会编编这,编编那的,但很少有人能编的这样好看,他削的竹篾,第一根薄厚都相差无几,这样编出来的东西,才能好看,不过这造型也很重要,没有一定的悟性,想必也编不出啥花样来。可惜了,这里不是现代,没有人会要竹编的工艺品,他们更喜欢精美的瓷器。 麦芽想的入了神,忽然道:“哥哥,我们捉黄鳝好不好?” “黄鳝,啥叫黄鳝?”冬生手里的活不停,嘴上应着她的话。 “就是田里,小沟里,那种很像蛇,但身体是黄色的,只会在稀泥里打洞的东西,你一定见过,”麦芽猜测,可能叫法不同,不然哥哥一定会见过,特别是现在水稻刚刚栽上,田里还留着不少的水,黄鳝一定很多,也很容易抓。 冬生的确见过,而且见过很多次,他们这里的确不叫它黄鳝,而是长鱼。 “你说的是长鱼吧,我是见过,那东西看上去可不像是能吃的,咱们捉它干嘛呀?”一想到,那黄黄腻腻的东西,即使是他,也觉得头皮麻麻的。他们这里的人,从不食用像蛇一类的东西,因为山里的蛇有毒,于是便一至认为,这种类似蛇的生物都是有毒的,所以一向是敬而远之。 麦芽又激动了,抓着哥哥的手,急着道:“对对,就是长长的,不过他不是鱼,也不是蛇,这东西可是大补的呢,不信的话,你可以去中药铺问问,药书上一定有记载!” 冬生还是半信半疑,按说他们家现在也不缺吃了,咋妹妹一直就像吃不饱饭似的。冬生走了神,想起那次去县城里,妹妹站在米摊上,看着白花花的大米,连道都走不动了。当时他还问过,可麦芽说,她只是好奇,没有啥。他琢磨着,下回再送货,给妹妹称些白米回来。 麦芽见哥哥不理她,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哎呀哥哥,你帮我做个几个小竹笼,我要去下黄鳝笼,我要捉黄鳝,我要吃黄鳝,”她很清楚,纵使哥哥现在觉得奇怪,但只要吃过她烧的黄鳝之后,保管下次不用她求,他自己就会奋勇去捉了。 冬生很少见妹妹撒娇,哪有不应她的道理,“行,你跟我说怎么做,我这就给你编。” “真的啊,哥哥,你太好了,”这有哥哥的感觉就是幸福。其实,她坐来陪着他的目的,原本是想问他对二妞的感觉,可现在想到捉黄鳝,这个问题便自动过滤出去。明天再问呗! 冬生照着麦芽的话,着手开始编黄鳝笼。这个东西编起来很有讲究的,比如竹篾,削的要更细,更薄,而且得选韧性最好的竹子,因为长度只有一尺半,如果韧性不够,是会断的。 黄鳝笼的形状,类似于圆锥形,上面尖,留着个可以取下的小盖,底部直径四寸左右,大的也不超过五寸。 学问就在底部的中心处,那里有个内凹的圆槽,向内沿伸,最中间处留有一寸左右的小洞,这洞也是呈外大里小形。在笼子里放上活的蚯蚓,对了竹子编的黄鳝笼缝隙不能过大,里面放的蚯蚓也不能过小,不然蚯蚓就会跑掉。 只要里面有活的蚯蚓,把笼子放到水田里,或者浅水沟里,头天晚上放,夜里黄鳝会出来觅食,它闻到蚯蚓的气味,自己就会往笼子里钻,而最中心的口子是呈外面大,里面渐小的形状,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现在是没有条件,若是在现代,用塑料网子,会比竹笼效果还好。当然上面的小盖还是比较重要的,不用的时候得拿绳子仔细扎好,防止黄鳝从这里跑了。 黄鳝属于比较笨的,没有小龙虾那样精明,况且无污染的地方,水质又好,所以这收成,绝对差不了。如今雨水少,小龙虾的数量也少,天气也热。村民大都不愿意,再去捞虾,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虾的价格比较低,捞一天赚的并不多。 在麦芽的指导下,冬生很快就编好两个,麦芽拿在手里仔细看,不错,大小都合适,明儿下午让哥哥去粪堆那挖些肥蚯蚓,这事得他去干,蚯蚓身上有股土腥气,沾上手不容易洗掉,她一点都不想闻,这本来就是男娃干的事情嘛! 田氏掀了帘子出来,“你俩干啥呢,大晚上的也不睡觉!” 麦芽跑过去,抱着她的手臂,就往回拖,“明天你就知道了,走吧,先回去睡觉。” “等下……” “哎呀走啦,去睡觉啦!”麦芽以为她要刨根问底呢,拖着她直往屋里去。 “你这孩子,拖我干嘛,娘想去外面方便哩!”田氏被她弄的哭笑不得。 麦芽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自己钻屋去了。 次日,太阳才刚刚露出点点的红脑袋,田家成年的小公鸡,就开始比谁的喉咙高,谁的嗓门大,一个塞一个的打鸣。 这样吵哪里还睡的着,田氏倒是一早就起来了,麦芽揉着眼睛,只穿好衣服,头发也没梳,就迷迷糊糊的往外面走。她昨晚做了一夜的梦,梦见现代的同学,梦见老师讲课,梦见一大堆有的没的事,冷不丁的被鸡鸣声惊醒,一睁眼,看见房梁上结着陈年蜘蛛网的横梁,她真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 小公鸡们都已成年,或许是雄激素存的太多,整天无事斗架,你啄我,我啄你。有些个头小的,都快起秃子了。 麦芽站到院子里,看着那边圈养的小鸡们,她内心却阴阴的笑了。 田氏说过,公鸡不能留多,她家三十只小鸡,中途被黄鼠狼叨去一个,(这里要插一句,在农家人眼里,黄鼠狼是一种既让人憎恶,又十分邪恶的动物,有些迷信的,即使家里的鸡被它偷了也不敢捉到打死,且不说它很聪明,很狡猾,光是它看人眼神,就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有传说,黄鼠狼很会记仇,还懂人话,要是打死一只,余下的亲朋好友都会到你家找你报仇,当然了,它们报仇的方式可能有很多种,比如咒你全家死光光,或者偷光你家的鸡,在你门口堆大便,反正都是传说,有人说亲眼看,有人说不可信,众说纷纭,听一半,信一半!) 田家过端午杀了一只,还剩余二十八只,这二十八只里,就有八只小公鸡,数量多了点,所以才会发生争抢斗欧这种事, 所以,这会麦芽看见活蹦乱跳的小鸡们,她一点都不生气,说不定哪天就做成红烧鸡了呢! 田氏从厨房出来,见她对着鸡傻乐,于是唤道:“你站那傻笑什么呢,快洗洗脸,娘把玉米糊糊烧好了,等会放凉就能吃饭哩,你洗过脸,掏些泡泡菜出来,” “哦,”麦芽应了声,往回走的时候,还好心情的盯着鸡仔们看。 到房里梳好了头,又井边打水洗了脸,她这才卷起袖子,走到厨房拿了个小盆,走到院子里摆着的大坛子边,揭开盖子,一股酸香飘了出来,一闻就有叫人有食欲。这坛子,她后来又叫哥哥特地找那做陶器的人家定做的,上面做了个凹槽,可以盛水,效果跟封密是一样的,不用担心长霉跟,呃……你懂的。 泡菜很新鲜,有已经褪去青绿色的豇豆,还有高杆白菜,这种品种和白菜,跟普通白菜不同,径比较长,叶子只占一小部分,这样的白菜腌制出来,更脆生,也不容易烂,当然了,她家的白菜有了特殊定制的坛子,不管放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坏。听说那户做坛子的人家已经按照她说的,又做了好些深口坛子,准备拿出去卖。 泡菜拿清水过一遍,然后麦芽又去掏了些酱菜,有晒的半干的黄瓜,豇豆也放了些,腌久了菜里就带了酱香味,也更好吃。 冬生坐在院子里编黄鳝笼,他似乎编上了瘾,脚边摆了十几个了。他见麦芽掏酱菜,忙跟她说:“你多掏些,我今儿要去县城送货,陈掌柜叫你带些酱菜给他做小菜,泡菜也要。” 麦芽已经掏完了,准备把蒙在酱缸上的布给盖上的,听他这么一说,又把盖子放下了。反正她腌了好多,也是打算拿去卖的,她自己也晓得酱出来的菜一定好吃,上回带了些给陈掌柜试试,这不就要定了。 酱菜很多农家也会做,但方法掌握的不好,晒出来的酱就不同。现在苍蝇多,如果酱保存的不好,就会生蛆,听着是挺恶心的,可事实就是如此,除非你把酱弄的很咸,蛆可能会减少一些,但也还是不能杜绝。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掌握在懂行人的手里,首先要做好的,就是密封工作,因为苍蝇是无孔不入的坏东西,只要有一点点的疏忽,它就能乘虚而入,在酱里产仔。 有了深口坛,酱菜的密封性得到保证,另外每次掏酱出来,麦芽都会把坛子边缘擦干净,还要用酒抹把坛身抹一遍,然后隔三差五,都得用酒擦拭一遍,这样苍蝇便不敢靠近了。 既然是陈掌柜要,麦芽就换了大盆装,“哥,这咸菜可不能卖便宜了,嗯,酱菜四文钱一斤,泡菜便宜些卖给他,三文钱一斤,你记住了没?” “是不是太贵了点,菜都是自己家种的,又不花钱买,”冬生觉得妹妹要价太高,他们卖小龙虾也不四五文钱一斤,这菜还能比虾子贵? 麦芽笑了,“咱卖的是手艺,同样的菜,要是拿给别人腌,能有这么好吃吗?你别管了,就照我的话跟他说就行,”她转身去了厨房,把玉米糊糊掀开来放凉着,见田氏放鹅还没有回来,就又把院子扫了一遍,家里也收拾了,顺手把衣服放进盆里泡着,待人吃完早饭就得赶紧去洗,不然太阳出来,再到河边洗,就热了。忙完了这些,还得赶紧把卤了一夜的肉捞出来,搁在盆里放凉,待会再用水桶装上,今儿的卤肉给他装了满满一桶。 最近田氏跟李氏也不天天去卖卤肉,隔一天去一次,也许是村里有人瞧见她家挣了钱,眼红了,人家的驴子不愿意再租给田家。没了驴车,光是家里的一头驴,也不能天天跑,于是就乘着下午驴子在家,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跑跑。 吃过早饭,冬生小心的把黄鳝笼子收好,才去牵了驴子。麦芽连着卤汤一并帮他装上车,另外凉粉跟绿豆芽,也一起装上,天气热,豆腐脑容易坏,吃前面的几样最好。 这两天没再下雨,田氏便急着去田里给玉米苗子浇水,芋头不浇,苗子已经活了,成与不成,就看老天肯不肯赏脸。 冬生一走,田氏挑着水桶就要下地。 麦芽怕她一个人累着,便锁了门,跟着一块去了。反正哥哥还没有把新鲜的猪耳朵等东西带回来,院子里的土灶,只会微弱的火星子煨着。 路过屋后,瞧见先一批种下的玉米,已经长的有一人高,还结了玉米棒子,麦芽想着,等回来时,掰些嫩的回去入锅里蒸蒸,不过,她最想吃的还是烤玉米。最近菜园子里蔬菜也多,哪个办个篝火晚会,请他们来吃烧烤,一定很好玩。 她想的太入神,以至于差点一脚踩进小沟里。 田氏挑着水桶,回头看她,“你想啥呢,走路也不看着点,万一崴了脚,可麻烦着呢!”农家人最怕有病,有些没钱治的,就只有等死的份。 麦芽笑着应她,“知道哩,娘,咱们待会回去的时候掰些玉米吧,我瞧着玉米已经结了。” “你想掰就掰呗,都是你提议种的,不过,还真别说,看着屋前屋后,绿油油的一片玉米地,娘这心里可踏实了。” 娘俩有说有笑的去了田里,因为田在坡上,担水得从坡下担。 挑水坡是最累的,麦芽提议帮她抬,可田氏不肯,说抬水太慢,她一个人挑的也快。 为了让田氏能多歇会,水一挑来,她便拎着去浇玉米苗,让田氏坐在田梗上休息。 娘俩浇完水,都快临近中午了,回去的时候,田氏也跟着去掰玉米,她叮嘱麦芽,掰玉米得捡胡子黑的掰,要是不确定把外衣剥开一点看看也行,别净掰些没长粒的。 可能是第一次掰玉米,麦芽有些兴奋,在玉米棵里面窜了没多大会,就捧了一大抱出来。 田氏赶紧阻止她,“行了,掰那么多,一下也吃不完,你要喜欢吃,等明儿再掰又迟。” 麦芽会心一笑。 今儿中午的饭,就多了玉米,大锅里热气一冒上来,一股清香的玉米味便飘了出来,这会玉米都嫩的很,搁在锅里清蒸,而不是加水煮,这样才能更好的保留玉米的甜香味。这是今年吃的头一顿玉米。猪圈里的两头小猪,大概也闻到了香,吭吭的在猪圈里攒动。 昨儿李氏把做好的衣服叫元青送了过来,她的确是个做衣裳的好手,用有限的布料,竟多做了几件内衣出来,她可能是想着麦芽一个女娃,得有两件像样的贴身内衣。其实她所谓的贴身内衣,就是很常用见的肚兜,外面再套个小背心,最外面才穿上长袖褂子,这里毕竟是古代,女子只能穿裙子,不过也只有县城里的小姐们才可以穿拖到脚踝上的长裙,很飘逸的样式,走起路来像云朵似的。 但乡下的丫头就不能那样穿了,不然哪里能干少,像二妞她们穿的裙子,都只到膝盖,里面穿着长裤,里长外短的样式,走起路来,更方便一些,听说她们只在成亲的时候才穿长裙。 麦芽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李氏又给她加着作了件外裙,淡淡的天蓝色布料,上面绣着几朵小花,虽然普通,不过对田家来说,已经是很奢侈的衣服了。 有了衣服,冬生也不用整天穿着小号的背心跟短裤。 麦芽是个搁不住东西的人,有了新的,自然是要穿,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田氏发觉自己的闺女越发有少女的模样了,虽然长在农家,可还是水灵灵的嫩。 快吃中午饭的时候,冬生赶着驴车回来了,麦芽听见驴子的叫声,忙从院里跑出来迎他,“哥,你今儿回来的挺快的嘛!” 冬生正要搬板车上的货,鼻子一嗅,也闻到了玉米的香气,“屋后的玉米能吃了?不会太嫩了吧?” 麦芽帮着他搬货,“嫩着吃最好,太老了就不中吃哩!”她一低眼,瞧见马车搁着只布袋,里面装的鼓鼓囊囊,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呀?” 冬生笑的很灿烂,“是大米,整整二十斤!” “啥?”麦芽赶紧掀开米袋子看,里面真是装了饱满莹白的大米,回过味来,她才对哥哥抱怨道:“这东西好贵的,你买它干嘛,我们吃白面不也挺好。” 冬生抱着坛子往院里去,头也不回的说道:“也没啥,也就二十斤,全当吃个新鲜,我看你最近吃饭都不香了,你这样瘦,怎么扛的过夏天。” 麦芽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材,她其实并不瘦啊,最近吃的不香,也是因为天气热,又没有风扇可以降温,要不是山里昼夜温差大,夜里只怕连觉都睡不着。她心里明白,是哥哥跟娘心疼她,他们宁可自己饿着,自己省一些,也要给她最好的东西,不是有句话嘛,女孩要富着养,男孩要穷着养。 今天中午,麦芽还烧了个汤,昨天放在小河里的网子弄到不少的米虾,她便留着活的,中午用西红柿加米虾烧了个汤,味儿鲜的很。米虾去了头顶壳,搁鸡蛋里打散,再放进汤锅里,这样吃的时候不用费事捞虾子,直接舀鸡蛋就成。 麦芽把成块的鸡蛋大多舀进哥哥的碗里,冬生作势要不接,麦芽却执意要他吃,米虾可是补盖的好东西,哥哥正在长身体,应该多吃,补钙这种话,她当然不能跟他们说,他们会听不懂呢! 吃了午饭,冬生顾不上休息,扛着铁锹,拿了个破碗,去了屋后的粪堆挖蚯蚓。 麦芽瞧他干劲很足,也不拦他,收拾好的碗筷,见外头太阳大的很,便想着回屋睡一觉,田氏忙忙叨叨的也闲不下来,这么热的天,她也舍不得让闺女出去晒太阳,于是戴了顶草帽,跨着篮子下河去洗要用的卤肉去了。 可能是不太适应没有空调,没有风扇的夏天,麦芽最近总是有气无力,可就算再热,她也不出汗。 个人体质不同,可是不出汗,身体里的热毒排不出,人很容易中暑,也很容易生病。 她在锅里用小火熬着绿豆汤,黄豆也泡着,想着下午起来做些豆腐脑,放凉了之后加糖水吃。 元青傍晚的时候过来了,李氏也跟了来,她的风湿病在夏天要略好一些,只要不敢上刮风下雨都还好,加上天天泡花椒水,也能慢慢的走路。 他们来的时候,麦芽还在屋里睡觉,冬生挖好了蚯蚓,坐在院子里穿黄鳝笼,田氏也从河边回来了。 “他婶子,你等会啊,我把卤肉放下,洗个脸,咱们就去卖菜,”田氏招呼他们。 李氏直摆手,“你急啥哩,现在天黑的晚,出去晚点也没啥,傍晚出去都成。” 冬生手脏不方便,元青便去屋里搬了椅子,扭头朝房里瞅了一眼,没听到动静,又忙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田氏叫元青自己去端茶出来喝,早晚都是一家人,也没必要见外。 李氏见冬生鼓捣着竹编的篓子,好奇的问了,“冬生啊,你做的是啥,咋那么小个东西?” 冬生笑着道:“麦芽说这个能抓黄鳝,哦,就是长鱼,我想着反正也没啥事,就试着做几下试试。” 田氏道:“他们都是瞎折腾,咱们祖祖辈辈也没人抓那东西吃过,万一有毒可就坏了。” 李氏听了,不赞同她的话,“谁说不能吃,听老人们说,以前闹灾荒的时候,别说长鱼了,连蛇都吃过,人一饿,啥东西不能吃?” 元青蹲在冬生旁边,瞧了一会,也帮着他一起穿,他看着那个小洞问道:“这个要放哪里下?这么小的洞,黄鳝给钻进去吗?” “就放稻田里,或者沟里都成,咱们小时候又不是没见过长鱼,不都在湿泥里打个洞,白天热它不出来,等到了晚上凉快了,它才会出来找食,至于这个洞嘛,麦芽说黄鳝最喜欢钻洞,小一点也没事,它身体软的很,挤挤就进去了,但这洞要想出来,可就不容易了,”冬生把妹妹的话,讲给他听。 元青一听是麦芽说的,当下也不怀疑了,两人低着头往笼子里穿蚯蚓,总共才十几个笼子,不要多大一会就能穿好了。 李氏左右看看,问田氏,“麦芽呢,怎么不见她出来。” 田氏脸上露出担扰的神情,“唉,这孩子怕热,又不像我们一热就出一大把汗,出了汗,人也就清爽了,她小时候也是,一到夏天就没精神,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一整天都没精神。” “哎呀,那往后让她少干点活,别老晒着太阳,多熬点粥给她喝,”李氏听了她的话,也担心起来。 她们说的话,也传到元青耳朵里,他拢起了眉。冬生见他神色不对,忙跟他讲,“我今儿买了些大米回来,晚上给她熬些米粥,放心,没事的!” 元青点头,“往后,去县城里送菜,就我一个人去就行,你留家帮她多干些活。” 冬生很高兴他能这样说,有些人家会很在意女娃的身体,他们可不想娶个病秧子回家,元青能这样想,说明他是真的在意妹妹。冬生对元青越看越上眼了。 最后一个笼子穿好,冬生把所以黄鳝笼用草绳穿起来,背到身上,“行了,我去下笼子,元青你留下,待会帮麦芽干干活,我很快就回来了,李婶,你们在这儿坐着,我先出去了,”他打了个招呼,背着东西便往外去了。 田氏追出来,“这么早去干嘛,你迟些再下笼子不行吗?” 冬生回头对她道:“早些下完,我就能回来了。” 麦芽睡醒的时候,元青正在帮着田氏把装菜的坛子往车上搬,麦芽见她们就要走了,忙追上去,“娘,李婶,你们等会,我有话跟你们讲。” 李氏见她跑的急,小脸都白了,赶紧挥手叫她回去,“太阳还没落山,你出来干嘛,快回屋歇着去。” 麦芽柔柔的笑了,走到门廊下,跟元青并肩站着,“我没事,走几步还不至于晕倒呢。” 田氏道:“你回去吧,卤肉已经下锅了,你看着缺什么香料,再加进去,锅里的绿豆汤给你盛出来了,放在堂屋里凉着呢,别在这站着,回屋去。” “哎呀,我就跟你们讲几句话,你们这回去其他村子的时候,跟卖卤肉的人讲,如果有人愿意,可以到家里来进货,再拿回去卖,我们按着批发价给他们,一斤能便宜两分钱,不过,每个村子只能来一个人批发,不能有两个卖的,我这样说,你们能听明白吗?” 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在其他村子发展加盟商,当然不是把配方卖给他们,而是从这里进货去卖。这样一来,田氏她俩也不用赶着热天在外面跑,二来呢,也方便把小本生意做大。 田氏愣了,可李氏听明白了,不过,她没什么信心,“这样能行吗?人家能愿意到家里来买?” 麦芽笑了,“你们照着我的话去说就成,他们来也好,不来也罢,我们又没啥损失,我就是看你们天天往外跑,太辛苦,要是能让你们在家里也能做生意,这样不是更好吗?” 田氏应声,“成哪,我们就去说试试!”鞭子一甩,她赶着马车走了。 麦芽跟元青站在门口,一直目送她们走出去老远,才回了家。 绿豆汤已经放凉,麦芽加了些冰糖搅了搅,给元青盛了一碗。他正在院子里烧土锅,麦芽把绿豆汤端给他,“元青哥,先喝碗绿豆汤吧!” “你先喝,等会我自己去盛就行。” “哎呀,我都端来了,快点,现在放凉了,几口就下肚了,”麦芽也蹲到他身边。 “嗯,”元青放下木柴,接过碗,清凉甘甜的绿豆汤一下肚,从里到外都清爽不少,喝完了绿豆汤,他关心的问道:“你身体还好吗?要不要抓几副中药回来给你调理一下?” 麦芽拿过碗,嗔怪的瞪他一眼,“我哪有那么娇贵,就是热的有些难受,可还没到要吃药的地步,是药三分毒,好端端的,我吃它干嘛!” 元青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就是想着给你补补身子。” “补身子简单,等明儿收了黄鳝笼子,做出了菜,你们就知道我没有瞎胡闹,保管这个比小龙虾还赚钱哩!” “成,我等着!” 他跟冬生一样,都只穿着无袖马甲,露着两条粗壮的胳膊,马甲上的扣子也不是很密实,隐约还能看见里面古铜色的肌肉,跟胳膊的颜色一样,肌肉也是一块一块的,上面还沾着汗水。 麦芽离的近,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汗味,一点都不难闻。 菜园里,先前种的白菜都老了,就得把它们都铲掉,再把土翻一遍,晒上两天,再种别的蔬菜,秋季也可以收很多菜。 元青在菜园子里,挥汗如雨,他挖菜地的速度很快,几乎手不停顿,每一锹下去都很深。 天快黑时,乌云飘了上来,像是要下雨了,也刮起了风,倒是凉快了不少。 麦芽窝在厨房里烧饭,冬生下黄鳝笼子很快就回来了,元青又替他去河边把网子收了一下,把收的鱼虾背回来。最近小河沟的水少了,鱼虾也不像之前那般多。 今儿麦芽煮了一大锅米饭,又从菜园子摘了青辣椒,茄子,韭菜,还有黄瓜。 黄瓜自然是凉拌,盐不放多,滴些醋就成,今在她不准备烧肉。 她家的辣椒,辣味很足,用来青炒茄子跟韭菜是最好不过的,虽然没有肉,烧不出鲜味,但蔬菜的鲜脆,加上辣椒,这样清炒出来下饭的很。另外,她切了些凉粉用黄豆酱拌拌,卤肉也切了些装盘,特别是猪蹄,因为最近生意卖的很好,猪蹄供不应求,她家也舍不得吃,今天托陈掌柜进的货,猪蹄比前几天多了一半。 麦芽捞了两只大的,猪蹄已经炖的很烂,稍稍用刀跺一下就成,上盆时淋上些卤汤,撒点蒜瓣跟自制的红椒油,啃起来可带劲了。 饭做好了,只等田氏她们回来。 他们三个做在院里等,鹅已经关进了笼子,鸡也自己上了笼,两头小猪仔吃饱了,趴在猪圈里呼呼睡觉,元青中间回了趟家,把自己家的猪也喂了。 麦芽没坐一会,就被蚊子盯的受不了。 “哎呀,好痒,”她抓的很辛苦,她身上也没多少地方露在外面。可蚊子还是很盯得着。 元青拿过她手里的扇子,帮她驱赶蚊子。 冬生道:“要不你到堂屋去等,堂屋门关着,蚊子少些。” 麦芽摇摇头,“不要,堂屋里面好热,”这会外面凉快,家里反而热的很。天哪!她真的快被蚊子咬死了,睡觉也是,虽然家里也有蚊帐,可那都是好几年前的,这里破一坏,然后打个补丁,那里破一块,又打个补丁,拢共有十几个补丁,晚上睡觉就听见蚊子耳边昂昂的叫唤。 她看了看哥哥跟元青,他俩好像一点都没感觉似的,就算坐那不动,蚊子也不盯。 “你俩怎么不招蚊子呢?” 她这一问,把他俩都逗笑了,冬生打趣道:“我们身上肉太硬,蚊子扎不动,谁叫你身上的肉香呢!” 他一说,元青也跟着笑,在朦胧的光亮下,他笑起来,很有魅力。 麦芽撅着嘴,不高兴了,“改天我往身上抹些耍大蒜汁,看它们还盯着我不,”她是讲着玩的,哪里会真的涂,别说蚊子受不了,她自己肯定一秒都闻不下去。不过,也不能坐以待毙,她得想想办法了,不然一个夏天过去,她还不得给蚊子吃了。 正想着,就听见外面的车轱辘声,还有田氏喝驴的声音。 三人都迎了出去,帮着她们卸货,田氏跟李氏洗了把脸,把身上的灰弹弹,几个人这才进堂屋吃饭,进了堂屋就得立刻把门关上。 冬生啃着猪蹄没啥形象了,倒是元青吃的比他优雅些。 李氏对麦芽的厨艺赞不绝口,又是难得吃到大米饭,加上麦芽菜烧的辣辣的,很下饭,满满的一锅饭,被吃的底朝天。元青听说麦芽喜欢吃米饭,便琢磨着明儿去县城,也买些回来给她。 这段时日,他们跟田家进账都是五五平分,他们要是拿的少了,别说麦芽不同意,冬生跟田氏也得吵吵,所以他也攒了些钱。 吃过饭,麦芽把碗收去厨房放大锅里泡着,给每人又盛了碗绿豆汤,下下油。 田氏把今儿卖菜遇到的情况跟大家讲了一遍,就是关于麦芽说的那事。 “我跟你李婶一到下塘村,就有人围过来买卤肉,还有些人到处吆喝,生怕有些人不知道,我挑着人多的时候,跟他们说,我家要在这里招一个合伙的,让他到我家进卤肉,然后拉到这里来卖,进货的话比在这儿买,每斤便宜两文钱,你们猜,我说完之后,那些人什么反应?”她神神叨叨的冲几个娃眨眨眼睛。 李氏道:“瞧把你乐的,当初要不是我攒动,你还不敢说呢!” “是是,都是你的功劳!”田氏笑着直拍她肩。 冬生跟元青当然没猜出来,都问她后面是什么,只有麦芽淡笑着不吭声。 田氏自己把自己的话接下去,“他们都不相信这是真的,然后我说,每个村我们只招一个进货的,不少人就心痒痒了,都想试试哩!” 李氏也道:“就是,你们都没瞧见那场面,热闹着呢!” 麦芽笑道:“他们当然会争着要到家里进货,光是看着我们卖的这样火,他们也得心动,可他们又知道咱不会把配方卖出去,现在有这个机会跟咱进货,他们肯定得挤破头的往我家钻。” 田氏直点头,“是哩,后来我们又跑了几个村子,他们都是一样的反应,不过,我跟你李婶商量了,每个村选了一个老实又精明的人,让他们明儿到家里来先拿回去试着卖一天看看。” 麦芽想着,田氏最近越发会做生意了,也越发的精明。的确如此,他们要选加盟商,不光得老实本份,还得有商人的精明,这样才能有利于长远发展, 冬生跟元青也不笨,这一来一去,他们也听明白了。的确是个好路子,效果也一定不会差。 明儿一大早还有活,几人说了会话,便元青便跟李氏回家了,临走时,田氏开玩笑道:“以后你们干脆就在我家隔壁盖个新房,咱两家住的近些,多方便不是?” 也不晓得李氏到底听明白没有,她一个劲的笑,应声说:“那成,等过年卖了猪,就过来盖新房子,再把麦芽的亲事定下,双喜临门,是再好不过的。” 回家的路上,李氏语重心长的跟元青说:“娃啊,咱们真得想想盖房子的事,就算你田婶子不说,咱也得抓把紧,老房子咱俩娘俩住可以,可你要是成亲,是万万住不下的,如今咱也挣到了钱,好好把咱家的小猪仔养大,等过年卖个好价钱,就带着去买青砖!” 元青自然是明白的,他何尝不想天天见到麦芽,要是跟田家住的近些也好,两家有个照应,他家住的地方离村子还有好大一截,怪冷情的。 第二天一早,田氏跟麦芽还没起来,冬生就去收黄鳝笼了,等到太阳升上墙头,他才顶着满头汗水回来。 麦芽激动的凑上去看,她很想看到结果呢,“哥,怎么样,有收获吗?” 冬生嘿嘿的笑,把背上的笼子都搁在地上,虽然从外面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他背在身上,却是沉的很,想来收获绝对不小。 麦芽去拿了大木盆,田氏也跟出来看,顺手帮忙把笼子倒过来,只要上面捆的绳子解开就成。 第一个笼子倒出来,田氏倒的,她吓了一跳,“哎哟,有两条哩!” 麦芽也蹲过去看,这两条黄鳝比她大母指要粗上圈,身体细长,有一尺多长呢!黄鳝本身就没有蛇长,依着粗细,就能判别出雌雄。 麦芽道:“这两只都是雄的。” 田氏被她说的愣住了,“你咋看出它是雄的还是雌的,我瞧着都一个模样啊!” “呃,很好辨别呀,雄的体型比较细,雌的很粗,差不多有我两个手指那么粗,咱们要是捉到雌的,就拿去放生,反正雌的肉也不好吃,”她捡能听懂的,跟他们解释,不然难道要跟他们说,黄鳝是雌雄同体,幼年时是雄的,等成年了,它自己就能变成雌的,然后产子吗?这个时候的人,不会理解,也难以理解。 田氏半信半疑,不过对于麦芽说的捉到雌的就放生这话,她也很赞同。 娘三个把十几个笼子都倒了出来,粗略数了一下,有二十几条黄鳝,当然也有麦芽说的雌黄鳝,冬生便另外捉起来,背了出去,到小河沟里放生了。 瞧着一大盆不断扭动的东西,麦芽头发有些发麻,她很怕这种软软的东西,可她敢吃,嘿嘿,因为黄鳝肉真的很美味。 李元青收了些小龙虾,搬到田家门品,准备要去县城送货,一进门,见麦式跟田氏都围蹲在一块,便凑上去看,“你们在看什么?” 麦芽瞧见是他来了,便指给他看,“这是哥哥早上收的黄鳝,才十几个笼子,就收了这么多,晚上烧烧,叫林虎一家跟二妞他们都来吃,我要叫他们都尝尝这黄鳝的味!” 元青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么的黄鳝,说实话,看看还可以,但一想到要把这软不溜丢,滑的跟蛇一样的东西拿来吃,他还是有些抵触的,不过既然麦芽都这么说,他自然也是没二话,“成啊,等我送货回来,再去跟他们讲。” 田氏道:“黄鳝要不要拿水养着,这样放着,不得晒死!” 关于这点,元青跟冬生比她们了解的多,都说加水量的水放在阴凉的地方搁着就成,要是水放多了,反而会把它淹死。 他俩把大木盆抬到墙角背阴的地方,冬生又帮着给元青装菜卤肉,都用因为坛子太重,便只能用水桶装。 等到把元青送走,麦芽看着今天太阳不大,便戴了顶草帽,跨了个小篮子,里面装了个小铲,就往河边去了。 冬生好奇的问道:“你去河边干啥?” 麦芽系着脖子上的绳子,笑着回道:“我去采些薄荷回来,就在门口采,也不走远。” 田氏也不问她采那干嘛,只叮嘱她,要是太阳露头,就早点回来,别跑远了。 以前的薄荷草都是野生的,随处可见,到处走走就能看见一大丛,摘回家之后,放在阴凉的地方阴干,然后装进绣好的香包里,摆在屋子里,就能起到驱蚊的效果,其实还有很多香料都可以,但谁让薄荷最便宜呢! 才走出家门口没多远,麦芽就瞧见好大一丛,碧绿的叶子,她摘下一片闻了闻,清凉中带着药香,香味浓的很。 “哈,不错,原来家门口有这么多薄荷呢,”她本来还带着小铁铲,准备挖一些回来放大门外栽的,现在看来,根本不用。 麦芽蹲下来,捡着新鲜的薄荷叶子摘,这项工作比较的耗时间,短时间之内是完不成的。 田氏跟冬生出来看了好几次,以为她跑远了呢。后来冬生实在不放心,就过来帮着她一块摘。 他很奇怪,妹妹摘这个干嘛,可她既然是顶着太阳摘,说明一定有用嘛! 麦芽告诉他只摘叶子,别摘根径,那玩意没有叶子效果来的好。 两人一直摘到李元青赶着驴车回来,麦芽带着的小篮子才算装满。 “哥,行了,等傍晚的时候再来摘,”她站起来,眼前有点黑,这是贫血的症状,等适应一会就好了。 冬生产接过她手里的篮子,其实也不重,“你赶紧回家喝口水,”他看麦芽小脸晒的通红,心疼坏了。 元青跳下马车,站在那,看见麦芽晒红的脸,他跟冬生的反应一样,“你去河边干啥了,这么热,不能傍晚再去吗?” 第一次被元青责备,麦芽却一点都不会生气,她冲元青甜甜的笑了,“今儿也没多大太阳,晒这么一会没事的,你这么快就从县城回来啦!” “小驴子把路都跑熟了,走起来也快,下完货我就回来了,”元青瞧她没什么中暑的样子,才转身去搬空坛子,另外还有一袋大米,比冬生买的那袋还大,足足有五十斤。 麦芽惊讶道:“你买这么多大米干啥?贵死了。” 元青笑了,“我瞧你吃着香,也不贵,反正我们总也在这里蹭饭,就当做伙食好了。” 冬生听了他这话,故意扳着脸道:“要不是看在你跟麦芽快定亲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天天留你吃饭哩!” 麦芽噗嗤笑了,知道他俩都在开玩笑,忽然,她又听到一阵嘎嘎的叫声,这声音她怎会不认得。麦芽趴到驴车上去看,惊喜道:“哪来的鸭子?” 元青看她高兴的眉眼弯弯,也笑了,解释道:“今儿路过集市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卖小鸭,就给你买了二十只,这些小鸭仔比春上的大些,也好养一点,到秋分时,就长的差不多了。” 冬生也凑上去看:“这鸭仔不便宜吧,多少钱一只?” 元青道:“别管多少钱一只,买都买回来了,明儿就在屋后的塘里放,傍晚的时候去捞些小虾小鱼回来,也不用多少粮食。” 冬生赞赏的拍了他肩膀,虽然他讲的似乎挺简单,但这会哪家会去这么大的小鸭仔。 麦芽欢喜坏了,好好养的话,到中秋就能吃到红烧鸭子,可惜没有啤酒,不然啤酒烧鸭也好吃的很,又或者米粉蒸鸭也成哩。 她越想越美,仿佛已经看到香喷喷的鸭肉端上桌了似的。 冬生把二十只小鸭,先赶到院子的水坑,最近不用储存小龙虾,也就养殖了几条小鱼,正好给小鸭们当临时游乐场,等它们适应了田家的气氛,就可以赶到后面放养了。 元青下完货,把驴子拉到河边饮了水,回来又给它喂了顿好料,犒劳犒劳它。 麦芽喜滋滋的回了家,先把薄荷叶,用清水洗干净,再用竹扁装好散开,摆到堂屋放着。 中午吃饭的时候,才跟他们解释起薄荷的作用,当然了,她是借用了某个老大夫的话。 听说这东西能驱蚊,田氏便叫麦芽多做些,大家都能用。麦芽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哪里用得着装那么些。 傍晚的时候,林虎第一个跑来,听说麦芽要做好菜,他哪里能忍的住。 林虎是跟他爹一块来的,二妞跟小翠随后也来了,黄年也记着麦芽做菜好吃,虽说不大好意思,但看着林德寿都来了,他哪有不来的道理,其次就是李氏,那两家的婆娘倒是没来,说家里好些活要做,也可能是觉着来的人多,不好意思。 他们来,也不能空着手来,林德寿拎了一大块牛肉,就是有家的牛生了病,便请人去宰杀了,可这天肉也不能放,就拿到集市上去便宜卖了,他家也买了些,便宜的很。麦芽见到牛肉,当然高兴了,可惜没有牛骨头,不然做出的牛肉汤一定很好吃。 林德寿听她念叨牛骨头,便立马叫林虎回家去拿,他们平时连猪骨头都不想炖,更别说牛骨头了,扔了又可惜,做又不会做,跟鸡肋差不多,他哪里好意思拿出来。 黄年也不甘落后,拎着两条大鲶鱼,这是他早上从自家门口抓的,现在还活蹦乱跳。 麦芽一早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元青跟冬生蹲点在院子里,按着麦芽的方法,杀黄鳝。先是把头跟尾剪掉,手上抹一把青灰,再去划开黄鳝肚子就比较容易,不会那么粘滑。 元青负责宰杀,冬生负责清洗,他俩分工合作。林德寿跟黄年就在旁边看着,林虎也在那,他这个小娃胆子大,觉得好玩,便也去抓,林德寿也不拦着,他经常打猎上山下河,他知道黄鳝其实没有毒,吃倒是没吃过。 李氏本来坐在锅灶下烧火,田氏也在帮忙,二妞跟林翠进来,把她俩赶出去歇着了。知道她们女娃子在一起有话讲,田氏跟李氏也乐的清闲。 麦芽注意到今天的二妞似乎沉默了许多,她忽然想起她托自己问的事情,到现在还没问过呢,这一想,倒叫她对二妞感到很抱歉,“二妞,这几天一直忙着,我也忘记问了,要不今晚我就去问问?” 二妞坐在锅灶下烧火,对麦芽笑了笑,露出两排牙齿,也没吭声。 这叫麦芽奇怪了,林翠接过话茬子,跟她讲了原由,“她家亲戚给她讲了门亲事,好像就在你舅妈他们那个村,你舅妈那不是王家村吗?” 麦芽直摇头,他们对舅妈一家向来不感冒,她也从不问。 林翠叹口气,她在帮着麦芽和面,晚上好蒸馍馍,“其实那娃人也还好,就是家里兄弟姊妹多,那个男娃是家里老小,上面的几个娶亲的娶亲,嫁人的嫁人,就剩他一个跟老父母亲住着,黄婶说,要是二妞同意,过几天要让他们见面相亲哩!” 话是这样讲没错,可麦芽毕竟是经历两世的人,还是一下就听出来,表面上瞧着,是门好亲事,可谁知道那男娃的性子是什么样的呢,一般来说,大部分做老幺的,都惯的很,要是这男娃吃不了苦,拈轻怕重,这以后的日子可就过不好了。还有,很多老幺都很听母亲话,就是有点恋母,这给以后婆媳相处埋下了不少隐患,依着二妞的性子,只怕也会不安生。 麦芽瞧了眼二妞,问道:“你要是不愿意,就再等等,兴许还能找到更好的呢?年纪又不大,等两年又不是不行!” 二妞撅着嘴,摇头脑摆脑的晃悠,“我也不知道哩,又没见过面,要是现在就回了,只怕会惹人家不高兴。” 麦芽插嘴道:“要是见了面,再回别人,那人家就更不高兴了,怎么做都一样。” 二妞直叹气,“我也晓得,可不这么办,又能怎么着。” 林翠也跟着她叹气,做女娃的命运,就是如此,要是嫁的不好,可就是一辈子遭罪。 麦芽宽慰她俩,“叹气管什么用啊,要不这样,二妞,明儿我给你个答复,退一步讲,如果真的非相亲不可,明儿我家会有人上门进卤肉,到时候我再帮你问问,再不行,咱偷偷跑到王家村,先瞧上一眼再说。”她前面说的话,云里雾里的,也不好讲明,不过后面却是叫人意外。 二妞眼睛唰一下就亮了,“我……能先去瞧一眼?”她当然想,这样心里也有底嘛! “怎么不行,我们偷偷的去,不叫人家知道,也不叫人家知道,要不然这样也行,我舅舅家不是在那吗,我就说去看亲戚,这样总成了吧!”她也不管舅妈是否真的欢迎,反正也没打算真的到她去。 “我看成,麦芽,你定个日子,我跟你们一块去,”林翠虽然外表纤瘦,但骨子里还是有着年轻的冒险精神。 麦芽道:“那就后天,后天一早,赶早去,天没那么热,王家村也不远,我叫我哥帮着赶驴车,不到中午就能回来了。” 二妞听着有了希望,又恢复了往日的笑脸。 ------题外话------ 推荐友友文文:倾尽天下,我本红妆《无良女相》 推荐下友友文文——《一等俏农妇》教夫养女,农家小媳妇的幸福生活。 ☆、第65章 批发卤肉 真的很近,也就拐了个大弯,可要是没有驴车,走起来就比较累了。 问题解决了,二妞又开始寻思吃的了。 馍馍已经上锅蒸了,今天麦芽又弄了个新花样,做了半锅的花卷。菜园子里陆陆续续有有青椒养红,她便摘了,每天剁些辣椒酱。 正好今天可以做花卷,花卷的做法也很简单,想复杂的也成,不过她还是比较喜欢简单的方法。 把发好的面团擀成面皮,上面撒一层细盐,刷一层油,抹上一层辣椒酱,上面再撒一层葱花,然后把面皮叠好,叠成馍馍剂子的大小,最后切成长方形的块,要是喜欢花形好看的,扭个圈也成。 二妞跟林翠在她刷辣椒酱的时候就吸口水了,二妞问道:“你这辣椒酱比我们家做的香哩,你加了什么?” “加了一些糖还有油,这样辣椒酱才不会长霉。” “哦,原来是这样,”二妞忍不住拿筷子去尝,“你这酱好香哩!” 林翠听她这样讲,也抽了双筷子,夹了口辣椒酱,估计她一口吃的太多,辣的呛住,躲在一边直咳嗽。 麦芽瞧她们的馋样,笑道:“你俩该不是饿红眼了吧,我还没烧主菜呢!别总抱着辣椒酱吃啊!” “今儿主菜是黄鳝吧,你要怎么烧?红烧还是清炖?”二妞凑过去,笑的很贪婪。 “黄鳝哪里能清炖,必须会味重的材料去烧,才能烧出味来,等着,我叫我哥去拿咸肉,”她家的咸肉为了不招苍蝇,特地又去做坛子的那家定了个最大号的深口坛子,不光定期用酒擦坛身,还得放在阴凉的地方,为了保证咸肉不坏,冬生就把坛子放大缸里,缸里是装满水的,坛子只露出一点点的头,这样既不会进水,又能保持低温。 冬生听到妹妹叫他,正好他们黄鳝也洗好了,并用剪刀,剪成两寸长的段子。进厨房搁下黄鳝,他又去掏了块肥瘦相间的咸肉出来。 林翠跟二妞也好奇了,从没听过烧水里的东西,还用咸肉的。 麦芽很自信,她将咸肉切成薄片,肥瘦连着切,随后锅里下菜籽油,等油烧开。(菜籽油烧的冒烟才算开,不然吃着有青气。) 油开了之后,下咸肉爆炒,锅铲才翻几下,咸肉的香味就出来了,腊香腊香的,农家人最喜欢闻这味,下饭。 麦芽叮嘱二妞火不要烧大,稍微把咸肥肉的油炒出来之后,就可以倒入黄鳝进行爆炒,然后加入调料除腥,再改小火加水慢煮。 她喜欢把黄鳝烧透,不然会有寄生虫,那就很恶心了。 冬生跟元青洗了手,一帮人坐在院子里说话,麦芽从厨房伸出头,“哥,准备个炭盆,今儿这菜得边吃边煮!” “哦,”冬生又起身去鼓捣炭盆,这倒不难,反正院子里有土灶,捡些木炭出来就成。 为了更彻底的除去黄鳝的土腥气,她又切了不少干红椒,提升辣味。因为今儿人多,这黄鳝煮的也多。眼瞧着差不多了,便找了大瓷盆装着,待会直接放到炭盆就成。最后把大葱搁在上头,这道菜就算完成了。 林翠瞧着酱色的一盆菜,跟二妞两个忍不住就要下手尝尝,麦芽赶紧阻止道:“不行,还得用炭盆再煮会,现在还不能吃!” 想着要赶紧吃饭,林翠就赶紧帮她刷了锅,麦芽又炒了几个蔬菜,切了两样卤肉,今儿的菜就算齐了。 锅里的馍馍跟花卷也蒸好了,元青帮着把装馍的竹扁端到堂屋。 林德寿他们一帮人,早就等不急了,正要下筷子,麦芽忙拦住他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麦芽笑着道:“你们不记得我之前有酿李子酒吗?现在可以开坛了哦!” 林虎第一个叫道:“对啊,那些李子都是我送的哩!”他笑的很骄傲。 “就你话多,”林德寿笑着从后面扫了下他的脑袋。 麦芽笑着道:“的确是他的功劳,你们谁去搬来开坛吧!” 当然还是元青跟冬生去搬了,坛子外面糊的一层泥巴,已经干了,轻轻一敲就掉。 冬生找了块抹布,把坛子擦干净,又从厨房拿了个长把的勺子。两人把坛子搬进堂屋,所有人都好奇的凑上来。 这开坛的任务自然还是麦芽的,坛盖一掀开,一股清香的酒气带着水果才有的酸甜气,直冲人的鼻子,深吸一口,真是香的很。这里的小娃没喝过果汁,头一回闻到水果酿出来的香甜气,林虎自然是馋的很。 “麦芽姐,这个我能喝吗?” 麦芽摇头道:“虽然是李子酿的,但归结还是酒,喝多了还是会醉人,”她说话时,已经用小勺把酒舀进装酒的小坛,土法子酿出来的颜色偏暗,不像那个时代卖的那种青绿青绿的,反而有点像黄酒的感觉。 林德寿迫不及待的从她手里接过酒坛子,给每个人都倒上一碗,因为今儿要喝果酒,所以全都换了大碗。 连几个女娃也不例外,都倒了半碗。 黄年第一次喝,一入口半碗就没了,喝完之后咂咂嘴,回味道:“这李子酒跟白酒还真是不一样,白酒下肚之后辛辣,从喉咙一直辣到肚子里,可这酒入口有点生涩,还有点甜味,苦味也有一些,真是五味杂陈。” 看样子,他品的还挺深奥。 林德寿就比他直接多了,“就酒啊,味道不错,跟其他酒味都不一样,但对于我们大老爷们来说,还是白酒喝着痛快,够劲!” 李氏不同意他的说法,“姓林的,有本事你喝上一两斤,我看你醉不醉,你没听麦芽讲嘛,这酒后劲足着哩,你别竟着吹牛。” 林德寿被她这一激将,卷起袖子,一脸的不服气,“喝就喝,我可是白酒一斤的量,就这度数低的酒能把我喝醉喽?笑话,老黄啊,你听李嫂子都这么说了,这桌上就咱两个年长的老头,你敢不敢陪着我喝?” 黄年一碗李子酒都已下肚,正夹黄鳝断吃,这黄鳝炖搁在炭盆上,慢慢吸收咸肉的咸香,虽然炖的久,但黄鳝肉还是嫩的很,入口就化了,肉质松软,只有一根大刺,吃起来过瘾的很。他正吃的起劲,听到林德寿的话,笑着应道:“你要喝,我就陪你,不就是想多喝些麦芽酿的酒吗?找那么些借口干嘛,”他双对林虎说道:“虎子,你瞧瞧你爹,这么大个人了,还贪嘴,今儿我可以把他喝倒了,你可不能说黄大叔欺负你爹哦!” 林虎嘴里嚼着黄鳝肉,哪里管他们,嘴里顾不上说话,干脆摆手,表示不干他的事,你们爱咋咋地。 冬生负责给他们倒酒,元青偶尔陪两个老人[有喝一杯。农家人只要客人进了家,就不存在小气,舍不得叫人吃,舍不得叫人喝,只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客人。 二妞,林翠,跟麦芽,她们三个也喝了半碗李子酒。 麦芽说道:“这水果酒,比较适合女子喝,酒劲绵柔,味道酸甜,经常喝,对身体也好,李婶,您等下带一坛子回去慢慢喝。” 李氏笑了合不拢嘴,“你这丫头就是心细,成,等下叫元青搬一坛子。” “明儿再带一坛子给陈掌柜,让他卖着试试看,不过我们是自家酿的,数量不会很多,等过些天,再弄些杏子,梅子啥的,都能酿成酒。” 林德寿跟黄年听她这样说,这会酒也没上头,就争着说村里谁家有杏子树,哪里有梅子树,说好了,等结了果子就都送给他。 乘着他们还没喝醉,麦芽跟他们商量起来,“林叔,黄叔,今儿你们吃这黄鳝好吃不?” 黄年还在夹着黄鳝段,听她问了,直点头,“好吃,这肉嫩的很,把咸肉味浸的足足的。” 林德寿也直称赞,不光他称赞,所有人都一致认同,林虎恨不得把脚也举起来,他今儿也吃了不少,麦芽做的花卷也好吃,就算没有菜就着,他都能吃两个。 麦芽元青看了去,冬生本来要说话的,但瞧见麦芽看元青的眼神,他收回了要讲的话,闷头吃菜。 元青哪里会不知道麦芽想说什么,他接过麦芽的话茬子,说道:“其实这抓黄鳝也不啥难事,麦芽的想法是,就跟前些日子捞小龙虾一样,咱们村的人有空的时候,都去下些黄鳝笼子,集中到一起贩卖到城里,也能给每家多挣些收入不是!” 麦芽脸上挂着微笑,“元青哥说的对,反正现在田里也没啥事,除了放水,锄草之外,没别的活要忙,与其在家闲着,不如乘着有空的时候赚些外快,这黄鳝也不是一种烧法,但是怎么烧都挺好吃的,而且价格要比小龙虾贵上许多,赚的也多。” 林德寿跟黄年听她这样说,满脸的兴奋,这事哪还要犹豫,也没本钱,就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榆树村水多,小河小沟也多,田里边上都是小沟,弄这东西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林德寿赞赏的看着麦芽,“你这娃心胸可真大,要是搁在别人身上,哪里肯把这赚钱的买卖讲给别人听,恨不得自己捂着,藏着呢!” 黄年也道:“就是哩,我们平时也没啥给你们的,如今又要得你们的好处,要我们怎么说才好!” 李氏放下碗筷,带着教训的口吻说道:“你俩平日里也敞快的很,咋今儿婆妈起来了,点子是我们想出来的不错,可光凭我们两家也干不起来啊,明儿我们就不出去卖卤,让人到家里来进货,往后的卤肉还会越做越多,哪里有功夫下那么些个黄鳝笼,再者说,我们跟县城的陈掌柜有约定,只要是咱们出的东西,他都收,要不然也不能让你们往把黄鳝这里送,元青每天都要上县城送货,我们收你们的黄鳝,然后再转卖给别人,一样的道理,省得你们跑路,当然了,要是有人想自己送到县城里卖,也不是不行,咱不是那员外老财主,没那么多讲究。” 田氏附和她的话,“李嫂子说的对,我们可不是想着赚你们的钱啊!就是想着有钱,大家伙一块赚,也不能光我们致富不是?” 林德寿听她这样讲,把脸一扳,不高兴了,“你们这两老婆子说的什么话,我们家又没驴,又没车的,你让我靠两腿跑往县城里送货啊,我才不干,告诉你们,明儿我就跟冬生学编网子,收了黄鳝就送你家了,你爱给钱就给,不给管我一顿饭也成。” 黄年很同意他的说法,“我明儿跟村里闲在家的男娃们说说,叫他们编网子收黄鳝去,对了,还得跟村子透个风,前些日子他去县城里养病了,最近几天才回来的,我们有大动作,总不能不跟他商量着。” 他一说这事,冬生也想起来,昨儿看见有辆带棚子子马车往村子里赶,原来是村长回来了。 田氏关切的问道:“村长可好些了?他病的不轻呢,这会回来,是不是表示没事了?” 林德寿摇摇头,“只怕没那么容易好,咱们在这里偷着讲,听说他得的是痨病,这病不好治哩,成缸的中药灌下去都不见好,昨儿我从他家路过,还听他咳的要死要活,我估摸着,撑不过今年。” 黄年见气氛沉默了,摆摆手道:“哎呀,咱都在吃饭呢,不提这事了。” 李氏叹口气,“村长家跟谢家走的挺近,你们说,要是老村长走了,这村长的位子会不会让谢家人干,要真是这样,可就坏了,谢家那帮子人,都不是啥省油的灯,他家要是有人当上村长,还指不定怎么折腾我们呢!” 田氏也道:“话说回来,老村长人还不错,对咱们也都挺好,只是这病,也把他折磨的不轻。” 麦芽知道这痨病是啥,就是现代人口中的肺结核,这病难治的很,拖的也长,只怕这位村长得这病很早了,慢慢耗着。 林德寿今晚喝的的确有些高了,到最后说话都大着舌头,反而是黄年好些,他看着林德寿醉成那样,指着他的鼻子笑话道:“你不是说,你有一斤的量吗?这是咋啦,现在就怂了?” 林德寿不服气,伸着手指想指他来着,可怎么也指不到他的脸,林虎小大人似的摇摇头,“唉,我爹又喝醉了,”说着,他站起来,架起林德寿。 冬生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们回去。” 林虎直摇头,“不用了,我爹喝醉酒是常事,我都习惯了,也没多远,走几步就到了。” 林翠也道:“有我跟弟弟两个人呢,能把我爹弄回家的,你们也忙了一天,怪累的,洗洗早点睡吧!” 黄年也准备走了,“我跟你们一块走,老这么坐着,你们都不好收碗了,今儿说的事,我们记下了,田嫂子,李嫂子,我们走了啊!今晚打扰了。” 几个人又是一番客套,临走时,黄年还执意说,等那天大全回来了,叫冬生他们过去吃饭,麦芽还没到他家去过呢。 田氏点头应是,送走了他们,田氏也打发元青带着母亲回去,都不早了,元青明儿还得送菜呢! 元青执意帮着麦芽收了东西之后再走的。 田氏心疼女儿忙了一晚上,所以碗就由她刷了。 冬生在堂屋扫地,麦芽凑过去,借着这个机会,把话挑明了。 “哥,我问你个事呗!” “嗯,”冬生头也没抬,轻轻嗯了一声。 麦芽绕着手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唉,我就直接点说吧,那个……你觉得二妞怎么样,她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冬生终于站直了身子,有些疑惑的看着麦芽,“你问这个做什么?”他的内心想法是,二妞怎么样,好像不关他的事,谈不上喜不喜欢,都是一个村的,难道他要说自己讨厌人家吗? “哎呀,不干什么,你就说,像二妞这样的女娃子,如果做你媳妇,你觉得咋样哩?” 话是越说越明白,这时候冬生要是听不出来,那他真就是榆木疙瘩了。 冬生闷闷的道:“不咋样!” 麦芽听了他的话,有些傻眼了,这话是什么意思?算了,她换个法子问,“今儿二妞来说,她家给她介绍了个男娃,改天要给她相亲呢!” 冬生低下头继续扫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相亲是好事,只要对方人品好,她自己愿意就成,男娃是哪里的?” 麦芽以为哥哥有想法了,赶忙对他说道:“就是王家村,舅舅家那个村子,听说他家孩子多,那男娃是老幺,上面的兄弟姐妹都成家了,只剩他一个。” “哦,这样也好,要是嫁过去了,也不用照顾弟弟妹妹,担子轻些。” “哥,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麦芽还是不死心。 “要啥感觉,她要相亲,跟我也没关系啊,顶多需要我出力的时候,我去帮忙就是。” 麦芽叹了气,“好吧,不过我还要跟你说个事,后天早上,我想带着二妞去趟王家村,悄悄去看下那上男娃,对外就说去舅舅家,给她先看一下,总归心安一些,你说对不?” 冬生已经扫完地,拿着簸箕搂灰,听妹妹这般说,他也点了点头,“行,那后天我给你们赶车,哎呀不行,元青早上还要送货呢,没有板车能用,要不傍晚的时候去,就当去看看狗蛋他们,打一圈就回来。” “行吧,那就后天傍晚去,”了解了哥哥的心意,麦芽只能说,她也尽力了。 第二天,元青送货的时候带着昨儿剩下没杀完的黄鳝,把个小水桶装了,麦芽把烧黄鳝的几种做法都写在纸上。冬生对妹妹越发的佩服,妹妹以前喜欢谢文远的时候,为了讨好他,也天天学习看书,这会忘记他了,倒是以前学的字没忘。另外之前答应过陈掌柜的李子酒,也拉了两坛子给他。因为之前是试着酿,村里的李子树也不多,拢共也就酿了那么几坛子。几下一分,她家也没剩多少。 送走了元青,娘几个又得着手做卤菜,今天这卤只有浑的,要是有素卤也成。 不过,这两种卤汁得分开,不然会串了味道。 乘着空闲的时候,麦芽又去小河边采薄荷叶,昨天采的一篮子薄荷叶,现在还只是阴的半干,等到完全阴干,就只能剩一点。 卤肉配着凉粉卖是最好的,麦芽跟田氏说,今天的凉粉要多做些,下午有人要来进卤菜国,如果生意顺利的话,她们会考虑把进菜的时间搁在早上,这样也方便人家做生意。豆腐脑也得乘着早上放做,能当早点卖。 今儿元青送货走上之后,她们又卤了两大锅肉,五大盆凉粉,光是这些就把他们三个忙翻了。 快到中午时,元青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三个农家汉子,有两个带了驴车来,还有的推着小推车。 冬生出来接他,问道:“你们,是谁啊?” 其中一个宽脸的汉子,自我介绍道:“我叫王根生,是王家村的。” 另一个瘦些汉子也介绍道:“我是老土井那边的,你们叫我朱六就成。” “还有我,我是你们村林德寿家的堂兄弟,我叫林康顺,我们家住毛家坝子,离这有二十里地,”最后一个说话的人,脸很黑,皮肤蜡黄的,眼神倒是跟林德寿有些相似。 冬生忙招呼他们进院里歇歇,喝口茶水。 三个把驴车搁在外面栓好,这才进了院子。 第一次到别人家,他们显的很拘谨,元青招待他们坐,他们才小心的坐下。 麦芽端了茶壶出来,“三位大伯喝点水吧,这一路也挺辛苦的吧?” 三人都站起来接茶杯,第一个讲话的宽脸汉子王根生,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来给你家添麻烦了,这不是听说你家进找人进卤肉卖嘛,我们几个商量着先过来看看。” 瘦汉子朱六比他要大方些,讲话声音也大,“你们家卤肉味道做的好,价钱又不贵,像我们这些庄稼人,又不是天天能吃上肉,能买个卤菜打牙祭总是好的,也花不了几个钱,所以,我们就想着,你们家能不能给我们批些卤肉回去卖?” 田氏出来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到菜园忙活去了,她晓得麦芽心里有主张,不用她操心。 元青跟冬生都搬了椅子过来,他们想看看,麦芽怎么讲。 麦芽笑着请他们坐下,自己也坐到他们旁边,笑着说道:“咋能不行,我娘昨儿也跟你们说了吧,在每个村子,我们只招一个卖卤肉的,要是有两家,得弄出许多矛盾来,今儿既然你们提前来了,这加盟的人选也非你们莫属,我瞧着几位叔都是实诚人,把生意交给你们,我也放心嘛!” 三人一听她这样讲,高兴坏了,他们在来的路上,还怕人家嫌弃他们,不给他们进货呢。 一直没吭声的林德寿家堂兄,林康顺有些紧张的问道:“你家要什么条件不?要不要我们给定金啥的?” 麦芽摇头,“你们只要把每天进货的钱付了就成,啥定金也不要,因为我家也不宽裕,我们还得进货,没过本钱也不成。而且还有一点我要说,既然每个村子都有人卖,就不能有人跨界,跑到人家地盘上去做生意,这样大家脸上就都不好看,做生意也要讲规矩的是吧?” 王根生直点头,“对对对,这话说的在理,我们只在自己的村子卖,绝不跑到别的村子。” 朱六见麦芽小小年纪考虑的还挺周全,难免对她刮目相看,“闺女,你想的很全,我们都会照做,如果有人不按规矩来,你可以不给他进货嘛!” 麦芽一想也是,发货权在她手里。她回屋拿来纸笔,把这三人的名字以及住址都记下来,方便以后好认。 既然人来了,冬生跟元青便帮着称重跟分肉,按各项的需要,今天只能卖下香午的,所以麦芽没给他们进多,先买着试试看,另外卤汤也是她事先配制好的,直接拿回去,切的时候浇在上面即可。 至于其他调料,麦芽就交着他们去做,比如加辣椒油,蒜瓣,如果有香菜加些也是好的。 凉粉一人拿一桶回去,调料也是田氏帮着配的,一并给他们带去。 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来进货,省得田氏跟李氏往外跑,除了本钱跟工钱,麦芽跟他们要的也不多,比平时出去卖少了两三文钱一斤。乍了看好像不多,但要是卖个十几斤,二十几斤,这钱可就多了。还有其他东西可卖,所以总的算下来,比他们做零工可要赚钱的多,还不用往外跑,就在村子里卖。 三个进到了货,都高兴的很,他们根本不愁销路,这段日子,田家卤肉的名声早都打了出去,哪里会愁眉苦脸着卖呢! 送走了他们,麦芽回家对几人扬了扬眉毛,看吧!她的批发生意就要做起来了。不过,这品种还是少了点,她得多开发些品种出来才是,光是他们几个是忙不过来的,还得田氏他们帮忙。 下午的时候,陆陆续续也来了好几个人,其实还有很多,只不过在路上碰到回去的三个人,便也跟着回去了,人家都说好了,一个村子只招一家,去了也没用啊! 今天他们进的货普遍都很少,元青中午回来的时候又带了不少材料,瞧着这么一大堆东西,麦芽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李氏还是他们的合伙人,再说,她为了挣钱给儿子娶媳妇,所以暂时把老脸搁一边,两家伙在一块干,她也就光坐着洗洗东西,累了就歇会,大锅也是她来烧,田氏母女俩个都忙翻翻了。 这里面最难打理的,属猪耳朵,至于猪蹄子,陈掌柜怕他们忙不开,就叫店里的小二帮着处理干净,猪耳朵要用开水烫过,才能去掉死皮,耳廓部分也要划开,把里面的脏东西刮干净,他们做的都是乡邻生意,可不能马虎了。 因为是招的代理商,只要批发给那固定的几个人就成,倒也不像做零碎生意,那般繁琐。 傍晚的时候,冬生又去后山砍了些竹子,跟元青两个坐在院子里编黄鳝笼。 李氏坐在一边洗面团,要做凉粉的,田氏到外面摘皮树叶去了,顺道还得喂鸡,喂鸭,喂鹅。今年她家的牲口多了,这么多张嘴,也不好伺候。 麦芽又去摘了些薄荷叶,天气干燥,叶子放了一天一夜,就干燥的差不多了。她从针线筐里捡了些碎花布,专捡那些织的稀松的,便于薄荷散发气味。 她做这个很急,其他事可以放放,唯独薄荷香包得赶紧完成,不然她这身上的大包小包又得成倍的长。 田氏当然知道她急着呢,所以李氏把之前估衣裳剩的布料都给她拿来了。 香包做成个口袋形状,上面的口子,做成松紧裤子的样子,里面穿进一根细绳,一拉绳子口袋就系上了,也方便以后掏出。 第一个蓝布口袋做好了,麦芽往里面塞满风干的薄荷叶,如果味道淡,也可把口子慷慨一些。只是可惜了,她不会绣花,也没那个时间绣,不然可以把这个香包好好装饰一下。 她把香包拿在手里,正要往元青的方向递,抬头瞅见元青跟哥哥坐在一块,她能递给谁呢。麦芽转了个眼,对上李氏含笑的眼神。 “李婶,这第一个香包就送给你了,我还会做很多的香包,挂在床边,能驱赶蚊子的。” 李氏接过香名,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有股子很浓的清凉味,“成啊,你就忙你的香包吧,这些活有我们干呢!” 麦芽冲她甜甜一笑,低头又拿了块布做香包,院子的土灶上,卤肉漫着香气,咕嘟声响。 院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中年汉子,肩上扛着捆成一圈的竹篾子。 李氏招呼他,“哟,德寿兄弟,你酒醒了啊,昨晚没叫你娃给你扔塘里?” 来人是林德寿,这会酒意没了,怪不好意思的,“唉,别提了,昨晚叫你们笑话了,我哪里知道那李子酒,后劲这样大,刚开始喝着也没觉着有啥,可越到后来酒劲上来,就晕晕乎乎的了。” 麦芽回堂屋给他端来矮凳子,林德寿坐下后,把身上背的竹篾也放下。 麦芽对他道:“果子酿的酒跟粮食酿出的酒是不同的,有些地方的人还会用葡萄酿酒,不过那法子要讲究技术,我们这些人是学不来的,我也就是酿着玩,权当给自家人改善口味。” 林德寿点头道:“说的是,要是都容易,那还要那些个学徒做啥,这不,我今天就来做学徒来了,冬生啊,你俩教我编黄鳝笼呗,你黄叔本来是跟我一块来的,路上他想起得跟村长说一声,又绕路去他家了,等会就来。” 冬生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说啥学徒哩,这东西也就是我在家瞎弄出来的,不要啥技术,你们是没见过,所以才不会编,要是见过了包准一学就会,元青就是,看我编了一个,现在编的比我还好!” 林德寿把凳子凑过去,看他们俩编,嘴上说道:“元青聪明,我就没法子比喽!” 李元青抬头笑了笑,眼神从麦芽身上扫过,“林叔,你说笑了,我哪能跟您比。” 李氏见他们互相吹捧着,忙笑话道:“瞧你们三个,夸来夸去的有意思吗?他林叔啊,你得赶紧编了,元青他们等会就要去下笼子哩。” 麦芽这会插嘴道:“你们编笼子的时候都各自做个记号,虽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弄错也没啥,可要是下的人多,难免弄混,还是做个记号的强,或者换个花样编也成,也可以在笼子里做个机关,这样就不用再做盖子,”具体那机关长啥样,她也不记得,以前也只是随便看过一眼而已,这会叫她说,还真说不上来。 不过,李元青跟田冬生都是手巧的人,两个凑在一起钻研,居然真弄出了不少花样,先前一批编的,还是存在漏洞,而且也麻烦的很,黄鳝笼的诀窍就在笼子的内部。 林德寿也加入研究的阵容,他平时上山下套,抓野味,设陷阱,都是个中好手,这些都是小意思。 田氏背着一筐皮树叶回来,冬生跳起来从她背上接过篓子,送到厨房去了。 “他林叔来啦!”田氏招呼他,一边拿着抹布拍打身上的灰尘。 林德寿应了声,几人又说了会话,黄年便来了。 麦芽这会已经做好四个薄荷香包,拿了两个挂在她房间的床头,一个放哥哥的房间,另一个挂在堂屋。要想达到驱蚊的效果,这几个香包显然是不够的,另外她还想多采些,捣碎之后能挤出薄荷汁水,这水用来涂抹身上效果也好的不得了。 眼见天色不晚,她又跨了篮子去小河边采薄荷,因为明儿下午跟二妞他们约好去王家村的,麦芽想着也给狗剩跟狗蛋做几个挂在身上,小娃最容易招招蚊子。 田氏也不叫她,晚饭她去烧了,就是烧的味道比麦芽做的差些,不过家里有现成的菜,随便弄弄就成。 黄年把村长的话跟他们讲了,村长当然也不反对,就是叮嘱他们,不要过分捕捞,他说黄鳝长在田里对庄稼好。 麦芽有些钦佩这位久病的村长,他连资源保护都能想得到,肯定也是个体已为民的好村长,就是可惜了他这身体。 林德寿跟黄年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在这儿吃饭了,差不多看着冬生编了一遍,冬生又给了他俩一个笼子回去做样本。两人收拾了东西,往家回了。 麦芽让黄年带个话给二妞,她也不能明说,就说让他告诉二妞,明儿上午家里忙,叫她下午过来的一趟。 黄年答应下来,跟林德寿两人告辞走了,他们也得赶着回去编黄鳝笼子,好抓些黄鳝回来。 元青今儿早上才送的黄鳝,不晓得陈家馆子的厨子能不能烧出黄鳝的鲜味。 天气闷热的很,只有到了后半夜才凉快些,也能勉强睡着觉。 第二天清晨,榆树村迎来一场清凉的雷阵雨,把远处的山林都洗的清翠碧绿。 冬生一大早打着赤脚出门到田里看了看,怕大雨把棉花苗吹倒,现在棉花苗长的正是旺盛,再过不久就要开花,等秋天就能结出棉果。 院子里,到处汪着水,土灶也被雨水浇灭了。 园子里的菜苗,像是一夜之间就长高了,蔬果也结的分外惹人喜爱。那棵蔷薇花丛,打着几个零星的花骨朵,耷拉着个头。 田氏从厨房抱出干柴,又捡了些干稻草,蹲在土灶前生火。 麦芽洗好了脸,也过去帮忙,这卤锅的汤最好不要灭。 田氏小心的点着火,因为灶底下还有积水,她叹了口气,“唉,得叫你哥哥赶快到窑厂去问问青砖的价钱,虽然没买过,但依我猜肯定贵的很,咱家要盖的地方这么多,只怕很费钱的。” 麦芽明白娘说的在理,之前也是她疏忽了,记得前世出土过很多的古墓,只有达官贵人,才修的起青砖墓,平常人家哪里能买的起,“娘,就先叫哥哥去窑厂问问情况再说。” 冬生回来的时候田氏便跟他讲了,正好下午要去王家村,那个村子附近也有个窑厂,他可以顺道去瞧瞧。 吃过午饭,麦芽拿了几个薄荷香包,她昨晚又做了几个,卤猪耳朵跟猪蹄也装了些带上。 因为下过雨,外面都是泥巴地,三个女娃都换了草鞋,幸好途经的都是大路,早些年有人铺了些碎石子,又经过这么些年人来人往的压实,除了有些打滑之外,泥巴倒是不深,不然驴子陷了蹄子,只怕一步路都走不动。 田氏把他们送到门口,她不担心别的,就怕孙氏那张嘴,她叮嘱几个孩子,千万不可让人看出来,他们是去瞧人家男娃子的。要是让孙氏知晓了,又不知道得传出多少风言风雨来。 冬生赶着车,驴子走的很慢,三个女娃坐在车上叽叽喳喳的嚷开了。 麦芽很少出门,也没仔细看过这个异世。就像她不知道,家门口小溪的源头竟然在断崖边的一个小洞。 那水就是从这洞里流出来的,涓涓不息。他们就是沿着小溪往上流走,等走到源头处,又拐了个大弯,往左去了,一路都是上坡,只等爬到最高的点时,眼前就出现了一座藏在山洼里的小山村。 ------题外话------ 妞们;快把票票扔给轻烟吧,~(≧▽≦)/~啦啦啦 ☆、第66章 替二妞看人 冬生指给她们看,“麦芽你瞧,坡下就是王家村,前面有个岔路,要往其他村子走,从就岔路岔过去就行。” 麦芽用手挡着夕阳,晚霞带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在小山村上,映出如画般的意境。 “这里的风景好美,”她由衷的赞叹。 二妞有心思,哪里会在意风景,倒是林翠跟麦芽感觉一样,“听我娘说,王家村以前是个大官避世的地方,当初周围的路都没有开出来,出山困难的很,后来那大官就用自己的钱开凿了一条出山路,还在村里办的学堂,按理说,这里所有的土地都是他的,他想给谁种,就给谁种,可他生性淡泊,把地都分给穷人了,他死后就埋在王家村附近的山脚下,村民们都把他当神供着,还给他造了座庙,他本姓王,后来这村子就叫王家村,但村里只有一半的人姓王,其他的都是外姓。” 麦芽听她说的好像在讲故事,“真有那么神吗?还给他造庙,难道他真成神了?” 林翠摇头道:“我就是听别人讲的,我哪里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他庙上的香火,没有观音娘娘庙的香火多,哦对了,麦芽,差点忘记告诉你,过几天就是庙会了,到时候你可得跟我们一块去进香,” 麦芽听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这里还有庙会啊?庙在哪里,去的人多吗?” 二妞也来了精神,急着跟她说道:“当然多了,还有好些玩杂耍的,卖小玩意的,吃的也多,去年的庙会,我跟着哥哥一块去的,我吃的腰都弯不了。” 冬生一直默默听着她们讲话,其实感觉都没有,他只是很庆幸妹妹能跟同龄的女娃们一样,有说有笑的,这比啥都强。 沿着小路一直前行,远处的村庄越来越近,路旁的草丛长的很茂盛,因下过雨的原故,空气特别的清新,带着泥土的芳香,教人闻着神清气爽。 麦芽还在琢磨林翠讲的关于庙会的话,在别人眼里,逛庙会,是冲着热闹去的,可在她看来,庙会是个绝佳的生意场,到那天,他们不光要卖好自家的货,还得把名声打出去。 快到村口时,冬生忽然问道:“你们要去看的人家,是哪一家?” 他这一问,倒把车上的三个女娃问的愣住了,二妞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冬生哥,我也不清楚哩,我又不敢直接去问,只知道他家姓王。” 冬生犯了难,这王家村,有一半以上的人家都姓,天知道她说的是哪家。 麦芽也道:“二妞,你再好好想想,他家有什么特征没?” “这个……”二妞咬着手指,皱着眉头,想啊想,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对了,我娘说,他家就住村口,门口还砌着两个石墩。” 其他人听了直摇头,这特征一点都不明显嘛! 麦芽说道:“哥,先进村子吧,真要不行,咱就先去舅妈家,把东西送了就走,等回头再在村子里绕一圈!” 冬生应了声,在驴子屁股上甩了一鞭子,车子慢吞吞朝村里进发了。 村口立了棵大槐树,树下坐了一圈抽着旱烟唠嗑的老人。 有眼尖的,以前见过冬生,瞧见他来了,远远的跟他招呼,“冬生小娃,今儿到你舅家来啊?” 冬生笑道:“是哩,我带着妹妹来看下舅舅,老大爷,你们在这儿坐着,我们先走了。” “哎,慢点啊!” 等马车进了村子,麦芽还能隐约听见,老人们在后面夸赞冬生,说冬生这好,那好的,又说哪家的女娃能嫁给冬生,可是修了几辈的福份。 麦芽开玩笑道:“哥哥,你人缘混的不错嘛,以后肯定好多女娃争着抢着要嫁你呢!” 林翠应了她的玩笑话,“那你以后岂不是要有好多个嫂子,还叫的过来吗?” 冬生被她们讲的俊脸通红,只有二妞不吭声,脸上的笑也很勉强。 “嫁人,要嫁个会疼自己,会在乎自己的人,哪怕是累点,可心舒坦,二妞,你说对吗?”麦芽有意的对她说道。 二妞在沉默半响之后,重重的点了点头,从她的眼神里,麦芽瞧着,她释怀了,也许再过不久,就能放下了。 “吁吁……”冬生把车停在一户宽门楼前,这家的围墙,门沿,都是用新泥涂过的,光滑的很,没有豁掉的地方。 门外有个小娃撅着屁股,蹲在地上拿着小木棍玩蚂蚁,听见声音,仰起头,看着突然降临的几个人,“大姐!”狗蛋从地上跳起来,甜甜的叫了一声。 麦芽从车上走下来,张开双臂抱住他脏兮兮的小爪子,笑着跟他说道:“你还得记得大姐哩,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你呢,这些天你在家乖不?哥哥去哪了?” 一下子问了他那么多问题,狗蛋消化了一会,才慢慢的回答:“哥哥跟别的小孩在玩,他都不带我玩,我就一个人在门口玩。” 冬生也走过来摸摸他剔了光头的小脑袋,“你爹娘在家吗?” “在呢,他们都在家,”说完,狗蛋咚咚的跑进门报信,“爹,娘,大姐来啦!” 麦芽回头对二妞跟林翠问道:“你们要进去不?” 二妞缩着头,“还是不要了,早听说你舅妈厉害的很,我们俩就在这马车上坐着,你们送完东西就出来,要是真找不见就算了,早些回家要紧。” 麦芽点了头,跟哥哥一块把车上的瓦盆搬下来。 第一个听见动静跑出来的是孙茂才,才这么些日子不见,他显的苍老许多,“是冬生跟麦芽来了,快到屋里做,”随后他又看见车上坐的两个女娃,“这两个是……” 麦芽赶紧给他介绍,“她俩是我们村的,跟着我们蹭个车,待会要一块回村去的。” 二妞跟林翠从车上下来,笑着对孙茂才打了招呼,“孙叔好!” “好好,”孙茂才搓着手,有些无措。 这时孙氏已经听到动静,被狗蛋拖着拉了出来。 “舅妈,”麦芽叫了她一声。 孙氏见有外人在,也扯开笑脸,“你俩咋有空来了,是有啥事吗?”她还记着麦芽说盖房子钱不够的事呢。 孙茂才见她拦在门口,也不说叫外甥们进去,他脸上有些难看,忙对冬生兄妹两个笑着道:“有啥话进去说吧,别老在外面站着。” 孙氏也笑了,“是啊,进来坐坐吧,乘着天早喝口茶,不然待会不好赶路呢!” 孙茂才见她一点面子都不给,立马扳下脸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两个外甥来,就算在这过一夜都成,别说喝口茶了,你赶快回去烧水做饭,愣在那干嘛!” 麦芽心道坏了,这下捅马蜂窝了,她朝哥哥看了一眼。冬生根本不管他们在说什么,把坛子放在他家门口后,就坐回了马车上。 孙氏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下一秒就准备坐在门口,拉开嗓门子,哭天抹泪的给他看。 麦芽忙出声拦住她,“舅妈,您这是干嘛,我们本来也没打算进你家,你家门槛高,我们迈不进去,也不敢迈,今儿我跟哥哥是顺道路过这里,想来看看狗蛋跟狗剩,不是来看你的,所以你不用哭的稀里哗啦,”她招手叫狗蛋过来。 狗蛋还小,不明白大人们的矛盾,他这个年纪看到别人打架,只会害怕。 孙茂才涨红了脸,“麦芽,这……” 麦芽却当没听见他说话,拉着狗蛋,对他说道:“大姐带了些猪耳朵跟猪蹄子给你跟哥哥吃,还有这个香包,你记得要挂在身上,这样蚊子就不敢叮你了。”她把薄荷香包挂在狗蛋脖子上,另外几个交给了舅舅。 “舅舅,等狗剩回来,您把这香包也给他挂上,另外他们睡觉的屋子也得挂几个。” “哎,我知道了,要不……你们还是去喝口水吧,”他就这两个亲外甥,哪里会不疼他们,麦芽好不容易都到他家门口了,却连口茶都喝不到,这叫他怎么落忍。 冬生扮抢在妹妹前面,回绝道:“舅,你回去吧,你家的水太贵了,我们喝不起。” 麦芽回头瞪了他,舅舅心是好的,就是性子软了点,所以说娶老婆,得娶个贤惠的,要不然以后就得过的像孙茂才这样了。 孙氏姿势摆好了,却半天没动静,她盯着眼睛的俩兄妹,好像防贼似的。 麦芽走到她跟前,甜甜的叫她一声,“舅妈……” “干啥,”孙氏更防备了,生怕她长张口要借钱。 “舅妈,这瓦盆里装的是卤肉,麻烦你拿进去,把卤肉倒出来,再把盆还给我们,还有上回带的盆子,一并还了吧,我家没你家宽裕,瓦盆子少,您要不倒,我可就把瓦盆带回去了,”软棉棉的一席话,听着没什么份量,却叫孙氏瞪红了眼。 “倒,我这就去倒,”她也不准备哭了,跳起来抱着坛子就往院了里跑。 看不见孙氏之后,孙茂才摸摸麦芽的头,疼惜的说道:“唉,是舅舅没本事,叫你们受委屈了,芽子,冬生,你们别怪舅舅。” 狗蛋也抱着麦芽的腿,娇声说道:“大姐别生气,你别生气嘛,以后狗蛋陪你玩。” 孙氏去的快,出来的也快,怀里还抱了两个大盆,嘴上说着巧话,“芽子啊,不是舅妈不讲人情,实在是怕你们回去的太晚,你娘在家要着急,以后要是有空了,再来啊!” 冬生不作声,赶着驴车调了个头,唤麦芽,“妹妹走了!” 麦芽跳上车,回头对舅舅跟狗蛋挥了挥手,驴车又原路走村子外走。 狗蛋瘪着嘴,满脸的不舍,这小家伙在田家住了几天,显然已经被食物收买,田家的人,也不像他娘这样,一会晴,一会阴,脾气坏的很。 等驴车走远了,孙茂才恨恨的瞪了孙氏一眼,“你高兴了,满意了,你把我家亲戚都赶走,你就快活了,哪天你把我赶走得了!” 听他这么说,孙氏当然要发火,她掐着个腰,牙齿咬的咯吱响,“孙茂才,你还能耐了是吗?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家穷的啥都没有,要不是我非得下嫁给你,只怕你现在还打着光棍呢,年头长了,你翅膀硬了,也敢对我大呼小叫的,你想干嘛,你想反天不成? 孙氏说中了孙茂才心底的隐痛,当初孙家的确是穷,老娘病歪歪的,大姐嫁人,连一点像样的陪嫁都没有,轮到他时,更是穷的上顿不接下顿。 当时孙茂才就跟如今的冬生一样,是个壮小伙,长的也算周正,人也勤快,孙氏看上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当初也没要啥聘礼,也算是给了孙家莫大的宽容,也就不去计较啥。可成亲之后,孙氏的脾气叫孙茂才一个头两个大。 对她娘家的亲戚好的很,轮到孙家这边,她总是百般刁难。先前麦芽生病,田氏来借钱,孙氏是一口回绝的。孙茂才不晓得费了多大的劲,吵了多少回,最后拿搬出孙氏的娘,求她帮忙说情,孙氏才咬着芽答应借钱。 唉,人都说娶妻要娶贤,他可倒好,娶了个六亲不认的主。 快到村口时,迎面跑过来几个追着狗玩闹的小娃,冬生一眼就其中看见狗剩,他停下驴车叫了声,”狗剩!“ 这群娃娃都是十几岁的半大男娃,衣服这破一块,那烂一个洞,脸上,身上都脏的很,有些还在地上打滚,弄的身上都是泥巴。 狗剩当然也其中之一,麦芽瞧见他衣服上全是泥巴,他走到驴车前,看着他们,也不叫人。 麦芽拍了下他的头,教训道:”几天没见,你连话都不会说啦,还是你记性不好,不晓得我们是谁?“ 狗剩哼了一声,转开头,”我咋会不知道,我又不傻,你们来我们村干嘛呀!“ 冬生瞧他一副傲慢的模样,有些生气了,”你娘又少打了你是不?这么点的小娃,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狗剩回答他的,还是轻蔑的哼哼。 麦芽笑着捏捏他的鼻子,”行了,别装酷了,其实你挺想我们的,就是不好意思说,对吧?“ 狗剩脸红了。 麦芽把他抓过来,一同坐在驴车上,”我问你个事,你们村子里有哪户人家的门口放着两个石墩?“ 狗剩撇开头瞧她,”你问这做啥?“ 麦芽心想,他还挺精明的,不过,她可不会跟他说实话,”那个,是这样子的,我听人说,门口放石墩子的,那家准是生了很多女娃,想问问看,这个说法是不是真的,你要不知道就算了,我再找别人问,“她故意叹口气,”没想到你在村里混的也不咋样,连这个都不晓得。“ 狗剩眼睛一瞪,”谁说我不知道了,不就是老王家嘛!“他伸手一指,指的方向正是大路边上正着路的那一家,先前他们就从这里经过,可是不对啊。 二妞首先反驳他,”那家人门口只有一个蹲子,哪来的两个,你不知道就别瞎指嘛!“ 狗剩见有人质疑他的话,气的鼓起腮帮子,”就是他家,他家门口原本就是两个石墩子,前几天让人借去压稻场了,我们村里就他们一家有,谁要用去借一下就成,你们要不信,我带你们去问问不就得了。“ 狗剩真的打算去问,让麦芽赶紧拦下了,她准备叫哥哥进去瞧瞧,他是男娃,总是方便些,刚想着,从那户人家走出来一个中年汉子,赫然就是王根生。 冬生跟麦芽对望了一眼,都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没想到,绕了一圈,竟然就是昨天上她家进卤菜的汉子,他正忙着往门搬桌子,看样子是要卖卤菜了,一抬头瞧见停在他家不远处的驴车。 ”咦,咱是你们呢,“王根生很热情的招呼他们到家里坐坐。 麦芽跟冬生顺水推舟,就说给舅舅家送点卤菜,这不,正准备回去,就看见他出来了。 二妞跟林翠有些犹豫,女娃子到不相熟的人家去,万一被人瞧见,是要给人说闲话的。 麦芽悄悄跟二妞说,要她低着些头,跟王根生介绍,她俩是她家亲戚,过来窜门子的。 王根生是个老实人,不是那思想封建的人,见后面两个女娃不肯进去,就朝屋里喊了一声,”大庆,搬几把椅子出来!“ 麦芽几人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这王大庆该不会就是要跟二妞相亲的那个吧。麦芽对二妞使了眼色,叫她背过去些,躲到林翠身后。 林翠小声跟麦芽讲道:”这样会不会不妥当?“ 在思想封闭的古代,要是放在大城镇,那女娃都得养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使要相亲,也是由父母去看,哪里轮得到闺女去看的。乡下的女娃却不一样,能吃上饭就不错了,谁还会讲究那些虚礼。可话是这样讲没错,在双方没有正式见面积情况下,又是女方,若是跑到人家家里,传出去指不定说的多难听呢! 麦芽站到林翠身边,一块把二妞挡住。 屋里的人出来也快。 ”爹,拿来了,“这男娃长的没有冬生高,但身板也算挺拔,长相嘛,凑凑活活,就是一笑起来,脸圆圆的可爱的很。乍一瞧见自家门口站了这么些个女娃,刚才热乎劲,立马就没了。 ”爹,我……我先回屋了,“王大庆垂下脑袋,一溜烟就进屋去了。 麦芽有意无意的朝身后的二妞看去,林翠也捅了下二妞。 冬生道了谢,跟他拉起家常,”王叔,您就别忙了,我们家活多,哪能在这里多做呢,您昨儿进的卤肉还好卖吗?“ 一提这事,王根生乐的合不拢嘴,”好卖着呢,我还想着明儿早上多进些卤肉回来,天气热,大家都不爱钻厨房,还有那馋嘴的小娃,没有肉吃,就过来买卤菜打牙祭,反正都是猪身上的肉,吃起来一样的香。“ ”那就好,我就怕昨儿你们进的货太多,卖不了,以后我们家也准备多做些,不过,这也得看县城里一天能杀几头猪,不然我们也弄不到材料不是?“ 麦芽发现哥哥越发会说话了,在外面女娃是不能大大咧咧的讲话,不然让人家以为有多厉害呢! 坐了没一会,几人就站起来告辞,反正人也看过了,又不可能当面去问,去了解,只能这样了。 临走时,王根生看了看狗剩,小声的对冬生说道:”你们今儿到你舅妈家去,她是不是没给好脸色?“ 冬生不明白他为啥这样问,他舅妈啥时候也没给过他们好脸色,”王叔,你有啥话就直说好了。“ 王根生搓着手,”那个……是这样的,她知道我应了卖卤菜的活,本来她是打算去你家进货的,结果,被我抢了先,她生气也正常的。“ 冬生当是什么事呢,原来就是因为这,”王叔,当初就是说好了的,谁先来这经营权就给谁,不是因为是说她是我舅妈,就得给她走后门,如今谁家不想赚钱呢,您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好好买卤肉,这才是正道。“ 麦芽也听到了他们说话,也说道:”大叔,做生意凭的是信誉,只要您不短斤少两,欺行霸市,这以后的生意还长着呢!“ 听了他们兄妹俩的话,王根生才算把心放到肚子里,”你们尽管放心,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能白瞎他们的钱嘛!“ ”那王叔您在家吧,我们走了!“ ”哎,你们一路上小心点,路滑!“ 出了王家村,冬生还得绕到去趟窑厂,三个女娃就在车上说开了。 林翠坏笑着凑过去,”二妞,你瞧上他没?我觉得那娃挺不错的哦,虽然长的不如冬生哥好看,但也算能入得了眼了吧,就是不知能不能入得了你的眼哦!“ 冬生耳朵根都红了。 麦芽笑着道:”才看了一眼,她能瞧出花来?也就是第一印象,二妞,你说说对他第一印象如何?“ 二妞垂下眼睛,羞涩的笑了:”你也都说了就看一眼,我哪里知道怎么样,还好罢了。“ 麦芽跟林翠相视一笑,既然是还好,就说明有戏。 麦芽正色道:”不过呢,第一印象固然重要,可人只有要相处了之后,才能了解他的脾气人品,二妞,这个我们就帮不了你了,是好是坏,还得靠你自己把握,以后嫁出去,就是婆家的人,跟现在做女娃可不一样,这里要学的东西可多着呢!“ 林翠被她讲的心也酸酸的,想到再过个一两年,自己也要嫁人,得跟不相熟的人在一起过日子,她也有些忐忑,”今年的庙会,我们一块去吧,希望能求个平安。“ 麦芽靠她身上,笑道:”是替你求个如意郎君吧?“ ”死丫头,还敢乱说话!“林翠做势要挠她痒痒,两人在驴车上打闹起来。 ”你们做好了,当心掉下去,“冬生提醒道。 二妞紧皱的眉头终于化开了,也跟着戏谑道:”掉下去正好叫那打光棍的汉子捡了去当婆娘,也算是积功德哩!“ ”好啊,那我们就先把你扔下去,看有没有光棍汉子过来捡,呵呵……“ 说说笑笑间,冬生已经将驴车停下了。 他回头对她们三个道:”你们在这儿等着,里面脏的很,我去问问就出来。“ ”哥,那你小心点,“麦芽道。 ”哎,知道了,“冬生进去了。 眼前的窑厂简陋的很,最远处是个大土窑,用来烧砖的,旁边还有一处挖了很深的大坑,里面的土被挖的七七八八,有些深的已经蓄了水。十几个衣着简陋的人,拉着板车,一趟一趟的往外运土。有些制成毛坯的土块整齐的被码在一起,还有些青砖堆着,上面盖着稻草。这个时候烧窑用的还是木柴,反正树多的是,比烧煤便宜很多。 冬生去了没一会就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 麦芽跳下车,迎上去问他,”哥,怎么了,是不是没谈好?“ ”走吧,回家再说,“冬生绕过她跳上车,拿起鞭子。 这一路上,碍于二妞跟林翠两个在,麦芽也没好多问。 到了家,天色也快黑了,田氏正在院子里捞卤肉,把卤好的捞出来,搁在大竹扁里放凉。 二妞跟林翠告辞回家去了,麦芽本来是要留她们吃饭的,可再一想两个女娃单独留下似乎不好,三人便又约好了,今年一定要一起去庙会,麦芽看的出,二妞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麦芽便想着下次王根生再来时,她旁敲侧击,打听些内幕出来。 今晚的饭是田氏做的,她擀了一锅面条,下了素面。 吃饭的时候,娘三儿坐在一块,冬生这才把在窑厂里遇到的情况说了遍。 ”灰砖贵的很,最近天气热,他们烧的也不多,都往县城里送,好些个大户人家要盖房,所以,他们不肯把灰砖卖给我们,连瓦也是限量的,只怕我们到年都买不到砖瓦!“ 听了冬生的话,田氏也饭也吃不下去了,满面愁容道:”这可咋整,咱家的房子眼看着就不行了,只怕还撑不到过年,这万一要是来个大风啥的,吹倒了,那可咋整!“ 冬生也沉默了,筷子搁个到一边,重重的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所以他才愁眉不展。 麦芽看了看他俩,也放下筷子,宽慰他们道:”妈,哥哥,你们在这里唉声叹气也没用,车到山前必有路,咱路又没走绝,现在就下定议为时过早了些,话又说回来,就算没辙了,你们在这叹气,吃不下饭的有用吗?依我看,明天一早让元青哥去县城里跟陈掌柜商量下,看他能不能找人说说情,他人他人缘广,认识的人也多,总会有办法的。“ ”陈掌柜真的会有办法?“田氏像是看到了希望。 ”不管他有没有办法,我们家都是要盖房子的,就算明儿没有办法,也不代表后天办法,如今咱认识的人也多了,总能想到办法的,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咱只要过好今天就成了,快些吃饭吧,蛴子都起来,早点洗洗钻蛴帐里去,不然明儿又得多长几两肉。“ 田氏心放开了些,重新拿起碗筷,扒拉碗里的面条。 冬生就着卤猪耳朵吃面条,嘎嘣嘎嘣的咬着脆生。 麦芽忽然站起来,”哦,对了,我上个月泡了一坛子糖醋蒜头,现在正好能吃了,我去掏些出来。“ 田氏问道:”你啥时候泡的,我怎么都不晓得?“ 麦芽已经奔出了堂屋,先去厨房拿了只碗,又往院子去了,”先前你跟李婶出去卖菜了,我就把园子里的大蒜起了,用盐,糖还有醋泡上了。“ 麦芽很快就回来了,捧着的碗里多了满满的一碗白蒜头,”你们快尝尝看,味道进了没有,我起蒜的时候把表剥的很薄,进味快些,不过要赶紧吃,时间搁久了,蒜头就会发酸。“ 田氏道:”光胳膊盐腌就行了,仔细的搓化,能放好长时间,这用糖跟醋腌出来的,还不得发酸喽!“ 麦芽拿起一个饱满的蒜头,剥下一半搁到哥哥碗里,剩下一半剥成一半一半的,搁到田氏碗里,”不会的,到冬天之前都不会发酸,而且加了糖跟醋,蒜头才会生脆爽口!“ 冬生一口就把半个大蒜吃了,蒜头入口带着微甜,还有蒜头独有的清香,以及脆嫩的口感,”好吃,这糖醋蒜头就是比盐蒜头有味道,“说完,他已经夹起第二个往嘴里塞。他平时也爱吃蒜,吃稀饭的时候生蒜也能吃。农家人把大蒜看成是杀菌防病的好东西,吃了能防百病。 田氏也跟着赞个不停,”你这蒜头咋腌的,一点都不咸,淡淡的,我不就饭,都能吃一大碗哩。“ 说话间,一碗大蒜头就进了田氏跟冬生两人的肚子,麦芽却只是在一边笑看着,却没有伸筷子,”我用糖醋水泡的,所以才会脆脆的。“ 田氏见她不动筷子,问道:”咦,你咋不吃?“ 麦芽笑道:”不要,吃过了嘴巴很难闻,等下你们吃完了,嚼些茶叶末,就能把蒜味去了。“ ”你这丫头,自己怕臭,不肯吃,却叫我跟你哥哥吃,这大晚上的又没人来,你吃了,过明天早上气味不也消了?“ 麦芽还是摇头,”还是不要了,以后这蒜头都给你们吃,“蒜头味重的很,嚼茶叶也只能消去嘴里的味道,但蒜的味道会从皮肤上散发出来,弄的身上都是臭臭的。 吃过晚饭,麦芽烧了水洗澡,在水里加了薄荷叶,因为现在天气热,她只是舀了水淋着洗。加了薄荷就是不一样,洗完了整个身子都是清清爽爽的,凉快极了。 古代没有温室效应,特别是在山里,夏季真正的酷暑天,其实短的很,也就那么几天,一旦过了大暑,天气也就不那么热了,但蚊子还是多的很,得多下几场暴雨,才会好些。 夜里,麦芽坐在灯下缝荷包,田氏也坐在一边纳鞋底,这是冬生的鞋,男娃穿鞋就是伤的很,脚长的也快,这会是夏天,他要是就光着脚,要不就穿草鞋,倒是凉快的很。 田氏纳完一路,把大头针插进头发根上划了一下,看了麦芽一眼,慢声道:”你们今儿去舅舅家,他家还好吗?狗蛋跟狗剩咋样了?“吃晚饭的时候她没问,因为瞧着冬生的脸色不好。 麦芽直叹气,”有啥好不好的,我舅舅也是可怜,在家里连说话的份都没有,全被舅舅制着,我们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到咱家进卤肉的王叔,他说舅妈因为卖卤肉的事,只怕两家没少闹腾,“王根生没直说,但依着孙氏的性子,只怕不会轻易了事。 田氏语气一下就硬了,”她闹啥,就她那抠门小气的样,我要是把卤肉给她卖,早晚得砸了招牌,啥时候她会做人的,懂的人情世故了,再来跟讲吧!“ 麦芽没想到她娘会这样坚决,还以为她会觉得对不住舅舅一家呢! ”娘,说到招牌,我看咱们不如也请人到县城里定做个招牌回来,挂一面旗子也成,你看咋样?“ ”你说要做牌?“田氏划头皮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用顶针纳鞋,”咱这里就是乡下,要是挂个招牌,不叫人笑死才怪,人家会说,哟,才做个几天就要挂招牌了,这再过一段时间,是不是要盖作坊啦?“ 麦芽自然不能同意娘的说法,挂招牌是为了长期发展考虑,好让她家的卤肉能早日有名有姓,”娘,等明儿元青哥过来,我们再再一起商量下,我还是觉得应该挂招牌,你想啊,有了招牌,人家买了卤肉会说,我们买的是正宗的田家卤肉,这叫名声,咱卖的是品牌呢!“ 连着几天,田家的卤肉越卖越好,院子里就没断过卤香。 每天清晨,元青都赶着驴车到县城里给陈掌柜送最新鲜的卤肉,跟黄鳝,还有凉粉,顺便把他帮着进的货也一并带回来。 顺便也问了他关于买砖瓦的事,陈掌柜一口答应下来,说过几天就会给答复,另外那面招牌旗子,也在麦芽、冬生、跟元青一力赞成下挂了出去,招牌是白底黑字,边上用红线绣着一圈漂亮的花纹,上面赫然绣着:卤香园。 这旗子就插在田家的门头上,麦芽还想着等卤肉真的打出名气,还得做个木质的匾额,这才叫上档次呢! 最近村里的男娃们,不管大的还是小的,都迷上的抓黄鳝,当然了,他们自己家烧出来的黄鳝可没有麦芽做的好吃。不过,黄鳝的价却是越涨越高,因为味道鲜美,肉质细嫩,它很快成了有钱人家的家常解菜。 陈掌柜听了麦芽的话,并不把黄鳝的烧法往外传,但因为黄鳝本来做法就比较简单,上等的厨师买来陈家酒馆的菜,几下一琢磨,就能知晓这其中的做法。 一来二往之下,吃黄鳝也在庄县里传了开,对黄鳝的需求也就更大了,基本上是供不应求。 村民也乐的多赚些外块,去田家买卤肉吃。 过了大暑,天气也不那么的燥热,恰好又快赶上庙会,田氏在家忙的很,也走不开,就打发着小娃去。冬生不干,说那逛庙会的都是女娃,他去不合适。 麦芽的看法却跟他不同,”哥,今年的庙会,你得去,而且元青也得一块去,我想过了,庙会是个好地方,方便咱们宣传卤肉,别人可以去摆摊,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田氏为难道:”庙会也才两天,两天能卖出个啥?“ 麦芽劝她道:”娘,庙会人流多,我想着咱们切点小块卤肉,用竹签串着给人免费品尝。“ 田氏急了,”这不是亏大了吗?“ ”做生意哪能一点亏都不吃,咱们给他们尝一下,要是好吃,他们还不得抢着买,咱又有招牌,不管到哪个村子,一问就能打听到卤香园是哪家的菜,“这么好的宣传机会,她是肯定不能放过的。 冬生也道:”娘,我觉得妹妹说的对,俗说话,小钱不出,大钱不入嘛,不下点本钱咋能行呢!“ 田氏笑了,点着冬生的额头,”你呀,你妹妹说啥就是啥,都快把她当王母娘娘供着了。“ 要准备上别人免费品尝,所有人得动员起来。首先,冬生跟元青就得削很多的竹签,又没有机器,只能用手工削。 李氏帮着洗切卤肉,另外麦芽说,凉粉可以带着去卖,把所有的凉粉切好,用大桶装着,调料再另外拿个水桶装,再置上几张小桌子跟小板凳,就成了流动式摊点。 卤肉则是可以配在凉粉里,也可以单独送给人品尝,只不过一个只能限吃一块,不然还不得抢疯了。 两厢都要忙,陈掌柜要的货也多,庙会嘛,十里八乡的,总要来很多人,几个人在家里忙翻了。 庙会那天,天蒙蒙亮,冬生跟元青,便已绑好东西准备上路了,因为车上东西多,实在放不下,麦芽只能跟在后面走。二妞跟林翠,听说她要去庙会卖东西,兴奋的也要跟着去,反正她们在家也没事,也准备去庙会的。 林翠要去,林虎哪里不跟着,于是,这一大票子人,有说有笑的上路了,远远看去,倒不像摆摊的,更像是出去游玩的。 走村子时,路过福婶家门口,她正坐在门口搓衣服,见到他们走过来,脸上带着轻蔑的道:”你们几个娃,这是要干嘛去啊?这么一大帮子人,二妞跟林翠也跟着去,也不怕叫人笑话!“ 二妞气呼呼的挺着胸,”我们去庙会,是去烧香拜佛的,你管得着吗?“ ------题外话------ 推荐友友文:风华之庶女嫡妃 重生庶女,备受欺凌,她要踩着刀尖一步步往上爬,看谁能笑到最后。 嫡母狠毒,且让你笑着自食其果,悔不当初! 庶姐蛮横,我让你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渣爹自私,我让你失去一切自生自灭! 她不屑看到那些阿谀奉承的嘴脸,带着生母远离纷争,却自有麻烦跟着上门 来! 夺权立威非我意,全是你们逼得! ☆、第67章 庙会的商机 富婶胖胖的脸笑的挤成一堆,“既然你们都去了,就把我家良树也带上吧,反正你们都是年轻人,在一块闹哄哄的也好。” 不晓得为啥,麦芽瞧着今天的福婶,笑的有些不对劲,特别是她看林翠的眼神,好似带了某种的深意。 冬生干脆别过头不理她,驾着驴车往前走。麦芽笑着拒绝道:“福婶,我们还要去做生意呢,可没人会替你看着良树哥,他要真想去,您带着不就全了嘛,哥,我们快走吧,天都快大亮了。” 二妞走过来拉着麦芽的手,三个女娃子并肩,听了麦芽话里有话的评价,都在闷笑,林虎更是有模有样的学起来,“我也没功夫看他,我还要帮麦芽姐卖凉粉呢,孙良树啊,你就在家玩吧!” 孙良树从屋里跑出来,他并不傻,听到林虎的话,抄起鞋底就要上去打他,林翠还没拦呢,福婶第一个拦下了,“你跟他计较啥,他比你小,你能跟他一般见识吗?你等着,娘忙完了家里的活就带你去啊,你乖乖的去洗脸吃早饭了。” 这时,麦芽他们已经走出老远了,偶尔回头看,还能瞧见孙良树冲林虎的背影又是踢又是踹,真是一副小孩子的脾性。 林虎也不甘示弱,走几步回头冲他扮鬼脸,扭屁股。 林翠从后面扫了把他的脑袋,“行了,真要是打起来,你可不是他对手,别没事找事!” 林虎不服气的吐舌头,又跑前面跟冬生他们一块走。 麦芽笑了一会,对二妞两人说道:“今儿你们帮我卖凉粉,是要按天算工钱的,可不是免费帮忙哟!” “啥?你还要给工钱?”二妞叫的声音有点大,惹的旁边经过的路人都对她投来目光,她不好意思的捂着半边脸。 林翠也很惊讶,急忙婉拒道:“咱们都是朋友,说钱多伤感情,反正我们在家也没事,你这动不动就是要给钱的,我们以后倒是不敢跟你出来了。” 二妞也道:“就是嘛,我还从来没当过跑堂的,我想着肯定好玩极了。” 麦芽还是笑着:“这可不行,以前是以前,今儿你们本来是要逛庙会的,现在被我请了,就当做一回临时工,客串一下跑堂的,再说了,你们就不想挣几个零花钱买点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话说中她俩的心事,要是她们家,吃穿倒也不算太紧张,只是小娃们的零用钱却几乎是没有的。 林虎慌了,抓着麦芽的胳膊嚷嚷道:“麦芽姐,我也给你当回小二,你也得给我工钱啊,我好想买棉花糖,我也要买面具,那个可好玩了。” 林翠急着喝止他,“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麦芽制止她教训弟弟,笑呵呵的道:“他说的一点都不错,你们付出劳动,得到回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样才有干劲嘛,行了,咱们就这样定了,至于给你们开多少工钱,那得看今儿卖出去多少碗凉粉。” 林翠跟二妞被她真诚的话语打动了,扑哧一声也笑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也就不觉得路途遥远。 离庄县二里路的地方就是每年举办庙会的地方,传说今天是菩萨的生日,令麦芽没想到的是,他们也拜观音,时空不同,信的佛一样,却又有不同之处。 在那个时代,二月十九是观世音菩萨的诞辰日,六月十九是观世音菩萨的成道日,九月十九是观世音菩萨的出家日,届时主供观音的庙宇都会举行大型的法会。 今儿是农历六月十九,麦芽问过林翠,她说这是传说中观音菩萨立地成佛的日子,她们这里只在这一天举行大的法会,四方信众都会赶来朝拜,即使不信观音的,也要要凑凑热闹,久而久之,每年的庙会就成了庄县仅次过年,而最热闹的一天。 有时摆摊的,能一路庙门口沿伸到县城,可见场面多少宏大。 只是想像,还不足以完全形容这场盛世的热闹景象。 还没接近庙会,路边就已经聚集了不少小摊贩,有卖自家产的水果,有卖筐扁农具,还有各种精巧的手工艺品。 明天才是正期,但有些虔诚的信徒,也会在头一天就赶到庙里吃素斋。当然了,现在也只有那些老人们会选择吃素斋,年轻人已经很少会戒口,小孩就更不用说了,来逛庙会就是来贪嘴的。 在临近大庙时,终于找到个合适的地方摆摊,今天人手多,忙起来也快。 卸货的卸货,摆桌椅的摆桌椅,林虎今天干的特别起劲,也不贪着去别人的摊子上看,闷头帮着搬东西,他个子小,就捡小的搬。 把桌椅摆好,二妞跟林翠端着小凳子,削好的竹签摆一块,切好的卤肉用盆装着,也摆旁边。因为猪蹄子不要能切那么小,所以今儿只带了猪耳朵,全都切成细条,她俩便坐那把卤肉串在竹签上。 麦芽跟元青忙着把卖凉粉的家伙什摆开,一桶酱料,一桶凉粉,有人来买,舀一碗凉粉,舀一小勺酱料,滴几滴香醋跟香油,再撒上一点香菜。香菜也是自己家种的,切好了之后,拿个竹篮装着,随用随取。 另外,冬生还把那面旗子带过来了,林虎扛了去,找了个地方插着。 一切准备就绪,林翠嫌元青笨手笨脚,便把他拖到后面串卤肉,她到前面帮着麦芽,一个人盛凉粉,一个人拌料。 麦芽三人都系上了围裙,头上也包了块碎花布,这样人家也看不出她们是否是成了亲的女娃。 “林虎过来,”麦芽招了招手。 林虎特殷勤,扬着一百分的笑脸跑过去,“要我干啥,快说!” 麦芽瞧他的样子特别搞笑,她忍着笑意道:“给你个重要的任务,看到别人家的小二拉客没,你就照着他们的样去吆喝,你要记着,凉粉卖的快,你才有更多的拿哦!” 林虎本来还有些犹豫的,一听这话,卷起袖子,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他挺起胸膛,走到路边上,深吸一口气,高声吆喝道:“快来看,快来瞧,这里的凉粉味道最好吃,便宜又实惠,还有卤肉送,来晚可就没喽!” 麦芽这会觉得,他还真有店小二的潜力。 这会经过大路的人也多了,听见他吆喝,那些正好又没吃早饭的,就朝这边围拢过来。 这个问凉粉多少钱一碗,那个问卤肉怎么卖。一听说卤的猪耳朵不要钱,就纷纷要求尝一个。 凉粉定价便宜的很,才三文钱一碗,对于赶庙会的人来说,他们一来是上香,二来也是尝个新鲜,哪怕平日里在家一文钱都舍不得花的,这会也是舍得掏钱。 更有那小娃,吃了一块卤肉还吵着要吃更多。 一时间,田家的摊子,人是越聚越多。听说有免费的卤肉吃,谁能忍的住不来?所以首先还得归功于免费送的卤肉,不然哪能吸引这么多人过来。 麦芽跟林翠忙翻了,一人盛凉粉,一人回调料。二妞把串卤肉的任务都交给元青了,她跟冬生帮着去收吃过的碗,因为碗不够用, 所以要带着洗碗,幸好后面有条小河沟,冬生还得兼职去打水。 结果是,到了后来,林虎也不用吆喝了,跑前跑后的帮着收碗。 他们带来的卤肉很快就没有了,哪里经得住这么多人抢,还有没抢到的人,很是懊恼,因为这味闻着实在是太香了。他们便纷纷打听卤肉是谁家做的,哪里有卖。 这时林虎的任务来了,他把旗子拔出来,扛在肩上乱在他们跟前转悠,一边跟他们说,卤肉是有名字滴,就叫卤香园,总店在榆树村,邻近几个村子都有的卖,想吃的可以去买。 这一招果然管用的很,他们也没见过这般奇特的宣传方式。一时间,成了庙会上的一大亮点。 还没到晌午,凉粉也卖完了。 可也把几个女娃累的够呛,元青给她们倒了茶水,让她们歇一会,他跟冬生收拾东西。 “哎哟,想不到我们的东西卖的这么快,我这腿都快不是我自己的了,”林翠揉着腿,哀怨的道。 二妞也是,咕咚喝了一大杯水,中午有些热,把她的脸晒的红扑扑的。 麦芽把钱罐抱过来,喜滋滋的道:“咱们来数数,今天赚了多少钱吧!” 一提钱,都来了精神,连林虎也兴奋的凑过来。 哗啦啦的铜板跟桌面的碰撞声,好听极了,倒在桌上,足有一小堆。 经过一番清点,总共卖了两百文,这数可不少了,要是卖一天,特别是傍晚的时候,指定比这多一倍还不止呢! 麦芽拿出各拿出九十文钱,给二妞、林翠还有林虎各三十文。 林虎还是第一次捧着这么多铜板,激动坏了,“哇,我可以买好多东西了,呵呵……” 林翠跟二妞都不好意思收下。 “这,这也太多了吧?” “就是,我们拿十文就好了,其余的你拿回去吧!” 麦芽挡回她们退钱的手,“这么热的天,你们过来帮忙,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而且你们是来看庙会的,这些钱不多,乘着下午还有很多时间,你们都去逛会吧,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还要准备多些的材料,还得麻烦你们几个哦!” 听说还有钱赚,林虎乐的不行,小拳头一挥,粗声道:“那还有啥好说的,明天我一准来,等卖完了凉粉再去逛也不迟啊!” 二妞跟林翠相视一笑,林翠细声道:“我们也一起回去吧,明天才有观音娘娘花车巡游,今儿也看不到啥了。” 她跟二妞虽然面上想推脱,可打心里还是欢喜的,哪个女娃不想攒点私房钱呢。 几人收拾了东西,急着赶回家,这会还能赶上回去吃午饭呢! 到村子时,也正经过二妞跟林翠家门口,虽然她们极力想挽留麦芽他们在这吃饭,连林氏都跑出来了,可麦芽担心田氏一个人在家忙不过来,哪里待的住。 元青也顺道回家了,冬生本来想给他钱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知道元青一定不喜欢分的这样清楚。 临分开时,元青说傍晚再过去帮忙,又叮嘱麦芽回去之后睡一会,他瞧着麦芽脸红的很,怕是被太阳晒狠了。 现如今,生意越来越多,他们两家就采用一月一结算的方式,反正也不存在信任与否,更不用见外。 冬生赶着驴车,走了老远,麦芽回头时,恰巧看见一直紧闭的李元木家大门开了,走出一个年轻的妇人,离的远看不清她的长相,只瞧见她走到元青跟前,也不知道说了啥,元青气冲冲的闷头回了家,当着她的面,把门关上了。 麦芽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一直都知道他这位大嫂不好惹,却也没想到,她能把一向沉稳的元青气成这样,只怕这位难缠的主,是冲着田家,看着眼红了。 回了家,用井水冲了个脸,把胳膊脖子也用凉水擦了一遍,身上清爽多了。 田氏正在赶面条,麦芽洗好出来,想起先前他们送的牛肉还没吃完,用盐码着,跟咸肉搁一起,闷在水缸里,虽然不如新鲜的牛肉好吃,也凑合了,“娘,我把牛肉收拾一下,咱中午吃牛肉面。” “牛肉要炖好大一会,现在烧来的及吗?” “来的及,你面条不是才擀吗?我现在就把牛肉烧了,”她到院子里拿牛肉,索性把所有的牛肉都拿水泡了,切成片状。又去窗台上拿了两个已经搁熟的西红柿,另外拔了两根大葱。 切好的牛肉放在开水锅里汆汤,去了除血沫。捞出来之后,锅里下油,爆香葱段,姜片,大蒜头,八角,干辣椒,再放入汆好的牛肉大火炒几下,滴入酱油以及醋,随后加水慢慢煮着,直等牛肉炖烂为止。 麦芽盖上锅盖,牛肉是放在小锅里煮的,大锅要留着煮面条。麦芽将大锅里上了水之后,走到锅灶底下,把小锅洞里的大柴抽走,搁到大锅里,添了些小柴,将大锅洞引着,现在已经不用看着了,不过得把锅洞门口清理干净,预防火灾。 田氏已经将擀好的面条抓散,用竹扁端到厨房。 一进来就闻见麦芽烧牛肉的香味,“你这就把牛肉炖上啦?” “现在牛肉还不老,好烧的很,用小火炖一会就成了,”麦芽从锅洞后面钻出来,伸手舀水把中间的小锅填满水,这样温着,晚上就能有热水用了。 田氏不再问了,到外面戴上草帽,乘着等饭的功夫,把切好的鹅食端到后塘去,鹅食是白菜扮的玉米。如今屋后种的玉米开始老了,每天都得去掰些回来放在院子里暴晒,晒到彻底没了水份,拿着两根玉米棒子对搓就能把玉米粒搓下来。 冬生在忙他的黄鳝笼子,有时间的时候他又编了许多,到傍晚再去放。 进卤肉的早上都来过了,也就几个来进货,按斤称给他们就得了。 等水开的功夫,麦芽往卤锅里添了两名卤料,猪耳朵容易卤熟,猪蹄就慢些。 大锅里的水很快就开了,麦芽赶忙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回到厨房,把锅盖揭开,端着竹扁,一把一把的往沸腾的锅里撒面条,大火煮出来的面条才好吃。 滚了没一会,麦芽就得下去把烧成一半的柴用火钳夹着,拿到厨房门口摆着的闷罐里,这罐子盖上盖以后,就能隔绝空气,做炭最好了。 面条用锅底的余温小火慢熬,这里牛肉也煮的差不多,汤汁收的不多。 麦芽橱柜里取了三只碗,面条只捞干的,再用勺子盛些牛肉跟炖出的汤汁,上面撒些切碎的香菜,牛肉面就做好了。 “哥,娘,吃饭了,”她把碗端到院子的小桌上。 冬生鼻子也灵的很,虽然现在家里时常有荤菜吃,可他这大味口,又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馋的很,“芽子,你烧肉哩?” “没有,上回林叔不是带了牛肉嘛,一直腌着也没吃,今儿正好做炖牛肉面给你们吃,”冬生到厨房洗手,见她另外拿了大碗,把锅里剩下的一半牛肉装了起来,他也只是笑,并不挑明。 吃饭的时候,麦芽特地给哥哥洗了两根青葱,冬生也不怕嘴臭,就着嫩葱吃面,加上又是劲道的牛肉面,汤里也都是牛肉的香味,吃的那叫一个香,一碗面三下五除二就没了。他站起来要去盛,麦芽接过他的碗,“我去给你盛,你不晓得怎么个盛法。” 冬生笑了,“瞧你说的,我连盛面都不会啊?” “当然啦,你要去盛指定连煮面的汤一块盛了,那样牛肉面味道就淡了,不中吃哩!” 说话间,麦芽已经端着碗酱色的面条出来了。 冬生接过面,“盛面条不盛汤吗?那你这汤哪里来的?” 田氏嫌他笨,“亏你还是哥哥呢,连个都不知道,你没瞧见她烧了一锅牛肉吗,这面里的汤都是牛肉汤,当然比白水鲜啦!” 冬生听明白了,呵呵的傻笑。 麦芽道:“哥,你待会吃完了,把碗里的牛肉给李婶送去,不下面,当菜吃也成。” “哦,等会就去,”冬生都快把头埋进碗里。 “哎呀,今儿咱没去给陈掌柜送卤肉哩,他怕是要着急了,可咱家驴子也跑了一早上,我瞧着它有点蔫,怕是热坏了,”田氏心疼起驴子来了,要说这买驴子的钱,花的真是值了,给她家干了多少活。 冬生不紧不慢的道:“我跟元青前几天就跟陈掌柜说好了,要是早上不送货,他下午准叫人来取,晚上用绳子栓上搁井里,回头再过一遍卤水也是一样的。” 没有冰箱,古代的人就想到把吃不完的食物拿绳栓着吊在井里,井水是从地下引上来的,不管外面多热,井水始终都在四、五度之间,冰的很,麦芽有时也打井水上来冰绿豆汤。 田氏一碗面条吃完,麦芽又跑进去给她盛了一碗,“行是行,不过他得找多少个井才能冰下那么些卤肉!” 冬生直摇筷子,“他那是酒馆,还怕没有大井吗?” 麦芽也道:“就是啊娘,陈掌柜既然这样说了,说明他有办法吗?那咱下午赶紧再卤一锅,哦对了,我还有个事想跟你们说呢。” 田氏跟冬生整整干完两大碗面条,抹了嘴之后,等着她的下文。 “我想给每个卖我们家卤肉的摊位都做面旗子,今儿已经有很多人打听咱家的卤肉哪里有卖,我就想着,咱家既然都挂上旗子了,那其他经营商也该挂上,这样人家才能一眼就看到,是卤香园卖的牛肉,你们说这主意好不好?” 冬生跟田氏想了想,田氏之前不同意,是怕招人闲话,如今挂都挂了,挂一个也是挂,挂十个也是挂,“那就挂吧,改天上县城再去定做几个旗子。” “哎!”麦芽甜甜的应了声,兴奋的拿着脏碗走去了厨房。 吃过午饭,也顾不上休息,麦芽还得做凉粉。 这回用了半袋子面,面多,和面就累了,冬生洗了手,接替她俩的工作,麦芽站在一边给他倒水,“我想做点山芋凉粉,那个可比面粉做出来的凉粉好吃,你改天再带些山芋回来,现在天热,晒个几天就能晒干,再磨成山芋粉,不光可以做凉粉,还能做山芋粉丝呢!” “山芋粉丝?那是啥东西?”冬生不明白。 “唉,山芋粉丝冬天烫锅子吃最好了,等秋末我再做,现在只能做山芋凉粉,”麦芽知道跟哥哥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冬生也不再追问,只答应下回给她买。 傍晚的时候陈掌柜果然派人来了,他是走不开,只派了他店里的小二,赶了一头驴车来,顺便把他们需要的猪肉给送来。 小二一进门,用袖子抹了把头上的汗水,脸色白的紧,“哎呀妈,吓死我了。” 冬生给他倒了杯水,小二仰着头咕嘟一下就喝完了,干脆伸手要过冬生手里的茶杯,自己来倒。 冬生瞧他一副被吓跑魂的模样,不禁问道:“这是咋了,你在路上遇见鬼了,咋把你吓成这样?” 小二手一抖,差点把田家仅有的杯子抖掉了,“你还别说,大白天的撞见某些个人,比撞见鬼还可怕,你知道我在进你们村子时碰见谁了吗?” 冬生哪里猜得到,他跟小二也只是点头之交,哪里会知道他嘴里的人是谁,他摇摇头。 小二一拍大腿,精瘦的脸上满是惊慌,“我碰见宏记酒楼的老板,宏有成啦!” 冬生被他一惊一乍,弄的有些摸着不头脑,“碰见他有什么奇怪的,你跟他们门对门开着店,不是天天都能瞧见吗?” 麦芽跟田氏在厨房蒸凉皮,院里只有冬生在。 小二左顾右盼,瞧见旁边没有人,这才悄悄的凑近冬生,小声道:“你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原由,宏桂芹不是跟你们村的谢文远定亲了吗?” 听到这,冬生眼神一下凌厉起来。 小二急着说道:“你别急,你听我把话说,”他当然知道冬生有多心疼妹妹,所以得在他发火之前,先压住他的火,“事情是这样的,乡试考过了,听说谢文远考中了举人,虽说不是解元,但再怎么说,也是个响当当的举人,那也是前途无量啊,这发榜的文书已经到了庄县县衙,恐怕得过两日才能到你们村,咱谁也没想到,谢文远考中后的头一件事,就是跑到宏记酒楼要跟宏桂芹退亲……” 冬生心猛的沉了下去,听这口气,事情不太妙。哪有男娃跑到长辈跟前,直截了当的说要退亲,这不是比打人脸还狠嘛,这一出要是真闹出去,只怕宏桂芹非得寻死觅活不可,以后还叫她怎么见人哪! 小二紧张兮兮的接着道:“谢文远现在是举人老爷,见了县太爷都不用下跪的,宏有成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气的快犯了心脏病,宏桂芹躲在家里都不敢出来,宏记酒楼把店门都关了,一连几天都不见他们家人影,我刚刚在路上,就是瞧见宏老板往你们村来了,瞧那脸色,很不好,只怕会出啥事,哎呀呀,你猜他这是想干嘛呢!” 田氏跟麦芽在厨房也听见他说的话,田氏揪心的很,连连叹气。麦芽倒是无所谓,怕只怕,他要是闹到田家,那可就麻烦了。 正想着,就听远处闹哄哄的,像是有人吵架,叫喊的声音。 田氏咕噜了一句什么,冲到院子,嘱咐冬生别出去,把大门插上。 小二摸摸鼻子,“你赶紧给我上好卤肉,我还是快点回去得了,免得路上又碰见宏有成。” “行,我先给你装肉!” 麦芽早都把陈掌柜要的卤肉跟调料,分着装好了,冬生只要往上面搬就成,小二喝了口水,两个人一起搬。他带着的驴车在院门外,往外搬东西的时候,免不了要瞧见村里闹哄的场景。 小二天生爱打听,他小名就叫小二,天生当店小二的料,他眯着小眼睛,伸着脖子往那边看,嘴里还惊话连连,“哟,那不是谢文远吗?他身边站的是不是他老爹啊,哎呀,被打破头了哎!” 冬生免不了被他激起好奇心,刚一扭头朝那边看,正好谢文远的眼神撞上。 小二并没有说的准确,真正被打破头的是谢文远的老爹,谢老二。他穿着深色的绸缎衣料,在乡下人当中,他算是穿的体面,只不过这份体面,现如今看来,却是十分狼狈。只见他捂着个额头,指缝里渗出血来,顺着手腕一直流到地上,看样子伤的不轻。此刻,他也顾不上包扎伤口,没命似的往田家这边跑,在他身后呼啦啦的跟了一群人,跟的最近的,竟是宏有成,而谢文远就在旁边想拉住他,只可惜宏有成像被人催眠了似的,眼晴红红的,手里的砍刀胡乱的挥着。好几个人想上前制止,都被吓回来了。 有些胆小的村民,干脆把门关上,不敢出来,有些胆子稍大的就站在自家门口看着,他们对谢老二的为人,也不甚苟同。 谢老二跑的很快,眨眼间就到田家门口了,一眼扫见田家的门开着,哪里还顾得上去看是谁家的门,身了一闪就钻了进去,背过身,砰的把门关上,连着冬生跟小二都关到了外面。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彻底傻眼。 冬生后一秒才反应过来,转身就去捶门,“你进我家干啥,快出来,叫你快出来,你听见没有!” 小二也愣在一边,等回过神来,也跟着冬生一块捶门。 宏有成动作也快,没等喊开门,他就追过来了,扒拉开门边的两人,对着田家的大门就是一通乱砍乱砸。 谢文远追随其后,试了几次上去想拉开,可不想宏有成,力气大的很。 李元青原本走在人群后面,远远的观看,突然见谢老二冲去田家,宏有成又拿刀在砍田家的大门,他也慌了,冲出人群,奔向田家大门。 外面乱成一锅粥,田家里面当然乱的更狠。 田氏跟麦芽都吓了一大跳,麦芽不认得谢老二,可田氏认得,乍一看他满头是血的冲进田家,回身还把门关上了,一时间还真闹不清他想干啥。 田氏把闺女拽到身后,紧张的问道:“谢老二,你跑到我们家干啥?你……你这是咋地了?” 谢老二半边脸都被血糊了,只用另外的半边脸看人,他喘了几口气,看门栓结实,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院子小凳上,火气也大的很,“你说我咋了?还不是你们田家人惹出来的祸,现在却害了我,你全家都该遭天打雷劈,最好劈死你养的这个狐狸精!”他指的狐狸精,当然是麦芽。 田氏气的浑身发抖,这谢老二平时不跟他们庄稼人来往,嫌丢身份,见人也没啥好话,可再怎么着,也没有过像这样骂人的。 “姓谢的,看你像个人,你咋尽说鬼话呢,你骂谁狐狸精呢,你嘴这么毒,我看早晚也得遭雷劈,你从我家滚出去,马上滚!” 麦芽抱住田氏,她还是第一次见田氏发这么大的火,连声音都颤抖了,看样子真是气的不轻,“娘,慢慢说话,别生气!” 谢老二不仅不肯往外走,笑的还更叫人恶心了,特别是胖胖的脸挤在一块,真个猪头差不多,“我说鬼话?你咋不说你家女娃竟 干些不要脸的事呢,看着我儿高中了举人,就想高攀是吧?我呸!你们做梦去吧,我谢家要娶媳妇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就你们 这些穷光蛋,连给我家提鞋都不配!”谢老二越骂越难听,身体还有些摇摇晃晃,也不知被吓糊涂了,还是受刺激过度,说话越发不着调,跟个撒泼妇女似的。 谢文远站在外面急的要死,这破木门又不隔音,外面人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原本宏有成上门是来找他讨说法的,哪知谢老二仗着自己儿子中了举人,以前还给宏有成几分面子,现如今物是人非了,他哪还会理采宏有成,谢老二也是个管不住嘴的人,两人没是说上几句话,宏有成竟然掏出了把砍刀。二话不说,照着谢老二脑门子就是一刀,这宏有成早些年卖过猪肉,砍砍杀杀的,也不当回事,顺手的很,他在气头上,根本分不清砍的是人还是猪。 谢文远他娘,见着那么多血,一下就晕了过去。话又说回来,谢老二肯帮着自家儿子退了宏家的亲事,可不是为了让他娶田家闺女的,他那是有更高的打算呢! 外面吵声震天,元青准备找个最矮的地方翻过去。 冬生跟随后赶来的几个壮小伙,把宏有成制服了,按在地上不能动弹,可宏有成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离的近,还能闻到身上冲天的酒气。 麦芽一边安抚田氏的情绪,一边打量了下谢老二的状况,过了会她才慢慢开口,“虽然不明白你突然闯到我家来,是想干嘛,不过你也得顾着你头上的伤口,你一路跑着来,血也流了一路,要是再不赶紧包扎止血,恐怕你要失血而死了。” 一听到那个死字,谢老二像被人抽了一巴掌,懵然惊醒,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乱窜,“哪里有纱布,哪里有草药,”这一转,竟然转到麦芽母女俩跟前,他火了,“你俩还站在这里干啥,还不快给我找东西包,没看见我血都快流完了吗?快让我进屋里去,我要找个地方睡一下,你们不许开门,听见没有?” “哦哦,我马上去,马上就去,”田氏作势要拉着麦芽离开。拉了一下,麦芽却没有动,她极为平静的看着谢老二,脸色冰冷,“你到外面坐着,别进到我们家,”说着,她突然抄起墙边靠着的大铁锹,端在身前,大喝道:“滚出去!”先前对他的忍让,是看在他同是一个村子的乡亲,可忍让归忍让,他要想得寸进尺,可别怪她手下无情,前世她也是打架斗殴的坏小孩,什么事没干过,还怕他一个糟老头不成! 谢老二被她这一声喝,吓的愣住了,正要回她几句。元青已经翻过墙头奔了进来,他先是把院门打开,接着疾步冲到麦芽跟前,抢过她手里的铁锹,面色寒的很,他看了看谢老二,突然抬起拳头赏了他结实的一拳,直把他打的翻倒在地上。被随后赶来的谢文远接住,可惜他身子太重,谢文远抱不住他,也跟着摔倒在地上。 元青懒得看一眼,回头担扰的将麦芽浑身上下瞧了个遍,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安心,“他有没有吓到你?” 麦芽微笑着摇摇头,“就是看他满脸的血,挺吓人的,你要不进来,说不定我真会一铁锹把他拍死呢!” 元青听她说话没什么异样,也跟着笑了,“你没事就成,不然我非好好揍他一顿不可!” 田氏原本还是心有余悸,可听他这样一说,笑道:“他那么大把年纪了,叫你打一顿,只怕老命都保不住,行了,谢家的小娃,快把你爹弄回去,该上药上药,该请大夫请大夫去,至于那宏有成,你也一并带回去,是你惹出来的事,你自己解决去!”田氏一转脸对待谢文远的态度截然相反,恨不得拿扫把赶他,他还真是田家的祸根,每回招上他都没好事。 谢文远今儿穿了件淡蓝色的长袍,崭新的,上面还绣着云朵暗纹,清雅的颜色,配上他清俊的气质,倒也算得上青年俊才。此时,这位青年俊才满面的愧疚,连声给田氏赔不是,“田婶,真是对不住了,宏有成他喝多了酒,酒后发疯才会跑到这里闹事,我这就叫家里的长工把他送回去,”他没敢说要把宏有成送官,若是送官,会对他的前程有莫大的威胁,糟糠之妻不可弃嘛! 谢老二捂着脸,却不干了,“你把他送官,就说他平白无故的要杀人,需要啥理由,我看啥都不需要,他砍人还有理了,他家闺女脾气那么坏,我家不想娶,不行啊?定了亲,就不带人反悔,还讲不讲道理啦?” “爹,别说了,”谢文远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宏有成大概是酒上了头,这会竟然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也不管自己干了多大的坏事。 谢老二在谢文远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走了,谢文远临走时,还一个劲的说改天要登门谢罪,田氏恨不能一口唾沫,把他呸出去。谁稀罕他道歉了,谁要他道歉? 田家的门口都围满了人,听到动静赶来的林翠跟二妞,跑到麦芽跟前,担心她受刺激,正想安慰她来着,哪知麦芽爽朗的冲她们笑笑,“你俩来的正好,明儿一早还要再去庙会,凉粉准备好了,可调料还没弄好,你俩都别走了,留下帮忙吧!” 林翠跟二妞相视一笑,心想,她内心真是太强大了,家里突发这么大的变故,还能视若无睹,就不知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故意想扯开话题。 其实,她俩猜的也不完全错,谢家人突然跑来闹那么一出,搁谁心里都难消,所以她才提醒田氏,明儿还有好些事情要做,犯不着为了鸡毛蒜皮的事,耽搁正事。 田氏漾开笑脸,“是哩,芽子说的对,咱还有好些个活没做完,”她又见院门外站着一拨看热闹的人,笑着对他们道:“你们要是不走,也留下帮我家干活吧,正好我家活多的干不完!” ------题外话------ 亲们放心,以后这里不会再出现无聊的广告,呃……轻烟的卖萌除外哦!嘿嘿! ☆、第68章 执着的谢文远 一群人哄而散,榆树村人口不少,有好些个人麦芽连一面也没见过,他们对田家也不熟悉,见闹的这一出,有人便嘀咕开了,有说田家的闺女本事大,有说谢家的小子痴情,还有说的就更离谱了,想是看戏看多了,说什么谢文远攀龙附凤,眼高手低,吃过不擦嘴这些。 反正以讹传讹的魅力就在于此,第一个人说他是芝麻,到了第二个人嘴里就变成黄豆,以此类推,传到最后,说成西瓜,东瓜的都有。可见什么是人言可畏,乡下人,除了农忙,其他时候都在闲着,这人闲,嘴不能闲,难以想像,日后他们会将这件事传成什么样。 田氏毕竟是守旧的妇人,她最担心的,就是闺女的名声被人讲坏了,明明他们是受害者,可传到最后谁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麦芽懒得理会那些事,在她的人生字典里,只有日子过的好了,家里再盖几间大瓦房,养几头胖猪仔,承包一大片果树林,春天看着满山遍野的果树开花,秋天背着篓子穿梭在果树林里,摘自己亲手种下的水果,带着自己的小孩在果树下玩耍嬉戏,这样才叫美好田园生活嘛! 有了林翠跟二妞人帮忙,制作凉粉调料就快的多。有了新鲜蔬菜的加盟,她的凉粉调米丰富多了,有那喜欢吃酸甜口味的,她特别做了西红柿的料,西红柿是捣碎的,做成西红柿汁,根据个人口味另加就成。 另外辣的调料里,干红椒换成了青椒,切成小碎丁,在锅里轻微炒两下之后,马上盛出,这样青椒的颜色不会变黄,又能激发出辣味。 明天还是要免费送卤肉,只这次不是单独送,而是加在凉粉里,每碗加进去几块,凉粉本来是素的,现在加进去荤的,价钱也没有涨上去,相信会有更多人抢着要买。 田氏怪心疼的,麦芽却笑着跟她讲,明天早晨她就知道这出去的卤肉,妙处到底在哪。 元青临走时,麦芽叮嘱他明儿还让李氏过来,她怕田氏一个人在家忙不过来。元青点头应了,麦芽把他送到院门口,直到瞧见他走进夜色里,才缓缓转身回家。 天边的月儿已经升了起来,夏季天长,现在月亮还是透明色,跟对面的夕阳遥相呼应。最后,那一轮夕阳将沉入山的后面,夜幕又会笼罩这片天地。 麦芽长长呼了口气,空气里满是青草还有山林间独有的青香气息,隐约还能听到远处的小溪流水的声音。话说,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山青水秀,是个养生的好地方啊! 次日凌晨时分,田氏就忙活开了。在去庙会之前,冬生赶快帮着田家把家里的活,能干的都干完,鹅赶到后面池塘,鸭子也一并赶去,回头他拿了竹网,到外面小沟网了不少的小鱼小虾,放在院里的木盆。鸭子的食料,田氏都煮熟的,比如这小鱼小虾,煮熟了之后它们容易消化。 冬生还挑了两桶水,到屋会捡着老的玉米棒子掰回头摆在院子里晒,可以连着外衣晒,不用剥皮也成。 麦芽也忙的很,昨儿的凉粉调料,因为怕坏,所以没放盐,现在得临时把盐加上,她还装了一大壶的茶水,如今手里头有钱了,她又叫元青带了两斤茶叶回来,不是什么好茶叶,用来泡大瓦壶是再好不过的。 看着哥哥在忙,她便捡了小件往驴车上搬,当然套驴车之前,她也给小驴子喂饱了料,还带它到小溪里饮了水,得把它精神养的足足的,才能跑路。 今天一点都不能耽搁,等李元青一到,他们就赶紧赶着驴车去了,家里就交给李氏跟田氏两个人。 在村子的大路上,他们接上林翠,二妞还有林虎。 林虎昨儿得了钱,快活的不行,他们从林家经过进,林德寿跑出来了,一个劲的嚷嚷,说林虎一个小娃,给他钱做啥。 见林德寿像要把钱拿出来,准备还回来时,冬生一甩鞭子,赶着驴车跑了。 元青还深受昨天谢老二一事的影响,他始终走在麦芽身边。谢文远的家在村子南边,离大路有一段距离,但他家门楼高,四周平坦的很,站在他家门口,就能把大路上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 也不晓得他啥时候站在那儿的,一见驴车经过,飞也似的跑了过来。 林虎眼尖,瞧见奔了过来,急的直蹦跶,“冬生哥,快赶车,快点!” 然后所有人也都看见了,冬生哪还要他讲,鞭子挥的更快了。 麦芽倒没不在意谢文远要怎地,她只觉得身边的李元青呼吸似乎停了一下,拳头也攥的咯吱响,两人是并排走的,麦芽在偷偷拉住他的手,因为两人走的实在很近,很难瞧清。 “我们还要赶路,你不许跟他打架,听见没有?” 懵然听见麦芽的声音,李元青愣了一下,这回她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同,但究竟哪里不同,他又一时想不出。 他们快到村口时,谢文远才喘着粗气追上来,他是文人啊,啥时候跑过这么快的速度。 “你们……你们等等,麦芽,我有话跟你说,”他的确累的不轻,瘦弱的小身板,在晨风里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很是单薄,好像风强一点,立马就会倒似的。 麦芽脸上含着笑,见他挡住路,干脆从他旁边绕了过去,但脸上的笑容不变,“对不起,我还得赶时间,没空跟你说话!” 林虎冲谢文远扮了个鬼脸,快步跑到前面去了。 冬生赶着驴车,又不能停下,不然他真想跑过去一脚把谢文远踢开。 谢文远倒也执着的很,其实连他自己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自打跟宏桂芹定了亲之后,一向对麦芽不是十分在意的他,竟然也会时常想起她,想起这个乖巧听话,在他面前娇俏可人的小女娃,跟宏桂芹比起来,麦芽就要温柔的多,是男人都会喜欢小鸟依人的类型,而不是像宏桂芹那样,整天咄咄逼人。 所以今年乡试,他奋发图强,终于考上了举人,在这个时代,只要中了举人,哪怕以后不再继续往上升,也能在县衙里谋个文书,执事的活,大小也是个官哪!好比这个时代,在市政府部门里当个小小的主管,那也是掌管着一方大权,各方面待遇都差不了,加上庄县是个肥县城,油水多的很,还怕以后过不了富贵日子吗?既然功名有了,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当然就是享齐人之福,鱼和熊掌兼得。 “麦芽,你就听我说一句成吗?就一句,”谢文远不死心的跟在麦芽身后。 要不是麦芽硬扯着李元青的手,说不定现在某人早就被打飞了,可他自己竟还没有察觉。 麦芽一边抓着李元青,一边冷淡的对他道:“我跟你真没什么好说的,我就不懂了,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还老揪着不放干嘛呢,大家都该往前看,何必总要回头,回头都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她这一番话说的颇有深意,谢文远不可能听不明白。 “不对,你不是这样想的,麦芽,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可是即使要恨我,你也不该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惩罚我,不然这样好了,我要怎么惩罚我,你尽管说,上刀山,下油锅都成,麦芽,只要你肯说,我都会去做,”谢文远告诉自己,他的卑微,只在今天,只在麦芽面前展现一次,往后再想看见,绝不可能了。 他太高估了自己,也或许是他从没料到过,眼前的麦芽,身体虽然跟以前一样,但灵魂却是另外一个来自另个时空的女子,与前主麦芽是完全不同的性子。 麦芽听完谢文远的这番话,很想笑,她忽然站住了,以悲悯的目光看着他道:“成啊,你要是能把时间颠倒过来,让白天变成黑夜,让月亮代替太阳,我再考虑看看!” “这……这怎么可能?”谢文远傻眼了。 麦芽仍旧笑着:“既然明知不可能,就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好做你的官去,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你不烦,我都烦了!” 谢文远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但麦芽脸上的不耐烦之色,他却看出来了。他不明白了,他有那么差吗?竟还让她不耐烦了! 麦芽拉着李元青就走,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李元青忽然转过身,眼睛冰冷的瞪着谢文远。这个眼神非同一般,令谢文远无端的打了个冷颤。 快到观音庙时,李元青忍不住悄悄问麦芽。 “芽子,你……你真的不后悔?” 他虽不明说,但麦芽怎会不知他指的是什么。麦芽温柔的握住他的手,笑颜如花的念了句,“执了之手,与子偕老!” 李元青没上过几天学,不大听的懂,等他再追问时,麦芽却笑着跑开了,她跑到前头跟哥哥走在一起。 今儿人明显比昨天多,还没到昨天摆摊的地方,道路两边就摆满了摊子,卖吃的也有不少,不过出就是蒸包子,熬些玉米糊,还有炸类似油条,春卷一类的油炸食品。 麦芽见林虎馋的很,便回头对元青说,既然大家都没吃早饭,不如就去买些回来,等摆好了摊子,先把肚子填饱。 李元青二话不说,离开队伍,跑去买早餐了。 二妞贼兮兮的笑道:“哎,你家元青真是好的没话说,难怪你看不上谢文远了,换作是我,也得选李元青呢!” 林翠哈了一声,揪着她的辫子,凶巴巴的道:“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呢,说啥废话,也不怕叫人笑死!” 二妞捂着耳朵躲到麦芽身边,委屈的道:“人家讲的是真心话嘛,他俩真的没法比,我敢打包票,假如麦芽嫁给谢文远,一定是即当丫鬟又当媳妇,可嫁给李元青就不一样了,里里外外都是宝贝疙瘩,哈哈……”说完,她又赶紧跑开了,叫麦芽落下巴掌没打到她。 麦芽被她讲的啼笑皆非,“你这丫头,说话也太没正型了,我看等他回来,干脆我把你的想法跟他说一遍得了。” “你要说啥?”她说了太多话,不记得麦芽指的是哪句。 “就是……”麦芽眼睛一瞟,看见李元青回来,嘴角隐出一丝坏笑,冲李元青喊道:“元青哥,我要跟你说个……”后面的话,消失在二妞的手掌心里。 二妞脸涨的通红,“李元青,你别听她瞎说,我跟她开玩笑呢!”就在那零点零一秒的时间里,她忽然就记起自己说过什么了,糗死了,说出去还叫人以为,她急着嫁人呢,又或者是嫁不出去。 李元青自然不晓得她们玩的什么花样,就算他晓得也没什么,因为他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说笑间,他们已经到了昨儿摆摊的地方,可惜位子被人占了,好不容易寻了半天,在一个岔路口找到一个背靠百年大树的地方。头上有茂密的树叶遮挡,这个位置倒是凉快的很,而且大树的一侧就是条小水沟,唯一不方便的,就是离大路远了些。不过,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有林虎这把大嗓门在,还有啥好怕的。 麦芽叫林虎把卤香园的旗子插到路口去,旗子颜色鲜艳的很,一眼就能看到。其实,有了昨天的铺垫,今天的生意绝不会差。 你想啊!那些来过庙会的人,回去一定得跟亲戚朋友们说,庙会有哪些好玩的,哪些好吃的,哪家小吃做的最地道。那么今儿就会有很多人冲着卤香园三个字而来,这个时候,品牌效应就很明显,很突出了。 这棵百年大树,下面地方宽敞的很,摆下桌椅之后,还有很多空地。 林翠把地方用扫帚扫了一遍,冬生又从沟里拎了桶水,把地面撒了一遍。 天大亮时,陆陆续续就有不少香客跨着篮子,往观音庙那边去了,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女性,其他的就是小娃跟一些年轻的男娃子。老人也很多,都是满脸的虔诚。 经过林虎的吆喝,凉粉摊上的生意慢慢热闹起来,有些路过的,一看见卤香园的旗子,不用人请,就自己过来了,还有些是受到气氛的影响,看见人这么多,就认为这里东西好吃的很,也好奇的凑过来,结果小摊上人越聚越多,还有人在追问有没有免费的卤肉送。 这里离观音庙并不远,站在这,还能看见远处庙宇里升腾起的烟雾,也能闻到寺庙里专用的檀香熏出来的烟味。 临近中午时,人流渐渐的少了,有些人就站在大路边上,满眼期待的往路的另一头看。 有些吃过凉粉的客人,搁下钱之后,也都聚集到路边。 二妞拉着林翠跟麦芽,兴奋的道:“走,咱们也去瞧瞧观音出巡。” 麦芽还在收拾碗筷,听了她的话,不禁问道:“啥叫观音出巡,是请个观音佛像出来游行吗?” 林翠笑着给她解释,“你以前也不怎么在意这些,现在就更不晓得了,有些地方的观音出巡,是请的佛像,可我们这儿,却是从民间选的年轻女娃,打扮成观音的模样,从在花车上,由观音寺内的尼姑们一路护送,到周边巡游一番,为信众送去福祉,那花车可漂亮了,四面都是彩条装饰的,一路走过,还撒花呢!” 瞧她俩说的这样兴奋,冬生便催促麦芽跟他们一起去看看,这里有他跟元青照看就成。 林虎当然也是待不住,便跟着她们一块去了。 大路两边围满了信众,个个脸上都很期待,林虎冲上去扒开人群,给后面的三人开道。 等她们站好之后,没过多大一会,就听见诵经念佛的声音。人群沸腾了,那些年长的妇人,都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跟着念诵佛经。 麦芽忽然觉得身边也有异样,一看之下,原来林翠也在闭着眼睛念佛经,麦芽打趣道:“你也信佛啊?” 林翠微挑眼帘子,瞪了她一下,“说话小声点,别叫人听见。” 二妞悄悄告诉麦芽,林翠已经去过很多次观音庙,她去求的,无非是个好姻缘,日后能嫁个好男人。这个年纪的女娃,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想法,想着要赶快长大,又害怕长大,女娃子,一旦长大,就要紧着去嫁人,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这其中当然也有憧憬,对未来的未知,有彷徨,也有担扰。 随着念诵经文的声音临近,她们首先看到的,是两个小尼姑,大约只有十岁的年纪,各跨着只篮子,里面装着粉色荷花瓣,边走边撒。观音大世是纯洁无暇的化身,清净如莲,所以不光扮观音的女娃要未出阁的,就连家世也得一清二白,不能有半点的污染。 紧接着便是手拿木鱼,身穿僧袍的尼姑。一群人敲起木鱼,这声音倒是有点怪怪,叫人肃然起敬。 林翠很紧张,她抓着麦芽的手,掐的很紧。 莲花坐台出现了,四面漂着彩带,莲花台是用木块打造,上面涂上漆。 二妞激动的道:“你们瞧见没有,扮观音的女娃化好漂亮,身上的衣服也漂亮,哇,好美哦!” 她话一说完,周遭的气氛有些凝固,很多人对都她投来愤愤的目光。麦芽使劲戳了她一下,小声道:“你少说几句,只看着就成!” 佛是至高无上的,即使眼前的只是个化身,也不能随便叫人议论,这是大不敬。 二妞吐了吐舌头,她是有感而发,又不是故意要说的。 花车是由四个信众拉着,车到了跟前,还能闻到一股檀香味,仔细一看,才瞧见,原来花车四个角都放着一只香炉。 这气势,这阵仗,她前世只在电视都见过,现在亲眼见着真的了,说实话,也就那样,比起信佛来,她更信自己,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双手更靠的住。 看完了花车,林虎嚷嚷着要去庙里看看,正好林翠也想去烧个香,于是跟冬生打了个招呼,他们四个又往观音庙里去了。 越靠近庙门,四周卖香烛的人就越多,只要见有人经过,他们便吆喝着请香。虽说也是得花钱买,但话却不能这么说。 林翠自然是要买的,二妞舍不得花钱,麦芽认为心诚就好,不然买再多的香烛也是于是无补。 走过庙门,一进院子,里面赫然摆着一只巨大的四足鼎,里面燃着大把的香烛,有些怕麻烦的香客,就直接把买来的供品扔进香烛里,默念几遍自己要求的事,再磕三个头,便算了事。 另外那些深信的,便将香烛一个一个点着,拿在手里到各个佛像跟前跪拜一番,香烛燃起的烟,具有引路的意思。 庙里人少了许多,很多人都跟着巡游的花车去了,几个尼姑跟俗家弟子,在清扫香客留下的垃圾。 林翠带着麦芽跟二妞,在每尊观音前都拜了拜,林虎贪新鲜,一个人跑去玩了。 林翠见到观音像就拜,也不看那是啥观音,等她一路拜过去,麦芽忍不住要提醒她,刚刚拜过的,是送子观音。 二妞噗嗤笑了,还没定亲就拜送子观音,要是叫人看见,还指不定怎么想呢。林翠也窘的很,拉着她们两人跑出了庙。 三人站在树阴底下,笑的直不起腰,二妞指着林翠道:“你可真不害臊,你咋不叫算命的给你算一卦,好让你知道,你的那位如意郎君在家哪门哪户,你好上门求亲去啊!” 林翠气的要打她,二妞灵巧的躲到麦芽身后,嘴里还不肯讨饶,“咋地,你做都做了,还不兴让人说啊,我就说,就说……” 麦芽夹在她们两中间,二妞力气大,拽的摇摇晃晃,就在不经意之中,她看见有人正在收摊子,他的摊子上摆的,是梨子,“哎呀,你们俩别闹了,去看看那个!” “看什么?”二妞气喘吁吁的停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卖梨子的小贩,“你想吃梨吗?那我去买几个好了。” 三人走过去,卖梨的小贩,正在收拾竹筐,看样子他生意不错,带来的梨都卖完了,只剩地上摆的几个做样品的。 “你这梨怎么卖?”二妞问道。 “这梨只剩最后几个了,您要是想要,我给您便宜些,”小贩乐呵呵的抬起头,他正愁着最后剩的底子卖不出去呢,只要能卖掉,降价也成。 麦芽乍一看,觉得他有些面熟,可一时也想不起在哪见过,她在这异世见过的人不多,能记住的就更不多了。 很显然的,那小贩比她的记性好。 “哎呀,你……你是……”看的出,他很激动,连话都说不完整,眼睛也瞪大大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像不晓得怎么说一样。 林翠警觉的把麦芽往后面扯了一步,防备的盯着他,“什么你你你的,你认识她?” 听见有人质问,小贩表情难看了下去,他一露出这表情,倒叫麦芽想想他是谁。她家驴子的前主人,那个孩子生病的中年汉子。 麦芽拍了下林翠的手,示意她不用紧张,“大叔,原来是你啊,你家孩子好了吗?” 赵顺用力的点头,满脸的欢喜,“我家妞儿,病早好了,除了身上留下几个小疤之外,其他的啥事也没有,现在活蹦乱跳,甭提有多精神,”说着说着,赵顺表情为难道:“姑娘,我后来去了陈掌柜那里,想着打听下你住哪个村,我好当面酬谢,要不是你当日提醒,我真以为娃儿养不活了,可陈掌柜却不肯告诉我,没想到咱们在这里碰上了。” 麦芽笑着道:“这些都是小事,只要你家妞儿能好好的,其他的都不算啥,那些道谢的话,我心领了,不过,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这梨子是从哪进来的?” 赵顺一听她问梨的来处,自然是知无不言,“这是我从亲戚家里进来的,他家住在河洛县,离庄县好几十里地呢,姑娘,你问这做啥?” 二妞跟林翠听他俩谈起正事,就到旁边摊子上逛去了。 赵顺请麦芽坐下说话,又动手把那剩下的梨子拿来削了皮,分给几个小娃吃。 麦芽先尝了口梨,甜的很,水份也足,没有粗大的颗粒,口感很不错,这梨的品种要是能栽到荒坡,经过规范法的管理,收成应该是不错的。 “大叔,是这样的……” 赵顺笑着道:“就叫我赵叔吧,有啥我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嗯,赵叔,我也不是想问别的,就是好奇他们这梨子品种不错,跟普通的家梨区别大的很,河洛县是不是有很多家都种了这种梨树?” 赵顺想了想,“这倒没有,我亲戚家的这棵树,长了好些年,他家住在山里,出山路不好走,就是种出梨子,也运不出去,我前几天去他家瞧他们,正巧这梨子熟了,又赶上庙会到了,我就跟他们家买了些,背出山,也能给他家补贴些收入,总好过梨子在树上烂掉不是!” 麦芽点点头,看样子,这梨树是老品种,因为当地人不重视,或者是暂时还未注意到,才会被遗忘。话又说回来,当温饱都没有办法解决时,谁还会想起栽种梨树呢!不过,只要有种树,要繁殖出更多的梨树苗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嫁接,压枝,扦插都成。 “赵叔,等有机会,我想去你那亲戚家瞧瞧,实不相瞒,我觉着他这梨树种不错,要是能栽出来,想必一定不愁卖,”她最喜欢吃水份足的梨子,不喜欢吃酸的,所以今儿机会,既然叫她赶上了,就不能放过。 赵顺也是个爽快人,这事对他来讲,本也不算什么,便一口答应下来,麦芽便跟他约定,等入了秋,让陈掌柜互相给带个话,她再叫人去河洛县亲眼瞧瞧。 麦芽招呼二妞跟林翠走了,赵顺又叫她们把没吃完的梨子一并拿走,自然是分文不取的。 谢过赵顺,在出了庙门口好大一截,林翠从斗蛐蛐的一堆人里抓走林虎,又狠狠的数落他一顿,在这里,斗蛐蛐是属于玩忽职守的活动,除了那些无事干的公子哥,谁有兴趣成天围着蛐蛐转。不过,这抓蛐蛐却是一向很赚钱的活,要是运气好,一晚上的收货,抵得上一个月的收入。 回到凉粉摊,麦芽把剩下的梨子,切成小块,给冬生跟元青都尝了。他俩也只吃了几块,其余的全进了林虎肚子。 麦芽微笑着问他俩,“你们觉得这梨咋样?” 冬生吃的太快,听妹妹这样问,这才回味起来,咂咂嘴,“没感觉出来!” 倒是元青比他细心些,认真的回答道:“这梨没有家梨那般酸,成熟的时间也早了许多,家梨还有半个月才能吃,还有就是胸脆的很,皮也薄,一咬下去嘴里都是梨子水。” 林虎嘴巴里塞满满的,直冲李元青竖母指,分析的太到位了,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水的梨子呢!每年村里的梨子熟了,酸的很,只能蒸熟了吃。 冬生也直点头,“没错,我想说来着,可没出来,”他不好意思的笑了。 二妞跟林翠也附和,这梨子的确很好吃,只可惜她们还没尝够。 麦芽笑的神秘,“我已经跟那卖梨子的大叔谈好了,今年秋天,你俩去一趟河洛树,去瞧瞧看,老梨树有多大,不管咋样,我都想先试种一批,反正那荒山,荒着也是荒着,种些果树,虽然得两三年之后才能见成效,但也妨事,权当做了投资。” 二妞听的愣住了,惊呼道:“你咋想起来种果树的?你又不是男娃,咋成天竟想这些东西?” 林翠讽刺她道:“有谁规定女娃就不能想这些吗?你这脑子里成天除了吃就是吃,我觉着麦芽说的对,她要是弄成了,我让我爹也种些,自己家吃也是好的嘛!” 二妞不服气,“你还敢说我,你自己不也成天想着找……” 林翠冲上去捂住她的嘴,干笑道:“别听她瞎胡说,凉粉卖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吧,这会都下午了呢!” 麦芽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她,叫哥哥他快收拾东西,临了,照例把今天赚的钱,给他们分了,今儿比昨天多些,二妞他们也分的多了,可奇怪的事,没人再提买这买那,全都很一致的装进了口袋。 他们赶着驴车快进村子时,突然间乌云罩顶,黑压压的一片,压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风也刮了起来,吹的路边树枝咯吱作响。 冬生跟元青都紧张了,瞧这架势,这雨绝对小不了。夏季多的是雷阵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快的很。 元青换去赶驴,很显然,驴子也感觉到快下暴雨了,动物的直觉更准,它也急了,撒开蹄子就往前跑。 他们已经到了村子,二妞三人急着往家跑,就在他们到门口时,雨点就砸了下来。豌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还是疼的很。本来是想叫麦芽他们进来避避雨的,可一转身,他们都已经赶着车走出去老远。 元青赶紧让麦芽坐到车上,又脱下身上唯一的一件短衫,叫她披在头上。冬生在前面拉驴,元青也在后面连抽带安抚,生怕驴子闹脾气不肯走。 转眼间,一粒粒的雨点就变成倾盆大雨,像从天下直接倒下来似的,瞬间就把三人浇成了落汤鸡,冬生跟元青也倒还好些。男娃嘛,身骨结实,顶多当成洗了免费的澡。 可怜麦芽被雨点砸的有些懵,抱着脑袋,也无处可躲。先前给李氏专门弄的小棚子,因为这两天要带很多东西去庙会,都给拆了,不然也能稍稍挡些雨。 随着雨势而来的,是温度骤降。刚刚还热的要死,这会被雨一淋,风一吹,麦芽冻的直哆嗦。 冬生跟元青心里也急,好在家门就在前面。 眼见下了暴雨,田氏跟李氏自然也担心的很,一早就候在门口。 瞧见他们回来了,田氏撑着一把油纸伞,嘱咐李氏不要出来,她跑着迎了过去。 接上麦芽,拿伞替她遮着些雨。 “快,赶紧回家,”顶着大雨,她讲话的声音有些听不清楚。 顶着大雨回到家,驴子受了惊吓,冬生跟元青两人合力,才把它拽回棚子里,板车也弄回了院子。 李氏腿脚不方便,元青就叫田氏别管她,扶好李氏就成。 田氏早烧了一锅水,麦芽一回屋,她就赶紧跑厨房给她舀了一盆水端进里间。 “哇,好冷,”麦芽冻的牙齿打颤,田氏端水进来的时候她正在脱衣服,听见动静吓一了跳。 田氏迅速回身,把房门插上,“没事,你快洗把,娘给你找衣服去。” 麦芽脱衣服的动作停下了,“娘,你先出去,我自己找就成。” 田氏笑了,“行行行,那我先出去,你快点把湿衣服脱下来,头发也得擦干,真是的,你身上哪个地方娘没看过,现在倒还不好意思了!” “娘!” “好啦,娘不说了,娘这就出去,”田氏拉开门栓,退了出去。 麦芽裹着湿衣服,跑过去把门插好,这才敢脱下衣服。 里里外外都湿了,等到湿衣服一脱,她就冷的直打喷嚏。麦芽心想,这回绝对要感冒了。 用温水洗过,再套上干净的衣服,还加了件长袖,也换了长裙。等到身体渐渐回温,才有了暖意。 外面的暴雨还在轰隆隆的下着,麦芽坐到窗边,把湿透的长发散开,拿起木梳,一遍遍的梳理。 身前的桌子已经陈旧,上面的油漆斑驳掉落,桌上的镜子,是哥哥买来送给她的,清晰度不是很高的铜镜,还不如水面来的清楚。 田氏在门外依着门问道:“芽子,娘给你煮姜汤了,快出来喝一碗。” “哎,这就来,”麦芽应道。 拉开房门出去,元青跟哥哥也坐在堂屋里喝姜汤。因为头发还没干,麦芽是披着长发的,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披在肩上,倒把元青看的愣住了。 李氏坐在旁边,轻咳了声,才把元青的视线拉回。 被人戳穿了心事,元青赶忙红着脸低下头,继续喝他的姜汤。 麦芽笑着坐下,端起桌上摆的姜汤。她很怕苦,只得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光。 田氏忙里忙外的收拾家里遭水淹的地方,一边还叨咕,“唉,灰砖也买不到,房子也不能盖,如今这旧房子,越发不能住了,再来几场雨,房子就得倒喽!” 冬生换了衣服,也帮着她一块收拾,他家堂屋地势不高,院子里的积水一下走不完,就得往家里涌。只能用土在门口垒个坝子,防止水进家。 元青也要来帮忙,田氏忙道:“你家屋子也不好,乘现在雨势小了点,快回去看看吧,你娘就留在这,下雨路滑,她不好走。” “成,那我先回去瞧瞧,”他家还有两头猪,不回去看看,还真不放心。 李氏道:“元青啊,记得看看厨房露没露,还有我那土炕,我今早出门时,忘记关窗户了,怕是雨要进家,把炕淋湿了。” 麦芽安慰她道:“李婶,您别急,炕湿了,回头烧热烘干就成,元青哥,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嗯,我顺便也去田里看看,棉花都打花骨朵了,别叫雨打蔫了,你在家里待着,哪也别去了,”他瞧麦芽身子单薄,真怕她受不住淋雨。 元青披了斗笠往家去了,李氏坐在堂屋也不敢随意走动,生怕脚下打滑,摔着了。 田氏瞧她揉腿,便叫冬生扶着她去厨房锅灶后面坐,正好也要烧晚饭了,叫她在后面烤烤火,寒气也没那么重的。 这雨一下起来就没个完,等到吃过晚饭,还没有收小的迹象,田氏本来想着李氏在家住一晚,李氏也知道她家就两张床,多出一个人,要睡哪里? 于是,吃过晚饭,元青便背着李氏,冬生也跟着,两人轮换着背李氏,还得顾着撑伞,不然叫元青一个人背回去,也不放心。 堂屋漏的厉害,麦芽只得不时的拿抹布擦一遍水,地面是泥巴做的,一遇水,人走过,就得沾一脚泥巴。 田氏心疼的把田父的牌位收起来,怕给雨淋坏了。家里的鹅跟鸭子早早都关进了笼子,两头小猪仔,这会已经长成大猪,哼哼叽叽的缩在猪圈里头,吃饭睡觉去了。 有几只小鸡不愿进笼,躲在鸡窝旁的树丛下缩着脑袋。田氏不放心,撑着伞走过去,硬是把它们轰进鸡笼,要是被雨淋坏了,遭了瘟,可就完了。这里也没有疫苗,养牲畜全凭着运气。 ☆、第69章 杀鸡 田氏也正是想到这点,所以这么些年才不敢养多,要知道这牲口遭瘟,一死就成片成片的死,一夜之间就能死掉一半,那情景想着就害怕。 田氏想到的这点,麦芽自然也想到了,所以她经常到小溪边采些增强免疫的青草,也是草药,时常喂给它们吃。另外笼舍内的卫生工作也得做好,减少病菌滋生嘛! 外面下着雨,天黑的也快,院门敞开着,冬生去送李元青还没回来。 卤锅的火早都都灭了,反正上面盖着锅盖,卤汤倒没有淋着雨,为了不影响卤肉,田氏跟麦芽两个便将卤锅抬进厨房,用厨房的大锅来卤。 麦芽不放心小驴子,抱了捆青草到茅草棚里去瞧它,这里也漏的很,驴子缩在角落里,背上的皮毛都被雨水打湿了。 “你跟我们一样可怜,等着,等我们攒够了钱,也给你盖间新屋子好不好?”她对着驴子说话,正好叫刚进门的冬生听见。“你在那站着干啥,驴子身子骨比你结实,快回去,”他光着大脚丫,也没穿鞋,脚上都是泥巴,一直泥到小腿肚子,回到院里就着雨水冲干净。 阴天天短,这会天都擦黑了,往常这个时候,太阳还挂在山顶上没落下呢。 麦芽把最后一点青草搁进驴圈里,摸了摸小驴子的头,这才快步跑回堂屋。 田家的厨房总是备着很多干草,就是怕下雨,没柴火烧。田氏把卤汤重新用小火煨上,又去院里的柴火堆里抱了些压在下面的干柴。 麦芽站在堂屋里,觉得头有点晕晕的,鼻子也堵的很,怕是这场感冒躲不过了。 见哥哥进屋,她还是问了李氏家的情况,她家那破屋子,也好不到哪去。 冬生已经穿上了草鞋,一边甩着头上的水珠,一边回答她的话,“他家厨房进了水,院子里汪着水,家里也有不少地方漏雨,反正跟咱家差不多,我就是帮着他家扫水才弄到现在才回来。” 其实麦芽心里也清楚的很,古代农村很少有种田的农户发家致富,也不全是因为没有技术没有实力,还有很重要的原因,是苦于没有开明的县官。 榆树村的老村长,卧病在床这么久了,连自己都顾不了,哪里又能顾得上百姓的福祉。山里人思想单纯,村长不发话,谁都不敢往高处想,没那个意识。 所以榆树村不止他们两家房子破,家里穷,这样的房子比比皆是,恐怕整个村子也只有谢文远家的房子,够得上不漏雨的标准。 晚上,关了院门跟堂屋门,娘三儿坐在一块说话。 田氏讲起了今儿上午卖卤肉的情景,也把麦芽说要绣统一旗子的想法跟他们说了,大家都很赞同,纷纷说,昨儿下午陆续有人询问起卤香园的卤肉哪里卖,所以今儿他们进了比昨天多一倍的肉。陈掌柜上午也叫小二来了一趟,如今他那里生意好了,又聘了个跑堂的,小二如今地位也高了,负责采购什么的,今儿也专门来她家进卤肉来了。 麦芽想了想道:“哥,等大路好走了,你跟元青哥去一趟县城,这回不光要定做旗子,还得找门路买砖瓦,这门路是非找不可,房子也是非盖不可,”她曾经也想到盖泥巴房子,可转念又一想,既然盖都盖了,不如一次到位,省得以后想添钱再盖,也没那机会。 而且哥哥过几年还得成亲,盖个漂亮的房子,也是资产,省得叫人看不起。如果哥哥成亲之后都住了砖瓦房,又怎能把田氏一个留在土房子里住,能住上大瓦房当然最好。 冬生也知道如今买砖是迫在眉睫的事,有了材料,再筹划盖房子一事就容易的多。 田氏也赞同,“嗯,这事还真得抓紧,就是不知道你李婶家要不要一起盖房子,要是咱两家一起盖,互相也有个帮衬,不然靠冬生一个人,确实不大能忙的过来,”盖房子是男人的事,在古仆的风俗里,女人是不允许上房糊墙加瓦的,倒也不全是因为思想封建,也有大男子主义的思想在里面。 总之,盖房子是大事,同时也是男人的事。 冬生道:“那我明儿去问问元青,没钱咱们一起想办法,总归不能再拖了,”老早就想着要盖房子,可因为种种事情,又都给耽搁下来。 昨天谢老二又闹了那么一场,让田家在村子里越发失了面子。 想到这,田氏又伤感了,扭头看向摆着田父牌位的地方,懵然回神,才又想起牌位叫她收起来了。 这场暴雨足足下到第二天下午时分,期间,雨势丝毫都没有减弱,等到天空放晴,麦芽拉开院门朝外面看去时,赫然发现门前的那条小溪流已经涨成一条小河,远处不少的浅滩都被淹没了。因为榆树村的一边靠着山,从山下冲下来的雨水加上四周流下来的水。放眼望去,小溪流,俨然就是一条河,还是汹涌奔流的河。 门前的土路也烂的很,麦芽没敢下脚,只她走不了几步,就得被泥巴陷住,低头瞧了瞧脚上的蓝底布鞋,她选择回家去了。 田氏穿着草鞋,拿着根竹竿,把鹅赶出来放放。麦芽瞧她没有把鹅往屋赶,而是朝大门外赶,疑惑的问道:“娘,你咋把鹅往外面赶,小溪沟水大的很,别把鹅冲跑了。” 在所有家禽里,鹅属于比较笨的一类,不然怎么叫呆头鹅呢,它没有鸡那般机灵,遇到危险都不晓得躲避。 田氏低头赶鹅,“我看着,放心没事的,外面下过雨,青草长的正好,放鹅出去转一圈,晚上都不用喂食了,我顺便也割点青草带回来喂猪喂驴子,”等鹅出了门,她又回去拿上篓子。 麦芽追出门外,叫道:“你一个人成吗?要不要我一起去?” 田氏远远的挥手,“不用,你看好家就成!” 河水暴涨,不适合捉黄鳝,也就没人往田家送。不晓得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两天村里人从她家门前过时,眼神总是怪怪的,有时送黄鳝来,也不肯坐下,总是拿了钱就走。 他们奇怪,就让他们奇怪去,麦芽不想理会,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成。大路不好走,各个村子的经销商今儿上午顶着雨都来过了,提前告诉他们一声,等路好了再进货,否则也拉不走。 还好,下午的时候就出了太阳,经过第二天一整天的暴晒,泥巴路终于可以走马车了。 一早,冬生背了个包袱跟元青一道赶驴车进县城去了,顺便也带些猪下水回来,不然没有材料可做卤菜了。 麦芽跟田氏跨着竹篮,钻到菜地里忙活。夏天快过去了,有些菜秧子,都开始蔫了,得把菜地收拾出来,好种秋季的菜,冬天也可以种很多蔬菜。 架上挂满了豇豆,田氏烦心道:“你都腌了两坛子泡豇豆,再腌也吃不完,干脆都煮了喂猪吃!” 麦芽拎着篮子在摘豇豆,听见田氏的话,慢声道:“娘,你放心啦,我保证把这些都处理好,绝对不会浪费。” “咦,你咋处理,这茄子,黄瓜,瓠子,难不成你都能处理了?青辣就不说了,咱家也喜欢吃辣椒酱,我看你也攒了不少,眼看头季辣椒就要下了,辣椒秧也快不结了。” 麦芽笑着道:“豇豆角用水烫过,放在太阳底下晒,晒成豆角干,等到冬天的时候用来烫锅子吃,是最好不过的。” 田氏闻言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啊,那把瓠子,茄子都晒成干,这样冬天也有菜吃哩,”冬天能吃的蔬菜不多,多了几样菜,也不单调了。 麦芽摇头道:“这可不行,茄子不能晒成干,不过瓠子可以,还有扁豆角晒干了,冬天煎咸鱼吃也好吃呢!” 扁豆角是一种半野生,半家种的蔬菜,不用多种。春季的时候,麦芽从二妞家要了几棵扁豆种子,田氏以前不爱种扁豆,所以家里没有种子。扁豆种子只有撒在菜地边上,也不用管它,它生命力极强,能顺着墙角,树干一路攀爬,等到秋天,扁豆秧上就能挂满扁豆 “扁豆吗?”田氏直起身子,看向挂满栅栏的扁豆秧,“原来你栽扁豆是为了晒扁豆干啊,那成,反正咱家扁豆多,你只管都晒了吧!” 麦芽一边点头,一边蹲着掰卷心菜的菜叶,卷心菜已经开始包上了,得把最外面几层老叶子掰掉,掰下来的叶子能拿来喂猪,喂鸡,这样能减少菜根不必要营养支出,保证营养供给。 西红柿也不结了,上面只挂着零星的几个西红柿,小的很。麦芽翻着西红柿秧,找出表面泛红的摘了。 等她从菜地里出来时,菜篮子里装满了蔬菜。 “娘,我先把这些拿到院子里,回头再来装,”还有一半的豆角摘下来,搁在地上,她得回头再来拿。 田氏在挖菜地,听到女儿的话,高声应道:“回头先把午饭做上,你哥哥他们也快回来了。” “嗯,知道哩,”麦芽把篮子跨到院子里,选了块干净的地方倒掉篮子里的菜。 搁下篮子,去井边洗了个手,便去厨房做饭。 家里现在不光能吃上白面,大米也能经常吃到了,陈掌柜听说她喜欢吃白米饭,上回来,便叫小二驮了一大袋,如今家里的大米足够吃了。 麦芽舀了两葫芦瓢大米,用瓦盆装着,端到院子的井边去淘洗。 洗干净之后,再加水,拿手量下水深,就能判断水多水少,免得饭煮的过烂或过硬,当然量水深,凭的是经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练出来的。 其实,土锅煮饭,火候掌握的不好,便很容易糊锅。麦芽就用瓦盆装着量好的大米跟水,大锅里放上笼屉,把瓦盆搁在笼屉上,用来蒸饭,道理跟蒸馍馍是一样的,但蒸出来的米饭,会更软,更香些。 家里的锅大,蒸米饭的同时,还能在边上蒸些嫩玉米,咸鱼什么的。 盖上锅盖,麦芽新着围裙擦干了手,走到锅灶后面升火,不一会,田家的烟筒里,便冒出袅袅青烟,再过一会,就能闻见饭香飘出来,这是农家才有的味道,比起烧天然气、液化气来的贴近原始气息。 田氏挖完了地,又到屋前屋后的掰玉米。老的玉米杆子也一并用刀砍了,捆扎一起,背回家晒干了之后拿来烧火。如果有绞碎机就好了,这些干枯的玉米杆子还能绞碎,拿来喂猪。 回来的时候,田氏忽然高声嚷道:“芽子,今儿咱中午杀只鸡!” 麦芽一听她这话,立马从厨房窜出来,“杀鸡干啥,中午有客人来吗?” 田氏搁下大砍刀,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子,道:“没客来就不能杀鸡啦?杀吧,我刚才瞧见有只小公鸡被啄的毛都快掉光了,也不敢吃食,怕是活不了几天,还不如趁早杀了呢,我来逮鸡,杀好之后,你只管烧就成,”她卷着袖子,抓了把鸡食,就往外面圈着的鸡笼里去了。 麦芽没再吭声,就算田氏不说,她心里也明白。娘是心疼她前几天淋雨感冒了,就今儿才刚刚好些,虽然没有发烧,但鼻子堵塞了好长时间,头也晕沉沉的。 家里不经常杀鸡,小鸡们也没啥防备,所以田氏很轻易的就抓到那只被啄很惨的小公鸡。 “芽子,拿把菜刀,再拿个小碗来,”田氏站在院子里喊到。 “哎,来了!”麦芽把小碗递给她。 田氏接了半碗的清水,把鸡递到麦芽手上,“你先抓着,娘把菜刀磨磨,”田氏就着块石头磨起刀来。 田家前几回杀鸡,都是冬生抓着,田氏来杀,今儿冬生不在家,自然是由麦芽抓着。 田氏叮嘱她,一定得抓紧,一只手抓膀子,一只手握住鸡爪子。小公鸡在麦芽手里挣扎,或许是预感到死亡即将到来,它挣扎的很用力,农家喂养的鸡,膀子力度都大的很,把她才和都夹疼了。 “芽子,也别抓的太紧,那亲膀子会淤血,”田氏又道。 “嗯,知道了,”麦芽声音很小,转开头去不敢看。 田氏瞧见她那副模样了,笑道:“等你以后嫁到婆家,这杀鸡宰鸭的事,还得经常干呢,你不适应咋行?”说着,她开始握住鸡头,拔掉脖子下方,要动刀的那块鸡毛。要下刀的时候,田氏嘴里念念有词。麦芽听的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早死早超生一类的话。 田氏刀子磨的很快,一刀下去,鸡血就窜了出来,流进地上搁着的碗里,杀鸡得割断咽喉,不然它一时半会死不了,只会作凭添痛苦而已。 等到鸡血接的差不多了,剩最后的黑血,田氏便将碗拿开,让血直接滴到地上,“以后杀鸡,下等血是不能吃的,知道不?” 麦芽小声的应了,闭着眼睛始终不敢看。 鸡到最后,还会再挣大命,等这会挣完了,也就不动了。 田氏接着鸡膀子,把鸡头跟鸡膀辫在一起,防止它没死透再扑腾,“去热一锅开水,我等会来烫鸡。” “嗯,我这就去烧,”麦芽在井边洗了手,又到厨房烧开水去了。 农家人吃一顿鸡肉并不容易,杀鸭子就更麻烦了,鸭子有很多小毛管,要动手一点一点的去拔,慢的很。要是女人手慢,干活不利索,那这家铁定吃饭就得很晚。当然,田氏不属于这类。 烧好了开水,拿个大瓦盆,把鸡装了,上面浇淋开水。这烫鸡也是有讲究的,水温太烫,鸡皮就得烫烂,水温低了没法子拔毛。 虽然田家不经常杀鸡,但田氏也是个能干的女人,家里这些活,她没一样不拿手的。 拔完了鸡毛,就得开膛破肚,清理内脏。只有真正干过活的人才晓得,这破肚子也讲究技术,不然一小心弄破了鸡胆,或者割破了鸡囊,可就麻烦的很了,鸡胆很苦,鸡囊有股子馊味,哪样沾到鸡肉上,都不好闻。 田氏三下两下就把鸡破好了,把鸡肫也用盐搓洗干净。再把洗好的鸡端进厨房,系上围裙,搁上案板,开始乒乓的剁鸡块。 麦牙手劲小,剁不好,每回都是田氏剁好了之后,再拿给她烧。 小公鸡养到这会,肉质很嫩。麦芽瞧见田氏鸡快剁完了,便开始刷大锅,到灶洞下面添上火,等锅烧热,再倒入菜籽油,他们这里的土话管菜籽油叫香油,但不是芝麻酿的香油。 前一段时间,她腌了些猪油。腌猪油也是这里人的习惯,以前没钱买,所以吃的稀罕。最近买猪下水多子,这猪油也是屠夫便宜卖给她家的。 拿回来之后,稍稍过凉水冲一下,(其实也是洗不干净的)再切成小块,等会用盐均匀的拌好,再装进坛子里压实。等到猪油进了盐味,做菜的时候只需夹一块放在香油里练制,这香味绝不是文字可以形容的。 不用等锅里的油热,就可以夹一块感猪油进去,锅里立刻传出刺啦的声音,再拿锅铲按压猪油,直到练成一小团油渣,再下生姜。 田氏鸡块已经跺好,她将盆搁到锅台边,“都剁好了,我去把鸡血端来,等下搁大锅里蒸熟,回头你把它加进鸡肉里。” 麦芽顾不上应她,赶忙把鸡块倒进锅里,厨房里一下就窜起一阵油烟,可惜没有抽烟机,麦芽被呛的捂嘴巴直咳嗽。 鸡块要使劲翻炒,麦芽又把柴火弄了小了些,不然得粘锅糊了。 等煸炒到了一定时间,就可以下酱油跟醋,因为要做地道的鸡肉,所以不必加其他的香料,只用最普通的材料就成。 炒到鸡肉上色,加些水,盖上锅盖慢煮一会,这时中火得改为小火,直到把鸡肉炖烂为止。 乘着炖鸡肉的功夫,麦芽又去院里,从新摘的菜里,挑了十几个青辣还有大葱,去掉辣椒籽,洗干净之后,拿进厨房切好备用,等会出锅的时候倒进去稍微翻炒一下就成。 闻到玉米的香味,麦芽揭开煮饭的大锅,用筷子把蒸咸鱼翻了翻,撒上一把大葱,这葱不能放早了,不然就得黄了。 瞧见哥哥他们还没回来,麦芽又去院里把剩余的青椒都摘洗干净,切成丝之后,舀出些黄豆酱拌的青椒里。再放进大锅里蒸,这菜不会蒸久,稍蒸一会就行。 田氏已经坐在院子里摘菜,麦芽忙好了厨房里的活,走到她身边,把她摘好的豆角抱走,刚才烫鸡的时候还剩些水,这会烫豆角正好,“娘,我把豆角拿去烫烫,菜我都烧好了,等哥哥他们回来就能吃饭哩!” 田氏笑着道:“我都闻见你烧菜香哩,你还别说,娘一闻这腌猪油的味,就想起你姥姥当年做饭,也是这味!” 麦芽也笑了,“那您今中午可得多吃些菜,要不我再倒些李子酒出来,炒个鸡蛋韭菜,给您做下酒菜?” “人家娃不让长辈喝酒,你倒好,尽叫我喝,你也不怕娘变成酒鬼哩!” 麦芽被她讲笑了,“李子酿的,就是喝多了也没事,也不是很上头,只要不像上回林叔他们喝的那般猛,一般不会醉的。” 俗语有云,说曹操,曹操到,这背后还真不能说人。 “哟,麦芽,背着你林叔,就啥坏话哩?” 大门口走进来个中年汉子,正是麦芽刚说的林德寿。 田氏赶紧站起来招呼他:“他林叔来啦,我跟芽子正说你酒量好呢,这不,你正好就来了,今儿我家杀了鸡,你中午就留下吃饭吧!” 林德寿笑着摆摆手,另一手还提着个袋子,“吃饭就不用了,我昨儿又去下了黄鳝笼子,我瞧着冬生跟元青这几天都没顾得上去下,就给你家送了几条黄鳝过来,你家今儿烧鸡,这黄鳝养着明天吃也成。” 田氏道:“那咋好意思呢,你们家留着吃就成,我家冬生跟元青今儿一早去县城了,等水下去一些,也要去下黄鳝的,咋能劳你往这送,他叔啊,就留下吃饭吧!” 麦芽进招呼了声林叔,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也道:“是啊林叔,我正跟我娘说,今儿中午舀些李子酒出来下菜,你来了正好,一起喝一杯吧!” 林德寿本来是没打算留下吃饭的,可这会一听说有李子酒喝,肚子里的酒虫又冒了出来,呵呵的笑道:“老吃你家饭,我这老脸都快搁不住了。” 田氏忙道:“那有啥搁不住的,你把老脸稳稳的搁好了,回头我家盖房子还得指靠着你哩!” “你家真要盖房子?”林德寿一听她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不成?不瞒你说,我家这房子不修真不行了,”既然他问了,田氏也不瞒他,“我想着,既然盖了,就干脆盖个砖瓦房,以后冬生成亲也得用不是?” 林德寿点点头,“那是,冬生过两年就得成亲了,这房子是该修修。” 田氏直叹气,“谁说不是呢,可盖房子没砖咋行呢,冬生跑了好几家窑厂,可砖瓦都被人订下了,我们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啊!” 林德寿一拍大腿,“哎哟,你咋不早跟我说哩!” 田氏一见他这反应,倒愣住了。 林德寿忙解释道:“我家虎子他舅舅,就在窑厂里做工,他们对外都是同样的话,其实哪家窑厂没存货?冬季跟夏季都不好烧砖,他们就想留着,看能不能涨涨价,这里面的行情深的很,他婶子,这事放心,交给我办。” 正说着,冬生跟元青回来了,如田氏想的一样,陈掌柜是答应下了,可也没给个准话。猪下水倒是买了不少,还有猪心,猪肝。 瞧着有新鲜的猪肝,麦芽又加了个猪肝汤,没有菠菜,放上青菜也是一样的。 吃午饭的时候,听林德寿说有了法子买砖,冬生跟元青两个人,这才有了笑脸。 林德寿吃着麦芽做的鸡,称赞个不停,“芽子,你这鸡烧的,可比那大酒楼的还要好吃,又劲道,味又足,连鸡皮都好吃的很。” 麦芽笑了笑,没支声。当然好吃了,当年生的公鸡,就得干烧,不能加过多的水,不然肉就不好吃了,出锅时,她又搁的辣椒,辣香辣香的,能不好吃吗? 田氏净往元青碗里夹菜,冬生陪着林德寿喝酒,田氏也喝了些,元青却没有沾,只推说不想喝酒。 她做的蒸黄豆酱蒸青椒也很下饭,咸鱼就更不用说了,蒸出来的比油煎的造型要好的多,不容易碎,味也浸的足。 林德寿每回到田家吃饭,都没了形像,他笑说,要再多吃几次,非胖了不可。 说过饭,麦芽跟田氏收了碗筷,林德寿坐在堂屋跟冬生他们谈起买砖的事,既然都说到这儿了解,干脆下午三人一块去窑厂看看,要是能谈拢是最好不过。 林德寿说的窑厂,在毛家坝子附近,离这儿挺远的,三个大老爷们,当然不会赶车去,况且这回只是去谈价钱,又不是拉砖,带驴车也没用。按着脚程,大概得半个多时辰。 三人说走就走,林德寿随身还别把小刀,用来防身的,田氏要他们背个水囊,好走路喝水。林德寿直摇头,说三个大男人,带啥水壶,渴了就着溪着喝一口就成。 他们走后,田氏跟麦芽忙着洗碗,洗肉。 李氏的腿脚好了不少,自己杵个拐棍也能慢慢走了。冬生他们走了没多大会,李氏慢慢腾腾的走来了,她也是担心元青。 田氏把她让进院里,麦芽又给她端来的凳子。 田氏笑着对她道:“你来的正好,中午我家杀鸡,本来想去叫你来的,可他们回来的迟,也就没说了,留下的鸡肉给你晚上加菜。” “哎呀,我又不是小娃,还给我留菜干啥?给几个孩子吃吧,咱这身子骨不用补了,”李氏道。 麦芽已经去厨房端了碗猪肝汤出来,“婶,鸡肉现在可以不吃,但这汤你可得先喝了,这是猪肝汤,补血的。” 李氏见她端来了,也不好再推脱,只得接过碗,闻了一下,“嗯,你还别说,芽子这汤做的,真香,我在家都吃饱的了,现在又喝这么大碗汤,待会该撑的走不动道喽!” 田氏笑着道:“走不动就走不动,又没人要你走,刚才林德寿带着他们两去毛家坝子了,说是他在那边有个亲戚,说不定可以买到砖瓦呢!” 李氏边喝着汤,边听她说话,“要是真能买到砖,那可就太好了,你都不晓得,这几天我急的,咱们两家房子都漏雨,唉,这不盖新房也是不行了。” 田氏一听她这样讲,立时来了精神,“你真的也想盖房子?” 李氏把脸一正,不高兴了,“你说的这是啥话,两个娃娃就要定亲了,没房子咋整,难不成等他们成亲以后,还叫我这老太婆子睡堂屋去吗?就是不晓得这盖房子得要多少钱,不过,就算钱再多,也得想法子盖不是?” 这一点,她跟田氏想到一块去了,“是这道理,孩子都大了,没房子是不行,至于钱嘛,既然咱两家都盖房子,两家人一起想办法,倒也有个照应,我也正愁着冬生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又不能上房,今儿林家兄弟来,我也跟他讲了,到时候还得让帮衬着点,我们给工钱,也不能让他白忙活不是?” “你说的有理,到时候是要请村里的人过来帮工,也得付工钱的,这盖房子除了材料,就属人工最花钱,”李氏喝完汤,把碗里的猪肝也吃了,然后要自己站起来去送碗,麦芽急忙跑过去,接过她的碗,送进厨房了。 田氏貌似不经意的问道:“他李婶啊,你可有想过要把房子盖到哪里,是在你家原地盖,还是换个地?” “咋没想过哩,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再也不想跟我那大儿媳妇住一块,唉,跟他们住的近,叫我闹心,前几天,大头他娘,找到元青,说她家猪圈要翻盖,院子地方小,叫我们挪些地方给他,可我们早都分了家,这两间屋子还有小院子,都是元青的,好端端的干嘛要挪给她呢?今儿,她又过来跟我说,说是两个小娃过了夏季得上学堂,叫我也出些钱,孩子是老李家的,就该我们掏钱,唉……”李氏挪过凳子,帮着她一块洗猪耳朵跟猪心,一边还叹着气。 田氏听了也忿忿不平,“她这说的是啥话,元青还没娶上媳妇,他这做大哥大嫂的,不说帮着兄弟点,咋还能管你们要钱,他家两个能干活的大人呢,连孩子上学堂都供不起啊?我看你也别生气,别他们生气犯不着!”其实田氏知道,李氏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发自内心的讲,哪能一点都不在乎呢,再怎么说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娃,就算他再不孝顺,再混蛋,那也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血亲哪! “谁说不是呢,我现在也没别的想法,就盼着元青能早日成家立业,那样我到了地府对他爹也能有个交待。” 田氏听她越说越消极,赶忙劝慰她道:“说啥胡话呢,我还指着以后跟你作伴呢,老嫂子,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既然咱两家都要盖房子,不如咱把房子盖到一起,反正我这附近地方大的很,多一户也不显得挤,以后互相也能有个照应,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咱俩都是没了老伴,以后也能作个伴不是?” 李氏听了她的话,挺直了腰板,眼睛放出光来,“哎哟,你这想法还真合我意,我也不管跟村里人打交道,要不是上你家来,我连门都不愿意出哩!” 田氏也激动了,“老嫂子,你说真的?你真同意跟我家盖到一块?”她刚说那话也是没底的,都说远是香近是臭,再亲的人,住的近了,或多或少都会有矛盾,更别说亲家了。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家里的事,哪有谁对谁错,讲清楚的? “啥真不真的,就是盖个房子,能有啥大不了的,我也喜欢你家门口的那条小溪沟,比住在村里强多了,往后我也开些菜地出来,多种些蔬菜,有空了咱俩坐一起唠嗑,不挺好吗?”她跟田氏可以算得上同病相怜,遭遇相同的人,总是能彼此多理解一点。 田氏听她这样讲,心里那块石头就算落下了。在她的想法里,当然是为了麦芽多一点,住的近,她就能时常看见女儿,如果住的更近,那跟住家里也没啥区别,她更放心了。 跟李氏谈好了想法,田氏就更不见外了,两人商量着,等新房盖好,就能两个娃定亲,等过个一年半载的,等冬生也成了亲,再叫他们成亲也不迟。 傍晚的时候,林德寿带着冬生跟元青回来了,三人有说有笑,走到门口,冬生留他吃饭,林德寿却不肯了,上午出来,到现在都没回家,这回去林氏还不得唠叨死。 麦芽已经烧好了晚饭,端到了堂屋,就等他们回来。冬生跟元青在院子里洗了手,吃饭的时候,才把下午的情况说了一遍。 大致是已经找好了窑厂,人家也肯卖砖瓦,而且数量不限,就是价钱没有优惠。一般来说,像他们这种购买很多的人家,都要给些优惠价,但是没有。 没有就没有了,能买到砖就成。 李氏也跟元青讲了盖房子的事,其实这事,元青早就想到了,只是怕李氏有顾虑,才没好跟她说。 元青虽然平时话不多,但还是很有主见,虽然跟冬生一块合伙往县城里送卤肉,但一有时间他还是会上山打猎,他在这一行里,是行家。每回去都不会空手回来,而且这几次,他连猎物的皮跟肉一块卖进县城里,有时打到稀有的猎物,价格也高的很,收获还是挺多的。如果要盖房子,倒并不是真的不够。 元青沉声道:“娘,既然你也想在麦芽家附近盖房子,那明天我跟元青一块去拉砖瓦,等把材料拉齐了,再找人干,至于要拉多少,我们已经问过林叔,回头再找他合计合计。” 冬生也道:“拉砖我一个人确实不行,哦对了,明天你还得先跟村长说一声,咱村的房子都是登记过的,也不晓得他给不给盖房子!” 李元青点点头,“成,我明儿一早就去问。” 麦芽又想起种梨树的事,既然是秋天要干的事,还是等房子盖好再说,现在说了也不顶用。 次日上午,把家里来进卤肉的人送走,已经快到中午了,李元青跟冬生讲好的,下午去拉砖,大暑已经过了,天也没那么热,到了傍晚倒也凉快的很。陈掌柜家的卤肉,固定下来,由他店里的小二过来拿,另外麦芽又把做凉粉以及绿豆芽的法子告诉给了他,陈掌柜为了表示谢意,说是过几日到田家来一趟,再送钱过来。 下午的时候,李元青来了。村长那边基本上没什么问题,田家屋子周围的土地,本来也不适合做耕种,一直荒着,李氏一村里一向人缘不错,他要盖房子也不可厚非。又说要请帮工,这样一来,无形中也能给村里人增加些收入。 他俩下午就去拉砖了,不过得先付一部分定金,先拉回来码家里再说。 下午,麦芽在打扫鸡笼的时候,发现鸡窝里躺着两个白花花的鸡蛋。 她兴奋的拿起来,冲到外面对田氏嚷嚷道:“娘,娘,咱家喂的鸡下蛋哩!你快瞧啊!” 田氏在用簸箕颠青豆,豆子是家里菜园种的,屋前屋后种的玉米秧子都砍光了,地里种的要过些天才能收,不过山芋快要收了。棉花也差不多半个月之后,就得陆续摘了。 她没麦芽那般反应强烈,鸡生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啥好奇怪的,“生就生呗,也该生蛋了,前些日子天热,要不然早该下蛋了,鸭子也要下蛋哩。” 麦芽从厨房找了个竹篮子,拿了把稻草垫在下面,把鸡蛋放进去之后,将篮子挂到房梁上。 随后,她又跑到菜园子,拔了些青菜叶,扔到鸡栏里。等一下,又扛上带把的竹网子。 田氏瞧她忙的团团转,问道:“你这是要干啥去?” ☆、第70章 臭豆腐 麦芽肩上扛着竹网,一手拎了个小水桶,头也不回的答道:“我去小河边网些小鱼小虾回来,”她得给鸭子们加餐,叫它们多下些蛋。 “河边滑,你小心点,别摔着了,”田氏在她身后大声喊道,可麦芽早跑的不见踪影。 风经过水面,吹到身上凉凉的。麦芽也没去小溪沟,那里没什么小鱼小虾,要捞这些东西,就得找不怎么通水的死沟。 “麦芽姐,你在那干嘛呢?” 在她身后,传来清脆的男娃声音,这声音麦芽熟的很,是林虎。 麦芽抬起头,瞧见林虎背着竹篓子,正往她这边来。 林虎走到跟前,笑呵呵的问道:“你在这儿干啥呢?” 麦芽瞧他又窜高了半个头,以前跟她差不多高,现在已经高出半个头了,明年这个时候,林虎说不定都得高她一个头哩。 她笑着举起手里的竹网,“我想捞点鱼虾回去喂鸭子,哥哥他们去拉砖了,我就自己来了。” “我来帮你捞,”林虎二话不说,搁下背篓,麦芽看见他背篓里装的是皮树叶。 捞虾就是男娃干的事,林虎虽然不如冬生他们强壮,可干起这活来,也麻利的很。一网下去,拉到岸边时,使劲压了压,把藏在草丛里面的小鱼虾都惊出来。 竹网拉上来之后,里面欢腾一片,有黑色的甲壳虫,有几条乱钻的小泥鳅,还有几条戈雅鱼,这种鱼体型小,不过肉很嫩,刺也少,做汤喝是最好的。 “这一网还真不少,就是都小的点,烧着吃不行,不过喂鸭子行,”林虎弯着腰帮她一一捡进竹篮子里。 麦芽笑道:“其他都能喂虾子,但这戈雅观鱼可不能随便丢了,这鱼做汤,可鲜了。” “那咱们再网网,看能不能捉到更多的戈雅鱼,我娘也喜欢用这鱼做汤,可就不太敢破洗,它两边都长着硬刺头,要是扎进肉里,可疼哩!”林虎把竹网倒了过来,把里面剩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又继续下去网。 麦芽自然知道他说的不假,戈雅鱼表面都是黏液,滑的很,不容易抓住,腮的两边还有两根大刺,扎进肉里,属于神经痛。性 没一会的功夫,林虎帮着她网了一半篮子。 麦芽翻了翻网里的东西,“行了,差不多够了,万一吃不完,搁到明天就得臭了,我明儿再来网些就成。” 林虎替她扛了竹网,麦芽帮他把竹篓背上,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往家去了。 走到田家门口,林虎把东西放下,道:“我娘还等我吃饭哩,我先回去了。” 麦芽忙道:“吃过晚饭再走吧!” 林虎顽皮的把竹篓子顶到头上,“不哩,我娘说要是天黑还不回去,她就把门插上,不让我进家,芽子姐,等哪天我跟姐姐一块再来你家玩,先走了。” “哎,那你路上小心些!” 回了家,麦芽把戈雅鱼挑出来,另外找了盆装了。 田氏伸头过来看,“哟,你捞到戈雅鱼啦?” 麦芽嘿嘿的笑了,“是林虎帮我捞的,娘,晚上拿戈雅鱼汤好不?” 田氏道:“你想做啥就做呗,不过那戈雅鱼你不能破肚子洗,等会我来,”收拾这玩意,得需要技术。 麦芽应了声,随后把其他的鱼虾连同篮子一起,拎到屋后去了。 田氏回厨房拿了干净的盆,蹲在地上,抓起一只戈雅鱼,也不用刀剪,徒手掐住鱼腮的两边用力拉扯。 这种鱼肚子不大,也就上面一点点,如果是春季肚子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是鱼籽,不过现在没有了。刨开鱼肚之后,只要简单的清洗一下,就能下锅煮了。 等麦芽从小门回来时,田氏已经清理好的戈雅鱼。 麦芽把竹篮子搁到井边,打了些水把篮子洗干净,带着惋惜的口吻道:“要是能有豆腐就好了,搁在鱼汤里煮,汤好喝豆腐也好吃哩!” 田氏说道:“咋没有豆腐,咱们村就有人磨豆腐,只不过前段时间天热,加上他家在修房子,豆腐坊就停了,前几天刚开始磨豆腐,你要想吃豆腐,我这就去给你买些回来。” 麦芽惊喜道:“真的啊,是哪家卖的豆腐,娘,你告诉我,等下我自己去瞧瞧,”她还没见过真正的豆腐坊呢,她虽然也会做豆腐脑,但比起做豆腐来,豆腐脑显然要简单的多。 “不远,就在村子西边,要不待会还是娘去吧,”田氏有些犹豫了。西边,离谢家不远了。 麦芽听明白田氏话里的意思,只得点头,“那你待会再去问一下,看有没有那种压很薄的豆腐干,或者除了豆腐之外,他家还有没有其他豆腐类的东西。” 田氏应了她,等忙完了手里的活,便拿了只大瓷碗出去了。 麦芽把院里晒的豆角干用篮子装上收起来,还有瓠子干。今儿又摘了些红椒,洗干净之后得切碎了腌上。 剁红椒也是有窍门的,如果什么防护都不做,赤着两只手去切,那到了晚上,这两只手就不是自己的了,火辣辣的疼,跟烧着了似的。前世的麦芽被辣过,所以在切红椒之前,先把双手涂了一层香油,切的时候,尽量不让双手沾上红椒。只可惜这个年代没有塑料手套,那玩意效果更好。 剁椒要切的细,切好之后,码上盐,为了增加剁椒的口感,她在传统之上,又做了改良,加了些糖跟生姜,再搁进原先装剁椒的深口坛子里密封起来。 麦芽刚切好辣椒,门外就传来一阵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她猜想一定是哥哥他们回来了。 的确是冬生跟元青,两个赶着板车,把车子停在大门口。麦芽跑过出去的时候,田氏端着瓷碗也回来了。 麦芽一眼就瞧见板车上码放整齐的青砖,现在这个年代,掺假造假的人还不是很我,乡民大都思想比较的纯朴,所以这青砖,也是实打实用上等的黏土烧制出来的,因为全是手工制作,造型没有模具压出来的一模一样。 冬生在忙着解绳子,笑着对她道:“今儿拉了三百块,怕拉多了,驴子干不动。” 元青也笑道:“要是按这个进度拉,顶多拉上半个月,差不多就能拉齐!” “不急,慢慢拉就成,我怕我家小驴子顶不住呢,”麦芽心疼的摸摸小驴子。 田氏走了过来,长长的舒了口气,“唉,咱们终于快盼到头了,有了砖,一切就都好办了。” 解完了绳子,元青跟冬生两个一趟一趟的往家里砖,麦芽也帮着一块搬,就是比他们搬的少些,田氏回厨房放下碗,也一块搬,人多搬起来就是快。 卸下的砖,田氏不放心,又到屋后搬了些晒干的玉米杆子,放在上面铺着,防止下雨淋坏了。 光有砖还不够,不过后山多的是树跟竹子。都要人工去砍,有他们两个在,这些事自然不用麦芽他们操心。 他俩要专心准备盖房子的事,家里其他杂务,就由这三个女人包下了。 晚上烧菜的时候,麦芽用田氏买回来的豆腐,炖了鱼汤。她听娘说,豆腐坊还有一种很厚的豆腐干,不过今儿卖完了。 麦芽站在锅台边搅着锅里的鱼汤,慢声道:“娘,我要的不是那种很厚的豆腐干,是很薄的那一种大概只有我手掌这么厚。” 田氏坐在地下烧火,问道:“你非要厚的干啥,不都是一样吃吗?” 麦芽笑着摇头,“我昨儿打扫院子的时候,瞧见院里搁了一坛不晓得放了多久的臭咸菜……” “你翻那个做啥,那是我准备倒掉的,去年春上腌的咸菜,腌的不好,咸菜都烂了,只剩一坛子咸菜水,盖子一开,臭味都能把人熏死!” “我就是要用那个臭味,做一个小吃出来,要是不臭还不成呢!” 田氏对闺女的厨艺一向是没话说的,但今儿听她说,要用臭咸菜水做菜,还是满心不赞同,“水都臭成那样了,咋还能吃,万一把人吃坏了咋办?” 田氏不相信,但麦芽却是信心十足,臭豆腐的威名,可是久远的很。前世那个年代,什么东西都添加化学制剂,要是就是黑心的作坊,那样做出来,当然会吃坏人。但这里的情况不同,用咸菜水泡出来的臭豆腐,只要泡的时间够久,那味道才是最正宗的,而且经过热油炸制,杀菌就更不是问题了。 “娘,你咋还不相信我呢,我既然说了,就一定能做到,等明儿我自己去跟他们讲,让他家先做一些出来试试,只要把豆腐压的时间久一点,就能做出豆腐干,又不是什么难事,要是这个做成了,也能给豆腐坊增加些收入,相信他们也愿意干,”麦芽认真道。 田氏不再质疑,“那行吧,明儿你自己去,他家门口有个大石磨,好认的很,你去的时候注意着点,别从谢家门口过,听见了没?” “嗯,没事的,我大白天过去,他们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话是这样讲没错,可田氏哪能不担心呢!也不知道谢文远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既然都分开了,再没瓜葛了,又闹这一出干啥哩? 老老实实娶宏家的女娃不好吗?真是的,非跟别人对着来。 次日上午,接待完来进卤肉的人,麦芽乘着天还没到中午,便去了豆腐坊。 路上经过二妞家门口时,瞧着她端着鸡食盆,站在门口喂鸡。 二妞忙放下鸡食盆喊她,“麦芽,你这是要去哪?” 麦芽站住,指了指西边,“我去打些豆腐。” “打豆腐啊,那你等等我,我娘也说今儿中午想吃豆腐呢,我这就回去拿盆,”二妞一转头跑回家里拿东西去了,也不管麦芽是否等她。 麦芽明了的笑了笑,这丫头,外表看上去,大大咧咧,可细心起来,倒也不粗心。 拿了盆出来,二妞亲昵的挽住的手,“走吧!” 豆腐坊离二妞家就不远了,路上麦芽问她道:“你相亲的事怎么样了?男人家来人了吗?” 一说到这,刚刚还笑容满面的脸蛋,转瞬间被告无名的愁苦之色取代,麦芽认得这表情,那是一个人即将长大,快要面对生活的无奈。 二妞重重叹了口气,“来是来了,我爹娘也都同意……”下面的话她没继续说。 可麦芽却了解了她的意思,“你还是对他没感觉吗?还是讨厌,要是讨厌的话,就趁早跟你娘说,成亲是大事,可千万别勉强。” 二妞低垂着脑袋,“我也不晓得到底啥叫有感觉,啥叫没感觉,其实我爹娘算是很开明的,别人家的相亲,都不叫女娃看的,只是父母看过就成,那天,就王大庆跟他爹,还有媒人来,我娘偷偷叫我躲在一边瞧,找到机会,还叫我跟他说几句话。” 麦芽也惊到了,“你跟他说话啦?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二妞脸红了,扭捏着道:“哎呀,也没啥,只不过我觉着,他比你哥还呆头呆脑,你都不晓得有多呆,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闷的很!” 麦芽真不好再评论,呆的人,自然有他呆的好处,可也有不好的地方,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好的一面,就有坏的一面,哪能一概而论。 话没说完,就到豆腐坊跟前了,二妞不肯再说了。 还没走到里面,便闻到一股煮豆浆的香味飘出来,从外面看进去,里面一片雾蒙蒙的。 二妞熟门熟路的拉着麦芽走了进去,“林大姑,我们来买豆腐啦!” 话未落音,就从里面迎出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长的腰圆腿粗,身板抵得麦芽两个。头发凌乱的扎在脑袋后面,腰上还系了个围裙,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麦芽站着的位置,还能看见她身后的地方坐着两个小娃娃,年纪都不大,大约只有两三岁的样子,他们跟前放着个脏盆,里面是白色的豆腐渣,正轮番的往嘴里塞着吃,瞧见有人进来了,都扭过头看。瞪着大眼睛,倒是清澈的很。 叫林大姑的女人热情的招呼二妞她们,“你俩要买薄豆腐还是厚的?今儿我厚豆腐做的多,要不来点?” 二妞大声道:“行啊,给我称一斤吧,麦芽,你要买啥?” 麦芽对林大姑温婉的笑着道:“我想买些很薄的豆腐干,大概有这么薄,”她比划出来,给林大姑看。 林大姑看懂了,她为难的搓着手,“丫头,我家豆腐坊只做这两种豆腐,你说的那种,没有卖啊!” 二妞也道:“是啊,林大姑家只有这两种豆腐,她还要带孩子,没时间做别的豆腐哩。” 麦芽当然知道她会这样讲,“林婶,要不你今儿给我做一盒,我都买下,您看这样行不?” 林大姑睁大了眼睛,“你要买一盒?” 麦芽直点头,“能做不?” “能,能,不过你得多等会,做那么薄的豆腐干,豆浆倒多了可不行,我还得重新做,”有生意上门,她就是再忙,那也得应着。 “您做您的,我在这里等着就行。” 林大姑要给她们端凳子,让二妞婉拒了。她拉着麦芽,两人走到屋外,找了个老树根坐着说话。 “二妞,你要有啥事,就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等就成,”麦芽怕耽误她事。 二妞无所谓的笑着道:“现在还不到做晚饭的时候,我也没啥事,陪你坐一会,放你一个在这儿坐着,我也不放心嘛!” 麦芽也笑了,“这大白天的,能有啥事,哎,对了,刚才咱们话还没说完呢,王大庆真的比元青还少话吗?”李元青也算话少的,要是比他话还少,那不成哑巴了? 二妞猛点头,“我跟他讲了几句,一直都是我在说,他在点头,就光点头了,啥也没说清楚。” 麦芽安慰她,“就那么会功夫,能说清楚啥?这过日子,首要的是人品要好,其他的都是次要,”她也不好说什么,谁又能说的准备呢。 人都是会变的,现在是好的,不代表就会一直好下去,谁能料到以后的事呢!总结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命运! 二妞又叹气,“就这么着吧,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办,我爹跟我娘都同意,我还能说啥,反正女娃子都要嫁人的,早晚嫁出去都是一样。” 麦芽拉着她的手,“别这么悲观,说不定你以后日子过的比我还好呢,我瞧着那王大庆是个服管的人,依你这架势,保管能把他管的服服帖帖,到时候你就是皇后哩!” 二妞被她讲的逗笑了,“啥皇后不皇后,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叫人听见是要杀头的,不过,我娘说了下月就要给我跟王大庆定亲,什么时候成亲,得看人家什么时候要人!” “哦,是吗?咋这样快,我还以为要到年底呢,哎,定亲都得干啥?要请客吃饭不?” 二妞白她一眼,“你问这做啥,难不成你也急着定亲呢!” “净瞎说,我就是好奇嘛,”麦芽故作生气的捏了下她脸颊,她的确不知道,也很好奇。 两人说了不短的话,才听见林大姑喊话的声音。 “姑娘,豆腐干做好了,你进来看看,是你要的厚度不?” “哎,来了,”麦芽跟二妞手拉手,走进她的作坊。 瞧见林大姑手里端着个小点的木托盆,上面盖了块板子,只一会的功夫,板子就已将豆腐干压制成型。 麦芽仔细瞧了下豆腐干的厚度,这里都是人工操作,虽然比不了机器制作出来的美观,但口感却是最天然的,“成,这一盒饭我都要了,林大姑,给你钱,”她按照平常豆腐的价格,又多了给了五文钱,毕竟人家是赶工赶出来的嘛。 林大姑收了钱也高兴的很,“好好,等下我给切成小块,再装进瓦盆里,给你带回去。” 一盒子豆腐干,装了满满一盆。 走出豆腐坊的时候,二妞还在奇怪,问她买那么多豆腐干干嘛! 麦芽笑着邀她过几天去家里吃饭,最好是傍晚的时候,把林虎跟林翠也带上,请他们吃好吃的,但具体是什么,她却又不说了,把二妞急的抓心挠肝。 抱着盆,麦芽脚下不停步的赶回家,时辰都不早了。 回到家,她把盆子往院里一搁,叉着腰直喘粗气。 田氏心疼的道:“你一下买这么些,要是弄不好,不是都得扔了,侈浪费,还拼那么大劲弄回来,也不嫌累的慌。” 麦芽也不跟她多作解释,径直去把那坛子臭感菜水翻出来。 那股子酸臭味,熏的人直掉眼泪,田氏赶紧让到一边,捂着鼻子道:“行了,你就折腾吧,我去烧饭了。” 麦芽把咸菜坛子里又加了些水跟盐,把豆腐干用水清洗好了,直接搁进坛子里,咸菜水要淹过豆腐干。然后盖上盖子,再把坛子密封起来。 冬生从外面回来,一闻这臭味,也皱起了眉头,他放下锄头,走到麦芽身边问道:“你弄它干啥?怪臭的。” 麦芽听见哥哥的声音,忙抬头对他笑道:“哥,帮我挖个坑,把坛子埋起来,”她说完了,见哥哥不动,又催促道:“哥,快点啦!” 冬生终于肯动了,或许也是因为受不了那臭味,转身去拿了铁锹,帮她在院子墙角边挖了个坑,正好够埋坛子的。 “哥,等过几天,你们就知道我埋的是啥?说不定他比卖卤菜还要火哩!” 冬生当然是不相信的,这么臭的东西,别说吃了,闻着就能把人熏跑了,谁还敢吃。不相信,归不相信,反正也不是啥不得了的事,他也没放在心上。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很忙,家里的事,卤肉的事,菜园子的事,还有牲口的事,都把他们忙的团团,还得顾着去拉砖瓦,这几天把小驴子也累的不轻。 这不,赶上阴雨天,田氏便发了话,让驴子放一天假,好好歇一天,养足了精神再说。 夏季就快过去了,下了雨之后,天气也不那么热了。 大家似乎都都那坛子感臭咸菜水给忘了,可别人能忘,麦芽不会忘,二妞更不会忘。她知道麦芽做的东西好吃,就以为她要用豆腐干做啥美食呢,不过前提是,她并不晓得,麦芽用了臭不可闻的咸菜水在泡豆腐干,否则,她可不一定会来。 “元青哥,帮我挖坛子,”麦芽拉着刚跟冬生算完账的李元青,顺便递给他一把铁锹。 “你要挖啥东西?”李元青问是问了,可也依着她的话,动手挖。 麦芽神秘兮兮的笑道:“你们都别问,等弄好了,就都晓得了。” 挖坛子的时候,正好林虎三人来了,他好奇的凑过去看,“哟,芽子姐,你家埋宝物哩?” 二妞跟林翠也凑过去看,二妞道:“不是说请我吃好吃的吗?你咋在这里挖起东西来了?” 麦芽笑而不答,只等着李元青把坛子挖出来。 田氏从屋里出来,招呼了声:“二妞林翠来啦!”接着又去忙自己的了。 李元青把坛子抱出来,又把上面的泥土弄干净,顺便也把封泥给敲了。 这一敲不要紧,那股子臭味又冒了出来。 林虎一下就跳开了,“哎呀妈,这是啥东西,比烂肉还臭哩!” 麦芽敲了敲他头,“别净胡说,你们几个都不许发表意见,必须每人给尝一块,等尝过了再评论,听见没有?” 这一回几人的反应都跟以前不同了,以前他们只要听见麦芽做吃的,那眼睛都得放绿光,口水哈喇子都得流成线。 二妞捂着鼻子,道:“你不会就把上回买回的豆腐干都搁进咸菜坛里了吧,这么热的天,都炮烂了,咋还能吃。” 林翠也道:“回头再吃坏肚子,那可就麻烦哩,要不还是扔了吧” 几个人站在院子里说话,林德寿扛着锄头进来了,“哟,元青啊,你在弄什么东西,这样臭,我离老远就闻到了,可真臭,该不是啥东西坏了吧?”他是来找他们讨论盖房子的事,一走到路口就闻这股子臭味。 元青把坛子搁到麦芽面前,站直了身子,笑着对他道:“林叔来啦,这是麦芽弄的,走吧,咱们进屋说。” 冬生也出来招呼他,林德寿把锄头摘在堂屋门口,扭头看见麦芽从咸菜坛里夹着什么东西,“你家麦芽,可真会过日子,连这么臭的咸菜水都不舍得扔。” 田氏拿了块毛巾捂着脸,从厨房里出来,给他倒了杯茶水,“她哪里是舍不得扔,是特地翻腾出来,又特地到林大姑家定做的豆腐干,谁知道她要折腾啥,都快把我熏死了。” 麦芽夹了一盆子豆腐干,也没直接去厨房,而是到堂屋,让李元青回去把李氏也请来,就跟她说,要尝新菜式,一定要来。 其实李元青也不大相信,她拿那么臭的东西,能做出啥好东西,可既然麦芽说了,他只得乖乖回去,把老娘搬来。 二妞跟林翠被麦芽拉到厨房帮忙,二妞负责烧火,麦芽又让林翠舀些辣椒酱出来,又剥蒜瓣,剁成蒜泥,再把这两样搅拌在一起。麦芽做的剁辣椒酱,不咸不淡,不就菜也好吃的很,另外,她又在辣椒酱里加了一点黄豆酱,提升酱的鲜味。 臭豆腐一般都是要用热油炸,这样才能有效的杀死里面的细菌。 幸好田家最近油水够,不然她还真不敢做臭豆腐呢,这玩意废油的很。 热锅里下菜籽油,要是炸东西,什么油都没有菜籽油炸出的香。 菜籽油一定烧滚,不然会有一股子青气,等到油温上来了,油里冒烟,不再泛泡沫时,就可以下豆腐干。 只听得锅里刺啦一声,那是食材遇到高油温时发出的声音。麦芽叫二妞把大火改成中火,不然容易炸糊。 林大姑压出来的豆腐干很薄,炸到两面焦黄,即可出锅,快的很。 “小翠,快拿个盘子给我,”麦芽忙中叫道。 “给,”林翠早都准备好了,她一喊,盘子立马出现在她面前。 炸好的豆腐干,用筷子捞起,熟一个捞一个,很快,第一批已经炸制成功。 麦芽顾不上说话,锅里还有热油呢,还得抓紧时间炸第二批。 二妞吸了吸鼻子,因为在烧大锅,也不能站起来跑到跟前,只能疑惑的问道:“咦,这臭豆腐干子,炸出来之后,味儿就不一样哩!” 她也说不出是啥味,总之,就是怪的很。 林翠手里端着装臭豆腐的盘子,端是端了,可还是不敢吃,一想刚才这东西是从臭咸菜坛里捞上来,那会还黑乎乎的,都不晓得生蛆没有,她就一点要吃的欲旺都没了。 麦芽动作很快,不一会就把捞上来的豆腐干炸好了。等炸好了豆腐干,她又到菜厨里端了些锅巴出来。 以前田家不吃大米饭,炕锅巴就更无从谈起,可自从冬生跟元青一人搬了一袋大米回来之后,田家就经常能吃上大米。 她知道今儿要炸臭豆腐,所以提前就炕了一锅锅巴。 二妞眼睛都直了,“哎哟,你要炸锅巴呀?” 林翠也盯着她手里的锅巴直瞧,“你现在真是富小姐,连锅巴都敢炕!” 不是林翠故意埋汰她,炕锅巴又费柴又费时间,还费粮食,要知道这些锅巴要是加些水煮成汤饭,足够一家人的早饭了。她们也只在上县城的时候,偶尔吃上一回小摊上早点,那时才能吃到锅巴。 说话间,麦芽已经把锅巴丢进油锅里,炸的直起泡泡,“我也不是天天炸,今儿是瞧见你们来了,总不能慢待你们嘛!” 知道麦芽说的是巧话,林翠只是笑,也不再说什么。 炸锅巴很讲究火候,火大了,锅巴容易焦糊,火小了炸不出酥脆的口感。 麦芽整整炸了一竹扁的锅巴,“二妞,别烧火了,把灶火熄了!” “哎,”二妞应道。拿起身边搁着的一块大木板抵在锅洞上,木板后面再用东西撑着,这样隔绝了空气,火自然就灭了。 麦芽催她俩把吃的端到堂屋。 元青也把李氏背来了,李氏坐到堂屋之后念念道:“我在家待好好的,又把我叫来干啥,我晚饭都烧上哩!” 田氏冲她翻翻白眼珠子,“你家饭烧好了,搁到明天早上又不坏,你急啥哩,麦芽要叫你来尝尝新菜,你不吃也别后悔呀!” 林德寿坐在一边粗声嚷嚷道:“李嫂子,你就会拉秧子,来都来了,还说那些干啥!”(拉秧子:是土话,大概意思是故意客套,不爽快。) 李氏作势要打他,“谁说我拉秧子了,你这张嘴回去得叫虎子他娘给你缝上,省得到处瞎掰掰!” 这时,林翠端着臭豆腐进来了,二妞也把炸锅巴端了来,麦芽最后一个进来,把拌好的辣椒酱搁下。 她笑道:“这叫臭豆腐,蘸上辣椒酱吃,你们每人都得尝一块,尝过之后,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勉强你们了。” 李氏刚来,没闻见那股子臭味,第一个夹起来,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芽子啊,你这豆腐干子有点坏了吧,咱味道不一样哩?” 话虽如此,但这臭味却是不同的,说不出的诱人。 林德寿也夹了一块,他看着刚才还黑不溜丢的烂豆腐,一转眼的功夫,就炸的这样好看,油光油光的。 林虎绕过臭豆腐,先拿辣椒酱抹了锅巴吃。 元青跟冬生二话不说,也各自夹了一块,放在辣椒酱里蘸了下。 二妞跟林翠处在观望阶段,都没动筷子。 麦芽一点都不担心他们的反应,用臭咸菜水腌出来的臭豆腐,味道绝对差不了,又没加入任何防腐剂,食品添加剂,味道再正宗不过,而且豆腐干里还有咸菜的酸香,哪能不好吃哩! 果然,尝过的几个人都赞不绝口。 林德寿更是惊呼,这味儿也太奇怪了点,叫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反正就是香的很。 林虎跟林翠三个,瞧他们吃的狼吞虎咽,忍不住也夹了一块尝,第一口还是捏着鼻子吃,但之后,就跟前面那几位一样了。 她炸的锅巴也很好吃,都不会费劲咬,入口脆脆的,酥的很。特别是有了辣椒酱的配合,臭豆腐吃起来,还有浓浓的酱香,好吃的不行。 麦芽乘机道:“其实这臭豆腐也能做菜吃,还能烤着吃,都成。” 林虎塞了满嘴的豆腐干,一听她提起烤这个字,瞪着眼睛急切的问道:“你说的烤,是不是就那回拿炭火烤的东西?” 小孩对烟烤的香味总是馋的很,或许是花椒撒在上面产生的独有气味。 麦芽笑道:“我烤东西吃还得等忙完这一阵子,先前在庙会,我买到一些孜然,在院子里种了下,剩下的都磨成了粉,把它撒在烤出来的吃食上,这才是烧烤真正的味道哩!” 林德寿哈哈大笑,点着麦芽的鼻子,道:“你这丫头,分明就是在催着林叔,给你早点把房子盖好,现在就拿食物来钓我胃口,真是个鬼灵精!” 众人都被他讲笑了。 麦芽也半捂着嘴巴笑道:“我做臭豆腐也不光是为了叫你们解解馋,最主要的还是要往县城里卖,你们看咋样,能卖出路子吗?” 这问题根本不用回答,光看那已经空了的盘子,就明白了。 李氏嚷嚷道:“卖是肯定能卖,就得看怎么个卖法,陈掌柜那里做的都是大买卖,那些富贵客人能买吗?” 田氏也赞同她的说法,“就是哩,只怕人家要嫌太臭,不肯吃,还影响陈掌柜的生意,可要是不往他那里卖,我们也不能挑着往县城里去啊,那得多耽误时间。” 林德寿抽起旱烟,想了下道:“要不你们还是搁陈掌柜那里,他自己不卖,可以批发给别人,再不然找个杂货铺子批发,你家二叔不是在城里开杂货铺吗?你咋不去找他呢!” 李氏啐了一口,替田氏答道:“找他?只怕是有去无回哦!” 最后还是元青开了口,声音沉稳有力,“我看还是等他店里的小二再来时,让他带个话给陈掌柜,先问去他的意见,他要是愿意咱就放他那里批发,要是不愿意,咱自己去卖。” 冬生也道:“对,这臭干子本钱也不高,价又不贵,就算不在县城里卖,光在各个村的卤摊上卖也成,反正做法也不难,就跟做凉粉一样,多一样东西卖而已。” 卖臭豆腐的法子,就这样讨论下来。 冬生跟元青有了林德寿的指点,盖房子的事,也弄的七七八八。需要的木料跟竹子,林德寿亲自带他们上山去砍,期间又叫来了二妞她爹,黄年。 四个人一道上山砍树,然后再用驴子拉回来,这些事都比较费功夫。 过了立秋没多久,田家的房子便正式动工了。等他家房子盖好了,再盖李家的屋子。 除了林德寿跟黄年,田家又请了好几个人帮工,林德寿跟黄年,都是经常帮人盖房子,算得上大工,另外这个时代没有包工头一说,男人们基本上都会干些盖房子的话。另外,又请了个老人家过来坐镇,毕竟他活的久些,只用眼睛看,就能晓得哪里正,哪里歪,哪里修的不行,哪里需要改进。 要说这位老人家,还是有点来历。说白了,他是李元青的外公,大名李久一,大家都称他李太公。在李家长辈里,他算是很有威望,不然也不会称其为李太公,这里的习俗大都如此,年长的男性称太公,女性称太婆。 这名字倒让麦芽想起那位赫赫有名的姜太公,不过时空不同,这位李太公应该不需要找人替换江山。 李太公德高望重,一直住在李元青舅舅家。话说,李元青有三个舅舅,也就是李太公有三个儿子,所以李太公的赡养问题一直不需要李氏他们过问。 但因李氏是李太公的大女儿,在感情上,要略差一些。李氏跟三个弟弟感情也不咋地。 这回要不是李元青,亲自去请,他还不定得来。 有这位老人家助阵,盖房子的事,也就稳当的多。 李氏就帮着麦芽娘俩烧火做饭,因为是在原来的地方盖新屋子,所以田家的老房子就得扒了。为了不至于露宿山野,他们又在厨房边上,用茅草搭了间水上棚子,反正将就着住吧,只要拜托老天爷别下雨就成。 ☆、第71章 泡菜包子 李氏倒是说过让他们搬她家去住,冬生倒没啥问题,可是麦芽没有过门,哪里能到他家去住。 后来林翠跑来说,她家林虎还小,不用太忌讳,她自己也有单独的房间,便叫麦芽去她家睡。 不过,麦芽嫌麻烦,后来想了想,要是下雨,棚子不能住,便住到她家去。 住在小棚子里就是憋屈,立秋了,蚊子的确是少了些,但还是不少,支了蚊帐也不管用,好在她之间做了不少的薄荷香包,把小棚子都挂满,好歹也管点用。 冬生用在院子里搭了凉床,这床是用竹子编的,都是他从山上背下来的大竹子,自己编成的,又结实又耐用。 开工的第二天,陈掌柜跟着小二一块来了。瞧见田家忙的热火朝天,他也高兴的很。 麦芽给他们端了凳子过来,“陈叔,家里乱的很,您就凑合着在院子里坐会吧!” 陈掌柜笑呵呵的道:“没事没事,我听小二说你家在盖房子,就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的,买砖的事,我也没出啥力,后头要是有啥需要的,你尽管跟我说,我替你们张罗着,要不,我把小二给你留下,让他打打杂也成。” 麦芽笑着道:“不用了,我家请了好些工人,暂时能忙的过来,再说,这人多了,都无从下脚了。” “也对,不过要是钱不够,你只管跟我说,要多少都成!” 麦芽瞧他最近脸色好了不少,红光满面的,看样子生意不错,“陈叔,臭豆腐在你那卖的咋样,还好不?” 陈掌柜一听她问这个,又想起一事,“你要不提臭豆腐我倒忘了,小二,去把咱车上带的东西卸下来!” “哎,”小二应了声,站起来就跑出去下货了。 麦芽好奇的伸头看,“您又给我家带什么了,每回都带那么些菜,我们都不好意思哩!” 田氏拎着菜园子,从菜园子里出来,招呼了下陈掌柜,又转身忙别的事,中午这么多人吃饭,得有一会忙呢。 陈掌柜笑道:“冬生不是在城里又定做了几面旗子吗?我今天来,正好就给你都带来了,我自己也留了一面,挂在店门口,要不然人家还不晓得我卖的是卤香园的卤肉哩!” 小二腿脚快的很,已经把旗子抱进来了,交给麦芽之后,又去抱其他东西。陈掌柜每回来,都要给她家带些菜,今儿也带了不少的猪下水,给她做卤肉,省得他们还往县城里跑。 麦芽摸着怀里滑滑的布料,以及颜色统一绣字,心里那个美啊!她不避讳的对陈掌柜说出自己的想法,以后还要做块又大又亮堂的牌匾挂在田家的大门楼上。 陈掌柜直夸她有志气,两人又聊了会,听他的口气,臭豆腐卖的是相当火爆,当下酒菜是最好了。另外,他又给麦芽拉了半车青梅,说是过几天再给她拉一车子来,这回要做梅子酒,规模得弄大一些,不能像上回似的,喝几坛子就没了。 麦芽当然也有这想法,不过眼下没时间出去买青梅,他能送来是最好不过,只要她再稍稍加工一下就成。 这时,李元青赶着驴车,把李太公跟李氏都接来了。 李氏挪着步子,去到厨房给田氏帮忙去了,留下李太公坐在院子里,李元青跟陈掌柜打了个招呼,加紧跟大家伙一块干活去了。 陈掌柜对李元青很欣赏,说这娃,是个好娃,麦芽没有选错人。 他又坐了会,跟李太公聊了会天,便急着回去了,连麦芽留他吃饭也没干,不过临走,带了一盆臭豆腐。 李太公看着他把臭豆腐搬上车,白眉毛跳了跳。 这老头也就一天的功夫,就爱上这股子臭味,吃上瘾了,等他们走了,他小声的问麦芽,“丫头,你把臭豆腐都给他了,我今儿吃啥?” 麦芽噗嗤的笑了,“太公,臭豆腐还多的很呢,我每天都会泡,每天都能出来一批,您还怕吃不着吗?”家里留的一坛子臭咸菜水显然不够泡,田氏便又去村里淘弄了些,加上二妞跟林虎也到处去淘换,总共又弄了四五坛子回来。眼下是够了,再多了,田家院子也放不下。 如今院子里堆的乱七八糟,原先的土房子都推倒了,冬生他们正在清理废墟,这老房子的确撑不住了,三个人没费多大事就,墙就轰然倒了。 倒了之后,就得把废墟清理掉,之后才能重新盖房子。 卤肉还得继续做,不然哪来的进项。 院里还堆着老屋子破破烂烂的家具,盖房子的材料,反正一大堆东西,让原本还很宽敞的田家院子,显的狭小不少。 李氏缩在锅台后面烧火,悄悄伸头看了眼外面坐着的老头,对田氏说道:“你还别说,我爹这会真能耐得住性子,在你家一待就是下整天,半句怨言都没有。” 田氏也奇怪了,“就是哩,以前老听说,你爹性子僵,脾气也古怪,说话也直,这回倒不见他耍性子。” 李久一,年轻那会是个火爆脾气,家里的几个孩子,没有一个不怕他的,脾气坏的很,说打雷就打雷,有时还会动手打人。现在老了,脾气稍微好些,但也还是个难伺候的主。李氏的三个弟弟便轮着接他住,每人轮四个月,不然依着李太公的脾气,搁谁家久了,都受不了。 李氏想了会,偷着乐了,“只怕我爹是舍不得麦芽做的菜,这两天,不吃臭豆腐,他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田氏也直笑,心想着,这么一位脾气古怪的老头,在一个小女娃跟前,却没了气焰,想想就好笑。 正说着,李太公又嚷嚷开了。 来干活的有好些,都是村里的年轻男娃,好多都是头一次干瓦工,难免有不对的地方。今儿有些地方清理出来,已经开始挖地基了。 李太公敲着手杖,“许家的小娃,你那泥和的太稀,不是叫你和稠一些吗?你咋就不长记性呢!还有钱满仓,那以前是没挖过地基呢,还是不会干哪,有那样挖的吗?这里地势高,离河滩近,地基挖那么浅能行吗?” 他一嚷嚷,所有人都觉得头大,耳朵嗡嗡的。 麦芽从厨房里给他端了杯水,柔声对他道:“太公,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这茶里搁的是金银花,清热消暑。”金银花是她前些日子摘下的,跟薄荷一样阴干收起来,留着慢慢用。 这个季节已经收不到金银花,它是野生的花卉,在野外经常都能看到。田家屋前的小溪边也长了几棵,她就去挖了回来,栽在院子墙角下,金银花好活,到了明年春天,它就能爬满墙头,到时候她也能存到更多的金银花。 李太公接过麦芽端来的茶杯,闻了下,声音马上小了下去,“嗯,你这丫头倒是精灵的很,用花也能泡出茶来,好好,”他又尝了一口,入口带着微苦,还有青涩的花香,的确很好喝。 麦芽干脆搬来凳子坐到他身边,一边择菜,一边跟他谈心,“太公,你说,我家这房子得盖多久,半个月能盖完吗?” 李太公听她问起了正事,马上又摆出长者的姿态,摸着并不算太长的胡须,慢吞吞的道:“半个月能盖好就不错了,不下雨是最好,要是下雨,工期就得延后,不过……”他抬头看了看天,“不过我瞧着最近没有雨,要是再下雨,也得过了处暑才会下,到那时房子也盖的差不多,只要上过大梁,就没问题了。” 上大梁,这个她听过,一般上大梁都要办个酒宴,庆贺一番。因为盖房子,盖的不是死物,也是一家人的希望,有些人说,房子盖的不好,犯了冲,一家人都会倒霉。 等地基挖好了,还要拿大铁墩,由几个人抬着把地基压实,然后就要砌砖。 砌砖倒也快的很,几个人一起上,不出三四天就能砌好,这里没有石灰水泥,麦芽瞧见哥哥搬了好几袋糯米,一会还得磨碎,跟泥浆拌在一起,当作水泥用。这玩意可比水泥黏合力强,用上几百年都不成问题。上过大梁,接下来就是铺瓦,这是技术活,要是铺的不好,房子会漏雨了。好在李太公爱上吃臭豆腐,一时半会还舍不得走,有他坐阵,所有人心里都有了底。 中午要烧好几个人的饭,没一会,各个村进卤肉的人都来了。 这几天他们都来的比较早,不是为了多卖些卤肉,而是想抽点空帮忙干些活。 王根生今天还带着儿子王大庆一块来的,一进门就嚷嚷道:“麦芽,叔带着帮手来给你家干活哩!” 麦芽赶忙站起来,起来的时候还听见李太公嘟囔了一句,‘来就来呗,叫个啥!’麦芽自动忽略他的埋怨,笑嘻嘻的接待他们。 “王叔,哪能每天都叫你来帮忙哩,你家里也有活要干,老这么麻烦你,我们也不好意思啊!” 王根生爽朗的笑了,他脸长的宽,一笑起来,嘴巴咧到两边,模样有些滑稽。只见他直摆手,“有啥不好意思的,你家又不是天天盖房子,要是不认得也就算了,既然认得,哪能有忙不帮呢,丫头,你先给我把卤肉装好,等干一阵子,我再走。” 说着,他带着王大庆挽了袖子,去帮忙了。 没一会,朱六跟林康顺也来了,林康顺是林德寿的远亲,两人自然是要亲近些,他就帮着林德寿递递东西,抬抬土什么的。 纯手工的劳作,当然是人越多越好。乡民们,都很纯朴,报酬都要的不多,大部分都是出于乡里乡亲互相照顾,谁家有事,能伸一把手,就伸一把手。 他们不计酬劳,田氏自然要用最好的菜来款待他们,每天都变着花样烧。 黄鳝,猪肉,都没断过,隔一天还杀一只公鸡。 看的李太公都直摇头说道:“你家就这几只鸡,照你这杀法,怕是不用到完工那天,就得杀绝了!” 田氏杀的都是公鸡,母鸡当然是舍不得杀的,反正鸭子也长成了,便想着隔三天杀一只鸭子,也省的去买菜了嘛! 今儿中午,麦芽想做蒸包子,她坐在李太公旁边剥豆子,“太公,咱中午吃包子行不?” 李太公敲着手杖,有时抬眼看看他们干活的进度,顺便嚷嚷几句,不嚷嚷的时候,就打瞌睡,这会听见她问吃的了,又来了精神,“你包啥馅啊?韭菜馅的不好吃,白菜馅的更不好吃,没味!” 麦芽也不嫌他麻烦,认真的想了想,“那咱包泡菜馅的行不?里面剁些肥肉,再加些干辣椒,这样能好吃不?” “嗯,应该是不错的,丫头,中午就吃泡菜馅的包子,做好吃些,面得和好,不然包出来的包子不软乎,”李太公貌似很平静的说,可心里早急了。这位老人家胃口好的很,一顿饭吃不比冬生少。 “成,那咱中午就吃泡菜包子,我现在就去做,待会王叔他们还得赶回去卖卤肉,不能烧迟了,”麦芽站起来,把择好的菜收拾一下,拿簸箕把地上菜叶扫干净。嘱咐李太公好好坐着,转身赶紧去了厨房。 田氏正在刷大锅,刚才煮了一锅猪食,要去喂猪。 麦芽把菜篮子往地上一搁,道:“娘,咱中午做包子,你先把面和好,我去掏些泡菜出来。” 李氏争着道:“你们去忙,我来和面,我坐着和也不累。” 三人在厨房忙活开了,麦芽做包子的时候,田氏去给他们把卤肉装了车,先前她也把调料都弄好了,也给他们一并装上,这几天没再做凉粉,绿豆芽不麻烦,倒是做了些,不过谁家也不能天天吃,王根生他们来拉货,也都只拿一盒子。最后就是臭豆腐是必不可少的,至于臭豆腐的佐料,就由各家自己去调配。 麦芽把腌好的泡菜切成小丁,她腌的不是大白茶,而是菜园子里刚长成的卷心菜,洗干净之后,只要稍微在太阳下风干,就能下坛子泡,三四天之后就能掏出来吃了。 切好泡菜,她又从陈掌柜送来的新鲜猪肉里挑了些肥的,连皮一块斩成肉末,再拌上干辣椒,这味儿就足够叫人流口水了。 李太公鼻子很间,坐在矮凳子上打瞌睡,一吸鼻子,闻到一股子酸香味飘出来,两眼一睁,又嚷嚷开了,“丫头,你包子蒸好没有哇,先拿给我尝尝!” 对于他这种命令口气,麦芽只觉着好笑,人说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 她从厨房里伸出头,笑道:“还没蒸好呢,再等等,没熟可不能吃!” 田氏跟李氏都笑了,李氏冲他爹高声道:“您早上吃了四个窝窝头,这会又饿了?” 李太公哼哼两声,转开头没理她。 一锅只能蒸二十几个包子,起了之后,再蒸第二锅。麦芽把蒸好的包子拿绵布盖上,拿了几个出来,用竹扁装着送到李太公跟前,“太公,您老先尝尝,要是不好吃,您说一声,下回我再换别的馅蒸。” 李太公抓起包子,一口咬下去,入口是酸爽的泡菜,因为搁了肥猪肉,泡菜就变得油润润的,还有干红椒的辣香味,味儿足的很。不得不说,这包子诱人的很。李太公三下两下,就解决掉一个,一向古板的脸上,很难得露出笑容,“这馅好吃的很,不用换了,丫头,再给我倒杯茶!” 麦芽笑着又去替他斟满了茶杯,她还得去炸臭豆腐,临走时她提醒李太公少吃些,待会还有臭豆腐呢。吃包子要是吃饱了,待会该没肚子吃饭哩! 李太公愣了下,手里还握着半个包子,狠了狠心把手里的包子吃完,少少的喝了口茶,真的就不再吃了。 麦芽暗暗笑了,回到厨房,抓紧时间,乘着蒸包子的空隙来炸臭豆腐。 见李氏坐在锅洞后面烧火,她又人篮子里拿了两个包子递给她,“婶,你也垫垫肚子吧,等会还有好多事要忙哩!” 李氏也不客气,就着身上的衣服擦干净手,接过她手里的包子,“芽子,赶明儿我们盖房子,你也得照着样做饭,以后那房子也是你的家。” 麦芽垂下卷翘的睫毛,腼腆的笑了,“婶,你说啥呢,你家盖房子,离我家这么近,我当然得给你们做饭,这还用说嘛!” 李氏笑着,也不拆穿她,“啥你家我家的,以后还不都是一家人,反正我想好了,以后跟你娘伙着过,她也是孤陋老太婆,我跟她正好做伴。” 田氏正好跨着篮子进屋,埋汰她道:“你这婆娘,整天要跟我过,我看啊,干脆给你找个老伴,你跟他过得了,正好我们村有个老鳏夫,我瞧着,他就很配你,明儿我去给你介绍介绍?” 李氏笑的前俯后仰,“那老鳏夫讲话都不利索,他还能娶老婆哩?你要再胡说,我明儿就找人给你也讲个婆家,你跟麦芽一块嫁人吧!” 田氏也笑的肚子疼,麦芽在一旁看着她俩笑,心里却盘算起来。这里的风俗,女子改嫁也没啥,主要是有些女子中年丧偶,孩子太小,无力抚养,不得不改嫁。总归是名声上不太好听,但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人老了,要是有个伴,其实也挺好,子女始终是子女,跟老伴还是不一样的。 这两天村里下黄鳝的人也不少,大部分都由田家送到县城里,当然也有人想自己去卖,田家也不拦着,也没什么好拦的。 元青也抽着空去外面下一些笼子,早上起来收,也不费啥时间,却能让中午的菜丰盛些。 臭豆腐炸好之后,香味把干活的人都引了过来,田氏便招呼他们过来歇一歇,吃点东西再干。 这会其实还不到吃午饭的时间,麦芽估摸着,也就是十点半左右,快到十一点的样子。干活的人,吃饭都比较早,然后下午三四点钟,再吃些东西,垫巴一下,晚上再烧晚饭。 除了他们早上在家吃的,基本上要在田家吃上三顿饭。 干活的都是壮汉子,吃起饭来,那也是不含糊。 林德寿一手抓着包子,一手夹着臭豆腐,嘴里还想嚷嚷几句,“哎呀,田嫂子,你家麦芽每天变着花样的做饭,我怕等这活干完了,我倒还不想走了哩!” 众人哄笑,黄年也直点头,“麦芽做的菜的确好吃,我都吃了五个包子,再吃待会该弯不了腰了。” 许兴国个头比李元青矮些,也没李元青长的壮,皮肤倒挺白的,头发用布巾包,束在脑袋上。这里的男娃虽然都绑着发束,却都是短发,如果放下来,大概是齐肩的长度。 他呵呵的笑着,跟元青他们低头讲些什么。 钱满仓也沉默的很,闷头吃东西,不像其他人乍乍乎乎。反正一堆人,就听见林德寿那高嗓门乱吆喝。吃罢饭,来进货的人,陆续都走了,剩下的都是本村的年轻人,不过王根生却儿子留下了,说是现在家里也没什么农活,让他帮着田家干点杂事。 王大庆听话的很,他爹说让留下就留下。这里的几个男娃,数许兴国年龄最小,也数他最爱笑。王大庆就不用说了,像二妞说的,半天打不出个屁。 麦芽曾悄悄问过李太公,问他对王大庆这娃的看法如何。这老头虽然有点古板,但认真起来,还是很有份量的。 李太公只给了她八个字,“一生碌碌,平凡无奇!” 麦芽暗自琢磨,这八个字的意义,想来想去,这老头好像没讲到重点,她又不是关心他有没有前途,她关心的是他的人品。 就在麦芽思考的时候,李太公忽然问道:“丫头,你不是要跟我外孙定亲吗?咋又问那小子,他跟我外孙可不是一个层次,你莫要糊住眼睛哪!” 麦芽失笑,这老头在讲什么呀! 下午的时候,林氏不放心林德寿在这里干活,她自己也想来看看,便带着林虎一块来了。 林虎一来就跟在麦芽身边团悠,林氏也帮着田氏洗洗刷刷,三个女人凑在一块唠家常。 今儿有新鲜的猪肉,麦芽又开始琢磨着,做些粉蒸肉。 粉蒸肉用五花肉来蒸是最好,另外米粉也得自己炒,这个倒不难。 麦芽端了些大米,站在田氏她们跟前,“娘,婶子,我去炒些大米,你们谁帮我烧把火呀?” 炒米,她一个人可做不来,慌慌张张的跑上跑下,很容易把米炒糊了。 三个老娘们坐在一块洗猪下水,李氏正要擦手,就听见李太公在后面嚷嚷道:“丫头,我给你烧火。” 这下可把李氏惊呆了,别说烧火了,李太公从前连厨房都不会进的,他总说进厨房是女人的事,元青他姥姥在世的时候,想让他伸把手,那都是痴心妄想,这老头,可不是一般的古怪,而是非常古怪。 麦芽却笑嘻嘻的转过身,问他道:“您烧的好吗?火大火小了都不行,要是烧糊了,您可得赔我的大米哟!” 李太公不高兴了,把脸一板,“小丫头,你也太小瞧你太公了,我活了几十年,连大锅都烧不好吗?我今天还非烧给你看看不可,不就是炒米吗?走,你炒米,我烧火,我还就不信了。” 一老一少,边走边聊天,李太公又她说的粉蒸肉很感兴趣。 李氏小声跟田氏她们说道:“看样子,我爹是找到克星了,我家几个侄子,侄女,没有一个不怕他的,连元青也对他怵的很,没想到,这老头在麦芽跟前连大话都不敢讲了。”原先,她只以为,李太公可能是年纪大了,火气也小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粉蒸肉做法也简单的很,首先要炒米,把大米炒成金黄色,再用石捣捣碎(其实很早以前,捣碎东西是用一种石锤,捶打石头做的凹型器物,同样能达到捣碎米粉的目的) 五花肉要整块的先焯一遍水,再捞出来放凉之后,切成方块,要切的肥瘦相间。再拌上捣碎的米粉,米粉不能拌的太多,也不用加水,等蒸气上来,把肥肉里的油脂逼出来,就能让米粉充分饱满变软。 李太公坐在锅台后面,看着麦芽拌米粉,一会说加占这个,一会又说加点那个。麦芽只是嘴上应他,却没有完全听他的。 粉蒸肉,就得做出最原本的味道,米香融进肉香。所以,她不会像烧小龙虾那样,加入其他香料,顶多加入酱油跟醋。这两样是提前加的,在拌米粉之前,如此一来,味道才是一层层递进。最后撒上几片生姜跟干红椒即可。 馒头已经蒸完,麦芽就将拌好的两盆米粉肉搁进去,又对李太公说道:“太公,加柴烧大火,等锅里的水开之后,就不用管了,慢慢迂着就行。” 粉蒸肉得慢蒸,等蒸到肥肉酥烂,入口即化,老人家没牙都咬的动,那样才行。 因为今儿干活的人多,还得煮一锅开水,给他们泡茶喝,另外,麦芽煮了些绿豆汤。 有吃有喝,把几个大老爷们胃口都养起来了,林德寿直呼,这样吃下去不得了,房子盖完了,他也得长十几肉。 林氏坐在小板凳上,也奇怪的往厨房瞅,“哎,我说李嫂子,你真要把房子盖到这边啊?” 田氏不满道:“盖就盖了,有啥真不真的,我们两家盖近些,以后走动的多,要不然你也把房子盖过来,咱三家作伴?” 李氏笑着没吭声。 “哟哟哟,我知道你两家要成亲家了,关系当然不一般,我过来凑个什么热闹,真是的,我家林虎还小,林翠也没说好婆家,我急的连觉都睡不着,你俩也不说帮着小翠寻摸个好人家,整天就顾着你们家的娃,”林氏话里带着埋怨,却是笑着说的。 李氏乐呵呵的道:“你又不早说,我们哪知道你啥时想给林翠讲婆家,话说回来,你家林翠年纪又不大,你慌个啥嘛!” 林氏忽然一拍李氏的手,“我咋能不慌,麦芽、二妞、小翠,她们三个差不多大,可麦芽都要跟元青定亲,二妞也说好了,过些日子两家看门楼,你们说,我能不着急吗?” 田氏抬眼瞧她,“二妞说好婆家了?是哪家的娃?” 李氏也很好奇,两人都在等着林氏的回答。 林氏因为跟二妞家住的近,二妞她娘有啥事,也喜欢找她商量,她当然知道的比较多。 林氏扭头朝正在抬碎土的王大庆直努嘴,“哪,就是他,王家村,王根生家的小娃。” 她这一说,田氏跟李氏都惊呆了。 “是他呀?” 林氏点头,“咋不是他,上回他家来提亲,我见过的。” 田氏连连嘘唏,“这事我们也不知道,她家既然要办事,咋也不提前给我们说一声呢!” 说来也奇怪,既然王大庆也去过黄家,今儿黄年也在她家帮着干活,可这两人就像不认识对方似的,连个招呼都没打。 下午的时候,麦芽还得去林大姑那买些豆腐干回来。 今儿晚饭吃的是米饭,她得多做些配菜,下午回来煮些甜水,给他们填填肚子。 林虎反正待着也没事,就嚷嚷着陪麦芽一块去,能有个陪着,田氏也放心。 于是,林虎兴奋的背着竹篮,率先跑了出去。 一路上,就听他叽叽喳喳,就跟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小鸟,嚷嚷个没完。也幸好有他在,走起路来,也觉得短很多。 林大姑姓林,林虎家也姓林,但两家没什么关系,同名的人多,同姓的也多,或许八百年前是一家。 麦芽一向不管打听人家的事,可上次回去的路,二妞就跟连珠炮似的,叽里呱啦讲个不停。把林大姑家的情况给她讲了个七七八八。 林大姑家脏的很,也乱,她不爱干净,又因为家里活多,孩子小,顾不上打扫。 她家的两个孩子都小,因为她是改嫁过来的,之前的男人嫌弃她,把她休了,后来经人介绍,才嫁给榆树村的一个光棍,就是现在这豆腐坊的男主人。那光棍年纪也不小了,比林大姑大了十几岁,不过对她倒也还好,两人一前一后,生了两个小娃,都是女娃子,大的叫大花,小的叫小花,一家人靠卖豆腐为生,日子过的倒也凑合,只可惜他家男人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家里的事都压在林大姑一个人身上,也是个可怜女人。 一进豆腐坊的大门,豆香就把屋子里的其他味道掩盖了去。林大姑早把她要的豆腐干压好了,最近麦芽常来买她的豆腐干,每回要的量也大,对于林大姑来说,同样都是压豆腐,就是时间长点,其他的倒也不麻烦,她还能多赚些钱。 “丫头,你要的豆腐干都在那儿了,你自己搬的动吗?”林大姑笑呵呵的站着,用腰上系的围裙擦手。那两个小女娃就抱着她大腿站着,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客人瞧。 麦芽温和的笑了笑,“能搬的动,今儿我还想买些豆腐,晚上做菜吃,”她边说着话,边把钱掏出来。在乡里临近的人做生意都喜欢赊账,反正都是乡里乡亲,住的近,也不怕人家赖账,可麦芽每回都给林大姑现钱,一分不少,也从来不去问她豆腐干多少钱一斤卖给她的。 林虎一直站在门口,半个身子有屋里,半个身子在屋外。 那两个小女娃看了麦芽一会,然后又将视挪到林虎身上,小孩都喜欢跟小孩玩,虽然林虎已经快长成大男孩,可在她们眼里,他顶多就是个头高些。 看得出,林虎很嫌弃她们,轻哼了声,扭开头去。 麦芽笑眯眯的蹲下,变戏法似的拿出几个包子,这是中午吃剩下的,她把包子递给两个女娃,“给,这是我中午留的,现在还热乎呢,快吃吧!” 两个女娃子抬头看了看她们的娘亲,并没有马上接过。 林大姑忙道:“哎呀,这咋好意思呢,她俩都吃过午饭哩,现在还不饿哩!” 麦芽也不再坚持,而是把包子搁到一边的台子上,“没事,现在不饿,就留着晚上热热吃,泡菜馅的,里面还搁了肥猪肉,好吃着呢,”把包子放下后,她便跟林虎,把豆腐干装进竹篮子里,两个人抬着出了豆腐坊。 走出去的时候,麦芽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只见那几个包子已经不见,大花跟小花正抱着包子啃的津津有味。 林大姑送出门来,“田家丫头,你慢着点,看着点脚下!” 路上,林虎有气无力的直哼哼。 麦芽好笑的瞧着他那副模样,“要是累了,就搁这歇一会。” 林虎抬头看了看周围,直摇头,“还是走到那边再歇吧!” 麦芽心里明白,这儿离谢家有点近,这小子是担心她呢! “就在这儿歇吧,都快吃晚饭了,谁还会出来!” 话是这样讲没错,可他们坐下没多大会,谢家大门就开了。 林虎蹭的站起来,也不用麦芽抬了,自己拎着竹篮就往前冲,“走啦,别歇了,回去再歇又不迟。”他可没忘记冬生跟元青两人对他的嘱咐,这两人现在是他的偶像,林虎对他们的话惟命是从。 他动作很快,但还是迟了,人家已经看见他们了。 “站住!” 从谢家大门里出来的几个人,麦芽都不认识,既不是谢文远,也不是谢老二,是一个老女人,她身边跟着两个女娃子。都穿的十分得体讲究,打扮的光鲜。 麦芽一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穿着。为了方便干活,她穿的是短裙,就是外面罩了层短裙,里面是件长裤,上身就更简单了,是件碎花长袖小褂子。这里的衣服都采用盘口的样式,扣子斜着绕到领口。一头长发,也简单的编成麻花辫,连个带花持饰物都没有。 林虎闷声道:“我们走,别理她们!”他拎着篮子,只恨自己没长出第三只手,好把麦芽拉走。 可现在哪里还走的了,那老婆子三人组,已经快步走到麦芽跟前。 “你个小狐狸精,”年长的婆子,二话不说,上来就准备给麦芽一巴掌,手都伸到半空了,突然又被一个声音给喝止住了。 原来林大姑出来倒水,看见她气势汹汹的杀到麦芽跟前,又瞧她举手要打人,大喝一声,“谢婆子,你干啥哩!” 谢婆子冷不丁被她这么一喝,也没敢真打下去,转身怒瞪着赶来的林大姑,“臭婆娘,要你逞什么能啊,我今儿得跟这丫头好好算个账不可,你一边待着去,不干你的事!” 林大姑手里还拿着瓦盆,肥肥的身子,往那一杵,横道:“我就逞能了,你能怎么地,你凭啥打她,你以不你自己是王母娘娘呢,我呸,就你这副糟践样,也就你家谢老二没长眼珠子,才会要你!”她对麦芽很有好感,觉得这丫头心肠好,她也是直肠子,有啥说啥,要是没事也就罢了,不然,她这脾气火起来也不得了。 麦芽估计,这谢婆子应该就是谢文远他娘,也难怪这位老人家生气,儿子非要娶个穷丫头,还害的自家老伴被人打破了头,的确是应该生气,可这关麦式什么事呢,她从醒来之后,都没对谢文远说过什么吧,完全都是他在自说自话嘛! 她这样想,不代表谢婆子也会这样想,在她看来,麦芽就是使了啥子*计,把她儿子迷住了。 这时,谢婆子身边年轻女娃其中一个开口了,这一开口,就跟放炮竹似的,喳喳个没完,果然是一家子,吵起架来跟谢婆子一个德行。 林虎拉着麦芽往后退了退,意思是让她们吵去,就林大姑那身子板,谢婆子也不敢把她怎么地。 但是麦芽认为不妥,林大姑是为她出头呢,而且她的两个小娃都在门口站着哭,看着怪闹心的。 谢婆子被她骂的一愣一愣的,等回过味来,那个气的啊,恨不得在地上跺个洞,“你,你个扫把星,专克男人的贱货,你是得了她家什么好处,还是喜欢贴人家冷屁股,也学会给人出头了啊,今儿我要不扇你两大耳瓜子,你还不知道我谢婆子是什么人呢!” “哟,打就打,我早就想跟你干架哩,今儿倒正好了,”谢婆子说打架,林大姑就开始挽袖子。 这两人嗓门也大,一吵吵,好些人都围过来看。 ------题外话------ 妞们,轻烟更新很准时吧,要不要给点奖励呢? ☆、第72章 粉蒸鸭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麦芽赶紧上去抱住林大姑的腰,可怜她胳膊不够长,抱不全她的大粗腰,“大姑,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大花跟小花都在那哭呢,别把孩子吓着!”两个婆娘打架,讲道理是没用的,也没人跟你讲道理,所以麦芽就把孩子搬出来。 林大姑底气一下没了,回头看了看她的两个娃,还站那哭,心疼坏了,“大花,小花,别怕啊,娘不打架哩!” 两个孩子,哇一声,跑到她跟前,抱住她的腿。林大姑把小花抱在怀里,回头恨恨的瞪了谢婆子一眼,“呸,改天我再跟你斗架!” 她这一退,谢婆子气焰立马高涨起来,“哟呵,你说不打就不打哩,你以为你谁呀,帮人出头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份量,没有就滚一边去,”她今儿的矛头是对准田麦芽的,所以骂完林大姑之后,又把眼睛瞪向麦芽,“臭丫头,你娘没空教你,我来替她管教管教!” 先前一直站在她身边没吭声,个子小些的女娃,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想拉住谢婆子的,可没敢动。另外一个,也就是之前陪衬着谢婆子嚷嚷的女娃,她个头大些,长着一双单凤眼,一看就是个会挑事的主。她就鼓动谢婆子打架,生气谢婆子不敢动手,急的都会自己上了。 从始至终,麦芽都没有流露出惧怕的神色,只是十分平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至于生气嘛,其实也没有,她对谢文远一点感觉都没有,根本是无关痛痒。所以对谢氏的辱骂,她只当看热闹。 这会,眼见着谢婆子又把矛头对准她了,她只淡淡的笑道:“你不是我娘,你哪来的权利管我,你有空就回去管管你儿子,只要他不再来找我,我就千恩万谢了,以后狐狸精这种话还是少说的好,我听老人们讲,这种讲多了,说不定哪天就真会遇上!” 她说的很认真,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眼睛里带着笑。不晓得为啥,谢婆子忽然就站住不动了。 周围不少看热闹的人,听的很入神,快赶上听说书的了。 二妞跟她娘,听见动静也赶来了。黄氏有些畏惧,毕竟他们家还种着人家的田地,她没敢吱声,倒是二妞很讲义气,站到麦芽身边,她身板壮,要真打起来,也不吃亏。 谢婆子巴掌没打下去,可嘴上却不肯放过她,“你们大家伙都瞧瞧啊,田家的丫头嘴巴这样毒,这样的女娃谁敢娶回家,那还不把家捅翻天啦,哎哟哟,我这老婆子都不是她的对手,她这是欺负人,欺负我这个老太婆哩!” 麦芽忽然笑了,她看着谢婆子表情变了又变,心道,她不去做演员真是可惜了,“您要哭,就在这儿慢慢哭吧,我还得回家做饭,就不陪您了,哦对了,要是哭累了,叫你家闺女回去端些水来,可别把嗓子哭哑了,到时候连话都说不出,可就遭了。” 围着的众人,一片哄笑。 林虎跟二妞也捂着嘴偷乐,这就叫,你气,我不气,气死也活该。 谢婆子脸终于挂不住了,她身边的大些的女娃气的站出来,正色道:“田麦芽,你别欺人太甚,我大哥是不会娶你的,你别自以为是,在这儿耍横,以后有你哭的时候,娘,我们走,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一场闹剧,闹哄哄的开头,又清冷冷的散场。但麦芽清楚的很,谢婆子这茬事,绝对没完,都住在一个村子里,以后还说不定怎么闹呢,只要谢文远一日不对她死心,这事就不会完。 二妞怕她难过,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别理她,谢婆子跟谁都吵架,咱村子里人都快跟她吵遍了,她就仗着自己家里有田有地,就不把我们这些佃户当人看,等着吧,她早晚得遭报应!” 麦芽弯腰拎起她的篮子,不在乎的笑了笑,“她有没有报应,跟我也没关系,她过她的,我过我的,她非要自找麻烦,非要过的闹心,我也没办法,谁让她心眼子小呢!” 林虎帮她抬起篮子,崇拜的冲她竖起大母指。 二妞拍了他一下,“去,别瞎起哄!” 林虎不服气的冲她吐舌头,三人边走边说话。 路上,二妞又大嘴巴的讲起闲话来,经她口,麦芽才晓得,谢文远在家里排行老大,下面只有两个妹妹,他是家中独子,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谢家人如此看中他的婚事,无关乎到家族继承嘛! 谢文远大妹叫谢红秀,就是长着单凤眼的女娃,她也是个暴脾气,性子跟谢婆子差不多,听说已经定了亲,对象是庄县县衙的捕头,年底就要过门了。她的亲事倒也正常,可小女儿谢红玉就悲惨了些,大概是谢婆子想给儿子铺路,竟把她许给了县衙的师爷做妾。 听二妞说到这,即使淡定如麦芽,也难免唏嘘不已,“正经人家的女儿为何要去给人家做妾,这不是糟践自己,谢老二难道就不管吗?” 二妞不屑的啐了一口,“他管?哼,他只管他儿子能不能当上大官,以后能不能享福,哪里会在乎区区一个女儿,在他们眼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对他有利就成,至少也没亏了她,我听我哥说,他见过那师爷,长的还算周正,就是年纪大了些,听说他娶的婆娘以他家以前的童养媳,比他大好几岁,年纪都跟我娘差不多大,师爷比她年纪小些,所以两人关系不是很好,他夫人长年就在老家生活,都不大往县城里去呢!” 对于二妞的这番话,麦芽只听进一半,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又哪能让外人晓得,外人既然晓得了,那也是添油加醋之后,不知换了多少个版本,演变出来的,到底是个啥情况,谁能知道?退一万步讲,要真是如她所讲,要是那师爷夫人不厉害,谢红玉日子可能会好过些,要是真要闹起来,为人妾的女子是半分便宜都讨不到的。 妾是很低贱的身份,除非主妻死了,否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连带着生下的孩子,也要受人鄙视。 不过,这些都是谢家的事,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麦芽长长舒了口气,眼看着快要到家门口了,便嘱咐二妞跟林虎,刚才发生的事别提。二妞说,这也瞒不住,村里那么多人看见呢!谁多句嘴都能说漏了。 麦芽觉得还是到那时再说吧,等过几天,这阵风慢慢消退,或许也就没那么叫人生气了。 老天爷对田家不错,一直都放晴,大太阳晒着,盖房子进度也挺快,才几天的功夫,地基就打好了,开始垒墙砖。 眼看着新房子就要一点一点盖起来,田氏跟麦芽激动坏了,看他们这几天干的辛苦,田氏一狠心,抓了只鸭子杀了。 听说要杀鸭子,李太公跟麦芽眼睛都亮了,他悄悄问麦芽,打算怎么做鸭子,麦芽问了他的意见,李太公摸着胡须,认真看着已经拔干净毛,开始要刨内脏的可怜鸭,半响才道:“这鸭子不够老,不能炖……” “哦,那我明白了,我用米粉蒸,还能蒸不少油出来呢,”不等他说完,麦芽腾的站起来,去准备米粉了。 “哎哎,我还没说完呢,要不红烧也成啊,”老太公敲着拐棍,看样子是要生气,胡子都立起来了。可麦芽就是不理他,只埋头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元青走过来喝水,这几天他晒黑了,身板也更结实了,古铜色的肌肉,练成有型的肌肉块。上面浮着汗水,时而从皮肤上滚落,耀眼的很。 李太公见他过来了,大概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元青,这丫头脾气不好,你得好好约束,不管不行哪!” 元青仰着喝完水,又用刚打上来的井水洗了把脸,“太公,您是长辈,你管她最合适,我可管不好哩!” 李太公被他的话咽到了,半响没吭声,元青走了几步,又回头冲他嘿嘿一笑,李太公脸色板的更难看了。 不过,一想到中午麦芽要做粉蒸鸭,这股子气,又灭了下去。 粉蒸鸭做法跟粉蒸肉差不多,鸭肉切成块,先用酱油,盐,生姜,干红椒拌一下,静置个十分钟,再拌进炒好磨碎的米粉,把大锅烧热之后,再把鸭子搁进去就行。 说起来倒是挺容易的,但杀过鸭子的人都知道,鸭子清理起来,也麻烦的很。特别是表皮上那些毛管子,田氏跟李氏费了很多时间才择干净。 田家的厨房又升腾起炊烟,来干活的人,听说中午有鸭肉吃,个个都卯足了劲,干活也有力气了。 幸好还有李太公时不时喝他们几句,让他们头脑清醒些,要不然还指不定盖到哪去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太公喝着麦芽酿的李子酒,小酒品着,惬意的很,一面嘱咐他们,“冬生啊,你那瓦不够,下午再去拉些回来!” 冬生扒着饭,含糊的应道:“哎,知道了,我下午就去拉。” 外面都是男人吃饭,田氏便留了些菜,跟李氏还有麦芽,坐在厨房里吃。 李氏咬了口蒸的酥烂的鸭肉,直呼好吃,“你还别说,咱们以前烧鸭子,都是炒出来的,没想到这蒸鸭子也那么些好吃哩,麦芽,你咋想出来的?” 麦芽傻呵呵的笑,田氏冲她翻了翻白眼,“你这娃,有话就说,傻笑什么,你李婶又不是外人。” 麦芽咬着田氏特意留给她的鸡肫,嘟着嘴道:“我没啥要说的,做菜嘛,就是想到哪做到哪,粉蒸肉都能做,粉蒸鸭为什么不能做,啥都是人想出来的,也没啥是不可能的,瞧瞧咱们的臭豆腐,现在卖的多好,要是依我娘的话,那坛子臭咸菜水早倒了呢!” 田氏拿筷子敲了下她的头,却敲的不重,“看把你能的,你以后还想开饭馆不成?” 麦芽笑嘻嘻的道:“我要是住在县城里,我就开饭馆,可现在不行,咱家里这么多地好种,我干啥要跑城里,做好了拿到城卖不是一样的,我才不要进那个四四方方的地方。” 县城里土地那么少,想种啥都不成,哪有乡下好,想种啥就种啥,等明年弄到梨树种了,满山东遍野都是梨树花,多美啊! 李氏看她们母女吵吵,也跟着乐,“麦芽就是聪明,大妹子,你可比不了哦,我俩做了一辈子的饭,也没她做的好吃,干脆咱俩以后就不下厨房了,以后饭都给她做,咱俩还清闲呢!” 田氏笑道:“说的对,芽子啊,以后饭都归你做了,我跟你李婶出去跟人唠嗑去!” 三人在厨房里有说有笑,日子在砖瓦的堆砌下,过的倒也快。 李太公特意挑了日子,田家要上大梁了,这也是很重要的仪式。 由他主持,弄了个祭祀,也就是洒了几碗酒,弄了个大猪头供着,大梁上挂了红布,又放了挂炮竹,这仪式就算完了。 麦芽跟元青还有冬生站在一块,他们是小辈,当然得站到后面。 麦芽看着那只大猪头,悄悄跟他俩说,“这猪头肉可是很好吃呢!” 前面站着的几个人都笑了,田氏回过头来,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心想,这丫头最近也没少吃饭,咋还这样馋呢,连供品的主意也要打。不过想想也是,供品到最后也是要被吃的。 麦芽凑到她娘耳边,道:“娘,现在天热,猪头搁久了会臭的,还不如早点煮了呢!” 李氏也听见这娘俩的对话,捂着嘴偷乐,然后她指了指李太公,意思是,让麦芽自己去跟李太公说。 元青跟冬生都拉住她,冲她直摇头。李太公最重视祭礼,要是让他知道麦芽打那猪头的主意,还不得把她骂飞。 麦芽却只是笑,没有说下去。 等祭礼一完,麦芽就跟在李太公后面,一会儿给他递茶,一会给他拿扇子,殷勤的很。 李太公杵着拐棍,坐到椅子上,挑起白眉毛,瞪着她道:“丫头,你不去做饭,跟着我干啥!” 今儿是上大梁,村子里面好些人都会过来吃饭,中午还要撒馍馍跟糖哩,那么多事要忙,她干嘛老在他身边转悠。 麦芽蹲到他腿边,给他捶腿,“太公啊,您一定吃过猪肉,吃过猪耳朵,吃这猪蹄子,可你吃过猪头肉没有哇?” 李太公一看她的笑脸,又看了看,那只摆在桌子上的猪头,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把脸一板,“你又要打那只猪头的主意啊,这可不行,得放三天之后,才能拿掉,现在拿掉,可不吉利!” 听到吉利两个字,麦芽捶腿的手停住了,本来她是想跟太公撒个娇,让他能同意把猪头交给她煮了,不然等搁上三天,不臭才怪,这不是糟蹋东西吗?要知道这猪头也不便宜,而且猪头肉真的很好吃。 可若是单为了一个猪头,还让家人心里埋下阴影,倒也不划算。 乡下人都迷信,虽然不到愚昧的程度,但还是很信的。 人都是心魔,心魔。可怕的不是魔,而是人心。 李太公忽然道:“咦,丫头,你咋不捶了,快些再给我捶捶,明儿我买个猪头送给你。” 麦芽被他讲笑了,“太公,哪有人送猪头的,行吧,那个猪头我也不惦记了,我得赶紧去做饭,等下午的时候,陈掌柜家的小二过来,我让他给我再带只猪头,我跟您讲,猪头肉真的很好吃哦!” 李太公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出来了,又生气了,这丫头心馋他哩! 因为是上大梁,村里不少人都来了,小娃也多,二妞跟林翠也来帮忙,黄氏跟林氏忙完了家里的活,也一并来帮他们。 男人们今儿上午也不干活了,坐在一块讲讲笑笑,女人们就在厨房里烧的热火朝天。 有些材料不够,乘着有时间,冬生跟元青又赶着驴子去了趟县城。话说,田家攒的钱,到昨儿已经花光了,除了材料之外,来干活人的工钱也都没发,他们也不催着要钱,人心都实诚的很。 元青二话不说,把跟他合伙卖的钱都拿出来,两家出钱,盖一家房,钱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现如今有了生计,田氏也就不担心了,赚钱只是早晚的问题。 不得不说,一听说田家要盖房子,狗蛋他娘就连个面都不露,听王根生说,孙氏见到他也从来不问,就当做不知道一样,倒是孙茂才问过几次,有一回还被孙氏听见,回去两人干了一架。 这边不理,那边,冬生的二叔就更不理了,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他们不来,不过问,田氏倒还省心些。 两人进了城,把要用的货买好,又多买了些菜,最近天气凉快不少,菜也能搁的住。 买完东西,正要往回赶,对面走过来一中年汉子,他闷着头走路,似乎没看见冬生他们。直到走近了,他才突然抬头,愣了下,强扯着笑脸,道:“哟,这不是冬生吗?你咋有空来城里!” 一听这口气,冬生就晓得,这位二叔是知道他家在盖房子的。冬生皮笑肉不笑的,把货往车里拢了拢,“哦,二叔啊,我来城里看看能不能找人借点钱,你也知道,盖房子很花钱,我家的积蓄也花的差不多了,这不,没办法了,来城里佘点货,对了二叔,我到你店里也去佘些吧,您放心,等房子盖好了,我们就能还上!” 元青站在一边,嘴角也露出似有若无的笑。 田贵显然被他的话呛住,在呆了片刻之后,脸上立刻被无奈之色取代,“冬生啊,不是二叔不想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啊,你两个弟弟还要上学堂,店里的生意也不好,我正愁着呢,也怪你娘,说什么都不肯把东西放我店里卖,你瞧瞧那姓陈的赚了你家多少钱,你们还把他当好人呢,要是搁我店里卖,我咋着也不能让你们吃那么大亏不是?” 冬生冷笑着赶起驴车,“是啊,二叔,本来我还想着从你跟前借点钱,然后把东西拿到你店里做抵押,可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想想还是算了吧,给你卖,还不如我们自己卖!” 他一扬鞭子,车轮滚动了。他跟元青都不会坐驴车,因为心疼驴子,他们情愿用两条腿走路。 元青也对田家的这位二叔也反感的很,一副市侩的模样,看了就讨厌,可因为他是麦芽二叔,他也不能说啥。 遇上田贵是巧合,他也住县城里,县城又不大,今儿不碰上,明儿也会碰上。 今儿是田家上大梁的日子,里里外外人多的很,也忙翻了。 王大庆也就来帮了一天工,后来家里有事,也没再来。 中午的时候,冬生跟元青赶回来了,田家门口也放起鞭炮,清脆的响声,震的整个山村里听的见。 好多人都在说,田家人转运了,以前那样穷,才几个月而已,连新房子盖上了,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谢老二也站在自家门口看,古板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田家的方向,闷不吭声。 谢文远差事又黄了,他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女儿身上,那位大师爷身上系着谢文远的前途,只要谢文远能在衙门里找到好差事,就算是光宗耀祖了。 谢家跟田家算是水火不容的,哪怕今儿全村人都去喝上梁酒,谢家人都不会去,连林大姑也带着两个小娃去了。 出门时,她看见谢老二站在那,不动也不说话,林大姑怀抱一个娃,手上拉着一个,嗤笑道:“哟,谢老二,你婆娘还好吧?我说你也真是的,连自己婆娘都管不好,尽让她出来瞎吵吵,丢不丢人哪!” 谢老二为人跟她婆娘也差不多,都属于嘴上无德,“呸,你管自家男人就行了,你管我们家事干啥,当心你男人哪天又撒手走了,到时候你又得守寡,真是晦气!”他一直对林大姑很鄙视,觉得跟她住的近,连带着自己家都倒霉。 林大姑气的脸都白了,真想上去抽他两耳光,但两个孩子还在怀里抱着,她也不好真动手,只得恨恨的对着他一通乱骂,随后带着小娃走了。 谢老二没理她,他现在脑子也乱的很,其实他巴不得田家穷的饿死,巴不得他家越过越穷,这样他心里才舒坦。以前谢文远背着家里偷偷跟田麦芽来往时,他也不是很在意,心想小娃子之间的玩耍,当不得真。 哪成想,那臭小子竟然把事情搞成这样,害的他现在连县城都不敢去,生怕碰上宏家的人,真是把他老脸都丢尽了。 谢老二越想越气,越气越不得安生,他狠狠的在墙上敲了敲旱烟杆子,一发狠,握着烟杆,朝田家去了。 林大姑带着大小花赶来的时候,正有人站在大梁上往下扔馍馍,下面众人哄笑声连连。 馍馍都是早上刚蒸出来的,因为蒸出来的时间较早,放到这会都凉透了。馍馍上面还点着花,是用一种野生的草结的果实,点缀的。 站在上面撒馒头的,是林德寿。 “上大梁喽!” 随着清亮的一声吆喝,一箩筐馒头被扔了下来。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一窝蜂的围上去抢,那场面热闹的很。 麦芽抱着田氏的手臂站在一边看热闹,田氏鼓动她也去,麦芽直摇头,她要是过去,还不得让他们挤扁了。 没一会,林虎抱着好几个馒头跑到麦芽跟前,献宝似的把馒头都丢到她怀里,并十分大方的说,“麦芽,这些都是我给你抢的,怎么样,够多吧,你等着,待会我抢好多糖回来!” 这么多馍馍,她差点没接过,元青也站在旁边,他从后面敲了下林虎的头,板着脸对他道:“馍馍拿给你娘,让她回家溜溜给你吃。” 林虎摸着头,调皮的冲他扮鬼脸,一转身,就跑远了。 麦芽笑的花枝乱颤,瞧见林大姑来了,忙把馍馍都塞给元青,跑过去招呼她们,“大姑,你来啦,大花小花,姐姐抱!” 她也不嫌小花身上黑乎乎的油污,亲昵的把她抱起来。 林大姑也没提碰上谢老二的事,笑着对她道:“你家这房子盖的可真漂亮,有好几间吧?” 麦芽把她们带到后面,边走边道:“这房子以后还得给我哥结婚用,当然得多盖几间,现在急一点也没啥,慢慢就过去了,大姑,你带着孩子,就别跟他们抢了,我带你们到后面吃点饭。” 上完大梁才开饭,这会饭菜都已经弄好了,就等着林德寿把东西撒完。 林大姑笑呵呵的应声,她很高兴麦芽没有没有另眼看她们,以往她们娘三儿也不常窜门,一来因为孩子小,到别人家,就馋吃的,弄的她很不好意思。二来,人家虽然嘴上不说,但瞧见她们糟蹋的这样,心里也不舒服。 今儿上大梁,要不是麦芽一早就请了她,她也不一定会来。 田氏跟李氏也热络的招呼她,把她们娘三让进厨房。 一进厨房,大花跟小花眼睛都直了,她俩长这样大也没瞧见过这么吃的,口水流了一路。 麦芽把小花放下,从锅台后面端了小凳子,对两个小女娃道:“小花过来坐,大花,你站着好不好?”抬头,她又对林大姑歉意道:“今儿人多,家里凳子不够用,大姑您就站着吃成吗?” 林大姑也不是那拘谨的人,忙客气道:“麦芽,你别忙了,我就带娃过来看看,家里饭也做好了,看看我们就回去了。” 麦芽直摇头,“那可不行,既然来了,哪有不吃饭的道理,平时你家忙,也没空过来坐,今儿好不容易逮到空,好生歇歇吧1” 说着,她已经利落的给三人盛了米饭。今儿米饭煮的不多,也不能全用米饭,那得煮多少米。今天主食还是馍馍,但她给林大姑母女三人却盛了米饭。 盛好了饭,又从菜柜里每样菜都夹了些出来,“大姑,尝尝我做的菜,这是粉蒸鸭,这是红烧肉,还有我家的卤肉,要是喜欢吃,以后我经常给你送些过去。” 两个小女娃一下也没见过这么多肉食,上去动手就抓。 林大姑狠狠的拿筷子敲她们的手,“娘没教过你们用筷子吗?看看你的手多脏,用筷子。” 小花吓的眼泪汪汪,大花也不吭声了,也不敢吃肉了。 麦芽忙劝慰她,“大姑,她们都还小,你吓唬她们干嘛,洗了手不就成了,”她从水缸里舀了水出来,给两个小娃把手洗干净,然后对她们说道:“以后吃饭要用筷子,还得慢慢吃,不然会噎着的,知道不?” 两个娃点点头,大花稚声稚气的保证道:“我知道了。” “嗯,知道就快吃吧,”麦芽笑着摸摸她们的辫子。 林大姑看着看着,眼眶都红了,“麦芽,你真是个好姑娘。” “大姑,快吃吧,等会他们忙完了,我们还得上菜哩!” 外面又是一阵哄闹,没过一会,林虎一头扎进厨房,喘着粗气道:“芽子姐,我到处找你,你咋躲这儿来了,”他一股脑把话说完,随后才看见厨房里多了几个人。 麦芽眼间的瞧见他怀里抱着糖果,不等他反应过来,就一把拿走了,“你是来给我送糖果的吧,那谢谢了,你的糖我收下了。” 林虎咦了一声,看着麦芽把糖塞给了大花跟小花。没错,他是来送糖果给她的,可不是要送给那两个脏小娃。 麦芽知道他的心思,忙对他说道:“你该不是心疼那几个糖果吧,要不然你再问她们要回来啊!” 林虎脸刷的红了,他怎么可能去要,他是男娃,又比她们大,真去要了,这要传出去,他不得被同伴笑死。 林大姑不好意思了,“林虎啊,我让她们把糖给你啊,大花,快把糖给虎子哥!” 大花动作很快,却不是把糖还给他,而是藏到了身后,嘴里还嚼着红烧肉。林大姑脸上过不去,正要上手打人。 “糖我不要了,你们留着吃吧,”林虎一扭头就跑了。 他跑的太快,没注意,一下撞上正从外面进来的冬生身上。 冬生奇怪的问道:“那小子咋了,脸红成那样?” 麦芽捂着嘴笑,却不正面答他,“他们都散好了吗?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嗯,糖都散完了,太公说能开饭,叫我过来说一声。” 麦芽赶紧准备起来,“哥,端碗筷吧,菜都弄好了,往外面端就成。” 冬生点头应是,出去叫来元青,二妞跟林翠也过来一起端菜。 酒桌就摆在院子里,田家院子里有大树,把桌子搁下树下也晒不到太阳,还凉爽的很。 今儿总共摆了两桌,也就这么些人,李氏跟田氏都不上桌。 李太公自然是坐到正当中,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就坐。太公一坐到桌上,女人们就不敢去了。 田氏就在厨房里另开小桌,反正把菜放着,谁吃谁夹,也不用讲究其他的。 外面酒杯声清脆的响,男人划拳的声音也此起彼落,在厨房里都能闻见酒肉的香味。麦芽做的菜,都已经传开了,公认的好吃,所以今儿根本都不用担心剩菜。 谢老二背着手,在田家外面转悠了好一会,直到林虎端着碗跑出来蹲在那吃饭,瞧见他了。 他是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窘了好一会。 林虎直性子,对他也不客气,怒冲冲的质问:“你来这干啥?” 谢老二气不打一处来,现在连个小娃也敢对他横鼻子竖眼了,“臭小子,吃你的饭,你管我干啥!” 说着,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进了田家。 众人看见他进来了,全都哑声了。 谢老二扫了一眼田家的院子,骂道:“姓田的,你把我们家害的这样惨,你家倒快活了,连房子都盖起来了,真是老天不长眼,咋不叫你家都死绝了呢!” 谢老二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开口骂人,也是有底气的,他是村里的大户,相当于地主,一个地主,骂佃户,那还是给他面子。村里人谁见着不得给他点头赔笑,眼看着他儿子就要当官了,那平民百姓,还敢跟官斗吗? 他这一骂,把全院子人都骂火了,但都忍着没有吭声。 田氏从厨房里冲出来,上去就要推搡他,“谢老二,你吵架就吵架,你骂我家干啥哩,你个老不死的,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田氏给人的印象,还是比较贤惠的,这一嗓门吼的,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谢老二也不怕她,“你个臭寡妇还敢跟我横,有本事你别种我家地!” 正吵着,谢婆子居然也来了,也不知道她啥时候跟过来的,一看自己的爷们要给人打,她嚎了嗓门子,抡起袖子就要扇田氏。 厨房里的人都跑出来了,冬生抱住她娘,谢婆子这一巴掌没抡到。 李氏气的也要上去跟谢婆子干。 谢婆子冲她呸了一口,“又来个臭寡妇,瞧把你们给能的,老娘对你们太好了,你们就敢骑到我头上拉屎了是不?好啊,那我告诉你们,今年你们的田税涨一倍,谁敢不交,就把地给我还回来,哼!” 谢老二也附和,“对,涨一倍,今天来田家吃饭的,每人都加,我看你们还怎么能耐!” 这一声吼出来,威力足够大,本来租子就高,要是再加,那还咋种。 “咚咚!”几声闷响,在此时显的格外突出。 一直没讲话的李太公,显然对大家忽视他,很不高兴,他看着谢家的两个人,正色道:“租子是你们想加就能加的?那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你谢老二是村长啊,还是县令,人不大,倒有官威啦!” 不愧是李太公,这一番话,份量那是大大的高。 谢老二像堵了口痰在嗓子,既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憋的啊,那叫一个难受。 一个村有一个村的规矩,每个家族也有每个家族的长者。这李太公主是李家的大家长,跟谢家长辈之间,那也是有一定瓜葛的,这里面学问大了去,所以谢老二才会被那口痰堵的要死。 他畏惧,不代表谢婆子也畏惧,她把腰一叉,晃着一头油亮亮的头发,吼叫道:“李太公,这是我们跟田家的事,跟你们李家人没啥关系,你这做长辈的也不能什么事插手吧!” 李氏听不下去了,挤出身子来,对她骂道:“谢婆子,你还懂的敬重长辈不?你连太公也敢说,你是想反天还是咋地,你要真有啥气,就冲我来,别乱喷火,乱埋汰人!” 来吃饭的人,见吵吵成这样,不少人都走了,只留下几个干活的人,还有就是林、黄两家人。 大花跟小花被这阵势给吓哭了,林大姑啥也顾不上了,跟麦芽说了一声,也抱着孩子走了。 看人都走差不多了,麦芽冷着脸站在谢婆子跟前,也不说话,就是瞪着她,直到把谢婆子瞪的有些愣愣的,正准备跟她嚷嚷呢,麦芽上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啪响一声。谢婆子哪里能想到麦芽会出手打她,一万个没想到,所以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这一招,把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李太公都没想到,不过片刻之后,他眼里露出赞赏之色,对这丫头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谢老二首先反应过来,冲上来就要打麦芽,元青跟冬生反应都快,一个拉开麦芽,一个抓住谢老二的手,让他打不下去。 谢老二气的直发抖,“好啊,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们一家子,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县衙告你们去,我……我告你们行凶打人,姓田的,你把种我们家的地,交出来,还有你,李元青,你家的地也得交出来,今年的租子,一分都不能少,全都给我交上来!” 李元青愤声道:“交就交,我们不过才种了你家一亩地,还都是孬地,租子又贵的要死,不种也罢!” 田氏喘着粗气,指着谢老二,道:“我们也还你,一块破地,不种就不种了,我们还不稀罕呢!” 谢老二抖着脑袋,“不稀罕就最好!” 李太公站了起来,老脸揪在一起,怒声道:“谢老二,你还有完没完,别以为你家地多,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吗?太不像话了!” 谢婆子哭天抹泪的坐在地上,“好啊,你们两家合起伙来欺负人,先是迷惑我家文远,现在又要打人,以后是不是得杀人啦,天哪!还有没有王法了,老天爷啊,你长不长眼,这等恶人怎能没有报应啊,难道不该遭天打雷劈吗?” 她哭的声音跟杀猪似的,震的人耳朵发疼。 ------题外话------ 谢谢亲们的月票,以后统一感谢哦!你们的好,轻烟都记着呢!嘿嘿! ☆、第73章 另谋出路 麦芽突然喝了一声,目露凶光,“你要哭回你自己家哭去,这里没人要看你哭,你再不走,我真拿刀劈你,你不是我说是狐狸精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还真就是狐狸精了,你要再不走,我立马吸干你的血,挖出你的心肝扔去喂狗,不信你可以试试!”她今儿也是被气着了,之前的事,她都可以不计较,但这谢婆子太不识好歹,别人让着,就以为人家好欺负,她这种人,就属于不给她点颜色,她就得上房揭瓦。 谢婆子猛的收住哭声,抖着手指,指着她,“你……你真是狐狸精?” 麦芽朝她阴阴的笑道:“你说对了,狐狸精是啥你知道不?专吸人的魂魄,你今晚可要把房门锁好了,不然等明天早上起来,你就变干尸了!” 谢婆子信,谢老二可不信,“死丫头,你少在这胡言乱语,总之,我们不好过,你们家就别想太平,还盖新房子呢,你等着,看我怎么把你们一点一点打下去,非叫你们跪着求我不可,哼,咱们走!”他的目的已达到,看着田家欢快,他就是不爽,来闹一场,把她家事搅黄,他才高光,他才舒坦。这搅屎棍,他就是乐意做。 田氏骂道:“你们两个老东西,这么坏,以后一定不得好死,死了就得下地狱!” 李氏气的坐在矮凳子上,半响不出声。 等谢老二带着谢婆子出门之后,麦芽追到外面,元青以为她要追出去打架,赶紧过去拦着。 不过,麦芽只是站在廊檐下,对着那两人的背影喊道:“谢婆子,你今晚小心点,马上要到秋天了,狐狸精也要吸人魂才能过冬,如今正缺吃的,你身子骨那么壮实,正对它胃口,要是你晚上听到什么猫啊狗儿的叫唤,说不定就它来找你呢!” 谢婆子本来走的还很稳当,听了她的话,腿一软,栽倒在地上,谢老二骂骂咧咧的把她扶起来,走几步,骂几句的往家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麦芽噗嗤一笑,把元青也笑懵了,对她嘟囔道:“你还能笑的出来,他们那样闹,你就不生气?” 麦芽对他说道:“我有啥好气的,从今儿开始,谢婆子绝对睡不了一个好觉,等着吧,等着看好戏!” 至于谢婆子怎么没好觉,那是后话,几天之后的话。 眼前,田家好好的一个上大梁给他们闹成这样,田氏心里也堵的很,总觉得不太吉利。 麦芽跟元青回到院子,见满院子人都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忙笑着对他们道:“大梁上完了,后面还有好些活呢,你们都愣着干嘛,乘着天好,能干多少是多少,哥,快去干活吧,我把院子里收拾一下,给你们腾地方,家里还有好些事呢,咱可没功夫在这儿叹气。” 二妞跟林翠站了一会,也帮着她收拾碗筷,收到院子的水井边上,一块洗。 李氏拍拍田氏的手,两人相视叹了口气。 还是李太公比他们都开明些,他大声道:“芽子说的对,我看啊,你们以后也甭种谢家的地,反正他家也没啥好地,你们自己倒腾的小生意就不错,以后说不定还能带着全村人一块致富,这不是好事吗?” 李氏也同意他的看法,也道:“就是,如今有生意可做,那地不种也罢,麦芽还说明年把山上荒地包下来,种上果树,要是成了,收入也不比种田少!” 林德寿跟黄年一直蹲在那抽旱烟,本来他们也为谢老二那句加租子闹心呢,听了李氏的话,眼睛刷就亮了。这段日子,他们对麦芽,那是另眼相看,总觉得这丫头现在点子多,而且个个点子都能挣钱。或许是他们一直被谢家的地蒙了眼,从没想过干点别的事出来,如今有了田家跟李家牵头,他们忽然就觉得日子有盼头了。 黄年低沉着嗓音先问道:“你们要种啥果树,山上那荒地,还能种树?” 林德寿也敲着旱烟杆,笑着说道:“两位大嫂子,你们要是有啥挣钱的法子,也别忘了我们呀,说实话,这地也种到头了,再种也就那样,回回还得受谢老二一家子的气,每年除了交租,也剩不了几个钱,勉强够一家人的口粮,这回他又要涨租子,听只怕连这点口粮都保不住了。” 田氏满含歉意的对他们道:“因为我家的事,连累你们也得加租子,我真是过意不去,唉……” 坐在她身边,一直没走的林氏,这时开口了,“连累个啥?就算今儿他不加,不代表他明儿不加,没你家的事之前,他还不是隔两年就加一次租子吗?我看啊,他今儿有一半就是冲着加租子来的,找岔打架,只不过是个借口!” 虽然林氏的话里有一半是安慰她的,但也有一半说的是实情,只是要看你往哪方面就对了。 李太公气的直哼哼,麦芽生怕把他气出个好歹来,赶忙给众人打气,“叔,婶,你们要是愿意,以后我们有啥好点子挣钱,也不会忘了你们,要富,大家伙一块富,也不能光我们盖新房啊!” 黄家跟林家人听见她这话,都欣喜坏了,林德寿站了起来,喜道:“麦芽,你真肯带着我们一块干啊?那…那我们家的日子也要好过了哩!” “就是就是,”黄年一个劲的搓手,也激动的很。 田氏听见麦芽这样说,只是笑,也没吱声。 李氏的态度跟她是一样的。 李太公更是对麦芽更加赞赏了,同龄的女娃子里,可没有几人能有她这气魄。 冬生一直没讲话,直到这会,才插话道:“林叔,黄叔,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本来就该互相帮衬着点,我们要是能帮上的,一定也不推辞,麦芽先前不是说种果树吗?这事呢,暂时还得保密,等咱们跟村长说好了,签了契约才成,防止有人做坏!” 元青同意他的看法,“咱们得防着那些闹事的人,等事情板上钉钉了,再说出去也不迟,至于果树苗,我们也想好了,等秋季的时候,出去转转,要种,也得种些好品种。” 麦芽也笑着道:“既然要种,就没有必要种一样的,叔,之前你们不是也喝过我酿的果子酒吗?我看啊,你们干脆多种些李子还有杏子树,不一定非得自己吃,酿成水果酒,卖到县城里,或是其他地方也都成,况且这两种果树栽下去之后,只要两三年就能挂果,效益来的也快,就算没有效益,也没投入多少钱,亏不得本!” 本来前路茫茫,听她这么一分析,黄年跟林德寿都觉得眼前豁然开朗,都觉得有了盼头。 麦芽接着说道:“眼前你们不是也有抓好黄鳝吗?如今黄鳝价格涨的快,你们下一天笼子也能挣到不少钱,回头再多种些玉米,多喂几头猪,只要肯干,还怕将来日子过不好吗?” 林德寿乐的哈哈大笑,“好好,麦芽啊,我们以后都听你的,跟着你干了,你可得带着我们呀!” 田氏不好意思的推拒道:“他林叔,你说的这是啥话,她还是个孩子,哪里能带着你干,往后这事,还得你们多帮衬着点,几个娃娃都不懂事,你们不帮着哪行。” 李太公举手,打断他们的互谦,“行了行了,既然都已经说好了,你们都还杵在这里干嘛,该干啥干啥去,这房子才盖到一半呢,等完工了,你们再好好讲话也不迟!” 林德寿他们忙点头应是,起身去干活了,下午没什么人在,其他工匠,吃了饭,都回去了。上瓦得人多才能干,所以今儿他们只能把房子整整。 林氏因为听了麦芽要带他们致富的话,心里对田家人也感激的很,这会也不急着回去干活,帮着她们一块收拾。 经过麦芽这番话,大家心情都放开了,前面的路还长着呢,与其苦着脸过,不如笑着去面对。 在田家屋子动工的一个月之后,终于完工了,完工这天只要林、黄两家人,还有林大姑带着孩子来了,其他人都没敢来。他们不来,田氏也不怪他们。 李太公最近被麦芽养叼了胃口,但李家屋子不够住,他又不愿意去大孙子李元木家凑合,只得很不高兴的回去跟他其他几个儿子过。 李元青承诺他,等他们家的新房子一盖好,就把他接来一块住。 其实去哪住倒是无所谓,最主要的是,能跟田家住的近,以后他就能多吃到麦芽做的饭,这才是最点。 李元青赶着驴车送太公回去,临走时,麦芽给他装了好些吃的,知道他牙口不好,就专挑好嚼的吃食给他装,黄鳝烧烂烂的,入口即化,猪蹄也炖的筷子夹就碎。 等送走了他们,李氏也回去了,家里只剩田家娘三儿。 因为盖房子不用装修,才能在一个月时间盖好,不过这剩下的事,还有好多呢,光是房子里面的地面,就够冬生好一阵子拾掇的。没有瓷砖,没有水泥,就只能用最精细的泥巴加上稻谷壳拌在一起,另外还有好些种材料,这样才能让地面过到光滑的目的。 麦芽拿着扫帚,把屋子里里外外扫了一遍,还没有做地面,就是扫也扫不干净,可扫一下,心里总觉得好过些。 这些天,他们都住在外面,这新盖好的房子出不能立刻就搬进去。房子总共盖了五间,除了堂屋,就属南边的那间最大,那是以后留给冬和成亲用的。另外田氏跟麦芽一人一间,虽然房间小了点,但起码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 另外,麦芽让元青顺手在她房间里盘了炕,整个炕占了屋子一半的面积,但说实话,炕还是很好用的。 夏天睡着凉快,冬天能当暖床。白天把被子一收,炕上摆个小桌子,也方便的很。 田氏也喜欢她的炕,但想着家里盘一个炕也就够了,大不了冬天的时候她也过来睡。 麦芽琢磨着,赶明得去买个大凉席,旧的也成,铺在炕上,当坐垫使。 房子一盖完,农活也多了。 首先,地里的棉花开了,每天下午田氏都得戴个草帽去地里摘棉花,拿回来搁院子里晒干,然后再把棉花壳剥了。 另外山芋也能起了,田家之前没有地窖,麦芽便叫哥哥有空挖个地窖出来,冬天好用来储藏东西,特别是山芋,不放进地窖是肯定不行的。 母鸡们都开始下蛋了,公鸡被杀的也不剩几个,家里喂的那几只鸭子,也陆续开始下蛋,只不过它们不像鸡,会在窝里生蛋,而是走哪生哪,害的麦芽每天傍晚得提个篮子在河塘边捡鸭蛋。 为了防止鸭子把蛋生在其他地方,冬生就在河塘周围弄了个围栏,把鸭子圈起来。 入了秋,还有几天酷热难当,田氏从地里摘棉花回来,衣服都汗湿了,一回来就坐在院子的小凳子上拿着草帽扇风。 麦芽在菜地割草,那些枯死的菜苗都得割了,西红柿也得下架子,到最后,结的西红柿都小的很。砍下来的菜秧子晒干了之后,直接拿到厨房烧火,循环利用嘛! 冬生去下黄鳝笼子,为了给他们省事,村里人收的黄鳝都送到元青家去了,由他收着,等小二来时,再一块带去。 田氏坐了会,又去看了看卤锅里的猪下水,瞧着卤好了,便捞出来,再卤下一批。香料早就配好的,麦芽都用小袋子装着,摘进去就行。不过这卤汤,卤的肉一多,时间一久,里面会稠住,就不能再卤了,但只要拿猪血在里面充当过滤器,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 “娘,你坐着,等会我去弄就成,”麦芽站在菜地里,冲她喊道。 田氏一边擦着汗,一边回道:“没事,我歇了一会好多了,哎哟,刚才那一阵,热的我心慌慌的!” “厨房里冰着绿豆汤,你去喝一碗,坐着凉一会,过会我去做饭。” 田氏弄好了卤汤,转身去了厨房,“今晚煮点稀的吃就行,我都不饿哩!” 冬生赤着脚,从外面回来,肩上扛着扁担,是用来挑黄鳝笼子的。 田氏见他热的脸通红,心疼的道:“冬生啊,你妹妹煮了绿豆汤,你也去喝一碗吧,别热中暑了!” “哦,等我把东西放下,先去河边泡个澡再说,”这几天热,门口的小溪流就成了冬生澡盆子,有时元青也会去,两人到那水深的地方游几个来回,不过天黑都不回家。 小溪沟的水从山上下来的,清凉的很。要不是碍于这里是古代,连麦芽都想去游泳呢! 小鸡热的张着嘴喘气,因为热,它们下的蛋也少了,不过不要紧,田家也不靠它们下的蛋卖钱过日子,鸡蛋够吃就成。 鸭蛋也有二十几个,家里公鸭子不多,母鸭子也就十只左右,真生不了多少蛋,今儿麦芽正准备把它们腌了,做咸鸭蛋吃。 菜地里忙好之后,麦芽想起要腌咸鸭蛋,回头再去做饭,所以她得抓紧时间了。 腌咸鸭蛋必不可少的,就是黄泥巴,这种泥巴必须是从深地里挖上来,河塘里的稀泥可不行,用那个腌出来会有点臭味。 黄泥巴就不一样,有股子清香的泥土气,腌出来的鸭蛋黄,能流油。 不过,她现在不用去挖,因为早几天,她就挑了处泥巴地,挖好了黄泥,放在院子里晒干,真正的黄泥土土质十分疏松,稍微一捏,就能碎成粉末。 田氏问她要帮忙不? 麦芽直摇头,她想自己亲手做,以前只看过别人腌,还没亲自试过呢! 捏成粉末的泥巴,倒进水,慢慢搅拌,直到让水跟泥巴充分融合,那泥浆就跟做陶器一样粘稠,跟糊糊似的。她又倒了一碗细盐,搁在一旁备用。 泥浆弄好了之后,先把鸭蛋在稀泥糊里面滚一遍,泥浆得均匀的裹着蛋壳,然后再在盐碗里滚一遍,这样盐巴就能粘在蛋壳上了,才能达到腌制的目的。 根据各人所需,中以调整鸭蛋的盐淡程度,也不能腌的太咸,那样虽然蛋黄好吃,可蛋白却难吃的很。 裹好的鸭蛋,放进坛子里,等所有鸭蛋都腌好了,再把坛口封上,差不多等上一个月之后,就能吃了。 鸭蛋不多,麦芽也就腌了一会就腌完了,她把泥巴收拾好,站起来问田氏,“娘,那咱晚上吃疙瘩汤吧,咸水的,行不?” 田氏在收拾屋子,简单的答道:“成啊,你烧啥吃啥,反正我也不饿,吃啥都行。” 麦芽转头又去问冬生,“哥,吃疙瘩汤行不?” 冬生哪里会有二话,这两天真是热坏了,到小溪沟里泡一会也不顶用,还是热。只有麦芽不流汗,憋的脸儿通红。 疙瘩汤做起来最容易,只要把面粉加水打成糊糊,这糊糊得打的稠糊一些,麦芽在面糊里搁了几个鸡蛋,这样打出来的面疙瘩颜色发黄,很好看,而且吃起来也软乎乎的,泡的很。 在大锅里把水煮开,面糊用盆装着,用筷子,小勺都成,乘着锅里水泛泡,把面糊往锅里拨。面团受热很快就结成疙瘩,回头出锅的时候加上盐跟小白菜,撒上些香葱,面疙瘩汤就成了。 天色擦黑时,麦芽把饭做好了,用大碗盛着端到院子里,“哥,娘,来吃饭了。” 放下碗,她又回厨房拌了些凉粉端出来,就疙瘩吃。 吃过晚饭,麦芽去把碗洗了,鸡、鸭、鹅都关上笼,两头大猪也喂过食。 田氏把大门关了,这一天就算结束了。 夜里,麦芽躺在自己的大炕上,听着外面娃鸣蝉叫,看着月光从油纸糊的窗外透进来,这一刻,心里平静极了。 刚穿过来的时候,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一时之间,她还真有些怕怕的。 连饭都吃不上,住的又是四面透风的屋子,有一段时间,她躺在床上,总觉得不安稳。 可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她的心境已经慢慢沉寂下来,明天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她以后也会在这里嫁人生子,过上平凡又充实的日子。 因为是土炕,上面铺着凉席,特凉快。麦芽把田氏也叫到她屋里睡,又在床上放了好几个薄荷香囊,总算能睡个好觉。 酷热的日子没过多久,就迎来几场雷阵雨,气温说降就降,夜里还得盖被子呢。 天一放晴,田家院子里就晒满了棉花,玉米。 早了上,冬生跟田氏到地里挖山芋去了,麦芽留在家里洗衣服,打扫卫生。 她正准备跨着篮子到小溪沟洗衣服的时候,林氏突然苍白着脸,跑了进来,一见着麦芽就抓着她胳膊急问道:“芽子,你娘呢,你娘去哪了?” 麦芽从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傻傻的站在那,“我……我娘去地里挖山芋了,还没回来呢!婶子,你这是咋地了?” 林氏一拍大腿,差点要坐到地上,“哎哟,这……这可怎么办哪,不行,我去地里找她,再晚可就来不及了,”说着,林氏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麦芽预感到情况不对,只怕有啥大事,也赶紧放下篮子,追了出去。 她没想到林氏脚步这样快,她追到村口就不见她影子了。越是这样,她越心慌,不知道有啥大事呢! 正当她无从着手时,林翠从一边跑出来,冷不丁的也没注意,一下就撞到麦芽。 “麦芽,你站在这儿干啥哩?” 麦芽仔细一瞧,林翠神色跟林氏一样的急,赶忙问道:“你娘到我家去了,她没找见我娘,到底出啥事了,把你们都急成这样?” 林翠急的直跺脚,“还不就是……钱家嫂子昨儿下午摔了一跌,也不知怎么弄的,今儿早上突然就叫唤肚子疼,她还没到日子呢,也没请产婆,现在急急忙忙的,你说要上哪找产婆去?” 麦芽心也跟着沉了下去,钱满仓她也认得,那回在她家干活的人中,就有他,他是田家请来的,按天给他结工钱。 钱满仓为人老实的很,既然是拿钱干活,所以干的也格外卖力气,属于很实诚的人。那时她也听说,他家婆娘挺着大肚子子,也快要生了,所以他才急着要赚些钱。 从这一点上说,麦芽对他一家都挺有好感的,这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 都说生孩子,是女人命中的一道坎,要是过不好,命就没了。更别说难产了,十成有五成都是很危险的。 想到这,她也急了,抓着林翠的手,把情况问清楚了。 原来林氏跑去找她娘,也是没办法的事,田氏以前也帮着她接生过林虎,不过,那也就是打打下手而已,顺产生孩子,还得靠孕妇自己,又不能动刀子,除非那种很专业的稳婆,能伸手进去帮着掏。林翠也四处跑去找人,可要到哪里找,他爹受了委托,已经去县城里请稳婆了,可这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啊。 先不管林氏有没有找到人,麦芽拉着林翠就往钱满仓家跑。 他家离李元青家不远,等她俩赶到时,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 钱满仓蹲在房屋外面,抱着头,把头埋在膝盖里,缩着肩膀,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能畏缩成这样,看得出他心里也痛苦的很。 院子里站满了人,有些麦芽并不认得,听她们讲话的口气,应该是钱家的亲戚。众人脸上的神情都是一样的紧张,气氛显的十分凝重。 里屋传出一阵阵女人的叫声,撕心裂肺的,听的人心里颤颤的。 林翠害怕的抱住麦芽的胳膊,她还是个小丫头,哪听过这么惨烈的叫声。反倒是麦芽比她镇定些,听这叫声,钱氏叫了不是一时半会。 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黄氏从里面冲出来,两只手摊开,抖的不行。她一冲出来,就急的直转圈,最后,把眼睛放在钱满仓身上,“哎呀,你们都站在这儿干嘛,再去烧些热水啊,还有……那个稳婆请来了没有,你们咋也不说进来个人帮帮我,哎呀,真是的,她娘家咋也没人进来帮忙呀!” 钱满仓蹭的站起来,脸黑的难看,支吾着道:“她娘家远,这会也来不了,黄嫂子,你要啥尽管跟我说,我去给你弄。” 黄氏气急败坏,正要嚷嚷呢,麦芽跑过去,跟她说道:“婶子,我娘还没来,我进去帮你吧!” 黄氏急的直摇头,“你还没出阁呢,进去能干啥,美芝呢,她不是去找你娘了吗?她回来没有啊?” 正说着,从外面跑进来两个婆娘,正是林氏跟田氏(林氏本名,林美芝。) 田氏一进来就看见麦芽站在那,忙赶她回去,“你在这儿干啥哩,快回家去,你一个小女娃,不能看这个,”她如此怕麦芽看,那是有原因的。 怕沾晦气,是一方面,可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都是女人生孩子,如同在鬼门关走的一遭,哪个女人不害怕,要是看多了,心里难免会产生阴影,对以后嫁人生娃不好。 “娘,我就在外面等着,也不进去,没事的,你快进去看看,”麦芽推搡田氏进去。 林氏也直挥手,“我们还是赶紧进去看看钱家媳妇,先看了再说。” 三个婆娘又往里屋去了,里面还是每隔一小会传出女人的叫声。 林翠拉着麦芽的手,害怕的问道:“麦芽,你说……她会有事吗?” 麦芽重重的叹了口气,接着又摇头。她又不是大夫,这里又不能剖宫产,孩子在母体里待久了,若是羊水破的早,怕会憋缺痒,对他的智力也会有影响,而且母亲也有极大的可能大出血,那样母子二人就危险了。 她一转身看见钱满仓还蹲在那,心里莫名的就有些生气,冲他吼道:“钱大哥,你蹲在这儿,就是把头发揪光了也不顶用,还不快去多烧些热水,等会她们还要用呢!” 钱满仓被她吼的愣住了,林翠拉了拉麦芽,以眼神示意她别再说了,可麦芽却越说声音越大,“你在这儿杵着也没用,把热水烧好了,再去村口看看,要是稳婆来了,就赶紧把她带来,你老这么蔫蔫的,弄的钱嫂子也没信心了,快点去啊!” “哎,我这就去,”钱满仓闷闷的站起来,转身的时候,用袖子抹了把脸。 麦芽跟林翠相视一眼,也真难为他了。 院里那些不相干的人,麦芽跟林翠都轰走了,在这儿又不顶用,都站着干嘛,看热闹呢! 等人都走完了,她们才看见墙角里蹲了个小男娃,只有五六岁,蹲在那,不声不吭的,那脸色跟他爹一样。 林翠回家喊来林虎,让他把小娃带出去玩玩,这里面不是该他该听的。 等清理完了院子,里屋的门又开了,田氏跟黄氏擦着汗,从里面走出来,林氏在里面陪着钱氏。 麦芽跟林翠赶忙跑过去,急切的问道:“娘,钱嫂子咋样了?” 田氏为难的摇摇头,一旁的黄氏也直叹气。 黄氏道:“这可咋办,孩子都要出来了,可她宫口还没开,孩子就卡在骨盆子里,下又下不来,唉,这稳婆咋还不来呢!” 田氏也面色凝重的道:“她还有七八天才到日子,咋说生就要生了哩,不到日子,骨盆咋能开哩,这不是要人命吗?” 幸好钱满仓被麦芽打发去了村口,要不然,叫他听见这话,还不得晕过去! 李氏在自己家里听到外面的动静,杵着拐棍,慢挪着步子赶来了。 虽然大家不是跟钱家人特别的熟悉,但遇上大事,谁又能忍心不管呢。毕竟生孩子是这么危险的事,稍有不慎就可导致一家子,家破人亡,要是过的去。就是皆大欢喜。 按说钱氏都生过一个男娃了,都说头胎最难生,这头道关都过了,还会难产吗? 李氏进来之后,跟田氏她们商量了会。 李氏道:“去烧些面端来,给钱氏垫垫肚子,这没力气也不行。” 黄氏犹豫道:“她能吃饭吗?这……怕是不好吧……” 李氏却固执的道:“啥好不好的,这稳婆来还有一阵,现在都力气都用光了,待会还怎么生,一定得让她吃点东西。” 见黄氏还在犹豫,麦芽赶忙上前一步说道:“李婶说的对,还是先得让她吃些东西,就算吃不下也要硬吃,我去烧吧!” 又不是剖宫产,食物是可以吃的,不然产妇哪来的力气生孩子。 麦芽拉着林翠赶紧去了厨房,给钱氏下了碗素面,加了一点点盐跟小香葱,主要是怕她不想吃。 素面里只搁了一点猪油,素的很。 林翠把面端着,两人一同进了里屋。 屋子的最里面,是一张古色古香的大床,此时床上正躺着个年轻的妇人,她弓着腿,上面盖了件薄的床单。 麦芽再看向她的脸,原本的脸色已经看不出,因为钱氏的脸全是汗水,李氏正坐在床沿边上,给她撺汗水。 床上的钱氏闭着眼睛,秀眉皱在一起,嘴唇被咬出血来,屋子里有股子血腥味。 田氏一见麦芽跟林翠进来,赶忙挥手赶她们出去,“把东西放下,你们俩都出去,到外面去等着。” 麦芽从林翠手里接过面条,“娘,你先别管我们,先让钱嫂子把这碗面吃了吧!” 或许是前一个阵痛刚刚过去,钱氏没喊也没叫,听见麦芽讲话的声音,疲惫的睁开眼睛,苍白的脸上艰难的勾起一个笑容,说话气息也微弱的很,“是麦芽来啦!” “嫂子,”麦芽亲切的唤了她一声,径直端着碗走过去,林翠站在一边,不敢再往前。 麦芽把碗端到她面前,笑眯眯的道:“嫂子,我给你煮了碗面条,你赶紧乘热吃了吧!” 钱氏看了看碗里的面,直摇头,虚弱着道:“谢谢你了,我什么都不想吃,麻烦你还是拿走吧!” 麦芽蹲在那没动,“嫂子,这可由不得你,你想想看,没力气,你哪能把小娃生下来,就算不想吃,也得狠着心吃,不然小娃在你肚子里憋久了,可会生气哩,他也巴不得你吃多多的,赶快使力气把他生下来呢!” 钱氏被她讲笑了,虽然只是个淡淡的笑容,但也缓解了一些紧张气氛。 一碗面条,伴着时不时的阵痛,麦芽硬是给钱氏喂了进去。之所以做面条,是因为面条容易消化,她又把面条煮的很烂,这样便更有利于她吸收。 有了食物垫底,钱氏气色好看多了。 越到后面,她阵痛的频率就越多,而且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 终于,院子里传来一阵骚动,田氏掀开帘子跑出去看,没一会,她又跑进来,连拖带拉,拽着年过半百的老婆婆进来了,“太好了,稳婆来了,谢天谢地,总算有盼头了。” 那稳婆在十里八乡也算是很有名的,接生过的小娃不下百八十个,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因此也备受人尊重。她一进来,瞧见屋子里围了这么些人,布满皱纹的脸一板,“进来这么些人干啥,都出去,统统出去,留下一个给我打下手就成了。” 最后,屋子里只留下田氏,其他人都被赶出去了。 临出门时,麦芽还听见稳婆的声音。 “哟,宫口都开三指了,钱家媳妇,你听我的话,我让你用劲,你再用劲,别他时候别喊也别闹,你这娃头都下来了,很快就能出来哩……” 麦芽这回放心了,只要孩子头正,宫口能打开,凭着钱氏的身板,加上刚刚又吃了东西垫着,生出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林翠看她表情没那么严肃了,悄声问道:“你在想啥呢?” 麦芽对她神秘的笑笑,“也没啥,不过……很快钱家就要添小娃哩!” “你,你是说,钱嫂子没事啦,她能生下来了?” “嘘,你小声些,”麦芽见她叫的声音大,赶忙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拉到角落里,“你叫那么大声干嘛,等钱嫂子生完了,自然就知道了嘛!” 林翠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一时心急,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能吃东西,就说明没事?”她看见钱氏能吃东西,心想,老人们说过,只要能吃饭,就说明还有希望。 “哎呀,我哪里会知道,我是瞎猜的,再等等吧,或许很快就能出来了,”一时半会跟她也解释不清楚,她也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哪能说的太仔细,不然说林翠要怀疑,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呢。 林翠也不再吱声。 听着里面传来的沙哑叫声,麦芽直叹气,“唉,你说钱嫂子也够倒霉的,咋说摔就摔了呢!”看着钱满仓也不是那种不顾家的男人,按说不该让他婆娘出这种事的啊! 林翠神经兮兮的凑到她耳边,“你是不知道,这些天,谢家出了怪事,说不定就是受了她的牵连,钱嫂子才摔跤的呢!” 鬼神之话,麦芽一向都是不信的,可听到林翠说起谢家的事,她也好奇了,“她家出了什么怪事?” 林翠也喜欢八卦,她把麦芽拉到屋外,坐到老树根下,讲了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 谢婆子自从在田家上大梁那日闹了一场之后,夜里经常睡不好觉,不是听见有怪叫声,就是说看见妖狐在她家屋顶上乱跳,总之,她每天神神叨叨的。听说,昨儿还请了法师来做法呢!就是不知道捉到啥没有。 昨儿下午,钱氏在家门口忙活,冷不丁被那拿着大旗,摇着铃铛的老道士吓了一跳,脚下打滑,就摔在地上。这不,现在就成了这样。 谢婆子会夜不安枕,这是麦芽意料中的事情,那天她回去之前,脸上的表情都写的清清楚楚,也是她平日里亏心事干多了,不然哪会自己吓自己。 这话,麦芽没有跟林翠说,因为钱家院子里突然传出一阵婴儿的蹄哭声。那声响亮的很,气也足。 大家都冲进院子,钱满仓更是搓着手,满脸欢喜的站在堂屋门口。 过了一会,田氏从屋里出来,怀里还抱着个,用棉布包着的小娃,麦芽跟林翠,都兴奋的冲上去看。 ☆、第74章 要盖房了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田氏把小娃交到钱满仓手里,“快看看吧,你媳妇又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足足有七斤重,难怪他娘费了半天劲生不下来,敢情是这小娃身子太胖,卡住了哩!” 原本紧张的气氛,在田氏的戏言下,都化开了。 钱满仓抱着小娃,眼里闪着泪光,嘴里只会说个好字,其他啥话也讲不好了。 林翠看了眼那个小娃,凑过来跟麦芽讲,“他家小娃很难看哟,脸上都是皱纹,跟个小老头似的,一点都不好看。” 麦芽便跟她说,刚出生的小娃,脸皱在一起,难看的很,得过一阵子,才能变的粉嫩粉嫩。 因为钱氏刚生完孩子,田氏便留下,跟着林氏,黄氏一起帮着她家料理些事情,等下午钱氏娘家人来了,她们才各自回家。 李氏因为帮不上什么忙,等钱氏一生完,她就走了。 看着没什么事,麦芽也赶紧回家去了。 一回到家,冬生正在家里忙,昨儿还剩了几个馍馍,他便搁进大锅里蒸了,又把家里的牲口喂了一遍。眼看妹妹跟娘还没回来,他便准备去村里看看。 没想到,他还没出门,麦芽就回来了。 “咦,咋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娘呢?” “娘还在那儿呢,钱嫂子生了个大胖小子,她娘家人还没来,娘就留在那帮帮忙,我就先回来了,”在那站了一上午,她渴坏了,一回来就跑进厨房,喝了一大碗凉水。 冬生跟进厨房,“平安就好,你都不晓得,林婶跑到地里去找娘时,那脸色有多难看,我当时还以为钱嫂子不行了呢!” “呸呸,你说啥胡话呢,人家母子平安,”麦芽走过哥哥身边,接连吐了几口唾沫。 冬生嘿嘿的笑道:“是我说胡话,当我没说。” 麦芽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瞧见原本盛卤肉的大盆都空了,就问道:“哥,早上进卤肉的人,都来过了?他们今儿进了多少?” 一听妹妹提到进货,冬生脸上绽开笑容,“今儿比昨儿又多卖出去二十斤,每家都多进了几斤,照这样下去,我们每天做的卤肉只怕都不够。” 不光是卤肉不够,连家里锅灶也不够用了,只用一口大锅做卤肉,肯定是不行了。 麦芽想了想,“那就再修一口大锅,哥,家里不还剩些料子吗?不如再盖间小厨房,咱以后还要做好些事情,一个厨房肯定是不够用,再说,等到了冬天,把土灶搁在外面,总是个问题。” 冬生也觉得妹妹说的有理,便道:“成,不过要是再盖小厨房,光这点材料也不够,我带着再去买点。” 中午,兄妹两个简单的吃了饭,吃过饭,麦芽把锅碗洗了之后,就坐到院子里剥棉花。 田家的那几块地,因为地势高,以前庄稼收成不好,总是旱。今年改种棉花跟粗粮,却长的格外好。 山芋就不用说了,靠着冬生勤快,山芋秧子一挖出来,那大的足有几斤重。棉花长的也好,因为地势高,就算下大雨也不会淹涝。那一大片的白花,看起来喜人的很。 玉米秧都枯了,冬生接连挑了好几天,才把玉米杆挑回来,现在都堆在院子里,还得抓紧时间把玉米剥下来,玉米杆子留着烧火。如今田家也不缺喂猪的粮食,要不然这玉米杆子打碎之后喂猪也好。 冬生也搬了凳子,坐过来收拾玉米秧子。那些晒好的玉米,都栓着,挂在廊檐下。今年田家收获不错,玉米都挂满了,等到打碎的玉米渣吃完,再现磨。 “哥,过几天你去趟县城,当初我跟赵顺叔说好的,你去趟县城,让陈掌柜给他带个话,就说咱们过些日子去瞧瞧他,顺便谈谈梨树种的事,”麦芽一边剥着棉花,又想起种梨树的事。看着满山的荒坡,她就发急。眼下盖房子,已经把家里存的钱都花光了,目前只留下周转的银子。也把元青花了不少钱,他也要盖房子哩。 冬生点头道:“嗯,等去完了,回来还得赶紧再攒些钱,元青家的房子也得赶紧盖,不然等入冬就没法动工了。” 麦芽道:“哥,你跟我想一块去了,元青家的房子是得抓紧时间盖,等房子盖好了,心就定了。” 说着话的功夫,田氏从钱满仓家回来了。 “咦,娘你回来啦,吃饭了没?”麦芽瞧她疲惫的很,走路也没劲。 田氏嘟囔道:“吃啥饭哪,你钱嫂子娘家人来了,家里围了一屋子人,我们看着没啥能帮的,就都回来了,他家现在忙的很,我回家来吃不是一样吗?” 麦芽站起来道:“今儿家里没剩饭,我跟哥哥中午热的馒头吃,要不我给你打碗糖水鸡蛋吧!” 田氏直摇头,“不用不用,给我弄碗凉粉拌拌吃就行。” 麦芽知道她是心疼鸡蛋,也不问她了,去厨房打了三个鸡蛋,加了红糖打的,又在糖水里搁了几个大红枣。 这枣子还是上回元青给她买的,一直没舍得吃。 她端着糖水鸡蛋出来,田氏瞧见碗里的东西,心疼坏了,“又不是我做月子,打啥糖水鸡蛋哪,还入大枣,这大枣是元青买给你补血的,给我吃了,算咋回事哩!” 麦芽坐回到矮凳上,继续剥棉花,听了田氏的话,笑道:“娘,你要是做月子,我也这么伺候你!” 这回连冬生都笑了,在田氏发火之前,他插嘴道:“娘,傍晚还去起山芋不?”上午起了一半,田氏就走了。 田氏嘴里嚼着鸡蛋,含糊着道:“去,那咋不去,乘着没下雨,得赶紧把山芋都弄回来,要是淋了雨,山芋还不得烂喽。” 新起的山芋,要是保存不当,就容易烂,不过麦芽此时想的却是,等把山芋晒上几天,收些水份,就能放到锅洞底下烤山芋吃,冬天还能用来做山芋粉丝,自己家做出来的,肯定比那些加工厂出来的好吃。 田氏吃完了糖水鸡蛋,总算缓过劲来,也坐过来,帮着麦芽剥棉花,瞧着白花花的一片,田氏叹了口气,道:“今年冬天,总算不会再让你们受冻哩,往年咱家没棉花,一到冬天,麦芽就冻的成在缩着脖子,这手啊,脚啊,都生了好些冻疮,烂的很狠了,都能看见肉……” 麦芽听着听着,就听不下去了,“娘,今年不是有棉花了吗?咱今年多弹些被子,都换新的,这些棉花也足够了,另外每人再做几件棉袄,把装备置办齐了,冬天才能不发愁嘛!” 冬生是无所谓,他经冻。 往年,麦芽冻的直流鼻涕,可他一点事也没有,穿着单裤单鞋,照样在雪地里走。 虽然他经冻,可每回他看见麦芽冻成那样,也心疼的很,于是也对田氏说道:“就是啊娘,今年这棉花就别卖了,多给麦芽做几件棉袄,我不用做,都给她做,你也多做几件,这些年,你都没添过新衣服哩!” 田氏在两个娃脸上来回瞧了一阵,失声笑道:“我又不是你们后妈,说的好像我虐待你们似的,行行行,今年咱家棉花一斤都不卖,全交给你妹妹,管她是要做啥,总之,娘不管了,这总行了吧?” 冬生咧着嘴笑了,剥了会玉米,他还得抓紧时间把堂屋地,抹一遍,得抹光滑了。回头还得挖蚯蚓,穿黄鳝笼子。 傍晚的时候李元青过来了,他是从后山下来的,他家今年也种了不少棉花,其他的也跟田家种的差不多,如今家里也忙的很,还得顾着收黄鳝,总之,大家都很忙。 元青先到小溪沟,把两只兔子皮剥了,这皮他留着卖,肉就给留麦芽烧烧吃。 麦芽瞧他热的脸通红通红的,忙去井边给他打了些水,给他洗脸。转回身,再去看他今天的收获。 “现在猎物少,不好打,天又这么热,你这样急着上山干啥哩?” 元青洗好脸,把布巾往晒晾衣绳上一搁,笑呵呵的说道:“我瞧着今儿下午没什么事,就去了山里一趟,平日去山里的人也不多,猎物还是很很好找的,我今儿收获就不错,两只野兔,好几只山鸡呢,还挖到些不错的药材,等晒干了,再拿到县城里卖。” 他这样急,当然是有原因的,一切都为了盖房子嘛。 麦芽自然也明白,她并不戳破,只是笑道:“我去给你盛碗绿豆汤,兔子让哥哥收拾吧,我可不敢弄。”剥了皮的兔子,血淋淋的。看上去很吓人。 元青瞧见她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娇态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还是我来收拾吧!” 他手上动作也快,三下两下就把两只兔子内脏刨洗干净,野鸡也宰杀了,把毛拔了,内脏掏洗干净,随后递给麦芽,问她这兔子跟野鸡打算怎么做。麦芽笑而不答,只说先搁着,到时候就知道了。 洗好了手,元青才问道:“你哥去哪了?怎么都没见着他?” 麦芽把那两只兔子用个瓦盆装了,一边对他道:“我哥去下黄鳝笼了,今儿了下的多,恐怕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你今天没下吗?” 元青笑呵呵的答道:“还没呢,我这就回去下,那……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要走,麦芽忽然想起来一事,忙叫住他,“元青哥,你等一下,我炕了些芝麻饼,你带些回去吃,先垫垫肚了,再去下黄鳝!” 麦芽赶紧跑回厨房,用个小竹篮子,装了二十几个饼子,一并塞给了他,“喏,还热乎着呢!” 元青咧嘴笑了,“哎,我晓得了。” 抱着怀里热乎乎的饼子,李元青一路往家去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虽然还不到秋风扫落叶的地步,但这会已经有些凉意,他还没到家,远远的就看见李氏缩着腰,站在门口。 瞧见他回来了,李氏脸上蕴开一抹笑容。 “娘,你站这儿干嘛呢?”元青唤了她一声。 李氏笑道:“我喂好了猪,就出来看看,你又打麦芽那里过了?”她看见元青手里的竹篮子,就知道这小子下山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田家。 元青嘿嘿的笑了,垂下脑袋,“顺路嘛,哦对了,这是麦芽做的芝麻饼,让我带给你吃的,”他把小篮子搁进李氏手里。 李氏低头一看,欢喜道:“哟,芽子做的饼真好看,还是芝麻馅的,闻着就很香哩!” 元青听见他娘夸麦芽,也笑的开心。 娘俩站在门口,说了一会话。 元青问道:“娘,我刚回来的时候看见钱大哥,家里好热闹,他家是咋了,出啥事了吗?” 李氏也往那边看,唏嘘道:“差点就出事了,还好,她娘俩命大,满仓家这回又添了个大胖小子,过几天还得吃喜面呢!”(这边管生孩子的喜事叫吃喜面,管成亲的喜事,叫喝喜酒。) 元青也真心的替他们高兴,“平安就好,那明天咱也抓只老母鸡送过去吧!” 李氏点头,转身准备进家了,“成啊,掏些钱,再抓只老母鸡,这礼也够了。” 还没进到一半,李家的另一个大门开了。 “元青!”那边门里走出来个身穿蓝布马甲的年轻男人,面目跟李元青有几分相似。只见他拉开大门,朝着元青走了过来,走到跟前时,讨好的冲他们唤了声,“娘,元青!” 李氏刚刚还是笑脸,这会立刻板起脸来了,“你不在你家好好待着,跑我家干嘛来了,你媳妇又有啥要吩咐的?” 李元木走出来时,也没把大门关好,两个黑亮圆滚滚的小脑袋,从大门门里面探出头来,朝李氏他们这边看。 听见李氏冷冰冰的问道,李元木面上有些发窘,“娘,你这说的是啥话,何秀也不是那样的人啊!”何秀是李元木的老婆,至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很快就能看见了。 李氏也不理他,转身回了家,李元木也跟了进来,大屋门口那两个小脑袋,见自己的老爹进去,也偷偷摸摸的跑了过来。 李元青走在最后,看见两个侄子,微笑着摸摸他们的头,让他们进去了。 回了家,李氏拽过凳子坐在院子,对着李元木,冷着脸问道:“说吧,你又有啥事,说清楚,讲明白了,我心里踏实,”她太了解李元木的秉性,要说成亲以前,他也是个孝顺听话的乖娃,人长的也高大挺拔,跟他弟弟一样招人喜欢。可当初他偏偏就看上何秀。 何秀娘家是老土井的,老土井离榆钱树村有一段路。当初,何秀也是十里八乡数得上的漂亮女娃,成了很多男娃心里的女神,这其中也包括李元木。可李家穷,李氏也不敢冒冒然去上门提亲,最后,还是何秀看上了李元木,几番周折之下,才跟嫁给了李元木。因为原来不易,也更因为何秀的确长的很俊,所以李元木一直跟捧珍宝似的,把她捧在手里,精贵的不得了。 可是何秀当初会答应嫁给李元木,说了一个很苛刻的条件,那就是得分家,她一早就了解到,李元木下面还有个没定亲的弟弟,加上一个腿脚不好的老母亲,再怎么说,这两人今后都是李元木的累赘。李氏原本还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哪能娶了媳妇就不要老娘了呢。在她看来,娶媳妇就得娶贤,所以她不是很喜欢何秀,长的漂亮有啥用,漂亮又不能当饭吃。乡下人,最重要的是过日子,又不是去选美。她这样想,但是李元木却不这么认为,他性子固执,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后来,李氏想想也就罢了,只好他们俩能过的好,日子顺当,她受点委屈也没啥。于是,李元木一成完亲,他们就分家了。按道理说,李元青也是男娃,应该跟平分才是,可是……唉,这其中的原由也说不清,原本也很难理的清。 李元木听见老娘这样问,一时有些无话。 那两个小娃乘着他们说话的时候,溜进堂屋,开始翻箱倒柜的倒腾,一眼又看见李元青把麦芽做的芝麻饼搁在桌子上,纷纷跑过去,抱来吃了,边吃还边嘀咕,“二叔,这是啥饼子,这么好吃哩!”说话的是大一点的男娃,有八岁,他叫李大头,旁边的是弟弟,李小豹,他俩只差一岁,因为年龄接近,两人没少打架,谁也不让着谁。这会抢着饼子吃,不一会,又开始吵吵起来。李元木还没讲正题呢,就被他俩吵架声音给打断了。 李大头也是个爱闹事的货,上手就给了小豹一脚,小大人似的冲他嚷嚷道:“抢啥抢哩,你饿死鬼投胎啊,再敢过来抢我肖死你!” 这话怎么听也不像七八岁的小娃会说的,但李氏耳尖,听出这是何秀经常挂在口头上的。 李元青也在堂屋,正要去把小豹拉起来,不想那孩子鬼机灵的很,也不像其他孩子哭天抹泪,坐在地上耍赖。只见他蹭的从地上跳起来,对着哥哥就扑了上去。一边扑还一边骂脏话,两只不大的小手,搂上去就掐住大头的脖子,“臭大头,死大头,叫你推我,看我不掐死你,掐死你!” 李大头丝毫不慌乱,他毕竟大一些,两手一撑,就把李小豹拨拉开了,“你还敢掐我呢,踢你,我踢死你……” 李元木脸一拉,怒喝一声,“闭嘴,你俩又吵吵啥!”他走过去一手拎一个,把他们拎出了堂屋。李大头被拎着时,也不忘了抓一个芝麻饼。 李元木把他俩扔到院子里,他俩气呼呼的瞪着对方,谁也肯先转过脸。 这两个毕竟是李氏的大孙子,就算她对李元木跟何秀有一百个不满意,但跟孩子也无关哪。 她冲着李元木直挥手,“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动不动不是打就是骂,小豹,大头,都过来,到奶奶这里来。” 那两个小娃跟定住了似的,谁也不动,谁也不理,互相瞪着对方,就是不肯挪开眼睛。小豹还嘟着嘴,那模样倒是挺可爱的。 李元青也从堂屋走出来,瞧见他俩这副模样,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容。 李氏一拍大腿,“这两个孩子,都叫你们给惯坏了,这脾气以后还了得!” 李元木对着她娘的教训,也不敢反驳,只说孩子还小,现在也不能管的太严厉。其实最关键的是,何秀对孩子惯的很,哪怕他俩在家闹翻天,何秀也不舍得打一巴掌。 这事实李元青跟李氏都知道,两家就隔了一堵墙,能不知道吗? 但是,既然都已经分家了,李氏也不能多说什么,只问李元木究竟有啥事,清楚了好。 李元木蹲到堂屋门口的台阶上,有些尴尬的说道:“娘,是这样的,我听村长说,今年咱村子要办个小学堂哩!” 李氏光着坐着说话,也闲的慌,就拉过院子里晒的棉花,剥起棉花来,听到这,也感兴趣了,“哟,还真要办学堂啊?前一段只听他们传来传去,我以为都是谣传呢!” 李元木赶忙摇头,“不是谣传,是真事,我今儿去瞧村长了,是听他讲的,教书的夫子以前就是咱们村的,听说还是个秀才,只因一直没能高中,所以一直孤身到老,现在想回村子里,给村子里的人做点事。” 李氏点头道:“好像咱村以的确出了个秀才,但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人教就好,咱这附近其他几个村子都办起了学堂,就唯独咱们这儿没有,这回总算能让村里的小娃都去上学了。” 李元木一听李氏这口气,笑呵呵的蹲到李氏跟前。而李元青一看他这这副表情,就知道他这哥哥肯定有事。 李元木道:“娘啊,要是学堂真能盖起来,我家两个娃儿就都得上学,夫子也要收束脩,这笔费用可不是个小数目,我听说元青这些日子也干到不少钱,到时候你们可得帮衬着些,毕竟他们也是您的大孙子嘛!” 李氏眼睛一眯,把棉花往地上一扔,不悦道:“元木啊,我们分家也有好几年了,你们两个大活人,咋连小娃上学都供不起哩,村里的学堂,那束脩能要多少钱?哼,别跟我说,你们没钱,你弟弟还没成亲呢,咋不见你替他想想!” 她刚一说完,大门外就冲进来一个盘着头的少妇,小腰细的很,头发也梳的光亮,身上穿的衣赏干净整洁,倒是不像农家媳妇。 这冲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何秀,自打两个小娃进了这边的门,她就偷偷趴在外面听。直到这会实在听不下去了,才不管不顾的冲进来。 对于她这种唐突的行为,李家的三个人都没有反应,习以为常了,连地上坐的两个小娃也没有任何的动静,仍是大眼瞪小眼,比着谁先认输。 何秀站到院子,掐着腰,下巴扬高高的,那神态,像足了一只高高仰首的大公鸡。 “娘,瞧瞧你说的啥话,那不管咋地,这两个都是你孙子吧,就算分了家,他们还是姓李不?你要说不管也成,那明儿我就给两个娃把姓改喽,让他们跟我何,从今以后,就不是你们老李家的人!” 这一通吼的,把李元木面上也吼的无光,他拽着何秀,让她别说了,但是何秀哪里会听他的。她狠狠瞪了李元木一眼,李元木也是天生怕老婆,被她一瞪,顿时哑巴了,缩着脑袋蹲回原地去了。 李氏看着自己儿子变成这副怂样,心里别提是啥滋味。李元青见何秀说话越发过份,黑着脸拦住她,“你说够了没有,你自己养的孩子,你爱怎么着没人管你们,都走,我要插门了!” 李氏扯住元青的胳膊,低着头直摇脑袋。 何秀讥笑一声,抱着双臂阴阴的笑道:“哟,几天不见,你倒是会讲话了,那田麦芽究竟给你灌了什么*汤,看把你迷的五荤三素,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吧?你们要真不管,我明儿就给两个娃改姓去,以后,他们就不是老李家的人,呸,连个学堂都不愿意给孩子上,亏的你们,一个是奶奶,一个是叔叔,有你们这么当长辈的吗?” 何秀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像个温良的女人,可要是一张嘴,那家伙,跟泼妇也没啥区别。 李氏被她气的直发抖,李元青也气的不行,要不是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他早一拳头抡过去了。 李元木就蹲在一边,耷拉个头,不声不响,就好像跟他无关似的。 一直互瞪眼睛的小兄弟俩,受不了他娘的高嗓门,大头吼了声,“吵死啦!”吼完了,跟小豹两个人爬起来,扭着屁股往家去了,临走时,还顺走了鸡窝里刚下的几个鸡蛋。 李元青急道:“大嫂,他俩顺东西呢,你都不管管吗?”这东西顺的,也太顺手了些。 何秀当然也瞧见了,可她把眼睛一瞪,狡辩道:“他俩拿你们的东西也叫顺吗?真是的,拿你们几个鸡蛋就心疼成这样,真是抠到家了!” 李氏心痛的道:“那是几个鸡蛋的事吗?俗话说,三岁看大,小的时候不管,难不成你还等着他们去偷鸡摸狗吗?真是的,就是再惯也不能惯成这样!” 何秀一时无话回她,只好拉回原来的话题,“别扯开话题,你们就说到底给不给个小娃上学吧!” 李元青气愤的说道:“什么叫给不给,上不上学是你家的事,别往我们身上推!” 何秀尖着嗓子,说话阴阴的,“他们两个也是姓李的,小事我们管,大事你们不得也一块管吗?就凭他俩姓李,这事就这么定了,等村里学堂办起来,你们只管掏钱就成,元木,走了,回家吃饭。” “哎,”李元木站起来,跟在自己婆娘后头,又想起堂屋桌上还有几个芝麻饼,他倒也不客气,连着竹篮一块拿走了,“娘,你们天天都能吃上新菜,这个……就给我们尝尝鲜了。” 来嚷嚷这么一通,他们倒是走的心安理得。李元青跟上去,他们前脚出门,后腿他便用力把门关上了。 何秀站在门口,冲着身后的大门啐了一口,随后跟斗胜的大公鸡似的,回家去了。 关了门,李氏娘俩坐在院子里,李氏想着大儿子一家那副德行,连声叹气。 她小声跟元青说道:“唉,你哥哥咱是没指望了,你也别怪他,合该是他的命,也是咱们的命,”或许前世她们欠了何秀,这辈子,她就来讨债了。 李元青蹲在她身边,“我没事,他吵他的,我过我的,等以后搬的远,也就清静了。” 李氏愁的很,“哪里能真的清静,咱房子还没盖,他倒惦记叫咱们供孩子上学,他也不想想,你现在什么处境,眼看着麦芽家越过越好,咱要是不把房子盖好,拿不出像样的采礼,咋去提亲,就算你田婶不介意,我们也拿不出手啊!” 元青知道她娘说的是实情,以前田家过的穷,两家没有距离,如今麦芽凭着聪明能干,日子一天天好了,可他还是原地踏步,要不是经常上山打猎,只怕离盖房子还远着呢! 李元青道:“等房子盖好了,地方也大了,到时候我们再我喂几头猪,多喂些牲口,日子总能越过越好的,眼下,在这边地方太小,啥也不能多养,只能等房子盖好了。” “嗯,也是,元青啊,咱家盖房子,你别担心钱的问题,这几年娘也存了不少,先盖着,要是钱不够,我去找你爷爷他们借点,等过年的时候把这两头猪卖了,也能把钱还上,娘对你有信心,就凭你这么勤快,还怕将来日子过不好吗?” 李元青笑了,“成,那咱就先盖房!” 晚上,娘俩吃的是稀饭,幸好之前她有准备,不然现在真得吃锅贴了。 田家晚上吃的是芝麻饼,田氏以前没做过,以前顶多拿没发好的面团,直接扣在大铁锅边上,等于是炕热的,这种馍馍称为死面馍馍,造型虽然不好看,但却是最简单的方法,而且那炕糊的一面,吃起来又焦又脆,好吃的很。只不过这种死面馍馍,却不易放冷,冷了之后硬邦邦的,嚼不动。 田氏咬了口软乎劲道的芝麻饼,直称赞这饼做的好吃。 冬生也吃着饼,就着稀饭吃,吃的甭提有多香。 麦芽笑着对他们说道:“这饼当然香了,先前得把芝麻搁锅里炒熟,回头加上白糖捣碎,这两个一混和,那味儿香漂十八里呢!” 田氏乐呵呵的道:“我说这芝麻咋这样香呢,原来你是炒过了。” 娘三儿坐在堂屋里吃饭,外面星光闪闪,圆月挂在天边,夜里温度不高,凉爽的很,偶尔一阵风吹过,还有些冷呢! 田氏又说起钱家的小娃,她下午走的时候,那娃都睁眼了,小模样长的跟钱满仓一个样。 麦芽想起林翠白天说的话,于是问道:“娘,白天我听林翠说,钱家嫂子是被个道士吓着的,听说那道士是到谢家去的,难不成还真是谢老二请了人去捉鬼啊?” 冬生不屑一顾,“他们心里要是没鬼,还怕个啥!” 田氏咬着馍馍,也道:“就是,我看是谢婆子亏心事干多了,自己吓自己,平白无故的,哪个鬼闲的没事干跑去找她!” 麦芽被她的逗笑了,但她还是要把话清楚,“其实,谢婆子之后所以这样,恐怕还是因为那天我说的话,要不是我吓唬她,她也不会成这样,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去跟她讲明白。”不管谢婆子有多么叫人讨厌,总的来说,还不至于到要害她的地步,要是真把她弄出个好歹来,她心里也不好过。 但是田氏跟冬生却都不这么认为,冬生首先不同意,“当初是她说你像狐狸精,又不是我们逼着她讲的,现在她被自己的话吓着,那能怪谁,要怪只怪她嘴上没德,自讨苦吃。” 田氏道:“你哥说的对,你现在要是去谢家,不管讲什么,他家人也不会信,好端端的,咱去受那个气干啥,再说了,那天你也没说什么,都是谢婆子捏造出来的,麦芽,娘告诉你,可千万别去,省得到时候惹了一身不是回来。”田氏知道女儿是还是太善良了,但具体谢婆子是啥毛病,她们也不清楚,冒冒然去了,人家还指不定要怎么想呢! 见哥哥跟娘都反对,麦芽也只好作罢。 吃了饭,她把碗收去洗了,走出来的时候,把厨房门带上,防止野猫进去偷吃。 等她跟田氏都回屋了,冬生才站在院子里,用冷水冲了个澡,随后也回了自己屋。 如今,他的房间是家里最大的一间,里面布置简陋的很,只有一张床,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墙上挂着一只打磨非常亮堂光滑的弓箭,弓箭旁边挂着一柄短刀,另外一边的墙盯了个木楔子,上面挂了几件衣服。 屋里的墙角搁了一双旧布鞋,一双草鞋。这便是一个男娃所有的东西,虽然少的可怜,但在冬生看来,却已经是非常富足了。他对以后奢望不大,在妹妹跟娘面前,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田父死的那年,他也懂事了。那时田父拉着他的手,郑重的嘱咐他“冬生啊,以后家里就靠你了,爹没本事,没能看着你们长大,是爹不好,你妹妹还小,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得照顾好她,记得要孝顺你娘,她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等你长大成亲了,要好好供养她,知道不?” 田父说完这话,就咽了气,甚至没来得及听冬生的回话。 那晚也是这么个凉爽的天气,可田家的三口人,却如同坠入地窖,冷的刺骨。 这一夜,冬生一直梦见田父,把枕头都哭湿了,直到鸡鸣三遍,他才醒过来。起身之后,到院子里用凉水洗了把脸,总算好过了些。 天刚蒙蒙亮,远处村庄里的其他鸡,也陆续开始打鸣。 更远处,山坡上,河塘上,升起薄薄的雾气。 四周更是寂静的很,鼻间还能闻到山野间特有的气息。 这就是乡下人的一天,从鸡鸣开始。 冬生悄悄扛着锄头下地去了,现在棉花还没开完,他想去把地翻翻,屋后的地也得翻,因为麦芽说想种些红豆跟麻豆,可以烧稀饭吃。 入秋之后,头天晚上就起了雾,冬生没走多远,裤脚就被露水打湿了,草鞋也湿透了。 田埂周围有不少含着花苞的野花,还有遍地快要开放的秋菊,一些迎风招摆的狗尾巴草,更是草地间独有的风景。他随手拔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嚼最嫩的根茎。 这种野草,其实也没啥味道,就有股子清香的气味。 冬生一手扛着锄头,一手摇着狗尾巴草,翻过一处高地,再往下去,就是田家的棉花地。 之前谢老二说要收他们家的地,那块地不在这儿,今年只种了些玉米,已经收回家了,眼前的这块棉花是属于田家的,是田父还有的时候,开垦出来的。 刚一到田里,他眼尖的发现一个人影也往这边来了,瞧那身型,不是李元青还能是谁。 李元青也瞧见他了,径直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冬生看见背着竹篓,等他走近了,便问道:“你这是要去收黄鳝笼?” 李元青也穿着短褂,两条结实的胳膊比冬生的还粗,他冲冬生笑了笑,“本来是要去收黄鳝笼的,可看见昨晚棉花开了不少,我先摘棉花,等回头再去收黄鳝,你昨儿黄鳝下了吗?在哪下的?” 冬生放下锄头,把锄头撑在地上站在那,“我昨儿黄鳝笼子下的远,这附近都被他们下完了,我就去了小溪沟上游,那里下的人少,就是路程远了些。” “我说那里的黄鳝笼子是谁下的呢,原来是你,我也跑那儿下去了,要不等会,咱俩一块去收吧!” 冬生道:“成,你去摘棉花,我把这地拢拢,回头咱俩一块去,对了,谢老二说要把地还给他,你咋想的?” 元青面色有些难看,叹了口气,“还就还呗,不过还了之后,我家地就少了,就这一块,只怕种不了庄稼了。” 冬生也皱起眉头,“谁说不是呢,可老种他们家的地,又能收多少粮食?先不说了,赶紧干活吧!” ☆、第75章 请客 两家的这块地,只隔了个山坡,也就是麦芽那会来送茶的地方,等到太阳稍稍露出些头时,元青已经摘了满满一竹篓的棉花,冬生也把棉花地锄完了。 两人在岔路分了手,约好等会一块收黄鳝笼。 元青一路跑回家,倒了棉花之后,就背着篓子,出门去了,不能耽搁,更不能收迟了,要是碰上那顺手牵羊的人,把笼子收了,一晚上的收获可就全没了。李氏在后面喊他吃过早饭再去,可李元青早跑了没影了。 冬生一回到家,也赶紧收拾东西。 田氏跟麦芽都起来了,田氏坐在院子里洗衣服,麦芽在厨房洗早饭,今早上烧的是稀饭,用麻豆烧的,昨儿剩下的芝麻饼子,也用竹筏子蒸在稀饭上面。 见冬生从地里慌慌张张的回来,田氏一边搓着衣服,一边问道:“你这么急,是要干啥去啊?” 冬生还在摆弄扁担,听了田氏的问话,头也不抬的答道:“我跟元青约好了一块去收黄鳝笼子,他马上就来,我昨儿下的有些远,恐怕要过会才能回来,早饭你们吃吧,不用等我了。” 正说着话呢,李元青已经来了,他走进院子里,“好了没有,快走吧!”说话时,还朝厨房看了看。 田氏招呼他一声,又叫他们吃了早饭再去,两人都直摇头,现在收黄鳝比较重要。 麦芽在厨房听到动静,赶忙掀开锅盖,拿了六个芝麻饼出来,追到门口,“等一下,把这个带上,就当早饭了,给,正好你们一人三个。” 她把饼子分给哥哥跟元青,冬生接过饼子,“行了,你快回去吧,我们过会就回来了。” 看着他们走出老远,麦芽才转身回家。 田氏已经把衣服搓好了,又把衣服搁进篮子,跨在胳膊上,对她道:“我去把衣服清了。” 麦芽道:“要不我去清吧?” 田氏直摆手,“你就在家吧,就几件衣服,我一会就回来了。” 麦芽回屋,把里里外外都扫了一遍,又拿抹布把灰尘擦干净,她自己的大炕也端了水,抹了一遍。 然后,又去厨房,把稀饭揭开盖子,凉一凉。 等到太阳出来了,还得把玉米跟棉花都抱出来晒一晒,之前她晒的豆角干,瓠子干,也都还得晒。 没过一会,田家的院子里就晒满了农货。 娘俩吃过稀饭,又得开始准备早上要批出去的卤肉。 吃过早饭,李氏也过来帮忙,三个人在院子里,忙忙碌碌。 当日头升上墙头的时候,王大庆先赶着驴车来了,他把车子停在门口,又搬下来几个大瓦盆,一进来就笑呵呵的跟田氏还有李氏打招呼。 “两位老嫂子,我又来了,”放下坛子拍,王大庆熟门熟路的,走到井边打水洗了个脸。 李氏笑道:“你要不来还坏了呢,大兄弟,你昨儿生意咋样啊?今天得进多少货?” 王大庆洗好脸之后,笑着走到她们跟前,端了个小凳子坐下道:“今儿我们村有户人家娶媳妇,人家指名要上卤肉,所以我今儿得多进些,能多给我十斤不?” 田氏坐在一边分辣椒汁,听了他这话,笑着问道:“哟,是哪家要娶媳妇?” 王大庆拿草帽扇风,笑呵呵的回道:“就是我们那的老村长,他家小儿子今天是正期,差不多得摆十好几桌呢,我只怕多进十斤都不够,要是真不够,我得把散卖的多分些给他,人家办一次酒席也不容易,缺了菜可不成!” 麦芽在一旁听的很起劲,都说乡下人实诚,要是办个酒宴啥的,只管捡好的上,哪怕家里再穷,可在对待客人方面,却从不吝啬,不像城里人,抠门的很。 田氏也笑着道:“是吗?你们王家村的村长,头几年我还见过呢,他家小儿子也没多少大吧,咋这么快就成亲了哩?” 李氏也插了句嘴,“就是,他家娃儿跟我家元青也差不多大,那年我们生娃的时候,我都还记得呢。” 王根生笑道:“他家娃儿不小哩,过了年也就二十了,哪里还小,他头两年就把亲事定下了,今年才过门,那家的女娃也比麦芽大一些,今天中午还得过门了。”说着,王根生忽然站起来,直骂自己不长记性,哪还能在这里坐着,得赶快把卤肉进回去呢。另外,他今天也进了不少的凉粉跟绿豆芽,等把他送走了,余下的凉粉跟绿豆芽,都剩不多了。 于是,田氏跟他们每个人都打了招呼,以后要是有办喜事的,得提前一天说一下,免得临到办酒席时,临时抓狂。 因为王根生进的多,等到把其他几个进货的人送走之后,家里基本空了,一点存货都没了。 等到日上三竿时,元青跟冬生才挑着黄鳝笼子回来。 得知家里存货都没了,他俩便琢磨着应该提前去进货,不然等小二下午再把卤肉送来,只怕来不及。 既然是要进城,麦芽便对他俩说,干脆再进些其他的回来,比如猪大肠,猪心,猪肝,这些都能做成卤的,另外要是有论斤称的鸡爪啥的,也能拿回家来,做卤肉卖。另外也能卖些素卤,比如花生豆腐干,千张啥的。麦芽想起菜园里的大青豆已经结的很饱满,或许拿它来做卤菜也是不错滴。这个想法,她暂时没告诉他们,等先试验一批出来再说。 这次进城要的货多,一个人去是不成的,元青便执意要陪他一块去,正好他前些时候攒的毛皮还有些稀罕的药材也要拿去卖了。 两人顾不上吃饭,便一同赶着驴车进县城去了。 因为没有事干,李氏便要先回去一趟,田氏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便叫麦芽陪着她一起,等忙完了,再陪着她一块回来吃午饭。 两人走在村里的大路上,人来人往的,路过的人,都跟李氏打招呼,有些人瞧着她们俩搀扶着手走,都掩着嘴笑了。 路上,李氏跟麦芽说起村里要办学堂的事。 “村里真要办学堂吗?”麦芽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她可喜欢听见小娃们的读书声,再者说,榆树村人口也不少,村里的小娃们成天没事干,不是到处掏鸟窝,就是下河去捉鱼,总之,没一刻是闲着的。光看林虎成天不着家,就知道他们有多皮。七八岁的小娃正是读书的年龄,要是全都荒废在玩闹上,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李氏想起昨儿傍晚,何秀说的话,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听说是要办,夫子是以前村子里的老秀才,现在老了,不想在县城里待,就想回乡养老,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晓得,我也是听人家说的。” 没说几句,他们就走到钱满仓家门口,他家昨儿才添的小娃,还没到吃喜面的时候,因此家里除了钱氏娘家人之外,就只有她婆婆在这伺候她月子。 钱满仓跟他娘也分开了过,只因他们身边还有个十岁的男娃,离成家立业还早着呢。 有农村,一般遇上这样的情况,大儿子成亲之后,都得分开过,不然矛盾可就没完没了了。当然了,李家情况不同,虽然当初李元木成亲时,李元青年纪也不大,但是李氏有病,再怎么说,他也得等到弟弟成亲之后,再分家,老话不是说长兄如父吗?身为长子,就该多担待一些。 本来李氏是不打算进去的,可从他家路过时,钱满仓闷着头就跑出来了,一看李氏打这儿过,忙笑容满面的招呼她,“李嫂子,快进屋坐坐吧,我正准孩子满月的时候请你们过来吃喜面呢!”钱满仓一句话,带着三声笑,满脸都是喜悦。 李氏摇头笑道:“现在就不坐了,等吃喜面,我再跟她们一块来,小娃跟他娘都还好吧,能吃不?”她现在不想进去,一屋子人,都不认得,去了也别扭,于是就站在门口跟钱满仓说话。 “好好,能吃的很,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吃一次奶,这不,他奶叫我去河里打些鱼,给娃儿他娘补身子,李嫂子,你还是进去坐坐吧,大勇他娘老惦记着,说要不是麦芽硬逼着她吃下那碗面,只怕真没力气生小娃哩,”因为高兴,钱满仓的话一下也多了起来,完全忘了沉默是咋回事。 麦芽听他提起自己,忙澄清道:“我哪有做什么,还不是大嫂福气好,命里带着富贵呢!”漂亮话,她也会说。 钱满仓乐的合不拢嘴,李氏催他赶快去打鱼,别净在这儿讲闲话。钱满仓对于没请她们进屋坐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可又得抓紧时间去打鱼,只得歉意的拎着鱼网走了。 告别了钱满仓,李氏再也不敢耽搁了,赶忙回了家。 麦芽帮着她,把两头猪给喂了,她自认家里的猪养的不错,可一看元青家的猪,才晓得啥叫天外有天。他家的两头猪,足足比田家的大了一圈。 喂完了猪,又给院里的几只鸡喂了食,李氏早晨起来的早,脏衣服早就洗了。 等忙完了这些,已经快到中午了。 李氏锁了门,便跟着麦芽去了田家。 这回,路上又碰上一个人,这人麦芽没见过,但看着村民遇见他,都十分的恭敬,而且那人走路的时候,还一步三咳,身子弱的很,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了似的。 他要去的方向,跟麦芽她们竟是一路。 在岔道口的时候,麦芽跟他碰上了,李氏哎哟一声,“呀,这不是村长吗?你咋在这儿呢?” 李氏口中的村长,正是麦芽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痨病患者,也是榆树村的村长,纪安山。 麦芽仔细打量这位才五十岁出头,身子骨却如同六十岁的老年人。不得不说,这位村长,可能因为身形很瘦,所以显的比较儒雅,身上有股子书生气,身上也穿着对襟长衫,算不得是什么好料子,穿在他身上,倒是很像衣架子的感觉。 纪安山看了看麦芽,又看了看李氏,最后笑着对李氏说道:“这几日身子骨好些了,我便出来走走,这是田家的小女儿吧?是叫麦芽对不?” 李氏笑呵呵的抓过麦芽的手,对他直点头,“是哩,这是麦芽,你也有两年多没瞧见她了吧,这会都长成大人了!” 纪安山笑的很和蔼,让麦芽想起前世的父亲,他也是这样的笑容,跟暖阳似的照在她身上,暖暖的,很亲切。麦芽对这位村长莫名的就产生些好感。 纪安山道:“是成大人了,只有我们老喽!” 李氏又问起纪安山要去哪,当得知他要去田家时,三人便一同走了。 路上,李氏问他到田家是不是有事,纪安山意味深长的说:“我就想乘着身子还利落,给村里人多干些事情,这几年光去养病了,都没尽到做村长的责任,要不是前些日子黄年跑去跟我说,我还不晓得咋这穷乡僻壤之地,有那么些宝贝呢!” 麦芽笑道:“咱村里的宝贝可多了去了,以前他们都光顾着种田,没时间去倒腾别的,可这田间,山里的宝贝,一直就在那,从来也没动过,现在去收获,也不晚啊!” 纪安山赞赏的对着麦芽笑了,“你这小丫头,还挺会说,”三人走到田家大门外,纪安山抬头一看田家的屋子,惊的嘴都合不拢,“哎呀,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才这么些时间,你家连房子都盖好啦?” 田氏听见说话的声音,从院子里走出来,一看站在她家门口的是村长,她的反应李氏差不多。 三人把村长迎进院子,麦芽赶忙又去厨房给村长倒杯茶水。 纪安山一直看着田家新盖的屋子,赞不绝口。 田氏忙道:“其实都是乡亲们帮忙,要不是他们帮着,我家哪能盖上新房,好些人来帮忙都不要工钱,就这,我们还借了不少外债,慢慢还呗!” 纪安山听了直点头,“是啊,咱村一向都不富裕,也怪我这个当村长的,一直病着,也没给大伙寻些好门道,如今看着你家越过越好,我这心里也算好过些了,”他说一句,得咳一声,咳完了,还直喘气,累的很。 麦芽听了他的话,心想,这位老村长倒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村民,倒是个不错的村官。 李氏跟田氏听他这样讲,心里也都难过的很。 李氏道:“村长啊,我们也没怪过你,再说了,这穷也不是我们一个村,咱这十里八乡的,还不都一样吗?人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也都靠着这些个庄稼过日子,种庄稼都得看老天爷的脸色,哪有个准,咱能不饿肚子,就算不错哩!” 田氏也同意她的话,“说的不错,前些年还打仗呢,如今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们也都知足的很!”以前只要打仗,就有官兵下来抓壮丁,那些被抓去的,十有*都很难回来。 麦芽心道:原来这里也有人打仗呢,她可不希望有战争,家破人亡不说,还会让以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搭。 纪安山又叹气,麦芽数了数,自打他坐下之后,已经叹了不下二十回。 麦芽笑着对他道:“那个,我能叫您纪叔吗?” 纪安山还沉静在自哀自怨当中,听见麦芽唤他,忙抬起眼睛,“你想叫啥都成,名字嘛,不过是个代号而已。” 麦芽也笑了,掂量了下用词,对他说道:“纪叔,我觉着,这做人,就应该往前看,日子过的苦不怕,过的累也不怕,只要别灰心,肯卖力气,肯动脑筋,还怕将来日子过不好吗?日子是人过出来的,路也是走出来的,有啥好怕的呢?” 她这一番话,不光把纪安山听愣了,连田氏跟李氏也愣住了。 田氏悄悄打了下她胳膊,示意她别再说了。心道,这丫头在村长面前这样说,不是不给他面子吗? 可纪安山在愣了片刻之后,忽然就笑了,“丫头,你的在理,说的好,我这几年被病给磨的,对啥都没了信心,就像你说的,我对自己都怕了呢!” 麦芽笑了,她看出纪安山不是个小气的人,否则她也不会说了。 既然都把话说开了,她索性也想跟他谈一谈,“纪叔,其实我老早就想找您谈谈的,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机会,正好您今儿来了,中午就在我家吃饭,等会我哥哥他们也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好好聊聊,你说行不?” 纪安山还是不住的咳嗽,可听了麦芽的话,顿时也来了精神,“成,那中午就在你家吃,就是麻烦了。” 田氏笑呵呵的道:“瞧您说的是啥话,我们平常想请您还请不来呢,说啥麻烦!” 麦芽站起来,对她们说道:“娘,李婶人,我们陪着纪叔说会话,我去烧饭。” 李氏扶着板凳站起来,不同意道:“我去帮你烧火,你一个人哪忙的过来。” 纪安山笑道:“我一个人在这儿坐着就成,你们都去忙吧!” 纪安山也没坐多大会,冬生跟元青就赶着驴车回来了,他俩一见院子里坐着个人,都吓了一跳,再一看竟是村长,也都惊讶不已。 既然村长有人陪,田氏也到厨房帮忙去了,又差冬生去把林德寿跟黄年叫了来,人多吃饭也热闹些,毕竟他俩跟村长年龄都差不多大,一块说话也方便些。 林德寿一来,林虎在村子里玩,见他爹要往田家去,赶忙扔了玩具也跟了来,本来跟他一同玩的还是钱满仓家大娃,他家这两天忙的很,也顾不上他,他就成天跟着林虎后面混。这会瞧见他走了,可怜兮兮的站在那,一双手脏的,跟刚人泥巴地里掏出来的一样。 林虎不忍心,便问了冬生,能不能带上钱勇一块,冬生当然同意,招手叫上钱勇,经过钱家的时候,他又跑去跟钱满仓打了招呼,钱满仓不在家,去打渔了,就跟他家亲戚讲了一声,带个话给他就成。 今儿中午人多,可是卤肉一早就卖完了,为了抓紧时间卤制,李氏跟田氏忙了一会厨房里的活,就到井边打水洗肉去了。 冬生他们又多带了几样材料回来,麦芽想着再卤猪蹄肯定来不及,干脆就弄一盘红烧肘子,她想着纪安山病了放久,吃的东西一定很淡,再说,他咳的那样厉害,吃的太油腻对他也不好。于是,除了做肉食之外,她还得多拌几样蔬菜。 猪蹄难烧,得先下锅。 田氏她们正在院子里清洗猪蹄,麦芽便拿了盆,去装了三只猪蹄回来。 元青坐在院子里跟村长说话,麦芽便喊他进去剁猪蹄,这玩意难剁的很,她可没那么大的劲。好在,他一走,林德寿他们就来了,他听说村长竟然出门了,心里吃惊的很,当然得跑来看看。几个年长的人,一见面互相寒暄的几句,冬生给他们搬了凳子,让他们坐着聊会天。 林虎带着钱勇,一来就扎进厨房。 元青正拿着菜刀剁猪蹄子,瞧见他俩一头冲进来,赶忙停下动作,厉声道:“你俩进来干啥哩,都到外面去。” “你俩都出去玩吧,等会饭做好了,我再喊你们,”麦花芽也怕伤着他们,于是拉着钱勇,叫上林虎,把他俩带了出去。 不多会,厨房里面传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纪安山听见了,忙叫田氏不要忙,少弄一些菜,都不是外人,哪用得着客气。 田氏只是笑,说了都是家常菜,今儿这么多人呢,菜少了不够吃呢! 李元青将猪蹄剁好了之后,又将猪蹄都装进瓦盆里,见厨房没人帮忙,他便坐到锅灶后面,帮着她烧火。 麦芽对他道:“元青哥,要不叫我哥进来烧吧,你也跑了一路了,要不要去歇一歇?” 李元青直摇头,“没事,就坐在这儿烧火,哪里会累,你尽管做吧,要帮什么尽管跟我说。” 麦芽笑着应了,一边在烧热的锅里下油,先用冷水把猪蹄焯烫一遍,去掉里面的杂质跟异味。 捞出之后,再在锅里下油,搁些冰糖进去炒化,然后放上猪蹄翻炒,加入酱油,醋,然后加些生姜,直到猪蹄炒上色,再加入清水,等大火煮开之后撇去上面的浮沫,接下来就是用小火慢炖了。 小锅里炖着猪蹄,麦芽又赶紧在大锅里把米淘洗干净,下锅煮饭。 今儿她捞了些咸肉出来,切成片之后,用盘子装了,搁在锅里蒸。昨儿元青打下的野鸡,早就洗干净,今天正好吃现成的。但因为没有多余的大锅,只得跟米饭一块蒸着吃。好在,她前一天,先调好的酱,把野鸡跟兔子都腌了,等于是酱鸡,酱兔子。 酱是她自己调配的,里面是黄豆酱加了红辣椒酱,拌入麻油,再均匀的抹在野鸡跟兔子身上,回头挂起来,让它自然风干。差不多两三天之后,就能蒸来吃,放久了也就不新鲜了。 既然今天家里来客人,麦芽便把野鸡跟兔子各自剁了一盘,不加其他的佐料,就是原酱香的放进饭锅里蒸着。 另外,田氏又去菜园揪了些青菜,还有刚结不久的扁豆。家里也有种南瓜,麦芽瞧见那些南瓜茎嫩的很,便叫田氏一并揪些回来。 田氏回来之后,把菜园子拿进厨房,疑惑的问她,摘南瓜茎干啥,那东西能好吃吗? 麦芽却笑着道:“娘,你得这样把它的粗茎给剔了,就是费些功夫,不过这东西烧出来肯定好吃,你就听我的吧!” 田氏半信半疑的又拎着蓝子出去了,跟李氏两个人,把南瓜茎撕好了。 蔬菜的炒法都简单,放些青椒,加两个蒜瓣,随便拨拉两下就能出锅。 因为还要炖猪蹄,今儿中午的菜就晚了些。等猪蹄炖差不多了,便盛了出来,麦芽将元青点了个小炭炉,用来接着炖猪蹄,她也好将小锅洗出来,才把青菜炒好。 冬生又收拾了几条黄鳝,拿进来给麦芽,“妹,把这个也烧了,也叫村长尝尝鲜。” 麦芽一想也是,黄鳝是补身子的好东西,但老村长身体不好,不能吃太辣的,只能烧清淡些。 现在是秋季,只有大蒜头,麦芽便从菜园子里揪了些嫩芹菜,芹菜也就刚冒芽不久,还没到吃的时候,如今只能连着芹菜叶一块吃。 黄鳝得先下锅爆炒,放些酱油跟醋,把腥味去了,等快出锅时,再加入芹菜跟大葱,用它一调和,黄鳝的腥味一点都不剩,只余芹菜浓郁的香气。 等蔬菜烧齐了,那猪蹄也就炖好了。还没开饭,林虎就先闻到酱肉的香气,钱勇第一次来田家吃饭,显得拘谨的很,基本是林虎走哪他跟哪,完全没有林虎的活泼样。 饭烧好了,冬生便去招呼他们上桌吃饭。元青在忙着端菜,麦芽又悄悄跟他说,去取些水果酒来,之前她又酿了不少的梅子酒,现在也能喝了,如今家里不缺酒喝。 纪安山胃口一向很浅,吃的也不多,所以才这么瘦,可今儿闻见麦芽烧的菜,竟觉得肚子饿了,林德寿爽朗的笑说是麦芽菜做的好吃,他们都是跟着村长沾光来了。 的确好吃,那猪蹄子炖的也烂了,入口即化。田氏她们都没有上桌,她们留在厨房开小灶,后来林虎也端了碗过去,跟她一埠块吃。钱勇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麦芽瞧他碗里没多少菜,又从厨房留下的菜里夹了些给他。 钱勇是个很内敛的孩子,不像林虎那般大大咧咧,林虎吃饭的时候就蹲在廊檐下面,啃完的猪蹄骨头,随手就扔在地上,倒不是说他不爱干净,只是乡下孩子向来如此,都已经习惯了。可钱勇不同,他将啃完的骨头,都堆在碗边,等一碗饭吃完了,一再一并倒进厨房的馊水桶。而且一碗饭吃完了,就要把碗放下,可眼睛却看着大锅的方向。 麦芽温柔的摸摸他的头,“小勇,想吃就吃,在我家不用客气,以后跟着林虎常过来玩,不用害怕,是吧林虎?” 林虎一碗饭也吃完了,啃了不少黄鳝骨头,都吐在地上,站起来又赶忙去厨房盛饭,他在家里可不是经常都能吃到米饭的。听见麦芽问话,含糊的应了声,“当然是!”麦芽对他可比他亲姐姐还好呢,而且在田家不受拘束,当然也不是完全毫无管制,有时候他干了坏事,麦芽跟冬生该教训的时候还得教训,该骂还得骂,就因为是这样,才让林虎从没把自己当外人,他甚至还准备认田氏当干妈呢,只不过这个想法,还没付诸行动。 林虎到锅台边,掀开锅盖,又盛了一大碗,然后赶紧跑堂屋去夹菜。 麦芽给大勇也盛了一碗饭,大勇不敢去桌上夹菜,田氏就让他在厨房里吃,反正她们也留了些菜。 那边堂屋里,纪安山也难得喝了几杯水果酒。 喝完之后,咂咂嘴,连声称赞这酒温的很,不像白酒那样烈。他平时从不沾酒,因为白酒喝下去,火辣辣的,辣嗓子,受不了,可是杏子酒就不同了,喝下去初时有点凉,可到了肚子里,又有点温温的,别提多舒服。 林德寿笑着跟他说,“村长啊,您可别小瞧了这果酒,上回我就喝醉过,这玩意后劲足的很,不比那白酒差哩!” 黄年也直乐,“是哩,您都不晓得他上回醉成啥样,差点摔到河里去。” 林德寿见他又揭自己老底,忙挥手赶他,“去去去,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还不是一样贪杯,不过话说回来,也多亏了有麦芽想法子去酿,要不然,我们哪来的酒喝,你们说是不?” 其他几人都直点,而纪安山更是对这位乡下女娃另眼相看,他问道:“这酒是麦芽想出来的?” 冬生笑着对他道:“不光是酒,还有这烧的黄鳝,以及卤肉,都是她琢磨出来的点子,反正也不是啥了不起的大事,就是平常家里的吃食,不奇怪。” 纪安山若有所思,“照这样说,上回你们跟我提起的抓黄鳝,也是麦芽提出来的?” 林德寿夹了一筷子黄鳝肉,喝了口酒,一边回他话,“这丫头脑子活,不像我们这些人,祖祖辈辈都在这山里活,看的多了,就成习惯了,谁也没往那方面想,多亏了麦芽心眼活,这几日我们卖黄鳝也弄到些零散银子花花,在家待也是待了,还不如出去找点钱呢!” 黄年点头,也同意他的话,的确增加了些收入,而且这黄鳝不也跟鱼一样吗?都是老天赐给农家人的宝贝。他纪安山没怎么动筷子,就夹了些菜给他,让他多尝尝麦芽做的菜,味道很少哩。 可能是喝了些酒,纪安山脸色红润许多,咳的也少了,他很难得啃了一块猪蹄,几块黄鳝段子,又吃了青菜,酱肉没动,他饭量本就小,跟黄年他们不能比。 两杯酒一下肚,林德寿开始要讲起正事了,“村长啊,你不来,我们也要去找你哩。” 纪安山放下筷子,他也要话要跟他们讲,于是他道:“有啥话就直说,我能帮你们的,一定帮。” 有了他这句话,林德寿心里就有底,在坐的人中,两个小娃是小辈,跟黄年比起来,他又会说一点,所以这事还得由他说。 林德寿狠狠闷下一大口酒,“是这样的,先前冬生跟元青都跟我讲了,他们想承包咱村周围的荒地,他俩都是好娃,有啥好事都想着咱这些穷乡亲们,我说既然要承包,不如咱们几家都承包些,再说了,您是不知道,田家上大梁那天,谢老二来闹的那一出,他扬言说要涨租子,本来他家租子就高,再涨下去,我们还种个啥?唉,眼看这地种不下去,我们也只得寻个其他出路。” 纪安山毕竟干了这么些年的村长,一谈正事,城府就出来了,“你们要承包荒山,我是不反对,可你们有想过包下之后种啥吗?那片地也荒的很,只怕种不出啥好庄稼来。” 黄年低声道:“我们不种庄稼,麦芽说那片荒地种啥都行,就是不能种庄稼。” 冬生接过话岔子,“之前庙会的时候,麦芽跟一个人谈好了,那家人住在河洛县,他们那边有种不错的梨树品种,咱可以引进来,栽到荒坡上,或者也可以种些普通的树,就比如这李子树,梅子树,这两种果子虽然味酸的很,我们都不爱吃,可却是酿酒的好材料,只要能有收获,还不比荒了强。” 纪安山心想,田家的两个小娃,越大越会琢磨事,不过他们说的的确是个好点子,村里人口虽然不少,但土地更不少,只因大部分的土地都在半坡上,取水困难。村里也有人种果树,可种出来的果子酸的很,所以即使有人往那方面想,也不会去做,那么酸,要卖给谁吃啊?如今有了酿水果酒这个方子,倒不失为一个出路。 李元青一直没开口,等他们都说完了,纪安山还没讲话时,他才慢声道:“纪叔,咱不能靠谢家的地种一辈子。” 他这话算是说在点子上了,地是人家的,人家想什么时候拿就,就什么时候拿走,你能怎么地,谢家的地,那是有文书的,在县城里都是有备案的, 纪安山连连点头,称他们说的极是,不过既然要承包土地,这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办下来的,虽然周围的土地都是没主的,可一旦有动起真格的来,就不同了。 先前李家要盖房子,他是欣然同意的,盖房子跟种果树,表面上看没啥区别,但内里的差别却大的很。 要盖房子,村里谁都不会有异议,因为土地本来就是给人住的。谁家要盖都成,只要你有银子。 可种果树就不同,那是要拿来赚银子,即使现在人家不主,难保以后不来纠缠。要是人家说,凭什么你家能种,我们家不能种,土地是大家伙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所以从这方面考量,还是稳妥些的好。 “这样吧,明日我去趟县城,问问县老爷,咱们庄县的县太爷还算公允,我去问问他此事是否能行,他若有什么要求,回来我再跟你们说,咱大家伙商量着来。” 麦芽正好进来送茶水,听见他的话,也挪了条凳子,坐到下沿。 纪安山看她来了,忙笑着问道:“田家丫头,你来的正好,有啥话想说不?” 麦芽大方的笑道:“有,我是想说,这承包荒地,我们是要付给村里钱的,至于要付多少,还得商议着办,村里有了收入,也能给百姓办些事,比如修个路,铺个桥啥的,也算是一种进项,您说对不?” 纪安山有些浑浊的眼睛,刷一下就亮了,心也跟着加速跳动起来。当然对了,以前村里的开支都是由县衙发,但是那些钱从上面一路扣到下面,等发到他们手里时,少的可怜。村民每年交田租跟税租,就已经很辛苦了,他也不忍心再叫他们掏钱交上来,而且他们这附近的村庄都没有让村民掏钱的规定。所以他这个村长可以说,就是嘴皮子上动动,实在没发挥什么大作用。 而且他今天之所以出门,还是为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纪安山清了清嗓子,把要办学堂的事,跟他们讲了,“麦芽说的极是在理,村子里的确没钱,就连想办个学堂都困难的很,不过,虽然咱们村穷是穷了些,也没有正规的学堂,村里的小娃们,就成天在村里瞎晃悠,白白耽误好时候,我今天也是为这事来的,承包荒山之事要办,可这学堂也得办不是?只是……这盖学堂的细节,我还得跟你们商量下,咳咳……” 纪安山说着又捂嘴直咳嗽,他怕脏了人家的饭桌,于是就转过身去,背着他们咳。 冬生走过去帮他拍背顺气,元青也倒了杯茶给他。 ☆、第76章 望门楼子 麦芽忙出声道:“纪叔,您别急,办学堂的事我们都支持,大家一起想办法,人多力量大,总能解决的。” 林德寿也担心他身体,也道:“是啊,不是还有我们呢吗?我们大家伙在一块多商议商议,办学堂对咱们子孙后代都是好事,应该支持。” 纪安山咳了一会,似乎觉得好些了,才转过身来,不过,他仍用手帕捂住嘴巴,“有你们这些话,我心里就踏实了,这样吧,办学堂的事就由德寿帮着照应,要怎么办,等你们想好了,回头再跟我说一声就成,至于承包荒坡的事,正好明儿我家孩子要去县城,我也同他一块去,顺便问问县老爷,明儿下午就能给你们答复。” 听到事情有了眉目,堂屋里的几个人都高兴的很。 纪安山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了,便起身告辞,现在是下午时分,太阳并不毒,元青说要送他,怕他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被他婉拒了,也没几步路,走走就到了,他还没到走几步就要昏倒的地步。 送走了老村长,屋里的几个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麦芽起身,把纪安山用过的碗跟筷子,拿到厨房,单独放着,并嘱咐田氏跟李氏,待会这碗要单独洗,还得用开水汤,最好能放在开水锅里著煮一下。她这样一说,田氏也想起来,有些痨病会传染,她见着村长来,一时高兴,就给忽略了。 林虎跟钱勇吃过饭就跑了,这会也不晓得窜到哪去玩了。 田氏跟李氏没歇一会,就到院子里洗猪下水去了。 林德寿他们还在喝酒,麦芽便泡了些粗茶,送到堂屋,陪着他们说话。 纪安山把办学堂的任务交给林德寿,这会他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气,“哎,你们咱们要在哪里办学堂?村里也没有哪家屋子空着,这要上哪找地方去?”他猛灌了口酒,今天他也喝了不少,脸都红了。 黄年晓得他又贪杯了,赶忙把他手里的酒杯夺过来,凶道:“你说话归说话,别再灌酒了,你儿子都瞎跑去玩了,等级会我可不拉你回去。” 林德寿听了他的话,咧嘴傻乐,“哟,咱两空住那样近,你不拉我谁拉我,今天我还非叫你背我不可呢!” “林叔,这酒啊,留着下回再喝,咱们还有正事没商议呢,您先喝口茶,醒醒酒,”麦芽把酒壶抽走,给他倒了杯浓茶。 冬生也笑着调侃他,“林叔,如今你可是身负重任,可不能贪酒,想想你家林虎,你也想让他上学堂对吧?” 林德寿其实也没真的醉,只是借着酒意跟黄年开开玩笑,他笑着端起茶味,仰头喝了一杯茶,对他们说道:“放心吧,你林叔还没浑到那般地步,不是说要办堂嘛,咱们一块想想,村里哪里有空的屋子,或是闲置的,都成。” 几个人都沉默了,半响之后,黄年想起一事,“老林头,咱们村不是有祠堂吗?” 经他一提点,林德寿如被他敲了一棍子,懵然拍了拍额头,“对哦,我咋把这岔给忘了,咱村就有现成的祠堂,有好几间房屋,要是腾出两间来,一间给夫子住,另一间做学堂,这不就齐活了吗?” 祠堂这个词,麦芽以前只在书里跟电视上看过,她还从未想过,榆树村也有祠堂。 其实,不是这里的人迷信,盖祠堂也是有原由的。每个大家族都会盖有祠堂,供上族谱,供上历代家族里有功德,有贡献的先人。 可每家盖出来样式也不尽相同, 榆树村杂姓的人很多,都是零零散散的姓氏,所以盖祠堂这种事,不大可能为之。 但事有例外,早几年前,村里有个大户,跟谢老二家一样的有地有钱,盖祠堂对他们来说,就是举手之劳的事。可这祠堂盖起来没过多久,他家因为要做生意,举家搬走了,家里的地,也转卖给了谢老二,这才有了谢老二家,如今这些田地。人都走了,祠堂再也无人过问,屋子没人住,也就越发破败。 再后来,祠堂就成了村里堆放杂物的地方,不过只要稍加收拾一下,也还是可以住人的。 林德寿一拍桌子,“那行,我看啊,这事就这么定下了,等回头去问过村长,他要是同意了呢,咱们就出些钱把祠堂修缮一下,好让夫子住的舒服些。” 黄年也同意他这个说法,祠堂空着也空着,不如另作他用,只是这修葺也不是件简单的事,还得大家齐心合力才成。 商量好了事,饭也就吃完了,等林德寿他们走了之后,田,李两家人还得忙着把明天要卖的卤肉做好。 今天又进了些猪大肠,这玩意清洗起来费事的很,田氏她们没弄过,以前杀年猪,也有这些,不过都是扔了的,他们觉着猪大肠不管再怎么洗,都有股子臊味,难闻的很。 但麦芽晓得猪大肠应该要怎么洗,可她也不好直说,就建议田氏用盐跟面粉,先把猪大肠用清水简单冲一下,加上盐跟淀粉,反复揉搓,再用清水冲干净,要是还有味,就放在滚水里烫一下,这样表面的脏物就比较容易刮去了。接着再用,白酒跟淘米水各自再搓洗一遍,这样大肠里的异味就能除的差不多了。 洗猪大肠是件费力的活,田氏边洗边叨叨,“都不晓得能不能吃,还得费这些事去洗,要是烧出来臭不可闻,回头不还得倒喽!” 李氏帮着麦芽说话:“哎呀,不就是洗个猪大肠嘛,你就是话多,你要不想洗,就放着,等会我一个人就能干了,你负责给我打些水就成,麦芽烧菜咋样,你不比我清楚?那臭豆腐,可臭了吧?我瞧你不还是照样吃的香!” 田氏被她这一通给埋汰的,都不知道说啥好了。李氏在帮着自己的闺女,她还能说啥呀?不过,有了这么位婆婆,麦芽倒是有福了。 麦芽也听见李氏的话,冲着她们笑了笑,转身又进了厨房,这几天,她净在厨房转悠了。 忙忙碌碌中,几天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这天傍晚吃晚饭的时候,田氏把家里的钱罐子抱出来,元青也把这些日子卖黄鳝的钱一并拿了出来,几个人坐在院子的大树下,算帐。 最后总的加一起,一共有十几两银子之多,也算很不错了。 田氏把银子一股脑的交给了李元青,李氏一愣,忙道:“大妹子,你这是干嘛呢?” 田氏冲她直摆手,“行啦,你别跟我瞪眼珠子,先前我家盖房子,不是也把你家掏空了吗?这会你们要盖房子,我不也得学你吗?再说了,我还指望你赶紧把房子盖好,这样两个小娃也能把亲事定下,只要他们兄妹俩有一个人,亲事有了着落,我也算安心了,今年再给他爹上坟时,我也有脸见他了。” 见她说的眼泪汪汪,李氏也不好再说什么。 李元青道:“婶子,这些钱算我借你们的,等过年卖了两头猪,就还上。” 冬生不悦道:“还什么还,你家日子要是过不好,我可不把妹妹嫁给你!” 听他说的过了,田氏忙呵斥他。咋啥话都敢说哩!元青脸又红了,十几岁的少年娃,脸皮薄的很。麦芽却不同,她前世听的多,看的多,见的也多,所以不是很在意。 也是这两家人关系好,要是搁在外面,谁也不敢乱说的。 冬生知道自己讲的太过了,嘿嘿的直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再吭声了。 有了钱,有了主意,李家的房子也得尽快盖起来才是。 此番,又是一通张罗,期间钱满仓家的小儿子办了满月酒,村里的老老少少都请了去,二妞的亲事也定下了,双方定下了亲事,明年开春就娶二妞过门,这日子定的有些急了,可也没人反对。 还有就是,村里唯一的祠堂也修好了,至于那位老夫子,却迟迟未到。 又下过一场秋雨,气温降了不少,都穿上了长衣长裤,就算大中午的,太阳也暖洋洋的,没什么热意了。 钱家的满月酒不说也罢,也就是摆摆酒席,因为忙不过来,田氏跟李氏都被请了去帮忙,还从各家借了碗筷,桌椅板凳什么的,也从田家借了不少的瓦盆装东西。 左右都是酒宴,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二妞的定亲宴,还非说不可。 按照榆树村的风俗,定亲那天,男方得带一只大公鸡,一只大公鹅,还得准备些不少的彩礼,这些彩礼中,钱是必不可少。麦芽偷偷问过二妞,她说那边彩礼也不算少了,五两银子呢。 那边给彩礼,等成亲的时候,黄家也得赔不少的嫁妆,这样女儿嫁过去才不会被人瞧不起。 望门楼是这边对定亲的统称,男方先带着东西过来,回头再接上黄家的女眷亲戚,到男方家里看看,俗称就是望门楼子,女方亲戚们去看看男方家的底子究竟咋样,不过,既然看了,就等于两家的亲事定下了,再没有可回旋的余地,要真回旋了,那两家可就闹的难看了。 黄家望门楼子那天,二妞非要把麦芽跟林翠都拉上,按道理说,她俩不是黄家的亲戚,是不该去的,可经不住二妞的苦劝,再说她也没多的姊妹,她俩心一软就同意了。回到家,可没少被田氏说道。 定亲那日,天气好的很,一大早,林翠就到田家把麦芽拽走了。 田氏也得去黄家帮忙,家里就留着冬生跟元青在那忙活,快到黄家时,她又顺道把李氏也叫上。 反正村子里的人就这样,谁家要有个事,全村人都会去帮忙,尽管有时只是去凑个热闹,添个人头,可也是一种感情,不是吗? 到了黄家,屋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院子里也有人,黄氏跟几个婆娘在厨房里忙着,也没顾上招呼她们。 这些人麦芽都不认识,瞧见他们来了,不少人都在问,是谁家的姑娘,谁家的女娃子。 林翠不等她们有机会追问,已经拉着麦芽跑进二妞的房间。 今儿黄大全也回来了,他正在堂屋里招呼客人,一打眼瞧见林翠跟二妞钻进了房里,转脸跟客人寒暄了几句,随后也走进去了。二妞确实没什么同龄的姊妹,今儿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在,一见着二妞跟林翠进来了,她总算松了口气,“哎呀,你俩可来了,我一个人好紧张呢,左盼右盼都不来,我还以为你俩骗我呢!” 麦芽瞧她今儿打扮的格外利落,头上插着发簪,虽不是什么名贵的样式,却也精致的很,因为不是正式的成亲,她不用梳妇人的发髻。等到成亲那一日,可就跟现在不同了。二妞身上也穿着崭新的长裙,裙上绣着素净的小兰花,很雅致,很清新,衬的原本平凡的相貌,多了几分少女的韵味。 麦芽握她的手,安慰她道:“我们这不是来了吗?我家里活都没忙完呢,就被林翠拽了过来,够讲义气了吧!” 林翠在她身边转了几转,嘴里啧啧称赞,“哟,想不到我们家的小二妞,也能变的这样美,这要是让王大庆瞧见了,只怕是看在眼睛里要拔不出来喽,哎对了,他今天来了吗?我进来时好像没瞧见啊?” 二妞愣了下,“是吗?可我听我哥说,他来了的。” 麦芽笑她道:“咱俩进来的时候是低着头,就算他迎面走过来,咱俩也不一定瞧见。” 林翠一想也是,堂屋坐了那么多人,她们进来时,压根没敢看。 正说着话,黄大全在外面敲了敲门,“二妞,我能进来吗?” 三个女娃在屋里都偷着笑了,这定了亲就是不一样,哥哥都得注意着些了。 “哥,你进来吧!” “哎,”黄大全乐呵呵的推门进来,招呼了下林翠跟麦芽,指着二妞对他们说道:“她从早上起来就念叨着你们,要是再不来,我就得过去找你们了,我娘在厨房忙着,也顾不这里,再过一会,还得去王家村呢!” 林翠忙问道:“哪些人去,都定下了没有啊?” 去男方家望门楼子,也不是随随便便去的,首先这人数就得讲究着些,不多不少,正好得十个人,女方的嫡亲不让过去,只有一些堂亲跟表亲的长辈们去看看。一家也只有一个代表,如今都是女人去的多,男人们就留在女方家里吃饭。 黄大全笑着点头,“自然是定下的,那边来了辆带棚的马车,等会你们三个坐马车去,其他人走路,反正也就几里路,不远。” 林翠笑嘻嘻的道:“哟,看不出王家还挺大方的,望门楼子也请了马车,那等到成亲那会,只怕还得请人抬着八抬轿子呢!” 二妞羞涩的笑了,偷偷拧了把林翠的胳膊,麦芽也笑着道:“那得要看他娶的是谁了,若是成亲那日来接亲的轿子不好看,你就别上,非得让他们请来作抬轿子。” 她这样说也是有理由的,这里的带棚马车跟另个时空的轿车也差不多,只看那车后面是啥个配制,车里有没有放软垫子啥的,记得以前看古装剧,有钱人家坐着马车,也是种享受呢。再说了,这接亲的规模直接影响到新娘子嫁人之后的待遇,要是随随便便就入了门,婆家人指定不拿你当回事,这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黄大全跟她们讲了一会话,又忙着出去招呼客人去了,他掀帘子出去的时候,麦芽特地走过去,透着门帘的缝,扫了一眼堂屋,果然看见王大庆拢着个手,缩着脑袋,坐在凳子上。今儿他也换了身利落的衣服,人看上去也精神不少,像个年轻后生的模样。 回了身,麦芽跟她俩讲起王大庆的模样,林翠笑着道:“瞧那样子,他比你还紧张哩,也不晓得他紧张个啥,今晚又不洞房……” 话说一半,林翠懵然回过味来,赶忙捂住嘴巴。 二妞佯怒的瞪她一眼,麦芽也怪责她道:“瞧你,越说越没正形了,待会出了门可不许胡说!” 林翠哪有不从的,捂着嘴,拼命点头,二妞没生一会气,就又笑了。 田氏推门进来,她腰上系着围裙,想来是不放心麦芽,所以才特地跑进来看看,她手上还沾着红,那是用来红鸡鸭抹脖子的喜红。 “你们几个坐着干啥呢,东西都准备好了,等会放卦鞭炮就能走了,”田氏站着用围裙擦着手,又看着面前的三个女娃子,几年前,都还是小娃,成天到处戏耍,这一眨眼的功夫,就都要定亲,再过不久都得嫁人,一嫁了人,就成别人家的媳妇,过的日子也就完全不一样了。 麦芽惊道:“还要放鞭炮啊?这真弄的跟成亲似的。” 田氏脸一板,“傻丫头,快闭上你的嘴,望门楼当然得放鞭炮,你们几个准备准备,过会鞭炮一响,就出门去吧。” 这里的习俗,麦芽还真不了解,当鞭炮声响起,她俩陪着二妞走出门时,还真当这会是成亲大喜呢。 不过,相比之下,今儿还是简陋许多。 黄家门外停了辆马车,麦芽第一次在这里瞧见马,只觉得它比自家的驴子好看许多,而且脚程也比它快,等以后有了钱,她也要买匹马回去养着,彻底感受一回策马奔腾是怎么一回事。 赶马的车夫应该是跟着马一起来的,也是专门请来的,在坐上马车时,麦芽回头瞧见王大庆就站在黄家门口,他的眼睛也瞧着马车的方向,却是有点心不在焉,就像,眼睛看着一处,心里想的却又是另一处,整个人有点无精打彩的。 麦芽坐在帘子,坐到马车里,对王大庆的反常却也只字未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又何必说呢,也许他只是一时拐不过弯,一时没能接受吧!前世不也有人会患上婚前忧郁症吗?王大庆或许就是如此。 身下的车轱辘,慢慢滚动起来,可麦芽心里却不上不下,有些莫名的烦躁。 二妞以为她也紧张,忙握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别怕,待会你只管我低头进去就是,其他的都不要想。” 林翠也笑道:“没事啦,今儿她才是新娘子,又打扮的这样漂亮,谁会注意到我们哩!” 麦芽咧嘴笑了,“我们当然不敢抢她的风头,只是你们别忘了,我舅舅家也住在王家村,要是叫她瞧见我,都不晓得会怎么编排我呢!” 林翠哦一声,“对哩,我都把这岔给忘了,可这要怎么办?都走到这儿了,你总不会要半路开溜吧?这可不成啊,你别想我丢下,让我一个人陪她去王家,我也怕着呢,”麦芽的那位舅妈,他们都有所耳闻,本来,在这儿啥事也瞒不住的。可是一想到要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个陌生人,纵使林翠胆大,那也有怕的时候嘛! 二妞也直摇头,晃的头上发簪叮咚响。 麦芽笑看着她俩的反应,略一思索,“要不这样吧,等会林翠往外面多看着,要是发现我舅妈了,提前跟我说一声,然后下马车的时候,你俩挡着我一点,以她跟王家的关系,也不会进到里面喝酒。” “成,我看成,就这样说定了,”林翠怕她反悔似的,赶紧板上钉钉。 二妞也笑道:“今儿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俩都跑不掉的。” “呵呵……” 她们三个说说笑笑,很快,马车就到了王家村的村口,她们坐的是马车,自然是要快一些,于是到了村口,车夫不将马车停下,等着后面的人,不能二妞先进去。 王家村里好多小娃子都跑来看马车,摸摸马脖子,都觉得新鲜。麦芽在其中听到狗剩的声音,但她忍着没敢掀帘子看。 车夫宝贝他的马,赶走了围观的小娃,没过一会,后面的人都追上来了。 于是,众人便一块进了王家。 林翠一路看过去,也没瞧见她舅妈的模样。 她也见只见过孙氏一两次,所以也记的不是太清楚,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王家鞭炮都放了,她俩得赶紧陪着二妞进去。 因为马车上没挂红,只贴了两个纸剪的喜字,一看就晓得这家不是娶媳妇,只是定亲。 进了王家,前来迎她们的人,把她们一路带进内屋,那是专门给王大庆成婚用的喜房,也同样只在门口贴了个喜字。 这望门楼来看的就是王家的房子,以及他家的产业,也好让女方家里心安。 王根生跟王大庆都认识麦芽,特别是王根生,麦芽一进来,他就瞧见了,他有些愣住了。 过了会,他招呼完女方家来的客人,赶忙进到内屋,问她道:“咦,麦芽,你咋在这儿哩?” 二妞以为王根生要责怪,忙站到麦芽跟前,护着她,“王叔,是我叫她来陪我的,我家没什么同龄的姊妹,所以才让她俩来的,你不会生气吧?”有些讲究的人家,讲究的也多。 王根生呵呵直笑,“我哪会生气,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特别是麦芽,平常我想请都请不来呢!”他是很感激麦芽的,要不是她,如今他家也只能靠种地得的那点收入。乡下不像县城,还可以打打零工,这里你上谁家打去?他又没什么手艺,除了种田,真没别的进项,可自从门外挂了卤香园的旗子,他这日子也是越过越好,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娶上儿媳妇呀!他成亲较早,早年间,孩子是一个接一个的生,生的太密,弄的家里青黄不接,吃了上顿没下顿。好不容易把几个大的都安排成家了,就剩这个小的,也是王氏平日里最宠的一个。宠的太过,心性一点都不成熟,当然,这话他不敢跟别人说,反正孩子嘛,总会长大的,只要成了亲,还怕他不会变成大人吗? 麦芽也笑着道:“您别客气,我们几个在这儿陪着就行了,您还是到外面去招呼客人吧,要是怠慢了女家亲戚,那可是要得罪人的!” 王根生乐呵呵的点头,“丫头,你说的在理,那我先出去了,午饭我叫她们给你们送进来,你们就别出去吃了。” 他临走时,麦芽叫住他,“王叔,待会叫王大庆送饭进来吧!”她说的很有深意,王根生自然也听出来了。 等他走了,林翠又跑上去把门仔细插好,不让人进来。 这间里屋,靠墙边摆着一张大床,上面的被褥像是新铺上去的,屋里还摆着张四方桌子,搁了些瓜果点心啥的。三个女娃饿的紧,特别是二妞,饿了一早上,她娘都不给她吃东西。这会还不赶紧垫垫肚子。 窗户上面糊着纸,从外面透进来的光,雾蒙蒙的,看的不是很清楚,可外面传来的动静却听的清楚。 男方家去的一只公鹅,一只大公鸡,女方自然也会回礼,但只回了一只母鸡,是当年生的母鸡,刚开始下蛋呢! 这会那只小母鸡,被左拎右提的,死命叫个不休。 王家院里也很热闹,但都是些她们不认识的。 林翠打量了下这个房间,低声道:“看样子,他家准备的还不少嘛,光是这些丝绸被褥就得不少钱呢。”今天铺设的东西,是先给新娘家人过目的,等成亲那天只能比好,不能比这差。 麦芽不懂这里的风俗,看的也是稀里糊涂,“丝绸很贵吗?这要是一场婚礼办下来,得要不少钱吧?” 林翠像看傻瓜一样品眼神看她,“你说啥胡话呢,丝绸那都是大户人家才会用的,听说一匹布就要几两银子呢,你说贵不贵?” 这些事,二妞也不清楚,她惊的张大嘴巴,稀罕的跑过去抚摸柔滑的被面,“哎哟,你还别说,又滑,又软,还有些凉凉的呢!” 麦芽虽然没见过真正手工织成的丝绸,但没见过,不代表没听过,急忙提醒她们,“你们注意些,现在别用手摸,要是万一划了一根丝,那可就遭了,二妞,还是等你洞房那天,你再摸个够吧,今儿就少碰那些,万一叫你未来婆婆瞧见有破损,她可要心疼坏了。” 经她一说,林翠也记起丝绸之路最好刮丝,吓的缩回手,退到四方桌边,一屁股坐下了,埋怨道:“其实还不如棉布的被面实用呢,这东西也只有摆着才好看,也不能天天当被子盖嘛!” 二妞也悻悻的收回手,很赞同她的话,“也是,以后就是个摆件。” 麦芽瞧她俩被弄的没了精神,又劝慰道:“瞎想什么呢,要是没个像样的摆设,能像成亲的样子吗?这东西就留着,以后送人也好啊。” 二妞似是想到什么,咯咯的笑了,“那成,我以后就送你了,等你跟元青成亲那会,我就把这被面送给你,也叫你只能看,不能摸。” 她们打闹了一阵,很快,外面就开席了。王大庆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下门。 林翠对二妞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起身跑去开门,瞧着王大庆连头都不敢抬,手上还端了个木托盘子,上面放了些三副碗筷,林翠看了看盘子里的菜,又看了看王大庆发窘的脸色,笑道:“哟,你脸咋这样红哩,莫不是也抹了胭脂吧!” 王大庆闻言头快垂到地上去了,麦芽看不过,走过来接下他手里的东西,替他解围,“别胡说,他今儿也是高兴,马上就要娶到媳妇了,哪能不高兴哩,说不定今晚都睡不着觉哩!” 二妞听的一阵着急,这哪里是解围,分明是添油加醋嘛!好在王大庆,对麦芽比较熟悉,之前在她家干几天活,说过话。在怔忡片刻之后,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也扯开嘴角笑了,“那个……我去给你们端菜……”说完,他就一溜烟似的跑了。 等饭菜再送来时,王大庆的娘也跟着一并来了,她当然得来看看未来儿媳妇。而且,又听说田家的女娃也来了,所以乘着酒席开始,大部分人都去吃饭的时候,给三个女娃送些好菜来。 一瞧王氏进来,二妞连忙站起来,不光她站起来,林翠跟麦芽也都跟她打了招呼。 王氏是个胖胖的妇人,生了好几个娃,身形已经走样,腰部圆滚滚的,看不出腰身,加上她个头不高,更加显得矮胖矮胖。 她在三个女娃脸上看了看,先跟二妞寒暄了几句,接着就跟麦芽说起话来。 也怪不得她对麦芽这般热络,谁让她家现如今的生意都仰仗田家呢,加之,她又听王根生说,这些卤肉的花样跟配方,都是田家的小闺女琢磨出来的,还有那臭豆腐,因为价格便宜,卖的可好了。要是没有此番进项,她哪里能这么快娶上儿媳妇。 王氏说话的时候,王大庆就站在他娘身边,等到王氏说完话,起身出去时,王大庆就尾随着,一块出去了。 麦芽看着这一幕,沉默了好一会,林翠却没看出来,还跟二妞小声的说笑。 吃过午饭,也没多耽搁,她们就得回去了。 临走时,做为见面礼,王氏还塞给二妞一个红包,又说了一堆场面上的话。后来,麦芽听二妞说起,那时黄家的亲戚对王家很是满意,都说二妞嫁过来之后,没罪受,是门好亲事。 回到村里,麦芽想着一早就出来了,家里还有好事些没忙,就跟二妞告辞,先回家了,林翠也跟她一并回去了,反正下面也没啥事。 田氏跟其他几个来帮忙的人,在女方家里吃过午饭,也都各自回家了。又不是正期,一顿吃完了,也就没啥事了。 回程坐在马车上的时候,二妞说起她哥哥的亲事,说是有人相中她哥,那家条件也都不错,家里负担不重,可就是听说那家闺女脾气挺厉害,不过传言未必是真,谁也不能妄下定论。 瞧见他们都有主了,麦芽也开始操心起自己的哥哥,哪怕现在不定亲,不成亲,但也该有个眉目不是吗?哥哥也该到了要寻亲事的年纪。 且说麦芽回了家,冬生跟元青在家已经将早上来进货的人打发走了。 陈掌柜家的小二,现在也是早上过来拉卤肉,陈掌柜生意越做越大,也忙的很,又把店面扩建了一番,店里也多雇了几个人手,所以这进货跟采买一事,也能分出个人专门干,他也想替田家省些事。 麦芽回家的时候,他们都坐在院子里清洗猪下水,上回弄的猪大肠,已经腌制好了,就等着有时间做出来。 她准备先做些卤大肠出来试试,毕竟现在还不到冬天,若是做成锅子,只怕也没人买。 现在卤香园的卤肉品种还是太少,正好她今天不累,得赶紧想些新花样出来。 元青家还要盖房子,他俩没干一会,就赶着驴车去拉砖瓦去了。 麦芽跨着篮子去地里拔了些青大豆秧子,回到院里之后,搁在地上。 田氏跟李氏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瞧她抱着那么些青豆秧,还以为她晚上要拿来做菜呢,“芽子,咱晚上要吃青豆吗?娘还等着你把那大肠做了呢,小二哥今天又送了不少的猪大肠过来,你不叫我们尝尝,我们都没劲洗大肠哩!” 李氏笑她:“你就那样馋哩,你要是馋,今儿中午二妞家烧的菜,我咋不见你多吃哩,她家今儿可弄了不少的好菜。” 田氏道:“她家烧的菜没味,那肉烧的也老,鸭子烧的全是油,我只夹了几筷子就不想吃哩!” 麦芽搬了小凳子,又拿了只篮子过来,坐下拽来豆角,听见她俩的对话,笑道:“李婶,我娘现在胃口大了哩,人家烧的菜,她吃不惯,非得要我亲手烧。” 田氏白她一眼,“瞧把你给能的!” 麦芽嘿嘿的笑了,跟她们认真讲道:“其实我不是拿豆子做晚上的菜,我想试着卤豆角。” “卤豆角?豆角咋能卤哩,”田氏被她的讲的莫明其妙。 “哎呀娘,咋就不能卤,不试试咋知道哩,反正又不亏什么本钱,卤完了还是可以吃的嘛!” 李氏不像田氏反应那样大,“就让她试试呗,就是不成功,那豆子也能吃,我家今年也栽了不少的豆角,要是真能成,咋不是可以多一项买卖吗?” 田氏也白她一眼,“你就护着吧,你比我这当娘的还护着她,人家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她娘,我是她后娘哩!” 麦芽坐在一边,听见田氏的埋怨,闷笑不已,她这是吃醋哩。 不过,她对卤豆角还是很信心的。今天就卤少点,先自己家人试吃。 麦芽把摘好的豆角,拿到井边,打了水冲洗干净,也不剥壳,连着壳一块卤。 田氏看的很怀疑,这不剥壳,还能吃吗? 麦芽可不管她咋想,她从大锅的卤汤里,舀了汤汁出来,放在旁边刚砌不久的小土灶上,又添了些水跟卤料,为了增加鲜味,光是水可不成,所以还得从大锅里多分些卤汤出来。 等把两边都调好味之后,就可以卤豆子了,青豆是蔬菜,不用像肉类那样卤的时间长。 乘着卤豆子的功夫,她去拿了些猪大肠出来,准备今晚先烧一些给他们试吃。 经由田氏她们洗过的猪大肠已经很干净了,也在开水里烫过。 不过,在烧制之前,她还是将大肠大汆烫了一遍,又在开水里加了醋,加了生姜跟大葱,还有花椒,干辣椒等,彻底去除大肠里的异味。 等到凉水锅里泛泡时,再把大肠捞出来,放凉之后切成小段。 厨房里就她一个人在忙,于是麦芽就在锅洞底下烧了大柴,这样就不用看火。 她在小锅里烧,锅中下三勺菜籽油,再夹一块咸猪油放进去炼,炼到猪油变成油渣,再倒入猪大肠,进行爆炒。加上咸猪油,可以很好的去腥去除臊味。炒蔬菜放咸猪油也香,可以让蔬菜炒出不同的风味。有些人吃不惯,觉得咸猪油的味太冲,可乡下人却早已习惯。 ☆、第77章 炖老鳖 等猪大肠炒到微黄干松,再放入大蒜瓣,干辣椒,生姜,炒出香味。 她今儿做的是酸菜炒肥肠,所以还得加上她泡的酸菜,这酸菜也有好几种,各种白菜腌制出来的,都可以叫酸菜。麦芽除了腌卷心菜之外,还腌了一种高杆大白菜,这种白菜,茎长叶少,吃起来脆嫩的很。 酸菜早就掏出来,为了保持酸菜的酸味,酸菜也不用淘洗,反正都是自家腌的,干净的很,直接切了之后,搁进锅里,跟大肠一块炒出香味,再加水慢炖。这猪大肠在一定要炖到入口即烂,这样才好吃。到那时,酸菜的味完全融入大肠里面,两相互补,再烧的辣些,绝对叫人吃的停不下手。 酸菜一搁进去,田氏跟李氏就在院子里闻到味儿了。 田氏道:“哟,你还别说,这猪大肠加了酸菜之后,这味还挺香的。” 李氏埋汰她道:“你不是还一直嫌它臭吗?这会咋不说了哩!” 麦芽把大些换了小柴,让小锅里的菜慢慢炖着,来到院子里,帮着她们一块刮洗猪下水,“其实啊,这东西要是搁在冬天吃才好呢,能吃的辣出一身汗来,那身上暖烘烘的,才叫一个舒坦!” 李氏喜道:“哟,冬天卖固然好,可这卤菜都是吃凉的,要是到了冬天,还不得冻成棍了,那还咋吃哩!” 麦芽不急不慢的跟她们说道:“冬天这卤菜是不能卖的,咱就是出去卖,人家也不会买,不如想点别的招,比如用烧一大盆猪大肠,谁要就买一大碗,回家之后望炉子上一搁,加点青菜豆腐啥的,吃个热乎,不也挺好的吗?” 李氏被她说的心动了,“这主意不错,冬天谁不想吃个热乎,可要是天天买肉吃,那也太贵了些,要说打鱼吧,那寒冬腊月的,谁有那心思天天往河里跑,要是这猪在肠能卖出去,生意指定好。” 麦芽笑道:“不光是猪大肠能烧锅子,猪心猪肝不都能做成锅子吗?而且这些东西也便宜的很,就是打理起来麻烦些,可就因为价便宜,咱们卖出去的价也不会很贵,人家才愿意掏钱买,这样生意才有出路不是?” 田氏沉默半响,道:“那等快到冬天的时候,咱们多存些货在家搁着,反正也不会坏,能多买就多买,咱们这里到了冬天下大雪,那雪老深了,到那时再想进县城,可就麻烦了,人都走不了,更别说驴子了。” 麦芽知道田氏说的很在理,按道理说,靠近山区,冬天也会格外的冷,要是碰上大雪封山,只怕是出山都困难,“咽,那到时候,咱们多备些货,谁知道今年冬天是啥样呢!” 吃猪大肠配馍馍是最好的,家里有现成的酵母,现在天气又不冷,半天时间足够发好了。 她今儿又蒸的花卷,就是把揣好的面团赶成三毫米厚度的面皮,再在上面抹上刚从罐子里掏出来的辣椒酱,她家今年的辣椒酱香的很,盖子一打开,辣香扑鼻,咸甜口味也适中,用来做菜,或者拌菜吃,都很香哩。 抹上辣椒酱之后,再把面皮卷起来,根据自己的喜好做成不同形状的花形。 刚入秋,菜园子里的蔬菜并不多,只有小白菜,下午田氏去买豆腐干的时候带了些豆腐回来,正好可以烧个青菜豆腐。 不过,这豆腐她先搁在锅里干炕,所谓干炕,就是锅里刷一层少量的油,再把豆腐切成片,贴在热锅上,炕成两面焦黄,但是得注意火候,要是炕糊了可不成,那样就不好吃了,最好能将两面炕出一层豆腐皮,有些焦脆,这样是最好吃的。 等到豆腐炕熟,再盛起来,回头锅里再放些油,把豆腐重新放进去煸炒,再加入小白菜,改小火,烧至入味,出锅的时候撒些小香葱,即可。 麦芽烧好晚饭时,元青跟冬生才赶着驴车回来,一回来,顾不上歇口气,两人又往院子里搬砖。麦芽想帮忙来着,可他俩不让她插手,她只得拉着小驴子去河边,带它去洗个澡,话说,驴子是杂食性动物,有啥吃啥。她家没那么多饲料,只能将就着,有啥喂啥,这头驴子倒也听话的很,不怎么挑食,吃青草也吃习惯了。 把驴子喂的饱饱的,她又去屋后把几只鹅赶回来,赶上笼。 鹅胆子小,不怕生,公鹅还叨人,老人们说,鹅一叨人,虱子就沾会沾到身上。所以爱干净的小娃,都不敢撵鹅玩。 乡下的确容易生跳蚤,也正因为如此,麦芽不敢养狗,其实农家院子,有条狗安全一些,可就是怕生跳蚤。 麦芽把鹅关上笼,鸭子也赶了回来,这会天还没黑透。赶它们上笼的时候,她瞧见鸭笼里积了一层粪。 这可是种菜的好东西,盖在菜秧子上,那种出来的瓜果可甜了。于是,乘着还没吃饭,她便拿了铁锹,把鸡、鸭、鹅,几个笼子里的粪便都清理了,回头倒在菜园地里,压到刚割完的韭菜根上,其他菜垄也都撒了些。 弄完这些,闻着身上有股子臭味。厨房里也有热水,她便舀了些水端到房里去,插上门窗,洗了个澡。 卤肉锅已经捞出一匹卤肉,在另一个锅里卤的青豆角,早都卤好了,那会麦芽拉了驴子去小溪沟,便叫田氏把青豆角捞出来放在一边。 李氏在那坐了一下午,猛的要起身,半天都没站起来。 元青刚刚洗好了脸,见她站不起来,赶忙过去扶着她,“娘,你还好不?不能站就别勉强,缓会劲再说。” 李氏摆摆手,“我没事,就是坐的久了,腰都硬了,咱们赶紧吃饭,吃完了回家,我现在就想躺床上睡觉哩!” 田氏见她这副样子,关切的道:“要不你明儿歇一天,可别把身子累坏了。” 李氏慢慢的站直,等到缓过劲之后,总算能站直了,“哪有那样娇贵,你要是现在让我在家里待着,我哪待的住,还不如在这儿干干活呢,这样过的还快些,比我一个人在家强多了。”她虽嘴上这样说,可李元青心里明白,她是想多赚些钱,好早日把房子盖起来。 田氏不以为然的道:“你们死鸭子嘴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以前元青帮着我们盖房子,现在我们帮着他盖房子,两厢一抵消,谁也不占谁便宜,你何苦非要算的那般清楚,唉,不说了,赶紧吃饭去,明天该干嘛干嘛,你要是把自个累坏了,回头我不还是得心疼吗?真是的!” 李氏知道她是故意讲话气她,田氏也就只有跟她贫,在外面也是很少招摇的。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又要过日子,又要不惹事闲话,实在是累的很。 晚上吃饭的时候,田氏边吃边赞叹,“你们还真别说,这猪大肠烧出来,虽然味儿有点怪怪的,却也好吃的很,特别是加了酸菜,又酸爽又鲜,炖的又入味,随便嚼几下就能下肚,还很下饭哩!” 李氏也赞道:“是好吃,加了酸菜还能去些油腻,酸爽的很!” 冬生打了些水果酒,给几个人都倒了些,那卤青豆连着壳一并端上来,吃的时候,跟吃花生一样,边吃边剥壳。因为是带着壳卤的,豆子的清香保留的很充分,煮的也很烂,卤汤味道融入豆壳里,使得咬一口豆子,满满都是卤汤的香味,这东西下酒是最好了。 麦芽挑着眉梢,问田氏,“娘,你说这卤青豆好吃不?能不能卖出去呀?” 田氏吃了一会卤大肠,这会正在剥豆子往嘴里塞,瞧这模样,像是不好吃吗?田氏冲她直翻白眼,忍着没吭声。 李氏看她们娘俩在那对峙,失声笑道:“我着你娘都快把盆吃了,要是这壳能吃,她说不定也塞进肚子里了呢!” 麦芽噗嗤笑了,李元青打圆场道:“我看这卤豆子的确是不错,青豆是应季蔬菜,现在要是能卖,咱就多卖些,等明年再多种些青豆。” 冬生也点头,“我看啊,等明年春,咱们要种的东西还多着呢,最好能再开些荒地出来,那荒坡也能种豆子,还有玉米,今年玉米收成不错,明年也可以多喂两头猪。” 元青傻呵呵的笑了,“等有了地方,我一定多养几头猪。” 李氏附声道:“咱家旧房子的确太小了,都磨不开身,只能等房子盖好之后再说了。” 田氏这会才吭声,“这青豆子也不能全做卤菜,还得留些做豆种呢,麦芽又想着要做豆腐脑,豆子可不能全用了。” 李氏叫她不用担心,她家今年也种了不少,再说了,青豆能做卤菜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天,过了日子,豆子就老了,只能晒干成黄豆。不过这大肠却是可以试试,但是现在还不能做成锅子,却可以用卤。 麦芽想了下,对他们道:“要是卤大肠,原先的两口土灶又不够用了,大肠味儿重,要是跟其他猪下水一块卤,会窜了味,素卤也不能跟其他的搁一块,同样会窜味,这样一来,至少得有三口卤锅才够用。” 田氏愣了会,捂着嘴笑道:“咱家已经有了四口锅,还是不够,再多几口锅,咱家都能开食堂哩!” 不过说归说,事儿还得办起来。 第二天,乘着有空,冬生又开始和稀泥,准备再垒一口土灶。 泥土是黄泥巴,从屋外挖的,家里有制模的四方盒子,把和好的稀泥倒在里面,等日头晒干之后,就成了土坯。 垒土灶是个技术活,要是垒的不好,容易窜黑烟,也就是不利于排烟,能把烧火的呛个半死。 等土灶垒好了,卤香园的卤菜又多了几个品种,也因为这样,田家跟李家的人忙的天昏地暗,光是洗猪大肠就费老鼻子劲了。 秋天暴雨渐渐多了,偶尔上午一场雨,到了下午天就晴了。 两家把玉米山芋收了之后,把属于谢家的地都还了回去。剩下的,今年再种些油菜,来了来年好有菜油吃。 田家屋子周边的玉米也都收完了,早在结玉米的时候,种下的黄豆也快要能收获了,麦芽就建议在屋前屋后的空地上,也种上油菜。 油菜跟其他粗粮一样,不挑地方,种哪都成,只要把底肥打好就成。 过了几天,冬生把土灶垒好了。李氏每天上午过来帮忙,中午吃过饭,再回家去,收拾一下家里。 这天傍晚,麦芽在菜园子拿根竹竿够扁豆,想着晒干以后,冬天拿来煎咸鱼吃。 林虎却匆匆忙忙跑来了,推门一进来,就到处找麦芽。 “麦芽姐,麦芽姐!” 田氏在院里扫地,听见他嚷嚷,忙说道:“她在菜园呢,你干啥急成这样哩!” 林虎抹了把脸上的汗,顾不上跟她解释,又冲到菜园里。 麦芽早听见他在喊,站起身,问道:“你找我干嘛?” 林虎喘着粗气,站在篱笆外面,“我爹让过来我问你一声,夫子来村里了,晚上能在你家吃饭不?我爹说,我娘做菜不如你做的好吃,就想问你能不能烧晚饭!” 田氏也听到了,笑道:“那咋不行哩,我们平常想请都请不到哩,你去跟你爹说,就说晚上我们家烧饭,叫他们都过来吃,叫老材长也一起过来。” 田氏有了回答,可林虎还是朝麦芽看了看,麦芽冲他点点头。 林虎欢蹦乱跳的走了,“我这就去跟我爹说。” 等他走了之后,田氏叹口气,“唉,这有了夫子,咱村里以后的小娃们就都有学上了,”虽然冬生跟麦芽年纪都大了,不能去学堂了,可是以后他们的孩子也能享受这一切,能做个有学问的人。 哪个父母不想让孩子学文化,上学堂,只是局于条件所限罢了。 冬生他俩又去拉砖了,不在家。好在,田家每天都要做卤菜,家里好些菜都是现成的。 知道晚上要招呼夫子,麦芽心里也有些小小的激动。夫子就是老师嘛,对于老师这个词,只要上过学的小孩,都对他们有种特殊的感情。 麦芽收起了篮子,不再摘扁豆了,“娘,我去河边把竹网收了,弄点鱼虾回来晚上加菜。” 田氏也忙着把屋子收拾一遍,把东西都归拢归拢,听见她要去小溪沟,有些担心,“小溪沟水又涨了吧,你一个人去能成吗?要不过一会娘去收。” 麦芽回了院子,把装扁豆子篮子放下,换了草鞋,又拎了个水桶,都要准备出门了,“我都去过好几回了,能有啥事,天热的时候,哥哥还教我游泳呢,小溪沟的水那样浅,都不到我大腿,有啥好怕的,你在家吧,我先去了。”说着话,她人就没影了,田氏想喊也喊不到。 麦芽学游泳的事,她是知道的,那会天热,冬生看妹妹闷的小发红,便提议带她去小溪沟里玩玩。当然了,冬生是男娃,可以光膀子,麦芽是女娃,所以就穿着衣服游。 小溪沟的水也不深,浅的地方只及脚踝,深的地方也顶多只到膝盖以上,的确不危险。 反正他们家在这一块是独门独户,也不怕被人看见讲闲话。田氏对孩子一向很放任,总觉得他们少了父爱,已经很可怜了,所以平时很少拘束他们。 且说,麦芽跨了小水桶,一路小跑到小溪沟里。现在天气渐渐转凉了,溪里的鱼也多了起来,每天傍晚都能收上来不少。 麦芽挽起裤角,踩着河边的鹅卵石,一路摸下去,小水桶在水面上浮起来,被她一路拖着往那处窄口走去。 竹子编成的网,洞眼比较大,这样可以放生不够规格的小鱼,只留下那些大的。麦芽把网子一翻过来,里面赫然多出一只黑头黑脑的家伙,正划拉着四个爪子,努力想从网子里面爬出去呢! “呀,是老鳖,”瞧着这只乱划拉的小东西,鼻子尖,有点像猪鼻子,脖子长伸出来也很长。 麦芽一眼就认出,这东西不是乌龟,还是老鳖,俗称王八。虽然它跟乌龟有些相似,可是两者却完全不同。 最明显的区别,就是老鳖壳上没有鳞甲,而乌龟背上的壳却有着像鱼一样的鳞片,要不然古代人怎么拿用龟甲写字呢! 这只竹网里的老鳖,活了有几年,足有四五斤重,这玩意比乌龟长的快,性子也暴躁,弄的不好,还咬人呢。 麦芽小心把它抓着,放进水桶里,又把网子里剩的其他大鱼,抓着放进水桶里。她下水的时候,用绳子把水桶绑在腰上,不然哪里有手去抓鱼。 网里剩下的小鱼都放生了,稍大的一点的装着回家喂给鸭子吃,只有那些小不点,重新扔进水里。 捡完了鱼,她把网子翻过来,把里面网下的杂草树枝什么的都倒了,又把竹网搁在水里刷洗干净,之后才放回原处。 走回岸上的时候,她脚一滑,一屁股坐到了水里,裤裙都湿完了,好在水桶没事,那只老鳖也没能有命逃脱。 得了宝贝,麦芽顾不得身上的水,一路拎着水桶跑回家。 “娘,你看我收到什么了?娘,娘!” 田氏被她鬼哭狼嚎的叫声,震的耳朵发疼,忙从厨房走出来,“你乱嚷嚷啥,你娘耳朵没聋,”下一秒,她又看见麦芽浑身湿的,跟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裤脚上面全是泥巴,她傻眼了,“哟,你这是咋啦,你掉水里啦?都叫你别去了,要是被水冲走,我看你咋找回来!”田氏话里有开玩笑的成份,因为看见她小脸满是笑容,也知道没啥大事。 麦芽径直跑到她跟前,把小水桶往她面前一搁,脸上掩不住的喜悦,“娘,您先别急着骂我,看看这桶里是啥?咱今儿可是有口福了哩,这东西可是大补哟!” 田氏往桶里瞅了一眼,眼睛越睁越大,“这是乌龟还是王八?这么大个头,只怕有好几斤吧?”乡间乌龟王八也不在少数,可谁也不会专门去爪,这玩意浑身都是壳,也没几两肉,烧的不好,还有股子腥味,一点都不好吃,还不如煮两条鱼吃呢。 麦芽乐的合不拢嘴,“娘,这是老鳖哩,它被困在小溪沟的竹网里,今儿算它命数到了,落到咱们手里,可不就成了农家桌上的一道菜嘛!” 田氏瞧着水桶里的老鳖,在桶里乱爬,把那些鱼啊,虾啊啥的,都划拉到后面去了。 小桶里水不多,只够几鱼扑腾的,所以还不至于把老鳖淹死。 田氏嘟囔道:“这咋能吃哩,前后都是壳,那肉还没有一两哩,哎呀,扔了吧,费那事干啥!” 麦芽看田氏对王八这样反感,只怕是以前也折腾过,可惜没能下肚子吃。可抓都抓了,要是这会扔掉,岂不是很可惜。况且她还惦记着那位纪村长,要是知道得了痨病的人,吃王八,那是再好不过。 “娘,你看这……” “吁吁……” 她还没来得及说服田氏,元青赶着驴车,冬生推开院门,他俩拉砖回来了。冬生一进门,就瞧见麦芽拎着小水桶,知道她去过小溪沟收鱼了,可再一瞧她身上糊的那些泥水,就更晓得她是掉水里了,“你收鱼就不能等我们回来吗?干嘛这样急,瞧你那一身弄的!” 麦芽站在院子里,大门开了,冷风一吹,才想起自己还穿着湿衣服呢,“我这就去换衣服,”她把水桶搁到廊檐下。 田氏走出来,对冬生道:“你林叔说请夫子在咱家吃饭,说是你林婶烧菜没麦芽烧的好吃,怕夫子不喜欢,就请到咱家来了,你妹妹听说了,哪还坐的住,等不及的就要去收鱼,又摔了一跤,才弄成这样,幸好咱这门口的小溪沟里没有破陶碗,碎瓷器啥的,要不然指定割破手脚。” 李元青已经在往院里搬砖,“下回叫麦芽别去收鱼了,我们回来的又不晚,不急这一时片刻。” 冬生却问道:“夫子要来咱家吃饭吗?” 田氏笑着点头,“没错,是你林叔说的,晚上就来咱家吃饭,”能请到夫子子,是荣幸,哪怕家里人再穷,也得把夫子款待好喽,这是乡下人的习惯。 冬生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激动,他以前跟着妹妹去县城找谢文远的时候,远远的站在学堂门口,瞧见里面坐着讲学的夫子,在他看来,那夫子就像佛堂里的神仙,高不可攀,圣洁高远,他们这些乡下小娃只能远远的瞻仰。 “娘,那晚上叫妹妹多煮些好吃的,咱不能怠慢了夫子。” 元青搬了一趟砖回来,听说夫子要来,他倒没有冬生那般热情,就问道:“除了夫子,晚上还有谁来,一共来多少人?咱得有个数,不能把菜弄少了,家里剩的肉够吃吗?” 田氏卷了袖子,帮着他们搬,“我也不晓得,大概有四五个吧,你妹妹兴许是急红眼了,竟把竹网里搂的王八带了回来,说是要晚上杀杀吃呢,你们说,那王八前后都是壳,那壳总不能吃吧?” 麦芽已经换好衣服,系了围裙,准备去收拾王八,听见田氏的话,她差点笑出声,“娘啊,我没烧出来呢,你咱知道不能吃,我王八可是补身子的好东西,药铺的掌柜都拿它当宝呢,你却把它说的一文不值,要是王八能听懂,它都不干哩!” 田氏被她讲的傻眼了,这满身是壳的东西,还能补身子? 元青证实她的话,“婶子,这王八的确是好东西,以前我捡过几个,都卖给县城的药材铺,价格还挺贵的,他也就卖活的,或者晒干了泡药酒,总之,王八的确是好东西!”他也不会烧,每次捡回来之后,都直接卖给药材铺,换了钱,再买草药。 “就是啊娘,我一定能您炖出一碗香喷喷的王八汤出来,”麦芽又捧起水桶里的老鳖,把它拎在半空。 可能乍从趴着改为竖着,可怜的老鳖猛的把头跟四只爪子都缩进壳里去了。 先前就说过,老鳖跟乌龟最大的不同,就是老鳖性子坏,逼急了容易咬人,不像乌龟,总是慢吞吞的,像个好好先生。 古话里有说,千年王八,万年龟,王八远没有乌龟活的久,也没有乌龟通人性。要是说哪里有活了上百年的老乌龟,那都是有灵性的,那玩意不能随便吃,随便动。 可王八不同,王八也叫老鳖,长的比乌龟快,它就没啥灵性了,给补身子是最好不过。 元青抓过这玩意,见麦芽把它抓在手里,忙提醒她小心些,别被它咬到手了。 麦芽笑归笑,可这宰杀老鳖的活,却不敢干。 杀老鳖,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老鳖翻过身来,叫它肚子朝天,这样它会很自然的想要翻身,要翻身就得把头往外伸,四只往外划拉,这是动物的本能反应,这时就要手起刀落,一刀下去剁下它的头,然后再把这提起来,控净血,接着放在热水里烫个几分钟,放凉后,就用剪刀把老鳖腹部切开十字刀口,挖出内脏,宰下四肢和尾梢,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得把腿边的黄油给剔掉。 另外,还得把壳跟周身的黑皮刮掉,做完这些,清理工作才算完成。 麦芽把过程跟他们讲了,田氏听了直摇头,“这也太残忍了些,如今咱们不缺吃穿,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啊?” 冬生没有吭声,元青也低头不语,他俩是无所谓,杀就杀,不杀就不杀,能有啥哩? 麦芽瞧着他们的样,叹息道:“也不是我非要杀它,但这玩意对村长的病有好处,他身子太弱,要是万一病倒了,咱村可就群龙无首了,你们想想看,是一只鳖重要呢,还是老村长的身体重要,再说了,老鳖跟鱼不都一样吗?都能吃的,咱杀黄鳝不也一样吗?都是农家桌上的一道菜,有啥不好的呢,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林德寿担心田家做饭着急,就先一步过来看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一进来,瞧见四个人对着只老鳖发呆,都不吭声,他哈哈大笑道:“你们都杵在这儿干嘛呢,不就是杀只老鳖吗?我都听见了,这有啥大不了的,头几年二妞她娘身体不好,我经常上山去捉了来,拿回家烧哩,就是我烧不好,白白糟蹋了好东西,麦芽,你要是会烧,这杀老鳖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麦芽听他会杀老鳖,乐了,“林叔,你要是会杀就太好了,我娘还非要把它放了哩,你说这东西多难找啊,放了可不得亏死了。” 林德寿走过去接过麦芽手里的老鳖,掂了掂,“哟,这老鳖还不轻呢,正好晚上够炖一盆呢,也能给夫子尝尝咱们山里的野味。” 他让麦芽去厨房拿了刀,然后要把老鳖拿到小溪沟去清理,怕把院子里弄腥。 田氏直摇头,“我看你们是馋疯了!”她还是不同意杀鳖,不过也没反对,不然晚上夫子来家里,也没啥新鲜菜招呼他。 林德寿拿了老鳖,出去了。 麦芽还得赶紧把其他菜烧出来,她叫哥哥帮着收拾了几条黄鳝,晚上还用咸肉炒,黄鳝肉嫩,夫子年纪大,比较容易咬。 主食还是大米饭,她把米淘好,倒进大锅里,量好了水,再把锅盖盖上。 田氏坐在锅洞底下帮她烧火,“等会娘去切些卤菜吧!” 麦芽拿水在洗小锅了,准备烧大肠,“成啊,要不是抓到一只老鳖,我还想让你杀只鸡呢。” 田氏佯怒的白了她一眼,“你就惦记着家里的几只鸡,哦对了,今天的鸡蛋收了没有?”自从家里鸡跟鸭子开始下蛋以来,这收蛋的任务,麦芽就一个人独揽了,其他人想插手都不行。 “早收过了,今儿收了十二个鸡蛋,娘,我晚上蒸些鸡蛋糕好不好?待会放在老鳖汤里,炖的入味,可好吃哩!” 田氏没听过,“啥叫鸡蛋糕?” 麦芽一时也讲不清楚,“哎呀,就是有一回,你不在家,我中午蒸鸡蛋羹,忘记放水,结果蒸出来的鸡蛋就跟豆腐似的。” 田氏不停的往锅洞里面添柴,听闻她这些话,皱起了眉,“看你粗心的,蒸鸡蛋哪能不放水呢!” 麦芽冲她傻呵呵的笑道:“不放水也很好吃哩,你等着,我待会做给你看。” 其实她鸡蛋糕的做法也简单的很,打下十个鸡蛋,搅匀之后加些盐,其他的就不用搁了,不过在此之前,装鸡蛋的盘子,她在上面抹了一层猪油,这样鸡蛋就不容易沾上。 乘着煮饭锅还没开,麦芽便拿了锅筏放进去,再把打匀的鸡蛋碗一并放进去。 田氏笑她,“如今家里有鸡蛋了,你就使劲的开始造,要是把鸡蛋都造完了,看你又把什么烧菜去。” 麦芽不以为意的笑了,“那有啥,不是还有鸭蛋吗?也一样能烧菜嘛!” 田氏在锅底下添了柴,这会不用看,便从锅台后面走出来,戳了下麦芽的额头,“你呀!” 不多时,林德寿已经把老鳖清理好了,连上面的黑皮都刮了干净,不过他把鳖胆跟肝都扔了,以为那东西不能吃。 麦芽也不多说什么,拿了装鳖肉的盆,便进了厨房,这杀好的老鳖,要想除腥,还得先用白酒泡一会才成。 林德寿到井边洗了手,“田嫂子,还有啥事要我帮忙吗?” 田氏道:“没有了,你回去忙吧,对了,那位夫子现在在哪呢?” 林德寿洗完手,在身上擦干了水,对她道:“我来的时候,老村长正带着他去看了那座祠堂。” 田氏想起一事,“那祠堂是修好了,可是里面没啥家具,连张床都没有,夫子晚上咋睡觉哩!” 元青听他们二人的话,走过来说道:“这样吧,我回去给夫子夫打张床,再打几张桌子,等有空了,再给他多打些。” 田氏听了摇头,“夫子要办学堂,你哪有时间打那么些桌子板凳。” 林德寿也道:“就是哩,你一个人根本打不完那么些家具,要不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再合计合计!” 夕阳西下时,纪安山陪着老夫子来了。田家院里的人,都出来迎接,尊敬夫子,是最起码的礼义,夫子不管到哪家吃饭,不管那家有没有长者,夫子都得坐在正上方,尊师重教嘛! 麦芽瞧着这位夫子,其实就是位头发花白,下巴上蓄着白胡子的,七旬老人。他双眼可能因为长期对着书本,眼神不是很好,到了晚上,就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人。不过,他身板倒挺结实,就是瘦了些,却比纪安山看着还要精神。真是七十岁的年纪,六十岁的身本,刚好跟纪安山相反。 老夫子也很懂礼,对着在场的人,一一拱手致谢,“我本姓孙,单名一个槐字,今日多有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看得出,孙夫子是个很谦逊的人。他一时文绉绉的讲话,倒把其他人都给讲懵了,一时都不晓得该怎样答话。 纪安山忙站出来笑着说道:“夫子是贵人,平日里我们想请还请不来呢,说什么打扰,夫子快请里面坐。” 林德寿也是个大老粗,看他们讲的云里雾里的,一时也插不上话。 田氏鞠着腰,对夫子笑道:“饭菜都做好了,您快请里面坐!” 众人把夫子让进堂屋,其实今晚来吃饭的人也不多,除了夫子跟纪安山之外,就没其他人了。 田氏单独给李氏留了些饭菜,嘱咐元青等会回去的时候,带给他娘,特别是麦芽炖的老鳖汤,盛了一碗,盖上盖子,又在外面包了层布,免得等会凉了会腥。 堂屋里有林德寿跟纪安山陪着,冬生跟元青都准备在厨房吃的,不去上桌了。 林德寿大声的把他们喊过去了,说是三个人喝酒不热闹。 纪安山大赞田家酿的水果酒,叫夫子也尝尝,这位孙夫子,平时也爱喝个小酒,小酌怡情,大酌伤身,他平时喝的也少。今天闻到水果酒的清香,也不免多喝几杯。 冬生替他们倒酒,纪安山瞧着桌上最大的那只碗,疑惑的皱着眉头,“这盆里装的是啥?看这骨头,也不像鱼啊!” 元青微笑道:“这是麦芽今儿下午在溪沟捞上来的老鳖,这不是听说夫子来了嘛,就给炖了,大家都尝尝味。” 孙夫子眯起眼睛,惊奇道:“你妹妹那么小的女娃,也敢杀老鳖?” 林德寿嚷嚷道:“老鳖是麦芽抓的,可却是我杀的,她哪里敢杀,一个小女娃子,手上沾了腥也不好,我都杀习惯了。” 元青拿勺子给他们每人都盛了碗老鳖汤,话说,经过麦芽手炖出来的汤,那味儿就是不一样,却是腥味,只余浓浓的鲜香,那汤汁也炖出火候了,白的跟牛奶似的。 林德寿啧啧称奇,“你们说说,同样是炖老鳖,我家的老鳖汤炖出来,有股子腥味,可麦芽炖的老鳖汤,除了鲜还是鲜,这味儿比那老母鸡还浓哩!”他还笑言,以后要是再抓到老鳖,都送给麦芽来烧。 麦芽到堂屋来给他们添水,听见林德寿的夸赞,大方的回应道:“那老鳖肉得先用白酒泡过,才能去腥哩,这里面讲究可多着呢,以后我家若是还能逮到老鳖,一定请你们来喝老鳖汤。” 纪安山忍下两声咳,笑她道:“你这丫头,老鳖岂是啥时候都能逮着的?今儿也是让你碰巧了,我们几个更碰巧,三条腿都伸的长哩!” 夫子听他们说笑,也摸着胡子跟着一块微笑,“今日让你家破费了,这老鳖又叫甲鱼,医书上说此物有滋阴、滋补、清热之效,像纪村长身子孱弱之人最适宜食用。” 麦芽一听这老夫子讲话,就觉得头皮痒痒的,想到日后林虎也要这般跟她说话,那情景,只怕是好笑的很,“纪叔,今儿的老鳖大,我厨房里还剩些没煮完,等会您走的时候,到厨房去一下。”她没有明说,但也跟明说差不多了,谁都知道纪安山身子不好,也是该多补补。 ☆、第78章 上坟 纪安山见麦芽这般关心他,也感动的很,“谢了,我身体已经坏完了,喝什么也不顶用,倒是留给夫子喝吧,哦对了,夫子这两日就暂住我家,等祠堂那边打理好了,再搬过去。” 孙夫子拱手向他致谢,“那这两日就打扰纪村长了。” 见他对自己行礼,纪安山也赶忙拱手回礼,“夫子严重了。” 麦芽瞧着好笑,这敬来敬去,只怕敬到明儿早上也没完呢。 林德寿边喝酒,边跟纪安山说起祠堂桌椅的事,纪安山琢磨了会,觉得还是让元青抽空打些家具,元青以前在县城当过学徒,这做家具的手艺是没话讲,就怕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元青却满口答应,“只要先给夫子把住的东西打出来,其他的以后再慢慢置办,至于书桌,我也能带着做,慢慢来就成。” 孙夫子也说,这办学堂也不是急的事,那就慢慢来,反正他这把老骨头,以后都不走了,就留在榆树村,尽心培养榆树村的小娃们。 听了他的话,大家都很高兴坏了,特别是林德寿,他早就想让林虎去上学堂,可惜没时间,也没银子,只能任由他每天在村里跟只野猴子似的,上窜下跳。 不过他也担心起束脩来,“那个……夫子啊,我是想问……想问您打算收多少束脩呢?” 纪安山微微动了动眉梢,林德寿问的,也正是他想问的,乡下人没那么多钱供小娃上学堂,要是这学堂收费贵了,只怕有很多出不起呢! 孙夫人爽声大笑,“你们把老夫看成什么人了,要是为了束脩,我就在县城教学堂,哪里会回来哟!” 林德寿闻言松了口气,不过转言又道:“夫子说的极是,可是您要是不收钱,我们也过意不去。” 纪安山也道:“束脩当然是要收的,至于收多少,不如就凭各家的情况而定,家境好的,可以多教些,要是日子穷的,拿些鸡蛋,鱼肉之类的也能抵数不是?” 夫子连连点头,“村长说的极是,本来老夫也不是为了束脩来的,若是只谈钱,怕是要毁了读书人的清洁。” 麦芽见他们都谈好了,便笑着替他们添了饭。 吃过晚饭,元青正好要回家,便顺路送他们一程,林德寿喝了不少,纪安山只稍沾了些许的酒,倒是孙夫子酒量不错,虽然喝的不少,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醉意。 临走时,田氏抱着剩的老鳖汤,要给村长带回去,可纪安山说什么也不肯拿,再说他晚上走咱不方便,怕万一摔了,浪费了好东西。冬生便主动说送他们回去,反正也不远,一会就能回来了。 把客人都送走了,田氏母女还得收拾碗筷。 麦芽在大锅里添了水,锅洞下还留着些温度,能把锅里的水温热,正好用来洗碗。 没有洗洁精,只得往水里撒些碱粉,不过这碱粉用多了,伤手,所以一般洗碗的活都由田氏干。 “你去扫地,碗留给娘来洗就成,”果然,田氏瞧见她洗碗,卷了袖子就过来把她拉开。 麦芽傻笑着靠着田氏的背,撒娇道:“娘啊,你现在能代我洗碗,可成亲以后呢,要不我成亲也把您带着,跟我一块过咋样?” 田氏愣笑道:“说啥傻话呢,谁家姑娘嫁人,会把老娘带着,那还不得叫人笑话死,娘以后就自己过,谁也不跟,你们只管把你们的小日子过好,平平安安的,和和美美的,那娘也就安心了,芽啊,还记得明天是啥日子不?” 田氏冷不丁的这样问,麦芽一时还真不好回答,她又像别人穿越,还带着记忆,她完凭猜测,要么就是干脆不知道,反正是失忆了。不过,听田氏这会口气,有些哀伤,弄得她心里也有些酸酸的,她试探着问道:“娘,明儿是不是我爹的忌日?” 田氏又叹气,“是啊,没想到你失忆了,还能记着你爹的忌日,你小的时候,你爹最疼你了,走哪都把你顶在头上,让你坐在他肩膀上,”田氏回忆起过去的事,一说就停不下来,“娘生你那会,连着两年天灾,地里的庄稼长的跟草一样,大冬天,外面天寒地冻,家里粮食吃完了,再没有吃的了,娘吃不饱肚子,就没有奶水喂你,你饿的呀,睡在那小篮子哭的那叫一伤心,你哥哥那会也小,才四岁多,看你哭的嗓子都哑了,就天天坐在摇篮边晃着你,那小手也冻的透红,肿的跟馍馍似的,你爹冒着大雪去河边去,凿开冰面去掏鱼,可那会啥都没有,掏鱼哪那样容易,后来冻的久了,掉进水里,冻了大半个时辰才爬上来,从那以后,他就落下病根,以后就这样拖拖拉拉的,一直也没好,没过几年,你撒手去了。” 田氏眼中有泪,听的麦芽心里也酸酸的,她能想像得出,在那样冰天雪地里,一个为了家,为了孩子的汉子,是怎样在冰水里挣扎,“娘,明儿咱一早就去给爹上坟,咱把家里做出来的菜,都给爹带上尝尝,还有我酿的水果酒,也一并带着,也好让他安心,让他瞧见,我们现在也不愁吃了。” 田氏慈爱的摸摸她的脸蛋,重重的舒了口气,忍下滚到眼眶里的眼泪,撑起笑脸道:“成,就听你的,明儿一早咱就去给你爹上坟。” 冬生送过村长,很快就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毛茸茸的小东西,本来是很高兴,准备给麦芽一个惊喜,可一到厨房,见她俩面上都有些哀伤,他还以为出啥事了呢,正要开口询问,懵然又想起,明儿是爹的忌日,心下便明白了。 他悄无声息的厨房站了一会,等平复好心情之后,抬起带笑的脸,走了进去,就好像啥也没看到似的,“麦芽,瞧瞧我给你带什么了?”他将毛茸茸的小东西举到麦芽眼前。 麦芽听见哥哥叫她,抹了把眼泪,猛的转回身,正好对上跟她平视的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倒把她吓了一跳,“呀,这……这是小猫啊?” 冬生笑呵呵的把小猫交到她手里,“我把老村长送回去的时候,瞧见他家院子里一只老猫产下一窝小猫仔不久,我们不是老鼠挺多的吗?纪叔就抓了一只送给我,这猫毛是黑色的,听说黑色的猫,最会抓老鼠。” 田氏收拾好心情,也转过来看,“村长家的猫我一早就听说过,他家猫最会抓老鼠,不像村里有些人家的猫,只会吃,啥用都不顶。” 麦芽瞧着这只小猫也很稀罕,但是她对猫有些抵触,不如小狗来的亲切,。不过,家里老鼠的确挺多的,特别是到了晚上,就听见那旮旯角落,咯吱咯吱啃东西的声音。她家一只没有能制老鼠的东西,这老鼠胆子就越发大了,有时还敢跑到床上闹腾呢。的确是该有只能抓老鼠的猫了。麦芽摸着小猫,柔软的脑袋,“那这猫咱就养着吧,不过,它可得会抓老鼠哟!” 冬生笑道:“一定能抓,你瞧它毛色多亮。” 田氏不再看了,转身去继续刷锅,洗过一遍的碗,都搁在一边,再把大锅里的洗碗水舀出来,倒进一旁的大水桶里,这水没有加化学品,还能留着喂猪。 冬生把小猫交给麦芽,拿着扫帚把堂屋地扫了,又把桌椅板凳,归置好。 麦芽寻思着给小猫安个家,如今天气渐渐冷了,不如就在锅灶后面给它安家,到了冬天也不冷,“娘,我把小猫放锅洞后面行不?” 田氏舀完了锅里水,又重新添上干净的水,用来清碗,“行哪,用草给它随便铺个就行,猫又不讲究,它要是淘气,整天都不见最影子,你给它安的再好也没用。” “嗯,”麦芽用些干草给它堆了个简易的小窝,又从晚上的剩饭里,盛了些饭,拿汤汁拌了,端给它。 小猫嗅了几下,可能是平日里没吃过啥好东西,这会一个闻见肉香,也不害怕了,伸着头,就过来舔食。 瞧它吃的欢,麦芽却想着,以后可不能把猫喂太好,不然长的太胖,还怎么抓老鼠。 厨房的事情忙好之后,田氏又仔细把菜柜关好,上好插销,有些容易坏的菜,都吊在井里,防止坏掉。 忙好了这些,天色已经很晚上,麦芽跟冬生洗洗都睡了,因为明儿一大早得去上玟。 次日,公鸡才叫一遍,外面还是黑蒙蒙的一片,四周都还是静悄悄的时候,田氏就起来。 简单洗漱之后,乘着两个娃还在睡觉,她就开始准备上坟要用的东西。 冥钱,香烛是早就备着的,还有一挂小鞭炮,一坛子水果酒,卤肉也切了些带上,还有麦芽昨天烧的猪大肠,她早留了一些,外加一碗白米饭,三个馍馍,几个果子,一双筷子,都准备好了,点了点没有遗漏,便把所有东西都装进篮子里,上面用布盖上。 忙完了这些,她才去烧的早饭。 最近,他们家早上都煮的稀饭,麦芽前些日子腌的咸鸭蛋,也能吃,洗去黄泥之后,在稀饭锅上面搁一个蒸筏子,把洗好的咸鸭蛋用小盘子装了放在上面蒸,等稀饭做好了,咸鸭蛋也就蒸好了。 田氏把大锅里的稀饭烧开,再撤去大柴,换小柴加上煨着,烧稀饭就得这样烧,得慢慢熬,否则不是糊了就是不黏糊。 烧好了稀饭,她又得抓紧时间,把鸡,鸭,鹅从笼里赶出来。 鸡笼连着外面圈的栅栏,只要把两边隔的挡板拿开,小鸡就能自己跑过去。鸭子得赶到后面的水塘。鹅也得一并赶去,现在是入秋,青草少了,鹅有时得赶到很远的地方放,乘着两个孩子还没起来,田氏便去放鹅了。 等她放好鹅回来时,麦芽跟冬生早就起来,也干好不少家务活,两头猪也喂过了。 麦芽一早把锅盖掀了,让稀饭凉着。又把卤锅里的卤肉捞上来,再把没卤的肉放进去,她只恨这里没冰箱啊,不然还能干好些事呢。如今要不是把卤肉都吊在井里,也不容易保鲜。 “娘,吃饭了,”麦芽盛了三碗稀饭出来,端到院子里,泡菜之前放在大锅里蒸的,端出来就稀饭吃,她也把咸鸭蛋端了出来,不过在此之前,已经先用凉水泡了一会,不然剥不了壳。 “来了,”田氏在井边洗了个手,把鞋底子在地上踏了踏,上面沾了不少泥巴。 麦芽瞧她身上沾了不少花粉,有些野花也是秋天开,比较野菊花,就有好多种哩,“娘,你身上衣服都脏了,待会换下来洗洗。” 田氏一屁股坐下,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黏糊的稀饭,道:“换啥呀,回来不还是得干活嘛!” 麦芽动手剥咸鸭蛋,低着头道:“咱一年才见我爹一回,不得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吗?又不差这会功夫,等下咱都去换了,穿的鲜亮些,让我爹看着了也高兴不是?” 田氏没想到这丫头想的还挺多,当下笑道:“行,就听你的,不过咱可不是一年只看你爹一回,上回清明的时候去过了,今儿是忌日,当然得去,过年之前也得去一次,那是上年坟,你爹在那块清静的很,只怕我们去多了,他还要烦哩!” 麦芽被她讲笑了,笑着问道:“那我爹生前是不是长的跟哥哥差不多,也有这么高,这么壮实,也这么勤快呀!” 冬生也坐下吃饭,听见二人的谈话,也不插嘴,只低头吃饭,麦芽把剥好的咸鸭蛋,搁到他碗里。冬生抬起头来看看妹妹,无声的笑了。 田氏听到她的问话,满脸的不屑,“你哥哥哪有你爹长的俊,你爹那会在村里,不晓得有多少女娃想嫁把他哩,还好,你娘动作快,要不现在也没你俩了。” 麦芽心想,田氏还真敢说,这话只怕要谁听见都是惊世骇俗之言。可麦芽却知道,她今儿心情压抑,所以才会开起这样的玩笑。 于是她也笑道:“那是我爹有眼光,不然他咋在那么多人里面相中你呢!” 冬生闷了半天,终于插话道:“娘,快说吧,不然过会就晚了。” 麦芽暗骂哥哥笨蛋,瞧不出娘今儿心情不好吗?能顺着,就顺着她些,免得惹她伤心。说话间,她又剥好几个咸鸭蛋,搁进田氏碗里一个,自己吃一个,又转手递给哥哥一个,他吃的实在太快了,两口就没了。 田氏也不再说话,夹起鸭蛋咬了一口,奇道:“嗯,芽子腌的鸭蛋这样好吃哩,蛋白又不咸,蛋黄还冒油,我就没那个本事,去年也腌过几个,你哥哥说咸的都进不了口,一个咸鸭蛋吃三碗稀饭都没吃完。” 冬生指着碗里剩的半个咸蛋黄,“这蛋黄太好吃了,都是油哩!” 麦芽瞧他们吃的高兴,自己也高兴,“娘,我又留了几个,回头给李婶送些去,要不给大花跟小花也送几个,林大姑家的两个小娃娃也挺可怜的,咱这吃的了,也不能看着人家挨饿。” 田氏道:“你腌的咸鸭蛋,你想咋弄不就咋弄,娘不管,你们都吃好了没,吃好了,咱就走了。” “好了好了,”冬生扒完最后一口稀饭,临了还夹了个麦芽剥好咸鸭蛋,也不就饭,就干吃。 麦芽也把东西收了收,等上坟回来再洗。 听了闺女的话,田氏进去换了身衣裳,麦芽也逼着冬生去换了件像样的衣服,不过还是短袖的,这是之前李氏帮忙做的,至于其他的衣服,不是小了,就是破的不成样,也没法穿了。 一切准备妥当,冬生锁了门,田氏跨着篮子,三人一块往后山方向去了。 话说,榆树村最初的规划设计还是有些头脑的,就比如这坟茔,如果一家一地的盖,那坟头指定是随处可见,那样不见占地方,还影响美观,大晚上的,要是走夜路也森人的很,走几步就碰见一个坟,走几步又看见一个,那样的话,谁晚上还敢出门。 而且有些地方的坟茔就盖在自家屋后,那样的场景,实在难以想像,一出门,周边都是坟堆,每天早上出门,都得给先人们先拜拜,还得请他们晚上好生在自己的棺材里待着,别没事跑出来吓人。 榆树村得益于纪安山的统一规划,特地在离村子六里之外,开了一片陵园。 其实也算不得是啥陵园,就是在周围种了些树,把中间的坟地圈起来,有个边界。所有属于榆树村的人,死后都可以埋在这儿,而且那块荒地够大,还能给每家块场地,相当于家族陵墓了。 田父的坟地就在最东边,跟田氏其他先去的老人们埋在一起,不过今儿只是田父的忌日,所以其实坟不用上,只在清明跟上年坟的时候,才会烧纸放鞭炮。 田氏带着两个娃,走到一田氏的坟头跟前,放下篮子,一双眼痴痴的盯着坟头上竖着的石碑。 在穷乡僻壤之地,也买不到啥值钱的墓碑,田父的墓碑,都是用最普通的石头,粗略雕刻的。 不晓得为什么,瞧着碑上刻的人名,麦芽心里止不住的发酸,眼睛也涩涩的,鼻子也跟着发酸,下一刻就想哭。 感情真是很奇怪的东西,或许是看着墓碑,让她想起那一世的父母,现如今失去了女儿,他们是不是也一样的伤心难过,想着想着,她竟真的哭出声。 冬生闷着头不吭声,见妹妹哭了,走过去轻摸她的头发,低声对她道:“每回来上坟你都哭,你不是说要让爹看见咱们光鲜的模样吗?你老是哭,该惹他老人家担心哩!” 麦芽抽泣着擦了擦眼泪,“那行,我不哭了,”她在心里对着田父的墓碑,虔诚的念道:“对不起,我占了您闺女的身体,可我也不是有意的,一切都是命数,不过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敬娘亲,帮衬着家里,让哥哥早些娶上媳妇,好让田家早日有后。” 冬生拉着她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田氏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把篮子里的食物摆上,“娃儿他爹,你女儿有本事了,会做好些菜,家里就靠着她做的这些菜,连房子都盖了新的,咱家芽子打小就聪明,他们都说麦芽做的菜好吃,下酒最好了,今儿我也给你带了点,这水果酒也是她酿的,你尝尝香不香,你要是喜欢喝,就给我托梦,下回来还带些给你尝尝,”摆好了菜,她把一坛子水果酒倒在田父墓碑前。 冬生找出篮子里的鞭炮,又摸出火石。只等田氏拜祭好了,临走时,再把鞭炮点上。 田氏还没念叨完,拿了块布,蘸了些酒,把墓碑仔仔细细的擦干净。 寂静的荒山坡上,在清晨的雾气快要散去时,响起一阵短促,又清脆的鞭炮声。 坟一上完,田氏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刚才的伤心难过,眼泪汪汪的全都不见了,催着身后的麦芽跟冬生,“你俩快些,来进卤肉的人,说不定都到了哩,别肉了。”(这里肉,指的是慢的意思,方言!) 田氏急起来,那小步子跟跑似的,连冬生的大长腿都赶不上了。 这会天已经不早了,村子里的人,都忙起来。 田氏走的太快,正巧前面有棵大树,挡了视钱,她也注意,在转过这棵树,冷不丁的跟一个撞上,直撞的是眼冒金星。 “哎哟,是谁一大早的不长眼睛,赶着去投胎哪!” 一听着嚷嚷的声音,麦芽莫名就心烦,咋那么倒霉,到哪都能遇见谢婆子呢! 田氏听见谢婆子这样讲更气,不过,她担心家里有人等着,也懒的跟她计较,“你管我呢!”说完,她就要走。 谢婆子捂着头,也没撞出啥大问题,可她嘴上不肯放过田氏,又见她急着走了,便把矛头对上麦芽跟冬生,“你娘撞了我,连个屁都不放,你们俩个小崽子,也不拿老娘当回事是吗?我告诉你们,要是把老娘撞出个好歹来,非叫你们赔银子不可。” 冬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绕过她就准备走了。麦芽也惦记着家里的生意,不想同她啰嗦,“你能叫能跳的,说明没啥大事,再说,你身子比我娘还结实,咋会轻易就撞坏了,我们还有事,没空陪你吵架,等哪天我空出时间了,再慢慢陪你吵。” 谢婆子一大早的,火气也不小,连着这么些晚上没睡好觉,这脾气当然是渐长了,“哟呵,你们还真不把老娘回事呢,我告诉你们,本来这事我不打算追究的,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俩敢走一个试试!”谢婆子耍而泼来,那也是能轰动世界的主,属于无赖加泼皮。 “娘,娘,你在这儿干啥呢,快跟我回家吧,爹还等着你回去做饭呢,”从远处跑过来一个女娃,冲过来抱着谢婆子的胳膊,拿着两只大眼睛在麦芽跟冬生身上扫来扫去。 麦芽认出她是谢文远的妹妹,谢红玉。这村里跟她同龄的女娃不多,所以她记的准,再说那天谢婆子跟林大姑都要打架了,所以她记忆深刻的很。 谢红玉模样有些可怜巴巴的,一双眼睛透着叫人怜悯的目光,眼睛也水汪汪,好似只要轻轻一碰,就要掉下泪来,看样子,这位谢小姐是个爱哭又胆小的女娃。 谢婆子甩开她的手,没好气的骂她,“你娘差点就被人撞死了,还烧什么饭哪,你没看见他们欺负你娘吗?” “娘……”谢红玉怵怵的瞧了她一眼,而后又对麦芽他们歉意道:“我娘就是这脾气,你们别见怪,我这就拉她回去。”她是想这么做的,可惜她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拉得动谢婆子。 “死丫头,回去我再跟你算账,”谢婆子争凶巴巴的骂了她一句,正待开口骂对面的三个人时,谢红玉急忙在她耳边嘀咕几句,也不知讲的什么,谢婆子刚刚还要打雷下暴雨,一转眼,便云开雾散,先前的凶样全不见了,笑的好不得意,“老娘今天不跟你们计较,算你们走运,红玉,走了,快跟我回家。” 田氏早在她跟谢红玉嘀咕时,呸了一口,就往家去了。 冬生也跟着她一块走了,根本就没有要理会谢婆子的意思。 麦芽其实也想走的,可就担心谢婆子不依不饶,所以她站在这,准备跟谢婆子喷一会唾沫,现在一听谢婆子放出这话来,她摇摇头,准备追上哥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瞧着谢红玉的眼神,一直盯着李家的大门,是李元青家,不是李元木。好似,她很期盼有人从那门里出来一样。 还真别说,想什么来什么,估计是李元青在家听到田氏讲话的声音,便打开门出来瞧,见着是麦芽在站在那,便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一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去哪了?”他也瞧见走远的冬生,瞧着他们应该是从村子外回来的。 麦芽对他笑道:“去给我爹上坟去了,今儿是他的忌日,这不,刚一回来,就遇到个碰瓷的,我正准备赶紧回去呢,家里还有好些事。” 谢红玉瞧见李元青出来了,眼睛一下就亮了,都快盯到眼里,麦芽在一旁瞧的真真的。 谢婆子走了好几步,回头见她没有跟上来,喝了她一声,这才把谢红玉给叫走了。谢红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的,可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李元青也完全没有在意别人的,“对哦,你看我这记性,你咋不早些告诉我,我也能跟你们一块去上坟,就算不为别的,也该尽点些不是?”就算不是直系亲属,去上个坟也并不奇怪。 麦芽笑了笑,道:“那等上年坟的时候再叫你一块吧,李婶还在家吧?不过我还得先回去了,早上还有人过来进货呢!” 李氏拄着拐棍,慢了一步走到门口,拐杖是元青新给她做的,怕她走路摔倒,“是麦芽,你站门口干嘛呢,快进来坐坐!” 麦芽本来是不想打扰她的,可瞧见她出来了,赶忙跑了过去,“李婶,我们一早去给我爹上坟了,这会才回来,还得赶紧回去呢,您要是忙的话,下午再去也行,不急这一会。” 李氏握着她的手,笑道:“我哪有啥事要忙,倒是元青一大早就起来打家具,又上山去砍木头,忙的很,我是没什么事,正准备去你家帮忙呢,正好碰见你了,那咱俩一块走吧!”她转头又对元青吩咐道:“你家把两头猪喂了,家事我都弄好了,中午也过来吧,你一个人在家也做不了饭。” 麦芽忙道:“对啊元青哥,中午过来吃饭,打家具也不一天就能干下来的,你再急也不至于急在这一会,纪叔不是也说了,带着干吗?” 元青笑嘻嘻的点头,“成,那我再干一会就过去。” 麦芽冲他笑了笑,扶着李氏,往家去了。 路上,李氏轻声叹惜道:“唉,你娘去上坟,又哭过了吧?” 麦芽黯然的点头,一手拉着李氏,跟着她的步子慢慢走,“我娘是不是每次去上坟都哭啊?” “谁能不哭呢,人都说,女人命里三大苦,幼年丧母,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咱这是摊上了,能有啥办法,乡下人最怕有病,一旦要是病倒了,十有*都得到阎王殿里去报道,元青他爹去的也早,不过那会元木长大了,能帮着我干些活,不像你爹死的时候,你们兄妹都还小的很,不过最难的时候也过去了,你们都长大了,眼看着就要成家立室,我们也算是对得起故去的人,芽儿啊,以后不管多难,都要好好生活,两口子一起过日子,把日子过好喽,比得到金山银山都来的重要!” 麦芽心里酸酸的,是啊,故去的人,就再也看不见了,时间一久,只怕连他长啥样都要忘记了。只有等到失去时,才晓得,以前那些被浪费掉的时光是多少可惜,与其失去之后再去惋惜,不如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去过。 两人走到门口,瞧见外面已经停了不少驴车,其中也有陈掌柜家小二来送货的马车。没错,是马车! 李氏吃惊道:“哟,陈掌柜真是发达了,把驴子换成马了,这得要多少钱哩?” 麦芽稀罕的跑去摸摸马背,摸摸马肚子,马脖子,总之,就差马蹄子不敢摸了,“这马肯定很贵,看着毛色就不一样,它跑起来可比我们家驴子快多了吧?” “那是当然,”小二从院里往外搬东西,往马车里搬,“这马要一百两银子一匹呢,咱们掌柜的下了血本的,不过掌柜的说了,这是母马,要是以后下了崽,他可以送你们一匹小马驹!” “真的啊?他真这样讲了?”麦芽听的心花怒放。 小二以为她不信,很肯定的道:“当然是真的,掌柜亲口跟我说的,他对你们咋样,你们心里不清楚,他早说你们家的驴子拉车太慢,也知道你们没钱,托你们家的福,一个夏季他总算赚了些钱,自然得感谢你们。” 麦芽差点要跳起来鼓掌了,她真想要一匹俊马呀。 小二赶来的马车,后面是个车厢,却简陋的很,本来也不是拉人的,是陈掌柜怕遇上下雨天,把货物淋湿了,才做了个简单的防雨的。而且为了方便上货下货,车厢的门是从左边开的,而不是正面。 赵康顺也搬了坛子出来,搁到自己的马车上,瞧见小二的马车,朗声笑道:“我们也托了麦芽的福,可我们拿什么她呀,陈掌柜这是叫我们难堪哩,要不这样吧,我前儿听说麦芽会烧王八,赶明儿要是抓到啥野味,也一并送来给麦芽好了。” 麦芽没想到自己烧个王八居然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笑道:“烧王八也不是啥难事,你们要真逮着了,我教你们就成,不用拿来给我。” 李氏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进了院子,这会院子里摆了几大盆新鲜的猪下水,都等着清洗呢。田氏已经换了早上的脏衣服,带着刀剪,坐在那剔毛,瞧见李氏来了,急忙叫冬生把凳子给她端来。 麦芽站在门口又跟他们聊了会,这才会回院子干活。 小二跟进来,追着她问,“陈掌柜说,你那素卤也不错,今天有卤青豆吗?要不卤豆腐干也成。” 麦芽卷了袖子,跟冬生一块分装卤肉,听见小二的问话,想了下才跟他说道:“青豆子昨儿没摘,现在现卤也来不及,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些卤汤,等回去之后,你让厨子把压过的豆腐干放在卤汤里,大概一个上午就能卤出来,卤的时间越久越进味,等吃完了,再把新鲜的豆腐干放进去,这样边卖边卤也是可以的。” 小二道:“这样也行吗?”其实他的意思是,这样一来,陈掌柜就不用再进她家的卤豆腐干了,她不是少了样生意吗?这种亏本的买卖,她竟也敢做。 麦芽无所谓的笑了,“那有啥,我总不能把配方抱一辈子吧?再说了,我可以卖给你们卤汤呀,这里面的配料可是多的很,而且还得是老卤,一般的新卤做出来的不好吃,味儿不浓也不香。” 冬生道:“你们都不晓得,麦芽研究这卤汤,可是费了好些功夫,哪是一朝一夕就能干成的事。” 小二点头也道:“这话没错,最近咱们县城里也有好些人开始琢磨卤肉,他们从我们店里把卤汤买回去,再请那大厨跟药材师傅一同研究,也真叫他们研究出来了,不过大家都习惯买我们那儿的卤肉了,陈掌柜卖的也不贵,又不是做的富贵买卖,都是平常百姓的家常菜,他们也愿意买。” 麦芽很同意陈掌柜的做法,对小二道:“你回去跟陈掌柜讲,总共也就十六个字,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廉,人廉我转,做生意的精髓都在这十六个字里,虽然瞧着简单,就是十六个字,但做起来,却并不那么容易,以后咱们卤香园的卤肉也要继续开发新的东西出来,等到天气冷了,卤肉也不好卖了,到时候咱自会有别的方法来补救。” 小二喜道:“陈掌柜正是有些担心,他说卤肉热天容易卖,可冬天却不行,卤汤都得冻成冰了,还怎么吃呀,卤肉又不能热,所以他也正想问你呢,说不定过几天,他还会到你家来一趟,跟你谈谈呢,哦对了,陈掌柜知道你喜欢吃糕点,特意买了县城里最好的糕点,让我带过来给你,”小二忽然又想起来,赶忙跑到马车前边,从座位旁掏出个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层油纸包。 “陈掌柜连这个都记得呢,”麦芽捧过油纸包,放在鼻间闻了闻,尽是满满的桂花香。看来陈掌柜真懂的收买人心,晓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倒不像有些生意人,抠的跟周扒皮似的。 小二一边往车装东西,一边跟他们唠起家长,他又说起宏家的事。据说宏家的铺子又开始营业了,不过这回他学聪明了,把饭馆改成客栈,大概是觉得干不过陈掌柜,自觉的转了行当。 其实仔细想想,宏有成也不可能真的放着生意不做,专来找谢家的岔,那得多吃亏,本来这亏吃的就够大了。在麦芽看来,这宏家跟谢家一定得是老死不相往来,彼此恨透了对方。可小二接下来的话,叫她惊的掉了眼珠子。 小二神经兮兮的对他们道:“连我都没看明白,这宏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两家都闹成这样了,他还惦记着谢家的亲事,听说他已经托人找到县老爷,想请县老爷做主呢,咱们县的这位县老爷也是个贫苦出身的乡下人,听说谢文远有抛弃糟糠的嫌疑,立马就把发榜文书扣下了,这还了得,才中了一个举人,就敢翻脸不认人,这样的人,就算做了官,也指定好不到哪去……” ☆、第79章 小猫仔 小二话还没说完,就被从村里传出的鞭炮声打断。 麦芽正听的兴起,忽又听到鞭炮声,问道:“这是哪家要办事,怎么没听说呀?” 李氏也一脸纳闷,“咱们刚从村里过来时,也没瞧见啊,该不会是哪家老人去了吧?”只有老人突然离世,先前才会一点征兆也没有,不过也有那提前备好的,老人病了许久,只等咽下一口气,可他们没听说村里哪个老人快不行了。 小二直摆手,“你们啊,都别猜了,是谢家的发榜文书到了,我来的时候,在路上都遇见哩!” 冬生听的莫明其妙,“你刚才不是还说,县老爷把发榜文书扣下了,现在怎么又发下来了?” 小二不慌不忙的给他解释,“这都不明白,现在能发下来,就说明事情解决了呗,至于怎么解决的,那就得看谢文远怎么对待宏家人!” 田氏凶他道:“管人家那么多事干嘛,小二呀,你再不走可就晚了,当心回去陈掌柜骂你,还在这儿叨叨!” 小二一拍脑门子,呵呵的笑了,“多亏嫂子提醒,我这就得走了,回见了你哪!”他说了一句行话,当小二的行话。 等来进货的人都走了之后,没过一会,林德寿扛着铁锹往她家来了,一进门就喊冬生。 “冬生啊,你在家不?”进了院子,他把铁锹靠院墙边上。 现在是上午,冬生怎会不在家,“林叔来啦,快进来坐。” 冬生给他搬了凳子,就坐在院子里,田氏跟李氏都在洗猪下水,几大盆子,一个上午能洗完就不错了。 李氏道:“你这一进门就喊冬生,是出了啥事吗?” 林德寿笑着否认,“啥叫出事,要出也得是好事,先前咱不是跟村长说了承包荒山坡的事吗?村长前几天身子不好,一直耽搁着也没去成,昨儿身体好些了,自己跑去县里问的,县太爷说,既然是荒地,就属于村里,想承包也不是不行,得签一纸文书,以后按年往村里交钱,村里也要向县衙交租钱,至于要承包多少年,承包费用是多少,还得仔细再议议。” 田氏一听要签文书,心里就打起了鼓,他们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别说签文书了,就是看也不看懂啊,谁晓得上面写的是方是圆,“那咋还要写文书哩,万一咱被人骗了咋整,以前我可听说过,那识字的人,尽会耍些花花肠子,骗不识字的老百姓,骗他们按了手印,签了文书,结果被人卖了都不晓得!” 林德寿哈哈笑道:“他婶子,你想哪去了,咱虽然不识字,可村长识字呀,你还怕他诓你不成,再不然咱村不是来了位夫子吗?让他也帮着瞧瞧,这么些人看过,总不会出错吧?” 麦芽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只瞧见过自家门口写的卤香园三个字,瞧着笔画跟风格,跟古代的书法也差不多,只是大部分都是繁体字,她得慢慢认,才能识得。 冬生沉思了片刻,才道:“咱不能怕被人骗就不去承包,我瞧着夫子人不错,要不去县衙的时候,咱把他也请上,也好有个人帮着看文书。” 麦芽瞧他们把气氛弄的很紧张,笑着道:“哎呀,不就是签个文书吗?加上村长,有两个读过书的人呢,咱还怕被人骗吗?再者说,县老爷骗我们干嘛?咱一没钱,二没权,他犯不着为了些荒地骗我们。” 林德寿拍板道:“那行,咱就说好了,过两天等村里的学堂安顿好了,咱就一块去县衙里签文书,明年春上,咱这荒坡上都能种起树来了。” 瞧他高兴的样,麦芽免不了要多几句嘴,“林叔,你真的打算跟我们一块种果树吗?这事你可得想好了,能不能种出来,倒在其次,虽说种果树也没啥风险,可万事总有个例外,您得自己拿定主意。” 田氏也道:“他林叔啊,我家芽儿说的对,种果树要是不赚钱,你可不能怨我们哟!” 林德寿笑道:“瞧你们说的啥话,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又不是因为看你们家赚钱眼红,才想跟着干的,我自己也想找点出路不是?所以啊,赚不赚钱那是后话,我相信只要梨子品种够好,种些在山上,倒是不愁着亏本,再说了,麦芽不是会酿水果酒吗?我打算也种些杏树,梅树,到时候都拿给麦芽酿成酒,再卖进县城里,这样一来,哪里会亏本哟!” 麦芽道:“林叔,要是以后真能收获杏子,我一定教会你们酿酒,以后咱榆树村的水果酒,说不定还能打出品牌去呢!” 林叔听她说的也高兴,就是有些不明白,“啥叫品牌呀?” 麦芽自知失言,可也不打算把话收回来,便道:“品牌就像我家院门外挂的那面旗子呗,以后咱也可以给自己酿的水果酒起名字,也许咱村的水果酒还要卖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呢!”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都觉得前路一片光明,好日子就在前头了。 林德寿又闲聊了会,说起今儿村里放鞭炮的事,果真是谢家的放榜文书下来了,等于通知书吧!所以谢家今天放了卦又长又大的鞭炮,还把村长跟夫子都请了去吃饭,也只请了他俩,其余的都是有钱的员外,乡绅啥的。 麦芽心道,难怪谢婆子顾不上吵架,急着要回去烧饭呢,原来是她儿子的毕业证书下来了。 李氏有些生气的骂了几句,“高中就高中呗,有啥可嚷嚷的,生怕别人不晓得一样!” 田氏见瞧她生气了,笑道:“咱村中秀才的不多,这中举人的就更少了,百年难得一遇,她当然得大办特办了,人家也是做父母的,可以理解。” 村子里闹的的确很热闹,好像还请来了锣鼓唱戏的,中午的时候,林虎跑到来了,小脸上尽是兴奋的笑容,“麦芽姐,村里在唱大戏呢,你要不要去瞧瞧,唱的可好听了,还有武生,这样的……”林虎边说边比划,学着武生的模样,耍棍弄棒的,好不威风。 李氏跟田氏已经把菜洗好了,麦芽叫她俩坐着歇会,她在厨房里烧饭,林虎正是一头钻进厨房,跟她说话。 李氏跟田氏在外面也听见林虎的话,田氏不喜欢看戏,可李氏喜欢的很。他们这村里,也只有在办大事,有大喜事的时候才会请来大戏班子,可这也得取决于哪家有那个闲钱,请戏班子也贵的很。 李氏笑道:“等麦芽跟元青成亲那天,我也请个大戏班子,咱把婚事办的热热闹闹的,唱他个三天三夜!” 田氏被她讲笑了,“你啊,真是钱多烧的,请他们来唱个啥,你要是喜欢唱,我在家给你摆个大台子,叫你唱个够,成不?” 李氏瞧她逗弄自己,佯怒打了她一下,“我又不是唱戏的,我能唱啥,我一开嗓子,只怕你们都吓跑了哟!” 林虎从厨房伸出半个头来,扒在门框边上,嘿嘿的笑道:“李婶,那个唱戏的人里面还有个俊俏的武生,长的好,唱的也好,你再不去看,可就来不及喽!” “你个小王八糕子,敢拿你李婶开玩笑,看我不肖你,”李我抄起鞋底子,就要揍他。 林虎腿丫子更快,脑袋一缩,钻进厨房去了。 麦芽揪了下他的耳朵,“你胆子越来越肥了,也敢拿李婶子开玩笑,欠揍呢!” 林虎傻笑道:“那有啥,我不会跑吗?哎对了,芽子姐,你真不去看唱大戏吗?那里有好多人在看呢!戏台子就摆在谢家门口,又不在他家里,就是去看也没啥事,你还怕他不成?” 这小鬼精,说话跟跑火车似的,越来越窜了,“我家里活这样多,哪里走的开,你要是想看,赶紧走,我还得做饭呢!”她才不要去听跟哭似的唱腔。先前开庙会的时候,就有那戏班子唱戏,咿咿呀呀的,半天才唱出来一句话,他们的唱腔,跟京剧有些相似,可比京剧还磨叽,而且真像哭丧,她真没那个兴趣听。 林虎一听她要做饭,吸了下口水,也不提去唱戏了,直问她中午做什么菜,还伸手要揭锅盖看看。 麦芽拍掉他的乌龟爪子,“你要想在这儿吃饭,就赶紧去洗手,我中午蒸的馍馍,也烧了几个菜,花样不多,凑合着吃吧!” “哎,我马上去洗手,”林虎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洗手了。 麦芽笑着直摇头,转回身往刚刷好的锅里倒上菜籽油。 昨儿中午她炕了些锅巴,今天拿来炸一下,吃炸锅巴。 这得控制好油温,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否则炸不出香味,也不够酥脆。 家里泡的臭豆腐,她也准备烧个菜,只是不单单是炸臭豆腐,也放些青椒,混在一起炒一下,来个臭豆腐炒青椒。 元青中午也过来了,李氏不在家,他一个人也烧不得饭。 吃过饭,看着太阳不大,田氏要去地里摘棉花。李家的棉花一直都由元青一个人摘,从来不让李氏操心,下午也没什么要忙的,李氏就回家去了,林虎吃过饭,也陪着她一块回去了。 哥哥跟元青也要去拉砖,这砖瓦再拉个几天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也要动工盖房子了。 麦芽在家里刷好碗,她担心田氏一个在摘不完棉花,于是把大门锁上,戴了顶草帽,也去了地里。 谢家的大戏还在唱,好在她去田里不用经过那边。 田里的水稻已经长出稻穗,沉甸甸的压弯了稻杆子,被风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声。 走在田间的小路上,瞧着眼前金黄的一片,再郁闷的心情也要好了。 麦芽在一片青白色的棉花田里,找见田氏。她家今年棉花秧,长的又高又壮,足有一人多高,要不是田氏扒拉秧子,发出动静,还真不容易找见呢。 “娘,”她轻唤了声,也钻进棉花田里。 田氏伸出头来,“咦,你来干啥,这棉花秧子扎人的很,你快回去吧,我就快摘完了。” 说话间,麦芽已经走到她跟前,瞧着前面还有一大片白蓉蓉的棉花朵儿,有些开了,有些还处在半开半合的状态,“我来都来了,帮你摘完了回去也不迟嘛,”说着,就开始动手摘棉花。 那些盛开的棉花朵儿,只把里面的棉花抽出来就行,不过棉花瓣上的尖儿很扎手,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可是很疼的。至于有些裂了缝的棉桃,得连着桃儿一块摘下,拿回家只要晒上几天,自然就开了。 这些都得一并摘下,回头再拿回家慢慢分。 摘棉花可不是个舒服的活,没过一会,麦芽手上就被扎了几个口子,流出血来。 田氏听见她的叫唤声,忙对她道:“叫你先回去,还不听话,你那小手嫩的很,一戳就破,不像我这手,都长了好些老茧,不怕戳,乖,听话,赶快回去吧,你哥哥他们等会就要回来了,我就快摘完了,过会我自个儿就回去了。” 摘都摘了,麦芽哪里肯半途而废,挤掉手指上的血珠子,继续拽棉桃子,“我等你一块回去,还有半垄地,也没多少了。” 田氏瞧了她一眼,低头又继续摘棉花去了。 远处锣鼓唢呐之声,不断于耳,听起来十分的热闹。 到了傍晚时分,娘俩抬着棉花往家赶。 路上,麦芽问道:“娘,咱今年收的棉花能弹多少被子?” 田氏一手扶着装棉花的篮子,听见她问话,笑着答道:“有几百斤,娘准备都留着,一斤都不卖,过几年你跟你哥都要成家,娘得给开始给你们攒东西哩!” 不管是嫁妆还是娶媳妇,要准备的东西都多着呢!好些个爹妈,从很早就开始筹备,不然猛一下子哪能拿出那么些东西。 抬着棉花一路回家,打开门之后,田氏要把棉花搁进堂屋,今儿是晒不成了,不过也得摊开了,晾着。 “娘,我去把院子里的东西收了,”麦芽把扁担放到门后面靠着,拿了篮子开始收东西。 院子里晒满了春夏两季的收获,比如红辣椒,玉米棒子,还有好些个干货,咸鱼,干虾米,甚至还是晒干的泥鳅,另外还有些都是是蔬菜制成的干,冬天用来烫锅子吃。 收完了东西,就得开始做饭,厨房里挖了个地窖,用来储存东西,特别是山芋,如果不存好了,很容易坏掉。 今晚她准备烧一锅山芋稀饭,反正就跟平时煮稀饭一样。家里的山芋晒了几个太阳,水分吸收了,这个时候削了皮拿来煮稀饭是最甜的。 田氏在外面喊她,“芽子,娘去放会鹅,你在家烧晚饭吧!” 麦芽应了声,田氏已经赶着鹅出去了。 等到田氏跟鹅一走,麦芽便拿着扫把,把院子又扫了一遍,没办法,家里的牲口多,鸡仔们都还好,关在外面的围栏里,不怎么到家。剩余的就是那些鸭子跟鹅,每次赶回来的时候,就喜欢到处乱钻,还没上笼就满院子乱钻。得用锅洞底下烧的煤灰撒在上面,才能铲掉,不然弄不干净。 不过这些粪便直接被她扔进菜园子去了,有些拿来铺在花根上,这些可都是上等的肥料。 扫完了地,又去看了看锅里烧的山芋稀饭,再适当的增减火候,瞧着锅洞下还有余火,她又从地窖里拿了几个山芋出来,也不洗,直接扔进锅洞底下,慢慢烘烤,做烤山芋吃。 因为想着,哥哥跟元青都是干活的人,光吃山芋稀饭可不成。于是,麦芽就去把家里新磨的玉米面舀了些出来,又去菜园地里割了些韭菜,切碎了之后,拌上泡过的干虾,加上些干红椒,用来用玉米饼的陷。 玉米饼不好在大锅里炕,她便夹了些木炭搁在家里的小炭盆里,上面支上一口平底小锅,这锅是她特意找铁匠定做的,跟平底锅差不多,只不过没有把子,要端的话就得拿抹布包着。 玉米面拿水和成面糊,做法跟做包子也差不多,只是玉米面不用发也成,就像面粉不发也一样可以做死面馍馍,和好了之后直接拿来贴饼子就成。不过是玉米面包陷就比较讲究技术了,因为玉米面本来不黏,包上馅极容易散架,不过只要搁锅里炕一会,就能成形。 田氏还没回来,冬生跟元青也没回来,家里就只有刚抱来的小猫仔围在她脚边,似乎是闻到了饭香,一个劲的跟她磨蹭,在她脚边转来转去。 “喵喵……”猫儿还小,叫声稚嫩的很,本来麦芽不是很喜欢小动物,可听它撒娇的叫唤,只得柔声道:“你别急,个玉米饼你不一定爱吃,中午剩的饭菜还有些,待会给你搁锅里热一热,拌了汤吃。” “喵……” 小猫儿真乖的很,还真叫趴在她脚边不动了。 麦模芽瞧它可爱的小模样笑了笑,拽了个小凳子过来,放到屁股底下,玉米面,跟菜油都放在厨房的小桌上,方便她随时够到。 “麦芽,麦芽,你在家吗?”院门外传来一道喊声,接着院门就被推开了。 麦芽坐在厨房里,看不到外面,不过听这声音来的人应该是林翠,“哎,我在厨房呢,你过来吧!” 林翠进来的时候,手上还端了个盘子,一瞧见她,脸上就笑开了花,“太阳还没下山呢,你躲在厨房干嘛?田婶跟冬生他们呢?咋就你一个人在家?”她一见面就蹦出一大堆问题,也顺便把手里的盘子放在小桌上,搬了个凳子,做到麦芽身边。 麦芽笑道:“我娘去放鹅了,哥哥他们去买砖瓦,还没回来呢,我在做饭,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吧?” 林翠笑的很灿烂,很大方的拍拍她的肩,“满意,我很满意,小妮子,回答的不错哦!” 知道她是讲笑话,麦芽躲开她的手,笑道:“行了,少跟我这贫,快说你来我家什么事?”一边跟她说话,麦芽手上也没闲着,拿着小勺往锅里舀菜籽油。看着林翠蹲着,她索性把勺子交到她手里,“你拿着,等下帮我刷油。” 林翠瞧着弄了半盆玉米面,满脸疑惑道:“你这又是在干啥?要做包子啊?” “我要贴玉米饼子,你躲开些,当心油溅你身上,”麦芽用胳膊把她支开,从盆里抓起一团子玉米面,在手里捏成窝窝形状,接着把拌好的韭菜馅夹一些放在里面,这时候就得好好捏,一个不小心,馅就得跑出来。 还没闻见香,林翠就吸了吸鼻子,忽然又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你看我这脑子,差点就忘了我还来这儿干嘛来了,是这样的,我娘今儿杀了只大鸭子,叫我给你半只过来,我爹也说你喜欢蒸米粉鸭,正好送给你烧烧吃了。” 麦芽睁大了眼睛,“你家难得杀一次鸭子,干嘛还送我半只,我不要,你快拿回去吧,叫林婶子烧给林虎吃,我家有菜哩,你瞧外面那些卤锅,都是肉,你还怕我们吃不到好的吗!”谁家也不能经常杀鸭子吃,指定是林家来客人了,可一只鸭子能有多大,总共烧出来才有两大盘子,再分去一半,还能剩多少。 林翠不干,“那不行,我拿都拿来了,你咋还能叫我拿回去哩,反正就给你烧着吃了,不然我爹要不好意思哩,他来你家吃了那么多次的饭,林虎也蹭了不少顿,他今儿也大方了,瞧见家里杀鸭子,娘还没说哩,他就嚷嚷要给你送来,本来他也是要来的,可走到半道,就跑去看戏去了。” 原来林家的人都是这么想的,林德寿的确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上回请夫子吃饭,也是没法子,要不然也不会领她家来。既然拿都拿来了,她要是执意不收,倒叫人家脸上难堪。所以,麦芽便大方的收下了。 “那等会你带些我刚炕好的饼子回去,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等下让你尝第一个。” 林翠见识过麦芽的厨意也不止一次,听说她又有新花样,自然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可等着喽,这饼子就这样炕着吗?要不要翻面啊?” 她看着麦芽小心的把软塌塌的玉米饼子搁进锅里,凉饼子跟热油一遇上,立刻窜出一阵烟来。 放好一个,麦芽又紧着包下一个,“当然要翻面,你看着些,等底下的一面差不多结成锅巴就可以翻了,不过,翻的时候要小心些,别弄烂了。” “嗯,那我拿个锅铲去,”林翠又站起来,到竹筷笼里拿了把铁锅铲,准备翻面用。 麦芽边包玉米饼,边瞧着她,总觉得今儿的林翠有些不一样,但是在此之前,她还想问另一个事,“哎,小翠,我问你个事呗?” 林翠正专注的看着饼子,生怕烤糊了,心不在焉的回道:“有啥话就你问,我知道的准都告诉你。” 麦芽把手里包好的饼子搁进平底锅里,轻声对她道:“你认识谢红玉不?” 林翠翻锅铲的手停了,抬起头来瞧她,“认识啊,你问她做啥?” “哦,那个数,我瞧她好像挺怕谢婆子,跟她姐姐脾气也不像,看着倒是可怜巴巴的,昨儿我在村里碰见她了,所以顺便问问,”不确定的事,她不想对林翠明讲,可不问,又觉得心里不踏实。按说,她跟元青本不该有啥,也希望啥都没有,否则他们跟谢家,就真的扯不清了。 林翠对她的解释也没往深了去想,只道:“我是认得她,可同她也不熟,谢家的两个女娃平日里不给随便出门,就是过年的时候,我们也不到她家去窜门,只有她家里来客人了,谢婆子跟谢老二没空管她们,才敢偷偷溜出来,在门口玩,要说谢红英的性子,跟谢婆子真没两样,一样的爱吵架耍泼,村里好多些同龄的女娃都不喜欢她,至于谢红玉嘛,说老实话,她的性子跟谢文远挺像,你可别怪我说错话,其实谢文远平常时候见了谁很客气,也不爱跟要打架斗狠,所以谢红玉平时里他比较亲近。” 谢文远的性子,麦芽是知道的,虽然没了以前的记忆,但凭着这几次同他说话,也可大致了解到。至于他当初,究竟是怎么对麦芽说的,怎么把她伤那么重的,现在都已没有追究的必要了。她现在唯一关心的,是谢红玉不要再给她家带来什么麻烦。 所以,麦芽又试着问林翠,谢红玉可有喜欢的心上人。 林翠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种事可不能瞎猜,她爹都要把她嫁给县里的师爷做妾,她就是有喜欢的人又怎样,依着谢老二跟谢婆子那贪财的脑子,一般人他们能同意吗?要是有啊,那也是活受罪,平白给自己跟别人添了麻烦。” 林翠这话虽残忍了些,却也说出了事实,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一个女娃要想做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麦芽长长叹了口气,默然道:“希望没有吧……” 林翠不再管她怎么想,因为锅里炕的饼子已经飘出香味,两面都烤成焦黄,拿锅铲一按,都结了厚厚的壳呢。 “麦芽,这个熟了没有啊?我瞧着好像可以吃了呢!”林翠闻着馅里漂出的香味,那是鲜味十足的干虾,伴着韭菜浓浓的香气,惹的人食欲大开。 “成了,我这饼子做的薄,两面熟了之后,里面应该也熟了,给你一个尝尝,”麦芽用锅铲挑了一个出来,搁在小桌上,她家桌子擦的很干净,不用担心脏。其他的几个饼子都盛进小竹扁里,上面盖上一块绵布。 接着,她又得开始做下一批。 林翠迫不及待的掰开玉米饼,一看里面青葱色的馅,颜色丝毫没有捂黄了,还是好看的很,“就是不尝,光看这颜色就诱人的很,为嘛我家有时候做包子,那馅捂的就跟隔夜菜似的,害的我娘每回都被我爹唠叨。” 麦芽笑着包饼子,“这用来做馅的菜,就得新鲜,现吃现弄,盐不要放的太早,临到包时再放盐,不然盐要是搁早了,哪能不黄呢!” 林翠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回去一定跟我娘说。” 吹凉的饼子,林翠自己咬了一口,又掰下一块放进麦芽嘴里,“哇,唔……饼……饼子好焦脆,壳子好好吃,配上这馅,鲜的不行,你等下多炕些,我要多带些回去,二妞也嚷嚷几天没吃到你做的饭了,她也正馋的紧。” 一个掌心大小的玉米饼,麦芽只吃了小小的一块,剩下的在几秒钟之内,就被林翠解决了。 瞧她吃的那样快,麦芽笑着提醒她,别烫着心。 她做的饼子能不好吃吗?锅里刷了两遍菜籽油,饼子做的也薄,里面全是馅,咬一口下去满嘴都是干虾的鲜香,加上玉米饼的壳子也又脆又焦,跟吃锅巴一样,不好吃才怪呢。 “小翠,这玉米饼一定得现吃,可不能剩着明天再热,不然会就硬了不好吃,”麦芽给她用小竹扁装满了,叮嘱她道。 林翠连声保证,“放心啦,只怕我一拿回去就被他们抢光哩。” 麦芽问道:“对了,你家今儿谁来了,晚上也不走吗?”能留下吃晚饭的,极大可能就是说明晚上不赶路了。 林翠笑着道:“是我大姨跟我表姐,她家住的有些远,往庄县的方向去,快到县城里的村子,离这儿三十多里地呢,她来……就是来玩玩的,明儿就走了。” 麦芽瞧出林翠语气有些闪躲,眼睛也垂了下去,好像不太愿意说,“哦,是这样啊,那你等着,我马上就炕完了,等下切些卤肉给你带回去,晚上加道菜。” 林翠直摆手,“不用了,有这些玉米饼就够了,不用再切卤菜,你忙吧,我先回去了,”她站起来就准备要走了。 “哎,你等下嘛,”麦芽急着要给她切卤肉,只得把平底锅端掉,用抹布擦了手,走到菜厨跟前,拉开门,从里面端出先前卤好的猪耳朵,又从大缸里面,拿了两只猪蹄子。两样都不切,直接给用瓦盆给她装上,卤汤也给一并给她装了,拿回家自己拌拌就成。 林翠被麦芽叫着,也不好迈腿走,直等到麦芽把东西交到她手上,她怪不好意思的,不过是端了一盘子鸭肉,回去的时候,端的是一大抱,还多了呢。 “麦芽,你看这……我爹回去该骂我了,我来送东西的,这个样子回去,像啥话嘛!” 麦芽笑道:“你家不是来客人了吗?就当给他们尝个鲜,她们大老远的来也不容易,只怕一年才能来一趟,这些算我送的,你爹要怪,就说是我非逼你拿的不就成了吗?” 林翠几番犹豫,“要不我给你钱吧?” 麦芽脸一拉,“说啥钱呢,你快回去吧,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那行吧,回头我多给你做几双鞋垫,也算我谢谢你的,”林翠笑着对她道。 林翠做鞋好看的很,绣出来的花,跟专业的绣娘都有的一比,“你说过的话,自己要记得哦,我可等着你的鞋垫。” 麦芽送走了林翠,回厨房把剩下的玉米饼子给炕完了。 收拾好了厨房,见田氏还没有回来,想起自家屋外春天的时候种了几棵南瓜秧,她想去看看结了没有,结了多少。 麦芽从家里拿了一把剪刀,跨了个大篮子,正要出门呢,小猫仔轻盈的窜到她跟前,围着她的裤腿转。她笑着把小猫仔抱起来,“你是想跟我一块去摘南瓜吗?” 小猫仔喵了一声,小脑袋左摇右晃。 “那咱俩就一块去,”虽然不晓得它喵一声是啥意思,麦芽只当它应了,把小猫放在篮子里,回身把大门带上,便往屋后去了。 经过一个夏季的疯长,院墙外杂草多的很,乱七八糟的长在一起,把小路都堵满了。 沿着围墙没走多远,是田家堆的柴草堆,不是从山上劈的干柴,而是些玉米杆子,豆角秧,这些留下来之后,冬天都可以烧火用。 南瓜苗就栽在草堆边上,它们沿着草堆子攀爬,有些都爬了很远。 这里不光有南瓜秧,还栽了两棵冬瓜,冬瓜长的又大又快,重的能有二三十斤。 麦芽放下篮子,弯着身翻看南瓜叶子,那些喜人的大南瓜就藏在其中。 小猫仔也从篮子里跳出来,钻进菜秧里,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喵……” 麦芽正在低头摘南瓜,今年南瓜收成不错,只是没有特别大的,她只捡泛了黄的摘走,拿回家放着,它自己就能慢慢变老。她今年特意叫田氏多种了些南瓜。要是这些秧子肯结,到时候喂猪喂驴,都不是个问题。 没过一会,她带来的小篮子就不够了。 小猫仔在草丛里蹿来蹿去,一会跑到麦芽脚边绕两圈,一会又潜进南瓜秧下,玩的不亦乐乎。 麦芽瞧它玩的这样开心,便道:“你这样喜欢南瓜,以后我也叫你小南瓜,行不?这名字倒是很好听哦!” 小猫仔仰着头,冲她冲了一声。 麦芽也听不懂猫语,只当它答应了,“小南瓜,你在这儿等着,我先把这篮子里的南瓜送回去,等回头还来呢!” 她带来的篮子够大,可被塞了满满的南瓜之后,两相加在一起,重死了。她提着篮子,刚从围墙走出来,便瞧见元青打头,赶着驴车回来了。 他眼儿也尖的很,看见麦芽吃力的拎着篮子,扔下鞭子就跑过来了,接过她的手里的篮子,“都这会了,你又去摘南瓜干啥,等我们回来再摘不行吗?” 手上轻了,麦芽才长长的喘口气,“我烧好饭了,想看看南瓜结了没有,我以为很少呢,哪里想到,今年南瓜收成这样好,早知道就多种些南瓜秧了。” 冬生走在驴车旁边,等他看见的时候,元青已经把篮子拎进院子了,听妹妹说,还要多种南瓜,他嘟囔道:“南瓜又不能当主食,多种他干嘛呀!”记得有一年天灾,庄稼收的可怜,那时他们只有南瓜吃,那会真把他吃伤了,吃到最后都想吐。 麦芽却笑道:“哥,南瓜能做的东西可多呢,你等着我慢慢做给你吃,到时候你可就不这么说了。” 冬生没吭声,却也不相信,反正他现在看见南瓜就头疼。 下了砖瓦,冬生跟元青两人坐在院子里盘算材料,大约还要拉几天,还有哪些木料要准备。 有了田家盖房子的经验,这回顺手多了,元青准备还把他爷爷给接来坐阵,李氏身子不方便,到时候做饭的事还要落在麦芽跟田氏身上。 田氏无所谓道:“那有啥哩,只要你家快点把房子盖好,我就知足了。” 算到最后,总共还有再拉三天,然后他就得在家准备木材。这些东西,后山上都有,拿着锯子上山去筏就成,还跟上回一样,由他跟冬生去干。 元青晚上还得回去打家具,他抓紧时间吃了几个玉米饼子,喝了碗稀饭之后,就回家去了。田氏本来还想叫她给李氏带点饭,可他推说家里有饭,不用再带。 晚上的时候,纪安山带着夫子去李家坐了坐,顺便看看家具打到什么程度了。 李氏把两人让进屋里,如今李家的堂屋乱的很,本来地方就小,加上元青又在堂屋里摆了家伙什,都是打家具用的,有时李氏也要给他帮帮忙,拉拉锯子什么的,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元青挑灯夜战。 纪安山以前只知道元青会干木匠活,但并不晓得,他的木匠活干的这样漂亮,“元青哪,你不做木匠真是可惜了,看看你这手艺,比那县城里的大师傅打的都要好,这手艺要是荒废了,那得多可惜!” 孙夫子也连连点头,摸着胡须道:“的确很好,只是这花样少了些,我看你这里打的几样家具,都是一样的花色,款型也都是相同的,如果能在这方面多下些功夫,倒不失为一个发家致富的路子。” ------题外话------ 亲们:大家是不是觉着轻烟的文没有暧昧,没有那个啥看点呢?其实偶素想说,既然是种田,就应该清清淡淡,虽然偶也很想搞点啥子出来,但不行呢,那样的话,就失了文的味道,不过要是有亲喜欢那个啥的,轻烟保证下部让各位过足眼瘾哦! ☆、第80章 去县衙 李氏听别人夸她儿子,自然是乐的合不拢嘴,本来想插嘴的,可一听老夫子讲的专业束语,便不敢吭声了。 李元青一手拿着刨子,站在那儿笑道:“夫子说的对,我也的确想过,打些别的花样出来,可我没上过学,也没啥见识,这些还都是以前师傅教过的,不然我哪里会打。” 孙夫子笑道:“这样吧,以后等我有空了,多给你画些花样出来,另外,你自己也要肯学肯干才行,学无止境,若是有空,还可以到城里的家具铺子去瞧瞧,正所谓偷师不算偷,能偷到也算你的本事。” 经夫子这么一提,李元青算是看到了希望,如今家里地方小,等到新房子盖好,到那时,他一定要专门开一个房间出来,用作打家具的地方。 纪安山跟夫子又在李家坐了一会,天色已经大黑,两个起身告辞之后,便走了。 一路上,四周寂静的很。 榆树村虽然是个穷乡村,但纪安山老早就要求村民,村里的卫生一定要做好。 所以,虽然牲口众多,但即使是夜里走路,也不用担心踩到狗屎,或者牛粪什么的。 这些粪便都是一块集中,到时候再拉进田里做肥料使用。在路过谢家时,外面戏台上的青衣女子,还咦咦呀呀的唱。本来纪安山也算是爱看戏,孙夫子也还挺喜欢的,但连着几天的唱,是人都要听烦的。 “夫子啊,我要回去休息了,您老还要不要看戏?”纪安山指着看戏台子问他。 孙夫子直摆手,“我这耳朵都要听出茧来了,我跟你一块回去吧,你瞧这台下也没几个人在看,只怕都是听腻了。” 台下的确没几个人,除了那些七老八十的老人家,无事可干,剩余的就是半大的小娃,看新鲜的。 其他人明儿都还要干活,哪里能在这儿耗那么晚。 经过谢家门口时,隐约还能听见里面有人在吵架,声音时隐时现,被唱戏的盖了过去。 且说,谢家里屋里的一幕,绝对是火药味十足。 谢老二一共生了三个孩子,老大谢文远,老二谢红英,老三谢红玉。不过,有传言,据说,他家当年送走一个娃,好像也是个女娃,大概是谢老二嫌男娃少,所以才拼命生,至于那个娃是送还是丢,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谢家就只有一个男娃,自然是宝贝的很,至至谢红玉跟谢红英,就没那么好命了。 这会,一家五口人,坐在里屋的大炕头上开会,主题是啥哩,就是关于谢文远任命的事。 外面唱的凄凄惨惨,谢老二不耐烦的用旱烟杆敲着炕上的小桌,冲谢婆子嚷道:“你究竟有完没完,赶紧给他们些钱,把他们都打发走,唱的人心烦,一整天就这个调调,那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我家死人了哩!” “呸呸,你这狗嘴,就不能说些好话,啥叫死人,明明是我儿子中了举人,这事还不值得庆贺,不值得请戏班子唱曲吗?老老头子,就你事多,”谢婆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边纳鞋底,一边回嘴。 谢老二眼睛一瞪,胡子一翘,就要发火,“你个倒霉婆娘,你到底有完没完,不晓得我这会烦着呢吗?还唱曲呢,改天老子就得被你气的唱丧曲哩,老大,你赶紧去,把外面那些人打发走了,赶紧的!”谢老二真是一刻都不听不下去了,搞这些明堂做什么。唱一天不得了吗?可这死老娘们要他们唱三天,那得多少钱?败家老娘们! 谢老二一生就抠门,到哪都抠,这次要不是谢婆子了先斩后奏,把戏班子请回来了,他能同意吗? 话说回来,谢婆子也就是落得一个嘴坏,跟那王八壳子是一个道理,壳一破,里面只剩软瓤子。见谢老二真要发火了,她也不敢再吭声,反正谢文远早得了他爹的命令,出去打发唱戏的了。 戏班子得了钱,自然立马就开始收拾东西,他们自己带的有马车,不管多晚都能走路。 打发了他们,谢文远回家把院门一关,也不管那些人要不要带些水上路,他转身回了里屋。 耳根子清静了,谢老二又点了一袋子旱烟,就着油灯点着了,猛抽了两口,被烟一熏,这脑子也慢慢清明了起来,见谢文远也回来了解,才慢吞吞的说道:“老大,我看咱还是把宏家的亲事再重新抓起来,虽然宏有成先前把我打伤了,也来咱家闹过一场,可毕竟是咱们理亏在先,这事怨不得人家,事情都闹到这份上了,咱要是再错下去,万一万了人家闺女的性命,那是要做大牢哩!” 谢文远一屁股坐到炕上,谢婆子跟两个女娃都坐在炕的对面。两个女娃子都在低头绣花,没敢支声。唯有谢婆子,嘴一张就准备嚷嚷两句,被谢老二一个眼神一瞪,滚到嘴边的话,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谢文远闷声道:“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为啥又同意了,不就是宏有成又允了你好多陪嫁的东西……” “混账!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谢老二气的把烟杆子敲的咚咚响,眉毛都竖起来了,眼睛瞪的比田家那驴眼睛都大。 谢婆子被他吼的有些发怵,她朝谢文远使了眼色,叫他别跟老头子顶嘴。谢老二的暴脾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点火就着,也不管有理没理。谢婆子跟他也差不多,只不过在家,她不敢跟谢老二争高低,但只要一出门,她要是闹起来,连谢老二都不敢上去劝阻。要问为啥?哼,谁让谢婆子属于无法无天的泼辣型,谁能跟她似的,随时随地都能嚎丧,骂上半天都不带重复的,果真是吵架中的高人。 可谢文远这会已经是举人了,往高处说,就是举人老爷。古话说的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这高,不光指的是学历,更是对读书人的尊敬。试想一下,有几个人能中秀才?又有几个人能中举人? 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好比古代官吏家的女儿一旦选中要嫁进皇宫里为妃,不管她将来是嫔还是妃,都是皇帝的女人,而不再是官人家的女儿,以后双方见面,也都要按照古礼跪拜行礼。 不过,谢文远还是胆子小了些,拢起袖子,盘坐到炕上,不情不愿的道:“爹,亲事既已退了,就再无反悔之礼,宏桂芹既然是这种性子,我要是娶了她,以后这日子还能过的太平吗?不是上吊就是服毒,太可怕了!” 谢老二不再说话了,重重叹口气,抽起烟来。 谢红英看着两人都不吭声了,这才慢声道:“爹啊,我觉得大哥说的有理,你想啊,咱要是娶个三天两头寻死觅活的媳妇回来,且不说我跟红玉能咋样,我俩以后都是要嫁人的,可管不了那些事,问题是,您老两口能应付吗?” 谢婆子嘴一瘪,硬着嗓子道:“咋不能应付,你娘就这么没本事吗?我告诉你们,只要她宏桂芹进了咱家的门,我保准备把她管的服服帖帖,还能怕她反了不成,红英,你别跟着瞎掺和,你大哥如今不娶也不成了,那宏家的人放出话来,只有两条路,一,是你大哥娶了宏桂芹,这样一来,对谁都好;二是,不娶也成,宏家的抬着宏桂芹的尸体到县衙门口去堵着,你们看看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这种家庭会议,谢红玉一向是不敢吭声的,也没她说话的份,她现在的一颗心,都系在某个青年男娃的身上,飘着呢! 谢红英气愤道:“他家有那能耐吗?我大哥再过不久都要到衙门里任职哩,咱还怕他们不成!” 谢老二瞪她一眼,骂了一句,“就你话多!” 谢红英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吭气了。 谢老二就着油灯,用针头挑了挑烟斗,眯起眼睛道:“唉,你们是不知道,宏有成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敢说这话吗?奶奶的,天知道他从哪攀上的亲戚,听说是州府的人,也不晓得他究竟送了多少的礼,反正是死咬着咱们不放了,文远啊,你惹出来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为了以后的前途着想,现在还是得忍忍,你书上没说,小不忍就得乱大谋吗?” 宏家这回是下了真功夫,眼见着谢家这里没有突破口,就往上走,不晓得拐了多少道弯弯,才攀上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当然了,要跟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套近乎,还是钱管用。反正宏家,也不缺钱,好几个门面铺子呢,他家也就两个娃,宏有成疼闺女,以后家里一半的嫁妆都是宏桂芹的,宏宝也不去争,也就这么一个妹妹。就是不知道,宏桂芹究竟是撞哪门子邪,还就认准了谢文远,就跟那老鳖似的,咬上了,就不撒嘴。 谢文远一百个不愿意,宏桂芹虽说长的还可以,在人前看似很温柔贤淑,可背地里,却可怕的很。 有一回,无意中叫他撞见宏桂芹鞭打下人,卷着袖子,提着裙子,下手那叫一个狠,几个大男人跪在地上,愣是不敢出声,连个屁都不敢放。打那之后,他每回见着宏桂芹,都有些怕怕的,看着她的眼睛,能把他吓出丈之外。这样的女子娶回家,他以后能有好日子过吗? 这事只有谢文远一个人瞧见了,谢家人都不知道。所以谢婆子就以为谢文远是放不下田麦芽,她把话锋转了转,和颜悦色的跟儿子说道:“儿啊,你以后那是当大官的料,你瞧瞧城里那些做大官的,谁家没个妾室啥的,就连县衙里的师爷不都要娶你妹妹了吗?所以啊……” 谢婆子说到这里时,谢红玉的手指被针扎了一下,冒出血来。谢红英跟她离的近,自然是瞧见了,她只是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垂下眼睛,绣自己的花去了。 谢婆子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她是要把话讲完的,“这大老爷们娶个一房几妾的,再平常不过,你要是肯答应娶宏桂芹,以后你想娶谁做小妾,我们都不管了,这总成了吧?” 谢家人没想到谢婆子居然连这个都讲出来了,谁不知道谢文远一心想的,是田麦芽,她这样一讲,不是明摆着同意田麦芽进谢家做小妾吗?这还了得。谢老二正欲发火,身板都挺起来了,可谢婆子极有深意的瞪他一眼。 果然,谢文远一听这话,立马喜上眉梢,“娘,你这话可当真,不会再反悔了吧?” 谢婆子脸一拉,“我说的话,啥时候不算数过,你只要肯乖乖的娶了宏桂芹,以后的事,我们就不管了,随你去,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谢文远这回算是看到希望了,哪还用的着考虑,“爹,娘,这话可是你们说的,以后可不许赖账!” 几人又说了会话,谢文远出去了,谢红玉跟谢红英,也回了屋睡觉。 谢老二等到孩子们都走了,把烟杆子往小桌上一扔,坐了起来,厉声问道:“死老婆子,你刚刚说的那是啥话,啥叫以后我们都不管了,啥叫都随他去?咱们跟田家关系这样僵,你还指望把她娶回家里当小妾?你做梦去吧!” 谢婆子阴阴一笑,“我说你吧,平日里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这会怎么糊涂了呢,只要咱儿子先娶了宏桂芹,那以后的事,还轮得着他做主吗?再说了,我听人讲李元青马上就要跟田家丫头定亲了,他俩家走的那样近,谁知道有没有啥见不得人的事,等到文远成了亲,还指不定咋样呢,咱先应了他,以后再说呗!” 谢老二不发火了,可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你就作吧,要是到时候闹的不可开交,我看你怎么收场,别的事都还好,要是损了我谢家的脸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谢老二极其爱面子,现在家里又出了个举人,自然是眼睛长到脑门上了,哪里容得下沙子。 他担心,谢婆子可一点都不担心,这里面变数可多着呢! 过了几日,李家的砖瓦也买的差不多了,他给孙夫子的家具也打好了,冬生帮着一块搬了过去,麦芽也去帮着孙夫子收拾了屋子,村里其他娃子们,也被纪安山调动起来,要办学堂,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凭啥他们不参与。 纪安山瞧着元青打了不少的东西,硬塞给李元青几两银子,他也晓得李家要盖房子,所以这家具不能让他白打了。 买地的文书,还是得签。于是赶着动工之前,纪安山带着他们去了县衙,签文书。 那天去的除了村长,还有孙夫子,元青,冬生,跟麦芽,本来也想叫上田氏一块去的,可家里又不能离了人,她只得留在家,跟李氏两人忙着批发卤菜,洗猪下水。 麦芽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县衙大门,跟电视剧里的一样,门前都立着两头石狮子,一边还站着个放哨的官差。 因为太早了,县衙大门还没开,纪安山便请放哨的官差进去通报一声。 或许是这里的县太爷比较廉政,居然没有出现电视剧里的行贿,就是不给钱就不让进的那种。 不多时,县衙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拉开,走出来一个身穿普通锦衣的中年人,看那岁数大约比林德寿要小几岁,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长的还算端正,一派读者人的气质。 他自称师爷,领了县太爷的命令,请他们到后堂一叙。 走进衙门里的时候,麦芽远远的瞧着这位师爷,记得先前林翠跟她提过,谢红玉将来要嫁之人,就是这位师爷,她也不好多作评论,又能说什么呢。 几人之中,只有孙夫子跟纪安山进过这里,他俩倒是熟门熟路,一路上跟师爷不时讨论着什么。 李元青跟田冬生也不吭声,对眼前石铺的地面,青砖大瓦的地方,只是淡淡看了几眼,没有丝毫惊叹。 麦芽就更不说话了,她以前见的可多了,跟紫禁城比起来,这里算是很寒酸的了。 在他们进了大堂之后,师爷便去请县老爷,叫他们在这里等着,并让下人送上茶水。 等他走了之后,纪安山小声的给几个人介绍县衙里的大致情况。这位师爷,姓彭,单名一个仁字。而县老爷姓汪,名鸿生。 纪安山叮嘱他们,这两位的名字不可随便乱叫,得尊称老爷。 麦芽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四处打量县太爷的家,她很想看看,这里跟古装剧里的是否一样。 这时,一阵轻慢的脚步声从厅外传了来,接着,一胖一瘦两个身材反差极大的人走了进来。 纪安山赶忙带着众人,鞠躬行礼,鞠的都是九十度,双手握拳,头垂的很低。 麦芽学着他们的样,冲着这位胖县令行礼。她深知这一点,处在封闭的古代,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律,很多时候,对与错全凭着县老爷的一句话。老话不是说嘛,天高皇帝远,那位坐在深宫里的皇帝,一个后宫都够他管的了,哪里管得了平民百姓间的小事。 她也不是穿到啥公主格格身上,没有高贵的身份,没有过硬的背影,如果想在这里生存下去,你得按着底层的规矩来,逞强好胜,绝不可取。 “各位不必拘礼,都坐下吧!”汪鸿生顶着大肚子,晃着肥胖身型进来了,他长着一双细小的眼睛,因为胖,五官显的很富态,有点弥勒佛的感觉,倒也不像奸诈诡辩之人。汪鸿生坐到最上方的椅子上,师爷彭仁撩起衣摆,也坐到他下首处。 “多谢大老爷,”纪安山摆手,示意孙夫子坐下,几个小辈却不能坐,只能站在他们后面。 汪鸿生笑道:“纪兄前些日子说的承包荒地一事,我已跟师爷商量过了,虽说荒地无主,但归根结底都是我大明的国土,这契约还是要签的,不过既然是荒地,你们尽可放心,税租不会很多,意思到了就行,要不我们先以签五年为限,等五年之后再另行商议,你们看如何?”这位县老爷自然也有他的算盘,刚一开始,他不会把租金提的太高,万一要是他们嫌贵不租了,岂不是一分钱都没有了,但是五年之后,荒地是否赚钱,也能见着分晓,到时候再议,这话里的学问可就大了。 他这样说,纪安山当然听的明白,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路子可行。麦芽瞧出他准备应下了,心里一急,忙站出来,恭敬的道:“大老爷,民女有话要讲,能让我说几句吗?” 汪鸿生进来时,也注意到这个小丫头,虽然她穿着跟普通村里女娃一样,但眉眼间,却透着股灵气,有道是浅水藏蛟龙。这会见她突兀的插嘴,倒也没生气,笑着道:“嗯,丫头,有话说直说吧!” 麦芽朝纪安山跟哥哥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不要担心,随后才转过视线不卑不亢的对县老爷道:“一听大老爷您说话,就知道您是个一心为民,体贴百姓的好官,否则也不能让我们承包荒地,但是呢,不瞒您说,我们承包土地是想种些水果,像梨子,杏儿什么的,我们也是瞧着那片荒地,荒着可惜了,种些果树,等几年也许还能有些收获,再怎么着也比荒着强吧?可这种果树,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有些果树起码要五六年才能挂出好果子,您说的五年时间,只怕是不够呢!”话到这里就得停下了,这是讲话的技巧,特别是对汪鸿生这种当官之人,你可以提意见,但不要替他做主,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纪安山适时训了麦芽一句,“田家丫头,在县老爷跟前,不可不敬,快退下!” “是,”麦芽也很乖巧的站了回去,低着头走到哥哥身边,朝他俩偷偷笑了。 纪安山道:“大老爷,小女娃子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他这样一讲,汪鸿生反而要替麦芽讲话了,他伸出手,示意纪安山别再说了,“本县倒觉得这小丫头说的在理,先前是我考虑不周,五年时间的确不够,种个果树都没长成,何谈收成呢,要不这样吧,再加五年,总共签十年,你们看如何?” 纪安山乐的合不拢嘴,忙站起来,弯腰行礼,“多谢县老爷,多谢县老爷。” 孙夫子一直充当隐形人,直到这会才摸着胡须,慢声夸赞道:“县老爷真不愧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实乃我庄县百姓之福气啊!” 做官的,不都喜欢听奉承吗? 汪鸿生呵呵大笑,摇头道:“夫子说笑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嘛,师爷,你去把写好的文书拿来,给夫子跟纪村长过目。” 彭仁站起来,恭敬的抱拳道:“是,小人这就去拿。”他转身走入后室,没过一会,便拿了几张泛黄的文书出来,上前交给了孙夫子,“夫子请过目!” 孙夫子接过来,眯着眼睛,把身子斜过去,借着外面的光线,才把文书看了个遍,他看完了,又交给纪安山过目。 不过,纪安山看的就比较粗略了,他没做过秀才,早年间是上过几天学堂,可拢共也就学了那么几个字。 孙夫子暗中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因为李元青家也要盖房子,问过县老爷之后,他并无异议,便一同立了文书。 文书总共有两份,双方更执一份,今儿只签了田家的承包书,不过为了方便行事,汪鸿生便把权利下放给了纪安山,以后要再有承包的,可由他一手经办,文书就按着这一份写,到了年底再一并交上来即可,这样也省了不少事。 他们这次到县衙来,按着麦芽的想法,其实是很想带些东西来,就算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也是一片心意。 但被纪安山否决了,他直摇头,也不说明原由,只说县衙里不搞这一套。 所以,当他们离开衙门的时候,麦芽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不送礼真的能行吗? 纪安山却笑她小小年纪,心眼还挺多,文书都到手了,哪有不行这理! 回去的时候,经过陈掌柜的店,瞧着他的小饭馆,如今改头换面,招牌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同福酒楼。门口装修的也跟以前不同了,把对面的宏记都给比了下去。店门口摆了一排桌子,卖了些刚从田家进回来的卤肉跟凉菜,门前人流也不少,看样子生意不错。 他们是赶着驴车来的,因为怕孙夫子跟纪村长走不了那么远的路,麦芽心疼驴子拉不动,便在后面跟哥哥他们步走。 老远的,还没走到同福酒楼门口,就见小二一跳几丈高的冲他们跑了过来,手里还挥着块抹布,脸上貌似很惊喜。 元青打头,在拉驴车,见他突然冲过来,及时的拉住驴子,不然小二这张脸可就要报废在驴头上了。 小二扑的劲头有点大,还是撞上驴脖子,抱着脖头,在那大口喘气,“哎……哎哟,我总算等到你们了,要是再瞧不见你们,我就该找到县衙去哩!” 元青纳闷道:“你找到干嘛?你咋知道我们进县城哩?” 小二喘了两口气,急道:“我早上去你们家拉卤肉,听田婶说的,我一回来就跟我们掌柜的说了,说你们进了县城,他就让我什么活都不要干,就要门口等着,反正这条路是你们出县城唯一的一条,你们肯定得打这儿过,嘿嘿,终于让我逮到了吧?” 纪安山不明所以,出声道:“你家掌柜的找我们有何事?” 瞧着纪安山严肃的脸,小二立马在原地站好,把抹布往肩上一扔,笑呵呵的道:“我们掌柜的请几位过去吃饭,这会不是也快到中午了吗?你们回去也赶不上午饭,不如就去我们店里吧!” 麦芽早听明白了,陈掌柜特意叫小二过来堵他们,却也不是为了跟他们套近乎,只是单纯的请他们吃饭而已,如果他真有事,早上门去找了,哪里会有这里等着。 麦芽跟孙夫子还有纪安山讲明了原由,他们家跟陈掌柜还是很有缘分的,既然都走到门口了,便进去吃了午饭。纪安山一大早就赶路,这会也有些疲惫了,而且让他们空着肚子回去,麦芽他们也于心不忍。所以就算陈掌柜不来请,他们也准带村长跟夫子进去吃饭的,至于要不要给钱,那都不重要了。 孙夫子倒还好,既来之,且安之,他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不卑不亢,不声不响,始终是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纪安山却有些不好意思,这几日麻烦田家也不少,他到县城里,也就是跑跑腿,领着他们见了县令,那十年的契约,还是麦芽争取的呢,他实在不敢居功。但既然都到这份上了,如果不进去,倒要叫人惹非议了。 进同福客栈之前,麦芽无意中瞧了对面宏记一眼,他们家的匾额已经换成宏记客栈,也不似以前那般热闹,门口冷清的很。 小二知道她在瞧什么,走过来小声的跟她讲,“客栈的生意一般要到晚上才好些,现在大中午的,哪里会有人,再说了,他宏有成做生意精打细算,那是出了名的,但凡一点亏,那也是不肯吃的,所以啊……”小二不说了,直撇嘴,那意思显而易见。 进了同福酒楼大厅,因为是吃午饭的时间,店里的客人不少,大厅里的几张桌子都坐满了,其他跑堂的小二,端着盘子,肩上挂着抹布,不时穿梭其中。 陈掌柜也在亲自招呼客人,打眼瞧见他们进来,忙跟人寒暄了几句,笑着走过来招呼他们,“我可一直在等着你们哪,连位了了都留好了,快请楼上坐。” 陈掌柜亲自把他们带上楼,木质的楼梯,走在上面,吱呀的响。 他边走边介绍,以前生意不好,只有楼下招待客人。原先这楼上,都是堆放些杂物,地方也小的很。后来他将上面扩充了,重新粉饰了一遍,也做为酒楼使用。 临街的一面,同楼下一样,没有隔断,摆了几张桌子,正对着楼下的街市,只在廊檐下挂了几块帘子,客人要是不喜欢,就可以把帘子放下来挡住,或者也能很方便的欣赏街市的热闹。 而二楼的另一面,是雅间,窗户后面对着的是后院,院子里种了不少的花草,景致不算顶美,却也似小家碧玉。 陈掌柜把他们领到最大的一处雅间,小二也跟了上来,给他们端来茶水。 麦芽站在窗边往外看,这后面除了院子,好像还是厢房,这陈掌柜果真是做大了,比她上一回来还要大呢! 冬生替纪安山他们介绍,“陈掌柜,这位是我们村的村长,这一位是我们村的孙夫子,他们都是陪着我们一块来签契约的。” 陈掌柜十分的恭敬,对着二人九十度鞠躬,“两位能光临小店,实在是我陈某人的荣幸啊,若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望二位切莫见怪,多多包含!” 孙夫子是读书人,自古读书人身上都有股子清高之气,在他们眼里,整天只想着赚钱的商人,实乃庸俗之辈,满身的铜钱味,难登大雅之堂。本来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进来开始,他始终半眯着眼,一副似是而非的样子。陈掌柜遇人多了,哪里看不出这位老夫子,是在端架子。但他只当没瞧见,还是对他毕恭毕敬。 孙夫子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见他这般谦逊,便也笑了,“掌柜的多礼了,老夫不敢当啊!” 相比之下,纪安山就大方的多,笑呵呵的道:“若不是你请,我还不敢进来,只怕吓都要把我吓死喽!” 陈掌柜连连摆手,“村长大人哪里的话,我也是穷苦人出身,要不是沾了麦芽的光,我这店说不准就要关了哩,今儿遇见你们,我哪里敢妄言,只怕恭敬都来不及呢!” 纪安山微一皱眉,脸上还有笑意,“哦?这话从何说起?” 陈掌柜招呼了小二去上菜,也不问要点什么,只管挑好的上,还得再来一壶上好的白干酒,吩咐完了小二,他也不下去招呼客人,就陪他们坐着聊天。 孙夫子闻到桌上的茶香,端起来,眯着眼睛,细细品尝。他年纪大了,对桌上的果品不感兴趣,唯独这茶很对他味口。 李元青自从一进门起,就开始打量这屋里的木质建筑,先前孙夫子的话,他还记的很清楚,在乡下时,苦于看不到几个像样的家具,今天进了县城,有了机会,自然不能放过。他向陈掌柜征询了下,想四处看看。陈掌柜自然无二话,还问要不要找小二领着他。李元青直呼不用,他只是随便看看就成。 冬生跟麦芽都坐着听他们讲话,陈掌柜把跟田家生意往来的事,都跟纪安山讲了,反正又不是啥见不得人勾当,没啥不能说的,再者说,他能有现在的规模,的确拖了田家的福。 冬生听完的他讲诉,摇头道:“陈叔能有今天,是他自己经营有方,哪里是拖我们的福。” 麦芽也笑着道:“就是哩,如果陈叔是刻薄小气之人,只怕有再好的菜,也不卖不出好价钱,如今您家的生意好了,我们也跟着沾了光,应该说是我们您的福才对。” 纪安山呵呵的笑道:“不管你们谁拖谁的福,总之,都是相辅相成,无所谓谁帮了谁,我是没想到,咱村里还了了麦芽这能聪明的小女娃,麦芽啊,你这些烧菜的点子究竟咋想出来的?” 麦芽正小口的吃着点心,乍一听见他的问话,差点被点心噎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最怕人问这个,还偏偏人家就喜欢问。这也难怪,他们也不是专门来跟她刨根问底的,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家常闲聊而已。 冬生以为她呛着了,赶忙递了杯水给她,“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你吃这么多,待会还咋吃饭!” 麦芽就着哥哥的手,灌了一大杯水,点心下了肚子,顺了几口气,才算缓过劲来,她不好意思的对纪安山他们笑道:“我吃的太快了,哦对了,纪叔是问我这些菜是咋烧的对吧?” 纪安山以为她想保密,才故意遮遮掩掩,“丫头,你要不想说出罢,不用勉强哈!” 麦芽笑道:“其实也没啥不能说的,都是我没事瞎琢磨出来的,家里穷,又不能天天买肉,当然要找些东西出来代替吃肉,其实有些吃法,古来有之,只是后人不愿意做,或者是做的不得法,我相信只要稍加改良,其实咱还可以做出更多的口味,陈掌柜,你说我说的对吗?” 陈掌柜正洗耳恭听,忽然听她把话锋转到他身上,忙笑着接道:“田丫头说的没错,就好比这猪大肠,以前咱总是嫌他臭,嫌他难闻,可是只要多些耐心,把猪大肠洗干净了,把再大料这么一烧,炖出来那味,岂是肉香能比的,麦芽家没条件,她只用卤的,她跟我说了以后,我又发明了几种烧法,卖的还不错,今儿给你们也尝尝,我觉着吧,只要肯尝试,就没啥难的!” 他这番话确实精辟,就是嘛,只要肯尝试,能有啥难的呢! 纪安山对此话也深感赞同,的确如此,东西摆在哪,谁弄出花来,谁就得了先机,相反的,若是没那个眼力见,却是万万行不通的。 陈掌柜今儿是花了大手笔,才几个人吃饭,整整摆了一桌,又上了两壶好酒,由他亲自坐陪,简直把他们几个当做大官驾临。 孙夫子瞧见他这阵仗,也有些愣了,他不明白啊!几个小娃子,能叫一个酒楼的大老板如此看重吗? 反正不管咋说,这一顿吃的是十分欢畅。 陈掌柜把他试验的几道菜都拿来,叫麦芽一一品尝,问她有啥意见没有。既然人家诚心向学,麦芽便顺口提了提,本来他这菜也没啥大毛病,只是精益求精而已。 ------题外话------ 偶准备在养娃的时候,那个啥一点,亲们同意不? ☆、第81章 放鹅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比如,他这红烧大肠,烧的就不够烂,虽然有嚼劲,但味道入的不味。猪大肠得用重料烧,不然盖不住它本身的味道,但若是香料之间下锅的顺序不同,那做出来的味道也会差很多。 还有,他新开发的几样甜汤,麦芽虽然这一世没吃过,但凭着感觉,也能记得一些,最后,还有他烧出来黄鳝。 厨师大概是想保留住黄鳝的鲜味,鳝段烧的极轻,只是稍稍下锅煸炒,爆入香料,之后,便盛了上来。这道菜,麦芽只是瞧了瞧,却没动筷子。陈掌柜见她不吃,以为这菜烧的不对,赶紧向她求教。 其实也不是烧的味不对,她尝都没尝,咋知道味对不对呢!关键的问题不在这里,而是黄鳝本身。 “陈叔,恕我直说,这黄鳝跟鱼一样,长年生活在水里,稻田里,都是以水草跟昆虫为食,虽然表面上看去,它们身上都挺干净的,但是还需要烧熟透才能吃,不然对身体不好,而且是非常不好,”她不能直说,没熟的黄鳝皮下有寄生虫,很恶心的一种虫子,就算是经过胃液浸泡也不死,还会顺着食道爬进脑子里……后面就不说了,太恶心了。 陈掌柜听完她的话,愣住了,这个问题他还从未想过呢,“呃……真有这么严重?” 麦芽一时难住了,这叫她咋说呢。 孙夫子慢声道:“肉一类的东西,自然是得煮熟了吃才好,免得有个灾病啥的,无钱医治,治病重要,这防病更重要啊!” 纪安山也点头,“还是熟透的好,否则吃起来也有股子土腥气,失了鲜味道。” 陈掌柜思索了片刻,道:“好,那以后店里的一切肉类,我都叫厨子热透,吃的放心,才能安心哪!” 麦芽估摸着,这一顿饭花了陈掌柜不少的钱,光这酒就是极好的,不过吃也吃了,再客气那就是虚的了。 吃过午饭,就得抓紧时间回家了,麦芽又采买了些东西,之后,便赶着驴车回村了。 林德寿跟黄年一早得到消息,就在村门口等着了,就蹲在村口的大树下,眼巴巴的瞅着大路的方向。 瞧见驴车远远的驶来,两人急忙迎上前去。 纪安山看见他们跑过来,指着他们笑着对麦芽他们说道:“哟,想不到他俩还真是个急性子,连回村都等不得了,只怕我们再不回来,他俩就要一路找来哩!” 麦芽笑道:“林叔也是致富心切,他的心情我明白的很。” 说话间,林德寿跟黄年就已跑到驴车跟前,元青在前头赶驴车,也就没停下,他们便跟着驴车一块往村子里走,麦芽提议都到她家去,不经过村子,走另外一条小路就成,回去也商量商量。 孙夫子有些累了,毕竟年纪大了,走的又不是水泥路面,一路颠簸下来,体力有些不支,便在村口跟他们分道扬镳,一个人往祠堂去了,纪安山还记挂着学堂的事,跟他约好了明天再续。 回到田家,田氏跟李氏早已将活都忙完了,李氏不放心家里的两头猪,拄着拐棍就先回去了。家里只有田氏一人,她活也多,就算不做卤肉,一整天下来也没个空闲,从早忙到晚。 终于把他们盼回来,田氏乐的很,赶忙要去烧水沏茶。 麦芽道:“娘,我来吧,您跟纪叔他们说会话。” 院子太阳有些大,田氏便把纪村长跟其他人请回堂屋。 大锅的中间有个小锅,里面装的有热水,只要再舀进大锅里烧滚就成。 麦芽把水舀好,盖上锅盖,下了灶台后面把火点上,加了大柴之后,连忙跑到院子,把她在集市上买的茶叶拿了出来。茶叶用油纸包着,也不是什么好茶,都是山林里野生的茶树,经过粗加工而成的。 今儿她还多买了几个瓷杯,在井边刷洗干净之后,今儿便能派上用场了。 元青家的房子马上就要盖起来了,他还有好些木匠活没干,在堂屋坐了会,他便跑到厨房,对麦芽说道:“我先回去了,反正承包荒地的事已经定下了,要是再有什么事,我再过来,还有几样家具没打完,我得乘着没动工,赶紧打出来,不然就得搁置了。” 麦芽柔声道:“那你快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就成,我瞧你今儿在陈掌柜那看了好一会,看出啥名堂来没有?” 李元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呃,我就是想赶紧回去,把看到的图画出来,不然我怕时间一久,就给忘了。” “你还会画画?可你没上过学堂呀?” 麦芽坐在灶台后面烧火,李元青就蹲在她旁边,好大的块头,把光线都遮了些。这会一听他会画画,连她都不敢置信呢! 李元青更加窘迫了,俊脸说红就红了,嘿嘿的笑道:“我的确没上过学堂,也就会照葫芦画瓢,照着样子描呗,以前跟着师傅学徒的时候,他不喜欢人家跟着他干,我都是白天看过之后,自己回去按记忆画下来,偷着练,刚开始画的也不好,到后面才像些,上回给你做的澡盆子,就是我到县城里木匠铺子看来的,不然我哪里知道怎么打!” 说到他的本职,李元青讲话也不羞赧了,侃侃而谈,出趟的很。 麦芽如今真是对李元青刮目相看,若是他有机会像谢文远那般去读书,绝对不比任何人差。这可是过目不忘啊,说着简单,可有几个能做到。 麦芽想了下,道:“元青哥,我看孙夫子的学堂离你那挺近的,要是有机会,你可以请他教你识字啊,虽说不一定非得去考功名,但多认些字,对以后也有帮助不是?你这样聪明,指定一学就会,往后也能教教我,不是吗?” 李元青眼睛一亮,有些激动,“我……我也能识字吗?” 麦芽笑道:“那咋不能,学些简单的字,够用就成,对你画画也有帮助不是?元青哥,你除了画家具之外,还画别的吗?” 李元青想了想,又摇头,“我只画过家具,别的真没画过,而且笔墨纸砚,都很贵,哪里有闲钱去买,不过,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可以学着去画!” 麦芽笑了,她一直都知道李元青是个肯上进,好学的男娃,她活了两世,加起来都有三十几岁了,如今又要从头开始,以一个纯情小女娃的心态去看男人,别说,还真是另有一番见解。 就比如,她现在很了解当初,那个麦芽看上谢文远时的心情,那般风华正茂才子青年,长的又斯文俊秀,暂且不论他们人品如何,那是真真的偶然派,不招人喜欢才怪呢!当初的麦芽,会喜欢上他,也并不奇怪。 可活了两世的人,心境就大不相同,她更喜欢安定和沉稳,能给她安全感,能过一辈子的男人。 当初在小溪沟边,她第一眼见到李元青时,那种感觉突然就冒了出来,不明原由的砰然心动。一见钟情,可不是城里人的专利,乡下人就不可以吗? 如今她越发觉得自己没看错人,李元青就是一块璞玉,虽未经雕琢,却价值连城。 他俩没再说下去,因为冬生进来了,他是来问麦芽茶泡了没有,一进门就瞅见李元青蹲在灶台后面,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干愣在那。 李元青也尴尬的很,只有麦芽笑着打破沉默,“水开了,我这就泡茶!” 冬生呵呵的笑道:“哦,那……那我先到堂屋去了。” 李元青也急忙站起来,跟他打了个招呼,便回家去了。 等他走了之后,冬生又好奇钻进厨房,“妹啊,你俩说啥呢!” 麦芽白了他一眼,站起来揭开锅盖,“没说什么呀,就是在讨论啥时候给你找门亲事,好把你的亲事也定下来,哥,你有没有看中哪家姑娘呀?” 冬生脸红了,转身就走,嘴里嘟囔着,“好好说你的事,干嘛又扯我身上,真是的!” 麦芽掩着嘴,扑哧笑了,她这哥哥还真是纯情,老大不小的了,却对感情懵懂的很,一点都不着急。 就着开水,麦芽泡了几杯清菜端进堂屋,她进去的时候,林德寿正在翻看文书,可他大字不识几个,转来转去也看不懂,惹的黄年在一旁笑话他。 “看不懂就别瞎瞧,到时候再把东西弄坏喽,快点还给村长,”黄年心疼那纸,林德寿五大三粗的,生怕他手下不小心,有个闪失。 林德寿索性就不看了,把文书交还给村长,“不看就不看,我都看不懂,你更是一字不识,咱俩谁也不甭说谁,”转个脸又笑嘻嘻的跟纪安山说道:“村长啊,我们也想承包荒坡,您看这事要咋办哩?” 麦芽把粗瓷杯子端给他们,一人一杯,放了托盘也坐下听他们讲话,田家忙完了院里的活,也过来听话。 纪安山捂着嘴咳了两声,才回答道:“县老爷把承包荒之事交给我办了,这文书呢,就请孙夫子帮着抄几份,等他抄好了,再按着冬生家的契约,给你们做样子,再去把地丈量出来,这承包之事,不就算定下了?” 林德寿喜出望外,他没想到这事这么顺利,可要对村长道谢,纪安山又加了一句话,“德寿,黄兄弟,你俩承包荒坡,谁都没意见,也没有人逼着你们,这以后要是出了麻烦,可不怨别人,所有的路子,大家都是一样走的,也难保以后再出现啥麻烦,你们可得想好了,不得再找后账哟!” 林德寿一拍桌子,“村长啊,你说的这是啥话,我林德寿是啥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之前不就说过了,承包是我自个想出来的,跟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活了三十几年,难道连这点做人的道理都不懂?” 黄年也道:“就是这个理,我们也想早些富起来嘛,我们也晓得,干啥事都有风险,哪里十全稳妥的事,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又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您放心,今后是赚是赔,都是我们自己的,与他人无关!” 纪安山听了他二人的话,点了点头,“听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们,只不过有些话,咱得说开了,说敞亮了,以后干起活来,才有底嘛,我还得再告诉你们,若不是麦芽争取,这荒坡承包时间只有五年,这小丫头会说的很,硬是把承包时间往后又推了五年,整整十年,足够你们大展拳脚了吧?” 麦芽垂下眼睫,羞涩的笑道:“纪叔说哪里的话,我不过是跟在您后面附和了几句,主要还是您的功劳嘛!” 林德寿乐的合不拢嘴,“真的啊,哎哟,那我得好好谢谢麦芽哩,芽儿啊,改天林叔给你杀只鹅,给你炖汤喝!” 黄年摇着手指点他,“你这老糊涂劲,那鲜鹅能吃吗?你要真心实意的,改天杀只鸭子过来给麦芽烧烧吃好了。”鹅肉不如鸭肉鲜美,铸做的方法不当,的确难吃的很。 纪安山听着他们说的有趣,也跟哈哈大笑,笑的太急,引的气息不稳,又开始咳嗽,“你慢慢聊吧,我先回家休息去了,这一路跑下来,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断了,德寿啊,等孙夫子的文书抄好了,咱们再谈承包的事,冬生家的地可以量了,等我身体好些了,咱们再说。” 冬生见他不舒服,忙说道:“纪叔,既然契约都立好了,我们也就放下心了,现在是秋季,还不到种果树的时节,我们也就不急了,连草都不能锄,所以,您也不用着急,慢慢来就好。” 黄年也道:“冬生说的在理,现在荒坡上的草锄也是白锄,到了明年春上,一样长满了,再说,元青家就要盖新房了,我们也得过来帮忙,等忙着这阵,把秋种干完,再去谈量地的事,也不迟啊!”离八月十五还有月把的时间,地里的庄稼也要收割了,这一季夏天,过的实在是快。 纪安山心定了些,“那好,那咱就等秋收过了之后再议,不过呢,冬生家的地还没丈量,县老爷给的文书,并没有规定具体承包的是那块荒坡,如今你们都要承包,这分地一事,你们可得慢慢商量着来!” 林德寿拍胸脯保证,“您放心,咱这村里别的没有,就是荒坡多,您还怕我们打架不成?” 麦芽一直听着他们讨论,这会免不了开口提议,“三位大叔,我觉着吧,各家想承包的土地,咱就按着就近原则,你们看咋样?” 纪安山实在咳的不行,便起身告辞了,让他们继续聊着。田氏叫冬生去送送,送到家再回来。 纪安山走了之后,林德寿跟黄年都急于想知道麦芽是咋个分法,毕竟虽然都是荒坡,但也有远近孬好之分,虽然他们不至于争地,但要是有个分法,大家都能心服口服,心里也有底了不是? 田氏怕麦芽讲不好,打岔道:“你俩别听她胡讲,这事还是等着村长定吧,她一个小女娃,知道个啥!” 林德寿一听她这话,不高兴了,“田嫂子,瞧你说的啥,麦芽的脑子,可比咱们灵活的多,主意也多,别的不说,只要是麦芽说的,我都信!”瞧他的说的有板有眼,郑重的很,倒叫田氏无话可说了。 黄年也点头,不过他讲话沉稳些,“大嫂啊,要不是麦芽的主意,我们哪里想起去种果树,要不是你家酿出果子酒来,就是让我们种,我们也不敢啊,如今种地是一年比一年的难,就是不种果树,我们也得找其他的出路,麦芽这丫头实诚的很,对我们都是掏心掏肺,我们清楚的很,所以啊,啥话也不说了,我们都听麦芽的。” 突然听到这番话,麦芽很是感动,要说信任,倒也不难,可毫无保留的信任,却是难于登天,有几个人能做到? 麦芽坚定的看着他俩,说道:“叔,你们放心,只要我家的果树成了,你们的果树就不是问题,不管将来结出的果子是酸是甜,我都会想办法让它变成钱!” 田氏紧张了,好端端的,她说这些干啥? 有了麦芽这句话,林德寿跟黄年心里的大石头又放下不少。 麦芽接着又把就近分地的办法,跟他们细说了。讲起来也简单的很,就是就近嘛,哪块荒坡离谁家近,就分给谁家。 当然了,因为田家单独靠站山住,她家附近的荒地也最多,可四下稻田边上,荒地就更多了。很多农户的田地就在荒坡脚下,那就以就近田地去判断。 现在只有他们四家要承包,其他村民还不晓得,麦芽也不打算把他们招进来,一是,他们不一定有那个闲钱,你要是去说,可能还会招致他们疑神疑鬼,以为你图他什么呢! 这二呢,几年之后的效益,现在也没法拿出来说,你就是吹的天花乱坠,人家也不会信。 与其讨那个没趣,不如他们四家先去打头阵,等有了成果再说也不迟。 既然只有四家,那分地也不是什么难事,之后就得各自回去想想,要承包几亩合适。 反正县老爷的文书只写了个大概,只盖了个印,要包多少亩,可以随后再填写,不得不说,那位胖县令,还是很体恤百姓的 事情谈妥了,林德寿同黄年也不再坐了,田氏倒是留了他们吃晚饭,可两人直摆手,家里也都烧好了,不回去他们要望哩!最主要的是,他们在田家也吃了不少顿,哪里好意思呢! 送走了客人,家里就只有他们娘三个。 冬生回来之后也不得闲,他得挖蚯蚓,傍晚的时候要去下黄鳝笼,屋后粪堆上的蚯蚓多的很,随便一铁锹下去,就能挖出多好。 麦芽去看了卤锅的汤汁跟火候,菜园里的大青豆只卤了几天就没了,都变成黄豆,晒干之后都装起来,存着冬天吃,或是留着明年当种子。 田氏挖好了蚯蚓,坐在院子里穿黄鳝笼,田氏正准备赶着鹅出去放鹅,还得顺便打些皮树叶跟猪草,虽然家里有收玉米,可既然有其他的野菜可以别致,田氏自然不想浪费粮食。 麦芽看好了卤锅,见她要出门,忙道:“娘,我去放鹅吧,你去打猪草。” 田氏心疼孩子,以前麦芽小的时候也放过鹅,可后来长大了,她怕女娃晒黑了不好看,就从不叫她出去放鹅。加上秋末,野外蚊子特别多,不穿长袖长裤都不行。那也没办法,等真的入了秋,外面叶落草枯,鹅就只能关在家里喂粮食,所以现在能多放一天是一天。 田氏道:“你在家烧饭吧,我去放就成。” 麦芽跑过去拿过她手里的竹竿,“你一个哪干得了那么些活,就这样说定了,你去打猪草吧,那皮树叶子,再过不久怕是摘不到了,你赶紧去摘吧,我把鹅就赶到咱家后面的荒坡上,那边草挺多,而且离家又近,你别担心啦!” 生怕田氏不让,麦芽拿长竹竿,赶着鹅就出门了。 其实赶鹅比赶鸭子省心多了,鹅走的慢,特别是入了秋,她家的几只鹅身上膘都厚的很,走路的时候一步三晃,好玩极了。 这是她穿过来,至今为止,第一次放鹅,麻烦倒不会,只觉得挺好玩的。 田家屋后,顺着小路走,那边是个小山坡,有一条小路通往坡顶。 坡的下面是条小沟,水很少也很浅,但那水是活水,从远处流下来的,可以一直流到她家门前的小溪沟里。 因为坡底长年湿润,周围长满了鲜嫩碧绿的青草。 麦芽还没把鹅赶到那里,老远就看见那边已经有人在放鹅了。不光是她看见人家了,人家也同样瞧见她了。 “麦芽!”二妞远远的朝她挥手。 的确是二妞,她看见麦芽来了,一下子跳起来,朝她挥着手,在她身旁不远处,有十几鹅,不过那些鹅脖子上都抹了红,可能是怕弄混了,不好认。 麦芽把鹅赶下坡子,回身走到二妞身边,同她一并坐下,“二妞,你也来放鹅啊?” 二妞一翻白眼,撅嘴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好命哪,我娘才不会心疼我会被晒黑呢,反正现在亲事都定下了,她更不担心啦,唉……”二妞长叹口气,倒在草地上,呆呆的看着蔚蓝的天空。 麦芽也学着她的样,躺了下去。这片坡地都是平坦的草场,没有长杂树,从坡上能一眼望到坡底,风景好的不得了。加上一阵又一阵的微风,吹在脸上,好像挠痒痒似的,她听见二妞抱怨,便笑道:“黑咋啦,那是健康,要是你真白的跟面粉一样,只怕人家还以为你身体有毛病呢,谁还敢娶你过门,再说了,你家里活多,你大哥又不在家,你当然得帮着家里多分担一些,别跟我比啊,我哥哥在家呢!” 二妞侧过身,揪着麦芽的鞭子,撇嘴道:“是哦,你不光有个哥哥在家,还有个疼你爱你的元青哥哥,你都快成公主啦,这么多人疼你,围着你转,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麦芽扯回自己的辫子,点了下她的额头,“瞎说啥呢,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娃,别整天把爱呀情呀的挂在嘴边,叫人听见,还以为你有毛病呢,你咋啦?你不是也快要嫁人了吗?以后你相公会疼你,现在着急个啥呢!” 二妞坐起来,随手扯了根草,放在嘴里嚼着草根,“唉,谁知道以后会是啥样呢,不过呢,我也知足了,幸好我没有一个像郑玉那样的老爹,否则我还不如撞墙死了呢!” “郑玉?郑玉是谁?”麦芽没听这名字,好像也不是榆树村的人吧。 二妞一向讲话很直,也不懂得遮遮掩掩,既然麦芽问了,她便兴致勃勃的跟她讲了。 郑玉是林翠的表姐,前些天因为逃婚从家里出来了,跑到林翠家住了几天,她不光自己逃婚,也跟着她娘一块逃。 听说她的亲事,是她老爹给私自定下的,对方是同村的一个鳏夫,老婆死了好些年,平日里跟郑玉她爹,称兄道弟。哪知道那个郑老头一次酒后胡言乱语,竟说要把女儿嫁给人家。那老鳏夫自然是高兴坏了,平白无故得了个黄花大闺女,他怕郑老头不认账,还乘着他酒醉,骗他立了文书。 这下可不就遭了嘛,白纸黑字,哪里能抵赖的了?对方又威胁说,要是他敢不认账,就去官府告他。郑老头也是个胆小怕事之人,而且他家女娃也多,上面几个都嫁了人,家里还留下两个小的,他也愁的很,哪里搞那些个嫁妆,嫁女儿。那老鳏夫,又仅不要嫁妆,还给他不少的彩礼。 于是,郑老头一狠心,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他同意了,可全家人反对啊,郑玉更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一想到那老鳏夫,满嘴的黄牙,猥琐的坏笑,以及身上叫人作呕的臭气,她是宁死也不肯嫁的,这才逃到林翠家躲了几天,她娘也跟着一并逃来了。 麦芽心下了然,原来那天让林翠神色不定的就是这事。 二妞边讲边生气,把跟前的杂草揪了一空,“你说说看,天底下还有这样做爹的吗?那种人,就该天打雷劈,把自己的亲闺女嫁给个半百糟老头,他咋能那般狠心呢!”要不是她听见那女娃子在哭,又逼迫林翠招供,她哪里能知道世间还有这种事。 二妞性格单纯,而且在这民风淳朴的小山村,没见过这样的事,很正常。可麦芽却不同,除了内心的愤怒之外,她最多的是冷静,“你先别光顾着生气,郑玉母女都走了吗?她们是不是回家了?” “我也不晓得,我就听见那天有人到林家来闹,然后她们就走了,我问林翠,她也不肯说,唉,女人的命真苦!” 麦芽赏了她一个爆栗,“行了吧,你才多大呀,就女人女人的,叫人听了,不得笑话死,”她抬眼望了望山坡下的鹅,“哎呀坏了,鹅都跑对面稻田里哩!” 二妞也瞧见了,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拿了竹竿,就往下奔,“我的妈哎,他家的稻子可不能吃,麦芽快点,快把鹅赶回来啦!” “哦,这就来了!” 她俩奔下山坡,因为坡底是小沟,周围的地,都湿的很,稍不留神就踩进水坑里了。 等她俩跑过去时,二十几只鹅,都在稻田里叨稻子吃,瞧那模样,吃的还挺开心。 二妞也顾不上鞋湿了,冲过去赶鹅。麦芽动作没她快,只得在后面紧追,她很好奇,谁能把二妞吓成这副模样哩! 下坡路不好走,她也不敢跑的太快,就怕刹不住车,再冲下去。 等到追上时,二妞已经把鹅从稻田里赶出来了,正在往坡地这边赶,即使她俩足够快,但还是迟了,被人逮个正着,这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元青的大嫂,李元青的老婆。她也赶着鸭子,往稻田这边来。 现在田里还有积水,等着积水放干,稻子就能割了。有积水,就能放鸭子,让鸭子在稻谷间穿来穿去,既能肥地,又能让鸭子吃饱,因为这田里泥鳅小虾多的很。 何秀穿着一身蓝碎花短裙,腰上系了个围裙,肩上扛了根细竹竿,那竹竿顶上还系了块破布,不得不说,何秀这腰身一点都不像生过两个娃的女人,这小腰细的,跟大姑娘似的。 她一眼就瞧见二妞正在往处面赶鹅,急的扔上竹竿,跑到那处被吃掉的稻田跟前一看,那个脸色唰就变了,刚才还是风韵犹存的美少妇,这会瞬间就变的凶神恶煞。 “黄二妞,你眼睛长脑袋上啦,这里是稻田,不是你放鹅的地方,这么大个女娃,连个鹅都放不好,你脑袋让驴踢啦!” 这一通骂的,直叫麦芽看傻了眼,娘哎,她的嘴巴也够毒的。 二妞已经把鹅重新赶到坡底小沟去了,一听她骂的这样难听,气不打一处来,她也不是个软柿子,当下转过身,回骂道:“我脑袋没让驴踢,不就吃了你几棵稻子,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它们是牲口,你是人,你还跟它们一般见识呢!”二妞这嘴比何秀也差不到哪去,一点都不输给她。麦芽瞧着二妞的架势,就是跟人打架都是一把好手,这死丫头还用得着担心以后嫁人了会被欺负吗?她不欺负人家就不错了。 何秀瞪着眼,掳起袖子,气的头顶要冒烟,这是在骂她是牲口呢,“你个丫头片子,你吃火药啦,居然也敢跟我这么说话,还敢说我大惊小怪,敢情吃的不是我家稻子,好啊,既然你说我大惊小怪,那明儿我就到你家地里去割几捆稻子回来,看你有啥话说!” 二妞心里憋屈,正愁着没处撒火呢,她自己撞上来了,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你要敢割我家稻谷,我明儿天天在你家地里放鹅,我白天放,晚上放,放到你家稻子吃完为止,呸!你过来干嘛,想打架啊?谁怕谁?” “老娘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死丫头!” 眼见何秀冲过来,白嫩的手上来就要扇二妞巴掌,麦芽眼明手快,一把拉开二妞,结果何秀扑的劲头有些大,一头栽进泥沟里,吓的旁边几只大白鹅拍着翅膀四下奔逃。 其实二妞本来是准备冲上去跟她干架的。何秀刚嫁到榆树村那会,也是个半大的女娃,那会二妞也快十岁了,何秀初做人妻,以前的脾气一点都没有收敛,常因为些小事,跟村里人闹腾,经常把人家气的半死,有一回,闹到黄氏头上,黄氏性子软,没敢跟她计较,可二妞是个暴脾气啊,知道娘亲受了欺负,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过,气冲冲的拎着棍子就冲到李元木家去了,一见面,两人就掐在一起,别看二妞人小,可人家力气大,即使何秀大她几岁,也愣是没干过。 等到李元青闻讯起来拉架时,何秀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当然了,二妞也不是一点伤都没有。打那之后,她俩就属于不能碰面型的,一见面就得掐。后来何秀生了娃,也很少出门了,这才消停了些日子。 这回又叫她俩碰上了,那还不是火星撞地球,炸翻天了! 二妞瞧见何秀跌了个狗吃屎,笑的前俯后仰,“你倒霉,活该,谁叫你手欠,想打我来着,这下快活了吧?那鹅屎拌的泥巴好吃不?” 麦芽瞪了她一眼,“别说了,你还想火上加油呢!”她跑过去,想把何秀扶起来的。还没到跟前,何秀就自己爬起来了。那脸上果然都糊满了泥巴,头发也乱了,身上的衣服也脏了,啥形象也没了。 “你,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啊?黄二妞,我今天跟你没完,还有你!”何秀突然一指,指向麦芽,咬牙切齿的骂道:“田麦芽,你俩一伙的哈!就你,也别指望嫁给李元青,我呸!以后你敢进李家门试试,我非掀了你家屋顶不可!”她骂不过瘾,扑不去就跟二妞干起架来。 这回是真打上了,两人胳膊掐胳膊,跟斗牛似的,谁也不退。 麦芽活了两世,就是不喜欢跟人打架,她也不去打架,看着怪森人的。 眼见她俩掐在一起,她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去,想把她俩拉开,怎耐她俩力气都比她大,拉了半天,也没拉开。 何秀更狠,伸手就要去抓二妞的脸,“死丫头,看不剥你的皮,抓死你!” 二妞两只手没空出来,眼见何秀的手伸过来,她抬脚就往何秀的脚上死跺了一脚。 “哎哟,我的脚哎,疼死了,”何秀松开两手,抱着脚,跳了几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眼泪汪汪的。 二妞啐了她一口,双手掐腰,耍横道:“你再敢拉我的脸,看我不拿刀把你手剁喽,跟我打架,你还差了点,呸呸!” 说完,拉着麦芽,就跑去赶鹅,把何秀丢原地。 何秀怕是真被踩的不轻,等她俩赶着鹅往家走时,何秀才一步三瘸的从地上爬起来,眼见她们跑了,她捏着嗓门,吼道:“黄二妞,你给我等着,这事咱俩没完,今儿我要是不闹你的家鸡犬不宁,我就不叫何秀,哼!” 二妞站在坡顶上,插着腰冲她哈哈大笑。 可等往回走的时候,她突然就不说话了,沉默了会,猛的抓住麦芽的手,苦着脸道:“那个,我今晚去你家睡成吗?我把鹅也赶去,就一晚,成吗?” 麦芽盯着她看了一会,噗嗤笑了,“哟,你刚才不还是挺能的吗?又是干架,又是要剁人手的,我还以为你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魔头呢,原来你这女魔头也有怕的时候呀,怎么,你是怕她找你后账,还是怕你娘打你屁股?” 二妞被讲的不好意思了,“哎呀,我怕她干什么,她哪里值得我怕了,我是怕我娘,她胆子小,要是何秀跑到我家去闹,她指定不肯饶了我,反正我不管,刚才我打架的时候,你也在场,这事啊,就有你一半,再说了,你家鹅没吃她家的稻子吗?所以这事不能我一个人扛,咱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说对吧?” 麦芽笑道:“你呀,真是个惹祸精,好吧,那我就大发善心的收留你一晚,不过,这得先经过你娘同意才行。”哥哥在家,二妞还未出阁,要是人家家里规矩严的,只怕会说闲话。 一听说要找黄氏,二妞紧张了。麦芽安慰她,等会回去跟田氏商量下,没事的,就是吵吵架而已,能闹到多大!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过于简单了,或者说,她并不真的了解何秀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到家,田氏正在菜园子砍黄豆秧,听见赶鹅的声音,从菜园子伸出头,“芽子,你这鹅赶到哪放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她再打眼一瞧,咦?这鹅怎么多了。 ☆、第82章 智斗何秀 二妞笑嘻嘻的跟着麦芽走进院子,“田婶,是我啊!” 田氏笑着招呼她,“是二妞来啦,快进屋里坐,”说完,她又弯下身子砍黄豆秧。 麦芽冲二妞意有所指的笑了笑,大声对田氏道:“娘,二妞晚上在我们家吃饭,她家鹅先跟我家的关在一起,”不等田氏答话,她便把两家鹅一并赶进笼了。冬生盖的鹅笼,为了以后能多养鹅,这鹅笼便盖的很大,想不到今儿派上用场了。 田氏奇怪道:“那鹅赶在一起,不好分,等会晚了,就更分不开了,二妞啊,你不如先把鹅赶回去再来吃饭,我们等你吃饭就是了,麦芽刚回来,也还没烧饭呢!” 二妞也不好应话,麦芽本来也没打算瞒田氏,便一五一十的把二妞跟何秀打架的事跟她说了。 原以为田氏反应一定会很大,但没想到,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嚷嚷起来,过了会,忽然又想起来,急忙问二妞,“你跟她打架,谁赢了?” 麦芽傻呆了,她娘还真是语出惊人,居然这样问。 二妞本来还有些紧张的,不过看见田氏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很有兴趣的问她打架的事,便将所有顾虑都抛到脑后,跑到菜园子边,兴致勃勃的跟田氏讲起经过。 麦芽又叹气,又摇头,也不晓得她娘是怎么想的。 关好了鹅,她又拿了扫帚跟铁锨,从土灶边铲了炭灰,把地上的鹅粪清理干净,顺手把院子扫了一遍,然后又去看了看卤锅里的卤肉,用筷子插进去,试试烂了没有。 等忙完这些,便打了盆水,喊来二妞一块洗手洗脸。 二妞肚子饿的咕咕叫,边洗脸,边问她今晚上要吃啥。 麦芽心想,这丫头真是既来之,则安之,刚刚还担心的跟什么似的,一转眼就惦记起吃的来。 “晚上给你做南瓜饼吃,等下我哥回来,看搁在溪沟里的竹网有没有捞到鱼,要是有,晚上再给你做鱼汤喝,这样行了吗?” 二妞乐的不行,哪里会说不行,催她道:“那你赶紧做吧,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不用把我当客人哦!” 既然她开口了,麦芽也不跟她客气,回厨房舀了半盆红豆,递给她,“喏,你把这个捡干净,洗好了再送到厨房来。” 二妞爽快的道:“行啊,这事简单!” “那你在这儿慢慢捡,我去挑个大南瓜出来!” 二妞手上忙乎着,嘴上还不得闲,“你要糊南瓜啊?” 麦芽已经进了堂屋,家里收的南瓜,都摆在另一个朝西的房间,那边比较干燥,过了会,她已经抱了个大南瓜,南瓜表皮已经黄了,“我不是说了要做南瓜饼吗?你动作快些,红豆蒸蒸慢,咱得抓紧时间了!” 大南瓜洗净之后,切开,掏出里面的瓜瓤,这南瓜瓤也是好东西,把南瓜子掏洗出来,晒干了之后留着炒成南瓜子,可香了。这么好的东西,麦芽舍不扔,便交给二妞去掏洗。 要做南瓜饼,还得把南瓜皮削了,然后放进大锅里蒸,二妞的红豆也洗好了,自然是也不锅蒸。 二妞把红豆送进来,又赶忙去掏洗南瓜瓤去了,惹得她直念叨:“吃你家一顿饭还真不容易,我都快成你丫鬟了!” 麦芽回嘴道:“你惹了事,我能收留你,也算是够义气了,你该谢谢我才对,不然今晚我可不带你睡!” 二妞在外面咯咯笑了。 半个多时辰之后,红豆跟南瓜都蒸好了。 红豆直接碾碎,加些白砂糖进去搅拌几下,就成了南瓜饼的馅。 然后,麦芽又把蒸好的南瓜拿了个大盆装着,放凉了之后再揉碎,揉成稀泥状,再加进面粉,揉成面团。这时面团的颜色就好看了,黄黄的,还有南瓜的香味。 二妞干事也挺麻溜,洗好了南瓜瓤,就跑进来看她做饼子,“这南瓜饼,是蒸还是煮啊?” 麦芽摇头道:“既不蒸,也不煮,而是搁在油锅里炸,你等着看吧,我保管把它炸的外酥里软,其实啊,这做南瓜饼,最好还是用糯米粉,这样才够粘,可惜我们家没有糯米,不然炸出来还会更好吃的。” 二妞一拍掌,“你咋不早说哩,你家没有,我家有嘛,你等着,要是这南瓜饼真有那么好吃,下回我保管再给你送糯米,而且我家稻子也要割了,今年我家种的比去年多,马上就要收割了,留着陈的也不香了。” 听她说割稻子,麦芽想起谢婆子要收地的事,只怕她家明年就收不了这么些稻子。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迟了,只怕谢婆子收地,那是铁了心的。 南瓜面揉好了,麦芽便手把手的教二妞把南瓜面做成饼子,“你瞧着,要像这样,捏起一个小团,搓成圆形,拿筷子在中间戳个洞,再把红豆沙塞进洞里,接着再搓圆,要搓的慢些,不然馅会露出来,等搓好了之后,再轻轻压成饼状……” 二妞边瞧边做,可搓出来的南瓜饼,不是露了馅,就是压的太扁,或是做不成型,弄了几个之后,她有些气馁。 “我不做了,真麻烦,你看这个面团,尽跟我做对呢!” 麦芽笑着道:“你呀,就是缺耐心,就像刚才跟何秀打架,要是多点耐心,这架也不会打起来,这做饭呢,也一个理,你现在不学,以后嫁到王家,还指望你婆婆教你呢,真是的,赶紧照着做,不准半途而废!” 二妞不太情愿的哦了一声,又抓着面团,跟着做饼子。 等把面团都做成一个个黄色的小饼子,才能进行到下步工作。 麦芽看着她们忙了半天的成果,打量了半天,忽然发现少了什么,“你看我这脑子,还少一道程序呢!” 二妞看着她又去翻找东西,奇怪道:“你又在找什么呢?这南瓜饼做起来有那么些麻烦吗?” “找到了,”麦芽把一小包芝麻拿出来往桌上一搁,对她道:“要做当然要做到最好啦,要是没有芝麻也就是算了,既然有,干嘛不用呢,少了芝麻,可就没那么香了,你别愣着了,快帮我把所有的饼子,都裹一遍芝麻!” 二妞真嫌她太会麻烦,可谁叫她,吃人家的嘴短呢,认命吧! 冬生下完黄鳝笼子回来,一打眼也瞧见自家鹅笼里多了好些鹅,那可不是一般的动静,这么些鹅叫起来,真能把人吵死喽。 “娘,家里咋多了这么些鹅,谁家送来的?” 田氏在收衣服,听他问了,朝厨房努嘴,“是二妞家的鹅,先关在我家搁着,等明天再说吧!” 冬生越听越糊涂了,“她家鹅咋不赶回家呢?” 田氏懒得跟他解释,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便打发他去洗脸洗手,过会就要吃饭了。 冬生怀着满肚子的疑惑,放下东西,到井边洗手了,走到厨房跟前,又看见二妞站在里面。 二妞也瞧见他,笑着跟他打招呼,“冬生哥,你回来啦!” 冬生尴尬的点了点头,当作是应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能炸南瓜饼,可晚上也不能光吃这个,冬生是带了鱼回来,可是看着天色不早了,麦芽就想着随便对付一下,干脆烧了一锅南瓜稀饭,等会就着南瓜饼吃,倒是管饿。 南瓜稀饭就简单了,直接把南瓜跟大米淘洗之后,搁进锅里,加水熬成稀饭就成。 土生土长的南瓜,没有加任何其他的化工肥料,就算不加糖煮,都甜的很。 二妞做在锅台后面烧火,大锅里煮着南瓜稀饭,大柴烧开之后,拿小煨着就成。麦芽叫她在小锅底下也添了火,倒了一大碗菜油在锅里,再盖上锅盖。因为油多了,盖上锅盖,才能更快的把油烧滚。菜油必须得烧滚,烧到不再冒泡为止,不然有股子青气。 在等着油开的功夫,麦芽瞧着一脸淡定的二妞,试着问道:“你还真不打算回去啦?你就不怕你娘担心?不怕何秀到你家闹?” 二妞冲天直翻白眼,长长的叹口气,“你可真讨厌,我明明都不去想了,你还得非得给我找不痛快,你就不能等我吃饱了再提吗?” 麦芽不得不赞叹她的自欺欺人,不去想就能解决问题吗?都是眼巴跟前的问题,她估摸着田氏已经偷偷去跟黄氏打过招呼了,要不然能这么安静吗?就算何秀这岔不提,那黄氏找不到闺女还不得急疯啦。 她一直被二妞拌着手脚,从放鹅回来之后来,她就形影不离的跟着,要不然而她早去跟黄氏解释了。 眼见锅里的油开了,麦芽也不跟她多说,晚上该怎么着,她已经想好了。 “二妞,你把火撤去一些,油温太高,不能炸!” “你可真麻烦!”二妞嘴里是这么抱怨,可还是乖乖听话,把大柴闷灭了。 等了一会,麦芽用手试了试油温,觉着合适了,才把南瓜饼了一个个往里放,又叮嘱二妞,用小火烧着。 二妞不再抱怨了,因为她已经闻到芝麻飘出的香味,把她肚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咦……你炸好了没有,给我尝一个呗!” 麦芽用筷子夹起第一批炸成金黄色的南瓜饼,最后一个夹给她了,“行啊,看你这么听话,又这么可怜的份上,这一个就赏给你了,慢点吃,里面可烫呢!” 话还没说话,二妞就烫的哇哇直叫,拿手拼命在嘴跟前扇风。这也难怪,囫囵吞枣的塞进嘴里,不烫才怪! “你咋不早说哩,”二妞捂着嘴,可怜巴巴的眨眼睛。 夕阳西下,田家人跟二妞,一块坐在院子里吃饭。 乡下人吃晚饭都较早,早睡早起嘛! 不然一等到天黑,就成了睁眼瞎,要是点油灯也不是不行,就是费钱,所以啊,还不如早些上床休息,明儿再早些起来。 二妞吃饭的时候,狼吞虎咽,把田家娘三儿看的一愣一愣的。 麦芽拿筷子敲了敲她的碗,“你慢点吃,谁又没跟你抢,看你这着急忙慌的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少天没吃了呢!” 田氏摆手道:“哎呀,你说这干嘛呢,二妞打小胃口就好,你俩小的时候,娘成天就指着二妞跟你说,啥时候你能像二妞一样吃饭,我就省心了。” 麦芽失笑道:“娘,我要是真跟她一样,咱们三儿恐怕早都饿死了哩!” 田氏白她一眼,“死丫头,净胡说。” 冬生端着碗,背对他们坐着,许是因为家里突然多个女娃,这下等于是三比一,就他一个男的,觉得不好意思了。 “哥,你别光顾着吃稀饭哪,吃些南瓜饼,抵饿些,”麦芽把装南瓜饼的盘子端到他跟前。 田氏也伸筷子去夹,“你们说,我以前咋没想到这南瓜也能做成饼子哩,这炸的,外壳脆脆的,里面又粘的很,这红豆沙的馅也是又香又软乎,比上回陈掌柜带的糕点还要好吃哩!” 二妞扒了口稀饭,听见她们的对话,猛点头,嘴里饭还没咽下去,就迫不及待的道:“我明儿回去也教我娘做南瓜饼,反正我家今年南瓜也不少,炸了当饭当零嘴吃,都成。” 麦芽提醒她道:“这南瓜饼放凉,可就不中吃了,也不能再热,不然就不脆了,最好是现吃现做,今儿剩了不少,哥,你待会给孙夫子跟李婶家都送些过去,叫他们也尝尝。” “嗯,我待会就去,”冬生闷声道。 二妞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吃了多少个南瓜饼,然后又喝了两碗南瓜稀饭。一个女娃子,能有她这饭量,实属奇迹,麦芽倒是很担心,照着这个吃法,以后嫁到婆家,人家会不会嫌她吃的太多,就算不嫌弃,要是以后生了孩子之后,再长成个大胖子,可就难看了。 二妞可不管那么多,她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就算待会要被问审,这会也要吃个饱。 她这快活劲也没能持续太久,麦芽还没来得及收碗,黄氏便撵到田家来了,当然,她是来找二妞的。 二妞一瞧见她娘来了,嗖一下就窜起来,躲进厨房去了,坐到锅洞后面,不敢冒头。 麦芽笑话她道:“哟,你刚刚吃的不是挺欢畅吗?这是怎么了,吃饱喝足了,就做起缩头乌龟了吗?” 二妞懒得理她,冲她直摆手,“嘘!你别说话,小声点声,洗你的碗吧!” 小南瓜喵喵的叫了几声,本来她是睡要灶台边的,刚刚差点二妞踩到尾巴,只好再挪个地方,继续躺着去了。 麦芽瞧它这懒散的样,真是怀疑,它以后能不能抓着老鼠。 二妞心烦着呢,瞧见那只小猫老叫唤,不耐道:“你家这只猫以后准是个懒虫,正好我家大狗生了一窝小狗,明儿我给你抓一只过来养着,有了狗看着,这只懒猫保准就得勤快起来。” 麦芽道:“这是咋说的,啥叫有了狗,猫就勤快了,跟它有啥关系?要是真弄只狗回来,他俩还不得成天干架!” 二妞嘿嘿的笑了,一边观察外面的动静,一边压低了声音跟她讲,“你知道个啥,等你家小南瓜看见狗也能逮耗子,它就有了危机感,饭碗都要被人抢了,它能不着急吗?至于它俩会不会打架,我觉着吧,看谁更厉害,分出胜负不就成了,哎呀行了,这个问题现在不讨论,我答应你明儿给你送只小狗,所以你今儿就得帮我,要是我娘打我,你一定得护着我。” 麦芽被她讲的啼笑皆非,什么跟什么呀,她啥时候答应要逮只狗回来了,这丫头,分明就是想把她拉进坑里,好跟她一块战斗。 院里传来黄氏的叫嚷声,田氏一个劲的在那儿劝,可是看着情况,貌似不大好呀! 冬生去送南瓜饼了,这会也不在家,家里就四个女人在闹腾。 麦芽也剩下的碗洗了,对二妞使了个眼色,擦干了手去了院里,顺便给黄氏倒了杯水,“黄婶,您消消气,吃晚饭了没有啊?” 黄氏气不打一处来,“吃什么吃,我哪有心情吃,这个死丫头,她以为她躲到你家来,我就不找她后账了吗?她怎么不去瞧瞧何秀两口子在我家闹到啥样了?哼,麦芽,你别护着她,快叫她出来,她自己做下的祸,她自己收拾去!” 听这口气,何秀还真去她家闹了,还带着李元木一块去的,这娘们也太会不饶人了。 麦芽打着笑脸,劝她道:“婶,这事也不能全怪二妞,虽说是我俩没注意,让两家鹅跑到何秀家田里吃稻谷去了,可就算是这样,我们理亏,可咱有事说事,有理说理,她不能出口伤人哪,您是不晓得,她一冲上来骂的有多难听,我跟您说,要不是因为我力气小,打不过,我也早上去跟她动手哩!” “死丫头,说什么呢,尽会火上添油,”田氏喝了她一声。 二妞大概是觉得要申辩,便从厨房冲出来,对她娘辩解道:“娘,你听见麦芽说啥了吗?她还骂我有娘生,没娘教呢,她骂我行,可我哪容得下她骂您呢,再说了,我也没把她怎么着,她冲上来打我的时候,我不得赶紧往旁边躲吗?是她自己煞不住脚,栽进泥里的,哪能尽怪别人呢!” 黄氏见她还在狡辩,气的不轻,抄起鞋底就要揍她。 二妞脖子一缩,躲到麦芽身后去了。 田氏也赶紧拉住她,“你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要打她,我看二妞这打架的功夫,说不准备就是跟你学的呢!” 黄氏被她拉住了,便也没再要打她。 田氏继续劝道:“你呀,也消消火,你再把她揍一顿就能解决问题吗?要我说啊,那何秀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哪回村里有人打架少了她,二妞比她小了好几岁呢,也没瞧见她让着些,净会跟她们这帮小娃子斗气,全都叫李元木给惯的,要不然元青他娘能跟他分家吗?” 黄氏直叹气,“我哪里不知道何秀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咱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说说这死丫头,竟把她打成那副模样,下晚的时候,李元木拉着她一瘸一拐的堵到我家门口,死皮赖脸的找我们要买药的钱,你说说,这不是讹人吗?” 二妞没想到何秀竟然找这个岔,愤愤道:“娘,你别理她,她那是在耍无赖,我根本就没把她怎么着,她凭来要钱,不信你问麦芽啊?我们走的时候,她还追上来老远呢,我看她比谁都壮实。 麦芽赶紧点头,”是啊婶子,二妞说的不错,这两个人打架也不是谁一个人的错,呃……二妞也受伤了哩,连晚饭都没吃,是吧二妞?“她用手挡着脸,拼命冲二妞使眼色。 二妞呆了二秒,立即反应过来,捂着胸口,啊啊直叫唤,”我这里也疼,是被她用拳头擂的,哎呀好疼,我喘不上气了……“ 黄氏刚开始还真以为她受伤了,可再一仔细瞧,发现她装的有些假,”行了吧,要说麦芽受伤我还信,就你那身板,再来一个何秀也不是你对手。“这话不是恭维,是事实。谁叫二妞这么能吃,又能长,虽然不至于很胖,但也是比较壮实。何透也就多了个撒泼的劲,空心的。 麦芽笑道:”婶,您别管是真的是假的,只要她有受伤就成,何秀现在是不是还在你家呢?“ 黄氏不晓得她为啥这样问,”在呢,咋不在,她说要是不给钱,今晚就赖着不走了。“ 麦芽拉着二妞,道:”她在就成,那我带二妞先回去,您在这里多坐会,让我娘陪您聊聊天。“ 田氏有些担心,”你一个人去成吗?要不要我陪你。“ 麦芽笑着直摇头,”不用哩,你俩就在这儿坐着,我去送就成。“说完,她拉着二妞出了门。 ”这样回去行吗?“二妞倒不是怕何秀,就是担心她闹。 麦芽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当然行了,你刚刚不是演的挺好,等下回去,听我的话,记着要演的像一点,咱俩把何秀好好吓一顿,再说了,你不回去能行吗?难不成真要让他俩在你家过夜哩!“ 二妞抓抓头发,嘿嘿的笑道:”那倒不是!“ ”不是就成,待会你这样做就行……“麦芽悄悄伏在她耳边说了一通,最后又给了她一个番茄。 二妞也不笨,明白了后,两人贼贼的相视一笑。 天边处的夕阳已经落到山下了,黑夜就要降临。越是到了冬天,天就越短,要要搁在夏季,这会太阳还挂的老高呢! 话说,何秀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李氏就算不想管,不想听,也免不了被惊动了。 可那两口子,一向都就不听她的话,她又哪里劝得动,这不,正准备往回走呢,就碰见麦芽跟二妞往回来了。 ”哎哟,两个小祖宗,你俩现在回来干什么,快到我家去避避风头,何秀闹的正厉害呢,在二妞家又哭又叫,只差没上吊抹脖子了,麦芽啊,跟我回去!“ 麦芽走过去拉着她的手,笑道:”婶,现在去避了,那明天呢,后天呢,要是何秀一直闹,那不是没个完了吗?既然避不过,就硬着头皮去解决掉,不然今晚上谁都别想睡好觉了,“她伸头往后看,却没见到李元青,”元青哥呢?他没过来吗?“ 李氏愤愤道:”何秀那脾气我们都受好些年了,元青早都习惯了,他才懒得管这破事,我要不是被吵的头疼,我也不出来。“ 麦芽咯咯的笑了,看来这何秀还真是位难缠的主。她穿过来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跟何秀交锋呢!对付这种蛮不讲理的人,你要是跟她讲道理,那纯属对墙讲话。只有比她更不讲理,更无赖才行。 怕李氏生气,麦芽把她送回了家,又顺道去看了看李元青。 他这几日都闷在家里打家具,倒不是为了筹备亲事,也不是为了新房,而是纪安山瞧他家具打的不错,便介绍几个活给他,如今他家里的木材已经不需要自己去山里砍,还是直接到县城去买半成品,也就是梭好的木板。县城里有专门做这个的,以卖给其他在家里干活的木匠使用。 她进去的时候,唯一的堂屋都变成加工工厂了,连大桌也摆到李氏房屋去了。而李元青睡觉的床可怜巴巴的缩在一角,半个床上也堆满了工具。 李元青没想到麦芽会来,更没想到黄二妞也跟着一块来了,他还以为是李氏回来了。 二妞两步就跨进堂屋,看着无处下脚的堂屋直撇嘴,”哎吆喂,李元青啊,你这是准备干嘛呢,你跟麦芽连亲事还没定下呢,现在就准备打家具啦?你也太积极了吧!“ 麦芽随后就跟着进来了,一听二妞又没正形的乱讲,威胁道:”黄二妞,你再敢乱说话,我可不管你那破事了!“ 二妞嘿嘿的干笑几声,立马举手投降,”好好,算我没说,也只当你们什么都没听见,李元青啊,你木匠活干的真好,哎哟,这小板凳做的……“她乖乖的闪到一边,把空间留给他俩。 李元青窘迫的很,有些手足坎措,憋了半天,才憋出几句话来,”这么晚了,你咋出来了,你瞧瞧……我家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李氏笑的意味深长,转身去了厨房。 麦芽仔细瞧了瞧,他打的这些家具,有简单的小板凳,还有大椅子,就是带靠背的那种,最小的,是个小马扎,而他现在手里正在打的,是个梳妆台。 李元青见她摸着梳妆台,忙说道:”以后我也给你打一个。“ 二妞在一旁听不下去,捂着嘴直乐,”李元青啊……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是要给她打嫁妆,然后再带到你家呀?“ 麦芽本来也没觉得他说的话哪里有问题,可再一听二妞的解释,也笑了,”元青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不过,你打的这些家具都要上漆吗?“油漆都是化学品兑出来的,她就晓得,这里的人要怎么给木质家具上漆。 李元青给她解释道:”一般像这样小的家具是不上漆的,像这样的大件,那就得到县城去买漆,然后再拿回家来涂上……“ 听了李元青的描述,她才知道,原来原始的油漆,是用漆树皮熬制出来的,有时不光是家具上漆,有些瓷器也用这个调漆。还有一种用漆,是把金跟矿石研磨碎了,再进行调配。不过这些,都是属于个家不外传的秘方,一般人是不晓得其中配比的。 庄县县城里,只有一家漆坊,他家的漆一直卖到附近好几个城镇呢! 麦芽估摸着,庄县附近一定也有不少漆树,不然他们哪里来的原料。 在李元青家没坐一会,也实在是坐不住,从他家这里还能隐约听到黄家吵闹的声音。李元青听说她要去黄家,忙放下工具就准备陪她一起去。 可麦芽不让,吵架,闹架都是女人之间的事,他一个年轻男娃进去掺合,算怎么回事呢!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李元青怕麦芽吃亏,李氏也有这个担心。 麦芽也没明说她会怎么着,只是叫他们放心,何秀就算再泼辣,也不至于拿刀砍人吧! 从李家出来之后,两人就直奔黄家,李元青一直把她们送到黄家门口,才让麦芽给赶回去了。 到了门口,二妞发憷了,听着里面何秀的吵吵声,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烦的很。 要说这何秀也真算极品了,吵到现在,底气居然还这样足,嗓子也没哑,而且骂人还不带重复的,好家伙,是个吵架的个中高手啊! 麦芽不给二妞逃走的机会,拉着她就进了门。黄年一看她回来了,正准备要发火,却被麦芽挡了回去。 何秀也瞧见了,她跟李元木一人坐了个小凳子,就坐在黄家院子里,何秀嘴上哭哭啼啼的,可脸上哪有眼泪,分明是假哭嘛! 不等何秀发威,麦芽赶忙朝二妞使了个眼色,二妞心领神会。反正都到这份上了,也不容许她逃避,只得硬着头皮上。 院里的几个人,除了麦芽之外,全是瞠目结舌的看着二妞直勾勾的倒在地上,手捂着嘴,不停的咳嗽的同时又开始嚎了,”爹啊,我的心口好疼哪,何秀擂我的一拳,只怕是把我打的不轻,我……我这里好痛,我,我喘不上气了……“ 要说她演的可真够逼真的,那气喘的,小脸都白了。 黄年大惊失色,原本还在生气,可一看闺女疼成这样,他也慌了,扑过去想把她抱起来,可怎奈二妞挺重的,他没抱动,”妞啊,你这是怎么了,哟,该不会真的伤到哪里了吧?“ 二妞拨开她爹的手,生怕他靠的太近,穿帮了。 何秀也不哭了,愣愣的瞧着二妞演的这一幕,又一想不对,立刻跳起来,吼道:”黄二妞,你少在这儿装,我啥时候把你打成这样了?分明是你踩了我一脚,我这脚……哎哟,要断哩!“索性她也装,腿一软,跌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嚎叫,”天理不容啊,你们一家子就欺负我一个人,李元木!你这个没种的男人,自己的婆娘被人踩断了脚,你还好意思在那坐着,你丢不丢人哪!“ 李元木一直也没吭声,本来他是不想搀和的。这女人们闹架,他要是也跟着闹,那还像个老爷们吗?可这会听见何秀哭叫,他心里的火气一下就冒了上来,蹭的站起来,把屁股下的小板凳一脚踢飞了,涨红了脸恶狠狠对黄年道:”你们打了人,不赔礼道歉,还敢耍赖是不?要不然,咱就上公堂上评理去!“ 要说麦芽对李元木的感觉,有李元青这茬在,也没坏到哪儿去。可今天这事,算叫她开了眼。 她还从没有对谁鄙视过,李元木就是头一个。 只见,她脸色冷冷的对他道:”李元木,你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你爱护老婆没有错,可你不能任由她胡闹,你是不是还嫌她闹的少了,闹的不够大,哪天非给你捅个娄子出来,你才安心,你可别忘了,你家里还有两个娃呢,她跟我们闹不要紧,都是一个村的,大家伙都让着她,可要是万一哪天碰上比她还横的,我看你怎么收场,那外面拿刀杀人,砍人的贼人多了去了,你都能给给她摆平了?人都说家和万事兴,我看你究竟要给她闹到啥程度才罢休!“ 李元木没想到会被她骂这一通,忽然就低下头不说话,他也是个男子汉,跟着女人吵吵闹闹,他哪能不嫌丢人,可他不来又不行。 何秀见自家男人被一个小丫头骂的不吭声了,她哪里能受得下这样的气,正要站起来论理。哪知麦芽大喝一声,生生又把她吓了回地上坐着了。 ”你坐着别动,我还没说你呢,“麦芽不顾二妞的拉扯,两步走到她跟前,冷冷的由上而下的盯着,这种从高至下的压仰感,令何秀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麦芽这会的眼神,还真是有些吓人,连二妞都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都不像十几岁的小女娃了。 何秀心里有点发憷,可嘴上去不肯认输,她嘴硬道:”你凭啥命令我,田麦芽,我还没说你呢,你刚才也跟二妞是同伙,你帮着她一块打我来着,我告诉你们,我就是被你们打伤了,这腿,这脚,都坏了,你要不给我看大夫,万一这腿脚坏了,你们家就得养我一辈子,哼,你等着,我跟你们没完!“ 麦芽并不答话,只是冷冷的道:”既然你要这么说,那我也要告诉你,二妞被你擂的那一拳,也打到她胸口了,她这会正半死不活呢……“她背在身后的手,扯了下二妞。 ”咳咳……“二妞机灵的把藏在手里的西红柿塞进嘴巴,咬碎了之后,又吐出来,鲜红的一大坨,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 麦芽把二妞拎到跟前,指着她,对何秀道:”你瞧见没有,她都吐血了,你那腿啊脚啊的断了还能接上,要是命没了,那事情可就闹大了,何秀,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坐着,不准走!“ 二妞在她手底下咳了更厉害了,只差没把肺咳出来,那西红柿汁就从她指缝里往外流,由于天黑,院里又没有灯光照明,看的不是很清楚,模模糊糊的,还真有点像血。 何秀指着二妞嚷嚷道:”不可能,我就擂她一拳而已,根本不可能吐血,你骗我,田麦芽,你骗我!“ 麦芽似是早知道她会这样说,不急不慌的道:”咋没可能,她也不过是踩了你一脚,你脚就断了,你擂她一拳,当然可能打坏她内脏,说不定连心啊,肺啊什么的都打坏了呢,哎呀,“说着,她像是突然发现二妞不对劲,弯过身去扶她,”二妞,你这是咋了,咋脸这样白哩,哎哟,呼吸也乱了,完了,黄叔快去找大夫!“ 黄年哪里知道她俩玩啥幺蛾子,他还以为二妞真被打坏了,当下腿根一软,差点栽倒在地,”我的娃,二妞啊,你是咋地了?“ 两人都把二妞抱了个严实,何秀一看情况不对啊,一咕噜从地上窜起来,打眼瞧见二妞直翻白眼珠子,吓的直往李元木身后躲,嘴里还喋喋不休,”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嘛,她哪有那么不经打,你们肯定搞错了!“ 麦芽抬起头,带着哭腔看着她道:”怎么不可能,二妞就是吐血了,你们别走,千万别走,这事跟你有关系,你别想跑路!“ 她说不跑,何秀肯定就得跑,当下,啥也不管了,拉着李元木就要往外冲。 麦芽冲上去拦住她,何秀以为她要拦下他们问罪,吓的不轻。 ------题外话------ 妞们,对付何秀的招终于来了,但是胖子不是一日吃成的,咱得慢慢来! ☆、第83章 送饭 李元木凶巴巴的瞪着麦芽,“你想干啥?” 麦芽抹了把眼泪,“我不干啥,我就是想知道,何秀刚刚不是还说自己腿断了吗?咋这么快就好了,你跟二妞不是打过架了?她踩了你的脚,你擂了她一拳,何秀啊,你这个时候怎么可以离开呢,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哪都不许去,听见没有!” 何秀急着要回家,冲口而出道:“你别胡说,我哪有跟她打过架,没有的事,田麦芽,我告诉你,你别信口雌黄,我今儿下午压根就没去过地里,我一整天都在家待着,不信你问元木!” 李元木一时没搞清她为啥突然变了口风,还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脑子反应慢了些,硬被何秀扯着脖子点头。 因为黄年的嗓门不小,这会动静也闹大了,黄家门口围了不少的人,都在七嘴八舌的议论。 麦芽忍住笑意,正色道:“哦,这样说,你们从没打过架,你没擂过她,她也没踩过你,一切都是你无中生有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何秀断然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脖子一挺,倔声道:“你别说的那么难听,我不过是过来窜窜门子,这就要走了,回见,你们都不用送了。” 她接着李元木就跑了,麦芽追到门外,故意大声道:“乡亲们都听见啦,这可是她亲口说的呢,没人逼她哦!” 见他们跑远了,她才转身回到院子里,对着还在装受伤的二妞踢了一脚,“行啦,别再装了,他们已经走了。” 二妞挺尸般的从地上坐起来,“真走啦?” 她这一下,倒把黄年吓的不轻,他还寻思着要不要连夜到县城里找大夫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二妞就没事了? 麦芽走过去安抚他道:“黄叔,我们还是先回屋说吧,这里人多。” 二妞也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对围观的人道:“你们也都回家吧,我家没什么好看的了,都走吧!” 人群中窜出来一个人,是回家之后听说妹妹跑到黄这来的田冬生,他担心妹妹一个人不安全,才着急忙慌的跑了来。 黄氏也跟着他一块回来了,一进门,看见二妞在井边洗脸,黄年一副死而复生的模样,倒把她弄糊涂了。 几个人回到堂屋,麦芽把事情跟他们解释清楚。 黄年指着她俩,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他是哭笑不得,“你们啊!” 黄氏气的照着二妞后背打了她一巴掌,“死丫头,瞧你闹的这一出,都快把家整翻了,我告诉你,以后嫁到婆家要是再敢乱耍脾气,再跟人打架,我看谁能给你收拾烂摊子!” 黄年听到老婆的话,也赞同道:“娃啊,你娘说的不错,如今在这家里闹,也就罢了,以后到了婆家,你这脾气可要收敛些,哪能两句话不合就跟人打架哩,记得你小时候,不光跟女娃打架,连咱村的男娃都怕你,好在你慢慢大了之后,你娘管着,不再出去胡闹了,要不然,你看谁敢娶你!” 黄年前面的话,二妞听着还很感动,忍不住就要掉下泪来,可后面几句话,叫她听的不痛快了,“爹,啥叫没人敢娶,那是他们胆小,连个女娃都打不过,他们也真好意思!” 黄年气道:“你还敢说!”他是顾及到冬生还坐在这儿呢,这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讲。 麦芽拦下还要狡辩的二妞,轻声对她道:“黄叔说的对,你这性子是得改改了,往后不能动不动就跟人打架,咱忍了一时,就省了好些事,你瞧瞧先前在山坡边放羊,要是你忍了,后面哪来那么些的事,就算事情都摆平了,可人多嘴杂,传来传去,谁知道最后会传成什么样,人言可畏啊!” 二妞嘟囔着:“这不都过去了吗?还提它干啥!” 黄氏气不过,上手就去拧她耳朵,“叫你再不长记性,往后我再瞧见你跟人打架,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哎哟疼,”二妞捂着耳朵,直往桌子后边退。 这时,黄家的门被人敲的咚咚响。 坐在屋里的几个人,都愣住了。天都晚了,会是谁来敲门,难道是何秀去而复返? 麦芽瞧他们都愣着不去开门,正要站起来去开,冬生按住她,“你们都坐着,我去开。”他走到院子里开门,黄年一家三口都有些紧张了。 外面传来门栓被拉开的声音,接着清脆的女娃叫嚷声也跟着传来,原来是林翠。 “二妞,二妞,你咋样了?吃亏没?”她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再一瞧,看见麦芽也坐着,便笑着挤到她俩跟前,“麦芽,你也在啊,我回来晚了,刚进门就听见人家闲聊,说二妞跟何秀干架了,二妞,战况咋样啊,你俩谁占上风?” 林翠一家人,今儿走亲戚去了,直到天黑时才回来。 林氏跟林德寿随后也跟着过来瞧了瞧,见没什么事,就都回家去了。 麦芽看着天色不早了,便起身跟哥哥告辞回去,二妞一直把他们送到大门口回家去了。 路上,麦芽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冬生不太高兴,闷闷的道:“你还有心思笑,那何秀连咱娘都不敢去招她,就你还去跟她干仗,你别看她人没多壮,可干起架来,那也吓人的很,以后你还是离她远点,这二妞也真是的,一个女娃子三句话说不上就去跟人动手,以后嫁到王家,只怕也过不安宁。” “哥,你说啥呢,”麦芽忍不住要替二妞辩解,“两个人打架,哪能是一个人的错,我瞧二妞忍何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晚得干一架,再说了,谁碰上何秀那种难缠之人不生气,我是慢了一步,要不然,我可能也会去跟她干架呢,我告诉你还别不信,她要真把我惹毛了,我绝不会对她手下留情,到时候就这样这样……”她拿手在空中瞎比划。 冬生本来还有些郁闷,被她一闹,倒还逗笑了,“就你还去跟她打架,你可别忘了,以后你嫁了元青,你俩就是妯娌,你还准备跟她斗一辈子哩!” 麦芽无所谓的道:“那有啥,人不都说活到老就到老,也可以活到老打到老嘛,嘿嘿!” 她冲哥哥娇憨的笑了。 头顶上的月儿已由圆月变的少了一角,接下去就该越来越细,最后消失不见,等它再度慢慢变圆时,就该到中秋了。 麦芽又问了孙夫子的情况,他之前不是去送了南瓜饼吗? 听哥哥说,孙夫子的学堂明儿就要开课讲学了,纪安山已经通知下去,村里的小娃们都可以去听听课,至于束脩可以等收了稻子再说,要是家里没钱的,拿些鱼啊,山货啥的,也可以代替。 过了几日,李元青家的房子就要正式动工了,那天他又用驴车去把李太公请来了。 因为李家地方小,没地住,他干脆就住到田家了,虽说不太合规矩,但田家新盖的房子,地方也大,也敞亮,还省的他老人家两边跑。 或许是看见李太公来了,何秀一头钻进家里,极少再露面,她也许是怕李太公要到她家去住,毕竟李元木也是他孙子。原本何秀发现自己上当了,黄二妞根本啥事都没有,第二天就活蹦乱跳的,在村里晃悠。她是想找黄家麻烦的,可一瞅见李太公来了,一声不吭的跑回家,把门一插,带着两个娃躲在家里,放鹅啥的都由李元木去干,反正院里有菜地,关上个三五天也饿不着。 李家盖房具体的地点,是李太公亲自选的,而且他还给了李氏不少银子,也算做他对孙子的一点心意,当初李元木成亲时,他可是一个子都没掏,也是他看不上李元木,在遇上个不讲理的婆娘,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可这一回,老爷子态度完全不同了,绷着个脸把钱往李氏手里一塞,还是冷着脸,对她道:“别啰嗦,赶紧把你家房子盖好喽,赶紧把亲事定下来,以后我见天的就来住了个把月!” 这还是李太公头一次对他们娘俩这般好,李氏感动坏了,捧着钱,一时连话都讲不出。可一抬眼,李太公就往田家去了。 麦芽专门给他老人家收拾了间屋子出来,房间的窗户朝着屋后,跟冬生房间是一个方向,虽然房间不大,可麦芽收拾的很利落,床单被褥都换了新的,乡下人讲究孝敬长辈,像李太公在家族中有些威望的人,不管是不是一个姓氏,都对他敬重的很。 开工之后,李氏也搬了东西,跟田氏住到一起,要方便烧饭嘛,你请人干活,自然得管饭。 李氏这回是把老本都拿出来了,全用在盖房子上。惹得躲在家里的何秀跟李元木,气的眼红。 李家请的人,还是上一回,给田家干活的,乘着地里的稻子还不能收割,就得赶紧把房子盖起来。 两家的房子并不是紧挨着,中间还隔了一块地。这样其实是最好的,并不是两家并一家,才叫亲近,彼此多一些空间,才能更好的相处。 盖房子的同时,家里的卤肉生意也不能耽误,如今麦芽跟林大姑都谈好了。由她提供千张,豆腐干,以及其他豆制品,给田家做成素卤。因为有了田家这个大客户,林大姑生意也越发好了。 每天上午,都是田家最忙碌的时候,这时李太公也会帮着他们看称,然后再记下来。每天上午,小二也会准时把新鲜的猪下水送来,然后田家院里就摆满了大盆小盆,大桶小桶。 林氏跟黄氏也常过来帮忙,只要家里没事,他们就过来。有时林翠跟二妞,也会一同来帮忙。 村里人就是这样,一家有事,百家帮。比如哪家要办喜事了,不用催请,谁有空谁都过去帮衬着些。 李太公真的是惦记麦芽做的菜好吃,跟她讲话也有趣,她不像其他女娃子,除了缝缝补补,就是洗洗涮涮,连个主意都拿不定,可麦芽不同,他观察的这些日子,发现这女娃子主意大的很,却从不咄咄逼人,总是先问过别人的意见,才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 这天中午,田氏去河边洗猪大肠,院里只有麦芽跟李氏在挂刮洗猪耳朵。 李太公眯着眼睛,像是忽然想起一些事,就跟李氏说道:“前几天还有人问我,元青亲事定下没有,说起来咱家跟他家还有些渊源,他家住毛家坝子,就是元青大伯的岳母家,那地方临着大河道,你以前听过吧?” 李氏正在埋头干活,一时没听白他为啥这样问,便心不在焉的接了话,“毛家坝子我当然知道,刚才来进卤肉的人里,就有毛家坝子的,他问我家元青干啥?” 李太公点点头,心想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李和他舅舅家不是有个闺女,也跟麦芽差不多,早些年,他家女娃子见过元青,对他上心的很,他上回见到我,就问元青亲事,你说说,我该怎么回他?” 李氏终于听出李太公话音不对了,抬眼瞧他道:“爹啊,你管他家事干嘛?我家元青跟麦芽都要定亲了哩,他跟着瞎参合个啥!” 李太公却只是笑,并不接她的话,反正把目光转向麦芽,“田家丫头,你说这事咋办呀?” 麦芽一直听着他们讲话,不想听也不行啊,李太公声音那么大,分明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嘛。 她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若是她表现的过于大度,就会叫人觉得她不在乎李元青,也因为不在乎,所以才不去在意。若是她一口拒绝掉,或是生气,或是吵闹,又会显得小家子气,处事不够从容,不够大方。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李太公这心眼,比那姜太公也不差了。 李太公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麦芽抬起头来,笑颜如花的回道:“太公,这话你应该去跟元青说,跟我说干啥哩?至于要咋办,那也是他说了算,我不发表意见!” 她几句话,就将问题推给李元青,是啊,就算李太公说的真有其事,那也是李元青的问题,他要是愿意跟别人结亲,她指定二话没有,一不闹,二不哭的把他放了。话了这么些年,浅显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强扭的瓜不甜,强结的婚更不会幸福。 李太公哈哈大笑,李氏没听明白他俩之间说啥,不过,却也瞧出些许的不同。 田氏在河边洗完了猪下水,便交给麦芽去收拾,如今家里十几个大老爷们吃,这做饭也是按大批量去做,也不求有多少好吃,只要能给他们填饱肚子就行,麦芽只在能力范围之内,把菜做的可口些。 李太公又坐了会,就去隔壁查看工程进度。中途,冬生回来拎了茶水过去,都是泡的粗茶,拿了个大瓦壶装着,麦芽觉得大家都用一个茶杯不干净,便多拿了几个碗过去。 田氏最近又新添了不少的碗蝶,足够用了。 麦芽早上在屋外的围墙边上,发现冬瓜秧上结了个大冬瓜,大概有三四十斤重,她正愁着没菜炒,这下可解决燃眉之急了,这冬瓜,加肉红烧,或是烧汤,都鲜的很,特别是自己家种的,都是天然的生物肥料,结出来的冬瓜,都带着甜味。 田氏还咕哝着今年可惜了,没种西瓜,要是在菜园地里种了一垄两垄的,现在不正好有西瓜吃? 今儿小二的送猪下水里,还有新鲜的猪后座肉,给钱也不要,说了陈掌柜给的,叫他们尽管吃。 麦芽也不客气,中午就拿后座肉烧冬瓜,另外,再蒸上两锅馍馍,烧一锅汤,再有一个辣猪肠,这一个中午的菜就齐了。 现在干活,一般都管两顿饭,如今天短了,就中午一顿,傍晚一顿,他们有些饭量大了,要是家里做饭迟,还能再吃上一顿。 家里有大柴,麦芽也不用田氏她们帮忙,只管把火点上,人站在锅台上炒菜就成。 她先是把馍馍做好,搁进锅里蒸,再把下一锅的馍馍也做好,放在一边,然后赶紧洗了手,汆汤猪大肠,再切成小块,做平辣猪肠。 这回要做的猪大肠,会很竦,所以得先爆炒红辣椒,今年,她家也晒了不少的红辣,都用红绳串着,挂在厨房门口。虽然不是那种越南特级辣椒,但爆炒出来的辣味,却也足的很。 大锅烧干之后,锅里下菜油,将菜油烧滚之后,再倒进切碎的干红椒,因为先要炒辣椒,所以她改了小火炒。 冬红椒炒出香味,跟辣味来,就得赶紧把它们捞出,空干油,锅里只留辣椒油,这时再把清理干净的猪大肠倒进去爆炒,辣味就能毫无保留的融入猪大肠里,等炒到一定功夫,再添些调料,最后加水,小火焖烧即可。 她炒好肠猪大肠之后,大锅里的馍馍热气已经顶上来。一般来说,在馍馍没蒸熟之后,都不能开锅看,主妇就凭着热气上升的程度,估摸着时间,算出馍馍大致有没有蒸熟,不过,要是有表就更好了。 一锅馍馍蒸好,夹到竹扁里装着,麦芽又得赶紧下另一锅馍馍。 然后添上大柴烧火,再乘着这会功夫,把猪肉跟冬瓜切了,等馍馍蒸好,再用这口锅烧猪肉。 竹扁里的馍馍,上面盖了层纱布,防止馍馍变冷。 麦芽就喜欢把时间抓的紧紧的,一刻都不敢浪费,忙完这边,忙那边,她一个上午,就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两锅馍馍都蒸好了之后,就得再抓紧时间烧猪肉。 炒猪肉的秘决跟要点就是,肉一定得炒久一点,炒到肥肉皮变软,瘦肉收缩,再搁进酱油,醋,生姜,这些调料,将猪肉烧入味。 这里的猪肉都是农户自己家养的,没有打瘦肉精,没有用猪饲料,更没有用馊水喂的,虽然猪成长的时间慢了点,但肉质却是极好的。也没有夸张到,肥肉一层,瘦肉一大膘,真正家养的猪,哪来那么些瘦肉,除非那猪是放养,成开在山林间,跟个兔子一样的养,否则绝不可能。 但是对于干重活的人来说,吃肥肉是最解馋的,而且干活也更有劲。 因为不加饲料,猪肉不是很硬,炖个十几分钟,就能烂了。这时再把切好的冬瓜放进去,冬瓜在乡下人眼里也是好东西,有素闻肥肉之称,可见这东西吃了对身体也是极好的。 秋末了,菜园里的青椒少了许多,田氏后来又栽种了十几棵迟辣椒,也结青椒,可跟夏季的时候比起来,结的又小又少,不过自己家里吃也够了。 等冬瓜烧肉出锅时,放入青椒跟大葱,稍微翻炒几下,那香味立马就出来了,地道的农家香味。 连离了几十米之外,正在干活的人,都闻见香了。 不得不说,在农村里生活,标志性的气息,一个是做饭时的香味,还有另一个就是乡间烧柴草的烟味,纯生态啊! 为了让干活的人,多休息会,这饭是得送过去的,除了李太公要回来吃之外,其他人都在工地上吃。 李氏腿不方便,田氏便叫她留在家里,由她跟麦芽去送饭。 大竹扁里装了馍馍,两样菜,除了留些在家吃之外,其他的都装进瓦坛里,送到隔壁去了。 另外,麦芽早上还炒了些泡豇豆,以及酱菜,也能就着馍馍吃。 因为闻见香味,那干活的人早眼巴巴的盼着送饭人的身影。 一见她俩进来,忙上去帮着接过东西。 林德寿咧着嘴,呵呵笑,“我就喜欢到你们家干活,能吃上麦芽做的饭,这干活都有劲哩!” 其他几个干活的人也跟着乐,其中有些人,麦芽并不认识,不过也有上回给她家盖房子的,比如钱满仓。 吃饭的时候,麦芽问他,家里怎么样了,小娃还好不? 钱满仓一听有人问他家里的情况,乐的合不拢嘴。 林德寿打趣道:“他如今正春风得意呢,一下来了两个男娃,能不高兴吗?” 钱满仓谦虚道:“两个男娃好是好,可也麻烦的很,以后娶媳妇,盖房子,都得准备两份,我这命苦啊,一辈子就能他们兄弟卖命了!” 麦芽明白,在乡下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很严重,也无可奈何,谁让男娃子力气大,长到十岁左右,就能帮着家里干好些活,有些能干的男娃,连犁田这种活都会干。可女娃就不行,力气小,除了放放鹅,干些不卖力的事情之外,就是缝缝补补,而且长到十几岁,就要找婆家,嫁了人之后,就是婆家的人,为人家干活卖力去了。 但要是男娃多了,也要苦了父母双亲,得挣下多少的家业,才够给他们安家呀!所以钱满仓的担心不无道理。 黄年安慰他道:“你担心个啥?你家两个娃都还小呢,不像我们,眼看着娃们就要成家立室,可我们有家业吗?不还是一穷二白,啥也没有,要我说呀,我们能养大他们就不错了,以后的路,还是要靠他们自己走,总不靠老子,靠一辈子吧!” 林德寿现在都顾不上说话了,嘴里嚼着猪大肠,辣的他眼泪汪汪,可还是忍不住去下筷子,边就馍,边吃菜,没一会功夫,就塞下去两个馍馍。 田氏打趣道:“他林叔,你至于急成这样吗?馍馍多着呢,麦芽蒸了两锅呢,那行,你们在这慢慢吃,我们先回去了。” 元青忙道:“婶,待会我再把东西送回去。” 麦芽道:“你别送了,待会我过来拿就行,你们吃过饭歇歇吧!” 李太公在一旁,催的急了,“丫头啊,你太公快饿死了哩!” 麦芽噗嗤笑了,心想,人说,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个小孩,这话可真是一点不假,“行了太公,这就回去了。”她走过去搀住老人家,跟田氏一块往家去了。 在田家吃饭的时候,李氏心中一直压着块大石头,总觉得麻烦田家太多了,心里过意不去。 李太公呵斥她道:“就你事多,如果现在你去请人帮忙,再回去请人烧饭,麻烦不说,又得费多少钱?要是再去借钱,那以后等两个娃成亲,这笔账不还得得他们还吗?现在苦一点,以后就能轻松一点,这点账你都算不过来,还在这瞎掰扯!” 麦芽对这位老人家是由衷的佩服,此番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田氏一手拿着馍,一手拿筷子夹菜,冲李太公直点头,“太公说的在理,他婶子,你觉得咱俩家能掰扯的清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两个娃的事,你我就能算清啦?” 这两个女人有很多共同点,算得上同病相连,都是寡妇,也都带着孩子。要说不同,就是田氏比李氏看的开些,许是因为李氏病了这许久,风湿病把她折磨的,关节都变了形,加上长年灌药,坐久了都站不起来。她羡慕田氏能跑能干,家里家外都能伸上手,可她呢?只是给孩子们凭添了麻烦而已。 面对着好菜,李氏有些食不知味,麦芽心想她可能是哪里不舒服,家里盖房子这么大的事,她哪能不急呢! 吃罢饭,李氏就被麦芽赶回床上歇着了,她也叫太公回去歇歇,毕竟年纪大了,坐的时间久了,腰也撑不住。 田氏也去放鹅,顺便摘些皮树叶回来喂猪,李元青忙的也顾不上喂猪,李氏回去一趟又不容易,所以这几日喂猪都由田氏去帮忙。 自打上回麦芽第一次放鹅,还惹出事来,田氏就再不敢叫她去放鹅了。 可李氏哪里能睡下,田氏一走,她就起来,慢慢挪着步子,去院里给麦芽帮忙。 三天之后,地基挖好了,接着就是砌砖,这回李元青家盖的房子,比麦芽家盖的还要大些。农村人,盖一次房子不容易,当然得往最好的盖。 纪安山中间来了一趟,看了看工程进度,也跟李元青说了,有啥困难,就叫他提出来,村里能帮忙的,都尽量帮忙。 不过,有李太公监督,而且这回又是他亲孙子盖新房,他可比给田家监工时,还要上心,用料的时候叮嘱他们物尽其用,监督质量的时候,也是精益求精,一点都不允许马虎,所以在工程快要完工时,他也晒黑了,脸都瘦了一大圈,不过好在,有麦芽天天给他做好吃的,老爷子胃口又好,身形虽瘦了,可精神却不差。 每天下午,麦芽做会炸些臭豆腐,送过去给他们垫吧垫吧肚子,李太公虽然年纪最大,可吃的一点都不少。麦芽心想,幸亏自己的臭豆腐是亲手制作,就算吃多了也没事,要是搁那黑心的小摊贩,用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泡,再吃这么多,只怕要闹肚子。 田家的臭豆腐也卖到县城里去了,听小二来的时候跟他们说,县城也有人仿照着做臭豆腐,本身泡的方法就为难,唯一难点就是选咸菜水上,所以各家做出的臭豆腐味道也不一样。但有的吃就行,所以臭豆腐现在已算得上庄县一道有名的小吃了。 李太公则是彻底爱上这道美味,一天不吃就心痒痒,非得就着小酒,每天喝上一盅,再来一盘现炸出炉的臭豆腐,那滋味,真是赛神仙。 因为孙夫子的学堂开课了,村里乱晃的男娃们少了许多,而且孙夫子还极其开明的叫村里的小女娃们也去上学,当然,不是像麦芽这么大的,就像林大姑家的大女娃子,像她们成天在家待着也是待着,可惜了大好时光,便同意让她们也进学堂。 这下可把林大姑感动坏了,她不指望女娃以后去考功名,但识几个字总归是有好处的,以后算个账,跑个集啥的,都能派上用场,总之比两眼一抹黑强吧! 林虎下了课之后,喜欢跑到田家去溜一圈,原因无二,他爹在那干活,他是理直气壮的去,正好麦芽准备吃的东西也不少,他去蹭个口福。 有时,麦芽也会拉着他帮着干点活,省得他到处乱跑。林虎也乘着这个机会,跟她大吐苦水。 这日下午,李家的房子已经快上大梁,再有个几天,主体就能完工了。不得不说,这时候的人,思想都比较淳朴,既然来干活,就不存在,偷懒打混的,所以才能干的这样快。 家里的猪喂的玉米渣快要吃完成了,麦芽就乘着林虎来找吃的,使唤他帮着赶驴拉磨。 李氏就坐在一边,搓玉米,麦芽拿着小扫帚,怀里端着小竹扁,不时往里面添加玉米,又或是拿小扫帚清理下石磨。 林虎摇着鞭子,边牵着驴子,边抱怨道:“芽子姐,我真不想上学堂,你是不知道那老夫子讲话有多慢,慢的跟乌龟爬似的,有几次我都在课上睡着了哩!” 麦芽拿扫帚扫了几下石磨顶端,听他这样讲,笑着道:“你还敢睡觉哩,你就不怕夫子赏你几个戒尺?” 李氏笑着道:“他哪里会怕戒尺,他爹拿胳膊粗的棍子打,都不顶用,孙夫子哪有他爹的劲大,打他也不疼!” 林虎听了她的话,很不赞同,拧着脖子跟她掰扯道:“才不是呢,您别看孙夫子走几步路就顺气,他拿戒尺打人,可疼了,我这手心都被打红了,回去跟我娘一说,我娘还骂我活该,你们说我冤不冤?” 李氏也骂道:“你娘说的对,你是活该,你知道有好多小娃想去上学,都没那机会,可你呢,有了机会还不珍惜,我看你是生在福不知福,要是元青也跟你一般大,我指定也送他去上学。” 听李氏提到这个,麦芽忙问道:“婶子,不是说孙夫子要教元青哥认字跟画画吗?怎么,夫子没教吗?” 李氏道:“夫子是说了,可元青这段时间不是忙着盖房子的事吗?哪有时间学,还是等房子盖好,都安顿下来再说吧!” 麦芽点点头,知道李氏说的在理,眼下的确没有时间,于是她又抓起林虎的问题,认真对他道:“虎子,你要是不好好上学,以后可别想到我家吃饭,以后你跟钱勇,哪个学的好,我就疼哪个,给他做好吃的,你听明白没?” 林虎愣了,停下脚步,急道:“麦芽姐,你说的不是真的吧,我来这吃饭跟上学有啥关系?” 麦芽瞧他一脸错愕的模样,觉着好笑,“当然有关系了,你想想看,以后你学多了知识,认得好多字,懂得好些道理,成了我们村的文人,以后我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不明白的事情,都能问你,可你要是不好好学,辜负你爹娘的苦心,就是对不起他们,我也要生气的,当然就不想理你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讲了一通,倒把林虎绕糊涂了。 李氏瞧他一脸迷糊的样,呵呵的笑了,“虎子啊,反正你就记着,要是不好好不学,以后麦芽做好吃的,就没你的份,就这么简单的事,听明白了不?” 林虎又想了好大一会,才算把事情给搞清楚,然后他就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苦恼,支吾的半天,才扭捏着道:“其实……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上学,就是那个……那个大花好讨厌,你说她吧,来上学就来上学,可她整天盯着我干啥?我脸上又没写字,真是的,整天烦死个人!”他把气出在驴身上,多抽了它好几鞭子。 麦芽跟李氏相视一笑,心想,这不大的小娃,倒是也长了不小的心眼。 不过,麦芽更心疼她的驴子,凶了林虎一声,不准他再打驴子。随后,李氏笑着调侃林虎道:“哟,虎子啊,你莫不是瞧上大花了吧?虽说大花家里不好,可那娃长的倒是很清秀,就是年纪小了些,今年也有七八岁了吧?虎子要是看上了,干脆叫你娘去下个聘,给你定个娃娃亲好了,到时候我们也能上你家喝喝喜酒啊?”(在乡下,男娃可以随便讲,说这说那的,都没啥,可女娃就不行,不能随便乱扯。) 林虎小脸涨的通红,气的差点要扔了鞭子,扯着嗓门跟她嚷嚷道:“李婶,你说的这叫啥话,我哪里看上她了,您别在这儿胡说八道,要不……我不干了,我回家!” 见他是真生气了,麦芽急忙哄他道:“虎子别生气,婶子是跟你说着玩的,瞧你,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啊,不是就不是,你急个啥?” 林虎真急红眼了,一听别人把他跟大花相提并论,他那个气,那个急,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管大花长的啥样,他就是不喜欢她,在学堂里讨厌,在外面就更讨厌了,甚至于从她家豆腐坊路过,他都得绕着走,你说讨厌到啥程度了! 李氏只是笑,并不再说了。 可她越是这样,在林虎看来,就越是笑的很有用意,“本来就是啥也没有,你们说这夫子也真是的,干嘛非叫她们女娃子也跟我们一块上学堂,这不是添乱吗?搞的我都不想去上学哩!” 麦芽拍了下他的头,“你少来了,分明是自己不想上学,还把责任都推给人家,哦,许你上学,就不许大花他她们上了?你呀,人没多大,思想还挺封建!” 林虎不服气,“她们又不考秀才,上学堂干嘛?浪费时间!” 麦芽瞧他人小鬼大,道理还挺多,正要反驳他,就听见李氏语气生硬的凶他道:“臭小子,你是瞧不起她们女娃子哩?你要是不想上那就拉到,以后你就看着人家去学堂,你就一个人在村里当游手好闲的闲人,我看这样挺好,省得你整天瞎抱怨,不知好歹!” ☆、第84章 收稻子 林虎被她凶的不敢再吭声了,麦芽安慰他道:“李婶说的话是为你好,虎子,以后要好好上学,夫子上课虽然慢了些,可他年纪大了,讲话难免就慢,不过你还是得好好听课,别把时间都荒废了,你爹供你上学不容易,你要懂得心疼他们的付出,知道吗?” 过了会,林虎长长的舒了口气,龇牙咧嘴的嘿嘿笑了,嬉皮笑脸的道:“我也没说不上学啊,我就是来跟你们抱怨几个句嘛,瞧把你们紧张的,芽子姐,今儿下午做什么好吃的?要摊玉米饼子吗?”他看已经磨了一口袋的玉米面,可麦芽还要磨。 麦芽笑道:“哟,读了书就是不一样,这都让你猜到了,我等会就做玉米饼子,不过你得帮我把玉米面磨的细细的,这样做出来的饼子才好吃!” 李氏听了乐呵道:“麦芽啊,那边干活的人,就馋你做的饭,我估摸着,要是活干完了,他们只怕是还舍不得走哩!” 林虎也咯咯直笑,“就是,芽子姐做饭好吃,别说他们舍不得走,就是我,也不想走哩!” 李太公从隔壁走回来,一进门听他们讲起吃的,眼睛立马就亮了,“你们要做啥好吃的?我这会都饿了哩!” 李氏忙道:“爹,麦芽等会要做玉米饼,上一回我们都吃过了,好吃的很,您这回又有口福了,她做的饼子,比我跟她娘做的都好吃。” 李太公更馋了,搬了个凳子,也做到石磨边上,“我知道她做的饭好吃,那个……丫头啊,你啥时候做饭?” 麦芽被这老人家的模样逗笑了,“太公,再等一会,您没看见我们在磨面呢吗?玉米面得磨细了才好吃呢!” 林虎帮着她磨了一布袋的玉米面,然后,自告奋勇的帮她把小驴子牵好,又给驴子添了水,添了食。 麦芽拿手抄起一把面看了看,对李氏道:“婶,我觉得这面不够细,要不然咱们筛一下吧!”玉米面若是不够细,也做不顾面饼,因为玉米粒比较硬。 李氏起身去拿竹筛子,“你去准备馅,把玉米面就放那,我筛一遍,再拿给你!” 见吃饭还早,李太公干脆坐到摇摇椅上,眯着眼睛打瞌睡去了。话说,这摇摇椅是李元青抽着空给他做的,没时间上漆,麦芽便用旧布把椅子包着,让他坐着舒服点。李太公在这边被他们伺候的真成老太爷了,这小日子过的,真是塞了神仙。 麦芽打扫好石磨,便拿着复篮子去了菜园,割了些韭菜,又翻着辣椒秧,摘了些青椒,另外还得加上葱。菜园地里的葱,因为土肥,长的格外粗壮,她只拔了几棵,就足够做菜了。 前几天,李元青专门去了趟县城,拉了不少的猪肉回来,麦芽挑了些过肥的,还有肥肉花,一块把他们都腌了。 今天正好可以拿来剁碎了,做玉米饼的馅,绝对比素馅要好吃的多。 没过一会,田家的厨房里,就传来剁馅的声音,在李太公听来,世上没有什么比这更好听的声音了。 厨房小的点,又有点暗,麦芽干脆把炭炉子搬到院子里,又把玉米面粉跟馅一块都搬了出去,今天的玉米面,她加了些白面粉在里面,两种面粉综合一下,让玉米饼的口感更软乎了些。 做饼子的时候,李太公难得勤快的帮着她翻饼面,林虎也搬了小凳子,守在她跟前。 当咸肉的香味从饼子里飘出来时,这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吸了吸口水。 李氏从外面回来时,就看见这一幕,一老一少,都围着炭炉子,麦芽手不停顿的做着饼子。 那两人甚至还为谁先吃第一个吵起来,互不相让。 林虎理由足,挺着脖子道:“我是小孩,当然我先尝第一个!” 李太公也硬气的很,“我是太公,你家夫子没教你尊老吗?” 林虎不屑一顾,“那您咋不爱幼哩?” 李太公比划着林虎的个头,“小子,你还算幼吗?过几年都要娶媳妇哩,你可别告诉你,我还在尿床哦?” 林虎脸唰就红了,赶紧低下头,“没有,我才没有尿床呢,别瞎说!” 一瞅他这表情,谁还看不出来? 田氏笑道:“虎子啊,我看你娘今儿又晒被子哩!” 李太公闻言哈哈大笑,直笑的林虎都快坐不住了。 麦芽也跟着笑了,不过,她选择岔开话题,免得林虎要钻地缝了,“行了,快来吃饼吧,给你们一人一个,谁都不用抢!” 一听有吃的,李太公也不去嘲笑林虎,林虎也懒得去害羞,尿都尿了,现在才来矫情,也不顶用啊! 玉米的清香,带着咸肉的咸香味,两样混在一起,能叫人把口水都流到地上去。 况且麦芽还把馅包的很足,一口下去就能吃到馅,玉米面皮,薄薄的一层,咬起来脆的很,因为加了面粉,也不会太硬,特别是李太公般年纪大的人,吃了也容易消化。 麦芽做的饼子,小巧的很,也因为小,受热比较均匀,所以口感才更好吃。 第一批出锅的饼子,分的一干二净,李氏还有田氏,以及林虎,李太公,他们平均每个人足足吃了有十个之多。 好在麦芽这回准备工作的玉米面多,要不然光是填他们几个人的肚子,就不够呢! 李家预定上大梁的日子,因为下雨被延后了几天。下雨肯定不能上梁,雨天比较滑,很危险。 人说一场秋雨一场凉,这场秋雨之后,气温又降了不少,早晚穿着长袖衣服都有些凉意了。 终于,在过端午节的头几天,李家上完大梁,接下来就是铺房梁,盖瓦片。 因为想着要秋收,所以大家伙都急着想早点把活干完,这工程进度也加快了,也就是早上上工早,晚上下工晚些。 等到李家的房子一盖好,全村上下,又进入繁忙的秋收与秋种。 田家跟李家因为没种水稻,所以没他们那样忙,除了每天到地里摘棉花,就是两家在一块准备卖卤肉。 李元青为了迟早能有个地方做木工房,便跟李氏商量着早点搬进新房,李氏欣然同意,这样一来,她跟李家就住的近了,来去也方便。 何秀一听说他们要搬家,跟打了鸡血似的,三天两头去催问他们什么时候搬,知道他们要搬家,很大方的免了问他们要两个小娃的学费,全当是喝上梁酒了。(有些人家搬家也要请客吃饭,俗称上梁酒。) 因她这话,李氏生了好几天的气。本来她家两个娃的束脩,就该她夫妻两个掏,又不是说他们没这个能力,挣不了钱。可一转身,就又变成是她何秀施舍给她跟元青的呢?这话说的,咋叫人不生气! 于是,她跟李元青一合计,干脆乘着还没过八月十五,搬到新房子去,到那边去过节,省得看着他们夫妻俩心烦。 说来,他们搬家也快,因为没什么可搬的嘛! 李氏的炕又不能挪走,只有厨房跟堂屋的几样家具跟厨房用品能搬,还有就是被褥床单啥,以及李元青做木匠的工具,还有一些半成品,再来,就是家里的两头大猪跟十几只鸡,其余的就真没什么。 李氏在村里一向也不得罪人,跟邻居处的也都还不错,所以好多人都去给她帮忙了,大件用小驴子驮,小件大家抱着,背着,这样一来,也就花了一天时间就全部搬完了。这些人里,当然少不了何秀跟李元木。 等到第二天,李元青再回去拿些零散东西时,赫然发现门锁都换了,何秀拿着钥匙,殷勤的给他开门,说要是有啥漏掉的东西,随时回来取。不过,他们准备把中间隔的院墙推倒,再把这边的大门封上。以后他们再想进,得从她家绕。 李元青气呼呼的回来,跟李氏讲了。 李氏沉默半天之后,最终只是叹了气。还能说什么呢,已经到了这份上,就这样吧!他俩以后只要能把日子过好,把两个小娃教好,那就成了。 麦芽也在他家帮着收拾东西,听见他们母子说话,想的却是那样的父母,能教出来好娃吗?只怕是难的很。 乘着天气好,麦芽帮着把他们家的床单啥的,都翻出来洗了,因为房子是新盖的,院里没什么花草树啊的,全是光秃秃的,再过几天,连仅有的一点草,也要黄了。 这边人盖房子,喜欢把菜园放在院子里,的确是方便些,但就是有时候浇些粪水啥的,味儿难闻了点。 元青算是很有先见之明,把院子里扩的很大,因为来不及盖前面的门楼,他就去后山软了些竹,锯断之后,做成围栏。院子外的大门,也是用竹门挡着,等以后有钱有空了,再盖门楼。 此刻,元青跟冬生就在院子里扎围栏,院里临时的晾衣绳,是用两根木桩子做的。 麦芽就在院子里晒床单跟衣服,李氏瞧着院子里,一派新气象,憧憬道:“麦芽,以后院子右边,就做菜园,左边种几棵小树,等过几年,这些树就能长成大树,你说树些什么树好?” 麦芽晒完衣服,跨起篮子,笑着对她道:“嗯……种两棵香椿树,还有杏树也要种,春天的时候开花可好看了,另外还得种柿子树,等到入冬的时候,那柿子软软的,可好吃了!” 李氏一听,眼睛都能冒出花来了,“好好,就听你的,元青啊,你有啥意见没?”她故意调高了嗓门,朝李元青喊。 他俩正一个人蹲着握住竹子底部,另一个人拿锤子,往下砸。 听到李氏的问话,李元青只抬起头嘿嘿一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阳光,他的视线与麦芽对上,柔柔的目光带着绵延不尽的情愫。 或许,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山盟海誓,没有惊涛骇浪,只是在时间的长河中慢慢流淌的清泉,却是最温暖,最真实,也最牢固的感情。 李氏看了看他俩,会心一笑,“行了,我算是明白了,这儿子又白养喽!” 田氏正好端着盆子来她家,也正好听见她说的话,不满的嚷道:“那照你这样说,我也白养了一个,还不知道听谁的话呢!” 李氏呵呵的笑了,摆着手道:“行了,算我说错了还不成吗?你这又是送啥过来了?”这两天,田氏只要一见她家缺啥,就跑回家给她拿来。 田氏笑着把盆往她跟前一递,“瞧吧,我是给你送种子过来,等把这院里的地平整好之后,把种子撒上,都是青菜种子,过不了一个月,你家就有青菜吃了,以前你家那块小菜地,也搬不来,还得重新种。” 李氏叹了口气,道:“只怕我想去搬也没了,说不定连渣都不剩!” 田氏一想,是这个理,李元木跟何秀,那是啥人,那是雁过拔毛的主。现在要是去盾李家原来的菜地,指定啥都不剩了。 算了,李氏想想也就只能忍了,也是自己的儿子,她还能说什么。 秋收终于来了,乘着天好,村民开始收割稻子。 临近中秋,气温居然又升上来了,虽然不像夏天那般热,早晚还是有点凉的,只是中午稍热些。 这是农民盼望的气候,因为只有太阳大,才能晒干稻草,以便打场。 四下里的乡野,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一日傍晚,麦芽跟着田氏去地里摘棉花的时候,瞧见眼前金黄色的稻田,随处可见拿着镰刀,背着成捆稻草,往家里赶的人。 在走过小路时,她看见二妞也在田里帮忙。她娘果真是把她当男儿养,这么大的太阳,也不怕她晒黑了。 麦芽一路都跟在田氏后头,母女俩都跨着篮子,用来装棉花,她随手揪了根狗尾巴草拿在手里把玩,问田氏道:“娘,我以前也也地割过稻子吗?我好像忘了稻子是咋割的哩!” 田氏步伐沉稳的走在前面,笑着道:“你哪有下过田,别说我不让,就你哥哥也不舍得你下地,从小你长的就细皮嫩肉,不像二妞长的又黑又结实,所以啊,要是赶上农忙,你就在家里烧个饭,喂个牲口啥的,反正家里也要留个人嘛!” 麦芽甜甜的笑了,被人宠爱的感觉真好。 二妞远远的看见她,朝她直挥手,又高声喊道:“麦芽……”二妞戴着草帽,脸上还蒙着布巾,穿着长袖长裤,把自己捂了个严实。黄氏就在她旁边,而黄年正在往田埂上挑稻把,再一直挑到自己家的晒稻场。 麦芽也冲她挥挥手,黄年走近了,田氏笑着对他道:“他黄叔,你家要是忙不过来,你跟我支应一声,我下午有空,可以帮你家割稻子。” 黄年挑着担子,头也不好抬,只能摆着手道:“我家也没多少地,二妞他哥要回来我都没让,就这几亩田,还有两天就能割完了,不用你们帮忙!” 田埂没有多宽,见他过来了,田氏忙把麦芽拉到一边,又跟黄年说了些客气话。无非就是,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必客气。 黄年挑着稻把走远了,麦芽跟二妞打了招呼,等摘完了棉花再来看她。然后,就同田氏去了棉花田。 田里剩的棉花也不多了,再摘几次,就得连根砍掉,再挑回家,推在院子里。上面残留,还没开的小棉桃,过些时间还能在干枯的棉花秧上开放。至于棉花杆,也能拿来烧火。 总之,在农家,可回收再利用的东西很多,这也是农家人朴实无华的生活方式。 麦芽已经跟田氏商量过,等把地里的棉花收完了,快入冬的时候,就去弹几床棉被,做麦芽做一身棉袄,好让她能过个温暖的冬天。麦芽却说,要做就都做,反正今年棉花收的多,咱家也不用靠着棉花卖钱过日子,干脆一并都做,不然只能她一个人做,她哪里穿着安心。田氏一狠心,就答应了。 棉花地收完之后,就得准备种油菜,春上被棉花的时候,地就没翻,现在要种油菜了,为了保证油菜不减产,这地还是要翻的,但是田家没有牛,那头小驴子也不会拉犁,到时候还得去找有牛的人家借头牛回来。养牛是个技术活,劳心劳力,还得放,它可比驴子难伺候多了。目前村里养牛的人家,也不多,其中最好说话的,是住在村子北边的梁老汉一家。他家就一个独子,也就没分家,两家人混在一块过,他老伴年轻的时候没坐好月子,到老眼睛就不行了,天一黑,就啥都看不见了。 因为他家住在北边,离麦芽家也比较远,麦芽平时也不喜欢到村子里闲逛,所以对他家并不熟悉。其实不光是他家,好些人村里人,她连面都没见过。 不过,没见归没见,她还有时站在自家门口,却能经常瞧见他们放牛的身影,有时牵着牛会打她家门口路过,有时也会在门前的小溪沟里饮水。 母女俩摘完了棉花,麦芽遵守约定,去瞧了二妞,她原本是想把自己跨的篮子留下,等会她再带回去,可田氏执意她一个人跨两个篮子,反正只是棉花,也不重。 等田氏走了之后,两个女娃子便聊开了。黄年割完一块地,又割另外一块去了。这稻田中间都有小沟,方便灌溉放水。 二妞拿了几根稻子,打上一个结,然后搁在地下,然后再弯腰割稻子,把割下的稻子放在稻子系的结上,等下满了,再系上,方便挑着走。 两人又讲起跟何秀吵架那次,话说,第二天,何秀乘着中午村里没什么人,偷偷的溜出门,她是想到黄年门口打探下消息。要是二妞真不行了,那也应该闹的鸡犬不宁,黄家也要炸了锅啊,可她等了一夜,也没听见啥动静。 等她偷偷摸到黄家门口时,二妞突然从家里钻出来,正好跟她撞了个对脸,两人都吓了一跳。 二妞对麦芽形容道:“你是不知道那天她吓傻的样,哎呀妈,可笑死我了,跟见了鬼似的,差点没昏过去。” 麦芽想像何秀见鬼似的表情也笑了,“她是做贼心虚,要不然她能害怕吗?不过,她既然看见你好端端的,一点事都没有,就不跟你闹了吗?”她想,以何秀的性子,只怕她不会罢休。 二妞道:“嗨,她是要找我算账来着,可她不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我跟她啥事也没有吗?加上后来李太公来了,她躲在家里都来不及,哪还敢到处晃,哎对了,麦芽,我之前不是答应给你抱只小狗吗?等会你去我家挑一只,带回去养。” 麦芽没想到,她连这事都记在心上,“成,那我傍晚的时候再去。” 两人闲聊了一会,又把话题扯到林翠身上。 听二妞说,林翠表姐,郑玉的事还没完,这回又躲到林家来了。 麦芽道:“她老这样躲也不是个事啊,事情总要解决的,躲又不能解决问题。”同为女娃,她虽然没见过郑玉,但也还是很同情她的,可怜她命不好,遇上那么个不着调的老爹,真是可惜了。 二妞一边割稻子,一边同她闲聊,手上动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还是快的很,“能咋解决?我看悬,那是白纸黑字签下的契约,能改才怪,我瞧着林翠这几天也是闷闷不乐,郑玉以前经常到她家玩,我也认得,你以前也跟她见过几次,不过并不熟就是了,我听林翠说,她昨儿还问过你呢,问你现在过的咋样。”郑玉也知道麦芽跟谢文远的事。 “是吗?”麦芽歪着头想了想,她脑子对郑玉的印象只有空白,真的没什么感觉,或许以前她们的确见过吧。 二妞割完一捆稻子,正要动手捆起来,麦芽道:“我来帮你捆,你站那歇一下。” 干农活不是麦芽的强项,以她这柔柔弱弱的模样,如果再不会动脑筋,只怕人家要嫌弃死了。农家人娶媳妇,长的漂亮没用,能干活才是最重要的。 捆好的稻杆就在这儿放着,等会黄年就要过来挑。 黄氏在另一边直起腰,对麦芽道:“芽子啊,我刚刚还跟二妞说,等会到你家买卤肉,省得中午回去再烧饭,这两天尽干重活,你黄叔馋的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一顿没肉就吃不下饭,你家卤的猪大肠还有不?他就好吃那口。” 麦芽忙道:“我家卤的猪大肠,早上就让他们拉走了,明儿卖的也还没卤好呢,黄叔要是想吃,我这就回去给现做辣猪肠!” 黄氏客气道:“那咋好意思呢,你们家也忙,还要特地去做,要不,你家有什么,我待会叫二妞再去买吧!” “哎呀,买啥呀,要不过会给你们送家去,你们都忙一天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给你们做些菜好了,要不你们晚上去我家吃饭也成,我等会叫上林叔他们,自打元青家房子盖好,你们就没到我家吃过饭哩,我看就这样定了,也省得我往你家跑!” 黄氏更不好意思了,“你这丫头,就不怕我们给你吃跨喽!” 二妞咯咯的笑,“娘,瞧你这话说的,麦芽家现在越来越好了,不怕我们吃这几顿,麦芽,你说对吧!” 黄氏白她一眼,“这傻丫头,没心没肺的,尽满嘴放炮!” 麦芽道:“婶子,没事的,我们家走的亲戚也不多,平时要不是你们时常走走,就得冷清了,那就这样说定了,我这就回去准备晚饭,到时候你们可一定要来呀!” 二妞对着她的背影喊道;“那我等会把小狗给你抱去,还有哦,林翠家的稻田就在那一下,你转个弯就能看到啦!” 麦芽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表示她知道了。 在转过一个荒坡的时候,她正准备去瞧瞧林翠是不是就在那边,猛然瞧见哥哥从远处走过来了。 冬生的腿长,才走了几步,你走到她跟前来了。 麦芽笑着对他道:“哥,你咋来了?” 冬生沉声道:“我看你这么久没回来,所以就来看看,你在这儿干嘛呢,咋也不回家!” 麦芽估摸着,大概也是田氏担心她,怕她出状况,才叫冬生过来瞧瞧,便对哥哥道:“我晚上叫了二妞他们一家,还有林叔他们,叫他们晚上过来吃饭,二妞说林翠家的地就在那下面,我正好去跟她说一声,哥,你跟我一块去吗?” 来都来了,冬生当然要陪她一起。 转下坡之后,眼前又是一片金黄色的稻田。这里的水稻品种比较老,稻杆都比较长,要是遇上大风大雨,稻杆就容易倒掉,不仅不方便割稻子,也会令稻子减产,林翠家的稻田就出现了这种情况。 倒掉的稻子成片成片的,像梳的无比顺溜的发髻,忽然乱了一块,显的很不和谐。 她家地里,有不少几个人在忙碌,林德寿正用荆绳编成的网兜,把成捆的稻子搬上去,准备挑回家,林氏也帮着他一块挑,她劲小点,挑的就少些。 她家这块地割的差不多了,所以得赶紧往家挑,免得放在地头不安全。 林翠在田里弯腰割稻子,跟二妞一样,也都捂了个严实,不过她比二妞骨架子小,干活不如她快,也不如她有劲。跟她站在一排割稻子的,也是个清秀的女娃,身板比林翠还瘦弱,被太阳一晒,叫麦芽觉着她随时都能晕过去。 林德寿首先看见麦芽兄妹两个来了,他出声一吆喝,其他人也都抬起头来打招呼。 麦芽说了请他们一家吃饭的事,林氏跟黄氏讲的话差不多,她是准备叫郑玉先回家做饭的。 麦芽跟她们说话的时候,眼睛朝郑玉看了几眼,那女娃只抬眼瞅了他们,随后又赶紧低下头,虽然隔着纱巾,麦芽却也感觉到,她脸一定红了。真是个胆小又害羞的女娃子,跟麦芽同林翠,还有二妞,她们三个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呢! 跟他们都讲好了,麦芽便赶紧回去准备晚饭。 回了家,冬生便去小溪沟去收竹网,等会他还得去下黄鳝笼子。 今天的竹网收获不错,有好几条大鱼,正好可以晚上拿来做菜吃。 元青傍晚也要去下黄鳝,如今两家的门口,在早上的时候,俨然成了黄鳝收购集中地。 田氏抓了只鸭子杀了,又跟麦芽念叨,说是两家盖房子的时候,叫他们帮了不少的忙,就是收工钱,那都是意思意思,少的很。麦芽叫了他们吃饭,正好能让她把这个情还上一点。 李氏也抓了只鸡过来,又拎了一篮子的鸡蛋,惹的田氏直埋怨,“我家又不是没鸡蛋,你就留着自己家吃,快拿回去吧!”李家的院子才刚弄好,菜园地上空空刀如也,只有草。所以她家能吃的菜不多,鸡蛋就成了最顶用的家常菜。 田氏虽然这样说,但李氏却根本不理她,“我拿鸡蛋是给麦芽吃的,又不是给你吃,你瞎操什么心呢!” 她话虽这样讲,田氏也很明白,她是疼爱麦芽,不然谁家舍得一下送这么些鸡蛋。 两人忙着杀鸡,杀鸭,打理鸭子比较麻烦,麦芽便过来帮着她们一块摘鸭毛。 家里养着牲口就是好,来客人了,都不用上城里去买,抓一只来烧烧就成。 田氏跟李氏聊着家常,再过两个多月,到了深秋,这猪就得寻摸着卖,不过也有个别人家,把猪留着过年杀,那就得多喂上一两个月。李家今年的猪是肯定要卖的,原本想着年底给两个孩子定亲事,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了。她想着干脆就等着明年春,赶在正月十五或是二月二都成。 田氏也有自己的考量,现在麦芽的事,她不担心,就是冬生麻烦些,到现在都没找着合适的,过了年都十七了,还没定下亲事,她哪能不着急。李氏安慰她,这也不是急的事,当说冬生这人品长相,以及田家的条件,都在这儿摆着,可要真说起合适冬生的女娃子,就真不好说了。 村里本来就是男娃多,女娃少。本来二妞跟林翠也跟冬生年龄相近,现在二妞有了婆家,林翠跟冬生也经常见面,小时候也常在一块,可他俩的感情就好像兄妹似的,压根没那上头去。要真说好林翠,田氏倒也喜欢,毕竟他们跟林家关系不错,林翠那娃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里外都挑不出毛病来。 李氏手上在不停的拔着鸡毛,无奈的道:“缘分这事,不是说有就有的,谁能猜个准,就像当初我家元木说亲那会,他跟何秀,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哪里又能想到何秀偏偏就能看上元木,还非嫁他不可,所以说啊,你现在着急上火也没用,我也正托人帮你寻摸着,慢慢来吧!” 她说的道理,田氏又哪会不晓得,只是说归说,真要落到谁身上,谁才晓得其中有多难。 麦芽一直坐在边上听她们讲话,她只是听着,没有吭声,她也插不上话。话说,哥哥好像真没开窍,对感情的事一问三不知,整天除了埋头干活,还是埋头干活,老实的有点过了。在这一点上,李元青比他还强点,至少他懂得自己的心意,也知道怎么去表达。 一只鸡,一只鸭子,清理完毕之后,都由麦芽一手去烧,不过田氏怕她手腕没劲,帮她把鸡跟鸭子都剁成块,装在瓦盆里。 麦芽想着,要是有啤酒就好了,至少她可以烧个啤酒鸭。 现在没有啤酒,也只好用磨好的米粉做个粉蒸鸭,因为小公鸡要做红烧的,她不想两样烧重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做的粉蒸鸭,那也是一绝。 一只长成的鸭子,足足蒸了两大盘,加上一个红烧鸡,还有冬生拎回来的鱼,跟猪大肠,这荤菜是够了。 田氏看着菜不少,便差冬生去叫林大姑一家也来吃饭,最近她家豆腐卖的也不错,而且她人也很好,多走动走动,也没啥坏处。 赶上吃晚饭的时候,田家二叔,田贵居然赶着毛驴车,带着他老婆王梅跟一个女娃子,跟到田家来了。 先前田家二叔,一直跟麦芽家不来往,所以对他们家的情况,麦芽从不去多管多想,今天他不仅来了,而且还带着老婆女儿一起来,直到现在,她才了解到,田贵有三个娃,两个儿子,一个小女儿。大儿子名叫田和东,二儿子叫田和北,还有个叫小的女儿名叫田和菊。田氏能了解到的情况,也就这些而已,因为长期不跟他们联络,也不晓得具体情况,可有一点,他家的小女儿田和菊,是个宝贝疙瘩,从小被双亲跟兄长都捧在手心里当宝,听说有一年还给她请了先生,单独在家里教,还请人教她礼义啥的,自是当大家闺秀养着,而且他们家孩子也很少往田家来,可能是怕沾上穷气吧!只是不晓得,他们这回全家出动,是想干嘛! 他家毛驴车到的时候,田家院里已经很热闹了,都在准备晚饭,林翠跟二妞都在厨房帮忙,其他人都在院子里闲聊。 “吁……”田贵拉住驴车,冲里面喊了一声,“冬生,麦芽!” 田氏蹭的站起来,一张脸瞬间就拉下来了,她赶紧跑到门口,“他二叔,这么晚了,你咋来了?”不光是晚,而且是很晚了,这种时候要是走亲戚,指定是要过一晚,就不打算回去的。 田贵没有回她的话,而是朝院子里看,略带讽刺的道:“哟,又不过年,又不过节的,你家咋这样热闹?” 田氏听他这话觉得刺耳的很,“不过年不过节,就不能请人吃饭了?” “他大伯母,田贵讲话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小菊啊,快过来叫大伯母,”从驴车上下来的中年妇人,正是田贵的老婆王梅,生的细眉细眼,一看就是小家气的人,她冲身后也跟着一并下来的女娃招了招手。 田和菊轻手轻脚的下了车,整理了下裙子,才双手搁在左腰侧,冲田氏微微弯膝,行了个标准的大家闺秀才有的福身礼。 对闺女的动作很是满意,笑着点了点头,又对田氏道:“大嫂啊,我们是专程到你家走亲戚的,你们还没吃饭吧,没吃饭正好,我们便跟着一起了。” 田氏在心里对她的话很鄙夷,心想,你倒是真会赶。 在她跟和菊她娘讲话时,田贵就把驴子丢给闻声赶来的冬生,并走进院子,跟林德寿还有黄年他们客气起来,叫他们别客气,当成自己家一样。感情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冬生认命的把驴子牵走,王梅母女跟着田氏一同进了院子。 见是田家的亲戚来了,林德寿他们都站起来相迎,毕竟是亲戚,再说,过门就是客,要是不理睬,肯定是不合伦理的。 田和菊用丝帕掩着鼻子,跟在她娘身后,只淡淡看了眼睛这些人,随后又低下头去,没有任何表情。 田氏招呼她们坐下,黄氏跟林氏也把自己的凳子,拿给他们坐。 众人都有些拘束了,倒是田贵毫不客气的,大声笑道:“你们都站着干嘛,我是冬生他二叔,因为家里忙,又不常来,所以你们都不大认得,不过既然见了面,就不要客气了,都坐吧!” 林德寿跟黄年对看了一眼,他们对这位田家二叔也有所耳闻,心里都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林德寿笑道:“是啊,我们也都是乡里乡亲,因为住的比较近,所以就时常走动,对啊,你们都坐!” 他跟黄年也一同坐下,跟田贵聊起天来。 ☆、第85章 大小姐的架子 田氏回屋给又端了盘花生出来,是今年现收的花生,麦芽挑些老的,用卤水煮的。 和菊她娘一点都不客气,大刺刺的搬过一个板凳,坐下了,把装卤花生的盘也拿过来搁到自己跟前,也招呼林氏跟黄氏他们过来讲话。 田氏见田和菊一个人站着,便笑着对她道:“麦芽她们都在厨房呢,你要是闷的话,就去找她们玩吧!” 和菊她娘,原本正大口大口的吃着卤花生,听到田氏的话,直摆手道:“哎哟,厨房里面都是油烟,我家和菊从来就没进过那种地方,她就坐我旁边,跟我在一块就行!”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都有些难看。又瞅着田和菊,皱着眉头,拿丝巾把身后的小凳子左擦右擦,好像上面有多不干净似的。 田氏脸上也有些难看,至于讲究到这般地步吗? 二妞悄悄缩回脑袋,转身回了厨房,对正在炒菜的麦芽道:“瞧见没有,大家闺秀来了,还这样走路,”二妞学着田和菊走路的模样,拿了个抹布在手上挥着,“你们说,她就不怕把腰闪着,还有她那脚,好像不是用来走路,是拿来看似的,瞎矫情!” 林翠瞧她学的好玩,调侃道:“她都习惯了,哪里会闪着腰,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走路跟个螃蟹,一整条路都不够你走的。” 二妞不服气,“我这是最正常的走路,要是天天迈那小步子,我娘非剥了我的皮不可,再说,那样走路也干不了活啊,还有她身上穿的裙子,那么长,一个不小心,还得摔个狗吃屎!” 麦芽听她越说,话越粗,赶紧打断她,“快闭嘴吧,话都不够你一个说的,快去叫他们准备准备吃饭了,我还有两个菜就炒好了,叫他们把碗筷摆上。” “好咧,这就去,”二妞欢跳着往外跑,一不留神,跟同样往里进的林虎撞了个对脸,林虎一个夏天长高了不少,原本头顶只达二妞肩膀,这会都快赶上她半个头了,这一撞,林虎的头正撞在二妞鼻梁上,把她疼的龇牙咧嘴。 林虎的头硬,只见他摸了摸头,也顾不上找二妞茬,一扭头就往他姐姐那里奔。 二妞咦了一声,“我说大虎子,你这是咋了,是火烧屁股呢,还是有鬼撵你啊?” 林虎一头钻进去之后,只露了个头出来,两棵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冲二妞回嘴道:“她不是鬼,可比鬼还可怕,反正我不出去了,你们别告诉别人我在这儿啊!” 话未落音,一个扎着两个麻花小辫的脑袋也钻进厨房来了,身上的短裙有些短,就跟小一号似的套在她身上,不过她小脸倒是很清秀,长的小巧可爱,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衣服脏了点,辫子乱了点,小脸也脏了点。 只听她声音清脆的问道:“你们看见林虎没?” 二妞立即回过味来,冲灶台后面直眨眼,故意调高了声音道:“看见啦,咋没看见,不一直在那蹲着呢吗,真不晓得他是在躲谁哟!” 林虎气呼呼的死具她,可大花紧跟着就窜进来,也跑到灶台那,“林虎,你躲这干啥,我都找了你好一会了。” “我高兴躲这,你管不着,”林虎把头一扭,一副倔强的小模样。 厨房里的众人都瞅着好笑,麦芽催二妞别看了,赶紧去喊他们吃饭。 二妞出去之后,大花仍旧趴在灶台门口,本来麦芽家的厨房就小,灶台口也小,一下挤了三个人,大花又恰巧把门堵了,林虎这下是进退两难,进是没地方进,退又退不出去,急的他脸都红了。 林翠也看出弟弟有些不一样,笑着对大花道:“大花,你娘也一块来了吗?你妹妹小花呢?” 大花朝她咧嘴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我娘跟我妹妹都在院子里呢,小花胆子小,不敢乱跑,林翠姐,我能跟林虎玩吗?” 林翠笑道:“那咋不能呢,林虎,快带大花出去玩,厨房里油烟大,又是热菜的,当心烫着了。” 麦芽正在往瓦盆里盛装猪大肠,也道:“是啊林虎,大花比你小,好歹你也是哥哥,这做哥哥的就得有个哥哥样,快把大花带出去,就要吃饭了,等会我给你们单独开个小桌,就在院子里吃饭,省得到堂屋人多,挤不上去。” 大花一听更乐了,咯咯直笑,“虎子哥,我们走吧!” 而相反的是,林虎脸色却更难看了,要哭不哭的,“哼,我才不要跟她玩,我谁都不带,我就在这里待着,哪也不去!” 林翠怕他惹了大花哭,照着他的头打了一巴掌,凶他道:“说啥哩,你们都在一个学堂上学,夫子就是这样教你的?少费话,赶紧带大花到院里去!” 林虎被逼无奈,只得从灶台后面钻出来,遇到大花挡路,不客气的她吼了一声,吓的大花退了好几步。 等他走了,麦芽摸摸大花的头,柔声对她道:“虎子脾气倔,而且他一向都跟男娃子玩,他是怕跟你玩了,其他男娃会笑话他,所以,他不是有意冲你吼的,别难过!” 林翠拍拍衣服上的灰,也走了出来,“大花,你等着,待会我帮你教训他,他最近皮又松了,得给他紧紧才行!” 田氏走进厨房,她是听二妞喊吃饭,进来端菜的,一听林翠说又要教训谁,忙问道:“你们说啥呢?谁又得罪你们俩了呀?” 麦芽跟林翠都笑着不答话,麦芽指着大锅里的菜对田氏道:“娘,你别顾着说话,赶紧端菜,大锅有两盘粉蒸鸭,还有刚才红烧好的鸡肉也在里面煨着,你赶紧端去吧!” 她一催,田氏哦了一声,转身端菜去了,把这一茬又给忘了。 大花又到院子里找林虎了,林翠也帮着一块端菜,等端了一趟回来,就神秘兮兮的冲麦芽道:“你那位堂妹架子可够大的,在那坐的跟老佛爷似的,一动不动,我叫她帮忙挪个盘子都不干,真是少见。” 二妞进来时也凑过来,说了几句,“我瞧她那样,就是你二伯母惯出来的,当大家小姐养着呢!” 麦芽道:“行了,这些话留着以后再说吧,赶紧把菜上齐了,叫他们坐上桌吃饭,等回头咱们再讲。” 锅里蒸的菜基本都端走了,现煮熟的卤肉也切了两盘,再来就是炒几个青菜好给他们做下酒菜。 麦芽在厨房忙的是天昏地暗,腿都站麻了,元青不放心,进到厨房,帮她收拾了下东西,又给她拎了桶水进来。 麦芽关心他木匠活做的怎么样,便问道:“元青哥,你家具打的怎么样了?” 李元青挠了挠头,憨厚的笑道:“夫子给我画了些草图,让我照着打,都是些小东西,做出来倒是挺好看的,等明儿我都拿给你看看,你要是喜欢,就给你用了。” “嗯,那成,要是好用,以后你可以多做些,再拿出去卖,你做木匠手艺那样好,荒废了多可惜!” “夫子也这么说,他说我打的床睡着舒服,他学堂里的桌子还不够,我有空就给他再打一些。” 正说着话,一团毛茸茸的事物从灶台后面钻出来,全身都是黑色,长的胖乎乎,圆不隆冬,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可爱极了。 他就是二妞送来的小黑狗,刚断奶没多久,所以还很胖。 李元青把它抱起来,对着它黑黑的眼珠子,对麦芽道:“早知道你喜欢养狗,我就给你抓一只回来了。” 麦芽笑道:“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就是二妞说,养狗好,以后出门啥的,它都能跟着,她说这只是公狗,也不用担心以后下一窝小狗崽,大了留着看看门嘛!” 元青点头,“她说的不错,你家离后山近,早该养条狗了,等这狗长大些,我就带着它进山,让它锻炼下胆量,准不齐以后还能训练成猎犬呢!” 麦芽笑道:“还以为呢,它现在就霸道的不行,刚刚才来就把小南瓜撵走了,小南瓜这会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我看它俩以后有的闹。” 二妞端完菜进来了,抓抓小黑狗的头,提醒麦芽道:“以后是以后的事,可眼下你得注意了,它才离开它娘,晚上会叫,短的叫三四天,长的话会叫个把月,要是到时候夜里吵的你睡不着觉,你可不怪埋怨我哟?” 李元青也知道,“要是你怕吵,我给你带几天,等它适应了再给你送回来。” 麦芽摇头,“你每天干活累的很,晚上哪有精力再看它,放心啦,我能搞定。” 和菊娘进来时,就看他们三个围在一起,她板着脸,重重咳了一声,阴声道:“哟,一个大小伙跟两个女娃躲在厨房里,这算怎么回事,叫人看见了,是要说闲话的!” 刚听她说了个开头,李元青就抱着小黑狗退开了。 麦芽有些不快的叫了她声二伯母,心想,你管的还真宽,别人说话你也要管。 和菊娘可不管她怎么想,她捏着嗓子对麦芽道:“芽啊,你表妹不能跟他们一块吃饭,等会你单独送些饭菜,她去你房里吃,哦对了,别弄的太油腻,随便挑些清淡的送过来就行,你表妹也不挑食,她很乖,也不会随便跟个男娃勾搭!”她就最后一句的时候,还配上上挑的眼睛跟眉毛,那表情,就好像他们在厨房干了啥见不得的事一样。 二妞气不过,憋一口气就准备跟她掰扯的,可被麦芽拦下了,她对和菊娘道:“二伯母,你叫表妹到我房里去等着,我等会就给她送过去。” “这还差不多,”和菊娘哼了声,转身出去了。 二妞气呼呼的道:“麦芽,你脾气也太好了吧?你没听见她刚刚说的什么话,哪有做长辈的这样讲话,真是气死人,我跟你讲,要不要你拦着,我非回骂她几句不可。” 李元青走到灶台后面把小黑放下,脸色异常沉静。 麦芽拿了碗筷,准备给那位大小姐盛饭了,“你跟她置什么气,犯不着,再说了,过门就是客,难不成你还想把晚饭搅黄了?行了,忍忍不就过去了,干嘛跟她一般见识,你只当是这只小黑狗放屁,这还不成吗?” 二妞被她讲笑了,“成什么,小黑狗放屁可比她说话还香呢!” 李元青走过来,眼带赞赏的看着麦芽,对她道:“要我帮忙吗?” 麦芽动作很快,已经把饭盛好,又从刚炒的几样蔬菜里夹了些,另外拿了个碗装着,“要你帮什么呀,又不是去打架,好了,你们赶紧把这几样菜端到堂屋,菜柜里还我另外分出来的几个小盘,等会再端到院子里,给几个小娃单独摆着,省得他们去跟堂屋瞎搅合!” 二妞道:“你去给那位大小姐送饭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林翠也进来了,听说她要去送饭,她不像二妞那般莽撞,她跟麦芽性格比较相似,都比较能沉得住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麦芽让他们自己去吃饭,她拿了木托盘子,把饭菜装上,便朝自己的房间去了。李元青也跟在她身后,在走进堂屋时,麦芽把他赶去吃饭了。 林大姑坐在堂屋里,一手端着碗,一手抱着小花,给她喂菜,瞧见麦芽的身影出现在堂屋门口,便扯一嗓门子喊道:“麦芽啊,你忙了这么半天,赶紧来吃饭吧!” 麦芽要想回自己的房间,就得打堂屋过,所以她走进来之后,笑着道:“你们先吃吧,我去给表妹送饭,待会就出来了。” 和菊娘此刻嘴里正啃着鸡肉,碗里还堆满了蒸的酥烂的粉蒸鸭,眼睛盯着桌上其他肉菜,她吃的太过,惹的她身边坐的几个婆娘都不免皱了眉头,田贵正要骂她几句,被麦芽进来打断了。 田氏从板凳上站起来,“我都快吃饱了,我去送,你快些坐下吃饭,你林叔还想跟你喝杯果子酒呢!” 林德寿呵呵笑道:“就是哩,麦芽,快过来坐。” 其他人也招呼她,堂屋一时乱哄哄的。 和菊娘又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道:“未出阁的女娃子,不能上堂屋桌吃饭!” 此言一出,桌上人都瞪着她。是哦,你家女娃不用上堂屋桌吃饭,可她咋还要人送呢?又不是没长手没长脚。 想归想,但山里人纯朴,过门就是客,更何况又是麦芽的二叔跟二婶,他们这些乡邻也只有报不平的份。 麦芽见气氛有些僵,便微笑着化解道:“就是送个饭嘛,那也没啥,你们先坐着,我送完就出来了。” 李氏瞧着麦芽进去了,回头从桌上拿了个干净的空碗,伸筷子就朝和菊娘正要下筷子的鸭腿上夹,夹完了鸭腿,还不忘挑几块鸡肉,那鸡肝,鸡肫也都夹进碗里。 和菊娘看的眼红,“这么些肉,你吃的完吗?” 李氏白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我是给麦芽夹的,咋地,你有意见?” 王梅当然有意见,而且意见还不小呢!田贵悄悄拐了她一下,把她的不满硬是给压了回去。 田氏看见李氏的做法,只是笑。 且说麦芽推了房门,走进原本属于她的房间,不过此刻已经成了某位大小姐的餐厅。 “我把饭送来了,你乘热吃吧!” 她进来的时候,田和菊正盘腿坐在炕上,一手支着下巴,对着窗外出神。 麦芽的房间的窗户,对着院里的菜园。当然给她选房间的时候,田氏坚持让她选这间,要是窗户对着屋外,那是后山的方向,到了夜里,黑漆漆的不安全。 如今田家的房子是新盖的,地上也铺着平整的石板路,麦芽喜欢把它当瓷砖用,她叫哥哥帮着扎了个拖把,整天没事就爱拖地,直到把地上拖的一尘不染。房里的墙壁,因为都是灰砖盖的,又没有乳胶漆可以把面抹白,她便跟哥哥提议,用糯米粉加上石灰,自制了涂料,涂抹上墙上,虽然不好看,灰不溜秋。这个时候的石灰没有那么白,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石灰岩燔烧而成,价钱也不便宜。跟糯米粉配在一起,涂在墙上之后,还有很轻微的香气。 田和菊坐在炕头上,就一直在打量她的住房,这会瞧见她进来了,田和菊面容古怪的道:“你家如今真是不同了,这么好的房子,就是我家也还没有呢!” 麦芽给她搬了个小矮桌搁在炕上,又把饭菜摆上,“我们哪能跟你家比,我们再怎么翻盖,始终是乡下人,比不了您这城里下来的人,”她对这位表妹一点印象都没有,眼下只得捡好话讲。不过既然是堂妹,她这个做姐姐的,让着她一些,也在情理之中,所以麦芽告诉自己,只当她是个小孩子就好了。 “说的也是,”田和菊对吹捧的话很受用,拿丝巾擦了下手,便坐到小桌跟前,捧起碗准备吃饭,可一看手里的粗瓷大碗,又皱起了秀眉,“你家就没有小碗吗?这么大个碗,我都端不动。” 麦芽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我家只有大碗,没有小碗,你就将就着吃吧,少盛点饭就是了,我先出去吃饭,你要是不想收拾碗筷,等会我再过来拿。” “嗯,你去吧,”田和菊闷头吃饭,很淑女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那一口的米粒都能数的过来。 麦芽瞧着她的模样,直摇头,她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家千金。撑死了,也不过是个小商贩的闺女,这般抬高自己的身份,是想进宫去选妃呢!你还别说,田贵还真有这想法。 田贵坐在堂屋桌上吃饭,几杯酒一下肚,嘴就停不下来,和菊娘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我跟你们讲,我家和菊以后吧,那可是要进宫伺候皇上的,以后你们见了我,就得磕头行礼,给我跪拜请安!”他酒喝的有点过,舌头都秃了,脸红脖子粗的,讲话也颠三倒四。 黄年低着头吃菜,嘴角噙着笑,没有搭话。 林德寿跟他表情差不多,唯有和菊她娘,本来一直保守着的秘密,一下被戳破了,有些尴尬,可是说都说了,万不能收回来的道理,她把下巴一仰,摆出一副高傲老母鸡姿态,“本来这事呢,我是打算过几天再公开的,可既然话都到这份上了,你们也都知道了,还请各位出去不要多话,任何有损和菊名声的传言都不能有,这不再有些日子,就要到县衙过初选,我想着,让她在乡下清静几天,好定定心。” 田氏这会才真的明白她的用意,她不无担心,“弟妹啊,你想过没有,皇帝的后宫是那样好进的?咱们这里离京城,不说远在天边,那也有好几百里路,坐个马车都得颠簸几个月才能到,那么远,又不是什么靠谱的事情,你非得琢磨它干嘛,平白耽误了女娃的好时候。” 黄氏跟林氏听了也连连点头,只有林大姑坐在角落喂孩子吃饭,一声不吭。 林氏为人比较机灵,说话也活,“咱们做爹娘的,就指望女娃们日后寻个好婆家,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以后儿孙满堂,膝下承欢,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那就够了。” 黄氏也点头,“你说的不错,俗话说,千金万金,难买一世安心,干嘛非得做皇帝的妃子,我听人说,咱们皇帝的后宫不说有几千个妃子,那也得有个千八百的,有些女娃自打进宫都没见过皇帝的面,到最后就得等死在后宫里,而且咱们皇帝继位都是三十多年了吧?你说说,叫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娃去伺候,那不是白白糟蹋了吗?” 田贵听了众人的,满不在乎,粗着舌头,打着酒嗝嚷嚷道:“你们知道个啥,伺候皇上,那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就什么糟蹋,有些人想求还求不来呢,我告诉你们,凭着我家和菊的脸蛋,不进宫,那才叫糟蹋呢!” 和菊娘见他说的没谱了,实在听不下去,上去把他拉起来,对坐着人几个人道:“他酒灌多了,脑子不清醒,我带他去休息会。” 田氏便他们去里屋睡,那间屋子之前李太公住过,现在堆着些杂物。 和菊娘把田贵搀扶进去了,林氏悄悄问田氏,“麦芽他二叔不会真有这想法吧?这事也太不靠谱了!” 田氏摇摇头,她哪知道是不是真的,她跟田贵家很久都不来往了,谁晓得他们咋突然就跑来了,也不说到底是来干啥的。 吃罢饭,麦芽让林翠给她表姐带些菜回去,本来林翠是想带着郑玉一块来的,可她认生,除了林翠一家,其他人她都不认识,不好意思过来。麦芽便让林翠给她带些饭,叮嘱她,等秋收忙完,她要是还没走的话,哪天就约几个女娃子一块聚聚。林翠应下了,用大瓷碗装了些饭菜带走了。另外,林大姑家也有个病人,本来林大姑是不好意思再带饭菜走的,可既然麦芽都给她装好了,那便只有带上。 二妞帮着麦芽把菜碗都收到院子的井边,放在木盆里,方便洗。 田氏让他们都回去吧,都忙一天了,早点回去歇着,明儿还要下地干活呢!等人都走了,和菊娘才从里屋走出来,看样子是把田贵弄到床上睡觉了。 因为麦芽家来了亲戚,元青跟李氏也不好再留下帮忙,不然和菊娘又不晓得该说啥了。冬生拿了扫把在堂屋扫地,麦芽在擦桌子,田氏心疼女儿忙了一天,便把洗碗的活都揽下了。 她们娘三忙的热火朝天,田和菊却等众人都走了之后,才提着裙摆轻手轻脚的从麦芽房里走出来。 和菊娘心疼的为她闺女,“菊啊,你晚上吃饱没?麦芽烧的菜还合你胃口不?要不要等下再让麦芽给你煮个甜汤,给你去去油?” 麦芽听的差点要吐血,还甜汤呢!她怎么不说再来碗燕窝鱼翅! 田和菊拿着丝巾优雅的扇了扇风,不耐烦的对她娘道:“不吃了,晚上吃那么些甜的东西,腻的很,这里气味真难闻,我到院里去透透气!”堂屋刚刚挤进很多人吃饭,又是酒味又是菜味,是挺难闻的。 和菊娘还指望着闺女以后大发了,能给他们带来好日子,平日里在家,那是把她捧在掌心里,当然大小姐伺候着,从来就没有违逆一说,连声道:“哎,那你就到院里坐坐,麦芽啊,给你堂妹端个凳子!”她随口这么一句话,却让田家娘几个,都气红了眼。 田氏坐在井边洗碗,她气的冲和菊娘道:“我说弟妹啊,你没长手,还是和菊没长手,凳子就在堂屋,你们就不会自己端吗?” 和菊娘没想到嫂子会这样讲,立马又把架子摆了出来,凉凉的道:“哟,大嫂啊,我这个做婶娘的,使唤侄女有啥不行的,不就端个凳子吗?能把她累哪去,我家和菊是干粗活的人吗?我跟你说,她长这么大连个瓦盆都没端过,你让她干,你可别忘了她以后是要住进皇宫的!”说到最后,她的嗓门快赶上吵架了。 她一嚷嚷,麦芽就头疼,她一向最怕吵闹,正要弯身给和菊把凳子送去,冬生已经抢先一步,端了凳子出去,走到田和菊跟前时,把凳子用力往她跟前一搁,扭头就走了。 和菊娘笑道:“还是哥哥知道疼妹妹,冬生就是心眼好。” 冬生听了这话,哭笑不得,他是心疼妹妹,却不是心疼田和菊。 和菊娘从堂屋抓了把瓜子,自己拿了个凳子,坐到田氏跟前,倒不是她想帮田氏干活,是跟她拉家常的。 田氏也不跟她计较,便问她家里的情况,她俩也很久没坐一块聊天。 听和菊娘说,他们出来了,家里的店铺就让和东跟和北看着,田贵跟她明儿一早就回去,留着和菊这田家过几天。 她说的简单,田氏听着却不简单,只是其中的原由,他们一家不说,她也不好问了。 两人闲聊了会,田氏碗也洗好了,冬生过来帮着她把碗搬进厨房。 和菊娘怕沾一身水,便把凳子挪到闺女跟前,同田和菊坐在一块。 麦芽收拾好了堂屋,便拿了个破碗装了些剩菜剩汤,喂家里的两个小东西。这时天色渐晚,家里的牲口都要归到笼里去,院里的东西也要及时收一收。 总之,田家的几个人忙的连坐板凳都顾不上,可是田和菊跟她娘,在院里坐的,那叫一个安逸。和菊娘还在快活的吐着瓜子壳,就吐在麦芽刚刚扫到的地上。 她看着麦芽在院里忙活,心想,乡下人就是乡下人,除了会干活,别的啥也不会,“麦芽,你会绣花不?有没有识字,弹琴会不会啊?” 麦芽莫明其妙的直起身子看她脚下那块脏了的地,小脸拉的很长,“我们连饭都吃不上,哪里有空学那些没用的东西!” 和菊娘轻蔑的笑道:“瞧瞧你吧,乡下丫头,眼光就是短浅,你瞧那些大家千金,哪个不是才德兼备,县城里的公子哥都抢着去提亲哩,不怕你跟你们说,我家和菊长的美,家里的门槛儿都快让媒婆给踩破了,不晓得有多少人想求我们家的亲事呢,可那些都是什么人哪,我家和菊打小是当名门千金养着的,那些俗人哪里配得上,唉,说了你们也不懂!” 麦芽要笑不笑的说道:“我是不懂,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你觉得对的事情,可不一定是我想的,我觉得对的事情,在你眼里或许一文不值,所以啊,各人走各人道!” 她这话一说完,一直心不在焉的田和菊,终于拿正眼瞧她了。打从进门起到现在,她就没拿正眼看过麦芽。 和菊娘听了麦芽一番话,竟也不生气,直夸她伶牙俐齿,她笑着笑着,脸上竟有了一丝阴谋的感觉,“麦芽,你以后想过好日子不?就过那种吃香喝辣的日子?” 田氏在厨房忙活,却也竖起耳朵听他们讲话,听到和菊娘话锋转了,心想不对劲,这话明显不对啊! 麦芽根本不拿她的话当回事,扫完了院子,就忙着看卤锅,“二伯母,你的好意我消受不起,我现在这日子过的挺好。” 和菊娘以为她年纪小,不懂事,殷勤给她讲起来,“芽啊,可别说伯母不疼你,你堂妹眼看就要进宫选妃,她进了宫,那是要当妃子的,皇宫是什么地方,那是神仙住的地方,你要是也能进去,就得大发了,那可不得了哦!” 麦芽觉得好笑,“二伯母,听你这意思,是想让我也进宫去选妃?” 和菊娘立马否认道:“说啥胡话呢,你去选什么妃,你又啥都不会,能做个粗使丫头就算造化了,正好我家和菊缺个丫头,等到了县衙初选时,你就跟着她,免得她被人看不起,带个丫头就多了份身价,我这法子好吧?往后你也不用再干这些粗活,我听说那些贵人身边的丫头就要指挥别人干就行,每个月还有月钱,这样的好事,你上哪找去!” 麦芽还没说话,田和菊倒不乐意了,“娘,你让我带着她去初选?我看啊,不是叫人抬高身价,是专门叫人笑话去的,我早都说了叫你给我买个丫头回来你不干,那贵人的丫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她哪行!” 麦芽无语了,她们母女的几句话,把她村姑降为丫头,到最后竟是连丫头都算不上,她是低贱到哪去了? 从送饭开始,她对这对母女,一直就忍着,跟这般自以为是的人,她懒得去计较,有理也说不清。可你不能把别人的忍让当成理所当然,更不能践踏别人的尊严吧! 她用力把卤锅盖子盖上,蹭的站起来,走到她们母女跟前,抱着双手,低着头看着他们母女,冷笑道:“二伯母,我也听过很多传言,有说那进宫选妃的妙龄少女,还没等到皇帝看上,就被莫明其妙的害死了,你要问为什么是吧?原因很简单,你觉得皇后做为一国之母,她会忍得下有人在她眼皮底下得宠吗?所以啊,那些被毒死的,被人勒死,被丢进池塘腌死的,不计其数,你们看不上我,那我也谢谢你们,就算你们求我,我都不会进宫,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小堂妹,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小心的活着,当心再被人算计了!” 这两个愚蠢的母女,简直蠢到无药可救。他们一无权,二无势,不晓得花了多少钱打通县衙里的官差,才谋了个初选。这就不得了,还整天做梦要进宫。她们也不想想,你家是做大官呢,还是富可敌国呢!就像田和菊说的,她只怕进宫给人当粗使丫头还不够格呢!要知道,宫里的宫女甄选,那也是有条件的。 若不是碍于她们是亲戚,冬生都想跳起来给妹妹鼓掌,而田氏听到闺女的这番话,会心的笑了,缩回厨房忙她的事去了。 而田和菊面色却突然沉了下来,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唯有和菊娘一脸的怒色,跳起来冲着麦芽吼道:“你说的这叫啥话,你是在咒你堂妹死哩,这么大个娃,话都不会说!” 麦芽更无语了,她是好心提醒田和菊的,怎么变成咒她死了?真是一对不可理喻的母女,有理论也不讲不清。她索性干活去了,懒得理她们。 和菊娘依然讲个不休,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直到后来,冬生听不下去,打发麦芽去元青家玩一会再回来。田和菊一看麦芽走了,有些着急道:“咦,她走了,谁给我烧洗澡水,我今晚还要沐浴呢!” 冬生不客气的指着厨房,对她道:“我家水也有,柴也有,你们要洗澡,就自己烧去,我们家没你们家快活,不得空帮你们这忙。” 和菊娘越发不高兴了,“冬生啊,你这是咋说话呢,我跟你妹妹八百年才来一趟,你就这么说话,你是不欢迎我们咋地!” 冬生很想说,没错,就是不欢迎你们。本来他们家日子过的好好的,可总是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就要有人来插上一脚。麦芽忙着烧晚饭,到这会连腿都没歇过。可他们指使起来,好像田家娘三个就是他家仆人似的,呼来喝去,尽情的使唤。 田氏看不过去,只得拦下儿子,忙说,她去烧。 冬生气的跑出去,查看黄鳝笼去了。 麦芽从家里走出来,一路往元青家去了。 入了秋天,小道边上,长了好些野菊花苗,因为没过中秋,菊花都还没有开放,要是等到菊花开放的季节,这满山遍野的,真是画里的一样。 这条土路原本是没有的,只是后来元青家盖了房子,他跟冬生就用碎材料铺了条路出来。他俩都很勤快,每天傍晚,捡些竹节在路两旁做了个围栏,每天做一点,时间久了,就能把两家的路一直连起来。 两家房子中间的地方还空着,只有冬生之前圈了个鸡露天鸡笼,好让小鸡们有个大的活动空间。 如今元青家也把房子盖了起来,这中间的夹道也能利用起来,干脆不靠墙的两面都圈上,可以在中间弄个隔断,这样两家都能养鸡,而且场地还大了。再在鸡栏里种上几棵树,等到下暴雨,或是大暑天,鸡就有地方纳凉了。 麦芽站在荒草丛生的土地跟前,越想越开心,好像梦想都已经实现了似的。 李家商盖砖瓦院墙,四周都是用竹栏围起来的。李元青一出堂屋,自然就看见麦芽站在那傻笑。 “麦芽,你站在那干啥呢!” 麦芽被他一叫,回过神来,便往他家来了,“不干啥,我是想着以后这周围的土地,咱都可以利用,就能多养点鸡,多养些鸭子,不如也后面的水塘围起来,明年多养些鸭子,元青哥,你说好不好?” ☆、第86章 田和菊的悲哀 李元青边笑,边把她让进堂屋,“你说行就行,不过咱得一步一步来,先把后山的梨树种定下再说,这围栏的是,怕是要等到明年春天了。” 麦芽也不在意,“我也没说现在就弄啊,就是想想嘛,想想我也开心!” 李氏在厨房听见麦芽讲话,高声道:“麦芽来啦!” “嗯,婶子,你在厨房干啥呢,”麦芽应了声,丢下李元青跑进厨房去了,不过李元青的一双耳朵却也没有闲着。这天都黑了,麦芽还一个人跑出来,肯定不对。 李氏在厨房烧水,带烧猪食,慈爱的看了看麦芽,“是不是你二叔一家又放啥岔啦?”李元青明白,她也明白。 麦芽嘿嘿的笑了,依偎到她跟前,拿铁叉拨弄灶洞里的火,噘着嘴道:“也没啥,就是随口说了几句话,就把她们给惹毛了,二伯母还要让堂妹留下过几天,我想了想,只怕从明儿开始,我就得给她当粗使丫头,伺候她喽!” 李氏脖子一僵,硬声道:“这是啥话,你为啥要去给她当丫头,她自己没长手,没长脚吗?你家一天下来,那么多的事,当是家里的生意就够忙的了,谁有功夫去伺候个大小姐,我看啊,要不明儿叫你娘跟他们挑明了,省得憋在肚子里,回头再把自己给气坏了!” 李氏的慷慨之言,让麦芽感动坏了,她抱住李氏的脖了,跟她撒娇道:“婶啊,还是你好,我娘就是心软,一句重话都不敢跟她们讲,你都不晓得她们刚才讲话有多气人,二伯母还叫我给堂妹当丫头,跟着她进宫选妃呢,你说,我凭啥给她当丫头啊,再说了,那后宫是什么地方,那简直是女人的坟墓嘛,她自己想让女儿跳,可也别带上我呀,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李氏闻言真是大吃一惊,她没想到和菊娘,连这等卑鄙的点子都想了出来。要知道,只有那穷的卖儿卖女的人家,才舍得把女儿卖给人家当丫鬟。因为卖身,是要签契约的,以后生死都与娘家无关,所以,在乡下人眼里,丫鬟都是最可怜的女娃。 “你那二伯母真是脑子有病,芽啊,她要是再敢提,我立马拿着铁锹冲到你家,把他们赶走,我家他们是谁家亲戚呢,总之,他们打你的主意,就是不行!”李氏骂的义愤填膺,气的呼呼直喘气。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也太无耻了。 麦芽瞧她气的快冒烟了,生怕她真的跑过去跟二伯母干一架,忙劝道:“婶儿,你别生气了,我刚才说的都是二伯母的自言自语,您是不知道,我娘跟我哥,气的差点没把他们撵出去,也就是看在我死去爹爹的面子上,要不然,谁能理他们!” 她这样一讲,田氏就能放心了,还好,田家有个脑子清醒的田氏,还有个疼爱妹妹的田冬生。 麦芽又跟她讲了一会话,便到元青干活的木匠看了看,果然瞧见地上摆了好些个做好的小玩意。 有装东西的小木箱,跟首饰盒差不大,捧在手里小巧玲珑,可爱的很,上面有个盖子,盖上之后,下方是个木制的小木栓。 冬生瞧她爱不释手,便道:“你喜欢就拿回去吧,本来也没打算卖。” 麦芽哪会跟他客气,他要是不给,她还准备朝他要呢。 除了小木盒子之外,还有小马扎,小的很,可以搁在锅灶后面,烧火的时候坐矮凳子最舒服了。麦芽还惊奇的瞧见,他打了个木搓板,真的是搓板,“元青哥,你连这个都会做呢!” 李元青不好意思的笑道:“也不算会做,那天去县城,站在楼上,看见陈掌柜家的后院摆了一个,便向他借来看,才晓得这是洗衣服用的,说起来,这东西就是打磨麻烦一些,做起来倒不难。” 麦芽一听果真如此,木搓板的每一道槽子,都被精心的打磨过,在没有砂纸的年代,他只能用粗糙油毡布,耐心的抛光。因为是用油毡布磨的,所以时间一长,木头上就有了一层油脂,摸上去滑滑的,“有了这个,洗衣服就省事多了,你都不晓得搓那些床单大件啥的,都能把我手给搓疼了。” 李元青笑着道:“那这个木搓板你就先拿回去用吧,回头我再做几个就是。” 麦芽摇头道:“这个还是先给李婶用吧,她洗衣服不方便,等你再做一个,我再来拿,也是一样的嘛,反正现在也没啥大件衣服要洗。” 李元青其实是想让她把木搓板带回去的,但听她这样讲了,便没再坚持,虽然木搓板做起来麻烦,可他现在找到窍门,做起来也没那么难,不是有句话嘛,会者不难,难都不会!就是这么个道理。 麦芽在李元青的小木匠房里跟寻宝似的,还找到李元青空闲时,用木头雕的观音像,这下子,她不得不对李元青刮目相看,这娃真是太有天赋了,因为她手上的这尊木观音,显然就是上一次的庙会,他们在庙堂里见过的那个,想不到李元青竟能凭着记忆就给临摹出来。 李元青看她一直盯着木观音瞧,还以为自己刻的有问题,“怎么了,哪里不对吗?那你说一下,我这就给改过来,”他伸手要来拿木观音,被麦芽缩手躲过。 “不用改,这个我拿回家了,”麦芽冲他调皮的笑了。 这一趟走门散步,结果是,她抱了一堆东西回家。 回去的时候天都黑了,虽然没有多远,但李元青还是要把她送回去,另外,那一堆东西,她一个人也抱不动。 走在路上的时候,麦芽问出憋在心里已久的问题,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心里清楚,可是女人嘛,自己知道不等级同于亲耳听到的回答。 “元青哥,上一回太公跟我说了个事情……”她话说半截。 李元青单纯,根本不去想她话里有没有陷阱,问道:“哦,他跟你说什么了?” 麦芽嘴角上扬,微笑着道:“他说,你们家有个亲戚,要跟你说媒,那女娃是你堂兄外婆家的,说是小时候就见过你,现在还对你恋恋不忘呢!” 李元青听了她的话,有片刻的怔忡,而后透着微亮的月光,瞧见麦芽眼中有着一丝狡黠的目光,随即咧嘴笑道:“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干啥,我根本都不晓得嘛!” 李元青身形高,麦芽站在他旁边,只及他肩膀,却也因为他的高大,在黑夜里,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即使远处是黑压压的山脉,即使四周不时有怪鸟叫声,也让她备感安全。她决定追根问底,“那要是你晓得的话,你会咋做?或许那女娃长的很美……” 她话未说完,就被李元青打断了。虽然有夜色挡着,但麦芽还是感觉到,他有点生气了,“麦芽,我一早就说过,我只要娶你,其他人长的美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他们要给我说亲,那又不关我的事,那是他们的想法,跟我更没关系,我不在意,你就更不用在意,如果你真的担心,要不我明儿去趟大伯家,跟太公把事情讲明了,这样行不?”李太公从田家走之后,就住到大儿子家去了。 李元青是个实心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以为麦芽是因为别人给他说亲,才生气,却并不晓得,麦芽是故意逗着他。要是她真的在意,又怎会等到现在才说。 这段小路很短,几句话就到了田家门口,麦芽站在自家门前,看着李元青认真坚毅的脸,笑道:“我只要知道你的心意就成,就像你说的,别人要怎么样,随他们去吧,不用再去你大伯家,这事也就是太公跟我提了一下,作不得数,我只要知道你的心意就够了!” 李元青郑重的对她点了点头,麦芽心道,这傻小子,果真实心的很。按说,她在前世也活了十几岁,两边加起来她都有三十多岁了,这样算下来,对李元青似乎不公平呢! 可说来也奇怪,她现在的心思却也跟十几的小女娃一样,毕竟她是直接穿过来的,而不是从很小的女娃做起,所以她依旧还是少女心态。那个时空的人,对爱情生活太开放,随随便便就可以说爱你,转个身,又可以去勾搭别的女生,加上乱七八糟的思想荼毒,早把本性的那些单纯给抹杀了。还真没有此刻,她身边这些人来的真实。 李元青一直看着她走进门,当着他的面把大门插上,才挪动步子,往家去了。 麦芽一手抱着东西,本来想直接回自己房间的,可一进院,就看见和菊娘拿了把蒲扇,在那坐着扇风,倒没见田和菊的身影,只有田氏了陪她坐着。 “娘,二伯母,你们坐着,我先回屋了。” 和菊娘一眼就看见她手里抱的东西,“麦芽,你这是打哪来啊,咋出去溜了一圈,就带回这么些东西?” 田氏给她解释道:“也没去哪,就是到邻居那里转了转,芽,赶快去把东西放下,大锅里还有些水,去洗个澡,赶紧睡觉了。” 知道田氏在给她解围,麦芽抱着东西就往堂屋跑。 和菊娘拿蒲扇拍了拍田氏,低声道:“大嫂啊,她一个女娃,天这么黑了还往外跑,你不担心,也不问,这要是让人看见了,还以为她干什么见不得的勾当去了呢!” 田氏听她说的难听,脸一板,“啥叫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是不是在县城里待久了,连乡下日子都不会过了?她去窜个门子,咋到你嘴里,就变的这样难听了,这天不是才刚黑嘛,有啥大不了的!” 和菊娘一摆手,“好好,我不说了,你就当我啥也没说,不过,大嫂啊,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女娃儿的名节最重要,先前我就听说麦芽跟那谢家的儿子打的火热,这不晓得背后有多少在讲闲话,我本来还寻思着在县城里给麦芽找个婆家,要是成了,她可就是城里人,可是呢,人家一听说,她以前有过相好的,都直摇头,怕身家不干净!” 要说这和菊娘讲话也算有本事了,田氏是脾气多好的人,可也被她气的直冒火。跟这种人,实在没什么可讲的,所以田氏干脆站起来,把身下的小凳子搬走,拿到廊檐下,冷冷的道:“你慢慢坐吧,我要去睡觉了!”临了,她还去看了卤锅,因为锅里的东西要卤一夜,所以就卤着猪大肠。 和菊娘叹口气,直想说忠言逆耳哪,想了想还是忍下了,不说就不说吧! 麦芽回了屋子,一推开门,就闻见一股子清香,接着还水花声,再接着,她眼前竟是一片雾蒙蒙的。 不用猜她也晓得,她那位可爱的高贵堂妹,正在沐浴呢! 因为她的屋子没有来得及安装插销,也没有屏风,所以和菊娘坐在院子里,就是为了给女儿守门的,她一时疏忽了,忘记自己的职责,所以麦芽才一头撞进去。 “你进来做什么,还不快出去!”田和菊厉声呵斥,一面缩进浴桶里,转过身来怒瞪麦芽。 麦芽愣了,“呃,我进来放个东西。”说完,她急忙退出去,顺便把门给她拉上。 等她回过神来,却觉着不对,她这屋子没有下水道,再说现在也不是很冷的天,所以她一般都端了木盆,搁些水,在屋子擦擦而已。现在田和菊弄了这么大盆子水,她瞧见就头疼,待会要跑多少趟,才能把水倒掉啊! 再说了,这是她的屋子啊,凭什么叫她出去! 麦芽赌气把东西往大桌一搁,真的有些生气了。 和菊娘扭着腰进来,看见她的脸色,就知道就刚刚闯进里屋去了,“你堂妹在洗澡,你咋说也不说一声,就往里面闯,太没规矩了,你堂妹将来……” 知道她又要重复那几话,麦芽蹭的站起来,冷冷的盯着她道:“二伯母,既然堂妹将来是要做皇妃的人,那要是以后被人知道,她连我们家这种破地方都住过,得多丢她的面,这你就没想过吗?我们家这庙上,可不敢容哪个大神个佛,担待不起!” 和菊娘一时被她堵的语塞,竟无从反驳她的话。 这时,田和菊洗完澡,穿罢衣服出来了,一头及腰的长发散在后面,都是湿的,还滴着水呢!其实依麦芽的眼光来看,田和菊也没漂亮到哪去,顶多身板小巧一些,其他地方真没多少出彩的。但跟她们这些长期干粗活的比起来,她就显得水嫩许多,一双手也是细长白嫩,除此之外,别无他感。 田和菊拿了块干布巾,在擦头发。麦芽眼尖的瞧见,那块是她一直舍不得用,一直搁在坑的柜子上面的布巾。 可田和菊用起来,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她坐到大椅子上,懒懒的道:“堂姐,麻烦你把屋里的洗澡水倒了,你要不想倒,也能就着再洗个澡,反正我身子也不脏,我每天都会洗澡,所以那水还干净的很。” 瞅清这母女的嘴脸,叫麦芽明白一件事情。有些人,你就是骂他一百遍贱人,贱货,他也以为你在夸他,夸他贱的好,贱的妙,还会引以为容,这对母女既是如此。再骂下去,只是浪费自己的口水,给自己找闲气受。 麦芽深吸了口气,招呼哥哥帮忙,把屋里的洗澡水倒了,又用自制的拖把,把里屋地上的水拖干净,还把田和菊换下的裙子抱了出来,扔到堂屋地上。 田和菊心疼自己的衣服,“哎,我的衣服都是丝绸,不能搁地上,得找个盆装着,明儿要用冷水洗,只能轻轻揉,不能使劲搓,知道了吗?” 再好的耐性也被这对母女磨干净了,这会再到他们嚷嚷,她都麻木了,“不知道,我又没穿过丝绸,哪里知道,更不会洗,我在家洗衣服都是跨到小溪沟里去洗,你要是嫌不干净,明儿最好你自己洗。” 麦芽气呼呼的跑到厨房,用大锅里剩下的水,擦了个澡。 等她收拾好了,从厨房走出来,田氏正等在堂屋门口,安慰她几句,也说不了什么。 田家屋子有空房,只有麦芽必须跟田和菊挤在一块,田贵跟和菊娘睡后面的一间空屋。其实麦芽都准备抱着被子,却跟娘睡的,但末了,却把这个念头打消。 这是她的屋子,她凭什么要走,再说她屋里的炕也够大,中间放个小矮桌,一人睡一边,场子够也大。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回了自己屋。 田和菊已经脱了外衣,只穿着单衣,靠地炕上,身下铺的,跟身上盖的,都是挑新的。因为家里棉花刚收,还不到弹被子的时候,所以麦芽一直都盖旧的,反正也不是很冷,将就着盖呗! 她盖都盖了,麦芽也不多说什么,她脱了鞋爬到柜头,抽了两床旧的下来,一床当铺的,一床池盖的,又拿了个小枕头,铺好了之后,就准备吹灯睡觉了。 田和菊一直瞅着她的一举一动,麦芽却淡定的视她若无物,在她眼里,田和菊不过是个被宠坏,又不知道人心险恶,更不知道什么叫真实幸福的小丫头,等她明白过来,就已经迟,可麦芽更知道,她现在说什么人家都不会信,所以还是省省吧,不如留着力气好好睡一觉呢! “你……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田和菊不说话就罢了,一说话,真是把人吓一跳。 麦芽支起身子,目光不善的瞪着她,这才看清她手里正握着李元青送给她的木观音,顿时火冒三丈,“你管我哪来的,既然你学过那么多礼义廉耻,咋就不知道乱动别人的东西,有多可耻?” 她正准备起身抢回东西,就听田和菊接着说道:“堂姐,你紧张什么,不过是个做工粗糙的木偶,至于把你紧张成这样吗?我春上的时候在县城的古玩店买回一尊白瓷观音,那才叫漂亮,通体白的跟面粉似的,摆在家里,放上一个供炉,也很上档次,你说你,要是摆这个东西在家里,只会叫人笑话罢了。” 麦芽没想到田和菊小小年纪,嘴巴竟这样毒,她深吸一口气,最终把满腔怒火给压了回去,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和菊,既然你比我小,我就把你当小妹妹看待,所以你说的话,我不会去跟你计较,你说这个东西不值钱,那它就不值钱,可在我眼里,却珍惜无比,我跟你观念不同,想法不同,你不会走我的路,我也不会稀罕你以后的路,如果你想在我家住几天,散散心,我很欢迎,如果你想安安稳稳的住,那就请你管好自己的嘴巴,我一整天都没忙,没空跟你讲废话!” 她干脆直接从矮桌上跨过去,从她手里把木观音抢了回来,并当她的面,把木观音摆进柜子里,然后也不管她有没有准备好,便吹灭了油灯。 田和菊淡淡的看着她动作,最后嗤之以鼻的笑了,摸着夜色,钻进被窝去了。 可即使这样,田家的一夜,却也并不平静。 夜里田贵酒喝多了,到了半夜酒还没醒,于是又跑到院子里,又吐又叫唤,和菊娘便拉着他,一会催他漱口,一会又劝他赶紧回去睡觉。 麦芽把头蒙在被子里,使劲让自己不去想,不去听。她被吵的睡不着,却听见田和菊呼吸均匀,看样子早都睡熟了,还磨牙呢! 想来,她也是听习惯了。 第二天,麦芽果真是没睡好,可听见田氏起床的声音时,她还是勉强爬起来了。要是他们娘三儿也就罢了,可还有那几位早上也要吃早饭,不起来做饭哪行,而且还有那些事要做。 她离开屋子的时候,田和菊睡的正香呢。 走到院子的时候,看见田氏拿了铁锨铲了些稻草灰,正在清理昨夜田贵吐的那些恶心东西。 田氏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就看见麦芽红个眼睛,忙说道:“你起这么早干啥,早饭有娘烧,你再去睡一会吧!” 说着话,冬生也起来,他一大早还得去收黄鳝笼子。他瞧见妹妹眼睛肿肿的,也是很心疼。 麦芽揉着眼睛,“还睡啥呀,早上还有好多活呢!”里面的三个睡的那样死,虽然她嘴上说不给他们洗衣服,但她要是不洗,最后还是落得田氏身上,而且她瞧见院里的洗衣盆,堆了满满的衣服,感情那三位从里到外都换了个遍,他们倒是换干净了,咋不见他们出来洗衣服啊! 田氏来回掏了好几下稻草灰,才把那滩东西给清理了。她见麦芽盯着洗衣盆瞧,便道:“衣服我来洗,你要不睡觉,就洗把脸,去烧早饭吧!早上吃饭人多,要不炕几个饼子吧,要不把昨儿剩下的馍馍热一下,就着稀饭吃!” 麦芽含糊了应了声,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等洗了脸,梳了头之后,才算好点。 田氏已经打水泡衣服了,这么多的东西,一个盆都泡不完,还得分批泡,等洗完了,再拎到小溪沟去清。 麦芽淘洗完红豆跟大米,搁到刷干净的大锅,加上水,再舀一小勺的碱,盖上锅盖。便又钻到灶台后面,点火把大锅烧开。 田家的烟囱在朝阳的暮色中,升起一团团的烟雾,象征着,忙碌一天的开始。 昨儿的确剩了些馍馍,放进锅里重新热一下,热到馍馍表面不沾手,吃起来就跟刚蒸出来的一样。麦芽早上没劲,懒得再烧饭,算着日子,她葵水快来了,所以这几天心情格外烦躁,也没力气。 小黑狗从稻草里面钻出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屑,摇着尾巴跑到麦芽跟前去了。麦芽伸手摸了摸它光滑圆乎乎的小脑袋,小黑狗很享受被人抚摸,就势趴到她脚边。 麦芽喃喃道:“你倒是舒服,小南瓜都被你挤跑了,你知道它现在躲哪去了吗?” 小南瓜自从被小黑狗霸占了窝之后,便时常不见踪影,只在肚子饿的时候回来找些吃的。猫就喜欢神出鬼没,有时一整天都见不到影子,却可能在转身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它的尾巴。 稀饭锅滚了之后,麦芽便用小火慢慢煨着,她洗了手之后,去掏了些酱瓜跟泡菜。话说菜园里的卷心菜能吃了,她寻思着做些泡菜出来试试,她瞧着村里有不少人这都种了泡菜,等卷心菜下市,用大白菜做泡菜也行。 冬生背着黄鳝笼子,踏着露水回来的,裤腿都湿了。田氏叫他把裤子换下来,一块洗洗,冬生不肯,过会太阳一出来就能干了嘛! 田氏搓好衣服的同时,麦芽也把早饭做好了。见田氏准备跨篮子去清衣服,麦芽拦住她,“娘,还是我去吧,你早上还要放鹅赶鸭呢!” “这么些衣服,你拿不动,叫你哥哥送,”田氏也是着急要去放鹅,早晨沾着露水的草,让鹅吃了是最好。 冬生洗了把脸,把脸上的水珠子一抹,“娘,你去忙你的,我陪妹妹去清衣服!”冬生二话不说拎起满篮子的衣服就往外去了。 “哥,等等我,”麦芽急忙拿起棒槌,追上哥哥。 出了家门,正要往小溪沟去,却听见元青喊他们,他手里也拎着篮子,看样子,他也去河边洗衣服。 既然都去清衣服,三人便一起去了。 人多洗起来就是快,不过他们两个粗手粗脚,麦芽怕把田和菊的丝绸弄坏了,便提议她清衣服,他们两个负责拧干就成,都是小件衣服,洗起来也不重。当然,她是连同李元青篮子一块洗的。 小溪沟的水哗哗的往下游走,溪水永远那么清澈,那么干净。 李元青跟冬生说起打猎一事,现在是秋季,山上的野味也多,正是捕猎的好时候。麦芽提醒他们,等着庄稼收割完了,就得去寻梨树秧子,这茬大事可不能忘了。 田贵一家三口,睡到太阳升上围墙才爬起来,而此时田家人已经在准备今天要卖的卤肉,李氏吃过早饭也过来帮忙把称。 田和菊一早醒来,光是穿衣服梳头,就花了半个时辰,时当于一个小时啊!她娘倒是挺快,还跑到厨房掀锅盖,看看早晨吃什么,当瞧见锅里蒸着馒头时,又是皱眉,又是撇嘴。 田贵就更不用说了,因为昨晚醉酒,早上醒来就直叫唤头疼,可一看见麦芽他们都在准备卖卤肉,劲头立马又上来了,凑上跟前,问这又问那,看样子是很关心,最后,他跑到田氏跟前,跟她商量道:“大嫂,你家卤肉生意做的这样好,你咋能不想着你兄弟呢,我也不说别的,不如你把这卤料配方给我一份,回头我也在县城里卖卤肉,你要是觉得亏,那我出钱买,你开个价,我一定不还价,咋样?” 田氏还没来得及吭声,和菊娘听到钱这个字,蹭的就从厨房窜出来,不满道:“田贵,你说的这是啥话,咱跟大嫂都是一家人,说啥钱不钱的,她有好事,能不想着我们吗?提钱多伤感情!” 田贵被这老娘位气的,差点没跳起来揍她,真是目光短浅,见识短的老娘们,“你滚一边去,我跟大嫂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和菊娘冷不丁被他吼了,一时气不过,却又不敢再吱声,气的扭头进堂屋去了。 田贵给田氏陪着笑脸,“大嫂,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个没心眼的老娘们,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如今这县城里的生意越发不好做,再守着个杂货铺子,也没啥干头,我还得寻摸个其他门路,你把这卤料配方卖我吧!” 他这会的嘴脸,真够难看的。田氏别过头去,只装作没听到,“你们三个要是洗好脸了,就快去厨房盛稀饭吃吧,锅里还有馍馍,吃完了,我们还得洗碗,还有好些事呢!” 田贵自讨了个没趣,却并不气馁,起身去厨房了。 吃早饭的时候,田和菊只喝了点稀饭,声称没味,吃不下。她娘一直念叨平时在家里,早上都得吃小笼包,喝八宝粥,面对手里这清淡似水的稀饭,她看着就没胃口。唯有田贵吃的香,他昨儿酒喝的多,早上就想吃些清淡的,所以这稀饭唯独对了他的胃口,加上麦芽泡的酱菜,吃起来,嘎嘣脆,实在很开胃。 和菊娘看他吃的这样贪,直对着他白了好几眼。 麦芽跟冬生只顾吃稀饭,对这几位的唠叨只当苍蝇在嗡嗡叫,不去理会。麦芽给田氏也盛了晚稀饭,拿了个馍馍,用筷子把馍馍中间撑开,里面塞进酱菜跟酱瓜,塞的满满的,才递给田氏,“娘,赶紧吃吧!” 李氏虽然一直强调自己吃过早饭了,可麦芽还是盛了晚稀饭给她,并跟田氏的一样,也弄了个菜夹馍,顺便又问了李元青在家干嘛呢! 李氏说元青在家喂猪,带着挖菜园,过会也过来帮忙。李元青现在总要分出很多的时间,去研究木匠活,总想把它做到最好。 吃罢早饭,各个村来进货的驴车,把田家门口都堵满了,陈掌柜家的小二也赶着马车来了。田家娘三个跟李氏母子,都忙的顾不坐下歇歇,除了称重卤肉之外,还得忙着卸下小二驴车上的东西,田家这几个人大都不识字,推来推去,居然还是麦芽拿着账本记账,其实这也能说的通,毕竟她跟着谢文远这么久,以前也经常往县城的学堂里跑,总能耳濡目染一些吧! 当然,麦芽可不敢说,她现在只是个魂魄,所以她得十分谦虚,而且这里的字跟汉字还是有区别的,不过大写的数字倒是相同。 她寻思着照这样下去可不行,哪能就她一个人识字呢,以后生意还要做大,这不识字可不行,看来以后得多请孙夫子吃几次饭,看他能不能破例教几个大学生。 他们忙翻了,唯有田贵家三口人,坐的稳如泰山,田和菊见一下来了这么多人,讨厌的很,便拿丝巾捂着鼻子回里屋去了,她老娘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忙碌的情景,田贵跟她一样,只不过他在看里面的门道,顺便还去跟王根生他们搭讪。 王根生为人实在,一向有话直说,不像林康顺有心眼,他一进来就看见田贵坐在田家,又听他自称是冬生二叔,便对他多了几分敬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只有小二晓得田贵的底细,他的为人,在县城里那是出了名的小气,他家店的生意也不太好,因为他太会算计。做生意的,有时难免吃个小亏,那也没啥,可这田贵不同,你就是少他一文钱,他都能天天追着你要。 可有一点,他会耍嘴皮子,这也跟他以前走街串巷做货郎有关,练就的三寸丁舌,把人哄的团团转,叫人卖了东西,回头就不认账了,典型的没远见。 小二靠到冬生跟前,低声对他道:“哎,你家这位八百年见不到的二叔,咋突然就冒出来啦?咋来的比我还早,难不成他昨儿就来了?” 冬生看了对面贼眉鼠眼的田贵,没好气道:“可不是咋地,昨晚还闹了一宿呢!” 小二听的纳闷,“不对啊,他平时可是连门都舍不得出,就怕那对败家娃,把他的生意给弄赔,这回咋下了狠心,他就不怕回去店都让人给搬空啦?” 麦芽也坐在哥哥旁边,小二的话,她听了全,便问道:“你是说我田和菊的两个哥哥,就是我那两个堂兄,他们都是败家子?不至于吧!”田贵是多精明又小气的人,这么久没来田家,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怎么说也得带些东西来吧,可他愣是空着手来的,连根毛也见不着。他这么精明,生的儿子也不会差那么吧! 小二听了她问,便也来了兴致,他平日里听的多,说的也多,跑堂之人也就爱耍个利落嘴皮子,就听他道:“田和菊大哥,爱逛花馆子,让他老爹不知打了多少回,当然田贵是心疼钱,花馆子是什么地方,但凡口袋满满的进去,不给你掏个精光,能放你出来了?还有她二哥,他倒是不去逛花馆子,可他偏偏跟人赌钱,没钱去赌场,就时常约几个人躲着偷偷赌,有一回被他爹追着打,从城这头追到那头,好多人都看见了,你说,他家有这样的娃,他能放心?” 能放心才怪,麦芽没想到这和菊的两个哥哥竟然败成这样,不过,这也跟田贵的教导有关,俗话说,大人干什么,孩子就跟着学什么。就像当初她看见何秀当着两个孩子的面,顺手去拿李氏家鸡窝里的鸡蛋,这样的行为,表面看,不过是偷个鸡蛋,可往大了说,这在孩子的心里,埋下了作恶的种子。 冬生听了小二的话,直摇头,他没有多作评论,也没啥好讲的。他们跟田二叔本来,来往就不多。 送走了批发卤肉的人,他们又得忙着清理猪下水,以及猪杂碎。 这些猪下水,进价比猪肉便宜,不及猪肉的三分之一价,经过他们的加工之后,再卖出去,就变成三分二的价,他们能赚的,也就是三分一,可这来之不易的三分之一,要费老鼻子的功夫,才能干成。 和菊娘看李氏跟田氏坐着大木盆跟前,刮起猪耳朵跟猪蹄子,直皱眉,“这玩意打理起来这样麻烦,还不够功夫钱的,话说,大嫂,你这小本生意一天究竟能赚多少钱?” 田氏面无青情的回道:“也没多少,糊口饭吃,要不然我们这些穷乡下人,哪来的进项!” 和菊娘很赞同她这话,“说的也是,你家又没门面,又没手艺,种个田地,还得交那么贵的租子,这哪是人过的日子,我看啊,你们不如也搬到县城里做小生意,从摆地摊开始嘛,一步一步来!” ☆、第87章 话不投机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田贵本来听的心不在焉,这会却突然来了精神,“我看成,我帮你们租个小房子,先干着,生意要是好了,以后说不定还能买大宅子呢,这样一来,你就不用把卤肉都送给陈掌柜,我就能帮你们卖,到时候,你们只要负责卤,卖的事情就交给我,咱们一块干,也有个照应不是?” 田氏听了他这番话,只想笑,人说,无利不起早,何况这样两个人还是典型的贪得无厌,只怕到时候,他们娘三个被他啃的骨头都不剩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在这儿住的挺好,房子也是新盖的,穷就穷点,我们认了,谁让我们就是穷命,享不了城里的福。” 田贵有点气急败坏的感觉,“你瞧瞧你这人,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真是白费我一番苦心!” 和菊娘也附和他的话,“就是啊,我们不帮,你又说不照应你们,现在想帮你们,可瞧瞧你这态度,真是叫人寒心!” 李氏听不下去,冷声道:“现在卤香园的生意越来越好,就是不进城,也不会饿着,那县城就屁大点的地方,有啥好的,哪有我们这儿门前河门后山,住的快活!” 田贵夫妻两个,一直就看李氏不顺眼,在他们看来,李氏不过是个外人,可田氏却什么都愿意跟她伙着干,胳膊肘儿尽往外拐。 就在田贵准备损李氏几句之时,麦芽插嘴道:“二叔,你离开家这么长时间,就不怕两个堂哥在家里照看不好铺子吗?你千万别以为我是在撵你回去,我是怕那两位哥哥,把您的生意弄亏了,到时候只怕你哭都来不及!” 田贵跟她婆娘都心知肚明,经麦芽这么一说,不想面对也得面对了。和菊娘拐了田贵一下,小声对他道:“要不然咱还是先回去吧,你别说,我还真不放心,和菊就在这过几天,等她想回去了,再让冬生把她送回去,你看咋样?” 田贵比她更担心,可就这么回去了,他又不甘心,总想着得蹭点什么,看见田家土灶上面炖着东西,他搓着牙,对田氏道:“大嫂,我们就不在你家吃午饭了,和菊就先在你家住着,我跟她娘就先回去了,她两个哥哥在家,我们也不放心。” 一听说他们要走,田氏虽然心里高兴,但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只得忍着高兴劲,客套道:“要不在家吃了饭再走,反正也烧好了,不差这会功夫!”她说的完全是客套话,哪里是真心想留他们。 要是搁在平时,田贵一定得吃过一顿才肯离开,可这会不光惦记他的全部心血建起来的店,更惦记那卤锅里的东西,“哎呀不用了,我们现在赶回去,正好能给和东跟和北做饭,话说,他俩还没吃过你家的卤肉呢,唉,要不是家里走不开,我昨儿也把他们带来了。” 田氏正要说什么,麦芽一把拽住她,笑眯眯的对田贵道:“二叔,我家的卤肉都是人家定好的,也不是我们心疼东西,不舍得给你们,只是要是把给你们,有人进不到卤肉,怕是不干哩!” 田贵一阵气结,和菊娘忙道:“这有啥不好的,你过称的时候,扣些下来,这些肉就都在里面了,你这丫头经验浅,不晓得这其中还有好些门道哩!” 麦芽冷笑:“原来二叔家的生意就是这样做败的,你现在把这个主意跟我们说,是想把我们也拉下水?” 和菊娘这会的脸可真好看了,一阵青一阵白。 最终他们恋恋不舍的赶着驴车走了,田和菊一直躺在里屋炕上,她爹娘走了,也愣是没有出来送。 终于能把这两位闲人送走,麦芽长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田和菊至少没有她爹娘那样难缠,她比较安静多了。田氏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但麦芽悄悄跟她说了,他们这些人,把你对她的好,当做理所应当,就算你把家搬给他,他也不会谢谢你,所以惯不得!田氏一想也是,她一直忍着让着,也没个好结果,这样一想,心里便舒服多了。 麦芽忙完一圈,回到里屋想歇一会,一进门,看见田和菊半倚在床上,摆了个美人靠的姿势,看见麦芽进来,懒懒的抬了下眼皮子。 她不说话,麦芽也不开口,转了一圈,她脱了鞋也躺到床榻上,休息一会,等会还要去做饭。 沉默了会,终究是田和菊耐不住寂寞,“你天天这么忙,这么累,就不烦吗?这样的日子,我可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麦芽闭了会眼睛,缓缓睁开,眸色平静的望着屋顶,“可能是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吧,至少这样的日子让我觉得很踏实,就像踩在坚实的土地上,而不是浮在一望无际的水面,有些东西看着华丽,却不真实,就好像富贵华丽的生活,表现上看似乎很诱人,其实它里面隐藏了不知多少危险跟黑暗,这些都是你不懂的。” 田和菊讥笑道:“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娘说过,我生下来就是要过富贵日子,过人上人的生活,你是没瞧见那些大官夫人人的生活,一出门就是前呼后拥,婢女仆人一大堆,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头上戴的珠光宝翠,这种生活才适合我,不过也是,你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自然是不明白,这做人上人的滋味。” 她说的轻描淡写,可麦芽听的却是心惊肉跳,她老娘到底给她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她是自己得不到,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吗?简直是不可理喻。 田和菊既然是这样的想法,麦芽知道此刻多说什么都是枉然,好比和菊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在田和菊心里种下了贪婪的种子,长到现在,已经根深叶茂,难以撼动。 麦芽重重的叹了口气,听着外面田氏时而唠叨的声音,听着鸡圈里,偶尔传来鸡鸣声,说道:“希望你坐在人上人位子时,能做的安稳,别一个不小心掉了下来!” 田和菊哦了一声,声音还是带着讽刺,“昨晚你抱回来的东西,都是姓李的那小子雕给你的吧?” “是啊,是他给我雕的,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跟你也没关系!”她没啥好瞒,也没啥值的隐瞒的。 田和菊笑道:“你胆子可比我大,先前听说你跟谢文远弄的不清不楚,怎么才几个月,你又跟那个笨小子私定终身了?哦,一我差点忘了,我来的时候,听人说谢文远要定亲了,还是宏家的女儿,加上他现在已中了举人,当然是不要你了,我说的对吧?” 麦芽真是佩服她的毒舌,年纪不大,可心眼却这样多,她先前的想法猜错了。这样聪明的女娃,这样多的心眼跟心计,说不定真的能在老皇帝的后宫混出个样子来呢!不过在此之前,她得有个强大的靠山。如果她老爹是个大官,或者背景显赫的贵族,她还真有可能问鼎后宫,可是现在,她只有给人垫背的份。 麦芽平静的侧起身,盯着她的面容,道:“其实你这是在羡慕我,因为我比你勇敢,至少我敢爱敢恨,我经历过的,也比你多,这样算下来,我的人生至少比你圆满,如果一个人一生都不懂得爱,这跟白活一场有什么区别,”她起身,边整理衣服,边说道:“你不用拿话讽刺我,咱俩年纪差不多大,你的心思,我了解,如果真的不想任你娘摆布,又何必勉强自己呢,不如找个你喜欢的人嫁了,以后跟他生儿育女,让他守着你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难道不算做幸福吗?行了,你慢慢在这儿浪费时间吧,我要出去干活了。”她才不管田和菊要做何感想,她算是看清了,田和菊不光是爱慕虚荣,还是十足的胆小鬼,明明自己也有渴望,却极力压仰着,只让贪婪的思想主宰自己,她是既可怜又可悲。 休息了一会,麦芽不仅没有轻松,反而被田和菊讲的心里闷闷的,看着远处灰蒙蒙的一片天空,她这心,也跟着蒙上一层灰布。 院里,田氏刚刚拌好的鹅食跟鸭食,准备端到后面小池塘去喂,现在离烧中饭还有一会,麦芽便主动要求替她去了。 后面的这处小池塘,长宽不过几十米,如今成了田家专门的养殖场。水塘边栽了几棵杨柳树,长长的枝条垂下,有些弯到水里,形成一大片阴凉,正好成了鸭子的嬉戏场。 麦芽已经换了草鞋,因为地上都是鸭粪鹅粪,这样就不怕把鞋子给弄脏了。她将食盆放在地上,唤了几声。话说,这唤声也是有讲究,唤鸡,唤鸭跟唤鹅,唤声都不一样,她是看着田氏唤,然后跟着学的,这些牲口们习惯了主人的叫唤声,你只要一唤,它立马就晓得要吃饭了,扑着翅膀就往岸上跑来了。 先前给它们喂食还不用看着,可自从入了秋,从后山飞出来觅食的鸟逐渐多了起来。要是不看着,没一会,那些鸟的数量就比鸭鹅还多。 鸭子跟鹅还不能在一个地方喂食,不然非得打架不可。它们之间隔着篱笆,两边都用竹子圈起来。 她家的鸭子一直养的都不错,当初买来的时候也有一斤多,经过一个夏天的喂养,加上这塘里原先就有不少小鱼小虾,所以鸭子长的走路都歪歪扭扭,肥的很。麦芽寻思着,明年一开春还得在塘里多放些小鱼苗,这里没有专门浮华鱼苗的地方,不过可以到河里去捕捞,再放进塘里,也是一样的。 笨鹅胆子就是大,她上前去拿吃完的食盆,它们就伸着脖子,朝她叨来。她听娘说,鹅身上都有虱子,一旦叨到人,也会把虱子传到人身上,那种感觉……很恶心,所以她一向离鹅远远的。 她正收拾盆,顺便用带着的铁锹把地上的鹅粪鸭粪简单清理一下,她想着这些都是肥地的好东西,可又不想弄回家,太远了。 于是就顺手在塘梗边挖了几锹,平整了块地方出来,把粪都堆在一块。她瞧着这块塘梗阻宽的很,等到播种油菜籽的时候,也能在这里种一些,虽然这里不如田地肥沃,但聊胜于无,再说了,有这些天然的肥料,还怕它长不出黄灿灿的油菜吗? 她正挖的专心,忽然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蹭着她的脚,回头一看,原来是她家的小狗,它长的很快,加上田家给它的伙食好,才几天的功夫,已经大了一圈,跑起道来也有劲的很,还经常跑到鸡笼跟前转悠,惹得母鸡咯咯叫,公鸡扑着翅膀,气的要啄它。 “你咋又跑来了,可不许撵我家的鹅,听见没?”估计它也是没听见,果然,小黑狗很快发现,正在岸上清理羽毛的鹅群,它站着看了一会,就要上去撵。 麦芽把铁锹往地上一戳,吼道:“小黑,你再敢撵它们,今儿中午就不给你吃饭哩!” “你就算叫的再大声,它也听不懂啊,”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忽然从麦芽身后冒出来。接着,另个她很熟悉的声音也加了进来,“是哩,你不会是被你那位堂妹气坏了吧,咋都会跟狗交流了哩?” 麦芽笑着回过身,看着眼前花儿似的两个女娃,后面一个讲话的人,她一听就听出是林翠,而先前的那个,看她跟林翠站在一起,又是她没见过的,想必就是她那位表姐郑玉。 林翠怕她不认识,忙给她介绍道:“麦芽,她就是我表姐,郑玉,你还记得不?” 郑玉调侃道:“只怕她贵人多忘事,早就把我给忘了呢,是吧,麦芽?” 被她这样一讲,麦芽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是忘记了,可那是因为……唉,不提也罢,只当重新认识不就成了,“你说错了,我可不是贵人,我只是平凡的村姑罢了,哪敢随便把人给忘了呢,林翠怕是也跟你说过了,我先前生了场重病,脑子给烧坏了,没痴没傻就不错了!” 林翠跟郑玉被她逗的呵呵直笑。林翠道:“你不光脑子没笨,反而比以前还聪明了,我还总跟我表姐说,你做的菜好吃,这是我们榆树村公认的,不是我瞎说哦!” 郑玉也笑,她长的细眼睛,细眉毛,脸儿也小小的,一笑起来,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麦芽对郑玉道:“那你昨儿咋不跟他们一块到我家去呢,后来带的菜,都凉了吧?” 郑玉摇头道:“没有,就是凉了也好吃,你做的菜比我娘烧的还要好吃哩,改天我真要好好跟你学学。” 麦芽观察到,她在提及她娘时,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伤感,也不晓得她家里的事怎么样了,不过,如果真要没事,她也不会待在林翠家不回去,只怕…… 既然碰到了,三个女娃便一块坐到河塘边聊天。田氏是最疼闺女的,就算麦芽玩的忘记烧午饭,她也不会凶一句,她晓得麦芽是懂事的娃,不管怎么做,都有她的道理。 她们就坐在大柳树下,现在气温正凉爽,虽然快到正午,太阳有点大,可坐在大柳树,却凉快的很,一阵接着一阵的微风吹过,带着柳枝条一块飞舞,简直能用如诗如画来形容。 还有塘梗上成片开放的野蒿,开着黄色的小花。就在她们坐着的脚边,就有含苞欲放的野菊花,看那花朵的形状,开花之后,应该是白色的。 林翠瞧她盯着野菊花瞧,打趣道:“你又在想啥心事呢!” 麦芽回过神,笑看着她俩,“没有哇,我在想,这片野地里的菊花都是白色的吗?” 林翠想了下,“也不会是,你家门口的小溪沟边上都是白色的,田梗上,还有荒坡上,却有好些黄色的,还有粉色的大叶菊呢,你问这个做啥?” 麦芽笑道:“菊花也好东西,阴干了之后,可以泡茶,也可以做香包,总之,泡茶喝是最好的,等山里的菊花开了,我带你们做菊花茶。” 郑玉惊奇道:“菊花还可以泡茶喝,这我还真没听过,不过做香包好像是可以。” 麦芽道:“当然可以了,不管做啥,都要敢于尝试嘛,反正又没啥话处,你们说是吧?我看这样好了,你们中午就别回去了,到我家吃饭,郑玉,你不是说想吃我做的菜吗?反正我中午也得准备,不如就一块去吧?” 郑玉猛摇头,“今天可不行,我跟表妹就是回去做饭的,看见你在这,才停下跟你讲几句话,过会我小姨他们都要回去吃饭,林虎中午下了学,也要吃饭,他下午还得去学堂,哪能再到你家溜一圈!” 林翠却听出麦芽话里不同的意思,问道:“你二叔他们还没走?” 麦芽摇了摇头,“他是走了,可他把宝贝女儿留下了,那可是位难伺候的主,我二伯母说……”麦芽学着和菊娘讲话的样子,阴阳怪气的给她俩学话,“我家和菊将来,那是要进宫伺候皇上的,以后就是后宫里的主子,你可得伺候好了,不能怠慢了。” 林翠跟郑玉瞧她学的像,都被逗笑了,郑玉道:“几年不见,你性子活泼了不少呢!” 林翠调侃道:“她岂止是活泼,完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脾气燥着呢!” 几个小女娃说笑了一会,郑玉说她最近都不会走,等田里的稻子收完了,有空再跟林翠一块到麦芽家去,跟她好好聊聊。 麦芽也想起要回去做饭,她收拾了东西,三个人在小路上分了手,各自往家去了。 回到家,田氏已经开始烧米饭了,小黑狗听到厨房里有动静,一回家就往厨房奔去了。 麦芽放好东西,把草鞋脱了,搁在太阳下晒着,再到井边把手洗干净,她转了许久,也不见哥哥,也不晓得他去哪了。 田氏从厨房钻出来,锅洞里已经架好柴,不用看火,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子,问道:“你去喂上鹅,咋喂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做饭了哩!” 麦芽把在后面遇上郑玉跟林翠的事跟她讲了,过了会,田氏才叹气,直呼郑玉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女娃,就是命不好,也挺可怜的,听说麦芽要请她们过来吃饭,她自然是没二话。 “芽啊,你哥哥临走时,把小溪沟的竹网收了,鱼都在水桶里,你中午拿来做菜吧!” 麦芽奇怪道:“娘,哥哥去哪了?” “他跟元青上山打猎去了,说是中午不用等他们回来吃饭,你先把饭做了,咱们先吃,回头再把饭搁锅里煨着,他们啥时候回来吃都行。” 麦芽应了声,转身去厨房做饭了。田氏知道她不太敢杀鱼,就把鱼收拾干净,再给她拿到厨房去。 因为秋季,大部分鱼都在春天产卵,可也有在秋天产卵的,田氏清理的几条鱼肚子里,就装满了鱼卵。有一条是鲤鱼,还有几条一拃多长的鲫鱼,再有就是小不点的鱼,田氏要扔给鸭子吃,麦芽不肯,这些小鱼,等晒成了小鱼干,蒸着吃可香了。 田氏索性把所有的小鱼都洗干净,一股脑的交给她,“行了,你爱咋弄就咋弄吧,我去菜园挖地了。”那些过了时节的菜秧,拔了之后,就得把土地平整出来,然后再种下一季的蔬菜。 “嗯,放心交给我,回头一定给你整上一桌色香味俱佳的菜来,”麦芽冲她嘻嘻的笑道。 “你这丫头,别净耍嘴皮子,快点做饭吧!” 麦芽决定把大的鲤鱼先过油煎,再做成糖醋鲤鱼,鲫鱼就做鱼汤,放点豆腐,慢火炖,直到把汤汁炖的跟牛奶一样乳白。野生的鲫鱼比那些养在鱼塘里的,整天喂食饲料,水质又严重污染的鲫鱼不知强了多少倍。就是不加鸡精,那味儿也是无比的鲜美。 她现在的头九发很长,为了少沾点油烟,她自制了个头巾,戴在头上,烧菜的时候全副武装,又是袖套,又是围裙,又是头巾,把自己包了个严实。 做饭的时候,田和菊想是耐不住寂寞,搬了个凳子坐到厨房门口,看她干活。她也怕油烟,所以不敢迈进厨房一步。 看见麦芽在煎鱼,滚烫的油都溅了出来,噼里啪啦的作响,她直皱秀眉,“你就不怕油星子把皮肤烫坏,留下疤痕,那得多难看!” 麦芽一双手不停的在忙活,不以为意道:“我事先在锅里搁了盐,油只会溅一点点,不会烫到,再说,这鱼就得热油热锅下,不然煎不出焦黄的颜色,”说话间,她已将鲤鱼煎好,盛了出来,非常完美的杰作,鱼头跟鱼尾都保存完好。其实还有一种方法,也能让鱼保持形状,那就是在烧鱼之前,先把鱼尾切下,单独搁着,等鱼全部烧好之后,只要把鱼尾稍微在汤里汆一下,再摆到盘子里就成。 田和菊把玩着手里的丝巾,咧嘴道:“真是麻烦,还是做贵人好,啥事都有人伺候,不用动一个手指头,哪需要做这些粗活,你整天干这些,白瞎了大好的春青年华!” 她这样一说,麦芽还真是懒得去反驳,还不如专心做菜呢! 因为大锅要煮饭,小锅也要煎鱼,等糖醋鲤鱼做好了,便用盆扣着,防止冷掉,她便又刷锅去炖鲫鱼汤了。 田氏又从菜园子拔了些青菜送到厨房,一瞧田和菊坐在门口,倒叫她愣住了,“和菊啊,你坐这干啥呢,里面油烟多大呀,快到院子里坐!” 田和菊还是把凳子挪开了,搬到院里去坐,“我就是跟她聊聊天!”小黑狗闲的无聊,跑到她跟前,磨蹭着打转,一会又睡到地上打滚,露出没毛的肚皮。田和菊看的很有意思,却嫌它脏,不用手去摸,而是找了根棍子,逗弄它玩。 麦芽偶光头伸头出来看,暗想,其实她内心深处,也是个纯净平凡的小女娃,跟别人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她喜欢把自己武装起来罢了。 冬生跟李元青一直到午后才回来,所以午饭就田氏娘俩加上田和菊,还有李氏,田氏怕她一个人烧不起来饭,就喊她一块过来了,就是添双筷子的事。 田和菊吃饭很慢,一筷子就夹几粒米,与之相反的,是麦芽大口大口的把饭,没法子,她最近干活累,吃的也多,而且这副身体还在长个子,她需要补充营养嘛! 田氏随便夸了几句,“芽啊,你瞧你堂妹吃饭多斯文,你也慢点吃,一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 李氏本来想替麦芽说话的,可又一想,田氏讲的是客气话,倒也不是真的嫌弃麦芽吃相难看,她巴不得麦芽多吃些饭呢! 田和菊细嚼慢咽,吃饭的时候却不说话,只对着田氏笑了笑。 麦芽不满的嘟囔道:“娘,我又不要进宫去选妃,要那么好的吃相干嘛,吃饭就是要吃饱,还得吃过瘾了,只要不是吃的太快,对身体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李氏这会才道:“就是嘛,我觉得麦芽说的对,吃饭就得往最香了吃,你瞧麦芽的吃相,叫看人的也有食欲。” “你就会宠着她,早晚把她给宠坏了,”田氏边说话,边往田和菊碗里舀鱼汤。 李氏呵呵的笑,“我又没有女儿,不宠麦芽宠谁?该不是你在吃醋,见不得我跟你抢女儿吧?” 田氏自认说不过她,只得埋头吃饭去。 麦芽有滋有味的喝着鱼汤,她不爱吃鲫鱼肉,都是刺,一个不小心就得卡着,还不如喝鱼汤痛快,这汤里浸满了鱼肉的鲜美,汤比肉还有营养。田家隔三差五就得炖个鱼汤,她这脸色也越养越好,以前睡觉还抽筋,自打在小溪沟放了竹网,隔个两天总能捞些杂鱼回来,鲫鱼汤是补钙的好东西,不光她的抽筋好了,连冬生的身板也越发壮实。 现在李家住的近,每回弄到的鱼,两家也总是分着,这小溪沟又不是谁一家的,等入了冬,鱼就少了,所以乘着还有时间,她得多存些,腌成咸鱼。不过,要是真入冬,也可以到大河里去打。出了榆树村,往西有条大河,离榆树村有段距离,去那边打鱼的人也挺多,也有那专门以此为生的。麦芽对这些事也不清楚,还是听林翠说的,她爹总往那边去,有时也跟钱满仓一块,两人结伴去打鱼。 麦芽跟田氏吃过午饭,自然是不能睡的,打猎的两个人不回来,哪里能睡得着。倒是打发李氏回去眯一下,田和菊自是不用说,你不叫她去睡,她也是碗筷一扔,就跑去休息的。 田氏就坐在院里纳鞋底,冬生脚长的快,脚上的那双已经补过几次了,再不做鞋,他就得打赤脚,她做鞋,麦芽便跟着她一块做,学嘛!再过不久就要到中秋了,等把油菜种上之后,眼瞅着冬天就要临近,再接着,一年很快就过去了,真是岁月如梭,转眼间她来到这里已经快一年。 快到傍晚的时候,打猎的两个背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一进院子,把东西往地上一搁,累的跟跟她家小驴子似的,大口大口的呼气。 田氏坐着没动,可看那袋子里鼓鼓囊囊的,肯定是收货不小,“快把东西搁下去吃饭吧,你妹妹帮你们留了饭,就在大锅里呢!” 李元青进来时,没看见李氏,便问道:“我娘不在吗?” 田氏一边纳鞋底,一边往大头铁针往头一划一下,“她回去睡觉了。” 麦芽放下鞋底,站起来帮他们去盛饭,又把大锅里蒸的糖醋鲤鱼跟热的鱼汤都端到院子里。糖醋鱼闷了许久,上面搁的葱跟青椒都被捂黄了。麦芽觉得菜少了,便又切了两样卤菜给他俩就饭。 忙好这些,麦芽也不。敢上前翻看他们背回来的袋子。 等他俩扒完了饭,麦芽又去把碗筷洗了。这时,冬生正在跟李元青清点一上午的收获。 麦芽就在厨房里听着,却不敢出去看。他们打猎用的都是自制的弓箭,射程不远,杀伤力也不大,只能猎些小动动物,比较野鸡野鸭啥的,还有兔子,大的还能猎到狐狸。 兔子跟狐狸毛皮比较值钱,他们一般都不会宰杀,而且直接拿活的卖进县城里。虽然这种做法可能残忍了些,但对于靠边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农家人来说,却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今儿收获不错,打到好几只狐狸,也有几只灰兔,外加几只断了气的野鸡,都被竹箭射中。野鸡体型小,哪里经得住。只有狐狸体型大点,没有射中要害部位,性命无忧,就是不能正常行走了。 麦芽在厨房里听着狐狸的哀叫声,倒是有些于心不忍。可又一想,李氏常年喝药,元青如果不靠打猎存些钱,哪里能给她续上药。 等她洗过碗,再到院子里一看,发现院子空空如也。一问才知道,元青把猎来的野味,都拿到他家去了,他也是怕麦芽看着害怕,以前妹妹就是老觉得李元青经常上山打猎,带回来的小动物都很可怜,所以她以前对李元青很排斥。 看着天色还早,李元青便打算乘着天长,赶到县城去,把东西卖了,要是过一夜,狐狸死了,那皮毛就会差一些。 所以,李元青回来之后,连板凳都没捂热,就去了县城,他脚程快,天擦黑时就能回来了。 田野里的稻谷很快就收回家了,接下来便要进行秋种油菜。稻把子挑回家,铺在各家稻场门前平整好的地上,再用石磙打。 这里打稻子,大多数是用老牛,拉着沉重的石磙,顺着一个方向转圈,随着石磨重复滚动,稻子便与杆分离了。 林家打稻子的时候,麦芽也跑过去看,还拖着田和菊一块去的。她整天只窝在家里,啥也不干,一天下来都是懒懒的,麦芽真担心她再这样下去,把自己都给懒糊涂了。 往村子去的时候,路上还瞧见许多人家,都在家门口打场,有些稻子已经打完,便都摊开在稻场上晒着,得赶在太阳好的时候,把稻子晒干,否则一旦下雨,会影响稻谷的保存。 这会是傍晚,林虎已经下了学,他虽然贪玩,可也知道要帮着家里人干活,麦芽去的时候,他正常帮着他爹装稻子。因为还没有出现尼龙袋,这里装稻子都是用箩筐,一筐一筐的往家里扛。 每家都有用类似竹席子,编成的围栏,根据各家稻子的多少,围成大小不一的圈,收起来,晒好的稻子就倒进里面为了防潮,下面最好是铺上一层厚厚的稻谷壳。当然还要防老鼠,所以这围栏搭建的好坏,可是很讲技术的。 现在稻子才刚打好,还得再晒两天,不过,要是担心突然下暴雨,还是得把稻子收回家才放心。 麦芽瞧着他们忙的热火朝天,便把袖子一卷,也跑过去帮他们的忙,唯有田和菊抱着手臂,凉凉的站在一边,看了一会,终究是受不了到处都是灰尘,便同麦芽招呼了声,往回去了。 郑玉跟林翠都在拿铁叉子翻稻草,(铁叉形同长着两个角的叉子,用来翻稻杆子的)瞧见田和菊走了,三个女娃都互看了一眼,然后笑了。 林翠笑道:“她还真是讲究,不过,依她这个长相,只怕初选都难过呢!”林翠是第二次见到田和菊,昨儿听麦芽说田和菊要去选妃,把她吓了一跳,再一回想,那天在田家见到田和菊,想着她长的那就那样,没看出是块选妃的料啊! 郑玉笑道:“你嘴巴也够毒的,我瞧着她长的还算可以,至少比我们更像个姑娘家,她皮肤也细嫩的很,只怕手上连个茧子没有,人家咋不能去选妃!” 她这样一说,林翠更不服气了,“我要是不干活,准比她还水灵呢!” 麦芽插嘴道:“算了吧,你要是不干活,你娘非骂死你不可,再说了,要那么水灵干嘛,若是你真想去选妃,现在保养也还来的及,好好养着,说不定手上的老茧就能退了,也变成个人见人家的大美人哦!” 林翠嘴一撇,哼了声,道:“我听我爷爷说,他年轻那会,皇帝就继位了,这么些年过去了,早成了年过半百的老头,我才没那么傻,要去伺候他呢!” 郑玉跟麦芽相视一笑,她们纯属斗嘴,说着好玩而已。 林家请来打场的老牛,是梁老汉,只见他穿着破旧的衣物,脸上布满褶子,头发花白,脸上留着短胡须,可能是因为长期抽旱烟,满口牙黑黄黑黄的,同他一起打场的,是坐在稻场边玩耍的小孙子,四五岁的年纪,就在泥土地上打滚,时不时还往稻草里面钻,弄的满身满头都是草屑子。 梁老汉用鞭子抽着牛屁股,带着它不紧不慢的往往赶着,石磙子在他们身后发出咕吱咕吱的声音。 麦芽帮着林翠家干活,其实她会的也不多,林翠就教她用铁叉子翻稻草,翻过的稻草,很快就被梁老汉赶着牛车从上面轧过。 林德寿就光扛箩筐,这也够累的,不过他身板壮实,只要喘口气就成。别看林虎个头小,脱了衣服照样也能扛,不过是扛的少些罢了。 二妞家的稻场也在边上,她家稻子还没割完,所以稻场上没人,只有码放整齐的稻把子。 繁忙的秋收,根据各家田地多少的不同,收获时间也大不相同。 赶着空,冬生去请了梁老汉,把自家的那块棉花田犁了,等晒个两天之后,就能种油菜。山区的冬天来的较早,所以这秋种,一刻都不能耽误。 一般请人干活都要管饭,可梁老汉却不同,他觉得自己拿了人家的钱,再吃饭就不妥,所以他只管拉着老牛去犁田,也不用主家出面,他保证给你把田犁的好好的。 ------题外话------ 能改的只能这样,或许有的亲说不过瘾,但剧情没法改了,也不能把田和菊赶出去,到六十万字左右这种情况就会少一点!请亲们见谅! ☆、第88章 辣白菜 因为要准备秋种,田氏开始堆粪,家里多的是鸡粪一类的粪便,拌上烧柴草留下的青灰,再加上一些碎土,混合在一起,就成了最天然的肥料。 田、李两家上午都得忙着弄卤菜,所以种油菜只能乘着下午干。田和菊在田家住了几天,越发适应了,就算整天闷在屋里,也一点都不急,反而自得其乐,让小二来家的时候,给她买了些绣线,她在家绣起丝帕来,她自己有的用,说是给麦芽绣的。 说起来,田和菊比狗剩跟狗蛋两兄弟好伺候多了,最起码她不吵不闹,只要把她肚子管好,供她吃喝就成,每天下午她都得睡一觉,一睡就睡到太阳偏西,然后起来吃晚饭,接着在院子里坐一个时辰,等天一黑,又窝到床上睡觉去了。总之,她的生活,在麦芽看来,除了无聊还是无聊,除了吃就是睡,跟她家圈里的猪仔,也没啥两样。 她有功夫睡觉,田家人可都忙死了。 李氏腿脚不好,下午便留在田家帮他们看卤锅,顺便洗洗刷刷。李元青便帮着田家一起种油菜,等她家油菜种完了,他们再一起种李家的地。因为种油菜需要分工协作,这样效率高些。 这天下午,几个带好了种子,冬生跟李元青各挑着两筐粪土,麦芽背着油菜种,手里拿着锄头,田氏也挑了个水桶,里面还搁着一个瓦罐,里面装着茶水。 到了田地里,田氏指挥着他们把东西,等会她负责用锄头刨坑,麦芽负责撒种子,另外还得有个人跟着她们,抓一把粪土把油菜籽盖上,最后一步就是浇水。 如果天气干燥,这水还得连浇个几天才行。 在没有机械化的年代,种地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如果犁田连牛都没有,就得跟西游记里的那位被白骨精吃掉的村姑一样,自己做牛拉地,那才叫一个惨,幸好她家不用,不然她真想像不出哥哥背着绳子,拖犁的样子。 麦芽以前没真的撒过菜籽种,依着田氏的话,每个坑抛几粒就成。看着好似很简单,其实做起来,也挺讲究技术。 比如,若是抛的不准确,菜籽种就得落到坑外,粪土也就没法覆盖,太阳一晒,就得把种子晒死了。若是为了准确撒种,而把腰弯的很低,走一趟下来,这腰就不是自己的了。田氏本来不同意她下地,怕她受不住。人家不都说,闺女得富着养,小子就得穷着养。她每回瞧见田和菊浑身上下,细皮嫩肉,就觉得自己对闺女似乎狠了些,让她干那么些个活,手都磨粗了。 可麦芽坚持要跟他们一起下地,以后家里还要种更多的土地,现在多学着些,总比以后现干现学强吧?再说了,四个人干活,干起来也快的很。两家的地加在一起,四五天也就种完了。 傍晚的时候,麦芽就得提前回去烧饭,家里那位大小姐,可指望不上,另外她还想乘着空,腌制一批辣白菜出来试试。 说起这辣白菜,做法倒也简单:新鲜的大白菜去根,横切开,用粗盐把白菜抹均匀,每半棵白菜7—10勺盐,多少不太要紧,盐多淹渍时间短,盐少盐渍时间长,只要能腌软就行了。还得加些姜末跟蒜末。腌制白菜简单,唯独调配辣椒汁难一些,需要把糯米粉熬成糊状,拌上磨细的辣椒面,粘稠度自己把握住就好,这样调配出来的辣椒糊,再把它们抹在白菜上,然后再密封,搁在几天之后就能吃了。 田氏种的大白菜还不能吃,园子里只有春天种的卷心菜成熟,另外,田氏又种了些晚黄瓜,因为不是夏季开花结果,所以产理坐低很多,为了不占地方,田氏就在菜园边上,依着栅栏种了十几棵晚黄瓜苗,麦芽为了让黄瓜结的多,可没少给它施肥,如今结出的黄瓜,个顶个的大,又粗又壮。 麦芽瞧着黄瓜也不错,便摘了满满一盆,准备一起做成泡菜,方法跟做辣白菜是一样的。她想先做出一批试试。 这天从地里回来,她先掏了米,把饭煮上。其实烧米饭远比蒸馍馍来的容易,要是有电饭锅那就更方便了,就算没有,那也比和面蒸馍馍强。 最近田氏每隔两天就要杀只鸡,也不是全为了田和菊。因为家里公鸡较多,早上打鸣都得争着打,更别说斗架了。有些弱的公鸡,头顶毛都快被啄掉了。 今天早上田氏又杀了只鸡,中午烧饭的时候留了半只,麦芽晚上便红烧,里面除了辣椒之外,什么都不搁,以免掺在一起,吃不完,还不易保存。 鸡肉已经下锅,用小火煨着,乘着有空,麦芽便把摘来的卷心菜剥开,一片片清洗干净。黄瓜竖着着从中间切开,刮去里面的瓤子。这瓤子也不用扔,喂鸡喂猪都成。 田和菊刚刚睡醒,走出来伸伸懒腰,看见麦芽又在鼓捣什么,就好奇有凑过来看,“你又在做什么?” 麦芽头也不抬的道:“还能做什么,腌些泡菜,你以为我有功夫闲着睡懒觉呢!” 田和菊也不生气,左右都是闲着,便搬了凳子,掳好自己的裙子,轻手轻脚的坐到她旁边,“你整天不是腌这个就是腌那个的,这些活有什么好干的,我看你家也腌了不少的菜,弄那么多,能吃的完吗?” 麦芽也觉得她实在闲的过了,又不要她干,她操那么多闲心干嘛!不过,既然她有兴致问了,她反正也闲着,便有搭没搭的讲了起来,“冬天能吃的蔬菜少,要是不多腌一些,我们冬天要吃什么?”话说这样讲,但今年冬天,她还是想多弄几个蔬菜种着,至于要怎样让蔬菜冬天不会被冻死,这个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田和菊哦了声,“也是,我们家冬天也没有多少蔬菜吃,只有大白菜,那东西吃多了,简直要泛酸水,吃的人就想吐!” 麦芽很了解她的感受,要说一样菜再好吃,让你连续吃上一个月,而且顿顿吃,保管你从今以后看见它就反胃,“所以我们要多想点法子,多弄些花样出来,我家今年会种不少大白菜,到时候腌成这样的泡菜,也是个花样嘛!” “也许吧,”田和菊盯着她清洗菜绑子,然后给每一片菜叶抹上盐。 原本是应该抹粗盐的,可麦芽又一想,这里的粗盐太粗了,只怕一个星期都化不开,还是会细盐保险一些,而且进味也快。给卷心菜跟黄瓜都抹完了盐,她就得去熬糯米汤,糯米粉家里还有,是上一回做糯米粑粑的时候剩的。她舀了两大勺糯米面,再烧上炭炉子,然后一边加水,一边用筷子搅拌,不一会,糯米糊就搅均匀了,再倒进辣椒面,搅拌到充分隔合就成。因为等它放凉之后,还会膨胀,所以热的糯米汁得非常稀才行。 看见田和菊空着手,麦芽对她道:“你帮我拿勺子舀糯米糊,我来搓白菜。” 田和菊愣了下,“你让我帮你?” 麦芽不以为意的道:“你帮我怎么了,你没长手还是没长脚啊,行了,别啰嗦,快帮我倒,我还得做饭呢,你要是想早点吃上饭,就快点来帮我。” 不等田和菊拒绝,麦芽就将沾上糯米糊的勺子交到她手上,田和菊从没干过活,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个倒法,麦芽耐心的教她。没过多一会,田和菊便玩出兴致来了,毕竟她也是小女娃嘛! 麦芽时不时的偷瞧她,暗想,若是田和菊在自己家待上一年,说不定还会改变很多呢!不过,有了开头总是好的。 等田氏他们从地里回来时,麦芽的辣白菜才刚刚腌好,她对田和菊道:“这辣白菜里面,也有你的功劳,等后天能吃的时候,你可要第一个尝哦!” 田和菊难得露出笑容,“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田氏一进门,看见田和菊在干活,也吃惊的很,不过她却没吭声,只是和蔼的笑了笑。 腌菜耽误了做饭的时间,田家今儿的晚饭吃的晚。李氏在家也做了饭,李元青便回家吃去了。因为田和菊在,他也不好总在田家出现。 晚上洗过之后,躺要床上。麦芽试着跟她提议道:“过几天,等野地里的白贡菊开了,我想去摘些回来做成菊花茶,还能用菊晒干的菊花来洗澡呢,你要跟我一起去不?”菊花品种多,到了夏季之后,陆陆续续都开花的。她今儿从田里回来时,瞧见不少荒坡上野生的菊花都开了,阴干之后,做荷包,或者拿来泡茶都好。只是没有贡菊泡出来的茶好喝,不过,贡菊要等到十月之后才会开,她这样讲,无非是为了吸引田和菊的兴致。 田和菊果然被她讲的动了心,“可是那草丛里有好多虫子,还有蛇呢,万一被咬着怎么办?” 麦芽笑着道:“蛇都在坡底下伏着,坡上面哪有蛇,我们把小黑也带上,要是碰见蛇,它会第一个发现,要是你不去,那我就找林翠她们,人多才热闹嘛!” “小黑能顶什么用,”田和菊这两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跟麦芽聊几句,话虽不多,却也是突破她的底线,比刚来的时候强多了。 麦芽追问道:“那你究竟要不要去?” “嗯……等到时候再说吧,你家油菜不是还没种完吗?着什么急,”田和菊说着说着,又恢复她高傲的模样,躺到了炕上。 的确是不急,因为荒坡上的菊花还没尽开呢! 转眼间,中秋近了。这里的人,过中秋比端午过的要盛大,有些人家还会请亲戚到家里过年。 虽然是快到中秋,田贵却一点也没有要将女儿接回去的意思,反而是不管不问,也不过来看看。田和菊更绝,反正她在田家吃的好,住的好,又清净的很,她也乐的不想回去。不过,眼看着明年春上就要到县城过初选,所以她有空的时候还抱着本书看,不过依麦芽观察,她看书纯属打马虎,看不上一柱香的功夫,准备跑去跟周公下棋去了。 原本麦芽以为,今年中秋,除田和菊之外,也就是李元青跟李氏会跟他们过,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中秋的前一天,李太公派他大孙子来,接了李氏去过节,李元青因为家里走不开,便只好中秋当天再过去。 田家这边呢,中秋前一天,也跑来几个人,却不是接他们过节的,而是跑来蹭过节饭的。这一家子,不是孙茂才一家还能是谁。 这回孙氏也有话讲了,说是两个孩子想姐姐做的饭,吵着闹着要来过节,比起其他理由来,这个理由显然是比较充分。来都来了,田氏还能说什么,扯着笑脸迎呗。 因为是头一天来的,所以当天晚上,就得把床好了。田家还有一个屋子,就是之前李太公睡的那间,不过床不够大,只能睡下两个大人,田氏便带了狗蛋睡,冬生带着狗剩,好不容易才把床分好。 昨儿,村里来了个卖货郎,挑着担子,都是些针头线脑,还有头绳,跟一些简单的女娃家的饰品。田和菊是看不上,麦芽却瞧着做的很精致,便买了几个,摆在炕头的柜子上。 这不,今儿下午,孙氏一来,眼尖的看见她头上戴的发饰,立刻眼红了,“哟,麦芽,你这头上戴的花钗子,从哪买的,这样漂亮哩!” 知道她想干啥,麦芽没有作声,反倒是狗蛋嚷嚷道:“姐姐屋里还有好些漂亮的钗子呢,还有好多漂亮的线线!”他是到麦芽屋里找吃的,无意中瞧见,当然,他并不晓得孙氏打的什么主意。 果然,孙氏一听说麦芽那儿还有好些,立刻来了精神,站起来就要往屋里去,“我去看看啊,下回也照着样子买一些。” 麦芽还是没吭声,田和菊斜着瞟她一眼,低声道:“你真是窝囊,人家都要抢你东西,还坐的这样淡定,我要是你,现在,马上冲进去,把东西从她手里抢过来!” 第一次见到田和菊为人打抱不平,说实话,麦芽的震惊远远比孙氏抢她东西,来的突然,她好笑道:“那些东西我本来也不喜欢!”她喜欢清清爽爽的打扮,不喜欢太繁琐。 田和菊对她这种说法很不赞同,却也不再说话。人家都不急,她跟着急什么。她站起来,一甩丝巾,往里屋去了。 此时,孙氏已经抱着麦芽专门用来装饰品的小箩筐出来了,李元青给她做的盒子太多,她实在没那么多东西可放。 孙氏喜滋滋的坐回原先的凳子上,把小箩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看,“芽啊,没想到存的东西还挺多,哟,这个挺好看的,这个也不错……”她说着不错的同时,已经把东西戴到了头上。 她这样的人,其实很让人瞧不起。麦芽一直坐着没动,也没搭理她,直到孙氏拿起先前李元青送给她的发簪时,她突然欠身把东西抢了回来。 手里的东西,突然没了,孙氏呆若木鸡,片刻之后反应过来,就又是瞪眼,又是咧嘴的,“哎哟,不就是一个簪子嘛,你至于紧张成这样,我又不是拿了不还你!”说是这样说,可她一点也没有要把头上插的那些东西拿下来的意思。 麦芽本来也没生气,可这会不生气也不行了,“舅妈,麻烦你把东西都还我,你要是喜欢首饰,干啥不让舅舅给你买,我的东西虽银灰色不值钱,但也是我挑来的,麻烦你还我吧,”说着,她便伸手拔下孙氏头的东西,放回扁箩里。 田氏从厨房出来,拍拍身上的灰,见孙氏要拿女儿的东西,便冷着脸道:“他舅妈,芽的东西都是小女娃戴的,你戴着不合适,成什么样子!” 孙氏顿时脸又拉下来了,把扁箩往麦芽跟前一塞,“那有啥不合适的,我不也才三十出头嘛,真是小气!” 狗蛋因为上一次在田家住的快活,跟麦芽也培养出感情来了。所以也不像之前那样皮了,麦芽在厨房做饭时,他也缩在厨房里面,逗着小黑玩。 麦芽瞧他又长高了一个头,但跟林虎比,还差了一截,那没办法,都是遗传。她舅舅个头就不高,但林德寿却是个高个子。 狗蛋站在厨房门口,时不时的吸着鼻涕,“大姐,晚饭做好了没,我饿死了。” 麦芽还没说话,狗剩便吼道:“你急个啥,天还早呢,就你饿,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狗蛋本来就委屈,为着晚上到田家吃饭,孙氏中午就热了些昨儿剩的稀饭给他们吃,这会哪能不饿呢。狗蛋嘴一咧,就要哭。 麦芽赶紧拿了个刚出锅的馍馍,在中间夹了些菜,然后塞给他,“行了,你别哭,把这馍馍吃了吧,晚饭还要等一会,我还有两个菜没炒,马上就好了!”她晓得狗剩也饿了,便又夹了个馍给他,“你也吃一个吧,省得待会就要留口水了。” 狗剩笑眯眯的接过馍馍,麦芽瞧他手都成黑的了,便打发他去洗手,顺手把馍馍搁在桌上,她转身去炒菜了。 明儿过中秋,不能吃剩菜,今儿的晚饭,便凑合着吃,炒两个蔬菜,再切些卤肉,晒的干虾子能炒豆腐干,放些黄豆酱,简直是鲜上加鲜。另外,之前做的泡菜能吃了,虽然她不想在孙氏跟前摆出来,但也没办法,明儿是中秋,辣白菜也能添一道菜啊!不过,若是孙氏问起来,话要怎么说,那可就有学问了。 不出她所想,那道辣白菜,麦芽切成细丝,正好可以就着馍吃,众人尝了之后,没有不赞好吃的。 特别是田和菊,也不算是她亲手做,可她毕竟参与了嘛,吃起来自然是不同的。 孙氏就更不用说了,不过,她更想知道这辣白菜是咋做的。她瞧着田家弄了很多吃食出来卖,如果她猜的不错,这些辣白菜,以后指定也能火,她要是能学到,不就是多条路子吗? 见她问了,麦芽看着田和菊不吭声,想了想,便对她道:“舅妈,这辣白菜,看着挺简单的,做法可繁琐着呢,比如这白菜要怎么切,” 孙氏有点不高兴了解,“哟,你舅妈还能有多笨吗?不就是腌白菜嘛,能有多难,你也太小瞧你舅妈哩!” 孙茂才只顾着吃饭,对她们讨论的内容一概装作不知,孙氏本来还指望他能帮着说句话,他毕竟也是麦芽舅舅呢!连个大屁都不敢放,这算怎么回事。可孙茂才,说不吭声就不吭声,也不管孙氏在底下踩了他几脚。 麦芽对孙氏这副自高自大的模样,内心是很反感,可嘴上也不能再说什么。冬生不服气,帮着妹妹说话道:“舅妈,你啥都想干,只怕没那个耐心,也没那个本事!” 田氏也忍不住插嘴道:“就是,你以为啥事都那样好干哩,你要真想学,麦芽也不是不教你,可你得耐得住性子,你别看这一盆泡菜端上来挺简单的,可你知道麦芽费了多少功夫,光是这辣椒面,她就磨了好半天,还有这糯米……” “行了行了,指当我没说还不行吗?”孙氏气呼呼的丢下筷子,站起来,“我不吃了,你们慢着吃,”说了不吃,可临下桌,还不忘抓个馍馍在手里。 狗蛋天真的眨着眼睛,显然,他并不知道他娘为啥生气,“娘,大姐家好多好吃的,等我们回家的时候,带点回去不就成了?” 狗剩拿筷子,敲了他的头,凶巴巴的道:“闭上你的嘴,赶紧吃饭,你不吃了?不吃给我!”狗剩上手就要去抢狗蛋手里的猪蹄。 狗蛋哪里肯给他,两人没争几下,狗蛋哇一声就哭了,哭声震得人耳凤嗡嗡的。狗剩冲他直吐舌头,“爱哭鬼,不要脸!” 孙氏本来心里就有气,见他吵吵,从后面照着狗剩的头,就是一巴掌,打的他头差点就碰到桌上了,“看把你能的,你咋不去欺负比你大的小娃?专就欺负他,也不嫌丢人!” 狗剩挨了打,揉着脑袋,看着孙氏,也不敢吭声。 孙茂才心疼大儿子,孙氏打孩子一向下手很重,他看不过去,“你说话就说话,别动不动就打人,他那脑袋还没长好呢,你再给打坏喽!” 孙氏啐了一口唾沫,狗剩见有人帮他,底气足了些,不过他大了,不能随随便便哭,于是就在桌底下故意用脚踩狗蛋,或是踢他。惹的狗蛋哇哇,哭的更大声了。 田氏也被吵的头疼,便抱着狗蛋哄。 田和菊叹了口气,把碗搁下,有气无力的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在临转身进里屋里,咕哝一句,“真是吵死人!” 这句话恰巧被孙氏听见了,本来她心里就有气,被狗蛋一哭一闹,气性就更大了。眼见连田和菊都不把她放在眼里,这口气哪里还咽得下,她蹭的站起来,追到田和菊身后,吼道:“臭丫头,你说什么,你说谁吵,哪个小娃小时候不哭不闹,我告诉你,以后等你有了娃,你就知道啥叫为人父母哩!” 田和菊一向心高气傲,对于她这种泼妇形为,要是搭理了,会显得跟她一样庸俗。所以她当着孙氏的面,把房门用力关上了。 孙氏以为田和菊是不敢还嘴,又叨叨叨,在门口讲个不停。 田氏被她闹的心烦气燥,把碗往桌上一跺,“你有完没完,要是不想在这过节,马上回你家去,整天在家吵吵,出了门还吵吵,真是闲的!” 一听田氏要撵她走,孙氏纵使不高兴,也不敢再有话。 从始至终,孙茂才都没吭声。 两家七、八口人,连洗澡也跟打仗似的,在这种情况之下,田和菊用大浴桶洗澡的想法只得破灭,这几天她一直是用李元青给麦芽做的浴桶洗澡。麦芽自始自终,也没给她烧过洗澡水,田和菊刚开始也气的不轻,她又没做过这些活,哪里会烧。后来麦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她可以帮田和菊烧水,但这水得由她自己打,完了还得她自己拎到房间去,洗完了,她再自己倒赶掉。 这法子只试了一次,田和菊便吃不消了,只得改为跟麦芽一样,在厨房擦澡而已,可把她憋屈死了。 可今儿问题又来了,孙氏一瞧见家里有大浴桶子,便嚷嚷让田氏烧水,给她的两个娃洗澡,让他们也泡泡澡,享受一下。 麦芽拦住要去给他们烧水的田氏,冷着脸道:“舅妈,水在井里柴火堆在外面,你要烧水就自己去呗,反正咱也不是外人,您用不着客气,我娘还有好些活要做,你应该不会让她去烧水吧?” 孙氏当然想让田氏去烧水,可被麦芽话头这么一堵,倒不好说了,“我烧就我烧,烧个水还能把人累死?”一转身,看见孙茂才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拿着蒲扇,眯着眼睛逍遥快活呢,她气不打一处来,“孙茂才!你两个儿子要洗澡,你不去烧水,还在这偷懒,赶快去烧水!” 她吼的声音大,把孙茂才椅子上吓的跳起来,“好好,我这就去烧水,你别乱嚷嚷,大晚上听着,怪吓人的。” 他搁下蒲扇,便往厨房去了。 浴桶让两个小娃占了,田和菊便跟麦芽一块重新烧了水,在厨房解决。等麦芽忙完活,回房间睡觉时,她不满的抱怨道:“他们一家可真磨人,是不是明儿吃过饭他们就要走了?他们要是再不走,我真要被他们吵死呢!” 麦芽心想:你不也磨人吗?而且比狗剩兄弟两个也一点不差,我不也忍了你这么多天,“他家也离不开人,明儿应该要走了吧!” 田和菊显然不能接受应该这两个词,她搁下绣了一半的丝帕,认真道:“啥叫应该,他们明儿要是不走,我非得赶他们走不可,带着小娃到别人家里,也不说注意些,那狗剩还在院里小解,狗蛋更恶心,刚刚我还看见他,把拉到院子里,差点就让小黑给吃了,咦……我以后再也不逗你的小狗了,恶心死了!” 麦芽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自古猫抓老鼠,狗吃,这是它们的本性,不然哪有狗改不了吃的俗语?再说了,乡下的孩子,走到哪就蹲到哪拉,他们都习惯了,难不成还让他们学会坐马桶呢! 她道:“小黑不是没有吃吗?你纠结个啥?” 田和菊直摇头,“不是吃不吃的问题,总归是很恶心!” 麦芽知道她一向挑剔,好在田家的茅坑算是比较干净的,哥哥花了不少时间,在茅坑周围铺的碎石路,坑道也铺的石子,里面经常打扫,麦芽还常用艾叶在里面熏。跟村里的其他人家的比起来,她家的茅坑,真算得上五星级标准,所以田和菊才住得下去。 麦芽自认掰不过她的想法,还是早些睡觉,明儿就是中秋,还要做饭呢! 次日一早,天还蒙蒙亮时,田氏就起来,麦芽听到动静,也跟着起床,哥哥自然也不是例外,唯有家里来的这几位客人,还在呼呼睡大觉。 好不容易过个节,田氏不想给自己找气受,便随他们去了。好在,她的两娃,都很勤快,一早起来帮她干活。 这两天没下雨,虽然地里的油菜苗大部分都活了,可是长的比较弱,田氏不放心,便隔一天就要去地里浇一遍水,冬生担心她挑水累着腰,每回都同她一块去。另外,还有那出不来的油菜籽,这时就得重新把油菜布上。田氏在菜园子也下了一些油菜秧,就是为了防止缺埯。油菜籽反正也不值钱,麦芽便让她多下些,多出来的秧子,也可以种到屋前屋后,还有后面的塘梗上也能种。 今儿虽然过节,但田氏一早还是得去给油菜浇一遍水,冬生便挑着水桶跟她一块去,顺便回来的时候,就把黄鳝笼给收了。 麦芽留在家里烧早饭,不过在此之前,她得把这么多人换下的衣服泡上,但她是分开泡的,孙氏一家人的衣服,她可不会帮着他们洗。 没有洗衣粉,衣服要是脏的很,就是碱搓,不过碱粉很伤手,她琢磨着,以后在门口种棵皂角树,以后结是皂角,拿来当洗衣粉用。 泡好了衣服,她还得赶紧去做早饭,先下米烧了一稀饭,想着今天过节,总不能光吃稀饭,便又拿了几个鸡蛋,拿面粉和好,摊几块鸡蛋饼吃。等拌好了鸡蛋面糊,她便去菜园拔了些葱跟割了一小把韭菜,洗好了之后切碎,同鸡蛋面一块拌了。 他们几个还没起来,这鸡蛋饼得现做才好吃,于是,乘着空档她又赶紧去洗衣服。今天过节的菜,她昨儿跟小二打了招呼,让他从县城里带些,省得他们再往县城里跑。 孙氏本来是不想起来洗衣服,还是被田和菊拽起来的,她也不想帮孙氏他们晾衣服,最近她的衣服不用自己洗,可她得负责晾衣服,这是麦芽帮她洗衣服的条件。 田和菊说话也冲,孙氏气的哪里还睡得着,在田和菊的监督下,把他们几人换的衣服洗干净,又晾到绳子上。 麦芽也把他们几人的衣服洗完了,才一忙完,小二便赶着马车来了。不等栓好马,就朝里面喊,“我来给你们送菜喽!”这段日子,他跟田家人都混熟了,经常开点小玩笑。 麦芽忙就着围裙把手擦干净,从院里迎了出来,“你咋来这样早哩,吃早饭了没有?” 小二委屈扒拉的道:“我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家送菜嘛,掌柜的天没亮就把我叫起来,害我走路上冲瞌睡,差点没把车赶到田里去!” 麦芽笑呵呵的道:“还真是辛苦你了,你那待会吃过稀饭再走,我还要煎鸡蛋饼呢!” 小二也常在田家蹭吃的,听了这话,忙道:“那感情好,不过咱得先把东西卸了。” 田氏跟哥哥都不在家,麦芽瞧着车上堆的东西,正准备动手跟小二一块搬,一道低哑温厚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你去估做饭吧,这些我来搬就行。”来人不是李元青,还能是谁。他在家里听到小二的喊声,便赶过来了。 他力气大,搬这些根本都是毛毛雨。 小二跟在后面嘿嘿的笑,冲着麦芽直眨眼睛,等李元青进去之后,他才悄悄跟麦芽说:“他对可真不错哟!” 麦芽白了他一眼,没理他。好不好,她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哪用得着他去多嘴。 马车上的东西都卸到院子里,摆了一大堆。李元青搬完了,本来想替她收拾收拾,但听见屋里有动静,他知道昨儿麦芽舅妈来了,上回他俩见面就弄的不快活,所以李元青跟麦芽打了个招呼,便回家去了。 小二蹲在地上,把陈掌柜给他们带的东西,翻出来,“掌柜的让我给你带些月饼,他想着月饼做起来麻烦,你总不至于还自己做,所以他就给你买了些,你们留着晚上吃,”小二交给麦芽一个油纸包。 麦芽接过打开一瞧,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块月饼,个头都有拳头大小,她凑到鼻间闻了闻,好香,有一股子芝麻跟酥油的香气,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陷。 小二眼尖的瞧见孙氏出来了,急着叫她把月饼收起来,要是被这一家人看到,只怕一转眼的功夫就没了。 麦芽也不想现在就让孙氏瞧见,就算要吃也得等到晚上,大家分着吃。她顺手把装月饼的油纸包,塞进将肉的桶里,高声对小二道:“我先把中午要吃的菜拎到房屋去。” 孙氏瞧见自己一来,麦芽就走了,虽然不满,但再一瞧地上还有不少东西,便不跟她计较,半蹲下去,开始每个桶,每个坛子都看一遍。 小二很厌恶她这种行为,他把孙氏的手扒拉开,板着脸道:“这些都是要做卤肉的材料,你要是不想帮忙洗,就别乱翻,待会再弄混了,再说,我们掌柜家的坛子都很贵的,碰烂了,你可得照价赔偿!” 孙氏被他这几句话气到了,直起腰,差点想吐他口水,“有啥了不起的,不就几个坛子吗?我摸摸还能摸坏喽?你瞎吵吵个啥,一个跑堂的小伙计,也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也不瞧瞧我是谁?” 小二当然知道她是谁,“哟,我还真不知道您是谁?我认识的都是有头有脑的人,请问,您贵姓啊?在哪发财啊?家住何处啊?” 一连几个问题,把孙氏问的满脸通红,支吾了半天才道:“我……我是田麦芽的舅妈,你说我是谁!” 小二哦了一声,又把他上下打量了个遍,“田家的亲戚那么多,你算哪门子!” “你!你个臭小子,你反了天了,居然跟我这样讲话,”孙氏终于被他惹怒了,掳起袖子就要打人。 麦芽从厨房里出来,凶她道:“舅妈,你闹什么,赶快去洗漱,待会要吃早饭了,吃过早饭还得做中午的饭菜,事情这样多,你还有心思跟人吵架!” 孙氏气不打一处来,一个这样讲她,另一个还这样讲,“哎,你这小丫头,就这样跟你舅妈讲话呢,我可是你舅妈!” 孙氏嗓门一向大,几句吵吵之后,谁还睡得着。田和菊从窗户伸出头,眼睛还在半眯着,“谁不知道你是她舅妈,好好的一个早上,都让你吵没了,烦不烦!” 她这样一说,孙氏更不服气了,“哟呵,你们一个个的都来针对我是吧?看我好欺负呢!” 麦芽被她吵的头疼,真是的,她还真没完没了,“舅妈,你要是不想过好这个节,你就尽管闹吧,那咱都不要过,我看中午饭也甭做了,咱都喝西北风去!” ------题外话------ 亲们,章节是改过的,如果有不符的地方,还请见谅! ☆、第89章 斗架 孙茂才从里屋出来,一边扣衣服,一边训孙氏,“在家天天吵,出来了还要吵,啥事都得争个高低,你也不瞧瞧你多大年纪,还跟孩子们一般计较!” 孙氏一早心情挺好的,可她受不得气,在家里时间孙茂才总是让着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这脾气也是间接被他惯出来的,现在好了惯的出来,却收不了场。 孙氏插着腰,就要上去跟孙茂才理论,“你现在胆子肥了啊,都学会跟我顶嘴了,你是不是还想打我啊?你想打是吧,那来啊,来打啊!”说着,就往孙茂才跟前伸子。 田和菊看不下去,关了窗子,又去睡回笼觉了。 麦芽摇了摇头,孙氏简直就像个疯狗,逮谁咬谁,也不管人家有理没理,这种人,纯粹属于蛮横不讲理的,你就是有理也跟她讲不清。她懒得再理会孙氏,既然人都起的差不多,她就去摊鸡蛋饼了。 孙茂才被孙氏纠缠的要命,不得了,披了衣服到大门外晃悠去了。 狗蛋在里屋叫唤着要起床,孙氏这才不闹了,回屋给孩子穿衣服去了。 麦芽摊好饼子,对小二道:“锅里的稀饭好了,你自己去盛吧!”转个身,她又端了几样泡菜出来,一并都端到院子的小桌上。 小二就着稀饭,夹了两块鸡蛋饼,看见泡菜鲜色挺好看,便又伸筷子夹了尝尝,“嗯,哎哟,你这泡菜咋腌的,这样好吃哩,酸辣酸辣的,还很脆哩!” 那几个还没肉好,麦芽便也盛了碗稀饭,坐到小二跟前,跟他讨论起来,“这是我专门做的泡菜,跟腌咸菜不一样,泡菜只要腌几天就能吃了,腌的方法也跟泡酸菜不一样,等会你带一坛子回去给陈掌柜尝尝,他要是觉得好,我准备多做些,现在只能做辣包菜,等大白菜长好了,用来做泡菜也好吃。” 小二贪吃泡菜,嘴里塞满了,差点顾不上说话,也顾不上有多辣。不过的确很辣,田家的辣椒都是属于中辣的品种,虽然不至于辣到人流眼泪,但吃多了,辣味还是比较重。小二就属于一下吃多了,赶紧扒了两口稀饭,这才好些。 “呼,还真是挺辣,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你打算拿去卖,不是我吹,你这辣白菜,指定能卖的好,不过若是在我们店里卖,只能当作小菜,给客人添饭,但你要是做的多,最好还是论斤去称,这样一来,卖的才快嘛!” 这一点麦芽也想到了,她当然晓得得按斤去卖,陈掌柜店里的客人再多,也吃不了那么多。可要是拿给别人去卖,她不是很放心,要是让田二叔捡去卖了,她还不如不做呢,“要不这样吧,你帮我问问陈掌柜,看他有什么好法子,或者摆你们店里,由你们去称卖,不也成吗?我在家里也能批出去一些,这东西价格不贵,他们自己腌未必有这味道,所以我想,还是可以卖出去的。” 小二把碗里的饭扒完,碗筷一搁,“成,我回去就给你问,你就在家等我的信吧!” 麦芽嗯了声,也赶紧把稀饭吃了。今天是中秋,陈掌柜店里的客人并不多,此时的人还没有形成过节要上饭店的习惯。但是为了让家里的菜品丰富一些,不少有家底的人,都会上陈掌柜那买几样卤菜,带回去。而且陈掌柜家烧的黄鳝,那也是一绝,不在那吃,可以送菜上门,也可以打包带走的。 麦芽同小二刚把货物装上车,田氏挑着水桶跟冬生一块回来了。小二今儿来的早了,村里许多下黄鳝笼的人家,还没有把黄鳝送来。好在,冬生收了不少,李元青随后也把他收的黄鳝送来了,总算够陈掌柜一天用的,不够也就这样了。大过节的,估计没几个人去下黄鳝笼子。 送走了小二,田家人一点都不敢耽误,忙的团团转,今儿李氏不在,他们又少了一个人干活,家里来的这几位,都是大爷。后来孙茂才看不下去,也坐下来,帮他们刮猪蹄。 麦芽瞧着孙氏坐的安稳,便对她道:“舅妈,你帮我切一下肉行不?要是不切也成,中午便不烧了,有啥吃啥!” 孙氏本来不想干,可一抬头田氏跟冬生都盯着她,狗蛋又嚷嚷要吃肉,她没办法了,只得站起来,拍掉手里的瓜子壳,去厨房给麦芽帮忙。 小二带了有十斤左右猪肉,麦芽切了一大块下来,准备做个红烧肉,至于家里的鸡鸭,田氏本来要杀一只的,可麦芽舍不得,最近叫田和菊都吃了好几只了,哪能再杀。 反正上回哥哥他们去打猎,打回来的兔子,野鸡啥的,都还在。中午剁碎了之后,拌点料,搁进大锅里蒸,也一样好吃的很。这兔子,她一早就用酱油腌了,又放在太阳底下烘干,为了防止招苍蝇,她熬了生姜水,把野味都泡了一遍,这样一来,那些讨厌的东西就不敢接近了,同时还能去掉野味里面的土腥气。 孙氏不情不愿的剁东西,麦芽在灶台跟前忙碌。把大锅里的稀饭盛了,又把锅给洗干净。 做红烧肉,最好是选五花肉,三层肥,两层瘦。切成大段,要放在滚水里过一下,去掉杂质,然后在搁进大锅里煮。等煮到熟透,再捞出放凉了之后切成小片,回头搁些酱油跟醋上个色就成了。这样做出来的红烧肉,不光好看,肥肉也不腻,吃到嘴里黏黏的,粘牙。 如今田家的好菜不少,要是搁以前,连个米饭都吃不上,孙氏f才不会想到,来她家过节。 孙氏切着菜,想到一事,欲言又止,可又忍不住问道:“芽啊,听说你们村来了夫子教书,有这事不?” “有啊,前些日子才来,”麦芽如实的答道。 “哦,”孙氏停了一会,又不吭声了。 麦芽瞧出她有话要讲,可一定也不是什么好话,她不说,她自然也不去问。 孙氏很快切完了兔子肉,把案板拿到外面洗了,之后回来再剁野鸡,想了想,又道:“芽啊,你说,你这两个兄弟年纪也不小了,特别是狗剩,这么好的年纪,要是在家里荒废了多可惜,是不是得让他上个学,念点书啊?” 麦芽听出她话里有陷阱,只含糊的嗯了声。 孙氏不把她的反应放在眼里,“我们村没有学堂……” 麦芽笑着打断她,“舅妈,你菜切好了没?我要烧大锅,要做米饭哩!” 孙氏嘴一撇,不高兴的把盘子递给她,“好了,都快剁好了,给你!” 麦芽笑着接过东西,只当她刚刚说的话是耳旁风,她一个字也没听到,转身就去忙着拌兔子肉跟野鸡肉了。拌好了之后,放进大锅里,跟米饭一块蒸。之前她熏的小咸鱼也一并搁在锅里,总共蒸了三样菜。 盖了锅盖,不等孙氏再跟她讲话,她便去烧火,小黑狗就趴在她脚边打着滚,麦芽笑着揉揉它的小脑袋。 孙氏眼见又被她忽视了,气的搁下菜刀,出去了。 麦芽瞧了眼她的背影,对着小黑狗说道:“瞧见没有,她是想把两个娃放到我们家,让我们给她看着,让两个娃在孙夫子这里上学,然后,她在家就快活了,你说是不?” 小黑狗哪里听懂她的话,翻个身又去睡觉了。 “世上哪有这般好事,我家事情多的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看她的娃,她分明是想把娃甩给我们,小黑,你说我做的对不?” 小黑狗还是无语。 不管对不对,麦芽都不能让孙氏的贼主意得逞,她想的未免太美了。 孙氏在麦芽那里没讨到好,借着机会,又到田氏跟前念叨。先说自己多么的不容易,又说她弟弟孙茂才,多么多么的没用,她自己有多么多么的可怜。她说这些无非是想田氏心生愧疚,好心甘情愿的帮她带两个娃。 可每回她说到关键之处,麦芽都会凭空插一句嘴,打断她的话。几次之后,田氏就明白她这位弟媳妇想的是哪门子歪主意,便也就不理她了。 其实孙氏这回之所以到田家来过中秋,一方面是为了蹭好饭吃,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娃上学来的。也并不是狗剩他们真的没地上学,离他们村不远的邻村就有个学堂,只不过那学堂较为正规,要收钱。 她听说孙夫子收束脩就是意思意思,加上离田家又近。如果既能让娃上学,又能把孩子丢给她姑带,岂不是一箭双雕?她这想法,麦芽早看出来了。 麦芽也不是心狠,不想让这两个弟弟上学,只是她家实在太忙,明年还得开荒栽树,要是再分出人来看两个小娃,那还干什么活呀。万一孩子受点伤,或者出了点小状况,那还了得,孙氏不来吵闹才怪呢! 所以,还是现在狠点心的好。 孙氏一直没能得逞,连午饭吃的都不安静,净找茬,不是这个咸了,就是那个淡了,总之都不合她胃口。 本来大过节的,田氏不想跟她计较,可一瞧她这副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要吃就吃,不吃拉倒,一顿饭都吃不安生,你到底想干啥?” 田和菊这时冷不丁的插上一句,“她就是想找茬呗,否则还能干啥。” 孙氏把筷子一扔,冷眼瞪她,“小丫头片子,再怎么说,我也是你长辈,你就这么跟我说话的?” 像孙氏这种人,麦芽要是在别处碰见,指定也不会忍气吞生,可人家到自己家来了,就是再不痛快,也不能把人赶走不是? 田和菊也放筷子,用丝帕擦了撺嘴巴,平静的瞧着她,“长辈也得有个长辈样,你懂规矩了吗?食不言,寝不语,这话你没听过吗?瞧你这口水喷的,这菜还怎么吃啊?” 孙氏当然没听过啥叫食不言,寝不语,她连一天学都没上过,知道才怪,她只晓得干啥事,都得让自己痛快了,“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地,你爱吃不吃,不吃乘早搁下!” 田和菊本来也吃饱了,当然得搁下。 田氏给两个小娃夹菜,对于孙氏,她是没什么话能讲了,她能说什么,说的再多在她看来,那也是废话。 麦芽也懒得跟她多废口舌,她跟哥哥两个,只顾埋头吃自己的饭,对她的一堆废话,视而不见。 吃罢饭,麦芽动作极快的收了碗,把堂屋桌子抹干净,又把陈掌柜送来的月饼,给他们分了。月饼原本也不多,而且还贵的很,孙氏一家都是第一次吃,田家人也是,麦芽前世虽然吃过不少,但这一世的月饼都是纯手工制作,吃起来一点都不腻,反而还股子清香气,吃到嘴里,口齿留香。 狗蛋兄弟俩个,虽然都吃饱了饭,可是头一次吃月饼,一个很快就下了肚。他俩还把手上的碎屑也舔了,麦芽瞧他们吃的唐相,就把剩下的几个给他们分了。 孙氏也没吃好,还直问麦芽有没有了,又说陈掌柜也真抠门,田家让他赚了那么些钱,过节就送几个月饼,太小气。 麦芽心道:你中午吃的那些肉,也是人家送的,吃肉的时候也不见她说人家小气,还吃的那样多。 吃罢饭,田氏就直接赶人了。孙氏这种人,你要是跟她绕弯弯,她只当听不懂,所以还不如直截了当呢! “你们吃完了,就早些回去吧,天黑路也不好走。” 一般过节到别人家吃饭,也就吃一顿就走,谁家不忙?哪有空等着吃晚饭的。 孙氏今天是要回去的,可她是打算着吃过晚饭,回去就不用烧了,不成想,田氏竟开口赶她,若是此刻她还赖着不走,就显的没皮没脸了。 田氏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她这一天一夜,被他们一家子吵的,头都快炸了。 麦芽偷着空,早把孙氏想将两个娃放在田家上学的想法跟田氏讲了。 田氏听了,自是气不打一处来,“亏她想的出!” 麦芽道:“你也别生气,我不是没让她说出口吗?给人看小娃,可不是好看的,要是有个闪失啥的,咱可担待不起,所以,她这个念头,咱万万不能答应她,他们也不是没有能力供小娃念书,就是想占我们的便宜,舅舅手里也不是没钱!” “你舅舅的钱,都在你舅妈手里攥着呢,他家房子也盖好很多年了,手里哪能没有积蓄,她从来就是这样的人,自己的钱舍不得掏,尽想着从别人身上捞,你要是给了她一次,保准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呢,那就是个无底洞,”孙氏进门这些年了,就算不在一起处,田氏也了解她的为人。 麦芽没想到她娘还有这样坚决的时候,她娘都这样想了,哥哥指定也是同样的想法,只要一家人齐心,就成。 其实孙氏这回走的很不甘心,本来想带点东西走的,可她几番提醒,麦芽他们就是不明白,还一个劲的催她赶快上路,别磨蹭到天黑。孙氏就算有气,也只能在生在肚子里,带着两个娃,跟着孙茂才回家去了。 把他们送走,田家人都长出了口气。虽然家里还有一位,可比他们好伺候多了。 回了家,院里都是狗剩乱扔的东西,还有狗蛋随处拉的臭臭。 这两个小娃,上回在麦芽家住几天,他娘不在跟前,倒也听话的很,可这次来,完全就变回以前的模样,只有狗剩收敛了些,可还是叫人气的抓狂。 田和菊又去睡午觉,田氏心疼麦芽忙了一上午,等把院里简单收拾过之后,也让她去休息去了。 麦芽昨晚真没睡好,反反复复的醒,这会头一挨到枕头,就睡熟了,再一醒来时,天都擦黑了,田和菊也不在屋里,不晓得跑哪去了。 虽然是过节,但家时的农活还是不能耽误,可小娃们却有他们想玩的事。 这不,林德寿忙着收稻子,没空给林虎扎火把,他便跑到李元青家,让他帮着扎一个,钱满仓的大儿子,钱勇,也跟着一块跑来了。冬生也会扎,他跟李元青两个便在大门外,找了好些个材料,准备给他们扎火把。结果,村里的其他小娃知道后,也都一窝蜂的跑来,把田家门口的小路,塞的满满的。田和菊也好奇的站在廊檐下,看热闹。麦芽从屋里出来时,哥哥跟李元青已经扎着几个。 扎火把是乡下小娃在中秋这天,必玩的一项活动。 火把制作简单,是把几根麻秸,绑在一块,外面再缠上稻草,最后再淋上一点煤油就成。不过,这煤油是稀罕东西,谁家能舍得拿出来给小娃玩了,所以大部分都是只拿干草去烧。也有用晒干的南瓜壳,在里面放上灯烛,拿在手里,也能当火把玩。 冬生他们做的火把小巧的很,为了防止小娃们不小心烧到手,稻草绑的很高,下面的麻秸露出一大截。 乡下小娃的玩具不多,虽是简单的玩火把,可也能给他们带来无尽的欢乐。 李元青叮嘱他们,火把只能在这里玩,不能拿到村里。如今,村里到处都堆着稻草堆,稍不注意就得引燃,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夜幕完全降下来时,小娃们拿着火把在空中飞舞,像一颗颗闪烁在黑夜里的萤火虫。 麦芽跟田和菊一块站在廊檐下,麦芽转眼瞧见田和菊脸上散开的笑容,轻声道:“你是不是很久没玩过火把了?” 田和菊没想到她会忽然对自己讲话,愣了下,又重新把目光投向那片萤火闪烁的地方,“以前小的时候,我们家也住在乡下,那时候,每到中秋,哥哥也给扎火把给我玩……” 麦芽听出她话里的忧伤,也许在乡下的那几年,才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她试着问道:“你根本不想去选妃,我说的对吧?” 田和菊起初还有些表情,到最后只化作惨淡的一个笑容,“没什么想不想的,我又不想嫁给平凡人,也不想过平凡的日子,谁不想往高处走呢,就算过不了几关,可至少也比现在强吧,我可不想再跟我爹娘一样,整天为着柴米油盐争吵,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不下去!” 麦芽叹口气,也许不是田和菊的想法错误,只是各人追求的不同。人不同,命不同,哪能每个人想法都一样呢! 这时,李元青举着一只刚扎好的火把,跑到麦芽跟前,笑嘻嘻的道:“你也玩一个!” 麦芽有些欣喜的接过他递过的火把,这火把看着好像挺重,但因为上面只绑着稻草,而且捆绑的比较紧,所以拿在手里反倒轻的很,燃烧起来也不会那般迅速。 “和菊,给你玩吧,”麦芽将火把递给田和菊。 “不要,万一火星子溅到身上,把衣服烧坏就麻烦了,还是你自己玩吧,”田和菊虽然心里也很想玩,可碍于自己的衣服,她只得把想法掐灭了。表面上看她似乎有很多衣服,其实都是撑场面的。 她不玩,麦芽也不勉强,便跟着元青,拿着火把往林虎他们所在的方向去了。 林虎瞧见她来,欢呼雀跃的把自己快要烧完的火把凑过来,“麦芽姐,我来给你点。” 麦芽手上的火把被他引燃,林虎又教他怎样转,怎么拿,才不会烧到自己。带着火把跑,燃烧的火苗,就像是拖着条龙尾巴。 乡下有句俗话,玩火的小孩,夜里是要尿床的。虽然不一定科学,却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白天玩疯了,夜里睡的就死,难免会忘了爬起来尿尿。 林虎扔掉了烧完的火把,便跟几个男娃子打闹起来,讲的话都很粗。 冬生走到妹妹跟前,“芽,回家吧,这些火把都烧完了。” 李元青道:“我再去瞧瞧,”他不放心,眼下是秋季,天气干燥的很,只要零星的火苗子,都有可能引发山林大火,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等检查完了一圈,李元青又把年纪较小的娃送回村里,这才返回家。 过了中秋,就是一场秋雨一场凉,真正要入秋了。 各家田里的油菜陆续都种上了,也有不种稻子,专种小麦的,秋季也只有这两种农作物。田家地里都种上了油菜,另外,田氏的油菜苗下的较多,她跟麦芽两个,便把家里屋后一片都种上了,另外后面塘梗也种了一圈,这叫土地合理化利用嘛!总比空在那里强。 除了种油菜之外,娘俩还得忙着种大白菜,今年冬天家里有挖地窖,蔬菜也能储存,就算不能储存,这大白菜还是比较经冻的。 另外,还要种一双菠菜,一双香菜,(这里的双指的是,菜园里,分隔的一小块地,是方言)还得排大蒜。田氏本来还想种雪里红,春天的时候可以拿来做咸菜,可麦芽觉得还是泡菜比较嫩,所以还是种高杆白菜强一些。泡出来的酸菜,脆生的很。 至于要用咸菜水泡臭豆腐,反正村里有很多人家都腌咸菜,到时候跟他们讲一下就成。 田氏娘俩忙着播种,在过了中秋没多久,田贵就托小二稍了话来,让他用马车带着田和菊回县城,说是初选快到了,让她回去准备着,大概在十月底的时候。 田和菊临走的时候,跟她来田家时没啥区别,表情淡淡的,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 不过,麦芽却瞧出她脸上有一丝落寞。不管怎么说,这是都是她自己选的路,是苦是甜,也只有她自己去承受了。如果她不愿意,现在反抗还来的及,可惜…… 田和菊一走,田家就得赶快忙着自己的事。 因为要去谈树种的事,纪安山身体不好,走不了远路,可光是田冬生跟李元青去,他又不放心,好在还有林德寿,黄年本来也想去的,可一看已经去了三个人,去多了好像也没用,他便留下了。 麦芽估摸着,这一去得好几天,便让两个娃多装着钱带着,先把树种定下也成,就是不知道,他们那里有没有现成的树种。 途中,他们要先去一趟县城,跟陈掌柜打个招呼,得了地址再往河洛县去。 田李两家的男娃们都走了,两家就一块伙着做饭吃。李氏家的菜园地,李元青早都平整好了。可惜李氏腿脚不好,田氏跟麦芽便帮着她一块把菜种上。李元青还在菜地边上开了个条小沟,水是从上游引来的,浇菜园子就不用跑远去挑水了。 种大白菜先得下菜籽,等到菜籽长成一指长的菜苗时,就能分栽到菜双上。 至于种大蒜,这里普遍的方法是挖地沟。就是在菜双子上,挖一排排小沟壑,然后把掰开的蒜种,一个一个均匀的放在沟壑里面,这蒜种与蒜种之间的距离要适当,不然会影响蒜头的生长。 等排好了,再用铁锹把蒜头盖上,上面再撒一层粪土就成了。 要是天不下雨,就得连着浇好几天,直到蒜头出苗为止。 除了种大蒜之外,种香菜跟菠菜就简单多了,先把菜地平整好,上面浇一层透水,再把菜种撒上,最上面再盖一层稻草,保证湿度,等过几天掀开之后,就能看见出的嫩绿的小菜芽。 光是这些活,娘俩就忙了好几天。 等菜地种的差不多,就得去油菜地里锄草,等明儿开了春,还得再锄几次,不然会影响收成。 陈掌柜家的小二带了话回来,说是麦芽腌的泡菜,他都是成坛子卖给人家,根本不称,好多都是县城都做小吃的,也有开饭庄的。销量也还不错,所以田家的小生意里,又多了一项泡菜。 这也没法子,同样的菜,人家吃多了,总要腻,不换换口味哪里行,这就叫,人有我精,人精我变。 要批量腌制泡菜,光是自家菜园里的蔬菜指定是不够的。于是,麦芽便发动林氏跟黄氏,也跟着她一块腌,所以一到了下午,田家院子里,热闹的很,也因为家里没有男娃在,所以林翠带着郑玉也来了,二妞自然也是少不了。这么些个女人聚在一块,热闹的可想而知。 田氏头一次瞧见郑玉,只觉得这女娃长的很乖巧,没啥棱角。总之,就是叫人看着舒服。 林翠想起上回麦芽说,采菊花的事,她还惦记着,“麦芽,你到底啥时候去采菊花呀,我还等着尝尝菊花茶是啥滋味呢!” 说起这事,麦芽对田和菊还挺抱歉的,本来是答应带她采菊花的,可哥哥走了之后,家里活实在太多,她真没有时间去采菊花,“等这些泡菜腌好,咱们再去采,反正那菊花摆在野地里,也不会长腿跑了。” 二妞呵呵的笑道:“我还真想象不到,一片菊花逃跑的样子哩!” 众人都被她逗笑了。 黄氏忍着笑脸,凶她道:“你这丫头,又没正形,明年就要给人家了,还这副德行,你就不能让省点心!” 二妞不服气的冲她吐舌头,“你就知道让我省心,大哥到现在也没定亲呢,你咋不操心他哩,整天就把嘴搁在我身上,我都快被你给讲烂了哩!” 二妞讲话的确糙,黄氏被她弄的打也不是,气也不是,“我咋不操心你大哥,给他讲了好几个,可人家就是不满意,你说我能有啥办法?你俩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非把你老娘逼死才快活!” 田氏说道:“你别说你家黄大全,我家冬生不也一样,我一提给他定亲的事,他就躲,说什么家里才刚刚好些,不急着定亲,你说,我哪能不急呢!” 这里面唯有林氏跟李氏不急,林虎年纪还小,操心这事还早呢。至于李元青,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几个婆娘讨论起孩子来,就没完没了,不光说孩子,还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讲,难怪人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点都不假。 她们说她们的,几个女娃子躲在一边说悄悄话。 今年过中秋,按例二妞的夫家,要接她去过节,所以今年二妞没在家过节了。 麦芽问她去了,感觉如何?跟王大庆处的咋样,二妞直摇头,“他太闷了,半天打不出一个屁,跟我在一块也不爱讲话,基本都是我在说,他在听。” 林翠笑道:“那还不好,要是你们俩人都爱讲话,还不晓得听谁的好呢,就你这性子,跟他吵架也吵不上,这还不好吗?” 郑玉也同意,“是啊,两个人的性子最好是能互补,不然就像我爹跟我娘似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弄的家都不像家了,”郑玉在林家一住就是半拉月,说实话,林德寿真是脾气好,也够包容,不然搁在一般人身上,再亲的亲戚也没有住这么些天不走的。 麦芽听出郑玉话里的伤心,便试着问她家里的情况,想让讲出来,心里也许能好受。 郑玉重重的叹口气,“就那样呗,我是不想回去了。” 林翠接过话茬子,替郑玉鸣不平,“我那大姨父,就是个糊涂鬼,要不然能把自己闺女往火炕里推吗?他就不想想,两个年龄差距那样大的人,哪能在一块,这不是糟蹋人吗?” 二妞听了也生气的很,“要我说,郑玉,你干脆就跟他们说,你嫁人了,这样他们不就死心了吗?” 郑玉苦笑着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我嫁人?我嫁给谁去?我要是想随随便便把自己嫁了,就不会躲到现在,就算我现在把自己嫁了出去,也难保他们不会来闹,这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 二妞刚才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叫黄氏听见了,要不是碍于手上都是辣椒面,她真想给她两个爆栗。 麦芽暗想,郑玉还真是个好姑娘,只是可惜了,有这样一对父母,“其实现在最麻烦的,就是那人手上的契约是吧?” 郑玉点点头,“是哩,他总拿着那东西来威胁我们,我又不想嫁给他,你说,我要是不躲,又能有什么办法?” 麦芽道:“可你也不能躲一辈子啊,还是得想办法,把他手上的文书弄回来,这样才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你说是不?” 这个道理,郑玉当然清楚,可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林翠瞧见她们脸上都阴沉沉的,打岔道:“行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炕里跳,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到那时候再说吧!” 二妞也道:“就是,还不到山穷水尽那一步,别那么悲观!” 麦芽戏谑她道:“哟,你还学会讲成语啦?看不出来嘛!” 二妞不好意思的抓抓自己的长辫子,“我有时听他们在背诗,顺便就记住几句了,还不错吧!” 林翠呵呵的笑道:“当然不错,你再学一些,说不定还能去考女状元呢!” 几个人边闹边干活,眼看着泡菜腌的差不多,麦芽便提议,带着郑玉她们去菜菊花,等教会了她们,以后她们自己就能去采。 田氏摆手让她们去玩,剩下的,有她们干就成。 几个女娃子洗了手,麦芽从厨房拿了两个菜篮子,一块往外面去了。 天边的夕阳,把一大块天空都染成了红色,漂亮的很。 路上,林翠问麦芽,林德寿他们三人是不是该回来了?麦芽算了算日子,去了有几天,具体情况她也不晓得,她又没去过河洛县,也不晓得他们谈的怎么样,不过,若是顺利的话,应该是快回来了。 田家门口的小溪沟,常年长着许多野草野花,有些连她们都不认得。小溪沟只有在夏季时,溪水才会漫上河沿,其他时候都是野草绿意盈盈的景像,风景很美。 几个女娃一直从田家门口,边讲边笑着往小溪边去了。 走到半道,二妞哎了一声,指着河边岸道:“你们瞧那边的是谁?” 二妞嗓门本就大,她一吆喝,大家都寻声看去,原来小溪对岸走过两个男娃,一个是福婶家的儿子,孙良树,另外一个人,是跟他八杆子打不着的宏宝。就是宏桂芹的大哥,宏有成的大儿子。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着实叫人纳闷。 林翠拽了二妞一下,“别乱嚷嚷,咱们走咱们的,你管人家是谁干嘛!” “哦,”二妞话讲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只怕叫对面的人都听见了。小溪沟只是条小溪,水面本就不宽。 早在二妞出声的时候,孙良树就注意到她们了,“咦,你们在这儿干啥呢!”孙良树是个被过度保护,暂时还没发育全面的男娃,看着人高马大,可脑子却简单的很,他看见对面一下站了那么多女娃子,只知道很高兴。 二妞没好气的啐他一口,“你管我们要干嘛,倒是你,咋舍得从你娘怀里跑出来了?” 孙良树脸红了,支吾着道:“我……我陪宏宝出来玩呢!” 这里只有麦芽认得宏宝,打从第一眼瞧见这个男人的时候,麦芽就知道他心地不纯,不是个老实人,可人家也没犯着她,她不好把话说喜欢或是讨厌,只是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她不认得宏宝,可宏宝却认得她,他跟孙良树找了个水浅的地方,跨到对岸,笑嘻嘻的对着麦芽道:“田家妹子,我们之前见过的,你该不会把我忘了吧?” 他这话一讲出来,就能听出他是个举止轻浮的人,哪有一见女娃面就说这些话的。麦芽当即把脸拉了下去,“不好意思,我还真是不记得了,请问你哪位?” 宏宝原本是满心欢喜的,一下子见到这么女娃子,他怎能不青春萌动,可再一听麦芽这话,一点都没给他面子,他只得干笑几声,岔开话题,“天都快黑了,你们几个这是要去哪?” 二妞跟麦芽都不会给他好脸色,郑玉压根就不会吱声,林翠觉得她俩讲话太冲,忙接过话道:“我们不去哪,就在这小溪沟边上转转,采些野花回去。” ☆、第90章 脸红了 宏宝见终于有人理他了,忙展开笑脸,笑眯眯的对着林翠深鞠躬道:“我叫宏宝,家住在县城,不知姑娘贵姓?” 林翠第一次被人这么文绉绉的问话,一时不知所措,红着脸回道:“你……你好,我叫林翠,就是这个村子里的。” 二妞看不过林翠对他这样客气,忙把林翠扯到自己身后,对着宏宝,又是瞪眼睛,又是竖鼻子的,“她叫什么名字,跟你有什么关系,既然你是宏家的人,好端端的跑我们村来干嘛?” 孙良树一直没机会吭声,他其实很讨厌二妞趾高气扬的模样。今儿是宏家人到谢家来望门楼子,也就是宏桂芹跟谢文远定亲了。也不晓得是怎么了,宏家没叫其他亲戚,光是他们一家子,带上家里的长辈,跟到谢家来了,所以宏宝才会出现在这。而本身,宏宝也是个坐不住的人,这不,刚刚寻到机会跑到外面,想出来透透气,碰上在门口没事干的孙良树,想利用孙良树带他上山抓兔子玩的,才走到小溪沟边上,就碰上这几个小女娃。 宏宝想保持他好脾气的形像,所以不会跟二妞一般见识,只对林翠笑道:“我妹妹今儿跟谢家儿子定亲,我陪着一块来的,过会我们就要回家了。” 林翠也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她转个眼看向麦芽,在瞅见她没什么反应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麦芽的确是没什么反应,完全是无关之事,“我们快走吧,再聊下去天真要黑了。” 麦芽带头走的,二妞跟郑玉自然也不愿跟那两个人比废话,只有林翠走了几步之后,停下步子,回头看了宏宝一眼。 说实话,宏宝长的不算丑,他的身形比冬生清瘦一些,却比谢文远那副弱书生的模样强些,如果宏宝不眯起眼睛看人,不把他猥琐的表情露出来,他还是算能看的过去,而且他身上有股子生意人的气质,比他爹宏有成好一些。 总体为说,宏宝还算看的过去。 林翠回头的时候,正巧撞上宏宝的眼睛,宏宝在粉脂里打滚久了,在县城算得上风流公子一角,他见林翠看过来,便冲她微微一笑。 麦芽走着走着,发现林翠心神恍惚,不得不提醒她,“宏宝可不是什么好鸟,你可千万不能对他动了心思。” 二妞也道:“就是嘛,连冬生哥都比他长的好看,我看你啊,不如跟麦芽他哥处处,说不定还能相处出感情来,以后也不用嫁的远,就在家门口,多好!” 林翠打了她一下,“你胡说什么呢,净乱讲话!” 麦芽知道林翠对哥哥没有心思,要不然早表现出来了,总归是没有缘分,“不管你相上谁了,可最好别是宏宝,他那人不老实,也不可靠,而且他爹那股子难缠劲,你们之前也不瞧见了,这样的人家,咱还是少沾为妙。” 郑玉也赞同道:“就是啊,我看他刚才笑的那样,能叫人起鸡皮疙瘩,怪吓人的,不好,一点都不好。” 林翠叹了口气,忽然笑了,“瞧把你们紧张的,我不过是多看他几眼而已,给你们说的,好像我非他不嫁了似的,行了啊,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咱不是来采菊花的吗?” 麦芽也笑道:“对,咱采菊花去。” 她们走到的这片野草地,菊花并不是白色的,而是成片的黄色,是小黄菊。 麦芽跟她们讲了要怎么摘菊花,要连着底下的根茎摘下一些,根茎也不能摘多。 几个人玩玩闹闹,一直到太阳快落山时,才往家回。 说笑间回到田家门口,却瞧见院里多了几个人,定眼一瞧,原来是冬生他们回来了。 麦芽迎上去,“哥,你们回来啦!”几天不见,哥哥跟元青都晒黑了不少,脸上的笑容却一点不少。 黄氏跟林氏忙完,都回去了,院里只剩下李氏跟田氏坐着跟他俩讲话。 林翠一见她娘回去了,便对麦芽道:“那我也回去了,明儿再找你摘菊花。” 麦芽拉着她,“哎呀,走什么,郑玉还没吃过我做的菜呢,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晚上你们就在我家吃饭,等吃完了,再回去。” 二妞自然是高兴的,不等林翠反对,就答应下来。 冬生跟李元青都是第一次见到郑玉,李元青只笑着对她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冬生也对郑玉笑了笑,招呼她们坐,见着家里这么多女娃,两人难免拘谨的很。 既然来了这么些人,而且这会时间也不早了,麦芽干脆把炭炉搬到院子里,准备做烧烤。 二妞对麦芽做的烧烤可是垂涎已久,这会一听今晚又能吃上烧烤,直呼留下吃晚饭是对的。 反正人手多,麦芽便带着她们一块做,家家里有现成的猪肉,她切了嫩的下来,用酱油醋跟盐,腌制。 田氏打理了几条鱼,准备晚上烧烧吃的,麦芽一瞧是几条一拃长的鲫鱼,正好也一并腌了,做烤鱼吃。光是这些材料,根本不够吃。麦芽又去摘了些青椒,到屋后去掰了些玉米,这都是后来,她撒了几棵玉米种子,没想到,还真长出苗,这会才结了玉米,只不过玉米结的很小,不大。 韭菜也是可以的,就是串起来太麻烦,要是有专门卖鸡翅膀的就好了,还有鱿鱼,想起来就要流口水,可这些东西,这里不可能会有,只能就地取材,那豆腐干子倒是可以。 为了准备材料,麦芽足足在家翻了半个时辰,总算把材料都找齐了,竹签子是哥哥闲暇时削好的,麦芽清洗之后,放在太阳底下暴晒,现在就省了好些事。 串竹签这种事,二妞跟林翠都干过,唯独郑玉是新手,不过这串竹签也不是什么难事,随便看看就会了。 她们几个坐着串东西,麦芽就得把调料准备好,这孜然粉跟花椒粉,是必不可少,这东西用的人少,也没有现成的粉,只能自己回来用小磨,磨碎了再用。 冬生看妹妹忙前忙后,想帮她来着,麦芽直呼不用,他俩跑了几天,肯定很累,便让他俩各自去休息了,等吃晚饭的时候再叫他们,另外,还得跟她说说,买树种的事怎么样了。 李元青好几天没回家了,便跟李氏一同回去了,田氏本来想留她吃晚饭,可李氏忙了一天,腰疼腿也疼,再说,家里也有剩饭,剩菜,回去热热就行。 几个女娃在院里忙活开了,田氏也不搀和,去厨房也把中午吃的饭放在大锅里热着,光吃烧烤也吃不饱肚子啊! 林虎的鼻子的确灵,他大概是闻到孜然粉的香味,寻着味道就跑来了,“你们真坏,吃烧烤也不叫上我,是想偷吃哩!” 林翠笑道:“不叫你,你不也来了吗?你那鼻子是狗鼻子吧,咋这样灵呢!” 林虎嘿嘿的直乐呵,“我这鼻子就算不是狗鼻子,那也差不多了,麦芽姐,我帮你烤吧?”林虎说着话,就要伸手去拿串好的肉串。 麦芽道:“行,你只要注意些,别烫到手,也别烤糊了,经常翻个身,另外还得多刷几遍油,烤的兹兹冒烟才好吃。” 林虎聪明的很,特别对于吃这种事,一点就通。当下就拿着几串猪肉,放在铁架子上烘烤。 那冷肉一遇上高温,立刻冒出一股子烟。麦芽手把手的教他,啥时候该刷油了,啥时候该翻身,啥时候把肉搁到旁边冷一下,最后撒上调料。除了烤鱼,其他几样东西烤起来都很简单。 二妞受不住诱惑,刚一串完,就跑过来,可林虎烤的东西都进了他自己的肚子,哪里是给别人帮忙,分明就是捷足先登。二妞不服气,也拿了串,自己来烤。 结果,到最后,她们几个各烤各的,谁也不愿意烤完了给别人吃。 烤猪肉虽然没有羊肉味道重,但在没有羊肉的条件下,加外猪肉串的外面刷了一层孜然跟花椒粉,出来的味道也不比羊肉差,自己做的又放心又干净,不用担心是死肉。 昨儿林大姑又给了些莲藕,切成片之后,串起来,再放到火上烤,生脆的很。 林虎烤的最带劲,灰都抹到脸上,再经过油烟一熏,整个成了黑脸包公,滑稽死了,惹的其他几个人肚子都笑疼了。 他们在院子里这样吵,冬生哪里还睡得着,他站到院子里看他们玩闹。麦芽把烤好一盘子东西拿给他,“哥,你要再不出来,东西就让他们吃完了哩!” 林翠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把自己手上刚烤好的那份,也给了他,“冬生哥,你可不要嫌我们吵哦,咱们这些人里,就属二妞嗓门大,也是她吃的最多!” 二妞正在啃玉米,听到林翠讲她坏话,不高兴了,“你还说我呢,你尽挑烤鱼吃,我拢共也没吃几条!” 郑玉被她们吵闹的氛围感染了,也跟着她们一起闹哄。 二妞突然瞧见她手里还拿着串烤鱼,赶忙嚷嚷道:“郑玉,你手里那条赶快送冬生哪,他还没尝过烤鱼呢!” “啊?我……”郑玉突然被她点名,小脸一下就红了,垂着眼睛,谁也不敢看。 二妞见她不动,出其不意的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哎呀,你脸红什么,我们跟冬生都是从小玩到大的,那有啥不好意思!” 哪知,二妞手劲大了点,加上郑玉身板又瘦小,这一推,尽把郑玉推出去老大一截,冬生正好也站的不远,这下子,她直接撞到冬生跟前去了。 冬生出于条件反射,扶了她一把。郑玉也跟触了电似的,猛的退开。 麦芽心道;二妞这臭丫头,尽捣乱,见哥哥跟郑玉都很尴尬,她赶忙扶着郑玉,问她有没有碰着。郑玉红着脸摇摇头,透过眼角的余光,还看了冬生一眼。 冬生也没好到哪里去,第一次跟除了妹妹之外的女娃子接触,他也慌的手足无措。 二妞心知闯了祸,吐了吐舌头,转到一边啃她的玉米去了。 林翠瞪的二妞一眼,笑着把话题岔开了。唯有林虎,不知不觉,乘他们闹腾的时候,他只顾埋头苦干。 散场的时候,麦芽本想让哥哥送他们的,林翠直说不用,加上林虎,她们一块有四个人呢,一会儿就到家了,哪里还要送。 等瞧着他们走远之后,麦芽一转身,瞧见哥哥也盯着林虎他们走的方向。 不过,冬生反应很快,感觉妹妹在看着自己,忙转身进屋去了。 摆在院子里烧烤的东西,都吃的差不多了。好在,她事先藏了些,乘着炭火没灭,麦芽把剩下的东西也都给烤了。田氏把晚饭早都热好了,烧烤果真填不饱肚子,麦芽只吃了三层饱。 三个人吃过晚饭,顾不上洗漱,便一起到李家去了,麦芽把烤的东西也带上,还有小黑也跟他们一块去了。 因为两家住的近,加上李家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门,所以一般都不敲门,直接拉开阑珊进去就成。 冬生打头打在前面,小黑就跟在他身后,一人一狗,拉开门就钻了进去,倒把正在院里洗澡的李元青吓了一跳。 冬生反应过来之后,赶忙拦住妹妹,“妹,你快背过身去,等下再进来!” 瞧她紧张的样,不用说,麦芽也猜出李元青在干啥,于是便跟田氏两个等在外面,直等到李元青穿好了衣服,她们才进去。 李元青把他们让进堂屋,又去给他们泡了些茶水,李氏本来坐在里屋,准备睡觉了,听见他们来,就披了衣服,也来了堂屋。 几个人坐下,冬生把去买树种的事讲了。 原来,赵顺回去的时候,有心把梨树种的事跟家里亲戚都讲明了,他寻思着,这或许真是个发财的路,就在田沟边下了不少的梨子。 依照目前的技术,他们不会做嫁接,只能采用最简单的下梨种的方法。 树种出的慢,好在,他种的较早,现在已经冒出头,只要冬天的时候把保暖工作做好,到明年起了栽也是可以的。 田氏关心梨树种的价格,“他们打算卖多少钱一棵?咱这荒坡这么多,需要的树种可不少呢!” 自然是不少,加上林家跟黄家,总共四家人要种,就算树种价不贵,可他们临时下的树种也不一定够四家人分的。 冬生道:“我是问了他们关于价格的问题,可因为从来没卖过,也不晓得具体定个什么价,要是真的去买,就照别的果树种的价给他们就成,他们也是试着下的树种,肯定是不够的,要是咱们把他们的树种都买了,他们明年还可以再下种。” 这两个问题,麦芽都想过,“咱先买一部分,四家分着种,等树种成活了,咱们再买也不迟,总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还是得慢慢来。” 李氏也是这样想的,“一下子买那么些,我们也忙不过来,还得请人栽树,虽说只是种树,可里面学问也多的很,我看麦芽说的在理。” 李元青也是这个意思,“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儿我跟林叔说一声,我们回来的路上也简单商量了下,他也是这个意思,毕竟承包荒坡的事,我们还是头一次干,弄多了,心里也没底。”岂止是没底,是一点底都没有。没有田地,只能种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件事就算定下了,等明年一开春,先在坡地上把坑挖好,等树种一来,就能直接种了。 麦芽还想到一点,他们两家周围也有不少荒地,要是不利用起来,简直是种浪费,周围的地要是开垦出来,种些豆子或是山芋,就算种玉米也行。到时候就能喂更多的猪,更多的牲口,还怕将来的日子过不好吗? 她把这想法跟他们说了,当然是好点子,除了要多累些,多辛苦些之外,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秋天过的很快,一眨眼,叶落草黄,气温一阵低过一阵,到了夜里不盖厚被子,都不成了。 野地里的菊花,开的漫山遍野,麦芽带着二妞她们,经常去采菊花,除了泡菜喝之外,还能做成菊花枕头。麦芽瞧着菊花枕,难免不想到荞麦枕,可惜这里除了稻子之外,就只有大麦,用大麦做的枕头也很软,枕着舒服。 于是,每到下雨天,几个女娃就凑到麦芽家,盘腿做到她的炕上,边聊天,边做针线活。 田家的棉花也已经收完,看着天气越来越冷,田氏就琢磨着把棉花弹成被子。李氏听说她要弹棉花,也嚷着要跟她一块去,她家被子也不能盖了,今年棉花价不高,索性一斤都不卖,自己家留着弹被子,做棉袄。 因着天气转凉,卤菜买回去,也不中吃,卤汤一凉也,就容易变稠。所以,麦芽跟几个家分销人商议了下,既然不好作,干脆就停了。 不过,这卤肉停了,其他吃食却也不用,比如这绿豆芽跟黄豆芽。冬天的时候,烧个炉子,随便什么荤菜,搁些豆芽进去烫烫吃,那滋味也美的很。 臭豆腐就更不用停,弄点油炸炸,再拌点辣椒酱,乘着热首劲,吃的浑身冒汗,那才叫一个爽。 除此之外,就是泡菜跟烧锅子。麦芽本来是想卖来着,把大锅烧好的牛肉跟佐料一起用碗装着,论碗卖,买回家只要在炉子上化开,放些青菜跟豆腐进去,一家人围坐一起,吃一锅菜,想来应该也好卖。 可田氏却担心,牛肉那样贵,哪个能天天吃上牛肉。麦芽干脆又想了一招,用牛杂碎跟猪下水,也一样能烧成辣锅子,价钱也便宜,成本还低,但烧出来的味道不比正块的牛肉差。 不做卤肉了,可灶上的卤汤却不能凉,得一直让保持低温,隔上几天还得加热一回,才能保证老卤汤的香醇。田家人轻松多了,田氏除了喂喂牲口之外,其他的也没什么事,冬生闲着便去补黄鳝笼,准备明年再多下一些。 李元青则整天忙着做木匠活,话说,他的木工活越做越好了,不少外村人,都跑来专门找他做嫁妆。所以,他最近真的很忙,连到田家来,也是看上几眼,就匆匆走了。 这一日,田氏把弹棉被剩下的棉花,都留了下来,麦芽便想着给家人做几件棉袄,棉裤,棉鞋也得做,冷从脚底来,反正她是怕冷的很,既然做了就干脆都做。李元青有李氏帮他做,之前李氏都打过招呼了。本来李氏也要帮她做的,可是麦芽想学学,总不能一直不会吧? 二妞她是指望不上,好在林翠跟郑玉都会做鞋,郑玉手比林翠还巧,话又说回来,郑玉跟家里人彻底闹翻了,她是不敢回去的,她爹因为上一次来闹,被林德寿赶走了,之后就再也不敢来了。如今天郑玉都快成了林家人。 几个女娃做在炕头上,中间摘着张小矮桌,上面摆着针些头啥的,还有几个鞋样。 鞋样都是一早剪好的,谁家要用,借来照着剪一下就成。她们纳的都是千层底的鞋,鞋底是用旧布,一层一层用浆糊沾上的,一块布,抹一遍浆糊,等晒干了之后,剪成鞋样,再用白色棉布包一层,就成了最初的鞋底。用来纳鞋底的线,也是不同的,得用几根棉线搓成一条粗线,穿针的那头要用细线搓好,否则你穿不过针眼。 之后就是纳鞋底子,这得考验耐心,像二妞这性子,纳不了几行就急的跟身上钻进蚂蚁跳蚤似的。 麦芽之前不会,现在就得跟着郑玉一步一步学。 郑玉声音小小的,好听极了,“你看,要像这样,先用锥子在要下针的地方扎一个洞,再用针纳,这样才能纳的动,不然你就是使上吃奶的劲,也没用!” 麦芽学的快,干的也快,郑玉只教一遍,她就看懂了,纳起鞋底子来,针线如飞,连二妞都看愣了。 外面秋雨绵绵,山区就是雨多,加上寒露已过,再过几天就是霜降,到时候天气还要再冷一些。 远处连片的山脉,都被雾气隐到暗处,不见真容,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颇有点诗情画意的境界。 麦芽发觉郑玉最近话多了起来,而且每回来到她家,只要听见院里有动静,就有些心不在焉。林翠跟她也差不多,有时纳着鞋底,一不小心,就戳到手上去了,疼的直叫唤。这一切,都让麦芽看在眼里,她又哪里看不出这两个人各怀了心思,只是时机不对,她也不好点破。 田家厨房里,炖着猪大肠,是用新鲜的猪大肠,加了好些干红椒,炖制入味,做成的辣猪肠。已经炖了一个上午,这会已经入味,就是还不太烂。现在天气凉爽,烧好的猪肠放上几天也不会坏,而且最近天气湿润,多吃些辣椒,发发汗,对身体有好处。 几个女娃做针线做了有一会,二妞揉着鼻子,闻见辣猪肠的香气,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可怜巴巴的对麦芽道:“我饿了,你家有啥吃的没?”她这是明知故问,分明是闻到辣猪肠的香味,才引出了肚里的馋虫。 林翠也伸了个懒腰,“别说她了,连我闻到辣猪肠的味道,都忍不住肚子咕咕叫,我也饿了。” 在来林翠家住以前,郑玉从没想到,猪大肠那么恶心的东西,也能做成菜吃。虽然她也闻见辣猪肠的香味,但一想到猪大肠的用途,她还是直摇头,“要我说,你们也太馋了,居然也猪大肠也敢吃,那东西多恶心,反正我是不吃的,要吃你们吃!” 二妞嘿嘿的笑道:“你现在说不吃,要是真摆到你眼前,我就不信你不吃!” 麦芽瞧她们都对厨房里的辣猪肠垂涎不已经,便笑道:“行了,我现在就去盛一些出来,再弄个小锅子,配些烫菜,喂饱你们肚里的馋虫!”她起身下了炕,奔着厨房去了。 “麦芽,我帮你,”二妞耐不住性子,急着要自己动手。 两人一块进了厨房,麦芽先去瞧了锅洞里的剩余的火星子,把灶洞口清理干净,防止火星子跑到外面。然后才去拿了个小瓦盆,掀开大锅盖,盛了半盆子炖的油光泛泡的猪肠。 二妞伸过头,“这味儿好香哩,你用的啥香料,我怎么没有瞧见?”这味一闻就是加了不少的大料,可她瞧着汤汁里却十分清爽,不见花椒,八角这些东西。 麦芽用锅铲捞起一个布包,对她道:“因为我烧的猪肠,是等爆炒过后,要炖制的时候,才放上炒香的大料,用这个布包装着,这样就不会不小心把大料吃进嘴里,跟我做卤菜是一个理,这叫只闻肉香,不见肉块,就是这个理了。” 眼看二妞口水真快流了出来,麦芽真怕她把整锅的大肠污染了,忙打发她去捞些黄豆芽,还有豆腐,海带也行,青菜自然是少不了的。菜园里的香菜跟菠菜还没长成,大约要再过一个多月才能烫锅子吃。不过,烫小白菜也是一样的。 盛出来的辣肠,还要加些熬好的骨头汤,麦芽怕味儿不够,又添了一小勺,油辣椒。本身这锅里的汤汁就十分浓稠,这会用骨头汤稀释了,味道正正好。最后撒了些香头,这锅子就算成了。 二妞动作很快,麦芽刚把锅子准备好,她就已经将要烫锅子的配菜都端到里屋去了。还跟林翠一块,把炭炉子端到外面,夹了几块木炭,把炭炉子点上。 等她把锅子放到炭炉上时,二妞都去厨房把碗筷都拿来了。 郑玉笑她,“只有跟吃沾边的事,你才能这样麻溜!” 二妞也不跟她半跟,搬了个小凳子,守到炭炉边上,就等着锅里的汤煮开。那骨头汤是凉的,所以煮开还需要时间。 她们现在用的炭炉,是后来冬生去县城里买的,专业炭炉,比一般只能暖脚的炭炉子高,外屋是用一种特殊制成的黏土糊的,坐在边上,既可以烤火,又不会烫上。上面搁一个铁网,就能放锅,在上面煮锅子吃。二妞直呼这炉子太可爱了,改明她也要叫她爹去买一个。可就怕她娘现在没功夫理她,明年二妞就要嫁人了,好些个嫁妆都要准备,当是棉被就得准备好几床,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 一说起嫁人,二妞就不大高兴,也唯有她这样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才对成亲这种事,淡然处之。不然她现在一定要躲在家里,绣她的鸳鸯对枕呢! 二妞不想提,她们就都装作不知,自动忽略,等她以后嫁了人,这般逍遥快活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炭炉上的锅子很快就冒着咕嘟咕嘟的确热气,二妞心急,上去就揭盖子,烫的她差点就把盖子扔了。 麦芽责怪道:“你还真是猴急,要是烫着手,看你疼不!”她用抹布包着盖子,把盖子掀开。一股浓郁的肉香,以及大肠特有的味道,加上大料融合在一起的香味,一同扑面而来。 林翠也搬了凳子坐过来,把嫩豆腐往锅里夹,笑道:“她整个就是饿死鬼投胎,肚子就是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 麦芽招呼郑玉也过来吃,郑玉闻这味的确很香,可一想到锅里煮的是大肠,还是猛攻摇头。麦芽对她道:“你不吃猪大肠,可以吃豆腐跟海带,这些东西烫熟了也好吃。” 郑玉最终还是经不住诱惑,跟她们坐到了一起。黄豆芽最先汤熟,林翠便夹了些豆芽给她,让她先尝尝味。 二妞早忍不住伸筷子,夹了好些猪大肠搁进碗里。那豆腐跟黄豆芽也不放过,海带就更逃不出她的手,只有青菜她不夹。惹的林翠直笑她上辈子肯定是头牛,因为上辈子草吃多了,所以这辈子就只抱着肉吃。 热乎乎的锅子,人多吃着才热闹,吃了没多会,发一身汗,早把阴雨天带来的烦燥心情给抛开了。 田氏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就闻到香味,掀开帘子一看才晓得,原来是几个丫头在煮东西吃。 林翠跟郑玉都怪不好意思的,赶忙招呼田氏也进来吃些。田氏笑着摆手,她家就是做锅子的,哪里还会吃的少。 郑玉刚开始还不敢夹猪大肠,在二妞硬几块给她之后,她也吃出味了,麦芽告诉她,这猪肠子要是在再炖上半个时辰,那才叫好吃呢,现在还没有完全面进味,差一分火候,就差一分味道。 林翠吃了些猪大肠,便专攻豆腐跟黄豆芽,那豆腐烫了许久,吸进汤汁的香味,味儿比猪大肠还要好吃,她直呼二妞不会吃,不晓得啥才叫真正的美味。 郑玉不愧是她表姐,两人吃到一块去了,结果肉都让二妞一个人吃了,她们两加上麦芽专吃素菜,直到把整锅菜吃了个底朝天,才罢休。 “哎哟,我这肚子撑的动不了哩,”二妞吃撑到了,肚子胀的很,惹的她直叫唤。最后干脆,脱了鞋,躺到炕上休息去了。 林翠埋怨她,这会又变成猪了,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是猪是什么?二妞却觉得冤枉的很,谁叫麦芽做的东西这样好吃呢,她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嘛,这下不光填了肚子,连晚饭都省了。 郑玉觉得过意不去,便抢着帮麦芽收碗,又抢着去刷碗,林翠也拿了扫把,把她们弄脏的地面,扫干净,灭了炭盆也端到院子里,还得把窗子打开透透气,不然气味太重了。 郑玉坚持要洗碗,麦芽也不好再争,要是太客气,倒显得对她见外。 冬生从外面回来,手里抱了一棵顶上打着小花蕾的植物,他记得妹妹有一次在县城看过人家种的这种花,当时喜欢的不得了,回来的路上还念叨。 他刚刚路过小溪沟的时候,正好就瞧见这棵东西长在溪边的石头缝里,正打着小花苞。他便拔了,想送给妹妹。所以一进院子,听见厨房有动静,就一头扎了进去,满脸欣喜的道:“芽,你看我从外面找到啥了?”依着冬生往常的性子,断不会露出这般狂喜的模样。可他以为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家里肯定不会有别人了。再说,这花的确香的很,他抱着的时候还能闻到淡雅的沁香,好闻极了。 郑玉本来就在专心洗碗,被他这猛的一叫唤,差点就让碗脱手,摔到地上了。当她回过头,迎上田冬生灿如朝阳的笑容时,莫名的乱了心绪。 冬生下一刻才看清厨房里站的不是妹妹,急忙跟她道歉:“呃,对不起,我以为是麦芽在厨房呢!”一说完,转个身就跑了。 麦芽听见哥哥叫她的名字,从堂屋走出来,跟正要往回走的冬生,差点撞了个满怀。 “哥,你这是咋了,脸咋红成这样?” 冬生把手里用水草叶包着的花,递给她,也不敢看妹妹,只道:“没啥,我刚才在河边找到这个,你拿着养吧!”转个身,他又跑出大门,看方向,应该是朝李元青家去了。 郑玉已经把碗洗好了,从厨房走出来,看了看麦芽手里的花,又望了眼田冬生消失的方向,苦笑着道:“他刚刚到厨房找你,却看见我在里面,怕是吓到了。” 麦芽了然的笑笑,拍了下她的手,道:“我哥哥又不是小猫小狗,你也不是毒蛇猛兽,她怕你作啥,说不定他是害羞呢!” 郑玉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怎么可能,他干嘛要害羞?” 麦芽摇了摇头,“那得要问他自己,我哥哥这个人,心眼好,人也好,就是对这情字避如蛇蝎,倒不是他哪里出了问题,可能是他只是一时没想通而已,等他想通了,你再问他,说不定就能找到答案哩!” 对于郑玉,除了家庭麻烦些之外,本身是没的挑,是个好女娃,相处这么久了,麦芽对她多少也了解一些。但是,最关键的,不是她觉得怎么样,是人家两个人,彼此觉得怎么样。麦芽想着,适当的时候,她得试探哥哥,免得他错过眼前这么好的姻缘。 自打过了中秋,榆树村在这段期间内,都过的格外安静惬意,连婚丧嫁娶都没有,整个村子安静的很。直到,那一日,村里突然响起了锣鼓声,以及哭哭啼啼的声音。 秋日的上午,麦芽正在自家院里,将新买来的被面被里,清洗过一遍水,之后,再套到弹好的棉被上,就听见村里隐约有锣鼓声传来。田氏刚赶了鸭子到屋后的河塘,从侧门进屋之后,瞧见麦芽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以为她不晓得,便对她道:“谢家今天嫁女儿,自然得哭一哭,你也去瞧瞧热闹吧!” 麦芽笑着摇摇头,“不就是成亲吗?那有啥好看的,我不去!”谢家有两个女儿,不晓得嫁的是哪一个,先前一点动静都没听到,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送走了。 麦芽是不想去的,她一向不喜欢凑热闹。可哪里想到,二妞会专程跑来找她一起去看,她明年也要成亲了,自然是想提前感受一下那种气氛,再说了,榆树村难得有喜事,就算不为谢家捧场,也该看在都是同龄女娃的份上,去送一送。 从二妞嘴里,麦芽才得知,原来今天送走的,是谢家的大女儿谢红秀,跟她娘一样的嘴刁,听说要嫁的,是县衙的捕头,亲事早都定下了,本来是打算过了年再娶回去,可那家人等着传宗接代,等不得。 ☆、第91章 你想干啥? 既然亲事定下,夫家催着要娶亲,娘家不放人也不行,除非想得罪亲家,这不,谢家哪敢真的得罪县衙的捕头,这才匆忙把亲事办了。 麦芽被二妞拖着,一块去了最热闹的地方。榆树村难得有喜事,村里的老老少少都跑来凑热闹,把谢家门前,围的满满当当。 二妞拉着麦芽,一路挤到前面,林翠跟林虎也在,唯独不见郑玉。麦芽正想问呢,就被对面的喧闹声吸引了过去。她顺眼望去,原来谢家门口现在正乱成一团。 谢婆子哭的死去活来,拽着身穿新娘服,头上蒙着盖头之人的衣服,看样子,那人应该就是谢红秀。 而谢家的小女儿谢红玉也在,她哭的泪流满面,死命想拉扯她娘,可惜她身子弱,拉不动。谢文远就站在她们后面,旁边还有好些个人,连宏桂芹也在其中,他们都只站着,却没人上去帮谢红玉一把。 在谢家门口,还摆着一个四抬轿子,上面披着红挂,最顶上还栓了个红绣球,除些之外,就属站在轿边的新郎倌只打眼。 真不愧是做捕快的,身强体壮,面黑如炭,那一双眼睛,大如铜铃,要是瞪起贼人来,准能把人吓个半死。整个就一红脸关羽的版型,就连成亲这种大喜日子,他也愣是一点笑容没有。叫人实难想像,碰上谢红秀那火爆性子,这两人以后咋相咋相处呢? 谢婆子越哭声哭越大,谢红玉拉到最后都快没力气了。 叫人看的直纳闷,麦芽小声问二妞,“你们咋不去帮忙呢?这要是闹下去,到晚他们也走不了啊!” 二妞像看傻瓜似的瞪她一眼,“说啥胡话呢,哭嫁哭嫁,不哭咋叫嫁人呢,女方家越是哭的狠,说明女娃越是宝贵,不然要叫男方家慢待了,而且这哭嫁的时辰也有讲究,至少得哭上半个时辰才好,现在离半个时辰还差些时候,我看谢婆子还得再哭一阵。” 麦芽没想到哭嫁还有这样一说,天哪!要是哭上半个时辰,那还不得把嗓子哭哑了,这还叫什么喜事呀! 林翠不以为然,“成亲都得这样哭,我听人说,还有那娘家人,直把嗓子哭哑了的,跟她们一比,谢婆子哭的也不算个啥。” 林虎一直对谢婆子不满,这会看她哭的死去活来,正高兴呢,“最好给把她哭哑了,叫她再不能跟人吵架!” “说什么呢,你一个小屁孩,讲话咋这样毒呢,”林翠听不过去,给了他一爆栗。 只是林虎讲的情况,终究不会出现,即使他们没听烦,那位新郎官大人,可听的不耐烦了,只听他大喝一声,声音有如雷鸣轰耳,震的很,“闭嘴!” 他这声音,平常都用来喝令歹人的,谢婆子平日哪听过,被他一吓,本来滚到嗓子边的哭喊,硬是卡在喉咙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憋的呼呼大喘气。谢红玉忙抱住她,给她抹后背,好让她顺过气来。 围观的人里,有不少老人,他们都对习俗之事,十分看重。哪有新姑爷当着娘家人的面,还没娶过门呢,就对丈母娘大声喝骂的,成何体统嘛! 谢文远看不过去,出来帮老娘说公道话,“哭嫁是我们这儿的习俗,妹夫纵使听的烦,也该将就一下,好多人在看呢!”他说的很小声,想让这位新姑爷看在人多的份上,顾忌一下面子。 谢家的这位姑爷,姓李,名武,这个地地道道的武夫,当初成年之后,就去了军营,随大将军打仗,后来也不晓得因为什么,被赶回来庄县,好在家里有那么点底子,便在县衙给他谋了个差事。这李武从小就爱耍枪弄棒,也跟着师傅学过几天拳脚,可拢共也没学上几天,就去从军了,现在这一身的暴躁脾气应该就是在军营里练出来的。不过,他会的,也就那几下,对付小偷小盗也够了。 可这李武有一点,最不喜欢像谢文远这种文人,不仅不喜欢,还讨厌的很,整天酸不拉吉的,要不是看在他是大舅子的份上,早一脚把人踹老远去了。这会,听他又得寸进尺,让他顾及面子,哼,他一个武夫,挣面子向来靠的是拳头,哪来那么多废言废语。当下,把双手往腰上一插,横道:“哭几声意思一下也就罢了,老哭作什么,还当我死了吗?新娘子既然出来了,就赶快上轿走吧,要是误了时辰进门,可是大大不吉!” 一旁的花脸媒婆,怕把事情闹大,赶忙上去两边哄。哄李武别生气,哄谢婆子也别哭了,李家那边规矩大的很,为了孩子以后着想,咱的这些礼数还是简化些吧! 李武都把话摆出去了,谢婆子还能说什么,只得无奈的叮嘱谢红秀几句,又在李武不耐烦的神情下,把谢红秀推上了花轿。 李武见人接到了,立马高喝一声,“起轿!” 谢文远还是头一次被人把话堵的这样死,要不是宏桂芹在后面拦着,他差点就想翻脸,哪有人娶亲是这样的,这跟土匪抢人有啥区别。 花媒婆指挥着人放鞭炮,随着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谢红秀的花轿被四个轿夫抬着,往村口去了。谢婆子忽然就不哭了,抹了把眼泪,面无表情的站在那,看着花轿远去。只有谢红玉,依旧哭的梨花带雨,眼巴巴的看着姐姐越走越远,虽说不过是嫁人而已,但在乡下人眼中看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就连姓氏也得加夫姓,岂是嫁个人这么简单的事。 麦芽小声对身边的二妞跟林翠道:“依着谢红秀的脾气,她跟李武怕是有的闹了,她咋就相中这么个人呢!”这两个人,除非谢红秀能把她不讲理的脾气收起来,否则将是家无宁日。 林翠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你们没来的时候,我站在这听他们讲,原来这谢老二当初是准备把谢红玉嫁给李武,谢红秀嫁给县衙的师爷彭仁,谢老二这是想在衙门里扎下根了,不然咋舍一下把两个女娃都送去铺路,只是单从外表看,李武比彭仁年轻,而且也没有家室,李武虽说年纪大一些,但家里的确没有妻室,这谢红秀娶回去,就是做妻的,可彭仁不一样,他有媳妇,所以再娶亲,只能是妾,本来嫁给李武的应该是谢红玉,可是谢红秀死活不愿意嫁给人做妾,没办法,谢老二才把两人的亲事给换了过来,由谢红秀嫁李武,把谢红玉送给人做妾。” 听了林翠讲的话,麦芽心里一阵压抑,再抬眼一瞧谢红玉站的位置,正好对上谢红玉的视线,她的确是在麦芽,可是,好像又不是在看她,只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东西。 谢家的花轿走了,围观的人一哄而散。谢老二一向抠门,一般来说,同一个村的乡亲,谁家有事,就算没有亲戚关系,不都得去捧个场嘛,然后在吃一顿酒席,图个热闹嘛!可这谢老二人缘也不好,加上又抠门,就是送了礼金去,他也不会管你饭,热脸贴冷屁股的事,谁会去干,傻呢! 麦芽正准备跟着林翠跟二妞一块走,就听见背后有人叫她。林虎反应快,回头冲着叫麦芽的人扮了个鬼脸,又被林翠打了一巴掌,示竟他不会多嘴。 这人不是谢文远还能有谁,他远远的看见麦芽也在站在人群里,情不自禁的就喊她了,完全是出于本能。 麦芽连头也没有回,她刚才还看见宏桂芹就在他旁边呢,这要是一回头,指不定还得闹出啥事来!所以,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二妞偷偷拐了她一下,贼笑道:“哎,你不想理他吗?” 麦芽冲她直翻白眼珠子,“我理他干嘛,又不是闲着没事做,我脑子也没病,这等麻烦,我才不去招呢!”这时,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 谢文远原本是没打算叫她,可这叫都叫了,岂有再装作不知的道理,于是,他甩开宏桂芹的手,便朝麦芽追了过来,宏桂芹气急败坏,跺了跺脚,也跟了过去。 麦芽听见后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靠近,心道坏了,麻烦事又来了。 在谢文远就要追上时,二妞步子一跨,挡住了他,眼神不善的盯住他道:“姓谢的,你乱叫什么,她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该上哪上哪去,别没事找事!” 谢文远看也不看她,也不拿她说的话当一回事,右脚一抬,就准备从她旁边绕过去。二妞哪里会放他走,他绕哪边,她就挡到哪边,谢文远眼看着麦芽走远了,心里气的很,怒吼道:“黄二妞,你到底想干啥?” 二妞不客气的推了他一把,“我倒是想问问,你想干啥!”她推的手劲大,让谢文远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好在,宏桂芹及时赶过来,扶住了她。宏桂芹脾气也不小,一见自己未来的夫婿受了欺负,那还了得,双手一插腰,气呼呼的瞪着二妞,“你这野丫头从哪跑出来的,连男人你都敢推,也不嫌害臊,有本事你再推一个试试,你推啊?”她把脑脯子一挺,一副誓死不休的模样。 林翠瞧见二妞又要跟人吵架,又折返回来,把她拖走,“行了吧你,跟他们这种人吵什么,有什么可吵的,赶快回家!” 宏桂芹一听她这话不对,她这哪里是劝架,“哎,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这种人,我咋啦,我告诉你,本姑娘好的很,倒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跟男人拉拉扯扯,这不是要坏门风吗!” 林翠见她把话说的这样难听,当下转过脸来,冷冷的道:“她再怎么着,也比你上赶着投怀送抱要来的强!”说完,她拉二妞便快步离开了。 “你……你站住!”宏桂芹气的要撵上去,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嘛! 谢文远看她一副泼辣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够了,你还有完没完,马上给我回去!” 宏桂芹那叫一个委屈,分明是她们欺人太甚,他不帮忙倒也罢了,咋还埋怨起她来了呢! 可面对谢文远忿忿往家去的背影时,她只得暂且把这口气咽下,等她跟谢文远成过亲,再慢慢整治他也不迟。 且说,二妞被林翠一路拽着往回走,等走到村中央的岔路口时,麦芽正站在那里等她们,田冬生也站在那,他是刚从地里回来,离老远看见妹妹站着,还以为有啥事,就跟着过来看看。 等林翠跟二妞快要走近时,麦芽猛的朝她俩使眼色。 二妞是直肠子,正要张嘴再把宏桂芹骂一顿,被林翠突然从后面捶了一拳,疼的她猛的回头质问她,“好端端的,你打我干嘛?不疼啊!” 林翠咬着银牙,对她道:“冬生哥也在呢,你别没大没小的,注意下你的形像成吗?” 林虎在一旁幸灾乐祸,“姐,她还没明白,你再打两拳,说不定她就反应过来啦!” 二妞哪有那样笨,不过,她听了林虎幸灾乐祸的话,反而贼贼的对他笑了,“林虎,大花找你。” “啊,大花?”林虎被像针扎了下,瞬间转回头,一看身后空空的,倒有几朵开在路边的小野花,哪有林大姑家,那只脏兮兮的大花。他顿时气的不行,怒冲冲的就要上去跟二妞打架。 两人你追我赶,在村口路上跑开了。 林翠看着二妞还是一副小娃的心态,又叹气,又摇头。 麦芽见没事了,便要跟她道别,她得先回家去了,还得做晌午饭呢! 林翠道:“那你先回去吧,等我空下来,再找你玩。” 冬生看了看林翠,欲言又止。麦芽瞧着哥哥的疑虑,便问林翠,“哎,今天咋没看见郑玉,她上哪去了?” 林翠直皱眉,“还能去哪,被我姨给接回家了呗!” 冬生一听,有些着急了,“她这是要回去成亲吗?” 林翠没有注意冬生的异常,只道他是关心妹妹的朋友,“也不是,就是那边的人让她回去一趟,成与不成,都得商量着来,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婚事倒是可以罢了,但是……”林翠说不下去了。 麦芽明白她后面没说完的话,麻烦一定不小。人家既然肯同意罢休,要是没条件,那是不可能的,郑玉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除了人之外,只能要钱,只怕这还不是小数目。 冬生只听见婚事可以罢休一句,这样他就放心了,不然那么好的女娃子,嫁给一个鳏夫,太冤枉了。 兄妹两没再问下去,跟林翠他们道了别之后,就往家去了。 路上,麦芽决定开门见山,“哥,你是不是喜欢郑玉?” 冬生就像突然从睡梦中被人叫醒,一时搞不清方向,差点撞上路边的大树。 麦芽没想到哥哥反应竟这样大,失声笑道:“哥,你这是干嘛呢,就算不是,也不用撞树啊!” 冬生揉着脑门子,头垂的低低的,支吾道:“我是一时没看清路,哪里要是撞树。” “哦,是吗?”麦芽把他仔细瞧了瞧,“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呢,我可告诉你,郑玉是个好姑娘,你要真的喜欢,就得乘早行动,要是给别人抢了先,到时候你连哭的机会都没了。” 他俩干脆站住了,反正这附近也没有人,再走段距离就能到家了,从这里也能看到村子里的景像,还能瞧见好多人家的大门。 冬生就愣愣的站在那,对于自己的感情,他还不是很明白,他只是觉得,看着郑玉的时候,有点紧张,还有小小的窃喜,看不见的时候,有些惦记,还会担心,这些感觉都是什么呢! 麦芽看哥哥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就知道哥哥还是没想明白,她叹息着摇摇头,决定帮哥哥一把,得问他几个问题就好,“哥,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不?” 冬生虽然不明白妹妹的意思,但也隐约觉得这些问题对他来说很重要,便点头答应了。 兄妹两个干脆就做到身边的大树下,脚边是从她家门前流过的小溪沟,溪边上有很多鹅卵石,层层叠叠的铺了一大片,溪流浅的地方就从鹅卵石下面穿过,映衬着远处的山影,景色美的醉人。 麦芽把要问的几个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缓声道:“你有没有时常会想起郑玉,比如,干活的时候,脑子里偶尔会出现她的影子?” 冬生仔细想了想妹妹问出的问题,先是点头,而后又是摇头,“是有想起过,但也就一两次而已,没有再多了。” 麦芽心道,哥哥这么纯情,难道要叫人家女娃主动不成,“那我在直接问你一个,哥,你想跟她过日子吗?以后要是天天都能看见她,还要跟她睡在一个炕上,你愿意不?” 她这问题的确尖锐了些,却是单刀直入,直奔主题。要是哥哥不喜欢她,自然是很排斥跟她天天相对,甚至是同榻而眠。不过,两个人在一起,是要慢慢相处的,很多时候,现在的喜欢不代表以后。过日子就是平平淡淡,算计着油盐酱醋,能过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就是再喜欢,再爱,也抵不住时间的磨砺。 冬生从没听过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如山似的背影,僵在那里,半天都不动。 麦芽试着推了推他,“哥,你没事吧?”她还在想,是不是自己问的太多。 “冬生大哥!”一道清脆略带颤抖的声音,打断兄妹两人的对话。 麦芽闻声回头,见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个身穿红色碎花裙的女娃,可能是因为跑的急,脸上浮起一层胭脂色,煞是好看。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是谢红玉。 麦芽诧异道:“你找我们做啥?” 冬生也查觉到动静,转回身,站了起来,看了谢红玉一眼,就准备调头回家的。他以为谢红玉是来找麦芽,有话要跟她讲,在他在这,不方便。 可不没成想,谢红玉竟鼓足勇气,跨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路,眼睛的雾气,已经转化为盈盈泪光。 麦芽寻思着,事情不妙,之前她就瞧着谢红玉心思重的很,一点都不像她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单纯,她今天壮了胆子拦住哥哥,只怕要捅出娄子了。 急红眼的谢红玉可不管这些,她已经等不下去了。 冬生跟妹妹一样纳闷,他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跟她拉开距离,“你这是干嘛?” 他的动作让谢红玉有些受伤,也不管麦芽是不是站在旁边,也不管说了之后,后果会是怎样,反正是豁出去了,“冬生大哥,我……我只想问你……”有些话滚到嘴边,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问你……问你还记得我吗?” 麦芽担心谢红玉给哥哥带来麻烦,警惕的往四周看了几眼,现在是烧中饭的时间,路上都没人。 冬生被她问的丈二和尚,半天也没摸着脑门,“你不是谢文远的妹妹吗?我咋会不记得,可是……你找我到底有啥事?”他打心里不想跟谢家人沾上关系,每回沾上,都准没好事。 谢红玉听前面半句话,还有点窃喜,可再一听后面的,小脸又拉了下来,咬着嘴唇,头也垂的低低的,只差没埋进胸口了。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娃,能跑到冬生面前拦住他,已经把她所有的勇气都用光了,哪还再说的出话来。 冬生无奈的朝妹妹求助,麦芽心里也清楚,谢红玉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拼了命也要把自己心底的小秘密讲出来,否则有可能会成为永远的遗憾。虽说,她不喜欢谢文远,也不喜欢谢家人,但也没到牵怒无辜的程度,至少这谢红玉的性子,就一点不像谢家人,十分的温婉。 麦芽以眼神示意哥哥往边上,退几步,再拉过谢红玉的手,就着溪边的鹅卵石坐下,“你到底有什么话,不防先跟我说,你还没出阁,我哥哥也没娶亲,叫你家里人看见了,又得闹翻天。” 提到谢家人,谢红玉冷哼了声,表情忽然变的有点阴沉,“他们才不会管我,只要我能乖乖嫁给彭师爷做填房,他们就心满意足了,还会管我的死活吗?” 她把话说的这样狠,连麦芽都吃惊不已,道:“是他们逼你嫁的吗?那你为何不反抗,却要任他们给你做主,去做人家的妾,老话说的好,宁为贫人妻,不为富人妾,不管人家地位多高,妾室都不是好当的,没名没份不说,死了连牌位都没有,你这又是何苦呢!” 被麦芽讲到痛处,谢红玉止不住哭了起来。冬生吓的干脆往家去了,让出地方叫他们俩说话。在田家门口,他碰上往外走的李元青,忙把他招呼到家里去了,免得他出去碰上谢红玉,万一再碰上谢家人,又得惹出麻烦来。 麦芽也不拦着谢红玉,想必她也是憋了许久,有些痛搁在心里越久,沉积的就越深。 直到谢红玉哭的没了力气,眼眶红红的,才开始说话,“其实,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她这句话让彻底麦芽雷到了,不过也可以间接解释了,为啥她跟谢家人性格都不像,就连谢文远的脾气跟谢老二都十分相似,只不过谢文远多念了些书,懂得把心思藏起来,轻易不叫人发现。 其实谢红玉的身世,丝毫不离奇,在乡下,这种事太常见了。无非是谢家的某个亲戚,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不得不把三岁大的谢红玉送给谢家养,并立了文书,老死不相往来。不然,依着谢老二算计的心眼,又哪里肯收她这个赔钱货。所以谢家人养着谢红玉,原本就是为了铺路来的。 她这份苦,从来没对人说过,麦芽还是第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这事是万万不能让谢婆子晓得。她知道田家跟谢家,两家水火不容,可看着田麦芽,加上刚刚又被冬生的表情刺激到,使得她一直牢固的堤坝,瞬间坍塌。 因着谢红玉不是亲生的,谢红秀才一直不拿她当回事,亲事想换就换,完全不会去顾及她的想法。谢文远倒是替她说了几句话,可奈何谢老二才是谢家当家人,他不发话,谢红玉就只有听命的份。 她今儿之所以放下尊严,跑来拦住田冬生,是因为,在谢红秀过门不久之后,有可能是年底,有可能明年开春,她也要嫁进彭府。平时,她不能随意出门,乘着今天谢家人都在忙,又在谢家门口看见他们兄妹俩站着说话,她才得空跑出来,一直追到这。 麦芽听完她的讲述,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半天透不过气,“那你现在想怎么办,是想让我哥哥娶你吗?” 她忙摆手否认,“不不,我绝没有这种念头,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他心里有没有我而已,仅此而已,再没有念想了,更不会奢望他能为我做什么……”她看向脚下的涓涓细流,神情落寞。 麦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即使在以后困苦寂寞的日子里,也能时常想起某人给她的一份礼物,至少她心不会那般的空。 可她就没想到,几年之后,他们彼此都有了归宿,万一这层窗户纸被无意捅破,她又该作何处置。谢红玉还是太年轻,想法过于单纯。话说难听点,她这份心思,就像埋了颗定时炸弹,没有爆炸时,大家相安无事,万一引爆了,破坏性简直无法估量。 麦芽决定跟她把话讲明,“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讲清楚,免得弄到最后,惹出麻烦来,我哥哥已经有了意中人,不管以前你对他如何,我还是希望从今以后,你能把他忘了,长痛不如短痛,乘着根子不深,赶紧拔了,断了这个念想,这对你,对大家都好。” 谢红玉心里一阵发苦,谁又知道,她心里的这份感情没有生根发芽呢?算了,这答案其实她一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敢让自己承认而已,“我知道了,谢谢你田麦芽!”她忍着滚烫的泪水,对麦芽露出一个笑容,这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谢我做什么,如果我哥哥真的对你有心,也许你们还有机会,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强求,我只能说,你们有缘无份,”这话真是残忍,可她又不得不说,与其让她一直活在自个儿的幻想之中,还不如残忍些将她拖出,兴许还能早些治愈。 送走了眼泪汪汪的谢红玉,麦芽这才转身回了家。 田氏因为一直没等到她回来,便出门来望,正看见她往回走,“你跟谢红玉讲些什么,都到了晌午,也不赶紧回来吃饭!” 麦芽冲她笑笑,走到她跟前时,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我跟她还能讲啥,人家是看上我老哥了,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说着,还拿手比划流水的姿态,最后总结一句,“我老哥对她没意思!” 田氏拿手敲了下她的头,责怪道:“你这丫头,说啥胡话呢!谢红玉跟哥有啥关系?” 田家院里还坐了两个人,是李氏跟李元青,田氏早把饭做了,都端在院子的小桌上,就等她回来吃饭。 麦芽说的话,也叫李氏听见了,她笑道:“我看芽说的不假,以前住在老房子的时候,我就经常瞧见谢红玉站在自家门口,往你家这边瞅,不是在瞅冬生,还能瞅谁!” 田氏以为她是在吹捧冬生,急着谦虚道:“他婶子,你就别说了,那谢家是什么人,跟我们家,那是八竿子打不着,完全是两码子事嘛!” 李氏却不以为然,“那年轻女娃子的心思,都是你能猜到的?依我看,她就是瞧是冬生也没什么奇怪的,冬生在村里的男娃中间,那是数一数二的,就是可惜了谢红玉的身世,遇上那么个爹娘,只怕娃的一辈子就毁在他们手里了。”谢红玉要给人做妾的事,村子里都传遍了,人尽皆知。 这时,冬生跟李元青已经抱着装米饭的盆,以及碗筷从厨房出来。 麦芽瞧哥哥好像把刚才的事完全忘了,盛了饭,就埋头苦吃。倒是李元青,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关切道:“你在想啥,咋不吃饭?”顺便还夹了一筷子干虾炒韭菜搁她碗里。今儿的菜是田氏烧的,方法却是麦芽跟她讲了,拿韭菜炒干虾米,味道绝对的无与伦比。 麦芽扒了口饭,冲他调皮的眨眨眼睛,“我在想哥哥惹了那么些个桃花债,不晓得他要咋个收场哩!” 冬生闻言,忙背过身,只当没听见。 李元青也瞧出了门道,不免要为冬生辩护,道:“我可没瞧见他去招惹哪家妹子了,说不定是人家多想了呢,我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 冬生听到这话,感动的转过身,对着李元青感激的笑笑。 麦芽却道:“就是这样,才说明哥哥很厉害嘛,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就被人家女娃瞧上了,这还了得,哥,我说的对不?” 当然不对!冬生自知说不过妹妹,急的脸涨红的跟个猪肝似的。 田氏瞧见儿子这般委屈,被他妹妹逼的没退路,忙给他解围,“说这些闲话干啥,谢家的人咱招惹不起,你哥哥更不去招惹,免得传出闲话来,坏了门声!” 有了田氏的声援,冬生底气足了一点,“就是,我咋会去招惹他们家人,我躲还来不及呢,你赶快吃饭吧,竟想那些个事干啥!” 麦芽笑道:“哥,我不说谢红玉的事,那我能说郑玉的事不?” 田氏脑子差点没转过弯,这咋从谢红玉身上,又蹦到郑玉头上了呢! 冬生这下真要准备落跑了,他真不明白,妹妹今儿咋尽把他往死路上逼,他惹不起,只得躲了。 这回是李氏开口叫住他,“冬生啊,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娃子,咋到了关键时刻,就想逃避哩,这可不像你的为人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有啥不好说的!” 李元青躲在一旁静观其变,这回是真的要见死不救了。 田氏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也闹不明白了,“你们这闹的是哪出啊?我咋越听越糊涂了呢!” 麦芽搁下空碗,狡猾的眨了眨眼睛,“娘,你想要儿媳妇不?想给哥哥定亲不?” 田氏听的更糊涂了,“你这丫头,咋净说胡话,我倒是想,可要上哪去给你找大嫂去!” 麦芽笑道:“我要找个大嫂还不容易,哥哥早就给你相中一个,就是一直没敢跟你说,是吧哥哥?” 李元青一口饭差点从嘴里喷了,他忍着笑,却不知道麦芽说的是谁,难道是林翠?好像不可能。他俩要成早成了,哪还会等到现在。 冬生知道妹妹说的是谁,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屁股也像是着了火,再也坐不住了,“我……我去外面了……” 田氏听出了门道,手一伸,“慢着,等你妹妹把话说清楚再走也不迟,芽儿啊,你刚刚说的人是谁?” 冬生头皮一阵发麻,连自己都没搞清楚的心思,要叫别人说出来,简直跟让他裸着没啥区别,“娘,你别听妹妹胡说,没有的事,她尽会瞎扯!” 麦芽却在此时端正了脸色,“哥,你要是再逃避,误了好姻缘,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郑玉是好姑娘,你要是真的喜欢,不管她家那边有啥困难,我们都想着办法去克服,只要有恒心,这世上就没有办不成的难事,可前提是,你得想明白,想清楚,不过我可告诉你,时间不等人,万一郑玉受不住逼迫真给人续了弦,你就想通了,出没用。” 田氏一听她讲完,有些愣了神,半天没回味来。李氏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拍了下她的手背,冲她使了个眼色。 不为别的,只因冬生此刻皱着眉,双手握拳。孩子都这样紧张,你再给他添压力,万一再把逼坏喽,可真要坏事。 郑玉家的情况,田氏跟李氏也知道一些,两人互换了个眼神,彼此都心照不宣。要说,郑玉这女娃,她们的确很喜欢,做儿媳妇再合适不过,可现如今,她身上绑着个契约文书,要是不把这桩事情给解决了,哪里会有安生日子过。 麦芽瞧出她们的担忧,她转回头朝李元青求助,李元青挺直了腰背,呵呵的笑道:“我觉得麦芽说的对,这世上最难买的就是后悔药,我也听说郑玉背着契约,可这也不是啥死结,又没说一定解不开,咱试都没试呢,咋知道就不行呢!” 麦芽马上趁热打铁,道:“就是嘛,她家具体情况我们又不了解,说不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呢,退一万步讲,就算事情果真如此,那也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嘛,哥,你说是不?” 冬生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重重的点头,虽然仅有一个点头,却也充分表达出了他内心的想法。冬生这个人重承诺,更重感情,他即是点过头,就说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对郑玉,对她家的事,都下了决心。 可田氏却深锁着眉,不太高兴。她也不是不喜欢郑玉,相反的,她看得出郑玉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娃,可那前提时,她要成亲的对象不是自己的儿子。那纸契约,哪有说的那般容易解决,怕只怕,到最后他们白忙一场。 ☆、第92章 这话够毒! 田氏的担忧,很快就应验了,不过,那都是后话。 过了几天,老天又阴沉下来,从头天晚上就开始下暴雨,直到第二日上午,暴雨还跟从天上倾倒下来似的,下个没完没了。 田氏不无感叹,若是今年没有下狠心,把房盖了,这会他们娘三个,怕是要躲在旮旯角落里躲雨呢。 这雨下的实在太大,家里的牲口都不会和出去,免得被下大雨冲没了,只能都关在笼子里,唯有鸡不会关上笼,它们躲在院墙外的围栏里,那里有棵不大不小的柿子树,小鸡们都蜷缩在树根底下,浑身淋的,真成了落汤鸡。 因着下雨,气温也骤降,怕是不到十五度,穿两件厚的都有点受不住,可惜这里没有秋衣秋裤,里面只能穿亵衣,透风的很,不是很保暖。 麦芽坐在屋里的土炕上,窗户半开着,瞧着院子里那地势洼的地方都快成小池塘了。哥哥正拿着铁锹,把淤泥堵到的地方疏通,雨下这么大,也不会有人来进菜,小二更不会来。这样一来,田氏赚的就少了。她还记得昨晚田氏数钱罐,如今房子盖好了,刚刚又交了十两承包荒地的钱,加上先前两家盖房子用了的,零零碎碎花掉的,现在真没剩多少钱。田氏的钱罐里,拢共只有几百文小钱。 李元青现在忙着研究他的木匠活,再不肯跟田家合伙,并不是他对田家有意见,而是他也想凭着自己的努力,干些事情出来,路是有了,眼下他得多动动脑子。 他不来帮忙,李氏在家也闲不住,她跟李元青一样,不跟田氏谈钱,所以麦芽就经常拿些菜过去,也算给她省些菜钱。 现在不用天天洗澡,麦芽也就没那么多衣服要洗,地里的活更不用她操心,再说了,油菜只要种上就成,下大雨有冬生时常去田里望着,所以,她除了烧烧饭之外,就是坐着纳鞋底。 麦芽低头望着手中,纳了一半的鞋底。想起林翠昨儿还夸她,针线活学的快,扎脚就跟印出来似的,比她做的都要好看。 炕上的矮桌上,放着一个粗瓷杯,杯子里面浮着几朵颜色漂亮的野菊花。 这种泡茶的菊花,她跟林翠她们一块摘了不少,各自拿回家清洗晾干。 天气冷了,连小南瓜也不爱往外面跑,只有大小解,或是吃饭的时候才到外面溜一圈,随后就赶紧回来了。小黑也是,它嫌外面下雨,地上没处落脚,也不跟不南瓜打架,一猫一狗,同在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 麦芽干脆在屋里给它们两个,各自安了个窝,用干稻草惦着,倒是舒服暖和。就是味不太好闻,特别是赶上下雨,湿气大,猫狗身上的气味都重的很,又不能经常给它们洗澡,她只得买些熏香点上,去去气味。 田氏从屋外进了她的屋子,拍拍身上的水珠子,埋怨老天爷总下雨,到处都是湿乎乎的。 麦芽道:“娘,你衣服湿了没,要是湿了就赶紧换下,别沾上风寒!” 田氏把头上包的布巾也扯下,上面都是水,她脱了湿衣服,一屁股坐上麦芽的土炕,“没事,不过是湿了一点,那能有啥关系,你瞧你哥哥,一个早上都在外面倒腾,身上都潮完了,也不见有事!” 麦芽笑道:“你能跟他比吗?哥哥壮的跟牛一样,我就没见过他生病。” 田氏呵呵的笑道:“那是,你哥哥打小身子就壮,才十个月就会走路,你出生那会,我跟你爹都忙的要死,都是你哥哥带着你,背着你,从村子这头走到那头,有时还背着你一块去放鹅,有一回,正赶上鹌鹑在田里下蛋,你哥哥正巧就把你放在鹌鹑窝边上,他跑去赶鹅了,你那会也不懂事,爬到鹌鹑窝跟前,抓了个鹌鹑蛋就往嘴里送,等冬生往回赶的时候,你满嘴都是蛋液,差点没把他吓死!” 麦芽还是头一次听田氏讲起小时候的事,虽然前主并不是她,可此时听来,却也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有句话说的好,人开始变老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喜欢回忆,回忆子女小时候的模样,哪怕是淘气,或是惹是生非,那也是好的。 麦芽一边纳鞋底,一边应她的话,“等哥哥娶了媳妇,他就要去疼他媳妇,以后他有了娃,他也会背她的娃,娘,你是不是觉得很难过,觉得好像要失去啥东西了?”她知道娘心里有苦,年纪轻轻的,独自抚养孩子长大。在他们小的时候,娘亲就是他们最大的依靠,可是随着他们长大,成家立业,做娘的,就不再那么重要了,田氏现在就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自打,她那回说了冬生喜欢上郑玉之后,田氏就经常念叨起他们小时候的事。 田氏被她这样一问,倒是清醒了,“你说的啥话!你是要嫁出去,你哥哥是要把人娶回来,那能一样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咋会难过,唉,就是不知道郑玉家那门亲事好结不,那天我问了你林婶,她就只顾摇头,其他啥也不说,都这么些天了,郑玉也没来林家,也不晓得出了啥事。” 这一点也正是麦芽所担心的,她正准备工作等雨下小了,把林翠叫到家里来,再跟她把话讲明,看她能不能抽空去一趟郑玉,把哥哥的心思透露给郑玉,也好让她心底有个盼头,至于究竟要怎么办,她一时还没想好,如果实在不行,最好的办法,还是找个公证人,能把那纸契约赎回来,只是花钱能办好的事情,就不叫个事。 瞧着离烧中饭还有些时间,麦芽把手里的鞋底一搁,又从柜子里掏了一包东西,揣进怀里了,下炕穿了鞋子,“娘,你去趟元青哥那边,给他们送些菜过去,你先在炕上捂一会,过会我回来做饭,你就不用管了。” “那你慢点,当心路滑,”田氏的声音在后面追着喊,可哪还见着闺女的身影,她早钻进厨房盛菜去了。 等麦芽出门的时候,雨势已经小了很多。外面的土炕总共有两口锅,一个用余火煨着老卤汤,另一个炖着猪大肠。厨房里的大锅因为要留着煮饭,就没有再炖东西,而小锅里炖了些猪杂碎,无非是猪心,猪肝以及猪血之会东西,不会炖太久,只要熟了就成。这做锅子,最重要的还是佐料。她家用的香料,是经过麦芽试验很多次,才最终确定下来。又因为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香料,香味正的很,烧出来的菜,味道自然也香。 麦芽用带盖的瓦盆,装了满满一盆子猪杂碎,汤汁也加足了,盖上盖子,外面又包了一层布。眼见着雨下的不大,不披蓑衣也成,不过草鞋得换上,布鞋最容易湿。 冬生在院墙外转了一圈,把屋子周围的小沟都疏通了,见她蓑衣也没披就往外面走,忙问道:“还下着雨呢,你这是要去哪?” “我去给李婶送些菜,一会就回来啦!”麦芽一路低着头,跑到李元青家门口时,也不敲门,直接拉开竹排门,就往里面去了。 李元青在侧屋听到动静,手里拿着东西,就伸出头,见到来的人是麦芽,笑着迎了出来,他一开口,说的话竟跟冬生如出一辙,“下雨你跑过来干嘛,小路滑的很,容易摔跤。” 麦芽把怀里的瓦盆递给他,“我是怕你们下雨没有菜吃,特地给你们送来的,咋啦,你还不高兴?” 李元青知道她在开玩笑,也不跟她争嘴,替她接过东西,往厨房送去了。先前他家院里开垦的菜园,如今也是绿意盎然,小青菜长的格外惹人喜爱,大白菜也有不少,在快下霜的时候,把大白菜下了菜窖,就能放上一整个冬天。 李家一共盘的两个炕,这是因为李元青见着麦芽喜欢睡土炕,也不是说就一定为着以后考虑,反正李氏肯定是要睡炕的,所以顺便就盘了两个土炕。 李氏怕冷,这会就已经把炕烧上了。 烧炕都是用大柴,所以李元青每天早上或者傍晚,都要去山上打些柴,以备过冬。 生病的人耳目尖,门一动,就知道有人来了,而听这脚步声,她就晓得是麦芽来了。 “婶子,我给你送菜来了,”麦芽推开里屋的门,入眼的景像,倒是叫她愣住了。李家一向少有人来,最近上门求李元青打家具的比较多些,除此之外,就属他们家跑的最勤。搬来这么久了,她可从没见过何秀进过李家的大门。 何秀也坐在李氏的炕上,磕着瓜子,在她脚边坐着的是李小豹,他正抱着个猪蹄子啃,这是麦芽昨儿送来的,一定是李氏没舍得吃,省给她孙子了。 李氏亲热的招呼麦芽坐她边上,“快把脚上的草鞋脱了,上炕来捂捂,别凉了脚心子,容易得病!” 何秀吐着瓜子皮,酸溜溜的道:“哟,您还疼这未来的儿媳妇,我进你们老李家这些年,可从没听过您这么跟我说话,果真是不一样啊!” 麦芽乖乖脱了鞋,她脚的确凉的很,正想爬上炕暖暖的,而且她每次来,都会爬李氏的炕,都习惯了,没想到今天却让何秀抓了话头子,。 李氏白了何秀一眼,“你还知道说呢,你进李家这么些年,哪回给我做过饭了?又给我洗过几回衣服?你去瞧瞧,这天底下有几个像这般做儿媳妇的!” 李元青这时端了杯热茶过来,放在麦芽跟前的小桌上。李小豹的鼻子跟狗鼻子似的,离的这么老远,都闻见杯子里有红糖,立马嚷嚷的不得了,“二叔,我也要喝红糖水,我也要喝!” 何秀脸刷的拉了下来,“元青啊,你不带这么偏心的吧,好歹我也是你大嫂,我坐这么久,咋不见你给我倒茶,你是不把我看在眼里,还是怎么的!” 不过就是一杯糖水,就能引她发这么大的火,可见何秀心眼有多小。 麦芽轻声对李元青道:“元青哥,你再去给他们娘俩泡一杯红糖水吧!”她估计,要是不倒这一杯,何秀指定没完了。 李元青心里虽然不快,但他想的跟麦芽一样,为了让耳根子清静些,只得顺了她的意,转身去帮他们娘俩倒茶水。 何秀顺了心意,心里自是美的很,她心,要是照这情形下去,就算田麦芽进了李家的门,她也不用担心,田麦芽哪里是她的对手以后这当家做主,还不定是谁呢! 麦芽若是知道她此刻的想法,怕是要笑死了。她现在之所以忍着何秀,不是因为怕她,更不是因为她是李家的长媳。而是,她还没有正式成为李家的媳妇,所以也没有资格对何秀说什么,何秀只要一句‘外人’就能把她堵死死的。 李氏气的也不理何秀,只跟麦芽讲话。 何秀喝完一杯糖水,才慢吞吞的说道:“娘,我刚刚跟您说的事,您觉着咋样,我这可都是为了元青好,你想想看,那家女娃条件多好,家里有十几亩田地,上面三个哥哥,早都成了亲,留下个幺妹,全家人当宝似的宠着,这要是嫁过来,那嫁妆老多了!” 麦芽这回真是开眼了,对于何秀这种人,简直可以用极品奇葩来形容。明知道李元青很快就要跟她定亲,却在这个时候跑来,还当着她的面,要给李元青说媒,这又闹的是哪出。 李氏可不管何秀讲什么,她一听何秀的话,也吓到了。何秀极少踏进他们家的门,今儿也不晓得哪股风把她吹来了,来了还不要紧,可她专找让人不痛快的话讲,什么跟什么呀! 李氏忙拉着麦芽的手,对她道:“芽,你别听她胡说,她刚坐下,婶子可不知道她要提这茬话,”说完,她又转过脸,怒目瞪着何秀,“你要是过来看看我,那也就罢了,要是再提那些不相干的事,以后都别来了,我也不想看见你!” 何秀脖子一僵,不高兴了,“这叫什么话,元青是我家小叔,我关心他,难道还关心出错来啦?我知道您看上她了,想让她做你儿媳妇,可咱不能总在一棵树上吊死,多个选择,多条路嘛,再说了,那家的丫头比田家富裕多了,您老了以后,也能多享享清福,这有啥不好的!” 李氏气的真想上去扇她几个耳光,何秀嚷嚷的嗓门大,叫李元青听见了,他冲进屋子,先看了麦芽似乎没有生气,再看看李氏却是气的不行。他也火了,可他一个大男娃,也不能上去跟嫂子拉扯。这真是考虑吃乌龟,无从下口。 麦芽悄悄握住李氏的手,对她柔和的笑了笑。李氏见到麦芽没有生气,暗暗舒了一口气。随后,麦芽看着何秀,冷冷对她道:“既然女方家这么有钱,陪嫁又丰厚,我给你个建议,不如你让李元木把人家娶回家做妾,这样你既赚到陪嫁礼,又得了使唤丫头,这不是两全齐美的事吗?” 这话够毒!李氏不仅不生气,还很想笑。李元青一时不大听明白,只好靠在门框上,既不敢出去,也不敢多言。 啪! 何秀这回是真生气了,猛一拍桌子,蹭的蹦到地下站着,指着麦芽,骂道:“死丫头,你这出的啥鬼主意?你也太恶毒……” 麦芽冷冷的打断她,“我再恶毒也没有你毒,若是我猜的不错,你这么积极参与这事,一定是人家答应给你好处,有了好处,你连亲人都可以出卖,我看你干脆回去把你相公也卖了,这样还能多赚一笔钱。”而且至始至终,不管何秀如何生气,她都保持笑容。这就叫你气我不气,在气势上,何秀就输了一大截。 李氏被她讲的呵呵笑,“麦芽啊,她要是真这样想,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我倒奇怪,我家元木当初咋就瞧上她的,脑子都丢到姥姥去了!” 何秀见他们两人合伙欺负她,气急败坏的跺脚,“老太婆,你可别忘了,我也给你们李家生了两个孙子呢,这没有功劳,我还有苦劳吧,你至于合着外人这样欺负我吗?我要回去告诉元木,让他给我做主!” 李氏扳下脸,“我还生了李元木呢,还把他养到成年呢,可他是咋孝敬我的?哼,你现在来跟我讲这个,你真好意思!”真该生气的人,好像不是她何秀吧!这世上还真有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最可恶的是,跟着媳妇一块来欺着老娘,若是当初知道李元木是这个性子,还生他做啥! 何秀被她堵的无话可说,可又不甘心就此罢休,便愤恨的放出话来,“娘,您说这些都没用,过几天,我跟元木再来瞧您,反正元青一日不答应,我就一日不罢休,咱们就耗着呗,谁怕谁!”说完,她拎起李小豹,就往外走。李小豹临走了,不忘抓一把瓜子。 等瞧见他们走远了之后,李氏忽然就泄了气,喃喃道:“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她啥时候能讲些道理,我都要去拜佛祖了!” 麦芽也笑,宽慰她道:“何秀就是这个性子,你就气坏了身子,她也无心无肝,何苦去同她计较,她要怎地,就让做去,难道她还有本事逼着元青跟人家洞房去不成吗?” 李元青一直竖着耳朵听屋里面的动静,这会竟听见麦芽讲什么洞房,一下就急了,隔着窗户,对她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会听她摆布,麦芽,要不我们尽快定亲吧,这样她就没点子可想,看她还能玩出啥花样来!” 瞧着李元青气呼呼的俊脸,麦芽想笑也只能搁在心里,面上海不能露的,不然他要以为自己对他不信任了。 李氏也握住麦芽的手,正色道:“是啊,你们俩干脆就把亲事定了,我叫元青把家里两头猪卖了,咱也不请谁,就自己家人吃个酒席,把你林叔他们请来,做个见证,我看就挺好,得了,我看这事也不用商量了,我现在就去跟你娘商量着,免得夜长梦多,真不知道又得生出啥事!”李氏急起来,也是一刻等不得,先前一直拖着,是因为房子没盖好,这会房子都盖好了,虽然家里积蓄不多,但田氏也不是心眼小的人,就是礼少点,想必她也不会怪罪。 麦芽心里涌出一股慌乱情绪,虽然一直以来,她就知道自己会同李元青定亲,可事到临头,那种紧张无措的感觉,也只有自己知道,所以她小声的问道:“婶子,真得这么急吗?” 这回轮到李元青坚决了,“娘,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跟她讲。” 李氏冲儿子笑了笑,以眼神鼓励他。等李氏出去了,顺带着也把门关上,屋里就只剩麦芽跟他。 李元青攥着拳头,攥了又攥,站在那,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看样子,他比麦芽还要无措。他不讲话,麦芽就不吭声。直到李元青觉得自己储存够了所有的勇气,才慢慢坐到她对面,抬起星眸似的眼睛,深深凝视着麦芽,过了半响,他才道:“麦芽,你愿意同我定亲吗?你要是不愿意,我绝不勉强,也不会有人逼你,一切全凭你心意。” 让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讲出情话,绝非易事,麦芽知道他说出这些话有多难,而一刻没得到她的回答,他的心里又该有多少忐忑。她柔柔一笑,道:“我要是不愿意,还会来这儿吗?还会给你做鞋吗?”她笑着从身后掏出一个布包,先前出门的时候,她怕鞋子淋湿了,便包在衣服里,进来之后,又跟何秀斗了半天,一直也没拿出来。 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双黑面白底的宽口布鞋,因为是男式鞋,不用绣花什么的,鞋面就是简简单单。 李元青有些激动的接过鞋子,瞧他尽看着鞋子发愣。 麦芽催促道:“你傻愣着干啥,快穿上试试啊!” “哎,”李元青高兴的忘乎所以,差点把鞋都穿反了。总算将鞋子套上脚,他下地踩了两回。 李元青的脚跟冬生差不多大,她也是照着哥哥的脚给他做的,至于会不会合适,她心里也没底,不过,感觉应该不会错。 果然,这鞋子如同跟着李元青脚长出来似的,因为是千层底的料,穿起来也格外舒服,这种鞋最适合走山路的时候,透气又耐磨。 李元青奇道:“你从来没有给我量过尺寸,你咋知道我要穿多大的鞋?” 麦芽撑着下巴,支在矮桌上,没有回他的问题,却道:“你现在该知道,我对你是啥心思了吧?还要我讲明吗?” 还要吗?当然不用,一切尽在不言中,李元青郑重的点点头,两人相视而笑。 李氏迫不及待的要把亲事定下,便去跟田氏商量着,也准备把自家的两头猪卖了。反正他家过年人少,吃不了那么些猪肉,还不如都换成钱,另外盖房子的时候,也从李太公那边借了些钱,到了年底就该怀上了。 对于钱的事情,李元青反而不急,他最近接了几单生意,除去买材料的钱,也赚了些钱,光是定亲事,送彩礼,那是够了的。 两家既然要张罗办定亲宴,自然是少不了把李太公请来,还有李元青的两个叔伯长辈,婶娘们平时不走动,李氏也没叫。而田家这边呢,田家的亲戚,田氏也不想叫,他们中能有一个让你省心的吗?到时候,好好一个定亲宴,说不定还被他们搅和坏了呢。反正村里跟他们相熟的邻家也不少,请了他们来,一块热闹热闹,那也是一样的。 李太公亲自找人择了个良辰好日子,又把两个娃的生辰八字,送给算命先生去批了一卦,这卦自然是捡好的说,坏的一概不提。有些事,说起来难,真要做起来却也简单的很。 就比如冬生跟麦芽的亲事,以前田氏跟李氏就琢磨着要办,可总也没办成,不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那个,总给耽误了,可这眼看就要办了,却也就那么回事。 田氏也不像有些人家的长辈那般讲究,因为田家没有长辈,上面辈份的人都去了,李家有李太公坐阵,田氏便差冬生去把孙夫子跟纪安山请来了。纪安山跟孙夫子,自是没二话。都知道麦芽爹去的早,家里没有主事的,说是孤儿寡母,一点也不为过。 他俩定亲那一日,村里不少人都跑来订庆贺,反正两家住的近,这家吃完了,再过那家吃。 也只有在这种日子,麦芽才不用去厨房烧饭,由二妞跟林翠陪着她,快到中午的时候,郑玉也来了,她是早几天收到林翠的消息,说是麦芽要定亲,她哪能不参加呢! 几个女娃陪着麦芽,坐在她的屋里,把屋门一关,几个人脱了鞋子,盘腿坐到炕上,说起贴心话来。 田氏跟几个林氏她们几个都在厨房帮忙,她们早上在田家帮忙,过会再去李家,这样两边都能照应得上。 田家院里闹哄哄的,忙的不得了。堂屋门口还贴着红喜字,因为不是正期,所以这红喜字不用贴多,只要意思一下就成。 快到中午时,田冬生在门外放了挂鞭炮,一众人簇拥着李元青往李家来了,他这是来接麦芽过去望门楼,跟他一块来的,除了李家的叔伯之外,还有不少村里年纪差不大的男娃,有他们在,这亲事办的才热闹。 二妞透着窗户缝往外看,瞧着李元青进来了,忙放窗子,回头对麦芽挤眉弄眼道:“哟,你家元青今儿穿的可真精神,他待会就要进来了,我们几个要避避,给你俩腾出空间哪!” 林翠笑道:“不错不错,二妞,郑玉,咱们到院子去,不然李元青见到屋里坐了那么些人,只怕是把他吓到了哩!” 她们三个推推搡搡,闹哄哄的一块准备打开门,往外去,很不巧的正撞见,同样要往里走的李元青。 果真不出她们所料,李元青一张俊脸本来就已经很红,现在红的简直快滴下血来。 二妞笑他道:“李元青,你干啥这样紧张,我们又不会把你吃了,你瞧瞧我们多识相,知道你要进来,我们马上往外走,你可得抓紧时间跟我们家麦芽好好讲些话,可别欺负她哟!” 二妞嘴皮子粗,连林翠都听不下去,忙推着她,把她往外面搡。 李元青等他们都出去了,也不敢关门,就把屋门敞开着,走到麦芽坐的炕边。 麦芽瞧他一副囧囧的模样,好笑道:“你家那边,今儿有人帮忙吗?光靠李婶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吧?” “嗯,有几个婶娘过来烧饭,来的人不多,都是吃一顿就走,也没有多忙,”每回单独跟她相处,他都心跳加速,不敢抬头看她,这回也不例外,直到听见她讲话,他才敢抬起头。 麦芽今儿也换了一身粉色的长裙,这里毕竟是古代,但凡是大的喜事,女娃都得穿长裙,梳发髻,她自然也不例外。 这件衣裙是李氏到县城里找人给她定做的,都是按老规矩来的,她的用度由男家购买。 她穿过来这么久,这件衣服算得上最好的一件,丝质的面料很柔软,颜色跟样式也好看,下摆是百褶裙的样式,走起路来飘逸的很。 李元青瞧她瞧的痴了,他一直都晓得麦芽是村里百里挑一的漂亮女娃,可他从没有这么近的仔细瞧过她。 弯弯细细的眉毛,黑幽幽的眼睛,睫毛又长又卷翘。她皮肤也很白,脸儿小小的,配那精致的五官,漂亮的叫人只看一眼,也很难忘记。 麦芽歪着头,指了指炕的另一头,“你站着做什么,快坐啊!” 李元青坐是坐下了,却连手都不晓得该放哪,放腿不是,放桌上也不是,放两边,又觉着不对,总之,他光是纠结这一点,就差点没把他急死。 堂屋里,有纪安山讲话的声音,也有林德寿在讲话,他嗓门大,一讲话,就把人家的嗓门盖过去了,也是因为有他张罗着,田家才不会显得缺了啥。 田氏悄悄推门进来,看见李元青也坐着,笑呵呵的问道:“你娘那边忙的过来吗?他们马上就要往你家去了,要不要给你娘带点啥?” 李元青一见她进来,早一咕噜站起来,毕恭毕敬的答道:“我娘把所有的事都准备好了,她昨晚一夜没睡就在准备了,家里还有我几个婶娘在帮忙,忙的开!” 田氏连连点头,欣慰的道:“那就好,你跟麦芽,都没了爹,我就怕办事的时候,家里没主事的,心慌啊,好在你林叔他们都过来帮忙,有了孙夫子跟村长坐在堂屋,我心安多了。” 麦芽道:“娘,我舅舅来了吗?” 虽然他们没通知舅舅家,是怕舅妈那张乌鸦嘴,在人多的场合没把风,再讲出些不合礼数的话。可孙茂才毕竟是麦芽唯一的亲舅舅,田氏也没姊妹,要是唯一的舅舅再不来,那真一个不像话,只怕田氏心里也不好过。所以提前几天,麦芽就通过王根生,让他悄悄带话给孙茂才,只说她亲外甥女要定亲,也没说要他一定,来与不来,全凭他一份心。 麦芽现在之所以这样问,那是因为她听见舅舅讲话的声音,他似乎刚来不久。 田氏听到她问,也笑了,“没想到你舅舅还是有心的,也没带你舅妈跟两狗剩,狗蛋,就他一个人来的,刚刚才到,正帮着清点回头礼。” 正说着话,孙茂才推门进来了,“大姐,那鹅红还没抹呢,你把红搁哪去了?”照例李家送来的公鹅公鸡,都得由女方家换上母的,再抹上红,一并送回去。另外,李家还送来现蒸的两筐馍馍,都印上花纹,这是用一种野果子蘸着红,印上去的,就是为了图个好看。 田氏回过头,“那红我用水化了,不是都搁在院子里呢吗?你咋会找不到哩!” 孙茂才探进身子,才看见李元青跟麦芽,李元青跟他打了招呼,孙茂才也和蔼的笑笑。按照老礼数,定亲要请人喝喜酒,俗称吃甜酒,来吃饭的人,不管是不是亲戚都不用掏份子钱。等到正式成亲那天,才需要上礼。今天的酒宴,等于是预定人数的。 孙茂才的确没找到抹红,才会进来问田氏,这事耽误不得,田氏也顾不上跟李元青交待几句,打开门,便出去了。 等她走了之后,孙茂才搓着手,不无窘迫的道:“芽,舅舅挺对不住你的,你跟你哥哥的亲事,我一点忙也没帮上,是舅舅没本事,你也别怪你舅妈,她就是一张嘴坏,不管说了啥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只当大风吹呢!” 李元青想让孙茂才坐下,可孙茂才直摇头。 麦芽温婉的笑道:“我知道舅妈是啥人,不过,您今天是背着她出来的吗?回去之后,舅妈不会找后账吧?” “不会不会,我跟她说,要去县城办点事,她娘家那边,也有个男娃要定亲,她正忙着这事呢,把狗剩跟狗蛋都带去了,怕是明天才能回来,”孙茂才本性就老实,也不懂得说谎。 麦芽哦一声,这不奇怪,在算命先生眼里,一年当中的好日子就那么几天,大家赶在一块办事,并不奇怪。 孙茂才一时不晓得说什么,握拳干咳了几声,才想起来要嘱咐李元青几句,无非都是长辈叮嘱下辈的话。什么麦芽以后就交给你了,要好好待她,不能欺负了她,两个人成了亲,就得好好过日子,彼此多担待一些。 原本麦芽心里对定亲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以后成了亲,也顶多从田家住到李家,两家人住的这样近,还不是跟没搬一样。可这会听到舅舅嘱咐的话,不何为何,她心酸酸的,又暖暖的,止不住的鼻子发酸,就要流下泪来。 李元青认真的听着,直到田氏在外面喊孙茂才,他的讲述才停止。 等他走了,李元青对麦芽说道:“其实你舅舅还是挺在乎你们!” 麦芽叹了口气,“那又有什么办法,遇上那么一个舅妈,再好的舅舅,也不亲了,就跟你哥哥一样,何秀还有来找过你吗?” 自从两家定下日子之后,何秀跑来闹过一场,最后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很不高兴的走了。今儿他们定亲,她不相信何秀能无动于衷。 李元青皱了下眉,“因为有太公在,她今儿没敢来,太公来之前还去她家特意警告过,说是,他当初不过是随口说说,做不得数,哪成想,他们家把主意打在何秀身上,想让何秀去说媒,这里面牵扯到多少利益纠纷,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麦芽瞧见他似乎还在烦恼,便走过去,伸手抚平他眉头上的褶皱,轻声道:“等咱们定了亲,我就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你还怕我斗不过她吗?我保准叫她每回都吃够瘪子再走!”上回何秀的确被她气的不轻,居然说让李元木纳妾,这不是打她的脸吗?听说那几天何秀咋看李元木都不顺眼,两人为此大吵了一架。 李元青头一次跟麦芽站的这样近,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她的手指,也在他额头抚过,软软的,原来女娃的手跟男娃真是不一样。他没有再说话,只露着两排雪白的牙齿,冲她乐,有点傻乐的感觉。 ☆、第93章 终于定亲啦! 临近中午的时候,一大群人,从田家出来,也不分是谁家亲戚,或是长辈啥的,一拨人全往李家那边去了。村里的小娃边跑边起哄,热闹的不得了。因为离的近,也不用雇马车啥的。二妞便怂恿李元青背着,麦芽急的直摆手,又不是正期,背什么呀,现在背了,等到成亲那天,又该咋整? 李元青倒是无所谓,咋样都成。可麦芽坚持不让他背,他也只能挠挠头,表示无奈。 等快到李家门口时,早有人点了炮竹,迎他们进去。李家院里酒度都摆上了,进来的人,都让林德寿招呼着坐下吃午饭。反正都没外人,那些虚礼等到正期那天再行也不迟。 李元青的屋子是重新布置的,炕上堆着李氏今年新弹的几床花被,除此之外,屋子里简陋的很。 二妞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不满道:“哟,你家李元青可真抠,他自己会做家具,咋也不说给你打个梳妆台,这屋里除了炕头之外,什么都没有,好空哦!” 郑玉责备她道:“你瞎说什么呢,他们又不是现在就成亲,打家具可以等到冬天再做嘛,现在急啥,再说了,我看李元青是有心要把这屋里的摆设之权都交给麦芽,让她喜欢什么就摆什么,林翠,你说我说的对不?” 林翠笑着道:“你们尽瞎操心,李元青是啥人你们不知道啊,他能让麦芽委屈吗?只怕要捧在手里供起来还差不多!” 二妞跟郑玉都被她讲笑了,郑玉更是一脸的羡慕,反正她们几下也不能出去跟他们一块吃饭,待会就有人把饭给她们几个送进来,也不用她们去厨房帮忙,几个人便又聚在一起聊起天来。 这时,林虎带着钱勇,探头探脑的打开屋门往里看,脸上还噙着搞怪的笑。 林翠赶忙跑下炕,把他们赶了出去,“去去去,这屋里不是你们待的地方,一边玩去。” 麦芽一直没逮到空,问一问郑玉的事,虽说今儿是她定亲的日子,可说说也无防嘛!这事林翠是知道的,唯独二妞不清楚。 可眼下也没什么好瞒的,于是四个女娃坐在炕头上,不管外面多乱,她们几个磕着瓜子,一边闲聊,到了男方这边,得等到吃过午饭才回去,所有她们有的是时间,正好外面也冷的很。李元青早上很早就把炕烧热了,这会只有微热的余温,坐着正正好。 麦芽开口之前,瞅了林翠一眼,林翠冲她点点头,意思是让她但说无妨。麦芽干咳了一声,才对郑玉道:“你家的事怎么样了?之前见你回去住了那些天,不光是我们担心,我哥也担心的很,你家离我们这又不近,也不晓得你怎么样了,可叫我们担心死了。” 郑玉听到麦芽说冬生也担心她,脸红的跟熟透的西红柿似的,含羞的垂下头,长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你哥哥……他真的也担心我吗?” 麦芽跟林翠还有二妞,几个人互换了眼神,只此一句话,再不用细说,也能叫人明白郑玉的心思。 麦芽道:“当然了,他就是平时不爱讲话,你是没瞧见,今儿他看见你来,格外高兴吗?一天都笑呵呵的,合不拢嘴!” 郑玉不相信,“他今天高兴,那是因为你跟元青定亲了,哪里会是因为我,你别逗我了。”她今天刚到田家的时候,就撞上田冬生在院里忙活,也不知什么原因,一瞧见他的背影,她心里的不安就放下了,整个人也轻松许多,所有的包袱都可以暂时放下了。 林翠比较同意麦芽的话,对她道:“麦芽跟元青的亲事是早晚都得办的,他早都有心理准备了,还需要乐成那样吗?我觉得麦芽说的不错,郑玉,如果冬生想娶你,你会咋办?” 二妞嘴里吃着花生,听见林翠这样问郑玉,激动坏了,怂恿道:“那能咋办,赶紧嫁给他呗,让你家里人知道,你成过亲了,谁还能逼你,瞧我这主意多棒,是不是?” 是什么呀!亏她想的出这样的馊主意。哪个身家清白的女娃,会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嫁出去,连家里人都不通知。这跟私通有啥区别,以后不光是他们抬不起头,连他们生下的小娃,都要受人闲话! 林翠狠狠瞪了她一眼,“吃你的花生去,别瞎嚷嚷!” 二妞不服气的冲她扮了个鬼脸,吃就吃! 四个人正讲的起劲,谁也没想到这时会有人送饭进来,而这进来的还不是别人,居然就是李元青跟田冬生。 没办法,来的人里面,没有其他女娃子,别的男娃也不能随意进这间屋子,李氏腿脚不好,更不可能进来送,只得他们进来了。 二妞一看有饭吃,赶忙跳下炕,帮着把矮桌上的东西收一收,“你们咋才来送饭,都快把我饿死了!” 林翠笑道:“你从进门到现在,嘴巴都没歇着,你还敢说你饿!” 二妞不好意思的嘿嘿直乐,“那没办法,人家胃口大嘛!” 冬生以为她们真饿了,“对不住了,我们刚刚在外面上菜,耽误到了你们吃饭,真是不好意思。” 郑玉一瞧见冬生,就羞的抬不起头,她想起麦芽说的那句,冬生要娶她的那句话,这会又亲眼瞧见他,心里就跟藏了个小兔子,快蹦出胸口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冬生自然也是看见她了,麦芽还拼命朝哥哥使眼色,只可惜她老哥没看懂,把菜放上之后,就要跟李元青出去了,外面还有好些活要干呢! 两人笑着往外去了,随手也把门关上。 二妞一等他们关上门,便抓起筷子,端起碗夹菜吃。 她们没有坐到外面吃,所以菜色简单了些,都是家常菜。 鸡鸭鱼肉是必不可少的,鸡是红烧,加了一点青椒跟大蒜爆炒出来。鸭子也是红烧,因为李家没有多余的大锅去做粉蒸鸭,只能爆炒。 鲤鱼是清蒸的,猪肉做成了红烧肉,一般来来说,在乡下吃酒席,肉类大部分都是红烧。再配些蔬菜,以及从县城里买的有名饭馆的招牌菜,这一桌酒席就算齐全了。而陈掌柜听说麦芽要定亲,自然是要表示一下,就让小二一早送了些凉菜过来,以及点心,摆上桌不光好看,也够上档次。 二妞瞧见桌上有点心,眼睛馋的很,只是她先前也吃了不少东西,刚刚又吃了一大碗饭,哪里还吃得下。 林翠笑着警告她,“你要是再这么吃下去,肚子就得涨破了,现在少吃一些,等晚上再吃也不迟啊,干嘛非得一顿就得把自己撑死。” 二妞不无感叹,“我的胃口还是不够大,肚子饱了,可是我还是很想吃嘛!” 林翠笑她,“你的胃还不叫大,你一个人吃的,快赶上我们三个加一起的,真不晓得你咋吃得下那么多的东西。” 除了二妞,她们三个吃饭都斯文的很,麦芽吃的最少,心里有事,不管眼前的菜多好,那也是吃不下的,至于郑玉,就更加心不在焉,要不是麦芽给她夹菜,她就只会扒口白米饭了。 林翠也瞧出郑玉心思重的很,只是今天是麦芽定亲的日子,话只开个头就好,让她心里有个底,至于接下来要如何,那也不是急的事情,一切总得想好了再来。 吃过年晌午饭,村里赶来凑热闹的,大部分都散去了,留下的,就是为了等晚饭。李太公既然来了,当然得多住几天,至李元青的几个叔叔跟亲戚,都想乘着天没黑,早些赶回家。所以吃过饭没多久,李家院里就冷清下来。 林翠跟郑玉也去帮着一块收拾,洗刷。 本来是叫麦芽在屋里待着的,可她也待不住,走了堂屋,跟李元青讲了一会话,便同二妞回田家去了。 孙茂才吃过午饭,也赶回家了,田家只有田氏一个人在院里忙活,麦芽回到家的时候,她正在扫院子。 二妞殷勤的跑过去,抢过她的扫把,道:“田婶,你去歇着吧,院子我来扫就好。” 田氏不好意思的道:“咋好意思叫你干活呢,还是我来扫吧!” “娘,没事,就让她干吧,她中午吃的太撑,正好要消化消化哩,”麦芽走过去,把田氏拉到一边。 田氏埋怨她道:“你这孩子,二妞能吃那是福气,哪像你,平时吃的都没小南瓜多。” 麦芽呵呵的笑道:“娘,小南瓜是猫哎,你咋能把我跟猫比。” 二妞干活很快,不一会,就把院子扫利落了,又拿铁锹把扫起来的灰,铲到外面倒掉,等扫完了地,又去把桌椅板凳归置好。 小黑已经长高了不少,小南瓜再也不是它的对手,今儿家里剩的骨头多,它这会正窝在角落里啃骨头。 麦芽知道田氏今儿表面上虽然高兴,但心里总归有点失落落的,不舒坦。人多,一忙起来还好些,等人都走光了,她心里也更加落寞。 麦芽难免要安慰她几句,“我又不是嫁到老远的地方,不就是从这屋搬到那屋吗?你愁个啥呢,以后我不还是能天天往家跑嘛!” 田氏重重的叹口气,“可终归是要嫁出去了,嫁出去之后你就是李家的人,以后要上李家的宗谱,以后娘家是娘家,婆家是婆家,不一样了,明白不?” 麦芽沉默了会,又跟她撒起娇来,“哎呀,你说的那些都是老黄历了,早过时了,再怎么着,我不也是从你身上掉下的肉你就是想甩,那也是甩不掉的!” 田氏被她扯着胳膊,晃的头晕晕的,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嘴巴越来越叼,以前都不见你这般哄我,现在快嫁人了,倒学会哄你娘了!” 麦芽笑着依偎到她跟前,一旁的二妞忙完一圈,走到院里,看她那副模样,嘴里啧啧道:“真是受不了你们,我娘就巴不得我早点滚蛋,她就能多省点粮食,整天在家念叨,田二妞,你咋还不去你婆家哩!”二妞插着腰,学着她娘讲话的样子,表情怪怪的。 田氏跟麦芽都被她讲笑了,麦芽笑的直不起腰,田氏也笑了,可又得板起脸教训她,“你娘讲的那都是气话,你真当她急着要把你轰走呢,你这丫头嘴巴也不饶人,你娘一定是被你气到了才那样讲!” 二妞嘴一扭,“才不是呢,她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女娃大了,就应该早点嫁出去,以前没定亲的时候,她只要一看见我,就得念叨,说我这个模样,哪家敢娶回去,现在好不容易把亲事定下了,她当然得急着把我嫁出去,这样她就省心了嘛!” 麦芽笑够了,勉强从妈妈身上直起身子,“你就是听不懂话,她那是担心你嫁不出去,才发的牢骚,要是真的不关心你,哪还用得着为你的婚事操心!” “才不是呢,我娘就是心狠,”二妞还是不服气。 “你说谁心狠呢!” 田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抓住二妞的话柄子,满脸的怒意,看样子是生气了呢。 二妞蹭的站起来,跑过去抱着那人的手臂,嘿嘿的笑道:“我没说谁啊,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我哪会说你的坏话,对了,你那边都忙完了吗?忙完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吧?” 麦芽对她变脸的功夫,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刚刚还抱怨她娘不疼她,转眼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粘上去了。 黄氏哪里不晓得她耍的花花肠子,她在二妞额头上敲了一下,“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田氏招呼她进来坐,没过一会,林氏也来了。几个婆娘商议,过几天就得杀鹅,杀猪,腌咸货,准备过年吃的。到时候他们几家谁家要杀牲口,就全到谁家帮忙。 新杀的牲口必须当天打理干净,用盐腌上,要是隔了夜,就该有味道了。 田家今年养了十几只鹅,她打算都杀了,一只活的也不留,等明年谁家抱出小鹅,再买回来喂就是,省得弄个老鹅在家里抱窝烦的很,他们也不会弄,到时候谁去打鹅水(打鹅水:土话就是给鹅配种) 日子就是这样,没过的时候觉得挺遥远,过了之后就会发觉,日子过去的更快。 麦芽就这样觉得,她跟李元青定亲的日子,她觉得像是还在昨天呢,可一转眼,就快要入冬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宰杀牲口,她家的两头猪,卖掉一头,剩下一头杀了,留下一半肉过年吃。 这些事,都得一样一样的来。 因为天气冷了,村里的学堂就放了假,孙夫子本来就是一个人住,过年也不打算到上哪的。 为了表示对夫子的尊敬,村里有娃的人家,便轮番请夫子请吃饭,几来几去的,孙夫子每天都不用做饭,到了饭点就有人一请他去请吃,这里面就属田冬生跟李元青请的最勤快,大都是早退就把夫子请去,一直到吃过晚饭,才将夫子送回家。 期间,孙夫子一有空,就教他俩识些字,虽然每次教的不多,可累积起来,却也是不少的。有时麦芽也跟着他们一块学,反正天冷了,家里也没啥事,她就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跟着他俩一块念书,孙夫子还直夸她学的快,比她哥跟李元青悟性还高。麦芽只是笑,并不解释,也解释不清哪! 她现在做鞋做的很熟练,不做单鞋,改做棉鞋。 棉鞋做起来也不难,就是比单鞋多几道工序,在鞋面上有塞进棉花。田氏有空也教她做棉鞋,麦芽做出来的头一双棉鞋是给田氏的,结果面上的棉花没摊开,分布不均,一边鼓着,一边瘪。后来,还是田氏花了些时间,把鞋面拆了,重新上的。 不过,有了上回的经验,麦芽自信这回做的鞋不会有问题了。这回的鞋是给哥哥做的,先前已经给元青做过一双单鞋,要是再不给哥哥做鞋,只怕他要有意见了。 夫子这两天在教他们认数字,用来计数,就是大写的数字。这些麦芽都认得,可他俩不一样,得一遍一遍的写,才能记住。 身下的炕烧的温热,坐在上面暖的很,瞧这天气冷的,怕是再过半个月就要下雪了。 快到晌午时,麦芽去烧午饭,又从地窖里掏了几个芋头,搁在锅洞里烤。 前几天,林德寿送了些牛肉过来,他农闲的时候,啥活都去干些,就是杀猪杀牛也干,就是给人打打下手,也不讲究工钱,都是乡里乡亲的,所以也能得不少的肉回来。 这回人家给了好牛肉,他便给处的不错的几个邻家都分了些,连李家他也送了些肉去,可李元青转个身就拿来给麦芽了,李娘烧不好,怕糟蹋了东西。于是麦芽干脆烧好了之后,才给他们送去。 今儿中午,她便将牛肉用慢火煮了,做成牛肉火锅,再烫些青菜,给夫子做下酒菜。 在冬天,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一家人守着热乎乎的锅子,坐在一起,边吃饭边唠嗑,这才是最幸福的事。 午饭主食是米饭,麦芽还用酱蒸了一盘小鱼干。这里也没有酒精炉,只得用小缩小版的炭炉子代替,这炭炉子小巧的很,两壁上是镂空的,中间可以放上小块的木炭。要是怕烫怕桌子,只要在最下面摆个细铁架子就成。 这样一来,上面搁上装菜的盆子,就成了最原始的火锅。 孙夫子连吃了好几顿麦芽煮的菜,吃着吃着就习惯了,再去别人家吃,总觉得口味不对。他无奈的指责麦芽,把他老人家的胃口都养叼了。 这话跟李太公讲的一样,他在定亲宴之后,也在李家住了好几天,可说是在李家住,其实大部分时候,他都在田家院里待着,跟小黑都混熟了,小黑没事的时候,就爱爬在他脚边,跟他一起晒太阳,打瞌睡。 麦芽拿起干净的筷子,往小锅里加烫菜,“夫子,你就是天天来吃饭,我们也欢迎,只怕您吃烦了,以后都不想吃了呢!” 孙夫子摸着胡子,哈哈大笑,满眼赞赏,“丫头,我哪里能天天来吃饭,叫人看见,还以为我老夫子多贪嘴呢,我只要偶尔吃一顿,就满足了哩!” 冬生为他倒上温好的果酒,“夫子教我们识字,又不肯收束脩,我们心里还过意不去呢,吃几顿饭又算得了什么!” “就是,夫子要是连饭都不肯来吃,我们倒不好意思跟着您学识定呢,”李元青也道。 孙夫子见他们都这般懂事,自是欣慰的很,他年轻那会,只顾着求学问,对个人的事一直都不在意,直到现在成了孤寡老人,偶尔清静下来,才觉得孤独。能跟他们几个年轻小娃在一起热闹热闹,谈天说地,比给他吃山珍海都强。 小锅里的牛肉炖的很烂,麦芽用干净的筷子,夹了牛肉搁进夫子碗里,“夫子,您快尝尝,看看我今儿炖的牛肉味儿咋样,我足足炖了一个上午,这会应该烂透了。” “好好,我尝尝,你们也都吃啊,”孙夫子果然夹了块牛肉放进嘴里。他毕竟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所以每次他来,麦芽都会把菜炖到入口即化,“嗯,烂的很,连我这个牙口不好的人,都咬的动,丫头啊,你费心了。” 麦芽笑着摇头,“不麻烦啊,我只是把材料搁进锅里,只要留些余火就好了,又不用看不用管的,有啥好麻烦的。” 孙夫子喝了几口酒,发现田氏不在,“你娘去哪了,咋不见她来吃饭?”夫子以为,是他来了,让田氏不敢上桌。 李元青替他解惑道:“田婶去了我家,跟我娘两个人开小灶吃饭,她俩还得喝一盅,估计这会还在吃呢!” 孙夫子哦了一声,也不再问了,几杯酒下肚之后,开始侃侃而谈,说古论今,讲的什么,他们也不大听的懂,不过即使听不懂,他们也尽心陪着。孙夫子一辈子都在考功名,临了也没考出个名堂,心里也难过的很,借着酒兴,时常跟小辈们讲讲,讲出来了,心里也就痛快了。 麦芽就负责添菜就成,菜园里的香菜跟菠菜都长成了,这会拿来烫锅子吃,是再好不过。 田家院里晒着腌好的咸鹅,乘着天好,让咸鹅多见见太阳。 杀鹅跟杀鸭子,是不用从脊背破开,而是从肚子上掏个洞,把内脏掏出,里面清洗干净之后,抹上盐。 抹盐全凭经验,以及各家的喜好。有些人家,怕天气骤暖,中间来个暖阳天,咸货盐少了,很容易变质。要是盐太多了,也不行,腌出来的咸货都下不了嘴,也不好吃。 过年除了腌鸡鸭鹅之外,最主要的,还是腌咸肉,跟咸鱼。其中,又属咸肉里面分类最多。 田家的猪还没有杀,所以腌猪肉的事,还得再等等。 吃过热乎乎的锅子,身上也暖了起来。孙夫子年纪大了,不方便坐的太久,本来他是想回去睡觉的,但是冬生坚持个让他就睡家里,他们现在坐的炕,是田氏的,现在天气冷,田氏晚上都搬去跟女儿睡,反正炕头都宽大的很,咋睡都不会挤。 孙夫子喝的也有些晕,也不客气,便就着温热的炕,跟这儿睡下了。 麦芽收拾了碗筷,把要洗的碗都搁进大锅里。先前把饭盛出来的时候,锅里就加了些水,这会经过锅底余温的加热,水都有点烫了,洗碗正好,还不冻手。 田氏扛着铁锹从李家回来,李元青吃罢饭也准备回去了。田氏脸红红的,看样子她俩还喝了些酒。 李元青招呼她,“婶子,你跟我娘吃过饭没有?” 田氏放下锄头,乐呵呵的道:“早吃过了,还跟她讲了好一会话,你们呢,孙夫子回去了吗?” 冬生从屋里走出来,指了指里屋,示意她小声一点,“夫子刚刚睡下,他中午喝了些酒,只怕得睡好大一会呢!” 田氏小声道:“夫子年纪大了,酒让他少喝些,多吃些饭都是好的,你们下午要干啥去?”最近农闲,地里的活又不多,不过那也不代表就是没事。 冬生已经在准备工具,“我跟元青再上山砍些树,昨儿砍的那些还不够。”纪安山已经把荒坡地丈量出来了,所以他们乘得抓紧时间,在荒下筑上篱笆,不然以后承包的农户多了,不好区分。 田氏道:“要我跟你们一块去不?” 李元青笑着摇头,“不用,我们带着锯子呢,两个干刚刚好,你们就在家吧!” 说着话,他俩已经把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后山上竹子多,树也多,村里谁家要用竹子或者树木,都去山上砍。竹子冒的快,也不愁着用完,树木也多,再往后去,都是无人进去过的老林子,那边的树更多,不用担心会把树砍完。再说了榆树村人口不多,而且村民都比较自觉,只有在冬天,需要烧炕,或者没有干草的情况下,才去山上打柴。如果只是为了烧火,也不会砍成年的大树,只捡些树枝,树杈什么的,回来给烧火就行。 眼下,快到冬季了,不少人乘着有空,都往山上跑,田家门口也经常有人打这儿经过。相熟的邻里,有时也会进到她家喝口茶,或是歇个脚。 麦芽刷好碗出来时,他们早走了,田氏也把猪仔喂了一遍。现在鹅杀完了,鸭子就留四只,留着冬天杀了炖汤。 家里养的母鸡早都下蛋,田家也不用靠卖鸡蛋挣钱,这鸡蛋除了家里吃之外,其中很大一个作用,就是送礼。村里只要有哪家生娃娃,除了去礼钱,就是送鸡蛋跟母鸡,光带钱去也不好看。 农家的每一份收获都是有专门用途的,绝不会随意浪费掉。 麦芽洗干净了手,瞧见田氏在拿铁锹,看样子是准备干活,“娘,你这是要去干嘛呀?” 田氏把铁锹往地上磕了磕,把上面沾的泥土打掉,“反正现在待家里也没事,你先前不是要把咱家周围的土地都开出来吗?现在带着干,明年开了春活也就少些。” “哦,那我跟您一块去,我带个篮子吧,”麦芽回身去找东西。她家周围的土地,以前也都是荒地,之所以不能耕种,是因为里面夹杂着不少石块,大大小小的都有,都是很早以前就有的。现在要把地挖出来,自然也得把石头都给清理了。 娘俩带着东西,出来之后,把院门关上了,小黑也跟着她们一块,现在他已经长的挺壮实,有时屋外来了陌生人,他就守在大门口,冲着人家汪汪叫几个不休,看门是行了。 小黑精力旺盛,一出了大门,就撒开蹄子四周游荡,这儿闻闻,那边嗅嗅。 田氏要挖的地,就在大屋边上,现在都快入冬了,上面长的野草都枯黄了,“行了,别往前走了,咱们就从这边开始挖吧!” 田氏在手里吐了口唾沫,搓了搓,便开始挖地。 一铁锹下去,经常能听见咯吱的声音,那是土里夹杂的石块。田氏把下面的土翻过来,再用铁锹背,把土拍散,把里面的石块用挑出来,扔到一边。 麦芽便拿着篮子,捡石块,不光捡她娘挖出来的那些,还把地面上能看得见的,都捡走,再用篮子运到路边堆着。 这块荒地的边上,就是通往后山的土路,另一头通往村里。 因为每一锹下去,都有石块,所以挖起来格外的慢,有时只能用铁锹一点点的往外掀,遇到那大的石头,娘俩就得合着搬,才能搬得动。 “田婶,你们娘俩在这儿干啥呢!”由远而近,走来一位背着小娃的少妇,皮肤有些黑,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灿烂。 田氏直起腰,招呼她,“哟,是满仓媳妇,你咋跑这儿来了?”来的人是钱满仓的婆娘,她家不管是出村还是走亲戚,都不往田家这边来,因为不顺路,不晓得今儿怎么来了。 钱氏走路的时候微弯着腰,好让身后的小娃趴着舒服一些。她走到田氏娘俩跟前,听见田氏问,她脸上的笑褪去不少,有些为难的道:“婶子,我……我想来问你家借点钱,唉,我真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可我也是没办法,这娃还没断奶,可不晓得咋回事,我这奶说没就没了,他还不会吃饭,要是没有奶,娃儿哪长的起来,所以我就寻思着让他爹去买头母羊,看能不能寻些羊奶,好给娃填肚子。” 听她这样一讲,田氏也担忧了起来,“哎哟,这好端端的,咋说没就没了呢,娃这样小,没奶可不成,娟啊,你等着,婶子这就给你拿钱去。”邻里之间,借钱是常有的事。田氏二话不说,搁下铁锹就往家去了。(娟,是钱氏的小名) 钱氏感动的眼睛红红的,“谢谢婶子!” 田氏都快到家门口了,听见她的话,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意思是叫钱氏别客气。 瞧见钱氏背后的小娃睁着大眼睛,四处乱看,麦芽也搁下篮子,拍了拍手上的土,笑着跑过去,“钱嫂子,你家娃有五个月了吧?” 钱氏见她喜欢小娃,便把背带解下,把小娃转过来,抱在怀里,“快了,再过几天就够五个月了,你瞧瞧这口水流的,一天得换好几个围嘴。” 五个月的小娃最是粉嫩,可能是因为衣服穿的多,小娃够不上吃自己的手,加上肚子又饿,急的他直哼哼。 麦芽笑着对他拍拍手,“来,姐姐抱一下好不好?” 钱氏笑道:“他不认人,谁抱都成,”说着,便把小娃塞到她怀里。 大概真是饿的紧了,一凑到麦芽怀里,他就像个小猪似的,在她怀里拱啊拱。麦芽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娃,只觉得又新鲜,又好玩,而且这小娃身上还股子奶香。 麦芽很喜爱这个小娃娃,“钱嫂子,你家小娃叫啥名字?” “他大名就叫钱壮,他爹说这娃长的壮实,干脆就叫钱壮,以后人壮,钱也壮,我跟他爹大字不识几个,就只能取这么个名字。” “钱壮,钱壮,这名字很好啊,都说人如其名,这小子以后一定壮实的很,”麦芽笑着看怀里的小娃,“是不是,小钱壮!” 田氏拿了钱很快就出来了,前些日子刚给麦芽定了亲,所以他们存下的钱也不多,“娟啊,我家钱也不多,就这一百文,你看够不够?” 钱氏接过穿成一串的铜钱,感动坏了,“谢谢婶子,要不是娃儿急着要喝奶,我也不用急成这样,婶,你放心,等过几天把猪卖了,我一定把钱还你!” 田氏道:“哎呀,你跟我还客气个啥,我家现在也用不着花大钱,你不用急着还我,等有了再还也不迟。” 钱氏真不知道说啥好了,从麦芽手里把娃儿接过来,又对田氏谢了又谢。 等钱氏走了之后,田氏瞧她匆忙的背影对麦芽说道:“她一定是从村里一路借过的,怕是没有借到钱,才一路走到我们家来的。” 麦芽疑惑了,“不可能吧,村里人咋会见死不救呢!” 田氏直摇头,道:“上回你生病,娘去村里借过一回,要不是看在你病的快不行的份上,哪里能借到钱,就是那福婶,我也是去跟她求了半天,又答应给她利息,她才肯借给我们,原本我也没想到能把钱还的这样快,不然光是她家的利息,就不老少呢!” 麦芽生病的时候,她把村里能借的人都借完了。林家跟黄家也借了不少,可他们两家本来底子也不厚,村里除了谢家之外,就只有福婶家条件好些。谢家,她是万万不会去借的,所以只有去福家借了。到现在她还记得福婶借钱给她的脸色,所以后来她也不愿意跟福婶家打交道。 麦芽想了想,道:“买一头羊很贵吗?那得多少钱?” “那我哪知道,估计得要几两银子吧,要是母羊,还要再贵一些,”具体多少钱,她也不清楚,她又没买过。 娘俩又干了会活,瞧着天色不早了,冬生他们出去也该回来了,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做晚饭去。 孙夫子睡了一下午,精神不错,站在院子里,对着院里的香醇树捋着胡须,见她们娘俩回来了,笑呵呵的道:“老夫今日又给你添麻烦了,每回来你家都要喝醉,老夫都快成喝成酒鬼了!” 麦芽放下篮子,笑道:“夫子要成也不是酒鬼,那得叫酒仙,是吧娘?” 田氏也笑道:“夫子能来是咱们家的荣幸,哪能叫麻烦哩,要不是赶上学堂里休假,我们想请都请不来哩,你老先坐会,等会就要吃晚饭了,吃过饭我让冬生再送您回去。” 孙夫子连连摆手,“不了,我中午吃的太多,又睡了一下午,一点都不饿,连晚饭都不用吃了,正好消化消化。” 麦芽不同意,“那哪行,要不晚上我煮些稀饭,清淡一些的,这晚上不吃饭可不行!” 田氏也道:“就是啊,夫子,吃过晚饭再走吧!” 孙夫子拗不过她们娘俩,便点头应了。 麦芽赶忙下厨房烧稀饭去了,今晚的稀饭,除了白米跟红豆之外,她还加了些红枣跟花生米,几样搁在一起,大火烧开之后,用小火熬到粘稠即可。 等到她稀饭煮好,却见李元青急急忙忙朝家跑。 田氏正巧就在院子里,瞧他一个人空着手回来,不免担心的问道:“咦,元青啊,你咋一个人回来了,冬生呢,他没跟你一起吗?你俩砍的树呢!” ☆、第94章 新花样 即使是天气比较冷,李元青从山上一路跑下来,也难免热的满头大汗,“我回来拉驴子,他在山上等我,我俩看到山上有些木材不错,便多花了点时间,一并砍了,没有驴子拉,我们可拖不动。” 田氏道:“那行,你赶快拉上驴子,要不要我跟你们一块去?你们俩个弄的动吗?” 李元青惦记着冬生一个人在山上,急着就去拉驴了,听见田氏说要一起去,赶忙拒绝,“不用了,山路不好走,你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有驴子在前面拉,我们很快就能把木头运下来。” 本来,麦芽跟田氏听着是没觉着有什么,可再一听,李元青竟然说运下来,也就是说,他们砍木头的地方比较高,而不是在后山那块。 后山那个地方,木头都较为偏小,都是常年生的灌木丛,那里的树林用来烧火可以,但要是想找到更好的木头,就得再往山上去,那里的木头生的年份比较久,材质也更好一些。 所以,现在不光是麦式跟田氏不放心,连孙夫子都有些担心了,“元青啊,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你们还得拖着木材,要不进村找几个人帮忙,免得再出什么差错。” 李元青这时已经把驴子牵出来,给它套上了绳套,“山上不止我们两个人,还有其他人,要是我们弄不动,再找他们帮忙也成,没事的,你们放心吧,我们过会就回来了。” 田氏始终不放心,一路追着把李元青送出去老远,直到瞧不见他的影子,才作罢。麦芽也担心,不过她却不得不安慰田氏,“娘,没事的,他俩成天就在山上跑,咋会有事呢,大不了走慢些,晚回来也就是了。” 孙夫子也道:“他俩都是精明的男娃,这两天又没下雨,山路也不滑,不会出啥事。” 田氏转过脸,扯出一个笑容,“夫子啊,让您见笑了,我让这两个娃还有她爹弄怕了,少吃少喝,我都不怕,就怕他们有个闪失,哎哟,瞧我这嘴,呸呸,当我没说!”田氏自知讲多了,忙对着面,吐了几口唾沫。 孙夫子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有一句话,我还是得跟你讲,自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些先去的人,都到天上享福去了,这也没什么不好,一切皆有定数,要是真的来了,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去,那也是无济无事,听天由命吧!” 他老人家的这番话,麦芽倒是很认同,不过也有她不同意的地方,比如这‘听天由命’,她却相信那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自己的日子,还是得努力过好了,而不是干瞪眼,等着天上掉馅饼。比那些一生苦穷,而去埋怨老天爷的人,要好的多。 不过,话是这样讲没错,但田氏怎能不担心。每隔一会,她就要往门外跑去看一眼,看看他们回来了没。 麦芽也不说她,她忙着去烧饭,又给孙夫子泡了杯菊花茶,这是今年秋天,她跟林翠她们几个一块摘的,每家都存了不少,足够喝到明年春上。 孙夫子也喜欢上喝这茶,一闻到菊花的清香,就觉着神清气爽,“丫头,这茶老夫喝上瘾了,要是一天不喝,还觉着浑身难受呢!” 麦芽笑着道:“我都给您包好一些菊花茶,好给您带回家慢慢喝,等您喝完了,再跟我说。” 孙夫子道:“这怎么好意思,只要我每回来的时候,你泡上一壶,让老夫品上一品就成了,不用给我带着。” “您老客气,这菊花又不是买来的,花不了多少钱,我都给您装好了,等会走的时候,别忘了就成,夫子,您先坐着,我去隔壁把李婶叫来吃饭,”麦芽笑道。 孙夫子也不再推辞,笑着点了点头。 麦芽又去厨房瞧了瞧稀饭,看着差不多了,便到灶台下,把余火熄了。随后,才去了李元青家,想叫李氏过来一块吃些稀饭,省得她晚上还要煮饭。 她进去的时候,李氏正在里屋,在炕上摆着新弹上的棉被,准备把被子套上被面被里,天冷了拿出来就能盖了。 麦芽笑着对她道:“婶子,你在套被子啊,我帮你吧!” 李氏直起酸疼的腰,疼的直皱眉,“那成,我这腰是不中用了,弯一会就直不起来,真是老了老了,就不中用了。” 麦芽接过她手里的套顶跟大头针,在头发上划了一下之后,熟练的套起棉被来。被面跟被里,是李氏铺好的,她只需把两边对衬折好,再用大头针穿过厚厚的棉絮,把它们缝起来。因为棉絮厚,所以得在中指上套个铁做的套顶,用来顶起针鼻子,不然光告她的嫩手,是万万不能把针鼻子从棉絮中间顶出来的。 麦芽一边干活,一边跟她唠嗑,却没有提元青回来拉驴子的事,“婶,我觉得你现在身体已经很好了,等我老的时候,说不定还不如你呢!” 李氏知道麦芽在宽慰自己,怪责道:“说啥胡话呢,你才多大,就跟我这老婆子比啦?我这腿脚早都不行了,以后就成了你们的拖累,唉……” 李氏长长的叹口气,大儿子给她的阴影还在,虽说她知道李元青不会像李元木那般不孝顺,可她也不想成为孩子们的负担,他们成亲以后,也要生娃,也有那么多的事,她不光帮不上啥忙,还得连累他们,这事想想,就让她觉着堵的慌,说句不好听的,还不如来个了断,一了百了,省得以后成累赘。 麦芽乘着穿线的空档,瞧见李氏眼底的悲观之色,又听她这样一讲,心里也跟着有些酸涩,忙故作生气的道:“婶,你说的啥胡话呢,我娘以后还等着跟您作伴呢,您想想看,要是没有您,那我娘岂不是更寂寞,再说了,以后我们还指望着您能帮着看看家,我跟元青出去干活,家里没有人可不行,小娃也要人看哪,我看哪,等以后我跟哥哥都成了亲,都有了娃,你跟我娘就专门负责看小娃,光是这一件事,就够你们俩忙的晕头转向,哪里还顾得上东想西想!” 李氏听她讲了这一番话,心里头敞亮不少,人老了,就怕叫人嫌弃。更别说被自己的孩子嫌弃,那滋味,真比死还难受。谁不想到老了,身子骨结结实实,没病没灾,还能帮着下辈干些活。就像俗话说的,阎王要你三更死,哪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都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事,自己也无可奈何。 麦芽套被子动作很快,没一会,一床被子就套好了,收了针线,把被子叠好放到床头上码着,“婶,我去把院里的衣服收了,你也准备准备,哥哥他们也该回来了,我晚上煮了稀饭,得再炕些饼子,他们两个都是干体力活的,光吃稀饭也不经饿。” “哎,我把鸡喂了,收拾一下,马上就能走了,你要是急的话,先过去了也行,”李氏忙着梳理了把头发,一边应她。 院里的衣服还是半干,麦芽便统统抱进后面的一间屋子,这里有个类似简易晾衣杆的东西,是用木条做的。而这些衣服也是用晾衣架挂起来的,而不是横着堆在架子上。 这木质的晾衣架,不用问,也是麦芽出的点子,她晒衣服习惯用晾衣架,可冬生除了会编竹篾之外,木工活又不会,加上以前家里活忙,她也没时间琢磨这个。现在快到冬季,人闲下来,就总想找点花样来做,她便出了这个点子,做了晾衣架。 庄县已经能买到铁制的钉子,用它来做装订东西,比用木楔子方便许多。李元表手工制作的晾衣架,便是用铁钉加固的,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铁钉容易生锈,所以每回晒衣服之前,都要清洗一遍才成行。 上回他俩定亲,就有不少人眼尖的发现,李家屋里挂着晾衣架,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李元青做的。于是好多人都要下定,李元青也不好他们多的钱,只收个成本费,就当作是谢谢他们来家里帮忙。 麦芽一件一件往架子上挂衣服,心里想的却是很较远的将来,这晾衣架说不定还能卖到庄县里头,也说不定能刮起一股流行风,也未可知。 李氏拾掇好了,见她还没有出来,便喊道:“芽儿,我弄好了,咱们快走吧!” “来了,”麦芽收起心思,把衣服迅速挂完,这才走出来,“婶子,我弄好了,咱们走吧!” 出了院子,麦芽顺手再把院门带上,两家住的近,窜个门而已,也不用上锁。 回了田家屋子,田氏正坐在院里搓麻绳,这是从麻秸上面剥下来的皮,经过浸泡之后,能搓成很结实的绳子,搓麻绳的时候,田氏手上带着布手套,是女儿给她做的,怕她把手搓的太粗糙。 见李氏来了,田氏招呼了她一声,李氏见孙夫子也在,便也笑着跟他打招呼。麦芽给李氏搬了凳子,她坐在田氏身边。李氏本来想帮她一块搓的,可田氏直摆手,让她别动,她都快搓完了。 麦芽得去再准备些饭,不然光吃稀饭也不够。她翻了翻厨房里的口袋,瞧见糯米还有一些,如果用糯米做些烧卖来吃,一定不错。她还没做到烧卖,反正哥哥他们也没回来,现在离天黑还有一会,她正好可以做来试试。 说干就干。 麦芽先将糯米淘洗干净,放进大锅里蒸熟,为了能快一点蒸熟,她是将糯米铺在干净的蒸笼布上,平摊开了,均匀的铺好,竹筏下面是生水,盖上锅盖之后,用大火将生水烧开,再用小火慢煨一会。乘着煮糯米的时候,她还得把面皮擀好。做烧卖的皮,跟包饺子差不多,但烧卖的皮,得比饺子皮更富有韧性,这就需要揉面的时候,多花些时间,将面揉熟透才成。 过了一会,闻到大锅里的糯米香,麦芽估计大概是糯米煮熟了,不过她还不急,再等一会掀锅也成,她还没有切香菇跟肉呢。 家里的香菇是从县城里买的干菇,虽然他们家背靠着大山,下过一场大雨之后,山里蘑菇遍地都是,但是她不敢采,生怕一个失误,再采到有毒的蘑菇,那可就遭了,所以她宁愿买现成的,也不愿意去后山采蘑菇。 切好的香菇跟碎肉丁用盐跟酱油调入味,过一会之后,再将糯米拿出来,把几样食材拌在一起,最好是多放些酱油,这样蒸出来的烧卖,颜色油亮,有酱色在上面,很好看,而且酱油也可以提鲜。 李氏在院里,听她咚咚的在跺东西,好奇的走进去看,“芽儿,你这在做什么呢?”她看着麦芽摆了满桌子的东西,有薄面皮,有还在冒热气的酱色糯米饭,看着像做包子,可再一看又不像,做包子哪有用糯米饭做馅的。 麦芽擀好一些面皮,手里正拿着一个,往里面装馅,“我要做烧卖,婶,你也来帮我吧,我一个包的太慢。” “成,我这来帮你包,”李氏哪有不应她的道理,当下就去院里洗了手,再走进厨房。 麦芽怕她不会,便手把手的教她,“婶,包烧卖就跟做做包子也差不多,包起来的时候,边上拧出褶皱,在最顶上的时候再轻轻一捏,你看,这样就行了,就算做漏了也没关系,等会我是要上锅蒸,漏了也能吃。” 李氏也不是笨拙的人,麦芽只教一遍,她就会了,而且捏出的褶皱,比麦芽的还要好看,惹的麦芽直埋怨,“婶子,原来你是会包,故意在试探我呢!” 李氏被她逗笑了,笑着白她一眼,“我就是第一次包这个东西,说什么试探你,你这丫头,又在取笑我哩!” 有了李氏的帮忙,她包起烧卖来,就要快的多,等包到一半,她便准备上锅蒸了。 李氏不明白,“你这糯米不都熟了吗?咋还有蒸呢!” 麦芽道:“糯米是熟的,可是面皮是生的呀,而且我拌的肉跟蘑菇也是生的,等会再上锅蒸,这蘑菇跟肉的香味才能渗进糯米里面,这样蒸出来的烧卖才是最好吃的。” 李氏道:“哎哟,做个烧卖这样麻烦,还得上锅蒸两遍。”乡下人吃饭,特别是赶上农忙的时候,总是什么方便就吃什么,谁有那功夫去把饭做出花来。 麦芽却不觉得麻烦,因为美食总是要用心做才能吃到,而且现在不是农闲嘛,再说了,她并不觉着麻烦呀! 等到厨房里再次升腾起蒸气时,李元青跟田冬生终于赶着驴车回来了。 小驴子拖着长长的木料,走的很慢,树枝在地上拖的哗啦作响,带起一大片灰尘。 田氏听到动静,立马扔下手里的活跑出去,不住的埋怨道:“你们这两个臭小子,这木材也不是一天就能砍完的,干嘛要一下拉那么多,山上路不好走,拉那么些,多危险!” 冬生抹了把头上的叶子,嘿嘿的笑道:“娘,我们这不是安然回来了吗?” 这时,从木材后面,走出个人影,是同样去山上砍柴的林德寿,见他们用驴车拉木材,他便跟他们一块运,这样他也能省些力气。他道:“田嫂子,你放心啦,我跟他们俩呢,你还担心个啥!” 田氏笑着也不说话了,林德寿哪里会明白她的心思。 因为拉回来的木料没有分捡,去掉森林德寿砍的那些,其余的便全都运到田家院子里,砍下枝叉留做烧火,主干跟稍微粗些的,都拿给李元青打家具。 林德寿在田家门口,把自己砍的柴用藤条捆好,也不背着,就顺着地上拖着走,太多了,背着太累人。 田氏招呼他进来吃饭,说孙夫子也在,进来吃个饭再回去也不晚。 林德寿听说孙夫子在,出于礼貌,便进来跟孙夫子打了招呼,却不肯在这吃饭,老是吃田家的饭,他哪里还好意思。 他跟孙夫子又讲了会话,还请夫子明儿也去他家吃饭,说是他总待在田家,其他的村民都不乐意了,都要集体来田家抢人了。 院里的人都被他讲笑了,麦芽想起自己还在蒸烧卖,就跟林德寿说道:“林叔,我蒸了些好吃的东西,既然你不在这儿吃饭,那我给你装些带回去,也让林虎,林翠跟婶子也尝尝。” 听说有好吃的,林德寿眼睛刷的亮了,“哟,丫头,你又弄啥好吃的了?不瞒你说,林叔三天吃不上你做的东西,就觉着难受,哎哟,这难受的,别提多狠了。”林德寿说着话时,还不忘挤眉弄眼,好像真是难受一样,却没具体到哪里个部分位,只是在那左扭右扭,样子倒是滑稽的很。 麦芽笑着跑进去看烧卖熟了没有,孙夫子笑着对林德寿道:“你呀,年纪也不小了,却还跟小娃们闹,真是个娃儿头!” 林德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人家都说我是老顽童,我就是喜欢跟小辈们开玩笑,跟他们在一块,自己就显得年轻哩!” 麦芽已经用小竹扁装了些烧卖出来,竹扁上还有个盖子,也是用竹子编的,元青擅长用木头打家具,而她哥哥也喜欢用竹子编东西,而且编出来的筐啊,扁啊什么的,越来越好看。 林德寿接过竹扁,掀开盖子,瞧见里面的东西,纳闷道:“哟,这包子不像包子,饺子不像饺子的,是个啥东西?”他们这里的人,从没人做过这个东西,一方水土一方人,这并不奇怪。 不光他没见过,除了李氏亲眼看过麦芽做之外,其他人都没见过。 所以李氏给他解释道:“这叫烧卖,里面包着糯米,你拿回去吃着试试,要是喜欢吃,以后再让麦芽教你们做,这丫头就爱琢磨吃食,变着花样的做。” 林德寿看着做的十分精致的烧卖,赞不绝口,“麦芽这丫头就是聪明,能把东西做的这样好看,跟个花似的。” 田氏道:“她就是贪吃,哪里是聪明哟!” 孙夫子看法却不同,他道:“吃饭讲究的是色香味俱全,麦芽要是不聪明,哪里想出新鲜的点子来,要不是麦芽做的饭色香味都齐全了,老夫也不会吃着舍不得走了嘛!” 知道孙夫子讲的是笑言,田氏也知道他是夸自己女儿,麦芽做饭是公认的好吃,连她都自愧不如。 林德寿得了东西,也不急着走了,想起林虎的学业,就跟孙夫子讨论起来。孙夫子对林虎还是很喜爱的,在他看来,小娃调皮并不一定是坏事,老实乘巧的小娃,也并非就一定好,依着林虎的聪明劲,要是多花些时间在学业上,今后必定有所成就。 一听到这,林德寿急的是抓心脑肝,“夫子啊,我家林虎那是皮上天的货,就是打他一百丈,屁股一转,他又是那副得德行,不过您放心,我家虎子皮是皮了点,可他不厌,不该干的事,那他是不会碰的,也不像他们有些小娃,偷鸡摸狗的,尽干些小勾当,所以我跟他娘都希望这娃能多长长记性,所以夫子啊,您老要是看他不听话,尽管打,尽管骂,我跟他娘绝不护着,男娃皮厚实,经打的很,不打不成器!” 麦芽在一旁听到,不免要为林虎辩解几句,“林叔,我倒觉得虎子听话的很,只要方法得当,你还怕他不成器吗?不过像他这么大的男娃,性子拗,凡事都喜欢跟家长反着来,你平时也不要动不动就拿扫帚打,打的多了,反而会打油了,那样更不好。” 林德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还是很疼林虎的,就是有时看他淘的太狠,他就生气,每回打他,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家里那扫帚虽然经常被他打断,可那扫帚本身就是干草做的,打在身上能有多疼,顶多是吓唬他而已,“可他淘啊,你们是不晓得他有多淘,今儿上午偷跑到梁老汉家里,把人家的牛骑跑了,害得梁老汉差点急哭了,你们说,我要不要揍他?可他就是不长记性哪,上午打完,下午就又捣蛋去了!” 梁老汉有多宝贝他的那头牛,村里人都知道,因为村里牛少,要耕地干嘛的都得打梁老汉,而梁老汉也就靠着养牛,来给家里增加些收入,好歹给赚几个零用钱吧!他年纪大了,多的钱挣不到,有这点小钱就不错了。 田氏跟李氏听完林德寿讲的话,也都纷纷摇头,她们记得李元青跟冬生小的时候,也不像林虎这般调皮,真可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只有麦芽跟孙夫子不这样看。 麦芽觉得林虎每回来她家时,都乖的很,基本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他去干个活,或是搭个下手啥的,人家可一句怨言都没有。他之所以在外面皮,或许是性子还没定下,再过几年可能就好了。可要是林德寿继续施以暴力的去管,只怕会适得其返,越打越坏。 孙夫子差不多也是这个看法,他对孙德寿道:“林虎平时在学堂也还好,算是很乖的,如果他在家里真的这般皮,以后我会多注意些,这调性子得慢着来,急不得,别把孩子给硬憋坏了。” 麦芽暗想,看来孙夫子还挺很有教育方法的,不是一板一眼,死套的去教育孩子。 林德寿讲了一会话,发现天快黑了,这回真是耽误不得,就端着麦芽给的烧麦,拖着柴火回家去了。 元青跟冬生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把拖回来的木材运到院里,又大概往一堆拢了一下,只等明天有空,再来收拾。 麦芽站在院里,深吸了口气,脸上扯开笑容,招呼他们都别忙了,赶紧吃饭,夫子还要早些回去呢。 现在天气凉了,晚饭不适合在院子里吃。麦芽便用瓦盆,盛了满满的一盆稀饭,准备端到堂屋去。李元青洗好脸,瞧见她要端盆,赶忙自己揽过来,“你别端了,我来就成。” 他跟冬生一样不怕冷,哪怕麦芽都想穿上小袄,晚上盖着棉被睡觉,可他俩还是穿着单衣,稍微活动大了,还得出汗,就像刚才拖着木材从山上下来时,他俩身上都汗湿了。 吃晚饭的时候,因为喝的是稀饭,这两人汗流的更多了,干脆脱了外衣,光着膀子在那吃。 李氏跟田氏看了直眨眼,田氏狐疑的道:“你俩至于热成这样吗?再过不久可就得下雪了哩,瞧你俩还穿着单衣,要是真冻着了,我看怎么得了哦!” 冬生嘿嘿的乐了,“娘,那我们就是热嘛,你看这汗淌的,这总不是假的吧!” 李氏捧着饭碗,看了他俩半响,摆了摆手道:“算了,管他们那么多干啥,冷不冷,他们自己不知道啊!” 孙夫子小口的喝着稀饭,麦芽蒸的烧卖,他吃了两个,这会只能喝半碗稀饭了,人老了,晚上不易吃的太饱,只听他慢腾腾的道:“年轻娃子,火力旺,我年轻那会,冬天只盖个薄毯子,再下大雪,也只穿小夹袄,哪像现在,这还没到真正的冷天呢,我都把袄子穿上了,真不晓得今年冬天要怎么熬哟!” 李元青放下碗,面露担忧,“夫子,要不我也给您多准备些柴,再不然,我也去给您盘个炕,乘着水还没上冻,现在盘炕也来得及,反正咱村里人多,大家都能帮忙,把柴禾给您备齐了,还怕冬天冻着吗?” 麦芽瞧他碗空了,乘着他讲放的功夫,又给他盛了碗稀饭,又剥了个煮好的咸鸭蛋,这是后来一块放在锅里,跟烧卖一块煮熟的。她后来又陆陆续续的腌了不少咸鸭蛋,每一批腌制的时间不同,就放在不同的罐子里,按着顺序吃,这样就能保证咸鸭蛋的新鲜,以及搁太久,变的太咸。 大桌上还摆着泡菜,同样不会太咸,里面她还加了些糖进去,这样综合一下,泡出来的菜味道也好吃,就算不就菜都可以吃下好多。她不赞成盐放的太多,即使家里腌的咸货,也是尽量赶在气温降到十度以下,她觉着不会变质的时候再腌,免得盐放多了,吃着对身体不好。 孙夫子就爱吃这些泡菜,每顿都能吃上一小碗,“我一个人哪用得着烧炕,等天冷的很了,烧炭就成,你们烧大锅的时候,记得给我存些炭,给我烤烤火,就很好了。” 众人一想也是,他一个人烧炕的确不方便,而且年纪大了,只怕他也烧不好。 麦芽拢共蒸了两锅烧卖,给了林德寿大概有十几个,剩下的都摆到饭桌上来了。到晚饭快吃完的时候,桌上只剩四个了。 他们都是头一次吃到烧卖,说实话,这烧卖,要是搁在中午吃,也就那样,估计也吃不了很多。反倒是在吃晚饭的时候,特别是就着稀饭吃,一口烧卖,一口稀饭的喝着,能叫人食欲大开。加上麦芽把稀饭煮的较稀,水多米少,熬的时间也够久,浓浓稠稠的,喝一口下去,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暖了一圈。 吃罢饭,由李元青送了夫子回去,其实孙夫子是坚持不让他们送的,看他俩也忙一天了,怕他们累。 可李家人跟田家人,都不放心他一个人走路,外面都黑了,要是不小心崴着脚,那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转天的时候,两家人都有活干了,光是拖回来的树,就够他们砍上好几天,连李氏跟田氏都上阵了。 李元青不让麦芽动手,她只负责把砍掉的柴拾起来就好。 田家院里,一整天都传出砍东西的声音。 这些树有些是枯死的,有些是他们锯下的大枝杈,这样能更好的让树木往上延伸。 虽然砍下来的大枝杈,却丝毫不比他们家屋前屋后长的树细。 李元青跟冬生两个拿着斧头,沿着树形,砍去横生的枝节,只余下粗的。 那些掉在地上的树枝,麦芽就拖到田氏跟李氏跟前,由她俩把树枝再砍断,方便等会码放起来。 院里一下子堆放这么多的树枝,小南瓜跟小黑都兴奋的不得了。小黑偶尔在树枝中间发现虫子或者蜈蚣什么的,便跟在后面钻来钻去的撵,小南瓜就比较矜持一点,昨儿麦芽才发现,它其实是只母猫,根本不是公猫。虽然是个小女生,平时也野的很,脾气也大,现在小黑高她几个头都不止,它也干不过人家。很多时候,她都以一种很不屑的眼神去看小黑,好似认为它很不上档次一样。 干着干着,麦芽突然瞧见树树缝里掉出个浑身带刺的东西,本以为是个小刺猬,但再一看,这不是板栗吗? “呀,这个东西你们从哪带回来的?”麦芽把还没有剥除外壳的板栗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片刻。 其他人听见她问话,都抬头来看。李元青不晓得她捡个硬壳子干嘛,便道:“不是我们带回来的啊,可能是砍树的时候,也砍到这棵刺球子树,你别拿在手里,上面都是刺,当心扎着手。” 冬生跟田氏他们见麦芽奇怪的原来是个刺球,看了一眼之后,又低下头去干自己的事。 麦芽这会又找到新奇的玩意,也不去帮他们干活了,既然他们也不小心砍到毛栗子树,那就说明这里面还能找到板栗。 小黑看见她在树枝堆里翻找,虽然不晓得主人在找什么,可它经不好住好奇,也跟着跑过去,帮着她翻。 拖回来的树收拾的差不多了,麦芽没找多大一会,就在树枝下面,找到散落的板栗,现在都快到十一月份,板栗早成熟了,其实它最好应该在十月左右采摘才好。 冬生瞧她外钻在树堆里面翻找东西,便道:“那树里面都是灰尘还有蜘蛛网什么的,弄到头发上会洗不干净,你到底在那找什么呢?” 麦芽完全不理他,等她把地上散落的,还有板栗树枝上残留的栗子摘完了之后,因为太多了,她还去厨房拿了个竹扁回来装。 等她抱着满满的还有剥壳的板栗钻出来之后,才对他们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呢,你们等着,等我剥掉壳了,中午给你们用水煮着吃。” 田氏道:“那东西外面都是壳,后山上一大片呢,你拾掇它干啥,还不够费事的功夫呢!” 李氏也道:“就是啊,你那小手嫩的,剥不得几个就得疼了。” 麦芽却不以为然的笑道:“没事,我戴上手套剥,不就行了嘛!” 田氏跟李元青他们,见劝不动她,又瞧她去拿了布手套,便也不再吭声,只当让她弄着玩。 麦芽端了小凳子,做到干净的一边,把装板栗的小竹扁放在地上。 小黑也从那边跟了过来,拿鼻子在板栗上闻了闻,狗还是比较喜欢吃肉一类的东西,对于板栗,它没兴趣。可麦芽却想着,如果后山板栗真的很多的话,现在去收集,然后储存起来,等到来年用来养小猪,一定不错。 冬生他们砍树枝,乘着剩下的树枝不太多时,李元青也跑去帮麦芽剥。 “元青哥,你放着吧,我一会就能剥完了,”开了缝的板栗很好剥,而且她戴着手套,也不怕把手磨坏了。 李元青拽过一个小板凳,坐到她跟前,轻声道:“还有不少呢,你一个人要剥到什么时候!”他没有戴手套,因为长期干木匠活,他的手挺粗糙的,就算不戴手套,也无防。他瞧着剥出来的板栗,脱了那层带刺的壳,里面却是十分的光滑。他经不住好奇,问道:“你剥这些干嘛,是要准备煮着吃吗?” 麦芽冲他调皮的笑笑,“人吃行,猪吃也行,要是磨成栗子粉,还能做成糕点吃,你难道没闻到板栗外面有股子清香味吗?我觉得肯定能吃。” 田氏听到她这番话,不赞同道:“你就咋知道一定能吃呢,万一像那毒蘑菇啥的。再把人吃坏了,那可咋整?” 麦芽不敢说,在前面糖炒栗子,那是绝佳的零食,而且用板栗肉烧出来的鸡,板栗比鸡肉还好吃呢!可是现在她不敢说,也不能说啊,只得转换口风,干脆敲开一个板栗壳,然后扔给鸡笼里的鸡仔吃。小南瓜跟小黑都不爱吃这个,小南瓜更喜欢扔个小鱼给它,小黑最喜欢啃骨头了。 鸡仔都圈在围墙外面,中间连着的洞,平时也不堵,所以鸡仔们可以很自由的两边穿梭。这时听到有东西扔进来,就都跑出来抢食吃。 麦芽指着争抢板栗肉的鸡仔们,对田氏道:“娘,瞧见没有,要是鸡吃了没事,那我们吃了就更没事啦,再说了,山里的好东西多着呢,这板栗算不了个啥,等会我煮出来,你们先尝尝,要是不好吃,以后不弄就是了。” 李氏觉得麦芽说的有理,试一下总不过为,“哎呀,我说麦芽她娘,你老揪着个眉头干啥哩,赶快干活,等会我还要回去烧饭哩!” 田氏回过神,“你回去烧饭干啥,不是都说好了,中午在我家吃的吗?” 李氏道:“今儿不行,元青大伯家的老大来了,说是中午要来我家吃饭,我等会还要回去杀只鸡,你们中午也都过来吃吧,等会麦芽也去帮我忙,我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也不晓得他们来几个人。” 田氏也很惊讶,“那你咋不早点说,现在天都不早了,你赶快回去烧饭吧,这里有我跟冬生就行了,麦芽,你赶快跟你李婶一块去做饭吧!” “哦,我就这剥好了,”麦芽把剥出来的板栗颠了颠,“那我干脆拿到那边去煮吧,省得两头跑了。” ------题外话------ 妞们;记得票票跟花花哦! ☆、第95章 就是心疼 李元青站起来,“也成,你跟我娘先回去,等我把这边弄好了,我再过去。” 田氏摆手道:“不用了,你们都过去,剩下的也不多了,待会要杀鸡干啥的,光他们俩也不成,哦对了,要不从我家抓只鸭子去杀了吧,光杀鸡怕是不够哩!” 李氏道:“杀鸭子干啥,家里还有些野味,对付一下也不是不行,那就这样吧,我们先走了。” “婶子,等一下,”麦芽想起来一事,将装板栗的筐往李元青怀里一放,转身跑回厨房,等她再出来时,怀里多了个瓦盆子,“我带些烧好的猪大肠过去,这样不就省得再烧锅子,我们走吧!” 李氏笑笑,也不再推辞,李元青看麦芽的眼神也是满满的柔情。 回到李家,三个人就忙活开了,不过在此之前,麦芽还是先把野生板栗清洗干净,搁进锅里,加了些烀煮。 李元青一回家就去鸡笼里抓了只大公鸡,这只鸡足有五六斤重,脾气也暴的很,连人都敢叨。 李氏从厨房摸了把菜刀,又拿了只小碗,装了法碗清水,准备接鸡血用。李元青担心麦芽力气小,抓不住这只大公鸡,便亲自动手抓着,让李氏杀鸡,麦芽烧开水去了。 那只大公鸡毛很漂亮,油亮亮的,金红色的冠子,以前瞧它走路,都仰着头。这回不用仰了,被李氏一刀抹了脖子,空干了血,头还被编理翅膀里面,防止它没死透,再扑腾出来。 等麦芽水烧好了,李氏坐在那开始拔鸡毛。 李元青则拿着竹篮去菜园里挖些青菜出来,麦芽喊了他一声,也跟他一块钻进菜园去了。 要说,李元青就是个标准的新好男人,入得厨房,上得厅堂,虽说烧火做饭是女人家的活,但是男人偶尔表现一下,也能让女人觉着温暖。而李元青不光是偶尔表现,只要他能做的,就绝不推辞。不光如此,烧洗收刷,他是样样都能拿得起,比哥哥做的还要细致。 麦芽跟他蹲在一起挖青菜,脚下一泷一泷的菜地,分别种着不同的蔬菜,都是能耐得住寒,经得起冬天冰冻的品种。 挖了小半篮,看着是够了,两人才站起来,准备摘洗干净之后,再拿去做菜。麦芽伸手要去接篮子,可李元青让开了,“井水冷,还是我来洗吧,你做饭吧!” 其实他说的错了,越到寒冷的天气,小溪沟里的水是冷,而且到了大寒之日,那水冷的能把人手指头冻掉了。要井水却相反,刚打上来的井水,还能冒热气呢,大概能有个四五度的样子,一点都不凉。 李元青这么讲,完全是出于心疼她的原故。既是这样,麦芽敢不点破,就着他打上来的井水,洗干净手,去了他厨房。 李家厨房在盖之前,因为考虑到种种原因,李元青把厨房盖的挺大,足足比田家的大了一倍,可现在能摆在里面的东西不多,因为平时他们娘俩在田家吃的次数多,而且就两个人吃饭,也用不了多少的地方,所以厨房里面空的很。 一般人家的厨房地面,跟堂屋的地面,都是用泥糊的,这些泥里裹着稻谷壳,把它均匀的摊在地上,就成了早期的水泥地板。可田家跟李家,两家的地面,都铺着青石板。这些青石板都是后来专门从石料铺里买回来的,表面虽然不及瓷砖光滑,却也十分耐磨,住的年头久了,长时间用布去擦,也会有光亮。 而李家的厨房地面上,也是铺了同样的青石砖。这样一来,要是不小心的地上撒上水,也不用踩成泥巴了。其他人怎么想的,麦芽不去管,她只知道自己最喜欢这样的青石砖的地面,既不太看得见污渍,又干净整洁。 “麦芽,我把鸡弄好了,你看看要怎么烧,”李氏在厨房门口喊她。 麦芽厨房钻出来,接过装鸡的盆,瞧着里面鲜白鸡肉,想做成鸡公煲的,可要是现做酱汁啥的,时间一定不够,“婶,要不我们做个辣子鸡咋样?”天气冷了,吃辣味,才能吃出香头来。 李氏没听过啥叫辣子鸡,不过既然麦芽想做,她才不管,“行哪,你想做啥就去做,只要能吃就成,他们还要过会才能来,你慢慢做,别争,另外厨房横梁上挂着野兔呢,你瞧见没有,还有些材料都在菜柜里,你看着弄吧!” 麦芽应了声,转身便去厨房倒腾了。一打开菜柜,发现里面搁着不少的野生蘑菇,都是先前李元青上山打猎的时候摘的,送给她家的,都摘在锅里吃完了。没想到,他跟李氏却舍不得吃。麦芽在厨房里果真找到一些兔子肉,李元青又从院子的水缸里捉了几条黄鳝,刨开肚子,清洗干净之后,才给她拿到厨房里来。 李氏本来是想进厨房给麦芽帮忙烧火的,可一看李元青站在厨房里,那她只得笑着让到一边,拿了块抹布,去堂屋抹灰去了。 其实李元青站在厨房里,一时也不晓得干什么好,便问道:“需要我干啥你尽管说,反正我这会也没事。” 麦芽回身瞧他站的很是不自在,笑着问道:“今晚是吃馍,还是烧饭?” 李元青抓抓脑袋,“烧米饭吧,他们很少过来这边,还是上回咱们定亲的时候来过。”大米比白面贵的多,一般家里条件平平的,来客人时,能吃上白面馍馍就很不错了。 麦芽道:“那你把米淘了吧,就是不知道他们要来几个人,先烧四碗米饭再说,不够的话,到时再另想办法好了。” “哎,”接到命令,李元青就有事干了,他把袖子一卷,便装了盆,走到厨房一角。那里放着一个木质的架子,高度大概有半米左右,上面摆着米袋跟面袋。这样一来,可以防止老鼠偷吃,也能防止袋子沾上湿气。 乘他淘米的功夫,麦芽便忙着收拾兔子肉。 她系上围裙,拿了把大菜刀,在案板上,把兔子肉剁成小块,用小盆装着,等剁完了,再切些干辣椒跟生姜,里面倒入酱油,醋,搅拌均匀。李家这边也有她送的蚕豆酱跟辣椒酱,一块加进去搅拌,最后再舀几勺香油就成。 因为兔子肉多,要是拿大盆装,不好放进锅里蒸,她只得把大盆分做两个小盆。 这时李元青的米也淘好了,量好水之后,把两小盆兔子肉放进锅筏上,再盖上锅盖,这里的大锅盖,都是一块大木板做的,其实她更喜欢那种内凹的锅盖,这样锅里可以多蒸些东西。 做大锅饭,最大的弊端,就是难以捂严实,所以在盖了锅盖之后,还得用纱布,将周围的缝隙盖严实,让里面的蒸气可以充份的酝酿,这样捂出来的米饭,才更香,更软。这是田氏告诉她的,也只有长期靠着大锅烧饭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奥秘。 饭弄好了,她就得抓紧时间准备把公鸡烧了。农家的鸡,肉质都比较紧实,也很嫩,其实是最好烧出味的。 既然要做辣子鸡,首先就得把鸡切成小丁,还得用料酒和盐腌渍入味,等上个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就可以正式下锅炒了。 这时锅里油不能少,得放多的油,烧到八成热之后,把鸡块放下去炸散,所以这道程序,也等于是炸鸡块。之后,把鸡块捞出来,沥干油份。 李元青坐在下面给她烧火,瞧见麦芽被烟呛的厉害,便又起身把灶台边上的窗户打开,“这样成吗?要不给你拿来湿毛巾?” 麦芽直摆手,“哎呀不用,就这一会烟大,等下就好了。”她还得赶紧把辣子鸡炒出来呢! 当锅里煸炒的干经椒以及花椒,还有一大堆调料,炒出香味时,厨房里的烟味就多了点辣的成份,人在里面待着,止不住的咳嗽,打喷嚏。 李元青还是去给她拿了个湿毛巾,麦芽就一手拿毛巾捂着鼻子,一手拿锅铲。 可李元青还是心疼她,“要不你告诉我怎么炒,我来炒好了,你到外面透个气。” 麦芽道:“不用了,这就要好了,”她将鸡丁倒下去,跟其他佐料混在一起煸炒,因为这只鸡不年轻了,所以炒的时间比公鸡仔多长一些,为了使口感更好,她倒加了些水,慢火又煮了会,等水烧干,再加上葱块翻炒好就成。因为没有红油,所以辣子鸡的颜色淡了些,不是红通通的样子,不过味道倒是挺香的。麦芽把装起的辣子鸡,连着盆一块放在烧米饭的大锅盖上,乘着大锅里的温度,能保证不会凉掉。 接着她还得抓紧时间把黄鳝烧了,以前都是用腊肉烧的黄鳝,今儿她倒想试试其他法子,比如干煸。 不过,这干煸黄鳝在做之前,得把中间的大骨剔掉。麦芽试了几次,发觉剔的都很难看,没办法,她只得求助李氏。 李氏毕竟比她多吃了十几年的饭,虽然做菜没她精致,可这技术活却也是不差的,只见她利落的把菜刀一挥,轻轻顺着黄鳝身上的纹路一剐,就将整块的黄鳝肉剔了下来,叫麦芽看的佩服之至。 “婶子,你这刀法可以嘛,都快赶上大厨了呢!” 李氏不好意思的笑道:“都是早些年练出来的,我生元青那会,断奶早,家里又吃不上白面,他爹就经常去河里打鱼上来煮着吃,怕元青卡着,我就事先把鱼刺全都剔了,这刀功就是那会练出来的。” 麦芽一时无话,只是笑看着李氏,天底下的娘亲,有哪个不爱自己的孩子,哪怕有一口吃的,不都先紧着孩子嘛! 乘着她们讲话的时候,李元青已经帮她把大锅刷干净。 正准备要烧黄鳝呢,就听外面一阵狗叫。因为麦芽跑到李家来了,加上两家住的也近,所以小黑等同于有两个家,这门窜到那门,自由的很。 这会听到它叫唤,李氏便走到院子去看,麦芽没有立刻出去,李元青也没有,就听见李氏在外面高声招呼,“哟,他大伯,大伯母来啦……”听着李氏招呼三个人,麦芽心想,这回来的就是他大伯一母家三口人。 这三人,她见是见过,却不熟。她跟李元青定亲那天,他大伯家的确来人了,他大伯母也来帮忙了,可那天人多,他们只打了照面,后来大家都各自回家了,她便也没去想。 李元青小声对她讲,“我先去打个招呼,你要是不想出来,就等一会再到外头。” 麦芽点了点头,她倒也不是认生,只是这会出去显得唐突了些,时机不对。 听着声音,李氏应该把他们迎进堂屋了,没过一会,李元青又回到厨房,用瓦壶舀了些开水装着,“今儿就来三个人,是我大伯一家,菜你看着烧就成,不用太多。” 即使李元青这样说,但事先洗好弄好的菜,她还是准备都烧了。李元青把水送去,过了一会,又到厨房帮她烧火。 麦芽打了一个鸡蛋了加了面粉和面糊备用,黄鳝丝也用酱油跟醋,还有料酒腌片刻。 做川菜,有一个共同的特性,跟她平时用土法子烧菜不同,川菜讲究把佐料要先下油锅翻炒,等炒出香味了,再下主料。这炒鳝比自然也不例外。 麦芽将干辣椒下油锅翻炒,过会再加入蚕豆酱,以及生姜蒜,炒出香味之后,才把黄鳝肉放进去爆炒。回头还得再起油锅,待油温升高时,将黄鳝丝裹上鸡蛋糊后,入油锅煸炒到黄鳝肉水分基本挥发,最后加上芹菜炒出香味就成。 这芹菜也是自己家种的,因为不上化肥,所以芹菜香味很重,是提香的最佳配料。 在锅里的黄鳝快要成熟时,厨房里进来个人,人还没到,嗓门就先到了,“哎哟,你家厨房烧啥好吃的呢,这样香哩!”来人不仅嗓门大,身板也大,讲起话来恨不得让十里八乡的人都听见。从这讲话的声音就能判断出,这人属于天生的大嗓门,搁不住的,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直肠子。 李元青坐在灶台下面,听见声音,赶忙钻出来,笑着道:“大伯母,你咋进来了,这里面都是烟哩!” 李和的娘本名陈霞,年纪比李氏略小些,可这嗓门却是李氏的好几倍,李家二儿子,也就是李元青的大伯父李德中,因为他本身有点小毛病,所以那会成亲就较晚,虽然他只比李元青他爹小一岁,可李和却比李元青还小一岁。也因为有个小毛病,所以在娶陈霞的时候,也就不挑人家的相貌,只要能过日子就成。 所以当麦芽瞧见李陈氏时,有一点小小的惊讶,上次没仔细瞧,今儿仔细看了,才发觉李陈氏眉骨上有块指甲盖大小的黑斑,说是黑斑也不准确,因为颜色没有那么重,大概是天生的。 李陈氏笑呵呵的看着麦芽,眼里的喜爱,那是掩不住的,“你是麦芽吧,那天你定亲穿的那样漂亮,今儿换了身衣服,大伯母都快认不得了哩,哎哟,你这女娃子,我越瞧越喜欢,瞧这脸蛋,瞧这身段,我家李和以后要是能找着这么漂亮的女娃子,我死也瞑目喽!” 李氏跟着她进来了,一听她尽讲些死不死之类的话,赶忙冲着地面吐了两口唾沫,然后埋汰她道:“瞧瞧你说的啥话,啥死不死的,你还愁着李和找不到好对象哩,你们村不晓得有多少女娃子看上他了哩!就是你不知道罢了。” 两人都钻进厨房,陈氏听她夸自己儿子,笑的合不拢嘴,“我家李和哪能跟元青比,差的远着呢,反正你现在是不用愁了,这么好的女娃子,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以后你可是要享福了哟1” 李元青仍在锅台后面烧火,偷着空,他朝麦芽瞧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她谦虚,李氏也跟着谦虚,两人好像在互比谁更谦虚一样。 不过,相对和菊娘跟她舅妈那种只会斤斤计较,或是泼皮无赖的性子,麦芽倒更喜欢这位超大嗓门的李家伯母,至少从李陈氏的眼睛里,她看不到阴险二字,她眼里的东西,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麦芽这会已经把肉类都烧好了,另外又弄了猪大肠的锅子,这荤菜是够了。麦芽就又清炒了个韭菜,泡菜也切了一盘,可以调剂一下,免得吃腻味住了。 李和学着小黑,闻着香味就来了,在厨房门口趴在他娘肩膀上,往里面瞧,“你俩都站在门口,那里面谁在烧菜啊?”他并不经常到李家串门子,仅有的几次来,都是李氏下厨房烧菜。这会看李氏跟他娘站在门口,拢着个手,他当然纳闷了。 李陈氏爽朗的笑道:“是你大嫂在里面烧哦,你这小子今儿算是有口福哩!” 李和性子活泼,可能是受了他娘的影响,说起话来,不光声大,也总爱笑,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若不是年纪不对,看着还真叫有种可爱的感觉。他一听说里面烧菜是麦芽,便推开她俩,往里面钻去。 李元青从灶台后面钻出来,因为麦芽菜已经烧好了,他冲着李和挥了一拳,打在他胸口上,笑道:“你小子是属狗的吧,鼻子这样灵,知道饭好了,就跑来了,是不?” 麦芽难得听见李元青跟人开玩笑,也难得见他露出同龄人才有的轻快。 李和同样回他一拳,嘿嘿的笑道:“我就是属狗的,你现在才知道呀!”他转而把目光放在煮饭的大锅盖上,瞧着上面摆的菜盘子,只差没把哈喇子滴下来了。 他家日子只能说还过的去,加上他娘还准备多存些钱给他娶媳妇,所以平日里节省的很,家里很少吃肉。这会瞧见又是鸡又是黄鳝的,他不馋才怪。 麦芽被他的风趣逗笑,眼瞧着菜也快炒好了,便让他们准备摆碗筷,该要吃饭了。 李和为了要早些吃上饭,便殷勤的跑前跑后,又是拿碗,又是端菜,李氏腿脚不好,李和娘也不要她帮忙。 李元青抓住空,去隔壁叫冬生跟田氏也来吃饭。 等菜都上齐了,麦芽才把先前烀熟的板栗拿出来,她后来又用凉水泡过,现在都已经没了温度,吃着正好。 李氏叫他们都坐了,李元青见麦芽没来,便去厨房找她,“你咋不去坐,大伯父跟大伯母都在等着你呢!” 麦芽冲她甜甜一笑,把刚剥出来的板栗送到他嘴边,“喏,你尝尝看,这就是板栗哦!” 李元青本想伸手接过的,可想了想,却又忍住了,就着她的手张嘴吃了。 麦芽兴冲冲的问:“味道咋样?” 真要问是啥味道,其实他也没尝出来,光知道心里甜了,嘴里当然也是甜的,所以他只是猛点头。 瞧着他的表情,麦芽也能猜到个大概,哪还用得着去问。 “那把这个带上,给他们也尝尝去!” 当李元青带着她走进堂屋时,一眼瞧见正上方坐着个中年人,也就是李和的老爹:李德中。 李德中看见麦芽,冲她咧嘴一笑,“丫头,快过来吃饭,就等你了哩!” 麦芽招呼了声,“大伯父!” 李氏也直招手,叫麦芽坐她边上。李和跟李元青坐在下首,李和娘被他们推到上首跟李德中坐一方,田氏跟冬生坐一块,所以只剩李氏带着麦芽坐。农家人坐饭桌,讲究多的很。要是李太公在,那规矩比这还多呢喃!特别是新女婿上门,非得坐左边上位不可,因为是新客。等到第二年,他就没这特权了。 吃饭的时候,就数李和最没吃相,光是菜就吃了有两碗,就连他娘也吃了不少,唯有李德中吃的斯文点,还忍不住拿手指点他们娘俩,“瞧瞧你们,就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你们至于吗?哎哟,真不该带你俩出门!”话是这样说,可他脸上却并没有嫌弃的颜色。 田氏跟李德中一家不熟,今儿来吃饭也是被元青叫着来的,这来都来了,自然就不拘束了,“他大伯,娃儿这样喜欢吃,不正说明我家麦芽做菜好吃,要是都吃完了更好,你说是吧?” 李和手里拿着大鸡爪在啃,见有人帮他说话,乐滋滋的晃着鸡爪道:“就是就是,要是做的不好吃,我还不爱吃呢,不过要是你们家的饭都这么好吃,以后我隔三差五的就来,想赶我走都不成哩!” 众人被他这副馋相逗笑了,李氏道:“我还就怕你不来哩!” 李和笑的毫无芥蒂,跟他一比起来,李元木简直就低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李德中也会喝酒,所以李元青跟冬生两个便陪着他喝,冬生酒量不如李元青,所以他喝的少些,李德中两杯酒一下肚,话就多了起来,说着说着,就说到他今日来这儿的目的。 “元青啊,我看你这木匠的手艺是越发的好了,做的家具,比县城里那些大木匠做的都好,你小子现在是出息了,我家李和却比不上你哟,”李德中提起李和的事就直摇头。 李德中平日里在家,也是说一不二的,属于当家人,他这样一说,李和娘也直叹气,但她没有吭声,还直往李和碗里夹菜。看的李德中一阵气闷,“你还惯着他,你也不瞧瞧他是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惯着他,你是准备连媳妇也替他娶了,再替他去过日子还是怎么的!”他喝了酒,一生起气来,加上吼的声音又有点大,震的老脸通红。 麦芽跟田家人都愣了,唯有李元青跟李氏脸色不变。他们是知道李德中的脾气,向杯酒一下肚,不光嗓门大,连脾气也跟着涨。 李和娘也不高兴了,她也是直肠子,想到哪说到哪,“你就知道说我,没你惯哪?好像错都是我一个人似的,也不晓得谁整天把儿子挂在嘴边上,小的时候,走哪抱哪,一步路都舍不得让他走,弄的儿子五岁了,走路不不稳当……”李和娘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差点没把桌子拍翻。 李德中这会也不吭声了,闷着头猛喝了两杯酒。 李氏跟田氏都在中间劝解,都说:谁家的孩子不惯呢!这没啥,她们又把李和夸了一遍,说他怎样怎样的好,怎样怎样的听话。 听了这么一会,麦芽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李和这副可爱的模样,不光是天真,而且是太天真了。想来他爹娘,小时候都把他当宝似的捧着,等到捧大了,回过头却发现,孩子不懂事。这样讲好像也不对,应该说他就跟没长大似的,虽然只比李元青小了一岁,但却没有元青一半的能干,这才是李德中最担心的地方。乡下的男娃不比城里的,他得看得见活,还得懂事,知道长辈的辛苦,田里家里的活,都得能揽得起来。 麦芽思索了会,再抬头看着李和自顾自的啃着鸡腿,他啃的不干净,剩下的一些,就扔在桌子上,然后他娘边说话,边把鸡骨头捡起来重新啃了一遍,连骨头渣都嚼碎了才吐出来。 李德中再喝了几杯酒,说话口气更重了些,“大嫂子,我把李和交给你,你打也好,骂也好,该怎么管就怎么管,生活费我们出,我就想让他离开我跟他娘,能独立一下,能不能学到东西那是次要,只要让他懂点事,就成了。” 李氏心里咯噔一下,要说李和这孩子,她当然是喜欢的。可要说让她去教育李和,这该要怎么说?别人家的孩子,即使是亲戚,那也跟教育自己的孩子不一样,再说了,李元青小时候她也没怎么教过他,都是靠他自己的心性磨练出来的,她要是会教育,也不至于让李元木变成那副德行。 想到李元木,李氏重重叹了口气,“他大伯,我哪里会教育小娃,你瞧瞧李元木是啥样,你就都明白了,李和这娃听话的很,只要你俩平日把手放开些,别抓的那么死,家里的活也让他多干些,慢慢来,你还怕他不才吗?”不管怎么讲,她都不去承诺管人家的娃,要是管的不好,那是里外不是人。可要是李和只是想在她家住一段时间,她保准欢迎,二话没有。 李德中红着脸直摆手,“不行了,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娃要是再跟我们住一块,一辈子都成不了才,别说成才了,就是成人都困难,你瞧瞧他这样……”他指着这会李和的模样,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哪! 李氏闻言看去,原来李和明明吃的很饱,还拼命拔了一碗的菜,坐着的时候,还把腿翘到板凳上,不光如此,他还不吃鸡皮,所有的鸡皮都扔给了他娘,而李陈氏也是照接不误,一面还替他把菜里的葱啊蒜啊的什么的挑出来。甚至在吃兔子肉时,把碗都端到跟前,拿筷子在里面扒拉,找出好肉。 李陈氏是一面埋怨他不听话,一面却动手帮着他一块捡。 李和脾气倒是挺好的,自己吃还不忘笑着叫他们也吃,脸上的笑容不曾变过。就像麦芽刚刚在厨房见过他的一样,就是天真,连林虎笑的都比他有深度。 这下,不光麦芽看明白了,其他人都也看明白了。李陈氏是习惯性的宠他,十几年宠下来,都习惯了,改不了,若是儿子现在要吃龙肉,说不定她都会立马搁下碗筷去给他找。 说实话,他这副样子,莫说哪个女娃肯嫁给他,就是嫁给他了,只怕日子都过不好,不经事。 李氏这会也为难了,她实在不敢应承哪! 李和娘放下筷子,摸了摸李和的头,神情哀伤,“要不是当初生他的时候坏了身子,不能再生了,哪至于这样捧他哩!” 说实话,在古代农村,像他们这样只有一个娃的家庭实属极少数,简直就是稀有,加上李和娘又不能再生育,哪能不把这个娃当宝呢!要是万一有闪失了,岂不是要了他们俩的老命嘛! 可他们也懂得‘惯子不孝’这个道理,照这样下去,只怕会耽误娃的前途,上回元青望门楼子,瞧见元青这般懂事,又知道操心家里的活,家里家外,都是一把手,再回头看看李和,还跟没长大似的,他们急的连觉都睡不着。 李元青搁下筷子,对李和娘道:“婶子,那就让李和在我家住些日子,马上也要入冬了,家里也没什么活,权当他来走亲戚!” 他这番话,叫李德中又喜又忧,他语重心长的对元青道:“大侄子,你说的话,叔听的明白,既然你比李和大一岁,再怎么说,你是哥哥,他是弟弟,你管他,那我们是不会说二话的,叔从来没求过你啥事,只当这一回叔欠你个人情,你看成不?” 见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别人能忍,麦芽可听不下去了,她把筷子一搁,正色道:“叔,既然你信得过元青,就让李和在这边住下,以后家里的活,都让他学着点干,你们不在旁边,他也没了依仗,一段日子下来,还怕没改变吗?”她朝李元青使了个眼色,李元青立刻明了,不再多说什么。 的确是不能推脱,也足以见得李德中夫妻俩的绝心有多大,不然打小就没离过一步,又怎能舍得跟娃分开好一阵子呢! 既是这样,李氏自然也愿意带李和,元青他爹是家里的老大,照顾弟弟们,那是责无旁贷,她只是怕管多了李和,惹得他们心疼,可既然他们都这样讲了,那她就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是真心把李和搁在我家,那咱说好了,等到过年你们再来接吧,而且中间你们俩谁都别来,我也不是他后婶娘,也不会把他怎么着,这点你们尽可放心,所以啊,从我家回去之后,你俩都不许惦记着,这几点要是做不到,你俩干脆就把娃领回去算了!” 一听说要住到过年,李和娘肯定是舍不得,嗓门也不大了,默默低下头吃饭。 倒是李德中一拍桌子,“行,那就这么定了,他婶子,那我留些钱给你。” 李氏脸一板,“你要是留钱,那就把娃带回去,真是的,都说了我是他亲婶娘,自家的亲侄子来过几天,还要心钱,你以为我心有多黑呢!” 田氏跟冬生两个一直没讲话,毕竟是他们家的事,外人不好开口,唯有麦芽不一样,她已经是半个李家人,所以偶尔发表个意见啥的也很正常。 直到这会田氏才帮着李氏说道:“就是,都是自家亲戚,谈钱干啥,快别说了,他叔,婶,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 李和娘忙道:“哎哟,你瞧瞧,我们光顾着说话了,倒把你给冷落了,依着麦芽的关系,咱们也能攀上亲呢,你这一杯酒不喝那可不成,这样吧,我陪你喝一杯,只当是陪罪了!”陈霞讲话有股子豪迈劲,她不光讲话豪迈,连喝酒也不含糊,不等田氏做出反应,酒杯一端,一口就喝了个精光。 田氏忙说道:“你慢点喝,别喝太猛。” 李和娘用袖子把嘴巴一抹,笑道:“这算个啥,我娘家村里就是酿酒的,我从小闻着酒味都闻惯了,要真喝起来,李和他爹都不是我对手哩!”毛家坝子那地方确实是个产酒的地方,因为紧临着大河道子,那里是这附近最大的一条河流,听说水流湍急,河里常有大鱼出没,沿岸还有不少的大小码头。不过因为毛家坝子人口少,地方也小,所以并没有沾到河道多少的光,唯有临近的一个县城,才是大河道最繁华的地方。可也因为有了这个大河道,毛家坝子才出了好几个酿酒的作坊,只是规模都不大,勉强够维持生计而已。 李德中一听他婆娘这样讲,自觉没有面子,“你行了吧,一个婆娘家出门在外,喝什么酒,瞧瞧都成什么样子!” 众人都笑了。田氏站起来端了酒杯,回敬她,“大妹子,我酒量可不如你,我就意思一下,你看成吗?”喝酒切忌喝的太猛,不然酒劲一上来,可比喝一倍的量还多。陈霞的酒量好,可她酒量又不行,哪能跟她比。 其实劝酒这种情况,在乡下常见的很,特别是鉴于乡下人的热情,既然来家了,不喝酒那可不成,如果有酒量,喝的少了那也不成,非得喝到尽兴才可,至于这尽兴的定义,却是很广泛,又哪有界限可言。 李和娘酒量好,也喜欢劝酒,一听田氏这样讲,又摇头又摆手,“那可不行,你比我年纪大,我叫你一声大嫂,李和要在这儿住了一段日子,免不了还得麻烦到你,你要是不喝这酒,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大不了你下午回家睡觉,这不就成了?” 她说了这么多,田氏再拒绝倒显的不尽情意,“那好吧,我若是喝醉了,闹出笑话来,你们可不准拿我说笑哪!” 麦芽有些担心,以往她跟李氏喝酒,都是细细品,拢共也没喝多少,可这一口闷就不同了,再说了,这白酒喝多了烧心,好好的人,喝那么多酒干啥!她正要劝呢,只见田氏已把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这酒杯大小能装一两的酒,一口下去,就是一两酒啊! 李氏道:“哎呀,你们都别愣着了,快吃菜吃菜!”说着,又用单独的筷子给他们每个夹了些菜。 ☆、第96章 板栗来了 李和放下筷子,笑呵呵的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李和这娃,你说他不懂事,却也不是完全不懂,可你要说他懂吧,又总缺了点什么。就像他放下筷子的时候,把筷子随便就搁在碗上面,李德中见了,默不作声的把筷子拿下,放到碗旁边。 要说这种小细节的东西,麦芽也不晓得,还是看老人们吃饭次数多了,自己瞧出来的。特别是跟客人坐一起吃饭,这里面的讲究多着呢! 李和吃完了饭,便到院子里去了。 李德中喝量的确不大,见他脸泛红了,眼睛也有些漂移,李和娘便收了酒瓶子,就算他想喝,也不给了。 李氏也怕他喝多,便招呼元青去盛饭来。喝过酒之后,大部分人都吃不下饭,可李德中就着酱蒸的兔子肉,足足吃了两大碗饭,连李和娘也是,吃的停不下嘴。 李氏笑道:“你们要是喜欢吃,就把这剩下的都带回去吃吧,我家还有呢,要不再两只兔子回去也成。” 李和娘埋首在大饭碗里,摇头道:“我做的可不如麦芽做的好吃,拿回去也是糟蹋了,就把这碗里的给我带着就成。” “那好,剩下的都给你装着吧,”李氏说着话,就站起来准备装兔子肉。麦芽足足蒸了两大盘,而且还是满满的,加上中午菜又多,所以兔子肉只吃了一半,剩下的拿小盆装着,也足够他们回去吃上两天,现在天气凉了,东西也能放的住。 麦芽站起来,接过盘子,“婶,我来装吧!” 李和娘越瞧麦芽,越是喜欢,直说她家李和要是能娶上这么能干的媳妇,那真祖坟上冒青烟了哩! 众人又客气了一番,田氏喝的有点多,麦芽便让她也坐着,李元青跟冬生两个帮着她把碗收了。 本来麦芽是要洗碗的,可被李元青拦下了。因为中午饭等于是麦芽一个人准备的,也够她累的,这会也应该歇歇。 冬生也是如此说,于是他俩就把厨房霸占了。麦芽落得清闲,便去堂屋,把一直搁在最上方的供桌边上。 大桌收拾干净了,冬生瞅着空还送了一大壶茶过来,此刻李德中跟李氏还有田氏她们,正叙着家常,东扯扯,西拉拉。 麦芽把板栗往桌上一搁,“你们都快尝尝,看看这板栗好不好吃,记得要剥两层壳哦!” 李和自打吃过饭,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堂屋门口,跟小黑玩耍,听到又有吃的,赶忙站起来,“我也要吃,也给我尝尝!” “好好,喏,快拿着,”他娘像是得了命令一样,蹭的站起来抓了一把板栗,塞到他手里。 李和拿着析圆圆的板栗瞧了半天,疑惑道:“这个东西要怎么吃,要把壳咬开吗?” 麦芽对他道:“今儿的板栗是烀出来的,所以比较难剥,外面一层壳,里面还有层薄的,都要剥了,里面的肉才好吃,不然会有点苦。” 李和嘴一撇,把板栗搁回桌子上,“那我不要吃了,太麻烦,你们慢慢吃吧!” 他娘一听儿子这样讲,急忙把板栗拿过来,准备剥好了,再给儿子吃。 麦芽看不过去,放缓了声音,道:“婶,这个剥起来不难,你还是让他自己剥吧!” 李氏也道:“就是,麦芽说的对,他都这么大了,难不成你还想喂他吃饭?李和,你过来,就剥一个尝尝,不许嫌麻烦!” “哦,”李和这娃,纵使缺点一大堆,但也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他听话。 陈氏也知道自己宠儿子太多了点,忙干笑几声,把剥出来的板栗放在自己嘴里吃了,才嚼了几口,便惊讶的瞪着眼睛,直呼好吃。 当然好吃了,天然野生的板寺,没有经过任何人工的污染,那板栗味道也是最正宗的。加之,山上的板栗树年头都活久了,这结出来的板栗能不好吃吗! 其他几个也都剥了板栗来尝,不过这壳的确难剥了些,但去了壳,里面的板栗肉不光很甜,而且面面的,很容易入口。 这回连李德中也惊奇不已,他拿着板栗仔细端详,一面问麦芽,“这东西从哪来的,我以前咋都没见过呢!”他小时候也在山林里跑,好像没见过这种东西,倒是有几种橡树果子跟这东西有些相似,却又比它小了很多。 麦芽知道,他们没见过这很正常,因为年头久的板栗树,长的都很高,加上板栗外面还有一层带刺的壳,一般情况下,谁不会去注意到。 田氏道:“这东西就是山上的刺头,把外面的壳剥了,里面还有个小壳果子,就是这东西了,元青跟冬生昨儿上山砍树,无意中砍到板栗树的枝杈,才顺道给带了回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家麦芽平时就喜欢捣腾吃食,没事就爱瞎琢磨,归根结底,还是她好吃!” 李德中笑着夸赞道:“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娃儿要是不聪明,也想不出那样的点子,还真别说,这板栗吃起来比现炒的花生还香呢!” 李和也猛点头,“好吃,太好吃了,就算剥起来麻烦点,可也值了。”他本来也吃了不少的饭,这会又抱着板栗死吃,麦芽不得不出言提醒他,慢慢着,或者歇一会再吃也成,别把肚子撑坏了。 李德中跟陈氏也直呼吃不下了,再吃不说把肚子撑破,也得撑涨死了。 陈氏问麦芽,“丫头,这板栗还有吗?你从哪摘的,改天我也去摘些回家烀着吃。” 麦芽想了想,“我们家后山上就有,至于其他地方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板栗不光能烀着吃,还能用粗砂粒来炒,不过这里面窍门很多,炒的不好,板栗还会炸开,今年过大年,我说不定会试着炒板栗,到时候你们来串门子,就能吃到了,这炒出来的板栗,比烀出来的还要好吃呢!” 吃罢午饭,纵使陈氏不想离开儿子,可李德中这回是铁了心,想让儿子离开他们一段时间。 临走时,陈氏将装衣裳的包袱交给元青,本来还想嘱咐几句的,可话到嘴边,又给咽下去了,终于在李德中三番四次的催促之下,往家回了。临了,李氏还把麦芽装好的兔子给他们带上,省得他们晚上回去还得烧菜。 等他们都走了,见着天色还早,田氏带着麦芽便回去了,李和就留在李家,李元青把床都给他收拾出来了,如今天李家房间多,不愁没地方给他睡。李和中午吃的太饱,加上后来又吃了不少的板栗肉,这会撑的不想动,便爬去睡午觉了。 李氏也想去休息会,只有李元青一声不吭,去木工房里忙活去了,还有几家的家具要赶着做完呢! 麦芽回了家,也打发田氏去休息会,她中午酒喝的有点猛,直到这会酒劲上来,走路就有些不稳了。 现在快到冬季,家里也没什么事,田氏便脱了外衣,跑到女儿的炕上,躺下睡觉去了。 这会院里只剩他们兄妹俩。 冬生先去看了看家里的猪,再过几天就得杀猪,所以现在得把它们照顾好了,不能有啥闪失。田家院里还晒着十几个咸鹅,这两天太阳好,咸鹅晒的往外直冒油。 麦芽还想去摘板栗,便跟哥哥商量,“哥,待会我去找二妞她们,把这剩下的板栗拿给他们尝尝,要是她们愿意,明儿我跟她们一块上山摘板栗,晒干了之后都存着,留着冬天吃,你看咋样?” 冬生又坐在编东西,听到妹妹的话,道:“光你们几个女娃去哪成,明儿我跟你们一起去,不过那板栗树我们一直都没在意,具体在什么位置,也不是很清楚,得找一找才成。” 麦芽点了点,也觉得哥哥说的有理。现在临近冬季,不光人要贴秋膘,连山里有猛兽,也要为冬天储存热量,虽说后山这一块猛兽出没的不多,但难保没有豺狼虎豹这些东西从深山里出来,找东西吃。 下午的时候,麦芽准备出门去找二妞,瞧着外面起风了,就多加了件衣服,并用油纸包,把剩下的板栗都包起来。 跟哥哥打了声招呼,见田氏还在睡觉,也没吱声,便带着小黑,跟它一块往村里去了。走到院子门口时,听见一声猫叫,她仰头看去,发现是小南瓜站在墙头上瞅着她。 小黑冲着它汪汪叫了几声,小南瓜也竖起尾巴,冲它龇牙咧嘴。它依仗自己站的高,小黑再厉害也够不着。 麦芽笑道:“你俩还真是水火不容,处了这么久还处不到一块,小南瓜,我可警告你,要是再成天闲着无事,只会舔毛,一只老鼠都不抓,我可要惩罚你喽!”这只小猫真是懒到家了,反正家里有吃的,小鱼小虾的不断,所以它也懒得那么辛苦的跑去抓老鼠。成天吃饱了饭就躺在墙头上打盹,或者跑到村子里面,跟其他猫鬼混,真叫人哭笑不得。 麦芽站在门口训猫,想了想,又发觉自己的形为好笑,小南瓜要是能听懂她讲话,那才叫怪呢! 小黑想替主子撑场面,又对着小南瓜连吼了几声,跃跃欲试的想把它撵下来,只可惜它爬不上去。 “小黑,走了,”麦芽喊了它一声,小黑这才转头,几步就串到麦芽身边,跟着她一块往村里去了。 村路上的树,大部分都落了叶子,地上铺着厚厚一片,路边的野草也枯萎了,虽然没什么绿意,但这才是秋天该有的颜色,不然哪能叫人感觉到季节的变化呢! 现在村里有不少人她都认得,虽然不是很熟,但见了面,麦芽总是很乖巧的同他们打招呼。 林大姑家跟二妞他们离的都不远,本来她是准备直接去找二妞的,可老远的,瞧见大花跟小花在门口玩耍,她便笑着走了过去。 小黑汪汪的叫了两声,引起大花的注意。大花是个腼腆的小女娃,虽然家门口经常有生人路过,但她很少对人家笑,总是默默低头,玩自己的东西。直到此刻看见来的人是麦芽,这才露出笑脸来,而且还站起来,冲她跑了过来。 “麦芽姐姐!” 小花不认得麦芽,可听她姐姐这样叫了,也笑呵呵的跑过来,拽着麦芽的裙子,弱弱的叫了声,“麦芽姐姐!” 麦芽笑着摸摸她们的头,“你俩在门口干嘛呢,风这么大,不能回院里去玩吗?” 大花刚刚还是笑逐颜开的模样,一听她这样问,小脸立马垮了下来,“县城里来了个大夫,在我家里帮我爹瞧病呢,我娘不让我们进去,让我带着妹妹在外边玩。” 小花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她还不明白啥是生老病死,只是甜甜的笑道:“娘说,大夫来了,就能给爹的病治好,爹就能下地陪我们玩哩!” 麦芽心疼的摸摸她俩的头,她是听说林大姑的相公病了很久,她来林家这么多趟,也没见过他。林大姑这半年赚了些钱,就是不晓得,她是请了好大夫,准备把大花他爹的病看好。还是因为大花他爹病的太严重,不得不从庄县请大夫回来看病。 想起自己怀里还揣着板栗,便拉着她俩在一块木桩子旁坐下,“姐姐这里有好东西吃,你俩在这儿坐着,我慢慢剥给你们吃哦!” 听说有吃的,她俩当然又乖巧,又听话,而大花也信任麦芽,知道她是好人。 麦芽让她俩坐下,她将怀里的油纸包打开之后,拿起板栗,先用牙咬开,再一个一个的慢慢剥出果肉。 大花还好一点,知道害羞,虽然很想吃,但也极力忍着,可小花就不同了,果肉还没剥出来,她就瞪直了眼睛,头都快粘到麦芽手上去了,口水也流了下来。 大花骂她一声馋猫,又用随身带着的帕子给她擦了口水。 “你们别急,这个剥起来就是麻烦些,喏,这里剥了一小块,先给小花尝尝,”麦芽将剥下来的果肉放进小花嘴里。 小花咀嚼了片刻,大花急着问她,“咋样,好吃不?”小花愣了片刻之后,拼命点头,也顾不上说话,还准备张嘴要吃。 大花急了,“你不是刚吃过一块了吗?现在该轮到我了嘛!” 小花嘴一瘪,眼睛里很快蓄满泪珠子,可怜巴巴的道:“可我只尝了那么一点,都没尝够呢!” 大花闻言小脸一皱,已经要生气了。 麦芽忙打圆场,“别急嘛,都有份的,这样吧,大花,我把这个咬开,你自己剥成吗?” 大花早就想自己动手了,这会听她这样讲,连连点头。麦芽咬开一个板栗,就交到她手里。 “你们在干嘛呢!”声音透着股阴阴的味道,还故意捏着嗓子讲,配上神秘兮兮的调子,就是大白天也足能把人吓一跳。 三个剥板栗正起剥的起劲的,冷不丁从麦芽身后冒出来个声音,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麦芽难得讲话声音高,“死丫头,你做啥妖呢,你不知道人吓人,也能把人吓死的!” 二妞嘿嘿一笑,手里还端着个鸡食盆,她是出来喂鸡的时候,看见麦芽跟大花姐妹俩蹲在一块,这才好奇的凑上来。村里人养鸡,如果家里院子不大的,就散出来养。所以你平日里走在村里的路上,时常得小心脚下,别踩着鸡大便或是鸭粪便什么的。 二妞道:“你胆子啥时候变的这么小了,不过你手里的东西是啥?”二妞还是对吃的比较感兴趣。 “这是板栗,喏,你自己剥一个尝尝,要是好吃的话,我准备明儿上山支多摘些,留着冬天或者过春节的时候吃,”麦芽把板栗递给她。 二妞笑呵呵的入下鸡食盆,就着身上的围裙擦了把手,然后接过板栗,按着麦芽教的方法,剥开了吃。 二妞不愧是吃货,连续剥了两个,吃完了之后,这剥板栗的手法比麦芽还快。眼见着剩下的板栗转眼间就都到了二妞嘴里,小花愣了愣,然后哇一声就要哭了。 麦芽听她哭,只觉得头大,心想,她以后要是有了娃,再都像这般好哭,还不得把她逼疯,说是这样说,可她还得哄着小花,也把二妞手里剥好的,正要往嘴里送的板栗肉,抢了来,塞进小花嘴里,并哄她道:“小花乖,不要哭,明天我罚她跟我一起上山摘板栗,等摘了很多很多板栗之后,就送给你吃,好不好?” 小花吸了吸鼻子,弱弱的问道:“姐姐,你说真的?真的还有很多很多板栗吗?” 大花也没吃够,都被二妞抢了去,所以她也很期待,能有更多更多的板栗吃。她们家条件不好,林大姑除了豆腐坊之外,其他的农活都没法干,至于花生,瓜子这些零食更是没有。 麦芽笑道:“当然有了,后山上还有很多板栗呢!” 二妞这大胃口,当然也没吃够,正想问她这板栗哪儿来的呢,可是……“后山上有这个东西吗?我以前咋都没见过?”她也经常上山的好吧,可不带这么骗人玩的! 麦芽懒得去跟她解释,这一解释,她得问个没完没了,还不如明儿让她自己亲眼瞧见呢! 于是,她便跟二妞商量了,加上学堂休假,林虎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叫上他一块去,就不晓得林翠有没有时间。 她俩正准到林翠家走一趟,却瞧见林大姑出来了,在她旁边,还有个背着药箱,郎中模样打扮的人,看样子,他应该就是林大姑从庄县请来的大夫。 只见林大姑跟郎中讲了几句,又弯腰谢过他,目送他走了之后,才转眼寻找大花跟小花,看见麦芽也在,便笑着跟她打招呼,不过能瞧出来,她笑的很勉强。 麦芽关切道:“是叔叔的病加重了吗?” 林大姑走过来,抚着小花的脸,忍不住掉下泪,用身上脏兮兮的围裙,擦了下眼泪,又深吸了几口气,才能说话,一开口,就是重重的叹气声,“也没啥重不重的,就那样。”她叹气声音极大,可说到后来,却小的几乎叫人听不见,可见她此刻有多难过。 二妞这会站在麦芽身后,也不吭声了,她小声附在麦芽耳边,对她道:“好像快不行了。” 麦芽一震,她没想到小花他爹竟病到这步田地了,先前一点消息都没有透出来。 想想纪安山病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卧床不起,好的时候还能出来走两步。却没想到,小花他爹一直默默无言的病着,消息一传出来,竟病入膏肓了。她不得不问道:“婶子,叔叔得的是啥病,连郎中也治不了吗?” 提到伤心事,林大姑刚忍下来的悲伤情绪,立马又涌了出来,小花看她娘哭了,有点怕怕的,竟也跟着哭了,倒是大花镇定些,上去揪着小花的耳朵,不许她作声。可怜有小花一边护着耳朵,一边防备的盯着姐姐。 林大姑道:“小花他爹原本身体就不好,走几步路就得大喘气,要是赶上冷天热天,喘的就更厉害了,打从今年入秋之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每天只能躺在床上,连躺下睡觉都不成,只能坐着,郎中倒是看了,可郎中说,他这病是胎里带的,治不好,如今天只能抓几副药,给他调理着,只盼着能挺过今年冬天,到明年开春,天气暖了,兴许还能多撑一年。” 麦芽听了她的讲述,心下便明白了,依着症状,可能是心脏病,心脏病大多数都是胎里带的,后天生的心脏病,一般都不会太严重。不管是先天还是后天,在医疗条件如此落后的古代,心脏病就是绝症,根本无法医治。而且简单的中药调理,一点用都没有,全凭患者自身的体质。 麦芽在心里为小花他爹叹息,可又束手无策,只能安慰林大姑几句,捡些好话讲。 林大姑心里比谁都清楚,要怪只怪她命不好,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她跟麦芽没讲到几句话,就拉着两个娃进家去了。大花姐妹俩还惦记着吃板栗,麦芽便允她们,等摘到板栗,一定再给她们送些过来。 二妞瞧她还站在原地没挪动,便一手拿起鸡食盆,一手拽着她的胳膊,“走啦,快去我家坐坐吧,我哥今儿回来了,从县城里给我买了些芝麻糖,我都舍不得吃,专门留着,跟你一块吃呢!” 一听她也回来了,麦芽本不想进去的,站在门口跟她讲讲话就行了,可经不住二妞那么大的力气拽,等她回过神时,都已经进到黄家院子了。 黄氏在家里忙着,见麦芽来了,赶忙热情的招呼。又问这,又问那,还要留她吃晚饭。黄大全听见声音,也从堂屋走出来,几日不见,他倒是长高了不少,身板也不像以前那般瘦弱,就是眉眼间的精光不曾少去,他也笑着招呼麦芽。 就知道一进来是这个样子,所以她才不愿来,黄家人都太客气了,客气的叫你坐不住。 二妞可不管他们怎么样,一面叫她哥哥去端壶茶来,一面把麦芽拖进她房间里。 一进屋,又赶忙跑到床头柜上,去翻找哥哥带给她的吃食。 麦芽在屋里转了两圈,这屋子还跟她上回来时一样,就是多了几样用红布盖着的大件东西。二妞终于找到吃的东西,转身见她盯着红布瞧,叹气道:“别瞧啦,等你成亲的时候,你的嫁妆指定比我还多呢!” “这里都是你娘给准备工作的嫁妆?”麦芽指着红布问道。 二妞显然不太高兴,撅着嘴,把吃食往屋里的小桌子上一搁,“不是嫁妆还能是什么,都跟你讲过了,我娘是巴不得早点把我嫁出去,你还不信,这回信了吧,她早把我成亲要用的所有东西,统统准备好了,就差没把我送出去了!” 麦芽瞧她一副好似赶鸭子上架的表情,笑道:“你娘那是关心你,怕给准备的不齐,所以才提前预备着,咋到了你嘴里,还成了坏事,你呀,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坐到屋里的小桌边上,二妞马上把芝麻糖推到她跟前,“你说这话,我倒是爱听,我听说谢波子也给谢红玉预备了嫁妆,有一回我从谢家门口路过,碰上谢红玉,也问她这事来着,没想到却把她招哭了,原本她的嫁妆还没我的一半多呢!你瞧瞧吧,这就是养女跟亲生女的区别!” 麦芽一时没作声,她想起那天跟谢红玉坐在小溪边上,当时她楚楚可怜的眼神,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娃。只是再怎么着,那都是谢家的事,外人又能说什么呢! 二妞边说着话,边往嘴里塞糖,说是请麦芽吃,实际上大部分都进了她的嘴。不过这芝麻糖确实好吃,脆脆的,还不粘牙。芯里面还裹着炒熟的花生,一口咬下去,又有芝麻又有花生的香气。 自打来了古代,她就很少吃糖,更不用担心会长蛀牙,满口的牙,健康的不得了。 二妞瞧她吃的这样细,催促道:“你再细嚼慢咽,可都要被我吃完了哩!” 麦芽笑道:“你吃多了,就不怕腻着吗?留着等搁明天吃不也行吗,干嘛非得一下子吃完呢!” 二妞呵呵一笑,“它搁我边上,我难受,还不如都吃光了,这样就没想头,晚上就能睡安稳了!” 麦芽被她讲笑了,道:“你还真是孩子心性,都多大的人了,讲话还跟个小娃似的。” 二妞不满道:“你讲的话,咋跟我娘讲的一样,我看你啊,人没老,心都快老喽!” 这时,黄大全给她们送茶水来了,二妞起向把门拉开一道缝,把他手里的茶壶抢了过来,冲黄大全一努嘴,道:“哥,你可为许偷听我们说话,你走远些,我跟麦芽有好多悄悄要讲呢!” “好像谁稀罕听你们讲话似的,你放心好了,我保管走的远远的,晚上吃饭也不叫你!” 因为二妞挡着视线,麦芽看不到黄大全的表情,不过从语气听来,他也是跟二妞讲着完的,因为他话里话外,都带着股宠溺,是哥哥对妹妹的宠爱。黄大全的性子跟冬生不同,麦芽的性子也跟二妞不同。所以但凡是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表达方式,但爱护妹妹的一颗心,却又都是一样的。 麦芽原本就没打算留在他家吃饭,正要对黄大全讲一声的,可一抬眼,他都不见了,她只得跟二妞讲道:“我晚上还得回去烧饭呢,不能在你家吃,你快去跟你娘讲一声,让她别忙了。” 二妞根本不理她,一屁股坐到桌子上之后,反而还板起脸来,“咋啦,你在我家吃一顿饭都不行吗?我知道我娘烧菜没你烧的好吃,可吃一顿两顿的,也不能咋地吧?行了,就这样说定了,我刚刚瞧见我娘都在杀鸡呢!” 麦芽闻言吃惊的站起来,“哎哟,我就是来跟你讲明天上山摘板栗的事,咋还能在你家吃晚饭,这不行,我去跟婶子讲一声。”她站起来拉开门就往外去了,二妞手里还抓着芝麻糖,想拦的时候,却瞧见她都跑到外面了。只得放下吃的东西,也追了出来。 黄氏的确在杀鸡了,黄大全在帮着她抓鸡,而黄氏就蹲在地上,手上的菜刀都磨好了。 麦芽急忙道:“婶子,快别杀鸡,我晚上还得回去吃饭,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快把这鸡放了吧!” 黄氏抬头瞧了瞧她,笑道:“这抓都抓了,哪还有放下的道理,你放心,待会我叫大全去把你娘跟元青他们都叫来吃饭,咱们也好久没在一块聚聚了,反正今儿也没事,全当走亲戚了!” 黄大全手里抓着鸡,不方便回头,只道:“你安心在这儿坐着吧,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正想跟冬生还有元青叙叙家常呢!” 连二妞也追出来抱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屋里拖,“哎哟,我真不晓得,你啥变的这样啰嗦,不就吃个饭吗?有啥好拉扯的,你每回叫我去你家吃饭,还不是招呼一声,我就屁颠屁颠的跑去啦!” 麦芽还想要狡辩,“那不一样嘛!” 不过讲归讲,她可没二妞力气大,又被她拖回屋里了,顺便还把门上,将寒风挡到外面。 二妞是真心想留她下来吃饭的,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过了年她就得嫁人,到时候哪有机会再像这样跟她相聚,“今儿我是留你在家吃饭了,好赖你也走不脱了。” 麦芽被她一副无赖的模样逗笑了,也学着她的样,坐到她的床上,双手撑在身后,两只腿在下面摆着。她想起今儿没看见林翠,路过的时候林家的门也关着,难不成他们一家出门了吗? 二妞皱眉道:“他们一家子今天天一亮就走了,好像是去郑玉家,谁知道要去干啥事,不过我估摸着没啥好事,要不然郑玉也不会这么久都没消息。” 麦芽心猛的一沉,郑玉回家有一段时日了,因为两个村子隔的较远,她家具体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晓。 郑玉的心思,二妞当然知道,可知道归知道,要怎么办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过麦芽心里却跟明镜似的,郑玉跟哥哥的事,唯独缺了个时机,眼下时机不对,田家也不能冒然做些什么,只能静观其变。可郑玉那头既不知道情况,又不能做什么,这才是最叫人着急的。 二妞看出她在担心,便劝道:“你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该来的总会来,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 麦芽失声笑道:“哟,几天不见,你连这般复杂的道理都懂了,真不简单哪!” 二妞无奈的撅嘴,双肩一垮,“还不是我娘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她就喜欢把这两句话挂在嘴边。” 麦芽道:“你娘说的不错,有些事啊,就是命里注定,该来的总会来,哎,你哥哥还没讲亲吗?” 二妞眨了眨眼,想了一会,又摇头,两条黑亮的发辫,被她摇的乱晃,“讲什么呀,你别看我哥平日里总是笑嘻嘻,好像跟谁处的都不错,没脾气没性子的,可说到底,他性子倔的很,要找媳妇,得按着他的标准来,非得他自个喜欢才成,要不然哪怕是天仙下凡,他都不娶,”二妞说着说着,又开起玩笑来,“不过,他就是想娶天仙,只怕还没那个福气呢!” 黄大全从外表看,的确没啥出众的地方,论样貌,比冬生差上一大截。没想到,他对定亲还这般挑剔,这也难怪,兴许是他在县城里待的久了,眼光也高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窗外已经传来黄氏在厨房乒乒乓乓剁东西的声音。二妞说来说去,又把话题绕回林翠身上。从她的嘴里,麦芽才知道,林翠最近心思也多了,也不太爱出门找她玩,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或是有时跟着他爹一块去县城卖鱼。 林德寿乘着闲下来的时间,就去大河道那边打鱼,他没有专门的渔船,但是他打鱼技术好,所以跟着别人合伙干,收成不定,有时多,有时少。 要是收的鱼多,便用板车推到县城里去卖,或者干脆腌成咸鱼,也能拿去卖钱。 麦芽想起一事,“你是说,林翠最近经常往县城里跑吗?” “是啊,她要帮着林叔一块去卖鱼嘛,这没什么不对吧,”二妞回道。 “哦,是没什么,”麦芽垂下头,不计话,她只希望林翠不要像她想的那样。 太快黑时,黄大全果然去请田家跟李家的人过来吃饭,可只请到了几个小娃,田氏跟李氏都不肯来了,李家中午剩了不少菜,不吃该坏了,所以晚上她跟田氏就准备热剩饭剩菜吃。 李元青把李和也带来了,一同来的还是冬生。 黄大全跟他们差不多大,于是几个人一聚到一起,就在堂屋点了油灯,坐下叙话。堂屋里都是男娃,二妞跟麦芽也不好出去了,本来麦芽还想着去帮黄氏忙忙,怕她一个人弄不过来。二妞直摇头,叫她不用操心。 过了会黄年也回来了,他一放下锄头,洗了手之后,就往堂屋去了,招呼完几个小辈,便帮着黄氏烧火打杂。 堂屋的几个男娃,因为都是同龄人,所以讲话声音都很大,麦芽她们坐在里屋都听的清清楚楚。 其中,李和的声音最大,其次就是黄大全。 二妞悄悄跑到门口,想偷听他们在讲什么,却被麦芽抓回来了,“你听他们做什么,有什么好听的,小心被王大庆知道,说不定他会吃醋呢!” “切,他要是会吃醋,母猪都会上树了,”二妞不屑的嚷道。一面还在屋子里乱转悠,看得出,她对王大庆有很多不满。 麦芽正色道:“二妞,你过来坐着,我得好好跟你谈谈。” “干嘛?”二妞依言坐过去。 “你说我要干嘛,”麦芽好笑着继续说道:“你啊,别整天尽把王大庆的不是挂在嘴边,你要真不喜欢他,当初你娘就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会同意跟他定亲,可这亲事既然定了,你就该往好了想,干嘛非得成天念叨他这儿不好,那不好的,是个人,他就有缺点,你不能要求人家十全十美啊,不光是现在,就是以后成了亲,也不能总把人往坏了想,多想想他长处,这样不好吗?” 二妞有些别扭的笑了,扭捏了半天,才道:“我就是嘴上说说,我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爱嘴上逞能,也没有真讨厌他。”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只是很多时候,她不愿把好话讲出来。这点,她跟她娘很像,明明舍不得闺女嫁人,可嘴上却说:巴不得她早点滚出门去,都是一样的。 ------题外话------ 轻烟越来越坏喽!嘿嘿! ☆、第97章 林翠的秘密 麦芽道:“没有就好,以后成了亲,好好跟他过日子,别管人家怎么说,日子是自己过的,还是你这性子也得改,另外家务事你得学着做,等过几天下了雪,你在家要是没事,就到我家去,跟我一块学做女红,其实我也不会,但就因为不会,所以才要学嘛,不然以后,像套被面,纳鞋底,做衣服这些活,你要找谁给帮你去?” “好啦好啦,正好你家有土炕,今年冬天,我就跟着你在后面,到你家住了,到时候你可不嫌我烦哪,”二妞撒娇的抱住她。 她劲大,麦芽差一点就要被她勒死了。 晚饭的时候,林翠一家回来了,黄大全又去叫他们过来吃饭。农家人请客就是如此,本来只是来了一个客人,可到最后吃饭的时候,可能就坐了满满一桌。 林氏没有来,只有林德寿带着林虎来了,瞧见堂屋里坐的都是年轻后生,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林虎一进来,就往里屋钻,打开门探进头来,嘿嘿的傻乐。 二妞啐了一口,点着他的脑门子,凶巴巴的道:“咋就你来了,你姐呢?” 林虎道:“我姐在家呢,她说她晚上不想吃了,所以就不来了嘛。” 麦芽走过去把林虎拉进来,问他道:“你们今儿不是去郑玉家了吗?咋了,是不是谈的不好,你姐姐又怎么了?” “是去表姐家了,她家也没啥,就是人家催着表姐快点过门,好像郑玉姐病了,我们去的时候,她都在床上躺着哩,我姐妹怎么了,我就不知道了,谁晓得她一天到晚的想啥,整天红着个眼睛,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林虎悻悻的道。想必,他对林翠现在的模样很不满。 麦芽朝二妞看了一眼,她们跟林翠也算是异姓姐妹,眼见林翠变成这副样子,她们哪能做事不管呢! 二妞嚯的站起来,“我去把她找来!”不等麦芽做声,她便一头冲了出去。 林虎耸耸肩,也到堂屋去了。 因为要等林翠过来,所以麦芽就待在二妞房间里,透着窗户缝往外瞧。 二妞动作很快,没过多大一会,就把林翠拖过来了。麦芽听见她们进堂屋的声音,也听见哥哥他们跟林翠打招呼的声音,再过一会,就听见房门被推开,接着二妞推着林翠进屋里来了。 麦芽乍一瞧,林翠果真瘦了许多,原先脸上柔和的笑容,都已不在,就连眼睛都肿肿的。林翠看见麦芽也在屋里,咧开嘴对她笑了笑,不过,麦芽瞧出她笑的很牵强,还有些疏离的感觉。 二妞把林翠推到凳子上坐下,再把房门一关,回过身来,也端了个凳子坐到林翠对面,还坐的很近,只差没贴到林翠跟前了。 林翠不明所以的盯着她,道:“你这是干啥,这么大的地方不坐,干嘛非得离我这样近?” 二妞严肃的瞪着她,“不离你近点,怎么审你,今儿正好麦芽也在,你赶快把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给我们老老实实的交待清楚,坦白从宽,要不然的话,我们绝不放你出去!” 她这副样子,把林翠看傻眼了,“什么事情呀,我都不晓得你说的是什么?” 二妞正要跟她好好掰扯掰扯,却被麦芽拉了回来,并示意她别吱声,随后,她才对林翠道:“你呀,就别瞒着我们了,我这嘴你是知道的,铁钳都撬不开,至于二妞呢,她虽然话多了些,嘴快了些,可咱们几个人的事情,她出去可从来没说过,所以啦,你尽管放心,赶快把心里的苦都说出来,你只有说出来了,我们才好帮你,要不然你只能等着它在你心里烂掉!” 林翠苦涩的笑了,“烂掉就烂掉吧,本来也不是啥光彩的事。” 麦芽注意到林翠说话的时候,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这是一种害怕跟恐惧的姿势,虽然不至于怕到某种程度,可也间接说明了,林翠心里的刺,足以教她害怕。想到这,她放柔了声音,对二妞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后退了退,然后才坐到林翠身边,开口便问道:“你心里的事,是不是跟宏宝有关?” 林翠闻言嚯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站她。 麦芽在心里叹息,就像墨菲定律说的;你最害怕的事,往往最有可能发生。 宏宝是什么人,虽然她不了解,可看人看眼,她见过宏宝几次,光是瞧他眼神浮澡,就知道他这人不可靠,至少目前来看,很不可靠。 二妞也吃惊不小,就算麦芽拼命对她使眼色,叫她别开口,可她还是忍不住要多嘴,“死丫头,你脑子进水了吧?你咋会看上宏宝呢,你开玩笑的,对不对?绝对是!”她自问自答,因为就是想破脑袋,她也不明白宏宝身上有啥值得林翠喜欢的地方,他那人完全就是一副纨绔之弟的模样,怎么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良好青年。再说了,林翠长的眉清目秀,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虽然比不了县城里的大家小姐,可在乡下姑娘堆里,那也是百里挑一,宏宝那糗样,根本配不上她。 见二妞讲的太冲,麦芽使劲掐了她一下,“闭嘴,你到外面去看看你娘要不要帮忙,过会再进来喊我们吃饭!” 二妞本来是不愿意出去的,可再一瞧林翠眼眶又红了,她也知道自己刚刚说的太冲,林翠的心思可不像她这般粗。所以她只得乖乖拉开门,往厨房去了。 等她走了,麦芽才牵着林翠的手,柔声道:“哭有什么用呢,哭又不能解决问题,到底怎么回事,你得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你讲清楚了,我才能帮你想办法,就算没有办法可想,说出来,也比你憋在心里好过吧?” 林翠抽咽了几下,又抬眼瞧了瞧她,过了半响,才慢吞吞的道:“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宏宝,要是搁以前,我也不喜欢他,可人是会变的,不管前面如何,也不管过程如何,总之,我是喜欢上他了,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喜欢就是喜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喜欢他了,你要骂我傻,骂我笨都可以,因为我自己也觉着自己很傻很笨。” 麦芽直叹气,又问道:“你是从啥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我不记得你俩有单独说过话。” 林翠眼睛还是红红的,只是这会却不哭了,“以前是没有,就是有也是远远的瞧过几眼,你不是也知道吗?就是那次在河边,我们去采菊花的时候,那次算是我正式看见他,后来嘛……” “后来,就是你去县城里跟着你爹卖鱼?然后才单独接触他的?”见她说不下去了,麦芽替她说,但她也有不明白的地方,“不对啊,你们卖鱼不都是在早市上卖吗?咋会跟他打上交道?”她试着又道:“难道你俩单独说过话?” 林翠一张俏脸,刷一下就红了,垂下头,默不作声。 麦芽心里隐隐的觉着不对,“你跟他……该不会……”她不想往坏的地方想,可看着林翠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又不得不把她往那方面带。要是真有,那可就遭了。可转念一想,宏宝也没那个机会呀,每回进县城,林翠都是跟着她爹一起,宏宝就是有那个贼心,只怕也没那个贼胆呢! 林翠未经人事,哪里知道她所指的‘那个’是啥意思,但是看麦芽这般紧张,弄的她也紧张起来,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我不知道,就是……就是……” 林翠越想越害怕,原本精神就很紧张,这会急的都快哭了。 麦芽叹口气,握紧她的手,“你别急,慢慢跟我说,他到底把你怎么样了,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讲的,但是,如果他真的欺负了你,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管在古代还是在现代,乡下人对女娃的贞洁看的都很重,谁家娶新媳妇也不会要个失了贞的女娃,那会叫自家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如果宏宝真的逾矩了,就得让他负责到底。 林翠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断断续续的讲道:“那天……那天下大雨……我跟爹一块送鱼到县城里去卖,走的时候没下,直到快进城门的时候才开始下雨,所以我们都没带伞,然后……然后在早市上,就碰见宏宝来进货,我爹虽然不喜欢宏家的人,可也担心鱼卖不出去,就同意便宜些把鱼卖给宏记,后来,我们就推着车,把鱼送到宏记,我爹去后面结钱,我就等在内室……” 林翠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语无伦次,麦芽听了好一会,才听全了。 大概的意思是,宏宝装好人,把林翠领到后面烤火,两人独处一室,宏宝就对林翠动手动脚。当然了,林翠若是不愿意,他也不能得逞,因为宏宝虽然好色,但人却并不烂,他那一张嘴很会哄人,说的都是甜言蜜语,加上林翠本来对他就有些好感,慢慢的两人就坐到一块了。 虽然林翠没有直言,但根据情况判断,宏宝顶多是抱了抱她,顺便摸了她的手,再或者顺势一亲芳泽。因为当时,林德寿随时都有可能结完账出来,宏宝就是色胆再大,那也不敢当着人家老子人的面,调戏人家闺女。 麦芽把自己的猜测同林翠说了,因为她必须要知道,宏宝做到哪一步了。 林翠头垂的很低,黯然的点点头。 麦芽总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事情总算没有她想的那般糟糕,“小翠,你跟他又没怎样,别再乱想了,不过,你跟他的事,你爹娘知道吗?” 林翠睁着大眼睛,死命摇头,并激动的抓住麦芽的手,“他们不知道,你也不能去告诉他们,我爹一直都不喜欢宏家的人,要是被他知道了,他非得打死我不可!” 麦芽一时无语以对,思考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有些话,我还是得跟你讲清楚,宏宝不是个好男娃,他们不值得你托付终生,既然之前的事,只有你俩知道,那就听我的,从现在开始把他忘了,彻彻底底的忘了,就当一切都没发生,我会拜托李婶她们为你寻个好男娃,说不定你还能找到更心仪的人,宏宝实在算不了什么,就当过去是做了场梦,现在梦醒了,就啥烦恼都忘了,好不好?” 林翠咬着唇瓣,低头不语。 这也难怪,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娃,碰上宏宝那样的情场老手,又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麦芽又继续劝道:“你又没见过其他男娃子,咋就知道没有合你心意的,行了啦,快点打起精神来,整天哭哭啼啼的,这可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呢,我都跟二妞说好了,明儿我们一块上山找板栗,等到下雪,冷的不想出门,你们就全都到我家去,到时候咱们一块坐女红,就不怕你无聊没事做,再瞎想乱想的。” 林翠嘴角牵强的勾起一个笑容,笑是笑了,可也笑的十分勉强,“你明儿要上山?” “是啊,你明儿得跟我们一块去,就算不摘板栗,跟着一块去散散心也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儿你跟二妞一起,都到我家集合,”麦芽道。 林翠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她现在精神还在恍惚,宏宝给她的阴影,一时半会也难以摒除。 吃晚饭的时候,堂屋里又坐满了人,就像麦芽之前说的,明明只是她一个人跑来找二妞,然后被留下吃晚饭,结果就弄出来一大桌子人,林虎连位子都没挤上,端着碗,盛了些饭,自己挤上去夹了些菜,躲到门口吃去了。小黑也跟着他一块坐着,就蹲在他脚边,抬头盯着林虎的嘴巴,希望他能偶尔露些骨头或是肉出来。 黄大全帮着黄氏一块上菜,等着菜上齐了,黄年便招呼大家坐下吃饭。在场的只有他跟林德寿是长辈,所以理当他俩坐上位。可因为来的都是客,黄年推辞着不坐,让林德寿坐下。 然后林德寿面对着一帮子年轻小娃,他一个人哪坐得住呢,没办法之下,黄年才不好意思的陪他坐着,一边还叫二妞带着麦芽她们也坐。 麦芽是定过亲的女娃,比林翠少了些拘束,加上李元青也在,所以她是不会避讳什么的。她俩一边一个,把林翠夹在中间。 一桌子人,热热闹闹的吃着饭,喝着酒,唯有林翠脸色怪怪的。 林德寿中午才喝过酒,晚上便不想喝茶,他跟黄年两人边吃菜,边聊家常,让几个小辈们自己玩去。 黄大全性子最活跃,几杯酒下肚,不仅话多,笑声也大了起来,指手划脚的跟冬生他们天南地北的聊着,他在县城里待久了,见识自然也多,什么新奇的小玩意,服饰古怪的商人,要不是碍于有长辈在场,说不定还会聊到女娃身上去。 冬生偶尔附和他几句,而李元青干脆就闷头吃饭,脸上始终挂着一尘不变的微笑,有时还往麦芽晚里夹菜。 二妞只顾着自己吃饭,林翠吃的少,才小半碗饭,就搁下筷子不吃了,跟在座的人道了别之后,便回家去了。 麦芽转头瞧她落寞的背影,心里也不是个滋味,碗里的菜也吃不下去。中间黄氏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客气招呼他们自己夹菜,不要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麦芽想叫她坐下来一块吃的,可黄氏直摇头,说是她得去外面看看鸡,让他们先吃。 吃罢晚饭,黄大全还想跟他们多聊一会的,可李元青瞧见麦芽没什么精神头,坐在一边也不吭声,就知道她累了,便起身跟黄年他们告辞,不过在走之前,也讲好了,去山上摘板栗的事。估计山上的板栗应该不少,多几个人去,也好多几个人背麻袋。 众人拜别之后,便回了家。 路上,李和拿着竹篾子在掏牙,顺便评价起晚上吃的菜,“嗯,她家烧的菜,味道好淡,那红烧鸡烧的太硬,都啃不动,猪肉也烧的不好,不香!没有麦芽烧的菜好吃!” 麦芽笑道:“你呀,还学会挑刺了,人家辛辛苦苦烧出来的菜,到你嘴里,倒还挑出毛病来了,能有你吃,就不错了,你知足吧!” 李和呵呵的笑道:“我这不是只在你面前说吗?刚才在黄家我可是一个字都没说,还吃了好多的菜,这也算是很讲义气了,你们说对不?” 李元青听他满嘴的巧话,讽刺道:“既然是不好吃,那你还吃的那样香,最后碗里剩的鸡肉,不都进了你的肚子?哦,吃完了再开始挑刺,我看你是欠收拾!” 李和以为他要打人,急忙往前跑了几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冬生。 麦芽跟李元青就落到了后面。 越往冬天去,天就越短,他们刚吃完饭,天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这里既没有路灯,也没有手电筒,天上连半个星星也没有,这走路全凭着感觉,若是感觉不对,说不定就得一路走进河道里。 以前麦芽跟哥哥走夜路,哥哥总是会拉着她的手,可现在不同了,她有李元青照顾,所以冬生放心的很,自顾自的跟李和,聊天讲话。 从二妞家往田家去的路,其实她早都摸熟了,一条大路通着,中间也没什么岔路。 唯有小溪沟的水,从脚边哗啦啦的流淌过。 黑暗中,李元青牵起她的手,轻声道:“你只要跟着我走就行了,这一路上没有坑,不用看也成。” “哦,”说是这样说,可真要她不看脚下,走起路来,就感觉怪怪的。 李元青的手很大,也很暖,能完全包住她的手。离的近了,她也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那是一种叫人很舒心的气息,叫人踏实、叫人安心。当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触觉就比平时格外灵敏。 李元青可能是有些紧张,握着她的手,时紧时松,竟还有些微微颤抖。 麦芽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 李元青本来就紧张,一听见她笑,就更紧张了,差点没叫地上的坑绊一跤,“你……你笑啥?” 麦芽摇摇头,可又想起天这么黑,摇头也看不见,只得说道:“我是怕你紧张的摔跤了。” “呃……不会,我走夜路都走习惯了,”李元青边走边道,“以前我经常把从山上打来的山货送到县城里卖,山货越是新鲜,越是值钱,可有时等我从山上下来时,都快中午了,再往县城里跑一趟,回来的时候就得摸着黑,要是赶上有月亮还好一点,多多少少还能看见一些,要是没有的话,就全凭自己摸了,我记得有一回,就摸到路边的小沟里去了,那凉水一浸,才醒过来。” 光是听他说,很难想像的出,在荒郊野外,他一个人是怎么走过来的,当初他才多大呀? 说话间,就已到了田家门口。先前离的远,还能看见堂屋里点着的油灯,看来田氏还没有上床休息,在等着他们回来。 李元青一直把麦芽送到大门口,看着她进了院门,又看着冬生把院门关上,这才转身往回走。 李和笑嘻嘻的跑快两步,追上他,道:“你小子命不错嘛,得了这么个好媳妇,晚上做梦有没有笑醒哪?” 李元青禁不住笑道:“你胡说些什么!” 他不承认,李和就更不服气了,“这咋是我胡说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早几年你就喜欢田麦芽了,只不过那会她整天把心思都放在谢文远身上,瞅都不瞅你一眼,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想不到我才一年多,她就完全变了样,真是叫人纳闷!” 李和虽然单纯,但不表示他傻。以前李元青每回看见田麦芽那眼神,想想都让他起鸡皮疙瘩。没想到,一转眼,田麦芽都跟他定亲了。 李元青不想跟他解释那样多,依他的脑子,只怕越解释越麻烦,眼看就要到自家门口了,便催着他赶快去洗洗脚,准备睡觉了。虽然他明儿还有很多活要做,但既然麦芽说了要上山找板栗,他哪能不跟着一块去呢!即使冬生也跟着,但他还是不放心。 晚上,当麦芽躺进暖暖的被窝时,心里那个爽啊! 现在还没到要烧炕的时候,但是田家今年新弹了不少的棉被,田氏存了些新的,都搁起来,准备明年给她当嫁妆,剩下的都弹了被子,给冬生也弹了一床新的,虽然他说不怕冷,可麦芽坚持家里每人都得盖一床新被子,不能就她一个人盖。 她不光身上盖的被子是新的,连身下的床单也是田氏新裁的。 麦芽摸了摸软软的被子,被面是棉布的,虽然不及丝绸好看,却比丝绸耐用。丝绸的布料,稍不注意,就很容易勾到线,手指再一带,被面就得花了。 所以,比起华丽的丝绸,她更喜欢实用又柔软的棉布。只是这里没有被套,被里都是直接盖在身上,不仅不卫生,还不方便拆洗,所以,她正准备从县城再买些布回来,做几个被套用用。 麦芽白天的确累了,夜里睡的香,一夜无梦,到了次日天还未亮时,就醒了。 田氏也一早就起来了,在院子里喂猪,这猪也吃不了几顿了,冬生已经在找专门下乡杀猪的屠户,找到他们,再请他们来杀猪。今年田家喂了两头猪,卖年一头半,自己家只留一半过年吃就成了。 麦芽起床叠好被子,又把自己的屋子归整归整。然后坐在镜子前,梳理自己的长发。 这一头长发,教她郁闷的很,都长及腰了,想到冬天得费劲洗这么长的头发,说不定刚一离了水,就得结成冰了。要不是碍于自己是古代的女娃,她真想把头剪成齐肩,然后梳个马尾,多利落!想归想,不过她可不敢真的剪掉。 乘着天色还早,洗完脸,简单收拾好屋子之后。麦芽就得准备好今天要卖的大肠锅子还有牛杂锅,那泡菜也得掏出来准备好。 小二是固定每隔三天来拉一次泡菜,陈掌柜要的臭豆腐也多,至于猪大肠跟牛杂,其实他们店里也能做,可就是怕洗不干净,所以陈掌柜依然还是从田家进货,可能他也是怕丢了田家这个大户,所以宁可自己少赚钱,也要留住他们的心。 泡菜都装在大瓦盆子里,之所以不用大缸装,是为了能及时将泡好的菜拿出去卖,免得缸底太深,有些菜掏不出来,搁久了,味道就会变酸。 田氏在厨房熬了一锅稀饭,顺便又洗了个几个咸鸭蛋放在稀饭锅里蒸。 冬生一早就去附近打柴,专找那些枯死的,或是乱生的树枝砍,每天都要背上几捆回来,然后再整齐的码放好了,留着天冷的时候烧火用。 大锅里的猪大肠,用余火焖了一夜,早烂熟了。一揭开锅盖,浓郁的香气,就催的人口水直流。 麦芽看着大半锅的猪下水,问道:“娘,今天的大肠都在这儿吗?” 田氏不晓得她问的什么意思,也跑过来伸头看,“就在这儿呀,每回都是小二来才带的货,数量也没变过,咋啦,是不是不够卖?” 麦芽放下锅盖,“肯定不够了,天气越来越冷,吃锅子的也渐渐多了,小二一直都按着我们定的货送过来,现在就连我们自己家吃的也多了,光是这些肯定不够。” 听她讲的好像很严重,田氏也担心了,“哎哟,那咋办?要不我们自己去县城里头进货?” 麦芽想了下,又摇头,“咱们对县城里的情况都不是很了解,再说了,也不能天天往县城里跑,我看还是让小二替我们多跑几趟,眼下快过年了,卖猪的多,杀猪的也多,天冷的都快结冰了,也不怕买回来的猪下水坏了。” 田氏道:“你是说,咱们把猪下水都腌起来,留着慢慢用?” 麦芽点头,“明年开了春,咱家还要开荒地,那会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到时候上哪弄菜去,现在杀猪的多,猪下水也便宜,现在不备货,那要啥时候再备,今天小二一来,你就跟他说,城里杀的猪下水,我们家都包了,下午再让哥哥去多买几个大水缸,腌好了,搁在院子里,你也不怕坏了,您说对不?” 一听说要存更多的猪下水,田氏心里还是有点打鼓,“那……要是万一卖不出去呢!”这才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麦芽笑了笑,宽慰她道:“咋会卖不出去呢,就算是卖不出去,咱留着自己家吃,也不是不行,再说了,等过春节的时候,走亲串友的人多了,家里来客人的也多,哪还用担心卖不掉呢!” 见田氏还是皱着个眉,麦芽笑着抱住她的胳膊,叫她不用担心。 天快亮时,冬生背着一捆柴从外面回来了,一到家,便把柴往地上一搁,手也不洗就准备去舀凉水喝。 “哥,这么冷了,你咋能喝凉水,等着,我去给你倒些温水来,”麦芽拦住他,又急忙去厨房从两个大锅中间的小洞里舀了些温水出来,这水本来就是煮开的,因为没有暖水壶,只能一直温着。 冬生不在意喝冷水还是热水,他只知道渴了就得喝水。 田氏瞧着自家院里堆了有院墙高的柴禾,说道:“咱家存了这么多柴,外面还有不少干草,够过冬了,不用再去背了,要不你去看看元青家柴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你也帮着他们背一些。” 冬生一仰头,把大碗里的水喝了个干净,完了,把嘴一抹,“他家柴禾不比我们家少,娘,你别忘了,李元青比我还勤快呢!” 麦芽已经把稀饭盛出来,对他们道:“我们先吃饭吧,等会家里就要来人了,咱们得快点准备好才是。” 田氏洗了手坐下端起碗喝稀饭,“你们真要去后山摘板栗?要是摘不到,岂不是白跑一趟了吗?” 麦芽也坐到她身边,却不急着吃稀饭,而是动手为他们剥咸鸭蛋,“哥哥不都说后山有,咋会白跑呢,等把板栗弄回来了,我再试着炒出来,到时候剥起来就不会像水煮的那样麻烦,说不定这东西还能卖钱呢!” 要说到钱,田氏倒也不得不信,他们不也是靠着麦芽捣腾出来的吃食在赚钱嘛! 麦芽把剥出来的鸭蛋放到哥哥跟娘的碗里,最后剥的才自己吃。 冬生咬了口咸淡适中的咸鸭蛋,帮着妹妹说道:“娘,麦芽昨儿烀出来的板栗是很好吃,李和他爹娘就喜欢的不得了,还直问哪里能捡到呢!” 田氏瞧他们兄妹两个,都一个鼻孔出气,笑道:“行啦,你们要去捡,我又没说不让,我是怕你们上山有危险,既然今儿去的人多,就多带些干粮去,省得走到半路再饿了。” 麦芽经她提醒,激动的直点头,“对啊对啊,我差点忘了,不如我们多带点吃食,再找个宽阔的地方野餐?” “野餐?啥叫野餐?”冬生从稀饭碗里抬起头。 麦芽呵呵笑道:“呃……野餐就是到外面吃饭嘛,外面都是荒山野岭,不是就叫野餐吗?” 田氏嘟囔道:“在家里吃饭不是挺好,你咋还想到多外面吃哩?” 麦芽知道跟他们也讲不通,索性就不讲了,使劲往他俩碗里夹了些泡菜,自己再闷头把稀饭喝光光。 吃过早饭,她得把猪大肠以及烧好的牛杂碎,统统搬到院子里。 她家院里摆了个旧大桌,原先堂屋的大桌已经换了新的,是李元青做的。旧的大桌就摆在院子里,搁搁东西。 等把今天要卖的东西弄好了之后,她又抓紧着时间,把早上吃剩的咸鸭蛋装上。随后她又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发现实在没有吃的可装,没办法了,只得下地窖,搬了些红薯上来。有了红薯还得带上火石,不然到时候上哪弄火去。 麦芽站在院里,瞧了瞧竹筐里的东西,好像还是不够,算了算人数,他们大概有七八个人呢,这点东西哪够。 冬生看她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家里转来转去,纳闷道:“你在找啥?说出来我帮你一块找嘛!” 眼看着他们就快来了,麦芽急的直蹦,“我想去野餐嘛,可是能带到山上吃的东西实在不多,哥,山上有溪涧吗?要是不下水,你们有抓到鱼吗?” 冬生还是不明白,她为啥这样问,但也老实回答道:“山里当然有溪涧,水流不大,但小鱼倒是挺多的,要是不下水的话,可以拿竹网拦在下游,一样能抓到鱼,就是费时了些。” 麦芽听到此处,简直乐坏了,“就跟我们在小溪沟里抓鱼一样吗?” 冬生点点头。 “那就太好了,我去准备些调料,到时候咱们就能在野外烤鱼吃了,”麦芽欢蹦乱跳的往厨房跑去了。 冬生看着快乐的身影,也情不自禁的跟着笑了。 等到二妞他们到门口找她时,麦芽弄了满满一背篓的东西。 二妞吃惊的往她背篓里翻了翻,惊呼道:“田大小姐,你不是要上山去摘板栗的吗?我咋看着你像上山烧饭的。” 麦芽捏了捏发她的鼻子,“我就是上山烧饭的,你管得着吗?” 冬生道:“她说要去山上野餐,所以才带了这么多东西,要不是背不动,她差点想把锅碗也带上呢!” 林翠捂着嘴偷笑,她今天精神好了些,虽然没有强撑着笑,但至少是有了笑容。 二妞同样不晓得啥叫野餐,但瞧麦芽弄的这些东西,大概就是想到野外烧火做饭吃。这在她看来,真不算啥新鲜事,小娃们过家家,都爱这样玩,她小时候也玩了不少。 麦芽懒得去跟他们解释半天,便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黄大全一早就回了县城,不然他也要来凑个热闹。过了一会,李和也背着竹篓往这边跑来,李元青扶着李氏慢慢走着。 麦芽放下背篓跑过去想扶着她,李氏摆手道:“不用,我自己能走,元青啊,你也是不用扶了,快跟他们一块上山去吧,记得早去早回,别在山上耽搁太久。” “知道了,那你慢慢着,”李元青也不坚持。 见人聚齐了,冬生便招呼他们往山上去了。 林虎最兴奋,一听到指令,第一个往前冲,身后背着的篓子一晃一晃的,看的林翠都替他担心。李和也是孩子心性,也追着林虎一块去了,他俩虽然差了好几岁,却最能玩到一块。 麦芽带的东西都由哥哥背着,林翠跟二妞也一人背着一个竹篓,所有人都背着东西,反倒是她两手空空。麦芽正想替她们分担些,可二妞道:“你呀,只管烧野饭就行了,这些粗活累活,哪用得您插手。” 林翠也笑着道:“她说的不错,你得留着力气,待会替我们做吃食呢!” 眼见争不过她们,麦芽还乐的坐甩手掌柜呢! 深秋的山林,一片枯黄的景像。这座山林,四季常青的植物少,绝大多数,到了秋天都要落叶子,等入了冬,就成了光秃秃树干。 那最远处,还有一片枫树林,枫树叶也快掉完了,可从远处看,还是一副如诗如画的美景。 麦芽第一次看见这般原汁原味的秋季景色,心里翻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似欣喜,似感动。 也只有她会感动,其他人都见惯了,哪里还会去注意。 林虎惦记着吃,原先二妞也跟他一样,对吃的比较感兴趣,现在又多了个李和。于是这几个凑到一起,一路就不停的问冬生,他们要在哪里烧野饭。 ------题外话------ 妞们的票票呢,该不是都投给别人了吧,轻烟要死了呢! ☆、第98章 野外烧烤 田冬生跟李元青可不会同他们似的,只想着吃,他们在找板栗树,这是他们上山的主要目的,不能本末倒置了。 麦芽只认得板栗,却不认得板栗树,所以这找板栗树的责任,自然就落到他俩身上了。 所有人里,李元青是最常上山的,他对这一块了如指掌,瞧着一路走来都没有板栗树,便提议到小溪涧去休息,那个地方,地势开阔,溪涧的四周长着许多树,他想想有一回在那边喝水时,好像见过这种树。 既然有了目标,他们便一块往溪涧去了。 到了跟前,麦芽才看清,他们所说的溪涧,原来就是一处从山上淌下来的小瀑布,在底下形成了一片小水洼,经过无数鹅卵石的缝隙,一直往下游流淌而去。 林虎欢呼雀跃的跳下去,在溪边扔了背篓,冲到溪边掬了把水往脸上拍打,一面拍打,还一面叫嚷,“哇,这水好凉,真的好好凉,嚯!”估计是太凉了,他没洗几下,就跳起来搓着手。 林翠笑道:“说你笨,你还真笨,这里的水能不凉吗?活该冻死你!” 二妞虽然知道水凉,但还是忍不住好奇,跑过去伸出一个手指,试了试,“真凉哎,还是我家的井水好,打上来还冒着热乎气呢!” 冬生安排她们几个在这里休息一会,他跟元青去周围看一下,也不走远,就在附近转悠。 麦芽让他把竹网放到下游拦住,这溪水流的挺快,看看过一会能不能捞到鱼吃。 李元青嘱咐李和留在这里,要多注意她们的安全,别乱跑。李和笑嘻嘻的点头,都说了,他只是单纯,脑子又不傻,咋人人都把他当小孩呢! 等他们走远之后,麦芽就命令李和跟林虎到附近捡些干柴回来。这事好办,山里不经常进来人,更没有人会到这里拾柴,所以周围的干柴多的很,他们只需要弯腰捡就好了。 麦芽把竹篓里的东西倒出来,芋头表皮都很干净,不用洗也成,再说了,那水冷的很,她也不想去洗山芋。 瞧见她真的准备升火了,二妞跟林翠都兴奋了起来。过家家,那是她们小时候玩过的,长大之后,谁还会去玩。而且她们都是女娃,玩的太野,叫人看见了不好。可现在不同了,这里除了天,就是地,谁也管不到他们。 于是捡柴的捡柴,升火的升火。这几个人,来捡板栗,倒成了次要的事,反倒像是来郊游的。 二妞去抱了一团干草,这几天一直没下过雨,干草一沾上火星子,很容易就烧着了。麦芽又小心的往上面加了小树枝,慢慢的,把火烧旺。 这时,林虎先抱着一捆干柴回来了,累的气喘吁吁,把干柴往地上一扔,带起的一股风,差点就把刚升起的火苗给吹灭了。 二妞气急败坏的瞪他一眼,“你不会小心点嘛,万一火灭了,还得再从头起!” 要是搁在平时,林虎一定要跟她争个胜负,可今天,他懒的同她计较,反而还帮着麦芽一块把火加旺。 直到用上大柴,这火才算稳定。 二妞抱着几个山芋,蹲到火堆边,嘿嘿的笑道:“现在能烤山芋不?这玩意烤的慢,又不能用大火烤,我看现在这火就成。” “等一下,”麦芽赶紧叫住她,免得她手一松,真把山芋扔进去了,“你急啥,等下先把这鹅卵石烧热,然后用它们捂着山芋,这样就不怕山芋烤糊了。” 林虎打了个响指,“这个主意好,麦芽姐,你可真聪明,比某些只知道吃的人,强多了。” 不用点出名字,大家也知道他指的这个人是谁。 二妞跳起来,生气道:“臭小子,你敢说我!”二妞掳起袖子,作势就要揍他。 林虎一蹦三尺高,跟个兔子似的,一边跑,还一边冲二妞扮鬼脸。 两人打打闹闹的,让这寂静的山谷也多了几分生气。 等到几个大的鹅卵石烤热了,林翠帮着麦芽一块,把它们拨出来,堆在芋头周边,最上面也得盖上块石头,形成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才行。 李和中途也送了些柴禾回来,不过很快的,他就跟林虎一块蹲到溪边,还自制了个木叉子,想叉鱼来着,只可惜他俩技术不过关,连个鱼毛也没叉到,惹的二妞在一边都快笑岔气了。 冬生他俩没去一会就回来了,还带了些没剥外壳的板栗回来。 其实这周围的板栗树,都是成片成片的生长,只要找到一棵,基本就能找到一片。 瞧着时间还早,他们便都围到岸边,准备先烧烤完了再去捡板栗,等到捡完了,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李元青放下东西,瞧见李和他们叉了半天,啥收获也没有,便卷起袖子也去叉鱼。俗话说,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他就是属于前者,本来打猎就是把好手,这叉鱼自然是小意思。于是乎,李和跟林虎就傻傻的愣在一边,看他一叉一个准。 麦芽也抬起头朝他看这边过来,李元青专注的时候,如同正在狩猎的猛兽,一动不动的等着猎物靠近,这时就需要有足够的耐心跟毅力,只见他一手举着木叉,跟定格了似的,一动不动。眼看目标靠近,黑眸一眯,手上动作快的如同闪电一般,等到再度能看清时,他手上的木叉赫然已经多了一只还在活蹦乱跳的小鱼。 李元青直起身子,将鱼从木叉上取下,扔给站着的李和,“我负责抓鱼,你也不能闲着,赶快把这鱼收拾了。”说着,还从腰间取出一把带鞘的小刀,这是他进山必带的一样防身武器。 他扔过来的鱼,正落到李和怀里,顿时*的鱼儿,把他身上也弄湿了,他正要嫌弃的把鱼扔掉,就听见麦芽的声音由远而近。 “你要是把鱼扔了,待会可就没东西吃了,所以你得想好了再扔,”麦芽笑眯眯的看着他。她是觉得李元青叉鱼挺好玩的,离远也看不清,所以想走近了再看。 李元青瞧见她来了,转身笑道:“放心吧,他会收拾的!” 李和气呼呼的瞪了他,可惜他娘不在,也没人会再惯着他。 麦芽怕他弄不好,特意教他怎样杀鱼,怎么刮鱼鳞,怎么把鱼肚子清理干净,并且还很认真的叮嘱他,干活才有东西吃。 李和忍着气,两手夹着鱼,到溪边去了。林虎贼笑着,顺便把地方刚刚李元青叉来的鱼都给他拿了去。李和又是一阵气闷,要不是看在水太冷,真想把这小子推下去,闷两回。 麦芽挤在李元青旁边,看他怎么叉鱼。李元青也教她辨识哪种鱼,叫什么名字,哪些适宜吃。这里的鱼在山下并不常见,却都是极有营养的一类鱼。不过它们只能生活在这里,要是到下游去,只怕不能适应下游的环境。 冬生也去把先前下的竹网收了,跟李元青叉的鱼不同,他收回来的鱼都比较大。 麦芽欢呼一声,赶忙跑过去,瞧了下,虽然鱼不多,但个个都肥的很,“哎呀,这鱼烤来吃,肯定好吃死了。” 李和磨磨蹭蹭的已经收拾完那些小鱼了,他没干过什么家务活,要不是林虎在一旁指点,还指不定要磨叽到什么时候呢! 眼见还有鱼要清理,他可不干了,这手都快冻死了。 冬生二话不说,卷起袖子,把李元青的小刀拿过来,拎着篓子去溪涧边把剩下的鱼都剖洗干净。 知道他们都等急了,麦芽把李和洗好的鱼都拿到跟前,先让林翠帮着,把鱼稍微用盐腌一下,又让林虎去搬了些大石头,把抹上盐的小鱼都搁在石头上,因为石头离火堆近,可以加快盐的溶解。 看着盐进的差不多了,便用木棍穿起来,架到火堆上烘烤,不时转动木棍,让鱼翻个面,再撒些孜然粉跟花椒粉,这样能够很好的去除腥气。 二妞坐在一边添柴,李元青则负责翻动鱼,有时火太大,还得防止鱼补烤糊了。 等冬生把大鱼洗好了,这些小鱼也烤的差不多了。李和跟林虎加上二妞,他们三人当仁不让的先抢了,反正先到手再说。 却不想鱼太烫,一口下去,差点没把舌头烫掉了。 林翠看的直摇头,“你们几个至于吗?咋跟个恶死鬼投胎似的,哎哟哟,我发觉跟你们在一起,真是丢我的脸。” 这里的鱼,肉质非常鲜美,刺还少,几乎就只有一根大刺,所以吃的时候,不像在吃鲫鱼,得时刻注意别被小刺卡到。 烫归烫,可这三人愣是没人理会她,只顾埋头苦吃。 最后,弄的麦芽也看不下去了,真有那么好吃?眼看叉子上只剩四个小鱼了,其余的十几个都进了他们三人的肚子。麦芽赶紧下手抢了过来,“待会还有大鱼,还有烤芋头呢!” 李和眼巴巴的瞅着她把四个小鱼一人一个分给林翠他们,郁闷的很。 因为大鱼腌的时间久一些,所以麦芽提前在鱼身上划了几道口子,但即使是这样两斤多重的鱼,也不能说腌好就腌好。 可李和急啊,“我自己烤,”他抓起一只*的鱼,用木棍穿着就往火堆上架,大概是因为没插好,而且他插的位置也不对,结果鱼一下子掉进火堆里,碰到烧红的木柴,顺着缝隙又掉到底下去了。 “哎呀,我的鱼,”李和也是个吃货,见着自己的东西掉了,急着就要伸手去拿。 “别动!”冬生一把拽开他,教训道:“你傻啊,为了个鱼,至于不要手了吗?” 李和后知后觉,等到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行为过了,忙扯开笑脸,尴尬的抓抓头,辩解道:“我一时急糊涂了,谁让这鱼这么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到烤出来的鱼,其实我平时不这样的。” “你哪回不这样啊?”二妞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 林虎也故作高深的摆起脸来,“嗯……我的确看他每回都这样,好吃鬼一个!” 麦芽笑道:“你还说他呢,你自己不也一样吗?” 这时,李元青已经用木棍把掉进去的鱼拨了出来,结果可想而知,早就弄的跟黑炭似的。 经过这一次的教训,李和只得乖乖等吃,再不敢动手去帮忙。而麦芽也把腌好的鱼穿起来,架到火上烤,这一回烤的时间较长。乘着空,她又叫哥哥看看山芋烤熟了没。 冬生拨开一直堆在火堆边上的石头,一股子烤芋头的香气就飘了出来。他拿起一个捏了捏,“应该熟了,里面软的很。” 二妞欢呼一声,也凑上去,“给我一个,我要个中号的,哎哟,这个不行,这个有一点点烤糊了。” 等他们都各自抱了吃食,麦芽笑着问道:“今儿的野餐好玩不?你们可玩痛快了?” 林翠顾不上说话,只嗯嗯的点头,她手上拿着木棍,上面穿着烤鱼,嘴里咬着嫩嫩的鱼肉,满嘴的鲜香,以佐料的香味,引的人食欲大开。 二妞吃鱼吃饱了,此刻正掰着烤红芋吃,听见她问,便道:“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野餐啊,那咱们什么再上山来野餐?下次多带点吃的,要不带个铁锅来烧水喝,这山泉水,可比咱们的井水还好喝呢!” 李和呵呵的笑,脸上全是吃烤红芋留下的黑灰,一笑起来,只有两排牙齿是白的,“下次你们要再上山野餐,可一定要记得带上我。” 二妞最喜欢跟他抬杠,“要是我们明年春天再来野餐,难不成你要在李元青家住到明年不成?” 李和争辩道:“我可以先回去过些天,然后再来嘛,反正你们不能把我落下,我就跟定你们了。” 看他摆起一副无赖的架势,真叫人笑的无语了。 众人吃鱼都吃饱了,也把带来的山芋也吃了个精光,剩下的咸鸭蛋可真吃不下了。就着溪水洗干净了手,把火堆用水浇灭子,又坐着歇了会,便要干正事了,这板栗还没捡呢! 李元青带着他们往先前,找到板栗的地方走去。李和这人,叫他吃饭行,叫他干活,就开始无精打采,特别是吃饱了饭以后,整个人都蔫了。他平时在家里睡午觉都睡习惯了,一天不睡,就没精神了。 麦芽看他走路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一不小心,不是拌到树枝,就是拌到突起的石头。麦芽对林虎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林虎手上拿着的木棍,在李和头上比划了一下。 林虎愣了:咦?不会让他用林棍去敲李和的头吧? 麦芽直冲他点头,眼睛扭的都快抽筋了。林虎贼贼的笑了,在手心吐了口唾沫,悄悄绕到李和身后,两手握着木棍,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而后就对着李和的后背打了下去。 他手上的木棍并不粗,李和衣服穿的也多,就算他使劲打了,也不会多产。 可李和怕疼,还虚的很。捂着肩膀,跳的跟猴子似的,别提有多滑稽,或许他还等着谁给他吹吹呢! 等他反应过来,是林虎打的他之后,立马转身,就准备同他干架。 林虎笑呵呵的举手投降,并将麦芽出卖了,直嚷道:“不是否我要打你的,是麦芽姐让我这么干的,你要找人算账,就去找她啊!” 麦芽两手一摊,竟道:“我啥时候让你打他了,你怕是记错了吧?” 林虎见李和扑过来,正准备落跑的,一听麦芽这样,心知被她耍了,气的嗯嗯半天,差点没哭了。 他哭也不哭,都没关系,因为没人会理他,连林翠都不理采他。 到了那片板栗树林,麦芽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岂止是一片啊,放眼放过所及之处,全都是高耸的板栗树,有些高的,都不晓得长了多少年。因为过了采收板栗的季节,树枝上桂的板栗好多都掉了下来,山林地面上铺了一层层的板栗,都是没有剥壳,带着刺的。其中有一部分,成熟了,壳子都裂开一道缝隙,稍稍用力就能剥出壳来。 李和欢呼一声,也忘了肩上的疼痛,往前跑到树林中央,欢喜道:“这下,咱们有能捡好多板栗了吧?” 林翠道:“原来这就是你要找的板栗啊,不就是刺儿头吗?小时候我们常捡来当玩具玩,这东西打人可疼了。”那天,她没弄到机会尝到板栗,只听一路上二妞念叨。 很显然有二妞跟李和一样的兴奋,把篓子放地上一搁,就准备动手捡,一回头见他们都愣着,急道:“你们几个是准备站到天黑呢,还不快点过来捡?” 麦芽瞧她那样急,忙提醒道:“现在入了冬,掉在地上的板栗好些都坏掉了,你们捡的时候多注意着点,别净把坏的捡了。” 板栗的采收方法有很多,除了用竹竿打落之外,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外壳自然脱落之后,里面的果实掉下来,再进行捡拾,但这种方法必须每天捡拾一次,不然遇到雨水,或是地面潮湿,板栗很容易坏。 所以他们今天只能捡刚刚掉下来的那些捡,即使是这样,也足够他们捡的了,因为这一片板栗林实在太大了。他们只捡了一小会,带来的竹篓,就都装满了。 因着李元青跟田冬生,力气较大,所以他俩的竹篓最重一些,麦芽跟二妞,她们三个竹篓都小些。林虎虽然小,却要背大篓子,他跟李和正好相反,李和就只会嚷嚷背不动。其实他哪里是背不动,不过是让他娘给惯坏了,不晓得干活罢了。 一行人背着板栗往山下去,麦芽是第一次背着东西下山,还不是很适应,下山的坡度。李元青便在前面牵着她走,弄的二妞跟林翠唏嘘不已,笑着嘲讽他们。 麦芽才不理会她们,她一心只关注着自己脚下,生怕脚下打滑。 总算安全到了家,这会却已经是下午了。 田氏瞧见他们回来,忙问他们要不要吃饭,要吃的话现在就去热饭。他们在山上烧的那么吃食,现在哪还会饿。 二妞摆摆手,累的摊坐在小凳子上,“婶,我们不饿,就是累死了,这一路背下来,可真不容易,幸好没下雨,不然的话,连走路都困难哩!” 林翠比她体力差多了,快到家门口时,冬生把她的背篓取下来,背在自己身上,才让她勉强走回家,一进家门,便累的连话都说不上了,“麦芽,我要去你屋里躺会。” “我也要去,”二妞晃着手襞站起来,表情跟个僵尸似的。 麦芽唤道:“哎,你们洗过脸,洗过手,再去休息啊?” 可惜她俩完全没听见,互相搀扶着,钻进她的里屋去了,把门窗一关,被子一扯,躺到床上睡觉去了。 李和更夸张,差点没直接趴到地上睡觉。还是李元青把他拎到院里的大桌边,让他自己趴着歇歇。 瞧着她俩累成那样,其他几个人都还好些,麦芽除了两条腿有点酸之外,倒也不至于就想躺床上去。她还得抓紧时间,教他们剥壳跟分捡呢。 李氏原本在田氏屋里睡觉来着,听见他们回来的动静,便起来了。 田氏道:“行了,你们都去歇着吧,这些留给我们干,不就是剥壳嘛,放心,你娘还没笨到连这个都不会。” 麦芽笑道:“是是是,我娘最聪明了,这点小事情,哪能难得到你,对吧?” “臭丫头,倒学会拿你娘开玩笑了,”田氏瞪她一眼,却是笑的成份,比生气的多。 李氏也坐了过来,“你们去山上捡了半天,才捡这么多?”他们整整去了一个上午,若是就为了捡这些板栗,也不至于吧! 李元青跟她解释道:“我们还在小溪涧边上野餐来着,还去捉了些鱼烤着吃,所以耽搁的久了些。” 田氏笑道:“我说这丫头一大清早的,就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还背了那么些的山芋带着,也不嫌重,弄了半天,原来你们几个是为了好玩哩!” 冬生忍不住要替妹妹讲话了,“娘,那些鱼是我捉的,还有一半是元青用森棍叉的,也不都是麦芽弄的。” 田氏见他护着妹妹,想笑又忍住了,还故意板着脸,“你呀,就知道护着你妹妹。” 麦芽把凳子挪到李氏跟前,李元青也回家拿了几个钳子过来,他们几个都准备动手来剥板栗,连林虎也凑过来。小孩子的体力就是好,精神头足的很,跑了一路,现在还有力气跟他们一块干活。 现在的板栗都很好剥壳,田氏跟李氏剥了几回之后,渐渐找到了窍门,干起活来,那叫一个快。 快到傍晚时,看着剩下的板栗不多了,麦芽便站起来洗了手,叫上林虎,带了竹筛子,两人一块去小河边,淘些粗砂砾回来。 用粗砂砾炒东西,这方法林虎知道,他们家里过年时,也用这个炒花生。 小溪边的沙地多,而且林虎干这个特带劲,基本不用她问事,林虎一个人就搞定了。炒板栗要选粗砂砾,炒花生也是如此,若是用细的,吃起来搞不好就得塞满嘴的沙子。 等到他们把砂砾弄好,田氏他们的板栗也基本剥完了。 麦芽知道李元青还有很多活要干,便打发他回家去了。随后麦芽又叫哥哥支起大铁锅,先砂砾炒热,捡出来的板栗,在进锅之前,一个一个还得用刀划个口子。 这一点,其他人都看不明白了,林虎最先提问,“干嘛这划个口子,直接丢进去炒熟不就行了?” 麦芽道:“那可不成,你想啊,板栗外壳是透气的,在炒的时候,里面热气很快涨满了,可要是没有口子给它散热,你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林虎也机灵,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就会砰一声,炸开了花!”他边说着,还边比划着。 田氏不信,“还真会炸呀?那咱们以前炒花生瓜子啥的,咋就没见着它们炸哩?” 这个问题,麦芽一时也是解释不清,反正她听过因为板栗炸开,把人炸伤的事情,虽说只是个小小的板栗,但有些东西你别看它小,就跟炮竹似的,那么小的一个东西,威力却大的很。反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依着她的嘱咐,李氏又坐着帮她划板栗,冬生挥着大锅铲,负责炒板栗。 二妞听见哗哗的动静,哪里还睡得着,拖着软棉棉的步子,跑出来坐在小凳上,见无事可干,干脆帮冬生烧个火。 麦芽粗略的把炒板栗的法子,跟哥哥讲了。她只是吃的多,但也没炒过这个玩意。所以冬生听是听了,却不大听明白,好在他悟性高,几番琢磨之后,炒的倒还挺像样的。 小二早上送的猪大肠,田氏跟李氏忙了一个上午早都洗完了,另外还有些杂碎什么的,田氏留到了下午洗,总归剩的不多,她一个人也就洗完了。 麦芽边干活,边跟她俩谈心。小二告诉她们,陈掌柜也想到多存货这件事,正准备要问他们呢。麦芽没想到陈掌柜能跟她想到一块去,而且加上陈掌柜也有这想法,田氏心里底子厚了些。只是以后洗猪大肠可就累了,那玩意难洗死了,不像其他东西洗一遍两遍的就成了,又是烫又是刮,又是漂的,得费好几道工序呢! 暖阳落到山那边的时候,田家院子里渐渐飘出炒板栗的气味。 二妞深吸了一口气,赞道:“还真别说,这板栗炒出来的香气,跟其他东西就是不一样,比炒花生还香哩!” 林虎凉凉的讽刺她一句,“小心你的口水!” 二妞转过身,啪!对着他的头,赏了他一记大板栗,“要你管!” 林虎摸着被敲疼的脑袋,气呼呼的瞪着二妞的后背,他手里拿着小木棍,乘着二妞不注意,在她身后使劲戳戳戳,只不过他晃的是虚招,他可不敢真的跟二妞打架,谁让二妞劲大,他不是人家对手呀! 二妞今儿本来着穿着一件蓝底的碎花小裙,下面穿的是长裤,可现在蓝底变成黑底,裤子上面沾了不少的草屑,还有几处被树枝划破的口子。可这会她完全不在乎自己是啥样,她只关心,冬生炒的板栗啥时候才能吃。 麦芽具体也不晓得要炒多久才成,炒板栗跟用水烀出来的不一样,用水烀,只要烀熟了就成,可这炒,就得讲究火候跟时间,他们不了解,只得靠嘴尝。 二妞看的心急,“哎呀,你要尝不出来,就给我尝呗,我比你会吃多了。” 麦芽看她急的那样,好笑道:“你是比我会吃哩,那行吧,你就负责尝,只要熟了就成,我去烧晚饭了,记得这些今儿都要炒出来。” 她这样一讲,林虎也不乐意了,“她能尝,那我咋就不能尝,我不管,我也得跟着她一块尝。” 麦芽道:“行行行,你们都尝吧!” 李和听见吃东西的动静,哪里还坐的住,蹭的就蹿出来,这会动作倒是麻溜的快,“是不是炒好了?那也给我一个尝尝嘛!” 这可是他第一次劳动得来的成果,就算吃到嘴是坏的,那也是甜的。 麦芽去厨房烧晚饭,白天短,所以晚饭得早些烧好。家里的菜都是现成的,只要把饭烧上,再到菜园子挑些青菜回来洗洗漏气锅子,就行了。 她在厨房里忙活,就听见院里吵开了。 说实话,二妞的性子一点都不像女娃,她要是再小一些,说不定真的要跟林虎称兄道弟了,现在她娘不在跟前,她放的就更开了,要是被她娘瞧见,免不了又是一顿说。 菜园里的大白菜已经下了菜窖,今年她家种的白菜多,因为要做泡菜嘛,只是光她家种的这些恐怕不够。所以之前,她教了林虎娘,跟黄氏,也教她们腌泡菜,就是不晓得味道咋样,要是味道不差,倒是可以叫他们也拿出去卖。 想到这,她从菜园里直起身子,问了林虎。 林虎正剥板栗吃呢,听见她问话,头也不抬的回道:“不好吃,我娘腌的,没放几天就酸了,还烂呢!” 二妞也听见了,便道:“我娘腌的也不行,没有你腌的好吃,麦芽,以后你别教她们了,明儿我把家里的大白菜给你挑来,你腌了拿去卖吧!” 这情况也在麦芽的意料之内,虽说腌泡菜看起来挺简单的,但也凭各人手气。从一开始她就发现了,她这一双手,无论腌什么,味道都好。 就像同样的方法,同样的调料,不同的人烧出来的菜,味道却是千差万别,各家烧饭有各家的滋味。 看来,以后她还是得自己腌制泡菜。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林氏跟黄氏见自家孩子都没回来,便一同找来了。 麦芽把晚上要吃的菜,干脆用小号的铁锅装着,就放在刚才炒板栗的土灶上,就是一锅大杂烩,里面啥都有。 再放上青菜烫着,虽然不好看,但味道却是一级棒。 二妞跟林虎,还有李和,他们三个吃了不少板栗,这会哪还有肚子吃饭,三个人就扒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田氏招呼林氏她们来一起吃饭,林氏跟黄氏都是吃过晚饭来的,麦芽便把装板栗的竹扁端给她俩,“两位婶子,你们快尝尝这糖炒板栗好不好吃?” 她让哥哥试着加了些糖进去,因为不晓得加糖的比例以及什么时候能加,所以这出来的味道也不晓得对不对,反正看着二妞他们吃的那副唐相的样子,味道也不会差到哪去。 林氏笑呵呵的接过竹扁,“我们自己来,你赶紧吃饭去吧,一会饭菜就该凉了。”说着,她把竹扁拿给黄氏,黄氏抓了一大把,两人坐着剥起板栗来。 炒够火候的板栗好剥的很,外面的壳子一掀,里面那层薄皮,随即也就掉了,就可以吃到完完整整的板栗肉。 这些都是野生的板栗,比那些人工养殖的好吃上几倍,咬在嘴里,甜滋滋的,加之用柴火灾炒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股烟熏味,没提有多香。 看着黄氏吃东西的模样,麦芽算是知道二妞爱吃的性子像谁了,黄氏嘴上说吃过饭再来的,可转眼间脚边就积累下一小堆板栗壳。她剥的比林氏快,吃的也比林氏快,一抓一大把,眼睛一眨就没了。 林虎虽然也吃饱了,但是看着黄氏吃的这样凶猛,禁不住直翻白眼珠子,“黄婶,你不是说你吃过饭了吗?那我咋看着你像三天没吃饭似的!”他可不懂得客气是咋回事,他只知道,有啥说啥。 林氏扬手要打他,“臭小子,瞧你说的是啥话,你又皮痒了是不?” 林虎轻易的闪身躲开,跑到一边抱起小黑,对着小黑一顿龇牙咧嘴。 虽然是小孩子的戏言,但黄氏倒真不好意思了,“哎哟,我还真吃了不少,吃的时候没觉着,光觉着香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炒板栗还真是香,你们今儿就背了这些回来吗?那山上还有没有?要是还有,改天我也去背,到时候存着过年吃!” 麦芽瞧她说到点子上了,正好她饭也吃完成,便把碗搁下,清了清嗓子,开始跟他们说正事了,“老实跟你们说吧,我是觉着这些板栗,咱不光能自己家炒着吃,也能拿去卖钱哪!”捡板栗的时候,她注意看了,可能因为那处地势不经常给招到大风,所以树枝上还有不少板栗挂着,地上也有散落的,要是能把这些都捡了,再拿到县城里卖钱,不也是条赚外块的路子嘛! 林氏喜道:“要是真能卖钱就好了,反正咱现在也没事可做,去山上背板栗也不是什么太累的活,就是不晓得能不能卖掉啊!” 黄氏见她犹犹豫豫的,反倒挺直了腰板,道:“咋会卖不掉,这么香的吃食,在冬天卖最好了,特别是都快过年了,谁家不存上些年货,我只怕不够卖呢!”不过,她也有她的担心,“芽啊,这捡板栗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板栗人家拿回去,要是不会炒,那可怎么办?总不能咱再给他们炒好吧!” 冬生听到这,说道:“这有啥难的,我不也是刚刚才摸索出来的,他们要是真的不会,咱可以教教他们嘛!” 麦芽卖板栗的心思是坚定的,因为板栗是季节性的产品,如果现在举棋不定,再耽误了采收的时间,到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板栗在树林里一个个的坏死,“不管这板栗能不能卖出去,我觉着都应该尽早捡拾回来,放在自家地窖里存着,自己也好,喂给猪吃也罢,总不至于浪费,你们说是不?” 黄氏明白麦芽的心思,帮着她说道:“我倒觉着麦芽说的对,你们也不想想,她是在替我们着想,想让我们多赚些钱,能把日子过好了,不就是上山捡拾板栗吗?这有啥好考虑的,明儿要是不下雨,我也去背去!” 李氏也道:“就是,他黄婶说的对,麦芽想把板栗卖出去,那是给咱整个榆树村的人谋福利呢!她一个小女娃都肯干,咱们几个老家伙能不支持吗?” 其实本来也没人反对,光是这炒板栗这样好吃,又不会花钱买,谁还不想上山去捡。他们所担心的,是板栗能不能卖出去的问题。 跟大伙商议好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将板栗卖出去,或者说,由谁去卖。 晚上关了院门,李氏母子两个也回了家,田家一家三口都坐在麦芽屋里,在炕上摆了个小矮桌,三个人围坐在桌子边上,商讨这销路问题。 ☆、第99章 看病 田氏手上纳着鞋底,扯线的时候,想了下说道:“我看,要不还在陈掌柜那里卖,咱跟他熟一些,也不怕他占我们的,再说了,咱跟他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要是突然换个主顾,只怕他会不高兴呢!” 冬生也是这个意思,“我们把炒板栗的法子跟小二讲一下,他们可以批发生板栗,也可以炒出来论斤卖,不管咱卖,他们也能赚钱,这买卖他们能不想做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麦芽想的却不止于此,虽说他们家跟陈掌柜家,一向关系都不错,但再怎么说,陈掌柜家是开饭馆的,他们家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山货拿到县城去卖,没个专门接应的人,那可不成。只是可惜了,田二叔没那个人脉,也没那个经济头脑,要不然她哪里不想把山货放到他那里去。 她想了下才道:“我看我们得在县城里再找个店铺,或者说,咱应该还找个合伙人,这样咱们卖东西也更方便一些。” 田氏闻言惊诧道:“丫头,你不想跟陈掌柜做生意啦?哎哟,这样……怕是不太好吧,他对咱家不错,要是没有他,只怕我们还过不位现在的好日子呢!”田氏是属于,别人对他一分好,她就得回人家三分好。陈掌柜为人确实不错,若是他们送货不往陈掌柜那儿送,以后碰见了,那咋好意思呢! 麦芽笑着宽慰她,“娘,我不是那么个意思,以后咱家卖熟食,或者卤肉,当然还得往他那儿送,只是这生货,得批发,得称量,他要开饭馆,哪里有空做,如果能有个专门的店铺,咱就不用费心,只要把东西送去,怎么卖,怎么做,跟人家支一声,以后哪还用得着管?这是长久计划,咱现在不得不考虑。” 冬生比较同意妹妹的看法,“娘,我觉着妹妹讲的对,咱也不能总指着陈掌柜一家,要是您实在担心,那我改天进县城一趟,跟他好好谈谈,我相信他也是知理的人,不会计较这些。” 第二天一早,麦芽忙完家里的活之后,便把昨儿分剩下的板栗,用小篮子装了,怕是有四五斤的样子,准备送到林大姑家去,她答应了大花跟小花,可不能失言了。 昨儿其余炒出来的板栗,都让二妞跟林翠他们各自带回去,带给她们老爹尝尝。现在田家就只剩下生板栗,小二可能要过几天才来,所以冬生准备今天把板栗炒好,带到县城里。赶早不赶晚,宜早不宜迟嘛! 在经过福婶家门口时,瞧见孙良树蹲在自家院子里喝玉米糊糊,福婶正端了凳子从门里出来,准备坐到大门外吃饭的。她看见麦芽跨着篮子打她跟前过,笑眯眯的招呼道:“哟,这不是田家丫头吗?一大清早的,这是要去哪儿啊?”她最近经常看见田麦芽从门串户,偏偏她又是个爱讲闲话的人,最近村里没啥事可说,把她给急的,抓心挠肝,别提有多难受。 要是换个人问,麦芽肯定会抓些板栗出来给她尝尝,但是对福婶,她说不上有好感,也说不上有多讨厌,冲着当初她能借给田家钱的份上,她就不能多同她计较。所以她只是冲福婶微微笑道:“不干嘛,我去林大姑家买些豆腐。” “哦,去买豆腐啊,”福婶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瞧了又瞧,忽然道:“她家晦气,我劝你还是少去为好,说不定她家豆腐吃多了,也能沾上晦气呢!” 麦芽被她这番话说的莫明其妙,难道家里有病人,就是晦气了?虽然心里不服她讲的,可麦芽也不能真跟她辩驳,“福婶,您还是慢慢吃饭吧,我先走了。”再讲下去,只怕福婶能讲出更多不堪入耳的话呢,谁都知道她是有名的长舌妇,而林大姑家故事最多,也就成了她的头号话题。 “你这丫头,连好话坏话都听不出,我能骗你吗?”林大姑瞧见麦芽不理她,可又忍不住在那唠叨,“她不光克丈夫,还克小娃呢,现在一家四口人,就她没病,这不是命里带煞嘛……” 她后面的话,麦芽却没听清,只听见她讲到克小娃,她心里一沉,难不成连大花跟小花都病了? 现实就是如此,往往你最怕什么,她就会来什么。当麦芽推开林大姑家大门时,以往蒸气四溢的豆腐坊,今儿却冷冷清清的,没有烟火的迹象。 “林大姑?”麦芽站在豆腐坊里,朝后面的院子喊了一声,却半天没听见回音。她紧张了,怕真出什么事,就直接进了林大姑家的后院。 只见四五十平米的院子里,到处堆着坛坛罐罐,里面有刚泡的黄豆,还有泡好的,有些长时间没清洗,上面都长霉了,好在这几天没下雨,要不然这院子根本无处下脚。 正作坊的,是一排三间的瓦房,墙壁,门窗损坏都挺严重,这样的屋子到了冬天就得钻风,虽然不至于把人冻死,但也足以冻坏了。 她正端看这处院子,里屋的林大姑终于听见动静,掀了竹帘门,走出来,一看来的是麦芽,她震惊的很,“哎哟,是麦芽啊,这么早,你咋来了,快进来坐,”她冲麦芽招手,唤她进去,又觉得自己家这样脏,怪不好意思的,“我家太乱了,也没空收拾,你别介意啊!” 麦芽勉强的笑了笑,进了堂屋之后,才把挎着的篮子搁下,她一路走来,都没见着大花姐妹俩,想起福婶的话,心里就有些忐忑,“婶,没事的,我就是来送板栗的,我前儿答应了大花跟小花,说好了,炒好了板栗,就给她们送来吃,咦,她俩这是还没起床吗?” 就在这时,左边的屋里传出几声脆弱的咳嗽声,麦芽听出是小花在咳嗽。 林大姑眼睛又红了,“她俩昨儿发热,昨儿下午就开始了,昨晚又烧了一夜,唉,我正愁着不知道咋办好呢!” “婶,你别急,我进去瞧瞧,”麦芽心里也紧张了,这里缺医少药的,要是真病了,只怕还得送到县城里请大夫瞧瞧呢! 林大姑见她要进去,急忙拦住,“丫头,你还是别进去了,万一要是被传染上,那可就遭了。” 她说的情况,麦芽是知道的。有些瘟疫的病症也会高烧不退,林大姑一见着孩子发烧,就害怕是不是瘟疫,更不敢出去找人帮忙,就怕人家说孩子得了瘟疫,要是到时候村里人再嫌弃她们,说三道四的,那可怎么得了。恰巧昨儿孩子在外面的玩的时候,小脸红通通的,叫福婶看见了,所以她才知道 麦芽安慰她道:“婶,咱们这里今年既没涝,也没旱,哪来的瘟疫?但是咱们得知道娃儿究竟是啥毛病,这样才能对症下药,我哥等下要去县城,真要不行,咱用驴车把孩子带到县城里去,请大夫瞧瞧,总不能就让她俩在家躺着,啥也不做吧?” 林大姑听了她的话,也心软了,她哪里是不想给娃儿瞧病呢!只是这一没钱,二没能力,光靠她一个人,又能怎么办? 麦芽还是掀帘子进去了,大花早听见她讲话的声音,便趴在床上,小脸红通通的伸在被子外面,一直盯着房门瞧,看见她推门进来了,咧嘴笑了,“麦芽姐姐!” 她讲话的声音沙哑,麦芽估摸着有可能是嗓子发炎,她笑着走过去,一旁睡着的小花也翻过身,笑容可爱的瞧着她,“麦芽姐姐,你说给我们送板栗的,今儿带来了吗?” 麦芽笑了笑,“当然带来了,我们昨儿炒好的时候都太晚了,所以才拖到今天早上才给你们送来。”她摸了摸她俩的额头,又仔细查看了她俩的手心,以及前胸后背,又听了听她们呼吸的时候也没有太喘。中医的望闻问切,她都不懂,也没有听诊器,光凭着肉眼看,也难以看出啥端倪。 小花一听说有板栗吃,赶忙就要从被窝里钻出来。 “小花,快钻进去,别又招了风,这会烧都还没退呢,快听话,”林大姑一见她要爬起来,迅速冲过来,又把她塞回被子里去。 大花也是,只不过她比妹妹动作慢些,还没来得及爬出来,就被她娘给按了回去。 麦芽笑道:“你俩别急,我把板栗都给你们带来了,等下剥了壳再给你们吃,那我去外面剥板栗,你俩就在这儿乖乖睡着,等一会再给你们把板栗肉送来,好不好?” 大花使劲点头,“好,我们听话,我们就待在这儿不动。” 小花干脆用行动证明,一下钻进被子里,只露了两个小眼睛出来。 麦芽拉着林大姑到堂屋去了,她家堂屋右边,是小花爹的房间,这会门也关着,里面听不出有啥动静。 林大姑招呼麦芽坐下,本来想给她倒杯水,可又一想,锅灶都还是冷的呢,哪来的热水。 麦芽道:“婶,你别忙了,坐下吧!”她将带来的篮子掀开,里面尽是开了口,油亮饱满的板栗。等林大姑坐下之后,麦芽才轻声的询问她,“婶,我看她俩不会有啥大毛病,可能就是天气突然冷了,她俩底子弱,我听着她俩讲话声音哑哑的,可能是嗓门发炎引起的发烧,不过具体是啥病,还是得带到县城里找大夫瞧瞧,正好我哥等会要进城,你要是忙的话,我带着她俩去给大夫瞧瞧?” 林大姑闻言欣喜不已,“这……这怎么能麻烦你们呢,冬生要是真去县城,要不我跟他一块去吧?你家活也多,哪能总麻烦你们。” 麦芽笑道:“我家现在没事,昨儿我跟二妞他们上山去捡板栗了,哥哥想把板栗带进县城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卖处,咱这山里板栗树都成片的长,不拿去卖,就都得烂在林子里,太可惜了,要是带上大花小花,我哥哥一个人可不成,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干脆陪着她们一起去,你在家还要照顾叔叔,别跑这一趟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替她们找个好大夫,再把她们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林大姑感动的直掉眼泪,这么大块头的人,内心却脆弱的不成比例,“瞧你说的,我哪里是不信你们,就是觉着给你们添麻烦了,要是有你陪着,我还放心些,真要我去了,还不晓得要去找谁呢!上回请的大夫,我是托大全给我找的,每回进黄豆,也是托他给我联系的货商,人家进接就把黄豆送来了,要是让我跑县城,只怕连路都找不到哩!” 麦芽心下了然,看来黄大全这小子,面上油嘴滑舌,心还是挺好的。她坐着剥了一小碗板栗,剩下的就都留给林大姑剥,也让她端些给小花爹尝尝。临走时,她又跟大花姐妹俩个说好,等会用马车来接她俩进县城。一听说要进城,两个小娃激动坏了,要不是还生病,这会只怕都得在床上蹦翻天了。 不晓得哥哥有没有走,麦芽加快步子往家赶,还没到家门口,远远的就瞧见哥哥在整理驴板车,就准备上车要走了。麦芽赶紧把事情跟他讲了,冬生听说大花跟小花病了,也担心不已。 田氏在院子里,听见他们兄妹两个讲话,冲他们高声道:“你林大姑过的也不容易,既然咱们知道了这事,就不能不管,你就带着小花她们去吧,要不要带上点银子,万一诊费不够怎么办,这不行,我回去给你们拿些钱去,”田氏自说自话,转个身又往家去拿钱了。她也是当娘的,当初麦芽寻短剑,她四处求医问药,其中的那心疼跟苦痛,只有当娘的才身有体会,所以现在她也见不了邻家的孩子生病,都是乡里乡亲,林大姑家条件又不好,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孩子病着吧? 李氏站在自家门口,看见她们娘三个叽叽咕咕的,便扯高了嗓门询问。见她问了,麦芽又只得跑过去,把事情又给她讲了一遍。李氏的反应跟田氏一样,她转身也叫李元青去家拿上几十文钱给麦芽带着,以防万一。 李元青正在家里做家具,听见李氏喊他,赶忙放下东西,过一会又去拿了一吊子钱出来塞进麦芽手里,“就你们两人去行吗?要不要我陪着一块去?” 麦芽知道他这会正忙着,哪里分得开身,便道:“不用了,有我跟哥哥去就行了,我瞧着她俩应该就是一般的发热,不会是啥疫症的,再说了,我到县城里请陈掌柜帮我找大夫,他对那里的人比较熟,有他照应着,人家不会多收我们钱。” 李氏一听说,不是疫病,心就放下了,“不是疫症就好,小娃儿有个小病小灾的,那也是正常的,行了,那你们赶紧去吧,赶早回来。” “哎,知道了!” 因为要带了她们两个,于是田氏又从家里抱了两床旧棉被铺在上面。之前他们拉砖的板车,早都坏了,后来李元青琢磨着,又自己用木板做了一个板车,这车轱辘当然是从专门的铺子里买的。不过这板车经过了改良,由原先的两轮,改为四轮,这样人坐在上面就舒服多了,而且他们家的驴子也长大了,喂的料子也好,身板长的很结实,拉上几百斤的货物都能跑上一天,这也得归功于麦芽平时对它的照顾。 板车上面没有挡风的地方,所以田氏在棉被下面又垫了些稻草。等他们弄好之后,天也不早了,于是冬生拉着妹妹赶到林大姑家,准备接上她们两个就往县城去。 林大姑在麦芽走了之后,赶紧给她的两上娃穿好衣服。因为发烧,大花跟小花从头一天晚上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直到麦芽给她们带了板栗姐妹俩才有胃口吃东西。林大姑带孩子粗糙的很,基本就是有什么吃什么,不会专门为她俩说饭,经常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所以她俩身板才这样瘦弱。 听说要去县城,一穿好衣服,两个小娃就顶着风,眼巴巴的等在家门口。瞧见板车来了,两人欢叫着迎上去。 冬生把她俩一个接着一个的抱上板车,麦芽急着替她俩脱了鞋,让她俩钻进被子里去,又试了试她俩额头上的温度,还是没退烧,瞧着体温,只怕是有三十九度了。 孩子的抗病性比大人强,若是大人烧这种程度,哪还想动弹,可小娃不一样,烧成这样,都还有精神嘻嘻哈哈。 林大姑听见动静,赶忙追出来。 冬生对她道:“婶,你放心,我们会把她俩照顾好的。” 林大姑还是愁眉不展,她拿了个布包塞给麦芽,“丫头,你把这些钱带上,要是不够的话,回来我再给你们。” 麦芽道:“你家困难,这些钱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娘跟李婶听说她俩病了,都拿了钱给我,这些钱够她们看病了。” “哎哟,这哪成,我哪能用她们的钱给娃儿看病,谁家庭也不容易,麦芽你听话,把这钱带上,一定得带上,”林大姑哪里肯答应。 冬生见她俩推辞不下,就让麦芽先把钱都带着,等回来之后再说。 林大姑也道:“就是就是,万一不够呢,都带着吧!” 麦芽只得把钱收下,看着准备好了,冬生便挥鞭子赶着驴车走了。经过二妞家门口时,又碰上二妞。她听说大花跟小花病了,又听说她们要去县城找大夫,便自告奋勇的要同他们一块去,要是不找陈掌柜,找她哥哥帮忙也行啊!二妞是急性子,不等他们同意,便回家跟她娘讲了一声,随后风风火火的跑出来,窜上板车,就嚷嚷着冬生快些赶车。 麦芽被她弄的哭笑不得,瞧她坐的那样稳当,只得带着她一块去。也因为路上有了她,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的讲个不停,这一路才没那么寂寞。 路上小花体力差一些,再被板车一晃一颠的,很快又睡着了,大花好一些,可也经不过摇篮似的摇晃,眼睛一闭一闭的打着瞌睡。 麦芽冲二妞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别再讲话,让她俩睡一会。 她跟二妞一边坐一个,给她俩挡着些风,冬生边走着路,边赶着驴车。 快到城门口时,她俩才睡醒,冬生问道:“咱们是不是先去陈掌柜那?” 麦芽替她俩盖好被子,才道:“先去找他,不然咱也不晓得哪个大夫好一些。” 到了陈掌柜家店铺门口,门口招揽客人的小二,认得他们,瞧见他们来了,赶忙招呼着请他们进去坐,又替他们把驴子牵到后院去了喂料子。 他们上回到陈掌柜店铺的时候,也是在二楼雅间坐的,现在快临近中午了,他的店里热闹不已,进进出出的成绩,看样子生意还不错,在跨过门槛时,麦芽回头瞧了眼宏记客栈,大概是还没到中午,他那边住店的客人不多,显得冷冷清清。想起林翠跟宏宝的事,她还真想冲过去把宏宝臭骂一顿,或者干脆将他痛扁一顿。想归想,现在还不到真要找他算账的时候。 陈掌柜一如既往的热情,即使店里客人很多,楼上雅间也紧张的很,但还是将他们引到了楼上,替他们安排了个雅间,又叫小二给他们上两个热锅子,再烫些青菜,想着这锅子也是麦芽烧出来的,陈掌柜又叫厨子另外做了几个新鲜菜色,给他们尝尝。 二妞怀里抱着小花,冬生也背着大花,到了雅间之后才将她俩放下。二妞头一次进这么贵的酒楼吃饭,一到里面眼睛就转个不停,嘴里还在啧啧称赞。 麦芽却惦记着请大夫的事,便对陈掌柜说道:“陈叔,您这附近有相熟的郎中吗?这两个娃生病了,我想带她们去瞧瞧去。” 打从他们一进店,陈掌柜就瞧见大花姐妹俩,小脸蛋泛着不一样的红色,像是发热的模样,他也是个善心人,听麦芽问了,便道:“有有,出了我们店几步远,就有家药铺,里面坐诊的郎中就是药铺的老板,他为人实在,也好替穷人看病,而且医术也不错,你们找他一定行。” 此事不宜耽搁,反正菜也没上来,他们便决定先给两个小娃看病。陈掌柜马上搁下店里的事务,亲自带他们过去找郎中,反正店里的一切事情都分工明确,他离开这一时半会的,也没啥问题。 于是,二妞抱着小花,冬生也将大花背起来,麦芽跟陈掌柜在前面走着,他们几个一道往药铺去了。 那家药铺的确没多远,才经过三个店面,就瞧见一处古色古香双开的门脸,门上的匾额上赫然写着同济堂,三个字。还没走进里面,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香,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舒服的不得了。 陈掌柜第一个进去,走进去便问:“秦大夫在吗?” 坐在堂中,一个身着青布粗衣的年轻男子,闻言站起身,只见他面容清瘦,身材挺拔,眉宇间有股子书生气息,要是细看了就会发现,他的面容,已不光是清秀可以形容,甚至算得上俊朗。他一见陈掌柜来了,连忙起身,拱手对他施以一礼,“原来是陈掌柜,您是来买药,还是要看病?” “是来看病的,劳烦您给这两个小娃看看,”陈掌柜招手让麦芽他们进来。 走到药铺里面,那股药香更浓了。 麦芽进来的时候,快速扫了一眼这间药铺,正对着门的,是一排药柜,零零总总有不下上百个小抽屉,与外面隔开的地方摆着个高木柜子,显然是他们抓药称量的地方,而这位秦大夫问病看诊的桌子,则是摆在门的一边。陈掌柜进来的时候,他大概正在看书,因为在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本翻开的书卷。 二妞跟冬生两个,将小花姐妹两放下。秦大夫见陈掌柜带来的是两个小娃,又见她们脸色很红,便赶忙叫她们过来看诊。 他看诊的时候十分专注,陈掌柜便小声的招呼麦芽他们在一边坐下,麦芽不想再耽搁陈掌柜的时间,便让他先回去,等这边看完了,再过去吃饭。 陈掌柜心里也惦记着自己的生意,便跟秦大夫张嘴打了个无声的招呼,转而回店里去了。 二妞坐不下来,就在药铺里面到处转,这边看看,那边瞅瞅。冬生不像她那般好奇心重,他也跟麦芽一样,十分担心大花姐妹两的病情,他便跟麦芽一同坐着,等待郎中问诊的结果。 秦大夫仔细看了两个小娃的眼睑,舌头,以及手心,甚至连脚心都看了,然后问道:“她俩发热多久了?” 麦芽如实将林大姑讲的话,同她说了,也加上自己的看法,“大夫,她俩除了发烧之外,一路上就叫嚷着嗓子疼,而且呼吸的时候肺部还有杂音,要不您瞧瞧她们的嗓子是不是红了?如果是红了话,可能是支气管有炎症,所以才倒置的发烧。” 秦语堂颇为惊讶的看着眼前清灵秀雅的少女,其实从他们几人一进店门起,他只注意到两个生病的女娃,因为在一个郎中眼里,除了病人之外,其他人基本都长的一个模样,直到听见她这一番话之后,才对她另眼相看,“你刚刚说……肺部?还有支气管?那是什么?” 麦芽听见他的问话,才恍然回过神,她刚刚一时情急,没注意到自己说什么,现在被人家逮个正着。完了,这要她怎么解释呢!难不成她解释出连人家郎中都不知道的东西?那人家还不把她当怪物看! 本来她想糊弄过去的,可秦语堂一直盯着她,身为大夫,强烈的求知欲是肯定要有的,不然还怎么提高自己。 麦芽清了清嗓子,眼睛滴溜溜的转,“呃……我以前看过一本医书,就说过什么内器分五脏,当时也不懂,就随便记着了,以前人家不也说嗓子眼,嗓子眼的,而且我娘杀鸡的时候,都要抽出一截气管,我……我就想着既然鸡都有气管,人当然也有了,你说对吧?”她这番解释,若是仔细去琢磨,简直就是狗屁不通。因为秦语堂问的绝不是名称,他是想知道,她是怎么晓得炎症会倒置发烧的,这个就连他也不敢妄下断论。毕竟这里没有专业检测仪器,看不到身体内部的病症。 冬生见妹妹为难,一时也不知道怎样替妹妹解围,只得询问起两个小娃的病,“大夫,她俩得的不是疫症吧?” 秦语堂终于拉回心思,又细细给她们把了脉,才说道:“不是疫症,如果只是一味的发烧,还伴着咳嗽的话,就只是普通的风寒,我看她们身骨瘦弱,应该是因为她们体质太弱,加上时节骤冷,风邪侵入肌表而引起,才会久热不退,我给她们开些去风寒的药,不过即使是普通的风寒也得小心调理,内经有云,冬伤于寒,春必温病,若是现在不调理好,总会留下病根。” 其实麦芽刚刚进来的时候,瞧见里面坐堂的大夫是个年轻俊雅的男子,着实有些意外,按着她的想像,大夫应该都是五十多的中年人,脸上蓄着山羊胡,说话的时候慢慢腾腾,不急不燥。却没想到陈掌柜介绍的人,竟然这么年轻,要说不怀疑他的医术那是假话。 但是看他刚才的一番讲述,的确是句句在点子上。就像他说的,即使是风寒之症,但因为患者本身体质较弱,需得小心调养,免得留下后患。古代的医疗条件,以及生活的环境,虽说十分的纯朴,但相对的,生病得病的几率也要大上很多。甚至小娃在十岁之前夭折的比例都高的惊人,所以就算是小小的风寒,也不能怠慢了。要是换作其他郎中,说不定就是开几副药,让他们自己回去煎服就成了。 病症找到了,秦语堂便专注着写下药方,然后自己亲自去抓药配药,他这店里连个抓药的学徒都没有,什么事都得他亲自来。 在称量分装的时候,他居然也跟冬生闲聊起来,“你们是哪儿的人?这两个是你们的妹妹?” 冬生一直站在柜台边上,看着他抓药,他可能没想到人家大夫会主动跟他讲话,所以在呆愣了片刻之后,才微笑着回答道:“我们家就住榆树村,您不常下乡,可能没听过这个地方,哦,她们两个是我们邻居家的小娃,因为家里大人病着,正好我进县城有事,便随道带着她们一块过来了。”既然人家大夫主动开口问了,冬生便把麦芽跟二妞都一一介绍了。 见秦语堂看过来,麦芽淡淡的笑着,冲她点点头,并没有像那些大家闺秀一般,福身施礼。而二妞干脆就冲他挥挥手,就算打招呼了。 秦语堂一边称重药材,一边多看了麦芽几眼,他只觉得这女娃不似一般的乡下丫头,笑起来,不卑不亢,颇有几分深沉的味道。 二妞悄悄拐了下麦芽,用嘴巴朝秦语堂的方向努了努,无声的告诉她,人家秦大夫,正在打量她,麦芽转头瞪了她一眼,随后只将目关切的目光,放在小花身上。 秦语堂收回视线,脸色依旧平静的跟死水潭似的,“哦?你们是榆树村的?你们那里常常有个猎户往我这里送药材,他跟你们也是一个村子的。” 冬生眼睛一亮,“你说的是李元青吧?” 秦语堂看他一眼,然后点点头,把装好的几包药材递给他,“没错,就是他。” 冬生笑道:“他跟我们当然是一个村的,到了明年他就是我妹夫了,咱能不熟呢!” 秦语堂跟冬生讲话的时候,始终没啥表情,麦芽看哥哥一个人在那笑,怪难过人的,赶紧上前拿过药包,“哥,你还傻愣着干嘛,快点把药钱给人家。” “哦,哦,看我这记性,秦大夫,一共多少钱?”冬生急忙收起笑脸,从怀里掏出装钱的小布包。 秦语堂淡漠的道:“若是有的话,就给五十文,没有的话,三十文,二十文都行。” 冬生正在拿钱的顿住了,这叫什么答案,什么叫有,什么叫没有?麦芽却听的明白,她将哥哥手里的钱袋子拿来,数了五十文钱放在柜台上,又对秦语堂道了谢,便带着他们回陈掌柜那去了。 秦语堂看着他们走出门,默默的把桌上的钱收下,神色莫测。 出了药铺,冬生还是没想明白,他在外买卖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人卖东西是这样讲话的。 二妞抱着小花,仰头对他笑道:“这有啥不明白的,人家是要看你有没有诚意,看你会不会做人,这都不懂?或许这药只值二十文,他故意把价钱抬高,你要是给了二十文,他也不亏本,要是给了五十文他就赚大发了,他这是能多要就多要,这回明白没有?” 冬生以为她讲的是真话呢,将信将疑,道:“不会吧,陈掌柜介绍我们找的人,咋会占我们便宜呢!” 麦芽白了二妞一眼,“哥,你别她胡说八道,人家秦大夫是善心郎中,他是怕我们给不起医药费,让我们有多少给多少,所以才这么说的,你们可千万别把人家的好心当作驴肝肺了。” 冬生一拍脑门子,恍然大捂,差点就被二妞带沟里了,“我就说嘛,他看着也不像个唯利是图的郎中,还是麦芽说的对,二妞,以后可不许再胡乱猜测别人了。” 二妞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拍了拍小花的脸蛋,笑嘻嘻的道:“我这是准备做最坏的打算,你们看吧,有了我的猜测,所以你们现在才会觉得那位帅帅的郎中这样好,简直是大善人哪!” 小花这会晕的很,哪里听明白她说什么,只弱弱的叫着身上好冷。大花也是,走起路来,两腿发软,冬生便又将她抱起来。 麦芽道:“咱们赶快回陈掌柜那边去,他那里有现成的炉灶,我去把药煎了,让她俩喝一遍再说。” 回了楼上的雅间,陈掌柜早让小二把锅子摆上了,还有几样冷菜,以及时兴的炒菜。麦芽却没有心思吃东西,本来是想自己去煎药的,可让陈掌柜拦下了,他让小二去后面煎药,让他们留下赶紧把饭吃了,免得过会菜都凉了。 小二跟麦芽他们混的都烂熟,他也属于心软的人,得了掌柜的命令,当即放下手边的活,去后面专心看着药罐去了。 麦芽让妞挑些清淡的汤,给大花姐妹俩弄些饭吃,米饭拿鲜汤一泡,既容易消化,又容易下口。弄好了她们俩的吃食,麦芽这才把带来的板栗拿出来,冬生便同陈掌柜讲起正事来。 陈掌柜毕竟是开饭馆的,啥样的吃食他都见过,这板栗虽然稀少,但不表示他没见过。 麦芽道:“我们家后山上有很多板栗树,虽然现在已经过了摘板栗的时节,但还是很摘到很多,我想,既然有,就不能浪费,让村里人多赚些零钱也是好的,而且这板栗不光能炒着吃,还能剥了壳拿来烧肉,比如板栗烧鸡,陈叔,您不防试试,加到汤里也行,我们那产的板栗,入口甜的很,一点苦味都没有,我觉着一定能卖出价来。” 陈掌柜剥了几个板栗,尝了尝味道,“我之前也吃过板栗,是从其他外县来卖的,当时那价卖的可高了,也只有大户人家才买的起,丫头啊,你这想法不错,我看你们这板栗炒的也不错,赶上过年卖,应该不会差。” 冬生也道:“反正这板栗在山上烂掉也是烂掉,只要能换成钱,多少都无所谓。” ------题外话------ 妞们,轻烟看不到你们的热情啊!好伤心哦! ☆、第100章 自己的店面 麦芽也讲出她的顾虑,就是关于在哪里卖的问题,“陈叔,我后面的话说出来,您老可别介意。” 陈掌柜剥板栗正剥的兴起,还想着让小二端给客人们尝尝,忽然见到麦芽严肃起来,便笑着道:“丫头,我啥时候跟你们生过气啦?你啊,就是心眼多,有啥话说直说吧,叔要是小心眼的人,哪里还能做生意。”为商者,最忌讳容不得事,容不得人,空不得失败。像那宏有成,不就是因为心眼小,气量小,才把好端端的生意给挤兑黄了吗?他若是真想把生意往好了做,肯礼贤下士,肯听人劝,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也不想把事往绝了去做。 麦芽笑了笑,才道:“叔,我们是想着,您开饭馆这样忙,而且往后,我们村里要往外卖的山货会越来越多,我们就想着能不能找一条稳定的路子,当然了,以后我要是琢磨出啥好菜,一定不会忘了您,咱们的生意还是要做的。” 冬生也帮衬着道:“陈叔,您对我们的好,那我们是打心里的感激,我娘在家也说了,当初要是没有您,我们也没有今天,所以,还请您千万别怪我们!” 陈掌柜在他们兄妹脸上来回看了一阵,表情高深莫测,“你们……都说完啦?” 麦芽一时没瞧清他的脸色,也不晓得他这样问是啥意思,看了哥哥一眼,发觉哥哥像是有点担心,正要开口时,只听陈掌柜忽然又道:“你们这两个小娃,把陈叔我当成啥人了?别说你们现在提了,就算你们不提,我也准备给你们找个稳妥的地方卖货,我这里只能卖熟菜,那些生的货,总不能都在这里卖,先前你们拿来的黄鳝,弄的店里腥的很,客人都埋怨了,实在不能再继续摆了。” 麦芽没想到陈掌柜居然跟她想到一块去了,他这店要想把生意做好,的确不能像之前那样,把卤肉还有其他东西都摆在门口卖,那样的话,就成了小摊贩,哪里能上得了档次。而且他若是想专营酒楼生意,必须得有所舍弃。 看着陈掌柜不像是特意安慰他们,麦芽心里总算放下了,“陈叔,谢谢您一直替我们着想。” 陈掌柜直摆手,“谢个啥?我要是没有你的帮忙,这生意哪有现在这样好,咱心里都明白,就不用说的那样明白了,快些吃菜吧,等吃完了再去想找店铺的事。” 他家的菜品种确实多了不少,而且在原先的基础上,还做了改良,光是瞧着外面客人如云的涌进来,就晓得他现在的生意的确上了正规。 麦芽他们吃饭的时候,陈掌柜又出去忙活其他客人。 过了会,小二把煮好的草药端了来,还特意拿了一盘蜜饯,给她们就着喝药。 冬生对小二道了谢,又忙着给小花跟大花两个把药喂了,她俩一闻见苦味十足的药汤,又是皱鼻,又是捂嘴的,但看见有蜜饯吃的份上,捏着鼻子一人灌了一碗。 她们一喝完,麦芽便赶紧给她俩嘴里包了颗糖,这才缓解了嘴里的苦味,否则都有可能再吐出来。 麦芽道:“这剩下的蜜饯,都给她俩带着,免得她们回去了,又不想吃药。” 小花嘴里含着蜜饯,半天都舍不得咽下去,听见以后还有蜜饯吃,乐的也顾不上苦了,欢呼道:“哦哦,明天还有蜜饯吃,麦芽姐姐,我晚上还要喝药!” 大花年纪大一些,虽然心思跟妹妹的一样,但却不敢直接说出来。 二妞对她俩道:“就冲你俩喝药这样听话,待会我再去买些花生糖,也算我慰劳你俩了。” 小花高兴的连蹦带跳,拍着叫好。 麦芽赶忙拦住她,“刚喝完药,别乱动,歇一会再说!” 几个人吃过饭,因为陈掌柜还没忙好,二妞便提议先去她哥哥那里看看,她也好久没进县城了,不晓得哥哥当学徒的那家店怎么样了。 反正时间也还早,而且大花跟小花喝了药,没过一会,就昏昏欲睡。他们吃饭的雅间里,有一张可以容人躺下休息的软榻。麦芽便将她俩放在榻上,一人睡一头,先让她俩睡一会,这里也暖和,不怕她们冻着。又跟小二说了,让他过会上来瞧一眼。小二自然是没二话的,挥手示意他们走吧,他也跟着一块出去,然后把雅间的门上了,并小声的叫他们放心,现在客人都在吃饭,也不会再有新来的客人,不会有人上来。 麦芽他们出了陈记酒楼,二妞便兴奋的拉着她,一路往东去了。没走两步,就叫嚷着喘不上气,冬生还以为她也病了,但二妞只是揉着肚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麦芽笑道:“她壮的跟小牛犊子似的,哪里会生病,顶多只是撑死而已!” 二妞气的扬起粉拳,打了她一下,噘着嘴道:“好啊,你现在也学会讲笑话了,还爱拿我说事,胆子可真不小啊!”她说着,便贼贼的把手指放在嘴边哈气。 “别闹,这里是大街上呢,被人瞧见像什么样子,我跟你道歉,是我不对,二妞大人饶命好不?”若说现在有什么能让麦芽害怕的,恐怕就属怕痒了,瞧着二妞的动作,下一秒就准备挠她了,她怎能不求饶。 二妞也晓得是在大街,所以她只是吓唬她而已,并没有真的下手。不过,听着麦芽求饶的话,她心里还是很美的。 她俩走在前面,嘻嘻哈哈的说笑。连冬生都有些看不下去,本想出声提醒妹妹,别那么大声的,可嘴巴张了张,还是没能开口。 好在黄大全所在的地方并不远,往东走,转个弯就到了。 二妞指着一处不大的店面,兴奋的叫道:“你们看,那儿就是我哥哥现在做工的地方,以前他都不在这里,现在换了个店,比以前的小好多哦,卖的东西也少了很多。” 冬生才刚跟孙夫子识字,所以他并不认得门匾上写的几个大字,只有中间一个云字他认得。 瞧他用手指晃了半天,没念出名字来,二妞急了,“哎呀,这里叫祥云杂货铺,就这几个字你都不认识,还不如我呢!我哥就给我讲了一遍,我就记住了!” 看她得意洋洋的模样,麦芽笑着调侃道:“是哦,你只记得住名字,并不是记得哪个字,不然你告诉我,哪个是祥,哪个是云哪!” 二妞被她讲的呛住了,小脸一扭,“哼,我就是知道,但我不想告诉你,走啦,快跟我进去!” 麦芽被她大力的拖进店里,二妞劲大,她要是走慢几步,胳膊都要给她扯断了。 黄大全正在店里埋头清点货物,听见有脚步声进来,就以为是客人来了,随口就是一句话,“客官,您要点什么?” 二妞笑嘻嘻的放在麦芽,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后,突然大喊一声,“哥!”她这一嗓子,要是再贴近些,只怕要把黄大全耳朵震聋了。 即使没有震聋,也害的黄大全把纸笔都掉在地上,要不是二妞及时拉住他,只怕他人也要坐到地上去了。 只见他捂着胸口,哀叫道:“死丫头,你叫那么大声,是想把我吓死呢,没看见我正清点东西,要是算错了,又得再重新算一遍!” 二妞干笑着拍拍他的背,“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欢嘛,谁知道你胆子还是这样小,你先别急着骂我,今儿可不是我一个人来的,我陪着冬生哥他们一起来的。” 其实黄大全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瞧见麦芽跟冬生笑意盈盈的站在那。他赶紧站好,整了整衣服,歉意道:“你们别介意,我跟二妞从小闹惯了,你们快进来坐。” 他将麦芽他们让进店里,其实也没处可坐,因为这间店面实在小的很,到处堆满了农具,还有生活用品一灯类的东西,大到箩筐竹扁,小到缝衣针,线团,几乎什么都卖。加上空间小,四周都堆满了。房间正中央还放着个柜台,有半人多高,柜台后面是一排架子,上面也摆着东西。 黄大全努力想清出一块地方,可试了半天,就找到一把像样的椅子,“真是对不住你们,这店实在太小了,老板又急着要我把货物全都清点好,所以乱的很。” 冬生道:“没关系,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之前进县城都没能到你店里来一趟,这回要不是二妞带着,我们都不晓得你要到家店干活了。” 麦芽却注意他刚才讲的话,“大全哥,你说这家店的老板要你清点货物,好好的做生意,为啥要把货物点清?” “哦,是这样的,我们老板昨儿才接到消息,他老家父母亲病重,让他赶快回去,他本来也不是我们这边的人,老婆孩子也不在这里,所以就想着尽快把店里的东西整理出来,再将店盘出去,他回去之后,也不打算来了,”黄大全脸色有些落寞。 二妞听了他的话,也难得露出担忧的神色,因为老板要走,就意味着他哥哥就得失业,虽然他做学徒挣的钱不多,但好歹也是一份差事。在乡下人的观点里,能到县城里谋一份差事,那是相当不容易的。若是再想回家种田,就会叫人瞧不起,除非衣锦还乡。所以,黄大全现在即使想回家种地,都是比较困难了。 冬生也替他着急了,不过他只将担忧放在心里,面上却是笑着的,“大全,凭着你的口才跟能耐,还怕找不到事做吗?” 黄大全苦笑连连,“没事,反正我们老板也说了,要是新店主同意,我还以继续在这儿干,开店做生意,总要雇佣伙计的,不是吗?” 谁都听出,他讲的都是自己安慰自己的话,这种可能性的确是有,但谁又能知道别人要开什么店,有没有自带的伙计。 麦芽一直在听着他们讲话,她的想法却跟他们不同,而且是很强烈的不同,也许这就是上天给他们的另一个契机呢?想到这里,她认真的看着黄大全,“大全哥,你有没有想过,要把这家店盘下来,然后自己来经营,自己做老板?” 她这几句话一出,站在店里的几个人都听傻了。 二妞是不懂她在讲什么,冬生则是被妹妹的话惊呆了,只觉得妹妹的想法真大胆。唯有黄大全,在震惊之余,脸上尽是无奈,“麦芽妹子,能开店做老板,那是我一辈子的愿望,可是想归想,哪有那么容易实现,我没这个能力,我爹娘他们也没有,所以……” “大全哥,你知道我们今天进城是要干嘛的吗?”想到日后能有专门的山货销售点,麦芽内心有点小激动呢,说话都有些急了。她详细的把自己的想法,以及卖板栗,甚至以后种出果树了,卖山货的想法统统都哪他讲一了遍。 黄大全听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味,不敢置信道:“你……你是真的……要我盘下这家店,以后再专门卖我们村的山货?” 麦芽使劲点头,冬生这会也明白了妹妹的想法,也确实如她所言,既然现成的找不到,那就自己干。黄大全为人虽然喜欢精打细算,但为人还是可以的,并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再者说,他在县城都待了那么多年,对这里十分熟悉,有他在这里卖货,的确是最上等的办法。 能够有自己的店铺,那是黄大全人生最大的目标,也是最大的愿望,此刻被提及,就像有人在他心里放了把火,此刻从里到外,烧得他热血沸腾,可是热血过后,当下最紧要的问题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的沸腾。 他犹豫道:“你们想的,我都明白,可要真说到盘下一家店,哪是这样容易的事,别看这家店面小,可位置极好,只怕价钱也不便宜。” 二妞也跟着担心起来,“我是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爹一下子可拿不出这么些钱来给哥哥开店,虽然我也想让哥哥能早日出头,但是目前来看,好像不行呢!” 冬生这时也没了主意,麦芽瞧着他们几人的脸色,好像都挺凝重的,她噗嗤笑了,“瞧把你们吓的,他一个人拿不出钱,不是还有我们嘛,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光我们一家凑不齐揽店面的钱,咱就再多找几家,咱比例算钱,这钱呢也不用还,以后每年算一次账,再分红,说白了,就是我们往这店里投钱,以后赚了钱,咱们按着出钱的多少,给大家分红,大全哥,我这样讲,你能明白不?” 他会明白才怪,“你等等,让我想想,你讲的太快了,我一时没听懂,”黄大全干脆蹲在地上,抓耳挠腮了好半天。 二妞这会对麦芽可谓是崇拜坏了,也不晓得她这些主意是咋想出来的。麦芽转头,瞧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羞涩的笑道:“你可别这样看我,我也是瞎想出来的,凡事都要多琢磨嘛,老话不是说过,一家有难,百家帮嘛,大全哥现在的情形也是,他一人盘不下店,那咱们就帮着他一起将店盘下来,我想着他一时也还不上钱,所以干脆按着每年利润的多少,给咱分红,就当也是咱们跟着你一起开店,这不就成了吗?” 黄大全终于想通了,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骨子里就有股闯进,眼见麦芽把话讲的这样明了,他自然晓得该怎么做了,“等老板回来,我就找机会先试试他的底,看他打算把店以多少的价钱盘出去,我们老板人还是不错的,就算知道是我要盘下他的店,他不会拿我的价,等我知道底了,就立马回去找你们商议,麦芽,你看这样行吗?”他没有跟冬生商量的意思,却只跟麦芽讲,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各自心里都清楚,麦芽这小丫头,可不简单哪! 麦芽脸上始终笑眯眯的,并没有紧张的感觉,“当然行啦,等你问好了价,我们再一块回去想办法,虽然我家现钱不多,但是可以凑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你还怕事情办不成吗?再说了,等以后你的店开起来,不光对我们,就是对整个村子的人,都是有好处的,到时候只怕他们都争着抢着要入股呢!” 黄大全听她把未来描述的这样美好,也跟着呵呵直笑,只是他没听懂入股这个词,傻傻的问道:“呃……啥叫入股?” 麦芽捂着嘴笑,转个弯解释道:“不就是像咱们现在一样吗?把盘店的钱分成一股一股,你一股来,我一股,不就叫入股吗?” 众人被她调皮的解释逗笑了。 正说着话,这家店的老板回来了,一看店里站了三个人,还以为他们是来买东西的,忙客气的招呼他们。 冬生对黄大全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们先走了,回头再联络,他也把带来的板栗,放在一边的柜子上,对黄大全指了指,叫他也尝尝。 等他们都走了,黄大全深吸几口气,酝酿了下措辞,准备跟老板谈谈。 从杂货铺子出来,麦芽长长的舒了口气,“哥,铺子的事,算是解决了,下午回去,咱就要招呼人上山捡板栗了,我要好好拜托老天爷,这几天可千万别下雨。” 二妞不禁笑道:“你要诚心拜,不如去庙里烧香,在这里光说话没行动的,那咋行!” 麦芽乐呵呵的把小脸一仰,说道:“都说心诚则灵,只要我心是诚的,在哪拜都一样,要是心不诚,就算到庙里守着菩萨,也是得不到福报滴,不是有那么句话,叫处处有佛,处处无佛,有心既是佛,无心也是佛,总之啊,神佛之事不可说,也说不得!” 二妞被她讲的云里雾里的,纳闷的眨了眨眼睛,“你这是讲的啥话,我咋一句都听不懂呢,咦?不对啊,我咋觉着你从杂货铺子出来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坏了,你不是也染上风寒,被烧糊涂了吧?”说着,她还真上手去试她的额头。 麦芽打掉她的手,怪嗔道:“我不是烧糊涂,我是兴奋的,你知道以前我们是怎么卖土产的吗?” 二妞还是听不懂,咋刚刚还在说佛啊佛的,现在又立马绕回卖东西了。 冬生却听的明了,他一直走在妹妹身后,把她讲的话,听了个全,他接下妹妹的话,说道:“以前咱们都是挑着担,天没亮就得起来,然后赶进以县城早市上去卖,要是赶上刮风下雨,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咱们也不了解行情,有时东西都被贱卖了,亏本不说,还白忙一场。” “哥哥说的真对,”麦芽笑容满面的回头看着哥哥,“以后咱有了自己的店铺,村里人收的东西,都能拿到这里卖,他们再也不用跑那么远的路,而且价格也能得到保证,你们说,这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冬生由衷的称赞妹妹,“还是你想的多,要不然我们哪里想得出这样的点子,”但他也有他的担忧,“只是万一卖的不好,岂不是要叫大全兄弟赔本了吗?” 麦芽纠正他,“不是他赔本,是我们都会赔本,但是,这样的情况绝不会发生的,光是咱们的货,就摆在那,你还愁着没有路子吗?行了哥,还是快些把小花跟大花接上,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了,再不回去,林大姑就得等急了。” 冬生一拍脑袋,“对哦,我差点把林大姑给忘了,是不能再耽搁,这就准备回家了。” 二妞闷闷的跟在他们身后,这两个人讲起正事来,她完全插不上嘴。算了,回家就回家吧,反正这也不是她要愁的事情。 在陈掌柜那接了大花跟小花之后,便准备走了。 麦芽摸着她俩身上都出了好些汗,烧也退了,不过因为草药的作用,她俩还在睡,也没醒。冬生跟二妞便一人抱一个,把她俩抱到驴车上,陈掌柜还让小二送了个厚毛毯过来,给她俩盖上。因为怕她俩再出汗,麦芽便把毛毯给她俩连头也蒙上,毛毯子比较硬,所以不会闷着他们。 回程的时候,天阴了下来,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但初冬的天气就是如此,经常乌阴一大片。 路过糕饼店的时候,二妞还真跑下去买了不少的甜饼,还有酥糖做的脆饼,有不老少呢! 麦芽也在路过布庄的时候,扯了些花布,想着回去做被套,另外又买了些针线啥的。买好了东西,冬生便赶着驴车,拉着他们出城了。虽然看着不像要下雨,但还是早些回去为妙,这两个娃可不能再淋雨。 他赶车赶的有些快,驴车一拉快,人坐在上面就很颠了,加上出了城都是土路,坑坑洼洼的,颠起来,能把人颠飞了。二妞中午吃的多,几下一颠,就有些受不住了,干脆从驴车上跳下来,自己走。 她下去了,麦芽可不能下去,她得照顾着大花跟小花。她们被车子一颠,也醒了,趴在被窝里,吃着二妞给他们买来的甜食,倒也是不哭不闹。 等他们急匆匆的赶回村子时,老远就看见林大姑站在村口,焦急的往这边望。 “娘!”小花瞅见她,脆生生的喊道。 林大姑忽然就松了口气,看着他们越走越近。 麦芽对她笑了笑,“婶,我们在县城谈事情耽搁了一会,叫您等急了吧?” “没事没事,你们回来就好,”林大姑胖胖的身子挤到车边,摸了摸两个娃的额头,发现凉凉的,就知道烧退了,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哎哟,太好了,她俩的烧终于退了,这回我可放心了。” 冬生把车速放慢了,好让她们边走边讲话。 麦芽道:“她俩烧虽然退了,但药还是得继续吃,大夫说了,冬病不治,到了春季容易复发,所以她俩这药还要喝,二妞为了让她俩能乖乖喝药,还特地给她俩买了酥糖呢!” 林大姑对二妞满面感激,“二妞啊,这话咋说的,都尽叫你花钱了,这可让我咋感谢你们呀!” 二妞头一次被林大姑夸赞,倒是脸红了,摸了摸自己的长辫子,涩然的笑道:“这也没啥,几块糖而已,又不是啥贵重的东西。” 麦芽也道:“就是,只要她俩的病能好,我们买些吃食给她们,还不是应该的嘛,哦对了,婶,这银子我得给你,这些药总共就花了五十文,要不了这么多钱,你还是把钱拿回去吧!”她把林大姑给的钱都拿了出来,买药的时候,她根本都没动。 林大姑看着手里一分不少的铜钱,板起了脸,“你们这几个娃,让你们带着大花她俩白跑这一趟,婶就够过意不去了,咱还能叫你们给药钱呢!婶虽然手头不宽裕,可这几十文钱还是拿得出,”不容他们拒绝,林大姑快速数了五十文钱递给麦芽。本来还想多给,但又晓得她不会要,只得作罢。 她硬是把钱塞进麦芽怀里,麦芽拿着钱瞧了哥哥一眼,冬生对她点点头,意思是让她收下,毕竟林大姑也不想欠他们太多的人情。 冬生赶着马车一路将她们送回了家,二妞也回了家。从林大姑家出来时,她一直念叨着,改天要去谢谢他们。 麦芽跟哥哥回了家,吹了一上午的风,她也觉着头有点晕晕的。 田氏坐在家里洗猪大肠,李氏最近腿又疼了,整日只能在炕上坐着才好些,所以她也不大过来帮着田氏一块干,这么些的猪大肠,洗起来可是费事的很,每回都要洗上老半天。 田氏瞧见他们回来,抬头笑眯眯的道:“都回来啦!” “嗯,刚回来,顺道把大花跟小花送了回去,”到了家,冬生照顾驴子去了,麦芽本来是想休息的,可看见田氏还在忙,又哪里休息得了。于是便卷了袖子,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另个盆的边上。 田氏手里正搓洗着,一面抬头问道:“大花她俩病看的咋样了,要紧不?” 麦芽摇摇头,“不要紧,她俩体质差,天气一冷就容易生病,先前郎中开了药,我们在陈掌柜那煎了一贴药给她们服了,已经退烧了,不过回来之后还得接着喝药,这些药倒也不贵,整整六包的药,才五十文钱,这次喝不完,还能留着下回伤风的时候再用呢!反正搁着也不会坏。” 田氏哦了一声,“那是不贵。” 麦芽又道:“林大姑也没要我们的钱,非得把钱还了我们。” “她这人就是命苦了些,要说能干,她比娘还能干,可谁让她摊上这么个苦命呢!”田氏想起林大姑的命,又想起自己的命,好像她也没比林大姑好到哪儿去,只不过她现在儿女都大了,能帮衬着家里。而林大姑改嫁之后,年纪也不小,接连生了两个女娃,还是紧挨着生的,带着她俩咋能不累呢! 麦芽瞧她娘愁眉苦脸的,也跟着担心起来,“娘,我听说小花他爹好像快不行了,我今儿去她家的时候,都没听见动静,之前她家也请了大夫过来瞧了瞧,听说只怕熬不过今年冬天呢!” 这事田氏也晓得,村子就这么大,谁家有点事,不出一天就能传遍了,“能再过个年,就算老天爷开恩了。” 听着田氏越讲,情绪越低落。麦芽连忙转移话题,把他们跟黄大全商议的事情,跟田氏统统讲了一遍,当然了,陈掌柜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在田氏看来,几个娃干事情,总归不太稳妥,若是有个年长的人提点,或是认同,她心里就踏实些。 不过,即使如此,当她听见要跟黄大全合伙盘下店铺时,还是震惊不小。 “这盘下一个店得要多少钱哪,你们几个胆子也太大了吧,不光是咱家出不起,就是你黄叔家,也拿不出这么些钱来呀!” 冬生伺候好了驴子,也过来帮她俩一块洗猪下水,他对田氏道:“娘,麦芽不是都说了吗,不是一家出钱,是咱们同家合伙出钱,到时候得了利,也是几家人分着,等于咱们出钱,大全开店,当然了,他既然是出钱又出力,就得占大股,我们占小股,妹,我说的对不?”这是他在路上琢磨出来的,就跟他拾掇土地一样,面积多的一块,将来长出的庄稼就多。 “对,”麦芽觉得哥哥越加聪明了,很多事一点就通,她只说了个开头,哥哥就能融会贯通 田氏看他们兄妹两个一个鼻孔出气,好笑的摇摇头,“我是不懂这些,你们想做就去做吧,不过也去跟二妞他爹商量下,毕竟二妞明年要出嫁,要他们现在拿出钱来给大全盘店,只怕有些难度哩!” 麦芽点头,“这我知道,我过会再去找元青哥商量下,我想让他也入股,但是这捡板栗可不能再等了,今儿下午天都阴了,害我吓的半死,那些落在地上的板栗,都得尽快捡回家,耽误不得。” 这点田氏也同意,板栗的确是好东西,乘着没下雨的时候,都捡些回来放在家里,退一万步说,要是卖不掉的话,大不了过年留着家里吃,“待会把家里的事干完,我也去山上捡,芽啊,你就别去了,你留在家里烧饭,把猪食烀好,要不晚上叫你黄叔他们过来吃饭?” “再等等吧,大全哥去跟老板谈价钱了,等他来了,再一起商量也不迟,”麦芽道。 “那也成,赶紧干活吧,晚上得把这些猪大肠都烧好,不然明儿就没有卖的了。” 傍晚的时候,田氏背上竹篓跟冬生一块上山把捡板栗,正要出门,被站在村里的林翠娘瞧见了。 她们在家里反正也无事可做,便招呼着一块往山上去捡,烧了自己家吃也行,于是乎,上山的人里中,又加了林氏跟黄氏,钱氏本来是要带小娃的,今天钱满仓在家,她便把小娃搁在家里,也跟着她们一块往山上去了。这一大群老婆娘,吵吵闹闹的,只有冬生一个男娃走在前面,起初还不觉得有啥,但走的时间长了,才感觉别扭。 原因无二,是她们讲的话题,叫他听不下去,好在后来林虎也追来了,他闲在家里无事,叫林翠打发他上山来了。 他们闹哄哄的上山了,麦芽就得烧一锅的猪下水。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把两头猪仔吃的食烀出来。芋头保存不易,其中有一些就容易烂,麦芽便将烂的挑出来,洗干净之后放在锅里烀熟,喂给猪吃,又去菜园子掰了老白菜梆子,加上玉米渣,在一块煮。 田家的厨房在阴沉的冬日,又升起灰蒙蒙的烟雾。 小南瓜可能是嫌弃外面太冷,所以才又回了厨房,缩在灶台后面的干草堆里,整天懒洋洋的,瞧见麦芽进来了,冲她喵了一声,随后又懒洋洋的躺了回去。 麦芽也不在教训它,因为自从她让哥哥不再给小南瓜留鱼虾之后,它夜里也学会自己捕食老鼠,不光是老鼠,连鸟蛋它都偷着吃。而且在外面跑的久了,这猫的性子火的很。至于小黑就比它好多了,性子温驯的很,除了见着陌生人会咬之外,经常来田家的熟人,它对人家都十分的热情。 当麦芽坐下灶下烧火时,小黑就蹲在一边,摇着尾巴,看着她。 猫跟狗天生就是敌人,短暂的友好,不代表就真的能和平共处,小南瓜看着小黑坐到它的地盘,警告性的对它看了看,又喵喵的叫了几声。 小黑只当它是在对它友好呢,还凑上去用鼻子闻了闻。“喵!”小南瓜突然跳起来,竖起尾巴,摆出一副随时备战的姿势。 小黑吓了一跳,赶忙跳到麦芽身边躲了起来,再不敢露头。麦芽一边烧火,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它俩斗架,见小黑胆子这样小,便调侃道:“瞧瞧你比它体积大多少,你咋能怕它呢!快去冲它吼两声,展现一下你的威风嘛!” 她讲的起劲,可小黑哪听懂她的话,反正就是不出来。 麦芽看它伸头的模样,禁止住呵呵笑起来。 从外面进来的李元青,听见她一个人在厨房里傻笑,探进头来,说道:“你在跟谁讲话呢?” “啊,元青哥,”正好火升起来了,她加了大柴,也不用看着,便从灶台后面站起来,“你这会不忙了吗?” 两人走进院子,李元青道:“我中午来了一趟,见你没回来,便又回去了,明儿要送的货,我都弄好了。” 院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盆,李元青二话不说,便收拾起来,把待会要烧的猪下水,用水桶装着,拎到厨房去了。 随后,又帮着她把院子洒水扫了一遍,把东西归拢整齐。 等到忙完了之后,麦芽叫他坐下,给他泡了杯茶,又将今儿的事跟他原原本本的讲了。 本来,她还以为李元青的反应跟冬生或是田氏差不多,要么惊讶,要么一知半解,可没想到李元青比冬生理解还快,只听麦芽讲了一遍,稍加思索之后,便对她道:“这事可行,不过却有几个问题,”李元青难得的认真,“其一,既然要盘店面,就不能太小,大全干活的那家店,我之前去过,太小了,摆几样东西就摆满了,要是咱们以后的山货都往那里送,地方肯定是不够,他家店铺的隔壁,是个没有门面的货仓,要是能把那里一块盘下来,地方就能摆开了,这其二嘛,店铺要是开起来,光是他一个人,只怕忙不过来,咱们这里也没人能去帮他,到时候只怕还得再雇个伙计。” ------题外话------ 妞们,更新时间改在凌晨,有问题莫有哇? ☆、第101章 筹钱 这些事,麦芽的确没想过,她只知道开店,其他的事,都是到了眼跟前,才能看见,才能想出办法。 她笑看着李元青,道:“元青哥,我咋觉得你挺有生意头脑的,说不定将来还能做个大老板呢!” 李元青被她看的不好意思,垂下头笑道:“我哪有什么头脑,我是听了你的话,加上我最近也没少跟人打交道,所以才了解的,既然咱们要做生意,就得考虑周全了,你只管放心,如果钱凑不齐,我来想办法,以后我做的家具也能在店里卖,就像你说的,这是双营的好买卖嘛!” 麦芽也喜道:“对啊,我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你做的家具那样精致,要是多做些小件的,以后摆在店里卖,一定能卖的很火!” 照这样看,店铺小了还真是不行,但是一切计划,还得等黄大全那边有了消息才能定夺。 猪食烀好了,李元青又帮着她烧猪下水,因为料太多,她这小胳膊小手的,才抡了几下就累的抬不起来。男人的力气跟女人的,就是不一样。所以她只管在一边加佐料,添柴加火就成。 烧晚饭的时候,林大姑来了,送了好些豆腐过来。她不说麦芽也知道,她这是过意不去,送些东西来,她心里舒服一点。 有了豆腐,家里还有鲜猪肉,麦芽就想用豆腐烧肉,把豆腐跟猪肉一起炖,炖到豆腐充分吸收了肉的鲜香。 瞧着今晚菜多,麦芽便让李元青回去把李氏跟李和一起叫来吃饭,随后,麦芽又切了些咸肉放在锅里蒸着。她家的咸鹅也晒好了,过几天请其他人过来吃饭时,她准备烀只咸鹅。近一年没闻过咸鹅的香味,说实话,还真是馋的很。 田氏他们上山捡板栗,一直到天快黑时,才陆续回来。麦芽跟李元青都站在大门口,本来是想招呼林氏她们进来吃饭,至少林虎是想,他走到田家门口,就走不动道了,被林氏给拽着耳朵拎了回去。 田氏要留他们吃饭,钱氏惦记着她家的小娃,一刻都留不住的,至于林氏跟黄氏,家里有林翠跟二妞做饭,回去也是吃现成的。不过这捡来的板栗,要怎么处理,却是挺伤脑筋的。田家地窖虽然场子大,但以后还有更多的板栗得往地窖装,所以也不是常久之计。麦芽想了下,还是让他们各自背回去,剔除坏的之后,再放进地窖存着,赶明要不就是冬生教她们炒,要不就统一,都拿到田家来炒,不管怎么说,都是邻家,也不见外,多一点少一点都成。 就这样说好了,林氏她们便各自回家了。 李元青上去帮田氏把背篓卸下,拿到后面的屋子,倒在干燥的地面上。今天太晚了,得等到明天才有时间分捡。 麦芽道:“你们快洗洗手,要吃饭了,我去隔壁叫李婶跟李和也过来吃饭。”饭菜都烧好了,待会端到堂屋去就成。 李元青叫住她,“还是我去吧!” 麦芽脚步快的很,头也不回的道:“你帮着摆碗筷吧,我们一会就回来了。” 李和不晓得晚上要到田家吃饭,此刻正蹲在堂屋门口,无聊的数着蚂蚁,李氏在院里收衣服,瞧见他无所事事的样子,重重咳了一声,道:“李和啊,来帮大伯母收衣服。” “哦,”李和闷闷的站起来,走过去接过她怀里抱着的衣服,又把晾衣绳上余下的衣服三下两下都扯了下来,动作大的叫人担心他会不会把衣服扯破。 李氏看他吊儿郎当的样,直叹气,这小子还是这样不开窍。 麦芽推开院门,唤道:“婶,晚饭我都做好了,我娘跟哥哥也从山上回来了,就等你们过去吃饭呢!” “好好,你先回去,等我把院里晒的棉花收了马上就过去,”她家院里晒了不少棉花,都是之后陆陆续续捡的,那些砍掉的棉花杆都整齐的码放在家里,她能动的时候就常常去拾些,久而久之,拾来的棉花也够弹一床被子的。 麦芽站着没动,看李和匆匆把衣服抱进屋,又匆匆跑出来,跑到她跟前兴冲冲的问道:“我们今晚要到你家去吃饭?” 麦芽笑着点头,“是啊,不过你要帮着婶子把这院里的棉花收了,才能过去吃饭,婶子腿不好,要是让她一个人慢慢收,只怕到天黑透了都收不完呢,到那时菜都要凉了。”她故作了一个惋惜的表情。 “我收,我很快就收完了,”李和一拍胸脯,很有壮士断腕的气魄。其实他干活并不慢,就是平时散慢习惯了,干啥事都不上心,也不懂得心疼别人,更不晓得孝顺是什么。 李氏看他一个人忙,有些过意不去,正要也过去帮忙的,却被麦芽拉住了。 麦芽一边对李氏使眼色,一边指挥李和,“这边还有,那边也没收干净,干活就得有个干活的样,不收干净,可不能吃饭哟!” “我干活,您放心,保证收的干干净净,一点不剩,”李和埋头苦干,还不忘表扬一下自己。 麦芽跟李氏躲在一边偷笑,这小子只有饿的时候才使唤的动。 等李和收完棉花,麦芽又让他把院里的板凳啥的,都归拢到一块,害怕晚上下雨,柴禾堆也要盖,因为白天的时候,只要有太阳,李元青都会把柴禾堆上盖的东西掀开,尽量把柴禾晒干,免得搁到后头,木头都烂了。 做完这些,天色真黑透了,要不是月亮升起来了,真就成睁眼瞎了。 年纪大的妇人,到了晚上,眼睛都不好,田氏要好一些,李氏眼睛就差了,要不是麦芽拉着,她根本连路都找不见。 李和只要有好吃的饭,精神就足的很,在去田家的路上,麦芽开玩笑道:“李和,干脆明儿我雇你帮我干活,我管你三顿饭,这样你就能天天吃到我做的饭,你看这个主意咋样?” 她确实是开玩笑的,是见李和对她做的饭这样稀罕,随口说说而已。可没想到,李和竟高兴的应了,“这个主意好,你跟元青都定亲了,他比多大一岁,你也算是我嫂子了,那我以后就帮你打工,咱可说好了,你不能不给我饭吃哦!” 李氏摸着黑,眼睛看不见,索性就闭着眼睛,跟着麦芽走,这会听到李和讲这样的话,反而不帮着他了,中对麦芽道:“芽啊,从明儿开始你家就多了个不要钱的长工,有啥重活累活都叫他干,反正他只吃饭,又不要工钱,这样的便宜事上哪找去!” 麦芽扑哧笑了,她当然知道李氏是有意要叫李和吃苦头,可她又不是刻薄的员外财主,哪里会真的把李和当长工使,不过,想归想,她嘴上却应道:“好咧,那他从明儿开始,就归我管哩!” 李和怔忡的片刻,接着便傻呵呵的笑了,他长这样大,没见过啥大世面,也没出去闯荡过,他爹娘将他保护的这样好,他更不晓得坏人有多坏,恶人有多恶,总的来说,他还是太单纯。 到了田家,李元青早把饭菜都摆上桌,大锅里饭用盛进盆里,一并端到堂屋,猪肉烧豆腐,也用小盆装着,整整一大锅,都搁在大桌上。因为陶瓷盆散热慢,所以即使离了火源,这锅还是能保持很常时间的热度。 田氏招呼大家吃饭,李和早就等不及了,第一个捧上碗,抓了筷子,一屁股坐到长凳子上,伸筷子就往锅里夹肉吃,夹完了肉,还想去夹豆腐,哪知豆腐太嫩,加上炖的时间久了,一夹就烂,他夹了好几次都没能夹上来。 冬生递过来一个铁勺,“喏,筷子夹不了,你不会用勺子吗?” 李和嘿嘿的笑了,接过勺子,接连舀了两大勺,直到碗实在装不下了,才肯放下勺子坐到一边吃饭,临了还不忘夹两块蒸咸肉。 那咸肉也是蒸到火候了,肥肉上面冒着一层油,肉皮蒸的软了,入口嚼几下就能咽。而且瘦肉蒸出来也不硬,因为麦芽从不肯将咸肉晒过头,只稍稍晒上三四天,肉质半干,戳着微软就收起来了,这样蒸出来的咸肉才好吃。 田氏也拿了大铁勺,却不是往自己碗里舀菜,而是给李元青他们每人舀了一勺,豆腐跟肉。 李氏道:“哎哟,你放着吧,我们要吃不会自己来吗,搁着搁着!” 田氏却笑着接着舀菜,“你啊,就是舍不得吃,这豆腐麦芽炖了好久,早入了味,豆腐炖的比猪肉还好吃,再说,豆腐也不能剩,反正晚上都得吃完了。”豆腐一剩,就成豆腐渣了,不光难看,也难以再加热。 李氏辩解道:“我哪回不是吃的肚子装不下才罢手,我又不像你,干那么些活,我整天在家待着,哪里空得出肚子来。” 这回轮不到田氏反驳她,就边李和也不同意了,他扒了满口的饭,还不忘记嚷嚷,“我也整天在家待着,可我还是饿,刚吃过饭,没一会就饿了。” 李氏瞪他一眼,“就你话多,吃饭都堵上不你的嘴!” 被李氏当着麦芽他们的面骂,李和也不生气,只是一个劲的傻笑,这也是他的优点。 林大姑送来的豆腐,都是用最新鲜的豆腐磨的,而且是她下午现磨出来的,没有抽很多的豆腐皮,所以豆腐味道十分正,有股子浓郁的豆香气,吃在嘴里口齿留香。 田氏对林大姑送豆腐来一事,觉得过意不去,“这林大姑也真是的,咱们也没帮啥忙,她就这样挂心,下午还特地送豆腐过来,你说,她家过的那样困难,咱哪好意思占她的便宜!” 李氏道:“这豆腐是她送的呀?我说咋这样香呢,不过,她既然送来了,咱就放开了吃,你要是连这个都惦记着,只怕她更不安心了。” 麦芽赞同李氏的说法,“娘,林大姑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吗?咱们不想欠她的情,她也不想欠咱们的情啊,既然豆腐送来了,咱就痛痛快快的,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田氏被她的讲无语以对。 吃过饭之后,冬生跟李元青帮着麦芽收了碗筷,连李和也被揪去干事情,本来他吃的太饱,是准备直接回家睡觉的,结果被抓去打下手了。 田氏纠结着集资开店的事,李氏却比她豁达些,“既然是孩子想干的事,就放手让他们干去,咱们老了,想法跟不上了,不能帮着他们也就罢了,可千万别拖了后腿,冬生跟麦芽都是稳重的孩子,不会干那不靠谱的事情,我家元青不也在呢嘛,有他们三个商量着来,你呀,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踏踏实实的就成!” 这话不用她讲,田氏心里也是明白的,可明白归明白,又哪能说不管就不管呢!自己的孩子,就是到了八十岁,可在母亲的眼里,终究是孩子。 不过,现在事情还没有眉目,也不方便下结论。出乎田氏意料的事,黄大全第二天一早就赶回榆树村,匆匆忙忙的跑到田家来了。 黄大全一回来,黄家人也紧张了,特别是黄年,他没做过生意,不晓得盘下一个店要多少钱,心里更是没有底,所以他便跟着黄大全一块往田家来了。 麦芽正坐在自己的屋里,着手缝制被套,外面北风呼呼的刮,而且上午气温更冷一些,田氏他们也要到下午才去山上捡板栗,她忙完了家务务,只想窝在家里。 田氏跟冬生忙着把昨天背回来的板栗剥壳,也把坏的剔除,今儿没有太阳,天也奶阴沉沉的,冬生还好,他火力旺,不怕冷,可田氏就不一样了,连小棉袄都穿上了。 黄大全兴冲冲的推开院门,“冬生,你在家不?”他来田家之前,还把李元青也找来了,所以他们进来时,是三个人。 冬生坐在小板凳上剥板栗,听见声音才抬头,见来的人是黄大全,忙招呼道:“你这么快就来啦,哟,黄叔也来了,元青,走走,快里面坐。” 田氏也站起来,把他们让进里屋,又去厨房拎了壶热茶过来。 外面冷的很,黄年把手拢在袖子里,直吸鼻涕,坐下后,他埋怨道:“这天冷成这样,只怕是要下雪了。” 三个年轻男娃子,火力旺盛,而且黄大全还赶了这么远的路,别说冷了,这会脚都在冒火。 田氏给他们拿了茶杯,倒些热送到黄年跟前,说道:“他黄叔,你这乌鸦嘴可别乱说,我家猪还没卖呢,现在可不能下雪,要是因你这破嘴给说坏了,赶明我就把猪都赶你家去,你给我处理吧!” 黄年呵呵的笑道:“当然没说,瞧我这张嘴,呸呸!”他接连冲着地上吐了两下口水。 黄大年此时心里装着事,顾不得喘气,便开门见山的道:“昨儿下午我跟我们老板谈过了,他这铺子他盘来的时候价挺高的,可现在临近年关,出来做生意的不多,所以这店也不好盘,他正准备把价格降一降,只要能盘出去就行,他老家那边隔两天催他一次,他急的都快火上房了。” 从这一番话里,就能听出黄大全的这位老板,不是油滑的人,哪有人会在买主面前,把自己的处境讲那样明白的,这样一说,人家还不往死里压价嘛! 其他人不关心他到底有多急,他们只想知道,那个老板准备把店以多少的价钱盘出来。 冬生催道:“大全,你快讲重点,别净这些。” “哦,看我这脑子,”黄大全不好意思的笑笑,接着伸出一根手指头,眼里神色莫测。 黄年睁着眼睛,首先把事情往自己希望的方向想,他睁大了眼睛,试着问道:“是十两?”话一出口,自己也觉着不对。 果然,黄大全直翻白眼,缩回手,道:“爹,你想啥呢,十两?你咋不说叫人家干脆把店送给你算了。” 黄年尴尬的笑了,“我这不是瞎猜的嘛,又作不得数。” 李元青脸色沉静,“他要一百两是吧?” “一百两?”这回不止黄年震惊,连田氏跟冬生也震惊万分。 他们是不晓得县城里的一间铺子要多少钱,也不知道这一百两价钱是否合理,可是这么些银子在他们看来,就算不是天文数字,那也是很可怕的数目了。当初狠心买小驴子的钱,在他们看来就已经很多了,哪怕是家里一头猪的价格,顶多也就二三十两银子而已,他们得卖五六头猪,才凑得够一间铺子钱。 黄大全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叹息道:“我去问过陈掌柜,毕竟我没盘过铺子,不晓得价钱是否合理,他告诉我说,上半年,那间铺子至少要一百五十两,原因无二,那个地方位置确实是好,之所以少了一百两,一是因为掌柜的急着用钱,急着回家,二是因为现在临近年底,要是到了明年春上,只怕就不是这个价了。” 麦芽一直坐在里屋的炕上,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全,见外面都没了声音,这才拉开门,走到堂屋,轻声道:“这个价的确不贵。” 黄大全瞧见她,面上一喜,虽然他也不晓得自己在喜什么,反正看见麦芽就让他觉着心安,他冲麦芽招招手,“麦芽妹妹,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快过来坐下,咱们一块商量商量。” 黄大全坐着的长凳子,是那种四条腿,中间一条横木板,足够坐下四五个人的那种。他一个人坐着,身边有空位。麦芽笑着走过去,却是坐到哥哥旁边,“我一直在里面听你们讲话,虽说一百两在咱们看来,是挺多的,可人家当初也是真金白银盘下来的,咱想省钱,人家也不想亏本啊!” 田氏道:“你说的倒简单了,这道理我也懂,可咱一下子哪来那么多银子,难不成你要去抢呢!” 知道田氏在开玩笑,黄年打趣道:“想去抢,还没门路呢,要不咱去抢谢家?” 麦芽噗嗤笑了,“黄叔,你是准备拿着斧头去呢,还是扛着铁锹?” “你这丫头,又拿你黄叔开玩笑了,你黄叔长这样大,连人家的一根针都没拿过,更别说去抢了,只有人家抢我的份,我哪敢去想人家的,”他一辈子老实巴交,没干过一件出格的事。 冬生一直在想问题,他想起妹妹说的合伙一事,“虽说一百两的确很多,便要是咱们几家人在一起凑,却也不是难事吧?” 这个问题李元青早想通了,“不难,我算过了,如果林叔也愿意的话,咱总共就有四家,像麦芽说的,把一百两分成几股,各家占一些,以后店要靠大全负责,所以他家应该算两股,比咱多一倍,至于怎么分,只要再细细算一算就成了。” 黄大全本来也愁着,听见他俩把方案想出来了,又重新燃起希望,“哎哟,我算什么股啊,我跟我爹算一个就行了。” 麦芽否定了他的话,“大全哥,一码归一码,咱们做事之前,就得把事情理清楚,也不是说怕谁占便宜,谁吃亏,只是这做生意,就得有个做生意的样,不然到时候账目不清楚,你自己也着急不是?” 田氏比较同意女儿的话,“我家做的小生意,麦芽把一笔一笔的记着,出了多少,进了多少,这样一业,是赚是赔,心里就有了底,要不你们还是去问问林虎他爹,他要是肯入股,那就咱们四家人干,要是这一百两能四家人平摊,这样负担也小些。” 李元青还想起一事,就是昨儿跟麦芽讨论的,现在也得提出来,“大全,光是那家店面还是太小了,我跟麦芽商量了下,如果能把隔壁那处货仓也拿来,然后再开个门,把屋子收拾一下,这样店铺面积也大一些,能放的东西也多,咱们的杂货铺,东西也就越发齐全了。” 麦芽笑道:“元青哥还准备把他打的小家具摆在店里卖,到时候只怕咱们的生意都忙不过来呢!” 李元青的木匠活,那是一致公认的好看又经用,因为他从不偷工减料,都是实打实做出来的,虽然不像其他木匠钱赚的多,但是口碑好啊,现在附近的几个村子,只要家里需要订家具的,都跑来找他。而且他做的像什么小矮凳,小矮桌,甚至是搓衣板,现在卖的都可好了。 黄大全也乐了,“这样最好,咱们县城里木匠虽然有,但他们卖的东西价都不便宜,而且质量也一般,若是元青的东西能拿去卖,指定好卖!” 李元青含蓄的笑了笑,谦虚道:“也就一般吧!” 他有成就,最高兴的是就属麦芽。往大了说,男人一定得有自己的事业,往小了说,他能找到他喜欢干的事,而且还干的有声有色。她想着,以后得帮着李元青开发更多的木质用品出来,最好能简化制作的手艺,不然光着两双手,一点点的去刨,去做,实在太累了。 黄大全又道:“你们说的那处仓库,也是我们老板的,他打从盘下店之后,就没再动过,他做生意很本分,别人咋干,他就咋干。” 做生意若是太本分了,就意味着,永远都出不了头,因为一味跟着别人走,只能捡别人剩下的,哪有前途可言。 田氏喜道:“也就是说,咱们不光盘下这个店面,也一并把他的仓库也盘下了,是这样讲的吗?” 黄大全点头,“那是自然,本来这家店面就带着仓库的,而且后面还有个院子,地方也不小,若是再院子里盖个棚子,也是可以堆放货物的,这样仓库就能腾出来了。” 麦芽很庆幸,这里没有人查违建,否则甭想在门面房里加盖屋子,哪怕只是一个棚子都不行。 既然事情大体都商量好了,宜早不宜迟,黄大全干脆跟冬生还有李元青,一块往林家去了,只要跟林德寿谈好,盘店的事就可以着手去办,至于这股怎么分,他们还得去跟村长商量下,毕竟是有益于全村人的好事,想来他也一定会支持。 眼看快到中午了,田氏本来想让他们都一块过来吃饭的,可黄年说,黄氏在家都准备了,大全回来的时候也带了菜,中午就在他家吃了,他让麦芽跟田氏他们也去。田氏推说家里还有好些活要干呢,而且也离不开人,麦芽也不去,就在家陪着田氏他们吃饭。 估计黄年中午还得把孙夫子跟村长一块都请去,纪安山一到了冬天,跟李氏情况有些像,病又重了些,整日在家里待着,也不出门,除非在他非处理不可的事情,他才露面。 他们都走了,田氏还得忙着捡板栗。 昨儿李和是说好了要给麦芽当长工,可这小子大概是嫌弃外面冷,缩在被窝里不肯起来,一睡睡到快近中午。麦芽实在看不下去,等李元青他们走了之后,便跑到李家去,一进院门,就高声吆喝道:“李和,你再不起来,中午可没你的饭,我说到做到哦!” 李氏在院子里拾掇东西,听见麦芽的话,偷着笑了。她早上不知道喊了李和多少遍,可这小子就是不肯起来,真是懒到家了。 麦芽声音未落,屋里就传来李和的声音,“外面冷,我不想起来,要不你给我把饭留在锅里,我起来了再吃。” 他想的倒是挺美,可麦芽又不是她老娘,才不会如他的意,她清了清嗓子,板正声音道:“我都讲过了,你不听我的话,中午就没有好饭吃,哎哟,我中午还想剁半个咸鹅烀了,再用烀咸鹅的汤,烫些青菜,再搁些豆腐,肯定香死了。” 屋里沉默了一会之后,李和忽然道:“好啦,我这就起来了,你这嫂子真不晓得心疼我,这么冷的天,还让我起来干活。”李和一边埋怨,一边穿衣服。 等他从屋里出来时,麦芽却严肃的瞪着他,“以后你要是再起这么晚,别说饭了,就是汤都不给你留,哼!”她已经跟李氏讲过了,中午过去吃饭,所以哼完之后,立马转身回家去了。 李和一时摸不着麦芽的脾气,也不晓得她说的是真是假,既然真假难辩,他也只得当真的听,“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大伯母啥时候起来,我就啥时候起来,这还不行吗?” 他说的再多也没用,麦芽早都走远了。 李氏笑道:“你这大嫂,可是说话算话的,赶快去洗洗脸,然后就过去帮她干活,不然我也不会帮你说话。” 李和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身上还没捂热,缩的跟只乌龟一样的站在那。虽有万般无奈,可也抵不住咕咕叫的肚子,他真的饿了。 匆匆到厨房小锅洞里舀了些水洗脸,他也扎着束发,可是懒得梳好,就扎了个马尾束在头顶上,发冠用一块青布包着。 等他赶到田家时,麦芽的确准备烧午饭了,可也没给他留早饭,午饭还有一会,可他这会就饿了。李和倒是懂得从心软之人那里攻克,他拢着袖子,跑到田氏跟前蹲着,可怜巴巴的道:“婶,我早上起的晚,还没吃饭哩,没有力气干活。” 在田氏看来,毕竟来者是客,哪能跟麦芽讲的那样,真把他当长工使唤,听见他饿,赶忙道:“哦,菜柜里还有一碗稀饭,刚盛上来不久,可能凉的些,要不行的话,你自己热热。” “没事,凉的就凉的,我这肚子是金钢不坏的,”李和跳起来,奔去厨房找稀饭去了。 麦芽也在厨房里头,她正在刷锅,瞧见李和一进来,你奔到菜柜跟前翻找,笑道:“你是不是在找稀饭哪?” 李和在菜柜里没找到田氏说的稀饭,倒是翻出一盘酱瓜,可没有稀饭就着,酱瓜也不能吃啊,他抱着酱瓜碗,悻悻的回头,有点郁闷。 麦芽笑了笑,把身边的锅盖掀开,“喏,你的稀饭碗在这里,好在今早上剩了一碗,否则你现在真的没东西吃哦!”她还是担心冷稀饭,会吃坏肚子,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给他把稀饭搁在锅里热着。 “太好了,”李和乐滋滋的捧起稀饭碗,又夹了两根酱黄瓜,躲到锅台后面喝稀饭去了。 瞧他狼吞虎咽的样,这一碗稀饭,连半个肚子都填不饱,“我可跟你说,今早上留一碗稀饭,可不代表明天早也留一碗,下回早上我喊你吃饭,要是来晚了,剩下的早饭我们可就不给你留了,听见没?” 李和以前在家里,冬天的时候,不管他睡的多晚,他娘都会给他把饭留着,甚至送到床边上,冬天他要是赖床不想起,他娘也不催,反而叫他睡着,外面冷,晚起一会没事。李和这冬天赖床的性子,也有他娘惯的在里头。 在乡下,早上的时间都最十分宝贵的,很多人天没亮就起来了,等到天放亮,太阳出来,都忙了好几圈了。然后一等到太阳落山,天黑下来,便早早的烧了晚饭,吃完上床休息,这才是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李和对麦芽有点憷憷的,说不上怕,但她讲的话,在他听来,还是很有份量的。李和默然的点点头,低头喝稀饭了,一碗稀饭几口就扒完了,可他肚子也没吃饱,临放下碗的时候,又夹了根黄瓜吃。 他正准备把碗搁在灶台上的时候,麦芽一手掐腰,一手撑在锅台边上,挑着眉梢望着他,慢声道:“这碗还要我帮你洗吗?” “呃……不用,我自己洗,”李和笑的很勉强,低头就往外面去了,看麦芽的脸色,哪里是问话,分明就是命令嘛! 院子的井边放着一桶水,是早上刚打上来的。刚打上来时,那水还是温的,可放了这么久,水早冷透了。李和平时沾冷水的机会少之又少,田氏在一边静静瞟了他几眼,也没吭声。李和要是女娃,说不定她就拦了。可他又不是女娃,没有不舒服的那几天,沾个冷水也没啥。 这水确实冷,李和本来想胡乱摸两下,把碗冲个水就算了,可又怕麦芽挑他的毛病,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再重新洗,所以,他只好认认真真的,把碗刷干净。 “哇,这水真凉,我手都快冻麻了,”李和捧着碗,冲进厨房,把碗往菜柜里一搁,便握着手哈气。 麦芽笑道:“那你快帮我烧火,这样就不冷了,还能烤火呢!” 冬天坐在锅洞后面烧火,无疑是最快活的事,能免费的烤火啊!李和在家很少下过厨房,更别提烧火了,可这会冷的很,只得乖乖从命。 中午家里吃饭的人少,麦芽就想着烧些面食,蒸包子太麻烦,干脆煮一锅面疙瘩。 家里正好还有大骨头,虽然不是现杀的猪,但这么冷的天,骨头还是很新鲜的,她准备先把大骨头炖了。回头再用这个汤下面疙瘩。 在炖骨头之前,这大骨要用焯一遍水,把里面的血沫子去掉。 她嘱咐李和赶紧烧火,听说中午有面疙瘩吃,李和又来了精神,“来了来了,我马上就能把水烧滚了。” 他拿着打火石,打了半天也没着,急的满头是汗。 麦芽道:“打火的时候手要稳,打的时候动作要快,还得对准干草打,这样才行嘛!” “哦,知道了,”李和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下烦躁的情绪,再接再厉。此时的他,完全无法想像,以前看着很简单的事,自己亲手做起来,却是这样难。就比如这打火,以前他看他老娘烧火的时候,一打一个准,就以为这打火是件顶简单的事,没想到,他这忙乎半天,也没成功。 麦芽明白他的心思,劝慰道:“人既然活着,就得不断学习新的知识,新的东西,不能老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无用的事情上,瞧瞧你之前浪费了多少时间,现在是不是觉着很可惜呀!” 这点,李和倒是没觉着,就算把火点着了,对于他来讲,也没多少成就感可言,不过内心小小的兴趣还是有的,他只觉得这两个冰冷的火石,居然也碰撞出火花来。 李和烧火是新手,麦芽就得多叮嘱他几句,这烧火看似简单,实则学问大的很,比如同样的人烧火,可有的人烧,会比较浪费木柴,而有的人,则会省一些,原因就在于烧柴的衔接上,以及啥时候适宜添柴。像李和刚开始烧的时候,方法就错了,他将所有能放的柴都塞了进去,结果倒置通风不畅,要不是麦芽救的及时,火又得灭了。 后来他倒是晓得要少放些,可一旦动作慢了,火就容易熄灭。 李和这一上午,都花在研究烧火上了。弄的满脸,满鼻子都是灰,好在他还算聪明,学的也快。 麦芽一边教他烧火,一边洗干净的大骨头,放进开水里汆烫,再捞出,之后把锅里的水重新换掉,搁几片生姜,再滴上几滴醋,把骨头放进冷水里,用大火烧开之后,再用小火慢慢煨着。 “李和,你在这儿看着火,放上大柴烧,要是水开了,就可以撤掉些柴,你要出来也可以,不过得先把灶口的杂物弄干净,免得沾了火星子,听见没?”麦芽喊他道。 李和从灶台后探出头来,“知道啦,我会弄干净的,放心!” 麦芽瞧他满脸的灰,忍俊不禁,用袖子掩住嘴笑了,李和也咧着嘴直傻笑。 因为煮大骨头还要一会时间,麦芽便去院子帮田氏剥板栗,上次捡回来的,都炒着吃了,昨儿田氏跟冬生捡的,加在一起,总共有四十多斤,要是去掉杂质,其实也没剩多少。 ☆、第102章 美味又来袭 李氏忙好了家里的活,杵着拐棍,也过来帮她们的忙。田氏心疼她最近身体不好,哪里要她伸手,连洗猪大肠也不用她管。 李氏不再过来帮忙,也不用帮着卖卤菜,自然也不肯拿田氏给的钱,反正现在李元青工匠活做的好,卖出一笔,也能赚上不少,加上两个娃的亲事都已经定下了,她也就没那么着急。不过,这钱还是得继续攒,她家的两头猪都卖了,要是明年春给两个娃办喜事的话,这钱还是挺紧张的。她并不晓得这几家要合伙盘店的事,也就不晓得李元青现在的打算。 麦芽见她来了,赶忙去堂屋给她端了个板凳,这个板凳上面用旧棉絮做了个软垫,坐上去软软的,还保暖。 田氏一边剥着板栗,一面直起腰来跟她叙话,“他婶啊,你最近身体好些了没?晚上还有没有烧炕?” 李氏用拐杖勾了些板栗到自己跟前,弯腰拾了起来,也动手剥,“烧啊,哪天晚上都烧炕,有时白天炕也不灭,免得晚上再烧麻烦,再捂炕也就那样,不过睡总比不睡炕要好些,这不,元青最近没事就跑去背柴,他怕今年冬季长,万一柴禾不够。” 麦芽思索道:“婶,元青哥不是早把过冬的柴收集好了吗?咋现在还要去砍柴?” 李氏道:“也是够了,他是担心万一,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看今年的天,都这时候了还不下雪,只怕一下起来就没个完,明年啥时候气温回暖还是不知道呢!” 听她这样一讲,田氏也担心自家柴禾不够了。麦芽直翻白眼,指着整整堆了齐墙高,占满整个围墙的柴禾堆说道:“娘啊,这柴够咱家烧到明年夏天了。” 田氏呵呵的笑道:“我这不是也担心你李婶家柴不够嘛,她家天天烧炕可费柴了,到时候要是不够了,也就不用着急了。” 李氏道:“哎呀,不用你们帮忙,我家柴本来也就够多了,元青也就是瞎担心。” 麦芽想了下道:“娘,那下午的时候你们要是去山上捡板栗,我就叫李和在这附近捡柴,”见李氏像要阻止,麦芽赶紧制止她,“他都这么大了,捡些柴禾能把他累到哪去,再说了,他也该锻炼锻炼,不然以后要怎么成家立业。” 李氏嘴张了张,终究也没说些什么。 约摸着大骨头汤应该熬的差不多了,麦芽便拿了五个鸡蛋,打在一个小盆里,再用碗舀些面粉出来,加入水和成面糊,跟*蛋面差不多,只不过要做面疙瘩,却不能揉面团,只需要把加了鸡蛋的面粉,调成稀粥状,至于粘稠程度,根据各人手感去调配。不过这面糊要是太稀,面疙瘩下锅就成不了形,若是太稠,那样也不好,面疙瘩就会太硬,也不好吃。总之,要想面疙瘩煮好之后,吃起来软泡泡的,有嚼劲,又有软香,这面跟水的比例,一定得掌握好了。 李和在锅洞后面坐的舒服,压根就不想出来了,瞧见麦芽在打面糊,他又馋了。 面疙瘩的做法有很多种,麦芽却喜欢打成面糊,然后用小勺,一勺一勺的,把面糊舀进滚开的骨头汤,不过骨头汤事先,过滤了。她将骨头捞了出来另放,锅里只留汤,然后又加了细盐巴,调好味,之后才开始下面疙瘩。 这时动作就得很快,要不然下过的疙瘩就会煮过头。 李和看她动作快的很,都快看傻眼了,“你这做法,我以前都没见过呢!” 别说他没见过,连田氏他们都未必用过。 不过,抱着这么大一盆面糊,也着实挺累的,见李和傻愣着不动弹,她索性把李和喊来,替她抱着盆,这样就轻松多了。 等出锅的时候撒上一些小白菜,一些青葱,就能盛进碗时大开吃戒了。 “娘,李婶,你们快洗洗手吧,面疙瘩都做好了,”麦芽用勺子搅着锅底,防止面糊沾到。 田氏催李氏,“放下吧,我叫李和给你舀些水来。” 李氏伸头看李和都已经端起碗吃饭了,笑道:“他哪还空的出手,行了,我自己来吧,你也别弄了,面疙瘩弄了就不好吃了。” 李和的那碗面疙瘩,是他自己盛的,一碗稀饭,哪能喂饱他,而且用骨头汤烧出来的疙瘩汤,鲜的不得了,他哪里还忍得住口水。早在麦芽宣布吃饭之前,他就将碗筷都拿好了,这回算他长了记性,知道不光拿他一个人的碗,而是拿了四个大碗。 麦芽盛了两大碗,一碗送到李氏手上,另一碗也递给了李氏,省得她们再往厨房跑。 小黑摇着尾巴,眼巴巴的瞅着她。 “哟,你也饿了呀,等着,”麦芽盛了半碗疙瘩,又掰了一块骨头,一并搁进它的碗里。小黑嗅了嗅骨头,又闻了下面疙瘩,最后居然放弃所有狗都爱的骨头,转而吃面疙瘩去了。 麦芽呵呵的笑,被再度进来盛饭的李和瞧见了,“你不吃饭,在那傻乐什么呢,你再不吃,这锅里可连汤都没了。” “瞎说,我明明煮了大半锅,而且就我们四个人吃饭,能吃完不剩下,就不错了!” 李和又咧嘴笑了,“我准备吃上五碗,你要是吃不下,千万别勉强!” 麦芽翻了翻白眼,希望他不会被撑死才好。不过,为了防止他真的把锅刮干净,她赶紧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又给田氏跟李氏添碗里都添满了,这下即使李和要把锅吃了都没问题,反正她们三个的饭都够吃了。 李氏看麦芽紧张的样,笑道:“芽啊,他那是逗你呢,他要是真吃五碗面,恐怕肚皮都得涨破了。” 田氏道:“他还是个半大孩子,能吃是正常的,长身体嘛,我家冬生饭量也大,一顿饭,吃我跟麦芽两个人的量还多。”她是觉着过门就是客,哪能饭都不让人吃饱呢! 李和却是个实心眼的人,见田氏帮他说话,立马底气就足了,“就是嘛,我昨儿半夜都还饿醒了呢,再说了,我吃这么些,也没见长胖,所以啊,完全是身体需要,不然我就长不高了。” 麦芽笑道:“你光吃饭,不活动也不行,要不下午跟我一块去捡柴吧?”她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也跟你一块去捡,你还比我大两岁,而且又是个男娃,你总不会输给我吧,那样可要丢人的,被人晓得了,会说你软脚哩!” “我才不是软脚,”身为男人,最讨厌人家说他软脚,软脚那是形容没用男人的话,那种男人,要靠女人才能活,他可不愿意叫人这样说自己。 麦芽道:“不是就好,我也没说你是,所以今儿下午,你得好好表现,要是输给我了,不用我说,你也晓得吧!” 李和的回答,是快速扒完了碗里的饭,蹭的站起来,把碗往灶台上一搁,转身走了出来,很严肃的问道:“你家绳子呢,借我用一下。”捡柴得用绳子捆好,才能往回背。 李氏正要说让他休息一下才去的,毕竟不是自己的娃,不好对他太严厉。可是麦芽却随手指着墙角边堆的乱糟糟的麻绳,顺便提醒他道:“刚吃过饭,不能干重活,那边的绳子有断掉的,你能帮着搓好吗?” “那有啥问题,不就是搓绳子嘛,”李和二话不说,搬了凳子坐到角落,开始动手整理那团乱麻绳。 麦芽回头朝李氏跟田氏看了一眼,三人都很有默契的各自扒完自己碗里的饭。等她们吃完了,麦芽又收拾了去厨房洗碗。 李元青跟冬生从林家回来的时候,看见李和在跟一堆麻绳做着奋斗,两人都有些纳闷。 其实要说农家的活,看着简单,真要干起来,却也不容易,至少得有技巧跟头脑。在此之前,李和是从不摸这些活,连看也不看,所以现在才会束手无策,对着麻绳抓耳挠腮。 麦芽出来倒脏水时,看见他们回来,她心里也惦记着盘店的事,便问道:“你们咋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谈的咋样,林叔他们怎么说?”她知道今儿村长也在,也不知道他们是啥意见。 冬生还在看李和干活,见他实在找不着门路,就蹲下指导他。 李元青朝麦芽走过来,回答她的问题,“都讲好了,林叔看我们都同意盘店,他自然也想参与进来,不过,他也担心,要是现在把钱都投到店里了,明年付果树钱的时候怎么办,纪叔倒是没说什么,他就是嘱咐我们盘店的文书一定得给孙夫子过目一下,自己人看了,才能放心。” 林德寿担心的问题,麦芽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只是眼下盘店是个很好的机会,要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田氏跟李氏吃过饭,就不在院子了,李氏要回去休息,田氏就去外面翻地,乘着还没上冻,能多挖一些就多挖一点。 李元青当然也明白,干什么事都有风险,机遇也伴随着挑战,这事要是搁在长辈人眼里,一定会选后者,毕竟种树成本小些,亏损的可能性也小,盘店,对于庄稼人来说,如同走钢丝,心里没底,脚下就是看不见底的深渊,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 但李元青他们不一样,他们也算是新一代的年轻人,要是真就本本份份的种田,那也没啥,可就在麦芽带了个头之后,骨子里的那股闯进,就又冒了出来。虽然未来有风险,可干啥事没有风险呢,种田还有风险呢!要是赶上天灾*的,这一年的收成也不也白费瞎了吗? 所以在李元青看来,这盘店一事,确实可行,至于银子周转不过来,也可以慢慢考虑嘛!再说,种地要到明年春上呢,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跟麦芽商量了下,加上冬生也赞同盘店,这件事就算定下了,黄大全还在家里没走呢,他今儿下午回去之前,得把事情敲定好,至于什么签文书,那得在几家人都出了代表的情况下才可以。不过,他还是要回去跟老板讲一声,让他不能再接别人的定钱。 午后没多久,黄大全就又来了,跟李元青他们商量过之后,便要回县城去了。但这筹钱得有个时间,大家约定好,十天之后,各家派个代表,带上钱,也带上孙夫子,都去签文书,见证的人多些,彼此心里也踏实。 既然这事定下了,下一步,李元青就得抓紧时间做些小家具出来卖。这板栗也得尽快再上山去采集,另外冬生找的屠夫到现在也没来,听说是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杀猪,一时忙不过来。可田家现在急着卖猪,不急也得急。所以下午的时候,田氏又叫冬生去请屠夫来,当然不能说他们急着卖猪,要不然人家肯得压价,只说再不来杀猪,他家猪就不卖了,索性去县城去买半片猪肉回来过年。现在离过年确实近了,家家户户都开始腌咸货,杀鸡的,杀鸭的,杀鹅的,甚至杀猪的,都挤在一块。 想必冬生这样一说,屠夫就得先到这边来杀他们家的猪。 下午的时候,钱氏也跟他们去山上捡板栗,路过田家时,跟田氏谈起借钱的事,她家的猪也要卖,只得屠夫来,把猪卖给他,就能把欠田家的钱还了。她也是听说他们几家想盘店,总占着人家的钱,她也不好意思。 其实按说,钱家日子不应该过的这样困难,且不说钱满仓是个能干的汉子,就是他家的两个娃,年纪都不大,除了钱勇下半年上了个学堂,可拢共也没花多少钱,孙夫子又不是势利的人,有时送些粮食,或是蔬菜啥的,他就很高兴了。而他家的小儿子,也才出生不久,除了要喝奶之外,哪里花得出去钱。 可看钱氏整天皱着眉,身上的衣服可能还是成亲时候陪嫁的,穿的久了,衣服上打了好几块补丁。若是有钱的话,不至于买只羊还得到处借钱。 田氏看她苦哈哈的样子,哪里会催她还钱,只说,让她别急,反正盘店也不差这点钱。 几个婆娘又一块上山捡板栗了,冬生去找屠户,李元青回家做家具,麦芽就看着李和,带着他在周围捡柴禾。林虎本来是要跟她娘一块上山,可到了田家门口,又不想去了,也是,她们一群老婆娘,就他一个小子,实在没有共同语言,也不好玩哪!他便留下跟着李和后头玩,跟他一捡捡柴。有林虎带着,李和倒是省了些力气,少走了些岔路,而且林虎还热心的帮他。 他俩走的快,可麦芽背着竹篓就走不快了,被他俩落下一大截。李和本来还想嘲笑她来着,可林虎开口便道:“麦芽姐,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吧,你是女娃,可别跟我们比,我们是男娃!”林虎自豪的一仰头,挺直的胸脯,以证明他也是个小男子汉。 他这样一讲,李和要是再去嘲笑麦芽,那丢人就丢大发了,只得不快的道:“对啊,你别跟我们比,你……你先回去吧,我们捡完柴,就回去了。” 麦芽笑了,“这样讲还差不多,要是元青在这,哪里还要我背这么重的东西,也就是跟着你们,我才背着,不过,看在你很诚恳的份上,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算是奖赏了,行不?” 林虎笑的露出两排大牙,“行行,太行了,那你赶紧回去吧,要不你那背篓我帮你背着?” 麦芽笑着拒绝,“那倒不用,我背的是蘑菇,也不重,待会我先回去给你们煮蘑菇汤喝。” 本来她是不打算背竹篓的,直接拿个绳子捆柴禾就行。可出门的时候又一想,挖些野菜回来尝尝也不错。结果到了后山脚下,李和他们砍柴,她就发现地上有很多鸡纵菇,而且是独纵。一般常见的鸡纵菇都是成片生长,那种味道一般,真正最上乘的鸡纵菇,得是独立生长,放在汤里一煮,就是鸡汤也比不了。 以前她不认得蘑菇,后来跟着哥哥多上了几回山,也能渐渐分辨有毒跟没毒的蘑菇。反正只要是健康的蘑菇,一般都生长在树根底下,以及枯草堆上,那些长在臭水沟边上,或是泥沼周围,颜色鲜艳漂亮的蘑菇,是万万不能碰的。 不过,最简单的鸡纵菇,她也是认得的,因为太好认了。 李和一听说有蘑菇汤喝,也不计较干多干少了,忙催她赶紧回家,“那你赶紧走吧,砍柴这种粗活哪用得着你干,光是我们俩个就够了!” 麦芽笑看着他俩,林虎拍拍胸脯,“就是,女娃子就该待在家里,做饭洗衣服,这才是正事,行了,麦芽姐,你赶紧走吧,别耽误我们砍柴!”林虎挥着砍柴刀,那是临出门前,麦芽交给李和的,这周围也有杂乱生的树丛,正好可以砍了当柴烧,不然到了明年,越长越多。 麦芽沿着小路回了家,说实话,外面这风刮的,叫人脸都生疼,她出门前带着自己做的围巾,这里没有毛线,只能用棉布线代替毛线,让冬生给她,削了两根毛衣针,用了两个半天的功夫,便织成了一副围巾。 即使捂的很严实,但寒意还是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她庆幸今年新作了棉袄,田总共给她做了两套,一套小一些,棉花塞的不多,穿着秀气一点,另外一套,是留着过年时下大雪穿的,那件要是穿到身上,动作就笨拙了。另外她还做了棉背心,棉鞋,总之,是全副武装,没办法,她怕冷啊! 也不全是给自己做了,她也给田氏跟李氏一人做了一件棉背心,穿在里面,不光宝暖,还是捂着心口,干起活来也方便,不绑胳膊。至于冬生跟李元青,他俩是不怕冷的,像这种天气,他俩连棉衣都还没上身呢,只穿着两层稍厚些的长褂。 入了冬,不光冷,还很干燥,麦芽一路小跑着往家跑。小黑跟在她旁边,一会站住瞪着眼睛,看着前方,一会钻进草丛里,不晓得发现啥猎物了。 “小黑,别玩了,赶紧回家,”麦式招呼它一声。 小黑也算挺聪明的了,被麦芽养的久了,简单的呼喊还是能听懂。撒开爪子,跑在麦芽前面,往田家屋子的方向跑去了。 中午的骨头汤还剩一些,晚上用来煮蘑菇汤正好,再烧些米饭,蒸一盘小咸鱼就饭吃,要是不够的话,再掏些泡菜出来,那玩具也下饭的很。李和吃饭倒是不挑剔,只要菜好吃,是不是肉类也不那么重要。 赶在他们没回来之前,麦芽先把蘑菇洗干净,然后分了一半出来,送到李元青那边,又去看了看李氏的情况,虽然李氏不说,但她也瞧得出,李氏关节肯定疼,要不然她也不会待在炕上不起来。麦芽替她干了些家务,其实也没啥要干的,李元青全都包下弄好了。 李元青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木工房里,这么冷的天,他却只穿着一件长袖里衫,都快热出汗了。 麦芽站在木工房门口,看他打的那些半成品,想起前世看到的那些东西,便挑了些简单的出来,描述给他听,大的如床,桌子,当然了她讲的桌子不是旧式的那种,而是新式的带大抽屉,相当于立体衣柜。 小的如床头柜,或是棒槌,案板这些东西,虽然都是简单的东西,但也能做出精致来,比如造型,样式,都能改了。到时候,他做出来的东西就是独一无二。 李元青细细听着她讲,全当她天马行空的想像,他记忆力好,讲过的东西,一遍就能记全,加上孙夫子还拿了许多图样给他看,都是纯图的,没有字解,但李元青慢慢研究,也能一点点的参透,总之,他能做出的木工用品还有很多,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氏在家熬了稀饭,李元青也不过来了,只有李和待在田家,他也赶也赶不走的,林虎干了半天活,自然也不想回家去的,他还惦记着蘑菇汤呢! 田氏又背了一竹篓带壳的板栗回来,晚上喝汤的时候,都喝的特别香。也是这鸡纵菇味道太鲜美了。李和跟林虎连着吃了两大碗饭,那烟熏出来的蒸咸鱼也下饭的很,虽然被熏的黑不溜丢,但带着烟味的鱼肉,去了腥味,那鱼肉里也有熏肉的味道,不光好吃,还下饭的很。 田氏喝汤喝的撑着了,把碗一搁,用抹布擦了下嘴巴,说道:“我明儿上午也去捡,都跟你林婶她们说好了,看这天,好像快下雪了,再也不能耽搁,一下雪,再等雪化了,那板栗就得泡烂了,所以得赶紧了。”现在捡回来的板栗,去掉壳跟坏的,剩的连一半都不到。 麦芽看她这样累,便道:“娘,要不明儿我去捡,你留在家。” 田氏直摆手,“你哪行,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跑得过我,行了,明儿你就在家看家,冬生啊,那屠夫找的怎么样了,他有说啥时候来吗?他要是再不来,咱就把猪赶到县城里卖去。” “他说了明儿还有定下的一户人家要杀猪,忙完了他家的,后天一准来,”冬生手里也端着满满的一碗蘑菇汤,是妹妹给他舀的,因为剩下的那些汤,都叫林虎跟李和分了,他要是动作再慢些,怕是连汤渣都不会剩下。 田氏对这位屠夫有些不信任了,轻哼一声,“他要是敢不来,咱以后杀猪都不找他。” 吃过晚饭,李和背着他今天下午的劳动成果,要回李元青那,他今儿的确拾了不少柴,这是第二捆,头一捆都送回去了。 他临出门时,麦芽笑着道:“李和兄弟,明儿早上喊你吃早饭,我只喊两遍,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今晚我要泡些豆子,明早咱喝豆腐脑,来迟了,可就没有喽!” 林虎本来已经走了,听见豆腐脑三个字,又冲回来,笑的很唐相,“麦芽姐,明儿能给我留一碗吗?” 麦芽还没说话,李和就抢先道:“我一定准时起床,你可不能把我的那份给他了。” 冬生瞧着李和跟个林虎争吃的,忍俊不禁的道:“那你看你俩谁快了,豆腐脑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这一句话,让下午的两个战友,瞬间成了敌人,林虎冲着李和重重哼了一声,李和也不甘示弱,背着柴禾,警告林虎,“你明儿不准来早了,听见没?” “你管我!”林虎丢下话,一溜烟的往家跑去了。 田氏坐在院子里,看着这两人为了碗豆腐脑争执不下,笑的直不起腰来。 麦芽看着他俩斗嘴,忍不住也笑了。 冬日的夜晚,早早的洗了脚,上床钻被窝睡觉是最舒服的,看着田氏很累,麦芽特地给她烧了很多热水,让她睡觉之前泡个脚,她还在水里加了干菊花。弄的田氏直嚷嚷,简直是糟蹋东西嘛! 不过,泡了一会之后,身子也跟着暖起来,上床的时候脚也不会冷了。她们娘俩又睡一个屋了,麦芽睡的是炕,冬天能烧炕,睡着也暖和一些。 泡过脚之后,田氏没急着吹灭油灯,麦芽跪在炕上铺被子,现在家里有了棉被,娘俩各人睡一个被窝。麦芽这两天赶工做了个被套出来,套在自己被子上试了试。 “哎哟,这被套真好看,”田氏颇为稀罕的摸着棉面,麦芽用的料子都是一色的,不像当初套被里被面时,上下颜色不一样。而且被套的一边留了个口子,用棉线缝上,等到要拆洗时,只要把这个小口上面的钱拆掉,就能去下来洗,比拆被里被面强方便多了,谁都知道冬天的水冷的要死,这里又没有洗衣机,洗个被子都得到溪边去清,麻烦不说,还很冻手。 麦芽盘腿坐下,笑道:“您别急嘛,这是我做的第一个,得先试试成不成,等到下大雪,闲在家里没事,我还能接着做,不过我女红不好,这针脚太大了些,不是很好看。” 田氏不在意道:“没事,这东西套在外面就是为了防脏嘛,要那么好看干啥,我看挺不错的,赶明乘着没下大雪,再去买些布回来,干脆抱一匹回来用,成匹的买价格也能便宜些,要是用不完,以后留着都有用。”田氏这回真是大方了,要知道以前过日子,两年她连半匹布都不会买。 麦芽瞧她这样喜欢这被套,也道:“那成,干脆我叫小二下回来的时候,带一匹来,他嘴巴溜,还起价来,比你还利害,到时候我也给元青做几床,娘,其实不光能做被套,咱也能做枕头套,要是床单的颜色也跟被套,枕头一样,一码的色,那才叫好看呢!” 田氏以前没空研究这些,就是研究了,也研究不出啥花样来,这会听麦芽这样一讲,女人的天性又冒了出来,“要是真能做出来,那得多漂亮,可惜你睡的是炕,不能铺被套。” 麦芽道:“那没事,等有空了,我能你做一床,到时候一眼看去,肯定好看。” 田氏不笑了,“给你哥做吧,娘要那么好看的床单干啥,你爹又看不到……” 她声音越发的小了,麦芽挪过去,抱住她的脖子,撒娇道:“娘,等我们都成家了,给你找个老伴好不好?”她说这话,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就是想着谈心嘛!自然什么都能谈。 哪知田氏一把拍掉她的手,生气的道:“干啥?你们是嫌弃你娘老了,碍你们事了,想把老娘打发出去啦?” 麦芽苦笑,天地良心,她完全是为了她老人家的幸福生活考虑,哪里是嫌弃她。子女再好,那跟有老伴陪着,也是不一样的。她娘守寡这么久,虽说每天日子都过的很充实,但每当夜深人静时,她难道就不想有个贴己的人说说话?她虽然是位母亲,但也是个女人哪! 这一点,麦芽想的还是比较开放。在这个时空,女人改嫁,是个挺敏感的话题,要是说的难听点,可能是难以入耳。但只要母亲能幸福,那些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 田氏气呼呼的躲开了,麦芽却又笑嘻嘻的凑上去,哄道:“我稀罕您都来不及呢!哪里会嫌弃!” 田氏她夸张的模样,逗笑了,忍着脸上的笑意,“死丫头,别以为讲点好听的话,我就信了,等你们都成了亲,娘不也得帮着你哥哥带娃?到时候家里事情多的忙都忙不过来了,我哪有那闲功夫想些有的没的!”她当然知道闺女子是为她好,晓得她一个人寂寞,想给她寻个伴,可看看林大姑的例子,就知道了,这半路找来的缘分,能好到哪里去,还惹人讲闲话。 “娘,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嘛,这能有啥,这事再正常不过了,咱家又没有祖训不让你改嫁,再说了,你担心我,我不也一样担心你嘛,要是能有个贴心的人跟你说说话,不管啥时候都能陪着,我不也放心嘛!” 这话讲到她心坎里去了,田氏沉默了会,深吸了几口气,把心里酸意咽下肚,一伸腰,“行了,赶紧睡觉吧,明天还有好多事呢!”她掀开被子躺下去,不等麦芽脱好衣服,便吹灭了油灯。 麦芽心里明白,娘这是不想让她瞧见她此刻的表情,她心里的苦,是不能对外人道的。 接连捡了好几天的板栗,到后来,村子里闲着没事干的婆娘们都去了,她们虽然不晓得这板栗是个啥味道,但知道这东西以后就不定能卖钱,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便一哄而上,都到山上捡板栗。那几天麦芽家门口热闹的很,上山的小路也十分热闹。 过了没几天,一直阴阴沉沉的天,终于落下雨来,下了半天之后,盐粒大小的冷子便接踵而至,再接着,雪花从细小的开始往下飘落,到后来,渐渐变成真正的鹅毛大雪。可能是气温没到零度以下,落下的雪花很快就融化了,地上积不了雪堆。但只怕到明天,气温就会骤降,到时候若是雪不停的话,就能存住了。 下了雪,便不能再上山,村里人忽然就闲了下来。 在此之前,田家的猪,以及村里过年要杀的猪也都及时的,该杀的杀,该卖的卖。 田家的两头猪,田氏卖了一头半,剩下的半片,留着家里过年。 来杀猪的屠夫是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壮汉,若说冬生他们这些年轻娃子不怕冷,那是因为年轻人火力旺盛,到了林德寿他们这个年纪,也就经不住冷了。可这位张屠夫,明明不惑的年纪,却只穿了个马甲,两只黑油油的膀子露在外面,叫人看着都觉着冷的慌。他还带了个助手,准确的说,应该是徒弟。个子十分矮,就比林虎高出一点点,年纪却比冬生还要大。也是生的壮,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跟张屠夫一样,光着膀子。 田家杀猪那天,林德寿跟黄年他们都来帮忙了,在乡下,杀猪可是一项大事。这情景麦芽是不敢看的,刀她抱着小黑一起缩在厨房灶台后面,听着外面猪仔传来的叫声,难怪人家形容嘶吼声,都要用杀猪的声音,的确很吓人。她躲在厨房里都能听见猪仔哼哼声,以及震耳的嘶鸣声。 中途李元青遍寻她不到,跑到厨房找她,见她躲在灶台后面烧开水,也知道她有些舍不得,便安慰道:“没事的,很快就会过去了,明年咱还会养猪,也算是它为咱们做了贡献。” 她极少听见李元青开玩笑,这会心里正郁闷着呢,听见他的玩笑话,心里舒服一大截,“这我知道,可第一次瞧见杀猪,心里还是闷闷的,毕竟养它养了这么久,总归有点不落忍。” 李元青微微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煞是好看,优雅的,很有味道。 既然屠夫来家杀猪,主家是要管饭的,田氏在外面忙的不可开交,厨房里的活都交给麦芽干了,李氏怕她忙不过来,便帮着她烧火。李和对杀猪不感兴趣,可他也晓得杀了猪,他就有好菜吃了,所以也殷勤的帮着跑前跑后,有了他俩的帮忙,麦芽烧起饭来也轻松许多。 照例,烧给屠夫的饭菜不能寒酸了。好在,田家每日都要煮猪大肠这些汤锅的荤菜,都是熟食,加工一下就行了。麦芽听哥哥说,做屠夫的都喜欢吃辣,一吃辣下刀子就有劲,下刀子有劲,干活就不冷了。 所以中午麦芽煮的辣肠锅,放了好些她自制的油辣椒,汤汁煮开之后,上面就漂着一层红油。别说吃了,就是光闻着也叫人直流口水。 李和禁不住美食的诱huo,伸过头,可这一回,他捞不到小灶吃了。 麦芽推开他的大脑袋,“这可不是给你吃的,咱们另外吃的一锅,还没盛呢,这是给屠夫吃的,辣的要死,保管能把你辣的眼泪直流!” “真有这样辣吗?”李和望着那红通通的锅子,用袖子抹了下嘴巴,还在心里替自己辩解,是这辣味催人流口水,可不是他馋。 李和平时吃饭也习惯吃的辣,但也没有今儿麦芽烧的这般辣,连她都给呛的直打喷嚏,“哎哟,麦芽啊,你到底放了多少辣椒,这还能吃吗?” ☆、第103章 杀年猪 麦芽正在将装上盘的锅子盖上盖,“婶,你不用担心,咱们吃的这锅没放那么辣,至于这锅嘛,我是听哥哥说的,而且这猪下水得吃的辣,才够味,只有这样才真正的辣猪肠。”她平时怕家里人吃受不住,从不敢搁太多辣子,可这猪大肠必须得重辣才成。 烧好的锅子,得用炭炉慢慢烧着,然后再摆上几样烫菜,喜欢吃啥,根据个人的口味烫。不用再摆其他的菜,光是这一锅菜,就足以让人吃的心花怒放。 冬生跟李元青都在院里帮忙,麦芽便让李和将炭炉摆到院子的大桌上,怕烫坏桌子,还在炭炉下垫了块抹布。 当装着香辣的猪肠锅子摆到院子里,那股子辣香,便叫人食欲大开。 原本张屠夫看着她家只摆了一样菜,心里有些不快的,想他身为屠夫,到哪家干活,那不是摆了满桌子的好酒好菜,却不想到了田家,却只上了一个锅子。 他不快的情绪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没过一会,就被这香辣味给征服了,抹了把口水,问道:“哟,你家这锅里煮的是啥子,这样香哩?” 冬生知道妹妹中午烧了猪大肠,可一闻香味又有些不一样,弄的他也有些不确定了,倒是李元青肯定的回答,“就是你刚刚扒下来的猪大肠。” 张屠夫愣了下,他刚刚的确扒下一副猪大肠,最近他也听说有人拿猪下水烧成菜,原本只是听说,他也没尝过,都是饭馆里烧出来的,他平时省的很,哪舍得去买。又一想,猪大肠味儿那样重,烧出来也不见得有多好吃。 倒是他的徒弟,路过陈家酒楼时闻见烧猪肠的香味,怎耐口袋里空空如也,没钱去买,现在回想起那香味,都叫他馋涎欲滴。 看着饭菜上来了,冬生便请张屠夫赶紧去吃饭,那锅子是给他们师徒俩单独做的,辣子放的足。 张屠夫乐呵呵的跟小徒弟简单洗了把手,走到桌前端了碗,李元青替他们揭开锅盖,又烫了些豆腐青菜啥的,当然这酒也是少不了的,家里酿的水果酒对屠夫来讲肯定太淡了,所以田冬生便抱了一坛子老白干。 师徒俩哪还顾得上讲话,一人先舀了一大碗猪肠子,也不嫌烫嘴,夹起了便往嘴里塞,又香又辣又烫,几种滋味掺在一起,简直是独一无二的美味。 看他们吃的这样唐相,其他人看的有些傻眼。他们也不怕烫坏了嘴巴,冬生一面劝他们吃慢些,一面替他们把酒满上。 李和这时也把其他人要吃的菜的都端到堂屋去了,也是一大锅辣猪肠,却不像张屠夫吃的那般辣,但味儿却也很足,麦芽搁了不少的香料,把那股特别的味道给融合的恰到好处。李和端好了菜,便急着招呼他们吃饭。 冬生道:“林叔,黄叔,你们都别忙了,先吃饭吧!” 林德寿跟黄年都在帮着收拾猪下水,还有刮猪毛,剥猪头。那猪头肉也是好吃的很,不过得把猪脸剥下来。林德寿经常帮人家杀猪,这活对他来说,举手之劳而已,黄年便拿了把刮刀,刮猪蹄跟猪耳朵。 田家只杀了一头猪,猪耳朵跟猪蹄子都少的很,如果要腌咸货,只怕是不够的。麦芽就想着还得从县城里买一些,最近不做卤肉了,小二也不常送这些东西过来。 杀猪的时候,猪血是不能扔的,存着之后,得放在锅里加水煮,那猪血就能很快凝结成毛血旺,冬天烫锅子吃,那叫一个美味。当初田家杀鹅的时候,也留了些鹅血旺,陆陆续续烧着吃了些,剩下的今儿全烫了锅子。 吃饭的时候,田氏说起自家的鸭子也还没杀,等到把猪处理了,就得抓紧时间杀鸭子,今年菜够了,这鸡就不杀了,留着吃新鲜的。麦芽不同意把鸭子全杀了,得留着几只冬天炖老鸭汤喝,再说了咸货腌那样多,要是到明年开春吃不完,就得走味。 李氏同意麦芽讲的,今年收了不少玉米,也不怕牲口冬天没料子吃,干嘛非得急着杀。 黄年家明天也要杀猪,林德寿家就排在他后面,他们怕不过来,也让冬生跟李元青过去帮帮忙,因为光是这逮猪就得要好几个人才成。 张屠夫中午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吃完了,一抹额头上的汗,直甩头,道:“这辣锅子吃的真带劲!” 他家小徒弟不如师傅能吃那么多辣,这会辣的直吸气,又跑到井边,舀了一瓢凉水喝,这才算找回自己的舌头。 林德寿吃过饭,拿了根竹篾子掏牙,看着他师徒俩的模样,笑道:“张师傅,后儿你去我家,我让田家丫头还给你烧一锅辣猪肠子,保管让你吃好。” 张屠夫龇着满嘴黄牙,乐了,“那感情好,反正我也不要你摆上十碗八碗的,就这一锅辣猪肠就够喽!”说着话,他又从怀里掏出个小儿手臂长的旱烟杆,在地上敲了敲,又填了些干烟草,就着炭炉里还未熄灭的火星子点燃了。猛吸一大口,再从嘴里鼻子里吐出一圈一圈的烟雾。张屠夫真觉着,神仙过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黄年这时也出来了,听见张屠夫的话,对林德寿笑道:“哟,这样讲,那我家明儿也得让麦芽煮一锅辣猪肠。” 田氏在帮麦芽收碗,从堂屋出来,笑道:“这有啥,明儿中午你们只管来端就是了,我家别的没有,一锅辣猪肠还是有的。” 林德寿道:“那成,就当我买的,你卖给人家多少钱,我照价出,这样才对。” 黄年连连点头,要是卖的话,他们拿也安心些。 田氏送了碗到厨房,转身出来,笑道:“对不住了,我家麦芽烧的菜,你们要,只能是送的,不卖!” 李氏坐在堂屋里,笑着调侃黄年他俩,“你们哪,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就是你们想给钱,麦芽她娘也不会要,咱们这些人,多点少点的,有必要算那么清楚吗?要是算的太清楚,倒显的生份了!” 林德寿灿灿的笑了,抓抓脑袋,也不吭声了。 黄年也笑,虽然他晓得田氏不会收钱,但还是应该讲一下才对的。 吃过午饭,下午的进度就很快了,因为收了猪,还收了半片猪肉,虽然天气冷不会坏,但张屠夫还是得赶着驴板车,把猪拉回家去,明天再来就是。临走之前,还帮着把剩下的那半片分割了,连排骨跟尾骨都给剔的干干净净。要是搁在一般人家,那他是不干的,也就是看在麦芽煮了一锅辣猪肠的份上。 麦芽也觉着怪不好意思的,便舀了些煮好的猪大肠,加了足量的红辣椒,用罐子装着,给他带回家吃。 张屠夫得了好吃的菜,便高高兴兴的赶着驴车,带上小徒弟一块走了。 林德寿跟黄年下午也还有事,但临走时,田氏一人塞给了一大块后座肉,让他们带回去给娃儿吃。林德寿他们想推辞的,但又一想,明儿后儿,也要请冬生过去帮着杀猪,到时候再给他们带些回来就是。 麦芽知道他俩的心思,便事先预定,若是他们弄不好猪下水,便都把给她,等烧好了,再请他们过来吃。 他俩自然是没二话,等他们走了之后,田氏又将肉分些出来,对冬生道:“你去送些肉给你舅舅,”知道儿子不会太乐意,便加了一句,“我也不是送给你舅舅跟你舅妈吃,我是拿给狗蛋跟狗剩他俩吃,往年咱家没有猪,想送也送不了,现在有了,不送就不合适了。” 冬生也不是心肠硬的人,他就是不想看见孙氏那张脸,“等我把院里扫干净,再去!” 这片猪,的确不小,分好的肉,整整装了一大缸,田氏又挑了些五花肉,后座肉,跟两个蹄髈,对李元青道:“元青啊,你家今年没杀猪,快拿些回去,炖也好,腌也好,留着过年吃。” 李氏赶忙拒绝,“不用不用,我家虽然没杀猪,可还有不少野味呢,你别分了,再分自己家都该不够了。”她哪里肯要。 田氏却不容她拒绝,已经用菜刀在肉上掏了个洞,方便以后穿绳子拿出去挂晒,“哎哟,这有啥好拉扯的,过年杀猪不就图个喜庆嘛,再说就我们几个也吃不完这么些猪肉,正月里也没啥亲戚过来,留着不也是自家人吃嘛!” 田家的亲戚的确不多,老辈又都不在了,过年也就他们几人在家过,所以他们这两家人,也就凑成一家了。 听田氏这样讲了,李氏便不再推辞,田氏又不是那些假客气的人,没必要讲那些虚的。 整整一个下午,田氏娘三个都在忙着收拾猪肉,除了要洗要腌之外,也没什么大活要干,麦芽便让李元青回去了,他还有好些木工活要干呢! 剩余的,李氏便帮着他们一块收拾。 这回了有了排骨,麦芽便想着要做些糖醋排骨来吃。再说了,这排骨不能腌,只能吃新鲜的,而且要是放在外面风干时间长了,也失了味道。这半片的排骨,真要烧的话,也只够两顿。没办法,光是李和这张嘴就够吃下一半的了。 李和自打瞧见杀猪,就兴奋的不行。时不时的跟在麦芽身后,问她晚上吃啥。听到麦芽讲晚上烧糖醋排骨时,又直吸口水。 田氏也听见了,嘀咕道:“那排骨不是要炖汤嘛,用糖醋烧出来了,那还能吃吗?” 麦芽笑道:“娘,我留一半出来,明天炖汤喝,至于这糖醋排骨嘛,我烧了你不就晓得好不好吃了嘛!” 她要烧,田氏自然也不管她,只顾忙自己的去了。麦芽让哥哥帮着把排骨剁成小块,留着傍晚的时候再烧。 院里因为杀猪,弄了好多的猪血。还没等猪肉收拾完,麦芽便叫李和打井水上来,把院子冲干净。也得及时将水扫了,免得明天上冻,走着滑。 冬生傍晚还得去狗剩家送猪肉,这腌猪肉的事,就得由李氏和田氏,麦芽她们三个干。 其实腌咸货简单的很,至少她们这里的腌法很简单。只要把盐均匀的抹在肉的表面,不过得使劲抹搓,否则进盐就慢了,加之这里的盐粒比较粗,不揉狠一些,等到要晒咸货时,盐粒还没化呢! 半片猪肉腌起来也快,院子里摆上一口大缸,把较为难进盐的猪蹄,猪耳朵这些东西放在最下面,大块的猪肉都用刀划成细条,搁在上面。这样的话,等到上面的盐粒融成水,就能把猪蹄猪耳朵泡进盐。 至于还剩的一个蹄髈,麦芽便想留着过小年的时候拿出来炖了,还差半个月就到过小年了,说起来也快。而且眼看着也要下雪了,等气温降到零度以下,搁在外面,就等于搁在冰箱了。 猪头肉可以煮熟了之后存放,只要过一遍水就成。 田家腌的咸鹅,都挂在后屋的梁上,从大梁上栓了个绳子下来,上面系上铁勾,再把咸货挂在上面,既防潮,又防老鼠或猫偷吃。 乘着天还没黑,冬生便背着竹篓往王家村去了,田氏叮嘱他早去早回,别耽搁了,现在天黑的早,别摸夜路。 麦芽在家忙着烧排骨。切好的排骨得先在滚水中汆一遍,再捞出之后,放在油锅中爆炒,当炒到表面露出油黄色时,再加入酱油醋,再改小火,加水慢炖,等炖到差不多烂熟,放入红糖着色调味,至于咸甜的比例,则是根据各人口味而定。 前世的时候,她也喜欢做糖醋排骨,也不学食谱上那些繁琐的步骤跟方法,自己摸索着来,倒也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当厨房里酸甜的香气飘出来时,李和立马搁下手里的扫把,跑到厨房里。瞧见麦芽坐在灶台后面烧火,他便想掀开锅盖瞧瞧,被麦芽拦下了,“这会排骨还没烂呢,你急啥!” 李和嘿嘿的傻笑,“我这是闻见香了,想看看,又不吃。” 麦芽瞧见他脚边也跟过来一个馋虫,笑道:“小黑肯定跟你想的一样,也想扒开锅盖看看,你俩还真是像。” 李和一低头,果然瞧见小黑正坐在他脚面上,本来是在看着大锅的方向,在李和看它的时候,它也把视线拉回来,一人一狗默默无言的对视着。 李和哈哈大笑,抱着小黑,一路风也似的跑到院子里去了。 瞧着李和的背影,麦芽无声笑了。这几天李和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虽然一双眼睛还看不见活,属于戳一下动一下的那种,但相比他最初懒到连路都不想走的地步,已经算进步很大了。现在不管是谁叫他干活,他都没二话,成熟多了。 晚上,当糖醋排骨端上桌之后,李和第一个抢着吃。这边人吃菜,很少吃甜食,大家都习惯了,乍一吃甜的,虽然味道不错,但田氏就吃了两块,便不吃了。 惹的李氏直埋怨她,不识好歹。 相比之下,李氏比她吃的就多了,李元青也很喜欢吃,应该说,麦芽做的菜,他都爱吃。这没办法,本性使然。 接连两天的杀猪宴,榆树村的人可热闹了,那些家里过年没留猪杀的人家,也到张屠夫这里顺便买些猪肉回去。冬生跟李元青两个,每天上午也去帮忙,总是吃过午饭才回来,还带着人家给的猪下水,还有些后座肉啥的。田氏数落冬生,拿太多了。可冬生也没办法,林德寿跟黄年那性子,你要是不拿,哪还出得了门,李元青那自然也少不了这一份。他家过年吃的肉倒是不用买了,光是这些就足够了。 乘着没下雨,田氏他们还得上山去捡板栗,上午的时候,田氏还杀了五只鸭子,准备腌成咸鸭。那些鸭肫,鹅肫也留下,一并跟咸货挂在一起。麦芽瞅着家里挂的一大串鹅肫跟鹅爪,想着过年的时候,烀上一锅。 这鹅肫跟鹅爪在那个时空可是好东西,特别是农家养的鹅,要是上了饭店,那得叫凤爪,贵着呢! 接连忙了几天之后,便到了下初雪那日。 冬日本来活就不多,地里的油菜也不用管,菜园子种的青菜都是能经得住冻的,那些经不住冻的,都下了地窖。 家里一下少了这么些牲口,人也跟着清闲下来。加上下了雪,也不用上山捡板栗。田氏捡拾干净板栗之后,便坐到厨房里,用小锅炒板栗吃。 瞧着外面雪越下越大,落在地上的雪没一会就化了,但要是这雪下个不停,很快这座小山村就要蒙上一层白色的银妆。 快到跟黄大全约定的日子,他也叫人带了话回来,让他们明儿都去县城,就算不能每家人都去,至少也得派一个代表去。田家的银子算筹备齐了,陈掌柜也说过几天把田家的账给结了,也没多少天,近两个月的。所以这过年不成问题。 倒是李元青拿出的钱,叫麦芽吃了一惊,他家先前盖房子,还借了钱,卖了猪之后,才把钱还上。没想到才几个月的时间,他就靠着自己的一门手艺挣了这么些银子。虽然没有田家卖卤肉挣的多,但他做木匠活,就靠他一个人,不像做菜是全家人齐上阵。 李元青之所以这般努力奋斗,自然是为了能让自己在麦芽面前不输。他是男人,得撑起一个家,得养得起家,更得养得起自己的老婆孩子。女人再能干,那也是女人的事,他可不想输给麦芽。 头一日的大雪,到了夜里越下越大,整个空间都静悄悄的,好像完全静止了一样,落雪无声,却似有形。 第二天凌晨,麦芽坐被窝里,打开窗子一看,院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那光秃秃的香醇树,孤独的立在雪地里,它枝叉长的少,存不住雪,倒是她春天起回家种下的野蔷薇,被雪完全覆盖了。窗子一开,外面清洌的空气,扑面而来,还有股梅花的香气。 “咦?哪来的梅花香?”这屋子,她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全都走遍了,也看遍了。除了野花野草之外,没瞧见有梅花树啊! 田氏这会也起来,她得给冬生跟李元青热些馍馍,他们一早得赶到县城去,馍馍是昨儿剩下的,现在只要搁里沏上水,蒸软乎就成。 今儿的气温比昨天低了很多,冷的都伸不出手。麦芽换上棉袄棉裤,穿上棉鞋,又围了条围巾,把自己捂了个严实,才敢拉开里屋的门。 冬生正好也拉开门,看见妹妹捂成这样,好笑道:“有那样冷吗?” 麦芽反观哥哥的穿着,嗯!还是就两件长袖褂子,只是在外面套了个背心,这是前几天麦芽晚上赶工赶出来的,他跟李元青一人一件。她谁都不想偏心,免得哥哥会吃醋,所以不管做什么东西,都是他俩一人一人,弄的他俩有点像胞胎了。 麦芽搓着手,忍不住在嘴边哈气,“分明就是冷嘛,下了一夜的雪都没化,你看那冰溜子结的,这还不叫冷啊?” 冬生也走到堂屋门口,看着院里被雪盖住的院子,上面只有几个鸡爪印,还有麻雀留下的脚印,除此之外,平的跟镜面似的,“是比昨儿冷了,看来今天去县城得多费些时间,只怕要到天黑才能回来。”大路也被积雪覆盖,走路的时候可得小心了,要是不小心踩到冰窟窿,裤子就得湿了。 麦芽道:“那你们多带些钱,要是真的回不来,就在县城里歇一歇,明早回来也成。” 冬生转过脸,看着妹妹的脸映在洁白的雪光下,玲珑剔透,小小的脸儿,因这雪景,染上了喜欢的色彩。听见妹妹要他们在县城住一晚的话,他觉着好笑,“咱村到县城的这条路,不说我吧,元青至少摸了上百遍,你还怕他摸不回来嘛,再说了,大路附近又没大河大洞之类的地方,两边都是农田,就是摸错了,大不了就是跌进小水沟,或是走到农田去了,那有啥大不了的。” 田氏把早饭烧上了,沿着走廊回了堂屋,一抬眼,看见他俩都起床了,却站在这看风景,“你俩起都起了,还不赶紧去洗漱,冬生啊,你还要去县城呢,你咋就不急呢,赶快准备准备,饭就要好了,等会喊元青一声。” 田氏在院里溜了有一会,这会头上,身上都沾了雪花。 “娘,你别动,我给你把雪拍掉,”麦芽叫住田氏,又去屋里拿了块干抹布,替她把身上的雪花拍掉。 冬生很快去了厨房,他动作快,简单洗漱了之后,便拿了铁锹去铲院子里的雪。 麦芽帮田氏拍完雪,收拾好了自己之后,去拿了大笤帚,帮着哥哥一块扫雪。哥哥铲过的地方,她再把雪扫干净。 小黑头一次看见雪,兴奋的不得了,在雪地里又蹦又跳,欢快极了。 麦芽才扫了一会,就冻的手指发疼,抱着笤帚把,站在雪地里把手拢到嘴边吹了几口热乎气,好歹缓解了一点点的寒冷。 冬生干的起劲,身上都暖和了,见妹妹还是冷,就劝她别干了,反正他一个人很快就能弄完了。 麦芽嘴一撅,俏皮的道:“哥,你别小看人,啥叫我不能干,待会我还要堆个雪人出来,就堆咱家大门口,我还就照着郑玉的模样堆,你晚上回来的时候,要是天黑了,瞧见咱家门口立着郑玉,可千万别胡思乱想哦!” 冬生一张俊脸,刷的就红了,扭过头去,索性不理她。 麦芽最近越来越爱拿郑玉跟他开玩笑,由林翠口中得知,郑玉那边情况还不算太遭,她放出话来,要是再逼她,她就不活了,有一回还叫她娘撞见她拿着剪刀往自己脖子上抹,还有一回,那绳子都挂到房梁上了,好在被人给救下了。经过这几番闹腾,谁也不敢提让她嫁人一事。毕竟都是一个村子住着,那人也不好把事情做绝,再者说了,他也不想欢欢喜喜的娶个新娘子回去,再三天两头的上吊割脖子,那还叫过日子吗? 当然了,这寻死觅活的主意,还是麦芽出的,倒不是真的叫郑玉去寻死。这真寻死跟假寻死,区别可大了。 真寻死,得赶人没人的时候,比如半夜,比如深山大河,眼一闭,步子一迈,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可这假死,学问就大了,时机得选好了,可不能真把自己搭进去。郑玉是个聪明的女娃,麦芽只讲了几句,她便充分领悟,而且做的很到位。 林翠自然也将冬生的心思带给郑玉,现在的郑玉可以说,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而且自从冬生知道她没事之后,虽然他不说,但麦芽也瞧出他松了口气,或许哥哥对郑玉还没到喜欢的不能自拔的地步,但好感是有了,以后如何,得看他俩慢慢的相处。 所以麦芽才敢大胆的跟哥哥开玩笑,每回瞧见哥哥害羞的红了脸,她便知道,郑玉在哥哥心里的分量又重了些。 “太冷了,”麦芽气呼呼的站在院子里,一只杵着大扫帚,也不晓得是对这雪生气,还是对扫地生气。 冬生难看看见妹妹耍小性子,正要叫她别干时,就听她深吸一口气,冲着李元青家的方向,高声吼道:“元青,吃早饭啦!” 冬生忍不住憋着笑,今儿妹妹这小性子,越使越大了。 虽然她没喊李和,但李和完全是条件反射,在李元青出门后不久,连脸也顾不上洗,就奔了过来。 李元青一早就起来了,把厨房的水缸打满水,又把院子扫了干干净净,在李和还在睡觉时,他已经忙的热火朝天。 他推开院门,看见麦芽拿扫帚跟拿金箍棒似的杵在地上,还以为出啥事了呢。 麦芽嘴一撅,冲他可怜巴巴的道:“好冷,我手都快冻僵了。” 李元青被她这讲话的声音弄的呆滞了片刻,他还是第一次瞧见露出小女儿娇态的田麦芽。以往,她总是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出现在他身边,连她生气的模样,他都极少见到。印象中,麦芽脸上也总是噙着淡淡的笑容,所以乍一瞧见她对自撒娇,他当然会愣住。 冬生背对着他们,听得身后没了动静,正要回头看。就看见李元青已经笑容满面的接过麦芽手里的扫帚,还用另一只大手,将麦芽的手握住,他手很暖,握住她的时候,那温度直达麦芽心底。 这女人哪!就得在适当的时候,使个小性子,要不然就不是媳妇,而是老娘了。 李和冲进来的时候,李元青正好站在门的这边,他冲劲大,一头撞到李元青后背,把李元青往前撞出好几步,他前面正站着麦芽,这一撞,他便朝着麦芽扑了过去,好在他底子稳,借劲将麦芽抱在怀里,才不至于被李和撞的摔跟头。 李和瞧着这一幕,呵呵的傻乐,“我说堂哥啊,这一大早的,你在这儿干啥呢?” 其实李元青刚才也是脑子一热,反射性的动作,根本就不是有意的,这下听见李和的嘲弄声,也红了脸,立马放下麦芽,还朝堂屋门口瞧了一眼,生怕被田氏撞见。虽说他俩定亲了,就是抱一下,也没啥,可若是叫长辈看见了,总归是不好。 田氏没瞧见,倒是让冬生看见了,不过,他只是笑,并不作声。 麦芽被这一变故弄的,小脸也红了,她头一撞进那般结实的胸膛,只在那一刹那,好似听到他胸膛里传出的有力心跳声,而且他身上的味儿也好闻,可能经常跟木料打交道,他身上有股子木香。 李元青放开麦芽之后,转身就给了李和一拳,捶在他心口上,“你小子,啥时候能不莽撞,走路都不会看着些吗?” 李和很委屈,小声的辩解,道:“谁让你站在门后面不动弹,我又没有透视眼,哪里看得见。” 田氏从堂屋出来,看他们几人站在院子里,皱着眉嚷道:“你们几个都傻站干啥,元青啊,你们还得去县城,赶紧把饭吃了,再去你林叔家,今儿这么大的雪,驴车是不敢赶了,孙夫子跟村长只怕是去不成了,要不你们到县城找下陈掌柜,让他帮衬着些,有他在,你们也不会吃亏。” 冬生道:“娘,我知道了,等一下,这雪就快扫完了,我把院子清理干净了再走。” 李元青回过神来,忙跟他一块扫院子。李和拢着袖子,吸了吸鼻子,正要蹲到厨房去烤火,却被麦芽叫住了,“李和,你赶快回去洗了脸,顺便告诉李婶一声,让她早上别做饭了,待会你送些热汤过去。” 李和应了声,转身往外去了。他这是刚起床,身上还没捂热呢,本指望着喝口热汤,身上也暖和些,哪里想到,又被这位未来堂嫂分派任务,还非干不可。 早上现做豆花太麻烦,起来的也晚,烧稀饭肯定来不及。所以除了蒸馍之外,只有烧了些汤饭,好在麦芽今年腌了不少的咸鸭蛋,虽然是汤饭就咸鸭蛋,却也算不错的伙食。 乘着馍馍还热,麦芽赶紧吃了一口,然后拿盆装着了吃食,给李氏送去。 吃过早饭,他俩赶着往林家去了。临走时,田氏又嘱咐他们,一定要把钱揣好,早些回来。 说实话,他俩揣着这么些钱去办事,还是头一回,田氏总归还是不放心,麦芽却不担心,他俩都是稳重的人,又不轻浮,也不会遇上喝酒事这种麻烦,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总该出去历练的,最近孙夫子教他们认了数字,也不怕被人骗了。 他俩出门的时候,这漫天的大雪还是没停,而且是一尘不变的大小雪花朵,头顶上的天空也是阴沉沉的,没半分要放晴的意思。 冬生他俩临走时才将院子大致清干净,可没过一会,又积了一层雪花。 现在是真没啥事了,麦芽便打发李和回去休息,顺便带照顾下李氏,她一个人在家,外面那样滑,怕她出门再滑着。刚刚麦芽去送饭时,已经将她房里的木痰盂倒了。这种事平常都是她自己做,元青毕竟是男娃,叫他也不方便,所以这两天下大雪,都是麦芽去帮她倒的,万一她出门滑摔倒了,可不得了。 说实话,这么冷的天,窝在屋里,坐在热炕上,那是最快活的。就连麦芽也不想去茅房,好冷的说。 可不想归不想,生理问题还是得解决的,而且大白天的,也不能在屋子里方便。 哥哥他们走了有一会,田氏闲着也没事干,便坐在堂屋纳鞋底,麦芽从里屋跑出来,她的炕要到下午才烧,这回完全是依赖昨晚的余温,那也比坐在堂屋强。 田氏看她急急慌慌的,笑道:“你这是干啥,大袄也不穿,鞋子也没弄好,要出去得先捂好了,省得招了风寒,回头再生病了。” “知道啦,”麦芽急着呢,顾不上跟她讲话,把围巾一裹便沿着走廊往东边的茅厕去了。 风裹着雪花,轻柔的打在脸上,有些飘到睫毛上,凉凉的。麦芽伸手抹了把眼睛,几步就到了茅厕外,掀开厚厚的草帘子,里面干净整洁。她家的茅厕在整个榆树村都算得上五星级的干净,二妞每次来,都对她家的茅厕羡慕坏了。 不过茅厕的围墙是用麻秸围起来的,麻秸有缝隙,人蹲在里面就感觉四面透着风,钻心的冷,可这样的风格也有好处,通风就代表着透气,这样才不会有异味。 当麦芽从茅厕奔回堂屋时,干净的鞋底也沾了不少的雪,她正准备拿着铁锹把鞋上的雪清干净时,就听见原本寂静的空间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女娃嬉笑的声音,听这动静,好像还不止一个两个人。 麦芽还没回过神,就听见自家院门被人敲响了,同时还传来二妞的叫嚷声,“麦芽,快开门,我们又到你家蹭饭哩!” 她话一说完,身边又传来一阵轻笑。 “哎,来了,”麦芽赶紧应了一声,也顾不上会不会把鞋弄湿,便跑去开门。 门一开,她只觉得着眼睛一亮,看了一上午的白雪,眼睛都快成黑白的了,现在乍一瞧见眼着三个穿着亮眼的女娃子,真是养眼。她笑着招呼道:“二妞,林翠,郑玉,原来是你们呀!”的确是郑玉,绝不是她给留哥哥堆的雪人。 郑玉见她愣住了,巧笑道:“咦?咋不请我进去坐呢,你是不欢迎我来呢?” 麦芽回过神,赶忙让开路,“看你说的,你我请都请不来,哪能不欢迎呢,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我哥听见了,他只怕要怪我哩!” 郑玉笑着走过她身边,小脸嫣红一片,如同开在寒风里的红梅,娇艳可人。 田氏见她们来了,从矮凳上站起来,笑着招呼了。 二妞甜甜叫了她一声,林翠跟郑玉也都应了声。 跟田氏简单讲了几句,麦芽便把她们带到屋里,她们三个都穿着棉鞋,在鞋子外裹了一层草鞋,不然还能咋办,又没有皮靴或是胶鞋可以穿。这一路走来,她们的棉鞋也潮了大半。 麦芽先叫她们炕暖暖,她自己跑到外面把炕烧上。经过堂屋的时候,瞧见田氏还一个人坐那,“娘,你咋不进去哩,老在这儿坐着,腿都要冻麻了吧?” 田氏摆手道:“你们去玩吧,我也不冷,待会要烧饭了,再从炕上跑下来,又该受不住了。” ☆、第104章 捂被窝 麦芽道:“那我去给你烧个炭炉,放在边上烤烤火。”不等田氏拒绝,麦芽便跑到厨房,把炭炉端到炕洞口,夹了几块烧红的木炭,又把先前家里的存的炭,也搁上两块,用蒲扇,扇了几下,把烟雾扇没了,才盖上盖,拎进堂屋。 “娘,这个给你烤火,要是实在冷的话,再把上面的盖子打开。” 看着放到跟前的炭炉,田氏心里也是暖的,想起李氏在家,也不晓得咋样了,“芽啊,过会去看看你李婶,要不就叫李和把她背过来,她一个人在家也怪冷清的,正好我也冷清,我还想跟她说说话呢!”她跟林翠她们也聊不到一块,也没共同语言,所以她宁可坐在冰冷的堂屋,也不想跟几个小女娃子唠家常。 麦芽点头,“成,我去院里喊一声,李和那小子耳朵灵的很,就等着我招呼他吃饭呢,我一喊,你只要数到十下,他准得奔过来。” 田氏呵呵的笑了,李和最近被麦芽制的死死的,只怕他娘的话,他都没这么乖的听过,“你啊,他再怎么说也是你未来的小叔子,不可太过分了。” 麦芽不同意她的话,“我这可不是过分,我这是为他好哩,你又不是没瞧见他爹娘怎样的望子成龙,再说了,我这可是为他好,一个男娃要是不晓得卖力干活,不晓得上进好学,以后成了家,那日子能过好嘛!” 田氏自知说不过她,只道:“好好,你都有理,明明是使唤他使唤上瘾了,还狡辩!” 麦芽笑着却不再说话,等到给田氏升好了炭炉。便去院里,冲着李家的方向,喊了李和的名字。果然,都不用数到十,就听见咚咚的脚步声朝这边由远而近,紧接着院门就被推开了。 “你叫我干啥,要吃午饭了不?”李和这会是真饿了,虽然一个上午也干啥活,早上也吃了一个馍,喝了一碗汤饭,外加一个咸鸭蛋,但他还是饿。 麦芽站在堂屋门口,微笑着:“还没呢,这会又没到晌午,吃饭还有一会。” 一听没有饭吃,李和的脸瞬间又跨了下来,“没吃饭,那你叫我干啥,好冷的,跑来跑去又不好玩。” 二妞她们见麦芽这么久还没进来,又听见她在院里跟李和讲话,便挑开窗子,朝院子里看了过来,听见李和刚刚的一番话,二妞笑嘻嘻的道,“多跑些路,你中午才能多吃几碗饭,不然你哪来的肚子吃那么多!” 李和一直不喜欢二妞,一是因为二妞嘴巴厉害,他讲不过,二是因为她比男娃的力气都大,别人他是不知道,反正他干活是干不过二妞,所以二妞常这个来嘲笑他,甚至连林虎也笑话他,这回又听见她在嘲弄。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回走。 麦芽忙叫住他,正事还没讲呢,“等下嘛,我是要你把李婶背过来,她腿不好,走雪路容易滑着,要是脚沾着雪水怕也受不住,可她一个人在家,我们也不放心,所以还得劳烦你背一下,成吗?” 李和一百个不情愿,倒不是他背不动,李氏瘦的很,还没林虎重呢,他背林虎玩的时候,都能背好远。他就是不想这么乖乖听话,要是搁平时也就算了,可现在有外人在呢!但也不敢拒绝,就在那磨磨蹭蹭的不肯动弹。 麦芽瞧他的模样,好笑道:“你到底去不去啊?在那站着不冷吗?赶快去把李婶背来,我在堂屋升了炭炉,早上还剩一个馍,你要是饿了,就放在火上烤烤,也能垫吧垫吧!” 想起烤馍的香气,李和吞了下口水。 二妞又笑道:“李和,你该不会是背不动吧?要不我去帮你背你吧,李婶也没多重,我就能背得动!” 林翠跟郑玉坐在边上偷笑。 李和一张脸涨成了猪肚色,一甩头走了,还嘟囔道:“背就背,有啥大不了的。” 二妞憋着笑,等他不见人影了,笑的前俯后仰。麦芽转头佯怒的瞪她一眼,这丫头,还真敢拿话挤兑人。 没过一会,李和果然把李氏背来了,而且背的很轻松,脸不红,气不喘。不过,若是搁在他来李家之前,背这么一段路,虽不说累个半死,却也会很吃力。经过这段日子的锻炼,他的体力上强了许多。 他将李氏放在堂屋门口,李氏嘀咕道:“哎哟,叫我过来干啥呀,你们自个儿吃午饭就好了嘛,我家里也有菜呢,稍微热热就成了。” 田氏坐在堂屋里,笑道:“这边不是人多嘛,人多吃饭才热闹,你不过来吃饭,李和也要过来的,难不成你一个人还要烧啊!” 麦芽把李氏扶进堂屋,坐到炭炉边上,“婶,中午二妞她们也来了,等会我煮个大锅子,咱们围着锅子吃饭,又热闹,又暖和,哦,你鞋子湿了没,要不要放在炉子上烘一下?” 李氏看了看自己的鞋,摆手道:“不用,一出门李和就背着,哪里会湿。” 她的鞋子没湿,李和的倒是湿了,来回跑了两趟,后一趟还背着个人,不湿才怪。李氏正要叫他把鞋脱了,就见他早一头钻到厨房去了。 李氏纳闷了,“他这是干啥去啊?” 刚才他们院子里说的田氏都听见了,便笑着说道:“还能干啥,麦芽允他一个馍,说是把你背来了,就有烤馍吃,他能不急着去找嘛!” 麦芽一向喜欢把剩菜搁在菜柜里,现在是冬季,不用担心菜会坏掉,不过还是得防小南瓜偷吃。 李和很快就将菜柜里剩的一个馍馍拿到手,又拿着先前做烧烤用的铁架子,正好可以把馍放在上面烤。麦芽好心提醒他,最好把馍馍掰开,掰成两半,这样更容易烤熟。 烤馍这种事是个人都会,所以不会麦芽教。她去里屋捧了些昨儿炒好的板栗,先分了一半出来搁在大桌上,其余的都拿去给二妞他们吃了。 二妞久等麦芽都没进来,正急着要去找呢,瞧见她手里端着炒熟的板栗,顿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板栗吸引了过去。 “我正觉着饿呢,你就端板栗进来了,看来咱俩心心相惜啊!” 林翠道:“你只对吃食心心相惜,可不是对人哦。” 郑玉笑的花枝乱颤,“小翠,你别老是说她,二妞胃口大,力气大,吃的自然也多,反正她现在亲事定下了,就算吃成个大胖子,也不愁着嫁不出去。” 麦芽细心的发现,郑玉这回来精神好多了,不似上回那般萎靡不振,脸上的笑容直达眼底,是真心真意的开心。麦芽爬上炕,屁股坐到热乎乎的炕头上,也笑着挤兑郑玉,“你要是做了我家嫂子,我们保证也不嫌弃你胖瘦,咋样,要不明年春上就叫我们就找人去提亲?” “死丫头,又拿我开玩笑,”郑玉慌忙转过身子,拿后背对着她们。 林翠看看麦芽,麦芽也看看她,两个相视而笑。 二妞坏心的悄悄伸手,猛的抓了郑玉的腰,“哎哟,这小腰真细啊,不晓得冬生哥是喜欢粗腰还是细腰哦!”二妞自打定了亲,讲话越发的粗,也许她以前就这德行,只是碍于自己没嫁人,不好讲,现在定了亲,就没顾虑了,啥话都敢讲,整个一泼皮的样。 突然被人抓到身子,郑玉一下退出老远,回过神来,知道是二妞捣的鬼,红着脸,又回来报复她,两个人在炕上打闹开了。麦芽跟林翠都笑翻了,惹得李和在外面听了直摇头。暗想,自己以后娶婆娘,绝对不要这样的,太可怕了。 他的烤馍慢慢散发出香味,烤的两面烤黄,可香了。小黑盘在他脚边,摇着尾巴,用黑眼珠看着他。李和掰了一块馍,扔在地上,小黑闻了闻,便啃了起来,一人一狗,吃的津津有味。 里屋的闹腾,以郑玉的求饶告终,要比力气,她哪里是二妞的对手。二妞只要握住她的手腕,就完全把她制住了,郑玉根本挣脱不开。 麦芽拍掉二妞的手,“行了,她都快没力气了,别闹,快吃你的板栗吧!” 二妞轻哼了一声,放下郑玉,不满的对麦芽抱怨,“哟,还没过门呢,你就护上哩,真是胳膊肘儿只往里拐啊!”她抱怨归抱怨,一双手却没停下,开始剥板栗了。 她们三个来的时候,都夹着鞋底跟针线,知道麦芽怕冷烧了炕,反正在家也没事可做,她们当然要来蹭温暖了。 林翠边跟她们说话,边纳着鞋底,小脸沉静而安逸,麦芽静静的瞧了她一会。纵然林翠表面如此,可还是看得出,她的内心绝对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各人苦痛各人自知。 麦芽跟郑玉闲聊起来,郑玉还没来得及开口,二妞倒替她说了。 原来郑玉她娘,瞧着闺女闷闷不乐,整天愁眉苦脸的,便将她送到林家来了,想着让她在林家散散心,林氏看郑玉瘦成这样,便干脆叫她过了年再来接人,所以郑玉在林家能住到年后。 麦芽瞧着郑玉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忽然道:“郑玉,你想嫁给我哥不?”她这话特别加大了音量,叫外面的田氏跟李氏都听见了。 “你小声些,讲这样做啥?”郑玉急了,眼睛瞅着房门,生怕有人冲进来。 麦芽笑的狡猾,就是要叫人听见才好,林翠明白麦芽的心思,劝道:“该来的叫会来,你要是再躲,小心错过这么好的人,这附近的几个村,可是有很多女娃都在盯着冬生呢,你若再迟疑,只怕就得看着他娶了别人呢!” 二妞也道:“就是,想当初,我也喜欢过冬生哥,可他看不上我呀,不过我是个很大方的人,不同他计较,嘿嘿!”二妞咧嘴一笑,因她嘴里包着板栗肉,这一笑之下,碎屑都掉在炕上,有些还喷在林翠的鞋底上,惹的林翠赶紧从炕上跳下来,一面拍打,一面训道:“小姐,麻烦你吃东西的,能不讲话嘛,你瞧瞧这床上弄的,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邋遢!” 二妞不好意思的捂住嘴,并跟她道歉,动手反床铺拍干净,“对不住啊,我没注意,一时兴奋就给忘了。” “用这个吧,”麦芽直起身,从床头拿了个鸡毛掸子。她也不喜欢睡觉的床被弄脏,即使是这么冷的天,她都要每天把炕抹一遍才能睡下。 话题重归到冬生跟郑玉的事情上,麦芽知道刚才她老娘一定也听见了,郑玉露一次头不容易,要是他俩真的互相有好感,不如乘热打铁,哥哥若是有了良人,这个人又是温柔贤淑的郑玉,她才能放心的嫁人哪! 郑玉始终红着脸,默不作声,有好几次针不小心戳到手上,疼的她赶紧把手指放进嘴里吸。 林翠抬眼瞧了瞧她,叹着气道:“你咋这样磨叽呢,这有啥好想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瞅着你也想了半天,你倒是说句话啊?” 郑玉挑着睫毛,看了下林翠,嘴巴张了张,复又低下头去,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我只怕……只怕我配上不他。”虽然知道冬生也喜欢她,而且也算是互相有了心思。可回到家之后,面对那些叫她难堪的人和事,她总觉着自己配不了田冬生,他是一个好男人,可她呢,只怕是有很多人要讲她的闲话。 林翠有些恨铁不成钢,“哎哟,你呀,真是想的比天边还远,这有啥配上配不上的,你又没跟那老头怎么样,你怕个啥,人家要讲闲话就让他们讲去,只要你跟冬生以后把小日子过好,这不就成了!” 麦芽的心思跟林翠一样,不过她也知道郑玉顾虑的是对的,毕竟人言可畏,她轻声道:“那些风言风语的,总会过去,等他们找到更好的话题之后,谁还会想起你的这些破事,关键在于你们自己,我哥哥这人我是知道的,他虽然不爱讲话,可他心眼好,为人也实诚,你还怕他对你不好吗?”这妹妹夸起哥哥来,一向是不吝美词。再说了,冬生确实没的挑。 郑玉赶忙摇摇头,“我……我从没这样想过,冬生是好人,这我知道,我就怕连累了他,或许……或许他还可以找到更合适的人呢。”她说这话明显底气不足,说到最后都没了声,可见她并不是真心期望冬生能另外其他女子。 二妞悄悄凑到她跟前,盯着她的眼睛瞧。郑玉还在专注想着自己的心事,冷不丁眼前多了这么一个人,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你心虚了哦,我可以听出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二妞神神叨叨的把耳朵贴向她,“哟,我听见你心里的声音在说,冬生哥,快来娶我吧,你只能娶我,不能娶别人哦!” “黄二妞,你又胡说,”本来是心底的小秘密,一下被二妞戳了个底朝天,她哪能不生气。只见郑玉一改往日的温驯,拿着鞋底就要去二妞。 黄二妞一边躲,一边回嘴,“人家讲实话也讲不得,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里面闹腾的厉害,外面田氏却重重的叹口气。李氏瞟她一眼,悠悠的道:“你啊,也别自找烦恼,不如顺水推舟,让两个娃自己发展去,郑玉是个好娃,虽然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没解决,可要论相貌跟人品,冬生娶她,也不委屈,要是冬生真对郑玉有意思,你再去拦着,那不是叫娃难做嘛!” 田氏又叹气,“我哪有要拦的意思,我之前就在担心,只怕郑玉家的事不好解决,咱就是普通的乡下人,一没权,二没势,真要跟人对上,那得咋解决啊!”田氏越想越愁,这些日子她都尽量不去想冬生跟郑玉的事,一想起来,心就堵的慌。 李氏道:“你怕个啥,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权没势又咋的了,总归有解决的办法,如今咱们的几个娃都理事,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他们能处理好喽,你就等着接新媳妇进门就成了。” 李和正在啃馍,听了半截话,纳闷的问道:“啥新媳妇?你们谁要成亲?” 李氏呵呵的笑了,“是在说你哦,改天婶帮你务色一个,也给你娶个婆娘回来,可好?” 李和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才不要,娶婆娘回来多麻烦,还得供着她吃,每天听她唠叨,以后要是生了娃,更烦了,小娃整天吵吵闹闹,烦都烦死了,打死我都不要。” 这回笑的不止李氏了,连原本心情不大好的田氏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氏道:“傻小子,说啥傻话呢,不成亲就不能传宗接代,要你爹娘知道了,还不得哭死,以后这话可不兴再说,听见了没!” 李和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低头又接着啃起自己的馍馍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田氏看郑玉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郑玉当然也感觉到了,她也挺别扭的,她知道自己身上的这个污点会叫长辈看着不舒服,可都发生过的事,她又怎样呢! 中午,麦芽煮的一大锅酸菜鱼。材料都是现在成的,鱼是自家打的,酸菜是她泡的大白菜。就是不能像饭店里的一样,有大厨把鱼削成片,这样炖出来的酸菜鱼,味道才是最好的。 没办法,麦芽只能把鱼切成中等的块头,放在酸菜锅里煮,当然这鱼事先用油煎了一遍,煎到两面焦黄才好吃。 酸菜的酸,加上鱼的鲜味,再放些辣椒提味,这又酸又鲜又辣的滋味,真叫人胃口大开。 酸菜鱼还没煮好呢,二妞就禁不住诱惑,赖在厨房里不肯走了。李和本来也想凑过去的,可一看见二妞在那,只得不爽的转身回到堂屋。中午的主食是米饭,为了方便大家盛饭不用再往厨房跑,麦芽便二妞把饭盛在瓦盆里,盖上盖子,端到堂屋去,也酸菜鱼也不用另装盘子,也拿盆装着,端到炭炉上烧,这样既能保温,又能吃上赶着热首劲吃。这酸菜鱼非得乘热吃不可,要是凉了,那味道就得打对折,不好吃了。 除了酸菜鱼之外,麦芽还就着煮饭的大锅蒸了些野兔子肉,都是先用酱抹了一遍,味道进的足足的,等到拿下来蒸的时候,几乎什么都不搁。而且麦芽还推陈出新,仿着熏鱼的办法,把兔子肉,以及野鸡肉都用稻草烟熏了一遍,这蒸出来的味,与众不同,不光是下饭,还有点像烟熏肉,咬一口满嘴的熏香味。 这烟熏兔子肉,大家伙都是头一次吃,人人都赞不绝口。李和更是不晓得吃哪样好了,他吃的太快,差别就叫鱼刺卡着。 李氏急的拿筷子打他手背,“没人跟你抢,你就不能吃慢些吗?麦芽天天都烧菜给你吃,你咋还是这副模样?” 李和吃的满嘴油,“她烧的菜味道重,又下饭,我每顿都要多吃一碗,不吃心里难受。” 李氏无可奈何的摇头,这吃饭跟难受有啥关系,真是的,分明就是贪嘴嘛! 二妞一边夹鱼肉,一边竟难得的帮着李和说话,“婶,你别说他了,就是我每回来都吃好多饭,没办法,谁叫麦芽做的菜这样好吃,你叫她下回把菜烧难吃点,我们保证吃的少。” 田氏可不忍她们吃的少,忙又拿着勺子给他们舀菜,“你们吃的多,婶才高兴呢,要是到了婶家,连饭都不吃,我倒要以为你们对我有意见呢!”既然人人都舀了,自然也没少了郑玉。 “谢谢婶子,”郑玉见田氏给她舀菜,连忙站起来,伸碗去接。 田氏将一大勺鱼肉加酸菜舀进她碗里,挥手让她坐下,“不用站起来,这鱼不能剩,中午都得吃完了,你们几个可得解决了。” 她跟李氏吃的都不多,就把菜都往几个娃碗里舀。 李和吃饭的时候,竟也不忘了他的搭档小黑,时不时从碗里拨些鱼骨头给它啃,怕它卡着,又扔了几块兔子骨。小黑跟他也越发亲近了,谁让这位主子随时都能弄到吃的呢! 吃过饭,郑玉勤快的帮着麦芽收碗,二妞也不好吃过就跑炕上去待着,也帮着她们一块收拾。李氏跟田氏落了个清闲,李氏每回吃过午饭便要回去睡一下,得睡热炕才行。麦芽本想留她在自己炕上睡,但李氏知道她们几个女娃还有话要讲,再说了,换个床她不一定睡得着,还是回去的好。她这么想,李和当然也是这么想。他摸着圆鼓鼓的肚皮,无力的打了个饱嗝,撑的连腰都弯不下了。这会他只想舒舒服服的躺被窝,暖暖的睡上一觉,这才叫美嘛! 李氏便叫李和扶着她,一块回家。 外面雪还没停,瞧着李和这会也背不动,麦芽便给李氏穿上草鞋,亲自将她扶着送了回去,又给她把炕烧上,湿了棉鞋也放在炕边,借着炕的热力,等她起来的时候,鞋也干了。 回到家,郑玉她们几个早将碗筷收拾干净,三人又窝到房间里去,二妞还把被子摊开了,看样子也准备睡一觉的。 李氏这几天一直跟麦芽睡一个炕,但一看她们四个在一块挤着,又不好进去,便跑去跟李氏挤一个炕。 寂静的小山村,到了冬天,即使是白天也格外安静,没事大家都不想出来,窝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才叫神仙过的日子。所以农历快临近腊月时,家家户户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着过新年,在这期间,除了要办年货之外,其他啥事都先放下,享受这一年之中,唯有的清闲时光。 “唔,外面好冷,冻的我脸都疼了,”麦芽从李氏那边回来,一进屋赶紧拍拍头上身上的雪花,把鞋子一脱,跳上炕,再把蒙在棉裤外面的单裤也脱下,沾上雪水,都被打湿了。这才钻进暖暖的被子里,舒服的叹了口气。 二妞扯着被子,嘀咕道:“你这床上加上垫被,总共就四床,铺在下面两床,上面盖的就只有两床了,咱们四个人睡,怕是不够吧!” 郑玉道:“你们睡吧,我坐在这里纳鞋底就好。” 林翠也道:“我也不困,我家林虎过年还没有新鞋穿,我急着在给他做鞋呢!” 郑玉听她这样讲,笑道:“我也在给大虎做鞋,春上的时候给他做了一双,现在再拿起鞋样,发现他的脚整整大了一圈,男娃的脚长的真快。” 先前林翠也没注意她手里的鞋是给谁做的,这样一对比,才发现两个鞋底子差不多。如今林虎尚未成年,可这一双脚却长的跟林德寿差不多,真正的大脚丫子,也因为如此,他穿鞋才格外的伤,基本上林翠做鞋的速度刚好赶上他穿鞋的速度。 麦芽拢了拢被子,“林虎的鞋不穿够吗?要不要我帮着做?” 林翠笑道:“你哪有空,冬生哥穿鞋肯定也伤,再说,你还有元青呢,光是他俩就够你忙的了。” “他俩的鞋也不全是我做,我娘跟李婶,也会帮着他俩做鞋,冬天缩在家里也没什么事,便多做一些也无防,”麦芽轻声笑道。 她们说话的功夫,二妞已经缩到被窝里睡着了,她单独盖了个被子,麦芽她们三个都靠墙坐着,剩下的一床被子盖在三人的腿上。 郑玉跟林翠的花样绣的都很好看,麦芽却不想学,太繁琐,一针一线,绣上十天半个月也出不来效果。不过女娃家穿的鞋,还是多有绣花,因着麦芽只喜欢做简单的男鞋,郑玉便允诺她,等空出手来,给她绣双漂亮的布鞋,反正女娃的脚也不会再长大,保养的好,还能再多穿几年。 傍晚的时候,冬生他们还没有回来。 县城离榆树村这样远,晚些回来也是正常的。郑玉坐在屋里的时候,也老爱往窗边看,其余三人皆心知肚明,却不明着说。 这场雪下到傍晚时,渐渐变小了,飘下来的雪花变成细小的雪粒,可这气温却越来越冷。 二妞缩在被子里,伸头看了看外面,窗子一开,冷风灌进来,三人都打了个冷颤。 “好冷啊!” 郑玉收起东西,“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吃过晚饭早些上床捂被窝。” 麦芽听她们要走,想留她们吃饭来着,“都这么晚了,不如等吃过晚饭再走,再说,我哥哥他也该回来了。” 郑玉沉默了下,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回去晚了姨娘该担心了,有空我们再来就是。” “对啊对啊,又不是明天不来了,冲着你烧的菜,我也巴不得每天都来呢,”二妞中午美美的睡了一觉,精神好的不得了。 林翠笑了,“过了年你就嫁人了,再像这样每天寻思着吃,该要叫人笑话死了。” 麦芽瞧着二妞的模样,也开始为她担心了,“小翠说的对,以后进了婆家门,就不兴再天天想着吃了,得放勤快些,听见没?” 二妞本来是高高兴兴的,被她们这几话勾动了痛处,眼神闪了闪,别过身子,避开她们三人的目光,“哎哟,你们几个都快赶上我娘了,早都说了,我现在就是过一天算一天,以后只有回娘家才能到你们家来玩,所以啊,你们现在可都得让着我一些,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得紧着我,听见没?” 其他三人都笑而不语,都晓得二妞是在掩饰而已。 麦芽听见哥哥跟李元青的脚步声时,天都完全黑下了,虽然没有月色,但因着白雪的映衬,外面还是有光亮的。 首发发现他们回来的,是小黑,它冲着院门的方向,‘汪汪’叫了两声。声音中没有敌意,还拼命摇着尾巴,以示欢迎。 堂屋里的田氏跟麦芽,早等的心急。麦芽跳起来,便道:“我去开门!”李氏因为受不得冷,早早就回去休息了,不过也是睡不着的。 麦芽拉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两个被白雪覆盖的人,头上,衣服上,鞋子上都沾了雪,就连眼睛也沾了不少的雪花。 冬生咧嘴笑道:“咋了,不认识我俩啦?” 麦芽笑道:“是不大认识了,去县城转了一圈回来,你俩就变白了,咋跟变戏法似的?” 李元青也笑,说归说,麦芽还是赶紧把他俩推进堂屋。赶着去厨房打了些热水,拎到堂屋,转身又把木盆拿了来,倒了半盆子温水,“赶紧把鞋脱了,过来泡泡脚,锅里还熬着姜汤,我去你俩盛一碗来。” 田氏帮着他俩脱了外衣,脱了鞋子,那鞋在脚上穿久了,又被雪水浸湿,加之这会气温骤降,都快结成冰,差点就脱不下来了。 冬生搓着手,接过妹妹送来的姜汤,一口气就喝了个底朝天,“哎哟,这一路走的,我脚都快麻了,还好今儿有元青在,要不是他拉着,我差点辩不出方向,不晓得要走到哪去。” 麦芽也给李元青端了碗姜汤,无意中碰到他的手,也是冰凉冰凉的,瞧出她眼里的担忧,李元青不在意的笑了笑,“没事,过一会就能暖和了。” 田氏用铁钳把炭炉子的火拨旺了,好让堂屋能温度再高一些,“要是结了冰倒还好,驴子套上板车,也能在雪地里走。”想着过几天还得去办年货,她可担心了,总不能靠着人力去县城里背,那还不得累死。 冬生把脚搁进温水中,水温不高,微微的温意,直达全身各处,舒服的闭上眼睛,加上刚才那碗姜汤去了寒气,这会才算回魂。 李元青也脱了湿透的鞋跟布袜,跟冬生一块泡脚,“我们回来的时候,那雪地走起来咯吱响,照这情形看,明儿的冻上的肯定大,一时半会化不了。” 气温不升,外面的冰只会越结越厚,这里又没有温室效应,冬天就是冬天,冰雪不到春天都不会化。 看着他俩脸色慢慢好了,田氏急着想知道盘店面的事,李元青示意冬生讲。 冬生清了清喉咙,开始讲起这一天发生的事。他们到了县城之后,便依着田氏的话,先去找了陈掌柜,因为下大雪,陈掌柜的生意少了些,他把饭馆交给小二之后,便陪着他们一块去了。 其实盘店面在生意人的圈了里,也属很常见,只要人没问题,文书没问题,大部分情况下,也不会出现啥事。陈掌柜对这附近的人都比较熟悉,跟那杂货铺的老板也较为相熟,所以中途没出事啥问题。之所以回来的这样晚,是在帮着他们收拾店铺,帮着原先的老板把货清了,装上马车,虽然下大雪,但他走的是大路,没什么妨碍,再说,他也不敢再耽搁,生怕这雪越下越大。 至于那处仓库改建问题,以及店铺的名称招牌啥的,且等大家伙慢慢合计着。眼下,他们再去县城也不大方便,余下的事,黄大全一个人就能承包下来。有机会能做老板,他内心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干劲也很足,哪里要人帮忙。 田氏听到此处,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放下了,“那就好,那就好啊,我也不盼着日后能挣多少大钱,但愿不亏本就成。” 麦芽笑道:“娘,您这愿望也太小了点,只要咱们出的货好,价格又公道,咱会不赚钱呢!” 冬生也道:“麦芽说的不错,陈掌柜也觉得此事很有前景,眼下县城里做杂货铺生意的店铺有几家,可因为货物不全,或是质量不好,生意平平,有些农产品啥的,只能在赶红集,或是庙会,还是过节的时候才能买到,要是咱们的店能把这些货都弄齐全了,以后都不用自己去进进货,人家就得主动把货给咱送上门,生意是慢慢做出来的,凭的是信誉,这一点,大全比我了解。” 田氏点头,“这话说的不错,这做生意跟做人是一回事,你瞧瞧当初宏记生意多好,可现在呢,再看陈掌柜,当初要不是他为人善良,咱们家也不会跟他做这么长久的生意,往后你们可得多叮嘱大全,可不能学田贵那般做生意,净把人得罪了。” 她这样一说,冬生又想起一事,“娘,要不,咱们跟大全合伙做生意的事,还是先不要让二叔知道,等稳定下来了再说,要是让他知道了,肯定要来闹。” 麦芽这会开口道:“咱们不说,不代表二叔就不会知道,不过现在出头出面的人是大全,想必二叔一时半会也猜不到,我也觉着先不说为妙。” 田氏叹口气,现在不知道,将来知道了,也一样的闹,可眼下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你们几个看着办吧,我先回屋睡觉了,等到现在,我这腰都酸死了。” 李元青道:“婶子,你先去睡吧,我等下也回去了。” “哎,那你路上慢点,”田氏站起来,扭了扭,便去了麦芽的屋子,关上门,上床休息去了。 等田氏走了,麦芽小声的问道:“你们俩是不是饿了,那我去煮些面给你们垫巴一下好不?” 李元青忙道:“不用了,都这么晚上,还煮啥面,太麻烦了。”他是不想麦芽这样累,毕竟现在时辰也不早了。 麦芽却已挽起袖子,准备去做面条了,“麻烦个啥,我早知道你们回来会饿,所以面条一早就擀好了,只等你们回来,搁锅里煮熟就成,行了,你们在这儿等着,填饱了肚子,睡觉才舒坦。” ☆、第105章 管好你婆娘! 说着,她已经笑意盈盈的走出了堂屋,冒着风雪往厨房去了。其实也不叫冒着风雪,因为她走的是廊檐,只是被风刮到了而已。 厨房里很黑,又没有电灯,麦芽摸到火折子吹开了,点上搁在锅台边的油灯。 面条擀面好了,裹上面粉,都放在菜柜里。 麦芽拿出培装面粉的竹扁,拍了拍竹扁,把面条上沾的面粉抖掉了不少。再升火把火烧开,有了灶台后的亮光,厨房里总算有光亮。麦芽动作很快,烧开水,下面条,又打了四个鸡蛋在面汤里,给他俩一人两个鸡蛋。 她去厨房不久,李元青便穿上鞋子,把烘干的衣服重新穿好,过了一会,冬生也起来了,把水盆里的水倒掉,又把堂屋扫了一遍。 李元青到厨房的时候,麦芽已经把面条盛了起来,装了满满两大碗。李元青凑到跟前,闻到香味,吸了吸口水,“这么快就做好啦?” 麦芽笑盈盈的转身,端了一碗给他,“喏,快吃吧,吃完了好早些回去休息。” 李元青端着热乎乎的面条,看着面条上漂着的一点香葱,闻着面香,心里真是比吃了密还要甜。冬生也过来端了碗,两人就站在厨房里,三下五除二,就把面碗吃个底朝天。他们的确是饿了,虽然吃过晚饭,但这么远的路赶回来,一顿饭的热量哪里够。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睡觉才踏实,不然的话,要是半夜饿醒了,那才叫一个惨。 腊月的日子过的飞快,可能因为闲着无事,加上天黑的又早,转眼间便到了腊八。 等过了腊八,家家户户就在准备过年,还有办年货。 抽着空,田氏去了趟林家,跟林氏商量了下。 林氏是看着冬生跟郑玉长大的,对冬生那是喜欢的不得了,巴不得他跟郑玉的事修成正果,既然知道了两个娃的事,她就一定想办法帮着去跟郑玉爹娘说合。可这事,它急不得,只能慢慢来,不能把那人逼急了。 腊八这天,家家户户都煮了腊八粥,不过因着材料匮乏,说是腊八粥,却只有几样常见的粗食。 瞧着要过年了,可这雪总是下下停停,化一些,又累积一些,地上的积雪就从未断过。 到了腊月十几,冬生赶着驴车,把田氏跟李氏,还有麦芽一并带到了县城采买年货。李氏自打生病之后,都没去过县城,这回去,可把她乐坏了。但是这天还是冷的很,加上又都坐在板车上,一个个冻的鼻子红红的。麦芽受不住冻,便下了车跟哥哥一块走,脚下的雪地都冻成冰,走在上面跟踩冰块似的,倒是不会把鞋弄湿。 这样子走了一阵,总算暖过劲来,身子暖了,脚却麻麻的。 因为临近过年,县城里徒步,或是赶车来采买年货的人也日益多了起来。 那些卖杂货的小摊子都摆到城门外了。庄县是个祥和安静的小县城,附近也没有盗匪贼寇什么的,所以不必像电视剧里似的,城门口立着手拿长剑的守城士兵。 快到城门口,田氏也下了车,又给李氏盖好了被子,“你得盖好了,省得晚上回去时,腿又疼了。” 李氏脸上笑的跟十几岁的大姑娘似的,瞧着旁边琳琅满目的货品,脸上乐开了花。 他们暂时还不用采买,麦芽想去大全的店里看看,田氏也想去瞅瞅,所以冬生把将驴车赶到了杂货铺的门口。如今县城里驴车也多,走起道来,格外的慢,人挤人,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等走到黄大全店门口时,瞧见里面人头攒动,看样子生意竟还挺好的。 黄大全站在店里,满脸堆笑的跟每位客人打招呼,又领着他们买东西,付账。自从把隔壁的仓库腾出来,倒是没在前面开门,而是把两个房间打通,这样店里的空间就大了一倍。加上黄大全很会整理,把整个店弄的有条不紊,又干净,又整洁。 靠墙的柜台后面还站着个年轻人,却是麦芽跟冬生都没见过的。 因为店里人多,黄大全一时没注意到他们进来,直到冬生喊了他一声,他才转眼朝这边看过来,一瞧之下,发现是他们来了,跑上前惊喜道:“咦,咋是你们来了,田氏,李婶也来啦,快到里面坐。” 黄大全赶忙把他们让进后面,就在柜台边上,有个通到后院的门,路过柜台时,那个年轻人对他们友好的笑了笑。黄大全立马站住,给几个做了介绍,“他是小六,不是咱们村的,我瞧着店里忙不过来,他家里又挺困难的,便叫他在店里帮忙,给他些工钱。”说完了,他又给小六介绍,但没提他们是合伙人,只说是一个村亲戚。 小六又是冲他们点头,又是哈腰的,看得出来,他是个听话的娃。不过,在瞧见麦芽时,出于害羞,他还是脸红了。 麦芽捂着嘴笑了,她虽然不懂得看人,但也知道眼睛能泄露一个人的弱点跟心思,她瞧着小六眼里干净的很,不像是奸诈心小之人,便也友好的对他笑了笑。 这下小六的脸更红了,黄大全笑呵呵的拍了下他的脑袋,“快去招呼客人了!” “哦,哦,”小六赶紧回身,今儿店里人可真多。 进了后堂,几人眼前一亮,原来这里面别有洞天呢! 后面的屋子也是间堂屋,一进来,右边摆着个长桌,上面摆着供品啥的,也没供什么,大概就是摆着好看。再往里走,靠右手边,是一间睡屋,想来是黄大全的屋子,靠右边的大桌边上,还摆着一张简易的床,上面被褥铺的倒是很整齐。黄大全说,小六家离县城远,便跟他一块住在这儿了,可这里地方小,只能将就着。 再往前,就是后院。里面种着了些香菜跟菠菜,以及葱蒜。走廊处还搭了个灶台,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田氏搀着李氏,把后院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 李氏赞道:“哟,看不了大全还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就是冬生跟李元青他俩要是跟你一样,单独过日子,想来都没他会收拾哩!” 田氏看着他住的地方弄的这样井井有条,而且东西归置的都十分整齐,也称赞道:“以后哪个女娃要是嫁给大全,也是享福了。” 黄大全被她们讲的不好意思了,“我是一个人单独出来久了,不想学也学会了。” 麦芽也没想到短短几天,黄大全就将店铺弄好,重新开了张,看来,他真的很能干。 知道他们是来进年货的,黄大全就想着让他们从店里挑些东西带回去,而且他也给家里准备了些年货,本想着自己有空的时候送回去,可这店里忙,哪里得出空。 冬生道:“你稍给黄叔他们的东西,我会帮你带回去,但是我们既然是来办年货,就不能白拿店里的钱,不然以后不好算账,对你也不好。” 黄大全恍恍醒过味来,也是,四家人合伙,这账目是得弄清了,“对对,是我唐突了,那你们中午在这儿吃饭吧,我让小六去买些菜,咱们自己烧饭吃,不下馆子。” 按着麦芽原本的想法,也没想过再去陈掌柜那吃饭,老去蹭免费的饭,连她都不好意思了。既然不在他那儿吃,中午也赶不回去,便想着在街上随便吃碗面。所以,当黄大全这样说时,她并不反对。冬生也自没意见,至于李氏,这一路寒风吹的,腿下正疼着,她哪也不想去,正好可以这儿烤烤火,暖和暖和。 田氏扫了他们一眼,笑道:“成,那咱们中午就在大全这儿吃,现在天还早,他李婶就在这儿歇着,我们去办年货,你要啥东西,我们帮你带着。” 难得有亲人来吃饭,黄大全乐的合不拢嘴,“我这就叫小二去买些菜,麦芽,你想吃啥尽管说,县城里啥都有。” 瞧他这般热络,麦芽微笑道:“不用太麻烦,咱们几个人,随便烧个锅子,烫些菜就成,要不去陈掌柜那买个锅子,这样也省得烧了,回头我们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带些青菜豆腐,搁在锅里汤着吃,热乎乎的围着吃,也暖和。” 黄大全腼腆的点点头,一张不算俊俏的脸,竟然红了,“那就这样说定了,青菜啥的也不用你们买,既然说了是我请你们吃,哪里能让你们花钱,你们不是要去办年货,那赶快去吧,早些办完,早些回来。” 冬生招呼妹妹,“大全说的对,咱们赶快走吧,别耽搁晚了。”他是怕天黑了,不好赶驴车。家里倒是不用担心,有李元青在呢。 “等一下,芽儿过来,”李氏摸到怀出个布包,塞到麦芽手里,“丫头,你看着帮我办些年货,至于要买啥,你自己看着办,我不管,你喜欢就好,听见了没?” 麦芽握着温热的钱袋,有些为难道:“婶,这钱你拿回去,不就是一点年货嘛,也要不了多少钱,我们带着呢!” 她想把钱还给李氏,可李氏哪里肯接,“这不成,我家办年货哪能用你们的钱,行了,快拿走,赶快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 见拧不过她,田氏也冲麦芽点点头,过年都是各家过各家的,可是两家在一块过,但这年货却不能代买,不然就不叫自家过年了。田氏明白李氏的想法,所以不坚持。 出了杂货铺的店门,黄大全也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见他们融入人群中,这才回身吩咐小六去买菜,顺便也得多买几副碗筷回来,他这里只准备了他跟小六的碗筷,没有多余的。 “哦,去之前,先到后面把炭炉升上,李婶腿不好,得烤火,”他忽然又想起李氏在后面,又叮嘱小六。 小六应了声,动作麻利的去了后面,升好了炉火,出来时,又把前后相连的木门关上,前后通风,可是最冷的。小六也积极的很,顾不得喘口气,便拿着黄大全给的钱去买菜了。 且说麦芽他们办年货。 街面小摊上,大店铺都摆满了喜庆的红色,想着今年村里来了孙夫子,这对联便不用在县城里买现成的,可以买了红纸拿回去写。麦芽瞧着那些双面红纸漂亮的很,田氏告诉她,是这用来剪窗花的,还有剪门帘的。 剪窗花麦芽是不会的,田氏也不会,可听田氏说,李氏会剪,她便想着买些双面红纸回去,剪了窗花贴在木窗框上,肯定很好看。 田氏也不管她,反正麦芽自己兜里有钱,便转身办自己的事去了。 这过年要买的东西多着呢!而且人挤人的,冬生便负责一面看着妹妹,防止她走丢了,一面又时刻注意着田氏在哪。 因为人太多,难免会发生人挤人的现象,冬生倒是没事,可麦芽不行,她是女娃,要是被妇女挤着还好,要是碰上那出来看热闹,或是上集买东西的男人,便不太好了。所以在麦芽被挤了两下之后,冬生便拉着她,用胳膊护着,挡着两边挤上来的人群。 冬生个头高,站在人堆里,那也是鹤立鸡群,田氏买了会东西,回头看见儿子高大的身影,守着妹妹。她鬼欣慰的笑了,有他守着麦芽,她只管专心办年货就成。 花生家里有,瓜子倒是没有,她去瓜子摊前,拿了几个瓜子磕磕,都是生瓜子,可以拿回去自己炒。 那边田氏在那讨价还价,跟人争着货好货孬。这边,麦芽就在搜罗着新奇玩意。小到一些做工精巧的饰品,大到绣花枕头,绣花棉鞋,上面的绣花可算叫她开了眼,绣的是栩栩如生。 麦芽握着绣花鞋,突发奇想,把鞋子举到哥哥面前,笑嘻嘻的道:“哥,这鞋好看不?” 冬生虽然守着她,可一双眼睛,却也在看着田氏,怕人多挤散了,这会听见妹妹问话,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麦芽又把绣花鞋凑近他,坏笑道:“哥,这双鞋送给郑玉好不好?” 听见郑玉两个字,冬生猛的低下头,“干啥要送她鞋,你要是喜欢自己买就是了。” 麦芽恨铁不成钢,用鞋子想敲哥哥的头,可碍于他太高,只敲得到他肩膀上,“老哥啊,我是该说你傻,还是笨,你不是说喜欢郑玉吗?既然喜欢就该有所表示,难道你不想看高高兴兴的,不想看她对你眉开眼笑?” 冬生沉默了,一时也无话可讲。喜欢吗?好像有点,可是他们都没定亲,送东西好吗? 麦芽白了他一眼,“行了,你也别想了,我替你拿主意,”她转身对卖鞋的老板道:“这鞋多少钱一双,我要买两双,可以便宜点不?” 那卖鞋的老板是个年纪挺大的婆婆,这么冷的天,她身上的衣服还单薄的很,听见麦芽问话,婆婆扯开干裂的嘴巴,笑着道:“姑娘,你真有眼光,这鞋都是我媳妇做的,她绣的花样,是咱们村最好看的,本来一双鞋要二十文,你要买两双,我当然给你便宜些,给三十五文吧,不能再少了,这绣花样可是又费功夫,又费时间,也不容易啊!” “成,那就三十五文,”麦芽爽快的掏出钱,并不还价了,数了三十五给她。 老婆婆笑眯眯的接过钱,其实三十五文不算贵,也不算便宜,她先前碰到个人,一双鞋整整还了五文钱,还说贵。 其实麦芽是心软,要是眼前卖鞋的人,换作是常见的小摊贩,说不定她也得死还到底。但看着人家年纪这样大了,还顶着风雪守在这,她哪会忍心再压价。 “丫头,谢谢了,你真是好娃,”老婆婆得了钱,眼睛笑弯成了一条细缝,殷勤的把鞋用一块碎布包上,在上面还打了个结,“丫头,给,穿的好下次再来,我这摊子每逢红集都来,就在这儿,不挪地方。” 麦芽接过布包,搁进哥哥背的竹篓里,再盖上盖上,转身对婆婆道了别,便拉着哥哥走了。 冬生纳闷的问道:“你咋知道郑玉穿多大的鞋,要是买的不合适咋办?”这是他现在比较关心的问题,而自动忽略了,要不要给郑玉送鞋的问题。 麦芽笑的神秘,“这个问题你就不用问了,既然买了,我自然就有办法照着郑玉的尺寸买。” 麦芽打定主意不跟哥哥讲了,身边还有很多卖年货的,今儿她的目的可不在这件事情上。 说实话,要不是陈掌柜给田家结了账,他们这会哪里有钱要这里办年货。不过,困难的日子总会过去,田家的小生意还在继续做,今儿他们来的时候,把生板栗也带来了,待会回去的时候,让哥哥教小六炒,要是卖的好,他们再往县城里头送。 街边的小摊上一个接一个的摆着,好些麦芽认得,不过是自制的麻饼,白切糖,芝麻糖,还有香气扑鼻的花生酥。 那麻饼个头不大,要是以冬生的嘴巴,一口一个都不成问题,也因为它小,所以里面的馅料才更足,吃着也更香。除了这个之外,麦芽最喜欢的,还是那个花生酥,她喜欢花生跟酥糖裹在一起的那种酥香口感。 麦芽只是看,面带笑容的看着那些摊位。她没打算买很多吃食,家里自产的也很多,那糖炒板栗也很好吃,不买也是够了的。 冬生转头瞧见妹妹这副模样,笑着掏出自己带着的钱袋子,到那糖饼摊上,每样都买了一小包,说是小包,其实份量也不少。 “哥,别买了,够多了,”麦芽看他还要买,知道哥哥是疼她,可是他买的也太多了,每样甜食都不放过,肯定要不少钱呢! 冬生坚持买完最后一亲,转过身对她道:“等你成了亲,就不是哥哥买给你吃了。” 他说这话,麦芽一下就明白了,不管明年是她先成亲,还是哥哥成亲,等到他们兄妹俩都有了家庭,哥哥便不能再像这样一心疼着妹妹,妹妹也不用他的疼爱,以后自然有她的相公去疼她爱她,到那里,只怕他这个哥哥也要靠边站了。 麦芽心里一酸,“哥,以后你有了媳妇,可不要忘了妹妹哪!” 冬生已经把装好的东西,都放在背篓里,看见麦芽眼里泛起的泪光,好笑道:“傻丫头,哭什么,又跟以前一样了,动不动就爱哭鼻子。” 麦芽使劲眨了眨眼睛,然后瞪着大眼睛,跟他争辩道:“我哪里有哭,是你看花了,我们再到那边去看看吧!”她拽起哥哥,就要往人群里钻。 因为人多,她个头小,也看不清前面的路,却不想撞在一个人身上,眼前飘过一片红光。 “呃,对不起,对不起,”麦芽连眼睛都没抬,也不晓得撞到的人是谁,就赶忙道歉。 冬生一直跟着她,冷不丁的把妹妹往后面拉了拉,眼神冷淡的看着眼前之人。 麦芽感觉气氛不对,这才抬头看,原来她撞上的人,是谢红秀,那个嫁了县衙捕头的谢红秀。 他们兄妹俩个呆滞了片刻,谢红秀倒是很热情的招呼道:“哟,你不是田麦芽吗?这是来赶集办年货的吗?” “对,快过年了,当然得办年货,”麦芽笑着回答她,同时也瞧见她身后不远处站着李武,瞧他站着的姿势,带着十足的保护,再看看谢红秀挺着的身形,虽然肚子还没有多大,大概只有三个月左右,但这架势却是摆的十足。腰挺着,肚子也挺着,把三个月还没出的身形,硬生生挺的跟五个多月似的。 冬生一直冷眼看着他们,他对谢红秀无所谓喜欢,也无所谓不喜欢,好来好去,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刚才田麦芽又撞上她了了,又那么客气的道歉,她不必再拿乔。 谢红秀打量了下麦芽的穿着,拿着块丝帕,故作惋惜的道:“既然都过年了,你娘咋不说给你做几件新衣服,瞧着身上穿的,连我家婢女都不如,真是可怜,你说当初你要是肯从了我大哥,做他的妾,现在好歹也能有婢女伺候着,哪用在干这等下人的活,你啊,就是嘴皮子硬,是不是还想跟我哥谈啥条件哪?” 麦芽还来得及回她,就感觉哥哥好像生气了,周围那些路过的人,不明所以,听见妾之类的词,难免会对她另眼相看,都在想,这么一个好端端的女娃,却整天寻思着给人做妾。 那些异样的眼光,麦芽是不在意的,人家又认得她,管他们怎么想呢! 可她不在意,不代表哥哥也不在意。冬生沉着嗓音,冷冷的拉起麦芽,“我们走,别跟这种人说话。” 他劲大,麦芽被拽的身子一歪,便要绕开谢红秀他们。 谢红秀一听冬生竟敢这么跟他说话,气不打一处来。她最近是被人惯着,又因为怀了身孕,婆家人自然都把她当宝,而因着李武是县衙的捕头,身份自是不一般,出了衙门,在外面,人人见了都要对他点头哈腰,恭敬之情不敢怠慢。于是乎,谢红秀也跟着沾了光,所以她这高傲的脾气越发膨胀的厉害。 她上前一把抓住麦芽的衣袖,挑着描画过的眉梢,高声道:“田冬生,你把话讲清楚了,啥叫这种人,我这种人咋了,你又算得上哪种人,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麦芽听她讲出这样一番话,顿时也气不打一处来,猛的挣开她的手。可能力气过大,也可能是谢红秀没站稳,她身子竟往后倒了一下,好在李武一直就站在那,及时扶住她,就算没扶住也不至于摔着,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样脆弱。 那一瞬间,麦芽心里也有一点点慌,倒不是她怕谢红秀,而是,人家毕竟身怀六甲,要是真摔着了,她良心也不安。 李武扶住谢红秀,再抬眼看麦芽他们时,眼里露出凶光,两眼瞪的跟铜铃似的,“放肆,你们是想进县衙的大牢过这个年吗?” 李武这一声吼,声量足,气场足,要是搁在平常女娃身上,这会只怕要哭翻了。而且李武这人天生适合做捕头,满脸的凶光,不做捕头真是枉费人才。 但麦芽只是稍稍愣了个神,冬生护着妹妹,把她拉到身后,心里有气,说话也冲的很,“李捕头,我妹妹不是故意的,再说,是她先拉着我妹妹,虽然我们是一个村子的人,可我们两家并不熟,没必要在街上拉拉扯扯的,叫人看见,怕要说闲话。” 谢红秀这脾气娇惯上来了,哪里见得别人不给她面子,不看她脸色。 她忽视冷笑一声,道:“要讲闲话是就讲了,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当初是咋勾引我大哥的?田麦芽,当初你那所作所为,早都传为笑柄了,现在才想起来维护名誉,晚啦!” 因这吵闹,他们四个人又站在街道中心,很快就有人围观。田氏因为在专心买东西,身边吵吵嚷嚷的,想着麦芽有冬生护着,也没注意到他们这边。 人多了,议论的也多。猜测、贬夷、私语之声越来越多。 冬生急的满头大汗,他是不怕跟他们吵架,可他怕影响妹妹的声誉。想起人言可畏,他想赶紧拉起妹妹就走,不屑于去跟他们计较。 谢红秀见他们要走,忙回头冲李武哀怨的看了一眼。 李武也不知怎么想的,拿着佩剑,突然就横在他们面前。 人群中暴发一阵唏嘘,他们都是平头老百姓,见到官兵使兵器,早吓的腿脚发软,有些胆小的,甚至都捂上眼睛,退后跑开了。 冬生身子僵硬,一时定在那。 麦芽看看他们彼此的表情,而后安抚的拍了下哥哥的手,示意他不要着急,转而眼神平静的对上李武。 这一眼,倒叫李武对她的看法有了不同,以往像她这般大的女娃碰上拿剑的捕块,无不是惊慌,害怕,或是干脆躲到亲人后面,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可眼前这女娃,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畏惧,好像他只是一个再平常,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罢了。 麦芽眼睛很漂亮,轮廓美的很,这会拿着眼睛瞪人,却也威力十足,只见她异常镇定的看着李武,用一种几近嘲讽的口吻,道:“李大人,您既然是一方捕快,理当身负保一方平安,维护一方百姓之责,请问,您真的要以民女无意撞了您的夫人之由,把民女跟哥哥抓进大牢吗?若果真是如此,民女无话可说,大人要抓就抓吧,好让全城的百姓们都看看,徇私枉法,青红不分的李捕快到底是如何为着百姓的!”她这声音不大不小,可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又不会显的张扬。而且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她脊背挺的笔直,傲气凛然。 麦芽的这番慷慨之词,也叫周围的人听傻了,甚至还有人拍手叫好。冬生诧异的看着妹妹,这番话,连他都讲不出,妹妹不光讲了,还是义正词严的讲,叫他心有戚戚的同时,也对妹妹佩服不已。 话说回来,麦芽不是不懂得反击,也不是不懂得辩解。很多时候,她不过是觉着同谢家这样的人计较,跟他们争吵的同时,也跌了自己的份,所以她是不屑去同他们争辩。可不争辩,不代表她会妥协。 当然了,她既然敢这样讲话,事先还是想好的。就算李武是个护短的人,可据她观察,那位汪县令,也是个公正的好官,所以不怕他真闹到县衙。 果然,李武脸色骤变,眼睛瞪出血红色,面色突然就沉下来,不知做何想法。谢红秀看他这模样,以为他受了气,又碍于身上有官职,不好出言相驳。只见她上前几步,抬手就要往麦芽脸上招呼。李武动作奇快,手一伸,已将谢红秀的手抓住,并且盯着麦芽,冷声道:“姑娘说的极是,这等小事的确不能判罪,是李某人越矩了,还望姑娘莫怪!”说完,他竟双手抱拳,冲着麦芽深鞠一躬。 这一动作,看的周围百姓无不称赞李武,大人有大量,能屈能伸,是个真英雄,是条汉子。 轻而易举的扭转,就让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瞬间又提升了许多,这才是真正的有勇有谋。 见着李武道了歉,麦芽立刻摆出笑脸,冲他点了点头,“先前就听说李人人一向明察秋毫,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咱们庄县能有李大人这样的好捕快,是我们庄县的福气,也是百姓的福气。” 李武见她这般通情达理,便收敛了些冷酷的神色,一刚硬的嘴角,竟有了一丝笑意,叫谢红秀在旁看的七窍生烟。她不满的跺脚,“相公,她刚才差点把我撞倒,还出言不逊,这等刁民绝不能放过,我看就得先抓进大牢,再打他几十大板,看他们还猖狂不!”说完,她还对麦芽重重哼了一声,故意哼给他们看。 麦芽在心里冷笑,面上却故作惊讶,不等李武说话,便一脸纯真的问道:“请问,县衙何事改了女人主事?难道路县老爷要换人做了吗?”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 “你!田麦芽!”谢红秀气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闭嘴!”一个比她嗓音还高的声音,成功制止了谢红秀的呵斥,李武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谢红秀眼神一暗,扭过头去,真的不敢再作声。想来她平日在家时,对李武还是挺畏惧的。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田氏的警觉,她扒开人群,想要往这边挤。麦芽也瞧见她要过来了,赶忙拉着哥哥便要走,临走时,不忘回头微笑着对李武道:“李大人,为了您的声誉,我劝您还是要把内眷管好了,免得在外污了您的名声,您还被蒙在鼓里呢!” 她一说完,在谢红秀想要发飙之前,立刻跟着哥哥钻进人群,这人来人往的,很快就没了踪影。谢红秀苦于找不到泄愤的对象,气的在原地差点把地跺通了。 李武回首冷眼看她,“你还怀着身孕,别这么容易动气,要是伤了胎气,胎象不稳,娘回头又得唠叨你了。” 谢红秀觉丈夫还是关心自己的,便跟他撒起娇来,扯着李武的衣袖,边走,连软声道:“相公,那个田麦芽以前想嫁给我哥哥来着,结果没嫁成,便觉得我们谢家人都是他们的眼中钉,这样凶悍的人家,连你都不放在眼里,亏你还沉得住气!” 她自认为自己讲的天衣无缝,所以当李武利剑一般的眼神扫过来时,她冷不防的打了个激灵。 李武冷哼一声:“你只管好生养着,早日为我娘添个大胖孙子才是正事,其他的事,不必去操心,你娘家的事,更轮不到你去管,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早些回家吃午饭吧!” 李武率先一步走了,谢红秀落下两步,却为他刚刚的话,心里打起了鼓。她这个相公跟婆婆,可谓想孙子都想疯了,极度的重男轻女。她婆婆隔三差五的,就去庙里烧香,求佛祖保佑一定得生个男娃。听说也是因为李家香火不旺,李武娘自打生下李武之后,便不能再生育,加上李武爹死的又早,就连想给他纳妾,再多添些子嗣都不能。 所以,老太婆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其实她老人家的想法在这个年代实属正常。李武正当壮年,多生些子嗣更是正常。不过,得是孙子,孙女可不成。 这个想法,李武娘一早就跟谢红秀讲明了,若是真生了女娃,那下一年就再生,如果连着生两个闺女,她便要给李武取妾,其实谢红秀不知道的是,李武娘现在就已经开始无物色人选了,一旦谢红秀生下女娃,恐怕等不得她再生第二胎,李武便得娶妾。 而李武这个人,最是孝顺,他娘属于说一不二,所以谢红秀以后的日子,全指着这肚子呢!让她咋能不忐忑不安。 她要生什么,那是她家的事,别人懒得管。 冬生一路护着麦芽,回到田氏身边,田氏紧张的问道:“刚才是咋了,我光顾着买炮竹,也没注意看,不是你俩遇到事了吧?” 冬生沉着脸,麦芽笑眯眯的摇摇头,“哪里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个婆婆挎着篮子走着卖着,我们正巧碰上了,便看了看,娘,你买什么了?”麦芽不想再讲这个话题,便朝田氏身后的背篓看去,瞧见里面都装满了。 田氏果然不再追问,笑着道:“买了过年要用的东西,几挂炮竹,还有些纸钱,过年前,得去给你爹上个坟的,另外就买了不少的新鲜菜,都是咱们家菜园子没有的,还这个红红的,我也不知道叫啥,挺贵的,我看着好多人买,也就称了些,真是好贵。” 娘三个从往人群外走,他们买的也差不多了,便准备回去了。田氏伸手摸到那个红红黄黄的东西,拿给麦芽看。 麦芽一瞧之下,便捂着嘴笑了,“娘,这个叫胡萝卜,冬天长的,好种的很,等明年冬天,咱们也多种些,不光可以自己吃,还能喂猪,喂牲口哪!” 田氏睁大了眼睛,“哟,这东西还能喂猪啊?”再一想,又不对,“这么贵的东西,拿来喂猪,那不是糟践了?” ☆、第106章 上山采药 麦芽笑着把胡萝卜拿过来,重新放到她的背篓里,拉着她一边往回走,一边耐心的对她道:“现在是因为种胡萝卜的少,所以才贵,可这东西好活的很,明年就在咱们开出来的荒地上,种上一大片,收获的时候,还不叫多吗?” 这里家家户户种的蔬菜都是大同小异,没什么特色,很多人家,到了冬天就没有青菜可吃。这胡萝卜就目前来讲,就是好东西,明年他们家一定得种,至于种子嘛,可以想办法叫黄大全去收购,到时候叫榆树村的人,都种上,说不定还能卖出大价钱呢! 麦芽把种胡萝卜的方法跟田氏讲了一遍,田氏听后也觉得这胡萝卜种起来的确简单。 往回走的时候,路上又采买了些东西。要过年了,卖货的人也学会促销,把布匹便宜了卖。 麦芽瞧着有块颜色轻爽,只有暗纹云朵样的花布,很是漂亮,要是拿来做窗帘肯定既美观,又耐用。 她想买,田氏跟冬生都没有二话。 三个抱着不少的货品,冬生跟田氏身后的背篓都装满了,办好了年货,三个一块回黄大全那边去了。 路过同济堂门口时,里面看病的人,明显比平日多了,都排成队了。 坐堂的,还是秦语堂,依旧是一副书生模样,面容安静稳重,只见他一手搭在一位老大爷手上,凝着眉,似是在沉思着什么。麦芽就站在药铺门口,小声的跟田氏讲起秦语堂,上回大花小花的病,全靠他才治好的,人虽年轻,医术却十分了得。 她讲话的声音虽小,却也惊动了里面坐着秦语堂,他微微抬头眼睛,看了眼外面站着的麦芽三人,也仅仅只一眼而已,便又低下头去,诊脉去了。 麦芽本来也没想进去打扰他,便从他门前走过去了。现在时辰不早,他们三个很早就出来了,早都饿了。 在走到杂货铺门口时,麦芽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店铺的匾额。原先的匾肯定不能用的,得自己再找人定做一个。 冬生见妹妹盯着匾看,便对她解释道:“这店名是孙夫子帮着取的,他说为商者就得走四方之商路,所以便取名叫四方货栈,这名字咋样,好听不?” 麦芽笑着微微点头,“不光是好听,还很有气势呢,说不定以后咱们的货栈真能开到四面八方呢!” 黄大全在店里招呼客人,瞧见他们几个站在门口讲话,便走了过来,“你们都办好年货了吗?” 冬生道:“都买好了,麦芽叫唤肚子饿,便回来了。” 麦芽白了哥哥一眼,她哪里有说了,应该是哥哥比较饿吧! 黄大全帮着田氏把背篓拿下来,放到了后面。临近中午了,来买货的人,明显少了许多。黄大全告诉他们,等下一吃过饭,还有个高峰时段,到了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之后,人流才会慢慢减少。因为回家的路途远嘛!加上地上都是积雪,路面也滑,谁都不想赶夜路回去。 刚一进后堂,一股牛肉香就飘了出来。 田氏道:“哟,大全还特地去买了牛肉锅子啊,现在牛肉贵着呢,这一锅得要不少钱吧?” 麦芽也进了后堂,瞧见堂屋正中的大桌上,摆了个炭炉,上面烧着热气腾腾的牛肉火锅。这锅麦芽认得,是陈掌柜店里的,也是他家酒楼在庄县第一个卖起火锅来的,后来其他酒楼也纷纷效仿,但各家味道总有不同。 冬生伸过头,深吸了口牛肉的香气,使劲咽了下口水,他也认出这是陈掌柜店里的菜,赞道:“陈掌柜的火锅,越做越地道了,这香味比咱在家里做的还要好吃呢!” 这话,麦芽很认同。她在家里烧,只途个方便,省事。佐料也是常见的几种,做法更是怎么简单怎么做。不像在酒楼里,煎炸煮炖,都讲究着火候,这牛肉烧的酥软正好,味进的也恰到好处,当然好吃了。 小六端着碗筷,走进堂屋的时候看见到都站在那,腼腆的笑了笑,然后把碗筷摆到桌上。 黄大全招呼他们赶紧坐下吃饭,李氏烤了火,身上也暖了许多,她站起来,把身下坐的凳子挪开。 田氏带着麦芽去后面洗了手,冬生也帮着摆好凳子。 吃饭的时候,见小六没来坐,田氏还专门跑去喊了,黄大全也不是个刻薄的老板,对小六也不严厉,是小六自己守着规矩。可又有啥规矩可守呢!黄大全自己不也是乡下人嘛! 小六低着头,拿了个碗,盛了些米饭,随便夹了些菜,便要到前面去,边吃饭边看店。 李氏叫住他,“小六,多夹些菜,这菜多着呢,我们也不是外人,没啥可见外的。” 黄大全也笑着道:“小六这娃认生,也就卖货的时候敢跟客人说话,平时很少吱声。”他把小六的碗拿过来,舀了满满一勺的牛肉跟菜,搁进他碗里。 他平时跟小六也同吃同住,没有主仆之分,有啥吃啥。 “够了够了,”小六红着脸,把碗接过,身子一转便跑到前面去吃了。 田氏在他走了之后,好奇的问道:“小六是哪里人?他爹娘又是做啥的?” 黄大全想了下,又摇头,“具体是啥情况,他也没说,我也没问,总之,是个苦命的娃,听说他爹娘都死了,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他们年纪大了,只怕也照顾不了他,所以才叫他这么小的年纪出来打工,小六才十三岁,至于他家是哪里的,我还真没问过。” 李氏感叹不已,“小六这样可怜呢,大全哪,你以后得多照应着他一些,咱们又不是做大生意的,不要计较身份啥的,我看那娃还在长身体,你俩的伙食不能太差了,自己得学会照顾自己。” 牛肉锅泛着冒,黄大全一边听他们讲话,一边放下香菜豆腐,搁进锅里烫着。听了李氏的话,他也不住的点头。 麦芽端着碗,想了下,道:“我看,他们两人的伙食,得从公有的钱里扣,就是说,每年咱们分红的钱,得先除掉他们的食伙,再去掉一些杂物费,还得再去掉流动的银子,剩下的银子才能拿来做分。” “不用不用,”黄大全放下筷子,直摆手。开这家店,说是四家人出钱,实际上却有五个股东,黄大全算是入的干股。他负责经营,而黄家的分红跟账,虽另外算的。就因为这样,黄大全才觉得过意不去,他又没成亲,也没分家,哪里能做两份算呢!这会又听麦芽说要给他们算伙食,他怎会同意。 他道:“看店是我的份内之事,你们能相信我,把让交给我经营,是我求之不得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至于伙食费,那是我自己的事,我长着嘴,难道就不用吃饭吗?这事啊,你们就甭管了,赶紧吃饭吧,吃完还得早些回家呢!” 麦芽不同意他的说法,一码归一码,“大全哥,你就别争了,俗说话,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再说了,咱们得认真的经营,认真的算账,只有把一切都规划好了,一切都按规矩来办,那才能把生意往大了做,若是以后你忙不过来,要请我们过来帮忙,我们也是要算工钱的,李婶,我讲的对不?” 李氏道:“麦芽说的在理,我看,就这么定了,你林叔那,我们回去的时候,跟他支一声,哎呀这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定就定了,咱们都吃饭吧,你还别说,陈掌柜家的大厨,把这牛肉锅烧的真好吃,不光好吃,还实惠呢,瞧瞧这里的牛肉,份量太足了。” 说到这,黄大全不得不放下刚刚的话题,笑着对他们道:“那是沾了田婶他们的光,陈掌柜一听说田婶他们来了,本来是准备不要钱的,小六不敢作主,坚持要给,陈掌柜只好了钱,但这份量却是别锅的两倍,就是不烫菜也足够咱们几人吃的。” “这陈掌柜也太客气了,每回上城都早叫破费,”田氏道。 李氏不在意的道:“那有啥,他客气,你们就别客气了,瞧瞧,你们净顾着说话,我都快吃饱了哩!” 黄大全客气的劝她再多吃一碗,李氏搁下碗,摸了摸肚子,直嚷嚷吃撑了,哪里还吃得下。 小六也吃完饭了,跑到厨房搁下碗之后,连忙跑去倒了些茶水,给李氏送了去。李氏越看小六越喜欢,直怕这娃听话,又懂事,比李和强太多了。 小六被夸的不好意思,连耳根子都红了。 吃罢饭,麦芽准备收拾碗筷,拿去洗的。小六却冲过来,把碗从她手里拿下。 黄大全叮嘱小六把后堂收拾干净,他便去前面忙了,这会又有客人上来了,前面没人看店可不行。 麦芽示意哥哥到前面帮黄大全忙一会,再把板栗的炒法跟他讲讲。 说是不干活,但麦芽觉得让个小男娃一个人干,挺过意不去的,便帮着把堂屋收拾干净,桌子抹好,椅子摆放整齐,地也扫了干净。 忙完了这些,看田氏跟李氏坐着讲话,她也去了前面。 这会人流确实挺多,哥哥也是个心眼灵活的人,帮着黄大全称重分装,也忙的很顺手,有两个人帮忙的确是快多了。 麦芽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欣赏着店里的忙碌的风景。 “丫头,能帮我拿一把锅铲吗?”麦芽正愣神呢,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叫住她。 “呃,好,”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她才瞧见柜台的上方挂着锅铲铁勺这些厨房用具,见哥哥跟黄大全都人忙,她便走过去,从柜上拿了两把样式不同的锅铲,拿给老人看,“婆婆,您看看,哪种合适?”这里既然是杂货铺,就说明啥东西都有,不光只卖铁铺的东西,也卖布庄的东西,总之,就跟超市差不多,齐全。 老人一手拿着那短把的,一手又拿起长把的,这两上除了把不一样之外,铲头的大小也不一样。 麦芽瞧她拿不定主意,建议道:“婆婆,要是您自己用,还是拿小的吧,大的太重,拿着累手。” 那婆婆脸上布满了皱纹,跟菊花似的,一笑起来,眼睛就没了,眯起一条缝,“好好,丫头就听你的,我看你也是个心善的好姑娘,你说的话我信,这个多少钱一把?” 麦芽一直笑着应对她,可当她问起价钱时,却犯了难。黄大全早注意到她这边了,也一直等在这,所以一听见婆婆问,便接话道:“这把小的五文钱。”他卖的价钱不贵,进价在那摆着,当然也不能便宜到哪去。 老婆婆甚是满意这价格,大概她也看过不少几家了,便满意的付了钱。麦芽替她把东西包好,放在她跨着的篮子里,又把她送到门口,提醒她脚下滑,要小心慢走。 这一幕也叫店里不少客人都看见了,不少人都对麦芽投去赞许的目光。 冬生跟黄大全眼里的笑意更是明显,不过,黄大全眼里除了笑容之外,还带着点落寞,其中原由就不必一一细说了。 忙了一会,田氏他们也不想耽搁,便把东西装上板车,赶着车出城去了。 走在路上,这雪居然又下了起来,还好,下的不是鹅毛大雪,只是零星的碎雪花。 大路的两边是成片的农田,一眼望不到边,再往远处,是层叠的山峰,山顶上落满了雪,山腰处却能瞧见绿色的景像,想必那里的树木有四季常青的树,不然现在就只能看见枯树枝而已。 而田野上,也被覆盖了厚厚的积雪,要是定睛看,偶尔还能瞧见有几只野兔从上面蹦过,呼吸间也都是清冷的味道。人都说,这白雪有色无味,但麦芽却在其中闻出了家乡的味道,每个季节都有它特殊的气息,而在这里,居然也叫她感受到了那一世的温暖。虽然她在那一世,也没什么亲人了,但总会是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哪能一点都不怀念呢! 冬生走在下面赶车,见妹妹坐在车上,看着雪地发呆,纳闷道:“你咋啦?是不是太冷了?再坚持一下,就快要到家了。” 李氏以为她真的冷,赶忙把被子拽过来一些,“冷就快点盖上,都快到年关了,可别出岔子,好好过个年。” 田氏也扭头瞧了眼闺女,“没事吧?要不要给你加件衣服?” 麦芽往后一靠,倒在母亲怀里,“娘,我不冷,就是想回家了,哎呀,这天好蓝哪!”她仰起头来,看着头顶上的蓝天,有些碎雪花飘进眼睛里,掉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虽然有点冷,却很舒服。 田氏还是担心她,把被子使劲往她身上拢了拢。 回到家,麦芽还真的生病了,当晚便发起了烧,也不是烧的有多严重,可对于田李两家人来说,可真是急的快火上房了。 自打麦芽醒了之后,很少再生病,有的也就是小感冒,顶多咳嗽几声,或者打几个喷嚏,却没有像这次一样,连着高烧不退。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李元青便跑过来,麦芽还躺在床上没起来,额头烫的很,但不咳嗽,也不喘,要不是烧的小脸通红,还真以为她在睡觉。 李元青担心的试了下她额间的温度,冬生跟田氏也站在一旁,也都急的很。 手心传来的温度,烫的李元青心急火燎,他嚯的站起来,“我去县城请大夫,老这样拖着可不行,非得请大夫不可。” 田氏跟冬生也是如此想的,冬生道:“还是我去吧!” 李元青伸手制止他再讲下去,“你昨儿才回来,还是我去跑一趟,我认得同济堂的掌柜,跟他较为相熟,你们就在家等着吧!”他一说完,便往屋外去了。 田氏追上他,想叫他吃过早饭再去的,可追到院里,早没了李元青的影子。 因着麦芽生病,这做饭的任务便落到田氏身上,李和见着麦芽生病,急的直抓头,他自然是最希望麦芽快点好的,不然他可就没口福了。 今儿天空终于放晴了,气温也略微回升,但因着外面都是积雪,就是回升了,温度也不会很高。 麦芽醒来的时候,听说李元青去县城请大夫了,急道:“他去请大夫做什么?一个发烧而已,又算不得什么大病,不必费事,哥,你快追他回来吧,你看我这会都好了一些呢!” 田氏煮了些姜汤,叫冬生端来给妹妹喝,就站在屋里,等着妹妹把姜汤喝完,“他早都走了,哪里还追得上,再说,你到现在还发着烧呢,根本没有好些,再不去请大夫,娘急的都要哭了。” 麦芽把喝干净的碗,将给哥哥,一碗姜汤下去,觉得从嗓子到胃里,一片火辣辣的,“不过是感冒发烧嘛,也没什么,我多多睡睡就好了,”就着温暖的被窝,麦芽又躺了回去。其实生病也挺好的,不用起床,不用做事,只要乖乖睡觉就好。 冬生出去的时候替她把被子掩了掩,再轻手轻脚的把门带上。 麦芽缩在软香的被子里,跟个小猫似的,在被子上蹭了蹭,这种下大雪的天气,躲在床上,是最快活的,要是不那么晕就更好了。因为没有起床,她又不想梳辫子,便把长发散开披着,没有任何损伤过的发质,好的出奇,就算不用洗发水,也有股子馨香。 院子里渐渐传来冰冻化开的声音,有水滴沿着房檐往下滴答滴答的滑落。 麦芽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头晕的很,不能睁眼,一睁眼就会觉得整个房顶都在转。她这烧没过一会,越烧越厉害了,渐渐的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 田氏急的直掉眼泪,李氏也担心着,便叫李和扶着她过来了。可瞧着麦芽这副样,他们也不敢随意乱用药,生怕用错了,再有所耽搁。 这时,院外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田氏以为有人来了,伸头去看,却见李元青领着个身形清瘦的年轻人进了院子。这人她昨儿才见过,是同济堂的掌柜,那个秦语堂的郎中。田氏惊呼一声,似见到了救星,赶忙开了屋门,迎了出去。 李元青顾不上解释他是在半路上遇见秦语堂的,便请他赶快进去瞧瞧麦芽。 秦语堂见怪了生死,别人急的火上房,可他脸上却始终平静如初,没有半分波动,慢慢的走进里屋,慢慢的放下药箱,再慢慢的转过身。 这会情急之中,再说为医者,百无禁忌,所以田氏也顾不上说啥男女有别的,只请他快点给麦芽医治。 李氏也坐在炕上,见他来了,便往后退了退,给他腾出地方,“大夫啊,这丫头烧了一夜,这会又烧狠了,您瞧她这小脸红的,身上更是烫的吓人。” 李元青一直僵硬的站在门口,连步子都忘记挪了,只是呆呆的看着。冬生见他这般,便将他也拖到床前,坐在麦芽的另一边。 秦语堂在炕上铺了块软垫子,示意他们过来把麦芽的手从被窝里拿出来,虽然是医者,但他却不好这么做。 李氏明白过来,赶忙爬过去,把麦芽的胳膊放在垫子上,“大夫,您一定要好好给看看,昨儿白天还好好的,这咋到了晚上,说病就病了呢!” 秦语堂眼色深沉的瞪了李氏一眼,李氏赶紧闭嘴。 诊病需要安静,他需要足够的空间。 冬生悄悄拉了下李氏的袖子,示意她到外面去,也拉走了田氏,想着李元青也拉不走,便只留他一人在屋里。 秦语堂诊病的时候浓眉拧在一起,有时微微闭着眼,有时还翻看了麦芽的眼睛,也问了些问题。 麦芽原本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着,感觉到手腕处有冰凉的触感,便慢慢睁开眼,乍一瞧见秦语堂,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烧糊涂了,李元青这么快就把秦语堂请回家了?貌似不大可能呀。 李元青看懂她的疑惑,低头轻声对她道:“我没有进县城,秦大夫是出来采药的,我在路上遇见的。” 麦芽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秦语堂诊完脉,也不看麦芽,便径直从药箱内,拿出纸和笔,慢声道:“她治病的药,我铺子里有,可是来不及,来回一趟用时太长,不过你们这山上应该是有的,两种选择,随便你。”他在纸上落下几笔,片刻之间,一张药方便流泻而出。 他将药方交到李元青手上,李元青虽然只识得其中几个字,但他长期为他娘抓药,却也能认了个大概,不过,听着秦语堂主话里的意思,却让分外紧张,“她的病严重吗?” 秦语堂看了眼床上的麦芽,很快便收回视线,“不重,但得尽快用药,她的病说是伤风,也并不准确,伤风的症状,她仅有一半,剩下的一半起因,是长期累积下的,她之前是不是受过重伤?” 李元青默然的点点头,“先前的确有过一次,很重。” 秦语堂道:“那就对了,她先前受的伤,并未痊愈,之后也没有继续用药,导致病侵入骨髓,留下后患,现在再想铲除病根,却已不易。” 李元青听的更加害怕,五尺高的汉子,竟然几乎站不稳。 麦芽从床上坐起来,从他后面伸出手,抓着李元青,她束梳起的长发,垂在两人交握的手间,“元青哥,你别那么紧张,虽然病根不能铲除,但就算发病,也不过是发烧罢了,没啥大碍,以后我把身子养结实了,就是发烧也不怕。”可能被烧的时间久了,她说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说什么。 秦语堂已经背起药箱,看样子是准备走了,听见麦芽说的话,抬眼望去。都说医者父母心,但医者同样见惯了生死,不是冷漠,却是习以为常,“姑娘,你的病没什么大碍,就是底子弱,容易感染风寒,就是过程长一些,只怕还要再烧上一两日才可能退烧。” 李元青还是放心不下,把药方往怀里一揣,对他拱手道:“秦大夫,既然你是出来寻药的,不如就在我家住下,我等下便去山上采药,您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块去。”李元青这样讲,也有他的打算。后山药草众多,秦语堂开的药方上,有许多药草,他并未见过,若是能跟他一同去,采药的成功率,自然要大一些。 秦语堂略作了考虑,他的确是下山采药的,每个春季跟冬季,他都会下乡一段时日,反正他开药铺也不是为了赚钱,暂时关了也无妨。之前,他见李元青每回都能带来不少的珍贵药材,也知道他采的药草,来自于这里,所以这回他是特意到榆树村寻药的。 “可以,带我去你家吧,”秦语堂言词简洁,说完便往外走。 李元青心里一喜,简单对麦芽交待几句,替她盖了下被子,便跟着出去了。 外面田氏,李氏还有冬生也等的也十分着急,一见秦语堂出来,急忙围了过去,“秦大夫,我家麦芽怎么样了?” 秦语堂还是冷着一张脸,不过步子却放慢了许多,“她有病根,无法铲除,高烧一时半会也退不了,只能慢慢将养着。” 这话听人心里忽高忽低,冬生急切的问道:“那该用什么药?烦请您告知我们一声,我们也能及时去抓药。” 秦语堂已经抬步往外走了,“你们这儿的后山,遍地都是草药,采比买快。” 李元青追出来,他急着要去招呼秦语堂,顾不得跟冬生细说, 只道:“我跟秦大夫去采药,你们都在家等着。” “哎,那我也去?”冬生话音未落,他们都已经走到门口了。 李氏摇摇头,“算了,我看那位秦大夫跟元青熟一些,对我们都不太搭理,万一惹着人家不高兴就坏了,让元青去吧!” 田氏有些担心,“后山都是积雪,没有雪的地方,也结了冰,滑的很,就他们两个上山,我真是不放心,要不,冬生也去吧,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这也是冬生担心的,“那我这就准备一下,就算秦大夫不高兴也没事,我远远的跟着,帮着一把也行。” 冬生转身回屋去准备了,上山不能穿布鞋,只能穿着草鞋去,就算被雪水浸的湿透了,也没办法,要是穿布鞋,那更糟糕。另外,他还带着一捆粗麻绳,墙上的弓箭也背着,匕首更不可少。 等他准备好了,才出大门口,便碰上李元青跟秦语堂要往后山去了。 李元青愣了下,“你去干啥?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赶紧回去!” 秦语堂无视他,只顾走自己的路,很快便从冬生跟前走过去了。 冬生道:“就你俩两个人去,我更不放心,行了,别啰嗦了,赶紧走吧!” 李元青从早上奔到县城,直到这会,也没顾上吃饭。田氏想起这一茬,赶忙从厨房拿了几个还在热乎的馒头,追出来塞给他。 李元青接过馒头,转手递给秦语堂两个。原本他以为秦语堂,不会接,因为他看得出秦语堂这个人,挺高傲的。但没想到的是,秦语堂非常坦然的接过馒头,随后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田冬生跟李元青相视一笑,都想着,这位秦郎中的个性,还真是与众不同。 上山的路本来就不好走,加上此刻又被积雪覆盖,若是不小心脚下,很容易滑倒。好在,后山地势不高,不会出现摔下山的情况。也正是因为此刻天寒地冻,某些在其他三个季节不会长出的药草,才会悄然生长。 秦语堂走山路比冬生他们预期的要好很多,他一直走在三人队伍的前头,一面走,一面四处查看,不用猜也知道,他在沿路寻找药草。有时还会停下来,用自带的小锄头,刨开冰雪,再连着泥土挖掘。 冬生好奇的问道:“这是要带回去栽种的吗?” 秦语堂只顾低头挖自己的药草,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等药草挖出来了,又小心的用随身带着的油纸,这是一种防水纸,仔细的包好,再搁进背篓里。 冬生摸摸鼻子,对他的不理不睬,并不往心里去。当他准备抬脚往前走时,秦语堂莫明其妙开口了,“不带回去种,我挖他做啥!”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说的语气却不一般。 李元青拍拍冬生的肩膀,冲他耸了耸肩膀。秦语堂为人很好,并不是表面上看着是个好人,而是骨子里,有医者的仁慈,可他的性格就是如此,看习惯了就好。 再往山上走,能见着的绿色植物越来越少,不过即使是枯黄的叶子,秦语堂也能从中找出自己想要的草药。 李元青见他神情专注,不免要提醒他,别忘了要给麦芽找的药草。 秦语堂也不讲话,低头挖自己的东西,半响才道:“你不用管了。” 有他这句话,李元青便放下大半的心。 他们走了有一会,才刚走到半山腰,寒风裹着碎雪花,越刮越凶猛,吹的人直打哆嗦,打在脸上也疼的很。李元青先前因为着急,也没觉着有多冷,直到这会才觉着寒风入骨,加上他的鞋早湿透了,一双脚已经冻麻了,要不是一直没停下,这会怕是要冻僵了。 冬生瞧着李元青脸色不对,脚步有些踉跄,上前问道:“元青,你还好吧?要不咱们找个避风的地方歇一会?” 李元青摇头,“我没事,就是腿有点冷,还是早些找齐药材,早些赶回去要紧。” 秦语堂挖完一处的药材,正要再往前走,听见他们的对话,头也不回的道:“我还有几种药材没找完,前面有块大石头,你们到那里升一堆火,我也冷了。” 他说冷,也很正常。 冬生赶忙应了,先往他指的那块石头去了。 冬天在野外升火,还是在满地积雪的地方,实属不易。李元青这一停下来,只觉得这一双腿不是自己的了。他靠在石头上大喘气,想使劲跺几下,看能不能缓解一些,却是越跺越麻。 田冬生瞧他的情况不好,急着四处打干柴。 还好这块大石头够大,下面积累着少量的干草跟枯枝。冬生喜出望外,小心翼翼用火折子点火。现在下大雪,出门带打火石半毛用都没有,火折子虽然贵些,但却很好用。使劲吹几下,火就能慢慢点起来了。 冬生十分小心的把火一点点的烧旺。远处,秦语堂还在专心挖草药,有些不能栽种的草药,也一样连根挖出,但他挖的时候十分小心的不去碰到其他的根系。然后将挖出的草根,抖去泥沙,再用雪把根包住,将根部揉成一个雪团,这样才能放进背包。 冬生看了他一会,确定他周围不会有危险,这才收回视线,专心的拢火堆。 他也算是野外生存高手,拨弄没一会,那火舌便冲了出来,冬生又赶紧小心的在外围添了些柴,火势必够大,即使柴是湿的,也没关系,顶多冒些黑烟而已。 看着差不多了,他便让李元青将草鞋脱下来,可以把厚棉袜放架在火堆上烤干。草鞋是不能烤的,万一引着了,就只剩一堆灰烬了。 李元青脱下棉袜的时候,着实费了不小的劲,那袜子子上结的冰水,都快把脚裹住了,加上腿脚都有些麻木,感觉不到,等冷的冰块似的双脚,靠近火堆时,他才感觉到冷。 冬生帮他把袜子,用树枝架起来。 他们身处的这处山坡,有一大片平缓的土地。春天的时候,这里的景色十分美,遍地开着野花,坡地上长的青草都极矮,就像一层软软的草垫子。他们上山打猎的时候,就爱躺在这片草垫子上,看着头顶上的蔚蓝天空,有时那云朵近的,好像伸手就能够到似的。 “秦大夫,你也过来烤烤火吧,”冬生实在看不下去他的执着,一直就蹲在那挖啊挖,他难道不觉着冻手吗? 秦语堂蹲着的身影,分毫未动,就好像不是在跟他讲话一样。 冬生朝李元青看去,李元青对他摇了摇头。秦语堂性格就是如此,对草药的专注,甚至比自己还重要。 果然,秦语堂蹲在那片草地上挖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收起锄头,准备站起来,抖抖身上的雪花跟泥土渣。 大概是蹲的太久,脚被冻麻了。这一站,竟没站起来,反而脚一软,直直栽到后面的雪地里。屁股坐出一个大洞。 “秦大夫!”冬生慌忙扔下手里的棍子,跑过去把他拉起来,“秦大夫,你还好吧?” “没事,腿麻了,站一会就好,”秦语堂就着他的手站起来,在雪地上使劲跺了跺脚。 等到腿麻的感觉好些了,他便放开冬生的手,自己慢慢往火堆那边走去了。 秦语堂坐下之后,把将自己的鞋脱了,他穿的鞋跟李元青他们的不同,有点像蒙古人穿的皮靴,冬天穿可以防水,也防冻脚。但夏天穿着却能捂死人。 不过,秦语堂这鞋子显然是穿的时间太久,脱下来的时候,袜子也都湿透了。 冬生又添了些柴,把火再升旺一些。 “谢谢,”秦语堂半天才蹦出两个字,而且说话的时候,眼睛依旧看着自己的鞋,看着那火堆,就是不看人。 冬生笑了,也不管他会不会搭理自己,就问道:“秦大夫,您还要到哪边去采药?这后山大很,一天的时间根本转不过来。” ☆、第107章 烀咸鹅 秦语堂终于肯抬起眼睛看他了,表情也略有松动,不似刚才那般死板,“给你妹妹治病的药草,已经采好了,今天先不去其他地方采药,先回去,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多住些日子。”他看这山势,知道这山里定有不少好药材,他来一趟也不容易,可不想空着手回去。 他们当然不介意了,他们巴不得秦语堂永远留在榆树村,永远不走了呢!要知道,他们看一次病不容易,要是秦大夫在这里住下,村里人看病岂不是方便多了? 冬生立马道:“这没问题,我们家屋子多的很,别说你一个人了,就是再来几个人,也住得下。” 他的一腔热情,遭到秦语堂一盆冷水泼灭,“你有妹妹,我不住你家,不方便。” 冬生哑然了,李元青马上接话道:“那住我家吧,我家只有我跟我娘,还有个堂弟,这总不成问题吧?” 秦语堂半响才点点头,“可以!” 田冬生跟李元青相视一笑,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安心二字。 他们的背风的地方,也没待多久,李元青的棉袜烤干了之后,秦语堂也已把自己的皮靴穿好,站起来便朝着下山的路走。 “走,咱们快跟上,”李元青抓起地上的东西,急着追上他。 冬生也赶忙,捧着雪,把火扑灭,又用脚使劲踩了踩,确认不会有火星冒起来之后,才去追他们。 这下山的路,原本就不好走,加上还有积雪结成冰的覆盖,走在上面,真是如履薄冰。即使像秦语堂这样经常上山,走山路走惯了的,也接连滑了几跤,要不是李元青跟冬生两人,及时拉住他,只怕要顺着山路滑下去了。 冬生提议道:“还是捡着有枯草的地方走吧?那样好走些。” 山路的两侧,都是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落叶层,虽然可以防滑,却并不好走,因为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弄不好就会掉进某个野畜挖的地洞里去。 三个走走停停,下山耗费的时间比上山长多了。 中途他们在一处平缓的地方暂作休息。秦语堂一停下,眼睛就四处乱瞄,希望可以碰上稀有的药草。 而李元青却在此刻警觉起来,冬天树林鸟兽很少出没,要说静一点,也并不奇怪。但远处耸立的松柏之间,竟然掠起一群飞鸟,像是被惊吓所至,而且那些飞鸟,还是朝着他们而来。 “不好,怕是有野兽出来觅食,我们快下山,”李元青脸色骤变,不顾秦语堂的反应,拉着他便山下飞奔。 冬生也看出情况不对,二话不说,也从另一边搀扶起秦语堂。山路本就狭窄,两个人并肩走,都显得挤的慌,更何况是三人并排,此中艰难,可想而知。 但此时此刻,谁还顾得上想这些,即使会踩到冰窟里,也无所谓了。 田冬生跟李元青长期在山里活动,虽然不曾见过虎狼这等大型野兽,但没见过,不代表不了解。没吃过猪肉,还没见到过猪跑? 果然,随着他们下山的步伐加快,那股呼啸而来的动静,也随之逼近。 “不好,是野山猪!”李元青眼尖,一眼瞄到在齐人高的草丛间穿行,偶尔露出的一点黑色毛发。 田冬生也为之一震,“别看了,赶紧往山下走,最好能走到平缓的地方!” 秦语堂也听见李元青说的话,还真想停下脚步,想看看,是否真是他口中所说的野猪。这东西他没亲眼见过,却医治过不少被野猪撞伤的猎户,从为医者的角度来说,他很想亲眼看看,能把身手矫健,还带着猎犬经验丰富的猎户撞的肠破肚穿的野猪,究竟生的何种模样。 他想看,可惜时机不对。田李二人哪容得下他站在原地不动,连拖带拽的,就把他往山下拖,有好几次,三人的拉扯,直接导致脚下不稳,踉跄着摔了跟头。 他们三个人,六条腿,却没跑过野山猪的四条腿。 那头受了刺激的山猪,从灌木后面蹭的掠了出来,一头便撞进他们下山必经的小路,可能是惯性太大,加上雪地滑湿,它没收住脚,“昂……”嘶鸣一声,又撞到另一边的白杨树的树干上,再弹回地面上,又向上滚了几滚,才停下。那树怕是有十几年的高龄,加上这种树本身长的就快,树身足有一米多粗。野猪这一下撞的,着实不轻。 李元青三人看呆了,半响之后,冬生忍不住狂笑不止。接着,其他二人也笑了起来。 这算怎么个情况,人家守株待兔,他们却是守株待猪,还是一头发了疯了野猪。 李元青笑了会,便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野猪都是成群活动的,它出现在这,只怕它的亲戚就在附近,成群的野猪,咱们可招惹不起。” 冬生指着地上的撞的脑浆崩开的野猪道:“那这东西怎么办?就扔在这里吗?要不然咱们带回去过年烧野猪肉吃?” 秦语堂立即反对,“这头猪怕是染了病,吃不得,不光这头猪吃不得,以后在山里遇见染了病的牲畜,都不能吃,一旦沾染上疾病,可就得不偿失了。” 听他这样一讲,田冬生哪还有心情真的把野猪扛回家,再说了,这只野猪,恐怕得有上百斤,这个大的个头,就凭他跟李元青二人,哪里抬的下去?不要归不要,他还是得把野猪处理了,“要不……我们把它搬到路边去,要是有铁锹就好了,可以挖个坑把它给埋了。” 李元青看着他,好笑道:“这附近都是冻土,你就是挖到天黑,也挖不出一个能埋它的坑来,况且,这山里还有很多动物都是靠它活着,既然死都死了,不如留给那些动物,它们也要在冬季活下去。” “你说的也对,行吧,就这样了。” 他俩合力把死沉的野猪搬到路边,接着,便赶在天黑之前,下山去了。 田氏每隔一会就要到门口去张望一下,看看他们回来没有。 李氏坐在堂屋,冲她喊道:“门口那样冷,你老在那儿站着了,也顶不了啥大用,赶紧回来吧!” 田氏把双手拢在袖子里,她一直在门口站着,这会身上已经冰凉入骨,隔着院子,对李氏道:“没事,我再站一会,再等等!” 她再度将视线投向远处的山影之下,入眼的是成片的白色景像,隐隐约约,有几个黑点在慢慢移动。从她的角度看,就是几个黑点,小的跟蚂蚁差不多。 田氏眯起眼睛,往雪地里走了几步,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天知道,从他们上山到现在,她这一颗心,就吊在半空。担心这,担心那的。 她也是自小在山脚下长大的人,对山里的情况,再熟悉不过。 也深知在下雪的时候上山,是多么危险的事。 那几个黑影慢慢走近了,田氏看的清楚,这不正是冬生他们几个吗! “冬生,元青,秦大夫,哎哟,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可把我担心死了,”田氏也顾不上棉鞋会不会湿了,踏着雪,就迎了上去。 冬生想笑的,可脸都快冻僵了,想笑也笑不出来。 李元青便对田氏道:“我们在山下耽搁了一会,天太冷了,便点了个火堆,烤了会火。” 田氏忙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我给你们熬了些牛肉汤,赶快回来吃点东西,好暖暖身子。” “谢谢,”秦语堂低头对田氏道谢。 田氏有些不知所措,也跟着对他点点头,“不谢不谢,快进屋吧!” 李氏从堂屋的小凳子上站起来,关切的问道:“你们采到药了没有啊?没遇上啥危险吧?” 李元青帮着秦语堂把装草药的背篓拿进堂屋,对她微笑着道:“现在山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哪来的危险,不过就是路难走些,所以去的时候长了,这不,刚一把要用的草药采到,秦大夫便叫我们下山了。” 秦语堂这时已经坐到小凳子上,脱皮靴,“你们把没用冰包上草药,用水洗干净,连着根,一块搁进药罐子里煮开,再用小时焖半个时辰,就能拿给病人喝了。” “好,我这就去,”李元青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便准备拿着背篓去厨房了。 田氏走进来,抢过他手里的背篓,命令道:“你们几个都给我好生歇着,不就是煮药嘛,我又不是不会,饭在锅里,牛肉早都烧好了,放在炭炉上热一会就成,行了,你们赶紧的,都去吃饭,其他的事不用你们管了。” 说完,她便拿着背篓去厨房了。 李氏冲李元青招招手,“先吃饭吧,米饭在大锅里蒸着,端出来就能吃了,牛肉锅就在大桌上,先放到炭炉上煨着,秦大夫要喝酒不?要不然你们喝点酒暖暖身子?” 冬生一手拿了一双棉拖鞋,他自己也换了拖鞋,“秦大夫,还是穿这个吧,这是我妹妹做的,穿着可暖和了,还很软乎呢!” 秦语堂接过他递来的棉拖鞋,略微打量了下,与其说,这样式他从未见过。不如,在这个时空根本没有拖鞋这一说。 乡下人顶多穿草鞋,有钱人家只穿绣鞋,还没过有拖鞋这一说。 其实麦芽做的拖鞋,在现代是最常见,有带后拖跟不带后拖的两种。 先前,她没想起来做拖鞋,再说也不会啊!直到入了冬,气温骤降,才想起来要试着做几双棉拖鞋。还好,有李氏的帮忙,做起来就是多费些时间,只要开了头,后面就很容易了。 这不,她给每人都做了一双,根据各人尺码做的。后来,想着家里可能会来客人,也做了几双男鞋备用,要是不来客人,也能给哥哥穿着,正好今儿就派上用场了。 麦芽做的棉鞋,里面垫着棉布,就是脱了袜子再穿上,也是舒服的很。 李元青二话不说接过棉鞋,又跑去打了盆温水,把脚洗干净,再穿上鞋。外衣也温了,便一同脱在大椅背上晾着。 在他们烤火的功夫,炉子上炖着的牛肉也烧开了。冬生拿了碗筷过来,招呼秦语堂吃饭。 秦语堂站起来,到外面舀了水洗干净手,回到堂屋的时候,冬生已经帮他把饭盛好,还倒了杯酒给他。 “我不喝酒,”秦语堂只端饭碗,看也不看酒杯。 田氏炖的牛肉是麦芽之前就烧好的,只要重新入锅烩一下加点佐料就成了,而且她切的牛肉块都较大,炖的又很烂,所以吃着极为过瘾。 他们三人吃饭,田氏就在厨房赶紧熬药。 这熬药不能用大锅,只能弄个小炉,烧点柴禾,慢慢煮。不过田家有炭,这就省了被烟呛的苦恼,只要拿个小扇,把火扇旺就可以了。 等田氏马药草熬好时,天色渐黑。 李和饿着肚子,跑过来看看,有没有饭吃,结果只看见他们三人吃空的锅碗。李氏看他一脸的懊恼,嘴巴都快耷拉到下巴去了,便笑着叫他把碗收一收,她这就去烧晚饭。 李和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从命,谁叫他现在饿呀! 秦语堂之后又去看了下麦芽,见她喝下药之后,脸色并无大碍,便又背了竹篓,准备到李元青家去休息。 李元青也进去看了看,随后便带着秦语堂回家了。 俗话说,良药苦口,可这秦语堂给麦芽开的药,可真不是一般的苦,不光有苦味,还有股说不出的味,让她差点咽不下去。 “别吐,千万别吐,忍着也要喝下去,”田氏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给她拿了些酥糖,放在嘴里,同时她也纳闷了,“这咋还吐呢,以前喝再苦的药,都能咽下去,这会咋说不能喝就不能喝呢!” 李氏在外面听见里屋的动静,就扶着小板凳,推开门,进来了,道:“这有啥,别说是她,就是我闻着这药味,都想吐,这药比我喝的难闻多了!”她一面又安慰麦芽,“丫头,闭着眼睛,把鼻子捏着,眼一闭,心一横,一口就惯下去了,你越磨蹭,那苦味就越留在你嘴里,赶紧喝下去才成。” 麦芽苦着脸,看着碗里黑乎乎的东西,真心怀念西药。田氏瞧她端着碗不动,便跟李氏一起催她,别等药凉了再喝,那就得坏肚子了。 麦芽使劲咬了咬,捏起鼻子,把药碗移到嘴边,嘴巴张大大的,把那药真的一口惯了下去,结果惯的有些猛,呛的她直咳嗽,险些将药就给吐了出来。 田氏把药碗接过来,“忍着啊,可不能吐了,要是吐了,就得再重新喝了。” 李氏冲她摆手,“别说了,给她一个人睡会,要不等会给她弄点饭吧,这生病就得吃饭,不吃饭可不行。” 麦芽缩进被窝,“等过会我饿了再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田氏道:“不吃就不吃,她刚喝过药,等药性过了,有胃口了再吃,那我们先出去了,你一个睡着,有什么事就赶紧叫我啊?” 麦芽缩在被窝里的脑袋点了点,算是回应了,心里是满满的温暖,为现在得到的,所拥有的关爱而感到幸福。 李氏跟田氏轻手轻脚的出去了,顺便把屋门带上。 冬生在堂屋,看着他们出来,忙迎上去问道:“她咋样了?烧退了没?” 田氏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说不出的落寞。这一天下来,可真叫她把心都快揉碎了。 李氏看着她脸色不对,便叫冬生把他娘背到炕上去。田氏听见了,摇头道:“我没事,就想坐一会,哎?你们都吃饭了没?” 李氏笑道:“我把饭做好了,热了些馍馍,煮了一锅辣猪肠,再烫些青菜,就凑合着吃吧!” 田氏叹口气,“唉,老天保佑,芽儿今晚这烧可一定得退了。” 李氏劝她,“哪有这样快,伤风没个两三天,哪里会好,芽子就是身体弱些,所以才比人家病的重些,没事的,你呀,得先把自己顾好了,才能去顾她。” 李和饿的肚子咕咕响,可一看他们表情都这样严重,他也只能抱着小黑,缩在一边,咬着烤熟的山芋,这是他跑到地窖里掏的,实在饿的紧了。不过此刻听见他们的对话,不免也担心起麦芽来,毕竟她一直对他不错,“婶,你们都别着急,要不待会我送两个烤山芋给她吃,我这烤山芋的技术可厉害了,瞧瞧这山芋烤的,一点没糊,里面还能熟透了。”他掰开还热乎的山芋,里面果然是红心一片。 田家种的山芋,都是红心芋,要是放在锅里蒸,里面稀乎着呢!可甜了。 李氏笑着戳了下他的额头,“行了,吃你的山芋吧,也别吃多了,赶快去把锅里的馍馍端来,咱们要吃晚饭了。” 一听说有饭吃,李和笑呵呵的搁下山芋,起身便去厨房端菜了。 冬生瞧着炭炉边上还放着个烤熟的山芋,便拿着到麦芽屋里,打开门,把那山芋递给她闻了闻,“妹,这是李和现烤的山芋,你要尝尝不?” 烤山芋有股特浓郁的香气,说不出,道不名,却足以勾住你的味蕾,叫你欲罢不能。 麦芽喝了药,身子正有些发热,头上,背上,也微微冒出汗来,哥哥开门进来,带来一股冷风,叫她脑子清醒了不少,又闻见烤山芋的香气,这才感觉到肚子空空的,手脚都没力气。 “我正好饿了呢,我吃一半就成。” 冬生走过去,把山芋掰开一半,放在她手上,问道:“要不要给你倒些水?” 麦芽使劲点头,“要要,我就说咋好像缺了啥,原来是没喝水,你快给我喝水吧,这发烧的人就要多喝水。” “好,我这就给你倒水去,”冬生去了厨房。 田氏在堂屋,看见他匆匆忙忙的出来,还以为出了啥事呢,吓的不轻。当得知是麦芽要喝水时,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厨房里有温水,要赶着热喝,不能给她喝温水呀!” 冬生匆忙应了声,便去厨房用瓦壶装了些热水,又在堂屋拿了个杯子,一并拿到里屋去了。 麦芽正坐在炕上,啃山芋。冬生进屋,把东西搁在炕上,又去搬了个矮桌,放在炕上,再把瓦壶什么的,都搁在桌上,同时也把油灯拿到桌上,用大头针,把烛芯挑亮了些,好让房间里光线充足一点。 冬生看她吃的一头汗,去试了试麦芽的额头,发现冰冰凉凉的,“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舒服多了?看这情形应该是退烧了,太好了,你慢慢吃,我出去跟娘说一声。” 看着哥哥快速跑出去,麦芽苍白的小脸,漾起幸福的笑容。随后又听见他在跟田氏他们汇报,听到哥哥夸张的语气,她觉得着好笑。其实发个烧而已,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田氏很快推门进来,李氏也跟着进来了,又是一阵嘘寒问暖,好一会之后,田氏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直说胆儿要好好谢谢秦语堂,他虽然看着年轻,不想医术却如此了得。 看着麦芽没事,李氏才跟李和回家去了。不过在田家插大门之前,李元青还是不放心的跑过来看了看。 到田氏睡觉之前,麦芽都没有再发烧,所以田氏今晚算是睡了个安生觉。 麦芽的确没有再发烧,可伤风的症状却在第二天全都冒了出来,打喷嚏,咳嗽,鼻塞,反正感冒有的症状,全都来了。秦语堂看过之后,只说很快就能好了。病态外露,浮于表像,就代表病症会很快散去,只要持续喝药,慢慢恢复,就能逐渐康复。 他说的确实不错,在连续几天闻不到任何味道,吃饭也没了味觉之后,麦芽的伤风总算是好了。 期间,二妞,林翠他们都来瞧过她。 她们一看李元青家住了个男子,本来还要脸红来着,可一听说他是郎中,便赶紧跑回村子。 结果到了下午,来看病的人把李家院子都快围满了。 秦语堂干脆在李家的堂屋摆了个桌子,给前来看病的人,一个一个诊脉,一个一个开药方。 连林大姑也来了,她从家里抓了只母鸡,说是拿给麦芽炖汤喝,麦芽哪里肯要她的。田氏也直说,家里正准备杀只鸡,炖鸡汤呢!死活不要林大姑的鸡。林大姑没法子,只好又把鸡拎回去了,便临走时,想拜托他们,说是能不能叫秦大夫到她家里看看。 虽然林大姑言词闪烁,但明眼人还是能瞧出,她丈夫情况一定很不好。 田氏答应下来,等晚上的时候,秦大夫忙完了,她试着去说说,想来,他也不会推辞。 自打麦芽的病好了之后,这做饭的任务便又落到她头上了,虽然田氏跟李元青他们都不同意,但麦芽也不想闲着,老坐在炕上,她都快捂出病来了。这人哪!还是得多活动。 秦语堂诊病期间,麦芽便嘱咐李和去充当他的助手,李元青年前还有好些活没干完,根本没有时间再干别的。 李和自然是不愿意,可又拗不过麦芽的威逼,只得硬着头皮守在秦语堂身边,他跟小黑关系好,他在那边,小黑也就跟着,反正陌生人这样多,每天都从田家门口经过,它就是想叫也叫不过来。 冬天能吃的新鲜蔬菜不多,麦芽只得变着法的烧菜。当然最常烧的,最方便的,就是吃锅子,可以一边烧着,一边烫菜,免得菜一上桌就凉了。 不过,家里能吃的咸货多了,也能为她的菜谱,添上些花样。 比如这烀咸鹅,烀咸鸭,完了再跺成块,就饭吃是最好了,咸香入骨。 麦芽还最喜欢拿烀咸货的汤,来烫菜,特别是烫自家地窖里的大白菜,搁一两块豆腐,炖到入了味,那香味从老远就能闻到了。 因着秦语堂住在李家,由他亲自给李氏开了些除湿的药草,还亲手为她拔火罐,几番治疗下来之后,李氏的疼痛好转了不少,身体好的时候,便把菜都准备好,喊麦芽过来烧菜。 知道李氏家没咸鹅,田氏便拿了三只咸鹅给她,这在乡下不算啥,这一只鹅的价值,却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 从年头喂到年尾,吃了多少粮食不说,光是人力就是不可估量的。鹅跟鸭子不同,鹅得放,而且春夏三季都得在傍晚的时候放鹅,若是鹅不吃青草,便不能长肉,鹅肉味道也不鲜美了。 烀咸鹅确实是道好菜,光是看秦语堂吃的那样香就知道了。 晚上,田家人都在李家吃的饭,李氏跺了半个咸鹅,烀的时候拿竹签子把鹅皮里的油放了,所以端上来的鹅肉,皮薄肉厚,骨头更是美味,连小黑都经不住诱惑,躲在大桌底下,瞪着两只眼睛,看谁会扔骨头下来。 另外,麦芽用咸鹅汤,烫了豆腐,这是林大姑下午送来的,因为没收她的鸡,她便又回去拿了些豆腐过来。 最近,快过年了,买豆腐的人明显多了,她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便在村里请了个人帮忙。因着她是婆娘,年轻小伙子也不好去给她干活,便请了钱氏跟另外一个婆娘,钱满仓最近闲下来了,也有时间带小娃,钱氏便能腾出手,不然她哪里能帮着林大姑干活。 田氏见林大姑送了那些的豆腐,总觉着过意不去,下午便炒了些花生,又拿了些山芋,给她送去。林大姑家没人种地,这些农货自然也就没有了。 结果回来的时候,田氏还是端了一大盆豆腐,说是林大姑给他们过年吃的。一来二去,倒是谁也没吃亏。 冬天豆腐容易储存,只要放豆腐的盆着加满水,让水没过豆腐表面,只要气温够低,这样放上半个月都没问题。农家磨房做出的豆腐,豆香气很足,颜色也不会太白,但吃起来却很有口感,全然不是嫩到入口即化的那种。 想来,秦语堂十分爱吃豆腐,大白菜也很喜欢,鹅肉也不错。 田氏眼尖的发现,秦语堂这些日子好像胖了些。之前来的时候,瘦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刮倒了,这会脸颊也丰润了,身板上钉钉也壮实了,性格也好了很多,不再惜字如金,也愿意跟大家交流。 不过,他这性子有一半,都是李和软磨硬泡出来的,只因那天麦芽讲的一句话,她叫李和多跟秦语堂学些医术,不说学的多好,一些简单的医疗常识就行,以后治病救人,也是一种营生。 李和的想法更简单,因为他发现,只要跟着秦语堂,就有好菜吃,他甚至幻想着,以后他要是成了有名望的大夫,到哪里都能被人奉承着,高高在上,到哪都有好酒好菜的往上端,这种日子岂不是美哉? 秦语堂一向喜欢安静的待着,看医书,研究药草。李和的出现就像他身边突然多了个小麻雀似的,一整天就是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不停歇。 “秦大夫,这是啥?”这不,李和又拿着从外面挖回来的枯草,举到秦语堂跟前问他。小黑也一路跟着,跑到秦语堂跟前时,又围着他打转,时不时的还跳到他棉拖鞋上趴着。这棉拖鞋,冬生瞧他挺喜欢的,便送与他了。自打软乎的鞋子上了脚,秦语堂就不想脱了,因为暖和嘛! 秦语堂看着眼前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枯草,甚至还很丑不拉叽的东西,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就是草而已。” 李和似是不相信的将那棵连着根的草举到眼前,“不会吧,你不是说世间万物皆可入药,你那天不也从外面挖了好些草回来,不都是药吗?咋这棵草就不能做药了?” 秦语堂对他真是无言以对,干脆扭过头去不再理他。怎奈李和的求知欲在这一刻突然暴涨,不求出个结果来,绝不罢休。追在秦语堂身后,连他上茅厕也要守在外面。秦语堂被磨的没法子,只得摆正神色对他道:“虽然万物尽可入药,但也分轻与重,有些植物虽然有药性,却也是微乎其微,难以起到疗效,”他说完,看了李和一眼,发现李和正拧着眉沉思,他赶紧乘热打铁的督促他一定要把这问题想明白了。李和还真的端了个小板凳,坐到堂屋门口,小黑坐在他脚边,跟他一块沉思。 秦语堂的如意算盘在李和这里,永远都打不响,因为李和这人根本坐不住,没一会,又活蹦乱跳的跑起来,该干嘛干嘛去了。对此,秦语堂对李元青表明自己的看法,以李和的心性,根本不可能在医术上有多少成就,即使会了一星半点的,也恐会误人性命。为医者,最忌讳浮躁,讲究的是入定心 虽然李和的求学之路很是波折,但秦语堂的性子却因此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这不,当田氏试着跟他讲起去林大姑家看病时,他只闷头吃着饭,等饭吃完了,把碗一搁才道:“乘着天早,早些去,回来我还得研磨草药呢!” 田氏心里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好好,早去早回,等会叫冬生陪你一块去,她家住的也不远,几步就到了。”想起小花他爹的病,田氏不得不出言提醒他,“那个……小花他爹病的不轻,先前看过一次大夫,说是能把这个年过了,就算不错了,所以,就是看不好也不要紧,林大姑也是途个安心。” 秦语堂面色柔和不少,慢声道:“生老病死,都是世间常情,我也不是神仙,不可能起死回生,我所能做的,只是尽我之力而已。” 麦芽对他暗暗赞赏,他说的不错,那些妙手回春,包治百病之说,都是逗人玩的,哪里有那样神。小花他爹可能是先天性的心脏病,除了开刀动手术也没别的法子。 田氏又想起一事,“冬生啊,你们干脆一块去看看孙夫子,他一个住着,也不晓得会不会冻着,要不带些菜去吧?” 麦芽把碗里剩一半的咸鹅端了起来,道:“这一半的咸鹅,我们都没动,不如带给夫子吃,再端些烧好的猪头肉,好给他烫锅子吃,还有青菜……” 李氏道:“夫子那里每天都有人送菜送饭,要不就被人请到家里吃饭,平时很少一个人在家做饭,不用带的太多,要是真的吃没了,再送也不迟。” 田氏一想也是,夫子在村里的地位,不比村长低。榆树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真的一家一家的请,只怕吃到过年都吃不过来。等到过完年,又赶上过正月,更是要从这家吃到那家,不下正月,夫子怕是都没有机会在家闲着。 既然是如此,麦芽便把剩的一半咸鹅装着了,回家装了些猪头肉。她家杀的一头猪,拆的那些猪头肉,早都吃完了。后来村里也有不少人家杀猪之后留下的猪头,也都拿些麦芽处理,他们嫌猪头肉收拾太麻烦,也弄不好,便经过林德寿的手,都拿到田家来了。麦芽把新鲜的猪头肉,都放在外面的大缸里存着,外边堆上雪,这样就是放到过年也不成问题。 冬生拿上东西,秦语堂背上药箱,便一同往村里去了。 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只怕还有大雪要下。 村里都是土路,只有少许的脚印跟车轮的印记。那屋顶上结冰溜子,都已垂到屋檐下。 快近晚上了,脚下的雪快要结成冰,气温也越发低了。 冬生苦于腾不出手,只觉得两手都快冻僵了,“今年这雪真是下足了,不晓得会不会把庄稼冻坏了。” 秦语堂也抬头看了看天,“应该不会吧,不都说瑞雪照丰年。”他不种庄稼,对这些事,也是一知半解。 冬生边走边边瞧着他的侧脸,有些问题他憋在心里很久,却没敢问出来。秦语堂的性子,他还摸不透,万一把人家问生气了,一甩袖子走了,岂不是榆树村的损失吗?但他确实是出于关心。 秦语堂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以为然的道:“你有话要问吧?” 冬生愣了下,也不作辩解。见着快到村里的祠堂,便转了话题,“夫子住的地方到了,我们进去吧!” 推开祠堂的门,入眼的是一片雪白银妆的院子,雪地中间,只有一排脚印从中间穿过,一直沿伸到孙夫子住的屋子。 “夫子?”冬生带着秦语堂径直穿过院子,往里面去了。 孙夫子从屋里探出头,身上披着厚厚的棉袄,眯了眼睛才看清来人是田冬生,“是冬生啊,这么冷的天,你过来干啥?” 孙夫子把他让进屋,等冬生走过去了,才瞧见他身后带跟着个年轻人。冬生忙给他介绍,“夫子,他是秦大夫,是从县城下来采药的,暂时就住在村里。” 秦语堂抱着拳,对夫子拜了拜。 孙夫子呵呵一笑,看着眼前清瘦如柳的年轻人,眼露暂许,摸着胡子道:“这几日我也听说村里来了个郎中,没想到竟如此的年轻,好啊,青年才俊哪!” 秦语堂谦逊的弯腰敛目道:“夫子过奖了,语堂不过是略通医术,为人排病解疼罢了,怎担得起青年才俊四个字。” 冬生已经将带给夫子的东西放好了,听见他们二人寒暄,反正他也听不懂就是了,“夫子,这咸鹅是麦芽中午烀的,带给您一半,回头放在饭锅里蒸热了吃就行,还是这猪头肉,都是熟的,要是烫些青菜也可以,您这有青菜吗?没有的话,明儿我再给您送些过来。” ☆、第108章 丧礼 孙夫子笑道:“你们自己留着吃就好了,还往我这儿送干啥,我这几日多半不在家吃饭,搁久了,怕是要坏的,还是拿回去吧,你们人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冬生道:“这拿都拿来了,哪有再带回去的道理,我们今儿出来是要到林大姑家去,给小花他爹瞧瞧病,时辰也不早了,天也冷,您老还是早点上床歇着,家里水还有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就去给您挑些?” “有有,今儿旺才他爹来给我把水缸都挑满了,足够好几日用的,不用麻烦了,你们有事,就快些走吧,”孙夫子笑道。 旺才是他学生之中的一个,也是榆树村的,冬生也认得,只是不常往来,所以不算相熟。 从孙夫子家出来,冬生跟秦语堂便直奔林大姑家去了。 天已经黑了,这么晚,又这般的冷,还在外面待着的人很少,大家都回去捂被窝了。 到了林大姑家的门口,冬生上去敲门,过了好一会,才有个稚嫩的声音,出现在门的另一边,问道:“是谁?” 冬生站在外面,自报了身份。大花一听是他的声音,忙费劲的拉开门栓,看见冬生,小脸一亮,“冬生大哥,是你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你娘呢?”冬生笑着摸摸她的头。 大花指着堂屋,“我娘在里屋,我爹又喘不过气,我娘正在帮他顺气,冬生大哥你快进来吧,外面好冷的。” 秦语堂从冬生后面走出来,难得摆出温和的笑脸,对大花笑着道:“小丫头,还记得我吗?” 大花眨了眨眼睛,然后摇摇头,“不记得,”接着又眨着纯真的大眼睛问冬生,“他是谁啊?” 秦语堂笑着不语,冬生道:“他是之前在县城替你看病的郎中,快带我们去后面,秦大夫要给你爹看病呢!” 林大姑听到动静,从里屋走出来,见了他们,赶忙殷勤的将他们引到后面。冬生瞧见她眼里闪着泪珠子,声音也有些哽咽。 说实话,林大姑家,真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连冬生走着的时候,都得小心看着脚下,免得踩到什么东西。秦语堂倒是比他随性许多,以他的心性,能毫无嫌弃之色,实在是难得。 林大姑家的里屋,一直是关着门的,加上她家也不常来客人,所以没人见过里屋的情形。此时冬生跟着林大姑身后,进到里面,一股霉味还有难闻的异味扑面而来,叫人直皱眉头。 反正冬生是皱了眉头,在走进屋子的两步之后便停下了。因为没地方下脚。 一入眼,便是一张大床,一边靠着墙摆着,离窗户很远,床上被褥凌乱,被单被面还能看到原本的颜色,只是这四周的墙壁却黑的很,弄的整个屋子也是乌漆码黑,要不是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早已适应了黑暗,这一时半会还真瞧不出人在哪。 床边放着一张大桌,上面摆了些碗筷,除此之外,就只有几条破板凳,一个旧衣柜,那衣柜的门已经烂了,露出里面塞的满满的衣被。 林大姑当先走到床边,用跟她的体型不合的柔声,对床上被埋在被子里的人说道:“他爹,村里来了大夫,让他给你瞧瞧病吧?” 冬生为自己刚才的心思,感到不好意思,便跟着走了过去,一看见床上让被子埋住之人的脸,要说没有触动那是假的,也是在那一刻,他知道小花他爹,命不长了。 当初田父临死的时候,脸上就是这种颜色,颓败的没有生气,一双眼睛,暗淡无光,好的时候会突然坐起来,交待他娘一些家事。那时冬生年幼,还以为他爹病要好了,却不知,这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的征兆。 小花爹年岁挺大的,加上被病痛折磨的太久,精神早就跨了,四十岁多岁的年纪,看着却像七老八十,苍老不堪。见有人来了,他挣扎着坐起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是冬生吧,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快坐,都坐啊!”他伸手指着屋里,指了半天,发现没有地方可佬,脸上或发的窘迫,“对不住啊,我们家连条像样的凳子都没有。” 冬生鼻子一酸,声音有些沙哑,“叔,我们在家都坐久了,站着舒服一些,这位是秦大夫,让他给您瞧瞧吧!” 秦语堂把药箱放在大桌上,拿了东西过来,就着床边坐下了,淡淡的道:“把手伸出来。” 在他把脉期间,屋里头静的很。小花一早就被她娘赶到床上去了,大花没去睡,偷偷把门推开一道缝,头探进来,四下看着。 “快去睡觉,”林大姑挥手把她赶了出去。 过了一会,秦语堂收好东西,站起身,不声不响的收拾药箱。 看着他的样子,大花爹了然的笑了笑,林大姑眼睛一红,捂着嘴忍着眼泪。看这情形,冬生也不敢问,只对大花爹讲了些宽慰的话,便跟着秦语堂往堂屋去了。 林大姑也跟着一块到了堂屋,秦语堂见她出来了,冲她摇摇头,这结果不言而喻,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他是郎中,不能说假话,不能把有的说成没的,更不能在明知大花爹命在旦夕的情况下,说些骗他的话。虽然这样做也是好心,但他讲不出来。 冬生压低了声音,道:“林婶,别想多了,你也尽了力,咱们还是尽量让他高兴一些,好好把这个年过了。” 秦语堂欲言又止,只怕就在这几天了。他气息太弱,病入骨髓,呼吸微弱,出气比进气少,只要一口气上不来,人就没了。 林大姑抹着眼睛,她才比田氏大了几岁,可这头发却白了一半,她叹着气,哽咽着道:“你说的对,我算是对得起他了,从一嫁过来起,就伺候着,生了娃,就伺候一家三个,也对得起他老陈家了。” 秦语堂背着药箱,跟冬生两个从林大姑家出来时,天空又飘起鹅毛般的大雪。 林大姑把他们送到门口,她拿了钱,要给诊金的,被秦语堂拒绝了。 在回去的路上,秦语堂还是把小花爹的情况跟他透了底,不为别的,眼看着快过年了,万一他要是去了,这临时要上哪定棺材去?另外那些寿衣啥的,也要先备着,免得到时候乱了手脚。 这些事,秦语堂看的多,便提醒了几句。 冬生点头称是,;回去之后,跟家里人商量着。林大姑在村里人缘不错,再说,她家情况就摆在那,他们这些做乡邻的,肯定得管,不能让他们孤儿寡母的倾家荡产吧! 回到家,冬生把小花爹的情况跟田氏讲了,田氏这会跟麦芽做在炕上,听了冬生讲的话,田氏也直叹气。 麦芽想了下道:“不如我们找村里人募捐吧?” “募捐?啥叫募捐?”冬生抓了下脑袋,他没听懂。 麦芽赶紧捂着嘴,眨了几下眼睛,忽而又笑道:“就是咱们发动村里人,帮着准备小花爹的身后事,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等咱们预备齐了,就算现在用不着,以后也总能用得着,再说了,这不也是冲喜嘛,说不定这样一来,小花爹还能把这年给过了呢!” 田氏赞同,“你妹妹说不错,冬生啊,你明儿去趟村长家,把林大姑家的情况跟他说说,不管能不能帮上忙,咱们至少得跟他说说。” 冬生点头,“行,我明天一早就去。” 生老病死这种事,谁也预料不到,就在腊月二十这天,离过年还有九天,小花爹一口气没上得来,凌晨的时候便去了。林大姑经厉过这种事,所以她没有乱了手脚,而是一早就去请了林德寿还有其他几个相熟的村民过来帮忙。 一个时辰不到,灵棚就搭好了,李氏跟几个婆娘陪着林大姑,小花跟大花也披麻戴孝,在灵棚跪了一会,就被林翠带回家去了。她俩还太小,面对死亡,她俩还没有足够的承受能力。 看着棺材抬了来,上面还挂着白绫,顶端挂着……, 林大姑震惊的合不拢嘴,她是准备这几天去筹备棺材的要, 按着榆树村的风俗,这搭灵棚也极有讲究,长宽比例,以及挂白帘的长度,用白布做的花球该挂多高,灵棚的香火如何点,祭品如何摆放,何时守孝,何时起棺,何时入土,都得按着规矩来。(这真正的下葬礼仪,先不说,搁在以后再做介绍。) 林大姑家情况不同,死了男主人,家里又没有主事的长辈,这丧事就简单了办。要不是林德寿跟黄年,还有村里的几个年长的男汉子帮着张罗,只怕连这个都办不起来呢! 林大姑也穿披着麻,戴着孝,抹着眼泪,对林德寿他们拜了拜,“他林叔,要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句话没说完,她又嚎啕大哭,哭她的男人薄命,哭自己命不好,哭两个娃可怜了,总之,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泪水,她都得在这一刻全部倾泻出来,等丧一完,再面对两个娃儿时,她就得收起悲痛之情,带着她俩好好活下去。 李氏又过来劝,几个婆娘陪着她坐在灵棚外,往瓦盆里丢纸钱。 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片哭声之中,为这冬日寂静的山村,凭添了一抹忧色。 村里有人过世,纪安山就算病的再重,也得过来看看,入了冬之后,他身体不好,一路走来,也是由他的儿子搀扶着。听说他的两个儿子,都在离庄县百里之外的太和城求学,平时很少回来,也就在快过年时,学堂放了假,才得空回来。 到了灵堂跟前,林大姑刚收回去的眼泪,又冒了出来,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纪安山脸色很难看,要不是他儿子搀扶着,只怕连站都站不稳,他安慰了林大姑一些话,看见大花跟小花不再跟前,又仔细询问了一遍。接着,便对在场的乡亲们讲道林家的情况,也跟林大姑讲了,办丧事的这些钱还有棺材,都是乡亲们凑上来的。 林大姑听了万分感激,做势就要给大家跪下。李氏跟麦芽一直站在她后面,看她要跪,赶忙拉住她。 纪安山没坐多大一会,便起身体回家去了,临走时,将他大儿子留下,让他帮帮忙。 其实也没啥好帮的,灵棚的挽联是孙夫子写的。因为林大姑不肯收丧礼钱,也不用记账,看她家的情况,连丧饭也省了。大家过来看看,打一圈便也就走了。 黄大全听说林大姑的事,苦于他生意忙,回不来,便让送了些纸人纸马过来,等入土的时候可以一并烧给他。 到了下午,灵棚门口便只留了相熟的几个人。 这大雪断断续续的下个不停,搭好的灵棚很快就落上一层雪。傍晚的时候,麦芽去下了些雪,给林大姑垫垫,连着几日操心,让她整个人迅速瘦了下来,身子歪歪倒,脸色也差的很。 不过,麦芽下好的面,林大姑也只吃了几口,便没了味口,看着灵棚里摇摇晃晃的烛火,她心里说不出的空。 因为出殡要在第二天清晨,这也是榆树村的习俗,不可能真的放上三天。所以当晚需要有人守灵,这么冷的天,守灵不是件舒坦的事。 这事便落在林德寿跟黄年身上,但是后来钱满仓也来了。 林大姑家做不出饭,麦芽便让哥哥跟元青往这边送了些饭菜过来,又因着天冷,便让他们就近在林虎家吃了饭,吃饱了再去守灵。 守灵不一定要在外面守,所以他们几个便抱着大棉袄,到林大姑家堂屋去了。也因着他们几个在那边,林氏便把林大姑他们接回自己家住,麦芽想着林翠家地方不大,便叫哥哥把她俩接到自己家里来,反正她的炕大,睡得下。 大花姐妹俩,少年不知愁,一听说要到田家去,她俩高兴坏了,只有大花在睡觉之前,莫名的说道:“麦芽姐姐,人死了,是不是就是躺着不动了,就好像睡着了一样,那他还会不会醒呢?” 田氏也跟她们睡一块,她正拍着小花,这两娃不认生,也不吵着要她娘,来了田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安稳的很,听了大花的话,她依旧沉默的拍着小花,默不作声。 麦芽摸着大花的头,耐心对她道:“人死了,就会飞到天上,以后就住在云朵里,如果哪天,你抬头看见天上有朵云,在你头顶上飘着,那可能就是你爹,他在默默看着你,看着你长大。” 大花还真的朝窗边看去,可惜现在是夜里,外面漆黑一片,啥也看不见。她没再追问,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她俩也累了,没一会,便呼吸均的进入梦乡。 等到她俩都睡着了,田氏长长的叹了口气。她也是从这条路上过来的,其中的艰辛跟酸楚,只有经历过人才能明白。 麦芽安慰她:“娘,别想了,生死有命,咱也无能为力,不如明儿好好送上一程,活着没过上好日子,死了,总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不然这一辈子真就白活了。” “你说的在理,那咱们明儿都去,这两娃也得去,她们得在坟前哭一哭!” 这就是没儿子的苦处,没儿子就没人抱灰盆,明儿就得大花抱着,她是长女嘛! 第二天,麦芽起了个大早,用大锅熬了些稀饭,小锅烧热油,炸了些油饼。 油饼是用鸡蛋加碎豆腐渣,加入面粉,以及切碎的韭菜,搅成稀糊状,再用特制的平底勺做模子。用大勺舀着拌好的面糊,倒在平底勺上,再连同勺子放进油锅中炸制。 油饼在热油里迅速凝结,便自动从平底勺上脱落,随后,便可接着再炸下一个。 炸油饼关键就是得掌握好火候,要炸的外酥里软,一咬下去满口韭菜香,才算得上顶好。 大花姐妹俩这一觉睡的香,她俩好久没睡过这样暖的被窝,所以今天精神格外的好,穿衣服的时候便闻见油饼的香味,馋的她俩直流口水。 田氏在帮她俩穿衣服,见着她俩的表情,笑道:“快些去洗脸漱口,你麦芽姐姐正做好吃的呢!” 大花使劲点了点头,弄好自己之后,又转身去看小花,田氏这时已帮小花把棉袄棉裤都穿好了,一拎之下,她才瞧见小花的袄子破好几个洞,里面的棉花都跑出来了。 小花也饿了,止不住的往外张望,一等衣服穿好,便往外面跑去。 等她跑到厨房的时候,麦芽已经准备把炸好的油饼端到堂屋去,见她俩进来了,便打发她们赶快去洗漱,不然等油饼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呢。 冬生也早早就起来了,把院子又扫了一遍,虽然不管用,但总比堆了满院的雪强一些。 他也进了厨房,给她俩打了温水洗脸,接着又到院里喊了李元青他们过来吃饭。 李元青没来,倒是李和跑来了,冬生见他一个人来的,忙问道:“咋就你一个人,他们呢?” 李和一进门,就跑到厨房吃饭去了,听见他问话,忙不迭的道:“元青早上熬了粥,因为我婶子想吃粥,他也跟着喝了粥,秦大夫说什么都无所谓,可我不想吃哪,我就在等你们喊我呢!”话一说完,他便迫不及待的塞了个油饼子放进嘴里,撑得脸部都变了形。 大花看他吃的那样猛,一口一个饼子,生怕盘子里的油饼都被他一个人抢光了,急忙用筷子抢了几个,一半放进妹妹碗里,一半放进自己碗。 李和冲她直翻白眼,“小丫头,你吃的完这样多的饼子吗?可不准浪费呀!” 大花下巴了扬,“当然吃的完,你都能吃得下那么多东西,我们怎么就不能,你比我们吃的多好多呢!” 小花也赶紧帮着姐姐讲话,“就是就是,你的嘴巴好大,我才吃一口,你就吃一个了。” 大花撅嘴道:“你吃那么多也不怕噎着!” 冬生也端了碗,坐下来吃饭,听见大花姐妹俩埋汰李和的话,笑道:“他早都练出来了,再噎也噎不死,顶多把肚子撑破而已。” “肚子撑破?”大花重复他的话,接着,她捧着肚子大笑起来,小花虽然不明白姐姐在笑啥,但也跟着呵呵傻笑。 果然,孩子就是孩子,即使前一刻悲伤,后一刻也可以很容易就开心起来。 田氏慈爱的瞧着她俩,一面给她们一每剥了个咸鸭蛋。大花姐妹俩很久没吃到这样好的早饭,脸上的幸福不言而喻。 吃过早饭,也就李氏,李和跟秦语堂没去送葬,其他人都去了。田氏一吃过饭,便跟冬生背着大花姐妹俩,因为她俩得先回去换孝服。麦芽忙好了家里的事,才跟李元青一道去的。 还没到林大姑家门口,便又听见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今儿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听说今天小花爹的远房砌亲戚,不少都来了。这哭声,动静大会很,麦芽听着鼻子直发酸,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到了跟前,才瞧见棺材已经搬到外面了,这是口红漆棺材,听田氏说,在他们村,死后能有这样的棺材,已经算很体面的了。 棺材上绑了好几道粗麻绳,上面横着用树枝切成的长扁担,一共有三根,得六个人抬着。 这抬棺材的人数是够了,冬生,李元青,加上林德寿,黄年,钱满仓,还有那个旺才他爹。他们几个都有把子力气,抬棺稳当的很。 村里能出动的年轻人几乎都来了,却唯独不见李元木的身影。麦芽要是没看错,先前她离的老远,看见他家门开了一道缝,李元木躲在门后面,偷偷往外看。 李氏晓得他的德行,气归气,却也没法子,都分了家,没了瓜葛,她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过,还能怎么着。 榆树村有专门的坟地,是村里规划出来的公用土地。只要是榆树村的村民,都可以葬到那里,而且还分家分户。 没有请吹锣打鼓的艺人,只有林氏跟亲人的哀嚎声。 大花还不懂,抱着牌位,被小花爹那边的亲人牵着手,走在队伍的前面,李元青他们抬着棺材,紧随在后面,棺材的后面是林大姑哭的直不起腰,被田氏跟林虎娘搀扶着往前走,麦芽拉着小花跟在队伍的后面,还有些自愿跟随的村民尾随着队伍而走,还有其他负责放炮竹,撒纸钱的人,也走在队伍的两侧。 按着风俗,每走过一个路口,就得放一挂鞭炮,撒一把纸钱,好叫回门的亡灵不会走错路,识得自己的家。 麦芽第一次经历古代的葬礼,听着他们的哭声,只觉得后背凉凉的。林大姑的哭丧,带着点唱腔,拖着长长的尾音,这声音要是半夜听来,是挺渗人的。 到了坟地里,那放棺材的坑,早都挖好了,只等棺材下葬。 期间又是一通规矩,林大姑的哭声也时断时续了,想来,她也是太累了,哭不出来了。 大花姐妹俩就站在一边,看着她爹的棺材放进去,看着黄土慢慢盖上。 小花不知怎么的,看着那一锹一锹的土覆盖而上时,哇一声就哭了,四下找她娘,也不知在害怕什么,还是她明白了,这被黄土埋上的人,就是她的亲爹,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世间便再也没了这个人。 林大姑抱着她,刚止住的泪水又往下掉,整个眼睛红肿着,都快糊到一块了。大花偷偷抹着眼泪,田氏她们也跟着掉眼泪。这情景怎能不叫田氏触动,当初她也跟林大姑一样,站在边上,看着黄土盖上田父的棺材。麦芽那会太小,她不忍心让她瞧见这个场面,所以下葬那天,只有冬生抱着牌位站在一边。 主持行礼了人,喊了句什么,麦芽也没听懂,接着又是一长串的鞭炮声,又人推了推大花,告诉她要把怀里抱的灰盆砸烂,得狠狠的砸,砸出响来。可怜大花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好在有人给她搬了个石板,这脆生的灰盆便在石板上碎了。 絮絮叨叨的诵念声,又响了起来,大致的意思,是让死者安心上路,这灰盆就相当于他在尘世间的根,断了这根,便可以安心的去了,别再回来,也不可缠着妻儿老小。 最后,坟头上还得插棵柳树枝,在柳树枝的下面,是个坟头,再前面便立了块石碑。这年头,能立上石碑就不错了,好多人家只能拿个木板,刻上亡者的姓名,然后往坟前一插,就算完事。 来送坟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田氏跟林氏也搀着林大姑往回去。看着林大姑这副模样,大家便想着帮她分担些,这两日她就住林虎家,大花跟小花钱还是住麦芽那里,等过了这段日子再说。 林大姑家来的那些亲戚,有人好心来送亡者一程,也有人是来看热闹,总之,各人各怀心事,等小花爹一入土,他们便各自回家去了,临走时,连句安慰的话都没留。 这些人,这些事,林大姑也不在乎。这些亲戚,她一早就看透了,这回能来送葬,已属对他们家天大的恩赐。他们又怎敢再留下,万一这孤儿寡母的,要他们帮助咋办?所以,能走就得赶紧走。 好在,有村里人的帮忙,后面的琐碎事情,都替她弄好了。 看着林大姑憔悴成这样,林氏便把林虎的房间腾出来给她住着,就怕她一个人在家,回头再想不开,又或是不吃不喝的,再把身体弄垮了,那可就糟了,她还有两个娃呢! 大花姐妹俩知道又能跟着麦芽回去住,高兴的不得了,不过高兴归高兴,小花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麦芽领着她俩,准备往回去,李元青跟冬生也跟着她们一起,田氏留在林家帮忙,要过一会才能回来。 走过村子的路口,要往家的方向转时,路边蹲着的两个男娃,却引起了李元青的注意,这两个小娃不是别人,是何秀的两个儿子,他们蹲在路边玩雪,身上穿着崭新的棉袄,玩雪正玩的起劲呢! “大头,小豹,你俩在这儿玩不冷吗?吃过饭了没有?”毕竟是自己的侄子,李元青便笑着对他俩喊道。 大头从雪堆里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而后又低下头,闷闷的道:“都快下午了,当然吃过饭啦!” 小豹也抬头看了他们,可他一眼看见的是大花姐妹俩,原本笑眯眯的脸上,立刻露出憎恶的神情,站起来,拿红通通的手指着她俩道:“扫把星,克死爹,等明儿说不定也要给你娘克死呢!不知羞!” 李元青几人脸色唰就变了,大花气呼呼的握紧拳头,小花不太听懂他讲的什么,还以为小豹在跟她开玩笑,冲他傻呵呵的笑。 大头嫌弃的啐了一口,骂了句傻子。 李元青很少生气,这会是真的气上头了,怒喝道:“小豹,你乱讲什么,谁教你说这些的!” 他凶,小豹也不怕他,反正他爹在家也是纸老虎,那么大的个子,还不是被她娘管死死的。这两个男娃,大概又被何秀灌输了不少的歪邪思想,比上回李元青见着时,古怪多了。 李小豹也是属于人小鬼大,别看他个头没多大,心眼可不比哥哥少。见着李元青发怒,他仗着何秀在家,大不了跑回家就是,所以根本不怕他,“是我娘说的!” 麦芽在心里将何秀鄙视无数遍,她也真够可以,居然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她难道就从不在意娃儿会跟着她学什么吗? 想到这,麦芽板起脸来,把大花跟小花护在身后,对两个皮猴冷冷的道:“你娘就不该说这样的话,你们俩就更不应该说,在学堂里夫子没教过你们谦逊待人吗?我看你们这几日的学都白上了,还不如在家放牛呢!” 大头看着麦芽,莫名的眨了眨眼睛,之前是没怎么注意,现在跟她对上了,才赫然发现,以前田麦芽说话总是唯唯诺诺,生怕被别人听见,那声小的,要是耳朵不好的人,怕是都听不见,怎么今儿讲话这样凶呢!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俩这脸皮也不是一天就练出来的。 大头把脖子一横,道:“放牛就放牛,这学我还不想上呢,谁爱上谁上去!” “就是,上学一点都不好玩,夫子念书跟念经一样,还得天天看见这两个扫把星,倒霉死了,”小豹跟哥哥站到一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冬生道:“我看这两小子,是不打不成器,元青,你也算是他们的叔叔,你打是天经地义,赶快的,一人赏他们几巴掌,最好把裤子扒了再打,看他们还敢顶嘴不!” 李元青听了他的话,还真捋起袖子,好像准备干架的样子,“听见没有,你这俩臭小子……” 他话还没讲完,林虎带着钱勇就冲过来了,二话不说,扑上去就把大头撂倒了。麦芽在旁边看的眼皮直跳,这下麻烦了,何秀又得闹腾了,不过这一次,她可不会的再让,她的退让,在何秀看来,好像是理所当然似的,这种人,就不能给她好脸色。 林虎比大头,大了些,加上他个头串的也猛,扑上去压住了,大头竟死也挣不开,“林大虎,你疯了吧,你推我干嘛,我要回去告诉我娘,叫她打死你!” 小豹看哥哥被人扑倒了,转身就要往家跑,竟连哥哥也不顾了,一看就是个不仗义的娃。 钱勇动作很快,上前拦在他跟前,小豹往左,他就往左,小豹往右,他便往右,非得不让他过去。 大头兄弟两个不经常出来,就算出来玩,也不跟林虎在一块玩,不合呗。也不晓得这次是咋的了,林虎竟然死抓着大头不放。 李元青虽然想揍他俩,可也不能看着他们打架,便准备上去拉架。 “元青哥,等下,”麦芽拉住他,悄声对他道:“林虎知道轻重,再说,他们小娃之间的事情还是得叫他们自己解决,你要相信林虎,他不会平白无故的上去揍大头。”麦芽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大花。 李元青立即明白过来,暗笑林虎,这么点大,倒是知道护着女娃,虽然他平时总是对大花恶方相向,但林虎骨子里却有着男儿的骨气,至于究竟是咋个心思,他们可猜不到。 小花看着他们打架,早吓的退到冬生后面,只悄悄露出个头,往外面看。小花嘴一瘪,就要哭。冬生连忙把她抱进怀里。 林虎打架也不吭声,把大头压在屁股下面,狠狠的瞪着他。大概是被他压的疼了,大头冷不丁一拳捶在林虎脸上,林虎吃痛,便从他身上翻下来了。大头乘着机会,赶紧爬起来,一拳还不够,准备乘着林虎捂脸的时候,再补了几脚。林虎也不是吃素,在他把脚踢过来时,一把拽住他的脚,往后一带,大头便又栽到地上,这一跤栽的可不轻,疼的他抱着腿嗷嗷直叫唤。 小豹吓哭了,嚎啕大哭,边哭还边喊他娘,何秀耳朵又不背,哪里听不见儿子的哭叫声,凶着脸便冲了出来。 “你们干啥呢,谁让你们打架了,林虎?你个小崽子,敢打我家大头,看我不削死你,”何秀抄起门外放着的扫帚,像头发疯的母狮子似的,不管不顾的便冲过来,扫帚的方向是照着林虎头的。 麦芽吃了一惊,赶忙喊了李元青。谁都知道,娃的头不能打,要打就打屁股,打肉多的地方,头是重要的地方,哪能随便下狠手。 因着何秀冲过来有段距离,所以李元青不慌不忙的把林虎拽了过来,叫她扑了空。 林虎跟大头一分开,大头便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抹着眼睛,跑去跟何秀告状,“娘啊,林虎他打我,还把我按在地上打,我腿都磕红了呢,你看哪!”大头想掀开棉裤,可惜他穿的太厚,除非把裤子脱了,否则根本看不见。 见着何秀来,钱勇也扔下李小豹,跟林虎站到一块,脱了钳制的李小豹,也开始指控他们。他这么小的年纪,居然也学会煽风点火,还添油加醋,叫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口才。 何秀当然是越听越气,把两他孩子扒拉到身后,张牙舞爪冲李元青嚷嚷开了,“你是怎么搞的,看见娃们打架居然不管不问,这像话吗?还有林大虎,你想死是吧?他没招没惹,你干啥要打他?你娘呢?你爹呢?把他们都给我找来,这事还就没完了,他们家娃打人,他们连头都不敢露是吧?今儿,我何秀要是不给我家娃讨回公道,我就撞死在你家门口了!” 林虎嗤笑一声,扭开头,对她呲之以鼻,他才不怕这个老婆娘呢! 看林虎这副德行,何秀火气又窜了一丈高,“臭小子,你打人还有理了是吧?咋地了,你还没打够啊?还想再来几下?” 何秀越说越过分,还挥着扫帚往林虎跟前去,作势要打他,碍于李元青挡着,她不好下手打,正要骂李元青几句呢,麦芽走上去,一把抓住她握扫帚的手腕,再一使力,叫她连着扫把跟人一块往后跌去。 ☆、第109章 包饺子 何秀脚下没站稳,身子闪了一下,却也没摔倒,一只脚踩进雪窝子里,再拔出来时,鞋都湿透了。她气的跟个人都在颤抖,可不等她开口讲话,麦芽抢先一步道:“你只知道你家大头受了伤,就没瞧见林虎也受了伤吗?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都不晓得要经过脑子吗?要不是大头挑起的事端,林虎能上去揍他吗?你咋不先想想你到底在小娃跟前说什么了,叫他们在外面瞎说话,小娃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 何秀被她这一通怒斥,惊的一愣一愣的,等到麦芽讲完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这一回神,便是滔天的怒火,若是此刻给她一块油灯,她现在已经把自己烧成炭了。 “田麦芽!”何秀边说边蹦,“你反天了,竟敢这么跟我讲话,我是你大嫂,再怎么说也比你大吧?你娘是咋教你……” “闭嘴!”麦芽毫不客气的回嘴,“那你娘又是咋教你的,竟把她教的这样蛮横、抠门、小气、吝啬、一点人情事故都不懂,我看你活的这些年,算是白活了,我再警告你,若再这样教你的两个娃,等他们长大了,学了你的尖酸刻薄,没事找事,没理找理,你就等着吧,等他俩犯下大错,到时候你就是哭死了,都没人同情你!” 何秀竟被堵的无话可说,眼睛瞪的老大,一时也不知做何反应。 不光何秀傻了眼,连冬生跟李元青看的都叫一个傻眼,可这话骂在何秀身上,只让人觉着她活该,听着甚为过瘾。 何秀也就愣了那么一下,接着哇一声,开了嗓子大哭起来,顺势就坐到雪地里,一面甩着手,一面抹着眼睛,嘴巴张的跟黑洞似的,把她一张原本清秀的脸,硬生生的就给毁了。 这么大的动静,不光惊动了李元木,还把不少村民都惊动了。 林氏一听见何秀的哭声,就头皮子发麻,跑到外面一看双方摆的阵势,那麻劲更狠了,只见她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锅铲,一到跟前,便把林虎扯到跟前,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光瞧见林虎脸上的青紫时,那个怒火,跟浇了油似的,蹭的一下就起来了。她揪着林虎,喝声问道:“你这脸咋了,是谁打的?你咋这样蠢哦,这么大个男娃,还叫人把脸打成这样,丢不丢人哪!”说着,伸出手指,使劲戳了下林虎的额头。林氏这人,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不主张娃儿打架,但也不眼睁睁看着吃亏。现在瞧着林虎的脸,再看看何秀哭的那死去活来的模样,这事情不是明摆着,还用问吗? 何秀一看她来了,回头一瞧李元木也来了,她这爱把事情搞大的性子终于叫她得意了。她站起来,抱着李元木的胳膊,就准备一通诉苦,她心里的苦水那小溪沟的水还要多呢! 只可惜麦芽没给她这个机会,一见着大家都来了,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包括大头如何骂大花姐妹俩的,以及大头讲的话是谁告诉他的,统统讲给围观的人听。 她还没讲完,何秀脸一白,窜起来照着大头的后背便给了他一巴掌,咬着牙,小声道:“你个臭小子,谁叫你出来乱说的!” 旁边围观的村民,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都在想,她怎么在小孩子面前讲这种话,原来何秀平时尽在家琢磨这些事,在人背后乱议论也就罢了,还把话讲的那样难听,这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查觉周围人的脸色,何秀脸色也难看了,李元木脸色也不好。 福婶手里拿着鞋底,边纳鞋底边讥笑道:“哟!我说你家成天把门关着,是做啥,敢情这是在家偷偷讲人闲话呢,你这人也真是的,讲就讲吧,再怎么着也得背着小娃们讲,你不晓得他们学的快,回头也不怕他们给你抖露出来!”她这说的都是风凉话,其实她在家也没少说吧! 何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又变成红通通的,但她是谁啊,她是最难缠的何秀啊,她岂能吃哑巴亏? 何秀脖子一僵,硬声道:“我说这些咋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啊?你们这些人,哪个没在人背后讲过闲话,现在倒讲起我来了,真是不知羞耻,我说归说,可没教娃打架吧,我家大头,腿都被打坏了,不讲出个公道来,你们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林氏也不退让,“你光说你娃伤了,我娃脸还被打坏了呢,这以后要是留了疤,取不上媳妇,可都怨你家大头,何秀,我告诉你,别说你跟我没完,我跟你还没完呢!你想干啥,你也想打架是吗?好啊,你过来,咱们打一架试试!” 何秀身板可没林氏壮,见林氏真的卷袖子,何秀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又看见李元木一声不吭的杵在那,气不打一处来,“李元木,你要死了啊,站在这儿不动,你没瞧见有人要打你老婆吗?我都快被他们给欺负死了,没天理,没人性啊……”何秀又歪到地上去了,演起她哭倒长城的戏码。 李元木攥着拳头,一狠心,把两个娃,一手拎一个,往家去了,独独把何秀丢下。今儿他这人可丢大发了,这样的闹腾,若是再来几次,何秀不疯,他就得疯了。 麦芽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大哥,该管还是得管,何秀是你婆娘,你要是不想家无宁日,就得好好约束着!”上次她也说过,要是哪天何秀捅出了大篓子,看他还怎么收场。 李元木脚步没停顿,把娃拎回家之后,反身把大门一关,那声大的,震的何秀一愣一愣的。 麦芽笑了笑,“大家都回家烧饭吧,天也不早了,该做晚饭了哩!” 林氏也呵呵一笑,“就是就是,今晚咱们做点好菜,庆祝一下!” 麦芽噗嗤笑了,林虎他娘还真会添油加醋,不埋汰死何秀,势不罢休呢! 福婶也唏嘘不已,经过何秀身边时,又咂嘴,又摇头,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看着人都走光了,麦芽笑道:“哥,我们也回家吧,看这天,好像又要下雪了,外面可是很冷的,有些人喜欢在外面冻着,就让她挨冻吧,反正受了病也是自己的,可没人会同情她,”说着,她又想起来一事,对着林氏的背影喊道:“林婶,要是有人到你家去闹事,你只管跟她打,我们都站在你这边,最好狠狠的打她一顿,大不了出个药钱,也没啥,这点小钱咱不在乎!” 林氏回头笑道:“丫头,你这说的我爱听,最近没人打架,我正愁的手痒痒呢!不过就她那小模样,我一手就能把拎起来了!” 麦芽收起笑容,临走时,很怜悯的看了何秀一眼,也跟哥哥他们回家了。 路上,冬生笑道:“你今儿可真厉害,能把何秀制服喽,看她以后还敢猖狂不!” 大花拍手叫好,“麦芽姐姐好厉害!”她在学堂里,可没少受大头兄弟俩的欺负,今儿算是报仇解恨了。 麦芽摸着她的头,“那咱们今晚吃好吃的,咱们包饺子怎么样?” “包饺子?”大花眼冒红心,使劲吸了下口水。小花也跟着她一块念叨,她还没吃过饺子呢,“麦芽姐姐,饺子是什么?” 麦芽怜惜的抚着她的小脸,“嗯,待会你就知道了,现在咱们快回家吧,还得和面呢!” “好好,快回家!”大花拉着小花,当先往田家跑去。 麦芽也紧跟在后面,李元青则望着她们的背影,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回了家,大花免不了要把刚才的事,跟田氏他们讲了一遍,这会李氏也坐在田家的堂屋,她俩正洗着猪下水,准备晚上把这些烧好的。 她俩听了大花不是太清楚的表达,却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田氏怕李氏担心媳妇,劝道:“那丫头是该给她些教训,要不然她都快反天了,你也别心疼,光心疼没有用,她要是我闺女,我早一巴掌上去,先打一顿再说!” 李氏摇头叹气,道:“我担心她干啥,我是想着我那两个孙子,照着她这带法,准得把娃带坏喽,就算以后不能成大器,但再怎么说也得好好的做人,不能去坏事了。” 麦芽站在大桌边,抱着个盆和面,听了李氏的话,便道:“所以,咱们现在教训何秀是对的,至少现在教训她,还为时不晚,她养的娃,她得自己负责,谁也帮不了她,养不教,父之过,她跟李元木都有责任。” “唉……”李氏既无奈,又自责。 田氏看着闺女今天的表现,眼里露出赞赏,她忽然笑呵呵的对李氏道:“老嫂子,我家麦芽今后成了你老李家的人,只怕何秀吃瘪的日子还在后面呢!”以前她还担心麦芽斗不过何秀,因着麦芽从小到大,从没跟人打过架,连吵嘴都没有过。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麦芽瞧着田氏在看她,嘿嘿的笑道:“我今天也是看她太过份,居然在家里那样讲林大姑,林大姑都够可怜的了,她还能讲出那样的话,说明她这人心太狠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以前她再怎么闹,都是女人家的泼辣,这回不同了,这回是本性坏了,不给她点教训,她还当别人都怕她呢!” 大花天真的道:“大头在学堂里老欺负人,连夫子都不喜欢他,叫他坐后面,有一回还把他娘也叫去了。” 田氏惋惜道:“看看,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孩子,你别看林虎平时挺调皮的,可在学堂里却也乖的很,平时到家里来玩也能看出来,那是个懂事的好娃,跟大头简直是两个模样!” 她们俩在那慢慢讲着闲话,麦芽这边可忙的很。因为今晚要包饺子嘛!大花姐妹俩也不去别的地方玩,就在大桌跟前趴着,看着她揉面,看着她把面团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揉。 其实,麦芽很早就想包饺子了,这边的人,也会包饺子,不过包出来的饺子都很大,像她家的这种大碗,顶多只能装四五个就满了。她可不想包这样的超级大饺子。 至于饺子馅,那就更容易了。她家菜园有现成的香菜,再跺些肥瘦相间的猪肉,这馅就成了。 冬生也到自己屋编筐去了,而李元青也回家忙了,先前他送了一批木质生活用品到县城的店里,结果卖的很好,不光是家具卖的好,连板栗也好卖的不得了。光是他们几家收的板栗就快不够卖了,黄大全便让他爹又在村里收其他村民家的板栗。 这样一来,村里好些人都乐坏了,闲着没事干,跑去山上捡的东西,现在还能换成钱,咋能不高兴呢! 还是说到包饺子的事,其中的包法就不必细说,不过麦芽一个人忙不过来,李和又跟着秦语堂到附近采药去了。她便把哥哥招呼过来,帮她擀饺子皮,这活冬生原先是不会的,但好在他学的快,几个饺皮擀下来,便擀的像模像样了。 他负责擀皮,麦芽便只要包饺子就好了。想想这么多人要吃饺子,她起码得包几百个才够呢! 不过等李氏跟田氏忙完了手里的活,也能过来帮着她包。 包好的饺子防止粘连,麦芽便在装饺子的竹扁里多撒上一些面粉,再一排一排的摆上。 除此之外,麦芽对饺子的外形也很讲究,捏出来的饺子立在竹扁上,跟个花似的,漂亮的很。 李氏边干活边瞧她包出来的饺子,笑道:“包这样漂亮干啥?还不是要吃的吗?随便包包,能吃就成。” 麦芽笑道:“人家不都说要色香味俱全嘛,包的好看,吃着也舒心不是!” 田氏道:“哟,那我们可包不了那样好看,只要不露馅就成!” 大花一直就趴在那,有时拿着小手戳着面粉玩,小花就坐不住了,过一会便跑到门口,捡了根树枝,在雪地里画些看不懂的图案。 等饺子包好时,天都快黑了。 田氏看着剩下的饺子皮不多了,便叫麦芽先去下饺子,剩下的他们来就成。 麦芽应了声,举着都是面粉的双手,便去了厨房,大花像小尾巴似的,也跟着去了。麦芽微笑着道:“你跟来干啥,厨房里黑不隆冬的,快去堂屋带小花玩吧!” 大花回头看了眼正在跟小黑玩耍的妹妹,又转回头来,“她才不要我带呢,麦芽姐,我就要跟着你,等学会包饺子,回头也包给我娘吃!” 麦芽进了厨房,点上油灯,便准备从水桶里往大锅里舀水,饺子多,这水自然也不能少了。 锅洞里很快就升起火来,有了柴禾的亮光,厨房里亮堂许多。大花就蹲在灶台边上,拿着根稻草在玩耍,小黑也蹲在边上,摇着尾巴,热情的看着她俩。 田氏她们很快把剩下的饺子都包完了,也把装饺子的竹扁也给端了来,还有些没装下的,等下完了这一批再说。 麦芽揉的面团很劲道,面皮也很有韧性,下到滚水里不容易烂。 当大锅里的水烧开时,麦芽便把装饺子的竹扁抵在腰跟右手的中间,腾出一只手,往滚水里放饺子,这放的动作要快,而且饺子数量也不能过多,否则会出现粘连的情况。 田氏在旁边瞧了一眼,包饺子这种事,只有在过年时,才有机会包饺子,往年家里也没钱买肉,只能买些便宜的五花肉,拌点葱花就行了。即使是那样的简单,可一家人还是吃的很开心。 麦芽下好饺子,回头一看田氏竟然默不吭声的站着,便道:“娘,你在这儿站着干啥呢,快叫他们都过来吃饭了,饺子要乘热吃才好。” “好,我这就去叫,”田氏转身便出去了,没过一会,便传来院门拉开的声音。 冬生也到厨房来了,看着妹妹把锅盖又盖上,便问她要不要帮忙。 “哥,那你帮我去掉些柴,饺子要用大火煮开,再小火慢煮一会才行,”麦芽叮嘱哥哥,弄好了柴,便把碗拿来,摆在灶台上,她好把饺子都盛起来。 小花也闻到香味了,别在厨房门后面朝里张望。 麦芽看她俩急的样,笑道:“你俩都到堂屋去坐着,这饺子碗太烫了,你俩不能端,快去!” “哎,知道了,”大花跑出厨房,拉着妹妹一块往堂屋去了。 等到冬生把给她俩盛饺子的小碗端去时,就看见她俩正襟危坐的坐在大桌边上。 “给,这是你们的饺子,慢慢吃,饺子烫,还有好些没下呢,”冬生把碗搁到她俩跟前。 大花一把抓过碗,拿着筷子把饺子往嘴里扒拉,因着刚出锅的饺子很滑,夹了几下也没夹住,她便干脆捣碎了吃,弄的一碗好看的饺子都烂成菜汤面了。 小花技术更不好,李氏看她吃的费劲,便把碗拿在手里,喂给她吃。 没一会,便听见李和推门进来,外加嚷嚷的声音,“饺子呢,饺子在哪里,你们可别吃完了呀!” 他一进来,不往别的地方去,专跑厨房,正碰上冬生端其他的碗,他便直接把碗拿走了。 李元青跟秦语堂边走边说话,田氏也跟着他们一起。 头一锅的饺子,连每人盛一碗都不够,所以,一等到锅里的饺子盛完,麦芽便又加柴加火,准备着烧第二锅。田氏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来给她烧火,也把堂屋的饺子捡到竹扁里,端给她。 有了田氏烧火,麦芽就只等水开就行,瞧见锅台上放着的醋瓶,她道:“娘,给他们拿醋了没有?这饺子要蘸醋才好吃呢!” “你又没说,我哪知道,”田氏正在往锅洞里添柴。 瞧着水还没开,麦芽便干脆放下汤勺,把醋倒在碗里,端去了堂屋。 李元青正准备到厨房去瞧她,两人在堂屋门口遇见了,看她手里端着碗,便好奇的问道:“你端这个干啥?” 麦芽把碗举到他鼻子跟前,笑道:“你闻不出来这是醋吗?吃饺子得蘸着醋吃才好,不过要是吃不了酸味,那便罢了。” 说着,她将碗放在大桌上,也跟秦语堂打了招呼。这几日他们也相熟不少,不似之前的那般陌生。 李和一听说好吃,夹了一个饺子便往醋碗里搁,结果夹的时候没夹紧,饺子啪一下,掉进醋碗里,溅了好些醋在桌子上,他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一边笑,一边把掉在醋碗里的饺子又夹起来,“我手滑,一时没注意!”话一说完,便将整个饺子塞进嘴里,结果酸的他直掉眼泪。 小花看他一副搞怪的模样,开心的笑了。 麦芽并不记得她总共包了多少个饺子,少说也得有两百个,最后被吃了个精光,连一向饭量一般的秦语堂,也整整吃了两大碗,好像得有二十个左右,等饭吃完了,他已经撑的不能动了。 麦芽包了半天的饺子,站了许久,这两条腿根本都迈不动了,于是李元青便抢着把碗端到厨房去洗,不用她动手,自然也不能他一个人干,剩下的活还有冬生跟李和呢! 李和也撑的不行,可被麦芽勒令去扫地,可怜他连腰都弯不下来,一弯腰就觉着刚下肚的饭,直往上泛。 不过,最近他越来越听麦芽的话,叫他跑跑腿,干些杂事,倒也十分听话。他就像个陀螺,抽他一下,他动一下,不抽他,就不晓得转。 吃过饭,看着大花跟小花身上挺脏的,麦芽便又叫哥哥帮着烧一锅开水,再拎到房屋去,她的屋子弄了个下水道,用竹节连着的,可以把水直接从这里倒到外面去。 小花看着半桶的温水,眼睛都亮了。大花也是,趴在盆沿边上,拿手划拉着水玩。 麦芽笑着问道:“你俩多久没洗澡了?” 大花抬起头,认真想了想,“不记得了,好像很久了,我娘说,冬天洗澡太冷了,要是再生病就坏了,脏一点也没啥,反正又不碍事。” 麦芽把水弄好,反身把屋门关上,“冬天也得洗澡,洗过了,身上也能暖和一点,好了,你俩快点脱衣服,别耽搁,要是水凉了再洗,可就不好了。”她又去拿了些干菊花撒在盆里,另外还有特制的皂水,就是用皂角的熬出来,浓度很高的皂角水,倒进盆里,就算作是沐浴露吧! “要我帮忙不?”田氏不放心她一个人弄两个小娃,便在门外边问道。 麦芽站起来去给她开门,其实不用她帮忙也成,她一个人也能搞定。 田氏一进来,便赶紧把门关上,防止冷风溜进来,“哎哟,今儿外面可真冷,你们俩还站着干嘛,快些把衣服脱了。”屋里烧了炕,暖和的很,田氏便把棉袄脱了,卷了袖子帮她俩脱衣服。 小花还好,大花怪害羞的,小声道:“我自己来!” 田氏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无声笑了。 这两个娃真是没久没洗澡了,在澡盆里泡了没一会,那身上的灰即使不用搓澡巾,也能退下厚厚的一层。头发也得洗,要是麦芽没瞧错,她俩头发上都生虱子了。这在乡下是很正常的事,冬天冷,不能常洗澡。大花还只会听她娘的话,等她再大一些,知道要漂亮了,就会好很多。 田氏帮着她俩洗头,想起麦芽小的时候,她白天就是再忙再累,回家也得给她洗的干干净净,后面她会照顾自己了,也养成了习惯,即使是大冬天,隔上一天,便要用水擦一遍,否则睡不着觉。 不过,她也想了,林大姑也是骨子里就不爱干净。 洗完了头,麦芽便用干净的棉布给她俩擦了头发,只能擦到半干,就赶紧让她便钻进被窝里面。田氏也翻出麦芽以前穿过的旧衣服,破是破了点,但也算干净,给她俩凑合着套上。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再钻进被窝里,身上满是野菊花跟皂角的清香。大花长这样大,还从没有这样干净过,连睡着了,脸上也挂着笑容。小花也是,两个小娃甜甜的进了梦香。 第二天一早,林大姑便来了田家,她不能总这样消沉下去,就算她可以,她的两个娃也不能老麻烦别人带。 所以她不得不振作起来,重新把担子扛起来。 她来的时候,大花她们还没睡醒,昨晚睡的太香了,到了早上还不想起来。 田氏招呼林大姑到屋里坐,把昨晚给两个小娃洗澡的事跟她讲了,林大姑感激不已,说着说着,眼睛又要红了。田氏赶忙劝住她,家里早上熬了豆腐脑,她便去盛了一碗,放上红糖,也算是给她补补。 林大姑本来也没什么胃口,但闻见豆腐的清香,还有红糖的香气,便打起精神,喝了一碗,等田氏要给她再盛一碗时,她赶忙把碗送到厨房,直说吃饱了。 看着天色不早了,她就去里屋,把两个娃叫醒。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还有她们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即使麦芽给她们洗澡,给她们做好吃的,可一看见亲娘,小花依旧一头扑到她怀里撒娇了,大花也是,眼睛红红的半趴在被窝里。她还记得昨儿母亲哭喊的模样,叫她很害怕,跟她所熟悉的娘亲不是一个样,所以当今儿再度看见以前的林大姑时,她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林大姑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摸着大花的小脸,哽咽道:“花啊,咱们回家了。” 只这一声,便叫大花哇一声抱住她脖子哭的惊天动地。 田氏在外面听着她们娘三个的哭声,也觉得心酸,等林大姑带着娃走出来时,她道:“今年过年,你们都到我家来过吧,反正我家也是要跟元青他们一块过,人多过年也热闹一些。” 林大姑犹豫了下,感觉有人在拽她袖子,低下看时,对上大花跟小花期盼的眼神,她只得强撑着笑容,点头道:“那就得麻烦着你们,老是给你们添麻烦,我真是过意不去,先前那棺材……” 田氏伸手制止她再讲下去,“就当我们去的丧礼钱,也不是我们一家出的,大家分摊了,也没多少,你也别往心里去,带着两个娃好好过,把她俩抚养长大,要是有可能,以后招个上门女婿,给你养老养终,这一辈子也就齐活了!” 林大姑苦笑,哪有说的那般容易,不过对村里的人感激,她还是记在心里,就是她还不了,也能叫两个娃以后还。 既然说好了叫她们过来吃年饭,那田家今年过年可就热闹了。 但是,在些之前还有好些事情要准备呢! 因着今年田家做了熟食生意,便有很多人上门来定过年吃的菜,不为别的,就图个新鲜,也好让来家的客人眼前一亮。他们也怕田家过年不做生意,便提早前来预约。 不光是他们来预约,连王大庆他们那几个分销点,在腊月二十一这天,也匆忙赶来,也是要提前跟他们说一声。因为按着风俗,所有的店铺不下正月十六是不开张的,他们也怕田家同样不开张。 不过麦芽却不是这样想的,做生意就得学会钻空子,跟别人走不一样的路。 幸好之前,她家就一直在囤货,加上连日的大雪,气温很低,那些装着新鲜猪下水的大缸就摆在院子里,哥哥铲了雪,把大缸埋住,这样便能保证原料的不会变质。猪下水存了,加大料跟香料,她也存了不少。足够这些猪下水用的。 现在路面的积雪过大,已经没法再到县城进货,小二也不来了,临近年关,酒楼的生意便要关门了,等到正月十六再开张。这是他们历年的习俗,一年忙到头,没个歇息的日子,便只有乘着过年的十几天,多陪陪家人。 所以现在不仅要准备过年的事,还得紧着时间赶在腊月二十八之前把这些猪下水,跟牛肉锅烧出来。既然还有几天,麦芽便想着先把家弄好,等到腊月二十五之后再开始烧这些菜。 但在腊月二十三这天,家家户户都有一项大事做,那就是扫尘。主要是房梁、拐角、还有平时不常注意到的旮旯角落,都得在这一天清洗一遍,除此之外,家里的被褥枕头啥的,该洗就得洗,该晒就得晒。 说来也怪,每天二十三,或是二十二,再阴沉的天,也能放晴了,或许这才是前人的智慧。 早上的时候,林翠带着郑玉来了。先前麦芽生病的时候,她俩也没少往这边跑,可因着李家那边多了两个陌生的男子,而且跟田家住的又近,时不时就会过来,所以她们不便老往田家跑。 今儿是扫尘的日子,林家的活她俩昨儿就干完了,林氏想着田家事情多,便叫她们过来看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 她们来的时候,麦芽正在家里拆洗被子,田氏也准备拿着自制的长把扫帚,弹弹灰。见她们来了,想着家里有人帮忙,便带着东西往李氏那边去了,田家屋子是新盖的,那蜘蛛网还没来得及结呢,屋子也没多脏。李氏行动又不便,麦芽也不好过去帮忙,便只能她去。 麦芽瞧着她俩过来,开心不已,想起办年货的时候在县城给郑玉买的新绣鞋,本想着等郑玉来拜年的时候再拿给她,可既然来都来了,便想着等会给她个惊喜。 林翠站在麦芽的炕边,看着她去下的被套,惊讶道:“我上回来咋都没见你在被子上套这个?这是啥时候变出来的?”她摸着软软的被套,羡慕坏了。用这东西套着被子,拆洗的时候只要把被套拿下来,而不用再一点一点的拆掉被面被里,洗好晒干之后,再一针一线的套上,方便的不是一星一点啊! 郑玉柔和的笑道:“咱们上回来的时候,她就套上了,你没瞧见,反正我是瞧见了,只是这颜色不鲜艳,你没瞧出来罢了。” 林翠嘴一撅,“麦芽,你得教我做这个,昨儿我跟郑玉洗被面洗的都累死了,今儿要是晒干了,还得一床一床套上,太麻烦了。” 麦芽笑道:“这有啥难的,你好好看看,不过是两个被面缝在一起,在一面留个口子,把被子塞进去,再摊平,临了再把口子缝上,不就完了吗?你以为有多难呢!” 林翠不可置信的把被套翻过来翻过去的看,这上面的针线都是手工缝制的,而不是踩着缝纫机,嗒嗒踩几下就能出来的。 麦芽针线活做的还凑合,那针脚却也均匀的很,针脚是从里面走的,等缝好了再翻过来,这样的话,从外面就看不见线条,这样也好看一些。 林翠看了半天,总结一句话,“要是我做的话,准比你做的好看!” 郑玉笑了,“你呀,讲话真不害臊,我咋没瞧出,你哪里比麦芽强了?” 林翠眯起眼睛,阴阴的笑道:“哟,这还没过门呢,就帮着小姑说话了,行啊,你还是我表姐呢,这么快胳膊肘儿就往外拐啦!” “乱讲,”郑玉气的要打她,被郑玉躲开了。 三个女娃,一边干活,一边嘻嘻哈哈的闹腾。 冬生从外面回来,瞧见屋里一片女娃的笑声,他倒不好意思进去了,便在院子里铲起雪来,顺便也把院子打扫一遍,之前他去帮李元青搬做好的家具,等会要送到县城,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批,四方货栈也要歇业了,本来黄大全早就想歇的,但是黄年想着这店是四家人出的钱,歇的太早不好,再说,也不要大全回来干啥,他只要把店看好就成了,所以黄大全便准备把店一直开腊月二十八,小六要是想回去,便提前放他假,今年小六赚到钱了,回去也能过个好年。 他们送货的时候,也得去收板栗。那糖炒板栗在县城卖的很火,又因着是四方货栈独家供应,加上是季节性的出售,就显得尤为稀有。板栗不光可以当做零嘴吃,也可以拿来做板栗烧鸡,妙用多着呢! 田家的菜园子也披了一层银妆,把绿色的蔬菜都盖住了。 那韭菜因着天气冷,长的不快,冬生便掏了些青灰,盖在韭菜上面,防止上冻把韭菜冻死了。 郑玉抱着被套,走到院里,正好看见他挑着竹筐从菜园里出来,两人对上的一刹那,都有些无措,有些慌乱,还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郑玉先开的口,“呃,冬生哥,我们……我们来帮麦芽洗被子。”一说完,她便低下头了。 冬生呵呵笑了两声,一手攥着扁担,又是低头,又是抬头,“哦,那……那你们忙吧,我出去一下。” 他好像忘了,他才刚刚回来,这出去又是要去哪呢! 麦芽跟林翠透过窗户,都瞧见哥哥好像屁股有火烧似的,匆匆挑着竹筐又出门了。 林翠悄悄拐了下麦芽,“哎,你哥咋还害羞呢,我娘都去跟姨家说过了,他们也都同意了,你家要是去提亲,那他俩的事,不就在眼前了,还害啥羞呀!” 麦芽笑道:“我哥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他要是害羞起来,比那女娃子还会脸红呢,我估计要是郑玉再跟他说几句话,他只怕要扔下东西,逃到天边去了呢!” 林翠道:“瞧你说的啥话,都把你哥说成啥人了,有那么夸张吗?” ------题外话------ 亲们:别抱着月票啦,快快投给轻烟吧,还有评价票哦,轻烟等的好心痛呢! ☆、第110章 年夜饭 郑玉泡好被套,又回了里屋,见她俩笑作一团,好奇道:“你俩说啥呢?” 林翠直摇头,“没啥,真的没啥。”说着忍不住又笑起来。 郑玉佯怒瞪她俩一眼,知道她俩是在笑话她。 麦芽拆下来的被套跟枕套,泡了两大盆,还有一些盖箱子的布,零零碎碎的泡了不老少。 她们三个也不去小溪沟洗,那里水太凉,都结冰了。就在院里打井水洗就好,这会打上来的井水还冒暖气呢! 厨房里炖了一锅牛肉,外面锅里也煮着猪大肠,中午吃菜倒是方便了,随便舀些出来,加些青菜烫烫就成,冬天还是吃锅子方便些,一锅煮熟,想吃啥就烫啥。所以麦芽也不急着烧饭。 林翠道:“我们就不在这儿吃了,我娘都烧好饭了。” 麦芽可不会放她们走,都干了一上午的活了,哪有让她们再回去吃饭的道理。 快到中午时,林虎跑来了,悄悄在大门口伸进一个头,嬉皮笑脸的喊道:“姐,娘喊你们回去吃饭哩!” 林翠张嘴要应他的,却被麦芽抢了先,“大虎,回去告诉你娘,她们两今儿都在我家吃了,下午再回去。” 林虎得了回答,也不回去,还是趴在门边,嘿嘿的傻乐,“那我呢?麦芽姐,你留我吃饭不?” 此话一出,麦芽她们三个都笑翻了,这小子真不是一般的脸皮厚,林翠凶他道:“你不是说娘在家烧饭了吗?赶快回去,不然娘该找你了。” 林虎脸蛋一跨,表情都写在脸上。 麦芽瞪了林翠一眼,转头对林虎道:“你先回去跟你娘说一声,再来吃饭,快去吧!” “哎,这就去,”林虎高兴的跳起来,转眼人就没影了。 林翠道:“哎哟,你叫他来干嘛,我们也要回去的,现在都到年关了,我们家也有好吃菜呢!” “你家有好菜是你家的,反正我家熟菜多,也不用我烧,方便的很,行了,咱们别说这个了,赶紧把活干了,待会一起做饭去!” 郑玉一直默不作声,偶尔抬眼看着大门口。 麦芽却知道哥哥今天怕是不回来吃饭了。果然,到了烧午饭的时候,田氏回来了,跟她讲了,他们中午都在那边吃,李氏腿脚不方便,李元青也做不来饭,她得去帮忙,吃过饭,他们得去县城,所以耽搁不得。 田氏到菜园子里挖了些香菜跟蒜,一半留给她们几个吃,一半拿到李家去了。 听到他们不回来吃,麦芽倒是乐的轻松,只她们三个人,那就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 郑玉跟林翠听了她这比喻,笑翻了,林翠直呼,你是猴子就算了,可别把我们也比做猴子,她还没定亲呢,要是再长成个猴子,那还了得。 到中午时,她们三个便把活干的差不多,家里家外,都统统抹了一遍,打扫了一遍。 活干完了,林翠肚子饿的咕咕叫。 麦芽一早就把米饭做好了,这会只要烧些菜就成,顺便还在锅洞边上放了几个山芋,“你俩想吃啥?是牛肉还是猪大肠?” 林翠还真的认真想了想,“那就牛肉吧,我家表姐还是比较喜欢牛肉的香味。” 郑玉道:“说什么呢,我哪有说不喜欢吃猪大肠,话都是你在说,是你喜欢吃牛肉吧?” 林翠嘿嘿的笑了,这话说的不错,她确实喜欢吃牛肉。 麦芽想着地窖里还有上回买的土豆,正好可以拿来炖牛肉,“既然吃牛肉,那咱也不用烧牛肉锅子,我去削些土豆,放在牛肉锅里一炖,可香着哩!” “那你还站着干啥,快些烧啊,”林翠见她光说不动,那个气啊。 麦芽笑着跑开了,郑玉不放心她一个人下地窖,便跟着一块去。今年田氏买了一袋的土豆,好好保存,到了明年开春,就可以在屋边新开垦出来的土地上做成垄,好种土豆。 她挑了些大个的土豆,递给在上面接着的郑玉。冬生把地窖挖的大,而且就挖在里屋,选了个比较干燥的方向,能放好些东西呢! 郑玉拿了小盆装着,又看着她从地窖爬上来,再把木板做的盖子盖好了,两人才一块出的屋。 “土豆我来削吧,你去忙别的,”郑玉把土豆端到厨房,找了把菜刀,便坐在廊檐下削起土豆来。 麦芽道:“那我去舀些牛肉,再升个炭炉子,都不用大锅煮,直接拿炭炉子就能烧熟了。” 林翠闲闲的站在厨房门口,问道:“要我干啥?” 麦芽瞧着还缺佐料,便叫她拿些干红椒摘好再拿到这儿来。 要说这个牛肉炖土豆,那绝对是一道叫人口水直流,垂涎欲滴的美食。特别是在冬天,炖上一锅烂熟的土豆烧牛肉,炖到入了味,就着热乎劲吃,这滋味,只有尝过的人才晓得其中的精妙。 三人也不到堂屋去,就在厨房里,升起炭炉。麦芽盛了小半盆的牛肉,还舀了些好牛肉汤料,不过再加上土豆之后,还得再加些水,不然土豆容易烧干了,等土豆熟了之后,再加些切好的青蒜,这一锅菜就齐了。 林翠肚子早抗议了,还没等菜烧好,便把饭给她们盛好了,抱着香喷喷的米饭,搬了小凳子,坐到炭炉边上,先夹了一筷子牛肉,结果太烫了,差点把她舌头给烫掉,“唔唔,这牛肉真好吃,你用的啥料子炖的,味道跟我娘烧的不一样呢!” 麦芽用勺子在搅拌锅里的菜,听见她问,毫不芥蒂的道:“我这料子都是配好的,你要想要,待会走的时候拿些回去,只要炖的时候放上就行。” “这样好吗?”说实话,林翠很喜欢她烧的这个味道,要是能天天吃到,当然是最好的,可一想到,这也是属于她的独家配方便打了退堂鼓。 麦芽道:“这有啥,那佐料我早都装好了,用的时候直接放在锅里就成,都在厨房呢,你们走的时候记得自己去拿。” 林翠笑的很开心,今年正月她家有好菜招待客人了。 吃过饭,她们一起收了碗筷,麦芽本来还想着留她俩在屋里暖暖,可郑玉惦记着林氏一个人在家也忙,便急着要回去。 临走时,麦芽到屋里,把那双绣鞋塞给她。 郑玉愣了下,疑惑的低头看着怀里的东西,“这是啥?” 麦芽神秘的笑了,按住她要打开布包的手,“现在别打开,记得回去再看,这是我哥给你买的哦,算做新年礼物。” 林翠笑道:“真看不出,田冬生还懂这个呢?”她意有所指的看向麦芽。 麦芽却是笑而不答,只叫郑玉回去再看。等到她们都走了之后,她还在想,最好赶在正月的时候,叫她娘带上媒人去郑家提亲。不过在此之前,郑玉身后的麻烦事得先解决,否则这亲怕是也提不成的。 下午冬生跟李元青一块去了县城,秦语堂这几日也忙的很,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因为正月不兴看病,加上现在又是农闲,便都拥挤,赶到一块。秦语堂看病收费看情形定,有钱就收,没钱也就算了。于是那些没钱给诊金的,心里又过意不去,便送了好些家里的年货来,他不收都不成,乡下人实在,要是不收,心里过意不去,只怕这个年都过不好了。 冬生回来的时候,讲起在县城里碰上田贵了,他也在办年货,不过瞧他的神色,似乎不太好。既然碰上了,冬生便随口问了几句,他们一直也不晓得田和菊怎么样了,也不知她选进宫没有。一提这事,田贵也满脸的无奈,他只说和菊过了初选,便送到州府去了,自打送去之后,便没了消息,他们托人多方打听,也愣是一点消息没有。 不光是和菊没了消息,好些送去的女娃,只有少数被退回来了,田贵想问她们些情况,却是一问三不知,她们都是分开住的,只是临了,才有人通知她们各自回家。那些带了家仆的,家仆就一直住在州府城里,好在外面接应,而那些没有家仆跟随的,便只好自行回家。田和菊是属于后者,田贵哪里有钱让她买家仆,州府城里的花销那样大,他赚的那点钱哪够。可以说,田和菊现在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田氏听到这个消息,哪能一点都不难过,都是亲戚,田和菊是麦芽的亲堂姐,虽说两家关系不好,但上辈子的恩怨不该牵连到孩子身上。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只是干着急罢了。 麦芽却有不同的想法,田和菊性子高傲,这不假,可她脑子也聪明,不会干那不靠谱的事,这事只有两种可能,其一,田和菊压根就没有往回走,可能是被个大官收回家做了婢女或是妾,其二,就是被人悄悄弄死,也有可能是卖了。 这两种可能也有共通性,即使被哪个当官的包养了,也未必会有好下场,那些官眷们,是好惹的?有多少年轻的女娃,或是自愿,或是被逼,想攀高枝。要是都收下,只怕一个大宅都塞不下。到最后,要么卖做娼妓,要么被当做礼物送人。总之,想有好结果,比登天还难。 麦芽对田和菊的去选妃一事,本就不看好,现在只能替她惋惜了,她选的路,是福是祸,都怨不得别人。 扫尘过后,紧接着就要过大年了。 田家院里也格外的忙碌,把要卖的熟食准备好了之后,便要着手准备年夜饭。 既然是三家人在一起过,李氏也不能寒酸了,最近来瞧病的人,送了好些山货,秦语堂便都交给她处理,权当他的伙食。说起秦语堂这个人,先前也叫人觉着奇怪。这都过年了,也没听他提起要回去看望爹娘,甚至就当平常日子一样过,好似过不过年,跟他没啥关系似的。 后来,还是有一次,李元青跟他喝酒时,大概喝多了,他才透露,他是个孤儿,一个亲人都没有,从记事起就在庙里生活。收养他的方丈,精通医术,从小便教他学医,等他长大了,方丈也就去世了。而他身处的庙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庙堂,没过多久,便断了香火,他便背着药箱,成了一名游医。同济堂是他存了很久的钱之后,才开的,只为给人看病,不为赚银子。 李元青很佩服他的气度,试问,人生在世,谁不想多赚些钱,把日子过好,把双亲侍奉好,再娶上心爱的女子,生几个小娃娃,努力奋斗,叫他们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这才是他所追求的。他是个俗人,没有悲天悯人,济世救人的伟大情操,只是平凡普通的农家汉子。 不理解不代表不支持,所以那天他跟秦语堂喝的烂醉,秦语堂后来还是李和背进屋的,李元青稍好些,自己扶着墙回的屋,喝醉酒的后果,是连着两天头痛欲裂的惩罚。秦语堂虽是也说郎中,可自古有云,医者不自医,轮到自己生病时,却是束手无策。 还是李氏依着麦芽的话,给他俩熬了醉酒汤,连着喝了一天,这才好些了。 也正因为如此,即使秦语堂想回自己的药铺,自己过年,他们也不能同意,不过是多个碗,多双筷子嘛! 就这么着,秦语堂便留下过年了。他能留下,李和可就没这么好运了,李德中夫妇俩想儿子都快想疯了,日日盼,夜夜盼,就盼着快些到年关,有好几次想儿子想的不行,都走到半道上了,硬生生转头回去了。这都快腊月二十八了,他们当然是理直气壮的来接他回去过年。 他俩乐意,李和可不大情愿,在这里吃的好,住的好,还能跟着秦语堂出去采药,虽然他不认得草药,可也不笨,秦语堂讲过两遍,差不多就能记得,而且出去采药很好玩,外面都是雪景,冷是冷了点,但多走走身上就暖和了。 李德中听说他跟着郎中学医,高兴的合不拢嘴,直呼,他儿子有出息了,知道学东西了。李和娘也高兴,一段日子不见,她瞧着李和结了许多。他们刚进来的时候,李和正在院子里铲雪,自然是李元青吩咐的,不过他肯干,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高兴归高兴,还是得带他回家。李和收拾好了东西,跟秦语堂拜了别,又跑去跟麦芽他们道了别,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他爹娘回家去了。 腊月二十九这天,就得提前准备过年吃的菜,首先,那些咸货就得按着样的烀出来。 什么猪耳朵,猪蹄子,猪肝,猪舌头,还有猪肉,咸鸭跟咸鹅也是要烀的,另外还有鹅肫跟鹅爪,这可是好东西。烀这么多的咸货也不是一天就吃完的,可以留着正月初几来客人的时候吃,到时候只要把烀熟的咸货切好,摆上盘上,就是一道现成的菜。 因为要烀的东西多,田氏从上午便开始烀咸货。当厨房里飘出浓浓的咸香味时,就意味着,要过年了。 烀的咸货太多,麦芽是新手,掌握不住火候跟熟的程度,她便坐在灶下烧火,让田氏在上面看着。其实也不用看,只要大火烧开,再改中火慢烀一会,翻几次身,让两面都能均匀受热就成。 等到改中火没多久,田氏便用筷子时不时的插一下,特别是猪耳朵,筷子得能插得动,才能咬得动,不然就得考验你的牙口。 厨房的桌上还放着个盆,田氏就把烀好的咸货,往盆里装。麦芽从灶下探出头,闻着太香了。瞧着灶里的火不用再管,便拍掉手上的灰尘,笑呵呵的钻出来。 田氏看她伸过头来,笑道:“想吃就切一块尝尝!”以前每到过年,孩子们也都爱围在厨房,只要有好吃的菜烧出来,就会偷偷直接伸手去拿,好像总觉得着偷着吃才香,等到真正端上桌时,差不多也快吃饱了。 “我要吃猪耳朵,”麦芽赶忙去拿了菜刀,切了些耳尖子下来,又切成细条,塞了些进田氏嘴里,剩余的便拿着跑到外面,拿给哥哥去了。 田氏看着她欢蹦乱跳的跑出去,她欣慰的笑了,那些苦难总算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到了傍晚,田家堂屋桌上就摆了好些的咸货,晚上吃饭,田氏也切了咸货就饭,也切了些叫冬生送到李家去了。 吃饭的时候,麦芽专捡鹅膀子跟鹅爪啃,肉都留给他们吃了。自家喂的鹅,又是经过一年的时间慢慢长起来的,那骨头嚼着可香了。而且她腌的咸货,都不咸,不用吃完了,再抱着水缸喝水。 她家的窗纸李氏帮着剪好了,门联也请孙夫子写了。就等明儿上午贴到门就成。按着这里的风俗,门联门对都是除夕当日上午贴,跟别的地方可能有些不同。 晚上睡觉的时候,田氏把给孩子做的新衣服都找出来,今晚把澡洗了,明天一早起来赶紧把脏衣服都洗干净,到知道,正月初几是不兴洗衣服的。因为正月就是让劳累一年人享福的节日。不管明儿的活有多少,正月里,就只管歇着。不光是这些事,明早一起来,他们还得去给田父上年坟,得赶在吃早饭之前去,把家里这一年的情况都跟他念一念,也让他在另一边保佑着家里。 娘三儿一直忙到很晚才上床睡觉,洗过澡这后睡觉舒服。麦芽这一觉,睡的很香,直到田氏推她,她才醒。 “芽啊,快些起来,乘着天没亮,咱们去给你爹上坟!” 麦芽从炕上中爬起来,揉着眼睛,往外面看去,外面乌漆麻黑,完全看不见亮光,“娘,现在几更了?” 田氏正在穿衣服,炕上摆着小桌,点了油灯,不然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娘也不晓得,不过咱家的鸡刚叫过一遍,怕是再有一个时辰就要亮了,下了雪,去坟地的路不好走,咱们得抓点紧!” 麦芽还是没睡醒,摸索着坐起来穿衣服,其实她也很想赖床的,大冬天的,缩在被窝里赖床,是每个人的梦想吧! 田氏把衣服递给她,也把自己的扣子扣好,开门又去叫冬生起床。她今儿也穿了新衣服,是紫色的底子,上面绣着小碎花,也是合着身做的,所以能凸显田氏的身材。说真的,田氏若是加以打扮,就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不比那些有钱的夫人们差。 不敢耽搁,所以田氏头一天就把东西都准备好了,还带了个灯笼,家里原本只有油灯,可那东西不能往外带,她便让冬生买了个灯笼回来,今儿正好派上用场,只要把油灯放在里面,便可以提着走了。 一拉开堂屋门,刺骨的寒风猛的扑进来,麦芽打了个寒颤,拢了下自己的衣领,又搓了下手,“真是好冷啊!” 冬季最冷的时候就是天阳落山之后的黑夜,还有凌晨时分,那个冷的,即使穿的再厚,也禁不住浑身发抖。 田氏抬头看了看天色,“走吧,等会走热了就不冷了,哎,你哥呢?”田氏四下找冬生。 “在这儿呢,”田冬生从后屋跑出来,他是回去换了棉袄,本来是不打算穿的,可没想到今儿早上这样冷。 看着人跟东西都齐了,田氏带头走进暮色中,麦芽缩着脖子也跟着一块往外去,冬生最后一个出来,返身把堂屋门关上。小黑从厨房跑出来,它也冷,它是只短毛狗,这会冷的四条腿直哆嗦。不过,它见着主人要去外面,大概是想到自己的职业,也摇着尾巴跟上了。 经过一个秋季的成长,小黑已然长成了一只壮实的大黑狗,站起来都有一米高了。平时在家里不爱叫唤,要了外面却也凶的很,村里的好些狗瞧见它,都远远的绕开了,一些紧跟着不放的,都是母狗。 这话说的过了,带了猜想的成份。其实光从外表看,麦芽还分不出哪只是公的,哪只是母的。 且说三个人一只狗出了大门,冬生正要把大门也锁上时,忽然听见有人过来了,而小黑,不对,现在应该叫大黑,大黑则不叫不闹,好像还很欢喜的跑过去迎接。 “婶,你们这是要去哪?”这声音不是李元青还能是谁。 麦芽闻声仔细瞧了他,发现他也背着背篓,还背着弓箭,穿的倒不如哥哥的多,却也没瞧出他有冷的迹象,“元青哥,我们是要去给我爹上坟,你这一大早的是要干嘛去?” 李元青走近他们,道:“我去给我爹上坟。” 他这样一说,田氏恍然明白过来,瞧她这脑子,竟把这茬给忘了,光想着给麦芽爹上坟,却忘了元青也要去上年坟的,“那咱们就一块走吧,你娘呢,她起来没?”两家坟地离的不远,也是同路。 李元青走在田氏后面,跟麦芽并户,冬生侧走在最前面,提着灯笼,“我娘一早也把东西准备好了,她是想一块去的,可她的腿不能走夜路,这是秦语堂说的,还没到卯时,外面寒气重。”这里的卯时相当于还没到凌晨五点,在冬天的时候,五点之前,天还黑着呢。 四周静的很,偶尔从村里传来几声狗叫,鸡鸣,整个山村,都笼罩在黑幕之下。 今儿是新年,来上坟的可不止他们两家人,还有给逝去的老人上坟,还有的,是给先人上坟。一年到头都在忙,再不来上个坟,看看亲人,就实在不像话了。 所以在往坟地去的路上,陆陆续续有不少的都往这边赶,渐渐的讲话的人也多了起来,让原本寂静的山路,难得变的热闹起来。 一人多,生气就旺,哪里还会害怕。 田氏一边走,一边跟相熟的人打招呼,有些麦芽认得,有些她却没见过。她就夹在哥哥跟冬生之间,有他俩挡着些,她走在中间倒是少吹了好些寒风。 他们也碰上林德寿,他跟林氏一块上坟,因上的是长辈坟,都去世很多年了,所以孩子可以不用来,就他俩来烧些纸钱,放卦鞭炮就成了。 还没走到坟地,就听见有放鞭炮的,还有烧纸钱透出的亮光,看来有人比他们还早呢! 到了地方,林德寿便跟他们分开了,李元青也准备去上他爹的坟,田氏叫住他,“元青啊,你等会,咱们先一块上麦芽他爹的坟,等上完了,再一块去瞧瞧你爹。”即使田氏不讲明,李元青也明白,便着跟他们一块去上田父的坟。 下了大雪,连坟头上也盖满了雪,墓碑上堆着的雪足有一拃高,就好像给黑色的墓碑带了顶,白色的帽子似的。 田氏走过去,抹掉墓碑上的雪,冬生也跑过去,拿出带着的小铲子,把墓碑跟前的雪都清雪干净。李元青也帮着他一块干,连着坟头上生的蒿草一块清理了。麦芽缩着手站在一边,不是她不想干,是哥哥们不让她插手,就怕她着凉,再冻出病来。 墓碑前清理出来的一块地方,是一块长方形的石板。田氏拿出一块干布,把墓碑跟石板都擦了一遍,她擦的很仔细,还倒了些酒出来,抹在上面。 等级擦干净之后,才把带来的吃食放在上面,三个大碗,分别装着一碗白米饭,一碗熟牛肉,还有一碗咸猪蹄,三个碗摆成一条直线,田氏把装米饭的碗摆在中间,拿了蜡烛跟香。 蜡烛一边一个点上,香就插在米饭碗里。田氏又念叨几句,随后便叫孩子们过来磕头,给田父磕三个响头。 冬生清理坟头的时候,顺便也拽了些干草,铺在地上。麦芽跪下的时候,便跪在干草上,这样不会把棉裤弄湿。 轮到李元青磕头时,田氏对着田父的墓碑,跟他说了,这是麦芽未来的相会,还问他是否满意,要是满意的话,晚上托个林梦给她。田氏又把李元青给从头到脚夸了一遍。 其实按照规矩,是得等到他俩成亲之后,才来上坟的。可既然碰上了,上个坟也没啥。 他们临走时,才把鞭炮点上。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孤零零的响在山野间,显得有些落寞。 到了李父的坟头,也是一样的程序,只不过这回摆祭品的人换作李元青了。 田氏还是一样的念叨,说些让李父宽慰的话,叫他别担心家里,也别担心娃儿们,娃儿们都长大了,都晓得理事,能把日子过好了。 放完鞭炮,便要把祭品都收走,只留下没烧完的蜡烛跟香,因为这些祭品还得拿回家,摆在堂屋的供桌上,一直要摆到过了初三才行。 上完了先人的坟,回家便得抓紧时间准备过年了。他们这里不兴过年的时候吃饺子,不过也得包饺子,那是正月初一早上吃的。头天的年夜饭,肯定是一顿丰盛的大餐。 回来的时候天都大亮,都到辰时了。干脆就不做早饭了,田氏叫麦芽准备中午吃的下米汤,也可以叫做瘦肉汤。这是因为,晚上是一顿大餐,中午就不能吃的太饱,不然晚上哪来的肚子呢! 李氏一早就过来帮忙了,乘着有空,先把昨儿烀的咸货都切好,摆在盘子里。不得不说一下,麦芽特喜欢置办家当,总想着要把家弄的越温馨,越舒服的好。所以前几天元青他们去县城送货的时候,她便叫他们带些盘子回来,不是红瓦盘,而是白瓷的盘子,上面还小印花,好看着呢! 李氏切好的咸货,都摆在盘子上。麦芽也在切瘦肉,准备做下米汤。 制作下米汤的材料很多,有鸡蛋、瘦肉、豆腐、生姜、要是有蘑菇跟木耳,那是最好了。 所有的材料都切成碎末,不用爆炒,而是先在锅里加水,烧开之后,再加瘦肉豆腐生姜跟蘑菇加进去,她家没有木耳,便只能放些香菇,都是从后山的树林子里采来的,晒干之后,可以长期储存。等再度烧开,把鸡蛋直接打下去,用筷子搅拌,烧开之后,用面粉勾兑成糊,最后等也锅的时候,撒上切细的香葱即可。 林大姑一家要到晚上才来家吃年夜饭,中午便只有他们两家人,还有秦语堂,自打李和走了之后,她做饭的份量少了很多,他是个饭桶子,一顿饭比冬生吃的还多。 麦芽把一大锅下米汤熬开了,得乘热喊他们过来吃。因为里面勾兑的是淀粉,所以不能多搅,不然就得泄了。 吃过午饭,李元青也不干木匠活了,跟冬生一块,把对联都贴上,麦芽把也窗花糊上,还有两个纸糊的灯笼,也一并挂到堂屋门口。连秦语堂也帮着他们一块贴,反正今天也没病人,李氏也不让他出去采药,叫他安心留在家里过年。 临近傍晚时,村子里接连不断的有鞭炮声响起。李氏跟田氏坐在堂屋里磕瓜子,菜都弄好了,只有几样蔬菜要炒,其他的只要往桌上端就成。 李氏听着鞭炮声,笑道:“哟,谁家过年过的这样早,这么早,能吃得下去吗?” 田氏道:“过早好,你瞧着吧,再过一个时辰,小娃们就得出来拜年了,要不咱们也烧吧?” 李氏看了看,今儿难得天空放晴,昏黄的太阳挂在天边上,她们就凭着太阳跟远处山头的距离,来判断时辰,“哎哟,再等会,急啥!” 麦芽也坐在边上,“要不我先去把饭烧上,过会再烧菜?” 这样讨论了一会,结果都跑厨房去了,烧就烧吧,赶早不赶晚。 天色渐晚,太阳终于落到山的那一边去了,而田家的年夜饭也摆上了桌。 四方四正的大桌子上面摆了有十几个菜盘子,有些堆不下了,就架在两个盘子中间。 田氏看着桌上的这些菜,心里万分感慨,想起去年,也是除夕夜。他们一家三口,也是围在大桌边。桌上只有李元青送来的野兔肉,还有她跑到县城里买的一斤五花肉,除此之外,就是家里腌的咸鹅。除了吃食少之外,就是冷清。那时她不爱跟村里人走动,也因为麦芽跟谢文远的关系,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她哪里敢出门,就是吃过年饭,也只让冬生去几个相熟的邻居家转转,之后便赶紧回来,娘三个再坐在油灯前守岁。 可今年不一样了,人多菜也多,这么丰盛的一桌子菜,看着就让人喜欢。 林大姑带着大花跟小花来了,她也洗过澡,换了衣服,整天围在腰上的围裙不见了,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多了。小花也梳了个很可爱和羊角辫,大花的袄子没有换,只在外面套上一件新袄子,看上去倒也像新的。 秦语堂也过来了,冬生去请了夫子,却不想夫子被纪安山请去吃年饭了,他跑了个空。 看着人都到齐了,田氏便叫冬生招呼大家坐,虽然人多,便挤挤也热闹嘛。他们坐上桌,冬生才跑到大门外,把鞭炮放了,听着噼里啪啦作响的炮竹,这年味才算足了。 小花看见桌上这么多的菜,高兴的欢蹦乱跳,大花又长了一岁,倒显得沉稳许多,坐在下首的位子上,不仅不乱动,还把小花拽了下来。林大姑低声对小花道:“乖听话,等会给你夹了菜,叫姐姐给你搬个大椅子,就趴一边吃。” 田氏道:“今儿大过年的,叫孩子下去吃干啥,小花,来,坐到这里。”田氏把小花抱到大长凳子上,让她跟麦芽坐一起。 林大姑为难道:“她在旁边吃就行,不然净会捣乱哩!” 麦芽摸着小花的头道:“小花乖的很,上回住的那两天就很听话,吃饭也乖,就让小花坐这儿吧。” 林大姑看着小花,叹了口气,没再说啥。 冬生又去里屋搬了坛酒来,拿起秦语堂的碗就要给他倒酒,秦语堂赶紧护住自己的酒杯,“我不能喝,还是你们喝吧!” “那可不成,哪有过年不喝酒的,今儿都得喝,”李氏不同意了,伸手拽过他的酒杯,拿给冬生。 李元青也笑道:“就是,今儿在坐的都得喝酒。”他今儿笑起来格外阳光,整个就是阳光大男孩,看着他的笑,好像整个室内都亮起来了一样。 查觉到麦芽的视线,他也朝她看去,两人相视一笑,那笑里包含了许多东西,许多不必言明,也能彼此明白的东西。 冬生给麦芽也倒了一杯,林大姑也是,李氏跟田氏自然不可少。 不过,麦芽的酒少些,只有半杯,这是白干,她先前酿的水果酒,已经喝完了,白干辣的很,她喝不惯。 李氏每天都会喝一点白酒,这酒量也练出来了,喝酒也不含糊,田氏就喝不过她了,喝不过归喝不过,反正是大过年的,喝醉了也没啥,难得放纵一次。桌上就她们跟林大姑三个老婆娘,要喝就得一块喝。 林大姑,光看她这身板,也晓得她肯定能喝酒。麦芽叫她们放心喝,大花姐妹俩,有她看着就成。 今晚除了咸货跟蔬菜,还杀了只鸡,清炖之后,捞出来,回头再烩,加上大葱跟盐就能起锅了。此外,还有红烧鱼,不过田氏不让吃,说这是鱼头,同音余头,整只都不能吃,要过了三天年之后,才能下筷子。 麦芽便只扯了些鸡肉,还有牛肉,放在她俩碗里,大花吃咸货,麦芽便又夹了些鹅肫给她。炒土豆丝也好吃,里面加了些瘦肉,这一盘菜,几乎全被她俩包了。 ------题外话------ 亲们期待的亲爱章节,很快就要来喽! ☆、第111章 看光光 李元青瞧着麦芽顾不上自己吃,便也夹了些菜给她。秦语堂一向很随意,不像有些人只会客气,他们三个边吃边聊天,边喝酒。等大花姐妹俩吃的差不多了,麦芽才有时间吃菜。李元青给她夹了好几块鹅肫跟鹅爪子,用筷子太麻烦,她索性抓着鹅爪啃,吃相虽然难看了点,但这样吃最过瘾。 一桌子人,吵吵闹闹的,直到夜幕落下才算把饭吃完。 这边还没来得及收拾桌子,那边大门就被人拍的嗵嗵作响。 “快开门啦,我们来给你们拜年喽!” 他们吃饭的时候是把门关上的,没想到这会就有人来拜年了,听这声音好像是林虎的。 冬生连忙跑去开门,门才一打开,一下就涌进来好些个人,倒把他吓一跳。 这些人里,有林虎一家,黄大全一家,还有钱满仓带着大儿子也来了,来拜年的都是男的,女人就都留在家里了。 在林虎身后,除了钱勇之外,还跟着好几个小男娃,看样子,林虎是他们的头,带着他们一块来拜年的。 林德寿拿着旱烟管,进了院子一瞅,直呼道:“哟,你们才吃饭哪,这都啥时候了,早干啥不吃呀?” 田氏站在堂屋门口招呼他们进来坐,并笑道:“是你们吃的早,不是我们吃的晚,天不也才黑嘛!” 一群人闹哄哄的进了屋,麦芽几个赶紧把菜碗收到厨房,又跑回来,把放在她屋里的瓜果点心都端也来。 林虎带头冲进堂屋,乍一瞧见大花也在,欢喜的小脸,立马垮了下来,小声的嘟囔了句什么,转个头便去拿桌上的吃食。 麦芽给几个小娃一人抓了一把吃的,手里捧不下的,便塞进口袋里。大花不要瓜子,爱吃酥糖,小花也爱吃糖,麦芽便给她俩装了一口袋。 堂屋被清理出来,人都涌进来之后,连板凳都不够坐了。 林德寿收起旱烟管,抓了把花生剥着吃,一边笑着嚷道:“李家嫂子,你在这儿正好,就省得我们去你家拜年哩!” 黄年也乐呵着道:“就是哩,人多在一块过年就是热闹,等明年,咱们都凑一起吧,这样一来,吃过年饭也不用过处跑了,置个小牌九,咱们玩会多好。” 据麦芽所知,村里人并不玩牌,而她也不主张玩牌,要是玩上瘾了,只有坏事没有好事。再说了农家人,光是每天照料牲口跟菜园子都忙不过来了,哪里有时间去耍牌。 他们在一块说笑,钱满仓就是听着,也不作声。钱勇跟在林虎后面,还有几个男娃子,他们都在院子玩炮仗,是一种引信很长,点完之后,再快速跑开。不过,这种炮仗威力小,炸不坏人,就听个响而已。 大花带着妹妹站在廊檐下看他们玩,脸上还带着笑。 麦芽走出来,站到她俩身边,瞧着小花一脸的希冀,便叫林虎,拿几个炮仗给小花玩。 林虎回头瞧了眼小花,直撅嘴,“她们胆小,不敢玩。” “哼,谁说我不敢玩,你又没看我玩过,你咋知道,”小花说话硬气的很。 林虎无奈,只好拿了个炮仗给她,老大不高兴了。如果不是麦芽讲了,他才舍不得给呢!他爹不给他买,还是用上回在庙会挣到的私房钱,自己在卖货郎那里买来的。 小花头一次摸到炮仗,瞧着那红红的外壳,呵呵的笑。 钱勇看她拿着炮仗半天不动弹,好心的跑过来教她,“你要把炮仗插在雪堆里,然后拿着香,离远远的点上,一看它着了,就要马上跑开,晓得没?” 小花茫然的看看他,又茫然的看看手里的炮仗,大花冲过去,把小花拉回来,从她手里把炮仗抢过来,又还给了林虎,“她太小了,不能玩这个,你没见过以前有人被炮仗炸瞎了眼睛吗?要玩还是你自己玩吧!”那瞎眼的人,是小时候眼睛被炸坏了,长大了,那只坏眼就像糊了层泥在眼睛上,可难看了。 小花一听妹妹说炮仗这样厉害,不免也后怕。 可林虎听了却一肚子气,“不玩就不玩,谁也没求着你玩,大勇,走,我们到你家门口玩去!” 钱勇跟另外几个小男娃,一窝蜂的就往外跑,喊都喊不住。 大花头一扭,“哼,我还不跟他玩呢!”她拉着便妹妹往屋里走了。 瞧着这一对活冤家,麦芽摇头笑了。 林德寿他们没坐多大一会,便要走了,还有其他人家要去转呢。田氏便叫李元青跟冬生跟他们一起,挨个去转一圈。临走时,田氏掏口袋,要给压岁钱,可再一瞧。小娃们都跑没影了,便把林虎的给林德寿装着,钱勇的也给他爹装着,其他几个小娃,也一人一份,来拜年就是好的。说是红包,其实就是个用红纸把铜钱叠在里面,一个红包里包着两个铜板。她心里高兴,往年她家过年总是很冷清,就是想给红包也给不上呢! 林德寿不肯接,直说娃们都大了,又不是小娃,哪里还要给压岁钱。 李氏也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让麦芽递给他,“他们再大,在我们跟前也是小娃,你要是不收,明年就不用来给我们拜年啦!” 田氏也道:“就是,不过是图个喜庆,也没多少,等我有了孙子,我抱上门去找你要哩!” 她话一讲完,倒叫李氏吓一跳,她怪声道:“你喝多了吧,说啥糊话呢!” 田氏还没派完红包,还有大花姐妹俩没发,“哪里是糊话,我家冬生要是明年能娶上亲,我后年不就能抱上孙子啦?” 林德寿跟黄年都笑了,钱满仓脸上也挂着笑。 林德寿有意的说道:“是哦,说不定咱以后还能攀上别的亲哩!” 这一说,大家心里都明白了,冬生红着脸,跑到外面去了。 把他们打发走了,李元青跟田冬生也跟着他们一块去各家拜年,麦芽怂恿秦语堂也去,他哪里肯干,他情愿待在家里看他的医书,也不愿出去晃悠。 可麦芽不这样想,她硬是把秦语堂推了出去,并且告诉他,男人就得负责拜年,只有女人才会留在家里。李氏跟田氏也一直怂恿他出去。秦语堂拗不过,便跟着冬生他们一块去拜年了。 林大姑正好也跟着他们一块走,她的两个小娃都拿到了红包,李氏也给了她俩一人一份。 等她们都走了,李氏索性也不回家,一个人回去怪冷清的,麦芽便把炕烧上,叫她俩先到床上歇着,她把碗洗了之后,再到炕上去。 大锅里有温水,洗碗也不冻手,就是碗多了些。不过没一会,田氏也来了,她卷着袖子,道:“你李婶在炕上捂着,这么多的碗,够你洗半天的。” 看着田氏已经舀了水去清洗,麦芽倒也没吭声。娘俩一起干活效率就是高,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厨房便整理干净了。田氏又打了些水,她俩在厨房泡了个脚,等把脚泡暖和了,再上炕。 除夕这天,虽说要守岁,可一到下半夜,又没有电视看,也没有游戏玩,就那样干坐着,哪里能守得住。 李氏晚上没回去,因为李元青他们从外面拜年回来时,已经不早了,她干脆留下,明天早上好睡个懒觉。 她不回去,李元青便跟秦语堂一块往家去了。 冬生回来之后,在堂屋没坐一会,也去睡觉了,这一天下来,忙的晕头转向,现在又吃饱喝足了,哪能不困呢! 田氏打发他去睡觉,反正守不守的,心意到了就成。等她关了房门,进到里屋,瞧见麦芽也靠在炕头上闭着眼睛打瞌睡,“芽啊,把衣服脱了下睡,听话!” 李氏打了个呵欠,“哎哟,别说娃困了,连我都困了,现在什么时辰了,是不是到子时了呀?” 田氏脱着鞋子,“谁晓得啥时辰,又没人打更,不过我瞧着外面的月亮升到正中间了,怕是子时都不止了,咱们也别守了,赶紧着都睡觉吧,明儿不睡到晌午都别起来。” 田氏爬上炕,她跟李氏挤一个被子,其实也不算她俩挤,麦芽也把被子搬过来了,三个人盖分别盖两床,上面又加盖了一床旧被子。李氏想叫麦芽睡中间的,麦芽直摇头。睡中间热,加上烧着炕,待会热起来,都没处躲,她还是喜欢睡边上。 田氏最后吹了油灯,室内只余平缓的呼吸声。 ** 这是麦芽穿越之后,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她新生活的开始,前方的路是美好的,是充满希望的,这一方农家田园,便是她魂系之所。 ** 按着这里的风俗,大年初一,是给长辈拜年,却不是窜个门子就完事,是要带着礼物去家里拜年,再吃个团圆饭。 田家这边没有长辈,田氏自个就是长辈。田贵不可能来的,孙茂才肯定也不会来的,他岳母还在,依着孙氏的脾气,自然得先到她娘家去,虽然不太合规矩,但她家的规矩是她定的,别人哪能插上嘴。 田氏倒也不生气,她乐的清静,带着两个小娃在家里,闲闲的。总那跑十几里路讨顿饭吃不强嘛,她家里啥菜没有,犯得上受那份罪。 李元青就不成了,李太公还在世,初一他是肯定要去的,李氏本来不想去的,可李元青想带她出去走走,便过来牵了驴子,套上板车,要带她一块去。 秦语堂一早也收拾了行囊,说是要回县城的药铺去瞧瞧,他不放心。 其实麦芽心里明白,他是不好再在李家打搅,犹记得昨儿从外面拜年回来时,他脸上是有笑容的,想必他许久没感受到过年的热闹跟温暖了。 冬生也挽留他了,可这一回,他决心重的很。于是,便跟着李元青一块走了。 他们都走了,麦芽也闲下来,中午,晚上都有的菜吃,随便热热就成。所以,整个上午她就窝在炕上,做做针线活。 冬生也闲了下来,没事的时候,只在屋里编她的篮子。 快到中午时,林翠跟二妞也来了。她们不爱走亲戚,就留着看家,想着麦芽肯定也在家,便跑来跑她凑一块。 麦芽瞧见郑玉没来,便问她去了哪儿。 林翠说,她爹娘今儿都去看她姥姥了,而林翠的外婆跟郑玉家都住一个村子。而且既然过了年,郑玉也得回去了,不然就太不像话了,就是人家不说闲话,她娘也要伤心呢! 二妞吃着麦芽端出来的蜜饯糕点,嘴里含糊着道:“麦芽,你得叫你娘快些去提亲了,省得夜长梦多。” 麦芽笑着给她递了茶水,“这个我知道,可现在不成,至少得过了正月初十,至于这媒人,我看就叫林婶担着,省得再去麻烦别人。” 林翠点了头,“我看成,我娘可喜欢冬生了,巴不得跟你家攀上亲呢!” 麦芽道:“瞧你说的啥话,啥叫攀亲,要攀也是我们攀你家呀,对了,咱们倒是忘了二妞的事,”她转头看着二妞,“你那边到底日子定下没有,啥时候成亲?” 二妞咬着甜甜的蜜枣,漫不经心的道:“二月十八!” “啥?二月十八,那就是还有一个月多了,这不是快了?”林翠惊呼。一个多月,眨眼就过了。可再看二妞的模样,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似的,搞错没有,要成亲的可是她呀! 二妞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快就快呗,反正不都是要嫁的,管他呢!” 麦芽笑着道:“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皮太厚是吧?不过,王大庆没接你去过年吗?” “有啊,可是我不想去,去别人家好别扭的,我在家里多舒服,多自在,才不要到他家去,”二妞道。 林翠笑着瞪她,“你很快就要成他家的人了,以后就得天天跟他家住,现在就觉着不舒服啦?那你以后可怎么办?” 二妞手里拿着没吃完的半块酥糖,举在眼前看,喃喃道:“还能怎么办,分家呗!” “分家?”麦芽跟林翠都吃惊不小,她咋想出来这样点子哩! “就是分家啊,就像李元木跟李婶,还有旺才他爹跟他奶奶家,一成亲就把家分了,该得什么,我都不在乎,以后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嘛!” 二妞语气很轻松,但林翠跟麦芽听着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麦芽戳了下她的头,“你傻了吧,王大庆是老小,他娘能跟你们分家?” 林翠也道:“就是,我瞧着也不可能,你要是一进门就嚷着要分家,该让别人怎么看,你那小脊梁骨,还不被人戳死了!” 麦芽又接着道:“就是他娘同意,王大庆能干吗?他能舍得跟他娘分开,然后听你的话,单过?” “哎呀,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二妞皱着眉,“到时候再说呗,说不定我还能把王大庆那性子掰过来,让他听我的呢!” 林翠跟麦芽偷笑,暗想,这丫头说话可太直接了。 ** 多了她们两个,中午饭也足够了。田氏蒸了一锅馍馍,麦芽把昨儿剩的菜,一锅烩了,虽然不好看,但闻着可香了,典型的大杂烩。 吃过饭,她俩各自回家睡觉去了,反正也没事,大冬天的在外面跑,还不如捂被窝呢! 瞧着田氏也困了,麦芽便叫她也睡会。她在炕上坐了一上午,倒真想出去转转。 今儿也是个阴天,外面冷飕飕的。 到了堂屋,她惊奇的瞧见哥哥正在摆弄一种网子,有点像鱼网。之所以惊奇,是因为这里没有尼龙绳,没有任何塑料制品,出现网子实在奇怪。 她跑过去,摸了摸,“哥,这是什么东西做的?” 冬生看了下手里的东西,道:“就是网子嘛,我昨儿在满仓哥家里看见的,便管他借来用用,他说这个只有在州城才有的卖,庄县没有卖,不过看样子,这个打渔挺好用。” 麦芽听他讲了半天,也没讲到重点,她好奇的是,这网子的材料,好像是棉麻,但摸着又很顺滑,应该还浸过几遍桐油,这样既能防水,又很耐用,“哥,这网子真的只有州城才有卖的吗?要是咱们也能买些回来就好了。” 冬生笑着道:“这有啥难的,回头叫大全托人从州府稍些货回来,咱们要他那里买就是了,我也是这样想的,竹网不经用,大小也不能调,太不方便,要是能用这样的渔网,可就方便许多。” 麦芽笑了,忽然抓起哥哥的手,“走,我们到后面去。” “到后面去干啥?”冬生放下渔网,被妹妹拖着走了。 麦芽拉着哥哥,一路小跑到自家屋后的小池塘,指着现在空荡荡的水面,“哥,我想把这池塘,扩大一些,里面养些鱼,还要再种上一半的莲藕,等到夏天的时候,塘里的荷花开了,肯定很香,又好看,又能赚钱!” 这处池塘,也不知是多少年前挖的,或许是天然形成的也说不定,总之,很早就有了,池子不大,大概只有半亩地的面积左右,一直就在他家屋后,谁也没去注意过 他们这里倒也有人养莲藕,要真的养起来,却也不难。 冬生道:“行哪,想养莲藕还不简单,等开春了,咱到河里打些大鱼放进塘里,这鱼苗就有了,至于莲藕种,可以买藕回来栽,都不是啥难事,不过,咱们这里藕的价格不高,卖上价,所以种的人不多。” 麦芽想了下,“其实也不定非得卖藕,那莲子也是好东西,至于莲藕,可以做成糯米藕吃,那种做法可比单纯吃藕好吃多了,”她笑眯眯的瞧着眼前清撤的池塘,开始憧憬起来,“到时候,咱们在塘梗上用稻草盖一个小窝棚,再买一只小渔船,有了渔网之后,等到秋天,就能下塘打鱼,荷花开了,还能下塘去摘荷花。” 她越想越美,好像那扑鼻而来的清香,近在眼前了似的。 冬生忽然长舒一口气,两手垂在身侧,与妹妹并肩站着,这一刻,他眸色深沉,“今年赶不及了,要不明年秋天,咱们起了池塘,再雇些人手,把池塘挖出来,到了明年春上就能下鱼苗,种上莲藕了。” 麦芽重重的点头,“嗯,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不过到那时,我可能都已经成亲了,那可要怎么办?” 冬生道:“那有啥好想的,等你成了亲,哥哥帮你把塘养起来,到时候就是你跟元青负责,算做哥哥送你的礼物好了。” 麦芽头一偏,“哥哥想拿一个池塘当做我的成亲礼物吗?这可不成,好像少了点呢!” 冬生呵呵笑道:“好,你想要啥,都跟哥哥说,哥都给你备着。” 麦芽心里暖暖的,前世她没有兄弟姊妹,这一切能有哥哥疼爱,不得不说,也是修来的福份。 李元青从在李太公跟前待了一夜,次日下午便赶着驴车回来了。李氏经过这一路的颠簸,累的都不想动,便在田家堂屋歇下了,冬生也在帮着李元青卸驴车。 麦芽替李氏倒了杯茶水,给她暖暖身子。李氏拉着田氏,李氏跟她说起在李和爹娘家的事,因为昨晚也是住那边的,李太公儿子多,俗话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李元青的那些个亲戚,也是难缠的很。元青才待了一晚,便再也待不住了,一在他小叔家吃过饭,便急吼吼的回来了。话说,李太公孩子多,但他没有女儿,生的都是儿子。四个儿子之中,李元青他爹是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儿子,也就是李元青还有三个叔伯。 等麦芽从堂屋出来,院里却没有李元青的身影,只有冬生在给驴子喂草料,“哥,元青呢?” “他?他先回去了,大概想回家看看吧!” 他们不在的这几天,家里也是有麦芽他们照料着,剩下的几只鸡,喂的也好的很,也不晓得他急着回去干啥。 麦芽站了会,摸了摸驴子,最终还是跑过去了,她想把养鱼的想法,告诉李元青。 她跑进李家大门的时候,瞧见大黑就蹲在院子里,大黑也看见她了,跑过来围着她又是摇尾巴,又是蹭她的腿。麦芽蹲下身子,笑着摸摸它的头,“你倒是会拍马屁,小心晚上不给你饭吃!” 大黑当然听不懂她的话,只当她在逗它玩,刚要伸出舌头舔她手心,麦芽就快速把手缩回来了,虽然她很喜欢大黑,却还是不适应它湿哒哒的大舌头。 麦芽起身,快步往堂屋去,“元青哥,你在哪?” 她想着李元青可能在自己屋里,所以便直奔他住的侧屋去了,一开门,愣住的不止是她一个人。 猜猜她看到什么,呃,应该是半裸美男? 麦芽使劲眨了几下眼睛,脑子停顿了有几秒钟的时间,随后又迅速运转起来,赶紧转过身,退了出来,又把房门关上。 李元青也吓了一跳,刚刚好像没听见她进来的声音,咋一转眼她就推门进来了呢! 麦芽红着脸,站在堂屋,还好,她不是这个世纪的清纯女娃,遇上这种事,也只是感叹李元青的身材罢了。 话说,她推门进去的时候,虽然只是一眼,却也将他看了个光光,大冬天的,居然在家里脱的只剩短裤,还不插门,瞧着那身肌肉,结实的腰身,还有……还有……就不好明说了,总之,叫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便瞧见这些,真是有点受不了。 麦芽越想脸越红,要是加些稻草,说不定就能点着了。李元青慌忙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时,就看见她一张小脸快埋到肚子里了。 他也很无辜,昨晚在李和家睡的浑身不舒服,便想着赶紧回来洗个澡,家里没热水,便打了些冷水,想随便擦擦,又想着擦个身子应该很快的,谁成想,她会闯进来。 “那个……呃……”李元青支吾半天,也不晓得要说啥,尴尬的挠了挠头。 听见他讲话,麦芽才恍然回过神,才意识到她想的太入神了,整了整心思,尽力把乱蓬蓬的心跳平息好,才抬起头,若无其事的对他道:“我是过来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帮忙的……” 李元青勉强扯出笑容,正想端个凳子给她坐,便又听她说道:“呃,我是想带你去我家后面的池塘看看,你现在洗过澡了吧?” 话一出口,她才觉得有些不对,赶紧捂住嘴巴。 不过,李元青却也没有过多的在意,把门反锁上之后,便跟着她一块往后面去了。 从他家往屋后的池水走,不用经过田家围墙也行。但是地上还有积雪没化,走起来还是嘎嘣作响,也滑的很。要不是李元青及时拉住她,只怕她这会早摔的屁股开花。 李元青的手很大,很暖,握着她的时候,好像有热量从他身上传来,叫她整个人也跟着暖了起来。 因为是拉着手,所以两人走的很近,她只要一抬头,便能瞧见他的下巴,两日没刮胡子,下巴冒出一片青色的胡茬,使得他看上去,显得成熟许多。 到了屋后的池塘,麦芽把跟哥哥说过的话,又重新对他讲了一遍。 李元青听到一半,却把目光转到她脸上,看她眉飞色舞的欢喜之色。今儿麦芽穿的是过年新做的棉袄,下面却不是那种很厚的棉裤,而是一件棉短裙,裙子里面是加厚长裤,配上上身穿的碎花小袄,看上去既清新,又灵秀。 李元青看着看着,视线慢慢凝聚在她不停开合的嘴巴上,这一想不要紧,等他回过神来之时,眼前竟然是麦芽放大的俏脸,以及彼此之间热热的呼吸,他的一只手,竟然还搂在她腰间,贴的那样近。 他心里一惊,慌忙松开,又赶紧背过身去,把剧烈起伏的后背留给麦芽瞧。 麦芽心里也是吃惊的,她怀疑李元青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要不然一向纯情的他,咋会想亲她,甚至抱着她,还贴的那般近,近到,她都能感觉出他的激动之情。 好歹,她是从现代来的,那些黄黄的东西看过不少,虽然没跟人真正发生过什么,但恋爱总是谈过的,抱抱也总是有的,男人的那些反应她当然是懂的。以前,她跟几个要好的女孩,还在一起研究过男人的特征,当然,那纯属对异性的好奇,不是变啥的形为哦! 看着李元青的背影,麦芽清理的知道,她要是不开口打破这僵局,只怕李元青要站死在那儿了。 她清了清嗓子,状若无事的道:“元青哥,天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呃,好,”李元青也不回头,迈着步子就要走,可一想,她还在后面,便又低着头,转回去,牵着她的手,拉着她便往家去。这回去的步子,可不像之前那般稳了,有好几次,差点走错路,因这田间的小路多的很。 麦芽望着他的背影,暗自偷笑,好腼腆的男娃。 自打这次的亲密接触过后,李元青跟麦芽的关系微妙起来,在人前总是若无其事,可一等到两人单独相处时,李元青就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的不行。要是他身边有地洞,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闲散的正月,因为日子轻松,过的也快。 田贵一家的确没有来她家拜年,大概是因为田和菊的事情忙翻了,没心思过这个年。不过孙茂才一家倒是来了,连孙氏也跟着一块来的。 她依旧是那个闲闲散散,一副挑三拣四的模样。 因为田家从初五便开始卖熟食,也忙的很,家里要是来客人,便切些熟食,烀些咸货,虽然没什么新鲜菜,但也不少了。 狗蛋跟狗剩这回来田家,乖了很多,虽然狗剩还是一样的调皮,但长大一岁,懂事了许多,有时还挑她娘的刺。 瞧着孙氏的模样,麦芽一直似笑非笑的对她,还主动问她过年送去的肉够不够吃,哪成想孙氏却是这样回的,“你家杀了一头猪,留下半片猪肉,却只给我家那么少,哪里能够,几顿就吃完了,哪里还有剩!” 田氏气的直摇头,愤愤道:“我家留的猪肉,是要等过了正月吃,家里还要开荒地,到时候得请人干活,难道还都是留着自己吃不成!” 孙氏嘴一扭,不吭声了。 麦芽笑的很无害,对她道:“舅妈,你今年可以多抓两头猪嘛,到了年底就能把两头猪都杀了,足够你们家吃上一年的呢!” 孙氏脸一板,“你这丫头说的这叫啥话,你以为我在家闲呢,你说的轻巧,你以为喂猪轻松呢,我在家都忙死了,还有他们俩个得照顾,哪里功夫喂两头猪!” 孙茂才听了她的话,不干了,转过头来,道:“你少跟那些没事干的老娘们闲扯淡,就有时间喂猪了!” 孙氏哪里听得孙茂才这样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腰板一挺,噼里啪啦的就乱放一通。无非是孙茂才占了她娘家多少好处,得了多少便宜,现在倒敢教训起她来了,等等!反正她转过来转过去,说的就是这几句,不就是嫌孙茂才穷嘛! 田氏见她这样骂自己的弟弟,一直以来积累的怒火,一下子就烧起来了,她手正剥蒜头,把东西一扔怒不可遏的瞪着孙氏,“你有完没完,我们孙家穷,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你娘家早就不行了,要不要茂才允许你接过去接济,你娘家的日子能这样好过吗?既然你嫁到孙家了,就是孙家人,他再怎样孬熊,那也是你丈夫,你出去瞧瞧,哪家媳妇像你这样,你不爱过日子大不了不过,我可看不得我弟弟成天受你这气,离了你,他照样能把日子过好喽!成天瞎得瑟什么,生怕别人不讲你闲话似的!” 孙氏被她这一通骂的,有些傻眼,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田氏发火。俗话说,柿子捡软的捏,谁也不敢去捏那刺猬不是。不过愣归愣,她被惯了好几年的脾气,也不是说没就没的,“大姐,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不劝人好,还劝人休妻的,我说的不对吗?当初你们家是穷,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虽说现在好点了,但跟孙茂才又没关系,你现在都姓田了,跟孙家没啥关系了,别没事净挑事!” 田氏这回气的狠了,站起来就要赶她走。 麦芽拉住田氏,“娘,这种人,不值得咱跟她计较,舅舅,我看你还是休了她的比较好,依你现在的年纪,就是找个黄花大闺女也不难!” 孙茂才吓了一跳,转眼看了看孙氏,为难道:“芽儿,你说瞎说啥呢!” 麦芽冲他眨眨眼睛,接着又大声道:“啥叫说啥,我说的都是真话,舅舅,我们村有个女娃,刚一定过亲,对方家的男娃就掉河里淹死了,因为这样,她的亲事才能耽误下来,现在都二十五了,还没说到婆家,但她人长的好看,脾气也好,又很喜欢小娃,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你要是不嫌弃,等你休了舅妈,我亲自给你说媒去!” 孙氏腾的站起来,火冒三丈,“你们一家子是合伙来欺负我的,是吧?孙茂才,你把话说清楚喽,你是不是早就想休我哩?” 她一叫唤,孙茂才就头疼,本来没这回事的,气也被她气出来了,“就是,我早都听说了,你爱咋想就咋想吧!” “哎哟喂,我滴娘哎……”孙氏屁股一歪,坐在地上放声大哭,那哭声,一阵高过一阵。 孙茂才气的直跺脚,田氏也直皱眉头,这就是孙氏的独门秘籍啊,一哭二闹三上吊。 麦芽把剥蒜的篮子跨上,“娘,我们到元青家去,今晚在那边吃晚饭,把狗蛋跟狗剩也叫上,舅舅,你也一块去,”转而又对冬生道:“哥,你在家看着舅妈,叫她好好哭一场,今儿哭完了,说不定明儿连哭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说到做到,真把所有人都带到李家去了。 孙氏哭了半天,瞧见院里没了人,冬生一脸寒霜的坐在堂屋门口,对她视而不见,连她冲到厨房拿菜刀,都没有反应。气的她,把刀子往地上一戳,又一屁股坐雪地上了。后来一想不对,雪地这样凉,坐久了,是要生病,生病又得花钱,于是又回屋里端了凳子,摆好了势子,盯着大门口,准备一等看见孙茂才的身影就哭死给他看。 田冬生一直冷眼看她走来走去,他知道像孙氏这样的人,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了,她都舍不得死,她才没那么笨呢,那些花招子,是摆给人看的,哪里真的往自己身上使,她又不傻。麦芽肯定是瞧出这一点了,虽然现在是正月,本来也不该同她吵架,可既然赶上了,那也只能算她倒霉。 看着快到傍晚了,冬生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洗了手,随后又看了看呆坐在院子里的孙氏,也没吭声便从她身边走过,到元青家吃饭去了。 这下好了,偌大个院子只剩孙氏一个人,悲凉啊! 冬生到了李家,看见他正往桌上端菜,堂屋里一片忙碌,这是准备吃晚饭了。孙茂才晚上还要赶回家,所以得乘早把饭吃了。 麦芽见哥哥过来了,笑着招呼他过来盛饭。 冬生筹措了下,小声问道:“舅妈怎么办?真的不叫她吃饭?” ☆、第112章 麻烦终得解 麦芽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哥哥拉到一边,“要是现在去叫她,那之前咱们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现在别管,也别去问,让她一个人好好反醒反醒!”虽然她不是真的想叫舅舅休了她,但看着舅舅过的这样窝囊,再不治治孙氏,只怕她下一步就要反天了。 冬生默然的点点头,他也不喜欢孙氏,既然妹妹叫他不要管,他便自管自己吃饭就好了。冬生打起精神进了堂屋,还跟李元青一道陪孙茂才喝了几杯酒。 狗剩依稀瞧着他娘跟他大姑之间的矛盾,但知道归知道,他还是继续埋头吃饭,当作啥事都没有发生过,也不去过问他娘在哪,因为他爹娘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他早都听烦了,他巴不得耳边能清静几天呢! 他不管,狗蛋就更无所谓了,桌上好些肉肉吃,麦芽姐姐还跟她说过,吃完饭还有糖吃,所以他得赶快把饭吃完。 这边吃的热火朝天,那边孙氏却一个人坐在田家的院子里,瞧着天色慢慢黑下来,中午吃的饭早消化了,这会她正饿的肚子咕咕叫,又不能厚着脸皮去隔壁蹭饭吃,她急的真是坐不住了,就像屁股底下长了刺似的,一刻也坐不住。 “哼,竟敢不给我饭吃!”她恨恨的站起来,跑到厨房,打开菜柜,想找点熟菜吃,又去揭开煮猪大肠的锅盖,只可惜锅里的肉都是半生的,下午才刚烧上,这会才刚泛泡,哪里能吃。 孙氏拿着锅盖,就要往地上摔,她摔东西摔习惯了,在家也经常干。手刚一抬起来,还没来得及松开五指呢,就听见身后一声严厉的呵斥,吓的她真把锅盖掉地上了。 这一声呵斥不是别人,正是麦芽讲的。她早猜到孙氏气急了,说不定会摔东西,她家的东西好摔,可田家的东西都是他们娘三费了好多汗水换来的,可不能轻易叫她给破坏了。 “舅妈,我得跟你说清楚了,我家的锅盖值五文钱,其他的东西也都是有价的,你要是想摔,可以,不过得照价赔偿,”麦芽始终笑盈盈的望着她,还从手后变了个算盘出来,拿在手里晃了晃,那算盘子被晃的哗啦作响。 孙氏脸都气白了,加上肚子正饿呢,火气也跟着大了起来,头的又回头找东西,看着桌上摆着碗,又扑过来抱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摔掉,“死丫头,我就砸了你家的东西,你能怎么着!” 麦芽连眼睛都没有眨,只在算盘了划拉着,“我家的盘子比较贵,每个是八文钱,你总共抱了五个,也就是40文,加上刚才摔坏的锅盖,一共是四十五文。”算完了,她还笑眯眯的看着孙氏,“舅妈,我真得谢谢你,这些盘子的颜色我正好不喜欢,又舍不得换,既然舅妈这样大方,想给我换盘子,我当然得谢谢你!” 孙氏被她笑的头皮发麻,试了几次想扔下,又觉着不对,她要真扔了不正合了她的意?孙氏把盘子往桌上重重一搁,“哼,我还就不扔了,你找鬼换去吧!” 她说着便撞开麦芽,出了厨房。麦芽跟在她身后,还是笑,“舅妈,要不拿几个茶杯给你砸,我家茶杯过年新买的,好贵的,就是样式不好看……” 孙氏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也不理她,走到院里,高声喊了声‘孙茂才’后面的话就难听了。可喊了半天,也没见孙茂才真的过来。 “舅妈,你别喊了,舅舅带着狗蛋跟狗剩正准备回家去呢,本来我想留他在这儿过一晚的,顺便把那个大姑娘领给他看看,那女娃跟我熟的很,所以叫过来也不是啥难事,要不您也给看看?帮我舅舅把把关……”麦芽一直喋喋不休的跟在孙氏身边,孙氏喊人,她就在旁边念叨,气的孙氏真想拿巴掌抽她。 可她手刚一扬起来,李元青就在门外出现了,他看见孙氏举着手,脸色猛的一沉,也不管她是不是长辈便厉声道:“你要干啥?”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将麦芽拽到身后,防备的盯着孙氏。 麦芽从元青身后探出头,笑眯眯的瞧着孙氏。 她这笑,让孙氏更火大了。再一转眼,真的看见孙茂才带着两个娃往家去了,经过她跟前时,看也不看她一眼,连狗蛋都不理她。 好好的一个年闹成这样,她愤愤的一跺脚,冲到孙茂才跟前,戳着他的胸口,质问道:“孙茂才,你是不是真想休了我?再另娶啊?你现在翅膀硬了,敢休我了是吧?我为你们老孙家生了两个带把的,你就这么对我,你不怕天打雷劈啊!” 孙茂才她戳的胸口疼,脸色死沉死沉的。 她把动静弄的这样大,田氏跟冬生当然也听到了,田氏正欲过去,却被冬生拉住了。现在过去也不顶用,还是看看再说。 麦芽道:“舅妈,也不是你一个人会生娃,难道别人就不会啦?那可未必吧,说不定我舅舅想要个闺女呢,要是再娶妻,人家又年轻,正好给他再生两个女娃!”她言下之意,是孙氏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田麦芽!”孙氏嘶吼一声,估计嗓子都快震哑了。 孙茂才,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嚷什么,你要想回家,就赶紧一块走,要不想回去,就回你娘家去!”说完,便一手拉着一个娃,带头走了。 孙氏愣了好一会,最终还是跺跺脚,跟着他们一块回去了。 麦芽瞧着他们一家人的背影,脸上划过笑容。 李元青好奇的问她在笑啥,麦芽还是笑,却不答话。其实她吃过晚饭时,曾经悄悄把孙茂才拉到一边,跟他讲了,回去该怎么做,而且还警告他,如果他一回去就服了软,那以后孙氏一定得寸进尺,所以为了他以后日子能好过,他非得狠下心来不可。 孙茂才今儿也算看到了希望,光是瞧着孙氏吃瘪,他心里也痛快,虽然他不是那么种会抛弃糟糠之妻的人,但兔子逼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他。 到了正月末,好些事情都得筹办,不过就先紧着重要的事情去办,比如冬生跟郑玉的,麦芽觉得再不能耽搁,省得夜长梦多啊! 于是,他们托林氏到郑玉娘家那边,既然是要办,就得公开了,大家坐在一起,一次性把问题解决清楚了。依着麦芽的想法,就是大家都约到一起,该怎么办,摊开了讲,省得回去再瞎琢磨。所以他们便约在正月十二这天,全都到陈掌柜的饭馆子里,林家人,郑玉娘家的人,还有田家人,最后就是那位想娶郑玉的大叔,大家商讨一下事情究竟该怎么解决。 麦芽想着哥哥跟田氏都是软性子,本来她是不该参加这种场合,但情势所逼,也顾不得许多。 正月十二的早上,冬生便着赶着驴车,带上麦芽、田氏、林氏,还有林德寿跟在驴车后面走着,一行人都往县城去了。 还未下正月十五,县城里怪清静的,几乎没什么做生意的铺子,但是走亲窜友的,还是大有人在。陈掌柜家的铺子前,人流就挺多的,有些在街上遇见故人的,便一起相邀在他的酒馆里,一同饮酒叙家常。 麦芽他们到的时候,郑玉家人还没有来。陈掌柜刚开始并不晓得他们的来意,他还想着等过一阵,去田家拜年呢!当知道他们的来意之后,便将他们引到楼上安静的雅间,上了些茶水跟点心。 冬生跟他闲聊了几句,陈掌柜近一年的时候,身体发福,倒是胖了不少,大肚翩翩,很有生意人的派头。 陈掌柜是个孤家寡人,除了上面还有个老娘之外,没别的亲戚了。闲谈中,知道他有想领养个义子的想法,要不然他挣下的家业,岂不是无人继承? 其实陈掌柜此人,除了胖些之外,在中年人堆里,长的也算周正,不似油头奸诈的商人,下巴上挂着一串小胡子,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精神。 麦芽打趣道:“陈叔,等回碰见合适的,你不如也成个家,娶个媳妇,依你的条件,就是娶个大姑娘也不是啥难事啊!” 她这样一说,林氏他们都笑了。 陈掌柜脸上似有微红,急忙摆手,“丫头啊,你就别拿陈叔开玩笑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要是真娶个年轻的女人,万一哪天不在了,岂不是害了人家,这事万万不可,我就想着能收个义子,以后有人给我养老送终就成。” 林氏道:“你要真想心义子,那可得看好了,别碰上那贪图你产业的人,现在的人心坏着呢,那老话不是说吗,人心隔肚皮,隔了一层皮,谁能看清是坏心还是好心!” 田氏对她道:“这你就甭担心了,陈掌柜看人准着呢,这眼睛都练出来了,绝对错不了!” 陈掌柜不停的谦虚,他一个也讲不过他们这些人。 看着大家说说笑笑,麦芽悄悄把娘跟哥哥拉到一边,跟他俩商量下后面的事,“娘,哥,待会咱们得看情况办事,这事不能凑合,更不能敷衍了事,必须得落下文书,按上手印,板上钉钉,才作数!” 冬生从没碰上过这种事,加上各种感情的交织,心里乱的很,一时也没了主张,听了妹妹讲的话,也只是点头。 田氏叹了口气,问道:“要是从家不肯放手咋办?咱们也不能硬压着别人签字,若是以后他又来咱家闹呢,这事怕是不好解决,要是村长在就好了!”田氏的性子说懦弱也好,善良也罢,反正就是软的很。 麦芽坚定的道:“不管他愿不愿意,今儿都得让他把条件开出来,只要按过手印,画了押,他要是敢来闹,咱可以告到县老爷那里去,咱有文书在手,还怕他嘛,不过,今儿的谈判十分关键,你们俩个都不许心软,看我眼色。”早在哥哥跟郑玉暗许芳心之时,她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而这种事一般都是有家长出面,可看田氏这副心软的模样,只怕是越谈越糟糕。 田氏看见女儿眼里的镇定,心里踏实不少。 三人又回了雅间,这时陈掌柜已经出去了,林德寿一直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经过的人群,瞧着远处慢慢走来的几人,他眼前一亮,“来了来了,郑玉她爹娘都来了!” 麦芽跑到窗台边上,她只认得郑玉,看着郑玉一手拉着的中年妇女,应该就是她娘,而走在中年妇人身后的汉子,身材不高,双手背在身后,边走边看着路两边的摊位。还有一个落在他们身后四五步远的人,也是个中年汉子,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连身材也很瘦小,要不是脸上挂着八撇小胡子,还真是不大看出年龄。 郑玉今儿穿着一袭紫色的小袄,长发编成长辫,垂在肩侧,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清纯。不过她这发型倒是跟麦芽的一样,麦芽一向觉着编两根辫子太麻烦,索性就编一根粗的,搭在左肩上。 林德寿在上面冲他们招招手,“哎,郑玉,快上来,我们都在这儿呢!” 郑玉听见他的叫声,抬头朝这边看,瞧见麦芽冲着她笑,郑玉脸上扯出一个十分牵强的笑容。 林氏下楼把他们迎上来,又一一给他们介绍。郑玉他娘,是林氏的妹妹,要是仔细看,还能瞧出她俩长的有些相似。 郑玉他爹,名叫郑承友,而另外一个跟来的人,就是他给郑玉定亲下的相公,名叫马宽,他自打上楼来之后,便没露过笑脸,一进来,便挑了好位子,一屁股坐下了,既不吭声,也不去动桌上的东西。 郑承友跟林德寿寒暄了几句,便跟他坐一块谈心,林氏跟跟郑玉她娘讲起了家常,田家人单纯坐在一边,也不冒然上去搭话。郑玉站在她娘身后,眼睛总是离不开冬生,看的那位马宽很不舒坦,他使劲拿随着带的烟杆敲了敲桌子,把他们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林氏也是个精灵的人,当下便不笑了,正色道:“咱们光顾着说话了,倒是把今儿来的正事给耽搁了,咱们是先吃饭,还是先谈事?” 郑承友正想说先吃饭的,他早上只吃了稀饭,这会肚子正饿呢! 这顿饭当然是田家人出钱,因为是他们想提亲。 麦芽连忙站起来,笑盈盈的道:“还是先谈事吧,等谈好了再吃饭,心里也踏实,你们说是吧?”哪能边吃饭边谈事,那能谈出什么来,几杯酒下肚,讲出来的话便不能当真。 林氏也道:“对对,先谈正事,”林氏是两家的中间人,当然得由她先开口了,“他姨父,冬生这娃你们也看见了,这娃我从小看到大的,忠实耿直,郑玉这丫头也是我看见长大的,你们要是觉得两个娃合适,我就厚着脸皮,做回媒人,给他俩有牵个红线,你们看咋样?” 郑承友抬眼看了看冬生,其实他一进来就瞧见了,而且在来之前,郑玉娘也跟她说了,但……,郑承友低着头,捣弄自己手里的茶杯,脸色不阴不晴。 郑玉娘看着两边气氛挺僵的,便笑呵呵的插嘴道:“大姐,你的意思我们明白,这娃确实挺好,不过呢,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 话到这里,就不用再多做说明,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那马宽挺直了脊背,把身板挺直了,其实按说他现在的处境是最尴尬的,可他却坐的十分稳当,不急不燥,静观其变。 麦芽一直细细的盯着他看,知己知彼嘛,她自然得弄清楚这马宽的心思。马宽也感觉到她的视线,裂开嘴笑了,露出满嘴的黄牙,麦芽不仅没有回避他的视线,还更加平静的盯住她,直到马宽被她瞧的不自在,别过头去,她才转开眼睛。 田氏笑着看向郑玉娘,“我们今儿就是为这事来的,眼看冬生他妹妹就要成亲了,要是他哥哥再不能把亲事定下,就有些不像话,我们也是着急,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我们哪里有什么意见,这情况你们也知道,还得看马大兄弟怎么讲呢!”她这样称呼马宽,也就间接表明她的态度。 马宽听见终于提到他了,便把旱烟杆往桌上一扔,有些生气的道:“你们都串通好了,要我怎么讲,当初是白纸黑字立下的契约,你们说不作数便不作数,既然要这样无赖,我还能有啥办法,郑兄啊,你这人我算是看透了,不过如此行事嘛!” 他把矛头指向郑承友,因为他晓得郑承友极讲义气,讲的都有些过头。果然,郑承友那张黑乎乎的脸,涨红的也看不出颜色,倒是眼睛通红通红的。 郑玉眼睛也红红的,却是难过的要哭了。 眼见着形势快要朝着马宽想的那般发展,麦芽站起身,自然大方的走到马宽面前,笑道:“依着年龄,我该叫您一声叔叔,按着辈份,你也当得起叔叔二字!” 马宽气的胡子抖了抖,他原先是不在意年纪的,想着要跟郑玉成亲,就不愿听见别人把他叫老了,他气愤的别过脸,“随你!” 麦芽还是笑,“既然您同意,那我便称呼您马叔叔,”看着马宽肩膀在颤抖,她笑的更开心了,特别把马叔叔三个字咬的很重,“马叔,郑玉的想法,想必您也是知道的,她为了抗争同你的婚事,连性命都不顾了,试问,这样女娃,你真的敢娶回家吗?就不怕别人说你仗着一纸文书,便不顾他人死活吗?你跟郑叔他们也是一个村住着,要真闹到那般田地,你便真的可以安心了是吗?” 麦芽此番话,就像连珠炮似的,直把马宽身前筑起的堡垒给轰了个干干净净。就是因为不敢,他才不敢继续逼着郑家交人,要是真闹出人命,他在村里也没法待了,本来这事就叫人看不过眼,都在背后戳他脊梁骨。 看着马宽不吭声,麦芽明白,她还需要再添一把火,“马叔,依您的条件,也不是找不到媳妇,到时候找个称心如意的,她也愿意跟您把日子往好了过,过个一两年,说不准还能给您添几个小娃娃,如此一来,您这一辈子,才算齐全,何苦非得揪着郑玉不放,再说了,找个年纪差不多大的,也知冷知热,把您伺候好好的,从今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岂不是一桩美事!” 她讲完之事,雅间里好一会沉默,大家都没吭声。林德寿不得不对麦芽另眼相看,他想不到,这丫头如今越发的能说会道,他们这些老的根本比不了,果真是长大了。 郑承友用咳嗽打破了沉默,“马兄弟,我们俩相交这么些年,说实话,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看,若是我跟前有个妹妹,我一定讲给你,可是郑玉跟你年纪差太多,况且她死也不愿意,我也不能把我闺女往死里逼不是,换作是你,你忍心吗?” 这可能是郑玉从他爹嘴里,听到最让她感动的话,也叫她止不住的泪流满面,终究是骨肉亲情。 马宽重重叹了气,恨恨点起旱烟,其实他的想法也简单,年轻时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加上还有个年迈的老娘要他奉养,哪个女娃也不愿意一过门就伺候老的,好不容易等她娘过了世,他也耽搁的成了老光棍。那日,其实他酒也喝多了,话赶话就赶上了,一时冲动,便写下了字据,拉着郑承友的手,给按了手印。当然这茬,他是不会说破。 他是看着郑玉长大的,若是有那心思,那不跟老流氓一样了吗?可立都立了,他便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能给他老马家留个厚,便就此厚下脸皮来,当然了,这其中,他暗怀的小心思还不止这一点,毕竟光棍的太久,心里以及身体堆积的压抑都太多,逼的他急不可耐的想找个婆娘。 马宽闷声道:“我也不是非逼郑玉嫁我,可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毁了契约,我不甘心!”他不甘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要是再进一步就不是孤家寡人了,哪里能甘心。 田氏试探着问道:“大兄弟,你有啥条件,就提出来,咱们再商量!” 这人哪,就怕他没条件,只要条件,那就好说。 马宽咬了咬牙,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你们想毁了契约也行,拿五十两银子来换,有了钱,我……我就把契约给你们!” 田氏倒吸了口凉气,其他人脸色也难看了,郑玉更是恨不得上去敲他几棒,“你也太过份了,那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你居然敢狮子大开口,你就不怕遭了天打雷劈!” 麦芽心道不好,马宽这样讲是有点赌气的意思,郑玉这一激将倒可好,肯定得把他激毛了。 果然,马宽站起来,脸上的皮肉直抽抽,“我就不怕,有啥大不了,反正我也是光棍一条,要是被雷劈没了,倒还省了口棺材,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们,五十两银子,一分不能少,现在就得给,否则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要是把路堵死了,那也是你们自找的!” 林氏急道:“哎哟,好端端的商讨,你急啥,我晓得你也不是这样的人,马宽兄弟,你快坐下,喝口水润润嗓子!” 马宽冷哼一声,又坐了回去,本来他今儿就老大不高兴了,这会更是火上浇油,气到冒烟了。 冬生也气的很,他握紧了拳头,额上青筋突突的冒,像头蓄势待发,又中盛怒之中的野兽。 麦芽查觉到哥哥的异常,拽住他的胳臂,悄声道:“哥,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现在是咱们要求着人家,只能智取,不能来硬的,你要是不想把事情弄的更遭,就听我的,别轻举妄动!” 冬生抬起的拳头,硬是被妹妹按了下去。 麦芽再转过脸看着马宽时,已经迅速换上了笑脸,“马叔,我知道您心里不痛快,等这事完了,回头我让哥哥陪您好好喝一杯,不醉不归,”笑到一半,她却忽然板正了脸,“马叔,其实您也想赶紧把这事解决,我说的对吧?不过呢,我还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虽说这契约是郑叔亲手按下的,但你自己也说了,他是喝醉之后按的,谁都知道,那酒桌上的话,岂能当真,前几天我还听说,有个富商请县老爷吃饭,乘着县老爷喝醉酒的时候,也学着您的法子,拿着他的手,按了个契约,其实那富商想要的,无非是某处早就想中的宅子,他想要,人家却不肯卖,于是便找到县老爷打官司,编出种种理由,使了种种手段,最后却叫县老爷给下了大牢问了罪,你知道原因是啥吗?”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不讲了。 马宽正听的入神,因为她说的正是他干过的事,他并不知道,此刻他额头上冒了一层细汗珠,不过,他还是死鸭子嘴硬,“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县老爷!” 麦芽笑了,“对哦,您不是县老爷,可是县老爷却很讨厌酒桌上欺骗的手段,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去问问这家店里的小二。”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明力,麦芽让哥哥把小二叫来了。 小二是个机灵鬼,麦芽问他,“小二,前几天县城里有个富商,因为欺骗县太爷,用欺诈的手段,骗了个文书,最后还下了大狱,这事你听过吧?”在马宽看不到的角度,麦芽冲小二眨了眨眼睛。 小二哦了一声,哑了片刻之后,便夸张的讲述起来,“没错,这事咱们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哎哟,那富商可惨了,家底都被抄了,自己还下了大狱,县老爷还赏了他三十大板,屁股被打的鲜血淋淋,以后就算伤口好了,只怕都是个废人哪!”小二不光用嘴说,表情还十分夸张,又是惋惜,又是怜悯的咂嘴。 马宽不过是个农村汉子,一辈子也没见过县老爷长的是圆是扁,只当他是心里的一个神,他只知道村里人只要提到县太爷都十分畏惧,有的老人说,县老爷长的英武高大,那身高足有九尺,县老爷的眼睛只要瞪着哪个,那个人就会吓的浑身哆嗦,把自己的的罪证毫不保留的招供出来。 所以这会马宽有些坐不住了,麦芽冲小二感激的笑了笑,又故意问他道:“小二哥,你说若是让县老爷知道有人拿这种法子去骗子,他会不会也把那人下了大狱?” 小二唏嘘道:“那是肯定的,咱们县老爷最恨这种人了,咋了,你们这里是不是有谁干过这等事?那可得当心了,千万别让县老爷晓得了!”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麦芽遣了小二出去,转而看了看其他人,林氏眼里有笑意,林德寿也是,他们瞧着马宽一副坐卧不安的样子,知道他心里这鼓一定打的咚咚响。 田氏跟冬生都有些疑惑的盯着妹妹,这传言他们可从没听过,她是咋晓得的。 麦芽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她只对马宽笑着道:“马叔,您刚才要的数目我们可出不起,所以我就想着,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去县老爷那里打个官司,当然这打官司的费用,可以由我们出,这样对您对大家都公平,再说了,我跟县太爷还有一面之缘,我们曾经去过县衙,所以也算跟认得,怎么样,马叔,您看咱要不要到县衙去递个状子?” 马宽霍的从凳子上坐起来,表情有些紧张,“去县衙干啥,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要是去县衙,对上公堂,那多伤感情,还是大伙商量着解决,和和气气的,对大家都好!” 林德寿呵呵一笑,高声道:“是啊,马宽兄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刚才说要五十两,那也是气话,既然是气话,便当不得真,这事好商量,好商量哈!” 林氏也道:“就是哩,咱们这些穷人,累死累活的一年也挣不来五十两,要是真的豁出性命去,岂不是叫马宽兄弟也背了罪孽,只怕他夜里也睡不安生的,你们说对吧?” 大家都明白了麦芽刚才一通乱侃的意思,便都帮衬着一块说。 郑承友垂着脑袋,又不吭声了。 郑玉娘道:“马宽兄弟,你看这样成吗?我家还有只羊,你要是愿意,就把那只羊当做赔礼叫你牵回去,那只羊壮实,虽然只值十几两银子,可那是头母羊,都快生了,你看咋样?”按道理讲,母羊比公羊精贵,因为公羊只能卖了换钱,可母羊却能带来无尽的价值。 郑承友眉头跳了跳,虽然他舍不得家里的羊,但跟女儿比起来,那只羊送出去也算值了。 林氏跟林德寿也帮着她说衬,麦芽却不担心,她知道马宽一定会答应,但她还得再说几句,却是对郑玉娘说的,“婶子,今天回去之后,你可得把马叔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早些托人给他寻摸个合适的对象,要是成了,我们都要去喝喜酒哩!” 郑玉娘愣了下,而后呵呵的笑了,“这有啥难的,马宽兄弟人长的端正,家里又没负担,想找个婆娘还不容易!” 林氏也道:“我回去也帮着问问,这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人还不满地都是。”他们让马宽又看到了希望。 马宽使劲磕了磕手里的烟杆,在给自己下决心,“成,一只羊就一只羊,反正我是个老实人,吃亏也认了,这契约给你们!” 他倒也爽快,把那张揣怀里许久,连睡觉都不敢拿出来的黄纸张,摆到了桌子上。 郑玉像看到救星,赶忙扑上去抢过来,可她也不认字,便拿给郑承友看,让他辨认下,是不是他签的那张。这契约,郑承友认得,先前马宽拿给他看了许多次,底下还有他按下的手印。 既然马宽答应了契约不作数,他就不会再使诈,也没那个必要。郑玉当着大家伙的面,把那契约搁在香炉上烧了,一股股的黑烟升起来,卷着那纸契约化做灰烬。 麦芽松了口气,这事总算解决了,她让哥哥赶紧让陈掌柜上酒上菜。 马宽闷闷的坐下大口吃肉,大吃喝酒,酒过三巡时,有了些醉意,叮嘱郑氏,可别忘了给他找婆娘的允诺。 郑家人脸上也有了笑意,特别是郑玉,笑的轻松自在,再也不似带着愁苦之色苦哈哈的模样。 同时田氏也跟郑玉家人商量着,俗话说赶早不如赶的巧,不如就赶在正月十五去下定,更热闹了。 郑承友对郑玉也心有愧疚,也知道郑玉看上田冬生,听林氏说田家日子过的不错,冬生也是个懂事能干的好男娃,她要是嫁到田家,好日子还多着呢。 两口子一合计,觉得郑玉的亲事,宜早不宜迟,现在就有很多人在背后讲闲话了,要是能早点解决,也是件好事,他们晚上也能睡个安生觉了。 于是他们便同意了田氏的意见,定在正月十五这天望门楼子,就是由冬生去接郑玉娘家人,过来这边望门楼子,看看田家的产业,田家的实力。 日子定下了,林氏也得代替田氏询问他们家有啥条件,当然了,这得回去慢慢考虑,等想好了,列个单字再让林氏带回来。 总之,今天把冬生的终生大事定下来,麦芽安心了,田氏心里更是踏实不少,他们都没想到,郑玉的这件事,能这么轻易的就解决了,之前他们还以为,今儿要打一场大仗,却没想到麦芽凭着瞎辫的几句话,便吓的马宽掏出契约。 回去的路上,林氏讲起马宽的表情,还笑的合不拢嘴。林德寿跟着驴车后面走着,也夸赞麦芽聪明,点子太足了。 麦芽笑道:“其实我也是想了许久,又细细观察了马宽这人的相貌,这叫看啥人说啥话,像他这样的人,你要是来硬的,只怕越谈越糟糕,可咱要是把县老爷搬出来,他就得衡量衡量,量他也没那个胆子!” 冬生好奇的问道:“那你说的那个富商,我们咋都没听说过,真有这回事?” 田氏瞪他,“你这傻小子,脑筋都不及你妹妹一半的聪明,你没听出来,这是她瞎编的,好在小二那臭小子机灵,他要是给说漏嘴了,这事可就露馅喽!” 麦芽不以为意的道:“小二天天跟人打交道,要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还咋当店小二,我问他之前,把重要的情况都是给他点明的,你们难道没听出来?” 林德寿点着手指,笑道:“你这丫头,心眼可真多,我们都老喽,哪里晓得你肚里的花花肠子。” 几人说说笑笑,快便到林家门口,田氏嘱咐林氏几句,让她务必一得到消息,马上去田家说一声。林氏叫她别那么紧张,即使郑玉娘家现在开单子要东西,田家也是备不齐的,这事都好商量,规矩不都是人定的吗? 回了家,远远的就瞧见李氏坐在自家门口,望着田家的门,一瞧见他们回来,赶忙喊了一声,又慢慢挪着步子过来了。 田氏把两个娃的事,又同她说了一遍。听到事情解决了,李氏也长舒了口气,放心不少。 ☆、第113章 二妞成亲 中午在陈掌柜那吃的,陈掌柜也没收钱,虽然挺过意不去的,但他们也深知陈掌柜为人既是如此大方,便也就罢了。 还有几天便要到正月十五,这日子可就近在眼前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田氏跟李氏也坐下商量,因为时间太紧,好些东西肯定来不及准备,但说归说,还是得尽可能的把事情办的风风光光。 李氏便说,“你明儿得去买些红布回来,另外馍馍,粮果,公鸭,公鹅这两样得准备着,至于其他的,就照着元青跟麦芽定亲那会,你不是都瞧见了,咋还这样紧张哩!” 田氏叹气,“那会是到你家去,都是去看你家的,到了正月十五来的都是郑玉娘家人,我怕招待不周,要是忘了哪一样,惹人家不高兴,不就伤了两家和气嘛!” 冬生见他娘为他的亲事,愁成这样,皱着眉道:“娘,这些都是小事,他们家也知道定亲一事,是匆匆办的,再说还有郑玉在中间帮着咱们,没事的,不就是望门楼子嘛,很快就能过去的。” 麦芽也道:“就是啊娘,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坉,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睁着眼睛是过,闭着眼睛还是过,横竖都是过,那就不如把心放到肚子里,走一步算一步,明儿你先置办东西,剩下的事,有我们呢!” 李氏看麦芽很会当家,高兴的笑道:“麦芽他娘,咱们家的娃,都能干事了,咱俩以后只管带娃,享福就成了,烦恼的事,让他们想去吧!” 田氏当然知道她的两个娃有多能干,特别是麦芽,她这个做娘的,比任何人都要欣慰。 这几日,田家人都在忙着准备害定亲的事,也就在第二天下午,郑玉娘便托人把礼单送来了,当然了,这单子指的是成亲,不是望门楼子,不过有了这个单子,以及单子上给的郑玉的生辰八字,田氏才好托人订日子,下单子。 两天的时间,过的很快。正月十五一大早,黄氏跟二妞,还有李氏都过来田家帮忙,头一日,冬生就开了张菜单,托小二把他家要的菜都送了来。 又跟李元青一块从相熟的几个人家那里搬了大桌椅子,这些东西太多,来回搬不方便,他们就把驴车套上,用板车拉,这样一来可省事多了。 这回的定亲,跟麦芽的定亲宴是不同的。田家跟李家相熟,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加上两家住的近,大家聚在一起,就跟过年吃饭一样的热闹。 可现在女方是郑家,田氏不想失了田家的面子,便把事情往好了办。说归说,但在钱方面还是有点吃紧,毕竟去年冬天一下子拿出几十两去跟黄大全合伙开了店,现在又要办酒席,她的钱罐子又紧了不少。 好在钱氏把上回欠她的银子送了回来,加上李元青又送来几两银子,这才把定亲办的像模像样。 正月十五一大早,只由林德寿,陪着冬生,去了郑家。毕竟两个村隔的挺远,人去多了,也麻烦。 为了撑场面,田氏也雇了个马车,有专门的车夫赶着马车,林德寿头一次坐马车,乐的不行。 麦芽用红绸子在马车顶盖上挂了个红帘子,让人一瞧便知道这是定亲的车,要是成亲,就得全红。 李元青帮着把几筐准备好的东西,都搬上马车,足足有六个箩筐。 李氏也叮嘱他们一番,告诉他们该注意啥,啥话不该讲。也不是就他们两个去,待会路过村子时,还要把林氏带上,有林氏跟着,他们倒也放心许多。 瞧着他们的马车,渐渐走远,田氏这一颗心揪着总也放不下。 到了下午时分,才总算把他们盼回来,这其中的细节,无须细说,总之一句话,就算是草率了点,但冬生跟郑玉的亲事也算是正式定好了,成亲的日子也择定下了,就在秋天。麦芽的婚事定在春天,这样的话,两边日子就能岔开了。 这不得不让人感叹,今年真是忙碌的一年。 ** 过了正月十五,冬生亲事也下了,虽然气温上升了一些,再过一个月外面的冰雪就会化了,春天也即将到来。 紧接着,便是春耕春种开始了。 卤香园的牌子又被重新挂起来,麦芽准备再想些点子,不然家里的经济又要紧张了。 既然是快到春季,瞅着空,李元青跟田冬生又去了趟,赵顺家,把树种的敲定好了。 现在田家做的热锅子,都是现热现卖,这钱也是一天一结,除了陈掌柜那边。不过,麦芽一个正月在家里想出了几道新菜,新也不新,只在这个异世,没人试过罢了。她将两个菜谱卖给陈掌柜,一个是麻婆豆腐,一个是宫保鸡丁。这两个都是爽口下饭的辣菜。虽然这里的对吃辣并不十分热衷,但只要在口味上稍做改良,比如用她自制的黄豆酱配上辣椒酱,从而代替豆瓣酱,想必也是很不错的点子,话说,她做的酱,味道一级棒。这不,今儿中午,她便试着用这两种酱,做了一盘大酱。 主料是豆腐干加干虾米,另外还加了些花生,用黄豆酱跟辣椒酱这么一融合,烧到进味,再加上有干虾米的提鲜,那味儿正尝宗的不得了。可是因为豆腐在烧制过程中,容易烂,烧成了之后,品相不好,她便只用花生米跟干虾,花生米可以炸熟,这样吃起来口感更好。 麦芽在家研究的这些菜,马上就能派上大用场,因为要农忙了嘛,农家人吃饭也就更简单了,到时候,他们再蒸些馍馍,拿出去卖,现成的馍馍夹虾酱,绝对下饭,又好卖。 田氏跟冬生也忙了起来,抓紧着时间,把屋边的土地平整出来。 李氏因为身体不好,只能看着他们干,又下不得地,只在李元青把菜园的地平整好了之后,她才能去菜园种个菜啥的。 李家屋子周围也有很多荒地,麦芽告诉李元青,这些地都可以利用起来,种些容易活的粗粮,只管种上,偶尔锄个草,上个肥什么的,其他的就不用管了,很容易打理。所以李元青最近也是早起晚睡,天一亮便扛着铁锹,在他家屋子周围挖地,田冬生有时也去帮忙,麦芽跑的比他还勤快,好歹她马上就要嫁过来了,要是等到了那时再想起来翻地,一切都迟了。 按着麦芽的规划,两家屋子中间的那块土地,也得圈起来,专门用来养鸡,后面的渔塘,她本来是想叫哥哥去养鱼,但冬生说,这得留给她嫁了人之后,跟李元青一块去打理。 黄大全给他们买了渔网回来,就是挺贵的,但质量确实很不错,带回来的渔网,冬生跟李元青一人一半。 既然这样贵,又不多,就不能用它来围养鸡场。还得编制竹篱笆。因为这回养鸡场面积挺大,就不能光插竹子,得把竹子编做竹篱笆,这手法很费事。为了不耽误时间,冬生便赶在晚上点着油灯编。 村里人看见他们两家这样会忙,也学着他们的样,在自己家屋前屋后,开挖荒地,有些人还把荒地挖到自家不用的田梗上,可以种上黄豆,或者棉花什么的,不会因为种上植物倒置田埂露水,还能增加一年的收入。 李家屋子靠东边的那一处,是一片很大的荒地,紧连着荒地另一端的,是一个高度不高的缓坡,缓坡的上面也是一个小河沟,水量不算大,也不算小,流淌着一路汇集到小溪沟里。 麦芽让李元青从小河沟那里开个口子,这样一来,需要灌溉的时候,就不用挑水,直接把缺口打开,那河水就能流下了,就像他家的菜园子一样,方便很多。 李元青干劲也足,因为能看到好日子就在不远处。瞧着要挖的面积太大,而且这一块地方,也没有碎石头,李元青就去请了梁老汉家的牛,请它过来翻地,也省了他不少的时间。牛的效率可比人快多了,只用了一天,便将地翻完了。 他把钱拿给梁老汉时,梁老汉看他们犁的这些荒地,又问了他们犁这些地干啥,李元青也不瞒他,反正以后庄稼都是要长出来的。要种啥都是麦芽在琢磨,他只管把地收拾出来。 冬生编了网子,又下到小溪沟,上游的冰冻还没化开,但小溪沟的水流却不小,他想早点捉些大鱼,放到后面的池塘里。 李元青打的小家具,在四方货栈卖的不错,销量一直很好,因为春季好日子不少,连找他打家具,嫁娶的人是格外多了起来,他现在用的木料都是从县城里进的,县城有专业的木料场,他们大量收购木材,再粗加工之后,卖给木匠们。 不过,转眼间就到二月二了,是二妞嫁人的日子,这回跟上回的定亲不同了,麦芽头一次领略到哭嫁的厉害,黄氏一直是比较沉闷的性子,感情一直不爱外露,可遇上唯一的女儿出嫁她还是哭的不行。 林氏跟田氏,还有麦芽,都加入了送亲的队伍,林氏小声的跟田氏讲悄悄话,“哎,他黄婶怀身孕了!” 这话可把田氏吓一跳,转念一想,黄氏也四十还不到呢!成亲那年才十六,第二年就生了黄大全,黄大全今年还不到二十,黄氏的确还很年轻,林氏比黄氏还小两岁。在乡下,四十岁抱生小娃,跟女儿媳妇同时坐月子的事也是有的。 田氏在震惊之后,只问道:“她有几个月啦?” 林氏小声道:“三个月,生的时候正赶上热天,坐月子可受罪喽!” “哎哟,那以后二妞还得回来伺候她娘做月子,她娘也是的,要是早想要个小的,干嘛不早生呀,偏偏赶上闺女嫁人,要是让王家人知道,怕是要讲闲话的。” 林氏一向敢说敢做,“讲就讲呗,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你还能管得住哦?别说她了,就连我都想再生个小的,”林氏说着说着,四下张望了下,把田氏拉到一边,脱离队送亲的队伍,“哎,那天我瞧着陈掌柜看你的眼神不对哦,你觉得他咋样?你先别着急,也别发火,听我把话说完!” 林氏一见她瞪着双眼,表情一变,就知道她肯定得火,所以她提前按住田氏的手,“他虽然年纪比你大了十几岁,但他也是个好人,再说了,你是寡妇,他是单身汉,有啥不好说的,之前我就跟你说了,这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你管人家说什么,好赖自己知道。” 田氏被她讲的满脸通红,赶紧别过脸去,“你就拿我寻开心吧,我是少你的,还是欠你的,就算你看我可怜,可也别拿这事开玩笑,你要再说,我可要跟你绝交了!” 林氏知道刚才的一番话,触到地雷了,不过这地雷要是经常触触,好比经常给地雷浇点水,时间久了,说不定就再也不炸不响了。但这事也不能急于求成,所以她赶紧换上笑呵呵的脸,拉着田氏的手腕,“哎哟,别生气嘛,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呢,也就这么一听,要是不喜欢听,就全当我没说!” 田氏心想:你才不是就这么一说呢!她正要反驳,就听见林氏嚷嚷王家到了。这时鞭炮声响的震耳欲聋,好长的一卦鞭炮,一等到鞭炮放完,便有喊礼的人,开始高声唱礼。 他说的极快,就是仔细听,也听不清说的是啥。 麦芽跟林翠搀着二妞,随着那唱礼的人指挥,一步步迈进王家的大门,光是这十几步远的路,就走好几分钟,二妞这急性子,急的都快掀盖头了。好在她双手被麦芽跟林翠,一边一个抓着,才没啊她得逞。 好不容易迈进了王家的堂屋,就见着王大庆也穿了一身喜袍,站在堂屋门口。这时候自然有那媒人,把新娘子交到王大庆手里,接下来便是拜堂,行大礼。 麦芽跟林翠的任务也算完全了,在松手之迹,麦芽恶狠狠的叮嘱二妞,千万不可乱动,别人让她干啥就干啥。 二妞心里不痛快,刚才哭嫁的劲头还没过去,现在又没完没了的拜个没完,就是拜完了,也不能回屋,还得听那唱礼的人,讲一大堆,在她看来就是废话的废话。 二妞是大脚,可因为今儿成亲,她娘觉得大脚太难看,就让她硬是穿了小鞋,本来脚就疼,又站了这么一路,早恨不得把脚扛到肩膀上抬着走。 见着二妞摇遥晃晃,麦芽真担心她随时会爆发,她也顾不得规矩啥的,忙跑上去死死拉着她的手。 王大庆疑惑的看着过来,麦芽赶忙笑着对他解释道:“她昨儿兴奋的一夜没睡,所以现在体力不够了,我扶着她点。” 王大庆以为是真的,感激的对她笑了笑,随后又把脸转到唱礼之人那边。 终于等到这位老大爷的演讲告一段落,麦芽回头招呼林翠,把二妞扶进了里屋。 里屋没人,就她们三个,林翠回身便把门关上了,然后长舒一口气,感叹道:“妈呀,你成个亲,咋这样可怕哩!” 二妞一屁股坐到垫着红布的圆凳子上,把盖头一掀,鞋子一踢,气呼呼道:“早知道成亲这样麻烦,我还不如去家当尼姑去呢!”她揉着被挤的缩成一团的大脚丫子,一看,都磨出泡了,心里那个气啊,又节节高升。 “姑奶奶,你这是干啥,快点把鞋子穿上,盖头也要盖上,你这样子像什么话,”麦芽冲过去,硬要逼着她蒙盖头,穿鞋子。 二妞光着脚,闪身躲开了,“屋里又没人,等到有人敲门我再弄也来得及,哎呀,你就让我喘口气吧,不然我都要憋死了。”她不光要憋死了,她还很饿。在家里时,黄氏都不让她吃东西。 临出门时,还让她跟哥哥吃分家饭,就是一碗米饭,她吃一半,哥哥吃一半,然后把筷子扔到身后,黄大全为此都红了眼眶。就那小半碗的饭,都不够她塞牙缝的。而且黄氏头一天夜里还叮嘱过她,到了婆家的第一顿饭,不能吃的太多,别叫人笑话你是个饭桶子。 天地良心,她虽然吃的多,胃口大,可一点都不胖,就是壮了那么一点点,哪里像水桶了。 可是她又一想,好歹也她出嫁前,黄氏管的最后一次,不想服从也得服从了。 林翠看她摸摸肚皮,好笑道:“你真的饿成这样啦?” 二妞无辜的点点头,麦芽站直了身子,道:“你吃饭还早着呢,要不我出去给你拿些吃的进来,我跟林翠是送亲的,还是他家的座上宾呢!” “这主意好,你快去弄吃的,我现在腿脚都软了,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小半碗米饭!” 这里送亲不是赶在十二点之前叫新人进门,而是在娘家过了十二点,就立马走,意味着与娘家从此之后,便分隔了。加上在路上磨蹭的时间,还有那唱礼人唠叨的时间,按北京时间算,这会都快三点钟了。依着二妞的肚子,肚里的馋虫只怕要造反了。 麦芽笑着拉门出去,“好好,你乖乖在这里坐着,我去去就来。” 她一出去,林翠立马把屋门又插上,省得叫人看见新娘子这副鬼样子。 田氏看她出来,还以为二妞要什么东西,知道二妞肚子饿了之后,便跟林氏一起去了厨房,只说她们家的女儿肚子饿要吃饭。王根生同田家人相熟,急忙客客气气的把吃食用木质的托盘装了,拿给了她。 麦芽接过东西,“我得赶紧进去了,不然那丫头就得饿昏喽!” 林氏直摆手,“行了行了,你赶快进去,过会我们也要开饭了,你跟小翠都出来吃,等会叫王大庆进去陪她!” 麦芽应了,转身便去送吃的。 林氏他们拿到的吃食也不少了,两个馍馍,两盘子菜,有红烧猪肉、咸鸭、还有几样小炒茶菜,总之每样都给她夹了些。 结果让二妞吃了个精光,要不是林翠拦着,差点连残剩的汤汁都喝了。 “我的活祖宗,你也太能吃了,幸好没被王家人看见,要不然人家非得被你这吃相给吓死不可,”林翠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念叨。 二妞擦了擦,不在乎的道:“那有啥,早晚不都得让他们知道的,我总不能就为了让他们看见高兴,每天就吃个半饱吧,我爹说了,能吃是福,要是换个不能吃,整天病怏怏的媳妇,只怕他们还想哭呢!” 林翠自认说不过她,正要端着东西,跟麦芽一块出去吃饭,眼角瞥见二妞竟然要脱布袜子,还要往炕上躺。这可把她们俩吓坏了。 麦芽冲上去,一把将她拉起来,“你不会真傻了吧,现在是睡觉的时候吗?再等几个时辰,等我们走了,你还得去跟公公婆婆打个招呼,然后才能睡觉,别这么不懂事,第一印象很重要的,你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们晓得,娶回来的是个懒婆娘吧!” 二妞懒懒的坐着,腰背勾成一坨,不耐烦的道:“其实我也不懒的,就是吃的太饱,我每天中午都要睡个午觉,今天中午没睡,昨晚也没睡好,现在一吃饱,就觉得眼皮也睁不开,就想眯一会,就一小会就好了。” 林翠走上去,照着她的后背,狠狠来了一拳,打的二妞嗷嗷直叫唤,“喂,你打我干啥?好疼的!” 林翠笑眯眯的道:“这会总不会瞌睡了吧!” 二妞气呼呼的瞪上她俩,不过这两人很快就被林氏叫出去吃饭了,临走时,知道王大庆要进来,她俩死按着二妞把盖头,鞋子都收拾好,非得不给她弄开。 王家的婚宴摆在院子里,有七八桌之多,来的都是村里相熟或是王家的亲戚。 女方家送亲的人,坐在一桌。麦芽四下瞅了眼,却没瞧见孙氏过来。 上菜的动静,伴着又一轮的鞭炮,把喜宴的热闹氛围推向*。 吃罢饭,王家人把女主送亲的人,恭恭敬敬的送出门外,每人还拿了个红布包着的回礼。不过是些红糖,炸果、或是红棉布啥的。 临走时,麦芽跟林翠又去看了眼二妞,这回红盖头是大大方方的去掉了,而且知道送亲的人要走,她也能出来送送,毕竟是娘家人嘛! 二妞一直也跟王大庆一块把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她忍不住眼眶就红了。 嫁了人,也就表示,从今往后,她就是王家的人,要在这里生活下去,王大庆便是要陪伴她一生的男人。这是麦芽跟她说的话,麦芽说:既然成了亲,就要互相包容,不要任性妄为。自己的亲娘,跟婆婆区别大的很。你可以跟老娘发脾气,却不能跟婆婆如此,凡事都要多长个心眼,慢慢跟王大庆了解相处,一切都得慢慢着来,日子也不是一天就过好的。 麦芽说的这些,她先前还不是太理解,直到这会,娘家人都走了,院里只剩下王家的人,而她就像被孤立在荒岛上。王大庆是她同这个家唯一的联系点,如果没有王大庆,她跟王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边,二妞还在努力适应她的新身份,那边麦芽他们都快走到家了。 今天是二月二,可气温却骤降,迎来今年的倒春寒。 田家的泡菜,已经不能再买,一是由于冬天储存的大白菜已经卖完,二是快到春天了,麦芽还有很多重要的事得做。 这豆腐脑跟凉粉,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做起来,至于臭豆腐嘛!她现在只要将泡好的臭豆腐,直接用坛子装上,卖出去就可以了,为此她还得再去寻摸些臭咸菜水。 冬腊菜是冬天腌的,现在是农历二月,这咸菜是香是臭,这会就能分晓。 不过这臭咸菜,虽然臭了点,要是拿来烧肉,也香的很。总之,这腌制臭咸菜也是需要技术的,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把那味道给做出来的。 这几日,每天下午,麦芽便要在村里四处找腌了咸菜的人家。 光她一个人,消息来源不够多,她就把林虎招了来。他是村里小娃们的头,有他的那些小喽啰们帮忙,这事情就简单的多。 这不,今儿她便把这群小娃们招集到自家院里,拿了不少她烧饭留着的炕锅巴,用来贿赂他们。 她炕的锅巴,残留的米饭被铲的很干净,而且是用小火慢慢腾热,所以锅巴又脆又薄,吃的时候抹上她蒸的黄豆辣酱,那滋味,一极棒。 “我家有咸菜,酸酸的,但是不臭,”这说话的,是个头顶只留一嘬毛,还把那嘬毛扎成小辫在头顶晃悠的小男娃,他叫旺才,这名字听着像狗名字。 林虎捣他一下,“你家那咸菜除了酸就是酸,一点都不好吃!” 旺才不满的狡辩道:“哪有,我娘把那咸菜拿来烧肉,就很好吃,那天你在我家不也吃了好多,现在倒说不好吃了!” 林虎眼睛一瞪,双手插腰,“我说不好吃就不好吃,咋地了,你想造反哪!” 眼看他俩好像要打架的样子,旁边围观的小娃们不仅不拉架,反而还起哄。 麦芽大喊了一声,“别吵,再吵都不给你们锅巴吃。” 一听要没锅巴吃了,小娃们都不闹了,乖乖的坐着。 麦芽很认真的看着他们道:“我现在给你们一个任务,每个人都给我找一点咸菜来,每个人只能去一家,找到的咸菜送到我家,每碗咸菜可以换一块糖,不过你们得记着,不准重复找一家的,都听明白了吗?” 这么简单的话,哪有不明白的。 听说有糖吃,任务也不难,小娃们立刻一窝蜂的往到村里找咸菜了。 田氏端着竹扁从堂屋出来,里面装着黄豆,她准备挑出好的黄豆种,过些天要路黄豆了,她瞧麦芽指挥一堆小屁孩干事,不禁笑道:“你也不怕他们把隔年的臭咸菜都给你掏来了!”隔年的咸菜,在夏季时,要是保存不当,就会生蛆虫,又臭又恶心。 麦芽笑眯眯的把小屁孩们坐过的凳子收起来,“没事,谁让咱们家去年的臭豆腐销量好,今年可不得扩大嘛!再说了,再过一个月就是三月十九,到时候就有庙会了,要是咱们跟去年一样,在那里支口锅,炸臭豆腐,肯定好卖,这臭豆腐的成本低,要是按着进价,三个豆腐干才一文钱,要是炸好了卖,可以卖一文钱一个,又便宜又好吃,再加点辣椒酱拌拌,绝对能卖火。”豆腐干体积小,又很薄,所以进价便宜,而且林大姑跟她家关系又好,也不肯多赚田家的钱。炸臭豆腐就更简单了,架上一口铁锅,也不用太大,一次能炸上二三十个就好,这样的铁锅只跟现代的炒锅差不多大小,咋用都方便。 田氏在做小生意上,也尝到了甜头,听女儿说的这般绘声绘色,顿时也来的兴致,“你还要去庙会上摆摊哪?那这回我去给你炸臭豆腐,臭豆腐用油一炸,油烟大的很,你受不住!” 麦芽点头笑道:“成,不过咱得先把材料都准备齐了,今年也得多种一些辣椒,秋天就能做更多的红辣椒酱。” 田氏笑道:“等到秋天,你就成了老李家的人,哪还管得了娘家的事。” “娘,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我就是嫁出去了,也得替你们着想,等郑玉嫂子嫁过来,咱们人手就更多了,这不是好事吗?” 听到这里,田氏心里复杂的很,今年她既得嫁女儿,又得娶媳妇,送出去一个,迎回来一个,哪能不复杂呢! 想着林虎他们还有一会才能回来,麦芽便道:“娘,我去元青那边看看。” “嗯,去吧,元青这些天也忙的很,又要给人打家具,又得抽时间翻地,准备春天播种的事,你有空就去给他烧烧饭,免得他把身体累坏了!” 麦芽应了声,便往隔壁去了。李氏中午在这边吃的饭,吃过了,就顺便在这边睡了个午觉,所以李元青这会是一个人在家呢! 在进入李家大门之前,她特意去看了看,前几天翻好的荒地。好大的一片地,想着这片土地以后的繁茂景像,她心里便升起一股激动之情,她的美好田园! 李家的院墙是竹篱笆,所以李元青一到院子,就瞧见麦芽站在那里,“麦芽,你站那儿干嘛?”李元青声音极是好听,就像流淌在她家门前的小溪沟,柔美的波光,温润如玉。 麦芽转回了院子,笑着道:“我在看咱们家要播种的土地啊!” 为她这句咱们家,李元青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我正想着该堆粪了,等天气暖和了,到了播种时间,你想种啥,提前跟我说,到时候我把种子备好了,咱们一块播种!” 麦芽点头,“嗯,不过我想种的可多了,比如这花生是肯定要种的,你看去年过大年的时候,我们自己种了花生,过年就有花生吃了,另外呢,这山芋也要种,不过种山芋得等到油菜收割了,到时候种到地里去,还有就是玉米、大黄豆、绿豆、最好还能再种些麻豆,可以用来烧稀饭,哦对了,别忘了,在菜园边上多撒些扁豆角,扁豆角烧咸鱼你也尝过了,味道不错吧?” 在她讲个不停的时候,李元青已经回屋,给她端了两只小板凳出来,拉着麦芽,一块坐在院子里,“那就沿着篱笆院墙种上一排,那个,还有个事,我得问你,”李元青指着周围用竹子做的篱笆,道:“要不要在咱们成亲之前,把院墙砌上,要要砌的话,我就早些准备,现在窑厂应该也开工了,也能买到砖。” “不用,这么漂亮的竹篱笆,干啥要换呢,这要是站在廊檐下,不用垫脚,就能看到好远的地方,还能看见咱们种下的庄稼,这感觉多好啊,再说,咱还有大黑看门呢,也不怕贼人惦记,”大黑显然成了两家共有的看门狗,两边吃,两边睡,两家门也就一起顺带着看了。 李氏今儿不在,麦芽讲话也就能大声一些,也方便多了。 她边说边站起来,走到齐她脖子高的竹篱笆旁边,因为竹子繁殖就要扦插,所以这一片竹篱笆上,有不少竹子依旧泛着青色,等天气一暖和,就要发芽,长枝叉,还会长高呢! “元青哥,这竹子要是生根了,以后一定会越长越大,万一把院子变成竹林,那可就不好看了!”竹子根长的快,而且占地还大,更不容易挖出清理干净,盘根错节的,可麻烦了。 李元青走到她身边,悄悄拉住她的手。最近一段时间,麦芽经常会训练跟他的亲密接触,现在要是习惯了,婚后的相处也就更容易了。要不然,叫她突然跟一个男人睡在一张炕上,还得钻一个被窝,想想都觉着挺尴尬的。 好在,李元青是个领悟力超强的好学生,麦芽几次主动的牵他手之后,他脸红心跳的症状有所改善,同时也学以致用,举一反三,再怎么说他是个男人,这种事不该让女人主动的,他也不是迂腐之人,是个男子汉,就该知道在啥时候要表现出对女人的好。 麦芽甜甜的笑了,反握住他的手。她这一笑,可是晃了李元青的眼睛。 虽然这不是李元青第一次上动拉她的手,但她心里的小甜密,每回积累一些,此刻都快将她淹没了。反正四下无人,麦芽咬紧了粉嫩的唇瓣,“元青哥,你闭上眼睛呗,我有话跟你说!” 李元青愣了下,说话还需要闭上眼睛吗?可既然她说了,他岂有不遵命之理。 看着他闭上眼睛,麦芽四下张望了下,看着周围没人,迅速踮起脚,在唇上亲了下。虽然是蜻蜓点水似的接触,却也是十分大胆的行为了。 李元青只感觉嘴唇上有软软的碰触,等他睁开眼睛,对上麦芽似笑非笑的眼睛,以及红嫩的粉唇时,一下就明白过来,那脸瞬间便红的跟染了鸡血似的。 要说害羞,也应该是麦芽害羞,可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牵个手,小亲一个,这真不算啥。所以,她只是看着李元青,脸上带着暖暖笑意的看着。 为了扯开话题,她提出想看看,李元青为他们成亲打的家具。 这家具李元青是按照她的想法做的,立体的大衣柜,四开门,一半能放被褥,一半可以挂衣服,这挂衣服的一半,上面只要打横着放一根木条,再用上李元青做的晾衣架,就能用来挂衣服了。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李元青做的衣架,在四方货栈,卖到断货。因为实在好用,特别是那些家里有丝绸的,把丝绸衣料挂起来,就能防止丝绸有褶皱。 李元青做的衣架,都是用边角木料做的,除了费些功夫之外,也没什么本钱。 但是,也有其他木匠开始仿造他做的晾衣架,原本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做的东西,这样一来,县城里的晾衣架算是卖火了。麦芽心道:要是早知道晾衣架这么受欢迎,她就该跟他们收个版权费的。 进了李元青的木工房,里面的工具归置的都十分整齐,有些刨好的木板就堆在一边,也有不少的半成品。 ------题外话------ 妞们,还有几天麦芽就要成亲喽,亲们拭目以待! ☆、第114章 补身子 李元青把她拉到已经做成一半的大衣柜跟前,“你瞧瞧,看有没有缺了什么,要是有哪里不对的,再跟我说,现在还可以改,要是等定了型,可就没法再改了。” 麦芽摸着光滑的柜门,上面还有李元青做刻刀雕出来的简单花纹,可能还没雕成功,换作别人,不大能看得出雕的是啥,可麦芽却一眼就瞧出来了,他雕的是麦穗。 摸着那凸凹不平的刻痕,麦芽心里是满满的感动,这麦穗雕起来肯定很麻烦,一点点的刻,一点点的雕。 “你咋想起来这雕这个?” 李元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就是想到了,便试着雕,我以前没雕过,后来在孙夫子给我的书里面找到带了麦穗的画,我便照着那个雕了,我是想,在这里……”他细细的给麦芽讲了他的规划,在哪里雕什么,要雕多大,都一一讲给她听。 另外,他还带着麦芽看了,他打的几个小圆凳,小矮桌,以及好些新家具。 他道:“我听大全说,县城开始有人在卖漆料,是用桐油加了矿石粉兑出来的,听说效果不错,我准备把这些家具都一遍漆,麦芽,你喜欢啥颜色,是大红还是暗红,这些颜色他们都有的卖。” 麦芽想了想,“还是暗红的吧,大红的颜色不一定经用,时间久了,颜色就会褪掉,暗红的耐用。” 李元青笑着点头,“嗯,都听你的。” 他俩又在屋里说了好一会话,现在的李元青,会讲多了,可能也是由于经常跟人谈生意,这嘴巴要是不利索,那是要吃亏的。 二月二过后的第三天,是二妞回门的日子。照例这是一片闹腾的忙碌。 麦芽也去看了二妞,她很担心二妞婚后的生活。所以一吃过饭,她跟林翠便把二妞拉到小溪沟边上,三个女娃又坐在一起聊天。 林翠笑呵呵的拐了她一下,“哎,你俩洞房花烛夜过的咋样啊?他对你好不?” 二妞气呼呼的瞪她,小脸突然就红了,“啥好不好的,就那样呗!也没有我娘说的那样疼!” 麦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丫头说话也太不知道忌讳了。做娘的在女儿临出嫁的前一天,都要关上门来,跟她讲讲为妻之道,得教她咋伺候男人,咋样才能生娃。 黄氏可能讲话随意了些,加上二妞也是个随意的人,她便没什么忌讳的想说就说。 麦芽道:“这话在我们俩个跟前讲讲也就算了,在别人面前可不能说,听见了没?” “哎哟,我知道的,我脑子又没毛病,干啥要把这事到处宣讲!” 林翠笑道:“你脑子的确没毛病,可就是少根筋,我是想问你,王大庆对你的态度咋样,在家里说话有没有向着你,关心你不?” 二妞想了想,随后这耐烦的道:“这才几天,我哪看的出来,他就是话少,跟我在一块的时候,大多是我说,他听着,但他脾气倒也挺好的,不过呢……”说到这,二妞凑近她俩,“不过他老娘挺厉害的,我那天晚上太累了,第二天就睡过头,王大庆也睡了懒觉,他老娘就在院子里喊我们起床,倒也没说啥,就是不太高兴。” 林翠道:“你可真行,到婆家的第二天就睡懒觉,都说了要给他们家留个好印象,这下可好,人家肯定要以为你是个懒婆娘!” 麦芽瞧二妞脸蛋拉了下来,忙劝说道:“算了,知道就知道,不过二妞,以后可得勤快些,谁家也不愿意娶个懒媳妇,就算你不在乎,那也得想想王大庆的处境,别让他难做!”夹在媳妇跟老娘之间的男人,最难,两边不讨好,两边不是人。 二妞含糊的点了头,她又不是故意的。 看着二妞这副模样,麦芽跟林翠都挺担心的,这丫头还有她苦日子过呢! ** 果树种很快就要运来了,在此之前,最好是把种树的坑挖出来,省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倒春寒一过去,气温便开始逐渐回升,中午的时候,也不那么冷了。其他的都还好,就是没有新鲜的蔬菜吃。 新下的白菜籽还没有出,上面盖着稻草,可以很好的保温,只是等它长大了,少说也得一个月之后。 现在唯一能吃的青菜,还是香菜跟菠菜,但是也吃不了多久了,随着天气的回暖,这些菜也会跟油菜一样,长出菜杆,到时候菜也就老了,不中吃。 后山上,以及村里的桃花也要开了。普通的桃树种、李树种、杏树种,还有青梅树种,这些都是农家人屋前屋后喜欢栽种的品种,也不光为了吃果子,每天这些果树开花的季节,风景可漂亮了,特别是杏花,一阵春风夹着春雨掠过,带起片片的杏花,简直可以用如诗如画来形容。 所以,当麦芽观察两家屋子四周的荒地时,想到了应该在上面的高田梗上种些果树,反正这些土地都是荒坡,种上果树,地势也高,要是种上果树,一定很好活。 她便跟哥哥还有李元青商量了,李元青是没二话的,他只把钱交给麦芽,自打他俩定亲之后,李元青的收入便交给麦芽拿着,这也是李氏的意思,她老了,也不能经常出门,要钱也没用。再说了,以后他们成了亲,家事都要交给他们管,她只想清静两年。 李氏是个聪明人,她知道麦芽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如今她不能再重活,只能成为孩子们的累赘,所以她宁可什么都放下,什么都不管,让他们年轻人去闯荡。不过有一点,既然钱都交给麦芽了,那办婚事,也得由她自己去打理。按说她这样讲是不合规矩的,但田氏也知道她身体不好,春天雨水多,她的风湿病时好时坏,上回他们定亲办的酒宴的时候,就是请了好些人过来帮忙,要不然,她哪里忙的过来。 李元青的事情多,没时间去进树苗,便由冬生跟林德寿一块去了,还得再买些菜籽回来,春天是播种的季节,也是繁忙的季节。 县城的早市有卖树种,但这里并没有专门培植树种的地方,有的只是他们家里连根长的,第二年起出来再卖。 当天下午,他俩便拉着满车的树种回村了,林德寿家买的不多,还给黄年家带了些,剩余的都是李家跟田家的。 麦芽挑出一批杏树,要栽到新开的那片荒地的田梗上,另外,李家跟田家的屋后,也要种上梨树种,就是普通的梨树,另外房屋前的空地上,也得种上果树。 他们两家门前的路,是呈拐角形的,李家要到村子里,就得经过田家,而李家门前也是一片荒草地,荒草地的另一边是通往村里的大路,再那一边便是小溪沟。 麦芽琢磨这片荒地,她现在养成了某种习惯,看见荒地就想着能种些什么,让荒地也能产生出价值来。 因为这块荒地,呈三角形。她想在三角形的角上种上一棵李子树,在中间种一片桃树。等到过两年,桃花在这片土地上盛开之时,麦芽想着,她的小娃一定也能看见了。不都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嘛! 种树的那天,能干活的都去了。 反正是两家人一块干,也无所谓谁家先种,谁家后种。 冬生从自家粪堆上挑了肥土,铺在挖好的坑里,做为基土,再把树种放上,两边填上土,回头再把水浇透就成。 其实麦芽对种树并不精通,幸好这些乡下土生土长的树种,也不是从温室里出来的,只有要水就好活。 他们忙着种树,李氏便在自家替他们准备饭。 忙了两日,总算把买来的树苗都种上了,麦芽看着现在还蔫着头的小树苗,站在那直傻乐,这些都是她的心血呢! 李元青也陪她站着,还说起,以后他们的小娃,在这片果树林子里欢快玩弄的情景,被他讲的,麦芽也开始憧憬着那一幕。 ** 林虎他们这只小分队,办事效率还有待提高,自从那天,麦芽发下命令之后,倒是给她找到几坛子臭咸菜回来,可是这跟麦芽期望的还差上许多。 其他小娃们虽然也很想挣这一块糖,可毕竟精力有限,干了一天,便不干了。只有林虎跟钱勇坚持下来,麦芽便允诺他俩,找到一坛臭咸菜水,可以给他俩一文钱,按着数量算,不按坛子大小算。 这买卖很能干,再过几天孙夫子就要开课了,他们也没时间出来玩耍。 麦芽看着家里的咸菜坛子越来越多,乐不可支,她的臭豆腐啊!终于要大批量生产了。林大姑那里,她也去预定了,先紧着现有的材料做。 于是乎,在田家的一处院墙边上,堆着大大小小的坛子,都快摆满了。 麦芽一个个试味道,怕味道不够,坛口都是哥哥挖来黄泥巴封的,等到需要用的时候,把封泥打开,这样的话,即使赶上盛夏,也不用担心招苍蝇啥的。 现在每天上午,依旧是田家最忙的时候。 小溪沟里的鱼开始活跃起来,冬生下的网子每天都有不少的收获,除了把那些肚里鼓鼓的,里面有籽的鱼扔到后面的池塘之外,其他的,基本都拿来烧菜了。 麦芽腌的泡菜也多,她便开始卖酸菜鱼。 鱼是切成块的,裹上面粉,先用油炸一遍,这样便于保存,另外泡菜她也配好了料,拿回家之外,只要把鱼跟泡菜放在一起炖入味就成了。而不是把两样混在一起煮熟之后再卖,这样的话鱼就成碎成烂渣了。 陈掌柜的店里,也开始卖她的酸菜鱼火锅,客人反应都不错。 另外,去年度他们腌制的泡菜,也拿到黄大全的店里去卖,听说反应也不错,这些都是在他们投资之外的进项,所以黄大全按着市场价给他们算钱,他从不记账,不管是谁来,每天现送货现结钱,他的四方客栈也因此赢得了好名声,村里人家存的货,都愿意往他那里送,他的店迅速的在庄县站稳了脚跟。 等到第一批的果树种完,也能暂时歇一歇。 麦芽坐在院子里做炸鱼,她没有用大锅,因为大锅火太大,不好控制,用炭炉子好一点。她瞅着眼前的炭炉,看着看着便入了神。 田氏搬了花生出来剥壳,这些都是生的,用来做种的。她瞧麦芽盯着炉子瞧,好笑道:“芽啊,那炉子上又刻花,你老盯着它看啥?” 麦芽回过神,用特制的长竹筷,把油锅里的鱼块夹起来,“炉子是没刻花,可是我总觉得这炭炉用起来还是不方便,要是能做个烧煤的炉子,就那好了。”以这里工艺 田氏没听过啥烧煤的炉子,她也习惯了麦芽时常冒出来的新想法,“这用炭烧不是挺好的嘛,你咋又想起来啥煤炉子。” 麦芽叹气道:“好是好,可这炭炉,火大火小不能控制,而且烟也大的很,不过这煤炉子怕是没人做的出来,我也就随便说说,哎哟,我这鱼又煎过了。”她赶快将锅里炸成金黄色,已有些发暗的鱼块夹出,搁在一边的细铁丝做的网子上,下面是个接油的盆,这样就能把油空干净了。 听她这样讲,田氏也没往心里去,娘俩就一边干活,一边讲起家常来。田氏看了闺女一眼,似笑非笑着道:“芽啊,元青把钱都交给你拿着,你这心里是不是美的很哪!” 麦芽咧嘴笑了,歪着头,略带调皮的看着田氏,“这有啥好美的,谁拿着钱,谁的责任大,而且我得更精细的去算账,这一笔一笔的,都得花在刀刃上。” “瞅瞅,死丫头,说你胖,你就要喘了,元青有手艺,现在又开荒又种果树的,凭你那小脑袋瓜子,还怕以后这日子过不好吗?”田氏对自己的女儿很有信心,光看他们家的日子,也知道这以后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果树栽上的头两天不用浇水,到了第三天,因为连续好几天,天气干燥的很,所以这水还是得适量浇浇,当然也不能浇的太多,免得烂根。 乘着傍晚时分,麦芽拎着水瓢,冬生挑着两只水桶,他俩一块去给果树浇水。 这水是从后面的池塘里打上来的,挑的距离有点远,不过对冬生来说,却不是什么累活。 他挑完一担水,麦芽便叫他去歇会,等她把水浇完了,再去挑下一担。 冬生坐在土堆上,看着远处青油油的油菜,到了清明时分,油菜就要开花了。 麦芽偶尔抬头瞧见哥哥的眼神,她笑道:“哥,这几天暖和,草长的快,是不是该锄地了?”这里可没有杀虫剂,要触草就凭着人工去干,好在他们两家种的油菜都不多,足够一年吃的菜籽油,还有富余。 “嗯,我昨儿去看了,那草长的很快,刚一化冻,草就出来了,我今天傍晚就去,把李元青也叫上,他家的菜油地,草也长多高了,再不锄,就该影响今年收成了,”冬生把他看到的一一讲给麦芽听。 麦芽想了下,“要不,傍晚我跟你去锄草吧,他又买了好些木材,这会正忙的要死呢!” 冬生摇头,“你哪会锄草,你就待家里做晚饭就成,他是没空,就我跟娘去,顺便把他家的地也锄锄。” 麦芽不太会使用锄头,有时在菜园里锄草时,经常把菜苗当草带掉了,弄的她自己也心疼的很,还不如用手拔呢! 他俩浇完这片林子,自然也不能丢了麦芽在李元青家屋子周围种下的那些,等忙完这些,夕阳已经斜到远处山顶上了。 冬生浇完水,又拿着铁锹,把果树周围的土重新拢好,另外,他还得按照排列,挖几条排水沟出来,这样夏季也不容易淹了。 麦芽回家烧饭,田氏赶着驴子,在院里推磨,上面磨的是玉米,她准备过些天去抓几头小猪回来。 “娘,今年抓四头猪吧,叫哥哥再把猪圈扩大些,两头猪待一个猪圈,这样也不会显得挤,”麦芽一边卷袖子,一边去看了看家里的猪圈,的确只够两头猪待的。 田氏拿了个刷子,不断的往石磨中间的洞里扫玉米粒,她道:“原本啊,我是想抓三头猪,你说的不错,三头猪待一个猪圈的确是小了,不扩建也不行的。” 麦芽转回身,走到她跟前,拿过她手里的刷子,帮着她一块磨玉米,“既然要多盖一个猪圈,干脆就盖好些,喂一头是喂,四头也是喂,大不了多累些,多去山后面摘皮树叶,多种些山芋跟玉米,这样一来,也不怕猪仔们没粮食吃,我也要让元青多喂两头,那猪圈也得扩建,不过我想着,还是把猪圈一半盖在院子里,一半盖在外面,这样干净些,清洗猪圈也方便了。” 其实养猪最大的麻烦,就是猪粪不好处理。清刷下来的粪水,也不能直接排进河沟里,否则会污染河水。麦芽也不想弄的屋前屋后,臭气冲天,她喜欢的是鸟语花香的环境,要是为了养个猪,而把环境破坏了,她情愿不养。 田氏看她讲的头头是道。知道闺女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深吸口气,下了决心,“四头就四头,你娘现在还年轻,乘着能干的时候,多干点,等老了也可以坐享清福喽!” 麦芽笑道:“你就是不干,以后也能享清福啊,郑玉是个好女娃,以后肯定会孝敬您,再说了,我离的又不远,走几步就到了,这不跟没嫁人一样吗?” 田氏道:“这哪能一样,嫁过去就是老李家的人,以后要上他老李的族谱,就不是我们田家人啦!” 麦芽自觉讲不过她,瞧着玉米快磨完了,她便把装碎玉米渣的袋子拎起来,颠了颠。随后,洗了手做饭去了。 家的山芋不吃不行,等到气温渐渐暖和,就该要坏了。所以这两天晚上,她都在变着法的烧山芋,最简单的就是烧山芋稀饭,或者把洗干净的山芋搁在大锅边上贴着,慢慢炕熟。 除了要留做下种的之外,其余的都得尽快吃完。不过,下山芋种还段时间,家里也还没买猪,所以这会要解决掉这么多的山芋,就得靠他们自己吃了。 其实要是搁在现代,做山芋,也就是红薯,还有很多种方法,不仅可以炸制成薯条,还可以做成红薯干。目前依着她家的条件,最好的办法就是做成红薯干。红薯干是一种很方便制作的零食,不仅做法简单,而且易于保存。 麦芽一向是急性子,她在厨房里瞪着那一大盆的山芋,脑子就在想着,要是作成山芋干,拿出去当做糕点一样的去卖,肯定很受欢迎。 说干就干,她先把满盆的山芋搬到井沿边,打了井水上来,把山芋清洗干净。 他们这里山好,水好,这井里打出来的水,也十分甘甜,不像有些井,出来的水略有咸味,那是水时的碱太重。 田氏看她拿那么多的山芋在洗,道:“你洗那样多,晚上咱们能吃的完吗?” 麦芽光顾着洗山芋,头也不抬,“娘,我想做些山芋干出来,要是能拿出去卖,那咱们今年还能再多种一倍的山芋,反正现在荒地也开垦出来了,又不怕没有地方种。” 洗好了一遍,把那干净的搁在木盆里,再把泥水倒掉,用打水的木桶里剩下的水,把盆底余的泥巴冲干净,然后才站起来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拿着绳子去打水。这里的人,还没有发明用铁皮子做打水的桶,只能用木质的水桶,这桶也不能做的太大,要不然木料本身的重量加上长年浸泡在水里,要是再打满水,那可是重的很。 经过一年的磨练,麦芽两只胳膊的力气也渐长,打几桶水不在话下。清清凉凉的井水打上来,再往盆里一倒,伴随着哗啦的响声,清澈透明的井水,便流进了盆里。麦芽最喜欢她家的井,用这井里的水烧开了泡茶,即使是最差等的粗茶,泡出来也香的很。 田氏磨完了玉米,给驴子喂了些水跟吃的,等叫它吃饱喝足了,才牵回驴棚。 一个冬天过去,田家院里还剩几只老母鸡,现在居然就开始抱窝了。相比去年田家抓的鸡,整整早了几个月,这也没事,本来养鸡就有早晚之分,这早养出来的鸡,到了六月六就能杀着吃了。晚养的鸡,要等到中秋才能吃的着。 既然母鸡要抱窝,田氏便单独给它们安了个鸡窝,不过这抱窝的母鸡也不能太多了,她准备就留两只,另外再想抱窝的母鸡,下场可就挺惨了。要被栓着一只腿,然后每天浸两遍冷水,要持续二十几天左右,才能把它抱窝的念想给抹杀了。 还有几只母鸭也想抱窝了,这下田家院里再过不久又要热闹了。 田氏已经将冬生准备编竹筐,用来装新孵化的鸡鸭。李氏养的母鸡,也要抱窝了。可她家没有养鸭子,麦芽便琢磨着让田氏多抱些鸭蛋,到时候她嫁过去,就有鸭子养了。 麦芽一边想着心事,手里也没停着,很快就将山芋收拾好了,端进厨房。 在大锅里上些水,再搁上竹筏,把洗干净的山芋放上去。她记得做山芋干,首先就得把山芋蒸熟了,放凉了之后,剥掉山芋皮,然拍再切成细条,之后等它自然风干就成。不过麦芽想着,要是给像做山楂一样,在表面裹上一层白糖跟芝麻就好了。但想想又觉着不对,随着山芋干慢慢的风干,表面肯定很光滑,哪能沾上芝麻呢?不过倒是可以试着把白纱糖磨成粉,毕竟糖有粘性,说不定可以裹在山芋干的表面,这样一来,她做的山芋干味道觉对的独一无二。 麦芽很快便把火升起来了,厨房里也很快传来水沸腾的声音,紧接着烀山芋的香味慢慢飘了出来。 冬生锄完地,扛着锄头回来了,大门口使劲跺了跺脚上的泥巴,再把锄头上的泥敲掉,等弄干净了,才回了家。 田氏招呼道:“咱家的地都锄完了吗?草多不?油菜长的咋样啊?” 冬生把锄头搁好,“还好,咱家的油菜地草倒是不多,就是元青那块地,草挺多的,我看天色不早了,就只锄了一半,明早上再去吧!等晚上元青来的时候,我跟他说一声,他最近忙着木工活,地里也顾不上。” 田氏也挺心疼李元青的,她还有麦芽跟冬生帮着,可李元青就只有他一个人,“元青是挺辛苦的,晚上叫他们娘俩过来吃饭吧,叫麦芽烧个好菜,也该让他补补,不然把他累跨了,你妹妹可就要受罪喽!” 冬生原本没想的这样严重,这会一听,也觉得好像挺严重,“那咱明儿杀只老鸭吧,妹妹不也经常念叨要吃老鸭汤嘛!” 田氏闻言,朝鸭笼里那几只正在抖尾巴的鸭子看了看,她家过冬的鸭子不少,公鸭子也有,母鸭子也多,就是抱窝也用不了这么多,但考虑到麦芽再过不久就要成亲,鸭子得留着做喜宴,所以才一直没舍得杀,不过杀个一两只也没什么。想到这,田氏便道:“行,去跟你妹妹说吧!挑个大的杀,完了炖个老鸭汤,我看那后山的竹笋也开始长了,明天一早我去采些竹笋回来,到时候拿来煲汤!” 冬生欢喜的应了,转身便朝厨房跑去。一进厨房,眼前就被蒸气笼罩,还有股子烀山芋的香,“咱家今晚吃烀山芋?”他这语气听着好像没啥精神,倒也不是他不喜欢吃山芋,可天天吃,实在没新鲜感了。 麦芽从锅洞后面伸出头来,知道哥哥的心思,笑着说道:“我烀的山芋不是今晚吃的,我是想试着做些山芋干出来,要是能拿去卖就好了。” 冬生哦了一声,便问:“做啥山芋干的,难吗?” “不难,要是难的话,我才不做,没那个时间,”她掀开锅盖,用筷子戳了下山芋,看看熟了没有。 妹妹想做,冬生也不管,便跟说了,叫她明儿杀只鸭子的事。 麦芽咬着筷子,因为上面沾着山芋心,她回头看了哥哥一眼,“就是娘不说,我也准备杀只鸭子,去年就想老鸭汤,可惜没有老鸭,现在后山有些嫩春笋也冒头了,拿来煲汤是最好了。” 冬生道:“那你就杀吧,娘说她明早上去采竹笋,”他说完便要出去了,又想起晚上要叫李元青过来吃饭的事,便道:“你晚上烧些肉吧,娘说元青晚上叫元青跟婶子过来吃饭。” 麦芽拿着子,四下看了看厨房,“哥,要不,你去掏几个大萝卜,晚上拿萝卜炖肉吃。”菜园子里的青萝卜早都收了,也都搁在地窖里,也收了不老少。麦芽是准备留着做腌萝卜、辣椒酱泡萝卜、或者晒成萝卜干,怎么吃都好,反正萝卜的吃法多着呢! 冬生应了,随后便去里屋拿萝卜,他动作快,一转眼的功夫,便掏了几个大青萝卜,就着井边的水桶里还剩些水,便把萝卜洗干净,之后才拿给妹妹。 麦芽动作也快,揭开锅盖之后,让热气散了会,便把蒸熟的山芋搁进竹扁里,等着它慢慢变凉。之后便赶紧刷锅做饭。 吃萝卜烧肉,最好还是配上米饭,这样的吃法才是最香的。 很快的,淘干净的大米便下了锅,麦芽也不搁锅筏,切了块肥瘦相间的咸猪肉,用水清洗干净之后,便搁在里面。这样做的好处是,等到米饭熟了,这咸肉也就熟了,而且米饭染上咸肉的油跟香味,哪怕不就着菜,也能吃下两大碗饭来。 米饭弄好了之后,冬生也把萝卜弄好了,“你做菜吧,我来烧火!”说着,就已经绕到下面,拿了干草跟打火石。 麦芽笑道:“哥,你是不是饿了呀?” “是啊,我真是饿了,所以你快些烧吧,”冬生打趣的道。 麦芽笑了笑,也不说啥,转身便去切萝卜。 他家也不缺猪肉吃,每回小二来送猪肉,也会顺带着帮他们带些新鲜的猪肉,吃不完可以腌了做咸肉,总归不会浪费了。 这猪肉炖萝卜,做法最简单了。只是有几点,是得注意的,一是萝卜得切成滚刀状,二是猪肉得先得红烧过,汤汁要多留些。因为这些萝卜是干燥储存的,水份挥发的差不多了,烧起来肯定会很吸水。 “哥,你把小锅烧上,”麦芽已经切好了肉,便叫哥哥升火。 “嗳!”冬生从大锅洞时掏出燃烧一半的木柴,搁进小锅洞里,再添些小柴跟干草,慢慢把火拢高。 见着铁锅里冒了烟,麦芽才舀了些菜籽油,等菜籽油里的泡沫消失,冒烟了,就能先把肥肉倒进去。这里的猪都是自然生长,没有加激素,没有加瘦肉精,所以肥肉厚的很,她得先把肥油练出来一些,再把练出来的油舀出来,这油可来拿来炒青菜。 等肥肉收的差不多了,再把瘦肉也倒进去,翻炒到肉色变淡收缩,就可以加调料,改用小火,慢慢的让猪肉吸收调料的味道。 “好了,我加些水,再焖上一会,”她把木锅盖盖上,拍拍手。她喜欢烧菜,因为每道菜,都能成为她的一件作品,等到菜上了桌,看着家人吃的狼吞虎咽,就知道这味道究竟有多棒了,“哥,你去喊元青跟婶子过来吃饭吧,菜很快就能好了。” 麦芽把哥哥赶走,剩下的活他一个人就能做了。 冬生到外面把身上的灰尘拍了,又洗了手,才去隔壁叫李元青吃饭。 到了李家,首先看见李氏正在院子里收衣服,李氏瘦的很,背也有些坨,不过精神还好。 “婶,我来收,”冬生看她够衣服够的费劲,便想着上去帮忙。 李氏一边招呼他,一边拦住伸过来的手,不叫他帮忙,“不用不用,就几件衣服,我马上就收完了,哪用你帮忙。” 李元青在木工房里,也听见冬生进来的声音,他探出头来,笑道:“你咋来了?” 冬生走过去,绕过他,进了他的工作室,浓重的木香味,扑面而来,“我来看看你工程进度咋样了,要成亲的家具都打齐了吗?还差多少?”他看着屋里摆的零零总总的东西,以前是不懂,现在看的多了,倒也能看出些名堂。再说了,他编竹筐的手艺那也是一流的,最近也编了好些个东西,拿到四方货栈里去卖。 李元青脸上身上,都沾了不少的木屑,瞧见他进来,乘着这会功夫,才赶紧把身上的木屑拍掉,并笑着道:“快了,还有几天就能完工了,现在就剩些小零件没弄好,回头再上两遍漆,就算完事了,你也别急,你成亲的家具,等我成亲之后,腾出空来,再帮你打!” 冬生看他这样忙,便道:“行哪,你只管忙这些,反正我也帮不上啥忙,不过地里的事,我倒是能给你一手全包下了,最近天气暖和,油菜地长了不少的草,我今儿下午去锄了会,你家的地也锄了一半,剩下的我两天也就干完了。” 李元青道:“那咋行,还是我自己去吧,我明早上起来早些,锄完了再回来干活。” 冬生笑呵呵的走过去捶他一拳,“你跟我还客气呢,再说了,我可不是为了你才这样说的,行了,就这样说定了,地里的事你别管,只管干好家里的事,你把东西收一收,麦芽让我喊你过去吃饭,我去叫婶子了。” 李元青听他这样讲了,便也没再客气,点头答应了声,便去收工具。 麦芽乘着炖肉的功夫,见案板上还剩下一个大萝卜,想着干脆凉拌好了。她将案板刷干净,把萝卜切成细丝,可惜她这刀功不佳,切不了多细,只能凑合着,能入眼就行了。 切好的萝卜丝,先码上盐,把水分沥干,等进了味,就可以加入醋跟麻油,拍上蒜瓣,最后她又舀了些辣椒酱拌上。之前她加盐码的时候,盐搁的不多,而且她泡的辣椒酱也不咸,甚至还有点甜,加上萝卜本来的甜味,再等个十分钟之后,这道剁辣拌萝卜就成了,这可是一道很不错的下酒菜。 凉拌菜弄好了,锅里的瘦肉汤汁收的也差不多了,麦芽把半盆的萝卜倒进去,反正瘦肉也多,不怕失了味道。 红烧萝卜,她比较喜欢把萝卜炖到入口即化,吸收了肉味的萝卜,入口又绵甜,绝对是最地道,最正宗的农家菜。 李元青一到田家,便跑进厨房了。麦芽正在把菜抄进盆里,她家平时烧菜很少用盘子,因为装的少嘛! 见李元青进来了,她夹了一块肉塞进他嘴里,笑眯眯的问道:“好吃不?”她切的肉块也挺大的,但男人的嘴巴更大。 “嗯,好吃!”李元青使劲点了头,回头看着厨房门口没人,飞快的在她脸上亲了下。 要是搁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李元青是做梦也没想过他跟麦芽会有这么一天,那时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那时的田麦芽眼里只有谢文远一个人,对他这个农家男娃,根本不看在眼里。那时他也不敢随意到田家去,生怕引起她的反感。而这份喜欢只能在深深埋在心底。 现在不同了,李氏也经常找借口给他俩单独相处的机会,而两人之间的亲密举动,也随着相处机会的增多,而更进了一步。 ☆、第115章 出去约会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麦芽的思想跟这个时空的少女本来就不一样,再说也没有啥过分的举动,这些小亲亲,小拉手,在那个时空,连小学生都敢做了。 而李元青再怎么说,也是个青春火力正旺盛的男孩,内心的小萌动咋会没有呢! 但他自制力很好,顶多也就是像今天这样,偷偷的亲她一下,已算是在婚前最胆大的行为了。 麦芽红着脸垂下头,满脸的羞涩,是对李元青最好的回应。虽然她的灵魂不属于这里,可是面对她喜欢的男人,要是不害羞,那才叫奇怪呢! 冬生一头闯进来,看他俩都愣在那,“饭好了没?你俩傻站着干嘛呢!” 李元青赶快端着菜碗转回身,侧身从冬生身边绕过去了。 “哎?他怎么了?”冬生瞧他走的那样快,倒叫他纳闷了。 麦芽好笑的把切好的咸肉端给他,“他也饿了,也急着吃饭,快些菜端去,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冬生还是有些纳闷,不过这会肚子饿的咕咕叫,也顾不上追问许多。 晚上的菜色,虽然不多,但份量很足,足够他们几个人吃的,看着桌上还有凉拌菜,李氏还带了坛米酒来,这是县城酒坊新出来的酒种。可能是受了水果酒的影响,也开始尝试新花样了。 农家灶酿出的米酒香醇,酒精度不高,喝着不上头。 李元青没有喝,他一向不爱喝酒,他拿着酒瓶,给田氏他们每人倒了一杯,也给麦芽倒了些,“米酒喝没事,不会醉。” 麦芽端起杯子,放在鼻间深深吸了下,的确很香,有点像酒糟的味道,她小小的尝了一口,有些酸甜,酒味却不浓。 田氏一口就灌下一杯,完了之后咂咂嘴,回味道:“这酒跟咱们酿的水果酒味道差不多,就是酒糟味重了些,不如水果酒的清香呢!” 麦芽边给他们舀菜,边笑着说道:“等到咱们种下的果树挂了果,咱们村的水果酒,绝对也是独一份的招牌,到那时,咱也给它起个名,比如叫个果香园啥的,就跟咱家的卤菜一样,打了名气出去,以后人家再来买,就只认这个牌子,而且咱可以指定,就让四方货栈去卖,这样一为,就算有人想假冒,想做出水果酒,也做不成榆树村的水果酒。” 李氏笑道:“麦芽说的好,我就等着看咱们村遍地果树的那一天,你们想想啊,到了春天,满山满地的梨花,杏花,桃花,那简直跟画里的地方一样,要是能在这样的地方活到老,一辈子也值了。” 田氏极是赞同她的话,“亲家啊,你说的可真是太对了,咱以后埋的地方也要用桃树围着,要不这样吧,咱不是还剩些树苗没栽完吗?干脆栽到村里的坟地边上,栽上一圈,那景以后肯定好看死了。” 李氏被她的提议,带的一阵惊喜,何止是惊喜,简直是激动,一副恨不得现在就要去栽的模样,“好好,明儿我也帮你去栽,我要在我们老李家的坟地边上种上一棵大槐树,听说槐树长到一百年以上,就有灵性了,等我死了之后,我就到在那槐树底下修行,就跟故事里说的那样,说不定修上个几百年,我就成神仙了呢!” 田氏被她逗的哈哈大笑。 麦芽听着她俩讲的,只觉得越讲越离谱,“嗳哟,百年之后的事情,现在拿来说干啥,现在只要把咱眼前的日子过好就得了,你们俩也没唠叨了,快些把饭吃了,早点洗洗睡吧,忙一天了,也不嫌累!” 田氏点了下她的额闲,故作生气道:“现在就嫌你娘啰嗦啦!臭丫头!” 李氏直摆手,“都赶紧吃饭,今儿这萝卜炖的不错,味道足着呢!” 吃过饭,田氏站起来要去洗碗的,李氏急忙拉住她,也瞪了眼冬生,这两个立马明白过来。 冬生故意清清嗓子,一派正经的吩咐李元青帮着麦芽收碗洗碗,他们几个就在堂屋说说话。 李元青自然是没二话,麦芽却是佯怒瞪了哥哥一眼。 进了厨房,李元青就把她拉到一边,不让她再沾大锅里的洗碗水,“你就在边上站着,我洗的很快,一会就完了。”说着,他又到院里打了桶干净的水拎进来。 他都这样讲了,麦芽便乐呵呵的跑到锅洞后面坐着,偶尔透过铜台的缝隙看他。 李元青干事情麻溜的快,倒水,洗碗,清碗,等收拾好了碗筷,还把厨房清理干净,垃圾也一并丢到外面,顺手还把洗锅剩下的刷锅水倒了。现在还没喂猪,这水用不上,留着还容易招来老鼠。 想到老鼠,就叫麦芽想起她家的大南瓜,这小东西春天一到,就跟掉了魂似的,整天就待在村子里转悠,连饭点都不回来,整个就一野猫。 大黑就乖多了,李元青给它弄了些饭跟肉汤,它就趴在厨房里柴草堆边上吃它的饭。 天气渐暖,早晚却还是挺凉的,她还穿着小棉袄,可李元青就早就脱了棉背心,只穿着单衣,稍稍厚一点的卦子而已。 麦芽瞧着他的衣服,好奇的盯着他瞧,忍不住问他道:“元青哥,你穿成这样,不冷吗?我穿着袄子都还冷的很呢!” 李元青从忙碌中抬起头来,朝她温暖的笑了笑,“不会,晚上睡觉还会出汗呢!”他卷起的半截袖子,露出古铜色的肤色,那是最健康的小麦色,随着他的运作,他胳膊上的肌肉也滚动着。 麦芽一时没查觉竟然看的出神,等到回过神来时,是李元青在叫她,原来他已经将厨房收拾好了,叫她出去呢! 出了厨房,看着外面夜色美的很,月亮斜挂在天边,天上布满了亮闪闪的星星,这样美好的夜晚,不出去散散步,岂不是辜负吗? “咱们出去散步吧,我刚刚吃的好饱,这会肚子撑的很,出去走走再回来睡觉,也不晚,”麦芽笑眯眯的跟他提议道。 李元青只犹豫了几秒钟,便道:“那去跟他们讲一声,咱们也不走远,就在小溪沟边上转转。” “嗯!” 田氏有些惊讶,可又一想,跟着李元青出去,她有啥不放心的,只叮嘱他们不要走远,因为后山还有野兽啥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得到他们的同意,麦芽就是跟李元青出去约会,也心安了。 打开门,外面夜色正浓,远处的山林之间,偶尔还有几声迷路的鸟叫声。 今晚有月色很亮,隐约还能看见脚下的路。 打从出门起,李元青就拉着她的手,两人走的很近,肩靠着肩,并肩往前走着。 麦芽谨慎的朝四周看了看,而后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好笑,“你说,这会村里不会有人出来吧,要是被人瞧见了,咱们该咋说?”说话的时候,他们一块往小溪沟边上走去了。 “应该不会,要真被人撞上,就说咱们去看林大姑,或者干脆不说话,躲到草丛里,”李元青的声音本就好听,这会只剩他们两人,加上空旷的环境,他的声音更给人一种深沉的感觉。 麦芽呵呵的笑了,“咱们又没做啥亏心事,干嘛要躲起来,又不怕人抓到啥把柄!” 李元青也轻声笑了,浑厚的声音震动着他的胸膛,麦芽听着听着就有些醉了,半依靠着他,最后干脆抱着他的胳膊,被他拖着走。 黑暗中,李元青微挑眉,“是不是累了?要不我背着你吧!”说着,就要蹲下身子,作势要背她。 “不是啦,我不是累,”麦芽赶忙把他拉起来,“我就是想靠着你嘛!” 她这话有些撒娇的感觉在里面,李元青听明白了,只是温柔的笑了,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用他臂膀的力量,半拖着她往溪边走去。 麦芽笑道:“这样就对了,等回去的时候你再背我,好不?” “好,”李元青同样微笑着应道。 麦芽从没在夜里看到小溪沟的面貌,如今看来,她枉费的那些时间,真是暴殄天物,这么美的景致,不看真是可惜了。 走到岸边,她放开李元青牵着的手,独自走到水边,听着哗啦流过的细流,鼻间还嗅到水跟青草的清香,这是春天即将到来的信号,属于春天的味道。 李元青默默走到她身后,从后面抱住她,用他温暖的体温替她驱走严寒,替她带来温暖。 麦芽惊讶于李元青的变化,这般大胆的举动他都做的出来,她很好奇,“元青哥,你最近变化好多哦!”说是这样说,她还是伸出手,握住他扣在她腰间的手。 李元青好像突然回过神似的,突然放开了手,窘窘的跟她解释道:“我……我不是有意的,不自觉的就做了,麦芽,你不会生气吧?” 麦芽回过身,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我还怕你像个老古板似的,啥都不敢做,那样可就没意思,我还是喜欢有情调的你,再说,这不叫放荡,只是很正常的谈恋爱。” “谈恋爱?”李元青听不懂了,他从没听过这个词。 说都说了,麦芽也不打算再收回去,只是笑着对他道:“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彼此相处,彼此了解,让感情升温,这样一来,结婚之事才能更好的相处,你看二妞跟王大庆,他俩相处的时间少的可怜,也就等于没谈过恋爱,成亲之后,难免会不太适应,彼此也不会很了解,倒不如成亲之前,大家多接触一下,了解了对方的缺点跟优点,这样的话,成亲之后,也比较容易相处。” 她讲的很含糊,因为她也不晓得该怎么解释谈恋爱这个词,跟古人讨论这个,似乎不大能说的通。 但李元青只想了片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明白了,那咱们就在成亲之前,好好的谈恋爱,让你习惯我,喜欢我……”话到这里,他却突然停住了。转而握住麦芽的肩膀,逼视他看着自己。 或许是此情此景,给了他难言的冲动,有些梦幻,有些不真实,所以这一刻的他,也显的有那么一些不真实。 “麦芽,我……我喜欢你!”他讲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喜欢便说喜欢。 麦芽歪着头,似乎在考虑他说的话。 李元青有些着急了,夜色中,麦芽的表情看的不是很真切,恍恍惚惚的,“麦芽,我是真的喜欢你,虽然我不记得从啥时候开始的,反正就是喜欢了,你难过,我也难过,你开心,我也开心,我这个人嘴笨,说不了啥好听的话,但是你摸摸这里,”他抓住麦芽的手,放在他胸口,那里有一颗强壮跳动的心脏。 李元青不善言词,但感情却是最真挚,最纯粹的。 麦芽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手掌下跳动的心脏,炙热的温度,真能把人融化了,不过,她心里还有个问题,要对他讲明了,“元青哥,你知道喜欢跟爱的区别吗?” 李元青这般纯情的男孩子,哪里会懂,所以他只是摇头。 麦芽微笑着道:“喜欢是很简单的,好比我喜欢二妞,也喜欢林翠,也喜欢哥哥,但爱就不一样,虽然爱也分很多种,但是夫妻之间,跟亲情之间的爱却是不同的,爱可比喜欢深多了。” 李元青听的云里雾里的,还是不太懂。看他抓狂的模样,麦芽笑道:“没关系,你现在不了解也很正常,等到该明白的时候,自然就懂得了。” 回去的路上,李元青真的一直背着她。 在走上大路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还有说话声,听那声音,应该是从后山下来的。 “元青哥,快放我下来,”麦芽拍了他一下,小声的道。 李元连忙把她放下地,很快的,那说话的声音就走的近了。他俩站的地方离田家门口还有段距离,不过也不远了,就算碰上熟人,也没啥。 就着月光,李元青瞧清走过来的两个人,两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光看身影,不大看的出,但他们讲话的声音却叫他听出来了,其中一个是钱满仓,另外那个,是好像是梁老汉的儿子,梁山子。这两人他是认得,以前也经常同他们一块上山打打猎,梁山子比李元青大上两岁,成亲也早,现在已是一个小娃的爹了。 钱满仓眼睛好,一抬眼看见大路上站着两个人,吓了他一跳,等看清是李元青时,已经走到他跟前了,“哎哟,这样一大晚的,你俩站在这儿干啥?” 梁山子性子活泼些,戏谑道:“这么晚了不回去睡觉,该不是在干啥坏事吧?” 李元青一步上去,照着他的胸口,给了他一拳,“我们出来转转,倒是你们俩,这么晚了才从山上下来,也不怕遇上狼!” 梁山子摸着自己的胸口,嘿嘿的笑道:“我们到山上蹲点去了,顺便挖了几个陷阱,等后天再上去瞧瞧,春天猎物多,说不定能弄只大的呢!” 钱满仓嗯了声,算是同意他的说法。 麦芽一直站在李元青身后,想着,自己要是不说话,倒显得心虚了,就故意把讲话声音提高了,“你们挖陷阱,要是被不知情的人遇上,万一伤了人可怎么办?” 梁山子跟麦芽不熟,他一开始也看见麦芽站在李元青身后,他还以为,田麦芽一定会害羞着不敢讲话,她是女娃嘛,这样晚了,还待在外面,一定不想被人看见,却没想到,她竟主动开口讲话。 钱满仓倒没想到这些,所以他只是很单纯的回答麦芽的问话,“不会伤着人,我们挖的陷阱,周围都插着一根竹竿,上面还用布条栓着,这个法子沿用好些年了,村里人都知道。” “哦,原来是这样,”麦芽点了下头。 梁山子急着要回家,也等不得跟他们多讲几话,便告了别,跟钱满仓一道,往家去了。 回了田家,李元青接上李氏,一块往家回了。 田氏瞧着麦芽,似是而非的笑了笑,麦芽不想被她娘看穿心事,赶紧去厨房烧了锅水,拎到房里,泡了个热水澡,里面还加了不少的干菊花。 天气回暖,就不用再烧炕,田氏也搬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所以麦芽又是一个人睡觉。 夜里,她换了干爽的内衣,躺在床上,月光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进来,撒在炕头上。月光很柔和,叫她想起李元青的眼神,还有他的声音,有时炙热的像太阳,有时又柔和的像月光,总能叫她喜欢的不得了。 这一夜,麦芽睡的格外香甜,恍恍惚惚之中,似乎还做了个梦,梦见前世,她的大学校园,她的宿舍,但是她看的并不真切,很模糊,像隔了一层纱,看的见,却摸不着。 第二天一早,她就被远远近近的鸡鸣声打断,她家的鸡打了鸣,随后,村里的公鸡也开始打鸣,一时间,打鸣声此起彼伏,就是想睡懒觉也睡不成。 这么一大早的,她还坐在炕上穿衣服,外面也还是蒙蒙亮,晨起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就听见院门被推开了,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是谁这么早?麦芽挑开窗户往外看,原来是哥哥从外面回来了,肩上还扛着锄头。 田氏也早就起来了,端了盆水,正在院子里撒水,瞧见冬生回来,忙问道:“你咋起来的这样早,我以为你还在睡觉哩!” 冬生搁下锄头,把脚上被露水打湿的鞋子脱了,靠在院子的香醇树晾着,“我去地里锄草了,想着上午家里忙,就起来的早。” 麦芽在屋里放下窗户,整理好了衣服,穿好鞋子,把被子收拾整齐了,才拉开房屋门,走到院子里,“哥,是不是油菜长的不好,还是出了啥事?”她看出哥哥心里有事,不然他不会一进门表情就很严肃。 田氏撒完水,正要把盆拿到井边,听了女儿的问话,这才直起腰来,在冬生脸上寻摸了一番,也道:“是哦,我都没瞧出你哥哥不高兴,看来还是你妹妹心疼你啊!” 冬生本来是在想着心事,可被他俩这么一逗,倒是忍不住笑了,“我没不高兴,就是在想,眼看着就要栽树苗了,咱是不是得先请人把坑挖好了,省得到时候一天干不完,还有,咱们两家这附近还有好多的荒地没挖完,光靠咱们几个人,只怕完成不了。” 麦芽以为他烦恼的是啥呢,原来就是这件事,“哥,这有啥好愁的,村里现在还没有农忙,不如咱们请几个人过来帮忙,连着荒山上的地一块挖好,也用不了多久。” 田氏早就想到这一点,娘三个商量了下,等吃过早饭,便由冬生去村里找人,按天算工钱,请人过来帮忙,花钱就花钱,没有投入,哪来的回报呢! 今天早上吃的是面疙瘩汤,却不是又打鸡蛋,又用勺子舀的复杂做法。而是直接把在面粉里加少量的水,用筷子把面粉搅成块状的面疙瘩,再往滚水中一倒,用筷子这么一搅,就成了最原始的面疙瘩汤。早饭是田氏做的,她喜欢咋样简单咋样做。 就稀饭的咸菜,是用辣椒酱拌扔鬼子姜,跟生姜长的很像,却没有生姜的辣味,吃起来脆脆的,甜甜的,特别是放在辣椒酱里拌一下,哪怕不就饭,都能吃下好多。 田氏夹了一块子鬼子姜,疑惑的问道:“这菜是哪来的,咱家没有种啊!” 麦芽扒了口面疙瘩,又夹了好大一块鬼子姜放进嘴里,含糊着答道:“是林翠送的,她家院墙边上以前就生的有,每年都结些鬼子姜,我还让她给我送了不少新鲜的姜,等会把她埋到鸡笼那边,不用管不用问,到了秋天就能好多的鬼子姜了。”这东西其实好种的很,真的是一点都不用管不用问,只要把它埋在土里,如果土质够肥沃,有水分让它生长,准能映出一大片来。 冬生只顾吃饭,他还在想,该请谁来干活。 倒是田氏担心道:“那咱家孵的出的小鸡,要是把秧都啄干净,那你秋天还收个啥!” 麦芽已经吃饱了,放下碗的时候,还不忘夹了块姜搁在嘴里慢慢嚼着,田氏的担心,她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这有啥难的,在出苗的时候,用树枝圈着围栏不就好了。”说完,便站起来,把碗送到厨房去。 田氏也没再追问,反正是她要种,她也不管。 麦芽在厨房里搁下碗,开始往院子里搬东西,因为要卖熟食了嘛!门口的卤香园,可不是随便挂挂的。 冬生看妹妹开始干活了,也赶紧把剩下的饭扒完,把碗送进厨房,也来一块搬东西,他搬大的,妹妹搬小的。反正找人可以等会再去,先把家里的生意照顾好再说。 田氏吃完了饭,收了菜碗,先去把锅碗刷干净,然后烧了一大锅开水,等到水开时,麦芽跟冬生已经将要卖的东西摆好,她拿了瓦壶过来,准备泡一壶茶水。不过这瓦壶脏的很,里面堆积的有茶绣,她蹲在井边,刷了好一会才刷洗干净。 家里的茶叶已经从最劣等的粗茶,换成普通茶馆里给客人上的小叶茶,陈掌柜的酒楼便是用这种茶来招呼客人。 麦芽在装茶叶的油纸包里抓了一把茶叶,先舀了些热水,把茶叶烫了烫,接着再把水倒掉,再重新舀水,把瓦壶灌满。她这样做,倒不是因为讲究冲茶的方法,而是她觉着,这茶叶从炒制到卖到她手上,中间不知经过多少道工序,灰尘肯定好多,所以还是先洗一遍,才能放心。 田家院里原先的旧桌子,又加了一个,是李元青家的旧大桌,他准备要打新桌子,所以这旧的便摆到这里,给他们用。 现在这两个正方形的桌,拼成一个长形桌,上面摆着大大小小的瓦盆,有辣猪肠、红烧牛肉、另外还有几桶豆腐脑,跟绿豆芽,黄豆芽,其实很想卖自己做的酱料,因为真的很香,很好吃,只可惜家里去年做的酱不多,只够她做菜跟自家吃的,所以今年,不管是黄豆还是蚕豆,她都想多做一些,做它个十坛八坛,拿着干虾去烧酱,绝对的好吃。 很快的,院门外就传来几阵车轱辘的声音,接着,王根生的高嗓门,以及林康顺的声音。 林康顺讲话总是笑呵呵的,“冬生啊,准备好了没有啊?我们又来进货喽!” 王根生抱着坛子跟盆进来,林康顺也很快把东西运到院子里。 冬生迎上来,帮着他们一块搬,“早弄好了,就等你们过来进货哩!” 麦芽也站起来,笑道:“两位大叔,先过来喝口茶吧,都泡好了呢!” 林康顺拿衣襟抹了把脸上的灰,一路走来,虽然没有淌汗,却吃了不少的灰,“哎哟,每回来,你都泡着茶等着,这可比我们到县城进货还要待遇还好哩!” 王根生也放下东西,到井边洗了把脸,也过来端起茶碗就喝,顺便反驳他道:“县城里头喝茶那是要钱的,就这样的大碗茶,少说也要二文钱一碗,没人请,你也不舍得喝!” 冬生脸上挂着笑,一边听他们讲话,一边拿出纸笔,“叔,你们今天要进多少?”每天的出售,他都得记下,不然心里也没底,不晓得每天卖了多少,这是麦芽逼着他做的,有些数字他写不好,就去请教夫子,还请林虎帮忙,总算把简单的记账,弄明白了。 林康顺喝了两碗茶,才算解了渴,他用袖子把嘴巴一擦,“还跟昨天一样,辣猪肠来十斤,牛肉来五斤,豆腐脑来一桶,豆芽菜各来十斤,你都不晓得,最近家家户户菜园子穷着呢,没有新鲜菜吃,这豆芽菜可好卖了,我昨儿进的都卖光了,所以今天得翻倍去的卖!”豆芽菜价钱便宜,谁都愿意买。那家里要是有咸货的,剁些咸货下来烀烀,再搁些豆芽菜,一家人的菜就算有着落了,又便宜又实惠。 王根生也是一样的看法,他要进的数量跟林康顺的差不多。 就在给他俩称重的时候,朱六,还有另外几个来进货的人也来了。 这一番忙碌的,真可谓热闹非凡。麦芽偷着空,在王根生临走之前,借故帮他码东西,就近问了他,关于二妞的情况。 王根生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也没说出啥道道来。不过,麦芽还是依稀能听出一些端倪。 二妞头几天,也不一定有多勤快,王大庆他娘嘴巴也利索的很,听王根生的口气,二妞最近表现的应该还不错,早上也懒觉睡的也少,家务也知道干,加上她力气比王氏大,干活起来,也是一个顶两的。所以目前来看,他们日子过的还算和谐。 听到这样的消息,麦芽总算放心不少。她只希望,她们三个要好的女娃,婚后都能过上安生的日子,就是林翠叫人闹心了些,听说她娘托人给她讲了不少的婆家,可是她都不点头,弄的林氏也窝火的很。 送走了这一批来进货的,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小二也赶着马车来了。他这个人爱讲话,每回来这里,都喜欢给他们讲些县城里发生的新鲜事,大到谁谁被杀了,小到哪个店铺被偷了,总之,没有他不喜欢讲的事。也多亏了他,才让麦芽了解到了不少外面的事。 陈掌柜要的东西,每天都是定量的,冬生帮着小二把东西装上车。小二也不急着回去,他只要赶在午膳之前回去,不耽误酒楼的生意就成。 麦芽早把王根生他们喝过的茶碗洗了干净,又添了些水,等小二过来喝时,茶水还是浓的很。 小二咕咚咕咚喝完了茶水,放下碗,就急不可待的跟他们讲起最近发生的,比较有看头的事,“你们村不是有个叫谢红秀的,嫁了县衙捕头做正房了吗?” 他一开头,麦芽才想起,貌似谢红秀也快要生娃了,可不还是没生吗?那能有啥新闻哪! 小二神神叨叨的挤了下眼睛,嘿嘿的笑道:“她的确还没把娃生下来,可李武他老娘就等不得要给他纳妾了,只因有稳婆看过谢红秀的肚子,说她怀的十有*就是女娃,听说找了好几个稳婆看,都这样说了,李武他老娘哪还坐的住,就四处张罗着给他娶小妾,谢红秀气的差点没流产了,这会正躺在床上保胎呢!” 他一说完,田氏唏嘘不已,“又不是只生一个娃,干啥要较真头一胎,又不是以后都不生了。” 小二道:“那是您不知道李武娘是个啥样的老太太,一出门,那头皮梳的连苍蝇都趴不上去,走路那脊背挺的,可直了,她那样的人,眼里咋可能揉下沙子,而且李武又是他独子,就一个宝贝儿子,她咋不想子孙多多呢!” 冬生不在意那些事,他只道:“你小子成天就打听这些事,也不嫌累的慌!” 小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不爱听,可咱们店里客人多,他们成天闲着没事,就爱讲县城里鸡毛蒜皮的事,我不想听也听了。” 麦芽一直没吭声,倒不是同情谢红秀,只是她想起自己很快也要成为李家的媳妇,不知道李氏是不是也会重男轻女。 这生男生女,也不是女人家可以决定的,那得看男人在你肚子里放啥了。她也想起前些日子,就在二妞出嫁不久之后,谢红玉也被送到婆家去了。相比谢红秀嫁人的场面,谢红玉可以说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男方家,只用一顶轿子便把人抬走了,临走时,也只放了一卦炮竹,连三天之后的回门,也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不见新姑爷的身影,可见她在夫家有多么的不受人待见。 小二说完了八卦,也得赶紧着往回赶,他驾着驴车走了。 田氏他们还得忙着把运来的猪下水,赶紧打水洗干净。大锅里还有半锅热水,冬生拿水桶舀了来,等下要烫猪大肠。 娘三个忙着洗,没一会,李氏也来了。她闲在家里也没事,便时常过来帮他们忙忙,不过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她只是帮忙,不跟他们谈钱。 麦芽见她来了,赶忙去拿了个板凳,扶着她坐下,“婶子,这些活我们就能干了,你不用来也成的,干嘛不好好在家歇着。” 李氏放下拐棍,笑着道:“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歇多了,就该废了,还不如多出来活动活动,这人哪,要是不动,那真就没用了。” 田氏道:“你这话说的对,人活一天,就得动一天,咱庄稼人就不兴成天闲着没事干,只要别干太累就成。” 她说是这样说,可洗猪大肠也不是啥轻松的活,她就叫李氏只管漂洗就行了,这搓的活留给她干。 两个闲着也没事,就唠起闲话来。田氏说起谢红秀的遭遇,李氏也啧啧叹惜,她道:“难怪谢婆子最近不在外面晃悠了,我道是咋回事呢,原来她家红秀出了这样的事,也难怪,红秀那脾气像极了谢婆子,要怪只怪她从小没把孩子管好,还把孩子往火炕里推,自讨苦吃!”她嘴上这样说,却也想起自己养的娃,李元木不也是她没教好吗?连孝顺二字都不懂,还咋做人。 田氏叹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虽然她家表面上看,过的挺舒服,可以后指不定还要出多少事呢!” 李氏平时不大出门,消息来源也不多,所以没啥新鲜的话题。 正说着话,林氏从外面进来了,面上笑嘻嘻的,“哟,你们都在忙哪!”她脚下的一双布鞋上布满了灰尘,不光是鞋上有灰尘,连头皮被风吹的也有些乱,看她就好像刚出远门回来似的。 田氏站起来招呼她,李氏只笑着打了招呼,她腿不好,不起来招呼,也没人怪她。 麦芽也招呼道:“婶子来啦!” 冬生赶紧跑到堂屋,又端了个小马扎出来,递给林氏。 林氏笑呵呵的接过,放在屁股底下,顺势便要坐下了,又瞧见大桌上摆着茶水,正好她也渴了,也不客气,站起来拿了茶碗,先倒了水把碗洗了下,再倒水喝,“哎哟,我这一早的就跑大洼村去了,这么老远的路,可把我累死了,连口水都没喝上。” 大洼村位于王家村的西边,要去大洼村就得经过王家村,两村相距有五六里路,这在靠两条腿行走的乡下来说,已经算挺远的,加上王家村离榆钱树村也有段距离,这样看来,林氏一早就是跑了不近的路。 李氏道:“你一大早的跑那么老远干啥?莫不是你家在大洼村亲戚?” 田氏也没闹明白,“你家哪有亲戚在大洼村,咱们村里的人跟大洼村一直没啥来往,好端端的,你咋想起来跑那里去?” 林氏喝饱了水,总算缓过劲来,听见她问,喘了口气便道:“我还能为啥事,还不是为了我家林翠,哎呦喂,这死丫头可真把我急坏喽,圆的不成,扁的不成,高的不成,矮的更不成,总之,不管给她介绍啥样的,都不合她意,这不,昨儿有人托话给我说大洼村有个男娃生的不错,就是家境一般了些,我寻思着先去看看再说,就一早跑那地去了。” 说到这,她忽然就不说了。 田氏他们正等着她下文呢,她可倒好,卖起关子来了。 田氏忍不住追问,“咋样了,看得上眼不?” ☆、第116章 烘笋干 林氏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刚刚还有劲有神的,这会突然便没了精神,“看上啥呀,还没冬生长的周正呢,就他那样的,林翠都不晓得见过好多个了,能看上才怪,这丫头,都快成了咱们村的老大难了!”眼看着跟林翠差不多大的两个女娃先后都有了婆家,做为跟她俩年龄相近的林翠,如果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定下,肯定得招人闲话,要不然还以为林翠有啥毛病呢! 林氏最近就在愁这个事,烦的很。 田氏笑道:“看你说的这叫啥话,那是林翠缘份还没到,要是她缘份到了,你想都留不住。” 李氏也道:“就是,论能干,论相貌,林翠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女娃,就是开窍迟,说不定再过几个月,就能碰上她喜欢的,这种事哪说的准,老天爷看着呢!” 林氏直叹气,“我只怕她等成老姑娘还等不到,那我可是连哭都没眼泪哩!” 李氏想起一事,“哎,我初一回元青他大伯家的时候,瞧见李和有个堂哥,样貌挺不错,好像还没定亲,我们才去住了一晚,他倒也挺勤快,对我们可热情哩,要不,我让元青把他叫来,叫到我家吃个饭,让林翠暗地里瞧瞧,说不定还就对上眼了。” 田氏觉得这点子不错,真实的情况只有她们三个知道,就算不成,也不会损害到谁,大不了当做不知道呗! 林氏又来了精神,“那你尽快吧,可不能再等了,不然你们瞧瞧我,就这几天,瘦了一大圈,这裤子也肥了一圈,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不久就得躺床上起不来了。” 田氏她们都被这话给逗笑了。 冬生忽然插话道:“我们正准备请人帮忙开荒山,要不乘着这个机会,多找几个年轻男娃过来,只当来干活,也不说相亲的事,你们看咋样?” 林氏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这主意好,最好能多找几个年轻男娃来,我就叫林翠过来帮你家烧饭,到时候麦芽再稍微说上几句,说不定还真有戏。” 田氏看她高兴的样,好笑道:“瞧把你给乐的,八字还没一撇呢,等林翠看上了,你再高兴也不迟啊!” 李氏道:“她那是自个儿给个儿找宽慰话呢,先不说成与不成,看了再说,哦对了,你家不也要请人开荒吗?干脆乘着咱们请人的时候,一块把活都干了,再过半个月,可就要拉树苗啦!” 林氏收起笑容,正色起来,“成成,你们两家先干着,等你们这的地开完了,我再请他们干活,哎哟,我还得回去做饭,你们慢慢忙吧,我先走了。” 田氏道:“不留下吃饭啦?都快烧中午饭了哩!” 林氏一边摆手,一边往外走,“不了,中午回家还要给他们爷几个做饭呢,林虎也快放学了。” 孙夫子的学堂开课了,他是闲着没事,见村里的小娃们比他还清闲,就招集他们回去上课,总算能给娃儿家长们减轻些负担。 等林氏走了,田氏想起来说今天要杀鸭子的,这一忙就能忘了,她站起来招呼冬生给她抓只鸭子,然后去到厨房,烧了锅开水,等会要烫鸭子。 看着手里的活快干完了,李氏就叫麦芽去忙别的,剩下的她一个人就能干了。 麦芽笑道:“都快干完了,那不如一并干了,也好把东西收拾收拾,这鸭子中午是来不及炖了,下午再炖,晚上吃也正好。” 田氏本来是要早上去挖竹笋的,她记性差了,身子一转就给忘了。 麦芽把院里的事情忙完,便跨着篮子,准备到后山采些竹笋回来,也不用太多,够炖老鸭汤的就成。 李氏担心她一个人去不安全,本想喊元青陪着一块的,可麦芽直摇头。她去的地方又不远,就在屋后的竹林里挖,也不进林子,哪里会有危险。 乘着哥哥跟娘杀鸭子的时间,她带着大黑跑去后面了。 今儿天气阴沉沉的,风儿呼呼的刮,倒是挺冷的。麦芽拢了下衣领,都快到三月份了,可还是这样的冷,到了夜里,虽然不用烧炕,可她还是得在厚被子上面再压一床旧的,还得把脚的那一头用厚袄子再压住,不然到了半夜脚还是冰凉的。 田家的屋后,往西边去,就是后山。 此时,她沿着田梗小路,跨过几条小沟,田梗的两边,油菜长的绿茵茵的一片。这里的田地,因为紧靠后山,所以收成并不好,也不是谢家的土地,是村里人开荒开出来的,年头有些早,她听田氏说,好像是梁老汉家的。 走到油菜地,麦芽仰头往上看,即使是竹林边上的竹子,也长的老高了,而且在边沿的地方,竹根都裸露出来,加上常年雨水的冲刷,竹根的高度,都快齐腰了。 大黑个头大,一步就窜了上去,然后站在边上,回头看着她。 麦芽笑道:“你看我做啥?是怕我爬不上去啊!” 大黑摇了几下尾巴,以作回答。 麦芽抓住竹子,很容易便爬了上来。这个地方,她去年也来挖过竹笋。因为后来,她才搞清楚,其实竹笋分类有很多。 埋在土里没冒头的,个头很大的,那个叫麻笋,冒出头的,长的很高的,那个叫青竹笋,挑嫩的,也可以吃。这是榆树村特有的竹笋品种,外面是没有的,也没法可比。 不过相比青竹笋来说,麦芽还是喜欢挖长在土里的麻笋。好在,今儿她有大黑跟着,或许还能省不少力气呢! “大黑,你过来,”麦芽蹲下来,从篮子里取出一把小铁铲,然后把篮子放到一边。 大黑很听话的跑到她跟前,摇着尾巴,拿鼻子嗅了嗅她跟前的土地。它虽然是只笨狗,却十分聪明,不然哪能做得了村里的狗头呢! 麦芽拿着铁铲,接连刨了两个坑,才找到一个冒了一点点头的麻笋,“大黑,瞧见没有,竹笋就是这样挖的。” 她将竹笋挖出一截来,拿给大黑嗅嗅,大黑汪汪叫了两声,便四处转悠去了,四处嗅,时不时的还拿爪子在地上刨。麦芽刚把第一个竹笋挖出来,大黑就叫了。 有了它的帮忙,没一会,麦芽就挖好了今天要吃的笋子。心了工具,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竹林,她在想,今年可以多晒些笋干卖了。 等她背着篓子从外面回来时,田氏已经把鸭子烫好,毛也快摘完了,只等把肚子掏干净,就能下锅炖了。 麦芽拎着篮子进来,李氏瞧见篮子里,还粘着土的麻笋,吃惊不小,“哟,这才开春呢,麻笋就长这样大啦,麦芽啊,后山竹笋多不?” “多着呢,我还想着今年咱们可以多晒些笋干,那笋干烧菜,不管是烧肉,还是烧鸭子,都好吃的很,晒起来也方便,要是碰上阴雨天,还能拿炭火烘,这样既可以缩短制作时间,还能多出笋干,”麦芽一边把笋子倒在地上,一边讲出自己的计划。去年春季采竹笋的时间都有点晚了,今年刚刚好,如果从现在就开始采竹笋,一定能晒成很多笋干,这笋干是属于时节性的东西,价钱肯定贵。 田氏坐在小凳子上,看她倒出来的那几个竹笋,的确个头很大,想来也是因为去年冬天气温低,才使得笋子在土里埋的久,竹笋才能更肥壮,“那咱们就加把劲,请人开荒地的同时,还得上山采竹笋,不过就咱们俩个去采肯定不行,把村里的婆娘们都叫上吧,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麦芽也是这样想的,这不是小气或者大度的问题,是光凭她跟田氏,根本采不过来,还不如把愿意上山去的人都叫上,他们要是不会收拾竹笋,她可以代为收购,等于卖给她的,这样也是可以的。 她去厨房拿了把菜刀,李氏接过来,三下两下便把竹笋给切开,剥出里面嫩白的笋子。 冬生忙完家里的活,就去村里商量请人干活的事。 田氏把鸭子收拾干净,剩下的就交给麦芽处理了,“芽啊,鸭子弄好了,你看着炖吧!” “嗯,你放着吧,我也要烧中午饭了,”麦芽洗干净了手,不再忙别的,得抓紧时间把午饭做了。 李氏收拾完竹笋,也回家去了。田氏要留她吃晚饭,李氏不干,说家里还有剩菜,元青也忙的很,她随便烧点给他吃。鸭子也没炖好,田氏中午也就不留他了,只叫她过来吃晚饭。 麦芽端着干净的整鸭进了厨房,拿了些生姜出来,洗干净。她习惯的在炖肉类之前,把它们先汆烫一遍水,这样可以很好的过滤掉肉里的杂质,让汤汁更纯厚。 田氏把洗好的猪下水等材料也拿了进来,好几大盆,这都是吃过午饭要煮的东西。在这之前,她可以先把配料弄好,配料的比例是做猪下水味道的关键,也是麦芽一点点试验出来的。这比较田氏背的烂熟。 “你烧午饭吧,娘去里屋配料了,”田氏拿了个竹扁,便往堂屋去了。厨房放不下那多的香料,也怕放在这里招虫子,所以田氏便在里屋的横梁上系了根绳子,用跟挂咸鹅一样的方法,把香料挂起来。 装香料的棉布包不是一次性,用完就扔的,等袋子里的香料没有香气之后,就可以把袋子拆开,倒出香料之后,将袋子清洗干净,这样做不光是为了省钱,还可是增加香味,毕竟棉布也浸泡了很长。 田氏在里屋分装香料,麦芽便要赶紧着,先把鸭子炖上,汆烫过后的鸭子,她没有下大锅炖,而是拿了个瓦罐锅,挺大的个头,装满水之后,她都不大搬的动。 瓦罐锅放在炭炉上,底下加了炭火,大概能烧二个小时左右,加上瓦罐本身很受热,即使火灭了,还能再保温一个小时左右,这样一来就足以将鸭子炖到入味。 她炖的鸭子,不加任何香料,只加几瓣生姜,一点醋,竹笋现在还不能放,不然的话就要炖成烂泥了,这得等出最后的一个小时,用余温把竹笋烫熟即可。 炭炉是搁在院子一边的棚子里的,就是去年做卤菜的棚子,其中一口炉子,整个冬天也没有灭过,始终用小火煨着卤汤汁,这可是他们家今年做卤菜最重要的关键呢! 弄好了鸭子,她又赶紧回去做饭了。今天中午,她准备蒸些花卷,多蒸一些,晚上就可以就着鸭汤喝,这样一来,即使晚上不做饭也可以的。家里的辣椒酱还有很多,麦芽舀了些出来,一股浓郁的酱香,诱的人都要流口水了。要做花卷,这辣椒酱是必不可少,另外还得去菜园子里拔些小葱,切碎了拌在辣椒酱里。 因为春天来了,菜园里的大蒜和葱,都开始茁壮成长,但她要的却不是大葱,而是细小的香葱,这种葱,香味更浓。 面是一早就揉好的,她只要把水烧开了,擀好了面,卷上辣椒香葱,搁上大锅蒸就行了。田氏早上揉的面多,只怕得蒸三锅,才蒸的完。 在蒸第一锅的时候,麦芽就把所以的花卷剂子都做好了,厨房的桌上撒了一层面粉,所以湿面搁在上面,也不会粘连。 乘着等花卷熟读的时间,她还得把菜做了,也是刚一回暖的时候,她家院里的香椿就快要发芽了,只要再来一场春雨,就能吃上凉拌香椿头。不过,今天是不行的。 中午时间紧,她就切了些咸肉,用油炒过之后,加大白菜还有青蒜,混在一起,想着把味道烧足一点,就多搁了些干红椒,这样烧出来的咸肉就花卷吃是最香的了。 冬生很快就从村里回来了,他跟田氏坐在院子里讲着话,等咸肉的味道烧出来,都觉着肚子饿了,毕竟也忙了一上午了嘛! 最后一锅花卷上锅蒸的时候,麦芽拿了十几个鸡蛋,全都打在盆里,她准备做些煎鸡蛋,也给李元青送去,李氏说是有剩菜,只怕也是将就着吃,她家去年也没留几只鸡,鸡蛋肯定也舍不得吃。 这会也没有青辣椒,不能做青椒炒鸡蛋,她便用青大蒜,是菜园里的青蒜,切碎之后加在鸡蛋里搅匀。炒锅里加菜籽油烧热,因为是煎鸡蛋,而不是炒鸡蛋,所以菜籽油搁的比较多,等油烧热了,就得马上改用小火,把鸡蛋慢煎,否则很容易煎糊了。 用青蒜煎出来的鸡蛋香的很,农家的土鸡蛋,颜色也很好看,油黄色的。 冬生闻着香味进来了,看见妹妹盛了两盘鸡蛋,连咸肉也单独盛了不少出来,还有花卷,他笑道:“这是要送到隔壁的吧?” 麦芽把装鸡蛋的盘子递给他,知道哥哥是明知故问,分明心里都清楚,还故意拿她开玩笑,“哥,你别站着了,快些送去,也快些回来吃饭,不然菜就要凉了呢!” 冬生笑呵呵的应了,同时端着两个盘子,还有装好的花卷,就往外面去了。 麦芽最后一锅的花卷,拿了出来,熄了灶火,还把厨房简单时置了下。 田氏也闻见香了,进来帮着把饭菜一并端到院子里,虽然现在天气还挺冷的,但他们习惯了在院子里吃饭,亮堂嘛! 花卷用纱布包着,装在竹子做的扁罗里面,有纱布盖着,也不会凉了。 冬生送过菜,赶快就回来了,田氏喊他快些过来吃饭。麦芽烧的咸肉烂乎乎的,也因为之前晒的不是很干,所以肉质不会显的很硬。加上里面有青蒜,所以就着花卷,吃起来格外的香。 田氏问起找人的事,“你找到人没有?有说啥时候能开工吗?” 冬生一口咬下半个花卷,含糊着道:“这边找了大概有三四个,要是林叔他们来的话,人就多了,反正多一点也没事,也能早些干完,反正也不是就我们两家,还有林叔跟黄叔家的荒地也要开垦,所以这人是越多越好。” 田氏道:“这我知道,我也是想着人越多越好,就是怕找不到人,不过依你林婶的意思,看来还得叫元青找人给李和代个话。” 麦芽只吃了两个花卷,便放下碗了,她把剩下的鸡蛋给娘跟哥哥分了,才道:“晚上元青要来吃饭,到时候再跟他说,不就成了吗?” 田氏一想也是,锅里还炖着老鸭汤呢! 中午吃过饭,麦芽顾不上洗碗,就得赶紧刷锅,准备烧猪下水,小锅里还要烧牛肉。田氏把碗收到井边,打了井水上来把碗洗了,冬生也有活,他得磨黄豆,黄豆是昨晚泡好的,现在磨好,明天一早,田氏就要想起来把豆腐脑煮出来。还有黄豆跟绿豆也要泡上,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挑干净了。这些都是从附近收来的,哪能像超市卖的那样干净,里面杂质可不少呢! 猪大肠跟牛肉分别搁进锅里炖着,田氏洗好了碗,进到了厨房,把碗筷搁进菜柜子里,她看麦芽忙的晕头转向,便打发她去睡个午觉,厨房只要看着火就行,也没其他活要干。 其实麦芽也没多累,就是被油烟熏的确很了,真想出去透透气。 去里屋歇着之前,她拿了些菊花搁在水里,用来洗脸,感觉清爽多了,比那面膜还管用呢! 洗完脸,便脱了棉袄棉裤,爬到炕上去午睡。她睡的是土炕,要是不垫厚一些,睡着会很硬,所以她就把两床旧的被子垫在下面,上面再盖一床崭新的被子,就舒服多了。 在炕的另一头,还用布蒙着一堆棉被,有好几床呢,那是给她陪嫁的,田氏一早就买了缎子的被面套好了,至于冬生成亲需要用的被子,家里是不够了,田氏想着再去村里买些回来。另外这旧被子也要翻新,也可以再用。 麦芽这一觉,睡的倒挺香。下午起来之后,她又去看了之前风晾的山芋干,摸着干燥的程度,还有嚼的口感,因为没经验,所以就得一点一点的尝试。 下午的时候,李元青过来牵驴子,他要去县城送一趟货,那些做好的木制品,得尽快拉去给黄大全卖。他每回送去的,都是供不应求,不怕积压。 既然他要去县城,麦芽帮着他搬东西的时候,顺便将找人干活的事跟他说了。李元青答应下来,回程的时候就可以从县城直接去李和家,把这事跟他们讲讲,但既然不是真心要他们来干活,那边人也不能来的太多,不然也没地方可住。 把李元青送走之后,麦芽便回了家,跟着田氏一块收拾了院子,把另外一锅的猪下水,还有牛肉也烧上了。 傍晚的时候,麦芽帮着田氏一起,在菜园子里撒了些小白菜籽。麦芽想起元青那边不晓得种了没有,所以在种自家的小白菜之后,又跑到李家那边。 菜园地早都挖好了,就是还没有上肥。麦芽便喊来哥哥,帮着把这边的菜园挑了些肥撒上,再浇一遍透水,之后才将小白菜籽种上,最上面还要盖一层稻草,防止水份蒸发,或是冻死了。 李氏也靠在菜园边上,看她跟冬生忙忙碌碌的,笑的合不拢嘴,问道:“芽啊,你看看还要种啥,只管弄吧,我只要有菜吃就成。” 麦芽弄的满手泥巴,蹲在地里,抬起头来对她笑,“婶,我要种的东西还多着呢,光是这些菜地可不够,咱们不是在外面开了不少的荒地嘛,今年肯定比去年收的多。”她要种的的确多,光是玉米就要比去年多一倍,而且要种玉米,现在就得开始下种,还有山芋、南瓜、东瓜、她甚至还想试着种几棵西瓜,也不用多种,就弄几棵,种着玩。还有好多好多种类的蔬菜,一时半会都讲不完。 李氏呵呵的笑,“行行,你想在哪种就在哪种,我回屋去了,反正站这也帮不上你们的忙,有啥找不到的再叫我。” “哎,那你慢点走,等吃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麦芽笑着道。 现在也就快到三月了,又是忙碌的一个月。 李元青一直到天黑很久,才赶着驴车回来,毕竟去县城也不近,他算是快马加鞭,非常快的了。 麦芽一早便做好了饭,晚饭在堂屋吃,早也点上了油灯,老鸭汤一直在炭炉上,用余火煨着,花卷也在大锅里搁着,只等他回来就能开饭了。 一听见驴车滚动的声音,李氏便松了口气,道:“回来就好!” 麦芽跟哥哥跑到前面帮他卸板车,田氏去厨房把菜端来,李氏也赶紧把碗筷摆好。 麦芽是第一个跑到门口,见着李元青正在卸驴套子,她伸出双手捧了下他的脸,冰凉的很,“元青哥,是不是冻坏了?” 李元青腾出一只手,握住放在他脸上的小手,温柔的笑道:“还好,脸是被风吹的,身上也不是很冷。”特别是心里,一点冷意都没有,只想着赶快回家,回家之后就能看见她了,哪里还想到冷这个字。 麦芽心疼的用手揉搓他冻红的脸,她靠的也很近,还能闻到他身上的尘土的味道。 冬生从大门出走来,看他俩这副模样,笑道:“快让他进去吃吧,一杯酒下肚,保准他立马红光满面。” 最近他俩的亲密举动多了,刚开始还不习惯,没想到看的多了,倒也不觉得有啥,毕竟看见妹妹能幸福,他也高兴。 三人一块把板车卸了,驴子也拉到牲口棚里。麦芽又去厨房舀了些温水,给李元青洗干净了脸,身上也灰也拿毛巾拍打干净了,这才回了堂屋吃饭。 田氏已经把鸭子撕好,正准备往他们碗里盛的,“都赶紧坐下,这鸭汤炖的很入味,还有这竹笋,也嫩着的很。” “娘,我来,”麦芽拿过铁勺,把两个大鸭腿,给了哥哥跟李元青,一人一个。却被他俩都夹了出来,也全都夹到她碗了。 冬生道:“我腿好的很,倒是你,走路走的那样慢,才应该好好补补。” 李元青只是闷头喝汤,却不说话。 李氏道:“麦芽,这鸭子还大着呢,那两个腿子你一个人吃吧,我来给他俩夹些肉。”她拿勺子把鸭肉一人舀些分了。 这只鸭子确实是大,他们五个人也不一定能吃的完,还可以拿花卷泡汤,可很好吃。 麦芽看着碗里的两个大鸭腿,笑了。吃饭的时候,问起李元青,问他人找到没有。 李元青边吃边说道:“找到了,李和在家闲着没事干,二婶听说我找李和过来干活,还给工钱,便一口答应了,至于李远,他在家也有活干,不过我找他,他还是同意来干几天,明儿一早就来。” 冬生道:“那好,那咱们明天就开工,先把咱们两家的荒地挖好,等林叔他们家的活干差不多了,咱就去拉树苗。” 李元青想了下,才点头,“我这一批木工活也干完了,可以等上几天再做,所以我也有时间,等把这事定下,很快就要谷雨了,到时候还得再忙其他的事。” 麦芽啃着鸭腿,一直静静听着他俩讲话,这会忍不住要插上一句,“栽完了树,事情可多着呢,后山竹笋要挖了,今年咱们可以晒很多竹笋,我想了下,就算遇上阴雨天也没事,可以用炭火烘干,这样一来就不能耽误功夫了。” 田氏没听懂,“啥叫烘干,要是用火来烘,不是要烧糊了吗?” 麦芽笑道:“不会,可以让哥哥编一个大竹筐,像这样,”其实这个竹筐的设计,她是凭空想出来的了,利用竹筐的高度,可以很好的控制住竹笋不会被烧糊,模样类似于茶熜,只要把切薄的竹笋片放在上面,即使搁在家里,也能实现风干。 冬生听了一会,没怎么听懂妹妹指的是什么。麦芽干脆回屋拿了纸笔,蘸了墨汁,把图形画在纸上,再拿给哥哥看。其实具体什么样,她也不清楚,只是有个大概的模样。 李元青坐在旁边看着,他倒是看懂了,他拿着麦芽画的纸,解释给冬生看。 麦芽一边收毛笔,一边对他们道:“这个茶熜可是很好用的,不光可以烘干竹笋,还可以烘干其他的蔬菜,即使碰上阴雨天,也不用担心蔬菜放久了长霉。” 冬生看了好大一会,才算搞清楚,他把纸怀兜里一揣,“那我明儿一早就削些竹片来试试,不过晚上,我得先想想。”他得在脑子里勾一个轮廓出来。 李氏打断他们,“别光顾着说话,赶紧把饭吃了,天都不早了。” 田氏也摧了解赶紧吃饭,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第二天一早,冬生起床之后,洗了把脸,就去村里招集人手。田氏跟麦芽也忙了起来,不光要准备今天要卖的菜,还得准备干活人吃的饭,人家来干活,肯定要管饭的,至于管几顿,那就得看情况而定了。一般都是午饭一顿,傍晚再加一顿。 因为不确定,一早起来田氏就煮了一大锅稀饭,她家稀饭烧的很黏糊,比那些清汤寡水的稀饭好吃很多。 林德寿他们动作也很快,只在麦芽把家里人换下的衣服洗好时,他们就扛着锄头来了,来的有五六个人,除了黄年跟他,还有钱满仓之外,剩下的也是村里的人。黄年看麦芽对那几人挺陌生的,就逐一给他们介绍。 梁山子是她前天晚上就见过的,不过那会夜里挺黑,没看清,今儿算是看清了。虽然他跟哥年纪差不多,但看上去却成熟多了,长的也很朴实,一笑起来,露着两个大酒窝,白白的牙齿,跟黝黑的皮肤一对比,显的很健康。 梁山子对那天晚上的事,提也没提,只友好的跟麦芽笑了笑。 还有就是许兴国,说起来她也应该认得,上回田家盖房子的时候,他也来干活了,不过后来他便去县城帮着他大哥的铁匠铺子,直到过年,才跟他二哥许高志一块回来了,这会还没到农忙时节,铁匠铺里也不是很忙,他俩便一起过来了。 孙良树居然都来了,还笑呵呵的扛着个铁锹,有模有样的。 家里一下来了这么多人,热闹归热闹,要是搁在别的女娃身上,只怕要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了。 麦芽却笑眯眯的给他们端了茶壶出来倒水,顺便问问他们吃过没有。 林德寿端着茶碗,高声笑道:“麦芽啊,你别忙了,我们都是吃过早饭来的,等下我就带着他们去山上挖地,你只管中午把饭做好就得了。” 黄年也笑呵呵的道:“最近没吃到麦芽做的菜单,可馋着呢,这回终于给解馋喽!” 田氏免不了含蓄几番,没过一会,李元青也扛着铁锹来了。不过他没吃早饭,也不用别人讲,一进门,跟他们打了招呼之后,便进了厨房,跟盛了碗稀饭出来吃。 麦芽把泡菜端到院里,这酸味引的林德寿他们猛吸口水,他站起来,招呼另外几个人,道:“走吧,咱赶紧下地去吧,我再待下去,就真要流口水喽!” 其他人一阵大笑。麦芽也对他道:“叔,中午保管有好菜吃。” 林德寿得了她的话,高兴的带着人往山上去了,冬生也扛着铁锹准备走了,李元青慌忙扒完稀饭,急着喊冬生等等他。 等他们都走了,家里只剩麦芽跟田氏,还有一堆的活要做,可一点都耽误不得,李氏也过来帮忙,因为今儿是先挖田家的荒地,也因为田家承包的荒地离这里最近。 一上午的时间过的极快,等送走了第一批来进货的人,麦芽刚准备把钱罐抱回屋去,就听见小二在门口喊的声音。 麦芽着急的列了个单子给他,告诉他明天要带什么菜过来,主要还是肉食,至于蔬菜,农家没有栽,县城里就更不会有了,又没有建大棚,哪来的反季蔬菜呢! 没等忙完这些,麦芽就得准备着去烧午饭。请人干活,可不能在吃上面怠慢人家。不过这么多人的饭,她一个人煮,实在挺累的,好在林翠吃过早饭也来了。她本来就知道田家在请人干活,就算她娘不说,她也是要过来帮忙的。 两人待在厨房里,麦芽淘好的大米,准备烧饭。她上午留了些猪大肠没有卖,想着中午烫些豆腐,给他们就饭吃。 林翠看着上面漂了层油的辣猪肠,直皱眉头,“这猪肠油好大哦,要是有小白菜就好了。” 麦芽道:“我也想有啊,可这不是刚开春嘛,哪来的小白菜,我家刚下的菜籽,才发芽呢,至少也得等半个月之后才能吃上。” 林翠坐到灶后面给她烧火,想起她家也要请人挖荒坡的,到时候也没菜给人家吃呢,她叹了气,“唉,那我家到时候只能进县城多买些猪肉回来,也不能总吃你家这样的锅子,只怕吃了几天,就得把人吃腻了。” 麦芽淘完了米,把锅盖上,看她垂头丧气的,笑着道:“你这是咋了,一进门就看你耷拉着个脸,咋了,是谁又惹着你啦?” 林翠晃了下脑袋,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还不是我娘,麦芽,干脆这两天我搬你家住得了,我要再在家里待下去,怕是要被我娘逼疯了。” 麦芽立即明白过来,她转身去拿豆腐,“你啊,不怪婶子说你,真是挑的没处找了,难道这么多的男娃子,你就一个都没看上?” 林翠不满的嘀咕,“我不是没看上,我是压根没朝那方面想,这想都没想,咋就能扯到谈婚论嫁上呢,根本就是两码子事,我娘看着你们都出嫁了,好像就觉着我快嫁不出去,快成老姑娘似的,你说说,哪有那样严重,明年再讲,又不是不行!” 正说着话,外面又是一阵喧闹声。麦芽扭头去看,打眼便瞧见李和笑的春风满面的进来了。他就是对准田家门来的,而不是恰巧看见李氏坐在院子里。跟在他身后来的,还有一个男娃子,比李和高些,肩上背着个灰布包,身上穿的衣服挺旧的,一进门,脸上就只是挂着微笑,也不说话。 李氏亲切的招呼他们,“哟,李和,李远来啦,快过来坐。” 田氏也笑呵呵的打了招呼,顺便去屋里端了两个小凳子。她是一边笑,一边很有深意的,打量李远。 他俩坐下之后,李和在这里住过几天,跟他们也熟一些,他爱撒娇,抱着李氏的胳膊,几句话就把她哄的呵呵大笑。 李远却坐不住,“婶,我们还是先去干活吧!”他一直记着是来干活的,而不是来走亲戚的。 田氏道:“要不再歇一会,你们走了那么老远路才来的,肯定也累了。” 李远却已经站起来,“也不累,我们走路都走习惯了,不过婶子,我们离的远,也没带工具,你家有铁锹不?” 田氏忙道:“有有,就在院墙边搁着呢,你自己拿吧!” 李远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在一排农具之间,挑了把铁锹出来,顺便也给李和拿了把。李和认得田家承包的荒坡在哪,就由他带着李远一块去了。 麦芽一直盯着李远瞧,盯的林翠都有些疑惑了,“你老盯着他看干啥,该不会你又看上他了吧?” “死丫头,尽会乱说,”麦芽回头佯怒瞪她一眼,也不好说是为她看的,只能说好奇而已。 ------题外话------ 轻烟读者群,欢迎妞们加入哦!53223077 ☆、第117章 如此的摔跤 有了林翠的帮忙,中午饭做起来也快了很多,家里菜都是齐的,她上午又烀了只咸鸭子,也等不了它冷掉,就剁成块,摆上盘上。新烀出来的咸货最香,要是隔了夜,这香味就打了折扣。 快到中午时,一大帮子人,闹哄哄的就回来了。虽然林翠是没出阁的女娃,可今儿她爹也在,也就没那么多忌讳了,她帮着一块端菜碗。 冬生一进门,便打了桶井水给他们洗脸。坐下之后,他们又开始讨论起荒地的事。 田氏笑着对他们道:“都别说了,赶紧来吃饭吧,干了一上午的活,你们肯定饿坏了。” 钱满仓不爱说话,叫他吃饭,就吃饭。许兴国兄弟两个,性子活泼些,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跟李和混熟了,相比李和的呱燥,李远性子就沉闷多了,人家跟他讲话,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听,等人家讲完了,才说上两句,他也就跟李元青熟一些。 中午的菜,是一大锅牛肉,外加一锅辣猪肠,虽然只有两个菜,便份量足,又下饭,比十大碗吃着还香。 黄年吸了下口水赞道:“哎哟,我干活那会就闻见菜香了,饿的那叫一个难受啊,想起麦芽做的菜,恨不得赶紧把活干完,就往回跑呢!” 林德寿被他讲的哈哈大笑,“你这是狗鼻子呢,离这么老远的,也能闻到香?” 其他人也纷纷笑了。 麦芽做的菜的确很解馋,看他们吃的那样香,她也高兴。田家人都没吃,厨房里留着饭,等他们吃完了,他们再吃。 林德寿被这猪肠辣的直吸鼻子,“辣的真够味,丫头,有水没有,快拿些水给我喝。” 林翠就靠在堂屋门口,一听她爹要喝水,赶忙道:“厨房里泡好的茶水还有一锅,我这就去给你拿。” 知道他们回来要喝水,所以这茶水不是按壶烧的,而是按锅煮的,满满的一锅浓茶水,最解渴了。 “我来帮你,”麦芽也站在院子里,也知道他们吃过饭肯定要喝水,就进来帮着林翠一块装瓦壶。 等瓦壶装满了,林翠两手抱着瓦罐,道:“不用,我一个人就能抱去。” 茶瓦罐体积不大,但因为是用泥瓦烧的,本身重量也不轻,装满水之后,就更沉了。 林翠身板不如二妞壮实,但搬一个瓦罐也不在话下,可前提是,没有大黑在跟前捣乱。哪里有肉香,哪里就有大黑。 特别是这么多人都在院里吃饭,对它来说,可谓是开大餐了。所以它在院里窜来窜去,看风林翠从厨房抱了个罐子出来,还以为有啥好吃的,便跑过去围着她的腿打转。 林翠抱着罐子,也没注意脚下的大黑,于是巧合便发生了。林翠脚下被它一拌,身子就往前倾,手里的罐子,眼看着也要摔在地上。李远原本就蹲在一旁吃饭,听见林翠的惊呼,霍的就扔了饭碗,接住了林翠,而那只瓦罐却没这么幸运了,啪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渣。 这动静把所有人都惊动了,田氏跟李氏听到动静,都吓了一跳,见是瓦罐摔了,忙问林翠有没有烫到,摔个瓦罐实在不算什么,只要不烫到人就好。 林德寿也惊到了,所有人都惊到了。 唯有林翠脑袋是懵的,等到李远抱着她站好了,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半靠在人家怀里,而李远的手也正握住她的腰。 李远也很快回过神,像触电似的,迅速把手拿开,急着跟她道歉,“对不起,我一时情急,不是有意的……” 田氏赶过来把林翠拉到一边,上下看了看,瞧见她身上没有被烫到,这才放下心来,“没事,都没事,不就摔了个瓦罐嘛,只要人没事就好,冬生啊,快把这碎片给扫了。” 李和忙站起来,“我来扫,我来就好了,”他这回倒是变勤快了。 李氏也过来问了声,林德寿远远的看着,看到女儿没事,也没吭声。农家娃子,打小就摔惯了,没那么娇气。 麦芽把林翠拉到房屋去了,临进屋时,林翠看了眼李远,李远也瞧了她一眼,不过很快便把头转开了。这一幕,可没逃过麦芽的眼睛。 吃过午饭,干活的人稍歇了会,便又扛着铁锹下地去了。 田氏也招呼大家过来吃饭,下午可还有很多活要干呢!本来吃过午饭,田氏是想让林翠回去歇歇的,但是林翠不肯,她娘说了,让她可以晚点再回去,再说,能少听一下午的唠叨,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刷碗的时候,麦芽笑着问她,“哎,你瞧着那李远咋样,他今儿可是英雄救美,你就没感觉吗?” 林翠看了她一下,转而脸上划开一朵笑容,“我说今儿我娘咋非叫我过来帮忙,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麦芽打趣道:“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啦?” 林翠摇了下头,又叹了气,“你一问我对李远有没有感觉,我难道还猜不到吗?也真是难为你们,这般惦记着我的事,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心意我领了,可其他的,我不想说。” 看着她心情又不好了,麦芽放下洗干净的碗,看了下不会有人进来,才认真的对她道:“你不会还惦记着宏宝吧?”林翠没说话,只是垂着脑袋,不声不吭。麦芽心里也是一沉,“你还真对他一见钟情了,我是没看出来,他到底好在哪,花花少爷一个,连李远的一半都比不了,你干嘛好的不要,非捡那有烂洞的!” 林翠苦笑,“我也想知道为啥呢,可这心里的事,我拿它也没办法,我自己还想知道原因呢!”宏宝的恶名,她不是没听过,可人哪些就是奇怪,以前是好奇他究竟是哪样的人,可真是遇见了,却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特别是在他抵靠她那样近,两人呼吸间都能闻到彼此的气息时,只在那一刻,她就彻底沦陷了。夜里经常都能梦见他当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看进她心里似的,再也拔不出来。 “虽然这话说了很多遍,但我还是得劝你,千万别把心思放在宏宝身上了,你要是不把心打开,难不成要永远被他捆着不成?我猜想,他这会说不定早忘了你是谁,昨几天我还听小二说过,他说宏宝在县城里又跟人打架了,听说还是为了女人的事,这样的男人,根本不能托负终生,你要是再执迷不悟,到最后,可真是自己把自己往火炕里埋,谁也救不了,”麦芽细心的劝道。至于宏宝打架,是确有其事,反正他在县城里是属于三天两头就得惹祸的,十有*还是为了女人。 林翠听完她的话,只是耷拉着睫毛,看不到她的眼睛,麦芽也猜不到她在想啥,过了放久,林翠才道:“我会试着去接受别人……”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麦芽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既然她有这个想法,麦芽就想尽力帮她,能早些让她走出阴影,总是好的。 今天中午不能睡午觉了,除了把明天要卖的菜做好之外,还得到地里送一饭,只管完这顿,晚饭就不用再烧了。 按着麦芽的想法,家里还有不少鸡蛋,或者做些糯米饭团,也是很不错的,糯米不像普通的大米,放凉了之后就会发硬,糯米不会,而且糯米吃了还很管饿。 跟田氏商量了下,田氏建议她还是做糯米饭团,鸡蛋就是再多,也不够吃啊! 说做就做,其实糯米饭团的做法也简单,只要把糯米蒸熟了,再拌上调料,或是炒好的精肉,反正是根据各人喜好,调出不同的风味,最后再用手捏成饭团。她做的是咸口味的,里面拌着炒好的红烧碎肉,切的很碎,还有剁了些泡豇豆,跟饭团拌在一起。 林翠边捏饭团,边往自己嘴里送,还不停的赞叹道:“你这小脑袋瓜子是咋想到这样的点子的,这糯米饭团真是好吃,想不到还能把饭做成这样。” 麦芽好笑道:“这有啥想不到,咱包粽子不是里面不是也糯米吗?不也是凉了之后吃吗?其实跟包粽子是一个道理,就看你能不能想到了。” 林翠笑道:“哟,还真是不能夸你,这一夸,倒是更得意了吧?” 麦芽把最后一个饭团装好,瞪着她,道:“少贫嘴,快收拾一下,跟我一块去送饭,我一个人可抱不过来,还要带茶水呢!” 林翠把身子一转,闷声道:“我不去,你可以叫田婶陪你去嘛,我先回家了。”她说着就要走。 麦芽也不拦她,只是凉凉的说道:“看样子,你是不敢去了呀,没事,我可以去告诉李远,说他刚刚抱了你那一下,把你折腾的受不了,这会正哭的死去活来,咱们可以猜猜,李远会是啥反应哩?” 林翠又猛的转回头去,小脸皱成一团了,嘴巴也撅的老高,“死丫头,你敢多说一句,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跟我一块去,我自然就不会说了,可你要是不去,那我可不敢担保情急之下,会说漏嘴喽!” 争执了半天,还是以林翠服软告终。 田氏进来看她俩还在厨房,催促道:“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你俩要是累的话,还是我去送吧!” 麦芽侧开身,避过田氏的手,笑呵呵的道:“娘,林翠正好也想到外面走走呢,我跟她一块,送去就回来了,再说了,我俩还想在外面玩一会呢,你也忙了一天,就跟李婶去歇一会,我们很快就回来了。”说完,也不等田氏回话,她便拉着林翠,跨着篮子,快步往外去了。 昏黄的太阳在天边挂着,即使有阳光,也没有显得暖和多少。 林翠跟麦芽紧挨着彼此,两人各跨了个篮子,一个装着饭团,一个装了壶茶水。 林翠喃喃的念道:“真是冷死个人,都快到三月了,还这样的冷,今年冬天可真长。” 麦芽也冷的直缩脖子,看了看天色,道:“不下一场大雪,这天是不会放晴的,也不会变暖。” “啊?不是吧,现在可不能下雪,咱们的荒坡还没开出来呢,咋能下雪呢,这要是一下雪,就只能停工了,”林翠发愁道。 麦芽笑着道:“天要下雪,娘要嫁人,这可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三月倒春寒也很正常,所以这几天得抓紧时间干活,最好能赶在二月十九之前,把荒地都开出来,等两天的庙会结束之后,咱就能运树种,回来大面积种植了。” 她俩爬上荒顶,一路走来,也能看出他们开挖过的痕迹。 榆树村的荒地,荒废许久,有些地方长着成片的灌木丛,有不少野生的蔷薇花,夹杂在其中,生着许多的刺,这些植物生命力很强,若是不清理,用影响果树的生长。所以他们上山开荒地,可不光是挖坑,还得顺带着清理掉这些,有铁铲就容易了,只要把灌木丛的根部挖出来,露天放着,等彻底干枯了之后,一把火烧了,还能做化肥。 林翠站在坡顶上,这里视野开阔,是田家承包的山坡最高处,从这里可以将整个荒坡一揽而尽。忽然,她指着一处坡地,兴奋的叫道:“他们在那里!” 麦芽也站在她身边,也看到了,“那咱们赶快过去吧,看样子他们很快就能干完呢!”没想到他们进度还挺快的,依她的估计,没有二三天是干不完的。 林翠站在那,一时间并没有动弹,她看着榆树村的方向,长长的舒了口气,有些忧郁着道:“真希望以后我还能生活在这里,最好不要嫁到别的村去,永远跟你们在一起。” 麦芽看着她的背影,好笑道:“那你就在村里选个婆家嘛,我想想啊,要不找大全哥,他人不错,性子也好,在县城还开着铺子,你跟黄婶也熟络,不怕将来伺候不好婆婆!” 林翠板着脸回头瞪她,“你别跟我贫,知道我没你命好,遇上个李元青,把你捧在手心上,将来成了亲,等于还是在娘家,你这福气要是会一点给我,那我就知足啦!” 麦芽上去挽住她的胳膊,笑吟吟着道:“那嫁给孙良树好啦,他只怕一辈子都离不开他娘,你也就能一辈子都待在村里喷头!” 她的话,换来林翠的追打。可碍于她提着瓦罐,跑不快,只得作罢。只是两个女娃的欢笑声,却传出很远,引来在坡下干活人的注意。 孙良树自打来干活起,就很少讲话,连中午吃饭时,也愣是没说一句话。这全都是归功于他娘的教导,叫他只干活,少说多做。 至于福婶为啥叫他来干活,原因很简单,来挣钱的嘛!她也开始为孙良树的婚事发愁。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早点成亲,也能早点为孙家延续香火嘛! 可是此刻,孙良树听见坡上的笑声,就忘了他娘的叮嘱,抱着个铁锹,傻傻的站在那,傻呵呵的笑。 冬生正在用铁锹,铲除长的齐人高的灌木,他听见妹妹的笑声,知道她俩是来送茶点的,可再一抬眼,就看见孙良树傻站着,他也不是嫌弃孙良树不干活,而是他为样看女娃,很不妥当。想到这,他便对孙良树喊道:“良树,帮我一把。” “哦,来了,”孙良树回过神来,拿起铁锹,便来干活。 许兴国是个调皮的性子,他放下铁锹,嘻笑道:“孙良树,你莫不是思春了吧?赶快叫你娘给你找媳妇啊,你就不用再盯着人家的媳妇看喽!” 李和跟他性子挺配,许兴国一说完,李和便哈哈大笑跟着起哄。许高志只比许兴国大一岁,他们年岁都差不多,即使现在也会经常干架,所以这起哄,当然也有他的份。 李远脸上挂着笑,却不搭理他们。他这回来榆树村,算是长了见识,正琢磨着怎样把他们的法子挪回去,自己也来用用,好给家里增加些收入。他家情况也不好,耕地少,人口多,能勉强吃饱饭就已很不错了。所以他边干活,边跟冬生跟李元青讨教他们种地的法子。 林德寿跟黄年在收拾另外一块的地,并不知道他们在笑啥。 说话间,麦芽跟林翠都近了。 麦芽把篮子搁在地上,招呼他们过来歇歇。林翠看她爹在另一边,便跑过去喊他们来喝水吃饭团。 李元青跟冬生都没动,只叫其他人去吃,李元青远远的看了麦芽一眼,那眼里尽是温暖的笑意。 冬生转眼看着李元青,“你也过去吧,我把这一块弄好。” 李元青笑道:“咱俩一块弄吧,再有一个时辰差不多就能干完了,这样也好,咱们四家,总共才要四天就能干完,比我预期的要快呢!” 冬生抬眼看了看远处连片的荒坡,道:“我也没想到能干的这样快,瞧着天色只怕还有再下一场大雪才能晴。” 李元青也注意到了,“下场雪未必不是好事,挖出来的土,再冻上几天,栽树更好呢!” 他俩讲的热咯,林德寿跟黄年扛着铁锹过来了,两人边走边讨论,田家的荒地边上就是李家的,正好顺着路子就挖过去了,同时,他们也在讲,这荒坡土质还是不错的,就是取水困难,要不然种上庄稼也可以,现在没抽水机,也不可能往上挑水,只能种上耐旱的果树。 许兴国用筷子夹着糯米饭团,惊呼道:“这是不是粽子啊?那咋没包粽子叶呢?” 李和对麦芽的手艺很了解,知道这肯定不是粽子,“你管它是什么呢,你要不吃,那就给我好了。”他一上来,就夹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又倒了碗茶水就着,看那模样,吃的可香了。 许兴国啐了一口,把饭团塞进嘴里,一口咬下去,有浓浓红烧肉的味道,加上糯米的清香和诺诺的口感,让人食欲大开,“嗯,这样好吃哩,我一口一个,正正好。” 麦芽看哥哥跟元青没过来,便夹了些饭团,搁在碗里,送给他俩,“喏,你们再不去,饭团都要被抢完了。” 李元青笑道:“中午吃的多,这会还不饿呢!” “他不饿,我饿,”冬生伸出手,也不嫌自己手脏,伸手就拿。 “不行,你手脏,给你筷子,”麦芽端着盘子,躲开他的脏手,把筷子递给了哥哥,并解释道:“这是用糯米做的饭团,以后你们谁要是出远门,就能带着这上路吃,不用再啃冷馒头了。” 出门在外,他们带的最多的就属馍馍,方便嘛,便馍馍跟大米饭一样,冷的之后就会变硬,难以下咽。 冬生吃了两个,直点头称赞,“这个好吃,元青,剩下的两个归你了。”他把筷子递给李元青,李元青也不是那穷讲究的人,就着他用过的筷子也夹了饭团吃。 麦芽盯着他,问道:“咋样,好吃不?” 李元青嘴巴鼓鼓囊囊的,使劲点了头,“嗯,软乎的很。” 麦芽跟林翠带来的饭团跟茶点,没一会,就被一扫而光。李和吃的直打嗝,揉着肚子,满足的很。 许兴国笑话他,这饭团管饿,他连晚饭都不用吃了。孙良树也吃了好几个,麦芽搓的饭团都不大,但对于他们来讲,基本上一口一个,不过下了肚,再喝些水,这糯米可就很顶饿了。 他们填饱了肚子,黄年便招呼他们赶紧干活,今儿得把这边的地收拾出来。 麦芽同林翠忙着收拾东西,偶尔,麦芽也会将视线放在李远身上,这小子表情木纳的很,但麦芽却觉得他看林翠的时候,眼神很不一样呢! “哎,”麦芽轻轻拐了下林翠,示意她看身后。林翠知道她指的是啥,就是不回头,还催她赶紧回家。 麦芽也不坚持,等收好了东西,跟哥哥打了招呼,便跟林翠回家去了。 这会临近傍晚,到了田家门口,林翠便回家去了,时间也不早了。 麦芽回了家,见院子收拾好了,也去看了看大锅里烀着的东西。那山芋干,风的差不多,只是没有现代化的加工手段,吃起来虽然有甜味,却没那么软,嚼着怪硬的。 冬生他们一直到天黑透了,才从荒地上回来,经过田家门口时,跟林德寿他们分道扬镳,便各自回家去了,约好了明天在李家的承包地里干活。 晚饭是李氏在家烧的,烀了些咸货,再简单烧了几样菜,就够吃了。 吃饭的时候,说起干活的事。 田氏道:“我是没想到今儿这活干的这样快,一天的功夫,就把荒坡整理出来了,下面就等着栽树就成了。” 李氏也道:“他们几个都是能干的,也没有人偷懒耍滑,干起活来肯定快。” 田氏长舒一口气,“这下好了,就等着树苗了。” 麦芽插嘴道:“看这天还是要下雪的,要栽树,还得等这场雪过了,免得树苗栽下去,被冻坏,过几天就是二月十九,光是庙会还得准备几天,这个月咱们可忙着呢!” 李氏呵呵大笑,“瞧我这脑子,都快把庙会这事给忘了,今年我可得好好准备着,给菩萨多上香火,让它保佑着咱们家,元青跟麦芽就要成亲了,到时候找庙里的师傅给他俩祈个福,说不定咱们家下半年就能添砖加瓦了哩!” 这话一出,麦芽跟李元青都有些吃不下去饭了。倒不是难过,而是难为情。 李元青脸上浮着似有若无的笑容,偷偷瞧了麦芽,这堂屋的气氛立马就变的不一样了。 冬生啃着咸鹅膀,这烀好的咸鹅,最好吃的地方,不是鹅腿,而是被咸香味浸透的鹅翅膀,啃着可香了。他倒是没注意到哪里的气氛不一样,只是看着妹妹脸红了,不过他也听见田氏的话,他倒没觉得有啥,便把话题岔开了,讨论起庙会的事。 李和只顾吃饭,李远也闷不吭声。 李氏边说话,边给他俩夹菜。李远是头一次到李家来,难免生疏一些。他俩今晚可能住在后面的卧房,李元青要成亲了,他的炕可不能再给他俩睡。 李远吃过饭,主动收拾碗筷,他内向归内向,但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干起活也也麻利。麦芽看李和吃过饭就坐在那喝茶,便拿筷子敲着碗,“李和,快帮着收碗啊,收过了,再打些井水上来,你们今晚都得好好洗个澡,才能睡。” 李和倒是很听她的话,只是不太想洗澡,“我们都忙一天了,就是有汗,这会也早干了,不洗澡也没事,我现在就想躺床上睡觉。” 李氏道:“那可不行,瞧你们这身上又是土,又是泥的,不洗澡哪行。” 麦芽卷了袖子站起来,要到厨房去洗碗,他们几个干了一天活,她之前是说笑的,哪里是真的让他们去干活,“行了,你们把碗都拿到厨房,我来洗就行了,娘,你先回去吧,我忙完了这边就回去了。”家里没人可不行,所以田氏只坐了一小会,便回去了,冬生也跟着一块回去了,他也得回去洗澡嘛。 至于麦芽,就不用他们担心了,有李元青在呢。 麦芽到厨房的时候,正碰上李远放下碗从厨房出来,他是准备再回去收一趟。麦芽对他道:“你把碗收来就行,不用你洗了。” 李远正要说啥,李和笑嘻嘻的拐了他一下,调皮的眨眨眼睛,戏谑道:“这是大嫂心疼咱们呢,你别不知足哦!” 这时,李元青也从堂屋出来了,手里还端着盘子。李远立即就明白了,笑了笑,便回堂屋去了。进了堂屋看见李氏正在扫地,就把扫把从她手里拿过来,“婶,你去歇着吧,这里有我跟李和呢!”他招呼站在门口的李和帮忙摆好凳子。 李氏看他这样懂事,很是喜爱,也替林翠喜爱,这样懂事的男娃,林翠要是能瞧上,那是再好不过。 且说,李元青端着东西进了厨房,麦芽正拎着水桶,准备往大锅里倒水,准备洗碗的。 “我来,”李元青手一伸,便从她手里接过沉重的木桶。 他一靠近,属于他的气息,便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住麦芽,让她觉着踏实。 李元青倒完了水,不仅没有让开,还拿起抹布,开始洗碗了。 麦芽急道:“元青哥,还是我来吧,你也累一天了,这洗碗的活又不重,一会就能干完了。” 李元青微笑着道:“没事,你也不也忙一天,明天还得请你过来帮我娘烧饭,她一个人只怕是忙不过来。” 麦芽道:“这还用你说,我明儿一早就来。” 话题这里,忽然就变的僵持了。原因无二,自然是跟李氏吃饭时候讲的那番话有关。 麦芽想起一事,看着李元青的侧脸,小心翼翼的问道:“元青哥,你是喜欢男娃还是女娃,上次见到二妞,听她说,王大庆想要男娃,他娘也想要男娃,二妞挺担心她头一胎生不了男娃,会让王大庆不高兴呢!”这话按道理讲,应该在他们婚后才讨论,可一直憋在心里不问出来,她又觉着难受。 麦芽一直垂着脑袋,等着李元青的回答,可许久没听到他回话的声音,只听到他洗碗的动静。她忍不住抬头看他,却撞进他亮如星眸的眼里,害她小心肝扑通扑通的乱跳个不停。 在麦芽问话时,李元青已经将碗洗干净了,只放在灶台上,还没有放进菜柜里。他就那样依靠在灶台边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那眼里的柔光似是快要把她融化,“只要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不管是啥,我都喜欢。” 麦芽扑哧笑的花枝乱颤,“什么呀,什么叫不管是啥,不是男娃就是女娃,不然还能是啥?” “看我这嘴,我说的可不是那个意思,你……” “别说了,我都明白。” 李元青正要解释,麦芽用手捂住嘴,她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是在逗他罢了。 “我拎水来喽!”李和难得勤快一回,拎着水桶便一头撞进来,一抬眼,看见麦芽捂着李元青的嘴,两人又站的那样近,便赶忙退了出去,直嚷嚷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你们继续哈!” 瞧他一副火烧屁股的模样,麦芽倒也不害羞,反而笑的前俯后仰,李元青只要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就无比的敞亮,就好比有人在黑暗之中,在他前方点了一盏灯,有了这盏灯,再难走的路,再难过的坎也根本不算个啥。 在麦芽的笑声里,他俩一块把厨房收拾干净了。然后,李元青便把她送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天,几家人都忙的要死,要轮番着开完四家人的荒地,黄年家的地是最后干的,黄氏怀了身孕,虽然她之前生过两个娃,但毕竟年岁不同以往,这身子骨也没以前利索,所以她家管饭那天,就把二妞叫了回来,王大庆也跟着来了,他是女婿,帮着干活,那是再正当不过的了。 李远这几天跟冬生他们混熟了,得了他们的经验,性心满满的也准备回去大干一场。 二妞回来帮忙,麦芽跟林翠当然也得过来了。二妞听说她们今年还要去庙会卖小吃,羡慕的不得了。她也很想在外面跑,可王氏是个古板的妇人,她一心教导二妞要在家相夫教子,把家安排好,把地收拾好,这就是一个女人的本份。 二妞气呼呼的伸出两只手,摆在麦芽跟林翠面前,苦哈哈的道:“你们看看我的手,成亲成半个多月,手就成这样了。”她伸出的两只手上,长了些老茧,可也不算有多严重。麦芽她们手上也有,经常抓柴烧火,手上哪能干干净净呢,就是指甲里,也还有灰呢。 林翠拍掉她的手,“你以后手上的茧子还多着呢,再说了,你不想干活,难不成还要你婆婆伺候你吗?” 二妞嘟囔道:“我也没说我不想干活嘛,哎呀,我就是心里堵的慌,找你们诉诉苦而已,瞧把你俩吓的,只当我没说还不成吗?” 麦芽道:“在我们跟前讲可以,在王大庆跟前你也得适当的撒撒娇,就是别讲他娘的坏话,否则以后可有你好果子吃。” “我还没傻到那地步,王大庆也护着她娘呢,一句孬话都讲不得,他娘更离谱,进我们的房屋,连门都不敲,想进就进,还喜欢跟她儿子讲悄悄话,好像故意避着我似的,”一说起婆家的事来,二妞便关不住话匣子,越讲越多,越讲越气氛。 看她气呼呼的模样,麦芽跟林翠相视而笑。都说天底下最难处的,就是婆媳关系,要是分家还好一点,分开过,谁也不沾着谁,可要是不分开,这做男人的,又站不准自己的位子,那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麦芽看她愁的样,安慰道:“等他们回来吃饭的时候,我找机会跟王大庆讲讲。”她也不说别的,只警告他,在媳妇跟老娘之间,他该站的位置。 二妞紧张了,“你还是别去说了,免得好事说不成,再生出麻烦来。”她是怕王大庆屁股一转,再把话原封不动的讲给他老娘听了。 “哟,你也会紧张哪,我一直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林翠笑道。 二妞涨红着脸,支吾道:“这不是关系到我以后的生活吗?咱又不兴休男人,要不然,我早把王大庆休了。” 麦芽看她说的过头,急忙拦住话岔子,“行了吧你,越说越没边了,我看你现在是半刻也离不开他,光是这一个上午,你就朝门外看了不下几十遍,还说不惦记呢,真以为我们都眼瞎呢!” 二妞难得害羞了,别别扭扭的转过身子,忙着切菜去了。 林翠看着二妞背影,她眼里涌起的,却是哀伤。她是在羡慕二妞,虽然二妞有诸多的不易,或许她还不晓得爱或不爱,可至少她成了亲,有那么一个男人是属于她的,这就够了。麦芽在一旁看的明白,只好把话题岔开,说起家里的果树。先前栽下的一批都活了,能抵御这最后一拨的寒流。 黄氏肚子微微有点显形,穿的棉袄都紧了些,其实也没到出怀的时候,可能是年纪大了,所以一怀孕,身子就软了,啥活也干不了。她晃着步子,走进厨房,看她们三个忙的热火朝天,笑道:“哟,你们三个准备的还真挺像样的,还缺啥?需不需要我干啥?” 二妞举着手,要赶她出去,“娘啊,你好好的在外面坐着,保你的胎就成了,没事别进来添乱,厨房东西太多了,磕着你就坏了。” 黄氏被她推着往外走,她边走边笑道:“好好,我把厨房都留给你们,要我干什么,说一声啊!” “哎呀,啥都不要你干,有我们三个就成了,”二妞直把她推到厨房外,才罢了手。 黄家今天准备的菜不少,因为开荒地是大事,黄大全下午把店交给小六看着,他也赶了回来,毕竟他是黄家的长子,哪能不回来呢,而且他把秦语堂也带来了,他想让秦语堂给黄氏把个脉,他也不放心黄氏再生小娃,可既然有了,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不关心弟弟。之前也说了,这在乡下属于很正常的现象,生老幺嘛!而且老幺一向是很受宠的。当然了,这其中也有不理解的,各人有各人看法嘛。 ☆、第118章 双胞胎 秦语堂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对着田家人还算好的,特别是看见麦芽,这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不少。 这是后话,这会他们还没赶回来呢!且说,二妞回到厨房之后,难免要跟麦芽他们抱怨几句。 “唉,你们说说看,我这是啥命,嫁了人还得伺候老娘做月子,要是让我婆家人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呢!” 麦芽迟疑道:“不至于吧,我看王叔也不像那事故之人,再说了,你家王大庆不也是老幺吗?你婆婆会理解的。” 二妞嘟囔道:“那哪知道,我还没跟她说呢。” 林翠坐在锅洞底下烧火,听了二妞的话,不太赞同道:“这事你应该早点跟你婆婆讲,要是她从别人那里知道了,只怕会以为你是故意瞒着的,本来没多想的,这样一来,她反而要想多了,你啊,该话多的时候,咋还学会藏话了!” 麦芽也是这样认为的,“她呀,就是该聪明的时候装糊涂,该糊涂的时候却装聪明。” 二妞直叹气,“一想起以后一手抱儿子,一手抱弟弟,那样的日子,一定很可怕,儿子跟弟弟……”二妞越想越可怕,到时候指不定要闹多少笑话呢! 麦芽掩着嘴巴咯咯笑,那样的场景的确很尴尬。要是别人问起,哪个是你弟弟,哪个是你儿子,岂不是难为情死了。 黄大全跟秦语堂来的时候,干活的人还没回来吃午饭,不过二妞她们已经把饭都做好了,只等他们回来吃饭。 黄大全把黄氏请到里屋,让秦语堂给他号个脉。 秦语堂一走进院里就遇见麦芽,微笑着跟她打了招呼。林翠也不是第一次见他,也都是点滴之交,见了面点个头而已。 黄氏不直嚷嚷不用把脉,都怀了两个了,能有啥问题? 黄大全一边把她往里屋拉,一边说道:“秦大夫来都来了,就是把个脉,也不麻烦。” 秦语堂放下药箱,也道:“婶子,看病不是非得有病才看,先预防着,总比临时抱佛脚的强,您说是吧?” 黄氏任由黄大全把她扶到床上,替她脱了鞋,“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这是我做大夫的本份,”秦语堂坐到床沿边上,手指搭上黄氏的手腕,专注的观察起脉象来。 二妞不放心,扒在门边看着。 过了一会,秦语堂收起东西,站起来。黄大全看着他的脸色,心里也没了底,担忧的问道:“秦大夫,我娘的胎象可还稳当?” 秦语堂收好药箱,回身之后,看见黄氏母子的表情,都十分担忧,他赶紧笑吟吟的道:“黄婶胎象很稳,她原先底子就不错,所以即使不是旺年,再生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问题,而且黄婶怀的是双生子,所以后面可得更加小心了。” “啥?双生子?”这回惊讶的可不止黄氏一人,黄大全跟二妞都听傻了。二妞奔过来,激动的抓住秦语堂的衣袖,瞪大了眼睛,“秦大夫,你不是跟我们开玩笑吧,你说我娘肚子里的,是双胞胎?她肚子里有两个小娃?” 秦语堂低头看了下被她揪住的衣袖,面色不变,“是两个,这一点我绝对不会看错。”有两个喜脉,这么明显的差别,只要会号脉的人,都能把出来。 黄大全首先镇定下来,他把妹妹从秦语堂身边拉开,嘱咐她好好守着娘,随后他拉着秦语堂到外面去了。 黄氏还沉静在先前的震惊之中,没回过神,她摸着肚子,喃喃道:“哎哟,这咋一下来了两个,那我这肚子还能装得下不?不会给撑破了吧!” 二妞握住黄氏的手,笑道:“咋会呢,也不是你一个人生双胞胎,我也没听说过还有把肚子撑破的,你只管好好养着,把身体养的壮壮的,这样才有力气把他们生下来,以后我会经常回来帮你干活,这家里的事就让爹多干些,反正我跟哥哥都不在家了,就你俩过日子,饭也不用煮多,衣服也不用多洗,今年牲口就少喂些,你可千万别累着。” 这一刻,二妞好像突然就长大了,秦语堂的一番话,突然就让她有升级为姐姐的感觉,她再也不是家里的老小了。 “哪有那样精贵,我要是躺在床上不动弹,你爹连饭都吃不上,你啊,不用担心我,你在婆家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咱家今年地也少,农忙也没啥事,放心吧,能忙的过来,”黄氏摸着二妞的脸,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又要多一个孩子的缘故,她也变的温柔了。 二妞鼻子一酸,为了忍住那股子酸劲,她赶快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娘,你先歇着,我去给你煮碗面。” 院门外,黄大全一直把秦语堂拉到大门外面,才忐忑的问道:“秦大夫,我娘的胎,是不是有啥问题?” 秦语堂叹了口气,看着门口的老树根,慢吞吞的说道:“你娘的胎没问题,关键就在于她年纪不小了,要是再小上五岁,生双胞胎不会有麻烦,可是现在,我怕她生产时,气血不足……”后面的话,他不想多说,黄大全也应该明白。 难产,是对于不能正常顺产生下孩子,或是出生有困难生产的总称。但凡是生产有问题,那都是难产。而听到难产这个词,也是最让人揪心的。 黄大全搓着手,想了一会,才道:“秦大夫,无论如何,都请你多照顾一些,我爹对这个孩子很看重,这个情况,下午我再找机会跟他讲,等会他回来,就让他高兴就好。” 他这样说,秦语堂当然明白,“行,我可以不说,但该是什么情况,你必须跟你爹讲明,我们谁都担不了这个责任。” 黄大全点头,算是听明白他讲的话。 麦芽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俩窃窃私语,林翠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也往外看,“你瞧什么呢?” “没啥,咱们快把饭菜都端到堂屋去吧,等他们回来,拿了碗筷就能吃了,”麦芽眼神有些闪烁,赶忙转回身,招呼林翠端菜。 林翠也没多问,两人把饭菜端好之后,把厨房也收拾了干净,还把大锅洗干净,烧了一锅水。 没过多久,就听见闹哄哄的一群人,从外面回来了。 黄大全跟秦语堂站在大门外,远远的瞧见黄年他们回来了,黄大全摆起笑脸,招呼道:“爹,你们回来啦!”人太多,他一时之间也招呼不过来。 黄大全不认识李远,李元青走近了之后,才给他介绍。 黄年也瞧见秦语堂来了,心下一阵紧张,还以为黄氏出啥事了,再一听黄大全解释说,是请秦大夫来给黄氏把脉安胎的,又说黄氏怀的双胞胎,这下可把他乐坏了,扔下铁锹就跑进里屋去了。 黄氏看他慌慌张张的进来,倒把她吓一跳,“你这是咋了?”她作势要起来的,可又被黄年按了回去。 “哎哟,你躺着别动,好生歇着,歇着就好了,”黄年边笑,边伸手摸她的肚子,一想到再过几个月,从这肚子里要蹦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娃来,他这个激动啊! 黄氏拍掉他的手,板起脸道:“你干啥呢!娃们都在外面,瞧你这样,又不是第一次当爹,干啥高兴成这样,你还摸!” 眼见黄年手越发不规矩,黄氏气的不行,他也不瞧瞧是啥场合,要是叫人看见,她还要不要活了。 黄年只一个劲的傻笑,看着黄氏傻笑,看着她的肚子傻笑,他一直就觉着两个娃少了,可自打黄氏生了二妞之后,就没在怀上过,搞的他还以为自己不行了呢,可没想到,这一来就来了俩,这说明,他还是很强壮的嘛! “好好,不摸了,娃他娘,你好好在屋里歇着吧,要是饿了,就叫二妞给你烧些饭送进来,我出去招呼他们吃饭,你在床上歇着,可别下来了,”黄年边往外走,边笑呵呵的说道。 看他的模样,黄氏又好笑,又好气,这还有好几个月呢,难道她就躺床上,啥都不干了?是怀孕,又不是腿坏了。 黄年到了堂屋,迎面就遇上二妞,二妞手里正端着碗面,面碗挺烫的,她只想赶紧端到里屋去放下,可被她爹给拦下了,“爹,你挡着路干嘛,我要进去送饭呢,快让开!” 黄年是想让的,可他往左,二妞就往左,搞的他只好跳到一边,给二妞让道,顺便还冲着二妞的背影嚷嚷,“妞啊,给你娘多烧些吃的,她肚里可有两个娃呢!” 二妞没回头,暗地里直撅嘴,她娘又不是母猪,这么大的一碗面,足够她吃的了,再说,吃那么好,万一将来孩子太大生不下来,那可咋整。 看着二妞进去,黄年傻呵呵的笑。 黄大全早就招呼大家坐下吃饭,林德寿见黄年在那傻乐,便高声喊他过来喝酒,“黄老头啊,你能正常点不?不就是大全他娘又怀上了吗?看你乐的,魂都快丢了吧!” 这一桌子人,只有林德寿跟他是同辈,除了他,也没人好意思去开黄年的玩笑。 黄大全把他爹拉到上位坐下,对林德寿陪笑道:“叔,我爹这是老来得子,当然值得高兴了。” 黄年立马不高兴了,“去,你个臭小子,你爹老吗?” 林德寿笑的不行,“你不老,你还年轻着呢,我老,我老了,行吧?” 黄氏佯怒也瞪他一眼,“你老啥呀,你回去加把劲,明年跟我一块抱儿子!” 林德寿比黄年还小几岁,林翠才是他家老大。听见黄年催他生儿子,林德寿只是笑,却不敢再接话了。倒不是他有啥问题,他们就是想等林虎再大些,而且头两年家里不是困难嘛!田租交的那样重,每年的收入只够一家人糊口的,要是再多生几个,那还不得要饭去! 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同了,跟着冬生一块开荒种地,即使把租谢家的地还了,他也不怕了。就像麦芽说的,只要肯干,肯动脑子,还怕将来这日子过不好吗?这样一琢磨,他忽然也有了想法。 中午吃饭的时候,黄年免不了多喝了几杯,高兴嘛!林德寿也是,其他人也纷纷喝黄年的酒,弄的黄年差一点就不能下地干活了。黄大全看他爹晕乎乎的,便替他扛着铁锹,下地去了。秦语党的药铺已经重新营业,他下午就得赶回去,不过他答应黄大全,等黄氏胎儿足月时,他会再来给她把脉。而且他也建议黄大全,等到黄氏临盆时,最好把她接过县城里,这样请稳婆,找大夫也方便些。这个不是问题,黄大全只要把他住的屋子收拾一下,给黄氏住上十天半个月的,都不成问题。 再者,他也准备跟冬生他们商量下,想在后堂的院子里,盖两间屋子,后堂的院子大,即使再盖两间,也不会影响采光,这样一来,店铺空间也大了许多。 所以下午干活的时候,他便乘着机会,跟冬生,李元青,还有林德寿他们商量一下,经过他们的一致同意,他才能回去着手盖房,下午他也顺便跟大家汇报了下今年的业绩。铺子是去年冬天开的,到今年的冬天,才算是一年,而不是到年底。 四方货栈,冬生他们都去看过,城里的铺子跟乡下的一比,真是小到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除了陈掌柜的酒楼,那是大店铺,是没法比的。既然大全想扩大店铺的房子,他们当然会赞成,这是为长远的发展考虑。 下午剩的活不多,黄家承包的那块荒,是在小溪沟的这一边,紧邻着村子,离黄家不是很远,他们当初选地时,就是依着离各家近点的地方划分,而不是依地的好坏划分。 他们几家请人干活的动静,也引来不少的关注,都知道他们四家这是要种果树,可并不晓得,他们的果树苗是从外地进的,还以为他们种的就是普通的品种。那种又小,又苦涩的果子。这里土产的桃子也好,梨子也罢,都是那种酸的要死,还很小的品种。这跟土质无关,在麦芽看来,是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不懂得种植果树的技术。比如,在花期,就得适当给果树疏枝,而不是看见满树的花,就以为都能结成果子。当然了,还有其他的诀窍,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 傍晚的时候,黄氏叫二妞他们蒸了些咸肉包子,送到地里去,没想到,包子才蒸好,就瞧见他们回来了。这正好,也不用送了,直接把热腾腾的包子摆到堂屋就行。 李远急着要回家,离家好几天了,他挺记挂家里的。既然人都在,冬生便提议,把这几天的账给他们算一下,他们几个人不用了,就是李和,李远,钱满仓,梁山子,孙良树,还有许兴国兄弟俩。 钱满仓客气道:“你们最近也挺急的,要是没有,过些日子再给也行,反正我们也不急着这一会。” 许兴国咬着咸香味十足的包子,笑着道:“就是就是,听说你们还得买树种,不就是几个工钱嘛,我反正是不急。” 他俩都这样说了,梁山子自然也是没二话,都是一个村的,他们在家闲着也就闲着了,这会出来,不光有活干,不管饭,也不吃亏。孙良树也不吭声,抬眼看了看他们几个人,脸色挺高深莫测的。 林德寿已经拿了钱出来,“这老话不是还说吗?亲兄弟还明算账,要想感情好,这账啊,就得算清楚喽,我们既然请你们干活,那该给的钱,就一分不能少,吃饭是吃饭的,你们啥时候到我家吃饭,我都欢迎,可这跟干活是两码子事。” 黄年跟冬生,还有李元青随后也拿钱出来了。 黄年道:“你们林叔说的不错,好拿好散,咱才有下回买卖嘛,我可得事先告诉你们,等两三年之后,咱这果树挂了果,麻烦你们的地方还多着呢,到时候,老叔要是真的没钱给,你们可不许说我小气啊!” 梁山子带头呵呵大笑,“叔啊,瞧你说的,我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吗?只要叔你一句话,我梁山子肯定没二话。” 他的话,引的众人都笑了。 冬生已经把钱数了出来,按着最初说好的,每人一天五十文钱,这个价格在目前来说,已经算很高的了,可是值了,一天就干完了,要是他们自己干,没个五六天都完成不了。 一个人五十文钱,四家人,那就是二百文钱。 李远只知道来干活有钱拿,可他没想到,竟得了这么多的钱,这叫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急着要把钱还回去一半。 田冬生笑着对他道:“这是你劳动应得的,我们这里干活都是这个价,再说了,又不是单给你一个人,快收着吧,你不是想回家吗?乘着这会天还早,要走就赶快走,不然就得等到明天早上再走了?” 李远筹措了一会,李和见他一副婆婆妈妈的样子,一把抓到他的钱,塞到他衣襟里去了。 李远的确要走,当下便要跟他们告辞。他要走了,李和也不能留下,这是他娘嘱咐过的。麦芽抓了几个包子,用油纸包好,拿给他,“这个给你们带在路上吃。” 李远要客气一下,李和却一把抓过包子,抱在自己怀里了,“这些个包子,正好给我们垫垫肚子。” 黄大全站起来,“我跟你们一起走,反正去姚庄,也是往县城的方向,还能一起走一段呢!” 黄年听说他要走,想留他住一晚的。黄氏听见他们讲话,也出来了,“大全啊,要不明天一早走,你这会往县城去,到了跟前说不定城门都关了,万一进不去,那可咋整?” 黄大全对她道:“娘没事,就算城门关了,我跟守城的老爷相熟,只要说一声就行了,明天一早走,肯定来不及,明儿是红集,赶集的人多,我们开门也早,行了,我也不耽搁了,等过几天,店里不忙了,我再回来看你们。” 黄大全说走就走,也的确不能再耽搁,眼看着天都要黑了。 冬生跟李元青,还有麦芽,一块送他们,李远还得回李家拿包袱。黄年他们送到门口,林德寿也在,他跟黄年家门挨门,走几步就到了。 麦芽在经过林翠身边时,坏坏的拐掐了她一下,引来林翠的惊呼声,也引来李远回头看。这一眼可得了,说不清,道不明。 这几天,麦芽尽量给她跟李远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也总感觉差了那么一点点意思,李远倒是渐渐对林翠起了心思,只是这林翠…… 冬生他们一走,梁山子几人也相继都走了,孙良树头一次赚到钱,可把她乐坏了,离老远的,还没到家门口,就冲他娘嚷嚷开了。 在走到田家门口时,田氏走出来,招呼他们进去坐会。黄大全笑着婉拒,他们待会就从田家后面直接出村子了。 李远动作也快,顺便把李和的东西一并带出来了。李氏送出门来,现在正是菜荒的时候,她也没什么把给他们带着的,只能叮嘱他们路上小心。 天黑不早,黄大全见他们东西拿齐了,便催着赶紧上路。 麦芽他们站在家门口,看着李和他们走远了,才转身要回家。 冬生想起小溪沟下的鱼网还没收,他都两天没收了,昨儿回来的太晚,希望现在去收还来得及。 李元青笑道:“我去收吧,正好我想去小溪沟,洗洗。”这会还不能下溪水里洗澡,水太凉。 麦芽赶紧道:“我也去,我马上回去拿水桶,元青,你等等我。” 冬生见妹妹都这样说了,哪还会再多说啥,微笑着跟田氏一块回家去了。 李元青在外面等着麦芽把水桶拿出来,随后,两人便一块往小溪沟去了。 路上,李元青提着水桶,两人有说有笑。麦芽跟他讲起林翠跟李远的事,李远是个很不错的男娃,要是林翠愿意,以后的日子不会过的差。 李元青想了下,才道:“李远家条件不好,只怕林翠看不上。” “哎呀,你是不晓得其中的隐情,林翠不是看不上李远,而是她心有所属,看上了那不该看上的人,她现在就跟钻进死胡同一样,一头钻到底,越走,道越黑,”麦芽忧心着道。 这话叫李元青听不明白了,啥叫不该看上的人。 林翠跟宏宝的事,只有麦芽跟二妞知道,二妞也是嘴严的,从没大嘴巴过,再说了,这可不是小事,她哪敢乱说。 麦芽把林翠的心思,跟李元青细细说了,忽略了某些他俩单独相处的细节,比宏宝抱了林翠,虽然林翠不肯说清楚,但麦芽猜想,林翠会陷的这样深,宏宝下手绝对轻不了,说不定还抱过亲过了。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哪经得住宏宝这等情场老手的的戏弄,几番下来,林翠不陷进去才怪。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河边。李元青放下水桶,挽起裤脚,就准备下水捞鱼网。三月的溪水,很凉很凉。 “元青哥,你小心点!” 李元青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没事,我火力可旺的很,就是刚下的时候有些凉,这会已经好多了。”他也不磨蹭,到了鱼网跟前,很快便将网子兜起来,顺水拖到岸边。 麦芽蹲在岸边,帮着他一块把鱼网往上拖,随着鱼网渐渐浮出水面,里面欢腾的景像,叫她喜出望外,“呀,两天没收,鱼就这样多呢!”小溪沟的水质干净,但却很浅,而且又是活水,所以大鱼很难见到,一拃多长的鱼,已属十分大了。品种也少,大部分都是鲫鱼,或者草鱼,像黑鱼这类的大鱼,却是很少的,偶尔还能搂到几条戈雅鱼,以及不少的米虾。 李元青将网子拖到岸边之后,看她这样高兴,考虑了后塘养鱼的这个事情,看来他得多养些鱼了。 麦芽拿过水桶,开始往里面抓鱼,这些鱼身上都滑的很,有时她要两只手才能抓住。李元青把鱼网摊开,也伸过手来帮她。 戈雅鱼两腮边,生有硬刺,要是不注意,被它戳到,那可是很疼的。这不,麦芽就不小心,被戈雅戳到了。 “哎呀好疼,”她猛的缩回手,看着被扎的食指,上面被扎了个小洞,鲜红的血往外冒。 “怎么了,给我看看,”李元青听见她叫唤,急忙把她手指抓过来,看到流血,比她还心疼,“你别动,把血挤出来就好了。” 他挤血的动作,出奇的温柔,出奇的仔细。等到最后一点血被挤完后,伤口没有血再渗出来时,在麦芽的注视下,他竟然把她的手指搁在嘴里吸。 麦芽吓了一跳,突然感觉到手指被放进一个温暖柔软的空间,还怎能叫她淡定,“元……元青哥……这点小伤没事的,”真的没啥大事,只是一个小伤口而已,除了一点点疼之外,其他啥感觉都没有。 李元青放开她的手,原本清明黑亮的眼睛,此刻也变的不再清明,而是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好像这满天星光,都映入他眼睛里一样。 夜幕慢慢拉了下来,几只迷路的鸟儿在他们头顶盘旋,除了这涓涓不停流淌的水声,四下里,只剩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可闻。 也许是这景太过迷惑,也许是眼前的男子叫她迷惑了,总之,这一刻的田麦芽,脑子一片浆糊,即使拥有两世的经历,可面对存在感十足的李元青,除了此刻茫然的心跳窃喜之外,再无他感。 李元青慢慢靠近,浓郁的男人气息,迅速包围住麦芽。当李元青的唇压下来时,麦芽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唇上的触感,软软的,带着他的气息,叫人迷醉。 “麦芽!” 冬生见妹妹一直没回来,远远的,也瞧不见他们的影子,于是就站在自家门口喊了声。 这一声可把李元青惊到不行,他赶紧从麦芽的唇上撤开,窘着脸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他真不是有意,完全是此情,此景,此人,让他像着了魔一样,弄的都不像他了。 麦芽在愣了片刻之后,掩着嘴笑了。李元青看她笑了,也跟着傻笑起来。 为了避免冬生真的找来,麦芽远远的应了他一声,之后,便跟李元青一起,把鱼网收拾了,因为担心过几天会下雪,李元青把鱼网收起来捆好了,背在肩上,“我们走吧,水桶重,给我吧!”他一手搂着重鱼网,另一只手就要接过麦芽手里的水桶。 麦芽闪身让开了,脸上还有掩不住的嫣红,“不用了,也没多重,你拉着我就行了。”她把手搁在李元青手心里,感受属于她的这份温暖。 李元青也不坚持,握紧她的手,拉着她一块往回走。 天黑下来之后,走起夜路来,就显得崎岖多了,因为看不见脚下,走的时候全凭着感觉。但这条路,他们都走过无数遍了,哪里有坑,哪里有沟,也都记得的一清二楚。 李元青虽然只是拉着她,但也分担她大部分的重量,一路牵着她。 田冬生在门口等着,远远的见他们回来了,道:“不就收个鱼网嘛,你们咋弄了这样久。”他走过去,接过妹妹提的水桶,看见里面有不少的收获。 李元青只是笑,也不回答他的话,直接把鱼网扛进院里,搁在一旁。小南瓜闻见腥味,从厨房窜出来,闻着鱼网直转悠。 他送完东西之后,对麦芽点了点头,便回家去了。 田氏也从厨房出来了,她烧了一锅热水,准备洗澡的,见着麦芽回来,免不了,也得唠叨几句。麦芽也不回嘴,舀了热水洗了手。因为黄家晚上只做了包子,她只吃了两个,加上又折腾这么久,早饿了。 田氏晚上擀了些面条,本打算晾干之后,留着明天早上吃的,见他们都饿了,就去厨房把面下了,又打了几个鸡蛋。麦芽想起元青晚上也没吃饭,就又去拿了好几个鸡蛋,自己动手,把鸡蛋打在滚水里,之后才把擀好的面条搁进去,临出锅时,切些香葱就成了。最简单的鸡蛋面,却是最能给人温暖的。 冬生闻着香味就进来了,看见妹妹把面条都盛好了,不用问也知道她多盛的那一碗是给谁的。冬生只是笑了笑,转身就去院里,把李元青喊过来了。 此时的林家也热闹的很,林虎知道隔壁黄婶怀了娃,也嚷嚷着要他娘给他再生一个,气的林氏拿筷敲他脑袋。林德寿却笑呵呵的阻止她,还大声宣称,一定再给林虎添几个弟弟妹妹。 晚上吹了灯上炕睡觉时,林德寿摸着黑,把两床被子拢到一块。 林氏推他,“你干啥呢,大晚上的不睡觉,孩子们都在隔壁,当心再让他们听见了。” “没事,咱小点声,这么晚了,娃们都睡着了,”林德寿小声的道。他手上动作倒是快,把被子拢,人也跟着翻过去了,伸手在被子下乱摸,惹的林氏又一阵埋怨。 “好端端的,你抽啥疯!” 林德寿笑嘻嘻的道:“这哪叫抽疯,你没看他黄叔今天高兴的那样,你也不说让我高兴高兴,咱也生个老幺,我就不信了,他黄叔都能一箭双雕,我还能比他差喽!” 林氏又气又笑,拿手打了他两下,“你个死老头子,老了老了还学会不正经了,瞎扯个啥呢!” 林德寿趴在她身上,已经准备就绪,就要开动了,戏言道:“跟你在一块要是正经很了,你该要说我不行,再者说,我要是太正经,咱的两个娃从哪来!” 林德寿嘴皮子一向滑溜,能说会道,要不然咋能哄得林氏嫁给他呢! 不一会,他俩睡的屋里,就传木板床晃动的吱呀声。 林翠躺在隔壁屋子,听着林氏他们房里传出的动静,烦躁的用被子蒙住头,不想听,实在不想听。可过了一会,她又把被子掀开了。每天夜深人静时,她脑了空闲下来,那一天,宏宝给她做的事,也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她没有跟麦芽他们讲实话,其实那天,宏宝对她做的事,的确不是抱一下那么简单,她怕事情传到他爹良耳朵里了,才不敢说真话,也不敢叫麦芽她们看出实情。 宏宝此人,要是仔细看,长的还可以,特别是面对面,他们站的很近时,宏宝的那双桃花眼,真能勾住女子的心魂。林翠只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碰上宏宝这种情场老手,她又能有多少防备呢! 宏宝假借带她烤火的名义,把她带到了内室,并叫人拖住林德寿,而且门外也守了人,要是林德寿进来,他一定是知道的。 所以在重重安排之下,他的胆子,简直大到天上去了。劝说林翠把衣服脱下来烘干,又好心的替她拿了件干净的袄子给她披上,借此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乘势把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情,说的感人肺腑,林翠这般单纯的脑子,被他说的云里雾里的绕。 要说宏宝喜欢林翠,的确是不假。那天他妹妹定亲之时,他远远的见了林翠一眼,看她如弱柳扶风的身段,看她俏美的容貌,看她红嫩小巧的嘴巴,这一切的一切,都叫宏宝着迷不已,可是碍于她是正经的农家女娃,离的又远,所以他只能把这份心思埋在心底,偶尔拿出来遐想一番。 却不想,连老天爷都帮他,让他集市上遇到了林翠,这等好时机,他怎能放过。 乘着四下无人,林翠又被他弄的五迷三道,他甚至大胆的伸手探进她的衣襟里,冰凉的触感,引来林翠的惊觉,她感到了害怕,她想掰开他的手。可就在这时,宏宝却突然把她压向身后的椅子,用嘴巴堵住她的惊呼。宏宝玩的女人多了,这等床一技巧,玩的那是相当熟练,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林翠就瘫软在她怀里。 宏宝又壮着胆子,把她身上身下,摸了个遍,只差最后一步没做,要是林德寿不在,他肯定是做了,为此他还后悔不已,总觉得亏了自己。为了缓解自己的疼痛,当晚,他就去了青楼,找了个姑娘,一夜风流去了。 这些都是林翠的回忆,事隔这么久了,此时想起来,也直叫她脸红心跳。她每晚就在这样的梦里,才睡的着。 ** 麦芽他们的估计没错,就在荒地开完的第三天,天空就飘下雪花来,是干雪,落在地上就化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农历二月十九的庙会到了。头一天,麦芽就准备开了,今年不用再卖卤肉了,卤香园这个牌子已经打出去了,现在她只想多赚些钱,好补贴家用,赚够买树苗的钱。 泡在咸菜坛里的臭豆腐应该差不多了,她把坛口上封的泥巴敲掉,掀开盖子,臭咸菜的味,差点没把她熏着。 田氏坐在院里洗衣服,也闻到臭味了,“这批臭豆腐,味儿是不是太重了些,比上回泡的时间久呢!” 麦芽夹了些臭豆腐,想着中午炸些尝尝,“臭豆腐,当然是味道越重越好,就是因为味道浓,所以才好卖,娘,你等着看好了,咱这么多的臭豆腐,不出两天,就能全卖光了。”她对自己腌的东西,当然自信了。 ☆、第119章 耍起无赖 田氏看她笑盈盈的模样,反倒有点难过了,“芽啊,娘想着,等这一阵子忙完,就让你跟元青早日完婚,总归都在春天,这春上好日子多,娘也就没有特别找人挑,要不就赶在农历三月,三月里好日子多,若是三月成不了亲,那四月日子就不好选了,我看着你俩感情这样好,娘也不想再留你了,早些嫁过去,跟元青好好过日子。” 麦芽本来还在笑着,听到田氏这样讲,心里泛起一阵酸意,“娘,其实也不用这么快的,要是三月赶不上,赶在六月也成啊,六月六也是好日子,不是吗?” 田氏眼里有掩不住的不舍,“早嫁晚嫁还不是都一样,我看就三月吧,你只管忙你的,这边的事,有娘给你打理着,你不用管,明儿我去跟你李婶商量下,看看有哪些东西要提前准备着,这些事有我们俩个呢,再说了,你早些嫁过去,娘也好开始筹备你哥哥的婚礼不是吗?” 想到这一层,麦芽也不得不早做打算。哥哥的婚礼要不就在秋天,要不就在年底,要是挨的太近,也忙不过来。 冬生在挖菜地,等这场雪下完之后,就要准备春种了。田氏跟麦芽是坐在堂屋门口讲的话,也叫冬生听见了,他本来想反驳的,他也舍不得妹妹这么快就嫁到李家去,可再一想,妹妹跟李元青的感情这样好,滚到嘴边的话,他又咽了回去,妹妹总归是要嫁人的,与其让他们俩个现在过着牛郎织女的日子,不如成全他俩。 冬生挖了好一会的地,麦芽看着雪越下越大,便叫哥哥别再挖了,等这场雪过了,再挖也不迟。明天就是办庙会的日子,他们还有好些东西要准备呢! 这会还是上午,天阴的很,像快要压下来似的。 田氏洗完了衣服,也不去小溪沟里清了,就在井边打了井水,把衣服清干净,廊檐下搭了衣架,也是用木头做的,衣服晾在这里,不会被淋湿。 冬生没听妹妹的话,直到把几块长草的地方清理干净之后,这才收了铁锹,在廊檐边上把铁锹弄干净,才回了堂屋。 依着麦芽的想法,这些臭豆腐干,得从坛子里拿出来,在干净的坛子里码好,回头等炸的时候,才方便些。她又想起家里的菜油不够了,便让哥哥去打了壶菜籽油,专门用做炸制臭豆腐,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得事先把菜籽油烧滚,不再泛泡,这样才能炸制东西。 另外还得准备几个小方桌,几个板凳,还有一堆碗筷。在这种时候,麦芽十分怀念起,一次性筷子,一次性塑料碗,真的很方便,比他们要拿几十个碗,要洗几十个碗强多了。 快到中午时,李元青过来了,他是来问问有没有啥活需要他干的,但一进田家的院门,田冬生就把他拉到一边去了,把田氏想让他跟麦芽在三月份完婚的想法说了。李元青听完,只是傻呵呵的乐,看的田冬生一阵气闷,他还真是不懂得谦虚二字咋写的,只想早点把他妹妹拐回家去。 李元青当然巴不得,他日日想,夜夜想,就没有一刻不想的,其实就算田氏不说,他也想让他娘过来催催的,看着梁山子家的娃都会叫爹了,他也急着呢! 冬生气闷的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你小子,我可得警告你,以后可不准欺负麦芽,还有,不准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也不准翻旧事去提,更不准让麦芽掉眼泪,听见没有!” 李元青揉着胸口,脸上堆的还是笑,“看你说的,好像我有多坏似的,放心吧大舅子,咱以后住的近,你要对我不满了,随时来揍我,我绝不还手,这总成了吧?” 麦芽推开窗户,看他俩站在雪地里讲话,笑道:“这么大的雪,你俩是准备在那做雪人呢!” 李元青笑着对她道:“哎,这就来,”转脸又对冬生嘿嘿的笑,“我先进去了!” “去吧,”田冬生好笑的挥挥手。 李元青快步进了屋,推开里屋的门,就闻到一股清香的菊花香,“咦,这茶香的很呢!” “这是菊花茶,以前我不是也泡给你尝过,咋这么快就忘了,”麦芽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倒了杯茶给他。 自打两人的关系进了一步,李元青在麦芽再不拘束,笑呵呵的脱了鞋,坐到了炕上。这茶他以前的确喝过,但今儿却觉得格外的香。 李元青连喝了两杯茶,这才放下杯子,跟她说起三月成亲的事,直到这会他还激动着,眼睛闪闪的发亮,要不是碍于田氏随时都有可能进来,他真想抱住她,跟她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麦芽看他激动的样,好笑道:“反正都是在春天,也不差这一两个月,你急啥?” 李元青低了下头,忽然就沉默了,他该咋说呢?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对,他自然是急的,一想到以后,每天醒来都能看见她,每天晚上都能抱着她入睡,这……这…… 他这份心思,麦芽可看不出来,“不过呢,我娘说的也对,咱们早些成亲,她就能早些给哥哥准备婚事,要是离的太近,只怕很多事情都来不及,今年端午还得去接郑玉来过节,要是赶不上中秋,那会还得再接一次,确实挺麻烦的,所以我想啊,干脆就依了我娘说的,咱先成亲,也给她减轻了负担,你说是不?” “嗯,对,”李元青巴不得呢,哪还会有其他意见,只点头就好了。 麦芽又问道:“那明天的庙会,咱要不要多找个人过来帮忙,我只怕忙不过来呢!”加上李氏跟田氏,也有四五个人,可要是人都走了,家里没人看门也不行。 李元青想了下,“要不找林虎过来帮忙吧,他年纪也不小了,人又机灵,能帮着干很多事,明天又是庙会,夫子肯定是要放假的!” 观音大世的庙会,有很多信徒都要去参加,连夫子也不例外,之前就听说他要去参加庙会呢。 麦芽道:“行,要不把林翠也带上,她最近心情不好,带着她一块去,咱也是付他们工钱,不算让他们白忙。” 李元青点头,“那就带上他们俩,明儿也去帮忙,不然就是在家待着也不放心。” 瞧见这样关心自己,麦芽当然是满心甜蜜。 ** 二月十九的庙会,赶上天气较冷,加上前两天下的雪还没有化,外面也多半被雪覆盖着,突然而来的低温,让雪水都结成冰壳子,虽然也很冷,但却不像寒冬腊月那般的冷。 一大早,李元青便来了田家,跟冬生一块套上驴子,把板车准备好。李氏扶着拐杖慢慢挪着步子,也往这边来了。 “婶,你慢着点,”麦芽搁下东西,跑过去拉她,这结了冰壳的雪地,很难走。 李氏笑道:“没事,我都走习惯了,对了,臭豆腐都准备好了没?碗筷有没有带齐啊?可得检查仔细了,别要用的时候找不到。” 麦芽把她扶进院里,“早都检查过了,我娘看了好几遍呢!” 有了去年参加庙会的经验,今年他们心里踏实多了。不光带了需要用的锅碗,还带了不少的干柴,也带了米,带了些菜,中午好做饭吃,因为臭豆腐准备的很多,一个上午肯定卖不完。不过今儿他们想赶早一些,好把卖臭豆腐的地方选的离庙近一点,这样不仅位置更好,取水方便,而且庙门口都是清一色的石板砖,把雪一扫,很快就能干了,也不用踏着泥水地卖东西。 田氏从厨房出来,一早她便煮好了早饭,好让他们早些赶路,烧的都是简单的白米稀饭,蒸了些馍馍,要是吃不完,还可以给他们带着。 因为想赶早,所以早饭,匆匆扒了一口,冬生便赶着驴车,让麦芽跟李氏坐在板车上,李元青在后面跟着,一起往村里去了。 头一天,麦芽就跟林虎还有林翠讲好了,让他们在村子的路口等着,接了他们之后,再一块往庙会去。 可能是因为天冷,加上雪地又湿滑,他们这一路往观音庙赶,却没见到有小摊贩同往那边去,弄的林虎直犯嘀咕,说是会不会他们把日子记错了。 林翠打了他一下,“咱们这么多人呢,咋可能都记错,每年春上的庙会,大家去的都晚,加上又下了这么大的雪,谁会一大早的跑来,香客不来,那些摊贩当然也不会来啦,不然他们要卖给鬼呢!” 林虎气姐姐打他,冲他冷哼了声,也不回嘴,扭过头去,看风景了。 李氏看他俩斗嘴的样,笑道:“他们来的迟,不是正好吗?咱们可以挑着好地方摆摊,还要先把油锅支起来,这中间得花不少时间呢。” 麦芽也道:“就是,咱们先准备咱们的,不管别人!” 李元青一直就跟在板车后面,有时遇上坑,驴子拉不动了,他便伸手推一把。麦芽也就坐在他对面,两人时不时的对上一眼,彼此心意,彼此心照不宣。 林翠把他俩的甜蜜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一阵的刺痛,随后,便别过脸去,不让人瞧见她的悲伤。 路上没什么行人,他们的驴车走的也挺快,没多久,便一直赶到了观音庙的门口。 到了这里,才瞧见有几家小摊摆上了,无非是卖些,香烛供品啥的。香客来烧香拜佛,很多人都是在这里买的,庙里也有尼姑在卖香烛。 观音庙门前的广场,是对香客开放的,不会有人来收税,大家都很自觉的,遵循先来后到的规矩,更不会有人为了摊位而闹哄哄。 冬生选了处地势必较高的地方,旁边还有几棵大白杨树,这会都已经冒了绿芽子。他回头询问其他人,这个位子怎么样? 麦芽跟林翠也都下了板车,李元青把李氏也扶下来。麦芽细细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这里离庙门口倒是很近,而且是在广场的边上,属于可闹可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见着他们都同意,大家便着手开始准备把炉子支上,因为要烧柴,所以他们得现把土灶支上,好在下面添柴烧,不过为支土灶得选好了方向,要不然可是烧不着的。 麦芽看地上的青石砖这样干净,他们要是在上面烧火,难免要把砖染黑了,便叫元青在土炕下面铺上一层厚厚的干土,这个好找,观音庙的周围栽的都是百年之久的大树,那树底下的泥土,没有被雪打湿。李元青便扛着铁锹,挖了些土过来。 至于搭土灶的材料,也是他们带来的,是青砖,先前盖房子剩下的,正好可以用来搭灶。 李元青在地上铺好了土,便跟冬生一块,及时把土灶垒好,反正是临时用的,能烧火就成。 林虎跟林翠,还有麦芽,他们三个便负责把桌椅都摆上,桌子是小矮桌,凳子是小矮凳,这样不占地方嘛! 李氏看他们忙的团团转,也想帮忙来着,可麦芽不同意,只叫她好好坐着,现在这地上滑的很,她过会只要负责炸臭豆腐就成了。 除了臭豆腐之外,两个小矮桌上,还搁着一瓶醋,一碗红辣椒酱,这是给客人自己加的,他们想加多少加多少。 冬生垒好了灶,又把板车上的水桶跟木盆拿了下来,待会要是碗不够,还得现把碗洗了。看了看空空的木盆,他道:“我先去打桶水。” “我跟你一块去,”李元青也拿起一个水桶,拿起扁担,这挑水可比拎水轻巧多了。 冬生点头道:“那走吧!” 寺庙里,都有专用的取水井,还是很深的那种,至少都是百年深井,一来是给寺庙尼姑们取水用,二来,要是遇上百年不遇的大旱,即使外面的水沟、井,都干涸了,寺庙的井就可以起到缓解旱情的作用。 就在他们忙碌的时候,观音庙前的广场上人潮渐渐多了。香客们还没来,来的都是摆摊的小贩。这其中有不少卖小吃的,都是常见的甜点,或是烧饼,也有卖面条,卖饺子的。他们也是现支的锅,却不是烧柴的土灶,而小巧一点的炭炉。 人多了,空旷的广场也显得热闹非凡。 林虎吸了下口水,馋道:“姐,我饿了,我去下碗饺子行不?” 林翠白了他一眼,“你早上又不是没吃饭,咋这么快就饿了!”说是这样说,可林翠还是从兜里掏了几文钱给他。 林虎得了钱,欢快的跑去饺子摊了,跟那摊主讲了几句,便坐下等饺子了。 麦芽瞧见有卖烧饼的,便问李氏饿不饿。 李氏直摇头,“咱生意还没做呢,等做一阵子再说。” 林翠也道:“就是啊,咱是来卖东西的,又不是来吃东西的,麦芽,有倒油了吧?” 土灶早就烧上了,铁锅也支好了,等到锅烧热,水份彻底没有了,才能往里面倒菜油,不然油遇上水,炸开了,那动静可是很吓人的。 看着锅里热着热气,麦芽轻声道:“行了,能倒了。” 林翠帮着她一起,把油罐子抬起来。 “小心着点,慢慢倒,”李氏叮嘱道。底下还烧着火呢,倒油可得小心了。 李元青挑水回来时,就看见她俩正在倒菜油,也小小的紧张了下,还好,她俩手握的很稳。 冬生随后也从庙里出来了,就一担子水,只要一个人挑就成了。 天边上,朝阳终于慢慢升上来了。太阳一出来,冰雪就渐渐融化了,气温也会慢慢回暖。 麦芽等到油锅的温度升的差不多了,便叫林翠帮着把臭豆腐端了出来,盖子一掀开,浓重的臭咸菜味就飘满了整个广场。 冬生他们闻惯了,也不觉得有啥特别的,倒是其他摊贩纷纷皱着眉,那煮面摊跟饺子摊,生怕这臭味把他们要卖的东西熏臭了,赶紧拿盖子把吃食都盖上了。 李氏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灶的一边,拿着特制的长筷子,夹着臭豆腐往油锅里搁。随着‘刺啦’的声音响起,臭豆腐的香,融合着菜籽油的香气,产生了另一种奇异的香味。 其实,纯咸菜水泡出来的臭豆腐,跟用化学品或是腐烂的某些材料泡出来的,臭味是不一样的。本身臭咸菜,若是臭的很有特点,拿来烧肉,也是很好吃的,很能勾人的食欲。而麦芽选择泡臭豆腐的咸菜水,就是这种又臭,又带着咸菜酸味的。两样混在一起,再经过浓郁的菜籽油炸制,绝不是一般的香。 林虎也闻到香味,三下两下把饺子扒完了,嘴巴一抹便,蹭蹭的跑回来,站到油锅边上,吸着口水道:“婶,这第一锅臭豆腐,能给我尝尝不?” 李氏笑道:“当然成,这第一锅不卖,咱自己吃,快去拿碗来,我得看看这炸的火候够不够。” “哎!”林虎欢快的应了,高兴的跑去拿了只大碗,等李氏把炸好的臭豆腐夹起来之后,赶忙伸碗过去接。 李氏招呼他们都来尝尝,看看味道成不成。 林虎顾不得烫,也忘了自己刚刚吃过一碗饺子,迅速拿筷子夹了几块,搁进另一个碗里,又夹了些辣椒酱,倒了点醋拌了拌。 林翠把碗里剩下的臭豆腐,拿竹签子穿上,她先拿了一块,剩下的都给了麦芽,“喏,你拿去分吧,”林翠一手拿一个,跑到李氏跟前,塞了一块在她嘴里,然后自己才吃。 李氏嚼了几下,频频点头,“哎哟,今年的臭豆腐,味道浓的很,也不咸,外皮炸的酥,里面又嫩,好吃的紧!” 林翠也直点头,“是好吃,咱这臭豆腐,一定能卖火了。” 麦芽一边听着她俩讲话,一边拿竹签插了两个臭豆腐递给了冬生,“哥,给你也尝尝。” 冬生道:“咱们昨儿不是吃过了吗?”他们昨儿试炸了一批。 麦芽笑道:“你就拿着呗,只当做回示范,给人看看你吃的多香!” 冬生听她这样讲,干脆把两个臭豆腐,一块放进嘴里了。 惹的林虎在一边看的直瞪眼,“冬生哥,你嘴巴也太大了吧?” 冬生被他讲的差点没咽下去,好不容易忍着笑,才不至于噎着。 林翠又要揍林虎,被林虎跳着跑开了。 麦芽把剩下的臭豆腐,拿给李元青尝了,两人浓情密意的在那卿卿我我,看的旁人一阵妒忌。 不过,此刻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想这些,因为随着太阳升起来,来上香的香客渐渐多了,观音庙门口也热闹了起来。有些上完香出来的香客,或是一早尝过臭豆腐的人,也都纷纷围过来,问了价格,觉得确保很便宜,便争先着买了些尝尝,而尝过的人,都嫌不够,于是,他们这臭豆腐的摊位前,人越围越多。 李氏炸的都快供应不上了,麦芽怕她一个人手忙脚乱,便把收拾碗筷,招呼客人的任务交给林翠他们,而她则拿了筷子帮着李氏一块炸臭豆腐。 奇异的香味,以及热闹的景像,很快就成了观音庙前一景。 尝过臭豆腐的人,都赞不绝口,有些人还打听这是用啥泡的。冬生笑呵呵的跟他们说,都是用咸菜水泡的,绝对的干净,而且又是高温油炸过的,即使是臭的,但吃过也绝不会闹肚子。 林翠坐在小凳子上洗碗,光是林虎收来的这些碗,她一个人就洗不完,冬生忙了一阵,也过来帮她。要洗的碗多了,这水用的也多,李元青光是挑水,就已经跑了好几趟。后来,冬生跟他换着挑,这才好些。 若说此番热闹的景像,吸引香客,不奇怪,谁都有好奇心嘛!所以在快散场时,当宏宝领着一个妙龄少女钻进人群,也凑过来看热闹时,麦芽除了最初的惊讶之外,再无他感。 宏宝没想到会在庙会上碰见他们,虽然他们彼此算不上多熟,但至于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熟络。所以,也许是为了在身边那个少女面前表现出他的见多识广,他硬是厚着脸皮,跟李氏还有麦芽,热情的打招呼,然后,便拉着那个少女,绕到了矮桌边上。 这时香客渐少,吃完臭豆腐的人,也陆续走了。 宏宝朝李氏点了十几文钱的臭豆腐,麦芽回头似笑非笑的对他说道:“点这么多,你们吃的完吗?” 宏宝一脸不在乎的道:“吃不完就吃不完,这有啥,不就是十几文钱嘛!” 坐在他旁边的少女也劝他少点些,光就他们俩个,的确是吃不完的。可宏宝摆出一副豪爽的模样,以显示自己很有钱,几个臭豆腐而已,吃不完就吃不完,那能有啥。 看他坚持,麦芽也不再说啥,让李氏给他炸。 林翠一直坐在后面洗碗,因为人多,也注意到宏宝坐下了,直到听见他讲话的声音,手一滑,差点就把碗打翻了。 冬生也蹲在她旁边洗碗,看她跟失了魂似的,满是疑惑。 别人不知道,麦芽却清楚的很,她赶忙跟李氏说了声,便起身往后面去,搬了凳子,挡住林翠的视线,顺便打发哥哥去干别的事。 冬生虽然疑惑,但还是站起来离开了。 麦芽四下看了看,才小声的跟林翠说道:“你只当啥也没看见,别让他轻瞧了你,懂不?”宏宝这种人,女人越是追着他,他越是不当一回事,甚至还会鄙视,在他眼里就会一文不值。麦芽不想林翠在宏宝眼里也是如此,林翠是她最要好的朋友,若是宏宝真敢欺负林翠,她绝不会坐视不管。 林翠在愣了片刻之后,嘴角只是勾起一个苦笑,一声不吭的继续洗碗。 李氏也不喜欢宏宝,就赶紧将他要的臭豆腐炸好了,让冬生端给他,好让他早些吃完,早些走人。 可他们急,宏宝却一点都不急,慢慢的拿起筷子跟碗,给对面的少女夹了些臭豆腐。 那少女闻着这臭味,直掩鼻子,“这东西好臭,能吃吗?” 宏宝笑眯眯的道:“试试吧,要是不能吃,咱就不吃了。” 看那少女的模样,好似她眼前摆的是毒蛇猛兽,吓的她迟迟不敢下筷子。 林虎见不得她那样,讥讽道:“你们尽管放心好了,这玩意吃不死人,你没看见吃的人可多着,我们犯不着要害你俩吧?” 宏宝一见是个他对自己冷嘲热讽,立马不高兴了,“你这小子,屁点大,脾气倒不小,本来就是臭的,还不兴人说说吗?” 他俩说话时,那少女已经把碗推到一边了,很嫌弃的看着他们这一拨人,好像他们身上有病菌似的,还在小声的劝宏宝快些离开。 原本麦芽对这宏宝这个人,是没啥感觉的,只当他是个陌生人,见到了,擦身而过,也就罢了。但是,自从林翠跟她讲了宏宝对她做的那些事,对宏宝这个人,她是打心底的厌恶,要是普通客人这么说,她压根就不会往心里去,可要是宏宝这么说了,她不生气也得生气了。不光她生气,冬生跟李元青脸色也不好看,李元青已经准备赶他们走了。 麦芽嚯的站起来,两只手湿哒哒的,还滴着水。她走到宏宝面前,端起那两碗臭豆腐,理也不理他们,径直把东西倒给庙门口要饭的乞丐碗里。 那几个乞丐,馋他们的臭豆腐馋的久了,可怜他们没钱买,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有人白白送给他们吃。 宏宝看傻眼了,等回过味过,蹭的站起来,气愤道:“你这是做啥,东西是我们花钱买的,你怎么能拿给乞丐吃?” 麦芽转回身,笑着道:“你的钱我们不收,这些臭豆腐,是我们请他们吃的,跟你无关,既然你们不想吃,你赶紧走吧,别防碍我们做生意!”她做了布施,名声可不能落到他头上。本来她也准备给这些乞丐们做些吃的,庙会也是乞丐们的盛事,光是这两天他们就能讨到不少钱跟吃食。 李元青也冷冷的站到宏宝跟前,“你们不吃,有人喜欢吃,我们也没请你们来,赶快走吧!” 宏宝哪里受过这等对待,腾的站起来,面色不善的道:“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有像你们这般做生意的吗?我还从没见过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今儿爷还就不走了,我看你们能怎地!” 跟他一同来的少女,有些害怕的扯了宏宝的衣袖,小声道:“宏大哥,这里也没啥好吃的,不如……咱们还是走吧,县城里啥吃的没有,咱犯不着在这里跟他们耗!” 宏宝甩开她的手,犟劲上来,愣是不动,反而还一屁股坐下了,耍起无赖的痞样,“哼,爷在庄县待了这么久,还没人敢这么对我,田麦芽,我坐在你的小摊上,那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不但不领情,还敢这样讽刺我,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你这摊子在这里就摆不成,我可以让你们立马滚蛋!” 李元青见他这样讲话,气的冲上前揪起他的衣领就要揍下去。田冬生稍微比他冷静些,赶忙上前制止,拉开元青。这里是观音庙前,怎能闹事呢! 麦芽见李元青这样生气,知道自己说的太过了。都说妻贤家和,才能万事兴。她实在是不该在李元青面前跟宏宝吵架,要是李元青冲动之下,打伤了宏宝,只怕两家人都永无宁日了。 想到这一层,麦芽赶紧过去抱住李元青的胳膊,田冬生根本劝不住他。 李氏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她长这么大,也没跟人红着脸。她急着叫麦芽把李元青拖走,这打架之事,是万万不可的,宏宝这人好无赖,要是缠上了不松口,那可就坏了。 麦芽把李元青拖走了,宏宝见着李元青走了,以为他怕了自己,更加嚣张。 林翠一直忍着,没吭声。可见着宏宝骂的这样难听,她就是再想躲,也没法躲下去了。 “宏宝,你说够了没有!” 这一声熟悉的嗓音,让宏宝是又惊又喜,他转过脸来,刚刚还是一脸怒容,现在倒是摆起笑脸来了,“哟,林翠,你也在呢?” 林翠被他双桃花眼一扫,立刻就凌乱了,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说话更是毫无底气,“我……我怎么不能在这,你还是快走吧,我们过一会也要收摊了。” 既然看见她了,宏宝又怎能轻易就走。 李氏看着林翠神色不对,忙插嘴道:“林翠啊,到我跟前来,我腿麻了,你过来扶我一下。” 她说的声音大,及时解的林翠的尴尬。 宏宝用手抚着下巴,一副色迷迷的样。他身边的少女,小脸皱成一团,显的很不高兴,几番扯他的袖子,想让他跟着走。 林翠在李氏身边蹲下,李氏安抚的握住她的手,再转脸对着宏宝时,已是十分严厉,“宏宝,既然你是来上香的,上完了就赶紧走吧,我们还要做生意,没空跟你耗,你要是想找麻烦,改天到村里去,村里有的是人,你想找多大的麻烦都成,可在这里不行,这是在佛祖跟前,你不怕得罪佛祖,我还怕呢!” 李氏是这里唯一的长辈,可在宏宝眼里,她不过是个老婆娘而已,但他也不笨,李元青跟田冬生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呢!要是真打起架来,他双拳哪敌得过四手,他才不会笨到找打呢! 想到这一层,宏宝冷笑了几声,视线却是放在林翠身上的,“小翠,过几日,我再去找你!”他说的口气极为暧昧,桃花眼眨了几下,看上去异常的蛊惑人心。只是这蛊惑人心的笑容里,却掺杂着几分恶意。 他身边的少女,看宏宝对林翠直抛媚眼,生气的跺着脚,“宏宝哥,快点走啦!”同时,她还用愤恨的眼神,在林翠身上扫视一番。 李氏真看是不下去了,她很少生气,但这一生起气来,怒火可不小呢!“宏宝,你尽想找不痛快是吗?臭小子,你再敢胡说八道,看我找断你的腿!”李氏抄起锅铲,也不管这锅铲是不是滚烫,是不是沾着油,拿起来就往宏宝跟前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虽说这宏宝挨打是活该,但也不能闹出大动静来,要是真打坏他了,宏有成能跟他们善罢甘休吗? 林翠赶忙冲上去抱住李氏的腰,田冬生也冲过来一把将宏宝拽走,他拽的力气大,一下就把宏宝提溜了起来,拽到摊位外面,再用力将他扔在地上,他使的劲过大,宏宝也没站住,脚一歪,摔在了地上。 麦芽好不容易把李元青劝到气消,正领着他往庙外走,她也是担心宏宝口无遮拦的,再惹怒的其他人,所以才急忙赶着出来了。 没成想,这一抬眼,竟看见哥哥把宏宝扔在地上,只差没上去揍他两拳了。她这样想,李元青比她还想揍宏宝,气呼呼的就要上前,被麦式扯住了。因为此时宏宝已经拍拍屁股,拉着那名少女,跑进人群,早了没踪影,更别说要出来跟他们干架了。 广场的地面脏的很,无数人的泥脚踩过,加上又有不少雪水残留,地上到处都是泥巴。而宏宝的这一跤摔的,半个身子都被泥糊满了,屁股湿了一大块,他一转身跑的时候,李氏他们才看见。 李氏跟林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田冬生没有笑,他还没打够呢!而林翠却是苦笑,麦芽走过来时,就看见她脸上是这样的笑空,弄的她真是郁闷,宏宝这等宵小之辈,她究竟看上他哪一点了!要是让林德寿知道此事,肯定会大发雷霆。那样的场景,她可真是不敢想像。 被宏宝闹了这么一出,加上这会也已经过了中午,大家都饿了,瞧着客人不多,麦芽便提议,先做饭吃。 林虎早饿了,听说要做饭了,乐的不得了,赶紧帮着他们,搬炭炉子,又是升火的。 李元青把炭炉子端到摊位的后面,支了个简单的锅台。冬生拎桶倒水,麦芽就蹲在一边淘米,李氏还坐在那炸臭豆腐,还有零星的客人过来买。 只有林翠,魂不守舍的坐在那洗碗。看见她那副样子,麦芽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这丫头平时看着挺精明,咋犯起糊涂来,这样没用。 看着那样,麦芽也没吱声,等炭炉子升起来后,便把陶罐锅搁到上面煮米饭,用柴禾煮饭,可得小心看着,要不然很容易糊锅。 等米饭煮好了,端到一边,让陶罐里的余温,把饭慢慢煨着,这样闷出来的米饭,才会松软。炭炉空出来之后,就可以把装菜的盆搁在上面,直接当做炒锅用。 这盆够大,里面放着半盆的猪大肠,烧的红通通,辣香味十足,另外,麦芽还带了不少的豆腐跟佐料,加上青菜,一块搁进去煮。 被冷风吹了一上午,要是吃上热腾腾的锅子,那可比神仙的日子过的还舒坦。 林虎拿着扇子,给炭炉子扇火,好让菜早些熟。等到香味飘出来时,都觉着饿了。还有不少经过他们摊位前的行人,闻见他们煮锅子的香味,都纷纷凑过来看,还想问这锅子卖不卖。 怎么可能会卖,他们自己都还没吃饭呢! “婶,过来吃饭了,”麦芽招呼李氏过来吃饭。 就在等饭的功夫,李氏多炸了不少的臭豆腐,搁在台子上,要是有人买,直接拿去就成。 ☆、第120章 吃斋饭 李氏坐久了,一时没站起来,李元青赶忙跑过去,半搀扶着她,稳了好一会,才慢慢好些。 田冬生把热锅子用抹布包着,从炭炉上端出来,搁在矮桌上。林翠也洗干净手,站起来,递了个厚布在盆下面,防止桌子被烫坏了。 林虎吃的眼泪鼻涕齐流,“哇,好辣,麦芽姐,你到底放了多少辣椒啊?” 麦芽不敢再多吃辣,只夹了些豆腐跟青菜吃,见林虎辣成这副模样,好笑道:“那大猪进味进的足,你光捡大肠吃,当然辣的受不啦!” 林虎被她讲的不好意思了,嘿嘿的直傻笑,狡辩道:“我也没吃多少,关键是这味闻着太诱人,要是庙里的菩萨也能闻到,说不定也忍不住要过来吃呢!” 他一说,众人才意识到他们是在观音庙的门口煮猪大肠,一想到观音大世拿着碗夹猪大肠的模样,麦芽愣了下,忽然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冬生跟李元青脸上也有笑意,林翠则是垂头不语。 麦芽笑着笑着,被辣椒呛了嗓子,又捂着嘴咳个不停。李元青细心为她倒了杯温水,端给她,麦芽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杯,这才缓解了一些。 李氏道:“吃饭的时候别说话,看看,现在呛着了吧?” 麦芽止住了笑声,抬眼时,看见李氏拿了开水泡米饭,就着咸菜在吃饭,奇怪的问道:“婶子,你为啥不吃菜啊?” 李氏一声不吭的指了指观音庙,脸色肃然。 麦芽立即明白了,上庙堂的香客,当日都不食荤腥,斋戒一天。麦芽想到庙里有斋饭,便把李氏的碗夺了下来,自己也放下碗,笑着对她道:“婶,走吧,我请你吃斋饭去!” 李氏吓了一跳,直摇头,“哎哟,干啥要去吃斋饭,那也是要钱的,我在这吃不也一样吗?好端端的,花那钱干啥!” 麦芽却不听她的,径直把她拉起来,固执道:“来都来了,咱们也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斋饭到底长啥样,婶啊,你信佛这么多年,一定没去吃过,今儿咱挣到钱了,就算是我带你去开开眼,咱们也去瞧瞧,那庙里的师傅们伙食咋样!” 李元青看麦芽兴致挺高,就鼓励着林翠也跟她们一块去,这里有他们三人盯着就成。 林虎也想进去玩玩的,可一听李元青把他归为大男人一类,当下便摆起男子汉的派头,直催他姐姐也去玩玩。 就这样麦芽一手拉着林翠,一手拉着李氏,在李氏的念叨声中,进了观音庙。这里他们去年也进来玩过,但没到后堂看过,也没仔细瞧过。 李氏一进来,脸色便无比肃穆,在门口还买了不少的香烛,给麦芽跟二妞一人分了些,因为这回有她带着,麦芽跟林翠再不能像上次那样,随便拜一拜,然后统一把香烛往火里一丢就算完事。 这回李氏带着她俩,挨个的给菩萨跪拜,还亲自把香烛点上,在每个菩萨面前挥了挥,在每个小香炉里都插了几根香,也在每个佛像的下方点上蜡烛,以示虔诚之意。 其实麦芽很想说,这种祭拜方法,其实一点都不科学,弄的不好还可能引发火灾呢! 李氏拜的很认真,到了后来,林翠跟麦芽就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拜,这西方佛像,光是观音像,至少就有几十个,她们都不认得,只知道那是观音像。 这会已经是下午了,庙里来上香的人还是不少,陆陆续续的人潮不断。有衣衫褴褛的穷人,也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富人带着家仆。 听李氐说,他们这地方的观音庙灵的很,十里八乡的人,还有别的县城的人,都会赶来参加庙会,所以才会形成如此庞大的人群。 当然庙里主事的,还是尼姑。 说实话,麦芽前世只见过和尚,没真的接触过尼姑。然而她们这一路走来,这里的尼姑都十分和善,遇见了,都会友好的跟他们行礼,要是有疑问,也会耐心的回答,而且麦芽惊奇的发现,这些尼姑里,有不少年轻的少女,看着面相,跟她们也差不多大。 麦芽扯了下林翠的衣袖,对她使了个眼色。林翠一直在走神,被她一扯,这才回过神,却也没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李氏可不知道她俩在研究啥,她一路走,一路跟尼姑们打听斋堂在哪。这观音庙的后堂大的很,进了后院,眼前一片烟雾弥漫,最中间放着一只大鼎,里面燃着香。 在大鼎的对面,也是一间庙堂,里面像是供着牌位,还有不少人在那里拜祭。 麦芽猜想,那里一定是有钱的大户人家买的供位,好沾上佛祖的光嘛! “斋堂在那儿呢,可瞧着人挺多的,咱去了有没有位子啊?”李氏站在院堂里,看着一侧的斋堂,面露为难。 麦芽笑着拉起她,说道:“进去看了才知道嘛!” 林翠也道:“这个时间,大部分香客都已经吃过了,他们正往外走呢!” 麦芽带着她俩进了斋堂,里面的摆设,倒让她吃了一惊,这分明就是一家饭馆嘛,而且还是自助餐式的饭馆。要吃的菜,都有专门的尼姑在派发,想当然是要交钱的,等拿了吃食,就得自己端着饭菜,自己找位子坐。这些人吃斋,那是为了给佛祖表心意的,尼姑们才不管你要不要吃,所以,她们不会讲究卖斋饭的方式。 这会人的确不多了,麦芽让林翠带着李氏,先找位子坐着,她去买饭菜就行了。 年轻的小尼姑,看她走过来,轻声问道:“施主要吃什么?” 麦芽冲着她友好的笑了笑,再低头看她们摆的菜,清一色的素菜,毕竟这个时节青菜不多,所以她们的花样也不多,但颜色都挺好看 “我要这个,还有这个……”麦芽指了几样菜。 小尼姑用铁勺每样给她盛了一小碗,摆到餐盘上。 麦芽瞧着她的动作,真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好似回到吃自助餐的感觉。 “给,这是你要的斋饭,”小尼姑把木盘子递给她。 麦芽瞧见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可惜她穿着暗灰色的袈裟,头上也带着布帽,不然她也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女娃。麦芽谢过她,端着饭菜去了李氏她们一桌。 李氏对着佛堂的方向,双手合掌,又拜了拜,大概是要谢谢佛祖赏赐了食物。麦芽很想说,这些都是花钱买的,可不是佛祖大发慈悲请她们吃的。 林翠瞅着清一色的素菜,直皱眉头,拿了筷子只尝了一口便放下了。她看着麦芽,虽然嘴上没说,但那脸色早已说明了一切。 李氏道:“吃斋饭不要说话,平心静气才成。” 麦芽看着林翠笑了笑,也拿了筷子夹了些白菜豆腐吃了起来。说实在的,依着她的想法,即使是庙里的饭菜,再怎么说也该用菜油炒出来,不搁猪油,加了盐,炒熟即可。 可她吃过嘴里的菜,简直难以下咽,完全是用水煮出来的,临出锅时,撒上盐,还是淡而无味的盐。只有豆腐好些,至少还有豆香,至于其他青菜,若是她没有看错,有好些是野菜,却老的很,也没烧烂。麦芽只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但又想着在庙里不该浪费粮食,于是只得硬着头皮把碗里的菜吃完。 林翠看她脸色跟吃药似的,忍着满心的闷笑。 唯有李氏吃的很虔诚,最后竟然把所有的菜都吃干净,才放下碗。 冬生他们在外面等的也着急,因为李氏不在,他们三人里,只有李元青会烧饭,可是他炸出来的臭豆腐,火候也掌握的不好,三人急的是满头大汗。不得不让林虎进去催一催,因为下午光顾他们的人又多了起来。 林虎正要往庙里钻,就看见麦芽跟林翠扶着李氏出来,再一看李氏的脸色,有些难看。 冬生担心的问道:“婶子这是咋了?” 林翠笑道:“婶子没事,就是吃多了,撑的弯不下腰。” 冬生愣了,“你们不是吃斋饭去了吗?咋还吃撑了呢?” 李元青正拿着筷子夹臭豆腐,同时也注意着这边动静,听到他老娘吃撑到了,也担心的很。 李氏笑呵呵的直摆手,“我没事,歇一会就好了。” 麦芽把她扶着在后面坐下,笑道:“那庙里的斋饭难吃的很,我跟林翠都吃不下,李婶不肯浪费食物,所以就把剩菜都吃光了。” 李氏听她抱怨饭菜不好,忙替庙里的尼姑们辩解道:“就因为味道轻,所以才叫素斋,再说了,咱吃不是味道,是对佛祖的心意……” “知道是心意,”麦芽笑着打断她,“婶子,你快休息一会,这臭豆腐就快卖完了,等会就能收拾东西回家了。” 说话被打断了,李氏也不生气。 麦芽看着李元青忙的满头是汗,便跑过去拿过他手里的筷子,“我炸吧,你去歇一会。” 李元青也没走开,就近搬了个凳子,坐到她边上。 下午时间过的很快,不到傍晚,他们带的东西就卖完了。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大家就收拾好东西,赶着驴车,往家去了。 大路上的泥土已经差不多干了,只有远处田梗间,还有零星的雪堆没有化开。 到了村口的岔路,他们把林虎跟林翠放下了,也跟他俩约定,明天同一时间,再在这里碰面。 看着林翠寂寥的背影,麦芽心里说不出的担忧。李元青瞧出她的心思,边赶着驴车,边道:“她自己走不出来,谁也帮不了她。” 这是实话,谁能帮得了呢!谁也不能从她心里把那些不好的记忆抹去。 李氏虽然也瞧出林翠神色的不自然,但也只是猜测,见着麦芽低头不语,她也没再多问。 驴车朝家走的时候,路过李氏以前的旧屋子,她下意识的朝那边看了一眼,瞧见门口蹲着的两个小娃,正是大头跟小豹,他俩也瞧见她了,却头一扭,回家去了,还用力的门关上。 李氏眼神闪了闪,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不再吱声了。 快到家时,大黑听到动静,远远的跑来迎接,摇着尾巴,热情的很。李元青笑着摸摸它的头,大黑高兴的叫了两声,又带头往家跑了。 在经过他们种在门口的那些果树时,看见这些小树苗,都已顽强的活了下来,竟没有一棵死苗。即使面对昨晚的一场低温,也没被冻伤。麦芽漾开笑脸,似乎闻到了桃花的香气。 田氏听到大黑的叫声,从院里跑出来,一看他们的回来了,高兴的道:“我都看一下午了,你们咋才回来,臭豆腐都卖完了吗?” 李氏笑的极为开心,“咋能没卖完,卖的干干净净,瞅瞅这罐子,”她抱着钱罐,使劲晃了晃,里面的铜版哗啦啦作响。 李元青把李氏扶下车,田氏也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钱罐子,用另一只手扶着她,一块往院里去了。 麦芽也跟着跳下车,正准备要往回搬东西,却被李元青阻止了,“你去歇着吧,这里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冬生笑着道:“妹啊,剩下的都是小事了,你快去洗洗吧,瞧你弄的一身油。” “有吗?”麦芽闻了闻袖子,哎呀,的确是一股子菜油香,在铁锅边待久了,不沾满油香才怪呢! 李元青笑眯眯的瞧着她,“快去烧水洗洗吧!” “嗯,知道了,”有人心疼,那是福气,她可不必跟他俩客气。 回了家,李氏跟田氏坐在院子里,把钱罐子倒了出来,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数。大桌上放着茶壶,水还是温的,麦芽这会也渴的要死,直到清爽的茶水进了润了嗓子,这说话才觉利索多了,“娘,咱今晚吃啥?” 田氏数钱正数的兴起,随便指了指厨房,“我早把面条擀好了,就等你们回来下锅,你看要煮啥面,你只管看着弄吧!” “哦,那我先烧水洗个澡再来弄,身上都是油味!” 田氏道:“水也烧好了,就在大锅里,要不要娘去给你拎?” 一听麦芽说要洗澡,李氏也觉着身上痒痒的,田氏就让她一块在家里洗,她烧的水多。李氏可不干,等会回去,烧上一锅水,洗好了直接爬上炕,那多舒坦。 麦芽拒绝了田氏的提议,自己去了厨房,瞧见厨房的桌上铺着擀好的面条,大锅盖着,她掀开看了,满满的一锅热水。在外面吹了一天的冷风,这会要是泡个温水泡,那是再舒服不过的了。 事不宜迟,她拿了干净的水桶,用葫芦瓢把热水舀满了,准备拎到房屋去。这一桶水的份量可不轻,好在她现在练出来了,只要回屋的中途,换几下手就行了。 拎出厨房的时候,李元青也正往院里来,看她拎的费劲,不等后面跟来的田冬生开口,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去接过她手里的水桶,一声不吭的拎进房里去了。 田冬生看他脚步匆忙的样,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他这个哥哥可以歇了。 麦芽也跟着李元青进了屋子,看着他将热水倒进桶里,大概是想到麦芽等会要在这里洗澡,所以他不由的脸红了,支吾着问她道:“水够不够?” 麦芽看他那副窘样,就觉着好笑,“再拎一桶吧,水太少洗着冷。” “哎,我……我再去拎,”李元青低着头,忙不跌的跑出去拎水了。拎完了热水,又给她拎了半桶的凉水,给她自己加,放下桶,李元青红着脸道:“那我先出去了。” “嗯,”麦芽轻轻应了声,等他出去之后,才把门关上,插好,另外窗户也得关好,才去翻找换洗的衣服。 她估摸着月事可能要来了,所以这身子又乏又寒,等全身浸在温水中,她舒服的呼出一口气,泡澡确实能缓解疲劳。 她在里面泡的舒服,舒服的都快睡着了,外面待着的李元青却连院子里都不敢坐,匆忙收拾好了东西之后,便跑回家去了。 李氏看他逃跑的样,暗笑他没用,这点事都扛不住。其实李元青哪里是扛不住,是不敢扛啊,扛的多了,怕出丑而已。 田氏看他那样,也笑道:“元青这孩子就是老实,心里没那些个花花肠子,人也细心,我只怕他以后把麦芽惯坏了,免得到时候,连我都治不了她!” 李氏不同意她这样讲,“麦芽又乖又听话,哪里会惯坏,说起花花肠子,我看宏宝那小子,真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那样的男娃,谁嫁了,谁倒霉,真希望咱村的女娃不要看上他才好哟!” 她说这话叫田氏听不懂了,“你这话啥意思,咱村哪个女娃能看上宏宝?你可别瞎说,要是传了出去,要坏人家女娃名声的!” 李氏跟田氏一向也是无话不说,平日里,李氏也找不到个可倾诉的人,所以但凡有啥话,都跟田氏讲了,这回也不例外。她挑着紧要的重点,把在庙会上碰到宏宝的事跟她讲了,当然也不能忽略,林翠对宏宝的态度,以及宏宝见了林翠,好似蜜蜂见了糖似的贪婪表情。 因着外面太黑了,两人就把凳子搬到厨房去做,李氏坐在锅洞下烧火,田氏忙着下面。 李氏接下去,开始讲了自己的看法,“我看林翠的模样,像是对宏宝生了情,要不然见着他也不会那副表情,哎哟,你是没看见当时宏宝看林翠那眼神,那小子太坏了,要不是因为佛祖的庙门口,我真想打他几棍子。” 田氏扒拉面条的手停了下,想起一事来,“也许真被你说着了,我说林翠这丫头,怎么总不同意她娘给找的亲事呢,左也看不中,右也看不中,说不定真像你说的,这丫头心里藏着啥大事,要真是这样,那问题可大了,要是让她爹娘晓得,屋顶都得给捅破喽!” 李氏也担心这一点,林翠心思重,不像二妞,大大咧咧,啥心事也藏不住,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要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她的名声可就跟着坏了。 田氏忽然道:“哎,你说咱要不要跟他爹娘透个底,咱们不能眼睁睁瞧着林翠往火炕里跳吧?” 李氏赶紧否认她这个想法,“这不成,我刚才说的也是我猜出来的,万一要不是呢?” “就算不是,咱也得给她爹娘透个缝,让他俩多看着林翠些,对了,上回那个叫李远的娃,我们看着都挺不错,我瞧着林翠对他印象也还不错,要不然咱给林翠作个媒,让她把亲事定下来!” 李氏还是否定她的话,“定亲这事,得林翠愿意,光咱俩讲有啥用,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再等等吧,明儿让麦芽去问问,她俩关系那样好,兴许知道的多些,要是她跟宏宝真有事,咱们再告诉她娘也不迟!” 麦芽泡了好一会澡,直到泡的身子暖和了,才爬起来穿衣服,等她穿好衣服,准备出现来倒水时,就听见田氏跟李氏在厨房里念叨这些。想了下事情的严重性,她决定把真实的情况跟她们讲了,毕竟这事,她也不晓得咋办好。看着林翠今天的态度,怕是已经陷的很深了。 “娘,面好了没有,我都快饿死了,”不过在说之前,还是得先把肚子填饱。 田氏见她站在厨房门口,回过神来,赶紧做饭,“好了好了,看我这脑子,光顾着说话了,连做饭都给忘了。”他们明天一早还得再去赶庙会,今晚就得早点睡觉。 田氏下了一锅手擀面,面条粗扁,却十分的劲道,口感很好。其实做面条,不需要多好的厨艺,只要原材料够好,即使只是清汤面,却也能煮出最好的面条来。 乘着吃饭的时候,麦芽决定把林翠的事跟他们说说,李元青跟冬生在场也没事,只当他俩不存在就行了。他俩的确没吭声,等讲完了大概情况,只有李氏跟田氏的嚷嚷声。 田氏气的不行,“宏宝这小子骨子里就坏完了,他林叔也是,出门也不说看好娃,竟让她碰上这样的事,这……这要是传了出去,林翠以后还咋嫁人哪!” 李氏也气的很,“哪能传出去,这事就咱们这几个人知道,咱只当听过就算了,都别往心里去,只是,林翠要是真一心看上宏宝了,那可咋整,那宏宝也不是个安稳过日子的人,好人家的女娃,绝不能嫁给他!” 麦芽慢声道:“嫁是肯定不能嫁的,这一点林翠也明白,怕就怕宏宝要是缠上了,即使什么都没做,那对林翠影响也是不好的,要不然等明儿我找机会劝劝她,看她能不能试着接受李远,再不然,我们再把李远找来,让他俩找着机会相处一下试试,说不定还能陪养出感情来呢!” 依着林翠的性格,要是硬要她跟人订亲,只会适得其反。就算这样定了亲,以后也不定过的有多幸福。 李氏跟田氏也觉着这法子行,林翠这娃性子硬的很,只能来软的。但是他们这样做,不跟林氏透个底,万一以后出了什么岔子,可不好交待啊!要是说了,也麻烦的很,林氏的脾气也爆的很,气的狠了,是会打娃的。 这一点,麦芽也吃不准,她也做不了这个主。 ** 接连两日的庙会,把他们几个累的不轻,等到第二天回来之后,麦芽把这两天的工钱结给了林翠姐弟俩,他们得到的工钱自然是不少的,前几天请人开荒地时,一天才五十文钱,可麦芽却一人给了他们六十文钱一天,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林虎抱着钱串子,乐的屁颠屁颠,林翠却有些犹豫,“这些钱太多了,真的……不用给这样多。” 田氏也坐在院子里,笑着道:“钱不多,你们两个一早就跟着去了,弄到晚上才能回来,整整在那耗了一整天呢!小翠啊,拿着钱去做两身衣裳,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这终身大事,肯定要放在首位,抓紧着办,我们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林翠被她讲的脸红了,低下头,道:“婶子,我连亲都没定下呢,到哪去喝喜酒,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田氏看着话头既然都打开了,干脆接着往下说,“你要是想定亲,那还不简单,上回来的李远,你不也瞧见了吗?那娃不错,又孝顺,又懂事,还很能干,人长的也不赖,你娘也挺喜欢,虽说家境穷了些,可这日子是人过出来的,这老话不是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是啥样,谁也保不准,你要是同意,改天我让元青再把他叫来,你再好好看看。” 此刻天色渐晚,大锅里的饭已经煮上了,麦芽也坐在院子里,就着还没落下的太阳光,抱着竹扁,正在挑豆种,庙会的事忙完了,要准备播种了。 等田氏把话讲完了,她也插话道:“这人跟人,都是相处来的,我也觉着你应该试着走出那一步,咱不能老是停步不前哪,小翠,你该走出来了。”她话里有话,一语双关。不光林翠听出来了,连田氏也听的清楚,只是她不好说出口罢了。 林翠嘴角扯开一个笑容,却笑的很勉强,“我知道了,你们容我回去想想。” 林虎一直在院子里跟着冬生编黄鳝网,也不晓得他是咋听懂,就听见他忽然来了一句,“姐,这有啥好想的,我就要李远那样的人做我姐夫,你是没看见他身手有多厉害,用弹弓打鸟,一打一个准,连冬生哥都比不上,他还说以后要教我呢!” “闭上你的嘴,”林翠回头狠瞪了他一眼,换来林虎的鬼脸。 麦芽借着机会道:“你看吧,连林虎都喜欢他,你有啥理由不喜欢?” 说着话时,林翠的脸红了,像是害羞,也不吭声了,只点了点头。 见着林翠这边有回旋的余地,麦芽也高兴的很,准备明天就让元青给李远那边带话,找个借口,再把他叫来,只要住的近,时间久一些,自然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也能给两人有了解的机会。 其实,这种做法在乡下,完全是颠覆传统的。哪有女娃没成亲之前,就跟男娃频繁接触,在乡下也没有婚前恋爱这一说,大多数的新婚夫妻,顶多在成亲前见过一面,那都是很不得了的事了。像田氏跟田父那会成亲,两人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呢! 至于麦芽跟李元青,那也是因为两家住的近,见面相处,最是方便,也无可避免,就是有人想讲闲话,也讲不出啥道道来。 麦芽猜想,林翠既然点了头,就说明她对李远也不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不过一切还得慢慢着来。 ** 农历二月十九一过,也就是阳历三月份的尾声,迟迟不到的春天,终于来了。最先来的,是田家屋檐下,筑起起的燕子巢,每天一大早,就能听见叽叽喳喳的小鸟叫声,预示着春天已经来到了身边。 既然天气回暖,麦芽跟田氏也要忙着播种,李氏在家也闲不住,不过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忙,那就是农历三月,儿子要娶媳妇的事,这件大事可是耽误不得。成亲的家具,李元青已经做好了,在李远来了之后,帮着他一起,把家具收拾干净,搬到了新房里,另外,李氏同田氏中间也去了趟县城,买了好些东西回来,筹备着大婚。 至于李元青是怎么把李远找来的,说起来再简单不过。原来李远回去之后,跟家人说起李元青木匠活做的好,又想到李元青还没带徒弟,便琢磨着让李远拜李元青做师傅,教他做木匠活。这样一来,农闲的时候,也能在家里打打小家具,贴补家用。所以,即使李元青不说,他也准备带着包袱过来拜师的。但这一回,李和却没能来成,他去了县城,他爹娘把他拖到秦语堂的药铺里,求了半天,才求得秦语堂同意,收李和做了药铺伙计,跟着他学习医术。 李远可比李和要勤快的多,他来了之后,不光学艺,还抢着干家事,什么挑粪挑水,挖地锄草,上山砍柴,只要他看见的活,就没有他不干的,弄的李元青都很不好意思,死活不肯收他的学费,只当用做活抵了。 麦芽也忙,家里的生意都交给田氏在打理,她就忙着在两家之间跑着种菜。 在院外的鸡笼里种鬼子姜,在门口的果树底下,种扁豆,另外还下了一批玉米种,上面用厚稻草盖着,以便能快些出苗。在他跟李元青开出的荒地上,种黄豆,下山芋秧子,真是忙的不可开交。 随着气温的回暖,田家孵的小鸡仔,也继续出壳了,田氏怕它们冻着,在装小鸡仔的竹筐外围了一圈布,以达到保暖的效果,平时也把鸡仔放在屋里,只有在中午,有太阳时,才把鸡仔搬到院子里,叫它们晒晒太阳。 麦芽超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黄嫩嫩的,很是可爱。今年孵的鸡仔多,田氏跟麦芽开玩笑,把鸡仔也当作陪嫁,给她带到婆家去。 当然,除了鸡仔之外,还有一批鸭蛋也在孵化当中,过些天,田氏还准备买几头猪养着。 这些麦芽都跟李元青商量过了,他这几天正在加紧扩建猪圈,他也准备把猪圈一半盖在外面,不然猪骚味太重,院子都没法待了。至于那猪粪便,要是不能充分利用起来,也会形成污染,影响屋子周围的环境。 因为时空不同,这里的人种田,没有化肥可用,每当田里需要施肥时,都是挑着粪水去浇的,或者在挖河塘的泥巴,搁在地里做基肥用,所以说,这乡下,所有的东西,即使是没用的垃圾,也能用得着。 猪粪自然也能用得上,也能做为基肥使用。 扩充猪圈的时候,麦芽也在那边帮忙,不过她是帮忙烧饭而已,李元青不要她插手,有李远跟他一块干,就成了,连田冬生他都没叫。田冬生在家里编竹网呢,还编黄鳝笼子,准备拿到市集去卖。这全都要归功于去年大力收购黄鳝带来的商机。黄大全带下话来,说是有很多人跟他打听,哪里有卖黄鳝笼,既然有人买,他就没有不卖的道理,于是,他便让冬生先编一批出来,拿去先卖着。 田冬生最近的活,就是上山砍竹子,在家里编笼子,这也算手工艺。 ** 春来的时候,雪水化去之后,春笋也快冒头了。麦芽跟李元青商量着,今年要多晒些笋干,烧肉吃可香着呢! 李元青就是担心她上山不安全,就想着陪她一块去,可麦芽却有自己的打算,她想带林翠跟李远上山,山路难爬,她还记得,当自己遇到危险,或是走不动时,李元青伸出手,或是弯腰背她时,感觉有多幸福,只要是女娃,总有无助,柔弱的时候,林翠当然也不例外。 林氏肯定得同意,因为她家也喜欢上吃笋干,不光可以自家吃,还能拿到四方货栈,卖了换钱,其实她也想上山去采的,可被田氏拦下来了,又使劲对她使了眼色,林氏看看李远,又看看自家闺女,哪里能不明白。 今年不光他们想上山采竹笋,村里好多人也开始准备着上山采笋。福婶自从孙良树,在开荒的时候得了工钱,也想着跟他们学着干,所以这上山采笋之事,她绝不甘落后。 钱满仓的媳妇,背着小奶娃,也要上山采笋,还有村里其他人,比如梁山子媳妇,旺才他娘,还有好些人闲散在家的婆娘,都来田家打听这竹笋一事。不过麦芽却不想跟她们一块上山采竹笋,只把采竹笋的法子,已及采了之后,又如何晒干的法跟她们讲了。反正榆树村的周围,多的是竹林,采竹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于是等到天一放晴,往山上去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些还从田家门口过,招呼他们一块上山。 麦芽却不急,只等着林翠一到,便招呼李远跟他们一块去,当然了,麦芽也不想当电灯泡,所以她也将李元青跟哥哥带上,几个人从田家屋后的方向,往山上去了。 等到了竹林密集处,便提议大家分开挖,不能集中在一块。 林翠心里明白麦芽打的什么算盘,但知道归知道,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拆她的台,再说了,她也想试着往外走一走,麦芽都可以从谢文远的阴影中走出,她怎么就不行呢!而且她也不想让疼她的爹娘失望,那个场景,她想都不敢想。 天气一暖,竹林下布满落叶的肥土层下,布满了微微冒头的小笋头,根本不用到处找,随地挖就能挖到了。竹笋是时节性的东西,得赶上季节,才有的吃,也因为竹笋长的快,冒出头的竹笋,要是不能及时挖出晒成竹笋干,可就老了,不能吃了。 “咱们就在这里挖吧,”李元青放下背篓,拿出小铲子,就准备挖竹笋。 田冬生四下看了看,也选了一处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也搁下东西,“咱们挖的时候,记得要留下小的,只挑大的挖,这么大的一片竹林长起来不容易,可不能在咱们手里断了根。” 麦芽笑道:“我知道啊,去年我就是这么挖的。” ☆、第121章 被蛇咬 竹林下的土质十分松软,挖起来很容易,只要几铁锹就能挖出下面的笋子。但因为现在时节还早,笋子也嫩,有些还没冒头,这片竹林长了很多年,下面根系发过,每年都能长出许多新笋,也为这林子里的动物提供了食物。 李元青拿着小铁锹,一锹下去,就能起出一棵笋子,其实麦芽根本不必费什么劲,哥哥跟李元青挖出的笋子都朝她这里扔,她只要负责捡笋子就行了。 遍地都是新冒头的竹笋,两个人挖,一个人捡,很快他们带来的两个竹篓就装满了。 李元青搁下铁锹,“我把这两个挑下山,你们在这儿等着。” 冬生也停了手,道:“行,这趟你挑,下趟我来挑,咱俩轮换着来。” 李元青用随身带的砍刀,砍下一棵竹子,做了根扁担,挑着两篓竹笋下山去了。他在山里行走惯了,走起山路来,如履平地,很快就消失在竹林间的小路上。 冬生喘了口气,又接着挖起来,“咱们接着干,等他送完一趟回来,我就能背着下山了。” 麦芽也拿起地上的小铁锹,跟着哥哥一块挖。她临出门时,已跟田氏讲好了,这挖好的竹笋,回家就得马上处理了,时间耽搁的越久,笋子的鲜味就越差。今年他们之所以敢拼命的挖竹笋,是因为有了茶熜,即使外面下着大雨,也能及时将竹笋风干。说远了,这也是农家技术的一大进步。 他们这边干的热火朝天,另一边林翠跟李远之间的气氛,却有些难以言表。 李远闷头挖笋,他俩只带了一只竹篓,由林翠拿着,她站在一边,想上去帮忙的,可李远却不让她插手,只让她站在那儿帮着捡竹笋就好。 可林翠站的很难受,看着他在那干活,而她只能眼睁睁的在一边看着,她总觉着不好意思。 而李远话不多,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只是偶尔抬起头来,跟她笑笑。他脸上洋溢的笑很纯粹,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杂质,这笑让林翠晃了眼。 李远干活也快,没一会就挖了半篓笋子,林翠看他累出了汗,就道:“要不你歇会,我来挖吧,我去年也跟麦芽上山挖过竹笋,我会。” 李远笑呵呵的摇头,道:“你是女娃,哪有让你干活,我在一边看着的道理,让人瞧见了,该说我没用了,你看麦芽不也在一边帮着捡笋,所以,你只管捡笋就成了。” 他这一番话,叫林翠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是啥感觉。她弯下腰捡笋,笋根带着泥土,有些潮湿,有些凉,加上阵阵微风吹过竹林,带来阵阵的沙响声,这所有的一切,都叫她乱了。即使谈不上对他动心,也别有异样的感觉。毕竟这是她头一次,跟一个男娃独处,除了宏宝那次。一想到宏宝,林翠愤恨的甩甩头,想把这个影子,从心底抹去。 李远无意中抬头,看见她烦燥的模样,微微垂了下眼睛,状似不经意的跟她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心里有事,对不?” 林翠猛然抬头,眼睛里有一刹那的惊悸,惊愕自己的心事,被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男娃瞧见。她没吭声,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李远脸上的笑容没了,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我家兄弟姐妹多,我是家里的老三,我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弟弟,在我大姐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也就爱像你这样,成天老是哀声叹气,眼睛里总是挂着苦眼泪,有时,一坐坐一天都不理人,可是后来……” 他说到这,忽然就停了,不知道想起啥,李远使劲的拿铁锹挖笋,他用的劲太大,把那嫩笋都挖烂了。 “李远哥,你这是干啥?”林翠见他神色不对,赶紧拦下他,把他手里的铁铲拿了过来,“你累了,坐下歇会吧!” 李远沉沉的叹了口气,没有拒绝她的提议,顺势必便坐在竹叶堆上。 这片竹林的一侧,就是山崖,坡度不高,站在崖边上,头一伸就能看见底下的油菜地,绿油油的一片,很养眼。 林翠默不作声的拿了瓦壶,倒了碗水给他,李远同样沉默着接过,一仰头,便喝了个干净。 知道他有心事,林翠也坐到他边上,她又何尝没有心事呢! 两个沉默了好一会,林翠悄悄转头看他,也许是她的错觉,她忽然觉着这样的李远,给人很深沉的感觉,像一潭望不到底的泉水,叫人捉摸不透,却又通彻见底。 “后来……”李远停了许久,却又忽然开了口,“后来,有那么一天,就在我家门口的水塘里,我瞧见我大姐漂在水面上,一动不动,那天还下着大雨,她的身体被雨水淋着,一会沉下去,一会浮上来,就那样孤零零的飘着……” 他的话,把林翠吓坏了,等他说到后面时,她早已捂着嘴,呜咽着没有哭出声。 李远转头见她哭了,急忙收起刚才的情绪,“对不起,你,你别哭啊,就当我没说,这事我从来也没说过,今儿不知道怎么了,竟在你面前讲了,把你吓着了,真是对不起!”他想着,可能是因为林翠的眼睛跟他姐姐很像,所以,他才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溺水而亡的大姐。 林翠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她一点都没想到,李远家的事竟会是这样的,一想到好端端的一个女娃自寻死路,还死的那样凄惨,说实话,她真是觉着心里酸的很。她也知道李远说这话的意思,是想告诉她,千万别走上那一条路,不管遇到啥事,都得想开了。 李远苦笑道:“这人活着不容易,凡事都得往好了想,可不自己把自己逼到死胡同,就像有句老话说的,这世上的人,谁离了谁都能活,没有过不去的坎。” 他这话说的,真要叫林翠对他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他外表看上去像个大男孩,可内心却这般成熟。 “谢谢你跟我说的这些,我会记住的,不过……给我一些时间,”林翠对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李远也笑了,站起来拍拍灰尘,“那好,那咱们一块把过去不开心的都忘了吧!” 林翠也跟着站起来,深吸了一口山间竹子清新的空气,整个人感觉也轻松多了,“嗯,走吧,咱们才挖了一篓的竹笋,我看着李元青他们都下山好几趟了呢!” 李远有些惭愧的点头道:“光顾着说话了,都快把正事给耽误了。” 林翠看他的样,也笑了。 后面的活,干着就快多了,没一会,他们带来的篓子就装满了竹笋。 李远把竹篓背起来,对林翠道:“你去他们那里坐一会,我把竹笋送下去,等会就来了。” “行,我把铁锹带上,那你下山慢些,”林翠一边收着东西,一边道。 一篓的竹笋并不重,所以李远步子迈的也轻松,他在前面走着,林翠在落在后面三步之远。 可没走几步,只听林翠“啊!”叫了一声,接着人就滑倒了。 李远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打眼就瞧见林翠歪坐在地上,一条花斑蛇就在她脚边游动。 “别动!”他立刻抬手示意林翠千万别动,跟着慢慢的蹲下身子,摸起地上的一块碎石,握在手里,握紧了,看准蛇七直寸的方向,眼睛微眯,只在眨眼之间,林翠只听得耳边有冷风掠过,接着就是一声轻微的“砰!” 她不敢看,紧闭着眼睛。 李远见到石块击中了蛇身,顾不得放下背篓,就赶紧冲了过去,一脚将蛇踢开,那蛇身子已经被石块打烂,可身体还是扭动,看上去恶心极了。 “你别动,快看看,有没有被蛇咬到,”李远蹲到她身边,也不敢冒然动手查看她的伤势。 另一边,麦芽他们也听到动静了,田冬生下山去送竹笋,山上只有麦芽跟李元青,他俩听到林翠的叫声,急忙扔了东西就往这边跑。 “林翠,你这是咋了?”麦芽一眼瞧见林翠坐在地上,也把她吓着了,这山上也是有毒虫的,万一被咬着,那也是不得了的事。 林翠见她来了,这才睁开眼睛,一把抱住她,“刚才有个蛇咬到我了。”短暂的害怕过后,林翠很快镇定下来,她也是乡下长大的孩子,春夏两季,田野间,山坡上,随处都能见到蛇,这并不稀奇。可这被蛇,还是头一遭。 李远道:“那蛇已经被我打死了,你快给她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咬到哪里,那花斑蛇虽然毒性不猛,但还是要防的。”花斑蛇是山里竹林中最常见的蛇,有毒,但毒性不强。 麦芽也不敢轻易挪动她,便叫他们两个背过身去,再来询问林翠,有没有觉着哪里疼。 林翠指着自己的腿,“我就是觉着这里麻麻的。” 麦芽赶紧掀开她的裤脚,果然在脚踝处,看见两个鲜明的牙印,没有往外流血,就是有些红肿。 她没有处理蛇咬的经验,但也知道,此时阻止毒素扩散才是关键,“小翠你别动,我先给你包扎下。” 林翠看着那伤口,有些害怕的点了点头。 麦芽从自己的衣摆上撕了块布条下来,绑在林翠脚踝的上方。这时,李远又叮嘱她,要及时把毒血挤出来。 这场景,倒叫麦芽想起经常在电视看到的,以嘴吸毒的法子,说实话,那个法子,既蠢又没用。即使不把伤口割开,也同样可以用手把毒血挤出。要是碰上毒性猛烈的毒蛇,就算把伤口划开了,也不见得就能救得了。 挤血的时候,麦芽劲用的很大,疼的林翠直叫唤,好不容易包扎完了,把裤脚放下来时,才叫他们俩个回头。 李元青看着快到中午了,林翠腿又受伤了,便提议先回家吃午饭,挖竹笋可以下午再来。 不过,这下山也是一件麻烦事,林翠的脚不能走,得需要一个人背。这个重担,自然是落在李远头上,他是责无旁贷啊!总不能叫李元青背着,也不像话呀! 李远也没二话,在林翠跟前蹲下身来,轻声道:“你上来吧,我背你下山。” 林翠有些犹豫,麦芽却不给她犹豫的时间,连推带搡的将她送到李远背上去了,“别磨蹭了,我都饿了,再说,你这脚也得赶紧回去上药,免得感染了。” 李远直等到林翠挪好姿势了,才慢慢站起来。两只手在伸在后面圈住她的腿,一步一小心的,往山下去了。 李元青跟麦芽相视而笑,李元青也背起李远留下的竹篓,拉着麦芽,跟在他们后走着。 且说,林翠在李远背上趴的,真叫一个别扭。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趴在一个成年男娃的背后,叫她怎能不脸红心跳。而且,这个时候的女娃,也没有胸罩穿,里面只有一件很薄的肚兜,这走起山路来,一颠一晃的,可真是亲密接触啊,幸好不是在夏季,这会穿的衣服还比较多,不至于让人觉得有肌肤相亲的感觉。 李远也不比她到哪里去,要不是努力咬牙,让自己清醒,他怕是都要走错了,有好几次,脚底下打滑,差点就摔倒了。 麦芽看他走的那样艰难,不得不出声提醒他,“李远,你可得小心着脚下,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走路,是两个人呢!”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李远更紧张了,总觉着自己的后背火烧火撩的,女娃胸前的酥软,正抵着他的后背,她的呼吸,也喷在他脖颈上,痒痒的,酥酥的。 这一段路走的,虽是短短的山路,却比他走上一年还累。 快到家门口时,迎面遇上正准备上山背竹笋的田冬生,他一看李远背着林翠,还以为出啥大事了。麦芽紧跟在他们后面,见哥哥追问,赶忙跑过去,把他拉到后面,小声的道:“哥,你别瞎参合,跟在后面走就行了。” 李元青也在旁边笑着道:“这事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我不能背,你也不能背,咱们只能在旁边看着。” 田冬生长长的哦了一声,也跟着笑了。对前面背着走的两个人,视而不见,三人又讨论起竹笋的事。 李远一直把林翠背到田家院子里,放在大椅子上坐着。 田氏跟李氏都在院子里,剥竹笋,看着林翠让人背着进来,都吓了一跳。田氏放下东西,就快步走了过来,“哟,小翠啊,你这是咋了,这脚怎么了?” 李氏也担心道:“你该不是摔着了吧?伤着骨头没有啊?” 林翠对她们笑了笑,道:“没啥事,就是被条花斑蛇给咬了,麦芽都帮着包扎过了,毒血也挤出来了,就是伤口疼的很,一时半会走不了路。” 田氏掀开她的裤角看了看,见着没有伤口没有发紫,这才放下心来,“既是花斑蛇咬的,那就没事,我去给你拿些酒来消消毒,等回头再上点药草。”说着,田氏就转身去堂屋拿药了。 李氏看看累的气喘吁吁的李远,又看看林翠,若有所悟的笑了,“李远啊,背这么远的路,累了吧?大桌上有水,赶快坐下喝口水,歇歇吧!” 李远笑道:“没事,我不累,这点山路又不算啥。”说归说,可他还是搬了凳子坐下了,背个大活人下山,可一点都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松。 林翠看出他的疲惫,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今儿给你添麻烦了。” 李远端了茶水在喝,听见她声音小小的道歉,朗声道:“这不算啥,你也别往心里去,要是换个人受伤,我也一样背下山,总不能见死不救,你说是吧?”他这样说,完全是为了让林翠宽心。可听在林翠耳朵里,却有那么一点点的让她不快。可是这一点点的感觉,她一时之间,却没能抓住。 麦芽跟李元青他们也回来了,田氏拿了酒出来之后,就把东西递给了麦芽,她去厨房做饭了。 院子里田娃太多,所以,又得麻烦李远,把林翠抱进里屋去。这抱跟背,感觉又不同了,可他要是不抱,就得让林翠自己往屋里蹦,他看着也不忍心。 林翠始终红着脸,这又是她的第一次,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着。 进了里屋,李远把她放下之后,低着头就赶紧出去了,看那背影,似乎还挺慌乱的。 麦芽先去端了盆热水,之后才进屋,把热水放下之后,转身去把房门关上,她瞧着林翠又脸红,又眼神闪烁的模样,会心的笑了,想来,让两人独处的法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效果的。 “小翠,你快把裤脚掀开,”麦芽把沾了水的温布拧干,走到她面前。 这不提还好,一提之下,林翠才觉着脚踝疼的很,“哎,你抹酒的时候轻点啊,刚才在山上,我这肉都快被你挤碎了,疼的我真想咬你一口!” 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麦芽边替她把布条扯下,边说道:“你哪是疼啊,说不定你是心甘情愿的被咬呢,哎,被他背着的感觉咋样啊,心里像不像揣个小白兔,砰砰乱跳呢?” 林翠生气的打她一下,结果牵扯到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死丫头,你再敢说,看我不撒烂你的嘴!” 看她气的那样,麦芽偷着笑了,手上却也没停顿,把伤口处的淤血清理完毕之后,用棉布沾了白酒,轻轻按压在伤口上。 “呀,好疼,”林翠疼的直抽气。 “疼也得忍着,不然消毒不彻底可不行,”麦芽手上用了力,反复搓着,“说来也奇怪了,你说这蛇咋偏偏就咬你呢,它是不是也想做这个月老,给你全牵红线呢?” 林翠瞪她一眼,“去你的,别净瞎说,我哪知道那个地方有蛇,地上全是落叶,都有一尺深,那蛇走在落叶下面,鬼才看得见,不过被蛇咬的感觉,真的好恶心,现在想想,我都觉着头皮发麻,浑身直打冷颤。” 麦芽笑道:“你也别扯开话题,我是问你,对李远的感觉咋样,你就净给我往沟里带,快跟我说说,今儿一上午,又是挖竹笋,又是英雄救美,还一路把你从山上背下来,他做了这么多事,你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林翠忽然就沉默了,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人心里的感觉,又岂是轻易就能讲明白的?就好像她只要一想到某个人,心里就止不住的痛,那种揪心的感觉,如此的深刻,只有深刻了,才叫她看的清楚。 可是对李远的感觉就不同了,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她看不太真切。 麦芽看她又是这副表情,连她都气的很,替她包扎完伤口之后,她将东西用力放在桌子上,声音也跟着硬气了起来,“不是我说你,你自己照照镜子,”麦芽拿了镜子给她,林翠茫然的抬起眼睛,看着铜镜里,那个眼睛浮肿,面色腊黄,眼圈下面还有黑黑的眼袋,简直就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这哪里还是那个爱哭,爱笑,爱闹的林翠。 麦芽搁下镜子,道:“先前,你伤心,你难过,我都没说啥,我以为你总能走出来,可事情都过去这样久了,你还是这个态度,那我就不得不问了,你到底想干啥?要不我带着你去找宏宝,咱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娶了你,把你嫁给他媳妇,以后你就做宏家的媳妇,以后你就能天天跟他在一块,天天跟他睡一个炕上,天天对着他,看着他,守着他过日子,这样行不?这样是不是就合你意了?”这话,她憋在心里也憋的太久了,不说出来,都快把她也给逼疯了。 林翠被她讲的低下了头,头垂的很低很低,下巴都抵到胸前了。 麦芽却没有停口,继续说道:“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且不说嫁给宏宝这事压根就不可能,就算你嫁了他,你能幸福吗?你看他成天拈花惹草的样,不是赌就是嫖,除非是脑子有病的人,才会想嫁给他,跟着他活受罪!” 林翠咬着嘴唇,等她说完了,才小声辩驳几句,“我想过要嫁给他,就是心里难过的很。” 麦芽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你难过个啥,他那样的人,值得你难过吗?就算他对你做了啥,把你怎么怎么样了,那你也不能因为这就非他不嫁了吧?你傻呢,只要没有越过那最后的界限,啥事都没有,懂不?” “可……可要是他介意呢?”林翠终于肯抬头看她,眼神里尽是不确定。 麦芽忽然就住了嘴,是哦!她还不知道李远会不会介意,要是他有一点点的介意,那他跟林翠的事,就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即使以后成了亲,以前的过往,也是一根刺,弄不好就要互伤了彼此。 想到这一层,麦芽的声音也软了下来,“这样吧,找个时间,我去给你问问。” “不要,”林翠断然否决了她的提议,“还是我自己问吧,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还是让我自己去面对他,就算他不高兴,生气,或者拒绝我,那我也认了,大不了,我也出家当尼姑去,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胡扯,你呀,就是好的不想,净往那坏处想,行了,你在这儿坐着,我出去烧饭了,下午还有好多活呢!” “嗯,你去吧!” 麦芽出了屋子,刚一到院里,还没下台阶呢,就被李远拦下了,只见他吞吞吐吐的,想说啥,又好像开不了口。麦芽好笑着替他问话,“你是想问小翠咋样了是不?” 心事被拆穿,李远脸涨的通红,别过头去,试图狡辩道:“我……我就是问问!”他也同样告诉自己,他不过是关心一个刚刚被他救下的女娃,并没有啥特殊的原因。 麦芽故意大声道:“我知道你就是问问,放心好了,她就是被咬疼了,没啥大事,也没伤筋动骨,也不碍着吃饭,好的很呢!” 她这声音大的,把李远都给吓跑了,林翠在屋里听的也是满面通红。 田氏跟李氏也笑,这两个娃还真是有意思。 ** 中午饭已经下锅了,菜还没有弄,麦芽就洗了手,准备着烧饭。李元青跟冬生帮着田氏他们剥竹笋,还得清洗干净。 麦芽进了厨房,看了看菜柜里的剩余的材料,想到菜园子里的青蒜能吃了,天气一回暖,它们长的可快了,还有韭菜,新下的小白菜,也能烧个汤。最近热锅子吃多了,她倒想换个花样做菜吃。 李氏看她拿了菜篮子出来,“麦芽啊,随便烧些菜吃就行了,别去菜园弄了,太麻烦。” 麦芽走到他们跟前,笑着道:“最近都没吃上新鲜菜,总觉得没有胃口,这人活着,啥事都可以凑合,就是吃饭不能凑合,你们说是吧?” 田氏笑道:“这丫头越过嘴越叼,连我都说不过她了。” 麦芽对他们笑了下,便往菜园去了。 现割的韭菜要摘根,青蒜也要现剥干净。她挑着蒜垄上,比较密集的地方,捡着小的青蒜拔,这样也利于其他蒜苗长大。 等她从菜园出来,李氏跟田氏帮着她一起把两样蔬菜摘了干净。 麦芽把篮子交给他们之后,就去装咸肉的缸里,拿了半块咸肉,这咸肉也要乘早吃,又没有冰箱,一到天气暖和了,咸肉就不容易保存。 她中午准备烧个咸肉炒大蒜,另外再来个韭菜炒虾米,虾米是去年晒的干货,吃的时候,只要用温水泡发了就成。拿它来炒韭菜,是最香不过的。 当然,鱼汤也是少不了的,家里的池子里有新鲜的胖头鱼,挺大的个儿,拿来炖汤是最好不过,再放些刚剥出来的新笋,鲜是加鲜。 另外,她又用虾米蒸了盘虾酱,而且她每盘菜份量烧的也足,虽然只有四五个菜,却也足够他们几个人吃的。 麦芽一说要做鱼汤,也不用她出手,冬生就已经站起来,拿了把菜刀,到池子边清理鱼去了。 等到鱼洗干净送到厨房,麦芽已经把葱姜都切好了,就等着把鱼先过一遍油,再放到炭炉上煮。 “妹,还要我干啥不?”冬生放下鱼,并没有马上出去,想看看有没有啥,是他能帮上忙的。 “你帮我烧火,我来煎鱼!” “成,”冬生二话不说,便走到了锅灶后面,从大锅洞引了火,点燃另一个锅洞。 麦芽一边倒油,一边观察哥哥,半响才试探着问道:“哥,最近……郑玉没跟你联系吗?” 田冬生正在闷头烧火,乍一听见妹妹提到郑玉,手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没有,她家好像挺忙的,咱也不往她家去,哪里知道她的情况,你没有问过林翠吗?”其实他也想知道郑玉的情况,但又不能冒然的跑到他们庄上去问。 锅里的油已经热了,麦芽把生姜搁进去,冷热相遇,刺啦一声,“林翠最近有心事,哪里还能打听着郑玉的事,要不改天你去她们庄上瞧瞧,再不然,让林婶带个话,叫郑玉到林婶家住上一阵,这样不也成吗?” 冬生烧着火,一时也没吱声,过了许久才道:“行吧,你看着办吧!” 听哥哥的语气,倒让麦芽疑惑了,“哥,你最近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对郑玉有啥意见?” 冬生连忙否认道:“没有的事,你想哪去了!” 他否认归否认,可麦芽却瞧出哥哥最近对婚事热情没有以前高了,或许真的该把郑玉找来,只有在两个相处当中,才能找到问题的关键。 炒几个蔬菜而已,快的很,胖头鱼也一早就炖上了,等到吃饭的时候,就已经炖好了。 中午的饭,气氛有些沉闷。一向喜欢说话的林翠,却不开口了,她不说话,李远也不讲话。 吃过午饭,林翠想先回家去,可她脚不方便,再说,村里人多口杂,也不便再让李远背着她回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他爹来的时候,再把她背回去。 李远下午的时候又跟元青他们三个上山挖竹笋,麦芽就留在家里,上午剥完的竹笋,还要及时处理掉。 林翠坚持要帮着他们一块干活,麦芽就给她搬了个小凳子,让她坐着,再在脖颈边放上案板,垫的高度正好,好让她方便切竹笋。 中午的碗是田氏洗的,随后又烧了一大锅开水,等会要烫竹笋。 这会已经是下午了,太阳光又不强,要是烫好的竹笋不能及时处理好,搁到明天就得变味了。 所以,麦芽准备把炭炉子升起来,用茶熜把切好的竹笋烘干。 林翠切竹笋的动作很快,她脚边放着个大木盆,切下的竹笋片,直接掉在盆里,旁边还搁着个装水的木盆,麦芽就蹲在边上洗,然后再捞起来放在竹篮子里,等空干了水,再一片一片的摆到茶熜上,摆满了之后,搬到炭炉上烘烤。 四个人分工协作,干的倒是挺快,中途,他们三个人又轮流往家里背竹笋。田家门口也时常有人路过,钱氏还跑来看了,他们是咋收拾竹笋的,梁山子媳妇也来了,她是个大嗓门,壮身板的少妇,身后还用布包,背着个小娃,大约有一周多了,放下来就能走路了。这是梁山子的小女儿,梁氏生的头一胎是个男娃,紧接着第二年就又生了女娃,两个娃并肩大,就由梁老汉跟老伴在带,不然他们都忙不过来。 梁氏一进门,就大嗓门的嚷嚷开了,一笑起来,那声音震的人耳朵都疼了。她弯着腰,蹲在麦芽身边,看着她干,嘴里啧啧称奇,“田婶,你家麦芽手可真巧,连用茶熜烘干的法子都想的出,可不得了哦!” 麦芽抬起头来冲她笑了笑,正好瞥见背在她身后的小娃探出头来,咯咯的朝她笑。 田氏笑道:“瞧你说的,你那手就不巧吗?啥活都会干,女红做的也好,家里收拾更是干净的没话说,你可比我家麦芽能干的多。” 梁氏有些腼腆的笑了,找了个板凳坐下了。钱氏也背着小娃,她就在李氏跟田氏跟前看着他俩干活。 梁氏坐下之后,也顺便把小娃抱在腿上,逗着她玩。麦芽也看着她家的小娃,粉嘟嘟的小脸,见人就笑,身上穿着小红棉袄,可爱极了。 梁氏跟田氏并不熟,跟李氏反而还熟一些,因为以前李氏在旧房子住,她怀孕那会经常会去窜门子。后来搬的远了,她家里娃又小,哪有空再出来窜门子,光是这两个娃,就把她弄的焦头烂额,什么也顾不上。 看麦芽这样喜欢小娃,梁氏笑道:“麦芽,你不是马上也要成亲了吗?等你成了亲,有了娃,想咋看就咋看,这娃呀,还是自己生的最好。” 麦芽也不介意她讲话直接,看着她怀里小女娃,一笑起来,就直往外流口水,微笑着问道:“嫂子,这娃叫啥名字?” 梁氏替娃儿擦掉口水,“她大名还没起呢,她奶奶非说给她起个小名就菊花,我说菊花这名字多难听,要不叫个梅花,荷花不都好吗?也比那菊花听着强,这一说,她奶奶就不高兴了,所以啊,这会不光没有大名,连小名都没起,反正咱们乡下的小娃,也不用急着起名,等到会走路起名也不迟呢!” 麦芽听着菊花这个词,总觉着怪怪的,确实不好听,她要是有女娃,一定得给她起个文雅的名字。 名字能代表一个人品性,起啥名,娃儿的性子就像啥样,这是老人嘴里常说的话。 田氏在一旁听着,也道:“菊花这名字的确不好听,不如叫个玲啊,娟啊,啥的好听,没必要非得起个花名字。” 李氏也道:“这话说的不错,我家以后有了孙女,小名就叫妞妞,我一早都想好了,这妞妞的叫着,又顺口,又好听,一听这名,就知道是个乖巧听话的乖女娃。” 田氏吃了一惊,“哎哟,他俩都还没成亲呢,你都把娃的名字都想好了,你也太急了点吧?” 李氏笑道:“这有啥?我先想着嘛,你要是不同意,咱可以再商量商量,要不我起小名,你起大名,咱们伙着来,你都不晓得,我盼女娃盼了多久,以前元青小的时候,我看你家麦芽天天穿的,打扮的,真是好看,把我羡慕的,元木成亲以后,我以为我能抱上孙女呢,可你瞧瞧吧,何秀一生就生了俩个带把的,连一个孙女也没给我生,呕死我了!” 她说到最后,表情十分的惋惜,甚至是越想越惋惜。 麦芽听她这样讲,心里的石头也算放下了。其实想想也对,李氏生了两个男娃,李元木也生了两个,这男娃多了,就盼女娃了。生了一窝女娃,就盼男娃,生了一窝男娃,就得盼女娃,这人哪,都想着自己没有的。 钱氏在一旁笑着道:“婶啊,你还真是说到多心坎里了,我现在看着这两小子,就想抱闺女,闺女贴心哪,小子长大了只知道疼自己的婆娘,可闺女不一样,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是闺女会疼你,你说是吧?” 她这话也正中李氏的心窝,她一拍大腿,无比赞同,“我就是这样想的,你瞧瞧麦芽多听话,多懂事,林翠也是,这两个女娃,我看着就喜欢。” ☆、第122章 傻妞 田氏笑道:“以后我家麦芽不也是你的媳妇了吗?媳妇也是女儿,以后我的女儿可就成你媳妇喽!” 李氏看脸色暗淡下来,安慰她道:“咱们两家以后不就是一家人吗?还分什么彼此呢!” 梁氏也呵呵大笑道:“你们两家住的这样近,就是不想做一家人也难哪,哎哟,打扰了这么久,我们也该走了,上午背回来的竹笋还没弄完呢,婶子啊,你们慢慢忙着。” 钱氏也站起来,“我家竹笋也在院子里堆着呢,我也走了。” 田氏道:“要不多坐会?天还早呢!” 梁氏跟钱氏都摇了头,跟他们道了别之后,各自背着娃回家去了。 下午干活进展的就挺快了,他们三个人上山挖竹笋,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跑一趟,到了傍晚时分,田家院里就已经堆了不少的竹笋。 麦芽看着李远累的也不轻,她心里怪过意不去的,等到傍晚他们收工回来时,李元青在帮她一块烘竹笋干时,她悄声道:“元青哥,要不咱们付给李远工钱吧,他这样辛苦的帮我们干活,要是一分钱都不拿,我挺过意不去的。” 李元青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她笑,笑的麦芽很是莫明其妙。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李元青摇头,“你想的,我早就想到了,只是现在还没不能跟他提,你不了解李远这个人,他性子犟,说好不拿钱,只来学手艺,就是给他,他也不会要。” 麦芽轻咬着唇瓣,想了下,“要不,等他走时,带些干货回去,这笋干,晒好了,拿去卖的话,价格绝对不能便宜,最近也能捕到鱼虾了,等晒干了,给他带回去吃,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看成吗?” 李元青只是笑,“你看成就成,说不定他还能带另一个大礼回去呢!”他说着,扭头看向一旁蹲着的李远,他正一边剥笋子,一边跟林翠讲着话,大部分都是林翠在讲,他在听,可他也听的十分认真。 天擦黑时,林德寿得了消息,过来背闺女回家,连林虎也来了,他本来也想背来着,可他背不动啊,只能走在前面,打灯笼。 田氏他们送了林德寿远,看的出,林德寿很心疼闺女,瞧她脚肿了,脸色都不对了。但他也不是那喜欢矫情的人,也知道这乡下啥不多,就是蛇多,寻常的事,也都见惯了,只是咬在自家闺女脚上,总比不得那无关紧要的人。 竹笋长开的季节,赵顺赶着好几辆驴板车,把他们要的梨树苗给运来了,那阵仗,可叫村里人热闹了一把。 李元青跟冬生,到村里接了他们, 纪安山也出来了,他脸色异常的苍白,站着的时候,始终拿块布捂着嘴,咳个不停,身子骨也比以前又瘦了很多,简直就是摇摇欲坠。 李元青二人,都走过去跟他打招呼,纪安山嘱咐他们,要是这果树真能见到成效,可不能忘了村里其他人,得想着大家伙,不能光他们一家富了。 冬生满笑堆笑的答应下,不过,一切还得看,这批果树是否能适应他们这里的环境,能不能见到效益。 几辆驴车都停在田家门口,树苗太多,进不了院子,只能先卸在外面。 赵顺带来的几个人,帮忙一块卸货,李氏跟田氏都琢磨着,人家都远送货来了,上回冬生他们去赵顺家考察的时候,人家都热情的很,又奉茶,又烧饭,这回来他们家了,也不能怠慢了。 于是,田氏让麦芽回去烧饭,这外面的活,不用她干。林翠是跟林德寿一块来的,他家跟黄家,他们两家门口都没有多少空地,所以干脆一块把树苗都拉这里来了,反正大家互相都信任的很。 林德寿也不好光叫田家掏腰包,就叫林翠回去抓只鸡来杀,他也是实诚人,即使田氏想反对,他也不听,还叫林翠快去快回。 黄年看他都这样讲了,也觉着挺不好意思,这树苗也有他家的一份不是,可他家二妞不在,也没人回去给他拿,他便自己回了趟家,把昨儿从大河里打上来的两条鲤鱼拿来了。 田氏看着这两条鱼,吓了一跳,埋怨他道:“他黄叔,你这是干啥,我们家又不是没有肉吃,你拿这么多的鱼过来干啥,二妞他娘正怀着两身孕,得要补身呢,你快点拿走,我一条都不要!” 黄年拎着鱼站在大门口,放下不是,拿走也不是,“大嫂啊,我经常去大河里打鱼,这鱼家里还有两条,够吃哩!” “不行不行,你快点拿回去,只当我给那两个小侄子吃的,”田氏手都快摆出花来了。 正好林翠拎了只母鸡过来了,她看见黄年站在门口,疑惑道:“咦,黄叔,你这是干啥呢!” 黄年哭笑不得,“我这不是也想凑个菜嘛,可你田婶不答应,你看我这鱼都拿来了,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林翠知道田氏是在心疼他们,黄氏怀着双胞胎呢,这营养一定得跟上了。不过,看着黄年诚心要送鱼,林翠呵呵一笑,腾出一只手,把那两只鱼都接过来了,然后对田氏道:“婶子,黄婶一个人在家也烧不好这鱼,不如等中午的时候,咱把鱼烧好了,还有有鸡汤,一起给她送些过去,也省得她在家烧饭了嘛!” 黄年听了林翠的建议,立马回过味,就是啊,他就觉着有一样话没讲,站在这儿支支吾吾的也讲不出,原来是忘了‘好吃’这两个字。 黄氏自打怀孕之后,嘴就刁了,吃啥啥不香,黄年做的鱼汤,她嫌弃不好喝,她自己做的菜,也不对她胃口,所以这几日烧的鱼,基本都进了黄年的肚子。 黄年道:“小翠说的对,她黄婶就喜欢吃麦芽做的菜,你就让麦芽把菜做好了,回头我给她送些过去就成了。” 田氏一听他这样讲了,也没有再推说的道理,便让林翠拎着东西去厨房了。 李氏也回去拿了两只野鸡,这是新鲜的野鸡,不是咸的。是李远前几天在山上打的,说要送到田家的,还没来得及送,今儿正好派上用场了。 赵顺怪不好意思的,在门口搬树苗的时候,对林德寿道:“我们卸完就回去了,不在这儿麻烦了,再说,路又这样远,早些上路,也好早点到家。” 林德寿当然不会同意,“这都三月了,白天长了,吃过饭再赶路,也不会晚到哪去,要不你们在这儿过一夜,明天早上走不也也嘛!” 赵顺赶紧道:“这可使不得,哪能过一夜,这就够麻烦的了。” 黄年道:“瞧你说的,你们卖货,咱买货,这算啥麻烦不麻烦,中午啊,咱好好喝一杯。” 李远跟李元青他们都在外面帮忙干活,李氏也忙不上外面的活,就坐在井边洗菜。 这里又没有电话,根本没人晓得,他们会今天来送货,所以麦芽就在他们来的时候,才再烀的咸货,虽然烀的急了点,但她挑着容易烀熟的东西。 那鹅咸虽然肉厚,但说起来也很好烀,大火煮开之后,小火煨上一段时间,中间拿竹签插在鹅皮上,把皮里面存的油放掉,再浇一遍凉水,这样烀出来的咸鹅就不会出现骨头带血的情况。另外,她又是掏了一副猪耳朵,一块后座肉,都在一锅烀的,这样一来,那咸水汤味道就浓了。 今天是夫子放假的日子,林虎也没上课,他本来在家玩,可看见妹妹拎着老母鸡往田家来了,哪还坐的住,也跟着跑来了,既然来了,麦芽就不能让他啥活都不干,净等着吃饭。正好家里没豆腐了,便打发林虎去林大姑家拿两块豆腐,也不用付钱,他们跟林大姑是一个月一结账,省得一天一算钱的麻烦。 林虎手里拿着盆,站在那儿,老大不乐意,“麦芽姐,我就不能干别的事吗?要不我帮你烧火也行,干嘛非得让我去买豆腐哩?” 麦芽跟林翠都在厨房,李氏坐在厨房外面,她们三个都听到林虎的讲话,也都笑的不行。林虎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怂大花,只要有大花在的地方,他一定躲远远的。 林翠走过去,戳了下他的额头,笑道:“行了吧你,净找些没用的借口,难不成她家有狼,会吃了你不成?” 李氏在外面笑道:“你林大姑家没狼,就是有两个女娃,我看林虎是怕看见大花,林虎啊,是不是你跟大花打过架,因为打不她,所以才怕她的?” 林虎嘴一撅,不服气的道:“谁说我怕她了?我就是不想看见她,去就去,不就是打豆腐嘛,有啥了不起的。”林虎这性子,受不住激将法,李氏三言两语,就把他说服了。 麦芽回过头来,对林翠道:“哎,看样子,你家林虎找到克星喽!” 林翠看她是认真的在讲,倒是把她吓到了,“不会吧,我家虎子才多大,咋会有那心思?不过小娃之间闹着玩,你可别瞎说,要是传到林大姑耳朵里,只怕她是要生气的!” 麦芽笑道:“那好吧,只当我没说,可是你瞧着吧,你家林虎早熟,说不定以后,他跟大花真的有牵扯哩!” 林翠也想到那种可能,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把这种可能排除在外,她总觉着大花跟林虎,完全是两条路上的人。她家林虎聪明,现在又上了学堂,若是能考上个功名,以后可是要做官爷的,可再看林大姑家,她能把两个女娃拉扯大就不错了。 她有这个想法,却也不是嫌弃啥,就是觉着不可能。 麦芽笑着,却不再说啥,以后再看吧!娃儿们长的快,转眼就长大了。 中午吃饭的人不少,菜也不少。林翠抓来的鸡,李氏跟林翠杀的,杀完了清理干净,才拿到厨房。因着时间紧迫,麦芽得先把鸡炖了。 这隔年的母鸡,当然得炖着吃,要是红烧,那得费老大劲才能烧烂。不过在下锅炖之前,她把鸡过了一遍开水,稍微烫的,主要是想把杂质烫掉,然后再搁进陶罐里。这陶罐炖鸡是最好的,只要用大火烧开,之后再入进罐里,小火慢慢煨着,时间一久,这鸡汤的鲜味,才能真正被逼出来。当然,还得加上几片生姜,几滴醋,再搁到小炭炉上,等半个时辰之后,应该就差不多了,因为陶罐保温效果是最好的。 弄好了鸡汤,再来就是这鲤鱼。麦芽瞧着鲤鱼挺肥的,就想着做个糖醋鱼,只是这鱼大,烧一条也就够了,但要不烧,搁时间久了,也不新鲜。 林翠见她对着鱼发呆,笑道:“你愁啥呢,我都跟黄叔说了,等会鱼烧好了,端给黄婶一半,既然这样,你干脆做两条糖醋鲤鱼,一盘留着吃,另一般端给她,不然人这样多,一条鱼哪够分。” 麦芽笑了,“瞧我这脑子,把这茬都给忘了,行吧,那就这样烧。”两条鲤鱼,李氏都洗干净了,麦芽只要在鱼身上,划几道口子,方便进味,就能等着烧了。 除了这两样之外,还有新鲜的野鸡肉,这就更好办了。春天竹林底下多的是蘑菇,所以一等林虎捧着豆腐碗回来,林翠就打发他到后面的竹林里去采蘑菇,只要采回来的时候,李氏挑捡一下,就能把毒蘑菇剔掉了。 林虎累的直喘气,一听见姐姐又要叫他采蘑菇,他真是一百个不乐意,正要反驳呢,只听麦芽对他讲,采蘑菇是要用来炖野鸡,烧个野鸡炖蘑菇。林虎一听之下,馋虫都被勾上来了。他把篮子往肩上一跨,大声道:“你们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了。”说着,便跟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大黑从锅灶旁的柴草堆窜出来,也跟了上去。 瞧见大黑,林翠想起一事来,“麦芽,你家大黑可真是坏的很。” 麦芽正在做粉蒸肉,一时没闹明白,她说的是哪出,“我家大黑咋了?它咬人了?”她一想,这不可能,大黑虽然长的又高又壮,那牙一龇起来,模样也凶的很,但它从不咬人,即使有陌生人到门口,它也只是叫的声音大,从不扑上去咬人。 林翠接着说道:“哪里是咬人,可它比咬人还厉害,把村里其他公狗,都震住了,你瞧着吧,等到了秋天,咱这村里母狗下的崽,十有*,都是你家大黑的种。” 麦芽没想到她讲的这一出,她脸色怪异的瞪了眼林翠,“死丫头,瞧瞧你说的啥话,可不要再说了,听着怪别扭的!”大黑是村里长的最大的一只狗,毛色也最漂亮,黑油油的,而且又正当年轻,村里其他狗都不是它的对手,光是它的叫声,就把其他狗压了下去。 碰上不知情的外乡人,在路过田家门口时,都离远远的,生怕大黑真的会扑上来咬他们。 林翠刚刚的话,说的很小声,就是李氏在外面也没听见,见麦芽训她了,她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转开脸去。 烧饭的中间,麦芽还让林翠去给院了里送些水,也给大瓦壶的茶泡上。李氏洗好了菜,就坐在锅洞下烧火。林翠到了院子,把茶水泡上之后,遇上进来喝水的李远。两人看见彼此,都有些尴尬。 “你……你要喝水吗?”林翠垂着眼睛,想给他倒水的,可是不晓得为啥,手一滑,倒把水倒洒了。 李远下意识的伸手,想把瓦壶拿过来的,却不巧的碰到他的手,弄的两人又是一阵尴尬。李远喝完水,并没有马上走开,而是看了看她的脚,试着问道:“你脚怎么样了?”自打上回林翠被林德寿背回家之后,他俩就再没机会说过话。 林翠小脸本来就红,这会更是红的跟胭脂似的,筹措了一会之后,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抬头脸,对他笑了笑,“呃,也没啥事,那蛇又没毒,在家敷了两天草药就消肿了。” “哦,”李远点了头,算是知道了,搁下杯子,就到外面去帮忙了。 林翠瞧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先前,她只是想着,如果李远能接受她的过去,那她就嫁给他。可是这几天在家里待着,她却越发的害怕李远知道她的过去,她甚至不敢去想李远知道宏宝对她做的那些事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因为不敢想所以,她更不敢说,也不敢去奢望什么。 林翠面色沉重的回了厨房。麦芽这会正忙着烧饭,顾不上去猜她的心思。 因为怕野鸡一时半会烧不烂,所以她先把野鸡剁成块红烧,至于其他的菜,都是蔬菜,炒一盘干虾韭菜,一盘清炒小白菜,再用烀咸货的汤汗,烫些豆腐,撒上葱花,也香的很。 最后,就是凉拌菜,她家菜园子边上的香椿树,虽然还不到香椿长开的季节,但有些耐不住性子的香椿芽,也能吃了。 不过,经过去年一年的生长,菜园子边上的香椿树,已经长高了,她可够不上,这活当然还是哥哥去做。 用香椿拌豆腐,也是一道不错的凉菜。 “姐,我摘蘑菇回来了,”林虎这回真是累的不轻,跑进厨房,把篮子一搁,就累的瘫坐在厨房里的小板凳上。 李氏笑道:“哟,虎子的动作真快,中午可得多吃些饭呢!” 林翠翻了下他拎回来的篮子,“这香菇咋这样小?” 林虎气呼呼的瞪她,“那你也不瞧瞧现在是啥时间,要蘑菇要在再过半个月才能长成,现在这样冷,我上哪去给你找大蘑菇去!” 看他气的那样,麦芽赶紧道:“能找到这些蘑菇就不错了,再说这小蘑菇也最是嫩,容易进味,小翠,你快去洗了,时间都不早了,等他们活干完,就能开饭了。” 林翠看了林虎一眼,拎着篮子去井边洗菜了。 林虎对着她的背影,接连扮了好几个鬼脸。 冬生他们干的很快,不到吃午饭的时间,几车的树苗就都卸下了。赵顺怕树苗不易存活,所以起树苗的时候,根部都带着土。这树苗是去年下的,冬天他们也做了不少的准备,不然哪能在一开春时,就长这样大。 吃饭的时候,赵顺看着满桌的菜,非常的客气。林德寿要让他们坐上面,那是正对着大门的坐位。 赵顺死活不干,他比林德寿年龄还小,哪能坐上方。 这农家人就是如此,连吃饭坐哪都得争论半天,看着真叫人急啊! 田家堂屋的大桌是后来李元青做的,加入了麦芽的构想,在四方的面上,加一个带插销,可以随时拿掉,随时装上的,半圆形的木板。这样一来,如果四个面都装上,桌子就成了大圆桌,这圆形的桌子,可比四方形的桌子能搁菜,而且还不占地方。 酒也是李元青搬来的,他经常要往县城去,买酒也方便。 麦芽在厨房留了些菜,跟李氏,林翠,林虎,还有田氏在厨房开小灶,堂屋都是男人在吃饭,她们去了不方便。 她们几个可以在厨房窝着,可是林虎这么大了,也跟她们窝在厨房,那可就不成了,好歹他也是半大的男娃,这时候就该多参与。 林虎歪着脑袋,只顾埋头吃饭,根本不理会她们的唠叨。堂屋那桌子,又是喝酒,又是划拳,讲话声音又大,把他耳朵都震疼了,他才不要跟他们坐一块,在厨房吃饭多好,清静! 林翠急着把饭吃饭,她还想着等会把菜给黄氏送去。 麦芽道:“你等等,我吃完了,跟你一块去!” 糖醋鱼要乘热吃,凉了可就腥了,也不好吃,所以吃饭的时候,麦芽把鱼搁在锅里温着,时间一久,再拿出来时,上面加的香葱,都被捂黄了,虽然不好看,但只要能吃就行。另外鸡汤也用瓦罐装着,上面盖的严严实实。 瓦罐很能吸热,等它吸饱了足够的热量,就能一直保温很久。 李氏正啃着野鸡肉,扒完一口饭,剩着嚼饭的空档,对她俩道“那罐子烫着呢,用篮子装,等下你们拎篮子就成。” 田氏一碗饭都吃完了,正在大锅里盛饭,顺便也给李氏添了一勺,她盖上大锅盖,问道:“要不要带些饭去,让你黄婶用鸡汤泡饭?” 林翠吃饱了,站起来,把碗搁在小锅里,小锅里有温水,用来泡碗的,再拿随身带着的小丝巾擦了嘴之后,才道:“不用吧,鸡汤下面是最好吃的,哪有用鸡汤泡饭的,等会婶子要是喜欢吃,我们给她下点面条不就行了嘛!” 这时,麦芽也吃饱了,也道:“娘,咱家不是还有糯米面吗?我带些过去给黄婶,让她搓汤圆吃。” 田氏摆手,“有,还有半袋子呢,就在里屋。” 李氏忽然插嘴道:“那糯米面都给你黄婶拿去吧,你们要是想吃糯米面,下回让元青从县城给你带就是了,也方便。” 麦芽应了,把碗泡上之后,就去拿面袋子,林翠也赶紧把两个瓦罐装到篮子里。等麦芽出来,她俩就一块往黄家去了。 出堂屋的时候,李元青追出来,问了下她俩要去哪,他是看见麦芽拿了个面布口袋,以为她要去买东西呢! **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她们一进村子时,好些人都蹲在自家门口,手里捧着饭碗,有的蹲在石磙上,有的搬了个小凳子,就在廊檐下坐着。 经过福婶家门口时,就瞧见孙良树端着好大个饭碗蹲在那吃饭,脚边还围着几只鸡,正等着从他碗里掉下的食物。他老娘也坐在那,一手端碗夹着筷子,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膝盖,看着她俩并肩从门口过,笑嘻嘻的道:“哟,你俩这是吃过呢,还是没吃过,抱着这么些东西,这是要上哪去啊?” 一听她讲话,就知道她是个爱打听闲事的婆娘,讲八卦可是她的长项。一个芝麻从她嘴里出来,都能变成一个西瓜,可见,她的嘴巴,有多能吹。 林翠不想理她,麦芽更不想理会福婶,可一看福婶眼睛盯的这样狠,要是不回答她,只怕也是不行了。她们脚步也没停下,麦芽面色平静的道:“我们去送些东西。”她回答的很简单,也就是不想理会福婶,怕她老是追问个不休。 但福婶看见她俩背的东西鼓鼓囊囊的,她的好奇心,又怎能轻易罢休,“小翠啊,你这罐里抱的是菜吧?看看你,我又不吃你们的,你们走这样快干啥?” 她越说,麦芽跟林翠脚步走的就越快,等她话说完时,她们都走了好大一截。 福婶冷哼一声,再看看自家宝贝儿子,始终低着个头吃饭,连姿势都没挪过,这说明啥?说明他对女娃还不如对吃饭来的有兴趣。她此刻真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当娘的都想早点给儿子娶一房媳妇回来,但他要是想在榆树村说个媳妇,难着呢!谁都知道,她惯孙良树惯的很。孙良树这样大了,还跟他爹娘睡一个炕,你说这叫啥? 这事外人当然不晓得,但架不住福婶有个很二的儿子,这事是孙良树跟林虎玩的时候,无意中说漏嘴的,叫林虎他们嘲笑了好一阵。林虎知道也就代表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了。 林翠边走,边跟麦芽讲了孙良树好多的糗事,简直多不胜数,这样的男娃,还咋说亲,难不成以后成了亲,叫媳妇也婆婆都睡一个炕上? 麦芽听她讲的很难听,赶紧制止道:“你讲差不多就得了,可别再往下讲了,你能讲,我都不能听,什么跟什么呀,哪有婆婆跟儿子媳妇睡一块的,说出去,还不叫人笑话死!” “哎呀,你还别不信,孙良树真能干出来,这世上啥人都有,要真是这样,那也没啥好奇怪的。” 她俩正说着话,不经意的一抬眼,看见路当中蹲着个,穿的邋里邋遢,衣服破的找不出一块整布,不光是衣服破,连头发也乱的跟鸡窝似的。因为那人是蹲在地上,背对着麦芽她们,所以只看得见那一头灰不溜球的头发。 林翠吓到了,赶紧把麦芽拉到一边,“千万别离她太近,这个女人是个疯子,疯很久了,要是疯狠了,她还会咬人呢!” 这疯女人,麦芽以前并没有见过,虽然她不常到村子里来,可好歹也往来好多次,不光没见过,也从没人听人提起过。 “这女人是咱们村的吗?”等到林翠把她到足够远的地方,麦芽才有机会问她。 林翠摇摇头,“不是,听我娘说,她是前几年从咱们村嫁出去的,嫁到婆家才一年多,就被送回来了,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疯了,她婆家人说她是生娃的时候,自己把自己给逼疯的,好像是因为她不喜欢小娃,不想要,可她婆家人想啊,所以就硬逼着她生,也不晓得她脑子里是咋想的,看自己的肚子,就跟看仇人似的,不是蹦就是跳,要不就拿着擀面杖打,反正就是想一千个,一万人法子,也要把孩子弄掉,结果闹到最后,孩子是掉了,她也疯了,这样的女人,婆家哪里肯留,于是就绑着绳子把她送到家门口,扔下就走了,最近听人说,她那个夫家,又娶亲了,好像连娃都要生了,早把她这个前妻忘了。” 麦芽听的心惊肉跳,就算知道这世上啥人都有,可她绝对想到,还有这等事。 她俩说着话时,已经到了黄家门口。林翠也收起刚才的话题,推门进去了。麦芽临近进去之前,回头看了那个疯女人一眼,也许是感应到她的目光,那疯女人也抬起头来看她,然后她笑了,是很傻很痴的笑,没有任何含义。 进了屋,黄氏正在厨房准备烧饭,今天她一个人在家,吃饭也就不急了,想着随便烧些吃就成。 林翠把篮子搁在厨房,笑着道:“婶子,这是麦芽中午现炖的鸡汤,还有那糖醋鱼,好吃着呢,你赶紧乘热吃,鱼要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她一掀开瓦罐的盖子,浓郁的鲜香就飘了出来,黄氏深吸了一口气,笑呵呵的道:“你们中午人多,送这么些给我,你们还够吃不?” 麦芽也把面袋子搁进了厨房,“林叔抓的那只母鸡大,我加了不少的嫩竹笋,那东西也不吃鲜,还给鸡汤提鲜,充起来量也就足了,您现在是一个人吃饭,三个人的营养,可马虎不得,我们本来想把鱼给你送过来,可又一想,干脆烧好了送,还省了您的事,就是不知道这甜味的,你能不能吃的惯?” 黄氏一闻这香味,就觉着饿了,笑道:“我这几天,烦的很,也不想烧饭,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想吃啥,可一闻见你们送来的饭,倒觉着肚子空了,这鸡汤炖的可真香,哎哟,我先盛一碗尝尝。” 麦芽笑道:“婶,要不要给你搓几个汤圆,用鸡汤下着吃?” 黄氏直摇头,“不用不用,光这鸡就够我吃的了,这鱼要不留着晚上吃吧!” 麦芽赶紧否定她的提议,还把鱼端到她跟前,道:“这可不行,糖醋不能再热一遍,上面淋了一层用淀粉勾兑的欠,要是重新热,这欠也该泄了,鱼肉也腥,那可真是一点都不好吃了。” 黄氏看她烧的红通通的,还有股子甜香,早想吃了,就是怕吃不完,剩了挺难看的。可既然麦芽都这么讲,她哪还会客气。 林翠到外面搬了凳子过来,随后,就回家去了。她娘中午也一个人吃饭,本来想叫她也去的,可她担心家里正在孵化的小鹅,正在出壳的时候,不敢走开。 麦芽拿了小凳子,就坐在黄氏边上。看黄氏的肚子,才四个多月,就已经出怀了,这已经算很早的了,真是不敢想像,等到七八个月的时候,胎儿长个头,她这肚子该挺的多大,想想就挺可怕的。 黄氏见她盯着自己的肚子看,语重心长的道:“芽啊,这女人生娃,可不是闹着玩的,有多少女人没过去这个坎,在生娃的时候送了命,可这不生也不行,女人天生就是来给男人传宗接代的,你要是不生娃,婆家就该说三道四,闲话一大堆了。” 麦芽脸上始终挂着笑,她想起外面的疯女人,“婶,咱们村还有个疯女人吗?我听小翠说,那个女人是生娃时候疯的,我咋以前都没见过她?” 黄氏片刻功夫就已经吃了半个鱼,正拿筷子准备把鱼翻个身,再吃另外一面,听麦芽问起疯女人的事,她先是犹豫了下,而后叹了口气,边挑着鱼刺,边道:“我们都叫她傻妞,是村北面,老郝家的大女儿,小的时候,还常在我们家门口玩,还带过二妞玩呢!” 黄氏边讲边吃,一条鱼很快只剩了骨头,接着又转功鸡肉。麦芽撕了最好的一只鸡腿,老大一块了,黄氏干脆把鸡腿拿在手里啃,吃的那叫一个香。弄的麦芽很担心,照她这个吃法,只怕胎儿将来体重要超标,胎儿过大,可是要影响生产的。 显然黄氏还想不到这一层,也就是从她嘴里,麦芽才了解到傻妞的一些情况。 她本名当然不叫傻妞,是叫郝湘月,挺文雅的名字,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漂亮文静的女娃。 在郝湘月十七岁那一年,媒人给她讲了婆家,就在离县城几里地的一个庄上,听说条件还不错,那男娃也还可以,长的很周正。这本来是一桩好亲事,两家人也都满意的很,成亲之后,他俩关系也不错,和和美美,不吵架,也不斗嘴。没过多久,郝湘月就怀了身孕,这肯定是好事,谁家娶媳妇,不想盼着早些生下娃儿呢! 可自打知道有身孕之后,郝湘月对她未出世的孩子,就恨之入骨。就像林翠之前说过的,她是想尽了办法,要把这个孩子打掉,一刻都容不得。她婆家人问她为啥,为啥这般容不下自己的娃,生娃是女人的本份,她既然不想要,那肯定有不想要的理由吧? 但是郝湘月却是死咬着嘴巴,一个字都不肯说,直到六个多月的时候,她从山上摔下来,孩子终于流掉了。六个月,孩子都已经成形,她婆家人一看是个男娃,气坏了。哪里还容下她在婆家待着,这不,就能送回来了。傻妞她爹娘,怕她在外面乱跑,招惹事,就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她出来,只是不知道今天怎么肯放她出来了。 麦芽一想不对,急忙往外跑,果不其然,她一赶到门外,就瞧见刚刚还蹲在地上的傻妞,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扯着袖子,要往回拉。傻妞似乎不愿意,硬是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她虽然疯了,但力气还是有的,她一挣扎,那老婆子便拉不动了,气的她拿起手上木拐棍,照着傻妞的屁股,就给了她一棍。 “傻妞,你待在外面干啥?赶快跟娘回家,你这丫头,就是疯了也不让我们省心,门开你就往外跑,你再不回去,你爹就要拿棍子来撵了哩!” 傻妞手里拿了根小树枝,原本是蹲在地上,不晓得在画啥,被她娘一扯,地上的画也没画完,她死命往地上坐,就是不肯走,嘴里还傻里傻气的叨念,“不……不回去,画……画小花!” ☆、第123章 筹备亲事 “画什么画,要画咱回家再画,你别在外面丢人现眼,”郝婆子气的直发抖,可能再没力气拉傻妞了,她只能站在一旁,气急败坏的瞪着她。 脱了郝婆子的掌控,傻妞又蹲回原地,继续她没有完成的画。 没过一会,郝老头果真拿着二尺长的竹竿出来了,怒吼道:“死丫头,谁叫你跑出来的!”郝老头长的人高马大,即使上了年纪,背驼了,腿脚也不如以前灵活,可那精神头还在。 他这一吆喝,吓的傻妞蹭的站起来,一把扔了手里的树枝,调头就往家跑。因为跟郝老头来的方向一致,她还知道绕开他老远的距离,专走别人家的墙角跟。 郝婆子见她回去,用脚把刚才傻妞画的那些东西踏了。她转身时,看见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人,恨恨瞪了这些人一眼之后,也杵着拐棍回家去了。 郝老头因为傻妞偷跑出来,心里有气,路上又跟郝婆子吵个不休,两人一路争执,一路往家去了。 林翠也听到动静,从自家门里出来,瞧见麦芽也在,便走过去,小声道:“别看了,郝家人不爱跟村里人打交道,他们一家子都孤僻,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他还得埋汰你几句呢!” 麦芽点了点头,算是明白她说的话。但她心里却有另一番计较,傻妞背后,一定有一段很不堪,很难以启齿的过去,不然好端端的一个人,咋说疯就疯了呢? 重新回到黄家,黄氏已经把饭都吃过了,正准备要把瓦罐洗干净,再给她们带回去的,就见她俩进来了,“麦芽是不是在外面看傻妞呢?” 麦芽道:“嗯,我看她挺可怜的。” 林翠见黄氏要洗碗,赶忙拦住,说是带回去再洗,中午碗多,一块洗方便。 黄氏也不跟她们拉扯,她这会吃了饭,就想睡觉,困的眼睛都睁不开。麦芽跟林翠临走时,黄氏只叮嘱他们别去招惹郝家人,那脾气怪的人,是没法相处的。 从黄家出来,她俩拉着手,一块往田家去了。 三月的晌午,太阳比前一个月暖了不少,在经过小溪沟的时候,听见沟里哗啦啦的水声,抬眼望去,水面上波光粼粼,一片金色的水光。今早天还有些阴沉,没想到只是一会的功夫,太阳就出来了,有些暖暖的,照的人很舒服。 到了家,堂屋里还是人声鼎沸,喧嚷声不断。 听的出林德寿喝了不少,连讲声音也大了。黄年平时极少喝醉,他平时也不爱讲话,可一旦酒喝多了,这话也就跟着多了起来,跟林德寿一块嚷嚷,简直震耳欲聋。 麦芽跟林翠直接进了厨房,田氏见她俩回来,便问了些黄氏的情况。李氏不在厨房,田氏她打发她回去睡一觉,下午也没啥事。 正说着话,李元青到厨房来了,没一会,田冬生也进来了,他是来叫盛饭的,堂屋里喝差不多了,也该吃饭了。 麦芽把饭盛在盆里,叫哥哥端去堂屋。李元青却是怎么也不肯去堂屋,他唏嘘道:“赵叔带来的几个人可真能喝,愣是把林叔跟黄叔给喝懵了,反正我是不去了,满屋子的酒味,熏的很。” 李元青平时不爱喝酒,更不会喝醉酒,用乡下的一句土话说,他这个人很把握,干事从不会冲动行事。其实冬生也是,但今儿毕竟是到他家了,他哪能不陪酒呢,所以他今天喝的也不少。 唯一没有喝酒的,是李远。别看他平时闷不吭声,确实挺老实,可坐在酒桌上,也老实到家了,说不喝就不喝,谁劝都没用。 这一桌饭闹哄哄的,直到过了晌午好大一会,才散场。 赵顺心里急,他们还得赶好长的路,所以一放下碗,就准备回去了。 买树种的钱,四家人早都准备好了,等他们吃完饭,李元青便把账目一一算给他们听了。赵顺虽然酒喝的多,但脑子却很清醒,虽然他对这几家人都很信任,但毕竟不是他一个人卖树种,这账还是得看好了。 经过好一会折腾,总算把他们送走了。 田氏揉揉脑袋,“哎哟,这一通吵的,我头都吵疼了。” 麦芽笑道:“娘,那你去歇会吧,洗碗有我们就成了,哥,你也去休息一下,看看你这眼睛红的,都快跟兔子一样了。” 李远问道:“咱们傍晚还得去栽树苗吧?” 冬生点点头,“是啊,既然拉回来了,肯定得快些种上,免和树苗耽搁久了,会影响成活。” 李元青也道:“最好能赶在明天傍晚之前,把树苗都种上,不过,单我们几个人,怕是种不完,还得找人来帮忙。” 田氏叹口气,“咱们这几天挣的钱,都付了树种的钱,没有钱再请人哩!” 林德寿跟黄年虽然喝高了,还脑子还算清醒,见他们几个人都站在大门外讲话,他俩也跟了出来。 林德寿道:“这有啥好烦的,咱村里的人,都是知根知底,先请他们来帮忙,钱的事,以后有了再给也不迟,他们还能说啥?” 黄年同意他的说法,“眼下最重要的是得先把树苗种上,其他的事,以后再讨论都行。” 他的观点,众人也都同意。 于是林德寿下午就负责去找人,所以他跟林虎一块回家去了。黄年也得回去看看,下午再一块来商量着办。 冬生跟田氏,都被麦芽打发去休息了,她本来也想叫李元青回去睡一会的,可李元青不肯,大门外堆了那么多的果树苗,他哪睡得着。 李远帮着林翠一起收拾堂屋,两人干活的空档,时不时的聊了几句。麦芽在外面瞧的准,干脆跟李元青就在大门外待着,让他俩单独相处,顺便也让李远帮着林翠把锅碗洗了。 麦芽站在成堆的梨树苗前,脑子里飞速旋转,努力的回忆起前世看过的农业书籍。果真应了那句话,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她这会急着要想起种梨树的枝术,可脑子里却是空空如也。 李元青看她皱着眉头,悄悄走过去,伸手抚平她额头上的褶皱,笑道:“别愁啊,我也没种过梨树,没有经验,咱可以慢慢来,慢慢摸索,总会找到门路的。” 他忽然的靠近,让麦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混合着男人身上的味道,让她觉着心跳加速。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不记得,只是要好好想一想罢了。把脑子里的记忆整理了下之后,麦芽对他道:“我昨天才想起来一事,这种梨树,最好是种在山坡的南边,而不是北边,南坡阳光更充足,湿度也低,相比北坡来说,结的果会更好。” 李元青讶异道:“可咱们在每个坡向都挖了坑,要是光种南边,那其他坡地要种啥?” 麦芽想了下,道:“这样吧,咱们可以在接近南边的坡地上,全种上梨树,至于实在侧北的,或者偏其他方向的,可以种棉花,或者黄豆芝麻也行,豆类的植物都能种,而且他们运来的果树,只怕不够,先仅着南边的坡地种,要是有多余的地方,咱们再另想办法。” 附近的山坡,高度都不高,不种果树,开挖出来种其他谷物,肯定也能有很好的收获,还可以在山坡开一条小路出来,将来做啥都方便了。 李元青道:“赵顺他们是头一年卖果树,不敢下太多的种,这些果树苗加起来,也有一千多棵,四家分分,也有不少呢,要是坡地有多余,那就听你的,咱们种谷物。” 麦芽望着他,甜甜笑了。她没在外面站多大会,就回了家。一看院子里的井沿边摆了两大盆的碗筷,林翠跟李远分别坐在一个盆边上,一个洗,一个清,顺着路子来,干的倒也快。 麦芽笑道:“你俩要我帮忙吗?” 林翠抬头,好笑的瞧着她,“你说这话,倒挺假呢!我俩活都快干完了,你还问要不要帮忙,故意的吧?” 李远也笑,便没吱声。李元青则开始准备农具,等傍晚的时候,去种果树。 知道林翠不是真的介意,麦芽不客气的调侃她,“我这不是在给李远创造机会嘛!看你这人,我好心做好事,倒没好报啦?”说着话时,她就已经进了堂屋。还能听见林翠在后面气呼呼的嘀咕。 堂屋收拾干净了,就是有一股子很浓的酒气。 麦芽直皱眉头,在香灰坛上点了几根檀香,有了檀香的调和,酒气冲散了些,感觉好多了,她又去堂屋的后面,那里也有一间小房屋,堆着些杂物,跟堂屋是背靠背连着的。 后屋墙上有个小窗户,打开之后,前后通风,能更快的冲散气味。 想着下午要上山,她便回屋换下大棉袄,换了身利索的衣裤,脚上的棉鞋换成单布鞋,看着太阳不错,把家里的棉鞋都拿到廊檐上靠着晒晒。后屋的旧桌子上,还搁着一竹扁正在阴干的山芋干,这几天晒的竹笋干,也已风干完了,装了好几个箩筐,中间也让李元青顺带着送给四方货栈一些,要不然家里的箩筐都快装不下了。 那卤锅汤一直用余温煨着,还有烧辣猪肠的锅子,都得一一看顾好了。 刚一到申时,差不多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林德寿就领着一批人来了,冬生跟田氏也都起来了。因为抢种树立苗是大事,所以能干的都得上,家里就只有李氏一个人看门,大家把人分了分,四家人数分的差不多,同时种树苗,省得谁家排到后面,树苗耽搁了。 田家人多,加上麦芽跟哥哥,还有田氏,有三个干活,另外还把钱满仓派给他们,正好是四个人,李元青那,有李远跟梁山子,他们三个男娃,也是一个顶俩了。 至于黄年跟林德寿家,也派到了人干活,林翠也回自己家帮忙了。村里能干活的年轻人多,就是一时想找齐,比较麻烦些。 冬生挑了两个水桶,有他跟钱满仓轮流挑水上山,山坡下有条小溪经过,取水就是费时间,倒也不难。 李元青也把麦芽之前讲的关于南坡适宜种果树的想法,跟林德寿他们讲了。就像李元青讲的,反正果树不够种满整个山坡,那就从南坡开始种起。 种树苗的这几日,真可谓是披着月亮回家,顶着星星出门。当天晚上,他们就在山上忙到很晚,幸好那天晚上有月亮,要不然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可是连一点活都干不了。 李氏在家把饭做好了,等他们回来就能吃上饭,吃过饭,又各自赶紧回家洗洗睡了,因为第二天还得起个大早。 半个山坡的果树,一直到第二日天黑才干完,回家的时候,那月亮已经长的老高了。路上冬生跟钱满仓说了工钱的事,最近可能拿不出,等过几天有了,再给他。 钱满仓一听他这样讲,赶紧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他道:“你们把我看成啥人了,今天的工钱,算我白给你们 家干的,等梨子熟了,给我家送两筐梨子就行,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干啥非得算的那样清楚,说不定以后我还有找你们帮忙的时候呢!” 冬生推说疲乏:“这哪行,工钱是工钱,昨晚干的那样晚,今天又起的早,这会月亮出来了才收工,要是满算起来,差不多要顶两个工呢,满仓哥,你也别说了,等我周转过来,我亲自给你送去。” 钱满仓这会却忽然固执起来,还不高兴了,“你要给我送去,我还不要呢,就这么说定了,等过三年,我到你家山上摘梨子去。”说着话时,就已经走到了田家门口。钱满仓也不进去吃饭了,扛着自带的铁锹就往家去了。 冬生很是过意不去,麦芽却笑道:“哥,满仓哥是实诚人,以后咱还有来往,不怕还不了他的情,咱家今年油菜种的不多,以时候你去给他家干一天工,不就算还了吗?” 田氏也是这个意思,“他不要就算了吧,就像麦芽说的,咱们以后相处的时间还多着呢,走吧,赶快回家洗洗!” 冬生应了声,但麦芽没走,她远远的看见李元青过来了,她在等着,跟李元青讲几句话。 忙碌的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就要到了农历三月下旬,栽下的果树也都渐渐成活,麦芽跟哥哥也经常上山去看,瞧着那梨树都泛着青色,也多亏了老天爷保佑,没有再来一场倒春寒,不然这成活率可就要大大降低了。 三月下旬,两家人都忙着准备麦芽跟李元青的婚事,李氏剪了好些大红喜字,还有一些果子,红糖,也都准备齐了。李氏又给两个娃准备了几身新衣服,麦芽做了一套春季的,一套冬季的新袄子,还有一套夏季的长裙。李元青做的,都是单衣,他火力旺,冬天基本不穿棉袄,就是做了,也等于是浪费资源,以后再做也不晚。 李氏做的最重要的,还是一套嫁衣,大红的颜色,上面绣着暗色的梅花,可漂亮了。麦芽摸着料子上很有手感的花纹,喜欢的不得了。 李元青也在旁边,看着她这样喜欢,微笑着道:“我快等不及看着你穿上它的样子。” 麦芽眼神温柔,“还有五天,这都等不及了吗?” 她的问话中,还带着一丝俏皮,看的李元青一阵心猿意马,不错,还有五天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可即使只是五天,也叫他等的焦心不已。 田氏在院子里准备陪嫁的东西,还得伺候家里刚出壳的几窝小鸡仔跟小鹅。 林翠也给郑玉带了话去,郑玉跟冬生定了亲,也算是田家人,麦芽成亲,她是肯定要来帮忙的,她自己也想来,许久都没看见田冬生,哪里能不想呢! 这会,麦芽跟李元青躲在房间里,冬生跟就郑玉在院子里,一边干活,一边讲话。 麦芽新买的红绣鞋,大了些,郑玉正拿针线给她修改一下,好让她穿着合脚。 冬生就坐在她旁边,编黄鳝笼,春天到了,也到了下黄鳝笼跟抓小龙虾的季节,所以他这会可忙着呢! 郑玉看着他的侧脸,时不时的轻笑出声,也许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吧! 麦芽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外面的两人,回过身来时,正对上李元青的温情的目光,那眼神居然叫她脸红了,羞涩的低下头。 五天时间,说短不短,说快也不快,反正在李元青看来,这五天对他来说也是份煎熬,特别是成亲的头一天,他去县城送货,在半道上,好死不死的遇到了谢文远,偏巧这天,麦芽也跟着他一块进县城,准备买些菜回来做宴席。 应该说,谢文远是专门在这儿等着他的,他是派人从四方货栈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但他没想到,会在半道上也等到田麦芽。 许久不见,谢文远沾了些当官人的官腔官调,一出门,必要马车和仆人跟着,连举手投足间,都得把官威发挥到极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当官的一样,其实说到底,他在县衙里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文书,实在称不上什么官,但在平头老百姓眼里,只要是在衙门里工作的人,那就是官。 所以,当他站在马路边上,有些见过他的百姓,都纷纷对他行礼。谢文远也很平和的跟他们打招呼,看上去,就像一位文质彬彬的好好先生。 他远远的看见李元青赶着驴板车过来时,眼里露出了些许的嘲讽。见着驴车走近了,他抬手让仆人上前,把驴车拦下。 李元青也一早就看见他,说实话,谢文远要是不出现,他真快把这个人给忘的一干二净。麦芽也注意到前面站着的人,看他站的那副姿势,就让人倒胃口。 “吁……”李元青技术娴熟的拉住缰绳,还没等车子停下,便跳了下来,眼神不善的盯着谢文远,“你拦我们干啥?我们跟你好像不熟!”他说话毫不客气,甚至带了些火药味。 谢文远本来还摆着个笑脸,但见着对根本不给自己面子,他的面子很难挂得住,他收起笑脸,冷然道:“我曾经也是榆树村的人,怎么能叫不熟呢,今日拦下你们,是有些话想说,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平心静气的谈,你们觉着呢?”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时的看向田麦芽,这么久不见,他怎么觉着,她身上多了股倔气,跟以前的柔弱小女娃相比,简直是两个人了。 “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我们还要进城,没功夫陪你讲话,”李元青比他脸色还冷,真是不想跟他废话。 谢文远面子真是搁不住了,再说他身边还有家仆呢,岂不是叫他在下人面前失了面子嘛!想到此处,谢文远轻咳了一声,双手背到身后,官腔官调的说道:“听说你们快要成亲了?这事不是真的吧,是不是你强迫麦芽同你成亲,如果是这样,李元青,我劝你还是早些认清事实,麦芽有我护着,轮不到你来逞英雄。” 此话一出,真是叫人惊死了,简直是无语以对,他这人自我感觉也太好了点吧? 麦芽是哭笑不得,她跳下马车,眼神奇怪的看着谢文远,不等李元青暴怒,就轻蔑的笑道:“不好意思,我真不明白你说什么,我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谢文远,如果你不想自讨没趣,还是请赶快走吧,别挡着我们的路,有些话说的太多,就没意思了,你别自以为是了。” 谢文远听完她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的很大声,“麦芽,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之前也说过,等到这边稳定了,便娶你过门,难道你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吗?还是你想用跟李元青成亲,来逼我就范,麦芽,别这样,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这话听着怪怪的,麦芽越听越不对劲,他干啥一直强调,她喜欢他,上次已经说的那样明白了,他不至于连这点都搞不清楚。再看看谢文远的眼神,不对!肯定不对,这小子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麦芽下意识的回头看李元青,她忽然就明白了。谢文远这是眼红,得不到的,便要毁了。他要让李元青对她失去信任,让他们两人生出嫌隙,即使他俩成了亲,也因为有了裂缝的存在,变的不再牢靠。此番心思,真是够毒的。 李元青可不管他说的这些话,他一见着谢文远就有气,虽然他一向不爱打架,但此刻手却痒的很,恨不得揍他个天昏地暗才痛快,“谢文远,你怎么想的,我不管,但是请你别再来骚扰我们!” 谢文远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来威胁我吗?” “你!”李元青拳着攥的咯吱响。只差一步,就要冲上去揍他了。 麦芽拉住李元青,在这里可不能打他,人多眼杂的,被人瞧见了,只怕要再生出事端,她轻拍了下李元青的手,安抚他的情绪,才对谢文远冷着脸道:“你闹这么一出,只会让人觉得你很可怜,也够无耻,如果你非要把事情闹大,闹出麻烦来,行啊!咱们一块到县城里去,到大街上,咱把事情都嚷嚷出来,这样的法子你满意吗?再不然,咱们一块到你家去,我倒要跟宏桂芹聊聊,问问她是咋管她相公的,你敢不敢?” 谢文远愣住了,他没想到麦芽反应会这样大,更没想到她会讲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什么咋样,这种事能在人多的地方讲吗?要是能讲的话,他也不用跑到城外堵他们,更别提要让宏桂芹知道,那还不翻天了,宏桂芹那性子,他可惹不得。 麦芽看他无话可说,接着道:“你不敢,对吧?谢文远,别让我看不起你!” 丢下这句话,她拉着李元青就要走了。临走时,李元青狠狠的瞪了谢文远,那眼神里,有警告,有威胁。让谢文远看的一阵心悸。 看着他们的驴车走远了,谢文远身边的小仆,小声的问道:“爷,咱要不要回城?” “回去!”谢文远重重的哼了一声,拂袖上了马车,也往县城的方向去了。在官场待的这几个月,让他学会了谋划,岂料,他第一次实施的谋划,就这样失败了。也不尽然,谁知道李元青可会像面上表现的那样不在乎呢!想到此处,他的脸上浮现快意的笑容。 马车的脚程比驴车快,还没到城门口时,谢文远的马车就越过他们,从驴车旁边飞驰而过,扬起一片灰尘。 麦芽用丝巾捂着脸,挡住扑面而来的灰尘。李元青把驴车往边上赶,尽量避开他们,还担心她呛着灰,“要不要我把车停下,等他们走远了,我们再走?” 麦芽摇摇头,“不用了,咱们得快些赶集,也好早些回家,哪能在这里耽误时间。” 李元青道:“好,那我尽量从这边走。” 麦芽偷偷望着他的侧脸,虽然不想问,但还是忍不住要问,“元青哥……” “嗯?”李元青正专心的赶着车,根本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所以麦芽喊他的时候,他也没在意。 不晓得为嘛,麦芽看他淡漠的神色,心里有点恍惚,“元青哥,他刚刚说的话……你……” 李元青转回头,对她展开一个无比爽朗的笑容,“我要是在意那些,我就不是李元青,你也不会喜欢我,更不会嫁给我,对不?” 这是很简单的一席话,却是最真挚,最朴实的表达。对啊!如果要在意,那么从一开始便去在意了,那样的李元青,也不是田麦芽所喜欢的,更谈不上嫁给他。 所以,麦芽笑了。无需过多的解释,也不用再辩驳什么,一切只有彼此的眼神里就能读到了。 进了城,他们先经过陈掌柜的店铺,麦芽进去跟陈掌柜打了招呼,用请他大喜那天一定得去喝喜酒,陈掌柜笑言,这顿喜酒他都等很久了,到时候一定包份大礼送上。 从陈掌柜那里出来,他们又去了四方货栈,李元青把这一批做出来的家具送过来,其中也有李远做的,李远很聪明,很多事,李元青只要点个开头,后面他自己慢慢琢磨着,也能悟出来。这回来送货,李元青就想把他做的木工品,拿给黄大全看看,如果他嫌品相差的话,可以便宜些卖,便质量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前些日子黄大全就要翻盖后院,他这个人说干就干,此时后面的屋子就已经盖一半了,他领着李元青跟麦芽,到后面去看了。盖的也是青砖瓦房,已经快到上梁了,有几个工人,正在加紧作业。 麦芽道:“既然盖了,干脆把其他地方也盖上,包括这厨房,总不能老用个窝棚做厨房,要是赶上夏天下暴雨,还怎么做饭!” 李元青看了廊檐的结构,提议道:“厨房盖起来也不麻烦,只要把廊檐跟侧屋连起来,上面加盖好,封住了,这边不就是厨房了吗?” 其实黄大全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货栈不是他一个人的,他也不能做个主,不然还叫人以为他要享福呢! 李元青瞧出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啊,就是心眼多,我们跟林叔,都不会管你在这边做啥,只要你把店看好了,别让我们的本钱赔了,其他的一切,都随你去做,不用啥事都问来问去的,要是束手太多了,那还咋做生意,这做生意就是要灵活多变嘛!” 黄大全笑呵呵的道:“哟,真看不出你对做生意也很有一套啊,赶明你也到县城来跟我开铺子,你都不晓得我一个人在县城待着有多寂寞!” 麦芽道:“大全哥,你可别怂恿他来城里,我们暂时还不考虑开店的事,等以后有想法了再说,你要是寂寞了,可以赶快娶个嫂子回来,有她陪着,你哪还会寂寞,只怕到时候乐的连家都忘了!” 黄大全笑的很无奈了,“哪有那样容易,你以为谁都跟李元青似的,有那样好的福气呢!” 瞧见他的眼神,麦芽赶快转过脸去,只当没瞧见好了。 李元青也瞧出些端倪,他走过去,对着黄大全的胸口就是一拳,却不是发怒,而是微笑着打的这一拳。黄大全是个好人,他们从小一起玩到大,彼此了解的很,心照不宣吧! 临走时,黄大全也拿了包东西给麦芽,并对她俩道:“明天是红集,小六一个人看店不行,所以我就不回去了,这是给麦芽买的香粉,我也没有太多钱,只能买这些送给你们,你们不会怪我吧?” 麦芽接过那一小包,打开一道缝子,就能闻到浓浓的花香,看来应该是这里的化妆品,她把东西收好,笑吟吟的道:“大全哥,这些东西可不便宜呢,那这顿喜酒,我们给你留着,下回去村里,记得一定要去我家,到时候把喜酒给你补上!” 黄大全用力点了头,“好,清明的时候,我一定回去。” 李元青也对他道了谢,便要跟麦芽走了。小六站在黄大全身边,一直把他俩送到门口。等他们走远了,小六若无其事的对黄大全道:“老板,明天你回去也行的,店里虽然忙,但我一个人也能照顾的过来。” 黄大全垂着头,也收起笑,转身往店里回,“不必了,我还是留在店里,为讨一顿饭,跑那么远的路,不值当!” 小六瞧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摇了摇,唉,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出了四方货栈,他们又经过秦语堂的药铺,也请他明天去喝喜酒,秦语堂满口答应下,他也想去看看黄氏的胎气。跟秦语堂简单聊了几句,李元青再不敢耽搁,赶着去置办瓜品点心,还买了二十个碗碟,省得再到别人家去借。还有菜,现在这个时节,市集上没有新鲜的蔬菜,不过麦芽瞧着,土豆、萝卜、还有白菜挺新鲜,这些有的是人家地窖里藏的,像这白菜,也是有的人家会种蔬菜,才可以把菜提前上市。 其次,李元青又去搬了半片猪肉,猪血旺,猪肝这些比较容易打理的肉食,明天客人多,要是弄猪大肠,光是清理起来,就得费老半天的劲。 等他俩赶着板车回去时,都已经过中午了,路上,也没吃饭,到了家之后,麦芽炒了蛋炒饭,垫吧一下。 明天就是正期,田家院子里都快忙翻了,李元青把买来的半片猪肉,都拉到自己家去了。倒不是因为他小气,实在是因为,明天他家是主家,按着他们家的风俗,只在女方家吃早饭,然后上午的时候就要把新娘子接过来,都在男方家里开席。 而女方家这边,只需要管一顿早饭即可。田氏本家不在这里,所以她就想按着自己的习惯,早饭下馓子外加煮鸡蛋,是甜口的。 馓子就是一种用油炸出来的面食,那面团被拉成细条,前面一半跟做面条差不多,等拉长之后,再搁进油锅里炸,炸成酥脆的口感,要是密封好的话,可以放上一两个月,都能保持这个口感。 吃的时候,只要拿出来,下在滚水里,很快捞出,咸甜口味都很好吃。有些生娃的人家,也会在早上煮馓子汤,加上鸡蛋跟红糖,图个甜口嘛! 田氏以前做月子的时候,就爱吃这口,后来因为住的离县城远,加上也不舍得,就很少吃了。既然这次是女儿的大婚,她一发狠,请人来家里炸馓子,就在田家院子里,支起一口柴锅,来炸馓子的是两个人,看样子是老夫妻两个,男的负责盘面,女的负责炸,面粉是主家提供的,他们只带了油锅跟工具。他们干起来倒也快,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就炸了三箩筐的馓子。 炸完了馓子,田氏把钱算给他们,这买卖就算完了,那两个也就收拾东西,赶着驴车走了。 田家院里人也多,梁山子媳妇跟钱氏,她们都还在喂奶,闻见这馓子香,忍不住就想尝尝。田氏见大伙都饿了,便让她俩去下一锅糖水馓子。林氏在看着煮鸡蛋,这些都是家里的土鸡蛋,田家去年留不少母鸡过冬,可冬天鸡生蛋不多,他们几家就凑了些,总共怕是有两百多,煮熟了之后,还得浸一遍凉水,这样蛋壳就容易剥了,最后一步就是染红,可不能拿白壳鸡蛋给人吃,鸡难看。 李家那边不用这么多鸡蛋,只要够做菜就行了。 鸡蛋不多,林氏可舍不得叫他们每人拿一个吃,只叫梁氏跟钱氏剥了两个鸡蛋给自家小娃吃。 梁氏胃口大,干了这么久的活,早就饿了。一得到命令,赶忙就去厨房烧开水,钱氏本来还不好意思的,人家准备的东西是要办喜宴用的,她们吃了算咋回事? 田氏笑道:“这东西备着了,那就是给大家吃的,多点少点的,都一样,赶快去烧吧,我也想吃哩!”其实,她也想过了,明天也没有多少人来,田家跟孙家亲戚都不多,只有村里的邻居们,要是算起来,也没多少。 梁氏也舍得,下了一大锅的馓子。馓子容易熟,在滚水里烫发一下就能吃了,泡的太软,反而还不好吃了。 “都来吃馓子哦!”梁氏在厨房里,一边盛馓子,一边吆喝。 ------题外话------ 妞们,妹们,你们的花花呢!快砸给轻烟吧!别捂着了,当心捂坏喽! ☆、第124章 麦芽成亲 院里坐着不少的老婆娘,听见这声招呼,都往厨房来了,就连林虎也来了。他刚下学堂,就往田家跑,一进门听见有吃的,头一伸,便钻进来了,“哪里有吃的?”他钻进厨房之后,瞧见大锅里满满的一锅泡馓子,立马吸了吸口水,一副馋猫样,“太好了,我快饿死了,先给我盛一碗吧!” 林氏上去就照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嘴里还嚷嚷道:“就知道吃,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田氏摸摸林虎的头,笑道:“他正在长身体,不饿才怪,瞧瞧林虎这个头长的,才过个年就窜高了半个头呢!” 麦芽这时也来厨房,听见田氏的话,也看了看林虎,的确,去年林虎只及她肩膀,现在就已经快齐她耳朵了,不光是长高了,面而且还瘦了许多,越发像个男子汉了。 钱氏刚盛了一碗,见林虎探头探脑的瞅着,便给了他,“去吧,快拿端去吃吧!” “谢谢,”林虎高兴的端着碗,往院子去了。 林氏客气道:“你自己吃就成了,他要吃,有我给他盛呢!”林氏说着便往大锅边去,可一闻到锅里油味,突然便捂着嘴躲到一边去了。 厨房里的人,瞧见这一幕,都不由的相视而笑。 田氏道:“他林婶啊,你瞒的倒挺严实嘛,怀了几个月,咋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离了油味,林氏这才好过些,再一听田氏的话,她也愣住了,“啥几个月,我就是闻着油味难受,可能是昨儿受凉了,哪能就是怀了呢!” 梁氏嗓门大,看着她笑呵呵的道:“婶啊,咱们都是过来人,要是连这个都瞧不出,还不叫人笑死,你这个月的月事来了没有?” 她一说,林氏才猛的意识到,的确不对劲。她的月事一向很准时,可这个月好像真的迟了,本来是月头来,结果这都快到月尾了,居然还没有动静。她最近活也多,愣是没想起来这事。 看林氏不讲话了,田氏她们都明白了。正常,这是很正常的事。 麦芽站在门口,笑道:“林婶,明天秦大夫也会来,正常叫他也给你把把脉,要是真有了,我林叔可要高兴坏了!” 林翠趴在麦芽后面,探进头来,她没听到前面的话,只听见麦芽说要叫他爹高兴,便问道:“你们在说啥?我爹有啥要高兴的?” 麦芽转回身,“你娘可能有了小娃,你爹当然要高兴了,不过现在还不能说,等明天秦大夫把了脉之后,才能告诉你爹,知道不?” “真的啊,我娘真的有了小娃?”林翠惊喜的眼睛都亮了,抓着麦芽的手,激动坏了。 林氏脸红了,斥责她道:“死丫头,乱嚷嚷什么,兴许不是呢,这几天忙的很,也许是累的也说不定。” 林翠笑嘻嘻的跑到她跟前,抱住她的胳膊,道:“我可没听说,有人会累的把月事从月头延迟到月尾呢!娘,明天你可不能累着了,要好好歇着,这些活我们来做就成了。” 梁氏笑道:“林婶,瞧瞧你家小翠多贴心,我看这事正好,要是现在有了,就能赶在林翠嫁出去之前,把月子做了,没有婆婆照顾,有女儿服侍月子也不错啊?” 钱氏性子也温婉的很,始终面容含笑,一边听她们讲话,一边把背后的小娃放下来,剥鸡蛋喂给他吃,时不时的也插上一句半句。 林氏被梁氏讲的脸红了,跑去厨房外面了。正碰上林德寿过来送喜字,他应邀成了两家的媒人,看见林氏红着脸,倒把他看的愣住了。 厨房里的几个婆娘,看着这一幕,都笑的前俯后仰。把林德寿弄的莫明其妙,他招呼冬生过来贴喜字,还得在廊檐下挂上灯笼。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到了晚上,天黑下来,田家院里才慢慢安静下来。 吃过晚饭,麦芽又去李家那边瞧了瞧,李氏腿脚不方便,就请了李元青的几个伯母过来,这大喜的时候,他们倒也很和谐,看见麦芽来了,都笑着招呼她,李和他娘,还抱着麦芽仔细看了好一会,直夸她长的水灵,李氏又福,李元青更有福气。 李元青站在廊檐下,面上带着温柔的笑,看着麦芽在李和娘怀里娇羞的模样,堂屋的烛光就在他身后,他的身影映在烛光里,教麦芽看的出神,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 李氏坐在自己他们新房里,正在数包裹,来送亲的人,他们都要还一份礼,这礼也不用大,但也要好看,不能让人说男方家抠门,其实也就是些糖果啥的,这个时候也没有肥皂,那香胰子可是贵的很,他们这样的人家可买不起。 瞧见麦芽来了,李氏热情的冲她招招手,“芽啊,快过来看看,这屋子布置的还满意不?” 麦芽笑着走过去,坐到她边上,她一进来就瞧见屋里摆设,大衣柜是之前看过的,但上过漆之后,看着又漂亮了,还有这红烛,大红喜字贴在墙上,连窗户上也贴着小的喜字,李氏很会剪花,那喜字也是剪成花的形状。 炕头上也摆着用小竹扁装着的花生、棉子、还有红枣这些东西,明儿都要撒在床上,涂个吉利嘛! 李氏乐的嘴都合不拢,“芽,看看还缺啥,要是缺了,就跟我说,现在准备还来得及。” 麦芽摇摇头,“不缺,这样挺好的。”她对细节的东西,不是太在意,只要能跟李元青成亲,跟他在一起,这些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元青把他送进来之后,就去堂屋帮忙了。刚买的半片猪肉,还得剁好了,分开装着,一切都准备好了,明天才不用着急。 李和也跟着他娘过来了,秦语堂特意放了他两天假,让他过来帮帮忙的。李和跟在李远后面,他觉着几日不见,李远看上去好像都不一样了,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李和娘看见李远干活这样麻利,又勤快,真是羡慕嫉妒恨哪!直叫李和跟着好好学学。 李家今晚也得抗抗才能睡下,好在李氏屋里的是炕,多睡几个人也没事,至于男娃们,就到后屋去睡,这新房只能让李元青一个人睡,其他人可不能睡。 李氏又拉着麦芽讲了好一会话,才放她出来。李元青见她出来了,忙搁下手里的活,把她一路送回家,到了田家门口,李元青却也没进去,他惦记着家里有活,再说了,明天就要成亲了,这会要是见多了,反而不好,老人们都说成亲之前的夫妻,是不能见面的,他们之所以不顾及这个,也是因为两家住的近,想不见也不成啊! 李元青站在门口,目送着麦芽进屋,这才转身回了家。 麦芽一进家门,又被田氏拉进屋里去了,田氏眼睛红红的,一想起自己的女儿就要嫁出去了,怎能叫她不伤心,不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管麦芽以后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孝顺她,总归是成了人家的人,等到下半年,冬生再娶亲,那真是两家人了。 麦芽替她抹掉眼泪,安慰她道:“娘,我又不是嫁到别村去,就是门对门,这你还要哭啊?” 田氏吸了下鼻子,“唉,门对门又咋地,不还是人家的人吗?不说这个了,娘叫你进来,是有些事要嘱咐你。” 其实田氏嘱咐的事,麦芽也明白着呢,她说的无非是过了门之后,要孝敬婆婆,要善待相公这些话,都是按规矩说的,女儿临出门时,就该由母亲嘱咐,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母亲得跟女儿讲讲洞房的事,免得闹出啥笑话来。 田氏讲这些事的时候,脸红的很,大概是不好意思。麦芽也脸红了,但却不是因为田氏讲的这些,而是她想到跟李元青洞房的情景。田氏看她脸红,只当她是因为前者,便细心开导她,这夫妻之事,关系到延续子孙,没啥可扭捏的,最重要的是,过了门之后,要尽快怀上身孕,省得叫人总是问来问去的,还以为中间有啥事呢! 田氏还细心跟她讲了落红的事,叫她千万别怕。其实这些麦芽都知道,以前又不是没看过限制级的片段,生物课上也有讲,起初会有一点点疼,之后嘛……她想着想着,竟忍不住笑了。 “你这丫头,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田氏板起脸呵斥道。 麦芽捂着嘴,“我没笑什么,娘,都这么晚了,咱们还是早些睡觉吧,明天还要起早,我都困了呢!” “好好,睡觉,”田氏疼惜的摸摸她的发辫,起身出去了。 这一夜,麦芽是带着好梦去睡的,人都说成亲前一天,肯定要失眠的,为啥?因为激动嘛! 可麦芽却是一觉睡到大天亮,还是田氏进来喊她起床,要不然她怕是要中午呢! 田氏一推门进来,看她还在睡觉,又好气,又好笑,“芽啊,赶快起来了,今天可不能睡懒觉,你该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麦芽睡的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她,反射性的坐起来,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朝窗外看了一眼,“娘,天才刚亮呢!” 田氏转身去给她拿吉服,回过头时,看她还是睡意朦胧的样,还跟小孩似的,跟她撒娇,“傻丫头,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你不早些起来准备准备,难不成要等人家来,看你还赖在床上不成?” 田氏把衣服递给她,麦芽使劲睁了几下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清醒些。实在不是她想赖床,是这温暖的天气,叫人舍不得离开被窝。 她穿衣服,田氏把她的屋子收拾了,被子也叠好,堆到床头,又仔仔细细的把床单抹平整。 这时院子外有人在喊了,听这声音,好像是狗蛋的叫声。还没等田氏从屋里出来,狗蛋就一头冲进里屋,姐姐姐姐的叫着。 “哟,是狗蛋啊,”田氏亲热的把他抱在怀里。狗蛋又长肉了,她都快抱不动了。 狗蛋热情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大姑,我可想你了,我也想麦芽姐姐,我爹来了,我娘也来了,哥哥他就在外面呢!” 麦芽穿好衣服,正要往外面来。狗蛋一瞧见她,就要扑上去,找她抱。田氏一把拉住他,“狗蛋啊,姐姐今天要做新娘子,这身衣服可不能弄脏了,你乖乖的到外面玩。” 狗蛋长了一岁,也懂事了。狗剩紧跟着也进来,瞧见麦芽身上的红嫁衣,他咧着嘴笑了。 麦芽先是捏捏狗蛋的脸,接着又走过去,摸摸狗剩的头,对他俩道:“你俩既然来了,就得乖乖听话,可不许捣乱,听见没?” 狗剩把头一扭,倔强道:“谁稀罕捣蛋,我又不是他!”他指的那个他,当然是狗蛋。大了一岁,就是不一样,狗剩听话多了,虽然骨子里还很是桀骜不驯,但再不像之前来的时候,不是撵狗,就是抓鸡。有时麦芽喊他干事,他倒也肯干。 其实这一家子,最让麦芽意外的,是孙茂才跟孙氏,他俩好像调了个个,原先脾气大,总发火,到哪都要占个先的人,换成了孙茂才,而孙氏始终板着个脸,不情不愿的帮着田氏干活。 瞧见他俩的改变,田氏安慰许多。孙茂才是她弟弟,她当然想看见自己弟弟像个一家之主的样子,要是连自己的婆娘都制不住,岂不是要窝囊死了。 孙茂才他们来了之后,没过多久,来帮忙的人也陆续都来了,田家院子里也开始热闹起来。 林翠跟二妞也来了,王根生知道麦芽要成亲,不光叫二妞和儿子来,连他也来帮忙,还有其他跟田家有生意往来的人,也都放下生意来田家喝喜酒。当然了,在这种重要的时候,田家的生意是要放放的,也没人会提出异议。 成亲拜堂行礼,那都是老一套的路子,即使有所不同,出入也不会很大。麦芽前世看过太多的婚礼场面,就是这乡下成亲的风俗,她也是略知一二。现在轮到自己了,她只注意到牵她手的这个人,而其他的一切,似乎都变的不太重要。 晌午十分,田家门口接连放了几卦炮竹,每个卦都有它特殊的含义,什么催妆炮,什么接亲炮,总之,很多的名头,等到冬生背着她出门时,又放了一卦长长的炮竹。 不过,哥哥只把她背到门口,便由李元青接过去抱在怀里。按说,本来不该这样,有些离的远的,有雇了个马车拉新娘子进门,或者请人抬轿子,可因为田李两家住的近,那些个步骤直接就省略了。 让李元青一路抱着过去,中间不许停顿,必须一口气抱回家。这是梁山子他们出的主意,也是要闹一闹,图个热闹。 李元青也真不含糊,说一口气抱回去,中途愣是没换气,一路小跑着抱着麦芽冲进大门。 李太公也来了,他是来做主婚人的,见李元青抱着新娘子进来了,他声音浑厚的一吆喝,嘴里讲的跟念经似的,啰里啰嗦一大堆。 麦芽被李元青抱在怀里,听不真切,他只听到李元青砰砰狂跳的心跳声。 李太公讲了许久,李元青就抱着她在大门口站了许久,不等李太公发话,他就不能抱着新娘子进门。 麦芽担心他抱不动,轻抚着他的胸口,小声道:“你还抱得动吗?” 红盖头遮住了视线,麦芽看不见李元青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胸口的震荡,那是他在笑,他也小声的,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她道:“抱着你,我永远都不累。” 他的话,叫麦芽听的心里暖暖的,这情话听多了,也是会渐渐上瘾,要是他哪天不说了,她该要伤心了。 李太公终于讲完了,紧接着周围便响起了众人起哄的声音。麦芽忽然觉着不稳当,好像有人在后面推搡李元青,她吓的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这个时候要是被摔在地上,那可就丑大了。 好在李元青身板结实,也够强壮,被后面的人拥挤着进了婚房。 二妞跟林翠就紧跟在他俩身后,人太多了,也太闹腾,要不是李远一直在他身后护着,她真快被挤到墙上去了。二妞倒是没事,她力气大,只有她挤别人的份,可没有别人挤她的份。 她俩在走到婚房边上时,忽然回身,把要往里进的人,都拦住了。林翠一转回身,看着挤过来的人这样多,顺手就把李远拉了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二妞双手插腰,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对站在跟前的这些人大声道:“现在还不是闹洞房的时候,你们该去吃饭的吃饭,该去忙活的忙活,好歹也让人家小两口单独说会话,等他们腻歪完了,再让李元青出来陪你们喝酒,你们说这样行不?” 这围过来的人之中,大多都是半大的男娃,还有李元青的一些个表兄,其中就有李和,他闹的最凶,有他带头,后面的人胆子都大的很,根本不听二妞的话,都吵吵着要进去看看新娘子。 他们挤的狠了,林翠缩在李远身后,对着二妞挤眉弄眼,让她快想想办法。 这时田冬生过来了,按理说,他也不该出现在这,他是娘家人嘛,可是谁叫他们住的近呢!那些个俗理,就让他见鬼去吧! 但是大喜的日子,他也不好发怒,只会围着的那些人道:“都到外边闹去,一会就要开席了,鸡鸭鱼肉,样样不少,你们要是去晚了,抢不到位子,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还有一壶陈年老酒……” 他话没说完,那围着的人,就一哄而散。特别是李和,生怕跑慢了抢不到位子坐。但是他刚一跑进院子,就撞上刚要进来的一个人,这让原本还十分张扬的他,立马变成乖宝宝了。 秦语堂双手负在身后,瞧见李和一头撞过来了,只轻笑道:“你一出门,倒像换了个性子,让你背的医书都背完了吗?” 李和干干的笑了两声,讨好道:“师傅,今天是他俩大喜的日子,能不提背书一事吗?” 秦语堂始终摆着笑脸,最近被李和磨的,性子都开始慢慢变了,不过,对李和的严厉,却是一如既往,毫不松懈,“今天可以不提,但是明天必须得背给我听。”话刚一说完,就叫李德中看见他了,李德中对秦语堂可谓是敬重有佳,见他来了,赶忙出来招呼,并要把他引到主位上去坐。 李和哀怨的瞧着秦语堂的背影,心里暗恼:真是的,明天要检查,还不是得今天背吗?他这师傅看着和蔼可亲,可实际上,他要是背不出来,可是要被打手心的,而且秦老师下手从不手软。 李和哀怨归哀怨,他想着中午赶紧把饭吃了,下午就躲到外面去背书去,所以这会还是吃个痛快吧! 外面闹的凶,可新房里面却是爱意融融。 李元青抱着麦芽,直到把她放在炕上,从田家一直抱到这边,她脚上的新鞋,没有沾过地。紧接着,他又回身去把房门关好,连窗户也插好了,这才爬上炕,小心翼翼的掀起新娘的盖头。 麦芽的脸被盖头捂的久了,脸上浮现一层粉粉的色泽,嘴上也涂了胭脂,她不喜欢大红色的,涂上去跟血盆大口似的,所以她用玫瑰红的胭脂涂在嘴唇上,跟那个时空的唇彩差不多。 脸上也是一层淡淡的胭脂色,原先及腰的长发,林翠帮她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以前是编做长辫,现在是挽了一半到盘成了发髻,而留下的一半,则是披在身后,这样的发式,将她整个人衬托的清丽脱俗,让李元青看的舍不得移开眼。 麦芽看他呆呆的立着,只顾盯着她看,好笑道:“我这脸你可是要看一辈子的,现在看多了,要是以后不想看了,或是看烦了,那可咋办?还不如现在少看些,留着以后慢慢看。” 李元青惊醒过来,顺势就脱了鞋,坐到她对面,怔怔的道:“你这模样,我看一辈子都不会烦,即使很多年以后咱们都老了,你脸上长了皱纹,牙齿也掉了,走路也不利索了,我还是会看着你,就是死了,咱们也要埋一起,到那时,我也能一直看着你。” 麦芽从没听他讲过如此煽情的话,不免红了眼眶。李元青见她眼睛红了,快吓坏了,忙伸手抹去她的眼睛,他不抹还好,他手一碰到麦芽的脸颊,她反而更难过了,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个不停,滴在她的红嫁衣上,印出一大片深红。 李元青情急之下,只能把她拥在怀里,让麦芽靠在他的胸前,他伸出手,从她肩膀处穿过,揽住她娇弱的身子。 他今儿穿的也是鲜红的新娘服,长衫样式,外形有些像儒士衫,以往麦芽只看过他身着灰布衣衫的模样,可一看他今日的穿着,竟感觉多了风雅的感觉,要不是他身材过于高大,还叫人误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呢! 李元青坐在炕上不动,麦芽一手揪着他的衣领,就这样静静的靠着,也不管外面有多乱哄哄,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 等麦芽稍稍平复好心绪,李元青把她推开一些,仔细盯着她的脸,柔声道:“你在这儿坐着,我要去外面应酬一下,要是饿了,我让二妞给你端些吃的来。” 麦芽在他的盯视下,轻轻点了点头,“嗯,你去吧,让林翠他们过来陪我就成。” 她眼角的泪水还没干,想起出门时,田氏哭的那副模样,心里又是一阵发酸。李元青看她泪光楚楚,粉嫩的嘴唇,因为哭泣的缘故,也泛着盈盈的润泽,引的他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轻轻吻了她。 麦芽陡然睁大眼睛,她的元青何时这样大胆了?不过细细想来,或许这就是一个男人的天份,只需要稍稍引领,后面的事哪还用得着教。就像男人经常说的那句:后面的就教给我了。 是啊!相比女人的羞涩,男人总归是男人,可比女人精通的多。 李元青吻了她之后,真是有些欲罢不能,只觉得身体里有火,在灼烧着他。好在,他自制力比较强,用十二分的毅力从她唇上撤开。万般不舍之下,替麦芽整理好衣裙,这才拉开门出去了。 麦芽瞧着他的背影,又想起刚才一吻,虽是蜻蜓点水,却也是跨过一条横沟,又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他一出去,二妞跟林翠就挤了进来,林翠还让李远在门口看着,别让其他人往里面进,而李元青一到院子,就被林德寿拉着,带着他一桌一桌的敬酒。 二妞之后进来的,关上门之后,贼笑着爬上炕,使劲盯着麦芽的脸瞧。麦芽被她瞧的别扭,干脆转过脸去。 林翠打了二妞一下,道:“你干嘛一直盯着她看,她头上有花,脸上可没花,瞧你盯的,连我都觉着怪渗人的。” 二妞不以为意的盘腿坐好,“你还没成亲呢,你懂啥!我是要看看刚刚李元青有没有对她做啥,瞧瞧咱家麦芽打扮的,这样美,哪个男子看了不动心,我刚刚在外面就想着,这李元青该不会迫不及待的就要圆房……” 林翠扑过去,捂住她的嘴,急道:“死丫头,说啥废话呢!还说的这样大声,你是生怕别人听不见还是怎么地!” 麦芽也被二妞的话惊着了,这丫头,成亲之后,真是越发粗俗了,这话连她娘都不敢说吧! 二妞拍掉林翠的手,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不过把声音压低了,“这有啥不能说的,她都成亲了,今晚就要圆房了,干啥还不好意思,嗳!麦芽,”她又把视线转到麦芽身上,笑嘻嘻的道:“你别怕,女人第一次都有那么一点点疼,只要过了这个坎就好了,你要实在怕,可是喝点酒,这样不光可以暖身子,还能壮胆,再说,你喝的晕乎乎,感觉就没那么强烈了。”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敲门,林翠站在门边问了声是谁。 门那边传来的是郑玉的声音,林翠赶忙拉开门,就见郑玉拿着红布笑盈盈的站在门口。 林翠把她让进来,瞧着她手里的红布,问道:“这是刚才门头上的那块红布吧?你是咋拿到的,我瞧着好些人都在抢。” 郑玉进来之后,先是看了眼麦芽,之后把红布搁在桌子上,才道:“我从冬生手里拿来的,田婶说,这布要挂在新娘的床头,要挂上一个月。”她看着麦芽今天的打扮,越看越羡慕。她今儿一早就来了,都在田家那边帮忙,直到这会才有空过来看看她。 麦芽看清她眼里的羡慕,笑着道:“你看着干嘛,等你成亲的时候,打扮起来,肯定比我还漂亮,是吧,大嫂?” 这一声大嫂叫的,把郑玉羞的是满面桃花红,本来是笑意盈盈的进来,可这会却只顾低头害羞了。 二妞跟林翠也跟着笑,二妞调侃道:“郑玉,等你成亲的时候,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你,谁让你嫁的是元青哥,我以前倒是喜欢他,可惜他不喜欢我,现在他要娶你了,你等着洞房那天,看我不闹个天昏地暗!” 二妞笑的很大声,讲的也很大声,甚至还有些过了。引的麦芽跟林翠都有些诧异,而郑玉听她这么讲,只是笑,更不会往心里去,谁还没个过去呢! 麦芽拉住二妞,看见她眼底有隐约难过的神色,“二妞,你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还是王大庆对你不好?” 林翠也站她边上,“他要是敢欺负你,等会我跟郑玉帮你教训他,拿棒槌狠狠敲他一顿,替你出气。” 心事被她们戳破,二妞也跟泄了气似的,瘫软的坐在炕上,叹气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有一回,他在外面喝醉了酒,半夜讲了梦话……”说到后面,二妞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即使她不说,麦芽他们也能猜到。郑玉走过来道:“他是不是叫了哪个女娃的名字?” 二妞默然的点点头,“后来,我去打听了,那个女娃就是王家村的,还没许配人家,当初王家人的确提过跟那女娃的亲事,可是,……那女方家嫌王家穷,给不起他们要的聘礼,所以这事就黄了。” 看来王大庆此人,别看他平时闷不吭声,原来心里还藏着不少小九九。可既然已经跟二妞成了亲,就该一心一意对她,还想什么过往之事。 麦芽握着二妞的手,宽慰她道:“你别担心,等吃过午饭,人走的差不多了,我让元青找王大庆好好说道说道,”知道二妞肯定要反对,麦芽紧接着说道:“你也放心,我不会要他直接讲,直接问,但总归要提醒他一下才是,不管他心里有没有这个事,咱都不能放任他继续沉迷下去,他是跟你成亲了,就该跟你好好过日子,既然当初同意了这门婚事,就该对你负责。” 哪个女人也不能接受自己的男人心里住着另一个女人,她是不敢想像,要是李元青心里也藏着这么一个人,她该怎样去面对。 四个女娃坐在屋里又讲了好一会话,期间都将话题绕到二妞跟王大庆身上,直到后来林氏站在门口喊她们三个去吃饭,这才出了屋子,只留下麦芽一个人在新房。 吃过午饭,村里很多来道贺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去了。 麦芽掀开窗户的一角往外看,也瞧见了陈掌柜的身影,他今儿穿的很讲究,头发也梳的一丝不乱,看上去就个有名望的乡绅,儒雅的很。他站在那里,同要离开的村民一一道别,俨然一副家长的姿态。 麦芽瞧的正入神,房门被推开了,李元青端着饭菜进来了,看她趴在窗户上往外看,身上的红嫁衣因这动作,被被裹紧在身上,露出一片美好的轮廓。 麦芽也听见屋门开了,回头一看是他,便笑道:“外面忙完了吗?这个时候你咋进来了。” “我来给你送饭,”李元青用脚把房踢上,又示意她,把炕上的上桌子腾出来,好让他把碗筷摆上,“娘知道你肯定饿了,所以上席的时候就留了些饭菜在大锅里,不是他们吃剩的。” 麦芽看着摆上的几个菜色,可能是在锅里盖的时间久了,上面搁的葱都有些黄了,不过都是肉食,多焖会反而还要烂熟一些。她的确是饿了,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几个果子而已,因为不方便上厕所,所以不敢多吃。现在好了,婚礼基本上已经结束,只要等客人都走了,就又能恢复平静。她实在不适应吵吵嚷嚷的生活,吵的头都大了。 李元青也脱了鞋爬上炕,拿着碗,给她夹了些菜,再递给她,“快吃吧,我也饿了。” 麦芽接过碗,也不在乎啥吃相了,扒起饭就往嘴里送,顺便问他,“你在外面忙了这么久,也没吃饭吗?” 李元青正夹起一块红烧鸭肉,瞧了瞧那是块肉多骨头少的,便放进了麦芽碗里,“在外面光被林叔拉着敬酒了,再说,哪有新郎官坐下大吃大喝的,我娘也才刚刚吃饭,不光是她,厨房里来帮忙的婶子们,也都现在才吃饭。” 麦芽看着碗里堆的满满的菜,直叫元青别再给她夹了,再夹她都快吃不完了。 吃过饭,还是由李元青把碗筷收拾了出去,她现在是新嫁娘,院里还有好些李家的亲戚没走,这会可不能出去。在他收碗的时候,麦芽跟他讲了下二妞的事情,李元青点头答应下,只说在王大庆临走之前,找他谈谈。 下午的时候,李氏本来是想留亲戚们在这吃晚饭,可他们都惦记着家里的活计没做,再说,要是晚了该赶不回去了,所以各自拿着喜糖喜饼,趁着天早,就都往家赶了。 连二妞也要走了,林翠跟郑玉陪着她进来跟麦芽道了别,二妞说过几天会再来,她娘怀着双生子,哥哥又不在家,她想带着王大庆一块到娘家住些日子,等婆家农忙再回去也来得及。 都走了,李远也得回去,今儿他爹娘也来了,所以,而且他在李家待的时候间也挺久的,便想着回去帮家里干几天活,要是家里没事,再来跟着李元青学几天手艺。 李元青依着麦芽的嘱咐,把了好多东西让李远带着,为了不引起其实亲戚的眼红,他们特意把李远留在最后。李远娘看着两大竹篓的干货以及腊肉,野鸡野兔子,甚至还有两大块风干的牛肉。虽然给的不是钱,但这些山货加起来也值不少钱呢! 李远是不想拿,说好的,他来李家是来帮忙的,又不是来拿工钱的,可禁不住李元青来硬的,李远要是不拿,他们也过意不去,连田氏跟冬生也出来送,上回栽果树苗,还有挖竹笋,李远可是帮了大忙,要是没有他,哪里能干的那样快。 送走了李远,田氏忍不住就要往李家去看看,平日里来往习惯了,一时间也没想太多。 冬生看她要往李家去,赶紧拉住她,“娘,你今天可不能过去,等回门之后才能去。”他虽然不懂得太多的礼数,但这点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这新娘子刚过门,哪能就见母亲呢! ------题外话------ 妞们,明天那个啥喽,因为某些原因限制,所以文字上改了许多,偶也没办法,妞们将就着吧,另外,既然楠竹成亲了,妞们是不是该给点票票呢! ☆、第125章 喜夜 田氏回过神,叹了口气,“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这茬。” 李元青看她神色暗淡,劝慰道:“婶,哦不对,娘,等回门之后,你想咋见都行。”成了亲,就得改口。 听见他这声娘,田氏心情又好了许多,“好吧,那我回家了,昨儿累的不行,现在可得好好歇歇了。”说是歇,可家里还有一大堆的活。 李元青顺道也去她家看了看,帮着把院子收拾了。孙茂才一家子,都已经走了,本来孙氏是不想走的,可被孙茂才眼睛一瞪,她这才不甘不愿的拎着两个娃回家去了,临走时,也正想带些饭菜回去,又被孙茂才教训了一通。她最近,是被他骂怂了。虽说以前她仗着自己在娘家有靠山,对孙茂才指手画脚惯了,但最近一段时间,孙茂才也学着冬生他们的活计,上山砍竹子,下河捕鱼,还学会下黄鳝笼子,没事的时候就在屋子里周围开荒地,连狗剩也帮着他爹一块干活,狗蛋虽然小点,但也慢慢懂事了。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以前他俩经常吵架,两个小娃也就跟着他们学。现在孙茂才这样勤快,他俩当然也跟着学,狗剩是嘴硬心软,看他爹每天那样累,就默默的帮他干活。 这样一来,孙氏就被孤立了。加之,孙茂才挣到的钱,也不交给她了,即使她死命的要,他也不给,她娘家那边也经常指着孙茂才帮着干点活,长此以往,孙茂才在家的重要性也日渐提高。 不过,他们临走时,田氏还是主动装了饭菜给他们带着,今儿剩了好些菜,他们就是不带,也得浪费了,还不如给他们带回去吃了呢! 李元青觉着今天下午的太阳格外的长,他总瞅着天,瞧的李氏都觉着有些好笑,“青啊,你老看什么,太阳都落到山头了,快点把小鸡仔搬到屋里去,天要黑了,别把鸡仔冻坏了。”来帮忙的人,都回去了。林氏也回去了,她今儿得了个好消息,林德寿也高兴。因为秦语堂的把脉,已经确定林氏怀了身孕,一个月还不到,小的很,更得小心看护。 听见外面没有其他人了,麦芽换下大红喜袍,穿上新做的碎花小棉袄,连绣鞋了换下了,这才来打开屋门,来到院子里。 李氏看她换了衣服,赶忙说道:“哟,麦芽啊,你这是干啥,你今天不能干活,快回屋去坐着,家里有我跟元青呢,用不着你干。” 麦芽伸了下懒腰,看着挂在天边的太阳,深吸了口清爽的空气,笑着道:“娘,我不干活,就是出来透透气。” 听见这声‘娘’,李氏的反应跟田氏差不多,她乐的合不拢嘴,她搁下的手里的活,冲麦芽招招手。 “娘,咋了,”麦芽走过去,顺手拿了个板凳递给她。 李氏就着板凳坐下了,“娘还没给你红包呢,喏,这个你拿着,是娘俩对你俩的心意,以后成了亲,就得好好过日子,夫妻俩个,不管有啥事,都要商量着来,娘对你们没啥要求,就希望你俩开开心心的白头到老,娘就心满意足了。” 看见她眼里闪着泪花,麦芽娇声道:“娘,这么好的日子,你这是干啥,行,这红包我收着,正好可以拿来买菜种,等这三天过了,可得有一阵子忙呢!” 李氏笑道:“你俩才成亲,歇几天没事,菜地里的活,有我呢!” 麦芽拉着她的手,“娘,现在正是春上,是播种的时候,哪能歇着,不光是家里的活,就是山上种的梨树苗也得时常去看顾,菜园里的活也多,你一个人哪忙的过来,娘,你别担心我们,你只要把身体顾好了,好好养着,让我们放心,就行了。” 李元青正拿着大笤帚在扫院子,听到麦芽的话,也赞同道:“是啊娘,你腿脚不好,往后这家里有我们两个忙,你就等着享清福哩!” 李氏看他俩一个鼻孔出气,笑容满面的道:“你这孩子,有了媳妇就忘了自己的老娘,这会就学会帮着你媳妇说话了?” 李元青嘿嘿的直傻乐,麦芽听着李氏一口一个你媳妇的,说实话,直到这会,她才渐渐感觉到,自己是李元青的妻子,是他的另一半。 忙完了院子里的事,因为中午吃饭较迟,晚上大家也没什么胃口,李氏便下了小半锅的馓子,里面搁了几个熟鸡蛋,三个人在厨房里热热闹闹的吃了饭,麦芽觉着有些撑,想出去走走。可这想法也不好跟李氏说,这新婚之夜,哪有人出去散步的。 李元青明白她的想法,只悄悄凑在她耳边,“等回门之后,咱们再去散步吧!” 麦芽笑了笑,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有些娇羞的捶了下他的肩膀。 李氏在厨房烧了一锅水,她知道麦芽爱干净,每天晚上都要洗洗,不过今晚却不用洗澡,昨儿她才洗的,然后换的干干净净,做的新嫁娘。 李元青打了温水,跟她一块在房里洗漱,之后,便打发她上床休息,他端着水便出去了。 麦芽却没有听他的话上床歇着,而是整理起房间了,这些事她平常有家都做惯了的,被子该放哪,衣服该叠在哪。只是她做着做着,却忽然发现,这里的摆设,跟她的房间,出奇的相似,除了那些新添的家具之外,几乎是一模一样。 李元青把院门插好,也看着李氏回屋,又把门栓检查了一遍,这才转身回屋,一打开门,瞧见麦芽坐在炕上发愣,好笑道:“你这是咋了,有啥不对劲吗?” 麦芽回过神,有些茫然的看着他,等到李元青走近,她忽然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的重量差不多都挂到他身上了。 对于突然而来的投怀送抱,李元青只怔忡了片刻,便伸手环抱住她,慢慢走到炕边上坐下,再把她的姿势挪好,好让麦芽舒服的躺在他怀里,柔声问道:“怎么了?”他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抚着她的长发,顺手也把她插在发上的发簪拿了下来,他喜欢看她长发披肩的模样,如此的娇美,如此的惑着他,引他驻足痴迷。 麦芽在他怀里笑了,“要是能永远这样靠着你,听着你的心跳,让你陪着我一起看星星,那就好了。”她刚才又把窗户打开了,熄了灯烛,就能看见外面明亮的月光撒在炕头上,还有那满天的繁星。没有空气污染的地方,连星星都格外多,璀璨的如同钻石。 她紧靠着的胸膛传来一阵轻笑,那是李元青在笑。 “这有什么难的,咱们成了亲,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陪着你,一直到咱们老了,也这样坐着,”他也朝窗外看去。以前都不曾注意过,原来夜里的天空这般美,“等到了夏天,咱们带上大黑,我陪你去那边的山坡上去看星星,我小的时候到那里去看过,到了半夜,看着星星,就好像在你头顶,一伸手就能够到似的。” 麦芽完全能想像那样的场景,这叫手可摘星辰嘛!绝对不是妄言,而是真实的感触写照。 李元青就这样抱着她坐了好一会,忽而又想起似乎还有件事没做。对了,这是他们的房夜,光看星星,算怎么回事。 “麦芽,咱们……睡觉吧,”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明显的底气不足。 虽然房间没有点灯,但就着明亮的月光,李元青还是瞧出她在笑,而且是羞涩的笑。他心中一动,伸手又将她拉进怀里,身子一翻,便将她腹在身下,空出来的手,摸索着她的衣扣。 麦芽像存心要逗他,轻笑道:“这衣服麻烦的很,有好多个盘扣,你会解吗?” 李元青没吭声,正在努力盘扣子,可就像她说的,这扣子真是好难解。扣子太小,他的手太大,摸半天才摸到一个,费了半天劲才解开,都快把他急出汗了。而且在黑暗中摸索,他的手难免会碰触到她的身体,与男子截然不同的触感,令他呼吸一阵阵加速,周遭的温度也跟着热了起来。纵使现在阳历才四月,夜里睡觉还得盖的严严实实,依旧是热火朝天哪! “我解不开,”他终于放弃这难缠的工作,颓然的翻到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可是想想又不甘。大手一捞,把麦芽抱着,置于他的上面,让麦芽趴在他身上。这样抱着,他觉得最真实。 麦芽轻轻捶了他一下,细声道:“你这样抱着,我要怎么解衣服?再说了,你的衣服也没解啊?我可不喜欢穿着衣服睡觉,快点起来把衣服解了。”说实话,她好喜欢这样趴在他身上,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身下的心跳,以及微热的体温,浓厚的男人气息,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喜欢归喜欢,可她还是得从他身上爬下来,这会都快深夜了,再不睡觉,明早上还怎么起来。 麦芽坐在炕边,摸着新嫁衣的扣子,这扣子的确难解,要是性子急的,早一把扯开了。外面的嫁服解了,怕被弄皱,她小心的叠整齐。这时,身后也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李元青也在解衣服。 麦芽解好了外衣,正犹豫着要不要也解掉衬衣。她平时睡觉都要解掉,然后里面只穿着她自己做的吊带衫,下面也是只穿个睡裤,这样睡觉舒服,不束缚。 可一想,现在可不是她一个人,她已经成亲了,身后坐着的,是个男人,胳膊比她小腿还粗的男人。 没等她想明白,她只觉得腰上徒然一紧,紧接着,身子便被揽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所以李元青不问,他只用深沉的眼神看着她,双手支在她身侧,与她的脸,拉开一点距离。 就在麦芽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忽然俯下身来,唇覆上她的,细细品尝她的甜美,双手更是捧住她的脸,顺着优美的脖颈蜿蜒而下。 这种事,不需要人教,只需一个开头,那么,接下来的事,就是顺理成章,再自然不过,也可以说是人性的本能。有时麦芽在想,她穿越时空到了这里,是否只为了与他共度一生,难道她哪一世欠了他的债,这一世是来还债的? 可不管怎么说,在这一世能遇上他,老天爷总算没有慢待她,总算给了她一个幸福的婚姻,相比另一世的尔虞我诈,这一世人性的纯良,是用多少金钱也买不到的。 麦芽陷在若有若无的虚幻之中,双手抱着他的后背,她手心已经湿透,分不清是她的汗水,还是他的。她只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便是要与她手牵手,一路走下去的。虽然有痛,但越是在这个时候,她越是不能退缩,所以,麦芽欠起身,吻住他的嘴,以实际行动,对他作出鼓励。 这一夜,真是旖旎无限。 麦芽也真要佩服李元青的体力,这一夜,她基本上没能睡觉,每次都被他的热情点燃,禁不住,在他温柔的功势下,陪着他一同共赴*,只在凌晨时分,李元青才抱着她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李氏也没起早,她怕自己起床的动静,惊动了他们,而且她也知道,昨晚上,他俩一定很忙,所以她这会最好是睡懒觉,别惊动他们。 李家院子里安静,可田家院子,这会正忙着呢! 田氏跟冬生,渡过了头一个没有麦芽在的早晨。冬生还好,一早就去收黄鳝笼。田氏一个人在家,总是觉着哪里不对。 要么一转身,不知道自己在干啥,要么就是一不心踢到什么东西,急的她连连叹气。 要卖的熟食,要到后天才开始做,所以她今儿也没什么事。烧好了早饭,就把里屋的小鸡仔搬到院子里,给它们的竹笼换了干净的草,再把它们挪到院子里,阳光能照到的地方。 小鸡仔还太小,只能吃磨的很碎的大米,或是玉米渣,等到再过几天,就能在玉米渣里掺熟的米饭。 太阳出来了,照在小鸡仔身上,等它们吃饱了,就缩在一堆,打瞌睡。 田氏无聊的盯着小鸡仔们看,呆呆的跟着它们发愣,也不知道该干啥了。 等到冬生从背着黄鳝笼从外面回来时,她还坐在那儿呢! “娘,你这是咋了?”冬生唤了她一声,却发现田氏没动,直到唤第二声,田氏才恍然醒来神来。 “哟,你都回来啦,早饭娘都烧好了,你要是饿的话,就快去吃吧!” 冬生把黄鳝笼都搁在地上,看着她道:“娘,你要是没睡好,就再去睡一觉,反正今天也没啥事,我刚才回来时,看见他们堂屋门还没开呢,一定是还没起来。” 田氏闻言笑道:“他俩新婚头一天,睡个懒觉也没啥,好在你李婶不是那讲究的婆婆,要不然哪会容忍新媳妇嫁过去头一天就睡懒觉的!” “麦芽才不是那懒惰的女娃,你李婶又不是不知道,她不会说啥的,”冬生要帮着妹妹说话,但又看着田氏神情低落,又道:“娘,妹妹又不是嫁到远的地方,到后天不就能看见了吗?以后在哪边住不都一样的。” 田氏又叹气,把小鸡仔跟鸭仔都喂好,想起该抓小猪仔了,正准备要跟冬生商量下,就瞧见大黑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去,门外还有脚步声。 “婶子,我来看你了,”门外讲话的声音,是个清脆的女声。 冬生正准备坐下倒黄鳝笼了,乍一听见来人的声音,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转过身去。 郑玉跨进院里,脸上尽是柔和的笑容。 田氏见她来了,伤感的情绪,缓和了些,冲她招招手,“郑玉啊,这么早你就怎么来了,早饭吃了没有?” 郑玉亲热的坐到她身边,挽着田氏的手,笑吟吟的道:“还没呢,我就是想来看看您,怕您早上起来会没有胃口,婶子,今天有啥活,我来帮你干,你今天只管歇着就成。” 田氏看她这样懂事,心里安慰多了,送走了闺女,迎进来一个媳妇,虽说她舍不得闺女,但又不能留一辈子,总归是要嫁人的,相比黄氏,把女儿嫁到王家村去,她也算幸福多了。 田氏笑道:“好,我今天就歇着,家里的活就交给你俩了,哦对了,冬生啊,你别忘了上山看看咱家的果树,正好也带郑玉去看看,这果树不光是咱们的,也是她的嘛!” “嗳,吃过早饭就去,”冬生看见郑玉,心里也浮起一丝暖意。昨儿,看见李元青抱着妹妹,脸上幸福的表情,弄的他也有些憧憬了,就像妹妹说的,他的确该跟郑玉多一些时间相处,有了前面感情的垫底,成亲之后就自然许多。想到此处,他也对郑玉渐渐放开心怀。 郑玉也懂事,还很勤快。她知道每个嫁女儿的母亲,在渡过头一天没有女儿在家的日子时,都会不适应。所以,她今天起了个大早,起来的时候,林翠还在睡觉呢。 如今林氏也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家里的事,就有她跟林翠干,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由头,她也可在郑家多待几天,就算人家想议论,也没啥可说的。 她在郑家,把早饭烧好,又把一家人换下的衣服洗过,这才急着跑到田家来,说实话,她也是想跟田冬生多相处的。 郑玉嘱咐田氏别干活,随后自己就去厨房忙活着,稀饭是一早就烧好的,她又和了些面粉,到菜园拔了些新鲜的小葱,切碎了之后,搅在面糊里,在大锅里摊了一张葱花饼。 冬生闻见葱花的香气,伸头朝厨房看了一眼,等瞧见郑玉背影时,他差点产生了错觉,以为是妹妹正在做饭。 麦芽跟郑玉,从后面都有些相似,但不同总归是不同,光是郑玉的头发梳的就不一样,而且郑玉穿衣服,也喜爱穿长裙,干活的动作虽不如麦芽麻利,却也很快。没多大一会,一张薄薄的葱花饼就摊好了。 饼子盛出来之后,她还在小锅里加了井水,这样泡着,待会好刷锅。 “婶子,冬生,都过来吃饭了,”郑玉端着碗走到院子里,把东西搁在大桌上。她讲话声音软软的,像山里的黄鹂鸟,别人是怎么感觉的,冬生不知道,反正在他听来,却是十分动听悦耳。 冬生笑着应了,放下手里的活,到井沿边洗了手。 田氏看着郑玉一点都不拘束,落落大方的,十分喜爱,“郑玉,你也坐下吃饭,快来。” “嗳,我去端些小菜过来,”郑玉笑着转身又进了厨房。田家的泡菜,都是麦芽腌的,郑玉一打开菜柜,看见有两样炒好的小菜,一盘酱瓜,一盘酸豇豆,便都端到外面。 吃饭的时候,郑玉直夸麦芽做的泡菜好吃,以后一定得跟她多学学。 田氏笑道:“等你嫁过来,咱们跟麦芽离的也近,还不是走几步路就到了嘛!”田氏吃了一会饭,想起一件事来,她搁下碗,认真的看着冬生跟郑玉,道:“正好你们俩都在这,有件事咱们得说清楚了。” 郑玉看她一脸的认真,也收起笑脸,“婶子,有啥话你就说呗!”这一家人,不管有啥事,都要摆到台面上说,千万不能把话都埋在心里。 冬生也道:“娘,你咋了?” 田氏正色道:“其实呢,本来是该等到郑玉进门,咱们再摊开说的,可我这人吧,不喜欢把话搁在心里,”她看着郑玉,“丫头,咱家的生意都是靠麦芽想出来的,这卤肉也好,辣锅子也罢,还有那些卖竹笋,卖龙虾啥的,也都是麦芽琢磨出来的点子,咱家这屋子也都是靠这些买卖才盖起来的,如今她嫁了出去,你呢,马上又要嫁进来,这一来一往的,可就大不一样了,丫头,你想过没有,以后这做生意得了钱,咱们该咋分?” 人说新兄弟,明算账。这话说出来,似乎太直白了些,但也是事实。麦芽现在嫁到李家了,李氏身体不好,李元青还有木匠活要做,光靠她一个人,这买卖也做不来。可要是在一起干,往后得了钱,这账又该咋算呢! 冬生沉默了会,接着挺直胸膛道:“娘,以后这生意得了钱,咱还是平分,要是没有妹妹,哪来的这份家业我看以后咱们还是两家合伙干,什么多点少点的,都无所谓。” 郑玉也赶紧表明态度,她之前的麻烦事,要不是麦芽帮忙,哪能那么容易的解决。她跟冬生的事,要不是麦芽在中间牵线,也没有她将来的幸福,所以她对冬生提议十分支持,“婶子,我同意冬生说的,咱们两家人住的近,以后还不是跟一家人一样吗?有难大家一起挺,有福当然也得一起享了。” 冬生听见郑玉的这番话,眼神温柔的看了看她。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郑玉,直把郑玉看的满面桃红。 田氏知道郑玉是个好女娃,现在知道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她这心也跟着放下了。说实话,最初她还真是担心这一点,郑玉是媳妇,麦芽是她闺女,就算嫁出去了,该疼的还是疼,该帮衬的还是得帮衬,要是碰上个心眼小,处处都要争高低的媳妇,哪还能过得好日子。 吃过早饭,在郑玉的强硬要求下,田氏回屋歇着了,其实她也睡不着,躺着只是在想更多的心事。 冬生本来想帮着郑玉一块收拾碗的,可被郑玉给拦下了,郑玉只叫他忙他自己的事,这些家务活不用他插手。 郑玉动作也快,几个碗,没一会就洗好了,又烧了一锅热水,留着泡茶用。 等她去到院子里,看见冬生脚边的木盆里,已经有好几条黄鳝在里面扭动了,而冬生脚边还有十几个黄鳝笼没倒呢! 她道:“冬生哥,我帮你倒吧!”她看了冬生怎么倒的,想着应该也不难。 她这话倒把冬生惊着了,“你敢抓黄鳝?麦芽都不敢,每回烧黄鳝,也是我们杀好洗干净,再用剪子剪成段,才拿给她。” 郑玉看着盆里扭动的黄鳝,咽了下口水,“啥事都是练出来的,我小时候胆子也大,就是长大了之后,我娘说,女娃家不要干这些,省得被人瞧见,再吓坏了。” 听出她在开玩笑,冬生也笑了,“那你就倒吧,不过小心一点,先看看笼子有没有其他的东西,有时这黄鳝笼里面还会有蛇钻进去,黄鳝倒是没事,它又不会咬人,可要是蛇就得当心了。” 郑玉无声的笑了,“没事,我认得蛇,能分的清。” 她搬了只小班凳,坐下帮着冬生一块倒黄鳝。冬生瞧她干活一点都不挑剔,也不嫌脏嫌累,心里对她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不过,他也不是那爱使唤妻子的人,郑玉只倒了几个,他便不让她干了,只让她在旁边看着就成。 郑玉满脸堆笑的看着他,这张脸,她一辈也看不腻。 收拾好黄鳝笼,冬生便扛着铁锹,带着郑玉一块往山上去了。 种下的梨树苗还小的很,不过最先种下的其他树苗都活了,虽然叶子还不是很茂密,叶条也没有很粗壮,可看着它们,郑玉也能想像后年这个时候,果树开花,枝繁叶茂,结满果实的情景。 一路往山上去,大都是郑玉讲话,冬生偶尔回答一下,很多时候,他都在认真的聆听,还时不是地的提醒她小心脚下。 晨起的阳光从窗户外透进屋子,窗户虽然关着,但那阳光还是透进来了,照在被子上。 麦芽睡的很沉,昨晚上可把她累惨了,这会能醒才怪。但是李元青醒了,以往这个时候,他早都起来,忙活一圈了。 可是今天,他却一点起床的想法都没有。 稍微一动,就觉着胳膊发麻,身上很重,低头看去,只瞧见麦芽熟睡的侧脸。此时,麦芽正半趴在他身上,一手环住他的腰,另一手也环在他腰的另一侧。完全是贴着他睡,两个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感觉到李元青动了,麦芽不情愿的嘟哝一声,反而把他搂的更紧了。 瞧见她一副慵懒可爱的模样,李元青心里满满的都是柔情,将她身子往自己跟前抱紧了些。 麦芽睡的正香,只觉着身上痒痒的,差点让她误以为是小南瓜在挠她,好在她睡觉不太混,半支起身子,睁开眼睛,正好落进李元青满是情意的黑眸中,还瞧见他眼睛里深深的浮动。 她一下就明白过来,眼睛睁开了,脸也红了,迅速钻进被子里,把被子蒙在头上,不敢看他。 李元青轻笑着也滑进被窝,嘴巴附在她耳朵,声音低沉暗哑,“还疼吗?” 麦芽不吭声,就是不吭声。她现在身上只穿了件衬衣,扣子还是开的,里面的也不晓得哪去了。 李元青光着上身都在被子外面,露出精壮结实的肌肉,他又把麦芽揽进怀里,从后面搂住她,可能是担心自己手掌弄疼了她,所以,他不敢抱的太紧。 麦芽感觉到他温热的手,说实话,她还不习惯跟他这般亲密,毫无遮掩的接触。 李元青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又小声的问了一遍,直到麦芽羞红着脸摇头,也肯作罢。 看着外面已是日上三竿,李元青坐了起来,“我先起来了,你再睡一会,等我烧好早饭,你再起来也行。” 麦芽道:“算了,我也起来吧,娘也没吃早饭,这会肯定也饿了,你又能烧好什么早饭,还是我来吧!” 李元青含笑着回头看她,忍不住又弯下身,在她唇边流连了一会,直到麦芽推他,他才肯离开她的唇瓣。 麦芽板起脸,佯怒的捶他一下,昨晚他又是亲,又是抱的,折腾了一晚,还不知足,真是人可不貌相,原来他的老实都是表面的呢! 李元青穿好了衣裳,打开里屋的门,先穿过堂屋,去敲了下李氏的门,问道:“娘,你起了没有?” “起了,这就起了,”门那边,传来李氏的声音。 听到李氏的回答,李元青这才拉开堂屋门,站在门口,伸了伸懒腰,便开始干活了。 他先是把后屋装着小鸡仔的竹筐,搬到院里。小鸡仔饿了一个早上,早都急坏了,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他赶忙去拿了昨儿拌好的鸡食,搁进竹筐里。小鸡们看见吃食来了,都哄挤而上,把鸡食盆围的水泄不通。 麦芽推开窗子,看见外面的太阳,院里的景象,还有李元青站在那,喂食小鸡位的背影,这一切的一切,都构成了,让她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她穿过来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换了个炕睡觉,换了个陪伴她的人。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陌生,却也教她觉着心里满满的。 看着天色不早,她赶紧把房间整理干净,然后提着恭桶跟脏了的一块布出来了,怕被李氏瞧见,她把布藏在身后。李氏没瞧见,却让李元青看见了。 “这个我来倒,”李元青接过她手里的恭桶,又看见她另一只手里的握住的东西,瞬间,笑容爬满他的脸颊。 麦芽被他瞧的脸颊发热,不得不督促他赶紧离开,她也好在李氏瞧见之前,把手里的布洗干净。 李元青一早起来,已经在小夹锅里烧上了热水,麦芽拿洗脚盆舀了些水出来,跑到院子的一角,快速把手里染了红色的布料搓洗干净,然后晾在绳子上。 李氏站在堂屋门口,看她晾着的东西,乐的眉开眼笑。 麦芽晾好衣服,一转身,看见她站在那,尴尬了片刻,才怯生生的道:“娘,你起来啦!”她知道李氏一向有早起的习惯,之所以拖到这回才起床,肯定是怕吵醒他们。有这样一位体贴入微的婆婆,她真是庆幸自己命好,要是碰上孙氏那样的,只怕一天都过不下去。 李氏笑着应了声,“芽啊,昨晚睡的还好不?娘还怕你不适应呢!” 麦芽点头,抬脚便往她跟前走,等走到李氏跟前,只羞涩的笑了下,小声的嘟囔,“还好!”说完,转身便进屋去了,把木盆搁下之后,又赶着准备下厨房做早饭,再不吃早饭,待会就要吃午饭了。 李氏看她娇羞的模样,心里甭提多高兴。试问,有哪个母亲不希望儿子跟媳妇相亲相爱的。想起李元青跟麦芽,便又叫她想起李元木那个臭小子。他弟弟成亲,他愣是连个面都没露。之前,李和娘去他家瞧过,回来的时候,也气的不轻,说是何秀连口水都没倒给她喝,也不请她进屋里坐。一问他们两口子,要不要来给元青帮帮忙,哪知何秀一口回绝了,竟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李元木病了,要去县城看大夫。胡扯,李和娘去的时候还是李元木给开的门呢!李元青成亲当天,何秀一家子真去了县城,一大晚,天黑了,才回来,天知道他们进县城干啥去了。 李氏想想又叹气,心道:不来就不来,他要是能把自个儿的日子过好就成了,她以后也不指望李元木养老送终。 李元青从茅厕回来时,就瞧见李氏凝着眉,坐在堂屋门口,“娘,你洗漱没有,厨房里有热水,要不然我舀给你。”他把恭桶放下,又去井边端了盆水,把恭桶冲干净。随后又准备去李氏房里,把她的恭桶也拿出来倒了。 “青啊,不用倒了,你们还没起来时,就已经倒了,”李氏冲他摆手。有了媳妇,她再不能让儿子给她倒恭桶,就算媳妇不会说什么,但总归是不好。 李元青道:“娘,你倒不动,就在那放着,家里有我跟麦芽呢,你要是摔着了,可就得不偿失呢!” 李氏笑道:“你娘还没到那地步,不至于连个恭桶都倒不动,你快去忙你的吧,我这就去厨房洗洗。” 李元青了解李氏的脾气,也知道她不喜欢啥事都靠别人,能她自己干的事,她慢慢挪着步子,也能干了。话说回来,人活着也不能一点都不活动,这样对身体反而不好。 麦芽在厨房里,面对着锅台跟锅灶,有些手脚无措。不再是她熟悉的厨房,也没有大黑缩在柴禾堆里睡觉,看见她来了,会冲她摇摇尾巴,而李家菜柜,也不像田家的,堆着大大小小的碟子,跟瓦罐。要不是昨儿为喜宴准备了不少,这会恐怕只怕有他们几个人用的东西。 看来她得慢慢置办,她可不喜欢厨房空空的。 因为快到中午了,早饭就简单的做。麦芽用烀咸鹅的汤,下了一锅面疙瘩,当然了,咸鹅汤是很咸的,只要从上面舀一点汤水加厚油层下来即可。 她做的面疙瘩,因为加了鸡蛋的缘故,酥软的很,加之,又有咸鹅汤陪衬,真是叫人食欲大开。 李元青捧着饭碗,坐在廊檐下,吃的格外香,一想到,以后的每天早晨,都能看着她醒来,每天早晨都能吃到她做的早饭,他这心里就乐坏了,连吃饭的时候,笑容都挂在脸上。 李氏敲敲碗,提醒他,“元青,吃饭的时候别笑,小心呛到嗓子。” “哦,”李元青闷声扒饭,干脆转过身去,不再对着他们。 瞧着他的样,麦芽也忍着一肚子的笑意。 冬生带着郑玉,细细查看了田家山坡上种下的梨树,遇上那被风吹歪的,或是没栽好,倒掉的,还有些浇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根露了出来,这些都得赶紧处理了,不然梨树该活不了了。 ☆、第126章 过门第一日 郑玉脚上穿的是布鞋,她也走惯了山路,平时在家里,赶上农忙的时候,也要干活的。所以,她脚程只比冬生落下一点。冬生心也细了不少,怕她跟不上,总是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等她。遇上小沟小坎的,还会拉着她走。 郑玉头一次被一个男人牵着手,叫她一时之间,脸红心跳,羞的不行。 冬生拉她,完全是出于对她的保护,等他回过神,察觉到手里柔弱无骨的柔荑时,心也跟着一跳,慌忙的松开手,歉意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是怕你摔倒。” 郑玉红着脸,摇摇头,小声道:“我知道!”她当然知道冬生是什么样的人,对他的举动,自然也不会往坏了去想,再说了,要是换个人拉她,她也不会同意啊! 冬生看她小脸泛着粉红的色泽,一时间,竟不知不觉看呆了。以前,他很少注意除了妹妹之外的女娃,因为每天忙着干农活,家里条件又不好,忙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心思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 可现在不同了,眼前的女娃,再过不久就要成为他的媳妇,是要陪他过一生的女人。成了夫妻,就要每天睡在一起,同吃同住,共同生活,共同养育子女,一辈子相扶相持,不离不弃。要是选了让自己不顺心的,那可是就要遭一辈子的罪。所以在此之前,即使他跟郑玉定了亲,他对这门亲事也不像李元青对麦芽那般热衷,总觉着成亲,离他还很远很远。 直到刚才牵住郑玉的手,也像同时牵住了他的心一样,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彼此之间联系起来了。 郑玉看他在发呆,拿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冬生哥,你咋了,在想啥呢?” 她一出声,田冬生这才回过神,赶忙道:“没事,咱们快走吧,还有一半的梨树苗没看呢!” “嗯,我陪你,”郑玉笑着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在小梨树苗中间穿行。路上,田冬生也给她讲起麦芽说的,关于如何管理果树的问题。虽说在乡下梨树是很常见的树种,但要想真正把梨树种好,让它结出来的果子,又大又甜,那还真得讲究技术,讲容方式方法。这些都是麦芽教给他的,他要把这些话再讲给郑玉听。 郑玉听的是一头雾水,首先,这疏枝疏果,她就不懂,好好的果树长开了,为啥要剪枝呢!结了小果子也得剪,这不是浪费吗? 她把这想法跟冬生讲了,冬生笑道:“你这想法,我刚开始也有,就好比那田里的稻穗,每一棵穗子,将来都是粮食,要是损坏了,那得多可惜。” 郑玉手里拿着根野草,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你想啊,那梨树开花,再结小梨子,每一个将来都有可能长成大梨子,它好端端的长着,剪了不就没有了吗?” 冬生停下脚步,拿铁锹给一棵梨树苗拢土,一边含笑着回答她的问题,“麦芽说,一棵梨树上,能开很多梨花,也能结很多小梨子,但是如果让它们每一个都长大,那果树的营养就跟不上,就会导致梨子长不大,结出的果子,又酸又涩,如果在梨树花期时,按着一定的顺序,剪去弱枝花序,保留强壮花枝,再挂果期的时候,按着一定距离的间隔,留下最大的果子,以保证它们有足够的营养,如此一来,梨树的果子,才能结的又大又甜。”他的这番话,完全是照搬妹妹说过的,其实他也不大懂得什么疏果疏花的,要是真的做起来,怕是也无从下手。 郑玉听很认真,冬生讲的时候,她就在脑子里勾勒剪枝的画面,“你说的……我大概能听懂,就好像,我家门前就有一棵梨子树,那是老品路的梨树,长了好些年,每到春天梨树开花的时候,满树的白色小花,可漂亮了,等到花谢了,挂果的时候,也是满树和小梨子,看着可喜人了,但就是到梨子长成的时候,那梨子就是结不大,还发酸,到了最后,那些烂梨子都掉进梨树边的水塘里,满树的梨子,也都喂了鱼。” 冬生道:“对,大概就是那个意思,你看,你就是比我聪明呢,我想了好久,都不大想的明白,经你这么一说,倒是清晰多了。” “我哪有比你聪明,是你没往哪方面想而已,”郑玉不喜欢他这样看低自己,在她心里,冬生的能耐可不止这些呢! 两人又在山上转了一会,临了,冬生还带她到山边上他设的陷阱去瞧了瞧,结果抓了只野鸡回来,另外,郑玉还采了不少的蘑菇,这两天没下雨,山上的蘑菇不多,要是再来几场春雨,那蘑菇多的都采不完。 回了家,田氏已经起来了,看见他俩有说有笑的进门,也高兴的很,“哟,你俩出去一趟,就抓了只野鸡回来,运气不错呢!” 冬生笑道:“是从山上陷阱里抓来的,它落到网子里,跑不掉,幸好我们今天看不见,要不过几天,它就该死了。”他找了根绳子,把野鸡栓好,想等妹妹回门的时候,再杀了烧菜吃。 田氏想起麦芽一直用惯的浴盆还在家,怕她晚上没有用的,元青现做也来及,就让冬生把浴盆给她扛过去。 因为没回门,冬生也不好直接去看妹妹,就把浴盆放在李家门口,喊元青出来拿。郑玉看他们都挺担心麦芽,就进去跟着李元青进去了,她虽然跟冬生定了亲,但还没过门,算不上娘家人。 麦芽瞧见她来了,欢喜的把她迎进屋里,她这会也正闷的很,李氏啥活也不让她干,连她想上菜地里瞧瞧,都不成,非得让她在炕上歇着。其实也是李氏心疼她,怕她昨晚太累,身子受不了。 郑玉埋汰她道:“你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婆婆这样疼你,不让你下炕,别人家的媳妇想都想不来呢!你倒好,还抱怨起来了,你这是存心给别人找不痛快呢,要是叫二妞听见了,看她咋收拾你!” 麦芽甜甜的笑了,低头扯她的棉线,她手里正纳着鞋底,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大嫂啊,你刚我娘那边过来吗?她在家干啥呢?” 郑玉一听她的称呼,立马红了脸,“我还没过门呢,别乱叫,让人听见了不好。” 麦芽道:“这里又没人,你还怕谁听见,再说了,我不得先适应适应,省得以后叫的不顺口。” 郑玉自认讲不过她,也不理她这茬,只道:“行了,我说不过你,你爱咋叫就咋叫吧!婶子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早上去的时候,她坐在院子里发呆,吃过早饭,我让她去休息了,这会精神好多了,就是一直念叨着你,巴不得飞过来看看你呢!” “唉,我也想看看我娘的,”麦芽放下手里的鞋底,抬眼朝田家的方向看着。 郑玉理解她的难过,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不过两天嘛,瞧瞧你们母女俩个,咋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不说这个了,我得问问你,之前你说的那个疏枝,疏果的,那是啥意思,我只明白了一点,还有好些问题,没弄明白呢!”她这样说,也是为了转移麦芽的注意力,叫她别再惦记着想家的事。 麦芽笑吟吟的盯着她瞧,“哟,看来我哥把什么都跟你说了,你俩一早是不是也一块去梨树坡了?”梨树坡,是她给自家承包的荒坡起的名字,总不能老是荒坡荒坡的叫着哟。 她一说,郑玉就想起在山上时,冬生对她的亲密举动,脸上笑的,那叫一个甜蜜,“他不放心山上的梨树,我看着早上家里也没啥活,便跟着他一起去了,那果树苗长的可好了,都已经活了。” 麦芽也不戳破她的心事,只道:“等到了端午,梨树苗根长的扎实了,就该给它们剪枝,修剪,我之前问过赵顺叔,他们老家的酥梨,那树都长的老高,每回摘梨子时,可费劲了,所以我就在想,咱们剪枝的时候,就该适当的给他们控制树型,之前栽树的时候,我也想到了,所以他们种树时,树距留的很宽,这样就便于咱们把树修成低矮树形,不让树长高,还是长的低矮,等结了果子,就不用爬那么高去摘梨子了。” 郑玉脑子也灵活,听完麦芽讲的话,又在脑子里思索了片刻,道:“你说的,我大概能听明白,就是不给梨树长主枝,而是让它专门朝侧枝生长,不过,这种法子,我以前没听过,要是剪的不好,会不会把树剪死了?” “那倒不会,剪枝四季都能剪,但每次剪的力度不同,比如冬季主要修剪些老死的枝条,春季就得剪掉那些花序少的,等到夏季收获季节一过,秋天还得再按着枝条密度修剪,这样也便于冬季的时候孕育花蕾,”麦芽细细的跟她解释,顺便也想着把门前屋后栽的桃树,杏树,也按着这个法子修剪,都是果树嘛,要想让果子结的大,就得把营养给它供的充足了。 郑玉听她讲的头头是道,佩服不已,“你是咋想出这些道理的,这些法子,我连听都没听过,你从哪听来的?” 麦芽干笑几声,道:“哪是听来的,这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加上以前看过几本书,自己慢慢想的呗,总之,这些办法,我也没试过,能不能成功,还得再看看呢,要是不成功,你们可不能怪我哟!”她笑的娇俏可人,把郑玉也给逗笑了。 郑玉道:“说啥傻话呢,我觉着你这法子不错,等到了端午,我也来帮着剪枝,不过我还分不清,哪些是主枝,哪些是侧枝,到时候你可教我呢!” 麦芽笑道:“那有啥不成的,等到了秋天,你嫁过来,咱们一块好好研究研究,一起把果树种好了,加上四方货栈的分红,咱这日子指定越过越好。” 郑玉眼里也满是憧憬,过日子得过的有盼头,那才算有滋有味,真要是什么都有了,钱多的花不完,没有了盼头,那日子过的也没劲。 看见麦芽精神不错,郑玉也不坐了,跟李氏打了声招呼,便回家去了。 回到田家,把麦芽的情况跟田氏如实汇报,当然了,她还没成亲,不能问她洞房夜过的咋样,只说麦芽一切都挺好,让田氏别担心。 中午两家人都只热了些剩菜吃,昨儿剩的,老多了。 而李元青吃过午饭之后,也顾不得休息,他得赶在这几天,把猪圈弄好,之前只是简单盖了个大体轮廓,里面的猪食槽,还没弄好,这个也不用从外面买,李元青自己就会做。他做的猪食槽,是虽斜坡往下,低的那一头,再做一个大的食槽,这样喂猪就方便了,不用踩着石头,跨到猪圈墙头上,把猪食舀进去。 另外猪圈的排粪口,他又做了特别的改良,就是干湿分离。猪尿经过兑水,可以用来浇屋后的那片玉米跟黄豆,干粪经过堆沤之后,还能挑到地里肥田,果树根下也能埋肥。总之,先前就说过了,农家的肥料,都是纯自然,没有化学污染的。 除了猪圈要整理之外,还得再加盖鹅笼跟鸭笼,鸡笼倒是不用了,位于田李两家房屋中间的地方,正好可以盖上鸡笼,有大黑看着,也不怕黄鼠狼来偷鸡。 麦芽想着田氏肯定也要养鸭子,那就干脆两家一起养,无所谓谁喂的多,谁喂的少,田氏不会计较,哥哥更不会,至于郑玉嘛,她也不是那种人。不然,分开养太麻烦,就一个水塘,哪里又能分的开呢! 想起水塘,她又想起种荷花的事,荷花是夏季开的,不光可以观赏,能收莲子,秋天还能挖莲藕,这样一想,荷花的妙用可多着呢!只是要想种荷花,就得把后面的水塘抽干,重新挖一遍,在水浅的地方种荷花,水深的地方,还可以种菱角。 所以成亲的次日,李元青就跟泥巴打上交道了。他从外面挖来黄泥,打了井水,把泥浆和好。盖房子剩的青砖,上回盖猪圈已经用完了,现在只能和好泥巴,用一个木盒子做的木框框,给泥巴定型,这也叫土基,跟砖块的道理是一样的,经过太阳晒干之后,就能当砖使。 李元青双手糊满了泥巴,麦芽就在旁边,拿铁锹给他铲泥巴,两人一块干活,李氏就坐在堂屋门口,缝补些旧衣服,看着他俩互相帮衬着干活,她也欣慰。儿子平常总是一个人在忙碌,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尽拖他后腿,现在好了,有了麦芽,他俩同心协力,哪怕是干活,也干的乐乐呵呵的。 不多会,李家院子里,就摆了好几排土基,今天太阳也暖,等过两天土基晒干了,就能盖鸭笼还有鹅笼。 李元青让麦芽去歇歇,剩下的活,他一个人就能干了。 麦芽才不会跟他客气,有相公疼爱,那才是幸福。她去井边打水洗了水,随后便坐到李氏旁边,舀了些鸡食,看着小鸡仔们抢食吃。 李氏心疼的问道:“芽啊,累不?你中午也没去睡一会,要是累瘦了,你娘明儿看到,该埋怨我了哩!” 麦芽抬起冲她微微一笑,道:“早上起的晚,中午要是再睡,那晚上就该睡不着了,”她又想起抓小鹅的事,又道:“娘,咱们该抓小鹅了,那小鸭仔也该早些抓回来喂着,家里的玉米还有多少?另外,我看咱家还缺个石磨,要是买石磨的话,我想买个小的,不要像我娘家那样太大的,小石磨还可以放在家里,有事没事的,都能拉拉磨。” 李氏眼睛一亮,“你不说我倒是没想起来,反正我坐着也没事,要是能买个小磨,我平常坐在家里就有活干了,你是不知道我成天闲的,都快发霉了,那鞋底也不能天天纳,做那么多,也没用哪!” 麦芽笑道:“娘,我说要买小石磨,可不是为了让您干活的,只是那大石磨太重了,用着不方便,年前我去县城里,就看见人家有的作坊,用小石磨,磨芝麻,大概有这么大,”她拿手比划,磨盘的下方跟家里的大木盆差不多大小,上面只有脸盆大。 李氏有些激动,“真有那么大的石磨?那可就太好了,自打我关节坏了之后,就不能再推磨,要是能买到这样的石磨,那可就太好了。” 麦芽也笑,“是啊娘,咱晚上也可以磨,下雨天也能在家磨,除了磨玉米,磨豆子,还能出大米,做米面。”她越想越多,真觉着小石磨太能干了,真想马上就买回来。 李元青拿着铁锹,在拾掇地上残留的泥巴,听见她俩讲的这样热闹,也插嘴道:“娘,等麦芽回了门,我就带着她去县城买小石磨。” “好好,快去买吧,该置办的家什,一样都不能少,”李氏乐的合不拢嘴。 吃过晚饭,李氏又给麦芽烧了一大锅热水,好叫她泡个澡。麦芽想到李氏关节也疼,就想着下回上县城,给她买些除风湿的草药,烧开了之后,混在洗澡水里,也给她泡着,时间一久,比光泡脚,效果肯定要好。不过,今天她也想让李氏用浴桶泡澡,所以她让李元青又多烧了一锅热水。李氏平常根本没机会,用这么多热水洗澡,更别提泡澡了。她看着麦芽弄的那一桶水,里面加了干菊花,闻着倒是挺香的,不免也有些心动。 麦芽对她道:“娘,要不你先洗,等你洗完了,我再洗也成。” 李氏这会就在她的屋里,她是进来看看的,一听麦芽这样计,赶紧往外走,“这是你俩的房间,我哪能在这里洗,你快些洗吧,不然过会水要凉了,等你们洗完了,再把热水弄我房里去。” 她说的也对,哪有婆婆在媳妇房间里洗澡的。 等李氏出去了,麦芽关上门窗,脱了衣服,长发也用发簪束起来,这才慢慢滑进澡盆里。说实话,她不大喜欢跟别人同用一个澡盆,再说,这样搬来搬去的也麻烦,还不如给李氏单独做一个澡盆子,以后她要泡药澡啥的,那也是方便。还得在他们的屋里开个小洞出来,不然以后洗澡可就很麻烦了,就算是在夏天,她还是喜欢在房间里洗澡。 李元青就坐在堂屋,也在用竹篾,编制家里用的东西,李氏回她房间去了,他得在这里守着,等麦芽洗完澡了,好帮她倒水。不过,此时他心绪很不平静,听见里面哗啦啦的水声,想起昨晚抱着麦芽时的感觉,手里的软嫩的触感,怀里的温香软玉,真教他坐立难安。越是这样想,他越是觉着时间过的太慢。 好不容易等到房门开了,他赶紧站起来,走进屋里,“你洗完了吗?那我倒水。” 麦芽正站在床榻边上,用干净的绵布擦拭头发,见他进来了,笔意融融的转过身来,“嗯,要不要我帮你抬出去?” “哪用得着,我一个人就能搞定,”李元青二话不说,卷起袖子,竟用两只手就把浴桶搬了起来,直接搬到屋外,又拿了拖把进来,把地上的水拖干净。瞧见麦芽正在擦拭长发,他走过去,拿过她手里的棉布,“你坐着,我替你擦干。” 麦芽冲他温婉一笑,顺势便坐在他跟前。 李元青动作温柔的很,生怕把她弄疼了。这会麦芽只穿着里衣,薄薄的长裙,下身穿着长裤,外面被长裙遮着。而长裙的衣带,也是松松垮垮的系在腰上,露出胸前一大片惹人遐想的美好肌肤。 身后的男人,呼吸越渐粗重。麦芽当然明白他此刻心里所想,不过现在不行呢!她站起来,面对着他,踮起脚尖,主动把吻送到他唇边,亲了他一下,而后笑道:“我还要去给娘端水泡澡呢,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可不要胡思乱想。” 李元青看着她沐浴过后,红润的小脸,心中一动,便把她抱在怀里,紧紧揽住她的腰,让两个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好让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异样坚硬,那是为她才有的悸动。 他有些无奈的道:“芽,对不起,我是不是要的太多了?”他好像永远都要不够她似的,是的,他要不够,即使在昨夜,他们缠绵一整晚,可他依然无法抑制心里想要她的冲动,总想将她揉进身体里,跟他合二为一,永远都不要离开他。 瞧他好像有点惭愧的意思,麦芽安慰他道:“这没啥,咱们才刚成亲,你有这样的感觉很正常,等过了一年两年,时间久了,你对我的新鲜感也会降低,再过个五年七年,咱们成了老夫老妻,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李元青靠在她脖子边,用力摇摇头,“你说的不对,不管过了多少年,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改变。”他说的极是认真,就像是和着骨血在说的一样。麦芽后知后觉,想起元青的性子,他又不是那花心的男子,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好像伤到他了呢! “我知道,我都明白,”麦芽轻拍他的背,笑着转开话题,“行了,咱们快去给娘打水泡澡吧,不然水要凉了。” 李元青终于肯放开了,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好,我这就去打水。” 他脚步匆忙,看得出他有点急了。 麦芽笑着穿好外衣,头发用丝带扎着,也去了李氏房里,“娘,你衣服找好了吗?” 李氏正盘腿坐在炕上,手里缝着一件小肚兜,看着她进来了,忙把肚兜翻给她看,“都找好了,水一来我就洗,芽啊,你看看这个小肚兜好看不?瞧这小样,是不是很喜悄人?” 麦芽惊讶道:“娘,我跟元青才刚成亲呢,你不是连这个都准备上了吧?”她摸着小肚兜的手感,好滑,好软的料子,李氏还在上面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可爱极了。 李氏赶忙给她解释,“哎哟,这哪是给你们缝的,你黄婶下半年就要生了,我是给他备着的,还有虎头鞋,我想着,她生下两个娃之后,马上就要过冬了,孩子的棉衣棉裤啥的,就得多准备些,另外,她怀的是双胞胎,啥东西都得准备两份,麻烦的很呢,她一个人哪弄的过来,昨儿她来,我跟她讲了,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能帮点忙,那也是我的心意嘛!” 麦芽心里松了口气,要是一过门,婆婆就催着生娃,对媳妇来说,得是多大的压力,“成,等我没事的时候,也帮着做几件,只当是练练手。” 李氏喜道:“好好,你多练练,以后给自家娃做起来,就不会那么手生了。” 李元青拎着水桶进来了,不过,一桶水肯定是不够,他又拎了一桶。热水大锅里放了有一会,这会已经微热,不加凉水,洗着正好。 “元青,你先出去吧,我看着娘洗澡。” 李氏听说她要留下,急忙挥手赶人,“行了,你俩都出去,等我洗好了,再叫你们,我又不是不能动了,还得你服侍洗澡!” 麦芽也不坚持,嘱咐她不要炮的太久,水凉了就得马上起来,随后便跟李元青一起出了李氏的屋子。因为要等李氏把澡洗好,她现在也不能睡觉。看着外面月亮出来了,便拉着李元青,两人坐在院子里聊天。 李元青怕她冷着,便将她圈抱在怀里,用他的体温,替她驱除春夜的寒冷。 在此刻之前,麦芽像这样靠着李元青的时候并不多,没成亲呢,哪能像这样两个人耳鬓厮磨的。但在成亲之后,对他的怀抱,对他的体温,却只觉得再熟悉不过,竟没有半点不适。 望着天上的黑漆漆的天空,月亮时而被云朵遮住,时而露出一星半点的姿容。看来,明天得是阴天了。 李元青瞧她看的这样入神,他低下头的角度,正靠着她的侧脸,他忍不住轻柔的吻了下她的娇颜,问道:“在看什么?” 麦芽长长的舒了口气,喃喃道:“我在想,同样的天空,同样的月亮,不晓得有没有另外一个时空,也跟我们这里一样呢?” 这话李元青可听不懂,“什么时空?你是说另一个国家吗?我听过游方僧人说过,他说在大梁国的另一边,还有别的国家,他们那里的人,除了长的十分高大,只穿着兽皮之外,还跟我们说着不同的语言。” 这是麦芽第一次听到有关于,庄县以外的事情,在此之前,她甚至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晓得,“其实……外面的世界很大呢,老话不是有说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吗?跟外面的世界比,咱们小的跟蚂蚁一样,微不足道。” 李元青点头道:“是啊,孙夫子也说过,咱们都是井底之蛙,见识到的,不过是沧海一束。” 麦芽忽然想到一事,急忙坐直了身子,对他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等以后咱们有了孩子,等娘年纪大了,咱还是得在县城里做个买*较好,县城里看郎中方便,小娃以后念了学堂,还得念书院,都在县城里,而且我瞧着庄县的位置极好,往后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大县城呢!”按着她原先的想法,是不打算去县城住的。可是再一想,人活一辈子,要是没出去见识,干一番事业,等到老的时候,也没啥可回忆的。加之,上回碰上谢文远,她心里也赌着一口气,等她去县城,也开一家客栈,看她怎样利用现代的经营理念,把宏有成的客栈挤跨! 李元青看她眼睛亮亮的,笑了,“只要是你想的,那我便陪着你,咱们一起干!”说实话,他不是没有过想法,特别是跟田冬生坐在一起时,属于年轻人的闯劲,就像一把无名火,烘烤着他们。他从来不提,是因为麦芽说过,她只想在这田园山水间,快快乐乐的过一生。可要是她愿意到外面去奋斗一番,他自然也是愿意的。 麦芽听了他的话,心里涌起满满的感动,真好,在这个异世,她能找到一份完全属于她的幸福,哪怕永远回不去原来的时空也不要紧。人活着,不就是一辈子的事吗?只要这辈子活的幸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等到李氏洗完澡,李元青帮着把水倒了,麦芽也给李氏房间弄干净,两人这才关了堂屋门,一起手拉着手,回屋睡觉去了。 李元青已经爱上抱着她睡觉的感觉,即使一阵亲热的举动过后,他依旧喜欢把她抱的紧紧的,本来三月的夜晚,应该还有些凉意的,可麦芽总算知道男人身上的火力有多强,晚上热的她都想掀开被子了。想想寒冬腊月,抱着他这样一个火炉睡觉,即使不烧炕,也不会冷了。 ** 到了回门那一天,田氏也没请人来,就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当然,也少不了郑玉。看着麦芽跟李元青,卿卿我我的,田氏是打心里的高兴,闺女过的幸福,她能不高兴嘛! 中午的饭菜,是麦芽跟郑玉一起准备的,吃饭的时候,麦芽还不忘调侃哥哥,让他给郑玉多夹菜。话说,这两人的感情越发的好了,经常瞧见他们在一起干活。 回门过后,也不存在啥禁令,麦芽想回家就回。田家的小生意也做起来了,冬生找机会跟妹妹讲了关于这小生意的事,虽然妹妹嫁出去了,但这肉食生意赚了钱,还是两家人分,妹妹不要也不成,他可不答应。 麦芽起先也在想这个问题,说实话,她也知道往后需要掰扯的问题还多的很,当知道哥哥这样为她着想之后,她心里也感动着。眼下,不光是她离不开卤香园的生意,这卤香园也离不开她,再说郑玉也没嫁过来,只靠哥哥跟娘,他俩也忙不过来,麦芽不想田氏太累,所以先就这样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小二还是每天早上送卤肉过来,麦芽一早也去田家那边帮忙,中午也不便回来做饭,两家人就凑在一起做饭吃饭,上午的活忙完,中午吃罢饭,要是没什么事,麦芽便跟李元青一块回家去,下午得在菜园子里忙活一阵,另外黄豆种跟玉米种,也得种下。 春上是农家人最忙碌的时候,一点空闲都没有。 他们成亲的时候,农历三月都快过完了。一转眼,现在都已是农历四月,按着阳历算,都是五月份了,说起来,她跟李元青成亲,也有半月有余。 二妞跟王大庆也回了黄家,打算住些日子再回去。林翠这边也有了好消息,李远终于要抱得美人归了,已经托人来提亲,定亲的日子就在六月六,成亲日子还没定下,大概也就在年底了。 她们三个的终身大事都有了着落,等三个人又聚在一起时,有两个都已身为人妇,光看梳的发式就知道了,只有林翠还梳着未出阁女子的长辫子。 这天下午,三人都跑到田家屋后的水塘边坐着,麦芽跟她俩讲起这水塘以后的规划,把二妞跟林翠听的是一愣一愣的,她说的情景,她俩以前想都不敢想呢! 林翠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想栽荷花呀?我听说荷花很难养的,养的不好,就会死,一个都活不了。” 二妞同意她的话,“不错不错,我以前看人养过,也不是全死了,不过就是没啥收成,可是每年开出的荷花却漂亮的很,麦芽,你要是养成了,以后我也在我家屋后养,我家房子后面也有一个水塘,跟你家这个差不多大,平时都荒着不用,我看着也挺可惜的。”她看见麦芽把所有能用到的资源都利用起来了,弄的她每天晚上也琢磨,除了种地之外,该干点啥事好呢!王大庆是个榆木疙瘩,除了会种地,还是会种地,别的一样都不会,偶尔帮人干手工活挣些辛苦钱,仅此而已。 麦芽笑着点头,“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等我养成了,我把咱村里的小水塘都养上荷花,到了夏天,成片的荷花开了,满村子都是荷花香哩!” 林翠也跟她们一块,同时也担心,“说是这样说,可是养荷花毕竟跟种菜不一样,你们会养吗?” 麦芽笑了一会,才收起笑声,神色自若的对她道:“这有啥难的,路子都是人趟出来的,我只知道这养荷花泥巴的深浅很重要,水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至于具体要怎么干,咱就摸索着来,要是失败了,大不了重新来过,咱们都还年轻,还怕经不起失败吗?” 经她这一说,林翠心里敞亮多了,“要是我能跟着你们一起干就好了,可惜将来我要嫁到姚庄,那么远的地方,来回一趟都很不容易。”刚刚才升起的敞亮,瞬间又转成阴郁。 麦芽瞧她眼神又暗淡下来,也无从安慰她。嫁出去是板上钉钉的事,李远不可能到榆树村来生活,加之,成亲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忙,等有了小娃,就更脱不开身了,即便回了娘家,也是待不得几天的。 二妞高声道:“哎哟,这不是还没嫁出去呢嘛,想那么远的事情干啥,现在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我也想过了,等我有了钱,也去县城开铺子,你们俩呢,也好好干,到时候咱们三家都去县城开铺子,咱们不就又在一起了吗?以的咱们三家的小娃说不定还能结上娃娃亲,咱不就亲上加亲了吗?” ☆、第127章 重男轻女 林翠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眼睛瞄了下二妞的肚子,震惊的问道:“二妞,你是不是有了?”要是算日子,二妞嫁过去,也有两个月了,有娃也正常,没有也正常,全凭着运气。 二妞小脸一红,难得扭捏一回,“女人成了亲,不都要怀小娃的嘛,这有啥大不了的,麦芽不也快了嘛!” 林翠急忙从草地上站起来,也把二妞拉起来,对着她的肚子左看右看,还伸手去摸了摸,“这里……真的有小娃了吗?” 二妞跟她是同龄人,看着二妞怀孕,跟看黄氏她们怀孕,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绝对是不同的。 麦芽也替她高兴,“太好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有小娃了,看过大夫没有,有没有请人把过脉?” 二妞涩然的点点头,说话声音也小了,“有啊,来我娘这里之前,大庆带我去了趟县城,找秦大夫把的脉,他说了,确定是喜脉,才一个月呢!” 有了秦语堂的把脉,这事就不会出错。 林翠也替她高兴,“你婆婆这回对你没话说了吧?一进门就要给她添孙子了,她还不得把你当宝供着啊!” 二妞嘴巴一扭,不太高兴了,“还当宝呢,她只要别整天念叨着叫我生男娃就算好的了!” 麦芽诧异道:“你婆婆希望你头胎生的是男娃?” 二妞闷闷的点头,“不是希望,而是非常希望,王大庆上面的几个哥哥,家里都是女娃多,所以她就想让我多生几个男娃,可我又不是母猪,嫁到他们王家,也不光就为了生娃吧?” 林翠跟麦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要说婆婆看中男娃这种事,不算啥稀奇事。可那前提是,别落在她们身上,等到真落到自己身上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听她这么一讲,麦芽心里也不好受,这生男生女,又不是谁能决定的,哪会有个准。再者说,这里又没有计划生育,头一胎是不是男娃,又有什么关系呢,接着生呗。反正这做女人的,就一个字,命苦! 林翠也有些生气,“二妞,不管你婆婆怎么说,你跟王大庆得说好了,这生男生女也不是你的问题,哪能都把责任都推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他是敢不站你这边,到时候看我咋收拾他!” 正说着,王大庆居然真的往水塘这边来了,他是找二妞回去烧饭的,这不是眼看着快到傍晚了吗?他往这边走,却看着林翠跟麦芽的眼神怪怪的,咋这样盯着他哩,好像要把他活剥了似的。 林翠嘀咕了一句,“说曹操,曹操还真来了!” 二妞有点怕,想拉住她的,“小翠,别说了,你等我慢慢跟他讲就是了。” 林翠扒拉开她的手,竖着秀眉,回头看她,“等什么等,今天正好赶上机会了,要是再等,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这样巧的碰上他!”她们这三个女娃,要是都嫁了人,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聚在一起呢! 麦芽赞同林翠的说法,既然要说,不如早些把话挑明,省得大家整天膈应着,像在心里扎根刺,“二妞,你瞎担心啥,我们又不打他,只是要警告他一番!” 要说这王大庆身上的问题,还真挺多的,一会又是梦话,一会又是恋母,现在又弄出来个重男轻女,真是缺点一大堆,也是苦了二妞,一心想做个好媳妇,却碰上这么个愣头青。 眼看着王大庆走近,麦芽把二妞拉到身后,林翠也一步跨到前面,挡在王大庆跟前,眼神少有的凌厉。 王大庆莫名的往后缩了一步,看着这两人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这是咋了?” 林翠冷哼一声,说话时,双手还插着腰,真有些悍妇的架势,“你说咋了?王大庆,我就是要问问你,究竟你是喜欢女娃呢,还是男娃,又是不是跟你娘一样,重男轻女,只要二妞肚里生出来的是男娃,要是二妞生了女娃,你打算咋办?” 王大庆被她这一通骂的,有些找不到东西南北,“这话怎么说的,我没说过我不喜欢女娃呀,我娘也就说希望二妞生的是男娃,其他的也没说啥,大不了以后再生嘛!” 林翠被他气的不行,正欲反击,却被麦芽制止了,麦芽又把她拖到身后,眼神冷冷的看着王大庆,语重心长道:“大庆哥,咱们两家相交时间也不短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知道你很孝顺你娘,可是你在孝顺你娘的同时,可有想过你媳妇的感受?她从自己娘家,孤身一人,嫁到你们王家,面对的都是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在遇到矛盾时,你可有替她想过?你可曾站的公正公平的角度,我想……若是你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二妞现在也不会这样担心。” 麦芽的话算是讲到二妞心里去了,林翠同时也明白过来。是啊!虽然王大庆嘴上说,生男生女无所谓,可他老娘在乎啊,要是他老娘日后因为二妞生了女娃,牵怒于二妞,试问,王大庆该站在哪?他的立场极其关键。 二妞站在后面偷偷抹了把眼泪,麦芽以眼神示意林翠把二妞带到一边去。林翠了然的上去拉二妞,二妞有些担心,麦芽冲她安然的笑了笑。 等到二妞跟林翠走远了,麦芽才认真的看着王大庆。 半晌,王大庆才低声的承认道:“我……我娘很辛苦才把我带大,我不想让她难过。”他是家里的老幺,王根生老婆生王大庆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当初的艰辛可见一斑,生下来不容易,带大就更不容易了,也难怪王氏会这样疼爱他。 麦芽瞧他垂着脑袋的模样,直叹气,他或许是个孝子,却不是个好相公,还真是两难呢! “我知道你娘把你带大不容易,可你是否想过二妞的处境,她也是清清白白嫁给你的,在王家,你就是她的依靠,若是连你都不站她这一边,她岂不是就是孤身一人?话又说回来,要是她这一胎真的是女娃,你娘要是真嫌弃她们母女,你又该怎么做?跟着你娘一块嫌弃?” “不会,我当然不会那样做,她是我媳妇,生的也是我的娃,我怎么可能会嫌弃,其实,我对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只是我娘她……”王大庆急着否认,却又懊恼的发现,话题又转回原点上了。 麦芽越看他,心里越有气,“你娘怎么做那是她的事,可你得把立场坚定了,要不干脆你哪边都不站,在她俩有矛盾时,你跟你爹都躲到一边去,虽然这不是长久之计,但眼下也只能这样,还有,若是让我知道你欺负二妞,或是对二妞有外心,别怪我到时候撵到你家去,跟你翻脸,你也回去跟你娘说,要是她再成天把重男轻女的话挂在嘴边,你家的卤肉生意,今年就别做了,连家顾不好的人,没有资格卖我家的卤肉!”她这是放出狠话了,对付王氏那样的人,就得给她来得狠的,跟利益相关的。 王大庆一直就觉着麦芽跟普通女娃不一样,对她也始终怀有敬畏之心,即使林翠凶他骂他,他都不是很在意,可麦芽对她讲的狠话,又口口声声威胁他,还真叫他担心了。 所以,他满口答应下来。要是再出现婆媳问题,他跟他爹都只会中立,绝不插一脚。 麦芽同时也叮嘱他,今天他俩的谈话,不要告诉二妞,免得她有心理负担。 ** 从水塘边回来,林翠跟二妞他们一块回家去了,麦芽目送他们走远了之后,也往家去了。 透过篱笆墙,她瞧见李元青正在菜园翻地,准备要种菜了,李氏也坐在堂屋门口,拾掇竹筐里的小鸡仔。昨儿田氏又送了些小鸡仔过来,加上原先家里孵的,总共有三十多只小鸡了,可麦芽还是觉着不够。她想以后,得多给李氏增加营养,光是这三十只小鸡仔,半途还会有折损,养到过年,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她打算下次进县城再买些回来,另外,还有其他的家禽也该买了。 李氏见她回来了,笑着问道:“二妞她们都回去啦?咋不叫她们留下吃饭呢?” 麦芽往厨房去拿菜种,一边对她道:“二妞要回去做饭,林翠也是,如今林婶跟黄婶,都怀着小娃,她俩哪能像以前似的到处闲逛!” 李氏道:“也是,她俩年纪都不小了,现在怀上娃,可得比以前仔细着了。” 麦芽拿的是豇豆,还有青辣椒种子,这些得先下种,等长出苗了,才能移到菜垄上栽。她进到菜园里的时候,李元青已经平整好一块菜地,他平的很仔细,土块都拍碎了。瞧见麦芽过来,他直起身子来,冲她笑了笑。 麦芽开始专心的撒种子,李元青放下铁锹道:“我去挑桶水来。”麦芽轻嗯了声,得先在菜地上浇透一遍水,才能把种子撒上,回头还得用保温的油毡布,撑起一个小棚子,给菜种保温。现在虽说快到五月份了,但早晚还是挺冷的。 油毡布在这里的作用相当于塑料袋,却比塑料袋贵多了,不过很耐用,咬咬牙买下一大块,能用上好几年的,质量好嘛! 麦芽一边干活,一边还跟李氏聊天,她把二妞怀孕的事,以及她婆婆重男轻女的事都跟李氐讲了,李氏听的唏嘘不已,道:“二妞她婆婆也真是的,头一胎要是女娃还好呢,长大了能帮着带弟弟妹妹,多好啊,我就盼着生女娃,女娃有啥不好的!” 麦芽正低头撒豇豆种子,听闻李氏的话,抬起头来,微笑的看着李元青,李元青也看着她,神情温柔。 不用啥语言交流,光是看着彼此的眼神,也能晓得彼此的心事。 撒完了种子,李元青用削好的竹片,在菜地上做了个大棚,麦芽也帮着他,一起把油毡布蒙上。 看着天色还早,过会烧晚饭也成,麦芽就想着到院子外,把之前用老梁头家牛开垦出来的荒地,也得种上黄豆,跟玉米。 这两样都耽搁不得,所以李元青挑着水桶,麦芽扛着铁锹,两人一块种豆子去了。 开春时,栽在周围坡边上的桃树一类的树苗,都已经成活,也都长出鲜嫩的绿叶了。偶尔刮成的一阵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干活的时候,麦芽跟李元青说起王大庆这个人,说实话,她以前觉着王大庆人还挺老实的,即使他怕老娘,可也算得上孝顺,没想到孝顺过了头,剩下的就是负担。 李元青边挖地,边道:“那天我说过他了,他也跟我起誓,绝不会做对不起二妞的事,要说他对二妞,绝对是没有二心的,这点我挺相信他的!” “相信他管什么用,我说真的,要是二妞真生了个女娃,他娘要是真敢另眼相看,惹急了,我便把他家的生意收回来,我跟王大庆也是这样讲的,”麦芽跟在他挖好的坑里撒上种子,再用小铁锹,用土把坑填上,等到出苗的时候,再适当浇几次粪水,虽然臭了点,但农家的肥料,种出来的瓜果,却是最甜的。 李元青听她语强硬,还真生气了,也没再吭声。他知道麦芽跟二妞关系要好,再说,王氏那样做的确是不对,要是放任自流,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呢! 他俩一直忙到很晚,等到回家的时候,李氏已经坐到锅灶下烧饭了。 麦芽搁下铁锹,在井边洗了手,也去厨房帮忙了。 李氏见她回来,便征询道:“芽,咱们晚上吃啥?娘把饭做上了,要烧啥菜,你看着弄吧!” “嗯,我晓得了,娘,办喜宴的时候不是还剩些猪肉吗?咱晚上用猪肉烧竹笋吧,”麦芽想起家里还存着不少晒干的竹笋,这些都是没有拿去卖的,先前拿到四方货栈的竹笋干,早都卖完了,连她都没想到这玩意这么好卖。 李氏笑道:“成,你想咋烧都成。” 李元青也进了厨房,卷着袖子,问道:“要我帮忙吗?” 麦芽拿了竹笋干,正要用温水泡开,“这里不用你帮忙,要不你去我哥那边看看,他们要是还没做饭,就让他们也过来吃一口。” 李氏也道:“对对,叫他们也过来吃,中午的时候饭菜都吃完了,他们晚上还得现烧呢!” “嗳,我这就去,”李元青应道。转身离开厨房,往田家那边去了。 麦芽泡好了竹笋干,从挂在横梁的篮子里,把剩下的猪肉都掏出来了,一看这猪肉还剩的不少,大概有四五斤,想着气温慢慢回暖了,这新鲜猪肉,也不能搁的时间久,便跟李氏道:“娘,这猪肉都要不新鲜了,去掉晚上烧的,剩下的都用盐码着,晒成咸肉吃吧!” 李氏自打麦芽进了门,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她都不过问,“哎哟,这些事,你拿主意就好了,别来问娘,快把肉烧上吧!” 麦芽笑了笑,切了些肥瘦相间的猪肉,准备烧竹笋干,剩下的洗干净,就装在瓦盆里。 竹笋干烧肉,做法简单,按着一般红烧肉的做法去做就行了,没啥讲究的,关键是肉得炖烂,竹笋干也得烧的入味,这样才好吃。 瞧着锅里的菜还要炖一会,麦芽盖上锅盖,准备去掏些酱菜出来,她做的酱菜可下饭了,还是用黄豆酱做的,有点甜味,是从娘家带过来的,先前李家可没有酱菜吃。她今年也准备多种些黄豆跟蚕豆,好用来下酱。 酱缸都在院子里,她拿着盘子出去时,迎面遇上李元青回来了,只是他一个人回来的,身后没有田氏跟冬生,“咋了,我娘他们吃过了吗?” 李元青微笑着道:“郑玉带着林虎来了,就在隔壁,娘把饭都做好了,本来想叫我们过去吃饭的,可想想又算了,就他们几个吃饭,人少,显得清静。”田氏的心思,不用说,他们都知道,郑玉之所以带上林虎,也是为了避人闲话,而田氏最主要的想法,还是想让郑玉跟田冬生多相处相处。 麦芽故意道:“那咱们自己吃吧,我娘是有了媳妇就忘了闺女呢!” 李元青走过去,轻刮她的俏鼻,“吃醋啦?娘也是为了让大哥成亲以后,过的幸福嘛,咱就多理解理解。” 麦芽莞尔的笑了,蹲下来,准备掏酱菜,那酱缸子一打开,浓浓的甜酱香,便飘了出来,李元青也跟着一块蹲下,称赞道:“你做的酱真香!” 麦芽忍着笑意,白了他一眼,“就会贫嘴,快拿着!”她把盘子递给他,李元青笑呵呵的接过了。要说他现在的日子,真跟在天堂里似的,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大锅里的竹笋烧肉,很快就熟了。加上李氏先前在饭锅里蒸的兔子肉,还有酱菜,足够他们三个人吃的。 就三个人吃饭,也不必去堂屋,在厨房的小桌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倒也吃的热闹。 吃罢饭,麦芽让李氏去休息,也叫李元青给她端了热水,好让她漱洗一番。 等麦芽洗了碗,她便想着到娘家去看看,李元青当然得陪着她,两人出了院门,摸着黑,李元青拉着她的手,一块往田家去了。 田家大院门也没关,大黑正趴在大门外,看见麦芽来了,站起来跑到她腿边蹭了蹭。麦芽想起,之前他们说过,大黑是村里狗的头子,村里现出生的小狗仔,有一半都是它的种,这会再一看大黑,还真是有些头头的意味,一走起路来,腰背弓的老高,嘴巴也大,要是没见它的人,不了解它的脾气,肯定会被它吓到了。 李元青也开玩笑道:“大黑越长越大,真比村里的猎狗还要高。” 麦芽摸摸大黑的头,跟李元青一起进了门,笑道:“它虽然长的高大,可不及猎狗凶猛,咱们这平常人家也不能养猎狗,要是咬着人,那可就不好了。”猎狗性凶,村里小娃们平日里都在村子里转悠,随便咬着哪个,都是不得了的事。 李元青觉着她说的有理,以前他经常上山采药,是有想过养条猎狗,可以帮着他一起围捕猎物。 田氏在厨房,听见有人在院子里说话,一听就知道是他俩进来了,“芽啊,是你来了吗?” 麦芽松开李元青的手,跑进厨房,瞧见田氏正在刷碗,“娘,你们才刚刚吃过吗?哥哥呢,我咋没见到。” 田氏见着闺女,笑的嘴巴都合不上,“你哥送郑玉他们回家,刚走没一会,你们都吃过了?今儿娘想叫你哥跟郑玉多说说话,所以就没叫……” “娘,您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而且我晚饭都做好了,本来还想叫你们过去吃饭呢!”麦芽帮着她把洗干净的碗,放进菜柜子里。 李元青也在院子里,帮着收拾东西,搬搬桌椅。 冬生送把郑玉他们送回家,也很快回家来了,他站在院子里跟李元青讲话。 李元青道:“明儿我准备去县城一趟,买几头小猪仔,还有鸭仔跟鹅仔都要买,你明儿要一块去吗?” 冬生眉角微挑,“行,我正准备抽时间去县城,明儿麦芽也一起去吗?” “去,小猪仔,她得亲眼看过才放心,要不明儿你把郑玉也带上,她俩一起,也好有个伴。” 冬生沉默了下,最终点点头,“明天早上我们打林叔家门口过,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他俩搬了东西,一块进了堂屋,就着灯光,李元青时不时的看看冬生的表情,田冬生被他看的莫明其妙,道:“你老看我作啥?” 李元青双手插着腰,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你对郑玉啥感觉,是不是很想把她娶回来啊?” 冬生不明白他干啥这样问,闷闷道:“就那样呗,反正到秋天就成亲了,有啥好急的!” 李元青还想问别的,可这时麦芽进来了,她帮着田氏把厨房收拾干净了,“你俩说啥呢?” 李元青赶忙道:“没说啥,大哥说明天也跟我们一块去县城,正好也带着郑玉,带她一起去玩玩嘛!” 田氏也从外面进来了,“你们要去买猪仔啦?你们几个会挑吗?买猪仔可得看好了,别净买那不长膘的猪仔回来。” 麦芽笑着抱住她的胳膊,跟她撒娇,道:“娘,你尽管放心啦,明儿我们去找大全陪着我们一起,他在县城里人头熟,指定不能让我们吃亏了。” 田氏担心道:“大全那样忙,有空陪你们吗?” 麦芽撅嘴道:“那能怎么办,你明天又走不开,行了,这些事,交给我们就行了,你赶紧去洗洗睡吧,明儿还要买肉呢,我叫婆婆明天也过来帮你,不然你一个人在家,怕是忙不过来。” 田氏好笑的戳了下她的额头,“臭丫头,开始嫌弃你娘麻烦哩!” 田氏被麦芽推回了屋,又在堂屋跟哥哥讲会话,主要还是跟他聊郑玉的事,眼下得抓紧时间置办彩礼了,虽然郑家那边不至于问他们要多少彩礼,但该给的,可一样都不能少,要不然两边都不好看。 再来就是后面水塘抽水的事,按着李元青的想法,在买回小猪之后,就可以着手去做了。因为水塘还有养鱼,所以清理出来之后,马上就要再上水养鱼。 冬生想了下道:“要不在水塘中间搭坝子,把两边分开,清完这边,再清另一边,虽然麻烦了点,但总比完全抽干要来的容易些。” 李元青沉思道:“这个法子倒是不错,不过那水塘闲置已久,塘底下都是齐腰深的淤泥,要是用塘泥搭坝子,只怕不易,等明儿咱们再找林叔他们商量下,看看究竟要怎么弄。”林德寿毕竟是老姜,肯定比他们几个懂的要多。 麦芽道:“塘泥可是宝贝,拿去肥田正好,他们要是不用,咱们可以拉到田里当肥料用。” 冬生轻声笑道:“妹,这肥料可不是光我们两家人能用,村里人指定都抢着拉去肥田呢,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我是在想,咱们要用这水塘,要不要跟村长商量下,看他咋说,是不是也像承包荒地那样,也得签个契约啥的?” 李元青也犹豫了,麦芽看他俩都不吭声了,笑道:“明儿我们找村长问问,我觉着确实应该签个契约,省得日后再有人看了眼红,再找不痛快!” 冬生点头,“我看成,就像夫子经常说的,啥事都该立个证据,咱有了契约在手,也敢放开手的干。” 他这话,也正是麦芽想说的。 三人一直商量到很晚,李元青才拉着麦芽回家去。洗漱之后,躺在炕上,李元青环抱着麦芽,用额头磨蹭着她的小脸,呢喃道:“咱们也要个小娃吧!”说着,他把手探进被子里,抚摸她的小腹。 麦芽被他摸的好痒,娇笑道:“咱们成亲才一个月还不到呢,哪有这样快,你该不是看见王大庆跟二妞有了娃,你也心动了吧?要是我过几个月还没怀上,你会不会对我变心哪?” 李元青的脸虽然处在黑暗之中,但麦芽依旧可以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而且是带着灼热的火光,“我喜欢看见小娃们在院子里转,看着他们一天天的长大,看着他们叫你娘,叫我爹,可前提是,我们在一起……”他说着倾身吻上她的嘴,在唇上流连不去。 如今他这接吻的技术大有长进,也是因为他俩夜夜琢磨着,不进步才怪。而麦芽现在也愈发不能抵挡他的热吻,没一会,便喘息起来。 李元青搁在她小腹上的手,熟练的顺势而上,从里到外,解去她的里衣,让她美好的身体,露在他的视线之下。李元青呼吸一粗,翻身而上,低头轻咬麦芽的耳垂,悄声道:“看来我得努力了,连王大庆都走在我前头,我可不能输给他太多。” 他戏谑的话,引来麦芽的一阵绣花拳,“这事有啥好攀比的,他成亲比我们早嘛!” 李元青腰上一紧,慢慢靠近她,惹的麦芽轻声的叫,又叫怕被李氏听到,只好咬住他的胳膊。她无意的动作,对李元青来讲,无疑是火上浇油,他哪里还受得住。 这一夜的忙碌,是为了李家子嗣的绵延,即使累,那也值了。 次日一早,李元青还没醒,麦芽倒爬起来穿衣服了。 李元青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还没亮呢,你起来这样早干啥?”说着,他翻了个身,把坐在身边穿衣服的娇妻,抱进怀里,胳膊一带,便把她重新拖回被窝里,抱着她一起睡回笼觉。 麦芽细细瞧他闭着眼睛的模样,高高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嘴唇,以及深邃的眼眶,配上俊俏的脸形,要是搁在现代,绝对是做模特的料,还有这身形更是无可挑剔。 她看着看着,便有些走神。李元青闭着眼,眉头动了动,嘟囔道:“你这样盯着我,我更不会让你起床了。” “哎呀不行,今天必须得早起,还得进县城呢,咱们早去早回,别拖晚了,”麦芽佯怒拍掉他的手,再把自己从他怀里解救出来,好不容易才脱身下了炕。 她走了,李元青也就睡不着了,摸索着也穿起衣服来了。 麦芽笑道:“我起来就行了,你待会再起就是了。” 李元青这会已经完全醒了,微笑的看着她,道:“你都起来了,我哪里还睡得着。”他说的是实话,不是跟她调笑,而是内心的真实感受,实话实说嘛! “又瞎贫!”麦芽小脸一红,拉开门出去了。 李氏还没起来,堂屋门也没打开。麦芽拉开门,看见天空还是黑压压的,走到院子里,伸了伸懒腰,再看看天边微微泛红的云霞,再过不久,太阳就要慢慢升起来了。 早上时间过的很快,她可没功夫耽搁,赶紧洗脸漱口,把屋里换下的脏衣服拿出来,泡在盆里。然后就又去厨房,把今天的早饭烧上。 李元青起来之后,也没闲着。把里屋的装小鸡仔的竹筐端出来,而后又拿着扫把开始清扫院子。 麦芽瞧见他把小鸡仔端出来了,就拿了昨晚拌好的鸡食,放进竹筐里。这小鸡仔长的可真快,再过几天,就能放在笼子里,到时候也不用每天搬进搬出。 李元青见她站着看小鸡,笑着问道:“要不要也去把大哥叫起来,叫他们早上也过来吃饭吧!” 麦芽头也不抬的道:“嗯,去吧,我早上烧的是红豆稀饭,你叫他们过来吃,我再摊些鸡蛋饼,也省得我娘早上起来烧饭了。” “好,那我扫完院子就去,”李元青道。 李氏在屋里听见他俩在院子里说话,她躺在炕上也没动,现在她真是享清福了。不光是她享福,连元青也跟着一块享福,以前他总是一个人起来,一个人在院子里忙,李氏也听不见他讲话。可成亲这几日以来,她发觉自己的儿子性格越发外向,总是有说有笑,不光笑声多了,连话也跟着多起来,还学会开玩笑了呢! 李元青赶去田家的时候,田氏已经起来了,正要烧早饭,“娘,你别烧早饭了,麦芽在家已经做好了,等会你跟大哥一起过去吃早饭吧!” 既是女儿叫吃饭,田氏根本用不着客气,就叫李元青先回去,她把衣服洗了,过会就来。 冬生一早去收黄鳝笼了,李元青看见冬生不在家,想起自己下的黄鳝笼也没收,便卷起裤脚,也去收黄鳝笼了。在离田家不远处的水沟边,他看见田冬生也在,他已经收了几个,不过光从外面看,还瞧不出里面有啥。 冬生见他来了,对他道:“今年小龙虾收成也不少,今天去县城,咱们跟陈掌柜商量下,这生意得早早的做起来,别叫人抢了先才好。” 李元青也瞧见水沟里到处乱爬的小龙虾,一个个都肥的很,他心痒痒,也顾不上回答冬生的话,只叫他帮着看一下,他回家取了网耙就来。 这网耙是他最近才做的,不用竹篾,用渔线网,可是轻巧多了。他这一回去,也把麦芽带来了。 麦芽干活麻利,早饭做好了,鸡蛋面糊也弄好了,连衣服都洗完了,瞧见李元青跑回来拿网耙,她也想要来看看,今年开春到现在,她还没烧过小龙虾呢! 冬生好笑道:“这么远的路,你也跑来干啥?我们一会不就回去了。” 麦芽却不看他,从李元青手里拿过网耙,又把水桶递给他,道:“我要捞虾子,去年做的竹网太重,我搂不动,这回用渔网就好了,我得看看,咱们今年从这小龙虾身上能赚多少钱!” 李元青看她兴奋的样,对冬生道:“让她玩一会吧,我先去收黄鳝笼。” 麦芽才不管他俩呢,她站在田梗边上,握住竹竿,把网耙伸往前伸,再放进水里,慢慢往回拖,在靠近岸边时,使劲晃了晃,接着再把网耙从水里拎起来。 这几天一直没下雨,小沟里的水不多,鱼虾也处藏身,她一把搂的,收获可不小呢!里面欢蹦乱跳,好不热闹。 冬生已经收完了黄鳝笼,把它们捆好了,再走到妹妹身边看,“哟,还真不少!” 这水渠是用来灌溉田地的,本身水就不是很多,所以里面都以小鱼小虾居多。麦芽这一耙捞上来的,至少有一半都是小龙虾。 麦芽蹲在边上,看着,却不伸手把鱼虾往篓子里捡,“哥,今年天干,这么多的小龙虾,要是不及时捞走,是要影响庄稼的。” 小龙虾也是有害的,特别是在油菜收割完成,田里灌水准备下秧苗时,要是小龙虾太多,田梗是存不住水的,这样一来就会很大程度上影响收成。 冬生听她讲的话,却笑了,“这么多的小龙虾,在你眼里不都是钱嘛,咋还会嫌它多呢,这下咱们又有活干了。” 麦芽看着在网里爬来爬去的红虾子,真叫她怀念起麻辣小龙虾的味道来,不过她有哥哥在旁边,她可不想伸手去捡,“哥,你帮我捡呗!” 冬生还真是诧异,这丫头想捞龙虾,却又不怕夹着手,真是的。他笑归笑,可还是动作迅速的把网耙里的收获捡了干净。 等他捡完了,麦芽把网里的杂草什么的抖掉,又换了个地方,下网捞,冬生看妹妹也不操心把水桶带着,真是拿她没办法,他只得拎着水桶跟在她后面。 一个早上的勤快,换来的是,满满一水桶的小鱼小虾。李元青收完黄鳝笼回来时,看风满满一桶的东西,倒把他惊到了,“光这一个小沟就收了这么多?” 冬生把水桶晃了晃,把要爬出来的小龙虾,给晃了下去,笑道:“这才一个水沟,咱们这村里可是有好些个水沟呢,等下午回来,咱们再出来捞吧,现在得赶紧回去了。” “是得回去了,我光顾着捞虾,差点把正事都给忘了,”麦芽嘿嘿的笑了,把网耙扛上,冬生一手拎着水桶,一手跟李元青一起抬着他下的黄鳝笼,而李元青背上也背着满满的黄鳝笼子。 赶回家之后,麦芽把水桶倒在田家院子里。 田氏嚷嚷道:“你们快些吃饭了,再磨蹭天都要黑了,快些上县城去!” ☆、第128章 又到一年春忙时 因为田氏也要过去吃饭,他们几个便一股脑的,把东西都背到李家院子去了,田氏顺手拿了几个木盆过去。 回到家,李氏也起来了,瞧见他们背着这么些东西回来,她也吃惊不小,又看见冬生拎的水桶,惊呼道:“你们这才出去多久啊,就拎了这么些东西回来。” 麦芽笑着道:“最近没下雨,水沟里小龙虾都满了,再不捞就该祸害庄稼了。” 田氏也道:“是啊,这也到了该卖小龙虾的时候了,一直忙着他俩的事,倒是把这茬快忘了,冬生哪,你们今天去县城顺道也跟陈掌柜言语一声,他也该做麻辣小龙虾了。” 冬生道:“娘,麦芽都想到了,我们一进城就去找他。” 麦芽洗了手,正准备进厨房摊鸡蛋饼,忽视插嘴道:“娘,上回我跟元青成亲,陈掌柜帮了不小的忙,改天请来他尝尝我做的小龙虾,你说行不?” 田氏正在帮着他们分捡小龙虾,闻言,高声道:“那咋不行,来就来呗!” 李氏莫名的笑了,扭头跟麦芽对视了一眼。 麦芽笑眯眯的,转身做早饭去了。 因为黄鳝笼必须尽早倒出来,所以冬生跟李氏他们四个人,在麦芽烧早饭的时候,抓紧着时间把这些活处理了。 “早饭做好了,先吃饭吧,”麦芽把酱菜都端到院子里,李元青也在院子里摆了张旧大桌,下雨的时候就摆在廊檐下。 麦芽摊了两张大鸡蛋饼,连稀饭也都盛在大瓦盆里,端到外面,省得盛饭的时候再往厨房跑。 看着天色不早,他们三个急着扒了口饭,便带着刚刚倒出来的黄鳝跟小龙虾,冬生回家拉了驴子出来,套上板车,李元青也把两个水桶搬到车上,麦芽从家里拿了两个用旧布做的垫子,放在板车上,这样坐着屁股不会痛嘛! 冬生在前面赶车,李元青不坐驴车,就跟在车边上。 到上村里,麦芽跑去林家门口,叫了郑玉,林翠在家里走不开,林虎去上学堂了,她就得在家照顾林氏。 麦芽去找她的时候,林氏正坐在院子里喝稀饭,肚子微突,不过却有了孕吐,没吃多少呢,就吐的不行。看见麦芽来了,连跟她打招呼的力气都没。 路上郑玉小声的跟麦芽说,正好她也想上县城给林氏买些酸梅,好让她舒服点。 麦芽纳闷道:“我看黄婶咋一点反应都没有,林婶咋就吐的这样狠,看样子,好受罪呢!” 郑玉道:“可不是,我姨说,她以前怀林虎时,也没吐的这样狠,怀林翠的时候倒也吐了,可也不像现在这样,每天只能喝点稀饭,我想去找秦大夫问问,看能不能给我姨开些安胎的药。” 麦芽想想却笑了,“我看林婶这胎准是个调皮的男娃,要不然咋这样闹人呢!” 郑玉听她这样讲,也笑道:“我姨夫就是这样讲的,肯定是个又调皮,又叫人不省心的男娃,他还说,光一个林虎就够他受的,他还真想来个女娃呢!” “这事可没个准,生啥就是啥,”说着话时,麦芽瞧见有两个女娃蹲在村子的路边玩耍。 那女娃也瞧见她了,站起来冲她咧嘴笑了,“麦芽姐姐,你要上城吗?”讲话的是大花,她带着小花,在路边玩耍。 麦芽看着奇怪,便叫哥哥把驴车停下,她跳下车,站在她俩跟前问道:“大花,你咋没上学堂?小花也没上,是你娘不让你们再上学堂吗?” 大花本来还高高兴兴的,可一听到她的问题,小脸立马便垮了下来,委屈的嘟囔道:“我娘说,我大了一岁,再跟男娃们一起上学堂不好,我不去,小花也就不能去了。” 麦芽心疼的摸摸她的小脸,确实,小花今年都九岁了,一个年过的,长高不少,身体也跟着发育了,的确不适合跟着林虎他们一群男娃坐着上课,在现代也许没啥,可古代就不行了,不然以后嫁人,婆家再挑出刺来。 郑玉也听见她讲的话,也跟着下板车,说道:“大花,等我们在家的时候,你可以找我跟麦芽姐姐玩,不要总在村子里晃,不安全,知道吗?” 小花喜道:“麦芽姐姐,我能去找你玩哪?我们可以去你家吗?”她还记得她娘嘱咐过,不要随便到人家里去玩,会惹人家不高兴的。 麦芽温柔的笑道:“当然可以了,等下午吧,下午你俩再过去玩,我们现在要上县城,你俩也回家去吧,别在这儿玩,我们走了。” “嗯,麦芽姐妹再见,”小花乖巧的朝她挥挥手。 麦芽拉着郑玉又坐回板车上,冬生挥动着鞭子,驴子又迈开腿,往前走了。 路上,麦芽跟郑玉讲起大花跟小花,她俩真是挺可怜的,林大姑现在豆腐卖的不错,家里也忙的一团乱,大花只能带着妹妹在外面玩,她个子小,回家也帮不上啥忙,还碍事。 李元青道:“以后叫她俩经常去咱家玩,反正我娘一个人在家也挺寂寞的,有她俩陪着娘,咱们出去干活也放心。” 麦芽也觉得是这个理,等过两年大花再长大一些,林大姑就有了帮手,在生活上也能减轻些。 半道上,一阵春风吹来,带来田野间的油菜花香,有些种的较早的油菜花,这会已经开了黄色的小花,在绿色之中掺杂的小黄花,远远的看去就像在一片绿洲中,泛起的黄色小船。 郑玉也看着油菜地,脸上带着笑,长舒一口气,道:“春天就是舒服,这气味也好闻,满满的都是油菜花的香气,又不像夏天那样热,也不像冬天那般冷,暖的叫人直想犯困。” 麦芽咯咯的笑,“那叫犯春困,很正常的,我也喜欢春天,春是播种的时节,春天把种子播下去,到了秋天就能收获了,多好,虽然累些,但是一年又一年,过的充实!” 冬生回头看着她俩对着成片的油菜花田傻笑,不免也觉着好笑,“今年咱们家的油菜地不多,不过村里好些人家都种了油菜,也有种小麦的,看这收成应该都不错,谢家今年的租子又能收上来不少,但是……我前些日子听林叔说,谢家想要卖地呢!” 冬生这话叫其他三人都听愣了,李元青首先问道:“他家好端端的,干啥要卖地?咱们去年把那些坏地还给他们,是不是他们不想要那些坏地?” 冬生摇摇头,“这事我也不清楚,林叔是听谢家长工说的,具体是咋回事,咱也不清楚,不过这消息既然传出来,怕是真有其事,就是不知道他想卖的是哪块的地。” 郑玉虽然不是榆树村的人,但以前也经常来林氏家住,对谢老二多少还认得一些,“他即使要卖,也不会卖好地,好地他留着自己种,反正他家有的是钱请长工。” 麦芽心里有了计较,谢家一定急需用钱,谢老二接连把两个女儿都嫁出去铺路,一定是想让谢文远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卖地筹钱给谢文远,这并不奇怪。 她想的也不是谢家筹钱到底要干啥,她是在想,要是谢家卖,别人为啥不能买呢!可她又一想现在的处境,好像没那么多钱去买地。真是的,理想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郑玉看她低着头,不知在想啥,正要问的。却被冬生一句‘到县城了!’给打断。 她一抬头,果真看见热闹的庄县,城楼上的庄县二字,还是一样的深刻。 今天不是红集,赶集的行人不多,城门口也没什么人摆摊。冬生道:“我们先去哪?” 李元青看着板车上的一桶黄鳝跟一桶小龙虾,觉得还是先把这两样处理的好,所以还是得先去陈掌柜那里。 一大清早的,陈掌柜的铺子才刚开门,几名小仆在门口扫地,还有的在里面擦桌子拖地,连小二也在里面,却唯独不见陈掌柜。 小二听见驴车声,抬眼一看,瞧见是他们来了,欢喜的不得了,把抹布往肩上一甩,就奔过来了,“咦,你们又上城来啦,我还说明儿去给你们送东西呢,这回好了,货都存在厨房,你们走的时候,随道带上就成。” 李元青把两桶东西拎下车,对他道:“你先别高兴,这是昨儿的黄鳝跟今早现捕的小龙虾,跟陈掌柜说说,现在该是卖小龙虾的时候了,再不卖该被人抢先了。” 小二伸头往桶里一看,“我们掌柜的正说这事呢,要不是身子不舒服,他一早就去你们村里了,这会送来了正好,今天可以多加几个菜卖了,”他冲旁边干活的小仆招手,让他们把水桶送到后面倒了,还得把桶带出来。 麦芽只听得他前面的话,急忙问道:“陈叔怎么生病了,他还好不?” 那两名小仆动作也麻溜,一人拎一桶,就往酒馆后面去了。小二本想请他们进去坐坐,总站在门口说话也不是个呈,但麦芽他们还有好些活要做,可不是来喝茶的,只叫小二赶紧把陈掌柜的情况跟他们讲讲。 想起陈掌柜,小二重重叹了口气,“我们掌柜的也没啥大毛病,本来也就是受了风寒,可他不精心照顾着自己,有时忙的连饭都顾不上吃,这病也就拖的久了,这不,昨儿躺在床上起不来,还是我们给送到秦大夫那里,请他看的,秦大夫也担心他回去没人照顾,就让他留在药铺多待一日,今儿傍晚我们再去把掌柜的抬回来,依秦大夫的医术,我们家掌柜应该没啥大事,就是得好生调养着,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哪经得起累呢!” 看小二表情不好看,弄的冬生他们也很担心陈掌柜的身体,上回去喝喜酒,看他还好好的呢,咱说病就病了呢! 因为担心陈掌柜,所以冬生他们也不跟小二多聊,赶着驴板车就往秦语堂的铺子里去了。 冬生在离药铺几步远的地方,找了棵树,把驴子栓好,麦芽他们先进了药铺。 一打眼,就瞧见李和在那抓药,看他嘴里念念有词,而且报药名和称重量也都熟练,想不到才短短几个月,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成熟很多呢! 麦芽走进药铺,叫了他一声,李和回过头来,见是他们来了,也眉开眼笑的招呼吁他们,叫他们先坐一会,他把药抓完就来。 药铺里并没有秦语堂的身影,不过听着药铺的后堂有人讲话,想来,秦语堂应该在后面给人看病。 李和忙完手里的活,欢快的跑过来,“你们进县城赶集的吗?要去买啥呀?” “先别说这个,陈掌柜是不是在你这看病,他人呢?”麦芽现在可没心情跟他唠嗑,她急着想知道陈掌柜的情况呢! 李和一指身后,道:“他就在后堂啊,我师傅在给他煎药呢!”能得秦大夫亲自煎药,也算是有福了。 麦芽道:“那我去后面瞧瞧,等会再出来跟你说话。” “我也去,”李元青拉住她,两人一块往后堂去了。 郑玉站在那,还有些手足无措的,还好,田冬生及时进来了。李和还要忙着抓药,告诉冬生茶水都在后面,他们要喝,自己的去取就成了,不用问过。 药铺里抓药的病人还不少,都是秦语堂先开好方子,再交由李和抓药。 李元青拉着麦芽进了药铺里面,其实这后面的陈设也十分简单,几张床铺子,中间都没有隔断,正对着的,还有一排四开的木门,都很旧了。不过屋里却十分整洁,桌上还点着檀香熏炉。 在四开门的外面,是一条走廊,走廊边上,摆着一排小炭炉,有些是灭的,有些上面咕嘟的冒着热气,而秦语堂就蹲在其中一个药炉旁,拿着把蒲扇在那摇啊摇,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正背对着身子,跟人聊天,而他聊天的对象,赫然就是陈掌柜。他俩像是在讨论病情,陈掌柜躺在简单木板搭成的床榻上,有一句没一句跟他讲话,他倒是瞧见麦芽他们进来了,笑着道:“丫头,你们咋来了?” 麦芽微笑着走过去,“陈叔,我们来县城买小猪仔的,路过你家酒楼时,听小二说的,叔,你现在可好些了?” 秦语堂这时也转过身,慢慢站起来,蒲扇也还有手里拿着,看清来人之后,道:“他没事了,今天再喝两遍药,回家多注意身体,明儿就都好了。” 陈掌柜呵呵的笑,“我底子好,要不是前些夜里没睡好,冻着了,哪会这样容易生病,也多亏了秦大夫,要不然我一个人怕是真不行呢,小二那臭小子熬个药,能把药熬成药糊,我也指望不上他。” 秦语堂笑道:“陈叔,感谢的话就甭说了,你从昨儿开始,一直讲到现在,你说的不烦,我听着都烦了,再说,你又不是没给药钱,我替你熬个药,那也没啥。” 李元青站在旁边,也道:“是得多谢谢他,我们一直都把陈叔当爹看待,连他生病了都不晓得,这样吧,改日我坐东,请秦大夫去我家吃饭。”他讲的是实话,跟陈掌柜相交已经一年了,对他的为人处事,大家心里都清楚。也可能是因为田李两家的当家男人都不在了,李元青跟麦芽很久都没体会到啥是父爱,遇上陈掌柜这个年纪的长辈,都打心里的对他有好感。 陈掌柜因他这一个‘爹’字,立马红了眼眶,心里忍不住的泛着酸水。 “吃饭就不必了,你只要别整天腻在家里陪媳妇,时常上山给我找些好药材,我就算谢谢你了,”秦语堂惦记着前面还有事,便把蒲扇交给李元青,“这个给你,也让你尽尽孝心!” 秦语堂极少展现他的幽默,不成想,他讲起笑话来,还挺像黑色幽默的。 麦芽看他认真讲笑话的模样,也笑了,对他道:“你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 李元青经常给李氏熬药,所以对这熬药技术那是研究的很深厚,熟能生巧嘛! 陈掌柜坐起来,看着麦芽跟李元青,安心的笑道:“看见你俩过的很好,叔就放心了,你们俩都是好孩子,可惜我这辈子没福气,有你们这么好的孩子。” 麦芽端了杯温水给他润润嗓子,柔和的笑道:“叔,你哪是没福气,你是没碰上对的人,等哪天我遇着好的婶子,一定介绍给你,让你有个伴,不然你一个人的确是太苦了些。” 陈掌柜难得面露窘色,“哎哟,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还找啥伴哪,就指着死了以后,有人给我送终,那就够了。” 说起这个,麦芽想起他之前说的,想领养个男娃的,好在自己老的时候,能有所依靠,“叔,你不是想过要领养个男娃的吗?这事有眉目了吗?” 陈掌柜重重叹着气,麦芽看他坐的辛苦,便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身后。陈掌柜皱着眉道:“啥眉目啊,他们都是冲着我的钱来的,有几个是真心想给我养老送终,这事啊,不提也罢!” 他这样一说,麦芽听的了然。他那些亲戚,一听说陈掌柜要找养子,肯定都巴不得把孩子送给他,反正陈掌柜年纪也不小了,还能活几年?等他归西之后,谁的娃还是谁的,还叫谁爹,到了最后,只怕连给他上坟的人都没有。 麦芽也叹气,安慰他道:“叔,我看你店里的生意也上了正规,都有人看着,要不然这样吧,你跟我一块回去,等把病养好了,再回来看店也不迟,我现在嫁出去了,我娘家地方也有屋子给你睡,总好过你一个人在这。” 李元青一直蹲在外面搧火,也一直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听见麦芽说到此处,他忽然也有了计较,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是啊叔,到时候你还能跟我们一块去钓鱼呢,我们家种的果树你还没去看过吧?现在长的可好了。” 陈掌柜被他讲的心痒痒的,他一直忙于生意,别说度假了,连一天假也没放过,是该好好歇歇了,但要田家,合适吗?会不会惹人闲话? 瞧出他的犹豫,麦芽跟李元青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心照不宣,即使不说话,光是通过彼此的眼神,也能晓得对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俩肯定不是冲着利益去的,一来,是真的想叫陈掌柜好好歇歇,二来呢,之前林氏不也说了嘛,想给田氏跟陈掌柜做个媒。 要说母亲改嫁,或是再组织家庭。这在现代都有可能引发家庭内部的大战,更何况是古代,在这个女子守贞洁比守守命还重要的地方,不管是婆家人,还是自己的子女,都希望媳妇、母亲,永远的单身下去,就像当初林大姑改嫁到榆树村里,都不晓得受了多少白眼,后来跟她娘家都不走了,断绝了往来。 可麦芽不这样看,田氏前半生为了两个娃,为了生计,已经够苦的了,不应该也叫她把下半辈子也搭进去,也该让她快快乐乐的,过上有人民陪伴的生活。这是麦芽的想法,她也跟李元青讲过,但不晓得哥哥怎么看。 麦芽站起来,“陈叔,就这样说定了,我们还得赶着去买小猪仔,还有好些东西要买呢,你在这儿等着,等我们买完了,就顺道接你,咱一起走。” 陈掌柜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乐呵呵的点头,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叫他回家这种话,一直以来,酒馆才是他的家。 李元青也煎好了药,拿抹布包着,倒了些出来在碗里,然后端给陈掌柜,“叔,你快把这药喝了,可不能等凉了。” 这时,田冬生带着郑玉也进了后堂,他们是久等不到麦芽他们出来,所以才进来看看。冬生也问了陈掌柜几句,得知麦芽要请陈掌柜去家里住几天,他自然是欢迎的。 因为还惦记着去买东西,几人便从秦语堂这里告辞出来了。 临走时,秦语堂居然大方的请他们中午过来吃饭,说是年前在李家打扰了许久,也该回请一下。田冬生跟李元青还要客气一下的,但是麦芽却笑盈盈的答应下了。她知道秦语堂此人,不是爱讲客气话的,他既然开口邀请了,那说明他是真心实意的请他们吃饭,他们要是驳了他的面子,只怕他还会不高兴呢。 从同济药铺出来,他们顺道也去了四方货栈。黄大全先前要改建设铺子,这会已经做的差不多,听说他们要来县城买家禽,便把店子交给小六看着,他领着冬生几人,去县城的家禽市场。 黄大全经常跟这些人做生意,而且嘴皮子也溜,有他领着,买到的家禽都不错。 快到中午时,冬生拉的板车上,就已经摆了好几个竹筐。 小猪仔也不方便拉着走,只能用大号的竹筐装着,两家在一起,得买七八头小猪,加上一筐小鹅,两筐鸭子,这下子,板车上可就堆满了。 郑玉拉着麦芽,一路跟在车后面,看来回去的路上,她们可坐不得板车了。 黄大全在这条街上熟人不少,一路走来,有不少人都在跟他打招呼,其中有个穿的花里胡哨的中年妇女,看那打扮像是媒婆,她看见黄大全,格外的亲热,不光身子往他跟前贴,还把一张涂满白粉的脸,往他跟前凑,笑的那叫一个殷勤。 “哟,我说黄掌柜的,我昨儿跟你说的事,你想好了没有啊?那边我还等着回话呢,这会要不是碰见你,我就准备去你铺子里找你哩,”花媒婆笑的那叫一个敞快,那笑声都能传出去好几里地。 黄大全见她拦住路,便跟身后的冬生他们讲了下,让他们稍等片刻,这才转回身来,对着花媒婆,神色冷然的道:“没啥好想的,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现在没空想个人的事情,别人怎么想的,跟我没关系,麻烦你去说一声,替我道路个歉意,就说我黄某人配不上!” 一听这话,花媒婆不高兴了,“瞧瞧你说的这是啥话,你到西街口去问问,谁不知道赵家豆腐坊的女儿是个百里挑一的漂亮女娃,人是又勤快,又能干,性子还温顺,你要是连她都瞧不上,那你能瞧上谁?难不成你还找天上的仙女不成!”媒婆就是这样,你找她说媒,她有钱赚时。她把你捧在头上,恨不得顶着你走。可要是你不说媒,或是中途变卦,那对不起了,她能把你骂到一无是处。花媒婆便是很典型例子,刚刚还一副笑容满脸的模样,现在却是拧着眉,说话也尖酸刻薄起来。 黄大全听她这样讲,也不乐意了。这事本来就是她自己找上门的,人家看上他,关他什么事,西街的赵家闺女就是再好,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吗?更别说他娘下半年就要生弟弟了,一来还是两个,这后面事情还多着呢,他哪有心思在这种时候考虑个人问题。 眼见着跟她讲不通,黄大全便想绕过花媒婆,带着冬生他们去办正经事,他也懒得跟个花媒婆掰扯,她可是出了名的难缠。 在他们经过身边时,花媒婆,暗地里的呸了一口,没听清嘟囔了一句什么。却叫李元青听见了,在经过她身边时,他回头冷冷的瞪了花媒婆一眼,那眼神真叫一个冷,好比寒冬腊月,冷不丁被那冰溜子灌进衣服里了,冷的直叫人打寒颤。 李元青才不屑于跟他媒婆较劲,只是看不惯她出口骂人。麦芽走近他身边,暗暗拉住他的手,李元青感觉到她柔软的小手,回过神来看她,彼此的心意,不用说,也都能猜到。 冬生倒是没什么感觉,还跟黄大全开起玩笑来,“你小子真行,连豆腐西施都瞧上你了,那你咋不同意呢,黄叔跟黄婶为你的终身大事,可操碎心了,你也不说早些定下来。” 郑玉也笑道:“大全哥可不要像陈掌柜那样,虽然生意是成功了,可一个人生活多孤单哪,生病也没个人陪着,”她一直就走在冬生旁边,有时走的慢了,冬生还会停下来等她一下,两人之间的默契情感,也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而渐渐升温。 黄大全无奈的道:“我只是现在还不想成亲,你们又不是不晓得我家现在的情况,你说我要是现在成亲,我娘那身体能经得住吗?还是等她生下小娃之后,到了明年看看情况再说吧!” 大家都知道他讲的是实情,黄氏现在的确脱不开身,加之二妞也才刚成亲不久,又是开店又是承包荒山的,家里存的钱,差不多都用光了,现在要想给黄大全定亲,只怕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黄大全走着走着,见他们都不吭声了,便想着岔开话题,跟他们讲起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四方货栈的收入情况,“咱们货栈虽然利润不如酒馆,饭庄挣的多,但总的来说,生意一直不错,要真算下来,赚的还不少呢,刨去盖房子的花销,以及小六的人工费,照这个情形下去,年底咱们能分着不少钱呢!” 李元青道:“这都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在县城里坐镇,根本就没有现在的收益。” 冬生也点头,“是啊,我们几个都不懂经商,还是你生意的精明,进货路子又广,待人要实诚,就是因为这样,生意才能越做越好。” ------题外话------ 亲们,请原谅轻烟,从今天起减更了,轻烟实在顶不住了,妞们谅解啊?轻烟还得准备完结爆发呢,嘿嘿! ☆、第129章 糖饼 黄大全被他俩夸的倒不好意思了,“你们让我入干股,我一分钱都没出,已经够对不住了,要是再不加把劲,把生意弄上去,我这心里可过意不去呢!” 这回他们三个走在前面讲话,麦芽拉着郑玉走在后面,她俩边走边讲着悄悄话。 穿过闹市中心,进了一条人少的街道,还没靠近,就能闻到一股子臭味,熏人的很。不用说,这里肯定就是专门贩卖家禽的专用场所了。 麦芽起先还以为,县城里卖家禽,都应该是随处卖,哪里生意好就蹲哪,因为没有城管,也没有专用的菜市场嘛! 没想到,近到跟前一瞧,这里还真是挺规范的。卖猪的在一个地方,卖牛卖驴子,这些卖大牲口的,有专门的圈子,上回田家买驴子时,陈掌柜就带他们来过,但不是从这个门进的,中间隔着围栏。 围栏的另一边,都是售卖小些的家禽,有卖刚孵出的小鸡仔,也有卖老母鸡,这些长成的。总之,就是一个秩序井然的菜市场。 麦芽忍不住出声询问黄大全,“大全哥,这里的规矩是谁定下的,我还以为这里一定是很乱的,没想到分隔的这样清楚,也很干净呢!” 黄大全道:“是县老爷派人治理的,听说是因为他有一次从这里路过,结果踩了一脚的鸡粪,可把他气的不轻说,所以打那之后,他便派专人对售卖家禽的地方进行专门的治理,如有问题,便可直接唯他是问,你瞧,就是那位,”黄大全抬手指着站在场地中央,一手插腰,一手对着跟前摊贩指指点点的中年人。那肚子挺的,比人家怀胎十月的婆娘还要大,不光是身板大,连声音也大的很,恨不得把人耳膜震聋了。 也是因为他凶神恶煞的管理模式,才使得众多摊贩不敢随意摆摊,随意把垃圾乱扔。这一点,倒叫麦芽挺佩服,人才啊! 黄大全首先走过去跟那位管事的打招呼,那管事也认得黄大全,对他还算客气,知道他们要买家禽,立刻指着附近的几个摊位对他们嚷嚷道:“你们别从王瘸子家买,这小子昨儿进了一批病鸭苗,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他呢,他倒摆出来卖了,这厮胆子越来越大,今儿倒是有不少农户挑着鹅仔来卖,我瞧了一眼,都挺不错的,你们可以放心的买。” 冬生立刻拱手致谢,“多谢管事大人提点,我们正愁着认不准哪里的货好呢!” 李元青也道:“管事大人可知,哪家的小猪仔好些,我们一下要买好几头呢,要是买砸了,回去可不好养了。” 看这位管事说话做事的态度,都叫人信服不已。不光是麦芽这么觉得,连李元青他们也这样认为,的确是,这年头大公无私的好人实在是少见。 那管事一听他们要买好几头猪仔,便决定要亲自带他们去,黄大全对这管事也放心,便跟冬生他们道了声,他先回店里了,等他们买完了,再过去找他。 李元青觉着里面太脏,便让麦芽跟郑玉两人,也跟着黄大全回去,有他跟冬生去买就好了。 麦芽一想也是,她们俩个跟去也没啥作用,还不如乘这机会去外面逛逛。郑玉也是这个意思,这里面不光味难闻,噪音也大,吵的人连讲话都听不见。 黄大全自然是责无旁贷,带着她俩往回走。 在快到四主货栈门口时,麦芽提出跟郑玉先转一圈,回头再去找他。黄大全有些担心,光是她俩去转,怕是不安全,所以他回店里,把小六换了出来,吩咐小六跟着她俩。 眼下快到中午了,街道上不少的饭馆都陆续的开张,街市上也遍布了菜香,闻着叫人觉着肚子空空,饿的慌。 小六更是如此,他本就在长身体的时候,这会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咕的叫。 麦芽提议道:“要不咱们买些糠饼吧,先垫垫肚子,等元青他们回来,咱们再去秦大夫那,他不是要请咱们吃饭吗?我还等着尝尝他做的饭呢!” 郑玉忙掏出自己的小荷包,“那我来买,总是花你的钱,我可不好意思。” 麦芽笑道:“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再过不久,你就是我大嫂了,咱们俩谁跟谁呀!” 郑玉被她讲笑了,可还是坚持自己来买。那糖饼铺子跟前站的人挺多,郑玉排了好一会队才买到,因为想着要吃的人多,她买了好大一包。 小六在站在一旁,有些站立难安的感觉,看着两个女娃掏钱买东西,自己却两手空空的,他虽然年纪不如她俩大,也也是堂堂的男子汉嘛!所以,当郑玉把糠饼递给他时,他死活不接,非说自己不饿,可那肚子却是明明叫个不休。 麦芽好笑道:“你扭捏啥呢,还不快接着,在我俩跟前,你还要害羞?” 小六双手背在身后,头垂的低低的,小声道:“我就是不饿,你们吃吧!” 看他扭捏的样,郑玉二话不说,把他背在身后的手拽出来,再把糖饼搁进他手里,“不饿也得吃,总不能我们俩吃,你在旁边看着吧?你年岁跟我弟弟差不多,有啥可害羞的!” 因糖饼硬塞进手里,小六不接也接了,更抵挡不住那甜香味的吸引,忍不住咬上一大口。 麦芽跟林翠相视一眼,都无声的笑了,各自拿起自己手里的糖饼,也吃了起来。 听小六说,这家糖饼可是县城里顶有名的,做法是祖传的手艺,即使有人想模仿他,想分一杯羹,却也学不到他家的二分之一。这糖饼外面就是一层薄薄的面皮,因用炭火烘烤的缘故,外面那层薄皮呈现金黄的色泽,极薄的一层,一咬下去,脆极了。不光如此,外表还裹着一层芝麻,咬进嘴里,满口的芝麻香。 那馅也讲究,是用熬出来的糖稀,加上磨碎的花生米,以及核桃仁,烘烤到了一定的火候,掰开之后,糖稀都能滴下老长,还不粘牙。 郑玉也极爱吃这家的糖饼,只有过年的时候,她才有机会进县城,而每回来,都要买他家的糖饼填下肚子。 麦芽是第一次吃到糖饼,好吃的同时,她也关注这糖饼的做法,倒不是她想抢人生意,只是好奇嘛! 郑玉瞧她盯着糖饼愣神,走路的时候还差点摔倒,急忙拉住她,问道:“你干嘛拿着糖饼,光看不吃啊?” 麦芽转眼笑眯眯的瞧她,“我在看这糖饼是咋做的,说不定咱过年的时候也能烤来自己家吃,不过我看着,这糖饼材料一眼就能看出来,也许关键就在于烘烤的火候上,正所谓,多一分显的老,少一分显的软,拿捏起来,可真是要考验大师傅的功夫呢!” 郑玉笑道:“这功夫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练出来的,要是谁都能学会,就不叫家传手艺了。” 小六一直没插上话,直到这会,才敢兴冲冲的挤到她俩中间,伸着脑袋,指着郑玉道:“这位姐姐讲的对,好些人都想偷他家的手艺,可都没成功,他自己也有学徒,不过那学徒是他儿子,也许再过几年,这手艺就要传到他儿子手里,可传归传,他那儿子挺顽劣,不晓得会不会败了祖传的手艺。” 麦芽面露惋惜之色,“那咱们以后都有可能吃不到了呢,好可惜啊!” 郑玉小口的咬着糖饼,腾出一只手拉着麦芽的胳膊,等嚼完了嘴里的食物才敢说话,“没事,以后林虎要是念不好书,就让他来这家糖饼铺子拜师学艺。” 这话倒叫麦芽疑惑了,“咦,你不是那家手艺是祖传的吗?林虎去哪能学到,莫不是你们跟那家有啥亲戚关系?” 郑玉闻言噗嗤笑的很大声,“林虎可以娶那家的女娃呀,依着林虎的聪明脑袋,只要给他娶了饼铺老板的女儿,准能学会这烤糖饼的手艺!” 小六听到这,也笑的不行,“你们说啥傻话呢,那饼铺老板是有个女儿,可她今年都二十五,还没嫁出去,老成老姑娘了。” 郑玉止了笑声,正色道:“不会吧,这么大年纪还没嫁出去?” 小六不以为然,“她长了满脸的豆子,脾气又坏,动不动还打人,哪个倒霉鬼肯娶她!” 麦芽忽然又笑了,对郑玉道:“等下你回去可以好好给林虎上个课,他要是不好好念学堂,就让他娶饼铺老板的女儿好了。” 只怕林虎听到此处,不努力也得努力了。 三人走的很慢,麦芽也想多看看这个庄县县城, 吃完了糖饼,麦芽只觉得手上粘的很,边走边四下找地方洗手,“小六,哪里能找到水洗手?” “这里啊,”小六望了眼周围,发现他们走到县城里最大的花店来了,“要不咱们进到百花苑里讨些水洗手……”小六的话,到了最后声音小到微不可闻。 麦芽跟郑玉都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只见街道一侧,宽阔的路边,有一间两进的门楼。 门楼不算高大,很普通的样式,院墙也不高大,从她们站的位置,一直延伸到很远,墙头爬着不少绿色的植物,有些是乡下常见的,比如金银花树,青藤花,还有一丛迎春花,都攀在墙头上,盛开着。 麦芽问道:“这里你认识吗?”她们跟前的大门半开着,隐约能瞧见里面的景像,不见得有人影走动,倒是瞧见不少的花盆。 小六搓着手,嘿嘿的笑了,“也不算认识,她们家的老板娘经常在街上走动,也到我们店里买过东西,谈不认识,就是点头之交而已。” 麦芽想着就是借个水洗手,这手上黏黏糊糊的,难受的很,便顾不得别的,跟郑玉一块推门进去了。 郑玉小声道:“咱们这样算不算私闯明宅啊?” 麦芽笑道:“这有啥,要是人家不高兴,咱就说来看花的,他这不是花圃,咱来买花还不行吗?” 小六也跟在她们身后,进到里面,可他的一双眼睛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惕,催促她俩赶快洗手,洗完了赶紧离开。 花圃的正中央就放着一口大缸,郑玉走过去,用水瓢舀了些水出来,给麦芽淋着洗手,然后再由麦芽舀水,两个人轮换着洗手。 小六那模样就好像在把风似的,而麦芽却在观注着花圃里的陈设。 说实话,现代的花圃她是见过不少,可古代的,还是头一次见,这里没有农药,没有催花剂,一切都是按着花卉本身的生长特点来进行栽种、培植、繁育,是最考验花匠技术的。 麦芽洗完了手,却不听小六的劝说,执意留下来看花,郑玉也是,乡下的花草虽然多,可她也没过这么多的品种,好些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小六急道:“这里没啥好看的,咱们还是快走吧,免得人家出来,嫌我们动手动脚的。” 麦芽道:“我们来看花的,难不成还有人把顾客往外面撵吗?” 这时,一道娇脆的声音,从花圃深处传来,“姑娘说的极是,我请客人进来看花都来不及呢,何来撵人之说!”来人顶着一头繁琐却十分精致的发髻,身穿大红色瘦身小袄,下面也是裙子,长度只及小腿肚,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花,配上一脸浓妆,乍一看,别人还以为她是青楼出来招揽生意的。 郑玉就是这样想了,所以在那人走近时,赶紧退了几步。她们这些良家少女,要是跟青楼女子站在一起,即使没什么关系,也会被人讲闲话,人言可畏嘛! 麦芽却是神色自如的站着,虽然她也瞧着这位花圃老板很像风尘女子,可若是仔细看她的眼神,并没有半点风尘之色,她身上的风尘之气,也只是流于表面罢了。所以,她没动,反而笑意融融的同她打招呼,“你好,我叫田麦芽,是进来借水洗水的手,老板不会介意吧?” 花娘笑的肩膀颤动,声音如同珠落玉盘似的好听,“叫我花娘吧,大家都这么叫。” 麦芽始终保持着微笑,可她能保持,身后的小六就不能了,小六暗地里扯了下她的衣袖,“咱们还是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麦芽回过头看他,“我看看花不不行吗?你要是待着别扭,就到外面去等着。”她正想买些花回去种着,虽说她家门口有不少野菊花,可她想买的,野外是很少见的,先前哥哥从山里采的一株野兰花,去年采回来的,到今年春天却连个花骨朵都没打,光长叶子了。她也知道兰花是精贵的品种,得专业人士来养才行,她只想弄些简简单单的花,种在院子里,还有院子的篱笆边上,等到花季一到,不管是从远处看,还是尽处看,还是夜里四散的花香,都人心旷神怡。试问,哪个女娃子不爱花呢? 眼看劝不走她,小六又待不下去,只得走到外面顺着墙根蹲下来,等着他们出来。 郑玉也有点担心,可她不能把麦芽一个人丢下,只得跟着她。 花娘见麦芽对她一点抵触情绪都没有,反而神色自得的指着架子上的花,问这问那。她莞尔一笑,陪着麦芽一块看花。 花娘跟麦芽很投缘,跟她聊着聊着,话题便从花上,转到这间百花苑。麦芽对花娘也是刮目相看,依她的谈吐,跟举止,她猜测,这位花娘以前家世一定很不错,才能有这等修养。 而郑玉听了一会,也渐渐加入她们聊天的行列,花娘比她们年纪大些,见识也多,侃侃而谈的时候,自信心十足。 从花娘的嘴里,麦芽跟林翠,对她的百花苑也略有了解。 整个庄县,也就他们一家花圃。养花是个辛苦活,赚多赚少,全凭着耐心,跟养花的技艺。而花娘养出来的花,大都送到酒楼,客栈,还有府衙,这些较为高档的地方,还有县城有钱的大户人家,他们家里的花卉,也都是从百花苑里送进去的。所以,她这花圃的门口不像其他生意人家,客来客往的热闹。这也难怪,普通人家,没那个闲心养花,乡下人就更别提了,吃饭都成问题了,谁有闲心来养这玩意。 花娘请她俩到一边的茶棚里歇脚。这茶棚就搭在花圃边上,四周的围栏上,或高或矮都摆着不少的花,有些是秋天开的,还有那腊梅花,栽在造型特别的花盆里,现在已是花谢的时候,腊梅花枝上冒着绿叶。 花娘给她俩倒茶,微笑着道:“这些梅花,你们别以为只是修修剪剪,这么简单,真想养的好看,棵形别致,可是要花费一番功夫的。” 麦芽尝了口她倒的茶,是很好的香叶茶呢,“养花肯定是费功夫,不过这花圃就你一个人打理吗?”这些花盆啥的,要是光靠她一个女人,哪里能搬得动。 花娘也搬着精致的小茶杯,“不是,还有两个老家仆帮着我一块打理,她们也是我的家人,这会他们都出去了,恐怕要到傍晚才能回来。” 花娘也问起她们两人的情况,得知麦芽是想买花,便大方的让她自己选,给不给钱都没事,她是觉着,与其让这些花长在狭小的花盆里,不如种在土地上。而且她对钱,真的不是很在意。 她这么说,麦芽不可能真的不给钱就拿,她一路走来,瞧见这里有不少适合野外种植的花,比如丁香、杜鹃、还有好些桂花树呢。她这里的桂花树,为了便于搬进搬出,都是剪的小棵进行栽种,杜鹃也是,现在正是杜鹃花的季节,那成片的红色小花,看上去可喜人了。 麦芽对她道:“我想买几棵杜鹃,还有丁香,桂花树也要,你算下多少钱,我可不能让你吃亏,毕竟是你辛辛苦苦养出来的。” 花娘见她一点都不贪小便宜,对她的喜爱又多了几分,她笑着拿出一个精巧的算盘,在手上划拉开了,临了,报了个数字给她,“嗯,丁香跟杜鹃都能在开花之后,剪下新枝扦插,所以啊,你们不用买的太多,再说这两种花本来就长在野外,你们要是种在院子里,到了明年就能剪下很多进行插种,至于桂花呢,你们需要几棵就买几棵,记得在开春季跟入冬时,都有剪枝,不能让它长太多的侧枝,不然树形可就难看了,剪个一两年,以后就用问事,等着它开花就行。” 花娘仔细的跟她们讲了种植的方法,又算是价钱,“加在一起,给一两银子吧,多了我可不收哦!” 麦芽虽然不晓得她平时卖给别人是多少的价钱,可一想到她只跟大户做生意,那些大户只图好看,是不会在意钱多少的,所以这一两银子买这么多的花,真是便宜到家了,“花姐,一两银子会不会太少了些,要不我再加五十文钱吧!” 花娘开怀一笑,“不必了,这些花春季开过了,就得重新上盆栽,要不然到了明年棵形就不好看了,说不定到了夏天还会死掉呢,与其到时候扔掉,不如便宜些卖给你,哎对了,你刚才不是说家里有棵不开花的野兰花吗?要不改天你把花带给我,若是那兰花品种好,只当我买你的也行。” 一听她讲话的气势,就知道她这人不拘小节,所以才会这般的,呃……应该说花哨吧!这是麦芽唯一能想到形容她的词语。 小六在门口等的急了,见她俩这么久还没出来,他不放心,便跑进来瞧瞧。麦芽瞅见他进来了,正好给她搬花。她也不要花盆,直接连着土,把花根起走。 回去的路上,小六试探性的问她俩,对花娘的看法,在他看来,花娘不愧是花娘,成天穿的跟只花蝴蝶似的,走在路上,扭来扭去,那身上涂的香粉也重。又时常出入大户府邸,跟那些老爷太太们打交道,不坏也坏了。 郑玉手里也拎着两棵花,听小六的意思,这里的人对花娘印象都挺不好的,但她的观点跟麦芽相似,人家只是外表招摇了些,又不代表她这个人不好,所以她难免要替花娘辩驳几句,“她又没招你,你干嘛对她有这样多的意见,我看她倒是挺可怜的,一个人撑起一家店,要是我的话,我可做不到!” 小六忽然收了刚才的忿忿之色,一脸惋惜的道:“我听隔壁店的伙计说是花娘家以前,也是挺富有的,可惜被他那个好赌的老爹给败了精光,家里亲人先后都死了,只剩两个老仆跟着她,这样说来,她也确实挺命苦的,一个女娃家家的,迫于无奈,出来抛头露面,也是不得已。” 麦芽道:“既然你全都明白,又何必对她另眼相看呢,这世上谁都有不想为而为之的事,不是谁都能一帆风顺的。” 这话小六最有感触,他这里条件也不好,从小父母早亡,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因为老两口年纪大了,也做不了啥重活,家里的地也种不了,只靠他一个人挣的工钱养家,这其中的心酸苦涩,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了解。 见小六不吭声了,麦芽知道他把刚才的话都听进去了。 回到四方货栈,快到中午,店里的客人渐渐少了,黄大全一边在给客人介绍东西,一边还在收拾着店里被翻乱的货物。小六一回到店里,便把手里的花放到门边上,赶快进去帮黄大全卖东西。 麦芽瞧他客里的地上弄的挺脏的,就跟郑玉一块帮着他收拾。店里有些客人,可能是经常光顾四方货栈,瞧着店里突然多了两个清秀的女娃子干活,纷纷投来兴味十足的眼光,有些老大娘,甚至还问黄大全,这两个女娃,其中一个是不是他定下的媳妇。 黄大全被这些三姑六婆,问的是面红耳赤,好不尴尬。 好在,没一会田冬生跟李元青拉着一车的猪鸭鹅回来了,都用竹筐装着,这些牲口的叫声,一个赛一个的大,要是这些牲口凑在一起,准能把人给吵死。 李元青把麦芽买的这些个花,都在板车上找了个位置放好,想起秦语堂说的话,他们便准备把驴车赶上,到他的医馆去。 黄大全不会去,他也不想去凑那个热闹,虽说他跟秦语堂有些交情,但去多了也不好嘛! 走在街上,麦芽把买花的事跟他俩说了,哪知李元青也听过这花娘的名头,他倒是不像小六,对她的形事作风说三道四,他只是觉着这位花娘背景不详,她人复杂的很,很难叫人看清。 冬生看妹妹捡了个大便宜,好笑不已。 说话间,便到了同济药铺的同门,这时来看病的人不多,李和也不在前堂,只有秦语堂站在柜台后面扒拉着算盘。 驴车不能栓的离药铺太近,李元青便把驴绳栓在药铺门口的一棵老树干上,他跟冬生又用绳子,把几个竹筐仔细捆好,省得被那眼馋的人,顺手搂了去。 麦芽拉着郑玉,笑呵呵的进去了,“秦大夫,你饭做好了没啊?我们早都饿了呢!” 秦语堂闻声抬起头来,微微笑着相迎,道:“你们要再不来,我就得让李和去找找了,都在后堂呢,咦,他们两个呢?” 郑玉笑道:“他们在外面栓板车,稍后就来,秦大夫,今儿真是麻烦你了。” 秦语堂放下算盘,直摆手,“这算不得麻烦,走吧,都去后堂,我把店门关上一半。”他上一半的店门,人家从外面一看就知道他有事,暂时不在。 中午的菜,是他叫李和从陈掌柜的饭馆里端来的,原本他是铁定要付银子的,可陈掌柜一想,干脆咱们谁都别争了,全当抵药钱,谁也不吃亏嘛! 吃饭的地点,还是拼凑出来,足以想见秦语堂这里平时真没什么人会来,甚至连椅子都不够,只得搬了床当椅子坐。 麦芽还是第一次尝到陈掌柜店里的小炒,每样菜炒的都挺精致漂亮,用个小蝶盛着,颇有点小资小调的意思。 吃饭的时候,李和兴奋不已的讲着店里发生的事,这些日子不见,他在秦语堂这里的确学到不少,人也成熟许多,不像之前那般不理礼数,好吃懒坐。在这里秦语堂可不会像他爹娘那样对他,该他干的活,一样都少不得。 陈掌柜大病未好,吃饭也没什么胃口,看着满桌子的菜色,只挑了些清淡的吃了几口,便搁下筷子,跟李元青他们聊天了。 李和的饭量还是好的很,他一个人吃的比麦芽跟郑玉加起来的还要多,跟他一比,秦语堂明显斯文多了。 一桌饭正吃到一半,前厅那边就传来有人讲话的声音。李和也顾不得放下碗,站起来就往外面去,可还没走到门口,便被突然闯进来的人,给逼退了回去。 “哟,你们都在吃饭哪,真是不巧呢!” 听这声音,麦芽跟郑玉都吃了一惊,这不是花娘嘛,她咋到这里来了。 想归想,麦芽还是站起来招呼她,“花姐,我们也都快吃完了,你快过来坐啊!” 郑玉也冲她友好的笑了笑。 花娘扭着腰枝,娇笑着走了进来,那小碎步迈的,真叫一个淑女,“谢谢妹子,我也是在家吃过饭来的,咱这县城确实小,转个弯又见到你了。” ☆、第130章 满面风情 谁都没有注意到秦语堂的表情,只有李和不时的在秦语堂跟花娘之间瞅来瞅去,见花娘一直往里面走,他赶紧把她拦住,“我说花大姐,你要是看病的话,就到前面去等着,我师父吃过饭就出来了,这里是后堂,你进来不好。” 花娘果真是停住了,一双娇媚的眼儿,在秦语堂身上流连一番,“好,那我到前面等着,秦大夫,你赶紧吃饭,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哦!”她特别强调了‘一直等你’这四个字,说的是意味深长,意犹未尽哪! 麦芽回头瞧了眼秦语堂,看他脸色,简直比她家的锅底还要黑。他这个人,一向温文尔雅惯了,属于不爱生气,不爱大笑,整个就是个中庸先生,可这回她算是见识到了,原来圣人也有愤怒的时候,不是不怒,而是时候未到。 陈掌柜似乎对花娘的事略有耳闻,他提醒秦语堂,“你赶紧去给她看病,看完了叫她快些走,别又传出啥闲话来,既不好听,也不好看!” 秦语堂默默的应下了,也不吃饭了,直接去了前面。 见他走了,李和也赶紧放下碗,莫明其妙的来了句,“我得去看着,你们慢慢吃吧!”看他慌里慌张的样,好像他要是去的迟了,他亲爱的师父就要被人拐走了似的。 郑玉笑道:“这秦大夫莫不是跟花娘有啥恩怨吧,我瞧着秦大夫好像很不欢迎她似的,该不是他俩有啥矛盾吧?” 麦芽却不这样认为,“也许不是矛盾,而是有啥误会也说不定哦!”能叫秦语堂闻之色变的人,绝不是简单的矛盾。 秦语堂跟李和都到前面去了,吃罢饭,麦芽跟郑玉便把这些碗筷拿去洗了,李元青跟冬生也帮着一块收拾,人多力量大,等他们忙好时,花娘还在前面没走呢。 李和有些无措的站在柜台后面,看着身若无骨的花娘,看着面无青情的师父,他实在是很难理解,以花娘的品性,咋就看上他师父了呢? “你没病,”秦语堂收回把脉的手,也不抬头看她,只是神色漠然的下了结论。 花娘也不生气,把袖子拢好了,一脸媚笑的望着他,“谁说我没病了,我这胸口又闷又疼,还喘不上气,不信你摸摸啊!” 秦语堂吓的从椅子上跳起来,退开好几步,满眼防备的瞪着她,连声线都变了,“你根本就没病,我这里是医馆,又不是茶馆,我没空陪你说话,你还是赶紧走吧,我后面还有客人在,没功应对你!” 花娘笑的越发娇媚,手捂着胸口,作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奴家真的喘不上气了嘛,秦哥,你莫不是真的这般狠心,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在你的门口吗?”她不愧在外面打拼久了,说着伤心,眼睛里立马蓄满了泪珠儿,还有模有样的用袖子擦了下眼角。 秦语堂被她弄的头皮发麻,这女人每回来都得惊掉他一层皮。没办法,他只能朝李和投去求救的目光,也幸好李和也在他的店里,给他当了徒弟,紧急时刻,能帮他挡不少事,否则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对这个女人。 李和呵呵的干笑几声,搁下手里的活,冲出来,挡在师父跟前,笑嘻嘻的对花娘道:“花姐姐,这几日没下雨,你可能是上火了,要不我给您拿点清热去火的药,您先回去熬着喝,要是不管用,再来讨问也不迟啊?更何况,刚才你也瞧见了,我师父后堂来了不少客人呢,你要是在这里对我师父动手动脚,岂不是叫人看笑话吗?”要说这花娘也算刁,每回来药铺都赶在中午,病人少的时候过来。 花娘收了笑脸,阴阴的冷笑,“臭小子,你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我还能把你师父怎么样?要是能怎么样,我早成你师母了,还用得着在这里费九牛二虎之力讨好他吗?” 李和也笑,“快了,也许你再费些九牛二虎之力之力,就能把我师父手到擒来了,到时候,我一定举双手把香茶奉上……” “李和,你说什么呢!”李和话没讲完,就换来秦语堂一声厉呵。秦语堂满面通红,窘的不行,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花娘却因为李和的话,笑弯了腰,眉角弯弯的,别有一番风情,“好,要是我真的把你师父擒来了,到时候一定包个大红包给你,做为谢礼,你瞧着咋样?” 李和挠挠头,腼腆的笑了。 秦语堂气的不行,他这徒弟,是要卖师父吗?等不得李和赶她,他亲自上,“你快回去看你的店吧,别在这儿乱晃了!” 被他赶,花娘也不生气,反而笑盈盈的道:“秦哥,那我明日中午再来!”一说完,也不等秦语堂做出反应,她早已身影一闪,出了药铺。 秦语堂望着她的背影,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回了厅堂,一看李和还站在那,他真是气伤到了,“李和,你啥时候也站在她那边了,我有这么教过你吗?还是你得她啥好处?”他很生气,也只有面对花娘时,他的怒气才会爆发出来。 李和没敢吱声,又反身躲到柜台后面去了。其实,他早看出这两人有问题,别年秦语堂一副如见蛇蝎模样的躲着她,可实际上,每回花娘来看病,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秦语堂都会给她诊治一番。至于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谁都不清楚。 麦芽他们从后堂出来时,秦语堂这里又陆续有病人过来看诊。 见着他们要走,而且麦芽也执意要带着陈掌柜回家去照顾,秦语堂便开了副药,给他们带着。另外郑玉也得请他给林氏开些安胎药,就算不能缓解孕吐的症状,也能给她补补身子。 陈掌柜也就是气虚了些,走路没什么力气,毕竟年纪大了,生一场病,人就老了一些,不像年轻人,一个小伤寒根本不在乎。 看着冬生他们这样客气,陈掌柜很是不好意思。 从他家酒楼过时,他非得叫小二拿些东西带上,吃的也有,喝的也有,总之,他不能空着手去田家就对了,同时他心里也挺忐忑的,这突然间跑去人家家里,田氏会不会有微词呢? 他这忐忑的心思,一路带到田家门口。不过,望着眼前的山山水水,以及春暖花开,一片生机盎然的景像,他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因着陈掌柜身子虚弱,冬生拉的板车又堆满了货物,所以便由小二赶着马车,送陈掌柜过来,路上,陈掌柜也得嘱咐他一些事情。有板车坐了,麦芽跟郑玉也不用走路回来了。 冬生跟李元青赶着板车跟在马车后面,可马车跑的快呀,他俩只能在后面慢慢晃。 村里很多人都瞧见陈掌柜家的马车进了村,也都议论纷纷,正巧谢婆子也在自家门口站着,手里抓着把瓜子在那嗑,她身边还站着福婶,这两人讲起闲话来,有的一拼,也只有福婶能受得了谢婆子的碎嘴,她俩就属于一丘之貉。 福婶看着陈掌柜家的小二坐在前面赶车,纳闷道:“嗳,你说那个姓陈的,咋这时候到田家来,现在可都下午了,他不会这个时候来送货吧?” 谢婆子吐了一口瓜子皮,不屑的道:“你没看见田家丫头也坐在马车里呢吗?你还别说,那陈老头跟田家的关系可不一般哪,走的这样近,也不晓得他们打的啥主意!” 她这样一说,倒是提醒福婶了,“该不是孙招娣想嫁人了吧?”(孙招娣是田氏的本名) 谢婆子被她讲愣住神了,呆了好一会,想了又想,突然猛拍福婶的手,激动坏了,“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我可是听说那姓陈的没有家室,也没有娃,要是孙招娣跟了他,那陈家的一切不都是落到田家人手里了吗?哎哟,还真别说,她现在小算盘打的越来越精,连自己都算计到了,可不能小瞧了哟,不过你说也怪了,这陈掌柜条件也不赖,就是找个大姑娘,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咋能看上孙招娣那岁数的人呢?” 福婶不以为意,“这有啥,也许他就好这口哩?” 两人不知想到哪一处,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不过,福婶在爆笑之余,却又在算计起来,这事可不能光便宜了田氏,或许是陈掌柜没见过啥好看的大姑娘,没的选了,所以才将就着,看上田氏,这样一想,福婶来了精神,把鞋底往怀里一揣,跟谢婆子打了声招呼,便往家去了。 田氏跟李氏,原本都在院子里,田氏在菜园里锄草,李氏刚刚才回自己家去。她听见了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也猜到是冬生他们来家了,可她跑到门口一看,竟瞧见小二赶着马车先到了田家门口。 “田婶,”小二甜甜的唤了她一声,接着跳下马车,动手去掀后面的车帘子。 “嗳,”短暂的惊讶之后,田氏便热情的应了声,“小二,你是有啥东西漏了,特地过来取的?” 小二跳下马车的同时,麦芽拉着郑玉也下马车了,麦芽怕她娘一时口快,再让陈掌柜听见了,便把田氏拉到门前的桃树旁边。 “娘,我们去县城的时候,听说陈叔病了,又因为店里的事情多,把小病拖成了大病,陈叔平日里待我们也不错,咱不能看着他没人管不是?所以啊,我就想着接陈叔过来住上几日,等他身体调养好了,再送他回去,要是您觉着不方便,晚上你可以过去跟我婆婆睡,这样也不怕人讲闲话了不是?” 田氏听完她讲的话,沉默了一会,没吭声,于情于理来说,他们把陈掌柜接来住几天,这不算啥,可她咋觉着就这么别扭呢! 麦芽见田氏不讲话,扯了扯她的袖子,“娘,你倒是说句话呀,陈掌柜还在那边等着呢!” “我能说什么呀,你都把人带家里来了,”田氏捏了下她的鼻间,虽是有点介怀,却也微笑着答应下了。 那边,郑玉领着陈掌柜下了车,小二也把带来的包裹都拿下来,问田氏,“婶,我们掌柜的要住哪屋?” 田氏赶忙拉着麦芽回到马车前,“搁在里屋吧,他陈叔啊,快进去坐,我们家这房住着,可得委屈你了。” 陈掌柜谦逊的冲她拱手道:“是我打扰了,怎能说委屈呢!” 两人边走边互相客气着。 想着哥哥跟元青赶着驴车,也不会这样快的就回来,所以她就跟郑玉一块帮着陈掌柜把床铺上。麦芽成亲之后,她的床铺就空着了,田氏也有自己的床。而且她的房间也比较宽敞明亮,里面东西也都是齐备的。所以麦芽倒把陈掌柜的床铺在她原先的屋子,陈掌柜带着的东西少,只有几件单衣。被子都是田家先前的旧被子,现在都到春季了,夜里也不算太冷,盖一床也就行了。 郑玉铺床的时候,冲麦芽眨眨,笑着问道:“哎,你打的是啥主意?我咋看不懂呢!” 麦芽笑了一会,透过窗户,瞧见陈掌柜坐在院子里跟田氏讲话,这才对她道:“你不觉着我娘跟陈叔挺般配的吗?” 这话可把郑玉震撼到了,她抓着麦芽的手,瞪大了眼睛,道:“你该不会想把陈叔跟田婶凑在一起吧?” “是又怎样,我娘也苦了大半辈子,还不能有个快乐的晚年吗?再说,陈叔条件多好,又没有子女负担,我娘要是能嫁了他,咱也不用担心她被继子欺负,而且陈叔的人品,你也瞧见了,多温厚的性子,这样好的大叔,上哪找去,”麦芽见郑玉还是一副震惊的表情,便坐下来,把大致的情况一一分析给她听,讲完了,见郑玉没什么反应,她不禁要怀疑郑玉对田氏改嫁这件事,是不是无法接受。 可郑玉在怔愣片刻之后,忽然笑了起来,又怕被院子里的人听见,只得捂着嘴巴,艰难的忍着笑。 麦芽看她笑成这样,弄的她一头雾水,“你笑啥呢,这有啥好笑的?” 郑玉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止住笑,“我是想到,要是田婶知道你打的这个算盘,会不会把陈叔轰出去,我听我姨说,她之前有跟田婶提过,被田婶一口拒绝了。现在她要是知道你把陈叔领家里来,就是为了给她相亲,你想想她会是啥反应?” 能是啥反应,田氏指定气的七窍生烟,头顶冒火,说不定还会伤心欲绝,以为她跟哥哥是不想要她了,想把她送出门去。 不过,想到田氏害羞的模样,麦芽也忍不住笑了,“这个先不讲,这事咱们两个知道就行了,但是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来着,要是我娘再嫁,你怎么看?要是外面传出风言风语,或是有人讲了难听的话,你又当如何做?” 郑玉见她问的忐忑,不禁笑了,“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田婶能找着自己的幸福,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自然是要替她高兴,只要她喜欢,她愿意,那其他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要是有人敢讲闲话,看我不去撕烂她的嘴,咱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要是因为介意别人的眼光,而让自己苦着,那岂不是脑筋有毛病嘛!” 麦芽长舒一口气,她还真怕郑玉是个思想古板的女娃,要是那样,事情就不好办了。 两人铺好了床,郑玉想着出来一天了,也该早些回去了,便到院子里,跟陈掌柜打了声招呼,带上从秦语堂那里抓来的安胎药,回去给林氏煎药。 到了门口,遇上冬生他俩赶着驴车回来了。郑玉又跟冬生讲了几句话,这才往村里去了。 冬生盯着她的背影好一会,直到李元青喊他,他才回神。 李元青笑道:“别愣着了,快点把货卸了,等成了亲,保管能让你看个够!” 冬生佯怨的瞪他一眼,可惜这眼神没啥杀伤力,不够有威力。 麦芽也从屋里出来,帮着他们搬东西。两家买的家禽都装在一起,先搬进田家院子里再说。 田氏迫不及待的跑过来掀开竹筐盖子,看看里面装着的小鸭仔,还小鹅仔,看着一个个黄澄澄的小家伙,她喜爱的不行,“哎哟,长的真好,瞧这小模样。” 刚出壳的小鸭小鹅,全身都长着黄色的茸毛,确实挺可爱的,连麦芽看了都喜爱不已。 可小猪仔就不那么讨人喜爱了,冬生跟李元青抬着笼子下来,小猪的叫声,真跟要宰了它们似的,叫的那叫一个凄惨。 两家各买了四头小猪,一下子买的太多,怕也养不过来,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得一步一步来,光是这四头猪要是想喂成功,就得费好些饲料呢! 抬下来两笼猪仔,剩下的两笼,他俩就抬到李家去了。 田氏也顾不上招呼陈掌柜,忙着去拿竹笼,又去厨房拽了把干净的稻草。看他们在忙,陈掌柜叫小二先回去,店里不用他看着也没事,来往的数额都有账目管着,而且那管事的老伙计也跟了他多年,不会发生私吞银子这种事,所以他对店里的事很放心。 下午的活可就多了,田氏把两家的鸭仔跟鹅仔分好,麦芽也担心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便叫元青跟哥哥,把它们搬了回去。 接着田氏就得抓紧时间准备扮饲料,烀猪食。这边有哥哥帮着她娘干活,麦芽也就能安心回家去忙了,又想着陈掌柜晚上可能想吃些清淡的,就先烧一锅稀饭,反正烧开了之后,拿小火慢慢煨着,不用急着吃。 陈掌柜见他们都忙着,自己也帮不上啥忙,倒让他怪过意不去的。 田氏便叫他只管坐着,等身体好些了,再活动也不迟。 麦芽回到家,从县城出来时,买的小石磨就放在院子里,李氏正坐在院子里,满脸欣喜的摸着石磨。还有她买回来的几棵花,也都摆在一边,都得赶紧种上。 麦芽快步从李氏身边走过,她得回去把鞋子换了,“娘,你老盯着小石磨看干啥?我得赶紧着喂鸭喂鹅了,要不叫元青打些水,咱把小石磨洗干净,磨些玉米渣出来。” 李氏还是笑,“我是瞧着,现在的人还真是聪明,瞧瞧这石磨做的,好精巧呢,我刚试了下把手,拉起来一点都不重。” 麦芽换好鞋从屋里出来,袖子也卷了,心想,她是没见过到电动的石磨呢,只要按下开关,就只要等着就行了。 李元青也回家来了,他去稻草堆掏了些干稻草回来,从里屋又拿了几个竹笼子,正要下手把笼子里的小东西抓出来,分开装。 李氏急呼道:“元青啊,你手放轻些,可别伤着这些小家伙,我来弄吧,你们去忙别的。”她急着要站起来,麦芽赶紧让元青把竹笼都搬到她跟前,让她慢慢分捡。 这回她一共抓了三十只小鸭仔,十只鹅仔,之所以没把小鹅抓的太多,是想着以后放鹅,两家鹅在一起放,这样就不会麻烦了。等过年杀鹅时,也吃不了那么些个咸鹅,她也不喜欢吃新鲜的鹅肉,那不好吃。 可小鸭仔不一样,红烧炖着,都好吃,过年腌咸鸭,那也是道不错的菜。 李氏是管她咋抓,咋打算的,这些她都不想过问。 李元青去看了看小猪仔,想到皮树叶都长出来了,便跟麦芽说了声,他去屋后摘些皮树叶子回来,跟玉米一起烀熟,喂小猪仔是最好的了。 他一走,麦芽也去了菜园子,揪了些莴笋叶子,也不用揪多,够今天吃的就成,不然剩的也不新鲜了。 还有半个月莴笋就能吃了,小白菜也长出来了,想着晚上拿些小白菜去烧个汤给陈掌柜吃,她便多摘了些。 李氏光是看着竹笼里的这些小生命,就叫她高兴不已。她只要在那坐着就行,麦芽也不要她干啥活。 她把莴笋叶拿到井边打水洗干净,再有菜刀剁细,拌上磨碎的玉米渣,虽说最好能用饲料喂,可没有,那也没办法。 李元青动作也快,没一会就背着一竹篓的皮树叶回来了,一进门便道:“我去烀猪食了。” 李氏抬起头来,“要不要娘给你烧火啊?” 麦芽把拌好的小盆拿给她,笑着道:“娘,你在这里喂食吧,这些活有我跟元青呢!” “好,我不管,都交给你俩了,”李氏笑呵呵的接过盆子,给小鹅们喂食了。 四头小猪,分了两个猪圈待着。等李元青把猪食倒进食槽里时,看着它们抢来抢去,个个精神抖擞,活力十足,叫人看着欢喜。 麦芽趴在猪圈边上看,李元青也是,他握住麦芽的手,与她十指相握,一脸的幸福,为现在,以及将来美好的日子憧憬。 麦芽望时他的眼里,冲他温柔的笑了。不必太多的言语,不必太多的海誓山盟,幸福的真谛,其实都藏在这平淡无奇,日复一日的生活里。两人相守着,看着眼前一点一滴的变化,即使一起吃苦,一起体会贫穷,那都不算啥。 鲜花铺就的道路,不一定通向天堂;布满荆棘的尽头,或许才是春暖花开的美好。 “哦,我还有花没栽上呢!”麦芽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干。 李元青拎起猪食桶,道:“我帮你一块种,我去拿铁锹。” 李氏也瞧见她买回来的花,“芽啊,那都是什么花呀?那正开的是不是杜鹃?” 麦芽笑道:“娘,有几棵是杜鹃,还有丁香,那两棵是桂花树,我想着,在我娘那,跟咱家院子里都种上一棵,等长大了,到了花开的季节,满院子都桂花香呢!”桂花树不好生虫,而且长的也慢,更不占地方,与其种在大门口,那不如种在院子里。 李氏也笑逐颜开的道:“好,娘以前就喜欢闻桂花香,哎哟,一想起那香味,真是沁人心脾,要是花开的多,还能拿桂花做糕饼,那城里的糕饼铺子,不就是桂花糕吗?一咬下去,满嘴的桂花香!” 李元青这时已经扛着铁锹,另一只手拎着水桶,“等咱们种的桂花树长大了,咱们就能在自己家里做桂花糕。” “岂止可以做桂花糕,还可以用桂花来酿酒呢!”麦芽接过话去。这样一想,两棵桂花树,好像不够,那等它根下冒新芽时,再起了出来,多栽些小苗。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离桂花树长成开花,还有很长时间呢! 他俩先把几棵杜鹃拎到院子外,麦芽指着院门边的一处空地道:“我把杜鹃种在这里好不好?两边各种一棵,等它长好了,再剪下来,插种在边上,等到过两年,咱家门口就有成片的杜鹃花了。” 李元青看着她憧憬的可爱模样,禁不住也跟着她一块憧憬,他对花花草草的无所谓,关键是她喜欢就成,不过他还想到一事,“杜鹃花好活,但是咱家篱笆是竹子的,竹子长根,弄不好会把杜鹃花挤死哦!”竹子的根,是属于盘根错节,要是长的密了,连根长都长不进去,更何况是杜鹃花。 他一讲,让麦芽也犯了难,仔细想想,好像真的不能种这里,可她看了看四周,门外十几米远的地方,是春上刚种下的果树林,现在也都活了,嫩绿的叶子随风飘荡。 “可是不种在门外,那要种哪里?”她把问题丢给李元青,还带着撒娇的口吻,她先前也不习惯跟田氏撒娇,可对着李元青时,特别是没有第三个人在场时,这撒娇好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弄的李元青每回听见她的声音,心里都痒痒的,难以自持。 李元青拿铁锹指着一处地方道:“那就种正对着门的这边,这一块地方也大,足够它们长的,那丁香就种咱们两家的中间,你瞧就那里,”麦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田李两家屋子中间有一块空地,都用网子圈着用来养鸡,而路的另一边长着一堆野草野花。麦芽明白李元青的意思,他是想在这条小路的边上种丁香,种杜鹃也成,这样即使以后花丛长大,也不会对人有影响。毕竟如果它疯长的话,绝对要占很大一块地方,而且麦芽也想到一点,要是以后她跟元青有了娃,到了夏季可是很容易招蚊子的。想到蚊子,她又想到还得挖些薄荷回来栽在院里,可以驱蚊哪! “成,就种这里,”麦芽笑着下达命令。 李元青立即拿起铁锹,笑呵呵的道:“遵旨!” 麦芽被他逗笑了,话说,他俩成亲这些日子好像都没有拌过嘴呢。李元青总是以无限的包容,去接纳她,不管她说什么,李元青都不会反对,可不是因为他懦弱,跟懦弱完全搭不上边,是因为爱,他爱麦芽,已经超出了一切,甚至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一个人如果连命都可以交出来,试问,还有什么不能付出的。 陈掌柜在院子里坐不住,便走出门外,双手负在身后,眺望田家门口的小溪沟。 麦芽李元青已经种完了杜鹃花,正要接着种丁香,麦芽看见陈掌柜站在门口,冲他喊道:“陈叔!” 陈掌柜听见她的声音,面带微笑的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你们这是在干嘛?这栽的是花吗?” 李元青笑着道:“是麦芽从县城里买回来的,她就喜欢在房前屋后种些花,还有一棵桂花树没种呢!” “好好,种花好,我也喜欢花,就是没时间种,”陈掌柜笑着,看他俩干活。 麦芽想起还没请陈掌柜去家里坐,忙问道:“叔,要不要去我家坐会,我娘正在院子里呢,她还不晓得你来了,我们也忘了跟她说。” 陈掌柜摆摆手,“改天吧,今天就不去打扰了!”他今儿还是穿着一身的儒士长衫,虽说穿着看上去挺文雅的,却不适合在农家田地里的转悠,弄不好就要被拌着脚。 陈掌柜站着瞧了一会,跟他俩讲了会话,听说李元青过会要去下黄鳝笼,麦芽也准备扛着网耙去小河沟里捞些鱼虾回来。 他俩的话听的陈掌柜心里一阵激动,兴奋的道:“丫头,能带上我一块去吗?我还是小的时候跟着大人们去捞过虾,这么多年了,都快忘了捞虾是啥滋味了。” 这话听的李元青跟麦芽都愣住了,麦芽呆呆的道:“陈叔,你病还没好透呢,要是再招上风寒,加重病情了,那可咋办?”她也担心,上午看他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现在能有力气跟着他们一块去干活吗? 李元青也道:“是啊陈叔,要不等你明天好些了,我们再带你去也是一样的,反正我们每天都要下黄鳝笼,不急这一会。” 陈掌柜却难得坚持,“哎呀,你们瞧瞧我,真的没事了,就是一整天闲的,没事做,就懒散了,要是我中途走不动,大不了我自个儿回来。” 眼见说不过他,麦芽便叮嘱他回去添件衣服,别再招了寒风。 陈掌柜高高兴兴的回了田家。 麦芽跟李元青互看了彼此一眼,也收拾东西往家去了。瞧着刚才陈掌柜的样,真有点返老还童的感觉,好像跟他们平时见到的陈掌柜不同呢! 回了家,李氏看着要到傍晚了,便慢慢挪着步子,把几个笼子往家弄。 “娘,你搁着,我来,”李元青赶紧把东西交给麦芽,跑过去把竹笼子搬到了堂屋。 李氏站在那,对随后跟进来的麦芽道:“芽,咱们今晚吃啥,要是吃面的话,娘现在去揣些面,这会该做晚饭了吧!” 麦芽把东西放好,“今儿陈掌柜跟我们一块回来了,这会正在我娘那边,他受了挺重的风寒,我们瞧着他一个人挺可怜的,身边连个煎药的人都没有,所以就把他接过来住几天,我娘晚上可能过来跟您睡,今儿的晚饭都在我娘那边吃,我回来的时候早烧好了一大锅稀饭,待会再添些别的,就成了。” 李氏惊讶道:“陈掌柜来啦?那晚上吃稀饭行吗?要不杀只鸡,或者烀个咸货,咱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麦芽走过去,把她往院子外拉,“娘,陈叔病还没好呢,只能吃清淡的,等他病稍微好些了,咱们再杀鸡也不迟,我先扶您过去,等下陈叔,要跟我们一块去下黄鳝笼,捞虾,今儿我就不跟他们一起去了,咱们过去把饭烧上。”她回头冲着从堂屋出来的李元青道:“我去帮着烧饭了,你们几个去成吗?要是拿不下,要不今儿就不捞虾了。” ------题外话------ 妞们,你们滴月票快扔给轻烟哪,不要给别人哦! ☆、第131章 别有一番深意 这哪有不成的道理,李元青叫她不用担心,只管去做饭。 李氏想起今儿晒的干虾子没收,她俩把院子里晒的东西,都收了之后,才去的田家。 一进门,陈掌柜都准备好了,他换下长衫,可因为没带像农家人干活穿的利索衣服,田氏便拿了冬生的衣服给他穿,冬生个子高,衣服也大,穿在陈掌柜身上,真像是借来的,要不是他里面衣服加的多,只怕还得多系几道腰带呢! 瞧见麦芽跟李氏来了,他笑着跟李氏寒暄了几句,便直往她身后瞅,“元青还没来吗?” 麦芽笑道:“他要在后面背网耙跟黄鳝笼,马上就来了,陈叔,你现在的模样,比以前精神许多呢,都有些不像您了。” 陈掌柜被她讲的挺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道:“以前每天就在店里转悠,店里来往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客人,咱也不能太随便了,可这会不一样,这不是要下地吗?穿的太好,哪里还像干活的人!” 田氏从后面出来,手里还拿着围裙,她也对麦芽她们笑道:“你陈叔一听说要去河沟里捞虾,精神的不得了,你们要是再不来,他就该过去找你们了。” 麦芽笑道:“陈叔虽然看着挺好,可是秦大夫开的药,还是得继续喝,治病就得铲根,可别留下后患。” 田氏一脸坦然道:“放心吧,那药就在炭炉上煎着呢,等他们回来就能喝了。” 麦芽无声的笑了,偷偷拉了下李氏的胳膊,回过头去跟李氏对了个眼色,李氏轻咳了声,忽然道:“哟,亲家,你对陈掌柜还真是细心,我咋都没看出来呢!” 田氏被她讲的一愣,随后满脸通红的扭头进屋去了,还不忘丢一句话,“都不知道你们在说啥!” 陈掌柜刚开始也纳闷的很,不过看着麦芽笑的那样贼,以及李氏意有所指的眼神,他似懂非懂,似乎又明白一些,似乎又没弄懂。 这时,李元青站在门口喊他,冬生也从屋里出来,拎了个水桶,背上黄鳝笼,陈掌柜也顾不上揣摩她们的心思,也拎了个水桶,跟着他俩一块出去了。 等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麦芽跟李氏去了厨房,田氏正坐在那开药炉,瞧着她们进来,瞪了李氏一眼,有些生气的道:“你呀,越活越没个相,在孩子们跟前瞎说啥呢,我还不是看着他们把陈掌柜请来家了,他又对咱家有恩,过门就是客,我又哪能怠慢了,再说了,不就煎个药吗?咋到了你的嘴里,好像我对他有所图谋似的!”这一长串跟放炮竹似的话,说的又快又急。听着似乎没什么问题,但越是没问题,越是有问题。 麦芽看田氏又急又气的样,又在急于否认,她只是笑,并不接田氏的话。 只有李氏笑嘻嘻的坐到她跟前,凑上去,道:“我说啥了,我就说你这个人挺细心的,除此之外,我啥也没说呀,是你想多喽!” “你!”田氏直着脖子,正欲跟她反驳。 麦芽插话进来道:“两位都别说了,现在该烧饭了,等吃过饭,你俩再慢慢掰扯吧!” 田氏气呼呼的别过脸去,倒有些孩子气的意思,而李氏却是笑的意味深长。 大锅里的稀饭已经烧好了,麦芽洗了十几个咸鸭蛋,放在小锅里加水煮着。这些咸鸭蛋,还是过年前腌的,搁的越久,就越咸,还剩下三四十个,可得赶紧吃完,不然到了最后,能把人齁死。 光吃面,她怕不够,还得再烧些主食,现在发面也不来及了,她便想着炕些咸菜饼,可以用油炕,这样就省时间多了。 李氏看她舀面,问道:“现在不会要蒸馍馍吧?那可太慢了,等不得晚饭吃了。” 麦芽笑着说道:“不蒸馍,我炕些咸菜饼,就着稀饭吃。”她去年腌的咸菜,这会吃味道正正好。酸爽可口,不管是烧肉还是干蒸,都下饭。怕光是咸菜太干了,她就切了些猪油渣,跟咸菜拌在一起。这猪油渣是前些天,上县城买的猪油回来练剩下的,咸猪油不适合长期保存,但新鲜练制的猪油只要不加盐,就能储存很久。 田氏道:“你那把剩下的猪油渣都剁了,要是拌不完,那就搁在咸菜里,明儿中午蒸咸菜吃好成,再放久些,那油渣就该变味了。” 李氏忙点头,“不错不错,猪油渣还是要乘着新鲜的时候吃,麦芽,你拦咸菜馅的时候多搁些猪油渣,咱们几个无所谓,可冬生他们一整天都得干活,这油水少了可不行。” 听她这样讲,麦芽干脆把先前留下的半盆猪油渣都倒进盆里,加了剁碎的咸菜,又搁了些干红椒,在一起搅拌。 李氏帮着她把面和好,再拿到小桌子上准备揣熟的。 “娘,这面为用像馍馍似的,揣那样硬,软软的就行了,这样炕出来的饼子才不会太硬,好嚼一些,”麦芽笑着对她道。 她这一声娘喊的,田氏差点也应声了,可回神一想,女儿是喊婆婆,不是喊她。这真是多了个婆婆,多了个娘,女儿再不是自己的了。 李氏这几日听麦芽喊她,也听的心里美滋滋的,笑的甭提有多高兴了,“嗳,我知道了,像这样成不?” 麦芽一边看着她做,一边又叫田氏从大锅底下烧些炭出来,放在大锅底下把炭点着,省得她再拿个小扇子,呼啦呼啦的扇风,被烟呛的要死。 因为没有色拉油,所以麦芽每隔一些日子,都会烧滚一小桶的菜油,方便煎东西的时候用,不然像炕饼子这种事,不能每回都等着油烧开。 眼见炭炉升好,面团也揣好了,麦芽洗干净手,这就准备炕咸菜饼了。 李氏问道:“芽啊,要不我来做,你来炕,两个人干,也省得你一个人又是包馅,又是炕的。” 麦芽一想也是,要是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把饼子炕糊呢,“那行,我去给您搬个凳子,您就坐我边上,哎哟,还是不行,厨房地方太小了,我把东西搬去院子,咱们到院子去炕。”厨房地方再大,也经不住她摆那么些的东西。 田氏从锅灶后面走出来,道:“就搬去院子吧,看看你们,把门口都挡住了,我还想着去掏些泡菜出来炒炒的。” 田氏帮着她们把家伙事,都拿到了院子。现在天长了,即使太阳快落山,一时半会天也不会黑。 坐在院子里,就能听见小猪仔拱食的声音,还有搁在廊檐下小鹅的叫声,这一切的一切,都汇集成了农家生活特有的音符,就好像被下了定义似的,即使过了许多年以后,每当听见这些交织在一起的声音时,也能叫人如同身临其境似的。 李元青他们回来时,麦芽的咸菜饼已经炕好大半,满院子里都浓浓的咸菜香,以及菜籽油飘散出来的香味。 陈掌柜就跟在他们后面,出去的时候衣服挺干净的,回来的时候,裤子却有一半都沾了稀泥,鞋子也是。 不过即使身上脏的不行,可他脸上依旧笑的阳光灿烂,一进门,还不忘把挎着的水桶拿到麦芽跟前,给她看,“丫头,你瞧瞧今儿的收获,不错吧?这一桶都是小龙虾,那米虾跟小杂鱼,都在你哥哥手里拎着,这可都是我捞上来的哦!” 看他笑的像个小娃娃,好像返老还童了一样,麦芽跟李氏也笑了,麦芽道:“看来还是得老将出马,一个顶两呢!” 李氏跟其他人,都被她讲的呵呵大笑。陈掌柜更是高兴,迫不及待的把水桶倒进盆里又打了些水,准备把小杂鱼养着。 “陈叔,那些就放那里,等会我跟娘一块把它们收拾了,可不能用井水养,要是用井水养了,到了明天一准死光光,”麦芽叫住她。 陈掌柜真的停下手了,“好,那待会我帮着你一块收拾。”他真是来了精神,也不喊累,也不喊头晕。 田冬生跟李元青带的黄鳝笼子都下到小沟里了,明天早上才去收。陈掌柜一路上都跟他们商量好了,明早他也去跟着他们收黄鳝笼。 瞧他兴致勃勃的,冬生他俩也不好反驳他。 麦芽对他们道:“你们先洗个手,吃些饼子垫垫肚子,可不要空着肚子干活。” 陈掌柜这时也洗好手过来了,他也是一进门就闻见咸菜香了,上午还不觉着饿,这会却是饿的肚子咕咕叫。他蹲在麦芽的炭炉边上,搓着手。 李氏瞧他的样,觉着好笑,“他陈叔,你要是想吃那筐里有,都是现炕出来的。” 麦芽也道:“叔,你随便拿好了,在这里还用得着客气吗?”自然是不用的,她还指望着陈掌柜有一天成为她的继父呢!吃几个饼子又算得了啥。 “好好,那我先吃一个,还真别说,我这会真觉着饿了,”陈掌柜站起来,拿了个热腾腾的饼子。这饼子虽然是油炕出来的,可表皮却没有太多油,但因为是油炕的,所以一咬下去,那面皮脆的很,里面馅料也足,满口都是咸菜的香,就是烫了些,好在他咬的口不大,否则真要把舌头烫掉了。 李氏看他饿的那样,好笑不已,她也招呼冬生他俩也过来拿个饼子吃。 麦芽顾不得跟他们讲话,她得赶紧把饼子炕完,好在剩下的也不多了,她稍微估摸了下,炕了大概有三十多个,她炕的饼子都很挺小的,只有巴掌大,不过加上还有稀饭跟咸鸭蛋,晚饭也够吃了。 最后一个饼子炕完,麦芽用抹布包着平底锅,把锅端了,那炭炉子却没有灭。 田氏这会也出来了,瞧见院子的木盆里摆着不过的鱼虾,也卷了袖子,过来帮忙收拾。 加上李元青跟冬生,人多干活就是快,等麦芽把炭炉子腾出来时,他们已经把小杂鱼肚子刨开清理干净了,那些米虾也都另放着,用清水漂洗干净,并用细盐水泡着。 李元青站起来道:“我去把茶熜拿出来,” 麦芽道:“哦,再拿些炭来吧,这火不旺了,只怕不够用。” 陈掌柜看着李元青搬了个竹子编成的筐筐出来,又见他把筐筐放在炭炉边上,他试着问道:“这不是炒茶用的东西吗?你们这是也是要炒茶啦?” 李元青笑着给他解释,“不是要炒茶,是用来快速烘干,只要半个时辰,这些鱼虾就能弄成干鱼干虾。” 他一说,陈掌柜立刻就明白了,对哦,这样一来,就可以大大提高鱼干的收成,也不用担心下雨或是阴天了。 这些小杂鱼跟米虾都很小,稍微泡一会盐水,就浸透了。 田氏用复种子把水过滤了,再把篮子拎过来,“给你弄,我去看看鸭仔们。” 陈掌柜忙不跌的接过篮子,笑道:“我来我来,你去忙你的。” 见他这般殷勤,田氏的脸上闪过若隐若现的笑。 麦芽也不点破,只叫陈掌柜把篮子放在桌上,她不喜欢用手直接去拿,而是用筷子夹着,先把小鱼都铺在茶熜上面,一个一个铺好。陈掌柜瞧了一会,也学着她的样,帮着她一块铺。 李元青站在一旁,也不上去帮忙,也不用他帮忙了,他跟冬生把院子弄干净,还把麦芽买回来的那棵桂花栽上。 等大家都忙完了,天也黑了。 田氏早把稀饭盛好,端进堂屋,反碗筷都摆好了。他们一忙完,便叫他们进去吃饭。 今天的晚饭,吃的异常融洽,连陈掌柜都这样觉着,刚开始来田家时的局促,一扫而空,连这会饭也吃的格外香。 特别是吃着,熬了很长时间的稀饭,那黏糊劲,叫他都快舍不得搁下碗了。 吃罢饭,大家又坐在一起聊了会开,陈掌柜一直没跟他们说过自己的全名,倒也不是因为他有忌讳,实在那会他家穷,老人轻想也古板的很,一心只想给他取个好活的名字,所以那会他的全名,就叫陈毛蛋。 麦芽跟元青他们,一听这名字,都快笑喷了,这名字的确不好听,小时候叫着也就罢了,长大了还叫,叫人听着不笑掉大牙才怪呢!更何况,陈掌柜还是个小老板,这叫来叫去的,多跌面子。 陈掌柜见他们都忍着笑,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道:“你们想笑就笑吧,后来我自己也觉着这名字不好听,所以就改了下,我在家里排行老二,也希望这酒楼的事业能顺顺利利,所以就给自己娶了个陈二顺的名字,这名字还凑合吧?” 麦芽笑了会,才道:“叔,那你家里总共几个兄弟姐妹?”她就想着乘着机会,把陈掌柜家里的情况打听清楚,与其以后慢慢的一点一点往外抠,不如一个次问个明白。 田氏忽然训她道:“你这丫头,问这么多干啥!” 陈掌柜忙制止她的训话,“没事没事,这不就是聊天吗?想说啥就说啥。”他冲着麦芽他们一笑,细细跟他们讲起来,“我在家里排行老二,我老娘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可就我一个男娃,我大姐家的孙子都快撵上麦芽了,下面三个妹妹,其中老四因为养不起,一生下来就送了人,老三也是,送给人做了童养媳,就是老小,后来跟着我,也算是我带大的,这会儿子都上学堂了,她们都住在乡下,自打我老娘死了之后,她们也不大跟我来往。” 麦芽听了他的放,唏嘘不已,就一个儿子,这赡养的义务,自然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也挺辛苦的。 田氏听了也心有感触,说起来,陈二顺命也挺苦的,即使现在有了产业,有了生意,也不一定就过的幸福,这幸福跟钱多钱少还真没啥关系。 麦芽看着气氛有些凝固,俏皮的笑道:“陈叔,你就没想过找个媳妇,成个家吗?”这世上女子千千万,也不是谁的想法都一样,所以她不相信,这么多年来,陈掌柜就没碰上个心仪的姑娘,要说完全没有,那也似乎不大可能。 讲到这里,即使陈二顺也年纪一大把了,难免也会脸红,“呃……也不是真的没有,去年媒人还给我讲过几个,有两个寡妇,也有大姑娘,也谈上不啥喜欢不喜欢的,主要是年纪相差太大,说不到一块,年纪差不多的,不是这个问题,就是那个问题,总归是不得相衬的。” 他这话的意思,田氏她们都明白。那年纪差不多的,要么是寡妇,要么是被人退了婚。这女人一旦有了这样的问题,肯定在某些方面都不太对。虽说寡妇也挺可怜,但是……这其中的因果原由,可就复杂去了,不是外人所能想像的。 李氏笑着插话道:“这有啥呢,还是你缘份还没到,要是这缘份到了,可是挡也挡不住的!” 陈掌柜听了直摇头,“唉,我这一辈子也就这命了,没那个福气,这回来你们家,看着你们过的这样热闹,这样红火,真叫我羡慕啊!” 听出他话里的落寞,麦芽的视线在哥哥跟李元青的眼睛上停留了下,特别是哥哥。有些话,不能光靠她说,哥哥才应该是主角。所以她使劲朝哥哥使眼色。 冬生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李元青在桌子底下踩了下他的脚,他才恍然醒悟,清了下嗓子,挺了下腰杆,道:“陈叔啊,你要是羡慕的话,不如就跟我们过!”他一说完,便看了看妹妹。 麦芽笑眯眯的冲他竖起大母指,李元青也一手掩着唇角,遮挡嘴边浮现的笑意。麦芽这时才注意到,原来他笑起来这样的迷人,而且他还是双眼皮,眼眸幽深…… 她这厢看着自己相公,看的入了迷。那边田氏却脸红的不行,随口嘟囔了句,“我去拿些衣服”,便起身进屋去了,她今晚要去跟李氏睡,虽然家里还有冬生在,可她不能留下。 等到田氏走了,麦芽冲陈掌柜眨了眨眼睛,这其中的意味,自然是不言而喻。 ** 田氏晚上到隔壁睡觉之前,给他们把洗澡水都烧好了,又让冬生把熬好的药拿给陈掌柜,这药有入眠的作用,得睡觉之前喝,效果才是最好的。 陈二顺见着放在跟前的药碗,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他孤身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以前每逢过年时,他也到亲戚家去过,可是到别人家,始终觉着在别人家,自己总是格格不入,依旧是孤家寡人一个。 这一晚,田氏跟李氏躺在炕上,聊到很晚。麦芽悄悄从房门前经过,想偷听一下的,可惜也没听出什么。 等回了屋,李元青已经脱了上衣,裤子还没脱,听见她推门进来的声音,先是停顿了下,接着才继续先前的动作,“你去干嘛了?” 麦芽瞧见他在脱衣服,也是稍稍愣住了。他们成亲也有一段日子,就是亲热也是关了灯之后才进行的,像这样亮着灯,看着彼此宽衣解带,还真是少有。不过,李元青也不是初尝爱意滋味的害羞大男孩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在对待夜晚之事上,可谓是脸皮越发的厚了。也是,他要再像个女人似的,扭扭捏捏,倒叫人看着怪异了。 “我去听听她俩在说什么……”麦芽回避着他的视线,在屋子里左右磨蹭着,就是不往他跟前去。其实她也很困了,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又在路上颠了许久,身子都快散架了,真是好想快点脱下衣服,爬到炕上舒舒服服的躺着。可要是不关灯,被他盯着脱衣,她却脱不下来。 李元青听说她去偷听了,好笑不已,“你是想知道岳母大人,跟陈叔,他俩有没有戏是吧?” 麦芽见他点到正题,啥也顾不上了,踢了鞋子跳到床上,跪坐在他面前,“你有啥高见没有?我觉着我娘也不是完全没想法,或许,她只是害羞,怕人讲闲话,所以才不敢,而且我也觉着陈叔想成家,就是不知道他对我娘啥感觉,所以今天我才极力劝说他回来跟咱们住一段时间,银子是挣不完的,可这幸福却是要看准备时机,好好把握,不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你这话说的也确有道理,不过这事急不得,要是急于求成,反而等于帮了倒忙,他俩年纪都不小了,顾虑的人事都太多,可不是一声‘愿意’就能化解的,咱还是先等等看,等到陈叔跟娘熟悉一段时间,我跟冬生在一边旁敲侧击,若是陈叔不愿意,那这事只当大家都没提,我们还当陈掌柜是亲人,该走还是得走,”李元青把情况分析给她听,手上也没闲着,趁着她愣神之际,他开始动手脱她衣服,替她把扣子解开,再脱下扔到一边。 麦芽真是想的入神,连自己的衣服被人扔到一边都没有察觉,只觉着他说的很对,她确实有些急躁了,没有考虑到他俩的实际情况,其实她也是怕陈掌柜这么好的人,要是被哪个眼亮的人发现,岂不是真要便宜别人。 直到她发觉肩膀凉凉的,这才回过神,可此时她上身已经脱的只剩肚兜,裤子倒是还在,只因为她跪着的姿势,不适合李元青动手。 麦芽发现自己在身前,没了遮拦,哪还记得先前担心的事,羞红着脸抱住胸口,气呼呼的瞪着他,“你这是干嘛,我还没打算睡觉呢,真是的!” 李元青嘴角浮现一个优雅的笑容,也不说话,大手一捞,就将她抱进怀里,再躺进被窝,在完全躺下之前,吹灭了油灯。 麦芽急道:“哎呀,我裤子还没脱呢,等一下!” “我来,”李元青笑了,大手探进她腰间,也不用起来,直接在被窝里就替她脱了。 麦芽娇笑的在他胸口上捶了一下,却在捶第二下时,被李元青抓住了,惩罚性的把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然后把唇移到她耳边,呼着热烫的气息,“快睡吧,今晚暂且放过你,可不要再动了,再动下去,我可管不住自己。” “嗯,今天好累,板车坐着真受累,这一路颠的我都快散架了,腰也疼,腿也疼!”她窝在李元青怀里,毫无间隔的靠近他,感受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李元青腾出一只手,在她的腰上,缓慢而有力的揉捏着,他的手很大,也很粗糙,可放在她腰上时,却又出奇的温柔。 即使他说了今晚不会怎么样,但麦芽只要稍稍一动,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下的悸动。她真的是累了,所以为了避免他把持不住,她把腰往旁边挪了挪。哪知,她这样小的动作还是惊动了他,引的他粗声喘息,瞧他忍的这样难受,麦芽又哪里能真的不管不顾呢!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抬起头,迎上他炙热的唇。 这个吻等同于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李元青所有的感观,现在就算麦芽想要退出,都已不可能了,因为他无法再停下。 ** 第二天一早,当田氏赶回家去烧早饭的时候,冬生跟陈二顺都已经起来了,而且他俩都准备妥当,要去外面收黄鳝笼。 也不知是昨晚陈掌柜想通了,还是他有所领悟,总之,他今天看着田氏的眼神不同了,也说不上有多异样,但确实跟昨天不一样了。 田氏道:“你俩起来这样早干啥,天才刚亮呢,过会去收黄鳝又不是不行!” 冬生笑道:“陈叔说昨晚睡的很香,早上想去野外转转,呼吸下新鲜空气,等下我先带着陈叔到我家地里去看看油菜,再到山上转一圈,回来的时候收黄鳝笼。” 陈掌柜也呵呵的笑道:“是我起床的时候把冬生吵醒的,你先做早饭吧,我们等会就回来了。” 田氏默默的应了声,可当她回头去看那两个已经走出门老远的人时,才觉着陈掌柜刚才的话挺不对,但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李元青耳朵尖,田氏起床的声音他也听见了,可看见枕在他胳膊弯里的娇人儿睡的这样香,他又不忍心动弹。麦芽睡觉也惊的很,只要他稍稍动弹,就会把她惊醒。所以,为了让他可爱的媳妇多睡一会,他只得乖乖的躺着不动,闲闲的盯着她的睡颜端详。昨晚,他是没想累着她的,可经不住她主动送上门啊呀,于是这激动之心,便一发不可收拾,直到第二次缓解之后,麦芽累的趴在他身上,也不必翻下床,就这样趴在他身上睡了一夜。 早上天蒙蒙亮时,他稍稍动了身子,一直埋在她体内的东西,又强壮了起来,这可不能怪他,男人早上都有这个毛病。但现在绝不是要她的时候,即使他压抑的很痛苦,也得忍着。可是娇人儿就趴在他上……这可真是不小的煎熬啊! 麦芽终于在鸡叫第十遍时,醒了。这一觉她睡的可香了,可当她撑起身子,查觉到身下有柔软的触感时,一时半会还没清醒。 李元青探起身子,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笑着道:“快下来吧,你再趴下去,咱们早上都不能起来了。” 麦芽后知后觉,半睁着眼睛,可爱的嘟起嘴巴,不情愿的挪动了下身子,这一动不要紧,双腿之间那熟悉又悸动的感触,叫她不清醒也清醒了,那是……那是他的……天哪!他们昨晚就是这样睡的? 麦芽抱着被子从他身上爬下来,哪知被子都叫她一个人裹了,倒叫李元青的身体露在外面,好嘛!要不是最近接触多了,她真要尖叫了。 李元青好笑的摇摇头,见她把头蒙在被子里装睡觉。他也不介意,大大方方的坐起来穿衣服,顺便还调侃她几句,“宝贝,我昨晚胸口被你压的快喘不上气,做梦的时候,还以为被鬼压身呢,下回要是再压,你可得慎重了,可不能把相公压没气了,那以后你可就得独守空房了。” 麦芽因为他的一声宝贝,小心脏又禁不住狂跳不止,他最近老爱拿甜话来哄她,这声宝贝,叫了可不止一次两次了。但一听他后面的话,她又很不服气,把被子一掀,撅着嘴道:“我又不重,哪里像鬼压了,还是你嫌弃我长胖了?” 李元青这时已经穿好了外衣,只剩外衣没穿,瞧见她伸出头来,嘟着红嫩的小嘴巴,忍不住又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下,“要是长胖了才好,抱着就更舒服,而且手感也能更好了。”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她的胸口。麦芽赶紧捂住,羞红着脸骂道:“色鬼!” 在她含羞带怯的瞪视中,李元青才走出屋子。麦芽又躺回床上,在脑子里把他讲的话又过了一遍,越想越觉着不对,他刚才那样说,该不是嫌弃她胸小吧? 麦芽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还好啊,虽然算不上很大,可也大差不差,也还行。干嘛非得要那么大的胸呢,多累赘,到了三十岁,还得担心下垂。 想到下垂,她也担心起来。这里没有胸罩这个神器,女人最贴身的,就属肚兜了,可这肚兜没有胸罩好用,可以托着。这样即使胸再大,也突显不出差别。她越琢磨,越觉着应该动手作几个胸罩,有了衬托,就不用担心以后下垂了。 不过,现在最让她介意的,还是李元青刚才的话。所以,她决定,非得问清楚不可。 女人介意男人说自己胸小,就好比男人介意女人说自己不行一样,有些事可以忍,但是有些事,却是丝毫忍不得的。 麦芽快速穿好衣服,爬下炕,又转身把床铺好,被子叠整齐堆在床头。窗房关了一夜,屋里闷的很,她就又爬上炕,用木棍把窗户支起来,好让房间里透透气。 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瞧见翠绿的竹篱笆,菜园上青绿的蔬菜,以及站在院子里洗漱的某个人。 麦芽无声的笑了,拿梳出了屋子。 她不喜欢在屋里梳头,掉的满地都是,去院子里梳最好了,还可以一边欣赏晨间的景致。 古代的乡下同样没有牙刷牙膏,最方便,也是最常用的漱口器具是盐,其实盐也是最好的杀菌剂。 ------题外话------ 票票啦,快来扔给我吧! ☆、第132章 剪辫子 李元青从井里打了桶水上来,脸浸在井水里,没凉水一激,瞬间清醒了不少。他回过身,准备回屋去倒恭桶,他们成亲之后,恭桶都是他去倒,要是换作其他男娃,可没几个人愿意干这个。其实丢不丢人,全在于你怎么看,要是心疼媳妇的,倒个恭桶算得了什么,要是不会疼媳妇的,干啥他都觉着丢人呢! 他一回身,看见麦芽站在廊檐下,及腰的长发披在肩侧,手里正拿着细齿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理长发。 看她梳的挺费劲,李元青笑着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梳子,替她梳发,“头发这样长,打理起来也不方便,要不剪短些?” 他们这里,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都留着长发,只不过男子的头发长过肩,就会剪了,哪个男人也不想早上为梳个头发,费半天劲,要是赶上农忙时,谁有功夫天天梳洗头发。 女人头发留的就长了,从出生到成亲之前,女娃是不剪头发的,直到四十多岁,要是想剪短,也是可以的,主要看各人喜好。 像田氏跟李氏的头发,就剪短了,短了之后盘在头上,反正也看不出啥长短的。 李元青是看她天天洗发,梳发,麻烦的很,才提议的。 他随口一讲,却让麦芽来了劲,也忘了跑出来的目的,“可以剪短吗?哎哟,你是不晓得这么长的头发,都快把我烦死了,要不我剪到齐后背,这样也好梳别的发型,每天都盘头发,我觉着一点都不好看。”在她想来,盘头发那都是阿姨婶婶们的发型,一点都不合她这个年纪。 李元青笑道:“那还不随你,头发是你的,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李氏这会也起来了,铺好了炕,也从屋里出来了,听见他俩的对话,她也笑道:“芽啊,你想剪辫子?那娘来给你剪,保准给你剪的漂漂亮亮的。” “真的啊,那我现在就去拿剪子,”麦芽乐坏了,她早想剪辫子了。 李氏剪头发的手艺还算不错,至少没剪的长短不一,她还真给麦芽把辫子剪到齐后腰。麦芽对着镜子,把两侧头发辫成小麻花,再往中间一收拢,这发式颇有些韩版的风格,她又在额前梳下齐整的留海。 等她收拾完了,李氏直夸这模样好看,显的小脸圆圆的,眼睛也更大了些,又可爱又漂亮。 她俩忙着摆弄头发的时候,李元青出去收黄鳝笼了,可惜他没有第一时间瞧见。 一弄好头发,麦芽就得赶紧着做早饭,这会已经不早了,还有好些活没干呢! 李氏对她道:“娘去烧早饭,你忙别的吧!” 麦芽想了下道:“娘,昨天不是还剩了几个油饼吗?等会放在稀饭锅里蒸一下,咱们今天早上起晚了,再过一会就要到中午了呢!” 李氏应下了,起身慢慢走着,往厨房去了。 麦芽卷了袖子,回屋把脏衣服抱出来,又从井里打了水上来,把衣服泡上。 乘着泡衣服的空隙,她拿着水瓢,舀了些干净的水,把屋里以及院子的地上,统统撒了一遍水,然后再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扫地。 扫院子的时候用大笤帚,这样也能更快些。 早上的时间很短,忙忙碌碌中,一个上午很快就会过去。 所以麦芽一点都不敢耽搁,里屋搁着的鸡笼,鸭笼,鹅笼,都得一一搬出来,经过一夜,那竹笼里的稻草又湿又臭,为了保证小东西有个清爽的小窝,她每天早上,都得把稻草换一遍干净的,把湿稻草拿到院门外晒着,晚上的时候再收回来重新铺上。 新买回来的鸡鸭鹅仔们,都得细心伺候好了,丝毫都马虎不得。 李氏把早饭做好时,李元青挑着黄鳝笼子回来了,麦芽洗完了衣服,正在井边清衣服,听见他推门进来的声音,回头看了眼。那些个黄鳝笼都是从水沟里刚捞上来的,他用扁担着回来,往地上一个搁,那股子腥味就冒出来了。 李氏从厨房走出来,拿着毛巾弹了弹身上的灰尘,问道:“冬生他们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回来了,他们一早就出去了,陈叔今天也起了个大早,我去的时候,他们都收一半了!”麦芽看着李元青想擦下汗的,可碍于手上都是腥气,正要够袖子擦,麦芽赶忙走过去,拧了块干布,帮他擦汗。李元青抬起眼睛看她,瞧着她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细看之下,才发现她眼睛好像更大了些,小脸也越发的俏丽。 李氏看他俩面对面站着,也不好找他说话了,笑着转身回了屋子。 李元青见李氏进屋去了,快速凑在麦芽的耳朵,不知说了句什么,逗的麦芽咯咯的笑。不过,这笑归笑,她想起早上还有问题没跟他讲清楚。一想到他敢质疑她胸部的大小,麦芽的小宇宙又要爆发了,抓过他的衣领,把她抓到自己眼前,凶巴巴的问道:“你早上说让我长胖些,是不是嫌弃我哪里小了?”她不好直接问他,是不是嫌弃她胸小。 可李元青听不明白啊,“你说啥呢,我咋会嫌弃你呢?” 麦芽直瞪着他眼睛,可瞪了半天,发现他好像真是不明白,大白天的,她也不好追问,不过现在不问,不代表晚上不能问,关于这个问题,她可是一定是弄清楚的。 吃过早饭,两家人又忙开了。不光是家里的事,还有田里的事,都得抓紧着弄。 那田里的油菜花已经全都开了,可偏偏从下午开始,老天就下起雨来了,刚开始还是小雨淅淅沥沥的下,到了后来就变成瓢泼大雨。 李元青跟冬生都担心田里的油菜被雨水淋倒了,两人披着蓑衣,一块去地里去了。 麦芽去田家瞧了一趟,哥哥出去了之后,屋里就只剩田氏跟陈掌柜在家,田氏忙着洗猪下水,现在能做卤菜了,麦芽原本是想今天卤的,可一看下雨了,瞧这架势,明天都不一定会晴,那还卤个啥呀,下雨天路滑,驴车也不好走。 今天早上捞上来的小龙虾,还有昨天的,都让小二拉走了。他这几天来的格外早,一方便也要把店里的事情跟老板汇报一下。 陈掌柜这几天好多了,今儿田氏又杀了只老母鸡,炖在锅里,准备给他补补身子。 麦芽瞧他俩聊天聊的很热乎,她哪还会留下,冒着雨就跑回家了。 李氏坐在堂屋里拉小石磨,可是一点都没耽误干活。黄豆是昨晚就泡上的,现在都已经泡发,李氏拿着铁勺,一手往石磨里添豆子,一手拉磨,忙的不亦乐乎。瞧见麦芽回来了,赶忙笑着对她道:“麦芽,你快瞧,哎哟,这小石磨还真是好用,瞧瞧这磨出来的豆浆,咋这样细呢,芽啊,要不咱再磨点糯米面,以前咱们磨糯米都得用竹网过滤,我看现在就不用了,直接拿磨出来就可以下锅煮了。” 麦芽看她就了为个石磨开心,也笑道:“成啊,哪咱晚上下汤圆,其实要是用大米磨出来的米面,做东西也好吃,做成米饼,或是打年糕,冬天烧烧吃,是最香不过了。” 李氏呵呵的笑,“成啊,咱都试着做做,说不定以后还能指着这个卖钱呢!” 麦芽边跟她说话,边进了里屋,这两天烘干的小干鱼跟小虾,都晾在后头。她摸着小干鱼,有些发粘了,干虾还好,摸着手感挺干燥的。 不过这鱼干发粘,可得赶紧处理一下,不然下雨天更容易发霉。 麦芽把装小鱼干的篮子拿着,出了里屋,“娘,我去把小咸鱼用烟熏一下,省得搁发霉了。” “嗳,去吧,”李氏磨豆子,磨的一身劲。 外面下着雨,麦芽就从厨房拿了些干草,然后蹲在廊檐下熏鱼。这些小鱼都小的很,她只能用筷子夹,根本不能用手,只稍微熏一会,表皮就变黄了。 不过,这鱼是变黄了,可她也被熏的眼泪都下来了。 李氏听她在外面咳嗽的厉害,探出头来,“芽啊,要不你把鱼干放那,等会我来弄,看把你炝的,都快成花脸猫了。” 李元青跟冬生从地里回来,正好从李家门口经过,瞧见院里有烟升起,冬生也禁不住要跟进来看看。 最近,他也有好些话想跟妹妹说呢! 李元青一进门,见她弄的灰头土脸的,放下蓑衣笑道:“你这是干嘛呢,让大哥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麦芽白他们一眼,道:“我是怕鱼干长霉,所以拿出来用烟熏一下,你俩身上都湿了吧,厨房里有姜汤,还有锅里温着呢,要不你俩把衣服换下来晾晾。” 冬生笑着摇摇头,“不用了,这阵子雨不大,就是裤子跟鞋打湿了,身上也没湿。”他俩穿的都是草鞋,这又是泥巴又是雨水的,此时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都被泥巴糊满了。 麦芽见着鱼干差不多也熏好了,便站起来,回屋拿了两双棉拖鞋,“还是快换掉吧,你没听人说过,病从脚入嘛!”她拿来的棉拖鞋还是冬天穿的,她正想着这几日做几双布单鞋,晚上洗过脚了,也能有个换的。她又打了盆温水,他们那脚上都是泥,总不能就这样换鞋吧! 冬生依着妹妹的话,跟元青天两个洗过脚,擦干净了之后,才把鞋子换了。李元青换的是他自己的鞋,成亲之前,他是没有固定拖鞋穿的。条件不允许嘛,虽然麦芽也有给他做鞋,可他也舍不得穿,直到成亲之后,不穿不行了。 在他们洗脚的时候,麦芽去了厨房,给他俩一人端了碗姜汤水,里面加了红糖了,喝着就不会那样苦了。 喝完姜汤,冬生想起陈掌柜也在家里,也不急着回去了,便也坐在廊檐下,跟李氏还有麦芽聊起天来。 元青惦记着秋天田冬生要成亲的家具还没打好呢,这些日子光顾着跟麦芽卿卿我我了,差点把这事都给忘了。他跟冬生打了声招呼,便去木工房干活去了。 冬生见李氏在磨豆子,也过去帮她的忙,帮她拉磨。 李氏乐的省事,只坐在一边添豆子,“冬生啊,田里的油菜咋样,这场雨下的,没有伤着油菜花吧?” 冬生一早就是为了看油菜花去的,也正为这事愁呢,“这场雨下的不是时候,那油菜花都被早上的暴雨淋掉了,好些油菜头都断了,还有不少都扑倒了,现在还下着雨,也不能把油菜扶起来,等雨停了,我们就去地里,能挽回一些损失,是一些。” 麦芽跟李氏都没有想到田里的情况这样糟糕,油菜开花的时候最忌讳下雨了,因为那样会把花粉淋湿,而且下雨的时候,蜜蜂也不能出来采蜜,这样便会影响到菜籽的收成。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光在这唉声叹气,实在不是麦芽的作风,“哥,还是等天晴了,咱们再想办法,眼下咱们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再想想别的,你看这黄鳝跟小龙虾都上市了,咱们一天光是卖这两样,也有几十文钱的收入,虽说是小本买卖,可咱们不也是从小本买卖干起来的吗?先前卖到四方货栈的山芋干跟竹笋干,效果都不错,今年快到秋季的时候,山上的板栗也是好东西,我在想,今年上山采板栗的人肯定多,只要咱们肯努力,肯干活,倒个油菜花怕啥,那都不算个事!” 她这话也不全然是安慰哥哥,本来就是实情嘛,想想他们这一年里,能干的事情可真是太多了,又不是光靠着种那点地就能发家的,倒就倒了吧,他们又不能未卜先知,种田本来就看老天爷脸色的,哪能有个准。 李氏听着她的话,自然是极力赞同,“冬生,你妹妹说的对,我看啊,乘着这几天下雨,你们活也少了,不如不商量着个法子,把后面的鱼塘掏干净,你跟元青晚上的时候去趟村长家,他也不能啥都不管,问问他,这鱼塘能包下不?省得以后有人看着眼馋,再挑咱们的不是。” 冬生点头道:“我跟元青路上也正商量这事,行吧,等下回去我再问问陈叔,看看他是啥意见。”其实他想的也挺简单,陈掌柜现在住在田家,他又是长辈,要是不跟他商量下,好像说不过去似的。 想到田氏跟陈掌柜的事,李氏笑着问道:“你娘跟陈掌柜到底咋样了,有戏不?” 冬生直摇头,他哪知道有没有戏,他娘的心思埋那样深,他可一点都看不出来。 麦芽看哥哥忽然就沉默了,自打她把陈掌柜这事挑明了之后,他俩还没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呢,现在也没别人,她就想着跟哥哥敞开了谈谈。 “哥,他们俩的事,你到底是咋想的,郑玉又是咋想的,你问过她没有,虽说昨儿她也是看着陈掌柜住进家里的,可有些事,得你跟她谈,今后你俩是两口子,说话得透着底的说。” 冬生想了会,还是摇头,“这叫我咋问,反正我是不会反对,我就怕娘多心,以为我成亲之后容不下她,想怂恿她嫁出去。”他跟郑玉成亲,在这个时候要是跟田氏提这事,不是可能多心,是肯定得多心。 麦芽道:“咱们先不说娘咋想的,我就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还有郑玉娘家人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在她跟前嚼舌根,郑玉我了解,我知道她不是那小气的人,可难保她家里人不会讲出闲话来,你也晓得咱娘好面子,哪怕有一丁点闲话传到她耳朵里,她肯定都受不了。” 李氏同意麦芽的观点,同是寡妇,她最了解田氏的处境,“麦芽的顾虑是对的,你们的娘最要面子,也怕对不起你们死去的爹,她也不像我,身子有病,不过啊,我要是跟她一样,腿脚好好的,我说不定也要再找个男人嫁了呢,唉……” 麦芽见李氏神情黯然,便握住她的手,冲她温暖的笑笑,“娘,你就是想嫁,我们也不让呢,你还得看着我跟元青的娃长大,再说,家里少了你可不行。”她这样说,自然是为了安慰李氏,年纪轻轻就守寡的滋味不好受,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眼见着娃们都长大了,也各自成了家,不再需要她们了。这失落的痛苦,也只有当事者自己知道。 李氏舒心的笑了,两个儿子,只要有一个顶用,也就够了。 冬生明白了妹妹的意思,“那我找机会,跟郑玉谈谈,反正我是没啥意见,陈叔要是愿意跟娘在一块,那我以后便给他养老送终,也算是对他尽了孝心。” 说起这个事,麦芽想到陈掌柜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之人,但大小也是个老板,他开的酒楼也值不少钱。要是被人误以为,他们是贪图陈二顺的钱财,这事情就又扯不清了,“哥,我看这事还得再等等,咱们谁也别挑明,让他俩自由发展,等到了那一步,再想辙,不光是娘这边的问题,陈叔那边的问题也很多,一时半会还真是理不清,不过只要咱们齐心协力,这世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嗯,只要咱娘高兴就成,其他的有我在,”冬生亮出自信的笑容。 他这一笑,倒让麦芽瞧出,过了个年,他也变的成熟许多,下巴上还有青涩的胡茬,腰背也更加结实,他已经是真正的男子汉了。 这场雨一下起来,还真是没个完了,傍晚时分,又打起春雷来了,沉重的闷响,把整个山野都震撼了。 吃过晚饭,看着雨下的这样大,李元青他俩也不好去村长家,村里的路跟和稀泥一样,又湿又滑的,还不好走。所以他吃过饭,只是跑到隔壁,跟陈掌柜还有冬生讲了一会话,便早早的回来了。 麦芽收拾好了厨房,帮李氏把洗脚水烧好,陪着她在屋里说了会话,又替她铺好了被子,这才回了自己屋。 点上油灯,用针把灯芯挑亮了,便拿起鞋底,她想着要做几双单拖鞋。鞋样子她有,既然做了,她就得给每个人都做一双。 单拖鞋好做,上面只有一层棉布,不过为了让鞋面更结实,麦芽用的是糊过的鞋面,硬的很,得下一次水才能软乎,因为浆糊掺了好几层布糊的,所以这鞋面也结实的很。 听见大门被推动的声音,她透过窗户瞧了一眼,看清是李元青的身影,才放下心。 李元青在堂屋门口脱了湿鞋,又跺了几下脚。麦芽又听见他关堂屋门的声音,以及他推开新房门的动静,紧接着,她便瞧见他了。 这声音她听了很多遍,从他们成亲开始,她就喜欢听他回家的声音。 就像这样,她坐炕上等着他回来,一步一步的,那声音就如同嵌进她灵魂里似的,成了她最熟悉的声音。 李元青一进门看见她就着微弱的油灯,上鞋底,心疼的道:“老看油灯伤眼,要做明天再做吧。”他边说话,边径直走到炕头边上,那里摆着他的衣服,这身上的衣服来来回回也湿了好几回,不能再穿。 麦芽没有直接参与回答他的话,看他要换衣服,便道:“你先去洗个澡,厨房里面还有热水,这样换衣服可成,快去洗洗。” 李元青冲她嘿嘿的笑了,果真停下脱衣服的动作,拿了衣服拉开门去厨房了。 途中,李氏听见门开的声音,在屋里喊了一声,“元青,是你吗?” “娘是我,我打些水洗个澡,您快睡吧!” “哦,”里屋传来李氏的应声。 李元青洗澡的动作倒也快,因为天气冷嘛!下着大雨,气温透着湿冷。他洗完澡便赶紧跑回屋里,身上只穿着单衣,一到房间关上门,便跳到床上去,抱着麦芽的腰,把头枕在她腿上,脸朝着她的小腹,就这样抱着她。 麦芽瞧着好笑,“寒冬腊月的,外面下着大雪,我也没瞧出你怕冷,现在都开春了,咋了,你还过回去了?” 李元青的身子一动不动,讲话的声音也是闷闷的,“有了你,便觉着冷了,这样抱着才舒服。”他最喜欢麦芽怕冷的时候,双手双脚都缠在他身上,恨不得用绳子绑着。知道她怕冷,他便用自己的体温,替她驱逐冬夜的寒冷。只是最近天气回暖,她也不像刚一成亲那会爱黏着他了。不过不要紧,她不来黏着他,他也可以主动的嘛! 麦芽被他逗笑了,“我可警告你,到了夏天,你可别想靠近我,你身上那样烫,还不得把我热死。” 李元青忽然就抬起头,从下至上,仰着头看她,这个角度又让他发现麦芽的另种美。与他的眼睛对视,而且两人的姿势又这样的……麦芽难免要脸红,也越发不自在,“你先下去嘛,你的头好重呢!” 李元青就这样半撑着身子,在盯了她有几秒钟之后,忽然张嘴咬住她胸口的丰满。他使的力度恰恰好,既不会弄疼她,又能让她从感观上受到刺激。 麦芽气呼呼的想推开他的脑袋,“你干啥呢,咬的我好疼,真烦人。”她这抗议在李元青听来,实则是在娇羞。 他将她手里的针线搁在一边,大手一捞,便把麦芽拉过压在他身上,并固定住她的纤腰,不准她逃走,“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你都不准在睡觉的时候跟我保持距离,我都习惯抱着你睡了,要是没有你在怀里,我怕是会失眠。” 麦芽娇笑着打了一下他的胸口,辩驳道:“少来,我们成亲两个月还没到呢,啥就叫习惯了?” 李元青被她压着动弹不得,便仰起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眼眸深邃的看着她,那眼神似是要把她融化了似的,“即使是很短的时间,那也足够了。” 麦芽发觉他最近越来越爱讲情话,一点都不像成亲之前,那个笨嘴笨舌,跟她讲了两句话,就会脸红的男娃。 她点着李元青的下巴,嘟着嘴道:“嗳,我发现你变了哦,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以后是不是也会跟别的女娃讲这些,还是你准备现在练练嘴,以后也好再取个妾回来,对哦,我差点都把那个女娃给忘了,就是何秀要给你说的女娃,听说人家就是看上你了,说不准还对你一见钟情呢,要不然……”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李元青一翻身,带到了身下,“练嘴应该是这样的练……”他倾下身,吻在她唇上,力度有些大,有些狂野,像要把她的唇啃噬掉一样。 只消片刻,麦芽便被他揉的喘息连连,这家伙是想把她的嘴咬掉吗? “啊,痛……”她真疼了,忍不住在他后背上捶了几下。 李元青应她的要求放轻了嘴上的动作,轻柔的吻着她,吻过她脸上每一寸肌肤,最后他的喘息也停在她耳边,“下次再敢乱说,我可真咬下去了,还会一直往下,即使你求饶也不成。” 麦芽被他弄的很痒,笑的连身子都在颤抖,“好了啦,我不说了,人家跟你开玩笑的,可真小气,这样就生气了?” 李元青双手撑在她身侧,与她拉开一些距离,静静的瞧着她,“这些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看他说的这样认真,麦芽心下也明了,他对她的情意,是没有假如的。所以,她欠起身,够到他的唇,以缠绵悱恻的吻,来填平她刚刚捅下的娄子。 话说,要是原本的田麦芽还在的话,如今的日子肯定不是这样的。以她对谢文远的病情,如果谢文远肯回头示弱,原本的田麦芽说不定连妾也肯做。可是做人家妾是那么容易的事吗?瞧瞧宏桂芹的模样,怕是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黄年跟林德寿最近都很忙,因为他俩又要当爹了吗?黄氏还好,没什么反应,能吃能喝也能睡的,就是这肚子大的很,才五个月的身孕,就跟人家怀了七八个月似的,惹的黄年真担心,这两个娃会不会把他们娘的肚子给撑破。 二妞带着王大庆过来住了几天,可也不能老住着,再者二妞也怀孕了,地里的油菜又快要收割了。加之,二妞今年也让王大庆买了几头猪回来,所以这家里也忙的很。黄大全怕黄年照看不好他老娘,家里活也多,要是她忍不住干的多了,身体也吃不消,所以他提前把黄氏接到县城里,跟他一块住,反正他后面的屋子也盖好了,小六干脆把床搬到前厅去睡,早上再把床铺收掉就成了。大家都将就着些,但是他也担心了,你说要是黄氏生产了,谁帮着给她做月子啊,这一下要带两个娃,那可不是啥轻松的活。 想来想去,黄大全只得托人去把他奶奶请来,黄奶奶一直是一个人独居,也不跟其他子女住,也不住在榆树村,那位老人家脾气怪的很,所以跟其他子女也住不到一块,但眼下也只有把她请来,只要照顾完黄氏做月子就成了。 相比黄氏为坐月子发愁,林氏就幸运多了,在她生娃之前,林翠都还有家里呢,而且林虎的姥姥也应该来照顾她做月子。 这些事都得一早定下来,别到时候大家赶在一块,或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临时上哪找人去。 ☆、第133章 撕破脸 就在大家忙着准备春收,忙着种菜籽时,村里又发生了不少事,前一样是那个叫傻妞的女娃,投河自尽,最后也没死成,好像还是因为她的疯病,自己不晓得怎么从家里跑出来了,一头钻进小溪沟里,就要寻死。好在小溪沟不是湖,水深的地方少,一部分的水深都只到膝盖,她自然是死不成了。 另一件就是谢家的事,谢红秀终于生了,生的却是个男娃,跟接生稳婆讲的完全相反,可谢红秀高兴劲还没过去呢,接生婆就告诉她,这娃从娘胎里带了残疾,一生的毛病,刚一落地,不哭不闹,跟个木头人似的。更可怕的是,这娃脸上还长着块黑斑。遮住了小半个脸,乍一看,还真挺吓人的。 李武他老娘看她生下这么个怪物,气的要把她送回娘家,马车都开到谢家门口了,可谢婆子愣是不让谢红秀进门,在乡下有个传统风俗,女娃嫁了人生了娃,没坐满月子,是不能回娘家的,否则会给娘家人带来晦气。再者说,谢婆子心里也清楚,这会要是让谢红秀进了门,那她就永远都别想回李家了。对谢红秀来说,这可不是件好事。 那天的动静闹的可大了,整个村子的人都惊动了,哭叫,叫喊声,震耳欲聋的。 那天也正巧赶上麦芽去林大姑那里买豆腐,也恰巧被她看见一幕。林翠从家里探出头来,看见麦芽一个人站在那,便跑过去想把她拉回家的,免得再受啥牵连。 大花姐妹俩躲在家里没敢出来,林大姑却是闲闲的站在门口看热闹,她一向跟谢婆子不对付,这会更不会同情她,可怜她。 而谢婆子就坐在自家大门口,屁股下还压着个长板凳,把大门口堵的死死的。 这回要把谢红秀送回娘家的,不是李武而是李武他老娘,李老太太。她穿着暗红色的大衣袍,加上她原本就孔武有力的身材,整整比谢婆子高了两个头,两个身板,往那一站,绝对能给他们震慑了。她手里还拄着根拐杖,红木漆的,有小娃手腕粗细,要是这一棍子打在人身上,肯定得打的吐血啊! 不光如此,她身边还跟着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有两个男的,其余的都是中年妇人,那一个个架势摆的,好像对准了是来打架的一样。 然而在双方对峙的中心点,站着个怀抱小包裹的女子,这人不是谢红秀还能是谁。现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了,她竟然还是一脸的高傲,即使面对李老太太,她也毫无惧色,也不往谢家门口去,就那样站在路中间,脸色阴沉沉的,看不出有啥情绪。 林翠悄悄拐了下麦芽,小声对她道:“嗳,瞧见没有,谢婆子算计来算计去,现在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不光是把女儿搭上了,还害了她一辈子,真是的,遇上这样的老娘,有苦都没地方说去。” 麦芽戳了她一下,警告道:“别说了,她们一家现在就够倒霉的了,不过,咋没看见谢文远回来,他家发生这么大的事,他都不露面吗?连谢老二也不在,这是要闹哪出?” 林翠嗤笑道:“谢文远现如今正忙于讨好上司,想着早日坐上县丞的位子,那可是县衙里人人争抢的好位子呢!” 麦芽先前对古代的县衙制度不是太熟,只是那天无意中听陈掌柜说了下。庄县里最大的官,就是县令,相当于正县长,而县令的下面设有左右手,一个县丞,一个县慰,相当于文武辅佐官员,而本县的县丞一位,由于上一任的县丞刚刚去世不久,所以这位子一直空着,谢文远此时自然是极力的四处活动,想爬上那个位子,再将来说不定还有机会坐上县令之位。 而这县丞的推举制度,须由本镇有名望的富户,共同推举,也就是选举嘛! 汪鸿生也发下话来,既然要选,那干脆连县慰也一并选出来,这样以后也能有人为他分忧了。这县慰人选,跑不了李武的,他是退伍回来了,家世又不低,武功更是不弱,不是他,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所以李老太太现如今谱子也越摆越大了,区区一个乡绅家出来的儿媳妇,她还真看不眼了。瞧着谢红秀站在谢家门口,一声不吭的,她心里可窝着火呢! “谢婆子,人我已经给你送来了,让不让她进门,那是你们的家事,我府里还有事,先回去了,”李老太太,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丢在门口。 谢红秀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恶毒的看着李老太太,声嘶力竭的道:“婆婆,你不要欺人太甚,生下这个怪物,那也不是我的错,你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别逼我都给你抖搂出来,你要是真把我逼急了,我便告到县衙去,要死咱们大家一块死,大当了,我跟你们同归于尽!” 李老太太在家里一向霸道惯了,从来也没人敢这样顶撞她,谢红秀此刻的这番话,可真是戳到她气穴上了,要不是碍于人多眼杂,她真是恨不得上去用拐杖打死她,“好啊谢婆子,你瞧瞧你养的什么闺女,居然敢跟我叫起板来了,臭丫头,你给我把话挑明了,我干过啥不可见人的事,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谢红秀这会也豁出去了,也不管在场有多少人看着,也不管说出来会是啥后果,总之,她本就不是能忍的性子,现在都到这份上了,更不用忍了,“你不用打断我的腿,你只要在我的安胎药里下毒,在我的院里藏小人,你还有啥事干不出来的?你们等着,那小人我已经收起来了,你们不仁,也别怪我不义,我这就告到县衙去,我要告你投毒!” 谢婆子脖子一挺,气不过,也站起来回骂她,“你管我咋养的闺女,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好意思跑来找我了,当初是不是你儿子亲自来接她过门的,是不是三书六聘,堂堂正正把她娶回去的?哦,现在娃也生了,身子也毁了,你现在来跟我说要休了她,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别以为你家李武当了官,你就了不起了,我呸,有啥呀?我还就不信你们一家能只手遮天哪?” 她们两个一起骂李老太太,可把她气的不轻,站在那大口大口的喘气,吓的她身边的婆子赶忙替她顺气,顺边也回骂谢婆子几句。 林大姑站在门口,啐了一口,问麦芽要不要进来坐坐,在麦芽摇头之后,也转身回家去了。 林翠压低了声音道:“她们这回是真要撕破脸了。” 麦芽重重叹了口气,“其实那娃是最可怜的,一生下来就要面对这样的爹娘,他又招谁惹谁了。” 林翠听了她的话,朝谢红秀怀里包着的小娃看过去,很小的一个小被子包着,大人们吵了这么久,那娃不哭也不闹,好像完全没有动静似的,谢红秀看也不看他一眼,好似一点都不关心。 李老太太缓过劲来之后,又跟谢婆子大战了几个回合,居然都没分出胜负,谢婆子这回是绝不可能服软,这要是一服软,谢红秀一辈子可真就完了。再说,他们一家也不想养个病娃子,养不起啊! 李老太太之所以一直没有走,还是因为谢红秀说的那句扎小人的事,这事她不能确定,因为李武的确在谢红秀怀孕期间又娶了一个姨太太回来,那位小姐家里的背景比谢家高多了,之所以人家甘愿做小妾,还不是看上了李武此人,长的人高马大,也算得上一表人才,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好。 可既然嫁进来了,谁不想被扶正呢!所以这小人一事,说不定就是她做的。要是真闹到县老爷那,一时半会也讲不清,还会耽误她儿子加官进爵。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李家的仆人还给李老太太搬了把椅子下来,让她坐着。 而李老太太现在也转变了方式方法,她开始跟谢红秀谈条件,要是能花些银子把这事解决了,岂不是更好,反正她家也不缺钱,名正言顺的解决,总比闹到无法挽回的好。以后这李少夫人的位子,也能光明正大的另谋人选。 眼见着她们一时半会解决不了,麦芽就想回家了,她手上还端着豆腐呢,老这么看着也没啥意思。 林翠也准备回去了,她家还有好多活呢,可没等她俩挪步子,远处就有马蹄声往这边来,瞧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正是李武。他身上还穿着衙门的官服,看样子是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 李老太太看见儿子来了,不仅没有如释重负的样子,反而还忐忑起来。 麦芽暗想,这李老太应该是乘着着儿子不在家时,找人把谢红秀带过来的,这会儿子找上门了,她当然心虚。要是谢红秀能在这个时候,充分利用自己的弱势,在李武面前把自己的委屈跟可怜表现出来,博得李武的怜惜,那这一仗,她就有了胜算。 只可惜,谢红秀还是那个谢红秀,从小被惯出来的骄纵性格,让她在李武面前,有理也变成没理了,她也不想想,李武是何等孝顺的人,即使他老娘现在当场把她给打死了,他也不会斥责他老娘半句。 所以当谢红秀当着李武的面,指责李老太太如何如何的苛责她,如何如何的心肠歹毒,那眼里的愤怒恨不得要把李老太太当场掐死。李武脸色沉的很难看,一把揪住谢红秀的衣领,把她丢在马上,随后自己也跳了上去,一甩马鞭,就这样扬长而去了。他似乎忘了谢红秀还没做完月子,她怀里的小娃更是弱的禁不起这样的颠簸,更经不起这般暴露在冷风之中。 林翠也看的直摇头,为那孩子惋惜,“我看那孩子八成是活不了,这一路颠回去,那还得了。” 麦芽看着他们身后扬起的尘土,冷笑道:“说不定谢红秀跟李武都巴不得这个孩子夭折呢,若是孩子死了,谢红秀就少了累赘,孩子可以再生,但相公只有一个,离开李武,她可就什么都不是了。”在谢红秀被丢上马背的那一刹那,麦芽看见她眼里隐隐的得意,或许她也想到了把怀里小娃顺其自然处理掉的法子呢! 李武带着谢红秀一走,李老太太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她招呼着仆人把凳子搬上马车,一行人趾高气扬的赶着马车走了。 等他们走远了,谢婆子站起来在门边呸了好几口,完事,把大门砰的关上了。 林翠怂怂肩,“行了,戏看完了,咱们都要回去做饭喽!” 麦芽白她一眼,“你啊,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嗳,你跟李远最近有联系没?他最近都在忙什么呀!” “他就托人稍了些东西给我,人倒也没见着,他现在正忙着养这养那的,不过他说了,端午节要接我过去。” 林翠讲这些话时,麦芽从她眼里没瞧出多少欣喜的成份,她现在对李远的感觉还不是太重,也许是喜欢,但还没有到爱的地步。 两个人相处,这种事得慢慢来,急不得。 麦芽又跟她说了会话,便端着豆腐盆回家做午饭去了。 今天中午她想叫田氏他们都过来吃饭,地里的油菜因为大雨倒了不少,他们都要地里忙活,她有时也去帮忙,可大部分时候都在家里忙着照看那些个鸡鸭鹅猪,光是这些就够她忙的了。 从娘家让口经过的时候,瞧见田氏跟李氏都在那洗猪大肠,这玩意洗着很费事,得来回用清水漂洗很多遍,又是烫又是搓的,陈掌柜跟着冬生一块去地里了。 麦芽端着豆腐进来,“娘,我打了些豆腐,给你们一半,剩下的中午烧烧吃。” 她这一声娘叫的,李氏跟田氏都答应了,随之,两人又相视一笑。 田氏道:“你都拿回去吧,我上回泡着的豆腐还没吃完呢,哪吃得下这么些的豆腐。” 麦芽却不听她的,径直把豆腐拿进厨房,那盆里的确搁着几块豆腐,不过都快馊了,现在天气暖了,豆腐哪能搁那样久。麦芽干脆把盆里的豆腐连同那泡豆腐的水一并倒掉了,顺便也把盆洗了干净,“娘,这豆腐都不能了,你干啥还要留着。” 田氏伸过头来看,笑呵呵的道:“昨儿杀了鸡,炖给你陈叔补身子了,就把这豆腐给忘了。” 李氏笑眯眯的直看她,并用胳膊拐了她一下,道:“嗳,我觉着他陈叔人不错,以前看他那样,总觉得他手不提,肩不能挑的,不像个庄稼汉子,可是你看看现在,整天跟着冬生往地里跑,我瞧着这几天他都晒黑了,人也精神了,不是穿的体面,而是整个人不一样了,有说有笑的,我昨天站在门口,还看见他跟村里的人笑着打招呼,一点都不忌讳是住你家。”岂止是不忌讳,完全是恨不得人家都晓得他住在田家一样,有相熟的人从门口路过,还直招呼别人来到家来坐坐,还真有那么一点当家人的意思。 田氏白她一眼,想生气的,可脸憋了半天,不像生气,倒像是在笑,“你少来了,过门就是客,我不得给人伺候好了,再说了,他在家闲着也急的慌,跟冬生去地里看看,那也没啥,他还一直不放心他的店呢,我看,他怕是住不了几天就得回去了,那么大个店,不能总交给人家看。” 李氏笑道:“哟,这会就他考虑了,要不叫他把那店卖了,回来跟你种田算了。” “你瞎说啥呢,”田氏忍不住拔高声音,话一说出口,才发觉自己声音太大,又赶忙缩起肩膀,央求道:“我的好姐姐,麻烦你啊,别再提这茬了,你老是这样讲,弄的我都不敢去冬生他爹坟头上,去看他了,他爹活着的时候待我不错,我要是成天想着改嫁,咋能对得起他。”田氏越说越悲凉,也越发愁眉不展。 李氏看她那模样,也在心里叹气,其实田氏的心思,她又岂会不明白,可是,“亲家,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麦芽他爹去的这么些年,你辛辛苦苦把两个娃带大,眼看着冬生也要成亲了,你也算为他田家尽了心,够了啊,上半辈子你为他们着想,这下半辈子也该为自己想想了,麦芽跟冬生都是懂事的乖娃,他们不会讲你半个不字,那你还担心个啥?你有了着落,不也是给他们减轻负担嘛,叫他们也不必再为你担心,这最后一层意思呢,你晓得麦芽她爹走的时候,麦芽才多大,从小到大,她都没被爹爹疼过,嫁给元青之后,也没有爹爹疼,现在有个现成的后爹,咱又都是知根知底的,几个娃也为这事高兴啊!” 听完李氏的一番话,田氏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她又不是石头,哪能没感触,特别是李氏的最后几句话。是啊,麦芽一直都缺少父爱,想起来,也确实挺可怜的。 她们说话的时候,麦芽端了剩下的半盆豆腐从厨房出来,她没有听见她俩讲的话,所以便冲她们笑笑,回隔壁去了。 田氏望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啥滋味都有。 麦芽回了家,先把豆腐搁进厨房,李元青去田里还没回来,她还得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去后面摘些皮树叶子回来,这回她不跨篮子,改用背的竹篓,不然老是挎在胳膊上,勒的胳膊都疼死了。 大黑从廊檐下爬起来,看她挎着篮子,知道她又要出门,它很懂事的跟在她身后一块去了。 这个时节,那皮树叶子长的正是旺盛的时候,而且去年秋天,麦芽特意叮嘱他们砍杂草的时候,别一不注意,把皮树也给砍了,有了保护措施,这皮树叶子,比去年长的还好。麦芽是准备在这块地方,大范围的开辟一块皮树林,这样一来,以后喂更多的猪也不怕了。 大黑就在她脚边,转来转去,有时追着从眼前飞过的蝴蝶,有时又钻进草丛里,好半天才冒个头。看样子,它还是贪玩的很,一点都不像中年狗狗。 皮树的叶子上有白色的汁,麦芽怕沾到手上弄不下来,而且这摘半天下来,那手都能变成黑的,所以她给自己做了个棉布手套,只要一只就够了,不用的时候可以洗洗晒干。有些皮树枝长的高,她还得用李元青特别制作的钩子,把树枝勾下来。 等到摘了满满一背篓的皮树叶,她才往家走。四头小猪仔胃口可大着呢,她刚一进门,就听见它们急吼吼的叫声,还拱着猪圈门,往外看。 大黑显然就是它们的克星,它一进门,听见小猪仔们拱猪圈门的声音,快速跑过去,冲着它们一通吼叫,愣是把小猪仔们吓回窝去了。 麦芽看着四头猪仔一只狗的对峙,觉着好笑,“大黑,你啥时候成了它们的头,那以后你再帮我放鹅吧!”家里的小鸭已经能放到后面的水塘了。 那水塘的事,暂时又被搁下了,原因是纪安山告诉他们,起水塘最好是秋天起,万一栽秧的时候遇上旱情,那水塘里的水可宝贵着呢,像他们说的,又是挖塘泥,又是搭坝子的,那点水还不够折腾的。 再说了,秋天起水塘,也能给村里人分些鱼吃,水塘不是哪一个人的,得到的利益也应该属于全村的人,要是李家想承包,当然也行了,那水塘平日里也没人惦记,纪安山也不要他们的租金,看在他们承包荒坡的份上,那水塘只当附带送给他们的,不过那也得签个文书,对村里人就说,那水塘是他们一并包下的,这样就避免了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麦芽仔细想了想,他说的在理,这老天爷阴晴不定,旱涝也没个准,谁也说不定究竟会咋样,所以这事还得再等等。既然水塘现在不起,那便要插些竹篱笆,这样圈起一块地方来养鸭子,也省得一到了傍晚,满塘跑着赶鸭子回笼。 麦芽把竹篓搁在井边,打了井水上来,先把皮树叶洗干净,之后才倒进大锅里。 除了皮树叶,里面还有些南瓜,这都是去年收获的,存了一个冬天,再不吃就该烂了,再加上碎玉米渣,这一锅猪食,便算是很上等的食料了。 李元青扛着铁锹往家回,远远的,就瞧见自家烟囱里升起的炊烟,他脸上露出了笑容,知道那里有人在等他回家,这才是有家的感觉。 冬生从后面跟上来,拍了下他的肩膀,戏谑道:“别看了,是你的媳妇,她又跑不了,看你俩整天腻味的,也不怕招人妒忌。” 陈掌柜也从后面跟上来,也笑呵的道:“冬生啊,你也别羡慕,再过几个月,就该轮到你跟你媳妇腻歪喽!”他还是穿着冬生的旧衣,都舍不得脱下来了,而且肩上也扛着锄头,扛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就跟在地里刨了几十年了一样,他脸上的笑也很阳光,很开怀。来田家的第二天,他就把胡子剃了。经过这几天,他下巴长出一片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上去,也不像那盘老气横秋,倒跟林德寿的劲头差不多,典型的庄稼汉。 这下轮到冬生脸红了,虽然他没成亲,对成亲之后的事也不了解,可看着妹妹跟元青恩恩爱爱的模样,弄的他也有些憧憬了,想起郑玉,想起她温柔笑着的模样,想起仅有的一次拉住她的手,女娃的手跟男娃的手就是不一样,那样软,那样柔北无骨。 冬生想着想着便入了神,差点没走错道,弄的李元青也在后面嘲笑,他一颗心早飞到郑玉身边去了。 他们是从李家这边回来的,在经过李家门口时,麦芽正要拎着满满的猪食桶去喂猪,瞧见他们回来了,她也招呼哥哥跟陈掌柜进来坐坐。 李元青早一步跨过去,从她手里把猪食桶接了过来,脚步轻快的喂猪去了。 冬生笑着直摇头,“不进去了,我先回家。” 陈掌柜也道:“麦芽,不是说好了中午过来吃饭的吗?我们先回去洗洗,这一身弄的,都是油菜花,你先准备着,菜不用多,整几个下酒菜就成了。” 看他笑的这般爽快,麦芽的也跟着笑了起来,如今的陈二顺真是跟以前那个文质彬彬,对谁都客气三分的陈掌柜不同了呢!以前他的笑很假,对谁都是一副模样,可现在没不同了,他的笑很真实,叫人看着也舒服。 他俩扛着农具回家了,李元青也喂好了猪仔,拎着桶回来了,“中午做菜要我帮忙吗?” 麦芽想了下,对他道:“那你去摘些香椿头吧,中午摊鸡蛋吃。” “好,那我这就去。” 他动作也快,那香椿树,去年冬天的时候,他挖了几棵,栽在自家院子里,想不到这树生命力强的很,过了年就开始发芽了,比其他香椿树晚了些,此时正嫩着呢! 麦芽从里屋拿了十个鸡蛋,用来摊鸡蛋饼。李元青把摘来的香椿头,洗干净了之后,才拿给她。 麦芽对他道:“你去忙你的吧,中午吃饭人又不多,我一个人能行,你在这转来转去的,倒是让我头晕。” 李元青点头,“那我先去干会木工活!” 中午的菜除了香椿头摊鸡蛋饼,她还用大锅蒸了些虾酱,还有一叠蒸烟熏小咸鱼,虽然看着黑乎乎的,不太好看,可就着吃下饭哪!想着他们要喝酒,她又从菜子园割了些韭菜,这个时节青椒刚种下没多久,还没结青椒,只能用干红椒找替,不过麦芽在韭菜里加了干虾,用来提鲜。菜园里的大蒜也能吃了,去年李元青种了不少青蒜,麦芽便总是挑些嫩的拿来炒咸肉吃,或者吵豆腐干。总之,什么时节吃什么菜,赶在最新鲜的时候吃,那才是最好的。就像青炒小白菜,不需要搁油重要的调味,只是油加着盐清炒出来,味道也好的很。 瞧着米饭下锅,她又把竹筏放上,把需要蒸的两样菜搁在上头。蔬菜炒起来快,也不急着,等他们来炒也成。 小鸡都放在院外的鸡笼里养着,鸡笼有一半的地方被划分开了,用来放养那几只鹅。看着他们还没过来,麦芽便去拔了些青菜,扔进鸡笼里。瞧着小鸡们吃的欢,她是从内而外的愉快。 田氏跟李氏忙完院子里的活,便都过来吃饭了。 李元青拿了一坛子酒,陪陈掌柜喝了几杯,冬生也喝了,连田氏跟李氏也都喝了几杯。喝着酒,就着菜,说着家常里短,这日子过的叫一个温馨。 麦芽讲起今天上午发生在村里的事,说起李武他老娘,麦芽直撇嘴,那样厉害的婆婆,搁谁身上,谁能招架得住。 李氏啐了一口,“谢婆子那是活该,谁叫她把自己闺女往火炕里推,以后有的她遭报应的时候,那谢老二也就是个孬货,他们一家子都没个好心性!” 田氏拿筷子敲了敲她的碗,皱眉道:“在孩子们跟前说这个干啥,他们家就那样,你还指望他们家能教育出好娃来?算了吧,谢红秀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也怪她自己,要不是当初她跟红玉把婚事换了,至于成这样吗?” ------题外话------ 妞们,喜夜那章改动很多,想看精彩的,到评论区走一趟哦! ☆、第134章 家有宝马 说起谢红玉,那可真是走了大运,彭师爷家里没有正妻室,头几年死了,娶了谢红玉,那就是娶回去续弦的。 当初谢红秀之所以不肯嫁给彭师爷,也是因为他年纪,人家年纪大归大,可一点也不影响生育啊!谢红玉嫁过去没两个月就怀上了,彭师爷中年得子,自然是喜不自胜,把谢红玉当个宝贝似的供着,加之谢红玉性子温和,胆子也小,不像谢红秀那火爆脾气,所以深得彭师爷的怜惜。也就是前不久,她也生了,是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彭师爷正乐的准备给孩子办满月酒,还得大办特办。这下,谢红玉正室的位子,可是稳稳的坐着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陈掌柜呵呵的笑道:“各人有各命,都是上天注定啊!” 李元青端起酒壶给陈掌柜把酒杯满上,也道:“这话不错,要是当初她们不换,只怕彭师爷也受不了谢红秀的性子,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冬生又想起一事,“那天我经过村长家门口,听见他跟谢老二在讲卖地的事,看来这事是真的,他们真想卖地。”他讲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李元青,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的了。 李元青闻言,心里也是一阵骚动,卖地啊!村里的能耕种的土地少,谢家拥有的土地就占了很大一站分,要是能把谢家的地一次性买来,以后想种啥就种啥,不用交租,也不用看他家的脸色。说实话,他们都想种地,看着庄稼成熟,看着沉甸甸的稻穗在田地里飘荡,那种满足感,是任何事都取代不了的。 冬生见他突然就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啥,急的他直跺脚,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他家要卖地,你就没啥想说的?” 麦芽看哥哥急的那样,不免笑道:“哥,我知道你啥意思,我们这不都在想呢吗?这事可不小,跟咱们买店面差不多。”其实她后面还有话没说完,买店铺那会是四家人合伙买一个,而且那会也正赶上冬天卖猪,不然哪来的几十两银子。 虽说眼下也到了春收的时节,可是光靠那几亩油菜籽,就想买地?呵,好像太不实际了一点。 陈掌柜看看冬生跟李元青愁眉不展的模样,笑道:“你们想买地,那还不简单,我出钱就好了,从去年我跟你们合作以来,酒楼也赚了不少,比我前三年在一块挣的都多,反正那钱闲着也是闲着,我现在也没那个心思再开别的店,不如拿来给你们买地。” 他话一说完,田氏急忙反对道:“这不行,我们买地,哪能用你的钱呢,这万万不行!” 陈掌柜脸一板,不高兴了,“看你说的,啥叫我的钱,你们要实在不敢要,大不了这地就当做是我买的,我买来给你们种,利息你们也不用给了,以后我隔三差五的就来这里过上一段时间,只当我交房钱了。”说到最后,原本还不高兴呢,到这会已是笑容满面了。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听懂陈掌柜的话外之音,但麦芽是听懂。这会他们要是执意不肯同意他的法子,就会显和人得跟他见外,不把他当自家人,而且他不也说了嘛,以后会经常到田家来住,这就是后话啊!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麦芽在桌子底下使劲踩了下哥哥跟李元青的脚,他俩之前没明白,直到瞧着麦芽又是挤眼,又是挑眉的,这才慢慢回过味来 李元青道:“我看这主意行,陈叔买地,我们种,以后陈叔的伙食,我们都包了,以陈叔想来住多久都成,咱们给您单独留一间屋子,就算要一直住下去,那都没问题,咱们不就是一家人嘛!”他悄悄拐了下冬生。 冬生也忙道:“是啊陈叔,我看您的时候,就像看我爹一样,那天我还在跟妹妹说,要是能有您这么一个爹,可真是上辈子修到的缘分,妹妹,你说我说的对不?”他也难得聪明了一回,知道自己没有妹妹会说话,所以他赶紧把这烫手山芋丢给麦芽。 麦芽笑嘻嘻的在陈掌柜跟田氏脸上看来看去,忽然就认真了起来,“其实吧,我是想说,人这一辈子,也就几十年的光景,活着不容易,有缘分就更不容易,要是错过了,一辈子就都错过了,时间不等人,年岁更不等人,与其到老的不能动的时候再来后悔,不如趁早把握机会,这世啥都有卖的,就是没有卖后悔药。” 田氏红着脸沉默了,从刚刚急切的反对,到此时的沉默,并不代表她就接受了几个娃的说法,她知道孩子都是为她好,替她着想,但是……这一步想要跨出去,却是十分不易。 陈掌柜也时不时的看着田氏,他觉着田氏虽然在乡下生活,整天跟农活打交道。皮肤没有多水嫩,手也很粗糙,但是跟她在一起的这几天,让他觉着从未有过的踏实,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回家的感觉了。想到这一层,他忽然有些感动,眼眶也红了,仰头又灌了一大杯酒。白酒的辛辣,似乎能缓解他的伤感。麦芽说的对,年岁不等人啊!半辈子就这样过去了,要是下半辈子再默默无果下去,那他这一辈子,真叫没啥可叫他怀念的了。 李氏看着大家都不讲话,每个人脸色都凝重的很,她一拍桌子打破沉寂,“哎哟,我说亲家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咱清寒跟个年轻女娃似的,学会磨磨唧唧了,要我说,咱今天就把话挑开了,省的这几个孩子成天为你们的事操心!” 田氏傻眼了,这怎么还要挑明呢,挑明啥呀?想到此处,田氏那是坐立不安,站起来就想往外走。 麦芽拽住她,笑着对李氏道:“我带我娘去我屋里,你们慢慢讲,陈叔!”背着田氏,麦芽对陈掌柜竖起大母指,随后便拉着田氏回了屋,临转身关门时,还不忘把房门留个缝。 田氏一进屋子,就要训她几句的,麦芽赶忙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外面,示意她先别说话,先听听外面怎么说。 李氏等田氏跟麦芽进了屋子,拿手指敲了敲陈掌柜的面前的桌子,她又对冬生使了个眼色。 冬生猛喝一口酒,整理了下脑子里的话,才道:“陈叔,这事你咋看?”他没有挑明,如果陈掌柜有意,即使他不挑明,他也应该明白,可要是陈掌柜根本没往那方面想,那只能说明他根本没考虑过跟田氏的事。 陈二顺依旧是笑呵呵的,略显沧桑的脸,竟然泛起红晕来,“唉,我都这样了,我只怕你娘嫌弃我呢!”他指的这样,是他年纪比田氏大了几岁。按着年龄算,他也才四十五左右,的确比田氏大了几岁。而且他的身材因为常年在酒馆,吃的都是大鱼大肉,身材发了福,肚子也起来了,可田氏的身材还保持的很好,要是她再打扮打扮,比那三十出头的小媳妇也不差。 一听陈掌柜这样讲,冬生他们心里的石头也瞬间放下了。 李氏哈哈大笑,“我说他陈叔,还有啥嫌弃不嫌弃的,你就说,你想不想跟冬生他娘过日子,以后白头走到老?” 陈掌柜挠了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这个时候,他倒像个年轻小伙子,而不是中年大叔。他重重点了点头,随之,又叹了口气,“我孤身这么些年,就想找个能过日子的婆娘,别的不求,只求有个家,饿了有人给你张罗做饭,冷了有人给你添衣加被,过年过节的,一家人坐在一块吵吵闹闹的,这就足够了!” 李元青听他说的情真意切,举起酒杯,敬了他一杯酒。 李氏却道:“他叔,有些丑话,我得说在前头,我们可不是图你钱去的,冬生他娘更不是,可别叫有些多嘴多舌之人,再把话讲难听了,俗话说,人言可谓,这事你可得想好了,要是你怕别人讲闲话,这事我看也就不必继续下去,省得到最后大家都弄的不好看。”她这是话糙理不糙,与其到最后弄的翻面,还不如早些讲明白。 陈掌柜理解她说的意思,他做生意这么些年,啥都会少,就是闲话不会少,平日里来来往往的,经历过的事情也多,要是当初他介意人家讲闲话,他也不会住到田家来,之所以住进来,也就间接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道:“跟你们相处这么久,若是连你们是啥人我都看不出来,那我还咋做生意?说实在的,冬生他娘真是个好女人,我就怕……怕我配不上呢!” 这话田氏在麦芽的屋里也听的是一清二楚,麦芽把她娘拉以炕沿边坐下,压低了声音道:“娘,你都听到了吧?我知道你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没关系,你再好好想想,等哥哥成亲之后你再做决定也成,不急这一会。” 田氏此刻心里当然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就跟小猫抓心挠肝似的,使她坐立不安,在屋里走来走去,“这不好,这事不好啊!” 看着她的模样,麦芽直叹气,现在捅破了也好,逼着她去面对,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得面对。 陈掌柜中午还真是喝多了,到最后走路都有点晃悠,可能是因为心里的事被摆到台面上,他心里轻松了。看他醉的那样,李氏赶忙叫冬生把他扶回家去,让他睡一觉。 田氏从屋里出来,看他靠在冬生肩膀上,都快睡着了,也忙叫冬生快把他架回去。 麦芽扯了下田氏的衣袖,“娘,你也回去吧,哥哥可弄不好一个喝醉酒的人,要不你下午给他煮碗醒酒汤,家里不是还有绿豆吗?用那个煮就成。” 田氏捏着衣角,想了一会,才咬咬牙,赶回家去了。 李氏坐在堂屋,一拍桌子,笑呵呵的道:“行了,他们的事解决了,我也回去睡午觉,麦芽啊,你这些活你一个人能干得了吗?” 李元青道:“娘,你去睡吧,不是还有我吗?” 等李氏进了屋,麦芽跟李元青一起把碗收起厨房,她正要卷袖子刷碗,便被李元青拦下了,“你去睡一会,这些事交给我就好。” 麦芽冲他甜甜的笑了,“嗯,不晓得为啥,这两天我总想睡觉,一到这个时候就犯困。” 李元青笑而不答,他想起李氏跟他说过的,若是麦芽的月事迟了,就说明有情况了。麦芽的月事,他记的清楚,因为她每回来月事的时候,都会肚子痛,可这个月,已经迟了好几天都没动静了。想到此处,李元青一个人站在厨房,对着锅台傻笑。他的努力啊!终于是有了成果。 地里的油菜处理的差不多了之后,冬生还带着陈掌柜上了趟山,是去打猎的。可惜陈掌柜的体力不济,才爬到半山腰,便支持不住了,累的也不肯往上爬了,不过他还是很高不,跟着冬生一块出门,他觉着最近身体都练好了,不像以前,走几步路就得大喘气。 他这出来也有几日了,店里不回去看看也不成,所以那天乘小二来进货,他便跟着小二一起回县城了。临走时,麦芽把卤肉的配方写给他了,也省得小二天天往这边跑,太麻烦了,至于田家要进货的事,他们自己去县城拉就成了。 就在陈掌柜回去之后的第三日,小二又来了,只不过这回不是来进货的,而是送马车来的,没错,是一辆崭新的马车,他说了,这算是补给麦芽成亲的大礼。他先前来喝喜酒时,是送过一份礼,可现在又加送了大礼,这意义就不同了。 田氏看着东西送来了,而且指名是给麦芽的,她也就不好回绝。 麦芽自然是高高兴兴的收下了,有了马车,以后去县城,就能节省不少时间呢,那头小驴子走路太慢了,本来不远的路程,被它慢慢腾腾的走着,半天才能到位,可马车就不同了,好比自行车跟汽车的差别,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李氏怪过意不去的,站在院子里,看着栓在院子一角的大家伙,喃喃道:“这么大的一份人情,咱以后怎么还得了啊!” 麦芽趴在她肩膀上,微笑着道:“娘,事情不能这样想,你看啊,你帮了陈叔那么大的一个忙,给他说媒,给他找媳妇,这样算来,这礼你收着是理所当然的。” 李元青在木工房里听见她们二人的讲话,探出头来,道:“陈叔以后跟咱就是一家人,女儿收爹爹的礼物,那还不是应该的,等咱办过大哥的婚事之后,过些日子,就该操心岳母大人的事了。” 李氏歪着头一想,“嗳,你们说,这以后他俩要是真成了,是你娘跟他去县城住,还是他留在榆树村,跟着你娘在这里过?” 麦芽笑道:“陈叔的酒楼一时半会不会关,那我娘就得跟着陈叔去县城,不过呢,只要把店交给可信的人管着,他们时不时的回来住住,又不是不行,两边都有家,这不是更好吗?” 小二送新马车来的时候是早上,这会他还没走呢,从田家窜到李家来,趴在大门口嬉皮笑脸的道:“我们掌柜的不光买了马车,还在县城里新买了个小宅子,离我们酒楼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小二笑很贼。以前陈掌柜都是住在店里,方便又省事,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下了这样大的决心,说明他认准了这个事。 麦芽冲小二招招手,叫他进来坐坐,又去厨房给他倒了茶水,随后对他道:“你回去就跟陈叔说,我娘看见这礼物高兴着呢,要是他店里方便,就让他再过来住些日子,他们都是成年人,彼此之间更应该多接触,多熟悉才是。” 小二乐呵呵的道:“这还用你说,我们掌柜回去的这两天,总是念叨着在乡下有多好,有多自在,每次我回去,他还操心你家的猪仔长多大了,傍晚有没有去放鹅,连田婶都问了,不光如此,他还嫌我洗衣服不干净,还说他想吃田婶做的饭呢!”小二叽里咕噜讲的这一大堆话,的确都是实情,他是旁观者清,看的当然清楚。 “那你等着,我昨儿刚泡了些大蒜杆子,是用糖醋泡的,你帮着带些给陈叔,还有一坛子我去年腌的咸菜,是送给花娘的,”麦芽说着便进屋了。 小二在她后面叫道:“你送给花娘干啥?你还认得花娘呢?” 李氏道:“上回去县城买猪仔的时候碰上的,算是一面之交。” 小二缩了缩脖子,嘀咕道:“花娘可不是省油的灯,我劝你还是少跟她打交道为妙,别惹一身的骚,那秦大夫是多好的人哪,还不是被她缠的,坏了名声。” 麦芽已经端了东西出来,听见小二这样讲,她倒不赞同了,“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花娘也不容易,一个人在外面闯荡,说实话,我倒是挺佩服她的,她不容易,以后你别这样说她了,秦大夫跟她的事,或许不像你们表面看到的那样,有些事不能光看表面的,知道不?” 小二听她用教训小娃的口气跟他说话,拢着袖子,怂怂肩,道:“花娘的事全县城的人都知道,听说她跟好些富户的老爷们都有关系,要不然人家咋非买她的花,一订就是上百盆,那些老爷的太太们,全都看她不顺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呢!” 麦芽不以为意的笑道:“你不也是听说的吗?行了,你只管帮我送到就成了,我不管,你非得跑这趟不可,否则下回来,不给你吃饭了。” 小二嘿嘿的笑了,揉着鼻子,道:“知道了,我保管给你送到,那我走了。” 麦芽把小二送到田家门口,田氏也出来了,这回小二得走回去了。冬生给他弄了个扁担,把东西挑着,也不得就是了。 田氏悄悄塞了个包裹给小二,不说是什么,她也不好说啥。小二多机灵,这还不明白吗?他赶紧把包裹揣进怀里,冲他们摆摆手,随后挑着东西回县城去了。 麦芽抱着田氏的胳膊,跟她撒娇,“娘,你刚才给小二的是什么呀,是衣服还是鞋子?” 田氏戳了下她的额头,忍着笑,道:“不该你问的别问,娘去趟你林婶家,去看看她孕吐好了没有。” 麦芽嗯了声,站在门口也没走。田氏往回走了两步,又停下步子,回过头来问她,“芽啊,你这个月的月事来了没有?” 麦芽没有像她想的那样惊讶,而是冲着她笑了。自己的月事没来,纵使她再粗心,也注意到了。只是她还不是很确定,想着等这个月过完,到那时要是再没来,就肯定是有了。可惜这里也没有试纸,不然自己在家也能知道到底有没有怀上,现在还没有确定,所以她不想李元青说,万一不是呢!女娃家月事推迟也是很正常的事,她穿过来之前,月事就不准,一拖就拖半个月呢。可是穿过来之后,一日都不差。 田氏读懂了她的意思,不过,毕竟是自己最疼的闺女怀的头一胎,她肯定得嘱咐几句,“你呀,现在不告诉元青,等把过脉了再说也成,但你最近干活可得小心着,少捅拎重的东西,尽量少弯腰,要是真有了,那可得仔细着,头一胎前三个月是最关键的时候,得稳稳的保着,想吃啥跟娘说,我去给你做,要不过两天我带你去县城,找秦大夫瞧瞧。” 看她讲了一大堆,还一脸的紧张,麦芽抓着她的手,安慰道:“娘,没事的,现在去把脉不一定准,等这个月过完吧,就只剩六七天了,眨眼就过去了,你别急嘛!” 田氏白她一眼,“你是我闺女,你有身孕了,我咋能不急,以后晚上早些睡,还有啊……”田氏凑到她耳边,小声着道:“这几天别跟元青同房了,听见没?” 麦芽噗嗤笑了,被自己老娘叮嘱,自己跟相公的房事,还真是挺尴尬的。这点她知道,所以这两天她都不让李元青近身,她也知道怀孕头三个月夫妻俩要是在一起运动过于激烈,对胎儿很不好,搞不好还会流产呢! 田氏又叮嘱了她几句,这才转身回去拿东西,那是她给林氏没出世的小娃做的小衣服,郑玉最近不在,家里就林翠一个人操持着。她不去看看,那也不放心。 麦芽就在门口,看着田氏往村里去,可田氏才刚转到大路上,就迎面碰见个背着包袱的人,穿着黑布鞋,皮肤黝黑,脸上始终带着憨厚的笑容,见着田氏,他恭敬的叫了声‘田婶子’。 田氏睁大了眼睛,惊呼道:“这不是李远嘛,哎哟,你咋这时候过来了,我正要去林翠家看看呢,没想到在这里就碰上你了,还真是巧,走,快进家坐坐。” 李远一听说她要去林家,眼睛刷一下就亮了,“婶子,那我跟你一块去,我……我也想去看看她的。”他能赶在家里很忙的时候过来,就是因为担心林翠在家里忙不过来。 田氏看他害羞的模样,呵呵一笑,道:“成,你要不怕赶路累,就跟我一块去,你要不先把包袱送回你元青那。” 李远笑着摇摇头,“不用了,这里面还有带给林翠的东西。”他朝麦芽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从他们庄上到榆树村,不近的距离,赶到之后,连个脚都没歇着,就要去林家,看来李远对林翠是真上心了。 望着他们走远,麦芽才往家回。 李元青昨儿从山上砍了些树回来,都堆在院子,准备在后面的水塘订些木桩子,好在里面养鸭子。但是最近水挺凉的,麦芽不同决他下水,等天气再暖和些再说,这两天小鸭都在菜园里的小沟里嬉戏,也快活的不得了。 麦芽关上院门,先去看了李元青干活,他在刨木头,房间里到处都是木屑。李元青抬头看见她站在门口,忙叫她快出去,里面灰大的很。 看他从头到脚,落了一层灰,麦芽道:“你晚上非得洗澡不可,等吃过晚饭,我给你烧一锅热水,不洗澡,不许上炕!” 李元青忍不住笑了,“成,你不说我也得洗,这灰炝的很。” 麦芽想了下,道:“我还是去给你做个口罩吧,不然这灰尘太大,吸多了对身体不好。” 李元青问道:“啥是口罩?” 麦芽不耐的摆了摆手,“哎呀,我做出来你就晓得了,要是实在炝的话,你出来歇歇,这活也不是一天就能干完的。” 李氏在小二走了之后,便叫元青把小石磨搬在院子里,她坐那磨米面,不是用糯米磨,而是普通的大米。用大米磨出来的米面,肯定没有糯米面那样粘牙,具体是啥滋味,她也没尝过呢! 不过米面不容易粘连,肯定不能做煎饼,或者做包子,但米面做甜点应该是最好的,就是家里没蜂蜜。 李氏看她皱着眉头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笑着道:“你在想啥呢?说出来听听,娘也帮你想想。” 麦芽起身搬了个小凳子,就坐到她边上,拿着勺子搅着木盆里磨好的细米面,这还不够细,还得再用细竹筛子,筛一遍才成,“娘,我是在想,不晓得县城里有没有卖蜂蜜的,要是有蜂蜜就好了,咱们就能在家里做糕点。”她知道这后山多的是马蜂窝,但那些蜂窝里现掏出来的蜂蜜,她可不敢要,那里面说不定还掺杂着蜂蛹呢,想起来就觉着头皮发麻,恶心巴拉的。 李氏呵呵的笑,“想要蜂蜜还不简单,县城里有卖蜂蜜的,改天让人给你带一罐回来不就成了。” 见她说的这样轻巧,想来这蜂蜜也不是啥稀罕的东西。但是这会的蜂蜜味道肯定十分纯正,不像现在的蜂蜜,不是添加染色济,就是加工业糖精的,吃了还不如不吃呢! 李氏手里的手磨杆来回的晃着,随着石磨滚动沙沙的响声,乳白色的米面便从下面的槽里涌了出来,这米面颜色十分好看。 磨完了半盆的米面,李氏又要磨玉米,麦芽便去抱了不少的玉米,正要坐下,发觉眼前一花,头有些晕晕的。 李氏以为她不舒服,急着道:“芽啊,你是不是不舒服,哎哟,这些活我一个人就能干了,你快去屋里歇着,要是不舒服,晚饭也不用你做,我来做好了,快去,快回屋!” 麦芽是真的觉着不舒服,也没坚持,把玉米往李氏跟前拢了拢,便回屋去了。 进了里屋,脱下鞋子,爬到炕头把被子挪下来铺好了,也顾不得脱下外衣,合着衣服便躺下了。 李元青在干活,并没瞧见她不舒服,还是李氏喊了他,他这才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在院子里拿布把身上的灰简单拍打了下之后,才回到他们的房间,“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见麦芽穿着衣服便躺下了,他心里一阵紧张,顾不得身上脏,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 麦芽疲惫的冲他笑笑,拿掉他的手,“我没事,女人不都有贫血的毛病嘛,可能是刚刚起的太猛了,就一时晕晕的,我躺一会就好了,你别担心,没事的。” 李元青面色凝重的很,站起来把自己身上的脏外衣脱了,随后又动手帮麦芽把外衣脱掉,替她拿了床被子过来盖上,心疼的道:“要是晕的话,就好好在炕上躺着,要不要喝水?” ☆、第135章 有喜 麦芽摇了下头,“什么都不想,就想睡一觉。”这一刻,她只觉得身上的力气都被掏空了,整个人完全没精神,也没力气,软的很,动一下就觉着晕,胃里也跟堵着什么东西,不上不下的,难受的紧。想起去年她生了一场病,该不会又叫秦语堂说准了,到春天还得再来场病。 李元青还是不放心,又给她加了床被子,见麦芽闭上眼睛睡觉了,他才到院子里跟李氏商量去了。 李氏用下巴指了下屋子的方向,又对李元青比划了下肚子,那意思不言而喻。 李元青小声道:“她也没告诉我,还不一定呢!” 李氏乐的眉开眼笑,“她自己可能都还不知道呢,这几天你得多注意些,别把她累着,不管是与不是,这个月底,都上县城请大夫号个脉,现在家里有马车了,上面多铺几床被褥,坐着也就不颠了。” 李元青轻轻嗯了声,腼腆的笑了。 麦芽身上这毛病一犯起来,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不想吃,也不想喝,看着啥都觉着烦,弄的她感觉自己好像到了更年期似的。以前只听人说怀孕初期会有孕吐,嗜睡的现象,可她咋感觉自己不像是怀孕的症状,就是更年期啊? 看她心情不好,李元青也不强求的哄她开心,她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让她一个人待着,她想在院里瞎晃悠时,连李氏也到隔壁去,跟田氏聊天。甚至在第二天,李氏就搬过去跟田氏睡一个屋,她们就睡麦芽之前住过的屋子,李远也住进了田家,白天他就去林家帮忙,到了晚上才回来,真是去给他家做长工去了。 其实麦芽也不那不讲理的人,脾气也温和,但是……总觉着哪里不对劲。早上睡着不想起来,中午睡午觉也不想起来,晚上早早的就上床睡觉了。 田氏见闺女是这副模样,也不管是不是到月底了,让李元青套上马车,又从家里搬了好些的垫被放在马车底下铺好了,由李元青赶着马车,麦芽舒舒服服的躺在马车里头,头枕着软枕,田氏也跟着,他们一块往县城去了,其实冬生也不放心的,可家里不能离了人,所以他只能留下。 李氏看着他们的马车越走越远,这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冬生安慰她道:“婶,你别担心,他们就是去城里号个脉,也不会有啥大事,而且我妹也没发烧,也没吐的,可能是这几天都是阴天,她心里烦闷。” 李氏脸色沉重着,她知道麦芽十有*是有了身孕,可是她这反应咋跟别人的不同呢? 麦芽这还是头一次躺在马车里,一路摇摇晃晃的去县城,大概是因为晃的太舒服了,她在路上竟然睡着了,一觉睡醒,就听到马车外熙熙攘攘的讲话声,叫卖声。 “娘,这是到县城了吗?”她睁开眼睛,透着马车的窗户往外瞧,可依稀瞧见一条细缝,透过细缝可以看见外面的一点光亮。 田氏道:“是到了,你晕不晕,要不然再睡一会,等到了秦大夫那,我再叫你起来。” 麦芽掀开被子坐起来,理了理被压乱的头发,对她笑道:“我都睡一路了,哪还能睡得住,你们别担心,我也没啥事,就是心里烦燥,过几天就好了。” 田氏白她一眼道:“你这丫头,这样大了还不懂事,你光是自己不着急,可你想过元青跟你婆婆该有多着急,你是没瞧见元青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麦芽听罢,掀开帘子,见李元青正坐在前面赶车。她从后面瞧不清他的脸色,干脆跨出来坐到他身边。 李元青听见身侧有动静,转过头来一瞧,发现是她,赶忙道:“你快回里面待着,这城门口风挺大的,当心着凉了。” 麦芽看见他眼里的血丝,眼里也满满的都是担心,顿时心里愧疚不已,“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李元青原本还沉着脸,一听她这样讲,咧嘴便笑了,“你是我媳妇,干啥要跟我对不起,行了,你别多想,马上就能到同济药铺,你要坐在边上也成,我到前面去牵马。” 进了县城里头,人多其他的车也多,要是不拉着,得下来牵马,让它慢慢着,免得撞着了人,或是受到惊吓,那都是不得了的事。 他们没有从陈掌柜酒馆的门口过,但在离老远时,田氏掀帘子朝那边看了看。 人就是如此,当初没提这茬的时候,谁也没往那方面想,也就无所谓有啥没啥。可现在不仅被提出来了,还摆到台面上,田氏就是再想装糊涂,也不可能了。不过,她此时的心境,倒也不是恨不能早日嫁给陈掌柜,只是心里有了起伏,不再平静了而已。 秦语堂的铺子门口时有看病的人进进出出,李和去了后院晒药,前面只有秦语堂坐诊,而李元青他们来时,正遇上有个年约五十的婆婆给秦语堂送东西,那婆婆送完东西就出来走了,秦语堂拿着东西追出来,本来是想还给人家的,可是那婆婆早跑没影了,他一转身,就看见李元青拉着马车,往这边来了。 他难得面露微笑,道:“你们这个时候来,让我猜猜,是不是麦芽有反应了?” 李元青冲他爽朗的一笑,“她最近身体差的很,所以带她来找你瞧瞧,有没有,那都是后话。”他停下马车,回身把麦芽抱下马车,因为马车坐的位子离地有些距离。 麦芽笑道:“秦大夫手上拿的东西很特别哦,是不是哪个姑娘送的?” 秦语堂闻言,赶紧把手背到身后,装作不知情,“没有的事,不过是个病人,为了感谢我替她把病治好,才送的礼,其实我看病收了诊金,她并不欠我人情,哦,你们快进来吧,外面风大,别在那站着了。”他先进了药铺,随手把手上的东西搁在柜台最里面。 田氏也跟着他们一起下了马车,李元青因为心里着急,也顾不得把马车牵到一边去栓着,还是田氏从他手里把鞭子接过来,去栓马了。 还没把脉,秦语堂便细细瞧了眼麦芽的脸色,这一瞧之下,他心里便有底了,随手一挥道:“过来坐这吧!” 麦芽这会走路格外的小心,难得迈着小碎步,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一番把脉之后,他瞧着一旁站着的,十分紧张的李元青道:“你快当爹了。” 李元青愣了有片刻,之后便傻傻的笑着,不知所措的表情,叫人看的一阵好笑。 麦芽却比他淡定多了,她询问秦语堂,“是不是还不足一个月?”她是按着日期推算的。 秦语堂微一挑眉,“哦,你是如何算到的?” 麦芽心想,这还不发算吗?只要记得上个月月事来的最后一天,日期不就出来了吗?她想着这法子跟他说了也无防,便一一对他讲了,不光如此,她还能算到临产的日子,准确到几月几号,这样也好提前做准备。 秦语堂听了她的话,默默不语,随后又拿起纸笔来,写了药方,“你胎象一个月还不到,此刻更要小心的应对,我把一些适合你吃的食材,有助你安胎的,都写给你,回去的时候烧着吃,至于安胎药就不必吃了,是药三分毒,你还没到要吃安胎药的地步。” 看他在纸上行云流水的写下一长串潇洒的字迹,不光麦芽看的极为羡慕,连李元青也看呆了,这会他真真体会到啥叫读书人,同时,他也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别人能写的一手好字,他也一样能,这一辈子若是连字都写不得,那才是真正的碌碌无为呢!、 同时麦芽也在想着,秦语堂真是在替她考虑,中药不光性苦,而且还带着微毒,即使是最平和的药材,也不例外。 依她现在的身子弱,性情不定,只需要在家里用食补慢慢调理着,过了这段时间,肯定就能好了。 田氏栓好马进到里面,正听到秦语堂说不用开安胎药,心下已经知道女儿了怀了身孕,她紧张的问道:“秦大夫,我家麦芽不喝安胎药能行吗?我咋看你给大全他娘都开了安胎药呢?”也不怪她这样问,很多人,包括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少奶奶,动不动就喜欢喝安胎药。 秦语堂把写好的纸,拿起来轻轻吹干了上面的墨迹,然后笑道:“田婶子,我刚刚跟麦芽也说过了,是药三分毒,她胎象好好的,没必要喝安胎药,之所以看上去有些憔悴,那也是因为有了初期的反应,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同,不能一概而论,我给黄婶开安胎药,一是因为她年纪不小,怕她身体吃不消,从而导致流产,其次也因为她怀的是双生子,自然得比一般的胎儿伺候的精细些,麦芽不需要,只要回去好生的静养,在吃的方面好生调理,保准她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李元青也道:“不错,那药不是啥好东西,还不如回去多给她炖些鱼汤鸡汤喝,那才叫真补呢!” 麦芽听他们讲了这么多,微笑着道:“哎呀,你们干嘛都这样紧张呢,我没事啦,现在确定了身孕,大家都放心了,是怀孕,又不是啥稀罕的事,你们不用这般紧张,元青,你快把诊金拿给秦大夫。” “嗳,好,”李元青说着话,就要往兜里掏。 秦语堂直摆手,“诊金就免了,若是麦芽刚刚说的法子真准的话,以后对我看诊就有了很大的帮助,全当是抵你的诊金了。” 李元青道:“那怎么行,一码归一码,你这药铺开着也不容易,好些人来看病都不要钱,你再扮好心,这里就该关门了,行了,就别跟我们客气了,赶快收下,”不容秦语堂拒绝,李元青已经把五十文钱搁在他桌子上了,也不知是多是少,反正就这么多了。 田氏也道:“就是啊,每回来你都不收钱,那我们下回该不好意思再来找你看病了。” 秦语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乡下生活的人就是如此,人情比啥都重要,即使是自己穷的揭不开锅,也不想占人家的便宜,不像城里的人,一整天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算个半天。 从秦语堂这里出来,麦芽想着卤菜该做了,便叫李元青赶着马车,他们去四方客栈拿些香料,这些都是他们一早让黄大全定下的,他路子广,弄大批的香料,不在话下。 黄大全看见他们崭新的马车,也瞧见李元青一脸幸福的笑,想停都停不下来,当下心里便明了,在李元青胸口上捶了一拳。麦芽坐在马车里面没有下去,田氏下去了,顺便又扯了些布料,买些针线。看着旁边有卖水果的,就去问了麦芽想吃啥。 这里卖的水果都是应季的,也就是这个季节才产的,无非就是一些春桃,春梅还有杏子,李子啥的。她倒是想吃樱桃,可惜这里根本不会有。她再一转头,竟看见有卖草莓的,虽然品相不太好,这也难怪,又没有水泥路,来回运送远的地方只能用驴板车拉,从家里一路颠到县城里,不烂才怪,加之草莓外皮又薄,很难保存。 不过,她却知道这里的草莓最干净,至少没有农药,也没有催熟剂,都是自然成熟,自然变红的。 “娘,我想买些草莓,多买点也行,要是买回家吃不完,还能做成草莓酱,”另外,她看瞧着桃子挺新鲜,都是大红桃子,颜色诱人的很。 田氏这会大气了,一下子买了人家半篮子的草莓,桃子也称了好几斤,桃子不容易坏,放几天也没事。 李元青也把香料都搬到马车里,搁在麦芽旁边,看见田氏在给麦芽买水果,他也悄悄的问麦芽,还想吃啥。这会要是麦芽说想吃那天上的龙肉,他说不定也得搬梯子去抓。 看他满脸的兴奋,麦芽也不好扫了他的兴,就随便指了些,比如那干果店里的酸梅,酸枣,都是用糖腌过的,之后再晒干的,外面还裹着一层蜂蜜。说起蜂蜜,自然也得买了。 等李元青再赶着马车,要回家时,马车里面的东西已经占了一半,只有麦芽睡着的一半地方还在,田氏索性坐到马车前面,跟着李元青一块赶车,路上,两人还在研究回家要咋弄吃的。 路过陈掌柜家店铺的时候,李元青小心看了看岳母的神色,最终还是把缰绳拉住,把马车停下了。 现在不光小二认得他们,店里的其他伙计也知道了田家跟掌柜的关系,能在人家家里一住就是半个月的,一定不是寻常关系。 陈掌柜得了消息,匆匆走了出来,笑呵呵的道:“你们都来了,咋不进去呢,快进去,中午留下吃饭,我叫厨子给你们炒几个清爽的小菜吃。” 麦芽从马车里把头伸出来,甜甜的叫了声陈叔。 田氏摆手道:“我们不进去了,是带麦芽来看大夫的,看完了,我们就得赶紧回去了。” 陈掌柜也不在意别的话,听到来看病,他还以为是麦芽生病了呢,心里一阵紧张。 看他表情变了,田氏连忙给他解释道:“不是有病,她这是有喜了,到了年底咱家就有小娃了。”要是依着麦芽之前的算法,她是农历四月初怀上的,那预产期就在年底,就在腊月,这样一想,这孩子生的好小呢,占不上便宜了,一生下来就占了两岁。 陈掌柜也高兴不已,搓着手直叫好,又对田氏笑嘻嘻的道:“那你也要当外婆了哩!” 麦芽看他笑成那样,也笑着调侃他道:“陈叔,你要是想做外公,可得抓紧时间行动啦,到了明年你有小娃围着你直叫外公喽!” 田氏回头凶巴巴的瞪她,“臭丫头,瞎说啥呢!” 麦芽不理田氏的愤怒,而是专对着陈掌柜道:“陈叔,你看我娘又欺负我了。”说完,她便笑着钻回了马车里。 田氏不好意思的给陈掌柜道歉,“你别往心里去,她那是瞎胡扯呢!” 陈掌柜呵呵的笑,“没事没事,她胡扯的话,我也爱听!” 田氏愣了下,乍一听,还没明白他说的啥意思,等明白过来之后,陈掌柜早进了店里,说是去拿他们定下的东西。都是用来做卤肉的猪下水,虽然田氐说了以后不用他负责,可架不住人家愿意啊! 这些猪下水,马车里实在没地方摆了,李元青便把它们都绑在车屁股上,绑的紧不用掉,不然要是放在马车里,麦芽肯定受不了那个气味。 临走时,陈掌柜还对李元青说起,马上要割油菜了,他过几天也去帮忙,反正每到农忙时,店里的生意不多,有几个亲信的人看着,他不在也成。看得出,陈掌柜最近对生意兴趣不大,一颗心都放在田家了。 田氏也瞥见他脚上穿的鞋子,正是她帮着给做的,顿时一股莫名的暖流从心底滑过,可是很快的,另一股罪恶的感觉,又迅速把她淹没,最终,田氏只得长长的叹口气,看着一路经过的田野,看着田地里渐渐泛黄的油菜籽。 这一路颠簸下来,刚一到家,麦芽不吐也吐了。 李元青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抱回家,一直抱到炕上。 剩下的马车里的事情,都交给冬生他们了。 李氏在田家等着,后来干脆搬着小板凳,坐到大门口,再后来,又把板凳挪到大路的边上,望眼欲穿的等着他们的马车回来。谁晓得一下马车,还没等她开口问呢,麦芽就蹲在一边吐的不行,她也没吃什么东西,吐也是干吐,啥也没吐出来。 见着麦芽被李元青抱着回家,她才敢转过身来问田氏。可这哪还用得着问,田氏只是冲着她笑。 李氏长长的舒了口气,双手合十对着老天拜了拜,“哎哟,老天保佑啊,老天爷真是开眼,看来我这回的香没有白上,等麦芽生了娃,我一定得带着香油去庙里还愿,感谢菩萨的保佑啊!” 田氏好笑道:“行了,你别再那唠叨了,现在天气渐渐热了,这卤肉也该做起来了,加上马上也要到农忙,今年这卤肉指定比去年还好卖,王根生他们都来问过好几回了,不卖不成了。” 李氏站起来,笑道:“对哦,我也得给我大孙子多挣些钱!” 田氏拦下她,问道:“那要是麦芽头一胎生的是女娃,你要咋想?” 李氏白她一眼,拔高了嗓门道:“那有啥好想的,女娃就女娃呗,那能有啥关系,你啊,真是的,你说说咱俩处了多少年了,我是啥性子你还不知道?你要再拿这话来问我,我可得生气了,真是的,你无不无聊,行了,快点打水,我还得洗猪下水呢,到傍晚之前能干完就不错了。” 冬生把给妹妹买的水果,还有一些吃的,都送到了李家。 李元青抱着麦芽回了家,便直接将她放在炕上,又去打水给她洗了脸,替她脱掉外衣,又脱了鞋子,轻柔的放在炕上。然后又坐在炕沿边上,摸着她略显憔悴的脸颊,心疼不已。他早知道怀身孕对女人来说,是件很痛苦的事,可没想到是这样痛苦,“媳妇,这个娃生过之后,以后咱再也不生了。” 麦芽原本闭着眼睛,听他有些自责的声音,睁开眼,笑盈盈的看着他道:“那可不成,我还想多生几个呢,光一个娃哪够,再说了,只有怀的时候感受到辛苦,才能体会为人父母的不易嘛,你说对不?” 说是这样说,可李元青还是心疼的要死。以前,他总想着,把麦芽娶回来,一点委屈都不让她受,一点也不让她吃。可现在瞧见她这副模样,总觉着自己对不住她,使得他无比的内疚。 看见他紧皱的眉头,麦芽轻轻叹着气,她现在没力气再安慰他,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你别再这儿杵着了,去帮着娘他们弄卤肉,还有哦,在小溪沟下的鱼网,也要去收了,记得把米虾留下,让我娘清炒出来,加上一点醋,一点生姜,最后加一点水,把虾子煮透,那米虾是最能补钙的,虽然我现在还不需要补太多的钙,可是这身子这样弱,不补也是不行的。” 李元青一听她有想吃的东西,哪还用问其他的,而且他也认得秦语堂开的单子上他面有虾子,“成,你先睡会,我给你倒些温水放在炕边上,你要是想喝,自己伸手就够着了,我这就去小溪沟收渔网,马上就回来了。” 他刚要出门,就听见冬生在堂屋里说话的声音。他又低头在麦芽额头上亲了下,替她掩好被子,这才拉开门出去了。 冬生也是满面的担心,把东西放在大桌之后,便急着问道:“她怎么样了?”他还没来得及听到李氏的问话,自然也就不知道麦芽有了身孕的事。 当李元青告诉他之后,他也乐的不行,一想到自己马上就有外甥了,叫他咋能不高兴呢! 他拍着李元青的肩膀,义正词严的道:“你以后只管把我妹妹照顾好就成了,地里的活,要是腾不开手,就都交给我,更不许惹她生气,听见没?” 李元青也还沉静在喜悦中,闻言,只是傻呵呵的笑。 ** 又快到端午节了,也是要到农忙的时候,随着端午的日益临近,在田野里忙碌的人也越来越多。天气转热,厚重的衣服都收了起来,全都是换上利索的薄长袖的衣服。家里的厚被子也要统统洗干净,暴晒之后再收妥,得小心防着老鼠做窝。 这些需要长时间弯腰的活,李元青跟李氏都不要她干,也不要她插手,她顶多也就是烧烧饭,收收衣服,有时菜园里的活,她也干一些,菜园里的蔬菜也陆续能吃了,吃到新鲜的蔬菜是最好不过的。 另外,屋子前前后后,都种上了玉米,李元青把底肥打的足,直接撒了玉米种,只要玉米冒了头,基本就不用问事了,村里今年也有好些人也学着他们开始大面积种植玉米,还有棉花跟山芋以及南瓜,这些粗粮,不仅可以用来喂猪,还能增加副收入呢! 除了以上,田李两家今年还种了更多的黄豆,黄豆分为早黄豆跟迟黄豆,一般迟黄豆个体较大,早黄豆一般都是自己家吃了。这些事都不用麦芽管,她只要管好她的肚子就成了。 从最初半个月的反应过后,麦芽的情况也越渐稳定,身子利落了,这胃口自然也就好了,不过她可不敢多吃,以前经常听人说难产的,这里又没有剖宫产一说,一旦发生难产这种情况,十有七八都是极为惨痛的后果。 所以,为了避免最可怕的情况发生,她觉着首先是不能暴饮暴食,也不能吃太多的肉类,免得胎儿长的过大,听说头一胎孩子过大,很难生下来。其次,她也得加强锻炼,为顺产多做准备。 当然了,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肚子都还看不见,也感觉不到胎动。算日子,二个月还没到。 这个时候,孕妇就是吃的再多也没用,孩子根本吸收不到,这是她以前看母婴节目得出的结论,怀孕的关键期有七个月之后,那才是孩子长身体的关键,胎儿体质好,不仅生下来之后容易抚养,更重要的事,他经得起折腾啊! 李元青自打知道她喜欢吃米虾之后,就每天都去收小溪沟的渔网,每天都得收得半盆的虾子,可这每天都吃,也总有吃腻的时候,所以有时麦芽就把虾子烧好,端给了林氏跟黄氏,有时也送给大花跟小花吃。她俩没了爹爹,也没人给她们捞虾子吃,两个娃可怜的很,而自打知道麦芽有了身孕,林大姑也不让她俩再往田家这边来,怕打扰了麦芽休息。 山坡上的果树已经成活,而且成活率都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见着果树还小,今年不会长大,麦芽便让田氏跟哥哥,可以在果树中间的空地上种上麻豇豆,或是干脆种玉米或是其他豆类也行。赶在连阴雨天的时候种,也不用浇水,只要打够底肥,便不用再管它了。 除此之外,麦芽还想种上些葵花籽,到了秋天,好收瓜子嘛,自己种的,比外面买的香。 看着家里家外的,都种上了农作物,麦芽想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鸡笼里面。跟种扁豆一样,先在鸡笼里用竹子圈出一块空地来,先种上葵花籽,等它杆子长高了,小鸡们自然就够不到去啄了。而且鸡笼里的土地肥着呢,保准这瓜子结的又饱满又好。 李元青瞅着机会,跟冬生两个把后面的水塘也圈了一小块地方,他们有时从外面捕来的小鱼小虾,吃起来费劲的,都扔到后面的水塘里,都是赶在活着的时候扔的,有些喂了鸭子,有些就留在水塘里,继续存活下去。 眼见着气温高了,麦芽每天中午固定睡觉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今儿中午,看着桌台上摆着的一小盆晶莹的米虾,她开始盘算起来,这个要咋烧,这么多的虾子,她也不想一个人吃,这补钙也不是孕妇的专利,像李氏,田氏她们,到了中年的妇人,钙质流失的快,更得补钙。李元青跟冬生就更不用说了,每天干活那么重,那就更不行了。 ------题外话------ 妞们,票票在哪里,轻烟的票票好可怜,妞们不要藏着票票哦! ☆、第136章 腿长 李氏去了田家那边帮忙,现在洗猪下水的活,她俩都不要麦芽插手,不光她们不让,冬生跟李元青也不让。长时间坐着小板凳,她这小身板哪受得了。可是每天闲着,她也觉着难受,所以这每天两顿饭,她包子,至于早上嘛,完全没必要了,再者说,她早上也起不了那么早。怀孕的人,身子重,这话一点不假,总觉着手沉,脚也沉,走起路来,都没有原先那样利索了。 她之前烧米虾一直都是清炒出来,然后加上水煮开,那样汤里融进了虾子的鲜味,她不爱吃虾壳,再小的虾子也得剥了壳才吃得下,而每回吃饭的时候,剥壳都是李元青剥好的,她只管吃就行了。 李元青这般细心,弄的她都有些过意不去,这样宠下去,总有一天会把她宠坏的。可李元青却丝毫不以为意,在他看来,麦芽怀着身孕,本身就够辛苦的了,他细心呵护她,正是一个丈夫该做的事吗? 麦芽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把盆端到井边,井边放着装满水的水桶,都是李元青临出门时打好的,他去了田地里,说是过会就回来了。 麦芽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坐下,把那虾子头的脑壳,一个一个剥去,再放到清水中过一遍。回头有盐跟醋,以及生姜,腌上一刻钟左右。她今天中午想把虾子用油炸了,这样虾壳就会变的酥脆爽口,不会像现在这样难以咀嚼。不过在此之前,她还得弄一个芡,虾子在炸之前,裹一层鸡蛋面粉,那虾壳就会更好吃了。 小溪沟里的捞上来的米虾都很大,不然也做不成炸虾。 她在厨房里忙着,没过一会,院子里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回来了,听脚步声嘛,每个人走路的习惯,以及身高体重都决定了他走路时发生的声音,各有不同。 正想着,那位进来的人,已经跑到厨房了,见她站在锅台边搅着东西,轻声问道:“今天还好吗?要是累的话,中午饭我来做。” 麦芽回头过冲他微微一笑,道:“我要是再休息,就快懒成猪啦,你呀,别再整天念叨了,我是怀孕,又不是生病,不需要成天在家闲着的,而且这怀孕也得适量多运动,闲的久了,骨头都容易生绣呢!” 看她眉飞色舞的讲话,李元青也跟着心里踏实了,他还是喜欢她有活力的模样,前些日子他一直病病恹恹的,弄的他也是心力交瘁,担心的要死。 “那好,你先烧着,我去把猪喂了,你要有啥东西要拎的,再叫我。” “嗯,你快去忙你的吧!”没多时,李家厨房里便传来锅铲翻动的声音。 中午的主食,麦芽想吃花卷了,特别是自己亲手剁的辣椒酱,抹在面皮上,蒸出来的花卷吃着的时候,微有辣椒酱的香气,光想着,她就觉着口水直流。 她做花卷也做了很多次,早就熟的很。只是现在身子跟以前不一样,干活的时候,她自己也注意着,没敢干的太快,都是悠着来的。闻着大锅里冒出来,蒸花卷的热气,真叫人觉着肚子饿。 乘着蒸花卷的功夫,她还得炒几个菜,田氏昨儿杀了一只母鸡,炖了一锅老母鸡汤,可她一个人也吃不完,就加了些蘑菇在里面一块炖着,那炖出来的汤,白的跟牛奶似的,可香了。 田氏跟李氏过来吃午饭,一进门就闻见香味,她俩也忙了一上午,这会早饿了。 李氏走的慢,田氏便先进厨房,看见厨房里油烟缭绕的,她赶紧把麦芽赶到外面去透透气,剩下的活她一个人干就好。 麦芽的确被炝着了,不过也没关系,家里的饭菜一向都是她做的,这油烟味闻着也习惯了。那莴笋也已经切成了丝,麦芽也莴笋端到厨房外面拌着,这莴笋再不吃,就得老了。去年他们两家都种了不少的莴笋,现在正是莴笋上市的时候,除了剥去中子给鸡鹅吃的之外,家里还能收好多些的莴笋呢,麦芽想着乘着天气晴好,把莴笋晒成干,到了秋冬两季,用来烧肉,烫锅子,或是烧鸡吃,可是好吃的很。 菜园里的豇豆也开始结了,她也想乘着豇豆正嫩的时候,弄些泡豇豆吃,当然豇豆也能用开水泡过之后,去了青涩,晒成豇豆干。 李氏在院子里洗脸,见麦芽站在那拌莴笋,笑着道:“你放那,我来拌就成,你也过来洗洗脸,看那小脸被烟熏的。” 麦芽微笑着道:“不用了,我都快拌好了,现在稍微搅拌下,把水倒了,再放上调料,也就能吃了。”想起要晒莴笋干的事,她又对李氏道:“娘,咱们今天下午晒莴笋干吧,要是等老了再晒,就该不好吃了。” 李氏晾好洗脸布,又用手弹了弹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回道:“你娘那边的莴笋也要晒了,不如咱们两家一块收拾,等晒成干了,再分着吃,省得弄了两大摊,回头还得收拾。” 田氏在厨房里听见她们讲的话,高声道:“我家菜园子的嫩豇豆也结了不少,去年麦芽晒的豇豆干就好吃的很,今年咱们多晒些,到下半年还有好些事要做呢!”不光是有好些事要做,下半年就得多几口人。 麦芽笑道:“刚开春那会,我让你多种些,你还直嚷嚷种那么咋吃的完,现在咋又嫌少了呢?”她偷偷对着李氏笑,李氏冲她挤挤眼睛。 今天中午的菜,充分体现了春季的特色。有嫩绿的凉拌莴笋,有青蒜炒咸猪肉,还有麦芽在大锅里蒸的咸鸡,这咸鸡她改了方法,不用水烀熟了,而是加上黄豆酱跟辣椒酱,再舀一勺香油,放些切好的青蒜,之后放在大锅里蒸。有了酱香跟青蒜的香气,加上咸鸡本身的香味,这味道闻着,直叫人流口水。而且这咸鸡肉蒸出来的品相更好看些,稍微用筷子搅拌,那油跟酱就沉到底了。 陈掌柜老远的就闻见这蒸咸鸡的香味,深深吸了口气,加快脚步,先在田家大门缝里瞅了一眼,发现里面没人,便直奔李家去了。 李家这会正准备要吃饭了,因为李家院里栽的树,还不足以给人提供纳凉的地方,所以李家人吃饭,都在堂屋里吃。此时,冬生把碗筷都摆上了,香喷喷的花卷也用竹扁一并搁在大桌上,谁吃谁拿。麦芽最喜欢拿花卷蘸着咸鸡汤吃,最下饭了。 陈掌柜一进院子,就叫李元青瞧见了,他正往堂屋端菜呢,看见陈掌柜来了,怔忡只是刹那,随后便热情的招呼他赶快进来吃饭,俗话说,赶的早不如赶的巧,在他们乡下也有个俗称,这样会赶饭点的人,就是‘腿长’ 李元青一喊,堂屋里的其他人自然也听见了,都纷纷站起来,把陈二顺迎进堂屋。他身后还背着个包袱,也叫冬生给拿进屋里了。麦芽对他道:“叔,你快去洗手,我中午做的饭多,赶快来吃饭。” 李氏让元青去拿了瓶酒过来,麦芽看着那酒,想起去年自家酿的水果酒,现在李子,杏子都结果了,这酿水果酒也是刻不容缓的。 陈二顺乐呵呵的坐下,闻着饭香,笑的合不拢嘴,“这一路赶的,可把我饿坏了,哎哟,还是家里饭香!”他抓着一个花卷,就往嘴里塞,冬生赶忙用个新筷子给他夹菜,那咸鸡跟油炸的虾子自然也少不了。 李元青给他把酒满上,“陈叔,这里不就是您的家嘛!以后想吃啥,叫麦芽给你做。” 麦芽呵呵的笑,“是啊叔,外面的饭菜再好,就是不如一家人坐在一块吃饭,来的亲切,就是吃口稀饭,那也是甜的。” 陈二顺乐的直点头,转眼间一个花卷就已经下了肚,进而马上转攻下一个,“这话不错,在酒馆里,总是不得不陪客人喝酒,喝到后来,也就不下多少饭了,你们瞧瞧,我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他难得幽默一回,听的众人也是一阵好笑。 田氏小声叮嘱元青,别给陈二顺酒喝多了,酒这东西偶尔喝一次没事,可不能天天喝,那还不成酒鬼了?再说了,也对身体不好啊! 李元青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他也是职责所在,乡下人家的规矩,过门就是客,不管是啥样的客人,都得让人家吃好喝好,不然人家就会觉着主家小气。毕竟别人是咋想的,你又拿不准。人家说不喝了,并不一定是真的不想喝。 李氏看他吃的狼吞虎咽的模样,也笑道:“瘦了正好,这回来叫冬生他娘给你好好补补,眼下也快到农忙了,这身体不养好,可没劲干活呢!” 田氏红着脸,白她一眼,“胡咧咧啥呢!快吃你的饭吧!” 这回不光李氏他们呵呵的傻乐,连陈掌柜也跟着傻笑起来。 那半盘的虾子,最后都进了麦芽的碗里,李元青先吃了两个花卷垫了垫肚子,之后便给她剥虾壳。 田氏微笑的看着他手不停顿的动作,对冬生道:“瞧见没有,以后你也得像这样疼你媳妇。” 冬生腼腆的笑了,没成亲之前提到媳妇,总觉着怪不好意思的,不像成亲之后,讲啥都无所谓。比如李元青,以前不也跟他一样,提到女娃子,提到成亲,娶婆娘,哪回不是脸给的跟猴屁股似的,可现在呢,不管讲啥,人家都能不动如山,坐的稳着呢! 麦芽看着哥哥脸红的样,还真是很好奇,也不知哥哥疼起媳妇来,会是啥相样的。 吃罢午饭,这洗碗的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麦芽头上,她只管洗漱之后,去屋里睡觉。 麦芽脱了鞋子,躺在炕上,听着外面传来的讲话声,以及院里偶尔传来的几声鸡叫,最近,她已经习惯了听着这些声音睡觉,要是一日不听,她还睡不着呢! 下午的时候,李元青在木工房做他的家具,麦芽午睡起来之后,便去了田家,看了看田氏他们做的卤肉。也不晓得是为啥,同样的香料,同样的火候,同样的材料,但是田氏他们做出来的卤肉,却跟她去年做的味道不同。 麦芽也曾细细查看过了,不是老卤汤的问题,卤料的配比也是对的,可这味道就是不一样。 王根生他们几个一进货的,都反应了好几次,到了后来,麦芽只得自己每天去看过卤汤,试过味道之后,才能放心。另外,听林康顺他们说,附近也有几个村子的人,开始做起了卤菜生意,虽然味道不及卤香园的,可也算做出来的。 麦芽知道这卤肉本来就是百家做,百家味道,一旦他们家做出来,别人家再做,那只是时间的问题,不光如此,县城里也越来越多的人学会做卤肉。不过,好在之前,田家竖了卤香园的牌子,这三个字俨然已经成了卤肉的代表,别人家就是做的再好,也不敢挂卤香园的牌子。 想着傍晚要晒莴笋干,田家人便又忙活起来,想来想去,李家院子里干净些,空地也大,所以田氏的捡着粗壮的莴笋铲了之后,就叫冬生用网兜,给抬到李家去了。 陈掌柜中午也睡了一觉,这会起来,脸还是红的,不过他精神很好,坐在院子里,泡了壶茶,跟着冬生一块穿黄鳝笼子呢! 他这回来,肯定是过了端午再走了,他不说要过多久,田氏也不会提,只有冬生在跟他闲聊时,套出的话。还有几天地里的油菜就能收割了,他当然得帮着。加之麦芽怀了身孕,李家那边只有李元青一个人能下地干活。冬生当仁不让的得去帮忙,反正也是两家人伙在一起干,无所谓帮谁不帮谁,有了陈掌柜在,也是多了个人手。 麦芽跟着哥哥后面,哥哥挑着网兜走在前,麦芽便跟在后面,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回头一瞧,竟然是二妞跟王大庆,站从远处走来,看那方向,他们应该是刚刚从王家村那边过来。 “麦芽,”二妞笑呵呵的盯着她瞧,特别是盯着她的肚子。 麦芽笑盈盈的道:“这大中午的,你们咋来了?是来看你娘的吗?”她随之后对着后面跟来的王大庆打了个招呼。 王大庆也礼貌的冲她笑笑,不过这笑容里总觉着缺少什么,只是一个很勉强的笑。 冬生担着担,顾不得回头,直接把莴笋送到李家院子里,这才走出来,要把他们迎进家。 田氏也听见他们讲话的声音,也到门外来,招呼二妞进去坐坐。 二妞笑着婉拒了,“婶,我到麦芽那边坐坐,想跟她说说话呢!” 麦芽看出她的笑容也藏着不开心,便冲哥哥使了个眼色,让哥哥领着王大庆回田家,正好还的黄鳝笼子,还有其他的活没干完。 田氏从家里拿了个竹篮子,也往李家去了,那么多的莴笋,光靠他们几个,可是干不完的。 李元青见冬生把莴笋挑来了,便放下手里的活,到菜园里,开始铲自己家的莴笋。 李氏早就起来了,一直在屋里缝小衣服,傍晚的时候,她还想磨些黄豆,给麦芽做豆浆喝,此时瞧见他们要切莴笋干了,她也放下手里的活,拖着两个小板凳到了院子里,打眼瞧见二妞也来了,便笑眯眯的招呼着她。 麦芽让二妞站着别动,她回堂屋端了几个小板凳,又到厨房拿了两把菜刀,好几个木盆。她一早就看见二妞肚子身微微挺了出来,二妞的肚子比她大近二个月,正是要出怀的时候,也不是太明显,只是觉着她的腰粗了。 田氏跟李氏都坐下来剥莴笋叶,那些黄的,老的叶子都不要,只留些嫩的。 现在鸡仔们吃莴笋叶吃腻了,不过可以切给家里的四头猪仔吃,这四个小家伙胃口可大了,现在一天得烀两锅的猪食,要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可以填补,可以代替,他们两家存的食物,早都快被它们吃完了。 田氏剥了一会莴笋叶,便拿着菜刀开始削皮,莴笋就是没有豇豆收拾起来容易,豇豆只要洗洗,再汤一遍,就能拿去晒了。 二妞也帮着她们一块剥莴笋叶,田氏让她别伸手,在一旁坐着就成,可二妞坚持要干,让她闲着,看她们几人干活,她还觉着不好意思呢! 一段时日不见,二妞成熟了许多,也不像以前性子那般急躁,动不动不是吼就是叫,还敢跟人打架,以前也懒的很,家里家外都是一样的懒。 麦芽瞧着她那样,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在婆家过的不好?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上一次她已经间接警告过王根生他们,量他们也不会冒着撕破脸的风险,对二妞太过苛刻,她现在还怀着王家的骨肉呢,再怎么着,现在也不能让她受委屈吧? 田氏硬气道:“二妞哪,他们家要是欺负你了,只要是你这边占理,婶子一定帮你出气,我们都晓得王大庆他娘是个不省事的人,不过你放心,你娘现在怀着身孕,抽不得身替你出头,可不是还有我们呢吗?咱们也不是好惹的,是不?” 李氏看她一脸的愤怒,忍不住咧嘴笑了。她没吭声,因为她知道田氏说的只是安慰二妞的话,就算他们有矛盾,也不能冒冒然的跑去跟人家打架理论,那样以后二妞在那个家里,就更待不下去了。 二妞冲她感激的笑笑,“田婶,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娘说的对,谁家过日子还没个磕磕碰碰呢,我们家的日子,大体上还算过的去,那些小摩擦,小矛盾啥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麦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道:“什么小矛盾,你说出来给我们听听,总好过你憋在心里。”人是群居动物,心里有苦要是不能往外倾诉,到了最后就有可能憋成内伤,伤了自己不说,还没人能理解。 李氏跟田氏都不讲话了,李元青抱了一些莴笋过来,扔在地上。菜园里还有不少,李氏叮嘱他,挑大的莴笋铲,菜垄的边上有几棵最大的莴笋,那是留着做种的,可不能铲了。 等李元青离的远了,麦芽拐了下二妞的胳膊。黄氏怀着是双生子,自己都顾不过来了,二妞在她面前只能挑好话讲,哪敢招她担心。 二妞叹了口气,道:“其实吧,也不是啥大事,我娘这边,钱上不是腾不开手吗?而且我娘生产危险性挺大的,我就想着给我娘存些银子,也能应个急,我知道我娘不会要我的钱,就是现在用了,以后她还是会想办法还给我的,可就是她不还,我觉着也没啥,她是我娘家,他们有困难了,就算我是嫁出去的闺女,那也不能就不帮着了吧?” 她这份心思,麦芽最能理解了。好比田家现在遇到困难了,要是婆家人不想帮,或是不想出钱,她心里也不好过。 麦芽咬了下嘴唇,问道:“那王大庆是啥态度?这话是他娘讲的,还是他爹?” 二妞道:“都是他娘讲的,他娘就是当家的,他娘一个屁都不敢放,他就更别提了,要是王大庆上去跟他娘理论,他娘就会哭天抹泪的说儿子不孝顺,自打有一次,她那样闹过之后,王大庆就再也不敢吭声了,你们说……我咋就嫁了这样一个没用的男人呢!”二妞说着说着,竟哭了。麦芽很少见着她哭,以前在娘家时,她可是出了名的调皮。没想到,嫁了人之后,心性真是变软了。 李氏跟田氏见她哭了,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她们都是从媳妇熬起婆婆的,都知道为人媳妇的难处。 麦芽心里有气,说话声音也变了,“我看,你们不如分家算了,各人过各人的,你们小两口是穷是富,都靠着自己挣,省得再看他老娘的脸色,以后他们老了,干不动了,该咋赡养就咋赡养,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我看他们老两口还有几十年能活的,等他们干不动的时候,你的娃也长大了,到时候你家就是你做主了。” 田氏见她讲话跟喷火似的,忙拉住她,她这哪是劝架,分明是在拱架嘛! 李氏也觉着麦芽说的太过了,忙劝说道:“你婆婆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她还能做主几年?你只要熬过这些日子,以后这王家不还是你当着家嘛!”这话说着轻巧,可依着二妞的性子能忍到现在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让她忍下去,指不定会折腾出什么乱子来。 二妞深吸了口气,用袖子擦掉眼泪,说道:“我跟我哥哥商量过了,我想进县城去,先做些小买卖,等以后有了钱,总能慢慢的把日子过好了。” 田氏吓了一跳,急着道:“二妞啊,你咋也想起来进县城呢?县城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再说,你去了之后住哪啊?” 李氏也道:“你田婶说的对,这事你还得想好了,先不说你走了之后,家里的田地怎么办,你进了县城,你要做啥买卖?大的生意没本钱,小的生意利润小,本钱也小。” 麦芽打断她们两人的反对之声,对二妞道:“你要是真想进县城,却也不是这个时候,你现在还怀着身孕呢,要是生了娃,谁给你带啊?” 二妞很坚持,“娃儿生下来,交给他老娘呗,她自己成天就把带娃挂在嘴上,这下不正是称了她的心意,等娃大了,要上学堂了,我再把他接县城里去,到那时,我在县城的生意也稳定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走一路算一步吧!”具体的问题她还没想好,可年轻人骨子里天生就有一股冲动,年轻的时候不奋斗,难不成等老了之后,再去后悔? 见她主意已定,麦芽不等田氏跟李氏反对,便道:“你要是想好了要去县城,我这里有个小生意可以做,本钱小,而且还不占地方,更不用雇啥伙计的,光是你们两个人就能干了,咋样,你想不想听?” 二妞顿时也来了精神,放下手里的莴笋,急切的问道:“你说是什么小买卖,快讲给我听听。”她正为这事愁着,当然急了。 麦芽故作神秘的笑了笑,怕二妞急上火了,这才道:“你忘了咱们家有臭豆腐吗?还有那凉皮,凉粉,还有糖炒板栗,这样算下来,你每一季都有东西卖呢!” 二妞也不笨,麦芽这样一说,她便立即明白了。之前田家的臭豆腐,都在四下的村里卖,陈掌柜的酒楼卖了一阵子,可是考虑到一个上档次的酒馆里头,不能总是飘散着股臭味吧?而且有些讲究的富人闻不惯,所以今年他进的臭豆腐,都卖给了别人,到了最近,都叫黄大全店里承包了,只要跟黄大全说一声,以后这臭豆腐,只卖给二妞一家去干,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虽说这样做不太地道,可做生意不就如此吗?他们又不是大善人,放着自己家人不帮,而去帮外人吧? 而且现在也快到夏天了,那拌好的凉粉肯定好卖,只要在调料上多下些功夫,不说赚多少钱,保着一家人的生活,绝不成问题,这凉粉本钱也小,二妞要想去做生意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一笔开销就是这店面。 二妞想了下,“原先没想过卖臭豆腐,这会有了目标,我们也不用租多大的,小一些的也行,在店门口支个油布棚子,把小桌子都摆在棚子里,后面有个地方让我们住,那也就够了。” 田氏跟李氏,她俩也听了半天,从刚开始的反对,到这会,就连她俩也觉着这事有戏,庄县里头的小店铺,要是租的话,不用多少银子,不像黄大全当初开的四方货栈,那店面是买下来的,当然费钱了。 田氏道:“你要真下定了决心,就让你哥替你寻个好店铺,要位置好的,房租你们也能接受,凡事得一步一步来,等你们干出头绪了,再想下一步也不迟。” 麦芽提醒二妞道:“这说归说,可丑话我得讲在前头,做小吃,早上得起的很早,晚上收的也迟,你要好好想一下,你能不能吃得下那份苦。” 她们讲的正兴起,王大庆进来了,他是见二妞老没回去,所以过来看看。他来的也正好,二妞干脆把麦芽他们说的话,一一讲给他听,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这主意还得他们两个人拿。 王大庆听完之后,半响也没吭声,低着头,也不知他在想啥。 二妞知道他是舍不得他老娘,一提起这事,她气就不打一处来,加之先前他娘对黄家人的态度,也让二妞心生不快,这会全都要爆发出来了。她腾的站起来,气的直发抖,“你爱去不去,反正我是下定决心要去县城开店,你要是愿意守着你娘过,那咱就分开得了,省得你半天打不出一个屁,也省得你娘见着我就烦,咱们各过各的,各走各的路!”她最生气的,还不是王氏对她的态度,而是王大庆根本不替她讲话,这才是最让她寒心的地方。 二妞极少真的发火,真的愤怒,真的生气。王大庆一直没吭声,可一听她暴跳如雷的吼声,也把他吓了一跳,想起她还怀着身孕,他也没浑到那种地步,赶紧给她道歉。 麦芽她们也吓着了,田氏用责备的眼光,瞅了眼麦芽。李元青也听见二妞的吼声,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跑了过来。 ☆、第137章 晒谷场 李氏劝解道:“二妞啊,大庆也没说不听你的,看把你急的,这事不是还在商量着嘛!” 二妞生气的时候,剧烈的喘着气,那腰也跟着一动一动的。 麦芽也怕她气坏了,急着拉她坐下,“你这火爆性子,啥时候能改改,不过,话又说回来,王大庆,你们还都年轻,要想出去闯闯,也无可厚非,可是不管怎么地,你得让二妞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你不会真是舍不得离开你娘吧?”说实话,她最讨厌那些有恋母心态的人,都成家了,要是还想着恋母,才真是叫人受不了。 王大庆摇摇头,满脸的无辜,“我爹跟我娘身体还行,暂时还不用我们担心,我……我只是没做好,进城开店铺的心里准备。”这也怪不得他,从小到大,他也没进过县城几回,县城的生活在他看来,那就是遥不可及,伸手也不一定够得到,现在突然叫他进城又是做这个,又是做那个的,他心里肯定没底。 李元青笑道:“你啊,真是想太多了,大全不也在县城吗?有啥不懂的,你不会去问吗?连李和都能适应县城的生活,你咋就不行呢!” 王大庆被她讲的满面通红,又不吱声了。他怕讲的太多,惹的二妞生气,回头再动了胎气,那可就坏大事了。 二妞缓了会劲,火气也小了不少,不过对王大庆这副模样,她还是挺失望的,“咱们也不能种一辈子的地,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们想想,现在连做啥生意都有门路,就差店面没还定下,如果你连找店面都不愿意,你就真叫我失望透了。” 麦芽见着王大庆默不作声的样,也挺生气的,还好,她的李元青不像他那样,要不然,她真是不敢保证以后的日子还能过的下去,“王大庆,你也别怪我怂恿二妞跟你娘他们分开过,像你们这样天天住在一起,彼此都闹的不痛快,再往后去,我敢说这情形只会越来越严重,绝对不会好转,你要是真孝顺你娘,真的心疼你媳妇,还是暂时分开一阵子的好,大家彼此都留点距离,而且你们进县城做的这个小买卖,本钱又不大,退一万步说,就是亏了,你们也不后悔。” 王大庆暗自咬了咬牙,下了决心,“那好,等春收春种完了,我就去县城找铺子。” 看得出,他下这个决心不容易。可他要是再不下决心,连麦芽都有些看不起他了。 但是说归说,要是真等到春种之后,那可就是农历快近五月了,到那时再去租铺子,也太晚了。这话是李元青提醒他的,不管干啥,都得先抓住先机,要是被别人抢了先,到时候你连哭都没得眼泪了。 王大庆一旦下定了决心,便再也没啥可顾及的了,在二妞的鼓励下,他也开始积极的跟李元青他们讨论起店铺的事情来。他想做的是小本生意,不需要太大的门面,找到合适的也就成了。 二妞他们也没留多久,她还担心着黄氏,再过不久,黄氏就得住进县城去了,到时候有黄大全照顾着,她就用不着来回跑了。 莴笋干还没切完,等到全部切好,就差摆在竹筛子里晒干时,田氏便打发麦芽去歇一会,她已经坐了许久,坐的那么久,对肚子的小娃不好。 麦芽真的是腰疼,站起来时,慢慢的酝酿了好一会。李元青见她累的很,便跟着她一块进里屋去了,替她脱了鞋,扶着她躺好,又给她拿了被子垫在脖子下面。 麦芽撒娇的抱住他的腰,不要枕头,只想拿他的腿当枕头使,“你先别出去,陪我待一会,就一会好不?” 李元青把手搁在她的小腹,轻柔的抚摸着,“今天发生的事,是不是让你心里不舒服了?” 麦芽微微一笑,还是元青了解她,“其实也算不得不舒服,我就是看不惯王大庆那个人,他也太婆妈了,一点都没有男子汉的气概,若是你也像他那样,我可是一分钟都看不下去的!”李元青自然不是那种人,要不然她也不会喜欢上他,更不会嫁给他。 “其实王大庆只是胆子小了些,人并不坏,也可能是他从小被他娘管习惯了,一时半会,他还没意识到,现在娶了媳妇,跟以前不一样了,给他些时间吧,我相信只要他俩能在县城站稳脚跟,他就能承担起做相公的责任来!” 听他说的头头是道,麦芽真的很庆幸,自己没有选择错人,自打成亲到现在,他们连拌嘴都没有过,就是不知道两个人相敬如宾的生活,会不会也存着隐患呢? 切好的莴笋干,接连晒了好几天,几大盆莴笋干,晒到最后,还不到半个竹篮的莴笋干。除了莴笋干,麦芽每天都要摘些豇豆出来,泡一半,晒一半。 菜园子里还有好些蔬菜,以及棉花山芋秧子,都得一一收拾了。赶在农忙前,李元青还挑了好几旦粪肥,把之前种下的玉米跟黄豆苗都浇了一遍。因为肥料足够充分,玉米都开始结了,再过几天就能吃上今年的头一道玉米了。 气温渐渐升高,地里的油菜杆被太阳一晒,都纷纷泛着黄,得抓紧时间把油菜砍了,再搁在家里晒干。 农家都有专门的晒谷场,赶在收割庄稼之前,用青灰撒在晒谷场上,再赶着牛在前面拉着石碾,在晒谷场上,一遍一遍的把土地压平,压结实,至于上面的坑坑洼洼,也得在碾的过程中,一点点的填平,这就是在没有水泥铺路的时候,古人传下来的法子。 田家院子里这一年摆满了做上生意的家伙什,实在没地方再开一块晒谷场,李家院子里情况也差不多,他们两家自盖了新房之后,还没有一个像样的晒谷场。 屋前屋后的土地,都被种上谷物了,现在也不可能把这些谷物拔了再压成晒谷场吧? 陈掌柜端着茶杯,在两家屋子周围转了好半天,最后把目光放在大路边,紧靠着小溪沟的方向。 就是在田家门口,正对着大路的那一边,再往那边去,走上几百步,就是小溪沟了。因为那小溪的水从没有漫到大路上来,所以岸边那些杂草都长的格外茂盛。 李元青跟冬生也跟他站在一块,几个人商量着。 冬生皱着眉,道:“那可是在岸边上,要是赶上起大水,一准会被淹了,叔,我瞧着那块地方不行啊!” 李元青虽然没说话,可大体也是这个意思。 陈掌柜却神色淡定自如,他喝了口茶,慢慢的给他们解释道:“你们哪,脑筋咋这样直哩,我又不是说就把晒谷场铺在那里,就是你们同意,我还不干呢,别说发大水了,就是稍微雨下大些,还是一样的淹。” 冬生疑惑道:“叔啊,你快说嘛,别总是卖关子,还有几天油菜就要收了哩!” 陈掌柜呵呵一笑,道:“其实也没啥关子,前面小溪沟边上的地,你们不是说太洼了吗?那咱就推些土,把那块地方垫高,旁边再用碎石垒起来,这样就不用怕被雨冲走了,而且只要咱们垒的高度够高,也就不必担心起大水,另外,在雨季之前,咱们再把小溪沟稍做疏通,走,咱们下去瞧瞧,这小溪沟我还没看全呢!” 他知道小溪沟的水是从山顶上流下来,一路有无数的小沟,汇聚而成。这么多年过去了,溪沟很容易被冲下的树枝或是石块啥的堵塞,只要让小溪沟畅通无阻,就不怕淹水了。 他们三个沿着小溪沟,上上下下,一直查看到很远的地方,李元青跟冬生都扛着铁锹,遇着树枝树干啥的,用铁锹搞不定的,他俩就挽了裤角下水,动手干。这活还用不着陈掌柜亲自动手。 林德寿扛着农具,从地里回来的时候,正看见他们三个往小溪沟的下游去,也就是往村里的方向去。他对陈掌柜最近在田家的活动,还是略有耳闻的。人家都不忌讳了,他更不会。 林德寿站在岸边上,大笑着道:“哟,你们爷三个这是要挖河道哪?” 李元青抬头笑着回道:“我们家没有晒谷场,陈叔带着我们,准备在小溪沟边上垒一个晒谷场呢!” 陈掌柜心里也乐的很,听着林德寿对他们三人的称呼,他就打心里的得意,“这溪沟边上,太阳好,一早就有太阳,到了傍晚太阳还高着呢,这地方晒稻谷是最好不过了。” 林德寿把铁锹杵在地上,一手抱着铁锹把,高声道:“你们这主意不错,我家那晒谷场,当初就没选好地方,不光地方小,一下雨还存水,搁在村里正中间,太阳也少的很,要不是没地方可选,我早想换了,嗳,我家油菜好要等几天才能砍,这会还太青,你们垒晒谷场,要是需要我搭把手,只管言语一声,管我一顿饭就成。” 冬生笑道:“林叔,你忙你的吧,我们三个人回把劲,要不了几天就能干好了。”要是以前他一定会找林德寿他们帮忙,可现在不用了,有陈掌柜这个大家长在,他们干啥事都有了主心骨。 林德寿笑呵呵的点头,“是哦,你们现在不一样了,一家三个壮汉,是不需要我帮忙哩,那我回去了,还得做饭呢!”林氏身子不方便,林虎下了学一回来就要吃饭,这段时间,林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他家今年也喂了不少的牲口,下半年林翠要出嫁嘛!李远家里也忙的很,可他还是抽空来这边帮忙几天,过几天农忙,他肯定也要来。 晒谷场的事既然定下了,便再不能耽搁,当天傍晚,他们三个便为了这事忙活开了。碎石块在附近就能捡到,至于土嘛,也很好弄,田家屋子不远处就是山坡了,在坡边上挖土取土,也不会破坏土质,而且这里离他们要建的晒谷场近的很,取土倒土也方便。 麦芽有身孕,李氏腿脚不好,也只有田氏帮着他们挖土,不过没干多大一会,田氏就被他们撵回来了,他们三个人分工协作,干的起劲的很。陈掌柜年纪大一些,不能长时间挑担,便由李元青跟冬生两个人轮流挑着,本来想借个木轱辘车的,可看着两边距离并不完,一上一下的,反而还更耽误时间。 头一天晚上,他们三个直干到天黑才回家吃饭。麦芽想着他们三个干活辛苦,便跟田氏商量着明天杀只鸭子,给他们打打牙祭,做糖醋鱼也成。两家去年留的几只老母鸡,只要不抱窝了,便开始生鸡蛋,反正他们也不靠着卖鸡蛋换钱,便都烧烧吃了。 晚上李元青换衣服的时候,麦芽看见李元青肩膀上红了一块,这是挑旦子弄的,她心疼不已,“我晚上给你们做几个垫肩的,这样挑担就不会膈疼了。” 李元青无所谓的笑道:“这点小问题,都不算啥,晒谷场可得赶紧弄出来,本来想着家里的场地能用的,可没想到前几日下雨,把院子里的地完全冲坏了,弄的现在不得不临时再做。” 他无所谓,麦芽可不这么觉着,“你们还要挑好几天的土呢,你这肩膀,到了明天傍晚,肯定疼的都不能碰,”她翻箱倒柜的找棉花,家里剩的棉花不多了,反正今年的棉花还在种着,到了秋天就能收着了。她想了下,这垫肩的不大可能绑在扁担上,那只能做成护肩,披在肩上,两侧盖在肩膀上的地方,塞上厚棉花,两边都有,想换哪边都不会有问题。 想到便做,麦芽也不再跟他讲话,对着油灯,缝起垫肩来。这玩意也不用做的多好看,顶用就成。只是棉花得铺的均匀,挑担的时候扁担不易从肩上滑落。这种活虽小,看着也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却也有很多的门道。 麦芽赶工到半夜,才连着缝了三个垫肩。看她眼睛熬红了,李元青心疼的不行,他情愿自己肩膀被磨破,也不要看她这样辛苦,皮肤破了,过几天也就好了,可她这身子要是熬坏了,那可是会影响到她跟肚子里的小娃。也许是心理作用,李元青有时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把手放在她肚子上,总觉着手掌下有动静,麦芽笑他,胎动要到四个月之后才会有呢,现在动的,只是她的肚子罢了。 第二天早上,李元青起了个大早,李氏也起来了,听李元青说麦芽昨晚熬到半夜,做了几个垫肩。他们娘俩走路都欠着脚,生怕弄出动静来,吵着麦芽睡觉。李元青又回屋把窗帘放下了,这窗帘是麦芽自己缝的,放下之后,屋里光线暗了许多,李氏看着他们这窗帘做的不错,自己照样子做了一个,是用旧被面做的,能挡光就好。 田家那边,田氏也一早就起来了,烧了一大锅南瓜稀饭,田家南瓜剩的也多,自从开春之后,南瓜都摆在干燥的地方,随吃随拿就好了。 知道麦芽喜欢吃的南瓜稀饭,是把南瓜皮削掉,只用南瓜肉切成小丁,也不加麻豆,只加白米熬成粥。他们种的南瓜,都有些微微的甜味,熬到一定时候,又香又甜。他们几个要干活,光吃稀饭肯定不行,于是田氏又用糯米面,炸了些糯米饼子,用菜籽油炸的,糯米吃着最管饿了。 陈掌柜从屋里起床之后,精神好的不能再好了,站在堂屋门口,看着挂在天边上的白云,伸了个懒腰,说实话,这样的日子,他真想过一辈子,每天都有活做,每天都过的很充实,也不用迎来送往的招呼别人,这笑容只对自己身边亲人绽开。 听见厨房里有动静,不用看,也知道田氏在做早饭。 冬生一边往外走,一边提鞋子,见他站在门口,笑着问候道:“陈叔,你起来啦!” 陈掌柜见他急着往外走,知道他要去收黄鳝笼,忙叫住他,“等下,我跟你一块去,我换个鞋。”他脚上也穿着布拖鞋。 田氏在厨房里听见他们讲话,走到厨房门口,道:“你们吃过早饭再去吧!” 冬生道:“不用了哩,我们昨儿下的不远,马上就能回来了。” 陈掌柜也道:“我们两个一起去收,一柱香的功夫,你把稀饭盛起来,放凉了,我们回来就能吃了。” 见他们着急忙苡慌的走了,田氏脸上浮现微不可见的笑容,转身又去忙别的了。 这几日田家的人没空再收黄鳝跟小龙虾,也不好收,各家有各家的想法,乍一了解到这个挣钱的法子,谁都想去尝试一下。起前冬生还在家里收,可拢共也没几户往这边送,时间一久,这事便作罢了。大家都想着自己挑到县城去卖价格更高些,他们为了多赚几些钱,就不怕多跑这一段路了。 而田家院里有砌的水池,小龙虾搁在里面养上两三天,也不成问题,至于黄鳝。最近有人沿途赶着驴车,挨家挨户的叫站心黄鳝。田、李两家最近都在忙着办别的事,顾不上这一头,再说也省了他们不少的事,到后来,干脆连小龙虾也一并卖给他们了,反正也不少他们银子。这生意也不是一家人能做得完的,他们只有两只胳膊,两条腿,忙不过来啊! 光是挖土填河道,他们就足足用了三天才完成,到了后来,田氏每天就拿着铁锹把土铲平,等平整出的场地足有八百平米之后,接下来的工作就轻松了一些。冬生去了梁老汉家,想用他家的牛,拉石碾把这地一点点的压平,这也是做晒谷场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可来的人不是梁老汉,而是他的儿子梁山子,经他口才知道,原来梁老汉病了,也不算太严重,就是得卧床几日,所以这赶牛的活便由梁山子代替。 他这个人比较活泼,到了晒谷场,一边跟冬生他们聊天,一边干活。 陈掌柜带着冬生跟李元青也没有闲着,沿着河道那边的场边上,还得用石块稳固的垒起来。原先冬生还想着要不要上山采石头去,但是李元青指着河岸上到处散落的鹅卵石,调侃他,真是过此一举了。有这么多的鹅卵石不用,还费那劲去挑石块呢! 用鹅卵石当然又省事,又快了。不过这垒石块的法子,要不是有陈掌柜这个长辈在,光凭他们两个,还是嫩了些。 这石块怎么垒,学问大着呢,既能保证泥土不会流失,又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因为每个石块都不一样,咋样合理的分配,可是很考验眼力的。 他们都去忙着垒石块了,田氏便拿着铁锹跟着石碾子后面,帮着铲土。 麦芽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干着活,而自己却一点忙都帮不上,还真叫她泄气呢! 李氏在院子里喊道:“芽啊,现在要蒸包子吗?”这几日,李氏跟她就负责大家的伙食,也为了让他们干活更有劲,不至于饿肚子,这饭一般都要做四顿。中午饭吃早些,傍晚的时候加一餐。 她这会要做的,就是加餐了。 麦芽听见李氏的叫声,转回头,“包子晚上再蒸吧,现在做点饭团吧?”她好久没做饭团了,想着他们都爱吃,也是为了换换口味,便选了这个。 李氏点头道:“成,那去淘米,我把大锅烧上。” “嗳,知道了,我这就去,”麦芽用手拢了拢头发,走到院子的晾衣绳上,把围裙拿下来系上。 田家的糯米是现买的,这大米贵的很,比吃白面要贵多了,他们现在日子过好了,要是搁在以前,谁也舍不得做糯米饭团,太费粮食了。 糯米淘好了,拌上盐、猪肉,还有切碎的香茹,这个做法跟做烧卖有些相似,可她目前只有这几样材料,只能这样做了。 做饭团其实很简单,她这样把锅盖盖上,之后的工作,便是等着李氏把糯米蒸熟,放凉了之后揉成团就成了。 麦芽伸了下腰,觉着这腰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李氏道:“你去歇会,我知道这饭团要咋做,你不用管了。” 伸完一个懒腰,麦芽才觉着舒服多了,“我不累,他们几个才累呢,您昨晚没听见李元青打呼噜吗?那声可响了,他要不是因为太累了,哪会打那么响的呼噜声。” 李氏被她讲笑了,“我没听见,中间隔着两道门,就啥也听不见了,要不你今晚到我那里睡,别因为他打呼噜,让你睡不好觉。” 麦芽有些羞涩的笑了,转过身去,并没有接李氏的话。李元青是很累,现在每晚也是尽量忍着不碰她,因为秦语堂私下里警告过他,怀孕的头三个月是最关键的时候,不可做太过剧烈的运动。 所以他就忍啊,每次麦芽翻身无意中碰到他的某处,听见他的抽气,以及粗重的呼吸声,她总觉着这是对他的精神虐待。而李元青即使啥也不能做,可依然坚持每晚抱着她睡觉,纵然他忍的很难受,可也不想怀里空空的,搂着空气睡觉。 想到夜里透过月色,瞧见李元青涨红的脸,麦芽更羞涩了,怕李氏瞧出来,她便找了个借口,出门去了。 等会不光要给他们送吃的,还得送水,所以她拿了大茶壶,泡了一壶浓茶,这浓茶最能解渴的了。 转回里屋,后面的屋子里用水泡着黄豆跟绿豆,她去瞧了眼豆子发芽的程度,还有院子里晒的鱼干,跟虾干。 那菜园子里的蔬菜,都长的绿油油的一片,她昨儿还瞧见,西红柿也结了,再过不久,她就能喝到酸甜可口的番茄汤了。 傍晚的时候,糯米饭团刚刚做好,还没来得及端到外面给他们几个吃,田家院里就闯进来两个饿死鬼,一高一矮,因为身后还背着竹筐,一到院子里,便把竹筐放下了,累的呼哧呼哧大喘气。 麦芽从厨房走出来,看这两个调皮鬼累的那样,好笑道:“哟,你俩这是干啥去了?咋累成这样,莫不是干啥坏事了吧?” 林虎懒懒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嘿嘿的笑道:“麦芽姐,我俩有那么坏吗?这不是为了给你送李子嘛,瞧瞧我们摘的这些李子,个顶个的好,我跟钱勇摘了一下午呢!” 钱勇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看着麦芽,那眼神里充满了期盼,他期盼啥呢?也就期盼麦芽能表扬他们一下,夸他们干了大事。 看着他俩的表情,麦芽笑坏了,“那我是得谢谢你们,咋村的果树都结了吗?那李子呢,李子有没有结?”碍于手上沾着糯米,所以她只能站着跟他们讲话。 林虎一看她手上的东西,就知道她又在做好吃的,立马殷勤的站起来,讨好着道:“都结了,今天学堂放假,夫子去县城了,得三天才能回来,麦芽姐,你想要李子,只管跟我们说,我们一准给你摘来。” 钱勇也闻见香味了,使劲吸了下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厨房的方向。 麦芽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氏便从厨房出来了,“你们俩个啊,腿还真长,快洗洗手,过来吃饭团,你麦芽姐姐刚做好,外面干活的人还没顾得上吃呢,就叫你俩占了先。” 林虎跟李家人都熟的很,更知道李氏嘴上这样讲,其实心软的很,即使他们不说,她也会拿饭团给他们吃。 林虎跟钱勇乐的屁颠屁颠的,跟钱勇一块在井边舀了水上来洗手。这边水还没干呢,那边就迫不及待的钻厨房去了。 麦芽看他俩欢腾的样,脸上也浮起了笑容,再过不久,她的娃也要出来了呢,一想到小娃儿粉嫩粉嫩的小脸,水汪汪的眼儿,还有浑身肥嘟嘟的小模样。她心里就涌起无限的暖意,说不好是啥感觉,反正就是满满的暖意。最近不晓得是不是她想的太多,而产生的幻觉,晚上睡觉时,总觉着小腹有动静,那动静感来的并不强烈,只一下,便没有了,连她想让李元青感受的时间都没有。依着前世的看过的知识,再过一个月,她这肚子就得出怀了,到时候她就得看着自己的腰慢慢变粗,小腹慢慢的长出一个球来。 林虎跟钱勇吃糯米饭团,吃的那个一个过瘾,麦芽并不饿的,可看他俩吃东西吃的这样香,弄的她也觉着饿了。 李氏把吃食摆在院子的大桌上,出门去喊他们回来垫吧一下,顺便也带着歇歇脚。 梁山子把老牛栓在路边的树干上,进来吃东西的时候,还不忘打发林虎他们出去替他看着,虽说在这个时候偷牛不大可能,就是偷了,依着牛的速度,也走不了多远,可这牛是他们梁家最大的一个宝贝,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梁山子蹲在院子里,给他板凳也不做,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拿着饭团,边吃还边看着陈掌柜跟田家人之间的互动。 冬生坐在小凳子,也就在他旁边,梁山子悄悄问他道:“嗳,田婶是不是快要嫁人啦?” 冬生瞪他一眼,“吃你的东西,问这干啥?” 他的阻止却没能打消梁山子的探知欲,“不是我要问,是村里都传开了,那些没事干的老娘们,整天说三道四,不过啊,我看他们八成是羡慕,是妒忌呢!” 冬生轻笑道:“你咋知道她们是妒忌?这有啥可妒忌的?” ------题外话------ 妞们,为嘛没有人送轻烟花花跟钻石呢,是不是不喜欢轻烟哪!o(>﹏ ☆、第138章 李元木转性了 梁山子把手里的半个饭团都塞进嘴里,顾不得咽下去,便急着道:“咋不是呢,陈掌柜又没有家室,也没有子女,而且在县城还开着铺子,人嘛,长的也不赖,那些老婆娘们,不妒忌才怪呢!她们一妒忌,就故意着把话讲的难听,不过我觉着没啥,你们也别管人家怎么说,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看他口气十分豁达,倒叫冬生意外了,“这话是你爹娘讲的?”依他这个年纪,又不是田家自己人,能这样想,实在是不容易。 梁山子直摇头,“我爹娘咋会讲这些话,他们的想法古板着呢,要不今儿怎么是我牵牛来了呢!我爹他不愿意来。”他说出了真实的原因,梁老汉的确十分古板,而且中规中矩,简直就是老顽固一类的,他们那个年纪的人,想法都十分单一,他们认为,女人只要嫁了一个男人,不管是苦是甜,也不管那个男人是啥样,女人就得跟着他过到底,哪怕那个男人十恶不赦,是个大坏蛋,也得跟着他一辈子。更别说像田氏这种情况,男人死了,女人就得守着家,守着娃,过一辈子。 改嫁?简直是有入门的有辱门风。从这一点上来说,田氏也挺庆幸,他们两家的老人都不在了,就是想反对,那也没辙。 冬生感激的拍拍梁山子的肩膀,小声的对他道:“我只想我娘以后日子能过的开心,过的舒心,至于人家讲什么,那跟我们都没关系,真要不行的话,大不了我娘去县城里住,路是人走出来的,这些都不是小问题,只要她自己愿意就成了,我们啥都不管。” 梁山子对他番话也挺佩服的,“你心真放的开,虽然我嘴上是这么说的,但事到临头,我可不一定有你这个心胸。” 冬生沉默了一会,他看着田氏跟陈掌柜有说有笑的,那脸上的笑,竟带着他从没见过的颜色,“你要是事到临头,也一定跟我做的一样。” 吃过下午茶,冬生他们又去外面平整晒谷场,却没想到有个意料之外的人,也扛着铁锹过来了,二话不说,拿着铁锹就来帮着他们一块干活。 而林虎跟钱勇,知道麦芽还要更多的果子,便拍着胸脯跟她保证,这几天,他们都义务的帮着麦芽摘果子,村里能够得着的果子,他们保准都能摘来。麦芽想着忽又觉着不妥,便对叮嘱他们道:“如果你们去摘别人家的果子,回头来告诉我一声,我会付他们的钱,而你们呢,说说是要钱,还是要吃的。” 钱勇大不等林虎回答,抢先一步道:“吃的,麦芽嫂子,你只要管我们饭就成了,最好有鱼有肉!”这嫂子二字,是钱氏教他讲的,按着说钱家跟李家还是沾着点关系。 林虎却嘟囔道:“就你话多,有了钱咋啥不能买呀?” 麦芽看他手举的老高,眼睛闪闪发亮的,心里觉着好笑,又看林虎似乎和很有心事的模样,林虎也懂事的孩子,他想要钱,肯定有他的道理,麦芽想了下道:“不如这样吧,这收果子的事,你交给你们俩负责,咱们来定个规矩,你们俩呢,也能去动员别人摘了果子送到我家来,到时候,我会论斤买他们的,五斤果子我再给你们,一文钱的提成,要是你们自己摘的果子送来,那我就按着三文钱一斤收,我说的你俩懂不?”这价钱也不便宜了,那猪肉不也才十文钱一斤嘛! 钱勇一时没听懂,抓耳挠腮了好半天。 林虎却十分聪明,当下便拍板道:“成,不过你也不用给我们三文钱一斤,就二文钱一斤吧,村里的果子很多坏的,回头还得扔掉不少,再说了,你不还得管我们饭呢吗?” 李氏就在麦芽后面,把林虎的话听了个全,笑的是前俯后仰,“哎哟,我说林虎啊,你小子真是个人精,你这娃,不做生意真是太可惜了,干脆啊,也叫你爹给你在县城里弄个铺子,你要是去开铺子,指定赚钱!” 林虎倒也不谦虚,朗声道:“我才不要我爹挣钱给我开铺子呢,我要开,那也得是我自己挣。” 李氏笑的不行,“你一个小屁孩,你要上哪挣去?” 林虎脖子一仰,满脸的傲气,“我在麦芽姐姐这里挣啊,我已经挣到一些了,等我再大些,赶到放假啥的,也上山捡板栗,下河摸鱼,回头还叫冬生哥教我编黄鳝笼子,我爹最近忙,都没功夫下笼子,今儿傍晚我就学,下了黄鳝笼子,卖了黄鳝,就能挣到钱了。” 李氏不笑了,她想起李元青像这样大时,家里家外的活,早就一肩揽了,什么下河捉鱼,上山打猎,就没有他不敢干的。 麦芽听他讲的头头是道,而钱勇对林虎也是一脸的崇拜,一手悄悄扯了下他的衣袖,央求道:“林虎哥,你明儿也带着我一块干呗!” 麦芽笑道:“林虎,你要真想下黄鳝笼子,今天傍晚就跟着元青他们一块去下,叫他们分几个黄鳝笼子给你,这法子也不难,你看一遍也就会了,现在天天早上都有人从村里过,来收黄鳝跟小龙虾,你可以把东西卖给他们,不过,你得注意安全,不能到水深的地方去哦!” 林虎自信的笑道:“这没啥,我一口气能在水里憋二十个数呢!那咱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去村里给你弄果子去,再去跟我娘说一声,叫她晚上不用做我的饭了。” 麦芽知道了他的意思,“行啊,晚上我管你们的饭。” 林虎跟钱勇听了她的允诺,乐坏了,两人互搭着肩,唱着哥俩好,一块往村里去了。 看着烧晚饭的时间还早,李氏就跟麦芽一起往晒谷场去了,这一去不要紧,正看见拿着铁锹在那闷头干活的某人,看见他,就好比太阳打西边出来,三伏天下起冰雹,寒冬腊月天热的穿单衣似的。 麦芽扶着李氏,一边往前走,一边盯着那人的背影,狐疑的问道:“娘,是不是我看花眼了,我咋瞧着那人很像李元木呢?” 李氏喃喃道:“我还以为是我看花眼了,咋成了是你看花眼哩?” 要是两个人都以为是看花眼,那就是确有其事,这人真的是李元木。 而冬生他们瞧见李元青一声不响的扛着铁锹,来了也不吭声,就开始帮着干活,都愣住了,暗想,他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最后还是陈掌柜呵呵的笑道:“我好长时间没见着元木了,你小子变化还真大。” 田氏也出来打圆场,“元木啊,你家里活干完了吗?” 梁山子赶着牛车,呵呵大笑,“叔,婶,元木这是来帮你们干活哩,你们还看不出来啊!” 话被他讲穿,李元青一张黝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头垂的很低很低,“我从地里回来,看见你们都在干活,就过来帮一把。”他话说的极轻,但知情的人都明白,他走出这一步不容易啊,他跟李氏多少年都不走动了。 说着话时,李氏也过来了,她看着李元木的背影,眼睛湿了,“元木啊,你过来这边干活,就不怕回去之后,你媳妇跟你闹吗?” 干活事小,只怕他回去也没好果子吃。 李元木苦笑道:“闹就闹吧,她爱咋闹都随她,反正两个娃都生了,也不怕她跑了。” 梁山子笑道:“元木大哥,要我说啊,这娶媳妇不一定得娶个多么漂亮的,要是光长着一副漂亮脸蛋,其他的啥优点也没有,那还不如不要呢,我家婆娘虽然不如何秀好看,可是她理事,这就够喽!” 李元木被他讲的满脸通红,梁山子讲的都在理,他就是想反驳,也找不到理由。 麦芽看李元木是真心想来帮忙,可能他一早就想这样做了,只是磨不开面子,既然人家都迈出这一步了,而且他跟元青毕竟是亲兄弟,这血缘的亲情,怎么样也割不断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麦芽笑着打圆场,“元木大哥既然来都来了,那可得多干些活,晚上就在这儿吃饭吧,我跟娘多做几个菜,让你们兄弟在一块喝几杯酒,好好叙叙旧!” 她这话全然将李元木跟他们的距离拉近了,又是留吃饭,又是叙旧的,这还不叫近吗? 冬生笑呵呵的道:“是啊,晚上切些现卤的卤肉,菜园里的蔬菜也能吃了,叫麦芽多炒几个,咱们晚上来个不醉不归,山子,你晚上也别走了,一块搁这儿吃饭吧!” 梁山子直摆手,“不了,我一早就出来了,到现在还没回去呢,要是晚上跟你们一块喝的东倒西歪的,我媳妇该不让我上炕了。” 众人都为他讲话直而咋舌,田氏板起脸道:“你这小子,越来越没正型了。” 陈掌柜笑道:“他们都是年轻人,跟咱们的想法不一样哩,咱们这是跟不上趟了。” 在嘻笑声中,因为李元木带来的尴尬,缓解了不少。而李元木干活动也卖力的很,有了他的加入,这进度可快了不少,再有一天,这晒谷场就能用了,临收工时,李元青跟冬生各挑了两担青灰,撒在地面上,再由梁山东子拉着牛,磨了两遍。 眼见着天快黑了,麦芽跟李氏早回去做饭了,陈掌柜想着她们两个或许忙不过来,便叫田氏也回去帮忙了。 晒谷场只留他们几个,在那忙活。 晚上吃的菜,都是现成的,加有刚出锅的卤肉,麦芽去捞了些出来,拿给李氏切切,淋上她自己炸的辣椒油,红通通的,看着就十分诱人。因为是用热油过的,所以那辣香味,就飘在空气里,久久都散不去。 除了肉类之外,麦芽还卤了素的,比如豆腐干,豆腐皮。她之前没想到黄大全的四方货栈里,居然还能买到海带,这可是稀罕东西,只有沿海的地方才有,而且这个时空的海带都是海里自然生长的,比那些人工养殖的好吃上不止百倍呢! 而黄大全路子广,因为海带可是长期储存,所以大批量的进来之后,价格不算太贵,也只是另个时空的两倍,但这也够了。这卤海带,也是麦芽很喜欢吃的一道卤菜。 这野生的海带韧性十足,即使卤的时间较长,也不会烂,口感还是很不错的。 李氏数了下盘子,光是卤菜就有五盘,她掐着腰,盯着这些菜瞧。 人都说天下父母心,总归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李氏爱子的心思,麦芽现在更能体会,十月怀胎,受了多少的苦才把他带到这个世上,其中的感受,这做母亲的最能体会。 田氏从外面回来,进厨房看了看,“我去菜园摘些蔬菜!”她拎着篮子便去了,没过一会,就摘了满满一篮子的菜。 麦芽惊喜的瞧见篮子里搁着几个泛着青色的西红柿,有些地方红了,有些地方还是绿色,除了西红柿,还有嫩茄子,青辣椒,以及豇豆,韭菜。农家人,只要够勤快,根本不怕饿着肚子。 李氏赶着去帮她摘菜洗菜,麦芽就在厨房里烧米饭,这么多人吃饭,蒸馍馍是来不及了,便一锅煮上米饭,因为煮的饭多,所以在锅里烧滚之后,还得用锅铲把锅翻几下,为了给米饭增加点香味,她又切了些咸肉搁米饭里,那咸肉片子切的薄,稍策搁锅里这么一蒸,浓厚的咸香味就渗进饭里了。 田氏的菜篮子里还有几个玉米棒子,玉米才开始结,那玉米粒子都嫩着呢。 麦芽盯着那玉米棒子瞧了半响,一直都是直接把玉米放进锅里烀熟,要么就是蒸熟的,一点新意都没有,该想个别招了。 李氏从锅洞底下伸出头来,见她边炒菜,边对着生玉米棒子瞧,好笑道:“锅里的饭都快熟了,那玉米要不搁在明天炸吧?” 麦芽默默的摇头,忽又抬起眼睛看她,“娘,我想到一个点子,可以把玉米烧出不同的味道哦。” 外面的炭炉里,正炖着鸡汤,是早上杀的鸡,中午时间短,没吃上,正准备晚上撕巴了,给大家吃的。麦芽想到便做,玉米是田氏洗干净的,她直接拿刀。把玉米切成小断,再拿炭炉炖鸡汤的锅里边,跟鸡汤在一块煮。 田氏抬眼看她竟把玉米搁在鸡汤里,诧异道:“你这是干啥哩,那玉米沾了油,还咋吃?” 麦芽呵呵的笑道:“那咋不能吃呢,这鸡汤有了玉米的甜香味,而玉米棒子在鸡汤里煮的时间久了,又有鸡汤的鲜味,那味道才叫好呢,不光是这,我还想到其他的,娘,你等着,晚上给你弄新鲜的饼子吃。” 田氏看她转身转的那样快,走路步子也快,急的在后面直嚷嚷,“你这丫头,走那样快做啥,小心脚底下!” 麦芽急吼吼的走回厨房,把小锅里炒的蔬菜盛起来,反正她这菜也炒完了,她便舀了些水,把小锅洗干净,再把玉米放在锅里,加水烀熟。 李氏道:“这不还是烀玉米吗?” 麦芽神秘的笑笑,“才不是呢,等我做好了,再拿给你们看。”乘着烀玉米的功夫,她去堂屋拿了些白糖出来。 这嫩玉料烀起来也快,十分钟就能搞定。等到锅里传来玉米的香气时,麦芽便揭开锅盖,这赶着热乎劲揭锅盖的时候,才要小心着别被热气哈着了。 嫩玉米被捞出来之后,直接搁进凉水里冰着,等到差不多凉子之后,再用刀切下玉米粒,等下拌上面粉跟水,跟做煎饼差不多。 李氏总算看明白了,“赶情你要做玉米饼子啊?” 麦芽微笑着道:“不是玉米饼子,应该叫玉米烙才对,等下用油煎了,再撒上白糖,才算做完呢!”这玉米新鲜的不能再新鲜了,而且这玉米粒也嫩的很,要是老了,再做玉米烙,那可就不好吃了。 林虎跟钱勇,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又背着两大筐李子来了,也难免他们了,这满满的一背篓果子,可不轻呢 但是一到院子里,他俩便闻见玉米的香气,当下也顾不得,拖着步子就往厨房钻去了。 今天掰的玉米棒子不多,麦芽也就煎了四五张饼子,这两个饿鬼一进来,一人拿了一个,麦芽正拿着刀准备把饼子切开的,可回头一看,饼子就少了许多。 大锅烧好了,李氏从后面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对他俩道:“晚上还有好多菜哩,你俩要是这会吃饱了,晚饭可就吃不下喽!” 林虎嘿嘿的笑,“婶子,我们先吃一个饼子垫垫,”他转身又对麦芽道:“那些李子是不是都给你倒盆里啊?” 麦芽用围裙擦干净了手,指着院里空着的两个水桶,“都倒那里,待会吃过晚饭,一块洗。” 钱勇吃的意犹未尽,又把手指放在嘴里舔。林虎一回头就看他在那舔手指,有些生气的凶他道:“赶紧把活干了,马上就能吃饭了,看你那样,真恶心!”林虎似乎忘了,他也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他那会不也是喜欢舔手指吗?他嫌弃人家的同时,也有另一个嫌弃他呢! 晚上收工的时候,梁山子赶着牛车就要回去,冬生倒是留他吃饭了,他坚持不肯。李元青掏了钱,把顾牛的费用给了。梁山子也不矫情,把钱揣在衣兜里,连着石碾一起,把牛赶着走了,快到村里时,他走的慢了,路两边都是草,牛干了一天的活,饿的不行,一路走,一路吃。即使它这会吃的不少,但回家之后,还得喂草,牛的喂口大着呢。 李元青也想起自家院里也栓着马呢,在回家之前,跑到溪边上,割了些嫩草带回去。岸边上的草长的很茂盛,没一会他便割完了,拿着草编成的绳子把草往肩上一背,便往家去了。 李元木在走到大路的时候,犹豫了,“我……我还是回家吧,家里也做着饭呢!” 陈掌柜用力拍了下他的肩,笑着道:“哎哟,这都到家门口了,咋还要走呢,你也是个男人,别婆婆妈妈的,像个婆娘,不就吃个饭嘛,你媳妇要是找来了,你就说是我留你的!”他对何秀跟李家的矛盾只是略有耳闻,并不是太了解,不过即使不了解,一个何秀再闹又能闹到哪里去。 冬生紧跟在身后,也道:“是啊,吃个饭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你要实在不放心,我让人去通知何秀一声。”他一抬眼,正好看见林虎跟钱勇站在大门口,他俩是在看他们啥时候进门,好回去开饭。冬生指着林虎,道:“虎子,你跟大勇赶快把饭吃了,等下回去的时候,从大头家门口过一趟,就说他爹在我家吃饭。” 林虎听了是满心的不舒坦,其一,他不喜欢看见李大头,那俩小子,叫人一看就想揍上一顿。其二,谁规定他吃饭就一定得吃快?那么多好菜,他只想慢慢吃。 麦芽也院子里出来了,看见林虎不爽的怂怂肩,她从后面揪住了他的耳朵,笑道:“要不你先回去,把黄叔跟你爹一块叫来,就说请他们喝酒,然后你再从李大头他们家过一下,这样行不?” 林虎歪着头盘算,钱勇嘀催他道:“这样好,这样咱们就是吃的再晚也没事。” 麦芽想起,既然别人都叫了,没道理不叫上钱勇他爹,便道:“大勇,也把你爹叫来吧,反正也没啥好菜,只当来喝酒了。” 钱勇乐的点头,跟林虎一块飞快的往村里跑了。 陈二顺也爱热闹,一听晚上有人陪他喝酒聊天了,也来了兴致,每回跟冬生,元青他俩喝酒,总是喝的不尽兴,他俩都是小辈,喝不起来。 田氏听说还有几个人要来,担心起米饭够不够,要不要再炒两个菜。 麦芽道:“他们喝酒呢,吃不了多少菜,要是不够,刚吃的饭团不是还剩些吗?菜,现在也不要炒了,要是他们喝酒不够再炒也不迟!”大圆桌子上的菜都摆满了,再炒也搁不下了。 不过说归说,麦芽还是让她娘拌了个凉粉,反正凉粉是家里现成的,加些佐料就成了。 李元青过来洗脸时,麦芽也站在他边上,她昨晚做的几个垫肩,都被去下来晾在绳子上。虽然明天不用挑土了,但是过几天就得挑油菜杆,麦芽便想着把垫肩洗了,晒干之后,随时都可以用。 李氏从她手里把东西拿来,让她去吃饭,垫肩她来洗就成了。 李元青不是那娶了媳妇就忘了老娘的人,不过,眼下媳妇比老娘重要。乘着林德寿他们还没来,麦芽要进里屋去叠衣服的时候,他也跟进去了。 一进去就便问起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会不会太累。 麦芽看他紧张的样,脸上浮现暖暖的笑意,软着声道:“不会,又不是快生产了,现在还没啥感觉呢,要是真的不舒服,我可不会傻到自己强撑着,不跟你们说,倒是你,干了一天的活,不累吗?” 李元青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叠衣服,忽然弯下腰,从后面抱住她,头搁在她肩上,用自己的脸颊,摩擦着她的脸颊,双手附在她腰上,用最轻的动作,抚摸她的肚子,“看见你,我一点都不觉着累。”他说的不是情话,还是真真的大实话,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便说了出来。 麦芽娇嗔道:“少来了,别嘴硬了,看你眼圈红的,这不是累,还能是啥?”她转过身来,捏了下他的鼻子。李元青的鼻子长的很高很挺拔,也可以说是很有型。男人若是鼻子长的太塌,五官就是再好看,那也没用。 李元青看她娇的颜,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油烟味,她在厨房待了这么久,又是炒菜,又是炸饼子,身上要是没有油烟味,那才叫奇怪呢!可在李元青的嗅觉里,这油烟味,比任何香粉来的都要香。特别是对于一个,现在很饿很饿的人。 听着外面没有动静,李元青飞快的在她唇上印了一个吻。麦芽的唇水润的很,即使不涂唇彩唇膏,也是水润润的,叫李元青一沾上,便舍不得松开。 但是此刻不松开不行了,院子里传来大黑的叫声,还有林德寿特有的大嗓门,还有陈掌柜招呼他们的讲话声。 他不出去是不行了,麦芽也推他,“快些出去,马上要开饭了,我今儿新做了饼子,你要是去的晚了,可能连渣都剩不了。” 李元青意味深长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一番,最终停在,她因怀孕而越发丰盈的胸口,视线顿时变的很热很热,他是很饿,不光是肚子饿,其他地方更饿。 麦芽哪里会读不懂他的意思,看来今晚她得想个法子,舒缓他的压力了,不然真得憋坏了。以前,在没有娶媳妇之前,男人就像没有开闸泄洪的河水,不开也就罢了,可一旦打开了,几日不能他疏通,就有可能决堤呢! 林德寿跟陈掌柜聊的很欢,都是同辈人,而且两人都喜欢讲话,林德寿就是嗓门更大些,说两句就得笑一声,黄年听着他们讲话,面是上始终带着笑,时不时的插上一句。几杯酒下肚,三人真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这酒自然也是越喝越起劲。 钱勇他爹没来,他们家吃饭早,加之,他不喜欢凑热闹,本来也不想再给钱勇来的,可钱勇惦记着田家大桌上的那些吃食,林虎又在门口等他,这不来也不可能。 冬生坐在饭桌上,陪着李元木喝酒,李元青刚开始有些别扭,但没过多大一会,便也放下芥蒂,跟他俩喝起酒来。 田氏在厨房留了饭菜,她们几个就不去堂屋凑热闹了。 李氏给麦芽单独用鸡汤,烫了些菜吃,又拿玉米饼子,这么一泡,碗里都是玉米香。麦芽现在一点都呕吐的情况都没有,每餐吃的也不多,要不是她腰身富态了些,还真看不出是个怀身孕的。 林虎站在厨房门口,啃猪蹄啃的那叫一个香,嘴里塞着吃的,说话也含糊不清,“我娘还在吐呢,就是没有以前吐的狠了,我娘说,这个生完,以后再也不生了,她还说,等这小子出来了,她非得打他一顿不可。” 林虎的话,把厨房里的人都逗笑了。 李氏道:“你娘就是嘴硬,要是生出个老幺,她疼都疼死了,哪还舍得摸一巴掌,不信等明儿你看着,看你娘舍不舍得下手。” 田氏也道:“别净听她胡咧咧,秦大夫不也说了,每个人怀娃的时候,情况都不一样,哪能都一杆子打死,不过我家麦芽这胎娃这样听话,一点都没折腾她,生出来也一定好喂。” 李氏道:“这话在理,在肚子里要是闹人,生出来了指定也闹人,当年林虎他娘,怀他的时候,就没啥反应,你瞧瞧林虎是个多听话的小娃。” 林虎一听有人夸他了,乐不可支的冲他们露出两排小白牙,“那是,我还能帮我娘干活呢!我家那鹅也是我放着,就差猪没喂了。” 钱勇毫不客气的拆他的台,“好像不对吧,今天早上我还瞧见你娘揍你呢,拿着鸡毛掸子在后面撵,还说要打断你的腿哩!” 林虎面上一顿,瞥见麦芽她们都在笑,气的回头就要揍钱勇,两人跑到院子里打打闹闹。 ☆、第139章 农忙时 李氏吃饱了,急着想先回去烧一锅热水,天气热了,他们回去都得洗洗呢! 麦芽虽然也吃饱了,可田氏不放心她走黑路,想让她跟李元青一道走。正好冬生出来盛饭,于是便叫冬生把李氏送回去了。 没过多大一会,李元木也吃饱了,他不想耽搁,跟田氏说了声,便急着回家去了。 麦芽对田氏道:“娘,我看着元木是想跟咱和好呢,要不然咋突然想起来帮我们干活?” 田氏站起来收碗,“那有啥不能好的,他也就元青一个兄弟,等我们老一辈的死了,以后你们就是最亲的人,别看现在何秀整天吵吵,等她老了,没人愿意跟她走,到时候啊,她还是得回头来找你们。” 麦芽的确不喜欢何秀,而对李元木,说实话,没啥气不气的,就是觉着他这个人太软弱,不像个男人,有时也可怜他。就像她可怜舅舅一样,可好歹她舅舅现在多多少少能震住孙氏了,也算走出一半的阴影了。只是不知道李元木啥时候能像个男人,干男人该干的事。 想起何秀那小气的样,麦芽咬着唇道:“以前是因为我没过门,所以不能跟何秀计较,可现在不同了,这个没她的份,她要是再敢来胡闹,看我饶不饶她,其实她那个人跟舅妈一样,你越是让着她,她越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非得给她来个狠的,就像上回,李大头欺负大花,我就没让着她,弄到最后,她还不是灰溜溜的跑回家了吗?” 田氏她看气呼呼的小模样,想想倒也觉着好笑,不过她还是得提醒着闺女,何秀那人也泼辣,她现在正怀着身孕,不能跟她正对着,不然肯定得吃亏。 这一点,麦芽自然清楚的很,她还不至于傻到跟何秀打架,要打也得等娃儿生过之后再打。 堂屋的那几个老家伙,酒一喝多,就开始没正型了,特别是现在加了陈掌柜,这玩笑便能开起来了。 田氏恰好去堂屋,准备问他们要不要上饭,再喝下去,一个个就该背着回去了,这酒只要喝到尽兴就够了,干嘛非得喝高呢? 林德寿见她进来,不等她讲话,便搂着陈二顺的肩膀,调侃道:“陈老哥,你啥时候请我们喝,你跟田嫂子的喜酒啊?我可警告你哦,现在你俩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了,你要是敢背信弃义,我们老哥几个,可绝不……绝不轻饶了你哦!”他的确喝高了,讲一句话,就得打一个酒嗝。 相比他的酒品,陈二顺就好多了,跟黄年的情况差不多,脸红,眼睛红,酒杯拿在手里晃晃悠悠的,却没有把酒撒出来,也不像林德寿那样大声嚷嚷,狂笑不止。 田氏一听林德寿讲的那些话,气的就要拿筷子敲他的头,林德寿抱着头,连连求饶,一时间,堂屋里笑声闹声混杂成一片。 陈二顺点着头,把手挥了挥,那意思是让林德寿别讲话了,然后他一拍桌子,板正了脸对他道:“林大兄弟,等冬生一成亲,今年年底我就请你喝喜酒,你看咋样?”他这话,有几分酒意,却也是真话,只是不喝酒的时候,不好讲出来罢了。 其实他这话早在林德寿跟黄年意料之中,看着他天天住在田家,跟冬生一块下地干活,那不是想当人后爹还能是啥? 田氏可不知道他们说的是酒话还是真话,她只当是酒话来听了,她这会很生气,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不是玩人吗? 田氏插着腰,大喝一声,“你们几个都别喝了!” 那几个人果然被她的喝声惊住了,都纷纷抬头看她,特别是陈二顺,不仅看,还是带着憨厚笑意的在看她。这眼神,叫田氏心里慌慌,说不出的啥滋味。她只能认定是他们几个喝多了,明儿早上一觉醒来,肯定啥都忘了。 麦芽盛了饭进来,也劝他们别喝了,林虎更绝,跑进来把他们的杯子全部收走,连酒壶也不放过。 他们三个是真的吃饭了,可一碗饭吃了老大一会,真是急死个人。 李元青吃罢饭,便跟冬生两个人,在院子里洗果子,打几桶水上来,把果子泡一泡,再搓搓捞上来,便成了,用篮子装好放在一边沥干水,下面的活他们两人可不会干。 林德寿又被林虎扶着回家去了,好在钱勇也在,他扶着黄年,把这两位送走,田家院子里总算清静了。 但是看着堂屋里乱的那样,田氏一边叹气,又边卷袖子,准备收拾。 陈二顺还坐在大桌边上,神志还没有完全丧失,晃晃的站起来,便道:“我,我帮你收拾,今天碗我来洗。”他拿碗,手一滑,碗掉在桌子上,幸好是掉在桌子上,没有掉在地上,要不这碗就得碎了。 田氏把他扒拉开,皱着眉道:“行了吧,你乖乖在那坐着,我就安稳了,真是的,叫你们喝这么多的酒,有啥事可高兴的。” “哎呀,我还没醉呢,再来一壶酒都没事,我来收,我来收,你忙活一晚了,该我洗碗,”他就是不肯走,带着几分醉意的在桌子上胡乱收拾着。 田氏真急了,把抹布往桌上一扔,大吼道:“陈二顺,你坐下!” 陈掌柜没料到田氏会突然吼这一嗓子,当下被她吼愣住了,重重的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呆呆的望着她。瞧着他的样,田氏又觉着好笑。这人酒一喝多,咋跟个孩子似的。 收过碗,时辰就早了,看着天色已经很晚了,再没功夫弄这些果子,田氏便叫冬生把果子先搁那晾着,明天一早再弄吧。大家今天都累了,都该早些洗洗上床睡了。 陈二顺坐在院子里醒了会酒,感觉好些了,便要在院子里洗澡,厨房太小了,不够他划拉水的呢! 他要在院子里洗澡,田氏就不好待在家里了,正好麦芽跟李元青要回家,田氏便拿了衣服,跟麦芽他们一块走了。临走时,嘱咐冬生好生照料着陈掌柜。 到了李家,李氏已经把水烧好了,大家轮个的洗洗,便上炕歇息了。 李氏晚上田氏挤一张炕上,两个人聊着心事,到了很晚的时候,还能听见从她们房间里传出来的谈话声。 李元青端了一大盆到房间里,这么晚了,麦芽也不好用浴桶洗,便就着大木盆,擦了擦身子。她要在屋里洗澡,李元青也不好待在房间里,他便去了院子,看着家里的几头猪,还有鸡笼,鹅笼,都瞧了瞧。 他也就在院子里打了温水,淋了个澡。 麦芽关上窗,脱下衣服之后,打量着自己的腰身,肚子还没突出来,但摸着的时候,肚子是有些发硬的,不像之前做女娃时,小腹很有弹性,现在不同了,要是仔细摸,就会觉着好像有个圆形的小球。 虽然现在肚子小,不影响弯腰,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宝宝待在肚子里,她还是小心的直着腰蹲下来。坐在小板凳上,用毛巾擦拭身子。 李元青洗完澡,就在门外候着,一等她洗完了,便进来把水倒了,再钻进暖暖的被窝,抱着她睡觉,顺便一只手霸占她的小腹。 麦芽听着身侧沉稳的呼吸声,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索性侧过身,缩在被子底下的手,开始在他胸口上划着圈圈,看他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麦芽俏皮的用发尾轻扫他的脸,叫他不能再睡着。 李元青忽然睁开眼,在被子底下抓住她的手,幽暗的眼睛,在夜色中呈现出琉璃的光芒。不光如此,他的声音也沙哑沉低,似是真的酒醉,带着浓浓的旖旎之色,“乖,快睡吧,现在还不能……” 麦芽凑到他耳边,轻轻的呵着气,“我知道不能,可是,看你也的挺辛苦的,那我便……”说到隐秘处,她附到李元青耳边小声说了。 如李元青这般中规中矩的年轻人,在没有任何负面思想的引导下,是非常纯洁的。所以他一开始并不知麦芽说的那是啥意思,直到透着黑暗,隐约的瞧着她脸上的坏笑,以及她隐在被子下面的动作时,她的笑在他眼中才变的明了。 李元青猛然欠起身,狠狠的吻住她,带着十足的热力,像是快要爆发边缘的垂死挣扎,他的吻时而猛烈,时而缠绵。 这还是李元青头一次做出这样的尝试,以至于在他放松之后,一时间眼神还是游离的。麦芽以手支着下巴,借着月色,欣赏迷蒙中的模样。几秒钟之前的他,跟白天时候全然不同,说是感性也罢,妖孽也罢,总之,这样的李元青,若是褪去憨厚的外衣,绝对是最惹人遐想的男子。 事后,李元青将脸闷在枕头上,爆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麦芽勾勾眼角,问道:“你笑啥?这有啥好笑的。” 李元青侧过脸来,盯着她瞧,半响才道:“我是笑,原来我娶到的是个宝呢!”他没有把话讲明,也不需要讲明,她刚才的举动,换做一般的女娃,可是打死都不敢干的。 麦芽惩罚性的捏捏他的鼻子,娇嗔道:“我是看你忍的辛苦,不然你以为呢?” 李元青看向她的手,刹那间,俊脸又红了,诚然道:“谢谢!” 麦芽倒向他怀里,不再作声。没啥好谢的,她也是为了自己的福利考虑嘛,要是憋坏了,可是有后遗症的。 不过,有些后遗症没了,但另外的后遗症,却在第二天之后,显现的出来。 李元青只要一瞧见麦芽的玉手,便又是脸红,又是心跳加速,原因嘛,其实很简单,不用细说,彼此心里也清楚。 好在,没过两日就迎来春季最忙的收获季节,成捆成捆油菜杆,被挑到晒谷场。也算是老天待人不薄,这几天晴空万里,连一朵云都没有,也正因为天气好,所以大家都赶着想在这几天,把油菜收割,晒好,再收回家,真是忙的两脚不沾地。 黄家雇了人干活,黄氏在县城里跟着黄大全,而黄大全因为要照顾他老娘,又要顾着看店,根本不分不身,二妞那边也忙的要死,王家的地油菜也收割,他们家租的地不少,收割起来,工程量也就大了。 而二妞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于是她干脆收拾了东西,到县城跟黄氏一块住,反正在家里她也帮不上啥忙,进了县城还能顺带着看店面,寻个好的,价钱又不贵的。 而林家的地有林虎跟林德寿干活,林翠也能下地,头两天的时候,李远也来了,二话不说,便帮着下地砍油菜,他干活又快又麻溜,林德寿在一旁看的欢喜不已。李远跟林翠,因为接触的时间多了,加之李远这个人,是个能担得起事的人,重活从不让林翠插手,两人相扶相持的,互相帮衬着,以后在一起过日子,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不会觉的那么别扭了。 而李家的砍油菜的时候,李元木居然也来帮忙了,当然,他是背着何秀来的。上回在田家吃饭,回家的路上,李元木正碰上怒气冲冲来找人的何秀,幸好是碰上了,要不然又是一通胡搅蛮缠。 何秀脾气就是倔,说不跟李家的人来往,就不来往,来两个孩子也不给他们往李家去。 可怜的两个娃,每回林虎在学堂里炫耀,在田家吃了多少好吃的,他俩就只能在旁边馋的直流口水,暗地里还不忘给林虎使扳子,背地里整他。 林虎也不是啥省油的,于是乎,这几个小娃便经常在一块干架,钱勇当然是林虎这一头的,加上旺才他们几个,也都是林虎这边的,所以每回干架,大头跟小豹都是吃亏的那一个。不过这两小子阴的很,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什么招损,来什么。 到了后来,经常被夫子罚站,打手心,就成了林虎的家常便饭。 顾及到农忙时节,夫子便给学生放了假,让他们帮着家里干干活。而夫子的伙食也不根本不用操心,只要谁家有空,谁家有做饭的,谁家就来请夫子过去吃饭。 纪安山的病越发严重,听说连床都下不来了,整天整夜的咳,弄成那样,他家里人都不敢靠近,也都在猜测,他怕是活不久了。这痨病在古时本就是绝症,治不好的。麦芽更知道这痨病就是肺病,会传染的。可这话她也不好直接说,只能通过秦语堂的口,去提醒着纪家人,最好做几个口罩戴上。她试做了一个,拿给秦语堂看,秦语堂大喜,这是用细棉,弹开了做成的,那棉布也是经过细心挑选的,用来隔离病毒,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一口罩,在秦语堂的大力推广之下,很快就成了热门物品。 话题还得拉回来,纪安山彻底病了之后,将村长的代理权交给了林德寿,其他人他也信不过。虽然当初有传言,他跟谢老二关系不错,但真实的情况是咋样的,谁也搞不清,加之,谢老二是真的想卖地,他想在县城置办个宅子,以后跟儿子住的近些,他家三个孩子都在县城里,光是他们老夫妻两个在乡下,离的太远,有个啥事的,想照应也照应不上。 反正吧,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自己乐意就成了。 ** 自打有个大的晒谷场,这晒起东西来,也那也敞亮多了。他们一般都是傍晚的时候挑油菜杆,都堆在晒谷场上,也不好往家弄,来回弄也麻烦。这油菜杆放在外面,就得有人看着,万一被小贼盯上了,给你偷走了,那可就遭殃了。 他们两家现在有三个男人,便商量着他们三个人,分成两组,轮着班来守,带上大黑一块,也就啥都不怕了。 正好陈掌柜送的马车,那车厢顶上用了,现成的睡觉地方,只要挪到晒谷场上,在车厢里铺上几层被子,把车帘一放,方便的很。这一守就得守好几天呢。 油菜刚挑回来的时候,还泛着青色,等晒到足够干,菜籽壳一碰就裂时,就能打场了。 农忙的时候,卤香园的卤菜卖的也好,他们来进货的,几乎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而麦芽新开发的卤海带,跟干子,最近还有卤千张。 千张是林大姑看着县城有人做出来了,她自己回家也试着做,就是品相不太好看,千张挺厚的。不过韧劲却很足,用来做卤菜是最好不过,做素卤的方法都比较简单,只要让材料融进卤料的香味就成。 除了卤菜,麦芽还整出了不少的新花样。 比如这凉拌豇豆,麻辣藕片,不过藕的上市要等到秋天,快入冬那会,荷叶一死,藕才能收。 但是他们两家种的豇豆,被麦芽连晒带泡的,加上每天还变着法的炒着吃,早被折腾的入不敷出。于是,麦芽就想着从其他村民家里买些豇豆回来,越多越好。 光是凉拌豇豆这一种,她就开发了好几个不同口味的出来。 首先,先用开水加盐煮过的豇豆,加上辣椒油跟麻油,还有蒜头青椒拌的,那叫清拌豇豆。另一种,是利用干煸的手法,把豇豆煸干水分,再加调料拌制入味,最后,倒入炸好的花椒油这么不浇,整个香味立刻崩发出来。话说,她今年撒了不少花椒籽,她还想种其他的香料,自己种的,拿着做调味,才更入味嘛! 她开发出来的这些新品种,不光让四里八乡的人尝到新鲜,也让陈掌柜开了眼界,他立马让小二,照着菜谱,回去也叫厨子试做,也能让他们店里多几个下酒菜嘛! 至于麦芽会不会找他要版权费,好像完全就没必要了,要真掰算起来,算上一夜也算不完吧? 但是,瞧着摆上桌的这些凉菜,麦芽却在苦恼另一个很关键的材料,就是皮蛋,也称变蛋,或是松花蛋,反正不管叫啥,模样总归是变不了的。 麦芽还依稀记得,前世吃过的,用香菜跟麻油拌出来的皮蛋,以及最最上口的皮蛋瘦肉粥,想想就觉着口水直流。 皮蛋的味道很特别,有些人吃不习惯,就像臭豆腐一样,都是用极特别的方法腌制出来的,出来的味道自然也不同了。其实她前世吃的那些皮蛋,都是加了无数的化学添加剂,把原本需要几个月时间才能出厂的皮蛋,愣是将生产工艺缩短了三分之一。 制作时间缩短了,那味道自然也就变了。她很想试试,最原始的方法做出来的皮鸭蛋,究竟是咋样的味道。 地里的农活还没干完,陈掌柜抽着空,回了县城一趟,待了两天之后,就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油菜收完之后,还得加紧犁田,种麦子。 没过两天,麦芽让小二带了些石灰过来,至于其他的材料,她从身边就能找得到。皮蛋的制作方法其实并不难,就是把生石灰、青灰、盐、茶叶、以及生碱,这样东西进行融合,然后加上一些稻谷壳或是麦壳也成,最后把这些混而而成的东西,抹在鲜鸭蛋上,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静搁上三个月。这跟腌咸鸭蛋不一样,咸鸭蛋需要搁在罐子里密封,拿出来的时候,外面裹着的一层黄泥还是湿的,还没干呢。可皮蛋外面的那层壳,等它真正成熟的时候,外面的壳却是干的。 每年的端午,都拌随着忙碌,要是赶上闰年的话,日子就得往后推推。今年的端午节也不例外,不过却多了陈掌柜跟他们一起过。 狗蛋一家今年却没有来,孙茂才托王根生给他们带了话,说是今年端午,到他岳母家,也就是孙氏娘家去过。以往孙茂才很不喜欢去狗蛋外婆家,原因多多,可今年不同了,他的男人雄风又找回来了,这一趟去,自然是扬眉吐气的。 狗蛋跟狗剩今年一开春都上学了,孙氏也不哭穷了,但一离了孙茂才,她那张嘴,还是叫人恨的牙痒痒。好在,她跟田家住的远,就是想吵架也吵不上,可是吵架吵不上,并不代表,她不会嚼舌根哪! 眼看着田氏很快就要攀上陈掌柜这个高枝,虽说陈掌柜年纪比孙茂才大一些,可人家长的又不丑,家境也好,在县城里那也是站得住脚的。如此一想,孙氏心里的不平衡点,又达到了最高点。 不仅她看着眼红,福婶她们一众婆娘看着也眼红着呢!可她们没凭没据的,加之,田氏也不跟她们打交道,她们这闲话,也只有说给自己听。他们不能讲,不代表何秀不能。说一千,道一万,何秀也是麦芽的大嫂,田氏的所作所为,也属于家风不正一类,这根刺她早晚是得挑了的。 本来田家的事,跟何秀也没啥关系,但李元木最近跟李元青走的很近,也越来越不听她的话,不把她讲的话放在心上,甚至有好几次为了些小事跟她瞪眼,加之,那一次,当着那么些人的面,田麦芽逼的李元木拖她回家,丢了那么大的脸,这仇恨的种子便在她心里埋下了。 田氏的事情只是个导火索,引的何秀要对田麦芽他们宣战,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她还将她老娘请了来,何秀娘绝不是善茬,能把闺女教成这样,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于是,在某个下午,李元木挑了的一担晒干的草,准备拿到田里去,这几天天气好,砍过的油菜杆,已经被太阳晒干了,正是焚烧的好时候。他挑的这担子草,都是从河边割的野草,稻草是没有的,每年都的稻草,还不够自家烧火的呢,哪里还能白扔在田地里。 话又说回来,焚烧菜籽杆,也是他们迫不得已的选择,试问,谁想费那事,一担一担的挑着野草往地里撒呢!还不是因为没有办法。 这地马上就得犁,油菜杆很难被沤烂,翻到下面之后,会影响下一季的农作物生长,再者说,焚烧过后的灰,也是肥料,最天然的肥料。 李元青跟冬生最近也在往地里挑野草,不光是野草,他们还挑猪粪,鸡粪,鸭粪,总之,家里用不完的肥料,都挑到田地边上,先堆着,等他们自然酵以后,再撒进田里。 傍晚的时候,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烟草的烟味,不光是他们两家烧,村里其他人家也在烧,烧完了再放水泡了几天,便可以犁田了。 有些准备种稻子的人家,那秧苗早都下好了,出了绿油油的一片,只等田地弄好,再把种苗移到田里去。 水稻一般都是先育苗,麦芽去年还不是很懂,她以前也没接触过。这里的育苗是纯自然,纯手工的,没有任何机械力量的辅佐。是麻烦了些,可也是最原始的劳作。 天色渐黑的时候,榆树村的周围,都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 虽然是农忙时节,但节日总是要过的。先前泡的水果酒还不能喝,陈二顺就从店里运了不少的酒来,另外还给田家添置了不少东西,先前那小石磨,陈二顺就给田氏也买了一个,又扯了不少的好看的布料,棉的丝的绒的都有。 也不用说送给哪家,反正都是两家人当一家人的过。 田氏本是不想收这些布料,可麦芽喜欢的不得了,想着正好可以提前预备孩子的衣服。因为不知道是男娃还是女娃,就照着中性的做,最主要的,是得做两个小抱被。 这娃出生的时候,正是腊月间,不得做个厚的抱被,把孩子包着,另外尿片也得多准备些,要不然到时候该不够用了,还有其他的,比如小棉背心,小衬衣,小衬裤,以及小袜子,谁知道今年冬天会不会足以冻死人,所以这些东西准备的越充分越好。 家里留的棉花不太够,李氏跟田氏就抢着到县城去买,弄的麦芽很无语,只得警告她俩,这头一个娃的所有东西,不用她们准备,她想自己亲自动手缝制,谁都不许参合。 田氏嘴巴一撇,无所谓道:“你不用我们准备正好,我把家里的旧衣服烫洗干净,改成小衣服,送给你黄婶去。”黄氏生娃的时候,正赶在夏天,坐月子可就受罪了,一点凉风都不给沾的。 李氏也道:“对喽,你林婶也求我帮着给她家娃准备小衣服呢,原本这是要做给我孙儿的,现在不要,倒是便宜她肚子里的小娃。” 麦芽坐在院子里,一针一线的缝衣服,听见她俩的不高光的埋汰,脸上露出温婉的笑意,“两位老娘大人,我又不是只生一个,要不这样,咱们来个约定,第一个娃,所有的东西有我准备,第二娃,就你俩猜拳,谁赢了谁承包,输的那个,就准备老三的,这样算成不?” 田氏听她讲的这些话,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丫头,真不害臊,咋一嫁人,啥话都敢往外说,你当你自己是母猪哪,一下下一窝的小猪仔?” 李氏拦住她,站在麦芽这边,帮她说话,“看你说的,她也没讲就一年生哪,隔两年再生也不是不行,你要这样想准备小娃的衣服,干脆你早些嫁给陈二顺,以他这个年纪还能……” ☆、第140章 找抽的福婶 李氏话没讲完,就被田氏照着她的胳膊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也挺响的,看得出,田氏气坏了,她从不打人,自己的娃,连个手指头都没打过。今儿真是被李氏气着了。 李氏却不依不饶,只当看不见她的愤怒,继续念叨着,“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着急个啥,有的男人,到了六十岁还能得个宝贝蛋呢,你要是跟了陈二顺,一年生一个,两年生三个,绝对没问题!” 田氏满心的气,无处可发,急的她在原地直跺脚,到最后,实在没地下手了,她便瞪着眼睛,冲李氏嚷嚷道:“我明儿就去找媒人,也给你再说个婆家,要嫁人,咱俩一块嫁,要守寡,咱们一块守!” 她这话是无心的,不仅是无心,还是很讲义气的一番话。她只是很单纯的想着,李氏不也是一个人吗?她俩是同病相怜,前半辈子活的都差不多,后半辈子,若是她一个人过享福日子去了,岂不是丢下她一个人吗? 这话要是换作别人讲,李氏一定会生气,而且是气的很伤心。但田氏讲出来却不同,她没有坏心,她只是单纯的替她着想。 李氏重重的叹口气,道:“我这身子骨,到哪都是给人添乱,除了待在这儿,还能往哪去?” 田氏自知失言了,赶忙哄她道:“别这样讲,以后我陪着你,哪也不去,你别看我现在比你硬朗,说不定还不如你能熬呢!”她这话也不假,有些人天天年年,病病怏怏的,而有些人呢,一年到头来个感冒发烧都没有。可是这病说来就来,一场大病就有能在短短的几个月夺走一个人的性命,在医疗条件如此落后的古代,一但生了大病,十有*都得见阎王的。 麦芽一直听着她俩讲话,见着她俩,从刚开始笑嘻嘻的讲话,到后来愁眉苦脸的,她还真是佩服这两人的谈话能力,跳跃的也太快了些。麦芽放下手里的活,笑盈盈的看着她俩,“两位老娘,这缘分的事,很难说的准,说的不好听,就跟王八看绿豆,只要看对了眼,谁管谁是王八呢!” 田氏忍俊不禁的道:“你这丫头,把我们比做王八还是绿豆?” 麦芽不吱声了,冲她俩嘿嘿的一笑。 冬生去下黄鳝笼了,回来的时候,顺道也把下的渔网给收了,今天收获不小,可都是小鱼,原本他是要拿回家,准备喂鸭子的,却叫麦芽看见了,“哥,把那活的小鱼,倒进后面的鱼塘,死的再喂给鸭子吃。” 她们几个都坐在田家院子里,李元青在家里做木工活,地里的大部分活都忙完了,他们两家下半年只种麦子,种麦子省事多了,回头花钱请人把田犁好,再用耙子来回拖上几遍,那土也就松软,颗粒也小了很多。这两天耙田的人也多,每回麦芽站在家门口都能瞧见有人赶着牛,后面拖着个铁架子从门口过,起先她还不晓得那耙是个什么东西,后来瞧见有人使了,才明白。 冬生得了妹妹的命令,就提着水桶往屋后的水塘去了。麦芽叫住哥哥,把手里的针线拿着,也要跟他一块去。 瞧她动作太快,吓的李氏跟田氏在后面嚷嚷着,叫她当心着些。麦芽这肚子也渐渐出怀了,可她照样能吃能喝,也能睡,在饭量上,她尽管控制,特别是晚上,不吃太多肉类的东西,省得怀了超大婴儿,生产的时候生不下来。 正因为她体型保持的很好,吃喝睡,都有计划,所以她这身子也格外的利落,一点都不像怀了娃的人。 冬生听见妹妹的喊声,赶紧停下脚步,在院门口等她,见麦芽走到跟前了,这才挪动步子,兄妹两个一起往外面去了。 等他们都走了,李氏怀着不太善良的笑容靠到她边上,问道:“嗳,你跟我说说,那姓陈的,有没有对你表示过啥?” 田氏直翻白眼珠子给她看,撇嘴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咋跟我讲这话,真是的,懒的跟你废话!”田氏站起来,拿了鸡食盆,去喂鸡了。 李氏仔细琢磨了她的反应,陈二顺或许真的没表示过,这榆木脑袋,都啥时候了,还玩长久计划呢?他也不想想,自己今年贵庚!既然他脑子不开窍,那就得有人跟他旁敲侧击一下才是。 端午一过,天气才真正的转向炎热,即使是傍晚时分,也挺闷热的,只有等太阳彻底降下去了,山里的凉风,才会吹起来。 冬生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头提醒妹妹小心着脚下,这田梗小路上面高低不平,都是下雨天,人或牲畜踩上去,留下的印子,太阳一晒,就成了这副模样,这种路,只适合穿手工缝制的布鞋行走,要是穿高跟鞋,怕是连十步都走不了。 田里的油菜都收完了,有些收的迟,也都在晒谷场上晒着。田地里,此时是荒无一片。 冬生先到了小河塘边,从桶里捞出鱼,死的直接就扔进圈起来的水面,那是鸭子的活动范围,这些鸭子平日里,也被喂惯了,看见冬生拎着桶过来,“嘎嘎!”的叫着,纷纷朝他脚边游。 田家跟李家的鸭子,都是放在一起养的,其实也分不掉了,以后喂成了,一家一半,也省得去算了。 这批鸭子是迟鸭,因为抓的迟,到了差不多中秋的时候才可以吃。明年麦芽想留老鸭种,让它自己在家孵小鸭,这样一来,就能喂早鸭。 早鸭喂的早,在农历六月六的时候就能杀着吃了,也等于是喂了两季的鸭子,产量整整翻了一倍呢! 没有被圈起来的水塘,麦芽从郑玉那里搞到了不少的菱角苗,放在水塘里养着,这会已经开花了,到了秋天,就能下塘采菱角吃。 麦芽一边盘算着水塘的收成,一边看着哥哥喂鸭子。 忽然,她觉着肚子有什么东西跳了一下,感觉并不强烈,就好像有人在她肚子里拿了个小锤,敲她的肚皮,只那么一下,便再没了动静。 冬生喂完鸭子,看妹妹站在那,不动也不说话,呆呆的盯着地面,奇怪的同时,心里跟着漏掉一拍,“妹,你咋了?”看着妹妹的模样,他就紧张的要死,这可是他们家重点保护对象啊! 听见哥哥的声音,麦芽这才回过神,对他展颜一笑,“没事啊,只是在想某个问题。”她确信刚刚那一下,肯定是胎动,绝不是她吃坏了肚子。 她最近吃饭,都被家里人管的死死的,隔夜的菜,绝不让她吃,不新鲜的菜,即使烧好了,也绝不让她动筷子,那些太辣的,太咸的,麻味太重的,也一律不许她碰。这一点,田氏跟李氏绝对是统一口径。在怀孕期间,绝不能吃太辣的东西,不然孩子生下来时,会掉皮,那小手小脚因为蜕皮,会变的通红通红,实在惹人心疼。 所以,坏肚子,以及感冒伤风,这种小情况,她现在是完全杜绝的。 冬生也不追问,只要瞧见妹妹没事,那就成了,“鱼都喂完了,回家不?”他想着妹妹要跟他一块来喂鸭子,说不定是有话要跟他讲呢。 麦芽笑眯眯的看着他,这笑,让冬生觉着后背一阵凉意,“你,你有啥话说说呗,干啥要这样看着我,怪渗人的。” 麦芽把搁在塘梗边上的小板凳,拿了过来,放在自己跟前坐下了,这板凳一直就放在这,反正是个旧的,丢了也不心疼,她招呼哥哥也坐下,随后才道:“我就是想跟你商量下,娘跟孙叔的事,要怎么操办?” 冬生才一蹲下,就听见妹妹说这事,他愣住了,这事也没定下呢,咋就跳到操办上了呢?妹妹会不会太操之过及了? 他轻咳了声,低垂着眼睛,道:“这事怕是急不得吧?要不等明年,到了明年,娘对陈掌柜也习惯了,或许这事就容易办了。” 麦芽微眯了眼,“哥,你该不会还是反对他们俩在一起吧?” 一见妹妹给他扣了这么大顶帽子,冬生赶紧解释,“咋会呢,我是怕咱娘不同意,咱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能硬来,只能跟她慢慢磨。” 听了哥哥的话,麦芽对着天空直翻白眼,“哥,这事可等不得,等到你成亲,你媳妇怀了娃,再生下娃,在这期间,你以为咱娘还会想到去嫁人吗?”每个时间,她都能找到借口拖延,要是拖的久了,时间给耽搁了,到那时再来后悔,可就为时已晚了。 冬生不讲话了,他适时的反省自己,也许从刚一开始,他就对娘跟陈掌柜的事不看好,即使嘴上说同意,但心里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这别扭的后果,便是对此事不上心,顺便还带期盼这事拖的越久越好。意识到自己这一想法,冬生挺愧疚的,他端正的想法,再抬眼看妹妹时,已然是坦荡荡的神色,“这事你看着办吧,需要我做的,你言语一声就成,要不就在今年年底,咱把情况跟陈叔讲明白,他要是犹豫了,那这事咱们就作罢,我可不想看他娶了咱娘之后,再来后悔。” 麦芽道:“你这话我爱听,陈叔要是有一丝迟疑,咱娘就不能跟他。”一个人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他有所顾虑,而让他顾虑的事,今天可以是这件事,明天也可以另一件事。顾虑是会累积的,也为将来的日子埋下隐患。 麦芽又道:“其实吧,我之所以急着把你找来,是舅妈在王家村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她那个人,你也知道,如今天当着咱们的面,她不敢乱来,可背地里,她还是那副老样子,本性难移,说的就是她,要是那些话传进娘耳朵里,她是宁愿守一辈子的活寡,也不愿再改嫁的,所以啊,咱得帮他们一把。”还有个事,她没有跟哥哥说,孙氏离田家远,哥哥就是想找她算账,也没那闲功夫,但这件事不一样,福婶那小心眼多会算计,又净喜欢干些不是人事的事。福婶最近忙的很,忙着给陈掌柜介绍对像,她倒也不傻,眼见着陈掌柜对田氏不错,便依着田氏的模样,给他找。要不就是年纪差不多,要不就是性子,或是身材上差不多,倒也难为她了,为了寻摸这些个女娃子,差点没把腿跑断。估计这两天,她就得有所动静了。 兄妹两个在这边商量的倒是很好,却没想到,他们预计的有误,福婶那家伙动作不是一般的快,就在陈掌柜当天回到田家,准备把麦子种上才回县城去的时候,福婶充当媒人,怀里捧着小册子,满面欢喜的往田家来了。 她来的那日是上午,天气晴好,麦芽本来心情也挺好的,把家里过冬的被子都抱出来晒晒,当然不是她抱的,她只需动动口就成,先前的那些冬衣冬裤还有棉鞋啥的,她一早就刷干净了,但即使晒的透干,还是得时不时的拿出来晒晒。免得潮湿的天气中,被子捂霉了。 李元青帮她忙好了家里的活,便钻进他的木工房去了,因为天气热,他脱了上衣,只穿了麦芽给他的做的棉背心,档住重要部位,这样穿着凉快些,脸上戴着口罩。他的这副打扮,叫麦芽看的忍俊不禁,身材很有料,加上一个口罩,给他增添了些许的神秘色彩,感性中带着点蛊惑人心的美。 麦芽不知不觉的坐在院子里看着他,看着看着,便入了迷。直到李元青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脸来瞧她,隐在口罩后面的眼睛,幽深的直叫人沉迷,接着,他微微一笑,麦芽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转过脸去。 只因他刚刚的那个眼神,也叫她意乱神迷了。还不是因为最近,她的身子也不方便,在满三个月之后,李元青便用她对付他的法子,让她也尝尝他宽厚手掌带给她的美妙感觉。而每回当她浑身热烫时,李元青的眼神便是现在这般。 李元青看见她脸颊的潮红,满意的笑了,轮廓鲜明的俊脸,一笑起来,份外的招人心动。 暖暖的阳光,照的麦芽身上不光暖,还挺热的,她便把板凳挪到院子里门口,那里有凉风经过,吹的很舒服。李氏在田氏那边帮忙干活,她现在是闲人一个,每天只要吃好睡好,他们就满意了。 麦芽百无聊赖的盯着对面的大路瞧,她种的果树苗长的可真欢实,不过树干的周围长出很多侧枝,她盘算着,应该修剪一番了。正想着要如何下手时,对面大路突然走过来的一个胖胖的妇人,胳膊下还夹着东西,那人不是福婶,又能是谁。 麦芽闲闲的从怀里抱着的竹扁里,拿了个苹果在啃,这是陈掌柜上午来的时候,带给她的,酸酸甜甜的苹果,很对她的胃口,李元青还想着以后给她多买点呢!然后此时的麦芽,在盯着福婶的同时,那颗红苹果也被咬的嘎吱作响。 福婶揣着东西,直接进了田家的院子,麦芽知道此时不光李氏在那边,田氏跟陈掌柜也在,甚至连哥哥都在,而福婶能算好时间的来田家,想必她是做了十足的准备,这婆娘真是闲的没事干。 麦芽站起来,手里的苹果还剩下一半,她转回身,走到李元青面前,把剩下的半个苹果全塞进他嘴里,又道:“我去娘家了,待会你要是听见啥动静,也不要惊慌,我娘那里来个大肥猫,我得去把那只大猫撵跑。” 李元青听的莫明其妙,可惜嘴里被塞了苹果,手又脏的很,这疑惑便没问出来,任由她往田家去了。 而麦芽一进田家院子,就瞧见那只大肥猫,正喜笑言开的把身上的册子翻给陈掌柜瞧,而田氏不在院子里,看样子是回了屋。 而李氏正欲阻止福婶,但她这瘦弱的胳膊,哪里是福婶的对手,福婶只需一只手,就能将她扒拉开,而冬生就在院子里咚咚的劈柴,那声音大的,足以盖住其他人的说话声。 这场中,唯一一一个一面淡笑的人,就是陈掌柜了,他既不拒绝福婶递过来的册子,也不伸头去看,模棱两可的态度,叫福婶看的一颗心跟小猫抓挠似的。 麦芽自打怀孕之后,气性也就跟着膨胀,或许也跟某些人宠的有关系吧!她一脚踢了地上的板凳,冷着脸往福婶跟前走。 福婶被这动静惊到了,一转眼,瞧见是她站在那,赶忙摆出友好的笑容,道:“哟,这不是麦芽吗?瞧你这身子,有四个月了吧?你这丫头长的就是水灵,怀娃了,这身材还保持的这样好,不像黄家那闺女,现在胖的连路都快走不动喽!”她指的是二妞,二妞最近猛长肉,加上原本胃口就好,这下好了,一长再长,肚里的小娃长大,她自己也跟着肥起来。麦芽真是担心,她娃生完之后,还能不能恢复过来。 麦芽可不管她说什么,依旧是冷冷的瞪着她,顺便拖了凳子过来,坐到她边上,冷笑道:“福婶,您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今天是啥风把您给吹来了,哟,这是个啥,上面咋那么漂亮女娃呢?”麦芽手快的把册子抢了过来,不等福婶炫耀这里面的女娃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跟陈掌柜般配,麦芽已经抢先炝了她满头包,“婶子,这些女娃是给你家孙良树寻摸的吗?” 这话正中福婶的软肋,村里的人,谁不知道孙良树是个老大难。 福婶抢过册子,脸色已经不好看了,“我家良树还小,不急着娶亲。”她说这话纯粹是走过场,稍微懂点事的人,万不可能再往下接话。 可今儿也算她倒霉,进了田家院子,李氏也不是好惹的人,这回碰上她跟麦芽双剑合并,福婶这回可算进错地方了。 李氏笑眯眯的接下福婶的话,“哟,我说他福婶哪,你家良树不小了吧,我咋听说,有人给他讲了好几门亲事,都给退了呢?你呀也真是热心肠,家里的事还没操好呢,就来管别人家的事,嗳,麦芽啊,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麦芽笑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呗,娘,你连这么简单的话都记不住,这话林虎他们都早背滚瓜烂熟呢!” 李氏呵呵大笑,一边责备麦芽讲话干啥非得这样直呢,讲出来也不好听嘛! 麦芽也是有心帮李氏出气,论力气,她是比不过福婶,打不过,不代表说不过。 福婶气的下巴都歪了,把册了一合,气呼呼的道:“你们这是咋说话的,我又没来找你们,瞧把你们给急的,兴你们使心眼,就不许人家陈掌柜多几个选择啦,以他现在的身家,配个黄花大闺女,那是再理所当然的事,你们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抓着人就不放了吧?”她边说,还边朝陈掌柜投去求救的眼神,她今儿挑出的女娃,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好看,生辰八字也找人看过,绝对没有一个有背字。依着她的想法,这陈掌柜还非得好好谢谢她不可呢! 谁知陈二顺只是微微冲她一笑,轻声轻语的道:“这位大嫂,我好像不认得你,也没请你来呀?” 福婶这回是彻底要歇菜了,脸上的笑就僵在那,眼睛却瞪的大大的,看上去搞笑极了。 麦芽轻笑道:“福婶啊,我看你还是回去赶紧给你家良树介绍个女娃子吧,咱们村里是找不着了,到那远一些的村子去,看有没有女娃愿意跟他的,不过有些话我可得提醒你一下,既然你儿子都娶亲了,还是让他一个人睡觉吧,都这么大了,还不让他单独睡,难不成你想让他娶了媳妇之后,把媳妇扔在一边,跑回去跟老爹老娘睡觉吗?” 这事福婶从来没对外人讲过,也从没有外人知道,现在被麦芽这么一抖搂,她真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福婶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我家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小丫头,我劝你还是嘴上积点德吧,别忘了你肚子还有个小娃呢,别嘴上说快活,回头再坑了自己的娃!”她这话说的还算含蓄的,要是搁在跟别人吵架的时候,可就不是这样说了,之所以收敛了一些,那是因为这是人家的地盘,说过了,后果不可预估啊! 但即使她这般含蓄的讲,听在田、李两家人的耳朵里,简直比要他们命还狠。 冬生蹭的从大门外窜进来,他先前听的烦了,便到门口拾掇油菜杆去了,可这会乍上听福婶竟然恶毒的诅咒妹妹,真是恨不得拿铁锹一掌拍死她,“你说什么呢!”他这一声吼的极大,足以把福婶耳朵震聋。 李氏因为坐的离她较近,气愤之下,四处找东西要揍她,可惜她身边没别的,就干脆脱了鞋,把那鞋底朝福婶扔了过去。福婶正被冬生讲话震到了,一时没久留意,只觉着有什么黑黑的朝眼前飞,接着,便被拍了个正着。 还没完呢! 田氏虽然坐在房屋里,可她也时时听着外面的动静,加之,福婶嗓门又大,她听的是一清二楚,当下就像只失控的火箭头,嗖的一下就冲了出来。福婶还没从被鞋底拍的哀嚎中,回过神,就被田氏从后面掐住了脖子。这下坏了,福婶是彻底捅了马蜂窝子。 麦芽还就坐在板凳上,一直没动呢,看着哥哥跟娘他们冲过来,她还好心的把凳子往后挪了下,给他们打架腾出地方。 陈掌柜先前一见福婶进来,手里捧着个大册子,就明白她要做啥幺蛾子子,那时,他对福婶这个婆娘,就打了负分,现在可好,不光是负分,连负分的边,她都沾不上了。 眼看着田氏下手太狠,把福婶掐的直翻白眼,陈掌柜跟冬生都冲上去,把田氏拉开。陈掌柜把田氏拉到一边,冬生把福婶扯到门口,指着大门对她道:“你赶紧走,要是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到你家去!”大黑很少见主人打架,今儿算是瞧见了,大概是狗有天生护主的性格,它一见主人跟这个肥婆娘打架,也直冲她叫唤,那姿势摆的,好像随时会扑上去咬她一口似的。 福婶这会还没喘过气来,田氏刚才下手可真够狠的。 陈掌柜拉田氏拽着,不让她再过去,可田氏气不过,便指着福婶骂,“你也不嫌缺德,不怕遭报应?真是啥话都敢说,我告诉你,赶明儿,我家麦芽要是少一根头发丝儿,看我不撵到你家去,把你家房顶掀了,我要是不闹你个不死不休,我就不姓田!” 福婶稍微缓过劲过不之后,就看着田氏在那骂街,她也的确想还几句嘴,再怎么说她也是吵架高手,可一看周围这人人的脸色,恨不得把她一棍子拍死。福婶虽泼赖,可她也不傻,今儿她势单力薄,可不能跟他们硬碰硬,不然肯定会吃亏。再者,田氏刚刚说的那叫啥话,啥叫麦芽少一根头发丝儿,都得找她。凭啥呀,那生娃生坏的人多了,谁知道难产这种事会不会轮到她家。 她很坏心的想着,面上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只是这笑是对陈掌柜说的,“陈掌柜啊,您要是有中意的,再跟我说,我虽然不是专门给人保媒的,可也促成不过的好亲事,我找来的女娃,你尽可放心……” “这位大姐,你是真闲的没事干,还是故意来找茬的?我要是想找年轻女娃,几年前就找了,还用你费心?说实话,我真觉着你这个很差劲,多管闲事,还管的很没有道理,行了,你赶紧走吧,难听的话,我也不想说了,都是乡里乡亲的,说多了,我怕你受不住,”陈掌柜打断她的滔滔不绝,顺便把事情跟她讲清楚。 得了这话,福婶终于不在摆笑脸了,而是摆出满脸的讥讽,重重呸了一口,嘟囔了句什么,便转身扭着屁股走了。 田氏气不过,追着她后面骂。不光她追着,连大黑也追着福婶。她这下得罪的,可不光是田、李两家人,还有他们家的狗呢! 李氏转眼看看陈掌柜,笑道:“他陈叔,没想到你行情还挺不错,瞧把福婶那婆娘给急的,我瞧着她不会罢手哦,说不定过几日她还会亲自把女娃给你带过来,让你过眼哩!” 陈掌柜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人真挺有趣,她也不想想,我之前在县城里,那媒婆不还是有的是,关键是咱看不对眼哪,那些年轻的姑娘,好看归好看,可不是过日子啊,再说了,年纪差太多,连聊天都讲不到一块,还不是跟摆个花瓶在家里一样嘛!” 麦芽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乘着田氏在门外,小声的对他道:“陈叔,我娘还不到四十出头呢,你看林婶跟黄婶,她们跟我娘年纪差不了多少,你瞧瞧她们在干啥?”她这话说的意思很明显了,依陈二顺的精明劲,他能听不出来吗? 陈掌柜抬眼看了看田氏的背影,随后压低了声音跟麦芽道:“那你娘能同意不?” 麦芽眯着眼睛笑,她不说话了,而是眼神怪怪的看着陈二顺,半响才道:“这事你不能问我,你得去问当事者,我们可不敢做我娘的主。”不过,还有个话她得讲清楚了,麦芽干脆把板凳往他跟前挪挪,道:“陈叔,你可不能光为要小娃,才娶我娘,我的意思你懂不?” ------题外话------ 妞们快来长评,轻烟有奖励哦! ☆、第141章 一箭双雕 陈掌柜咋能不懂,若是他为了某些目的去娶田氏,万一以后这目的没达到,他岂不是要失望,这日子可能就要越过越糟糕。想到此处,他坦然的笑笑,“你们几个不都是我的孩子吗?我也不求别的,只求有个人陪着过下半辈子,而且……”他冲麦芽眨了几下眼睛,声音更小了,小到只有他们两个听见,“而且我也喜欢你娘。” 这才是麦芽最想听到的话,其他的理由都不重要,只有这两个才是最关键的。 李氏看他俩神神秘秘的讲着什么,她离了有几步,他们讲的又小声,所以她并没有听见。可即使没听见,她也猜的*不离十,肯定是跟李氏有关。 冬生把田氏拉了回来,麦芽冲陈二顺使了个眼色,刚才她已经跟他讲过了,有些话,既然自己确定了,就该早些说出口,不要老憋在心里,过了这个村,可就真没这个缘分了。 麦芽坐的久了,小腹窝的有些难受,反正她把话讲到了,接下去该咋做,可就不关她的事呢! 家里的鹅就在屋后放,不用看着也行,到了天快黑时,去把鹅赶回家,也就成了。 谢家的地是真的要卖,陈二顺也去跟纪安山谈了,可惜纪安山进气比出气少,他只得去找林德寿商量,买地是好事,不管到啥时候,这地所有权都是他的,就像置办房产一样,有了名字户头,可以买卖的东西,就不是死物。 不过,陈二顺却有另一个想法,按着庄县的规定,他要是想买榆树村的地,最好能入榆树村的户籍,也就是说,他得成为榆树村的人,如此一来,不光是手续上会简化很多,还且也不用到县衙走那么多的过场,那些个过场,可不是随随便便走的,没有银子打点,哪那么容易办下来。这一来一去,费时又费钱。 所以,按着陈掌柜的想法,不如他入榆树村的户籍,就像城里的那样,只要他跟田氏成亲,这户籍便理所当然的入上了。 当然了,他买不买地,那是次要的,有没有地,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毕竟他前半辈子挣的钱,足够他养老的了,加上还有那个大个酒楼,少说也值几千两银子。几千两啊!这在乡下,够一家五口人,过好几辈子了。你说他还会在乎要不要买这地吗?之所以绕那么大个弯子,只是为了对外讲话好听些,顺便也给田氏下个套。 这套当然不是陈掌柜一个人做的,帮凶一大把。田氏也禁不住他们几个的轮番轰炸,便退了一步,答应先跟陈二顺办个假成亲的文书,在县衙登记。陈二顺也是托了人,这事就悄悄的办了下来,接着买地,签契约,一切都在秘密之中进行的。 甚至连谢老二都不知道自己的地是卖给谁的,他是通过林德寿在中间牵的线,签契约那天,阴差阳错之下,他也没能跟陈二顺见上面。 总之,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陈二顺算得上是一箭双雕,真不愧是做生意的, 麦芽坐在田家的堂屋里,手里捧着那纸文书,上面书着田氏跟陈二顺的名字,底下还有两个人的手印,中间列的一大串文字,写在的很潦草,她也不大认得,这是县衙的师爷写的,就是谢红玉的相公,他最近心情不错,找他办事,也很容易就办下来了。 冬生坐在一边,拿了个算盘在算账,李元青也在,他俩最近经常聚在一起学认字。田氏手里缝着一些一小衣服,时而抬眼看看麦芽,见她看的那样认真,笑道:“不就是一纸文书嘛,那有啥好看的,又不是真的成亲,等过个一两年,再去办个休书,不就啥也没有了。” 麦芽冲她乐呵呵的笑,她老娘想的可真简单,她真以为再去办个休书就是那么容易的吗?那县衙又不是他们开的,还让你,想咋办就咋办呢! 李元青道:“娘,我看陈叔也是真心待你,你不防考虑考虑。” 田氏直摇头,“考虑个啥呀,我跟他是假成亲,又不是真的,再说了,我都这把年纪了,再来改嫁,怕是要叫人笑掉大牙哩!” 麦芽拿起桌上西红柿,津津有味的啃起来,一边模糊着说道:“别人笑别人的,他们把大牙笑掉了,咱们只当热闹看,谁叫他们不当心着点,也不说把自己的门牙看好,笑掉了,那也是他们自找的,这做人哪,要是都为了面子活着,那得多累,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今天过去了,就得等明天,你以为能有几个明天呢!” 陈掌柜从外面进来,他是昨儿才回来的,这次来,竟搬了不少他常用的东西,连账本也叫小二搁几天送给他看看。话说,他升了小二的官,让他做了酒馆的副管事,帮他看着店。另外,陈掌柜也接受了麦芽的提议,让酒馆的员工,拿提成,按着每月利润的一定比例,给他们分钱,这是除了工资以外的钱,等于是多出来的,另外,要是干的好,年终还有分红。至于分红的多少,按着位的大小,略有不同。这一项举措,在商界可谓是独一无二,却也很好的激发了员工的积极性。当然了,在拿钱的同时,还得防着有人从贪污,所以陈掌柜才安排小二做眼线,起到监督的做用。不是有那么句话吗?一个成功的老板,得善于用人,知人善用嘛! 所以他最近时间多了,人也闲了,宁愿少挣些钱,也要让自己的日子过舒坦些。 他一进来便听见麦芽讲的话,连声道:“芽说的对,我就是这样想的,偏偏你娘心肠狠哪,也不说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子,先前你们还说她心肠软,我看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要不然她咋舍得对我这样狠哩!” 李元青他们都被他这话逗笑了,田氏更是满面羞红,气的直想吼他,可想来想去,只得又忍了,她能吼什么呢,不管她说什么,都会被他们反驳回来,她最近孤立无援哪! 陈二顺最近有些为老不尊,整日嬉皮笑脸,她就是再怎么凶他,人家也愣是不当一回事,整个就是把她的反应,当作另类的友好接待。可是田氏的心情也极为复杂,对陈二顺的好感上升一分,就让她对冬生爹的愧疚也多了一分,在这种极端矛盾的情况下,她所受的折磨,不比任何人少。 陈二顺看着田氏的低头的模样,看了一会儿,也没挪开眼。 麦芽悄悄拐了下李元青跟哥哥,三人也都瞧见了,大家相视一笑。 李元青想起锅里还煨着鱼汤泥,便问麦芽要不要喝些鱼汤,她最近是少吃多餐,有时一天得吃好几顿,而且夜里也极容易饿,虽然还不到怀孕后期,可这饭量委实不小。 麦芽心里也是一阵的无奈,从吃过晚饭到现在,不过才一个半时辰,她又觉着肚子空的,照这样吃下去,她跟福婶,可有的一拼。 李元青瞧她皱着个眉,便已明白了她的意思,起身到厨房去把煨在锅里的鱼汤端了来,“快吃吧,放凉了就该不好吃了。” 田氏跟陈掌柜讲着话,见麦芽又端着碗吃鱼,也跟着担心起来,“哎哟,要不过会再吃啊,加上半夜那顿,你一天差不多吃了六餐哪!这胃口也太大了。” 麦芽本来就不好再吃,被老娘这么一数落,更是吃不下去了,她把碗一搁,对李元青道:“要不过一个时辰再吃吧,我也觉着我吃的挺多,下巴都变圆了呢!” 陈掌柜笑呵呵的道:“麦芽啊,想吃就吃,反正我只看见着你肚子长肉,没瞧见你下巴长肉了,能吃是好事,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能饿着肚子,你看咱们村的老赵家媳妇,因为吃的跟不上,那脸白的跟有病似的,咱家有条件,你只管放开了吃,要是鱼吃腻了,再跟我说,叔给你从县城买!”他这口气,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田家一份子,开口闭口,都是咱们家,咱们村。 田氏并没注意到他的用词,只晓得他讲的不对,她转过脸来,瞪他道:“你啥都不知道,在这瞎扯啥呢,头一胎最难生了,孩子又是大了,她可就有的遭罪呢!” 田氏不光瞪,还吼他呢!陈掌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语气,给惊着了。要知道,以前田氏对他讲话,总是客客气气,那是对待客人的语气。可今儿却不同了,陈二顺虽然没成过亲,但也晓得,夫妻两个相处,绝不是相敬如宾的那种客套。该训的训,该骂的骂,该心疼的还得心疼,这才是真正义意上的两口子。 所以,陈二顺乐的合不拢嘴,也不在意田氏训的是什么。 冬生看着他俩的互动,脸上也咧开笑。其实,连田氏自己都没发现,最近她的脾气,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还有灿烂的神采,跟先前完全不同了呢! 这碗鱼汤,最终还是进了麦芽的肚子,没办法,鱼汤也不能总热,热的多了就碎成渣了。不过,她比谁都明白不能多吃的道理,所以,尽量不吃热量太高的东西,只要给填饱肚子就成。 吃完鱼,李元青便拉着她回家了,田氏追出来问他们要不要点灯笼,李元青摆手说不用,这么一点远的路,走几步就到了。 露开的鸡笼安静了,小鸡们都回了鸡笼,这会都待在鸡笼里,叽叽咕咕的叫着,偶尔还有两声鹅叫,鹅的声音大,叫唤一声,时常惊的小鸡们,扑腾乱跳。 远处还有娃鸣虫叫,鼻间还能嗅到田野间的气息。在麦芽的感观里,每个季节的气息都不一样,初夏的夜晚,空气中游荡的是油菜杆还有处在旺盛生长期的青草的香气,还有远处的小溪沟的水气,以及屋子周围,鸡,鸭,鹅,所有的一切所汇聚成的气息,都组成了这个季节独一无二的味道,叫人闻着舒坦。 麦芽站在自家院子门口,抬头看着天边升起的月亮,一个月牙的形状,带着微弱的月光,从天边升起来。她还闻到了竹子的清香之气,随着风过,竹叶被吹动,还有眼前生根发芽的果树,它们一同奏起了初夏的交响曲。 她深吸口气,望着眼前朦胧的景物,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 李元青正要开院门,回头见她看着天空发呆,娇俏的侧脸,洋溢着温婉的笑容,看的他也心动了。他停下开门的动作,从后面揽住她的腰,陪她站在微乎的月光下,共同欣赏这片安逸的景致。 回到家,李元青打了水给她洗澡,天气闷热,不洗澡可没法睡觉。麦芽坚持每天洗澡,而且也不用澡盆子,夏天用那个洗澡太麻烦,她就让李元青打了盆水,直接在厨房洗了。看她洗澡这样费劲,李元青准备在厨房边上盖一个洗澡间,不用泥巴,也不用青砖,用木板订做一个,用个几年,坏了损了,还可以方便拆卸,而且也比较干净。厨房确实小了些,麦芽抄水的时候都得很小心,别沾到锅里,或是菜柜里了。之所以不在房间洗,她是怕把房间地上弄的到处都是水,潮湿的很,看着怪难受的。 李元青就在外面候着她,同时也打了盆水出来,在院子里淋着洗了澡了。他洗澡快,一洗完了,便守在厨房门口,等着麦芽叫他。 麦芽关了厨房门,屁股下坐个小板凳,衣服一脱,低头瞧见自己微突的小腹,直皱眉,已经四个多月,这娃也确实该出怀了,可是这娃好像不太爱动,一天之内,她也就能感觉到个两三次,她又没生过娃,也不晓得这种情况是好是坏。 她现在要担心的,可不止这些,肚子一突,这腰是没了,胸也大了,只剩下两条腿还算挺细的,最近她也不能太弯腰了,一弯下去,便觉着呼吸困难,气血不畅。有次,她在家门口碰上林氏,林氏的肚子可比她大多了,腿肿了,脚也肿了,身上的衣服都捡林德寿的穿,不然穿不下了。听她说,黄氏的肚子才可怕呢,她现在已经尽量不出门,整日只有店里转,更多时候都躺在床上,那肚子大的,像抱着个大水缸似的,腿脚也肿的不像样子。黄年也急着把家里的活忙完,准备到县城去照顾她,光黄大全一个人,忙不过来。 “唉,这里也没有B超,连最起码的检查都没有,宝宝啊,你可一定要争气,别净贪吃,也得多运动才是,不然到时候,娘生你,就得费老劲了,你自己也要加油,咱们共同努力,好不好?”麦芽一边洗澡,一边对着肚子讲话,这也应该算是胎教了吧? 李元青在外面听见她讲话,纳闷道:“你洗好了没,在跟谁说话呢?” “哦,马上就好,”麦芽无声笑了,赶紧擦干身子,穿上衬衣。 李元青听见她穿衣服的动静,又问了声,才推门进来,继续追问道:“你刚刚在跟谁说话啊?” 麦芽笑了,“我自言自语呢,你快扶我一下。”被水浇过的地面,有些湿滑,为了安全着想,她一向小心为上,在这个医疗条件极度落后的地方,可不能出一丁点的闪失。 李元青干脆把她抱出了厨房,一直抱进他们的卧房,把她放在炕上,又拿过被子,给她盖好了,“我去把厨房收拾了,你要累的话,先睡下吧!” 麦芽笑着点头,看着李元青出去,她起身,把垫被整理了下,又拿着针头将油灯挑亮。从定亲之后没多久,李元青就把管钱的重任交给她了,麦芽把钱一笔一笔的存着,跟田氏学的,拿个罐子装着。偶尔来兴趣的时候,把铜钱都倒出来,摊在炕上,再一个一个的数一遍。相比成锭的银子,她还是比较喜欢铜钱,数着痛快。 李元青拿着恭桶进来时,就看见她盘腿坐着,面前摆了一大堆铜板,他好笑道:“你这是干啥?没事咋老想着数它,拢共也没多少,还不如早些睡觉!”他搁下恭桶,在脸盆里洗了手。 麦芽歪头看了他一下,又接着数她的铜板去了,“不数我也没事干,晚上灯太暗,又不能做针线活,这么早睡觉,我也睡不着,不数它,还能干啥?”她每天中午都要午睡,她最近睡眠也好,中午一睡,差点都到傍晚了,这会天黑没多久,顶多*点钟的样子,她精神头正足着呢! 李元青见她还不想睡觉,也拿了本书就着油灯,坐到她对面,翻看起书来。 麦芽数了半天,最终叹了口气,一股脑的把铜板都捧进罐子里。 李元青轻笑道:“咋了,又数够了?” 麦芽噘着嘴,道:“数烦了,这么一大罐子的铜板,要真拿去换成银子,才只能换个几两,搬着死重死重的。” 李元青从书里抬起头,看她费力的搬动钱罐子,就伸手帮了她一把。麦芽坐的久了,腿一伸,直接把头枕在他腿了,赖着不肯下来,这样躺着,她只能瞧见李元青泛着青涩的下巴。麦芽伸手摸着有些扎手的胡茬,喃喃道:“等我快生的时候,咱也去县城住着吧,在这里生产,我总觉着不放心。”何止是不放心,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得了产前忧郁症,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李元青最近也听她唠叨惯了,并且看她,眼睛放在书本上,伸手抚着她的额间的发,“娘子,等我挣着大钱了,咱去县城买个屋子,想去县城的时候,就去住上几天,要是住的烦了,咱再回乡下来。” 在县城里买房子,对于他们这样的乡下家庭来说,无疑是痴心妄想哪!不过,事在人为,麦芽相信,以李元青的本事,这个梦想不难实现。 想到此处,麦芽拉过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跟他抱怨起来,“你家娃真小气,也不说出来活动活动,整天就是睡觉,怕是以后长大了,也是个懒鬼呢” 李元青不赞同道:“胡说,他那是心疼你,不想让你受罪,你看看林婶被她肚子里的娃折腾的,愣是瘦了一大圈,我家娃肯定是个听话又懂事的乖宝宝,好带也好养活。”他很注意自己对娃的称谓,不敢说我儿子,我闺女的,就怕麦芽会多想。 麦芽闭着眼睛,听他讲话,他的声音,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催眠曲,“要是这娃生下来缠人,就得你负责,我可不管呢!” 李元青轻笑,“成啊,你只管给我们爷俩提供食物就行,其他的事,包在我身上,”他情不自禁的将手往上移,原本是摸在她小腹的,此时便移到她胸脯上。 麦芽感觉到胸口的重力,不耐烦的想扒拉掉,可惜他的就跟八爪章鱼似的,怎么着也扒不开,“相公,我发觉你现在越来越坏了呢?”不仅是坏,还是越来越邪恶,每当夜深人静,独自对着他的亲亲娘子时,他俨然变成了大色狼,以前还会为男女之事脸红,现在可倒好,专叫她脸红了。 李元青合上书本,低下头来,寻找她的唇,一边喃喃低语道:“娘子既然还不困,那咱们就做些其他事,”他一手解去她胸前碍事的衣服,怕压着她,便侧着身子,摸索着他心底想渴望的柔软。 麦芽被他吻的一阵神魂颠倒,这家伙连吻技也越来越高超了,她现在只有臣服的份,哪还有反抗的力气。 也难怪李元青自持不住,以他这个年纪,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不激动才怪。 只是碍于娘子怀着娃,他才有所收敛。 第二日清晨,李元青神清气爽的起了床,有院子里忙乎,把鸡从鸡笼里放到外面,把鸭子也赶到后面的水塘,那鹅一早也得出去放一圈才能回来,不过先在自家屋后转转也成。 他是舒坦了,可怜麦芽窝在炕上,沉沉的睡了好久。直到肚子饿了,才得已爬起来。这怀孕以后的日子,真叫一个颓废,她觉着自己快变成猪了,整天只吃操心着吃啥,除此之外,啥也也不能做。 李氏一早起来,给她磨了豆浆,搁在大锅里稍稍点了下,就成了豆腐花,撒上一点香葱,一点炒干的花生米,还有麦芽最喜欢吃的酱料,见着麦芽还没起来,李氏便把豆腐花搁在大锅里温着,等她出来吃也行。 李元青从外面忙活一圈回来,身上背着的竹篮里,已经装满了皮树叶,跟玉米渣一起倒进锅里,还有几坏掉玉米棒子,就是生虫子的,李氏将长虫的玉米切碎了之后,全放进大锅里,用铁勺搅动下。虽说是最粗糙的粮食,可也是猪仔得最喜欢吃的。李元青每回看着自家几只猪吃的欢腾的模样,便欣喜不已。以前因为没粮食,不敢养,其实谁家不想多喂些牲口呢!现在好了,屋前屋后,只要是空地,就种上了玉米,南瓜,山芋。 山芋倒是次要,那玩意不容易保存,不如南瓜跟玉米来的实惠,喂起猪来,忒得劲了。 李元青道:“娘,我去烧火。” 李氏见他身子一转,就要往锅洞底下钻,忙道:“你去忙你的吧,这些活我一个人慢慢干就成了,麦芽还没起来,我现在也不急,你答应给冬生的家具还没做好吧?我看你接下来又要忙哩,你岳母说不准再过一段时间就得嫁给陈掌柜了,到时候咱也得想着送些啥。” 李元青不听李氏的阻止,已经坐到锅洞后面,打起火石,就着稻草,把锅洞点着,再慢慢的把火烧旺,“这是自然,等郑玉嫁过来,岳母要想跟着陈掌柜去县城,那就容易了,娘,我昨儿跟麦芽在商量,等我们有了钱,也去县城买个房子,以后,在乡下住烦了,咱们就去县城里住,两边都不耽搁,你看咋样?” 李氏笑道:“这主意好,就是你不说,我也想到了,咱这村里的稳婆不好找,临时去叫,得小半天才能回来,要是有个紧急情况的,还是得用车拉着往县城跑,你看看钱家媳妇,上回生娃吃了多大的亏,差点母子俩就都没了,你别看她这会好好的,那是菩萨罩着她呢!这个险,咱不能冒,等麦芽快临盆时,咱也跟你黄婶学,到县城里去住。” 李元青一边添着柴,一边皱眉道:“可我们在县城还没有房子,这会去难不成要住客栈?”谁都知道客栈很贵的,不是他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李氏道:“这有啥难的,你不是还有个未来岳父吗?他这会正是该表现的时候,再说了,他也算是麦芽爹了,这事他不帮谁帮?”从某种意义上讲,陈二顺现在就是麦芽的后爹,谁都意识到了,唯有田氏还没搞清状况,那文书岂是随便签? 李元青笑了,他之前也想到这一点,就是没好意思开口。 麦芽起床的时候,李元青喂完猪,在木工房里已经忙完一圈,太阳已经挂在墙头,已经有些隐隐的热。 李氏招呼麦芽赶快去洗洗脸,再把豆腐脑吃了,李氏早上豆腐脑做的多,她跟儿子也顺便吃了一口。接着,她便要去洗衣服,麦芽已经把换洗的衣服抱在院子的盆里,准备打水泡着的。 李氏忙道:“芽啊,你快去吃早饭,衣服放着我来洗,你娘腿不好,可手还是好的,你可不能弯腰时间长了,不然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 麦芽笑着道:“娘,我没事的,干这点活还累不着,再说了,我也不能整天就闲着,得多锻炼,生的时候才有力气嘛,您说是不?” 李氏直笑,“这话不错,生娃的时候要是没体力,那可不成,你瞧那些身子骨弱的女人,生娃的时候可费劲了,挣半天都生不下来,可急死个人。” “这不就得了,我得适量运动哪,”麦芽收拾好头发,就去井边舀了水,又从厨房打了些温水,一块泡着。这个时候,洗衣服是没有洗衣粉的,只能搁些碱,或是皂角水,皂角水是要买的,穷人家买不起,麦芽也是从怀孕之后,才开始用皂角水洗衣服的,一来是不伤手,二来皂角水洗完之衣服之后,有股子清香味,她买的挺多的,等娃儿出世时,这衣服就得用皂角水洗,才会柔软,要不然那棉布就会越洗越硬。 麦芽干活的步子倒也没有变慢,除了挺着大肚子之外,其他的,跟做姑娘时,并无太大区别。 吃过早饭,李氏坚持不让她清衣服,她让李元青打了井水上来,她搬了凳子坐在井边搓洗。 麦芽拿了菜篮子,便要到菜园子摘菜。李元青不放心,便搁下手里的活,拿了锄头,跟她着一块,顺便把菜地里的草锄了。倒掉的豇豆苗,也得扶好了。西红柿苗都快长疯了,麦芽便让李元青拿来剪刀,跟板凳,她坐在菜垄上,把西红柿苗稍微疏理一下,有些不开花不结果的分叉,就得剪了。 李元青就在她边上锄草,时不时的看她一眼,“你小心些,别剪着手,差不多就得了。” 麦芽一边剪枝,一边把泛红的西红柿摘到篮子里,不一会就摘了半篮子,“我还没那样笨呢,你也别光锄那一块地,辣椒秧中间也要锄一下,没有草,也得给它们松松土,带了红的辣椒,都摘了,这会也该剁辣椒酱了,去年剁的还剩一罐子吧,那也得赶紧吃了,省得剁了新鲜的,没东西装。” “嗳,知道了,待会我把这块地方都锄一遍,对了,咱中午吃啥,你想好了,我先摘些出来,”李元青手不停顿,偌大个锄头在他手里灵活的翻动。 麦芽直起腰来,瞧了瞧四周,发觉好些个蔬菜都给摘了腌制泡菜了,要是用新鲜的辣椒酱泡,这泡菜味道肯定好吃。不过她中午可不想吃这个,她只想吃些简单的蔬菜,“中午砍几棵青豆秧,豇豆也多摘些,再弄个凉拌黄瓜,西红柿汤也要,不就成了嘛!” ------题外话------ 妞妞们:没事到评论区转转嘛! ☆、第142章 分红喽! 李元青道:“要不等下我去小溪沟把渔网捞上来,看有没有网到鱼,中午再炖些鱼汤?” 麦芽赶紧摇头,“不要了,最近吃鱼吃的太多,我都快反胃了,就弄些家常菜就好,那青豆子跟豇豆,都用盐跟咸猪油拌了,搁在大锅里蒸着,也省得再炒。”土灶锅就这点方便,想吃啥菜,可以搁在大锅里一块蒸,若是蒸粉蒸肉,烂的老奶奶没牙都能吃得动。 李元青有些担心,“你不是常说蒸出来的菜没有营养吗?得是新鲜的,刚过水的,才有啥维生素的,那菜要是都蒸烂了,还能有啥营养?” 维生素!这是麦芽几天来一直挂在嘴上的,李元青经常在旁边瞧着,也大概听到一些,他以为是秦语堂教她的呢! 麦芽好笑道:“偶尔说一顿没关系的,再说,我每天还吃那么多蔬菜,待会我就把西红柿都用开水烫了,把皮去掉,再做白糖拌一下,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西红柿除了炒着吃,烧汤吃,就只有像做水果沙拉一样,拌着吃。李家今年种的西红柿也多,有些稍微泛了红,便被鸟雀啄烂了,或是地鼠一类的坏家伙啃了个洞,还没到腐烂的时候,麦芽便全扔给小猪们吃,猪啥都吃,倒不挑嘴。 麦芽一边跟李元青说着话,一边把那烂西红柿随手扔进猪圈里,等剪完了西红柿秧,她又把其他菜苗拾掇了一番。倒了的,扶起来,用竹竿绑着,防止它再倒掉,还有那些豇豆架,有些架子歪了的,也要弄一下。 小白菜已经长的翠绿可人,因为没有农药可用,菜叶上长了不少的虫子。好在,当初她想起某本书上讲过的,天然的消毒剂是菊花叶,晒干之后,再焚烧,种菜的时候,撒在上面,就很很好的防制虫子。她又突发奇想,那薄荷叶气味独特,叶子上都不生虫子,要是拿那个晒干烧成灰,说不定也能防虫子呢!不过这法子,她还不确定,碍于自己身子不方便,她便跟李元青讲了,能防治虫子,那当然是最好的了,不然那小白菜种出来,有一半都进了青虫的肚子,还不如把菜扔去喂鸡呢,鸡吃了准长肉。 李元青已经锄了一大半菜园地,听见她讲的话,直起腰来,微笑道:“咱们门口没那么多薄荷叶子吧?” 李元青个子高,站着的时候,正好替麦芽挡着太阳,麦芽歪着脑袋瞧他的时候,一打眼便是他高大的身影,太阳光太强,照的她睁不开眼。那薄荷叶,去年帮了她那么大个忙,她又怎么会不多种些薄荷呢! 去年小溪沟边上的野生薄荷叶,她虽然没有移栽,可经过一年的生长,她也去看过了,那薄荷叶都快长疯了,不光面积长大了,个体也不小。 麦芽道:“回头你拿个篮子,帮我去小溪沟边去采薄荷,蚊子都出来了,又得重新做薄荷香囊了,去年做的已经不能用了,那味道都散没了。” 李元青点头应了,答应等他把菜园地收拾好,便跟她一块去。 李氏清完衣服,拧干了之后,晾在绳子上,她动作是慢些,不过慢慢干着,倒也能干些家务活。晾完衣服,她拿着装玉米粒的布口袋,拖到廊檐下,准备再磨些玉米渣出来。 麦芽拎去一个菜篮子没够装,李元青又拿了一个,整整装了两个大篮子的蔬菜。李氏知道麦芽要腌泡菜了,“芽,你把菜篮子放在那,过一会,等娘把这玉米磨完了,再去摘菜。” “没事,现在离中午还早着呢,豇豆下午腌也行,娘,我跟元青去小溪沟边上,采些薄荷叶子回来,回头多做些香囊,搁在家里,可以驱蚊子呢,”麦芽拿布巾拍掉身上沾的菜叶子,低眼一看,发现她的肚子似乎又大了一点。 李氏道:“你去年做的薄荷香囊就很好用,要不,你多采些,回头拿来我做,多做些,拿到大全那里去卖,挂在家里驱蚊,又便宜又实惠。” 麦芽眼睛一亮,“娘,你这个主意不错呢,记得去年我把那香囊送给林翠她们,她们也说好用,咱做的香囊,既没有绣花,也没有用啥名贵的香料,比那真丝绣成的香囊便宜多了,挂在身上,可以驱蚊子,肯定很多人买,除了薄荷叶子,咱们还可以加点其他的东西,这样一来,香囊的品种就多了,比如加干菊花,干蔷薇花,还有好多好多的花呢!” 李氏看她欢喜的模样,也跟着高兴起来,“是是,瞧把你给乐的,正好家里还有些好看的布,等回头娘先把香囊给你做出来,要添啥香料,再由你决定好了。” 麦芽乐呵呵的点点头。其实她自打怀孕之后,心情还是不错的,因为她深深懂得一个道理,母亲的情绪,直接影响到孩子以后的个性,她可不想自己的娃生下来,整日愁眉苦脸,苦哈哈的,那样一点都不可爱。 李元青拿着东西,带着麦芽,一块往小溪沟去了。经过田家门口时,早上的热闹已经过去了,来进卤肉的人都已经走了。生意做习惯了,便也不觉着有多累,过会冬生要进县城去进猪下水。如今县城里的猪下水,都被田家给包了,下了定钱,又找人做了见证,若是他们敢私自把猪下水卖给别人,就得承担赔偿田家损失的责任,所以现在田家进货,只要冬生到时去取就成了。 冬生正要去他家牵马,用马拉可比驴子快多了,现在他们家的驴子也快下岗了,见着他俩手拉着手,往这边来,他诧异道:“你俩这么早扛着竹篮子,这是要去哪?” 麦芽见哥哥拿着马鞭子,便知道他要牵马,她笑着指了指小溪沟的方向,道:“我们去那边采些薄荷叶子回来,哥,你去县城的时候,顺道也去看看黄婶,咱们离的远,也不晓得她咋样了。” “不用看了,我娘好着呢,”大路上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讲话声,他身后还背着个包袱,正是黄大全,这个时候他突然出现在田家门口,倒是叫人挺意外的。 李元青放下竹篮子,笑着招呼道:“你咋来了,你店里不忙吗?” 冬生也笑眯眯的跟他打了招呼。 他们把黄大全让进院子里,黄大全也不进堂屋了,就在院子里坐下。麦芽去了厨房,田氏正在里面烀猪食,她也听见黄大全讲话的声音,又见着麦芽进来,便道:“那瓦罐茶壶重的很,你放着,我这边就快弄好了,我来倒就成!” 麦芽已经卷着袖子搁下茶叶,用葫芦瓢舀水了,“没事啦,我少舀些水不就成了,娘,你们早饭吃过了没?” 田氏用个大铲子,在抄锅里的猪食,要是不用锅铲搅,很容易糊锅,“吃过了,你陈叔一早就去收黄鳝笼了,不吃早哪行,你哥还要去县城,你有没有啥想吃的,回头叫你哥给你带些回来,要不要买些牛肉,你去年不是最爱吃牛肉汤吗?”最近收黄鳝笼的任务都搁在陈二顺头上了,连李元青下的,他也一并去收了。还别说,他现在真有做人家老爹的感觉了。 麦芽在脑子里迅速回忆起牛肉的味道,点了点头道:“行啊,我也是想换换口味,那鱼汤喝的我直想反胃。” “茶泡好了吗?”李元青急着走进来,看着麦芽把茶罐舀满了,便顺手端走了。 麦芽道:“娘,我去听听他们讲什么,大全这么急着赶来,肯定有啥事,我得去瞅瞅。” 她一进院子,发现林德寿也来了,他肩上还扛着锄头,看样子是刚从地里回来,他一进来就嚷嚷道:“大全啊,你急着找我们来,是不是有啥事啊?”他也是一回家,就听林翠讲了,黄大全找他的事,让他到田家集合。 黄大全正打开包袱,拿了算盘跟账本出来,见他问了,便笑呵呵的解释道:“叔,看把你紧张的,我找你来,就不能有好事啊?” 麦芽瞧见他手里拿的,好像是账本,便道:“大全哥,你是不是要给大家分红啊?” 黄大全赞赏的看她一眼,接着又瞧见她的肚子,眼神闪了闪,最终还是笑着道:“还是麦芽聪明,按着咱们入股的时候算,到现在,也有半年了,以后咱们四家,都是半年一算账,省得算一年账下来,账目太多,不太搞的清,我也是听说你们想买谢家的地,这不是正好吗?”看来他的消息还不是很灵通,不晓得,陈二顺已经把谢家的地全买下来了,他现在俨然成了榆树村最大的地主。而谢家拿着卖地的钱,在县城里置办了房子。可他们却没想过,没了地,没有田租,他们除了吃老本之外,还有啥收入呢? 这事关系到田氏,所以田李两家人都没对外说,现在黄大全讲起来,麦芽他们便只是笑笑,并不接他的话。 麦芽凑上去,看他的手里的账本,“大全哥,你先前修房子的费用,你可别忘了从这里剔除掉,公正的费用,该出在公账里,还有你跟小六的工钱,可都得从这里扣掉。” 黄大全笑道:“麦芽妹子,这你可说错了,当初说好的,我出的是干股,又没出钱,只分红,不拿工钱,这可是咱们四家商量好的,是一就是一,不能因为交情,把账弄模糊了。” 林德寿本来也想客气一番的,可听他都这样讲了,便也没吭声,一码归一码,这才是生意人的态度。 黄大全让他们都看看账,他把每一笔进项出项,都写的很清楚,一目了然。看的出,黄大全的确是个做生意的料,加上他眼光独到,经常托船运,把庄县没有的东西,运到这里,扩大了四方货栈货物的品种。这做生意就是做个先机,特别是做杂货的,要的就是一个全,一个新鲜。 账本传到林德寿手里,他也跟冬生他们一样,随便翻了翻,并没有细看。他们对黄大全都很信任,黄大全也值得信任。 在他们看账本的时候,黄大全滔滔不绝的讲起他下半年的规划。从他嘴里,冬生他们才晓得,大河道子,很快就要改换码头了,这是上头下的命令,至于为啥要改道,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就不晓得了。只是这码头一旦改道,庄县就成了河运最主要的道路交通要道,以后的前景不可估量哪! 黄大全这番话,讲的大家心潮涌动,庄县要是成了交通要道,那他们这些做小生意的,铺面可就更广了,不再是区区一个小县城了。但是黄大全接下来的,却让众人心又凉了一大截。 他道:“要改修码头,就得抽调劳力去修建,到时候……” 林德寿也想到这一层,往年修河堤,就是这样,他接下黄大全的话,道:“到时候就得从各家抽调精壮劳力,去修河堤,只要有男丁的人家,有一出一,有二也出一,有三便出二,有四便出三,依此类推,无一例外,咱们的户籍都报在县衙,一家都少不了。” 麦芽听完也是心里一沉,她只在电视里看过,修河堤的场面,几千人,上万人的队伍,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就是苦劳力,也不晓得这里修码头,会不会有工头监工,干的不好,会不会拿着鞭子抽打,或是把人累的暴病而亡。 冬生跟元青都没经历过修河堤修码头这些事,那还是林德寿他们年轻那会,修过一次,这么些年过去了,想起修河堤那会,有苦有甜,也不尽然都是坏的。 黄大全看他们都不讲话了,笑呵呵的道:“这事怕是要到明年才有眉目,你们也别急,要是真修起来,顶多也就去上一两个月,那码头也不会建多大,好懒都是我们庄县附近几个村镇的男劳力去干,要真算起来,也有上千号人呢,人一多,干起来也就快,再说了,修码头是好事啊,以后咱们庄县成了南北行走的要道,生意也就更好做了。” 李元青也打起精神来,鼓励大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有啥可担心的,修就修呗,等咱这里富了起来,咱这日子也就能越过越好了,你们说是不?” 麦芽很高兴他能这样想,眼前将来发生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坏,如果非得发生不可,与其在这里郁郁寡欢,忧心忡忡的,还不如放开了心结,以最积极的心态去迎接。这就是强者与弱者的区别,在面对困难时,强者选择面对,而弱者总能找到各式各样的借口,以逃避即将而至的明天。可不管再怎么逃避,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麦芽笑道:“咱们还是先算账吧,既然咱庄县马上就能强大起来,那咱们可得抓住这个先机,比别人先走一步。” 黄大全赞赏的看看她,笑道:“这话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说别的了,既然账你们都看过了,那我把这半年的总盈利报给你们听一下……” 陈二顺挑着担子从外面回来了,一头挂着一大串黄鳝笼子,还没进院门就嚷嚷开了,“快来帮我开门,快快!” 田氏第一个跳起来,跑过去先给他把门打开,又帮他扶着扁担,一边埋怨道:“你也真是的,我说叫冬生跟你一块去,你偏不听,非得一个人去,你以为你有多年轻呢,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了!” 陈二顺听她骂,还直乐呵,进了院子,冬生跟李元青也上去帮他把担子卸下来。 林德寿调侃道:“他哪是不知道,他是明知故犯,生怕你嫌弃他呢!” 田氏手上正拿着抹布,准备递给陈二顺擦汗的,一听他这样讲,拿着抹布便赏了他一下,骂道:“就你话多,再敢胡说,小心我放我家大黑咬你!” 说起大黑,林德寿想到一事,笑的不行,“你家大黑确实厉害,福婶那天到底咋惹着你们了,大黑愣是把她撵到家门口,到了家门口,还不放过,对着她家门吼了老半天,孙良树拿扫把出来打也不管用,弄的后来,村里的狗都跟着它叫,整整叫小半个时辰呢!”他说的话,有些夸张的成分在里面。 大黑咬福婶,这事田氏他们都知道,可并不知道大黑后来一直跟着福婶去了,还在人家门吼了那样长时间。这狗虽然是笨狗,却也这般懂得护主。 田氏不想让他知道福婶送册子来的事,忙笑道:“她那个人嘴碎,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哪都没好话。” 陈二顺就着她递过来的抹布到井边洗了脸,又坐到林德寿跟前,跟他们说起话来。冬生跟元青两人,拿了几个木盆,一边倒黄鳝笼,一边听他们讲话。 听说黄大全是来送钱的,陈掌柜直夸他会做生意,年轻人懂得经商之道,不容易啊! 黄大全惦记着店里的事情,今天还有人要来送货,也不再扯闲话,赶忙把账给他们算了,当初是四家人出的钱,每家出了二十五两,黄大全入的是干股,盈利之后,分红就是五份。 “这半年的盈利,总共是……八十两,”黄大全手指极快的在算盘上,把数字算了出来。这数字一报出来,把在场所的人都吓了一跳。半年就赚了八十两,照这样下去,只要一年,他们的本钱就回来了呢! 田氏不敢相信,道:“大全啊,该不是你算错了,这才半年,哪赚得了那么些银子?” 麦芽不吭声,只因这数字在她听来,不算太奇怪,做杂货的,就是要薄利多销,看着是不赚钱,可要是买的人多了,甚至到了批发的地步,这赚的可就不止一点点了。 陈掌柜笑道:“大全精明着呢,我看这账不会错,他那里生意好着呢,好些个大户从他那里拿货,一拿就是几十件,能不赚钱吗?” 黄大全心地坦诚,并不因他的话而感到不舒服,“陈叔说的对,咱做生意,零散的要做,这大头的更要做,千万不能自己把自己路子给堵死了,就像元青做家具一样,不能总局限于一种样式吧?是不是得不断尝试新的花样?” 元青手里还倒着黄鳝笼,见他提到自己,笑着道:“我可能不会做生意,也不懂你说的那些,可我就知道,得多动脑子,多想几个招,下回我准备把我会做的花样,都用纸笔画出来,客人想要什么样的,只要照着花样跟我说,就成了,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变,可也是进步嘛!” 冬生看他俩讲的头头是道,难免有些神色黯然,他们都有了自己的事业目标,就他还碌碌无为的,整日除了田间地头,也没别个长处。 麦芽将哥哥的黯然神色看在眼里,的确,哥哥是找到自己的位子了,看来她今晚要跟哥哥好好谈一谈了。 黄大全把银子拿出来,本想直接就给的,可麦芽提醒他,还是写个字据,然后他们再签上名字,以后也好查看,不是因为不相信谁,只因有个字据在,心里明朗些。 分完了钱,黄大全把东西一收,就准备回去了,现在店里事情一大堆,他一天也离不了。麦芽想着让他帮忙打听一下,看看县城哪里有合适的房子要卖的,大的小的都成,也不是现在就要买,就是先问问,探听一下路子。 黄大全答应下来,二妞店面,他也快找好了,如今修码头的事,还没定下来,店面还比较容易找。 冬生叫住他,他正好也要去县城,乘马车回去当然快些,黄大全乐的省力气了。 他这次回家,连自家门都没来得及进,便匆匆赶回县城了。 等他们走了,陈掌柜问起麦芽干啥要买房子。这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首要的原因自然是为了生娃期间有房子住,往长远了看,将来他们在县城里,最好是有个窝,这样来回都更方便些。 陈二顺听了她前面的话,拢着眉道:“你要去县城生娃,还怕没房子住吗?我那屋子大着呢,平时也叫小二去住住,你们想去,随时带上衣服去就是了,干啥还要买宅子!” 麦芽哄他道:“叔,要是庄县附近要建码头,那县城里的房子肯定得涨价啊,再者说,说不定再过几年,我们还会去县城做生意呢,就是不做生意,那宅子还可以租出去,只当置办个产业,不一定非得去住啊!” 陈二顺轻点了下她额头,眼神里尽是宠爱,“你这丫头,就是心眼多,想的还不少,成吧,我也听说了要建码头的事,不过这事县老爷还没对外说,要是真事,咱庄县可就发达了。” 田氏见他俩说的这样投机,不免要泼上一盆冷水,“这计划赶不上上变化快,往后的事,谁能想到,咱们该干嘛还得干嘛,谢家的收来之后,咱好好的种。” 林德寿还没来得及回家,想起地的事,对陈二顺道:“谢家那地都是好地,就你们两家人能种过来吗?要不分包些给我,谢家先前收多少租子,我也交多少,你看这样成不?”其实他一早也想买谢家那地的,可当初大全不是没分红吗?他自然也没那闲钱买地了。但这会不一样了,他有钱了,不光有租地,还想买地呢! 陈二顺笑道:“这有啥成不成的,我也不想让他们种那么多的地,弄那么些个,太累,等回头你再去问问他黄叔,咱们把地分一分,每家分上个十亩地,也就差不多了。” 麦芽小声问李元青,“咱们家人少,还是不要种那么多的地,不然腾不开手干,你说呢?” 李元青点头,正色对他们道:“陈叔,我们能不能就要咱家屋后的那块地,这块地离我家近,干活也方便,也有三亩大呢,足够我们种的了。”李家屋后几十米远的方,也就是在水塘边上,那也是谢家的地,是块很大的田地。这里的丈量单位,虽然也是亩,但却跟另个时空的亩不同。麦芽也看过那块大田,大概有个二百多平米大吧,比先前李家所有的地加起来还要大些。反正她也不指望靠着种地发财,以后那地,也不一定全是种谷物,所以她不想要太大的田地,在这个完全没有现代化耕种设备的古代,种田其实一点都不划算,费时费力不说,收成还不高。 陈二顺是无所谓他们种哪块,这么多的地,自然是随便他们挑,“行哪,等问过你黄叔以后,咱再把地分分,谁家愿意种多少,我是没意见,至于租子也不用……” 他说到这,林德寿突然打断他,“你这话说的我不爱听,我种别人的地要交租子,种你家的地就不用交租子啦?这道理说到哪都说不通,话又说回来,这地你买了,可比我从谢老二手里租地来的方便,那老小子,眼睛里只认钱,也不管你今年收成多少,他只管收他的租子,这几年租子越收越高,我们一年忙到头,种出的粮食,还不够交他家租子的呢!” 陈掌柜知道林德寿也是个心地坦诚的人,当下也不再跟他多做分辩,他笑道:“这倒是,不过我也不靠这租子吃饭,你们看着给点就成,要不送些粮食,要是收成不好,那就算了,咱们几家都不是外人,干啥要算的那样清楚。” 林德寿呵呵的笑,“是啊,不是外人,我还等着喝你俩的喜酒哩!你要是赶得上,说不准明年我们还能吃上你家喜面。” 田氏站起来呵斥他道:“净胡说,你再胡咧咧,下回别进我家门哩,再不然,我家大黑也要追着你咬!” 林德寿恍然明白了,“哦,原来那天福婶就犯了这个忌讳呀,真是活该她被咬,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他哈哈大笑。 陈二顺不以为意的跟着他一块笑,直把田氏笑的满面羞红。 麦芽制止二位的笑声,道:“你们两位加起来都也朋八十多岁了,拜托你们注意一下形像,好歹我们这儿还有个小不点呢,你们也不怕影响不好。” 陈二顺仍是止不住笑,“好好,不说了,为了咱家的大孙子,我忍下了。” 田氏见他说话越来越没边,气也没用,发火更没用,索性眼不见为净,拿了菜园子去菜园摘菜了。 麦芽道:“你们哪都别笑了,我刚刚是想到一个收租子的好办法,你们听听行不。” 她指的方法,是按着每年收成的多少来收租子,按着比例。当然了,这里的人还不会用乘法,她就打了个比方。 假设林家今年收了一百担稻子,那便按着十担租子收。若是今年收成不好,只收了十担,就收一担租子,以此类推。这样不仅避免了租子收的不均匀,也让种地的人心里有了底。 林德寿弄明白她的意思之后,很是赞同,这跟入股是同一个道理,他也不笨,麦芽一点拨,他就明白了,“哎哟,这个法子好,那我也不用愁着,收成不好,拿什么交租子。” 陈二顺是无所谓,本来他也不是冲着收租子去的,不过听了麦芽的法子,他也很赞赏,心想这丫头还是做生意的料。 租地的事有了眉目,林德寿心情好的很,高高兴兴往家去了,约好等黄年回来就赶紧把这事定下,秋种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事急着呢,可不能耽搁了。 看人都走了,麦芽拉着李元青站起来,对菜园子里的田氏喊道:“娘,我们先去溪边了,待会还有事呢!” 田氏戴着顶草帽,头也不抬的道:“去吧,别在外面待太久,这会太阳也热了。” 麦芽应下了,李元青操心黄鳝笼子还没倒完,收黄鳝的马上就要来了。陈二顺直摆手,说他一个人就能搞定,这种小活,他最近做的可顺手了,分分钟的事情而已。 坐在小溪沟边上,麦芽只需动手指指哪里有薄荷叶子,哪里的叶子最好,剩下的,有李元青动手。 ☆、第143章 田氏住进陈家了 闲着无事,她把怀里的银子拿出来看了看,一共十六两,十两是大银钱,六两是小银钱,黄大全说了,其实还有零头,几十文,充到下次分红去了,只发整的。 这里的银钱并不是像元宝那样的东西,而是长条形的银块,上面标着重量,代表了这锭银子的大小。 李元青看她拿着钱左看右看,好笑道:“这有啥好看的,左右都是银子,再看,它也不会多出来。”以前他们一年的收入,若是不养猪的话,根本赚不了这么多钱。 麦芽脸上漾着开心的笑,把那银锭子对着阳光照了照,道:“加上咱们存下的,有差不多二十两了吧,你说这些银子够不够在县城买个宅子呢?”人真是奇怪,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咋都想往城里去。 “那得看买多大的,小的话,可能够了,若是大的,肯定不够!” 麦芽撅嘴,对他嘟囔道:“小的是多小,大的又是多大呢?” 李元青想了下,道:“这我可不知道,具体的肯定得看买多大的吧,要不咱们再等等,等攒多了,咱们去县城买个铺子,开个木工坊,前面做生意,后面住家,你觉着咋样?” 麦芽差点把这岔给忘了,她家相公做木工的手艺可不能废了,以后还得发扬光大,之前也说要给他开个铺子的,看她这记性。不过一听他这样说,麦芽也开始憧憬起来,“以后我们不光要开木工坊,还要开客栈呢,就开在木工坊的边上,往后这庄县来往的客人多了,客栈的生意绝对是最好做的,再让二妞开饭馆子,林翠跟李远也能去帮忙,以后咱们把生意越做越大,”说到此处她忽然停了,歪着头,眼福很静的盯着李元青。 李元青被她看的不明所以,“你咋不说了,看着我做啥?” “我听说男人一旦有了钱,就会想着要娶小妾,不然到了夜深人静之时,肯定很寂寞,要是家里多几个美妾,岂不是美哉?”麦芽笑的意在言外。 李元青又怎会听不明白呢,“以后咱那那么多的娃,我光是操心他们,都忙不过来了,哪还有心思想那些个闲事,再说了,小妾可不是那么容易娶的,你就看李武家闹的,那还能叫过日子吗?” 麦芽眼一眯,眼神很危险了,“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在不闹腾,不麻烦的情况下,你是否就可以纳妾啦?” 李元青终于停下铲子的动作,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里尽是笑意,看着麦芽气呼呼的模样,他笑的越发开心了。不过,在这种时候,他说啥好像都不对,说啥都能被她抓到把柄,所以他干脆啥也不说,只用深不可测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里包含太多的东西,像一团无边无尽的网,将她团团裹住。 麦芽被他瞧的不自在了,娇嗔着转开视线,投降道:“算了算了,只当我没说,你快些采薄荷叶子吧,天都不早了。”她转开的视线正对上涓涓溪流,阳光撒在溪水上,映出一片片鳞色耀眼的光芒,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李元青笑了下,又继续弄薄荷。麦芽让他挑着薄荷叶长的太密的地方用铲子挖,这样也利用薄荷叶继续生长。 等到李元青挖了两只篮子之后,顺道去收渔网,一看之下,瞧见都是小鱼,便放过了,将它们又放回水里,两人这才一块回了家。 走到田家门口的时候,瞧见田氏跟陈二顺正坐在院子里收拾黄鳝,麦芽拉着李元青悄悄从门口溜过,往自己家去了。 李家屋子边上种的玉米,山芋,黄豆,长的都不错,特别是山芋,那秧子都快长疯了。 麦芽站在那,看了下,道:“山芋秧要修剪了,等会你拿着镰刀一块去割了,回头跟猪食一块烀熟,还能喂猪呢!” 李元青道:“成,等我把薄荷叶子放进院子里。” 李氏早已经磨完了玉米,见他挑着薄荷叶子回来,说道:“弄那么多薄荷呢,是剪根还是剪茎?” 麦芽热了一头的汗,先到厨房去喝了口水,回到院子,才对她道:“娘,我觉着薄荷茎味道肯定也重,不如挑着嫩的根茎留着,一块阴干,再做成香囊。” “行,你把剪子拿给我,这些我来弄吧,反正我这活也干完了,”李氏忙完了这头,忙那头,倒也精力充沛,一点疲惫之色都没有。 李元青放下竹篮,就又去剪山芋秧子了,要是不剪了,就得影响结山芋。麦芽也洗了手,忙着去做饭了。 三人一直忙到临近中午,冬生赶在吃午饭前,就回来了。马车上拉了不少的东西,陈二顺帮着卸货,便顺便问他县城里的情况,特别是他店里生意咋样了。 田氏一看他这样担心自己的生意,便催他回去看看,陈二顺脸一仰,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说不回去就不回去,家里的地还没种上呢,他这会也学会无赖了,弄的田氏哭笑不得。 中午饭,麦芽把他们叫过去一起吃的,都是菜园子里常有的家常菜。她上回泡的水果酒,都用大酒坛子装着,摆在院子里,田家院子摆了一些,李家院子也是一样,不然搁在一家也搁不下。陈二顺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把这些水果酒拿去卖的,可转念一想,还是别了,不如自己家留着喝,或是送人来的好,今年喝完了,就得等到明年,他可舍不得了。 李元青最近忙的,也顾不上到山上去打猎,麦芽也不敢吃那野生的动静,还是自己家养的鸡鸭烧着吃就好了。家里现在也不缺鸡蛋,中午就会鸡蛋炒青椒,给他们做下酒菜。今年种的青椒,有一半是辣的,一半是不辣的秧子。平常将就麦芽吃饭,大家都不敢摘太辣的青椒炒,那太辣的就留着做辣椒酱。 可今儿中午,麦芽就拿毛巾捂着嘴巴,用爆辣的青椒炒了鸡蛋,那浓烈的辣香味,炝的人直要喷嚏,还好她提前做了防备,不然真要被辣哭了。 李氏坐在厨房门口,也闻见着辣味了,直嚷嚷着,这青椒太辣了,可不能多吃,免得上火。 除了爆辣青椒炒鸡蛋之外,还有几个下酒的蔬菜,黄瓜也结了, 现在气温高了,当天做的菜都得当天吃,不然搁一夜,就算不变味,吃了也不好,只能拿来喂猪。今天中午,麦芽即没杀鸡,也没炖鱼,好在哥哥给她从县城带了酱肘子。 这家的酱肘子,在庄县县城也是挺有名气的,属于老字号了,那家人牛的很,不是无限量供应,而是每天只做五十对酱肘子,卖完了就关门歇菜。可即使条件如此苛刻,那酱肘子卖的也可火了。 本来冬生到县城的时候,是去看了,早都卖完了。可偏巧在回头的时候碰上花娘,花娘认得黄大全,几句话讲下来,听说冬生是想买酱肘子给麦芽吃,便大方的手里提的肘子让给了他,还没要钱。 麦芽捧着肘子啃的可香了,听着哥哥讲的这番经过,她只是面带微笑的听着,用沾着酱汁的手,给他们每人碗里都拿了一块,一面道:“哥,你下次再去的时候,得替我再带些泡菜给花娘,改天也要叫她尝尝我们家的卤肉。” 她夹出去的酱肘子,转个眼又都回到她碗里了。 田氏代表众人讲话了,“这些又不是给你吃的,等你生了娃,就没这待遇喽!” 麦芽呵呵的傻笑,她这会也快五个月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热,最近胃口越来越好,每天晚上,元青都得起来给她做宵夜。她不敢在夜里吃面食,面食糖份太大,夜里吃更容易长肉。于是每天做晚饭的时候,在锅边上蒸两个鸡蛋,到了夜里要吃的时候,李元青给用开水给她烫一会,就成了她的宵夜。 田氏问起冬生有没有去看黄氏,按日子算,黄氏也快生了。 冬生一边大口扒饭,一边点头,“快了,我去的时候,她就在床上坐着,也不怎么敢下地,是秦大夫嘱咐的,听大全说,秦大夫悄悄告诉他,等黄氏生产的时候,他会给开些催产的药,助她生产,要不然怕她撑不下去。” 田氏跟李氏一听就紧张了,李氏道:“哎哟,咋这样严重呢,还得开药哪?” 麦芽安慰她们道:“这催生的药,很多人都开,那宫里的娘娘们,为了给自己的娃选个好日子出生,不都用那种药嘛,秦大夫也是怕黄婶没力气生两个,好比在她后面推她一把,只不过这药恐怕也有副作用,你们想啊,一个人的力气就那么多,一下子女透支了,得好长时间才能恢复哦!” 冬生直点头,“妹妹说的不错,秦大夫也是这样跟我讲的,不过他说没关系,黄婶底子不错,等生下娃之后,只要这吃的东西能跟上,就不是啥大问题。” 这话不错,黄氏身子骨的确壮的跟头牛,这会要是只怀一个,说不定还在地里干活呢! 与此同时,田氏也担心起另外一个问题来,“他黄婶一下子生两子,这奶水肯定不够,这可咋整?” 李氏道:“说不定够呢,她生二妞那会,我记着奶水就足的很,要不然咋把二妞养的这样结实,要真的不够,就学钱家媳妇,买头母羊回来,用羊奶代替,那羊奶也是好东西,不比娘奶差。” 田氏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对哦,我咋就没想到呢,还是不行,我下午就去一趟钱家,看看她家去年买的羊还在不在,万一她要是奶水不够,咱不至临时抓瞎,你说对吧?” “对对,这事还得先预定好了。” 她俩越说越起劲,完全忘了边上还有几个大老爷们呢! 冬生不自在的咳了几声,希望能让她老娘收敛一下,别再说这些个话了,可惜田氏这会正讲的起劲,哪里停的下来。在乡下也不是没有生双胞胎的人家,他们瞧着也是新鲜,不过其中的危险系数肯定也高的很。 下午的时候,田氏真去了钱家,去问了那头母羊的情况。 谢家的地都让陈掌柜买来了,但原本那些地也是租给别人种的。当天下午,黄年便赶了回来,几家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下。的这买地,卖地的事,也是瞒不住的,很快村里人都知道谢家的地让陈掌柜买来了。于是傍晚的时候,田家院子里围满了人。 种地是农民收入的主要来源,谢家收了地,很多人也面临着无地可种的局面。 原先陈二顺跟林德寿他们想的都挺好,这些地就他们几家人分了,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若是他们强行不把地租给别人,也于心不忍啊,毕竟榆树村耕地少,虽然以前谢老二收的租子贵,可好歹他们还有地种,要是一下子把地都收了,他们要上哪讨口饭去。 林德寿现在是代理村长,肩上的担子不轻,更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置他人的生死于不顾啊?所以,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他们四家,也只留了一部分离各家较近的地,其余的,都租了出去。由孙夫子帮着给他们写了个字据,每家租多少亩,多少比例的租子,都写的一清二楚。 如此一来,这地的事,就算了了。陈掌柜真成了继谢老二之后,榆树村最大的地主,田氏也就是下一任的地主婆了,只是她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租地的事定下来,全村人便忙着种下一季的粮食了,该种麦子的种麦子,想种稻子的,早就把把秧苗下好了,这会就该请人去栽秧了。 而田家现在也忙的很,家里的地也只多了一点,可这时田氏又想着大全娘快生了,她不放心,大全外婆年纪也不小了,一个人怕是照应不过来,二妞更是怀着身孕,都不行,所以她想去县城陪陪黄氏,等她生了之后,再帮着照顾一下孩子。 麦芽让她只管放心去,家里的事,有他们几个在。李氏听说她要去县城看黄氏,直懊悔自己的腿脚不方便,要不然也跟她一块去了。 田氏叫她别往心里去,她走了,家里也不能光留几个小的。 陈二顺一听说她要回县城,便嚷嚷着陪她一块回去,正好他也得回去看看他的店。麦芽在心里觉着好笑,平时也不见他想着回去看店,现在一听说田氏要去县城,便摆出一副十分担心店铺生意的模样,非得跟她一块回去,也好给她提供住的地方,住他的酒馆,或是宅子里面都可以。 田氏拗不过他,便同他一起收拾东西,让李元青赶着马车,送他们去了县城。 到了四方货栈门外,李元青没有进去瞧黄氏,他进去不太好,只跟黄大全聊了几句,黄年这几天都在家里忙着种地,他一个人忙不过来,黄大全又走不开,二妞就让王大庆回娘家帮忙,要不然光靠黄年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田氏一到黄大全这里,就进了里屋,陈掌柜在店里说了会话,就先回自己店里了。李元青也不放心麦芽在家,没过一会就准备赶着马车回去了,因为他们今儿来的比较早,路过的时候,他还不忘买了些酱肘子带回去。 黄氏一见着田氏来了,激动的是热泪盈眶,拉着田氏的手就不想松开了。 田氏看她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好笑道:“瞧瞧你,这生孩子,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至于让你哭成这样吗?” 黄氏擦了把鼻涕,才一两个月没见,她现在胖的,真叫人不敢直视,两腿肿了,脚也肿了,身上也有些浮肿,不过精神还好,就是肚子太大了,连田氏看了也不禁皱眉,这么大的肚子,太可怕了。 黄氏可怜巴巴的道:“你是不晓得这些日子,我在这里是咋过的,也没个人唠唠闲话,憋都快把我憋死了。” 田氏松了口气,还当她是担心生娃呢,敢情这婆娘是没事干急的,“我这不是专门来陪你了吗?嗳,我听大全说,你娘要来,咋没见着她呢?”女儿都快生了,她老娘还不出现,难不成要做天降神兵吗? 黄氏道:“她说等我生再来,现在家里忙的很,她哪能丢下家里的活,专门来照顾我!” 田氏笑道:“我不就是专门扔下家里的活,过来伺候你来了吗?看看我多讲义气,家里地还没种完呢,都留给几个孩子干了,过些日子,大虎她娘也要生了,我说你们这几个,生娃也轮着番的来,我算过了,下半年,我忙都得忙死了。”下半年的事情还真不少,一桩接着一桩,都赶到一块了。 中午的午饭,是陈二顺让小二送过来的,他中午在店里忙,就没过来了。黄氏看着满桌的菜,眼神贼眯眯的瞧了瞧田氏,暗说:看吧,人家对你可真细心,就是他家黄年也不一定做的出呢! 其实田氏很想说,他俩现在是假夫妻,说不定人家只是为了报答她,哪里又是什么细心。 吃罢午饭,田氏陪着黄氏睡一会,接着便拉着她在店门外散步去了。黄氏自打来了这里,便很少出去,一是不安全,人来人往的,这么拥挤,万一被人碰着了,那可不得了。二是,黄氏身子重,也懒得动。 可田氏非得拖她出去转转,她都快生了,还老这么躺着,这可怎么得了。她俩也没走远,绕来绕去,竟绕到了陈家酒馆的门口。 到了门口,看着熙熙攘攘进出的客人,田氏停了步子,不敢再往前了。 黄氏一手扶着腰,以支撑自己的肚子,一边鼓动她,“都到门口了,你咋不进去呢,看在人家中午给咱送菜的份上,好歹也进去道个谢啊!” 田氏今儿穿了件藏青色底子的碎花小袄,样式不是很宽松,依稀能勾勒出她的身形,头发也梳着时下妇人常梳的发式,整体看着也还算不错了,可她仍旧是不想进去。 得亏小二往外面来招呼客人,一看她俩站在门口,赶紧跑过来招呼她们进去坐坐。 黄氏小心的迈着步子,这么大个肚子,也引来不少人好奇的目光,她这肚子的确太大了,比正常怀娃的,整整要大上一圈,的确很显眼。可黄氏一点都不在乎,她连脚下的路也看不见,只能慢慢淌着走。 这会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吃饭的客人不多,陈二顺最近又在上面开了几间客房,以便给喝醉酒,或是在其他客栈住满的情况下,没地方可住的人,提供住宿。 小二一直把她们领到里面,账房先生正在柜台后面算账,他眼神不太好,一见着小二把田氏她俩引进来了,还以为是哪来的闲散婆娘呢,脸一拉,不太高兴了,正准备要赶人走呢! 就见着掌柜的从厨房里面出来,一边走,一边跟负责厨房的大厨讨论着菜色,一抬眼见着田氏来了,乐坏了,“你们咋来了,”他再一看黄氏挺着的肚子,眼神里尽是羡慕。 黄氏也不怯场,仗着自己现在是大肚婆,走哪都她最大,便笑呵呵的道:“我们出来遛弯,这不刚好走到你家店铺门口,心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就进来看看。” 陈二顺客客气气的请她们坐下,让小二去端了几盘点心跟水果。 黄氏现在胃口也大,才吃过午饭没多久,此时见到吃的,还是忍不住下手开吃。 田氏拍打了下她的手,低声斥责道:“你少吃些,都快临产了,还这样贪吃呢!”她是真心担黄氏太胖了,又不爱活动,哪来的力气生娃哦! 黄氏不好意思的放下甜点,笑呵呵的道:“最近胃口大,吃过饭,不用一会就饿了,不吃就觉着心慌。” 田氏看她好像一副挺可怜的模样,便无奈的拿了个梨子给她,“吃这个吧,我家麦芽在家就天天吃水果,说是吃了水果,那小娃生下来水灵灵的,皮肤也好。” 黄氏也不做作,拿起梨子就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陈二顺只陪她们聊了一会,她俩都是婆娘,他同她俩也讲不到一块,便又去忙自己的事了。其实他这些日子没在,店里积压了好些事,很多欠在外面的账都没收回来,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事,虽说都有专人负责,即使不用他过问也行,可他毕竟是老板,也不能啥事都让伙计们打理。 过了午饭时间,店里进来的都是喝茶谈事情,吃饭的人基本没有了,店里的伙计们忙着收拾中午弄脏的饭桌,收拾掉的碗筷,也都拿到后厨,有专人负责清洗。 田氏坐了一会,瞧见店里这样忙,又一想,陈二顺先前帮了他们家那么多的忙,她这会在这里坐着,好像不太好。 想到此处,她便卷了袖子,对黄氏招呼了声,跟着伙计们一块收拾。她在家里干惯了家务活,这点小活,她当然是不看在眼里的。 店里的伙计们,早都知道这位大婶就是将来的老板娘,瞧她一见架子都没有,还帮着干活,对她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陈二顺正跟账房讨论事情,出来的时候,看田氏在忙着,忙放下手里的事情,走过来道:“这些活有他们干呢,哪要你插手,你平时在家还没忙够啊?一点都不知道享福!” 他这半教训,半心疼的话,叫田氏听着怪怪的。她也是为了还他的人情嘛,再说了,这些活比她在家里干的,还要轻松呢,“没事,你去忙你的吧,我闲着也是闲着,只当为了晚上多吃几碗饭,你快去吧!”田氏冲他直摆手,一边手脚麻利的拿了拖把,也不嫌拖把脏,用手拧干了之后,便开始拖起地来。这拖把,还是陈二顺看麦芽扎过的,拿了一个回来做样子,让伙计们照着做了几个,好用的很。 黄氏坐在那,远远的说道:“陈掌柜啊,就让她干吧,好歹她将来也是这儿的老板娘呢,让她先适应适应,毕竟这做人老板娘,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陈二顺只是傻呵呵的笑,也没说啥,不过那笑就已经代表了一切。 田氏停下干活的动作,恶狠狠的瞪她一眼,“吃你的东西,就你话多。” 她这眼神也够犀利,可黄氏完全不理她那一套,闲闲的跟陈二顺讲起话来,“我说陈掌柜,大全那地方小,你晚上可得给我们家招娣准备好住的地方啊,她得住好几天呢,可不能随便对付了。” 黄氏嘴快,田氏想拦都没拦住,其实她是想,就在黄氏床边上搭个简单的床铺,能睡觉就行了,根本不用再另外找地方。谁知道陈二顺听完之后,赶忙乐呵着道:“这你就放心吧,等晚饭过后,我再到你们店里去,地方我早都弄好了。” 田氏窘然道:“不用了,我就在大全那凑合着就成了,不用再另外找地方。” 陈二顺根本不接她的话,“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去忙别的,厨房就在后面,你们要是想吃东西,不用问我,直接去后面弄吧!”他这话说的很大声,叫店里的伙计全都能听见。 田氏这下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略带成熟风韵的脸上,尽是羞红一片。 这天晚饭,黄大全买了菜,田氏烧的,现在四方客栈后面,院子那一排的房子都盖了起来,做饭的地方是有了,做起饭来也方便。 田氏以前做饭没啥讲究,后来瞧着麦芽做饭做多了,也靠近她的风格,偏辣,吃起来很下饭。但考虑到黄氏都快生了,她便单独给黄氏炖了点锅老母鸡汤,用鸡汤给她下了碗面。 那鸡是她从家里杀好了,带来的,去年的母鸡,她一到这里,便把鸡炖上了,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鸡才炖烂。黄氏闻着她做饭的香味,直说现在太幸福了。这些日子都是大全跟黄年轮流给她做饭,但他俩做饭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 临到开饭的点,陈二顺拎着酒,高高兴兴的来了,他倒是很会踩饭点,这赶饭的功夫,可真是一点都不弱。 黄大全也是做生意的,他把陈掌柜当前辈看,两人在饭桌上聊的很投机,酒也没少喝,最后还是田氏一把将酒壶夺了过去,不让他们喝了,这才作罢。连田氏自己都没发觉,她越发有女主人的姿态了。 既然酒被夺了,黄大全便招呼小六过来给陈掌柜添饭,这一顿酒足饭饱。等陈二顺吃饱了,便跟黄大全说了声,他带田氏去他家了。 田氏瞪着眼,就是不同意,去他家算怎么回事,她是寡妇,他是个老光棍,被人听见,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的闲言碎语来呢! 陈二顺是无所谓的,其实他很想说,他俩连户口都报一块了,等同于打了结婚证,好赖还没办酒席了,那不过也就是个形式,他要真想办,明天他就能在陈家酒楼里摆上个十桌八桌,操办就是了。 黄氏攒动她,道:“他在你家都住了那么些日子了,你现在才来矫情啊?未免太假了吧?话又说回来,你们只当亲戚走就是了,在这县城里,也没几个人认得你,你还怕个啥呢!” 黄大年也道:“是啊婶子,陈叔的家就在他酒馆的后面,走几步路就到了,离这里也不远,他家房子大,还有小二也住在里面呢,不会有啥问题的。” 陈二顺更是呵呵的笑道:“你要是担心啥的,我把你送过去之后,我再回酒馆睡就是了,我那酒馆里也有地方可睡。” 所有人一致怂恿她去陈掌柜那里住,这其中陈二顺疏通的很是关键,其实他也不用费啥口舌,只需把那婚约文书递给他们看,一切就都明了了。 他啥都不说,黄氏他们只会认为,田氏是磨不开面子,怕不好意思,所以才不肯跟人家回家,再说了,陈二顺这人确实不错,就像之前,他自己说的,他若是那喜欢年轻漂亮女娃的人,或是贪图新鲜,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哪还会到现在还是孑然一身,他想娶妻娶妾的,那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有些人,没有坏,是他不想变坏,而不是他没有那个条件。 ------题外话------ 预告一下,老牛吃老草,就在明天喽! ☆、第144章 生米终成熟饭 田氏挣不过他们这么多的人,就被他们连推带搡的送出了门,顺便还朝她直挥手。 陈二顺笑的很憨厚,从她手里,把她带着的包袱接了过来,“走吧,拐个弯就到了。” 田氏虽然心里没气,可就这么妥协了,好像又不太甘心,所以一路上,就絮絮叨叨的,把他数落了一遍。 今晚没有月亮,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沿路还有几家没有关门的店铺,在营业,快到陈家酒楼的时候,田氏瞧见宏有成家的客栈,此时正是上客的时候,也有人往他家店里进。 陈二顺见她在瞧着宏家,便给她解释道:“现在交通方便,来往的客商多,而他家客栈在我们县城里,又是最大的一家,那些有些的客人,也不在乎多几两个钱,所以他家生意最近也还不错。”接着他又指着大街的另一头,道:“谢老二家买的宅子就在这条街的另一头,那院子不大小的很,又背着街,看上去挺阴的。” 田氏道:“他家的事别跟我讲,我还才不稀罕听呢!” 陈二顺呵呵的笑,道:“好好,你不听,我不说,以后只当不认得他们这一家人,你瞧,我家的宅子就在这边的巷子,不过你先跟我一块去店里瞧瞧,我看看他们关了店门没有,你是不晓得,碰上那贪酒的客人,喝到半夜都是有可能的。” 田氏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都到这一步了,她还能说不吗? 酒馆里冷清了不少,陈二顺一进去,就问了小二一些话,小二指着用屏风挡着的一桌客人,小声的跟掌柜抱怨,“这桌人可能喝了,都是第三壶了,还没喝够呢,这不,又让我们上了两壶酒。” 这几人,边喝酒,边划拳,喝的尽兴着呢。 陈二顺认得其中几人,也是经常来往庄县的客商,都是家财不弱的主,可得好生伺候着。他正准备跟账房交待几句,随后就带田氏回去的,可那一桌子竟然有人看见他了,直招手让他过去喝几杯。 陈二顺笑的很牵强,他晚上也喝了不少酒,可这做饭馆生意的人,就是如此,岂有不陪客人的道理? 田氏拉了他一下,小声道:“你还喝呢?再喝你就该爬着回去了!” 陈二顺也很无奈,可人在商场上混,不管能不能喝,都得撑着场面。他对小二使了眼色,小二也明白,该唱双簧的时候,还是得唱。 他这一去,至少得每人敬一杯酒,一圈下来,也难免变了脸色。 田氏在另一边看的挺担心,“你们掌柜的,一直就这样喝酒吗?” 小二就在她边上,收拾着桌椅,感叹道:“头几年喝的还凶呢,自从上回生了病,就不敢再多喝了,他这样喝也是没办法,为了生意嘛!” 小二估摸着时间,觉着差不多了,便过去提醒掌柜,外面有人找。给他一个借口,把他从人家酒桌上骗出来,这个借口时有改变,总之,能达到目的就成。 陈二顺打着酒嗝,步子也跟着微微晃动。 小二把他交给田氏手里,对她道:“婶子,麻烦你扶我们掌柜的回家吧,我这儿还有事情没忙完,一等到忙完,我就回去了,你先帮我照应着。” 人都推她手上了,田氏也没法子,只得扶着陈二顺,两人一块又出了酒馆。 陈二顺这会酒意还没上来,认得家门,不成问题。他带着田氏又转回刚才经过的巷子,这大晚上的,巷子里静悄悄,田氏心想,要是她一个人晚上走这里,还真有些害怕。 陈二顺带着她,走到一扇黑漆木门旁边,从怀里掏出了钥匙,把门打开。 门里面黑漆漆的,看的田氏有些紧张。 陈二顺道:“进去点了灯就好了,要是白来来,你还能看见院子里种的花呢,就是没习惯,住习惯就好了。” 田氏瞪他道:“谁要住习惯,别乱说话,小心着脚底下,别摔个大跟头。” 陈二顺告诉她堂屋在哪边,让她进去点上灯,廊檐下挂的灯笼也得点上,还有里屋的。他这燃的油灯,都比较亮堂,全点上之后,房屋的轮廓也都给看清楚了。 这是一套不大的一进院子,正对着大门口的屋子,一并排,有三大间。中间是堂屋,两侧是卧室,那门上的木漆不算很新,也不破。在院子的另一边连着的是厨房,田氏想着要给他烧些水洗洗,便拿着油灯去了厨房,一看之下,真叫她无语了。厨房里除了柴禾堆在一角,支了两口大锅之外,旁的啥也没有,菜柜里连简单的剩饭剩菜都没有。 这也难怪,他跟小二平时都不在家里做饭,在店里就能吃了。 还好,水缸里的水是满的,不然这么晚了,她还得找找哪里有水井呢。 田氏在厨房忙活的时候,陈二顺脚步晃晃悠悠的,把她的包袱拿进屋子里去了,至于拿到哪间屋子,那可就不好说了。他酒意上来,转了几圈,最终坐在堂屋的大椅子上,趴在桌子上,打起呼噜来了。 田氏烧好开水,准备叫他洗澡,一进到堂屋,就看见他在那睡的正香。 她忽然就停下动作了,这副情景,叫她想起多年前,她跟冬生爹刚成亲那会,她就这样看过他喝醉酒,趴在桌子上睡着,那是冬生办满月酒的时候,有时想想,岁月真是不饶人。 题冬生爹去了好多年,说实话,她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不记得并不代表不想念。有时想的多了,想的太深刻,那个人影子,反而会慢慢模糊,变的不再清晰。 田氏当年长的也水灵,看麦芽就看出来了,当年向她求亲的人可是不少,最终……唉,她越想越悲凉,竟不知不觉的坐到陈二顺对面,他在睡觉,她坐在那流眼泪,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不容易,想着寡妇这个名头,扣在自己的头上,是怎样的难堪。 她也怨,怨冬生爹为啥要去的那样早,可再怨再恨,又能有啥用,人死终不能复生,她也只能将心底的酸楚藏起来。 自打陈二顺闯进田家,她的日子总算有了其他颜色,那种悸动的感觉,她说不上是啥,被那么多的绳索捆绑着,她就是有只啥想法,那也是不敢的。 不晓得是不是她的眼神让陈二顺觉着不自在,还是他没洗澡就睡觉,身上怪难受的,总之,陈二顺在她的盯视下,醒了。一打眼,瞧见田氏对着他瞅,倒是把他看的莫明其妙,又见她眼眶红红的,忙问道:“你这是咋了?”他以为田氏是担心她喝醉酒,又连连保证道:“我保管以后再也不喝醉酒了,要是再有人拉我去喝酒,我就说我家婆娘发了话,要是我喝醉了酒,便不让我进门,让我露宿街头去!” 田氏被他这话逗笑了,又忍着笑意,板起脸道:“还在这啰嗦什么,赶快去洗洗睡觉吧,今儿都跑了一天了,你也不嫌累的慌。” 陈二顺嘿嘿的笑了,下巴上的短胡茬,因他的笑而散开了,略带皱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嗳,我这就去洗。”他突然站起来,可毕竟是喝多了酒,这突然的一站,身子就紧嘴着一晃,根本站不稳。 眼看他身子踉跄了下,田氏冲上去,便抱住他的胳膊,一边嘴里还连带着埋怨几句,“真不知道你以前喝醉酒是咋弄的,难不成要爬着去洗澡啊?” 陈二顺醉意朦胧的眨眨眼,笑道:“以前有小二陪着,要是我一个人在家,肯定要睡院子去了。”这事他以前也不是没干过,不过是睡院子,有时还睡厨房,睡大桌肚子底下。他也不是好酒,只是没办法,被逼到那份上了。他把这些糗事,一五一十的都跟田氏讲了,他讲的很尽兴,田氏却听的心惊胆战。以前听老人们说,喝醉酒的人,切忌睡凉地板,睡的多了,临到老的时候,全身的骨头就得硬掉,不中用了,她真是想想都后怕。 田氏给他把水舀好,又去他的卧房,给他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才走出来,在外面等着。 刚才进来的时候,她都没有细看,现在站在院子里,才发现,院子收拾的很干净,地上铺着青石板砖,即使下大雨,也不用担心踩一脚的泥巴。而且这屋子格局显的很温馨,她看了一会,竟然很快就适应了,少了些许陌生感觉。 陈二顺洗澡洗的快,再出来时,头发还滴着水,衣服倒是穿的挺整齐,就是脚步子有些晃,差点就被门槛儿拌着,一头栽到地上。 田氏气的不行,又不得上去扶着他,这小老头倒挺会借力,顺势就把自己身上的重量都依在田氏身上,弄的田氏非得架起他的胳膊,才能把他拖走。 她真是悔死了,咋就能心软,跟着他过来了呢,要是在黄氏那,早都洗洗睡觉了,现在捞了这么个苦差事。 好不容易伺候着他睡下了,田氏也累的一身汗,乘着锅里的水还热着,她也简单的洗了个澡,等她忙好了一切,小二才回来。一见陈二顺睡着的屋子,他直皱眉,对田氏歉意道:“婶子,要不您帮我一下,把我们掌柜的扶到我屋去,这是他的屋子,对面的才是我的屋子,他这样一睡,您就得委屈睡我的床,可我那床……”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的床乱的很。 田氏这会真是头大了,“他不是说有的是空屋子吗?咋就两间呢?”她刚进来的时候还没想到这一层,只觉着这宅子看着挺舒服的,却没想到,陈二顺诓了她,什么屋子大,都是屁话。 小二马上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赶忙把话题岔开,“婶子,你瞧我这张嘴,掌柜家屋子大,要是分割开了,不就有很多空屋子了吗?” 他这话讲的实在很我勉强。不过,田氏也无心再追问,左右衡量了下,她还是决定住陈二顺的这间屋子,总觉着住这间心里踏实些。 她跟小二两人好不容易把陈二顺弄到那屋去了,她自己也累坏了,连担心家里的心思都没了,倒头就睡,这一觉就睡到大天亮,这一点连她自己也觉着意外,要知道她平时在家里,天没亮就会起来了,其一是因为家里活多,其次也是因为她睡不着。却没想到,在陈家住的头一晚就睡的这样香,一夜无梦的。 她起来的时候,院子外面下了一层薄雾。太阳一出来,那雾便消散了。 小二已经去酒馆了,走的时候看她在睡觉,也没敢打招呼。田氏犹豫了下,还是推开小二睡的那间屋子,果然看见陈二顺睡的正香,鼻子里还有轻微的呼噜声,而整个屋子都还残留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酒气,熏人的狠。 “你瞧瞧这喝酒造的,这屋子哪还能待人,”田氏一边唠叨,一边走过去把窗户打开。 县城里很少有人烧炕了,都是木板床,靠着墙壁放着,沿着床往前走几步,就能把窗子打开,这窗子也是正对院子里,窗户跟门形成一个通风道,加上今天有风过,这下屋子里的气息才散去一些。 开好窗了,外面的光线也撒了进来,她这才瞧见,这屋子可真够乱的,脏衣服也不知搁多久了,堆的跟一座小山似的,大部分都是小二的,还有几件,她认得,是陈二顺的。 眼见这些衣服都捂出味道了,她真是看不下去,便一股脑的全都抱走了,扔在院子里,回头又到房间搜罗一圈,把陈二顺房间里的床单被褥,也都拿了出来,该晒的晒,该洗的洗。 光是这些衣服床单,她就整整泡了两大盆,先用温水泡着,瞧见廊檐下放着皂角水,她也毫不客气的用了,拿来泡衣服,污渍就很容易搓洗掉了。 后来,她又一想,这姓陈的昨晚醉成那样,早上干脆给他熬些稀粥,只当是还他人情,没有其他原因。 于是,这一整个早上,田氏忙的是两脚不沾地。直到,陈二顺揉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爬起来时,她还没干完,衣服是洗完了,晾满了一整个院子,这会她正拿着抹布把房间的桌子椅子,统统擦了一遍。不然,她看着难受,那灰足有三层厚了。 陈二顺看着满院子洗的干干净净的东西,笑的合不拢嘴,心想,家里有个女人真好,真是幸福啊! 田氏正搓着抹布,准备把里屋也擦擦,一看他站在门口,便佯怒,呵斥道:“你还站着干啥呢?还不快去洗洗脸,锅里熬着粥呢,快去吃,瞧你这身体,还敢跟人喝醉酒,再喝下去,要不了几年,你这小命就该没了。” 她骂,陈掌柜也不生气,只是呵呵的笑,“所以啊,我现在都跑乡下等着去了,眼不见为净,生意上的钱是赚不完的,我还不如保重自己呢,你说是吧?” 田氏脸上虽然还有怒气,但也隐约有藏不住的笑意,也不再理他,从他跟前侧了个身,就准备进堂屋去了。却没想到,胳膊一下就被人拉住了。随之,便被扯进陈二顺的怀里。 田氏反应过来之后,就拿着抹布要打他,“你个老匹夫,年纪一大把了,还学会不正经了,还不赶紧放开我!” 陈二顺这回真是厚起脸皮了,不仅不放,还把她抱的更紧。田氏心里十分懊恼,心想这小老头莫不是脑袋夫叫驴给踢了吧?陈二顺呼吸的声音在她脖颈后面响声,田氏许多年没有被男人这样抱过了,瞬间的接触,让她脑袋也有些晕晕的。 “要……要不,咱们成了吧?”陈掌柜说的极是没自信,声音也抖的厉害,这一点,田氏从他抱着她的手上,就能感觉得到,原来不止她一个人紧张呢! 不过,这样抱着,她总觉着不自在,手上一使力,就要把他的掰开。陈二顺昨晚醉酒,这会刚醒,也没什么力气,她一掰,便掰开了。 田氏转过脸来,满脸都是通红的色彩,说不上是气的,还是害羞的,“成什么成,咱们当初可是说好的,等过个一两年,这买地的事情不会有变故了,咱俩就和离,你咋能说话不算话呢!” 陈掌柜看她真的生气了,赶忙摆起讨好的笑容,道:“我不提,我不提总成了吧?你也别生气,生气容易长皱纹,和离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按道理说,咱们现在还是夫妻,你还是我婆娘呢,”一看田氏要反驳,他赶紧解释,“我知道你要说啥,我也没要求你做啥,刚刚……刚刚只是一时冲动,头一次看着家里这样干净,我激动呢,你可别生气啊!” 见他如此诚恳的道歉,田氏也不想再追究下去,狠狠剜了他一眼之后,便继续忙事情去了,刚才发生的事,她也没往心里去。 其实,她的这种心态,要是搁在一年以前,她一定会觉着自己品性不良,或者干脆是疯了,要不然一个不是她相公的老男人,如此突兀的抱着她,这种行为,等同于轻薄啊?可她居然只是短短的生了一会气,接着便没有感觉了。这算个啥? 很显然的,田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把陈家宅子的事情忙完之后,她便急着往黄氏那里赶,这一个上午耽搁的,这会都快中午了。陈二顺也嚷嚷着跟她一块出门,并叮嘱她,晚上去接她回来。田氏也没往心里去,含糊的应了一声。 黄氏老早就挺着个大肚子,坐在货栈门口边上,一个不碍事的位置,就等着她回来呢,一看见田氏匆匆忙忙的赶来了,她笑的格外贼。 “哟,她婶子啊,这都快吃中午饭了,你怎么才来呀!” 田氏一听她阴阳怪气的问话,又看她眼神怪怪的,气不打一处来,“你啊,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了,我还不是被你害的,要不然我能在他家洗一个早上的衣服吗?” 黄氏没想到,她一个早上是在干活,她还以为……,“呵呵,你气啥,我不是啥也没说吗?” 田氏甩了下袖子,心道:你是啥也没说,可你那眼神明显就不对了。 ** 黄氏舒坦的日子没过两天,也就是在田氏来照顾她的第三天,她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就迫不得已的要出来了,本来也就快足月了,提前几天,也没啥大问题,反正秦语堂已经把准备工作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黄氏生产的那晚,二妞也来了,所有人都坐在四方货栈的前厅,在那等着。 陈掌柜陪着田氏,黄大全跟黄年蹲在门口,黄年猛吸旱烟,那浓烟炝人的很,不过大家都知道他心里着急,也就没说他。 黄氏整整叫唤了半夜,这一夜所有人的神经都吊在半空。期间,秦语堂分别给黄氏熬了两碗补气的汤药,还有催产的,就怕她力气使不上,没有劲把孩子挤出来。 黄大全把县城里最好的两个接生婆都给请了过来,他心想,请两个更保险一此。 终于,在凌晨时分,鸡叫三遍时,里屋先后传来两声婴儿的啼哭,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听这声音,这两个小婴儿,力气都挺足的。 没过一会,接生婆就抱着两个抱被,欢欢喜喜的跑出来了,“恭喜啊,这位大嫂生了两个男娃,都是个顶个的足斤足两,这两胖小子,可把她娘折腾的不轻。” 黄年双眼朦胧了,也没过去接那两个婴儿,而是急切的问接生婆,孩子娘咋样了。接生婆爽快的笑,说是里面的那位身体棒着呢,一下生了俩,她这会还在里面坐着,没睡着呢! 那两个婴儿,一个交在黄大全手里,一个让田氏抱过去了。二妞肚子大了,不方便抱,她便凑在哥哥跟前,看着这个刚出生的小弟弟,“哎呀,瞧瞧这小子长的多好,我娘也真是厉害,怀着两个,都能把他们养的这样好,有的人生一个还小的跟个小猫仔似的呢!” 田氏也欢喜的很,抱着那软乎乎的小娃,就跟抱着冬生小时候似的,喜爱的不行,“哟,他还要睁眼哩?嘴巴还一动一动的,真是可爱的紧,嗳对了,他俩谁是老大,谁是老二呀?” 那两个接生婆已经进去了一个,留在前厅的那个,走到田氏跟前,把她怀里小婴儿的衣袖卷了上来,指给他们看,“瞧瞧,这是当初你们家人给我的,先出来的老大,手上戴的是个核桃坠,小的手上是花生坠。” 她掀开田氏抱着的小婴儿包被,果然瞧见那小手上,套着着个核桃坠子,那是用小核桃打磨成的,编了根红绳了栓着,套在手上,可爱的紧。 田氏喜道:“哟,这抱着的还是老大呢!”她一转眼,看见陈掌柜也是一脸的喜爱,便把婴儿往他怀里一推,道:“给你抱抱吧!” 陈二顺吓了一跳,张着手,却无从下手。刚出生的小婴儿,身子软,那头也是软软的搭在田氏胳膊上,抱起来可得小心了,他没抱过,也生怕自己抱坏了,回头也不能赔给人家。 瞧他手足无措的样,田氏便笑着叫他把手摊开,然后把婴儿放在手上,让他捧着,并叮嘱他道:“你也别动就这样轻轻抱着,他还太小,等再过一个月就硬扎一些,到那最时候就好抱了。” 这时,黄大全也把那小的,放到他爹怀里了。黄年比陈二顺熟练多了,抱起来也顺手,看着小娃红扑扑的小脸蛋,他高兴的合不拢嘴。 二妞笑道:“没想到我娘这么厉害,两个娃也能养的这样好。” 田氏道:“你娘属牛的,一股子牛劲,再生几个,那也不在话下。” 众人都笑了,特别是黄年,嘴里嘀咕道:“往后我家大年找媳妇,也得找个属牛的,属牛的好啊,当初我就看上娃儿他娘,劲头大,那走起路来,都带着风哩!” 黄大全道:“爹,你说啥呢?那属牛的,要不就是比我大五岁,要不就是比我小五岁,差太多了,我看我还是找个属羊的,属羊的性子也好。” 他们几个在外掰扯的起劲,黄氏在屋里睡的也香,一直睡到下午,期间秦语堂进去给她把了脉,看她脉象平和,脸色也挺红润,万分庆幸没有发生他想像当中的坏事,只不过黄氏这身子骨得好好补补了,一下子透支这么多的元气,没有三五个月是补不回来的。 还有一事也出乎田氏的预料,这两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一点都不用担心他们的伙食问题。也就是到了傍晚时分,黄氏便醒了,一醒过来,奶水就有了,紧跟着便轮番的喂两个小娃。 大全他外婆也来了,听说黄氏一下生了两个男娃,直说她命里带着福气,嫁到黄家之后,头一胎生男娃,第二胎生女娃,这第三胎,就来了个双胞胎男娃,这不是大大的福气,还能是啥?她老人家很高兴,不停的在黄年跟前说自己的女儿有多么多么的好,他能娶上这样的媳妇,有多么多么的幸运。最后说的,连田氏都听不下去了。 大全跟二妞都这样大了,现在还来掰扯这些,是不是太晚了些? 黄年心里头高兴,恭敬的听着老人家谆谆教诲。黄氏的母亲,本家生姓屈,这个姓在当地不多,听说当年她们屈家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后来就在庄县落地生根,男的娶,女的嫁,这屈姓便在庄县沿袭下来,可毕竟是孤姓,她们家在庄县还是挺弱势的。不像人家姓大的家族,办个祠堂,或是一开家族大会时,几百人的队伍。 黄氏本姓赵,单名一个梅字,屈老太婆嫁给黄氏老爹之后,便冠上他家的姓,像他们这样的外乡人,都是这如此,到外面讲起来,都叫她赵屈氏。这名字听着怪怪的,不过那也没法子,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习俗,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加上赵屈氏现在年纪比较大了,大家也就习惯叫她赵家婆子。 这老太婆精神好的很,一边帮着黄氏带娃,一边还不忘给大全跟小六他们讲讲,她祖上老屈家的丰功伟绩。 大全跟二妞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外婆讲过无数遍,早都听腻了,倒着都能背出来,可人老了就是如此,反反复复,唠唠叨叨的就是那些个事,翻过来,转过去的讲。 小六倒是没听过,而且他这个人又比较热心,只要一有空,就陪着越家婆了讲起家常来。 那两个小娃也乖的很,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才几天的功夫,就胖了一大圈,刚生下来的时候,小脸还皱皱巴巴的,这几天就长开了,白的很面粉团似的,可招人喜爱了。 黄氏准备在这里待到满月就回去,没出月子,她也不能出门。二妞只待了两天就回去了,留下帮不上忙不说,也没地方睡。 赵老婆子就在黄氏的床边上,搭了个简单的床铺子,夜里帮着她照料孩子。 她照顾过的小娃多了去,就是再多两个也不成问题,有了她在,田氏就轻松不少。黄氏恢复的也快,这几天连着给她大补,身子跟充气球似的涨,可即使发胖发福,她依旧不能减少食量,不然这两个小子哪有粮食吃去。 田氏看她能状态不错,也能自己服侍孩子了,便准备回家去,老不回去,她也不放心家里,麦芽也还怀着身孕呢! 这天晚上,从四方货栈出来,跟着陈二顺一块往他家去的时候,她便说了。 陈二顺一听,也没说啥。两人一块进了屋子,有些事天天做,做的习惯了,便成了很自然的事。比如田氏一进门,就去厨房烧水洗澡,陈二顺进了院子,便直接进他的屋子,把屋里叠好的衣服拿着。这是田氏傍晚抽时间回来收的,又叠好之后放着的。 这院里也没啥家务活要干,田氏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都会打扫一遍。这几日,陈二顺喝酒的次数少了,量也减了,好歹算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这一点让田氏打心里的高兴。 ------题外话------ 亲们,吃的好看不? ☆、第145章 饭熟了 田氏在厨房烧好水,就准备叫他来洗澡,可还没等她开口,小二就在外门急吼吼的敲门,并一边嚷嚷喊着掌柜。 陈二顺一听他说话挺急的,便赶紧走出来开门,一看就知道小二是一路跑着来的,衣服都给汗湿了。 小二一边擦着汗,一边对他说道:“掌柜的,县老爷来了,正在点菜,说是要找您去喝酒。” 陈掌柜纳闷了,“好端端的,县老爷干啥要找我喝酒?” 小二急道:“我哪知道,不过我瞧着他脸色不好看,可能是有事,想找说说话,先前他不也常找你喝酒聊天吗?”说是经常,却也不是经常。县老爷毕竟是县老爷,在他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跟前,县老爷不仅是父母官,说的大胆些,那就是他们的皇帝。 皇帝要微服私访,跟百姓多沟通沟通,下面的人就得陪着,吃饭也好,闲话家常也罢,那都得看他的心情而定。 陈二顺听着小二的口气,知道县老爷这回一定是遇上烦心事了,想找人解闷,他赶忙回去换了件正事一点的衣服,跟田氏匆匆交待几句,让她不用等着了,先睡觉。 田氏自打认得他起,就没见过他紧张成这样,一时间连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看着陈二顺急匆匆的背影,她一把拉住慢走一步的小二,问道:“县老爷找他,不会有啥大事吧?” 小二呵呵一笑,“没事,婶子你别担心,我就是急着找掌柜的去陪县老爷喝酒,要是县老爷要问啥正经事,也不可能到酒馆里问哪,您放心吧,把大门插好,要是掌柜的喝多了,我会把他送回来。” 虽然听着小二这样讲,可田氏觉着自己这心,还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陈二顺这一去,还真是到了半夜才回来,也真是小二把他送回来的,不对,准确的说,是小二把他架回来的,他连道都走不了了。 田氏合衣躺在床榻上,一直细心听着外面的动静,当听见小二讲话的声音,她跳起来了。小二听敲了两下,田氏就从里面把院门打开了。一看陈二顺此刻的模样,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小二眼尖,看她在那站着要发火,赶紧替他们掌柜的解释,“婶子,你也别生气,掌柜的是陪县老爷喝酒,咱们县老爷酒量太好了,而且又在兴头上,不陪不行啊!” 陈二顺迷迷糊糊的看见眼前有个人影,他虽然醉了,可还认得眼前是田氏,忙醉意十足的摆出个笑脸,并把胳膊从小二肩上移到田氏跟前,“婆娘,你瞧,我这不是还认得回家嘛!” 他叫她婆娘,叫的那么清楚,田氏咋能没听见,她脸一红,低头扶着他,凶巴巴的道:“你就差不认得路回家了,还好意思说呢!” 眼见她过来搀扶,陈二顺干脆把自己挂在她身上了,害的田氏脚一软,差点跌在地上,她气急了,在他后背使劲捶了一下。 小二站在门口,没进去,歉意道:“婶子,今晚可能要麻烦你照顾我们掌柜的,我们家账房先生也陪着喝酒,也喝多了,他年纪不小了,我今晚得去看着他,您把门锁好,我睡店里就成了。”他话一说完,转身就走,居然也不操心回家拿换洗的衣服。 田氏再探头,准备让他帮个忙,把这个老头子扶回家的时候,哪还得见得到小二的人影,“这个臭小子,咋跑的比兔子还快!” 田氏一手架着陈二顺,返过手来,把大门插上,外面黑布隆冬的,她可不敢把大门敞着。奇怪的是,她抬手关门的时候,发觉肩膀上的重量轻了一些,等她一插好门,那重量就又回来了。 这鬼太气也真是热,闷的很。加上陈二顺喝多了酒,虽然隔着衣服,但他身上也是烫的很,几步走下来,田氏已经被他弄的一身是汗,“死老头子,谁叫你又喝这么多酒,害我又得再去洗一次澡。” 陈二顺晃着脑袋,嘴里含糊不清的吐着话,“哎哟,我也得……也得洗澡,水呢?水在哪里?”他停下脚步,四下去找。 田氏气不打一处来,“水在厨房!你再乱动,看我不把你扔缸里,让你洗个够!” 田氏力气也大,架着他进了堂屋,便准备把他拖到小二的房里去,他这几天一直都睡在那边。可一进堂屋,陈二顺力气就突然变大了,嚷嚷着要往自己屋去,田氏拉都拉不住,“你去那边干啥呀?睡小二屋去,你那屋被我占了!” 陈二顺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说啥,推开房门,便一头栽到床上去了,呼哧呼哧的大喘气。 田氏看他那死猪样,在心里把他里里外外骂了个遍。想了想,怕他真这样捂馊了,还是到厨房去给他打了盆水来,拿进屋里之后,本想叫他起来洗澡的,可叫了半天,他也没应。瞧着水都打来了,这会再拿出去倒掉,也不合适,所以她思量来,思量去,反正这里也没人,陈二顺又醉成这样,明儿一觉醒来,他啥也记不得,索性她动手帮他擦擦吧! 田氏卷起袖子,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陈二顺上衣扒了,下面的就不必了,上身擦一下也就罢了。 陈二顺睡的正香,可能是觉着身上被擦的很舒服,嘴里哼了两声,吓的田氏急忙停了手,等她抬眼看去,他就又打起呼噜来了。 这一通闹的,等她又洗了一遍澡,从厨房出来时。天空忽然就下起雨来,还是倾盆大雨,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难怪刚才那样闷热呢,原来是有暴雨。 田氏把堂屋门插上,又想着把窗户也都关上,省得待会漏雨进来。可回头又一想,看来她今晚得睡小二的屋子了,还得去对面那屋,拿些干净的床单被子,这些都是她之前洗干净的,小二这屋子的被褥她也洗干净了,可一想到这两天他俩都睡这边,又是夏天,汗味难闻的很。 于是,田氏又摸回了陈二顺睡着屋子,正中央的桌子上还点着油灯,屋里倒还是有光线,不过配合着外面轰轰隆隆的雷雨声,还是叫人感觉怪怪的。 田氏拿了衣服,正准备把油灯也拿上,到对面屋子去的,忽然,一直睡的很沉的陈二顺醒了,猛的坐了起来,瞧见她在屋里,又瞧了瞧屋子的摆设,纳闷道:“咦,我怎么在这个屋,小二呢,他咋没回来吗?” 田氏不知道他是真清醒,还是一时睡浑了,便道:“小二回去照顾你们家帐房先生了,你醉的跟个烂泥似的,一进堂屋就往这屋钻,行了,你睡吧,我到那边的屋子去。”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那雨点子打在青砖地上,响的很,都快把田氏的声音给盖过去。 陈二顺一听她要走,慌忙站起来,可惜他酒劲还没过去,猛的一站,头重脚轻的,眼看着就要摔倒。田氏见状,赶忙跑过去,本想扶住他的,可陈二顺毕竟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扶是扶住了,可身子一歪,竟也把她带到炕上了。 田氏简直想骂他老不正经,年纪一大把了,还跟她来这一手,她又不是十几岁的年轻女娃,搞这一套干啥哩? 陈二顺好像刚刚才发现,自己把她压着了,慌乱之下就想起身,可还是头重脚轻,轻的双手支撑不住身体。田氏也想推开他的,几番下来,谁也没挣脱谁,倒是把她衣服弄乱了,前面的衣襟都开了。 田氏还不到四十岁,离人老珠黄还远着呢,属于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说是美,可能夸张了些,但还是很有魅力的。陈二顺不知是酒意灌脑,还是有心为之,顺手扯起田氏的衣服来,吓的田氏急忙想扒开他的手,可是无论她怎么弄,那双手竟纹丝不动的扣她身上。 田氏这回是真生气了,“陈二顺,你还敢再装,你今晚根本就没喝醉,以为老娘看不出来啊?你给我说清楚了,到底想干啥?” 陈二顺这回不敢乱动了,就着油灯的光亮,抬起头,看着田氏,下巴上的胡子,扫过田氏的脸,有点疼,这会眼里的酒意去了大半,清明了不少。只听陈二顺可怜巴巴的道:“招娣,你说我是老光棍,这话一点都不假……”他没好意思往下说,其实后面的话,即使他不言明,田氏也明白。他是想说,他长这样大,还没碰过女人哩! 田氏暗骂他老色鬼,可转念一想,他这人也不叫色,要是他真有心去做那些事,县城里多的是青楼窑子,他随便找哪家都可以,他也没必要骗她。像他这个岁数,又有几个钱的老男人,就是娶过妻的,也有逛花窑子的,更何况他没娶过老婆,就是被人看见逛那种地方,也不会有说啥,所以他没必要骗她。 …… 今夜的雨下的极大,整整下了一夜,把院子里的青石板,冲的一点泥水印子都没有。 麦芽缩在李元青怀里,听着外面的雨声,这样大的动静,她是被吵醒的。李元青一觉睡醒,翻身的时候,无意中瞧见她睁着眼睛,盯着窗外,便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唇,柔声道:“这么晚了不睡觉,在想啥呢?” 麦芽长长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啥,就是觉着心里空落落的,“也没啥,就是不晓得娘在县城住的咋样了,你说,咱们把娘交给陈叔,不会出啥问题吧?我觉着陈叔为人挺好的,也一定会对我娘很好,你觉着我说的对不?”她既然问了,就代表她开始不确信了,也许只是一点点的不放心而已。 “不会的,陈叔那人我信得过,太公说,看人要看眼睛,陈叔的眼睛干净的很,要是有心眼,老早就能瞧出来了,再说了,咱们也没啥东西值得人家惦记的,就算真是惦记,他也不用绕那么大个弯子,来这里受苦受累的,”李元青侧过身,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一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现在他已经常常能摸到孩子的胎动,有时那肚子会突然鼓出一个大包,有时是一整条的划动,他已经摸习惯了,手不放在上面,就睡不着觉。 这么热的天抱在一起,实在是热。麦芽把他的手掰开,嘟囔着道:“你别抱了,我快被你捂死了。” 李元青这会醒的差不多了,撑起头来,摸了摸她脑门上的汗,起身来把窗户开了一条细缝,让外面的风能吹进来一些。他一离开,麦芽便闪到一边,睡着凉凉的土炕舒服多了。 可李元青却不干了,身子不过去,只把嘴巴凑上去,把她上上下下吻了个遍,连一寸地方都没放过。麦芽被他吻的晕头转向,本来是被雷雨声吵醒,现在可倒好,再被他一折腾,今晚就别睡了。 想到这里,她赶紧把李元青凑到脸跟前的脑袋推了回去,娇声道:“别闹了,三更半夜的,早些睡觉,明天还有好些活要干呢!” 李元青就着她的手,又躺了回去,可手却不闲着,摸上了她的胸口,笑道:“其他的可以不闹,不让我抱也算了,但这个可不能省,不摸着,我便睡不着觉。” 麦芽捶了他一下,知道他在故意讨嫌,也懒得再跟他掰扯,其实他摸着的时候,也顺便给她按了按筋骨,让她睡着舒服些。 暴风雨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停,凌晨的时候,又乱了一阵狂风,也不知吹着外面什么东西乱飞,撞击声不断。 田氏一早醒过来的时候,陈掌柜也还有炕上,一瞧见自己此刻的模样,她简直羞窘的想跳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乘着他还在睡觉,她匆匆忙忙的就想穿上衣服,可有两件衣服被陈二顺压在身下了。她很小心的想把衣服扯出来,可还是把他惊醒了。 陈二顺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田氏衣服没穿整齐,一手还在扯什么东西,糊里糊涂的问了一句,“你要找啥?”他这话问的莫明其妙,既不是问他俩为啥会睡在一起,也不解释他昨晚的行为。就好像昨晚的一切,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可他俩又不是老夫老妻,哪门子的自然不过哪! 田氏心里有气,索性把衣服往床上一丢,就这样敞着衣服坐在炕上了,全部都做过了,现在才来娇情,就显得很假了。她环抱着双手,冷冷的看着他道:“陈二顺,昨晚的事,是不是你一早就计划好了?喝醉酒是故意的吧?小二也是故意不回来的?你呀你,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想干啥?要真是你一时冲动,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反正这事你知我知,别再让第三个知道了,我可丢不起那人!”她这会的态度,还真像个泼辣的婆娘,快把陈二顺看呆了,起初他还真以为,田氏一觉醒来,会又哭又闹的,没想到,却只是对着他骂,还好还好,骂他,总比哭闹强。 陈二顺摆出最诚恳的姿态,讨好着道:“昨晚的事,我承认,我用了那么一点点的小计谋,不然你要我怎么办?看着你一直犹豫不决吗?咱俩都不小了,还能再活几年哪?我就是不想这辈子留下遗憾!” 看他说的真切,田氏挑眉问道:“你还有啥遗憾?” 陈二顺一看她不追究昨晚的事,换了话题,赶忙对她道:“我就想跟你过完下半辈子,就像黄年跟他媳妇那样,要是可以的话,最好咱能再生个娃,要是你不想,那就算了,我守着你过,以后还有冬生给我养老送终,他跟麦芽都是好娃,我信得过他们,也相信他们一定会给我送终,这就够了,我别的啥也不求。” 听完他讲的话,田氏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她不说话,陈二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沉默下来之后,气氛便有些僵持。田氏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没扣好,赶忙动手整理,人也跟着下了炕,出了房间。 田氏想起,今天说要回家的,洗漱之后,便准备收拾包袱。陈二顺见她收拾东西,二话不说,也回屋去收拾了。 田氏一愣,“你这是干啥,我是要回家,你要上哪去?” 陈二顺笑道:“我当然得跟你一块回去了,你一个人回去我哪放心,不过我得先去跟小二交待一声,你等着,回头我叫他赶马车送我们回去。”也不等田氏反对,他便往店里去了。 田氏叹口气,这老头还真是甩不掉了呢! 他们赶回家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还不是陈二顺硬拖着她,在酒馆里吃了午饭,又买了好些东西带回来,这一耽误之下,不晚才怪。 看着天色不早,小二把他们送到田家门口之后,就赶紧驾着马车回去了。 冬生听见马车滚动的声音,忙跑出来看,见是田氏跟陈掌柜回来了,笑着招呼道:“娘,陈叔,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其实他在家也没屈着,每顿都在妹妹家那边吃饭,家里的活,也有他们几个在一块干,他只是担心田氏在县城里不适应。 陈二顺道:“冬生啊,我又来了,你不会不欢迎吧?” 冬生忙摇头,“陈叔说哪里的话,这里就跟您家一样,你想啥时候来都成,快进去吧,麦芽在家睡午觉呢,一要到傍晚才起来,家里的地也都安种上了,你们就放心吧!” 陈二顺一边听他介绍家里的情况,一边顺手就把自己的包袱连同田氏的,一并拿到她屋里去了,看的田氏一愣一愣,转个身,又把自己的衣服,都拿到麦芽先前睡的那屋。陈二顺倒也不生气,一个劲的傻笑,看的田氏又气,又拿他没办法。 田氏几天没看见麦芽,瞧见她肚子又大了一圈,想起黄氏刚刚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娃,便跟他们讲了起来。麦芽见她说的眉开眼笑,对自己肚子里的小娃,也充满的期待。 不过她先前见过钱氏生小娃,至今想起钱氏撕心裂肺的叫声,还叫她心有余悸,真跟要命一样。 田氏说的正兴起,瞧她低着头不讲话,便安慰道:“没关系,这也没啥好担心,你现在越是担心,等明儿生娃的时候,就越害怕,其实等你生完了,怀里抱着小娃儿的时候,再回头想想,先前吃的那些苦,实在不算个啥。” 她说的场景,麦芽还是无法想像,她只觉着,她现在肚子里装着个球,至于那球长的啥样,她却不知道,也想不出。说实话,她现在还不能完全觉着自己的母爱有多么的强烈,只是当肚子里的小宝宝,在里面翻腾时,有了真实的感觉,那种要做母亲的感觉,才会出现一点点。 冬生也想安慰妹妹的,可惜无从下口,也不晓得说啥好。 田地里的秋季农作物,已经长起来了,一片绿油油的色彩,这个时节,田地间的管理也很重要,不能太旱,也不能太涝,免得农作物根部出现损伤。 田氏走的这几天,麦芽找哥哥好好谈了谈,她觉着哥哥还没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倒也不是说,他现在没事干,只是他还没找到自己的位子。 冬生的性子比李元青还要敦厚老实,可这人一旦老实过了头,便是笨,不开窍。 在麦芽眼里,冬生是个好哥哥,她也相认,他将来会是个好相公,好爹爹,可这远远不够啊,如果他以后想让自己的孩子有好的前程,好的未来,就不能这么平平庸庸的,守着一亩二分地过日子。 麦芽琢磨了一两天,想着依哥哥的性子,不适合做生意,但除了做生意之外,那就只有种田了,不过这种田也很多种。比如,同样的种田,人家的产量,比你高,附加值,也比你多。同样的田地,人家一年的收入几十两银子,而你一年连十两都不到,这其中的学问可大了去,绝不是埋头苦干这么简单。 首先,她建议哥哥承包鱼塘,就跟她们家屋后的小水塘一样,可这水塘太小了,算不得是养鱼,顶多只能养来自己家吃吃罢了。要想大规模养鱼,就得找个大水塘,榆树村的水质好,养鱼的同时,还能在水上养鸭子,只要把两者放养的时间控制好,就不会出现鸭子吃小鱼的现象。一切都得讲究时机,时机最重要。 冬生听完妹妹的话,深有感触,可这事也不是一天就能做成的,得一步一步的来。在这期间,麦芽就鼓励哥哥,先承包下土地,以后即使不种粮食,还可以种些其他的东西。 陈二顺在田家越过越顺当,也越发的把自己当成田家人。因为租地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些地都是他从谢家手里买来的,而且也没加他们的租金,用比例交租法,大大减轻了他们的压力。 可以说陈二顺现在,在榆树村那也是相当有威望了。林德寿还琢磨着把代理村长的担子,扔给他扛呢! 这活陈二顺不会接,他还有店里的事要忙,除了店里的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还没办好,他哪有功夫管村里的事。 纪安山的病,终究是没哪熬过夏天,因为太热了,他身子那样弱,赶上三伏天的时候,热的就喘不上气,古代也没空调,没风扇的,他能挺住才怪。 他死断气的那天,是大中午,这么热,也没农活干,村里人大都在家睡午觉,到了傍晚才出来。当纪家传来哭声时,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因为是夏天,也没有冰棺可用,这人一没了气息,搁上几个小时就会有味道,一般在这种时候,丧事都是连夜办。 纪安山在村里威望挺高,他一死,村里很多人都赶来帮忙,人多力量大,不出一个时辰灵棚就搭好了,该放鞭炮的放鞭炮,该哭丧的哭丧。纪家也想到纪安山活不久了,便早早的给他预备下棺材跟寿衣,话说,预备下这些东西,倒不是诅咒他,而是一种祈福的意思。 办丧事时,怀了身孕的女人都不宜靠近,否则会不吉利。麦芽跟李氏就留在家里,李元青跟冬生,田氏还有陈二顺,都赶去帮忙了,大家也都知道这事迟不得,明天一早就得下葬了。 李氏看着远处响声的鞭炮声,沉沉的叹口气,“这人活着真假,说没就没了,等到一断气,眼睛一闭,就啥也不知道了,尽等着小鬼来招你的魂,到了阴曹地府,该清算的账,都得一一清算了,纪先生是好人,下了地府,想必阎王大人也不会为难了他。” 这话要是搁在以前,麦芽也是不相信,人死了之后还有灵魂。一把火烧了,那还能剩下个啥?可自从穿越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有些事,她不信都不行。或许人死了之后,真的只是灵魂脱离*,或许也是跟她一样,在这一世*死了,另一世,灵魂还会再活过来呢? 麦芽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道:“纪叔的确是好人,我想啊,阎王爷那里都有一本账,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一定会算清楚,一定不会冤枉了谁!” 李氏看她说的认真,禁不住笑道:“你咋就知道阎王爷那里有账本呢?你以为他是帐房先生呢!” 麦芽也被她这话逗笑了,笑着笑着,她忽然又想起一事,“嗳,娘,你发现没有?我咋觉着这回我娘从县城回来,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呢,特别是陈叔,总觉着看上去怪怪的。” 李氏眼睛里露出古怪的笑意,“这事啊,你过些日子就会明白了。” 麦芽听她话讲一半,本想再追问的,但想想还是算了。她老娘就是有奇怪的事,也不会是坏事。看陈掌柜一副计谋得逞的模样,这事她就能猜出七八分。 田氏在纪家帮忙的时候,觉着耳根红红的,心道:肯定是有人在她背后讲闲话哩! 纪家门口闹的很,临时从庙里请了和尚过来念经,这会又是吹唢呐,又是诵经,吵的连讲话都听不见。 纪氏是穿着丧服,跪在那,哭的有气无力,眼泪也多少,当她抬起脸时,脸上写满了憔悴和痛苦。她的确是哭累了,纪安山一病就是好几年,她的耐心跟毅力几乎都快磨光了。对纪家人来说,纪安山的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纪安山的遗体已经装到棺材里,四面都用大铁钉定死了,上面盖着白布,白布上搁着牌位。纪安山一共有四个儿子,最小的两个,还在县城里上学堂。知道爹爹去世的消息,他俩急赶着从县城回来,田氏他们刚到的时候,纪家两个老小也正赶到,扑通一声,就跪到了院子里,一边哭着,一边从跪走着往堂屋去。 纪家大儿子,名叫纪心和,是个稳定老实的年轻人,一直在家里帮着母亲操持生计。老二纪心平,这小子跟纪家人脾性都不一样,也不回家,就在县城里,跟些个不务正业的人厮混,平日里也没正经收入,偶尔帮人牵个线,谈谈生意啥的,他嘴巴子活,人又机灵,所以路子广。他跟宏宝也相熟,两人经常一起逛花窑子。听说老爹去了,他直到天黑,在两个弟弟后面,才赶回来。 最后是纪家的老三跟老四,这两个都在县城里上学堂,他们的学费,都靠着哥哥出钱。不过这两个娃学习也不怎样,老三纪心书要好一些,为人斯斯文文,看上去就像个老学究,穿的学究,长的也学究。 老四纪心宝,人如其名,被家人娇惯的很,跪走到堂屋之后,就扑进纪氏的怀里,哇哇的哭着,就跟几岁小娃娃似的,叫人看着怪怪的。 这哭声,闹声,直到半夜,还没停下。纪安山认识的人广,知道他去世,好多人都赶到祭奠。 田氏他们忙到天色擦黑的时候就回来了,一个个累的都快说不出话来。麦芽跟李氏在家把饭做好了,因为麦芽身子不方便,加上天气又热,一进厨房就闷的不行,所以晚上,切了几样卤菜,又凉拌了不少,先前锅里还熬了一锅糯米粥,熬的很浓,喝起来可带劲了,麦芽把糯米粥烧好之后,又端到院子里放凉。等到他们回来时,喝着正正好。 田氏一屁股坐到院子的小板凳子上,有气无力的道:“哎哟,我这腿都快不是我自己的了,他家来的人也太多了,弄了一下午,我头都快转晕了。” 李氏给他们倒了杯凉茶,随后才问道:“你们去看了最后一眼没有?他死的时候,痛苦不?有没有留下啥话呀?” 田氏猛灌一杯凉茶下杜,人才慢慢回过劲来,道:“没有,我可不敢看,我们去的时候,那棺材都封上了,林虎他爹先去的,我听他说,纪村长走的突然,本来他自己还以为能多活个把月,也就没急着留下遗言,谁知道这几天晚上闷热,他喘不上气,一口气没接上,人就走了,啥话也没留下,因为没接上气憋死的,那脸色难看的很,林虎他爹只看了一眼,便不敢看了,他都不敢看,要是搁我,我更不敢看了。” 麦芽是知道接不上气死去的人,有多可怕,听老人们说,因为死去的时候憋着气,那口气会让死去的人,死不瞑目,眼睛闭不上,嘴巴也合不拢,皮肤还会憋成紫色,而他吸不上来的那口气,有可能还在运棺的过程中,突然呼出来,那动静十足的吓人。 她脑子里想着这些的时候,忍不住对他们讲了,田氏听着心里慌慌的,她下午的时候进了一次纪家堂屋,当时看着那口红漆棺材,就觉着渗的慌。现在又听麦芽这么一说,更是不得了。 陈二顺笑着道:“害怕个啥,不是有我们在家呢吗?我们两个大老爷们,还保护不了你们吗?” 田氏被他讲的不好意思,招呼大家吃饭。 晚饭喝着糯米稀饭,吃着酱菜,也有热的米饭,大锅里蒸着蔬菜,都是下饭的家常菜,虽是粗茶淡饭,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却也是香的很。 远处从纪家传来的哭声,还断断续续的。 吃过晚饭之后,冬生跟陈二顺一起去下黄鳝笼子,因为今天弄的较晚,李元青怕他俩一时干不完,便跟着一起去了。田氏虽然也累,但不想让麦芽洗碗,便打发她跟李氏先回家烧水洗澡。 家里的鹅就圈在家门口,麦芽一回到家,便拿着竹竿把鹅赶回鹅笼去,小鸡们早都上了笼,李氏也回厨房烧水去了。 上一次连着几天闷热,之后晚上就下了一场暴雨,冬生看着天边阴沉沉爬上来的乌云,担心晚上可能要下雨,为了防止雨水在田里把麦芽淹了,他们得提前去打好缺口,要是明天没下,这缺口就得重新堵上。 夏季的暴风雨说来就来,他们三人刚打好田梗上的缺口,斗大的雨点就打下来了,打在身上,疼的很。 陈二顺招呼两个小娃,赶紧回家,这雨只怕越下越大,再不回去,待会就要被拦在路上了。 麦芽跟田氏各自坐在家里,看着突然阴沉下来的天空,还没来得及感叹呢,就见着雨点子落下来了。 李氏也走到堂屋门口,担忧道:“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也不晓得他们走到哪里了,哎哟,纪村长家还办着丧事呢,这雨要是下大了,他家可咋办啊?” 麦芽转回身微笑着道:“娘,没事的,他们已经去好久了,可能快到家了,纪家那边肯定也早做了准备,他家屋子大,晚上也还要守夜,大不了这一夜就守着灵堂,都是最后一程了,再难也要送。” 李氏叹息道:“你说的也是,这人走都走了,就算是淋一夜的雨去送,那也是值得的,纪安山是个好村长,为人也和善,不像有些个当村长的,尽想着往自己兜里捞钱,一个正经事也不干。” 雨点子越来越大,加上天慢慢黑下来,外面朦朦胧胧的一片。麦芽劝李氏洗洗睡吧,她一个人等着就成了。 可李氏不同意,她现有都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外面又下着大雨,她不看着哪能放心。 麦芽见她执意不回屋睡觉,也没办法,只得拿了针线筐,在堂屋大桌上挑亮了油灯,两人一块做起针线活来了。 另一边,田氏也焦急万分,下了大雨,泥巴路又湿又滑,要是摔一跤,那可不得了。 田氏要是知道自己的话这般灵验,打死她,也不敢讲了。 被她这张嘴说中的,因为泥地里湿滑而摔倒的,竟是陈二顺,冬生跟李元青途中也跌倒了,可他俩毕竟年轻,反应快,即使跌倒了,也没伤着骨头,顶多摔一身泥巴。 可陈二顺就不这么幸运了,一脚踩滑,跌了个四脚朝天,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伤着骨头,就是屁股跌在实在狠,脚踝处也被路边断掉的树枝伤了个口子,那血哗哗的就往下淌,被雨水一淋,都流到泥地里去了。 冬生跟李元青都慌了,吓的要死,眼看着也快到家了,竟然还出了这样的事。他俩也不撑伞了,一个人扶着,一个人背,一步三滑的往家赶。 麦芽在家久等李元青没回来,就是因为他先送陈二顺回田家,又看着伤口被清理好,包扎完毕,这才回的家。 且说田氏乍一看陈二顺叫他们背着回来,吓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好好的出去,怎么能叫人背着回来呢! 李元青一直把陈二顺背进堂屋,放在堂屋的竹凉床上,三个都淋的跟落汤鸡似的,进了堂屋,身上的水把堂屋地面都给弄湿了。 田氏脸色惨白的很,赶紧扒开冬生二人,急着问道:“你这是咋了,呀,这不是血吗?哪里受伤了?”进了堂屋,雨水淋不着了,那伤口的血,便慢慢的顺着鞋子往下滴,现在滴的慢了,要是刚一划伤时候的样子叫田氏看见,只怕她得吓晕过去。 陈二顺脸也白,可能是失血的原故,刚才走的急,也没觉着疼,这会静下来了,才发觉伤口疼的很。 ------题外话------ 呵呵,妞们对不住啊,偶看错了,嘿嘿! ☆、第146章 痛死我了 冬生一边用袖子擦着水,一边解释道:“回来的路上,天太黑,没看清脚下,陈叔的脚踝就被树枝划伤了,不晓得有没有伤到筋骨,娘,你快打热水来,把血擦擦,咱家还有草药吧,也都拿出来,先把血止住了。”看着那血往外冒,怪渗人的。 田氏愣了神,一下子也没明白过来,直到冬生又催了她一遍,她这才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厨房跑去了。这一路上跌跌撞撞,端在手里的水盆,都差点飞了出去。 好不容易端着水盆到了堂屋,李元青跟冬生二人已经把陈二顺湿透的衣服脱了下来,这三人身上都是泥,就跟从泥地里爬出来似的。 田氏放下盆,急着道:“我去拿药,拿衣服。”她搁下东西,又匆匆进了里屋,再出来时,不光抱着干净的衣服,还有一床小薄被子,一股脑的盖到陈二顺头上。 冬生蹲了下去,用蘸了水的布,把他的伤口清理出来,敷上草药。他们家是土草药,先前上山的时候顺带着采回来的,放在外面太阳暴晒过后,压成粉末,要用的时候拿温水泡开,附在腿上之后,外面包上一层白布,用以固定就成。 李元青也看了他的伤口,道:“没事,就是划破了皮肉,没有伤到筋骨,不过失血挺多的,这伤口一时半会不要移动,否则还是会流血。” 田氏连连点头,一时间眼神有点飘散,“嗳,我知道了,你俩也赶快去换衣服,别再着凉了。” 冬生催促李元青赶快回去,免得麦芽担心,他自己也去洗洗干净,回头再把陈二顺背回房屋。 他们都各自干事情去了,田氏坐到陈二顺边上,看着他现在弄的这副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早叫你回县城去,你不干,现在弄成这样,要是再留下啥毛病,我看你咋整!” 陈二顺咧着嘴,一个劲的冲她嘿嘿傻笑,“不是没事吗?庄稼人都在田地里干活,磕磕碰碰的,那不是很正常吗?我小时候摔过比我还狠的,喏,就在大腿上,老长一个疤,”说着,他就要掀开裤腿子给田氏看,“当时那个郎中都说我没救了,流那么多的血,当时年数也小,能活过来就算不错的了。” 田氏一见他掀裤腿子,忙用手去挡,“你说归说,干啥要掀衣服?快放回去,冬生马上就要出来哩。” 陈二顺看她脸颊红红的,慢腾腾的把衣服放下了,嘴上狡辩道:“我就是怕你不相信,小时候受那么重的伤,都没关系,这点伤又能算得了个啥,过几天就好了。” 田氏看他说的这样轻松,可她心里却一点都轻松不下来。刚才看见陈二顺叫他们背回来,那一刻,真叫她想起了冬生爹,那种打腿底升起的恐惧感,差点没把她当场击垮。那样的苦难,她绝不想再经历一次。 冬生洗澡很快,顺便手水冲了冲,又套了件马甲跟大裤头,便跑回堂屋。 田氏看儿子头上还滴着水,担心道:“这里有布,你把水擦干了,别招了风寒,这会正下雨,凉的很。” 冬生接过她递来的布,胡乱擦了几下,便搁下了,“娘,我没事,我得赶紧把陈叔背过房屋去。” 陈二顺道:“冬生啊,你不用背我,扶我一下,我自己走就成了,也没几步远,跳几下就到了。”他说着便站起来,扶着大桌子,便要往里屋去。 田氏赶紧叫冬生过去扶着,她走了两步,想起应该去煮些姜汤,转个身又去了厨房。姜汤煮到一半,她又觉着应该煮些吃的给陈二顺补补血。便拿了几个鸡蛋,在糖水里打了,做成糖水鸡蛋。烧了两大碗,喊来冬生过来端着,一并拿到里屋去了。 陈二顺此时已经躺到炕头上,看她端了这么些东西,直笑道:“我这又不是做月子,吃啥糖水鸡蛋。” 田氏白他一眼,训斥道:“你以为你有多年轻呢?是十八还是二十八?流那么多的血,都没死,只能算你命大,最好别留下啥病根,我也是看你可怜,要不然谁这么晚了,还来开火给你煮鸡蛋。”她又叫冬生也吃一碗,冬生直摇头,他又没伤着,再说了,晚饭他吃的饱,他更不喜欢吃甜食。 冬生扭头出去了,把房间让给他们两个。 田氏看着桌上两大碗糖水鸡蛋,便都推到陈二顺跟前,凉凉的对他道:“算便宜你了,快把这两碗都吃了吧,别搁冷了,搁冷了就得腥了。” 陈二顺很开心的笑,不客气端起碗来,道:“这一碗就够我吃的了,剩下的一碗你吃了吧,我看你晚上也没吃多少饭,我一个人要是吃这么多,晚上肯定会撑的睡不着觉。” 田氏可不管他能不会睡着觉,硬是把另一只碗里的鸡蛋也要倒进去,“睡不着觉,你就坐着,坐到能睡着为止,我可没空陪你了,你慢慢吃,吃完了,碗筷就放在边上,等明天我再来收。” 陈二顺一听说她要走,急道:“别啊,你要是走了,晚上我要起夜咋办?” 他这话叫田氏愣了,“你要起夜,跟我说干啥?我让冬天过来跟你睡,真是的,都这样了,讲话还不着调。” 田氐说走就走,下了炕就准备穿鞋。 陈二顺灵机一动,突然捂着脚哀嚎一声,“哎哟,疼死我了。”他叫的声可大了,配上痛苦的表情,田氏还真相信了,“你腿咋了,还疼的厉害?” 陈二顺面部表情很搞笑,又痛苦又忍着笑意,他抱着腿,一副可怜样,“没事,可能是我坐久了,缩的难受,撑一会就好了,”他一边龇着牙,一边又想把腿放开,可碰着伤口,又疼的很。 田氏看他的模样,直皱眉,“行了吧你,少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啥!” 奸计一被识破,陈二顺赶忙摆出嬉皮笑脸的姿态,讨好着道:“我就是想让你陪陪我嘛,冬生都休息了,他明天还有活呢,就别去打扰他了,你抱床被子来,反正这炕大,咱们各睡一边,夜里我还麻烦你帮着点灯呢,要不然这黑灯瞎火的,我上哪摸去。” 他这话有些狡辩的成份在里面,却也是事实。田氏心一软,便答应了,心想,就陪他一晚,他这腿夜里起来确实不方便,已经伤成这样了,要是再坏一些,她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 陈二顺见她答应下来,乐不可支的捧起碗,大口大口的吃起宵夜来。临了,他还把碗里扔的鸡蛋拨了一半,到田氏碗里,非叫她跟着一块吃。 吃完了糖水鸡蛋,田氏又盛了碗姜汤,这一大碗喝下去,把陈二顺撑的腰都弯不了,他嘟囔着,今晚半夜肯定要起夜,喝这么多的汤水,不起夜才怪。 田氏收拾好屋子,回自己的屋抱了被子,等走到陈二顺睡着那屋的门口时,她犹豫了。这个样子进去,算啥呢?她这算不算红杏出墙,是不是给田家门楣蒙羞?田氏越想越害怕,越是害怕,就越不敢往他那屋去。她站着站着,又想起那一天,也是下着暴风雨…… 田氏干脆坐在堂屋里,把被子往凉床上一搁,一下接一下的叹着气。 冬生其实没有睡着,也听见堂屋里的动静,这会他不能出去,不管他老娘跟陈掌柜咋样,他都不能出去,不然田氏更无地自容了。 田氏的犹豫不决,实际上就像平静的湖水,看着波澜不惊,却是最容易破碎的,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石子,就能将这片平静击的粉碎。 而这颗小石子,也正是陈二顺扔出来的。他见田氏久久没进来,便知道她在犹豫,他一咬牙,使出杀手锏,从炕上歪倒下来,砰的一声,跌倒在地上。田氏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推开门就冲了进去,进去一看,竟是陈二顺趴在地上,捂着脚腕疼的龇牙咧嘴。 田氏冲过去赶忙把他扶起来,“好端端的,你干啥要下地?你要啥东西,喊一声,我再给你拿不就成了吗?” 陈二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我就想起来拿个垫脚的,不然这腿晚上不能搁低了,淤血就麻烦了。” 田氏费力的把他扶到床榻上坐着,转过头就去找能垫脚的东西,家里的枕头都挺新的,给他垫脚不合适,她就到柜子里翻出个破棉袄,折叠好了之后,搁在他床头,“这样行了吧?行了,赶快睡觉吧,有啥要的,再跟我说,”她转身去堂屋,把被子拿了来,放在离他较远的炕的另一边。 陈二顺笑嘻嘻的看着她忙碌,一直等到田氏合衣躺下睡觉,他才又开口了,“这么热的天,你咋穿着外衣睡觉,我又不是狼,你还怕我对你咋样不成?” 田氏心想:你今天是没对我咋样,那咋样的事,你早都做了。她还是没脱衣服,欠起身,把油灯吹灭了,“你快啰嗦,我便走了,你自己一个人,爱咋整就咋整!” 陈二顺当然明白不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的道理,便动作脱掉冬生给他穿上的马甲,光着上身躺下了。 今晚不热,外面下着暴雨,凉气顺着窗户缝隙往屋里钻。田氏穿着外衣,睡到半夜还得盖被子,可她就着微弱的光线一看,陈二顺光着膀子,浑身上下,连根纱都没盖。她只犹豫了一下,就轻手轻脚的爬起来,从炕上爬过,到那一边,想替他盖上被子。 她先前听过了,这死老头子睡的可沉了,还打着呼噜呢! 可当她一摸到被子,准备给他盖上的时候,那被子正被他压在身下,她使劲拽了两下,没拽动,可这拽了一半,不给他盖又不成。她只得猛的一使劲,没想到,陈二顺却在这时候醒了,一醒过来就笑眯眯的看着她,还没等田氏做出反应呢,陈二顺手一捞,就把她拽了过来。 田氏猝不及防,正跌在他身上。这小老头子,也真够可恶的,一抱住她之后,便一个翻身,也不顾自己受伤的脚,就把田氏侧身抱在怀里,叫她想逃也逃不了。 田氏气的捶他,“你个老色鬼,你吃错药啦?说好我晚上睡在这,是照顾你,可不是来陪你睡觉的!” 陈二顺嘿嘿的笑,“老婆子,你只当可怜我,我啥也不做,就是抱着你睡觉,”察觉到怀里的田氏在挣扎,他准备发动情感功势,长叹一口气,道:“我一个人睡了五十多年了,小的时候,家里兄妹多,打我懂事起,我娘就带我睡觉了,一直到现在,都是一个人睡觉。”他这声音里带着股凄凉的味道,听的田氏心里发酸,挣扎的力度也小了。 陈二顺这回真要修成正果了,人说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古人说的话,真是不假,他这一跤摔的,可谓是恰到好处。 ** 因为脚上有了伤,陈二顺第二天就没有去送葬,让李元青跟田冬生去的,他自己则是在家里快活的坐着闲人,早上走的时候,冬生把他搬到堂屋的凉床上,他这一整天就在那坐着了,吃喝都是田氏送到跟前的。 麦芽昨晚也听李元青说了,陈二顺摔着腿的事,早上便跟李氏一起杵着拐棍来看他。一进堂屋,却听见陈掌柜嘴里哼着小曲,手里还拿着个精巧的小茶壶,看那模样,哪里像受伤的人。 麦芽扶着李氏在大椅子上坐下,开玩笑道:“陈叔,您是伤着腿了吗?” 陈掌柜一早也看见她俩来了,小茶壶虽放下了,可眼里的笑意,却怎么着也藏不住,“伤了伤了,这脚踝伤的可严重了,你没听人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吗?我这脚,没个两三月,肯定好不了!” 田氏正进屋,准备到里屋去拿东西,一听见他这样讲,没好气的道:“昨晚你自己不也说没伤着筋骨,咋现在就伤着了?要是真伤到骨头,今天就得去县城找大夫!” 陈掌柜这回笑不出来了,赶忙笑着打哈哈,“看大夫就不用了,不过这伤口还是挺深的,一动还得流血,晚上也不能动,特别是……” “闭上嘴,”田氏见他讲不停歇,赶紧喝止住,这家伙再讲下去,真是啥都敢往说。 还真别说,她这一声喝,特管用,陈掌柜缩缩脖子,真不敢再吱声了。 李氏跟麦芽相视一眼,都笑。 李氏调侃道:“哟,这受伤了,是不一样,被管的连话都不敢说了,他陈叔,你摊上个恶婆娘,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哦!” 不等田氏拦住他们的话,陈二顺就急吼吼的道:“没事没事,多管着也好,我就喜欢有个恶婆娘管着哩!” 田氏眼见着拦不住,索性干自己的活去了。 麦芽早看出他俩有事,等田氏走了,凑上去,小声的问他道:“叔,你老实告诉我,你跟我娘,到底进展到啥程度了,你说清楚了,我们才好帮你啊!” 李氏也道:“你别光是笑,这时间不等人,等来等去,黄花菜都得凉了。” 陈二顺还是笑,而且笑的十分愉悦,十分开心,十分得意,他还不能直言告诉他们,他早得手了,就是现在关系还处在别扭期,他这不是正在努力想把别扭给化解嘛! 麦芽看他笑成这样,挑着眉道:“陈叔,你现在笑成这样,即使不说,我们也能多少猜到点,我看啊,你该找个机会,去我爹的坟上看看,跟我娘一块去,我想只要你在我爹坟头上,把你们的事摊开了,我娘也就没啥顾虑了。” 她这话正中陈二顺的心怀,他是准备七月七那天,跟田氏一块去冬生爹坟上拜拜,田氏最大的心结,也就在那,他非得去一趟不可。想到此处,陈二顺信心满满,“丫头,你只管放心,我跟你娘的事,很快就有眉目了,其实我这腿伤过几天就能好了,到时候,咱们该商量商量你哥哥的婚事,等到他的事情定下来,到了年底,我跟你娘的事……”他不好意思说下去了,说的多了,好像他催着跟他们要人似的,觉着怪怪的。 麦芽呵呵的笑,“叔,我哥的事就在秋天办,我也是想让郑玉早些过门,你看现在家里这样忙,事情也多,我身子不方便,也帮不上你们啥忙,要是郑玉能早些嫁过来,我哥心也定下了,你跟我娘的事,也就更近了。” 李氏在旁边听着,也为他们高兴,“等纪村长的事忙完,咱们去找林虎他娘说说,找个算命先生把日子定下来,只要这日子定下了,其他的事,也就好办了,唉,想想,这下半年事情还真是多,二妞要生娃,林虎他娘也要生,加上麦芽,这一年咱们这儿一下就添了四五个小娃,都赶上一块了。” 陈二顺心里高兴着,也跟着道:“今年是丑年,这一年生的都是牛娃,一个个肯定长的都跟小牛犊子似的健壮,要是有人能赶在虎年生,那指定也是虎头虎脑的可爱娃子,哎呀,算算日子,冬生家说不定能赶上明年一个虎崽子呢!” 李氏一拍大腿,大笑道:“可不是嘛,赶明儿叫冬生加把劲,虎崽子要生在上半年,那就更好了。” 麦芽听着他们的话,想笑又不敢笑。等哥哥成亲,她得催着哥哥加把劲,不然这虎崽子可轮不到上半年生呢! 田氏用簸箕装了装黄豆跟绿豆,准备拿去厨房洗干净泡着的,一出来就听他们笑的一个比一个声大,她纳闷了,“你们笑啥呢,啥事这样好笑哩!” 李氏挥挥手,“没啥事,你赶快去忙你的吧,别耽误了泡豆子。” 麦芽也道:“娘,中午烧个牛肉锅子吃吧,就用黄豆芽烫锅子吃,还有豆腐哦!” 田氏啥也没问到,郁闷的抱着簸箕出了堂屋。 ** 家里的鸭子开始生蛋了,麦芽便琢磨着用鸭蛋腌些皮蛋出来,只是这皮蛋她以前只是吃过,却没动手做过,先前倒是把材料买来了,可就一直放在那,没敢真的下手,而且那石灰粉很伤手,她可不敢碰,怕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她不能碰,不代表哥哥不能碰啊! 这天,乘着天气凉爽,太阳躲在乌云里,树林里一阵阵凉爽的风吹来,把这酷热的天气吹的凉爽不少。 麦芽拿出三十多个鸭蛋,准备做皮蛋的,这些不是光是她家鸭子生的蛋,还有田氏喂的鸭子,拢共生了一百多个鸭蛋,她一下子就拿走三十个,不光田氏心疼,李氏也跟着心疼。 又听说她要做实验,虽然她以前的实验基本都没失败过,可一下子拿这么多的鸭蛋出来,麦芽又说,万一配方弄的不对,这些个鸭蛋就不能吃了,全得扔了。她们哪能不心疼。 可是陈二顺却支持的很,田氏只要一念叨,他便接话,说什么,即使是做生意,那也有亏本的时候,一点付出都没有,还想成功,岂不是人人都能成功了。田氏也说不过他,麦芽自打有陈掌柜给他撑腰,这实验做起来,就更大胆了。冬生刚开始还不太心甘情愿的帮妹妹。 谁都知道生石灰有多厉害,迷到眼睛里,能把人眼睛迷瞎,用这个腌鸭蛋,那还能吃吗?万一有毒咋办? 这事,连李元青也不敢肯定,只叮嘱她,不要自己动手,石灰沾在手上烧人的疼,她现在是万万碰不得的。不过,他们反对归反对,麦芽还是想多试几次,大不了就是毁几个鸭蛋的事,这皮蛋要是真能腌出来,他们都可以开作坊了。 知道石灰烧手,麦芽特意让小二给黄大全带了话,让他带购一些染布作坊那些工人,戴在手上,类似于橡胶手套的东西。她原先完全没想过,这里会出现橡胶这路材质的东西。可是,等到小二把东西拿来,交到她手上时,她真看傻眼了。除了颜色很暗沉,皮质很厚很糙之外,这一双赫然就是皮手套嘛! 小二瞧她满眼的稀奇,便跟她解释道:“这东西头几年,咱们县城里还没有卖的,后来县城里的小作坊多了,就有外邦的商人过来贩卖,他们都是游走四方的小商贩,那摊上啥稀奇的东西都有,就是价钱有点贵,不过还挺耐用,后来有人心想,这是个商机啊,于是就四处打听,哪里有进货的渠道,一来二去的,这橡胶手套就开始流行起来。” 麦芽摸着厚实的皮手套,心想,这么厚的皮质,到了冬天肯定硬的跟铁板似的,也只有夏天才能用,不过有的用就好,这样她自己也能腌皮蛋了。 之前,她也回忆过制作皮蛋的方法,现在仔细想想,应该是,碱,生石灰,食盐,草木灰,茶叶,这几样东西混合在一起,碱,盐,草木灰,茶叶,这些家里都有,生石灰上回也托他们弄来了,接下来就得试验了。 这茶叶可以是粉末,煮到八分熟,用煮过的茶叶水将生石灰化开,除去灰渣后,再放入纯碱中拌匀,最后放入食盐和草木灰,搅成糊状。之后,便是如何腌制,也就是如何把这些材料裹在鸭蛋壳外面。得裹厚厚的一层,这样才更容易使里面的蛋液凝结成胶状。要是腌的好,七到八天即可食用,可以保存六个月以上。 小二今天来的早,没舍得这么早就走,看冬生坐在那和着一大盆东西,也搬了个板凳,好奇的凑上去看。 陈掌柜也在,他脚没好利索,田氏也不让他下地,其实也没啥大事。突然的闲下来,也叫他浑身不舒服,天天瞧着田氏累死累活,可他又偏偏帮不上忙,他心里才真叫一个急。他暗暗发誓,下回说什么也不装样子了。其实他这样装着,还是为了能跟田氏天天晚上睡一个炕。一旦吹了油灯,关了房门,就是炕再大,他也有本事,把她弄到身边来睡着。 他虽然也同样没见过咋做皮蛋的,可没见过不代表不能有探索精神,这个家里,也只有他无条件的支持麦芽做这项实验,还把寻找材料的事包在身上,要是这一批失败了,他马上就叫小二再送些鸭蛋过来,反正有钱啥也能买得到。 纪安山下葬之后,村里一时群龙无首,上一任村长才刚死,总不至于马上就另选村长。所以县老爷委派了师爷下来传达他的任命,让林德寿暂代村长一职,等到了秋收之后,再另行任命村长。 按着这里的制度,村长这种小官,肯定不存在选举啥的,一般都是由县衙里的几位大老爷共同商议而定,当然了,村长也不啥大不了的官,家里农活多的人,也懒得去争那个名份。 林德寿自打当上代理村长,比平时忙了些,要是没事,也不来田家蹭饭吃,只是对林虎的管教更加严格了,加上林氏也快生了,他这会真是忙的不可开交。 黄氏在满月之后,便回到村里,在村子门口放了好长的一串炮仗,在家里摆了一天的流水席,这满月酒办的可热闹了。 二妞还有两个月也就要生了,身子不方便,也没敢回娘家来。麦芽倒是来了,她身子利落些,原本也就不胖,又合理的控制了饮食,所以不像二妞,胖的站着连自己的脚都看不到。 黄大全也回来了,帮着家里招呼客人,黄年一手抱着个胖娃娃,乐的合不拢嘴。 李元青把冬生也扶来了,黄家院子里挤满了人。 麦芽接过双胞胎中的老小,抱在怀里拍了拍,喜爱的不得了,还叫来李元青一块看,“哎哟,你瞧见没有,他睁眼了哩,瞧着小眼睛眯的,真是可爱,”她怀里的小家伙,不仅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看她,粉嫩嫩的嘴角还勾起一点,看着好像是在笑,看的麦芽呵呵的笑。 李元青也伸手去逗弄他,“真是好小,这么软软的小人儿,该怎么喂呀?” 麦芽转头白他一眼,“什么咋喂,当然是喂奶啦,不信你闻闻,奶娃子身上就有股子奶香。”说着,她把小娃送到脸跟前。 李元青把头一侧,不自在的道:“我可不闻!”小娃儿身上确实有奶香,但这又不是他的娃,他可不想凑上去闻。 田氏也把另外一个小娃抱过来,两个娃凑在一起,像与不像不好说,刚生下来的小娃,都长的差不多,没啥区别,不过还是能依稀瞧着他们像谁,按着长相说,这两个小娃都挺像黄氏的,老话说,儿子像娘,有福。 李氏也凑上来看,喜不自禁的道:“才一个月就长的这样憨,瞧着肉乎乎的小手,小脚丫子,娃儿大就是好好喂养,以后能省很多心哩!” 田氏眼睛瞟见麦芽的肚子,担心道:“麦芽的肚子是小了些,快六个月了,才这么点大,回头该多吃些饭了。” 麦芽对她们的话,完全不以为意,孩子小点没关系,只要健健康康的,也就成了。 李元青带着麦芽只在黄家吃了个午饭就准备要回家了,这里太吵,中午气温又挺高,她老在这里,都快喘不上气了。 回家的路上,经过大路,远远的瞧见何秀开了大门,好像是要喂鸡的,他家在门口圈了块地方,那鸡就养在家门口,可何秀又懒的很,鸡笼没有时常清理,积压下来鸡粪铺了厚厚的一层,那味道可重了,要是再碰上个下雨天,她家门口简直就没待。 麦芽经过的时候,也捂着鼻子,直皱眉头,李元青拉着她远远的绕开了。 何秀看她捂鼻子的模样,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愤愤的把鸡食盆搁进鸡笼,转个身,跺了跺脚,便准备关上门,回家去。 可她刚要进门,大头跟小豹便抢先恐后的从外面往家跑,看他们跑来的方向,好像是黄家,先前黄家院里吃饭的客人多,闹哄哄的小娃更多,麦芽只看见大头的身影闪了一下,接着便钻进人群去了,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来,她没有看错,何秀没去黄家喝喜面,这两个小娃肯定是跟着李元木一块去的。 大头兄弟俩还没冲进门里,就被何秀一手一个拎了起来,正准备骂上几句的,林虎带着钱勇就撵了过来,一见着大头,便气呼呼的指着他的鼻子骂,“小偷,快把红包还来,要不然明天我去告诉夫子,看他怎么罚你!” 这事发生的太快,麦芽跟李元青正走到村子四叉路口的中间,还没离开呢,就听见林虎这一声怒喝。 何秀一听林虎这样骂,当场便拉下脸子,把大头跟小豹往身后一拽,挺着脖子,满脸讥讽的盯着林虎,凶巴巴着道:“谁偷你家钱啦,臭小子,你敢胡扯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相比大头跟小豹,麦芽更喜欢林虎,虽说林虎跟她没啥亲戚关系,可林虎就是比那俩小子懂事听话。 她迈出一步,便要去护林虎,哪知李元青步子比她还快,他在前面走着,始终拉着麦芽,让她后面跟着,李元青走近的时候,林虎气不过,正要反驳,被李元青拉住了,李元青再把视线扫过大头,那小子大概是心虚,不自觉的把手背到身后,一看就知道有鬼。 林虎见他过来,只觉着自己有了靠山,指着大头,冲李元青告状道:“我刚刚看见大头摸到写礼单那人的跟前,乘着人家不注意,摸了几个红包揣进兜里,这不是偷又是什么?” 钱勇也道:“对,大虎说的没错,我也看见了,他一摸完,拉着小豹就跑了,我们俩一路追来,都没看见他把红包扔掉,那红包一定还在他身上。” 麦芽心下一沉,心想何秀教孩子,真教出问题来了。先前有个小偷小摸的行为,总觉着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一个鸡蛋,一块糖果的事,可现在呢,他能偷小的,就能偷大的,一旦他觉着自己偷东西不会有人管,连他老娘也不会骂他时,他这胆子就会越来越大,到了今天,连钱都敢偷了,这还了得,现在偷钱,再过几年,他长大了些,连杀人放火的事都敢干了。 李元青脸色也沉厉害,好歹这两个娃姓李,他也是他俩的叔叔,再怎么说,他也是这两个娃的直系亲属,这里虽然没有连坐之说,可要是有人犯了罪,亲戚的脸面也无光。想到此处,他厉喝一声,“出来!”这指的,当然就是大头。 小豹也不怕他,反正钱不是他偷的,他甩开何秀的手,往边上一站,厚着脸皮的摊开自己的手,给他看,“你凶什么凶,又不是我偷的钱,你找大头去!” 大头见弟弟出卖了他,气的从后面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可不轻,直接把小豹的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小豹哇一声就哭了,扯着何秀的裤腿,跟她告状。何秀还没来得及跟李元青对质呢,就听见小儿子哭闹,没办法,她只得赶紧蹲下去,把小豹抱起来,抱在怀里哄着,同时又给了大头一巴掌,算是还了。 那边闹的凶,可李元青的脸色也沉的难看,李元木在家里做活,听见这动静,赶紧跑出来看,一见着李元青脸色阴沉的难看以他对李元青的了解,肯定发生啥大事了,他赶紧拽过大头,喝问道:“你小子又干啥坏事了?”他眼睛一瞟,看见大头手直往后藏,“你手上拿的什么,快给我看看!” 大头往后面一缩,本想躲到他老娘身后去的,可李元木动作更快,一把将他拎了起来,要把他的手掰开。李大头这小子,跟林虎差不多大,要真硬起来,那力气也是不小的,他攥紧了拳头,不让他老爹掰开,这两人就这么僵持上了。 何秀一看这阵势必,吓的魂飞魄散,这两个咋要打起来呢!她正要上去阻止,就听见李元木惊叫了一声,突然松了手,李大头身子一转,撒腿就要跑,可他也慌了,慌慌张张之下,竟一头冲着麦芽撞了过来,万幸的是李元青就站在麦芽边上,不然的话,被他这么一撞,就是一个好好的人,也得给顶的跌坐到坐上去。 李元青手快一把将大头拎起来,单手一捞,便将他的两只手反捉到身后,这小子立马投了降。哭爹喊娘的,直叫何秀来救他。 何秀这会真有点懵了,刚才看见大头跟李元木反抗,她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大头现在也是半大小子了,再过几年,个头长高了,力气也长大了,难道真敢跟李元木动手不成? 李元木捂着手,从捂着的手指缝里流下血来,显然是被大头给咬的,这小子下嘴也够狠的,竟把他老爹手给咬烂了。 林虎跟钱勇也看傻眼了,林虎平时就是再皮,再不闹腾,他老爹该打打,该骂骂,他可是连一句嘴都不敢回的,想起大头咬下去时的凶样,林虎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半步,心道,这家伙真像个疯子。 李元青把大头拎起来,二话不说,把他的裤子扒下来,又从地上捡了根母指粗的树枝,照着他的屁股,便开打了,“我只问你一遍,是不是你偷的钱?是不是?”他每问一遍,便抽打一次,看那手劲,也知道他下手不轻。 麦芽退到一边,看着大头屁股突起的红印子,原本还有些于心不忍的,但再一看见大头满脸撅傲的样子,手里还抓着个红色的东西,就是不松手。 何秀正要查看李元木的伤势,可当她看见李元青在打大头时,就又马上失去理智,嘶吼着道:“李元青,你干啥打我儿子,你疯了吧你!”她一边吼着,一边松开小豹,眼看着就要扑过来,却被李元木一把拉住。 ☆、第147章 吓的半死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李元木脸色也不好看,冲着她吼道:“他该打,今天就是打残了,我也不心疼,叫他偷东西,何秀啊何秀,瞧瞧你干的好事,他现在不光学会偷东西,还学会打他老爹了,怎么着,再往后去,他是不是该拿刀杀人啦!”他吼的声音比何秀还大,震的何秀耳朵嗡嗡的。 何秀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说话就像是从肺里吼出来的似乎,眼睛都震的布满血丝,浑身的肌肉紧绷,下一秒好像就要扇她几个耳光似的。 事实上,李元木的确想这么做,非常非常的想,今天瞧见大头固执的性子,他才意识到,自己管的太晚了。 李元青已经掰开大头的手,从他手里赫然拿出两个红纸包,那是去黄家行礼的人装钱用的,大头手里总共加起来,有三十几文钱,也不是个小数目了,对于偷窃来说,再小的偷也是偷。 大头也不哭,只是咬着牙,听李元青把棍子抽在他屁股上,那声音啪啪的,说不上好听,却很疼。 麦芽看着李元青打不下去了,便准备上前把他拉开,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大头这屁股没个五六天也是好不了的,而且看他桀骜不驯的模样,皮肉之苦对他来说,根本没用。 哪知,李元青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再抓住那小子呢,只见他就跟个泥鳅似的滑溜,一下就跳起来,猛的推开站在他跟前的麦芽,扭头便跑。 麦芽惊呼一声,人就坐到了地上,她原本站的就不是很直,屁股离地面的距离也不远,按说这力道也不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加上她第一反应就是抱住肚子,所以跌坐在地上时,只觉着肚子震动了下,有些难受。 李元青吓的半死,慌忙蹲下去,抱住她,吓的脸都白了,声音也恍恍惚惚的,想说啥,可又发不出声音,真是吓了个半死。 李元木跟何秀也吓到了,何秀是那是心虚,在麦芽摔倒的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想法,又怕田家来闹,又担心他们会不会找自己陪医药钱。她又不傻,不会不知道麦芽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对田李两家有多重要,她是胆子大没错,也够泼辣,可还没大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她实在不敢想像,要是他们两家人知道田麦芽是大头推倒的,会不会把他们家房顶掀了。想到这一点,她就想赶快收拾衣物,回娘家去躲几天再说,不过临走时,她得把家里的钱罐子藏好,省得李元木心软,回头再把家里的钱都赔给他们了。 其实她真是多想了,李元木见着麦芽摔倒,头一个反应就是去追李大头,抓回来好好的揍一顿,他也顾不得上去安慰李元青,因为林虎早就跑回去叫人了,一边嚎的跟杀猪的似的。 这会是中午,有些吃过酒席的人,已经回家去了,毕竟这么热的天,在这里挤着实在是太热。林虎跑过去喊时候,留下的也都是本村的人,特别是李氏跟田氏,她俩留在最后,帮着刷碗呢,冬生倒是不在,他回家去了,家里不能没人。 林大姑也在,林翠也在黄家帮着打扫酒席过后,留下的满地狼藉,林氏嫌人多太挤,吃了饭就回去睡午觉。 林虎嗓门大,一通乱嚎之下,把黄家院里的人都叫出来了,田氏跟李氏更是吓的面无人色,林虎喘着粗气,把事情的大概跟他们讲了,这两个婆娘差点没昏倒。 林翠打头,第一个往这边跑,接着就是陈二顺,他也吓的不轻,心里咯噔一下,冷汗就从内往外的冒。紧接着,呼啦一群人,都往这边跑了。 何秀一看这阵式,赶忙拉着李小豹,退回门里去,再用力把大门一关,门栓子一插,娘俩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了。 林翠跑到麦芽跟前时,李元青已经把她抱起来了,看那脸色好像就是吓的,并没有惨白,林翠甚至还往她裤子上看了两眼,因为她听人说,那些流产的,裤子上都会流血。麦芽虽然穿着灰色的裤子,可要是有血一类的液体染上,肯定会有一片暗色,林见她裤子上干干净净,也就放下心了,“麦芽,你没咋样吧?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麦芽冲她笑笑,“没事,别看我平时弱不禁风的,可也不至于像块瓷碗似的,一碰就碎,刚刚就闪了一下,一点问题都没有。” 李元青听她说的这盘轻松,但他心里一点也轻松不下来,刚刚那一瞬间,他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你不要瞒着我们,要是觉着哪里不对,就得赶紧说,要不我去县城把秦大夫请来,让他给你瞧瞧?” 说话间,其他人也都赶到了,唯独李氏腿脚不好,落在后面,一瘸一拐,走的很费劲。 田氏急的没哭出来,拉着麦芽上上下下的看了个遍,可因为是摔的不明显,她也看不出来。 陈掌柜同意李元青的话,麦芽觉着没事那不能作数,非得请郎中来看过,才能叫人安心。一帮子人,七嘴八舌的,讲个不停,扯着扯着,竟有些偏题了。 麦芽偷偷掐了下李元青,直冲他使眼色,李元青轻点了下头,对周围的人道:“我先抱她回去休息,过一会就去县城请郎中,大家都回去吧!” 麦芽也笑着对他们道:“我真的没事,这里站着也挺热的,你们都回去吧,要不该热中暑了哩!” 李氏这会终于赶到了,李元青也叫她别担心,他得先把麦芽送回去。李氏因为急着赶路,又担心麦芽摔着哪里,身上的汗把衣服都打湿了。 田氏上去劝慰她,叫她别往心里去,请个大夫看看,也就成了。 这时,李元木扛着大头回来了,大头还在反抗,使劲捶着他爹的后脊梁,嘴里又骂又叫又哭,鼻涕哈喇子流了他爹一身。 李元木瞧见田麦芽被李元青抱走了,也不知咋样个情况,心里也跟着忐忑起来。 林翠见着大头被李元木放在地上,气愤凶他道:“李大头,你都多大了,能不能懂点事,你没瞧见你婶子怀着娃呢吗?你还真敢推,万一伤着她了,我看你拿什么赔!” 李大头脖子一挺,傲慢着道:“谁想推她了,是她挡着我的路,她自己没长眼,还来怪我吗?摔倒了活该,关我屁事!” 他这话一出,李元木气的当场扇了他两耳光,直把李大头打的摔在地上,嘴巴都打烂了。 谁都没想到,他会下这样重的手,以前一直觉着李元木沉默寡言,从没想过他竟也会这样凶狠的打人,而且打的还是自己的娃。 一时间,谁都不敢吭声了,林翠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了,她也没想到李大头性子这样执拗,嘴巴还毒,一点都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娃,这样的性子,长大还了得。 李氏也傻眼了,痛心疾首的道:“你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你以为你打了他,他就能听你的了?大头性子硬,你越打越坏,自己的娃都不晓得怎么管教,你咋当的爹呀!”她这话倒也不全是袒护大头,她说的是实情,大头这孩子叛逆心强的很,你越是打他,他越是要跟你对着干。 李元木站在那不动,他是一时气愤到极点,抬手就打,却没想到会打的儿子流血,可这会后悔也没用了,打都打了,他只能强硬着道:“这小子要是再不打,就该翻天了,娘,您回家去吧,我自己生的娃,我自己教。”他猛的上去捉住李大头,把他夹在胳膊下,快步回家去了。 因为大门是从里面插着的,他没推开,只得使劲捶门。何秀在听到是他的声音之后,才敢把门栓拉开,把门拉开一条缝。李元木砰的一声,把门踹开。何秀在门后面一时没防备,被门大力一带,便摔倒在院子里。 不过李元木随后就把大门插上了,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在家里有没再打一架。 李氏满面愁容,经过这么一闹,她跟田氏也得赶紧回家去了,实在是不放心。 林大姑宽慰她们几句,说要是有事,过去跟她说一声,能帮上的,她一定帮。 李元青一路抱着麦芽,径直往家去了,路过田家门口时也没停下。一路上,麦芽瞧见他紧蹙的眉睫,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娇声道:“别担心了,我真的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能不知道吗?现在孩子大了,不像起初那样脆弱,人家有的怀孕七八个月了,还在地里干活的呢!”她这话说的不假,也不是安慰他。有些家里条件不好的孕妇,怀身孕的时候,若是赶上农忙时节,就得挺着大肚子,下地干活。之前她还听田氏说过,因为肚子太大,没办法弯腰,还有跪在稻田里干活的,甚至还有因为羊水破了,直接把孩子生在田间地头的。总之,她现在这种情况,实在算不得什么,相比那些环境不好的,她现在的生活,真是跟泡在蜜里一样。 李元青把她放在炕上之后,就准备出去牵马,然后进县城把秦语堂找来,麦芽拦都没拦,只听他在院子里叮嘱她不要下地,就在炕上歇着,他赶着马车,也快的很,不用多会的功夫就能回来了。 他平时把家里的马保养的很好,在古代,能拥有这样一匹好马,也等同于在现代有个小别克了,档次也不算低了,跑起来,那也是钢钢的快。 田氏跟李氏很快紧跟着也就回来了,田氏坐在麦芽旁边,看了她好一会,也真没瞧出有啥异常,直到麦芽嚷嚷着,困了,想睡觉,才把她俩赶到堂屋去坐。 李氏坐在堂屋的小板凳子上,她喜欢坐矮的,坐着舒服,那高的凳子,坐着累腰,她还是不放心,一边跟田氏交谈着,一边朝屋里张望,她俩出来的时候,特地把门留了个边,以便随时都能观察里面的情形。 陈二顺没有一并跟着来,来了也帮不上啥忙,眼下的时节,地里的麦子水稻,都得常去看看,拔掉那些杂草,特别是稗子,农家种田的人,不就是扛着铁锹,在田间地头晃悠嘛,这才像个庄稼人,而陈二顺显然已经适应了这种身份,现在他去县城的酒馆里头,只住上几天,就急的不行,非得在这地里干活,心里才踏实。 麦芽真是困了,早上起来的早,天没亮就爬起来了,在黄家又闹了一个上午,精力耗费的过多,也是因为身子重,一坐上炕,就想睡觉。 她侧着身子躺下,现在肚子大了,连仰面躺着都觉着不舒服,双腿撑的难受,有时李元青会在她脚头放一个枕头,把脚垫高,这样才能仰面躺着睡觉。侧着睡也只能睡一小会,然后就得翻身,要不然就觉着浑身不舒服。这也是为啥她白天嗜睡的原因,夜里睡不好,白天当然得补眠了。 肚子里的小东西,最近越来越活跃了,她只要一躺下,就能感觉到,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动静,好像是他在里面伸脚,或是伸手,又或者是在翻跟头。她把手放在肚皮上的时候,有时还能感觉到肚子里的鼓动。这真是十分奇妙又特别的感受,让人欣喜,又有些期待。 李元青赶着马车风风火火回来时,还没到傍晚时分,秦语堂几乎是被他拖来的,连身上的衣服还是在医馆里专用的,都没来得及换。 田氏一见着他把马车停在门口,就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哟,是秦大夫来了,你看看,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急着把您叫来,一定耽误您很多事了。” 秦语堂始终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只是衣服上沾了不少的尘土,他冲着田氏拱手道:“田婶子客气了,给人看病是在下的本份。” 李氏却没心情招呼他,催着他赶快进去瞧瞧麦芽。 田氏想起麦芽还在睡觉,便先一步进去,把麦芽摇醒,虽是夏天,但她也是穿着外衣睡觉的,就是头发有点乱,其他的倒还好。 秦语堂想必也是担心她,连敲门的礼仪都忘了,直接就背着药箱进来了,进来之后,搁下药箱,便坐到炕边上,执起麦芽的手,号起脉来。 麦芽刚刚睡醒,眼神还是朦胧的,她眨了几下眼睛,看清坐在旁边之人是秦语堂之后,立马就跟着清醒过来,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惊呼道:“咱家的马啥时候成千里马了?” 秦语堂正专心号脉,冷不丁听她讲了个冷笑话,眼神一闪,脸上竟隐约有了笑意,“你家的马不是千里马,这一路跑下来,也累的快虚脱了,我刚才还看见马蹄子直打摆呢!”他说完,搁下麦芽的手,长舒了一口气,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见秦语堂开起玩笑来,田氏也跟着放下心来,也不避讳,直言问道:“秦大夫,麦芽她没事吧,先前摔的那一跤,不会伤着哪里吧!” 秦语堂脸上挂起一惯的微笑,站起来背着药箱,“她好的很,肚子里的小家伙比她还好,生龙活虎的,只差没蹦出来跟您老人家问安了。” 田氏愣了下,显然被他讲的话吓到了。麦芽轻拉她的手,细声道:“娘,我早都说了没事,你还不相信,害人家秦大夫白跑这一趟。” 这时,李元青一手擦着汗,一头就往屋里冲,跟正要出去的秦语堂撞了个满怀。秦语堂诧异于他的失态,以前再怎么看,李元青都是个相当稳重的人,还从没见他急成这样。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要是搁在他身上,他说不定比他还着急呢! 秦语堂不等他开口问,便把情况给他讲了,李元青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就坐在炕上,拼命拭着额上的汗,这一安静下来,他身上的汗反而流的更多了。 田氏把秦语堂让进堂屋,又给他沏了杯茶,真是的,害人家白跑一趟,要是他晚上急着回去,还得再赶马车送人家,总不能叫人家坐着马车来,再用两条腿走回去吧? 等屋里只剩他们两人了,李元青才往后一躺,睡在了炕上,转过脸来看着麦芽,一个劲的就在那傻笑。 麦芽已经坐起来梳头,准备烧晚饭,招待秦语堂,一扭头,看他笑的怪异,不免也跟着诧异起来,“你傻笑啥呢,是不是太累了?我早都说了我没事嘛,看把你给急的,要不你在炕上躺一会,我去外面招呼秦大夫,你把人家硬生生的抓来,咱总不能连顿晚饭都不给做吧!” 李元青还是在笑,他想到自己往县城赶的时候,一路上精神高度紧张,连咋进的城门,都不大记的起来了,他满脑子只知道往同济药铺去,见着秦语堂正站在柜台后面抓药,二话不说,抓起他就走。 最后还是李和看出他肯定有急事,急的连说句话也顾不上,才匆匆忙忙给他们把药箱送到马车上,当时紧张的情景,可见一斑。 他把在药铺门口的情况跟麦芽说了,你麦芽听完之后,也在笑,心里想着,依秦语堂这样一个即使天塌下来,也不会急的人,今天却被李元青连拖带拽的弄上车,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干的最快的一件事了。 麦芽收拾好了自己之后,对他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要是再不活动几下,晚上也睡不着,”说着,她便 拉开门出去了。 秦语堂正坐在堂屋,拿着蒲扇扇风,他又不是仙人,也会热的。见麦芽起来了,他柔和的冲她笑笑。 田氏跟李氏都急着问她感觉咋样,麦芽把她俩一一安抚了之后,才对秦语堂道:“秦大夫,晚上留下吃晚饭吧,现在即使赶回去,药铺怕是也关门了,不如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哥哥也要去县城,你们正好一块。” 秦语堂微笑着点点头,“那就叨扰了。” 李氏招呼田氏到院子里抓鸡杀了,这会晚了,杀鸭子也来不及,就抓只小公鸡宰了。 李元青并没有休息,麦芽出来之后,他随之也就出来了,秦语堂想出去转转,他便带着往果树林去了,现在是夏季,那片果树林长的正旺盛。 等到秦语堂他们出去了,田氏一边拔鸡毛,一边对李氏道:“我瞧这秦大夫也算是一表人才,又懂医术,还念过许多书,那他咋到现在还没成亲呢?莫不是没人给他说媒吧?” 李氏白她一眼,笑道:“你是给人做媒做上瘾了吧?咋见着个单身的,就想给人家说媒呢?陈掌柜也单身,那你咋不去给他说媒?”她就是故意挑这个事讲,麦芽偷偷告诉她,田氏最近都跟陈二顺睡一个炕,都睡一炕上了,有没有那个啥根本就不重要了。这明摆着就是生米煮成熟饭嘛!可田氏还在那自欺欺人,一叶障目,以为他们都瞎呢! 田氏见她又提这茬,脸也红了,垂下脑袋道:“我说秦大夫呢,你干啥又扯到别人身上,我是瞧着秦大夫人挺不错的,你回去好好想想,咱们两家有没有合适的女娃给他寻摸一个,要是能攀上这门亲事,以后咱要找他看病啥的,也方便些嘛!”有熟人,就好办事,这在古代也不例外。 麦芽端着木盆从厨房出来,坐他以她准前挑捡,好笑道:“娘啊,你不能为了以后看病方便,才想起给秦大夫找媳妇吧?您自己不也说了,人家长的一表人才,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找媳妇的眼光一定也高着呢,乡下的女娃,哪能入了他的眼。”秦语堂的事,她曾经听小二说起过。好像他家祖上还是个当官的呢,不比县老爷品级低,就是后来落魄了。可落魄归落魄,这气节还是跟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乡下人不同。 李氏同意麦芽的话,“秦大夫年纪不小,要是想找媳妇,老早就该找了,哪能等到现在,还等着你给他说媒去?” 田氏不信邪,“你们不问,我去问,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去问问他,问一下,也不咋样,哦对了,晚上让他睡我家吧,跟你哥一个屋也行。” 麦芽直摇头,“不用了,咱家也不是没有屋子,后面还有一间里屋呢,加头铺上一床草席,拿几个薄荷做的香囊挂在床头上,保准不用担心蚊子靠近!”她说着,看向李氏。 李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忙点头附和,“是啊,我们家又不是没地方睡,还跑你家睡干啥呢,回头人家还以为,我们再撵他走呢!” 田氏见她俩都这样说了,也不再争辩,只是哀哀的叹气,“人家是娶了媳妇忘了老娘,我家的可倒好,是有了婆婆,忘了自己的老娘。” 她这话编的,叫人听着忍俊不禁。引的麦芽跟李氏都呵呵的笑了起来,麦芽讨好的走过去抱住她的脖子,在田氏脸上啵了一口。 陈二顺正赶在这当口进来,看见母女俩的亲密,笑着调侃道:“难怪人家说女娃是娘的贴身小棉袄,看来是不假呢!瞧这娘俩亲热的,叫我看了都妒忌哩!” 麦芽回头也冲着他笑,“陈叔,您要是妒忌,就赶快把我娘娶回去呗,回头就该我妒忌你们啦,你得记着用八抬大轿,还要办好些桌的酒席哦!” 田氏正要阻止他们说下去,陈二顺已经哈哈的大笑起来,也坐下了,“八抬大轿肯定是有的,要不然我也不敢把你娘娶回去啊,你娘面子薄的就剩一层纸了,我得给她多糊几层,省得哪天就给戳破了。” 田氏又气又急,这人说话越来越没谱,不仅如此,他的脚明明就已经好了,可一到晚上就嚷嚷着这里疼,那里疼的,非把她关在房间里,不让她到自己的屋子去睡。而冬生对他们的事,无动于衷,只当啥也没看见,甚至早上起来,看见田氏从那个屋里出来,也是眼神不变的就自动忽略了。 就是因为他的默认,让陈二顺胆子越发的大了,按着田氏的话说,这老头越发不正经了。 陈掌柜也不看她气成啥样,只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金光闪闪的镯子,二话不说,拉过田氏的手,便要给她套上。他这动作太快了,快的田氏差点都没看清楚,只觉着眼前什么光闪了一下,接着自己的手就被他拽了过去, 李氏哟了一声,“这么大个金镯子,真是好看,肯定很贵吧?” 陈掌柜把手拿开之后,田氏才看清戴在她手上的,是个金光闪烁的手镯,有小指甲盖那么宽,上面刻着一连串的花纹,细看之下好像是茉莉花,再看近些,又好像不是,不过那花纹雕刻的技术却是十分精湛,这样的东西,绝不是一般金铺做出来的。 麦芽也看见了,心想,陈掌柜出手真是大方,这只金镯子怎么着也要十几两银子才能买到吧,她对金饰不了解,也不喜欢戴,她跟李元青成亲的时候,李元青给他买了个银镯子,虽然没这个大,但也十分值钱,她嫌碍事,所以那镯子就一直搁在柜子里,基本上没就戴过。李氏还给了她一对金耳环,很小的样式,跟这只金手镯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田氏一看之下就急着要把金镯子氏拿下来,陈二顺赶紧抓住她的手,拦下她道:“不能拿,戴都戴上了,哪还有拿下来的道理。” 田氏急着骂他道:“陈二顺,你到底想干啥,好端端的,给我这个干啥?” 陈二顺笑嘻嘻的道:“这是给你的聘礼,本来应该给你娘的,可你娘又不在了,只能给你了,这是在县城金铺定做的,按着你手腕的尺寸做的,刚刚好。” 田氏听他讲的这样直接,难免红了眼睛,麦芽跟李氏都在眼前呢,他咋能当着她们的面讲这些。 麦芽见陈掌柜一脸的真诚,也帮腔道:“娘,你俩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再说这些也没啥用了,我先前也跟陈叔说过,马上要到七月七了,今年咱们都去给我爹上坟,也好让陈叔跟我爹好好聊聊,只要过了这一个坎,你的心结也就能打开了,人活着不容易,遇上个对的人,就更不容易了,别枉费了老天爷给你的缘分。” 陈二顺感激的冲麦芽笑笑,接着她的话,对田氏道:“你瞧瞧闺女说的多好,咱俩大半辈子都过完了,下半辈子,只当给彼此找个老伴,老来伴嘛,你说对不?” 田氏还是有些犹豫,张了好几次嘴,最终也没说出个啥。 麦芽道:“我看你俩的事,就等哥哥把婚事办完,然后咱们就到陈叔的酒楼去,给你俩摆上几桌子饭,这事便定下了,陈叔,你看行不行?” 陈二顺哪有不行的道理,一个劲的点头傻乐。 田氏看他俩讲的这样起劲,愤愤然的站起身,闷声道:“我回家喂鸡去!” 陈二顺一时没明白,她讲的啥意思,麦芽催他,赶快去追,还有什么意思,真要是不同意,田氏早该反驳回来了,哪还会是这种表情。 陈二顺屁颠屁颠的追着田氏去了,等到他们走远了,麦芽才长舒一口气,他俩的事总算定下了。一转头,看见李氏、脸上隐隐约约的凄凉,她拉住李氏的手安慰道:“娘,改天我去找媒婆,给你招个上门老伴,他啥活也不用干,只要陪着你,给你解闷就成了,你说这样好不好?” 李氏好笑道:“傻丫头,净说胡话,等你把娃生下来,我光是忙着照看小娃,就忙不过来哩,哪还有心思去想那些个东西,行了,别瞎扯了,赶紧去做饭吧,我去给你烧火。”李氏站起来去就要往厨房去。 晚上的饭菜挺简单的,却也是地道的农家菜。秦语堂平日里在药铺里吃饭,大部分都是李和做的饭,这小子做饭味道一般般,而且做的久了,就开始不耐烦,烧就是糊弄。秦语堂也不在意这些,在他看来,吃饭只要能填饱肚子,不至于饿死,那就够了。 可今天晚上,一坐到李家堂屋里,闻着满桌子的菜香,他才明白,啥叫真正的过日子啊。 李氏晚上杀的是小公鸡,今年春上刚喂的,这会是正吃的时候,那公鸡是土种的草鸡,长的很慢,但肉质却好吃的很。麦芽用咸猪油清炒出来,煸炒时间要久一点,这样肉质才能收缩的更精致,时候差不多了,再搁上酱油醋,把调料的味道烧出来,酱油一定要烧的颜色入了鸡皮里面,才能加入少量的水,把鸡肉烧煮入味,最后起锅的时候,加一些大蒜头跟青椒,这味道就足足的了。 麦芽烧的鸡,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好吃,即使同样的材料,同样的火候,也没几个人能烧出这味道来。 除了红烧小公鸡之外,她还烧了一条糖醋鱼,家庭式的做法,不可能弄一大锅油,把鱼炸的酥脆,家里面做糖醋鱼,一般都是用油煎,这种做法最讲究火候,弄的不好,鱼就得散架子或是把鱼皮粘在锅上,成品之后的样子很难看了。 现在这个季节,菜园子里的新鲜蔬菜很多,随便烧烧,就能烧一大桌子菜。田氏还从家里切了些卤肉,麦芽最近很喜欢啃猪蹄,因为她想起来,猪蹄吃了可以美容,自家做的猪蹄也干净,吃着也放心。 今天吃晚饭的也别人,都是自己家人,大家都围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秦语堂面上也浮现出少有的笑意,更别提陈二顺了,他今天最高兴,端着酒杯,就不肯松手了。 这酒也是自家酿的水果酒,现在别人家成了自己家,陈二顺就舍不得把这酒拿出去卖,虽然酿的不少,可他还是舍不得。今天他高兴,就让冬生舀了半坛子的果子酒,秦语堂也没跑得了,也被他拉着喝酒。 吃饭的时候,陈二顺不忘朝田氏碗里夹菜,那兴奋的模样,就好像十*的小伙子,这一笑起来,整个人都显的年轻了。田氏还有些别别扭扭,刚开始一个劲的闪躲,心说这人也真是的,当着她儿子闺女的面,也不嫌害臊。可陈二顺现在满脑子想的可不是这些,他这会是从里到外,都在高兴,才不管人家怎么看呢! 李氏跟麦芽他们懒得去看这两人推来推去的,李氏还真的关心起秦语堂的终身大事了,“我说秦大夫啊,你定亲了没有?”她冷不丁的这么一问,害的秦语堂呛了一口酒,捂着嘴躲到一边直咳嗽。 李氏愣了下,看看其他人,咋了?她问的是很一般的问题,他至于反应这样大吗? 李元青把酒杯递给他,“喝口酒润润嗓子吧,我娘也是关心你,没别的意思。” 冬生也道:“就是,我们都把你当自家人看待,要是外人,婶子还懒去操那份心呢!” 麦芽一直没说话,只顾啃着手里的猪蹄,这猪蹄卤的进了味,清理的又干净,一点都膻味都没有,好吃的很,她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关键是要能填饱肚子,那才是正事。而且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现在饭量也越来越大,这顿晚饭吃完,睡觉之前,她还得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半夜里还有一顿。 不过,她不敢吃面食,面食糖份多,要是晚上吃,指定长一身的肥肉,她现在身上的肉已经够多了,再胖下去,跟二妞都有的一拼,据她目测,二妞现在至少都有一五十斤以上,这还是保守估计,毕竟也没称过,可二妞真的是很胖,那下巴都长成双的了。不过是下巴长,胸部也跟着暴涨,天哪!简直没法看了。 所以,她晚上吃的东西,一定要是含糖量少的,最好的米面,用大米磨成细粉,做成米面糊糊,或是蒸出来,做成米糕也不错。米面不像面粉粘性很重,所以她在蒸米糕的时候,加了些糯米粉在里面,很少量的加,这样米糕才更容易成型。或者是玉米饼子也可以,就是做起来比较麻烦,三更半夜的,睡的正香呢,哪有心思爬起来费那事,只能是什么简单弄什么。 眼见着秦语堂被他们逼问亲事,麦芽一边啃着猪蹄,一边意味深长的问他道:“秦大哥,上回我托你送给花娘的水果酒,你送去了没有?” 她这话问的,把秦语堂问愣住了。 在水果酒酿出来的时候,麦芽本来是想送一坛秦语堂,可是自打上一回,她送了些泡菜给花娘之后,花娘也是礼尚往来,送了些好看的花布给她,说是可以拿来给孩子缝小衣服。人家这么客气,麦芽自然也是不能不领情,所以她让小二给秦语堂送了两坛子果酒,其中一坛,点名送给花娘,让他通知一声。 秦语堂神色有些不自然,支吾着道:“呃,我让李和送去了,你送来的当天,李和就拿给她了。”一说完,他便低下头喝酒,又急着跟冬生讲起别的事情来。这表情很明显是在逃避嘛,不想她再继续问下去。 麦芽拿着抹布擦手,笑嘻嘻的看着他道:“花娘就没有跟你说啥吗?她没有说我这酒怎么样,对不对她的胃口,我听李和说,她每日都要到你店里去拜访,你可别告诉我,她啥话都没有对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不相信,改天我得找她问问清楚呢!” 秦语堂端着酒杯的手一抖,面色极度难看,“我每天接诊的病子多,还真没去在意她,至于她是不是每天来,就更不知道了,我跟她不是很熟,那酒是李和送的,要不你去问李和吧?” 麦芽看清他的眼神,笑道:“这样也成,反正过几个月我就准备到县城去待产,到时候有的是时间,你说对吧?” “对对,”秦语堂脸上的笑,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牵强到不能再牵强了。幸好陈二顺临时扯开话题,也算帮他解围了。 ☆、第148章 该打 陈二顺道:“丫头,你啥时候去县城啊?你提前说一声,我让小二把我那屋子整理出来,你们去县城就住那里,离同济药铺也近,干啥都比较方便。” 麦芽也不跟他客气,甜甜的应道:“那感情好,我正愁着生孩子的时候住哪呢,等临产的头一个月,我们就搬去,也不用准备啥,把需要的东西带上就成。” 田氏道:“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去,光是元青一个人,也照顾不好你。” 李氏也道:“要不我也去,我待在家里也担心,还不如去守着,心里踏实些。” 麦芽一看这情况,索性叫他们都去,反正到年底,哥哥就要娶了郑玉回来,把两家的屋子都交给他们照看,田氏跟李氏一起陪着她,李元青还得时常回来做木工活,不能总陪着,他只能在临产的时候,守着她。 陈二顺见他们商量出结果了,点头道:“我那屋子后面还有两间房,干脆一并找人整理一下,买几张床铺,再置办些家具,呃,那个……”后面的话,他就没再往下说了。 麦芽接过他的话,俏皮的说道:“我知道陈叔想说啥,房子归置归置,好娶我娘过门,陈叔,我说的对不?” 陈二顺笑着没吭声,直冲她竖大拇指。 田氏气的打了下他的胳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陈二顺始终是笑,笑的意气风发。 吃过晚饭,秦语堂留在李家,李氏烧了一锅热水,让他洗洗澡,可秦语堂出来的急,也没带换洗衣服,李元青便拿了他的衣服给他穿,秦语堂连夜把自己的衣服搓洗干净,晾在外面,最近天气干燥,衣服晾一夜,差不多也就干了。 李元青身材高大,秦语堂虽然不如他那般健壮,可还是有点料,麦芽本来还以为他穿上李元表的衣服,会很大的,没想到却合适极了。 李氏看的也很高兴,直嚷嚷着让秦语堂做他的干儿子。这话本来是一时兴起,李氏也是特意说的,只是高兴。但是麦芽眼珠子一转,怂恿秦语堂,快点拜干妈。 秦语堂是个孤家寡人,虽然听说他家以前挺风光,可是没落之后,谁也不认得他,只知道他是个在县城里开药铺的郎中,更别提他有啥亲戚了,而且去年过年的时候,他也是在田家过的,整整一个正月,也没听说他要去走亲戚。种种迹象表明,他就一个人,无亲无故。 所以当李氏一时开玩笑,要叫他做干儿子,当麦芽鼓励他,拜李氏为干妈时,他真是呆住了,不知做何反应。 李氏看他表情,心里只以为秦语堂嫌弃她,也是,她是个半截身子都埋到黄土下的人,哪有资格做他的干娘呢!传出去,他脸上肯定也无光。 正当李氏准备寻个借口,把这事打发开的时候,秦语堂忽然在她面前矮下身子,双膝跪在地上,诚然道:“我……我也不会说话,婶子,要是您不嫌弃,那我以后就做您的干儿子,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行医,我……” “我们知道了,”麦芽赶紧搂住他的话,不让他继续再往下讲,真怕他说什么,以后你有病,包在我身上之类的话。免了吧,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秦大哥,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快给我娘敬茶吧!” 麦芽端了杯茶递给他,这时李元青也从外面回来了,他刚才关鹅笼了,一回来就看见秦语堂跪在地上,倒是真把他吓了一跳,“这是咋的了?” 麦芽怕他把这场面打乱,赶忙在他耳边小声的嘀咕几句,李元青听完之后,只是一个劲的呵呵笑,拉着麦芽站到一边去了,并对着秦语堂打了个手势,那意思是,让他快些行动。 都到了这一步,秦语堂也没啥好犹豫的,认干娘的过程,顺当无比,而当秦语堂叫李氏一声娘的时候,竟也是异常的顺溜,一点都没有别扭的感觉。 今晚在李家院子里发生的事,田氏他们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她昨儿同样的时间,正被陈二顺缠的要死。 陈二顺昨晚喝的酒也不多,可是果子酒后劲不小,也可能是他蓄意装醉,在冬生洗完澡去睡觉之后,他把田氏拖进房里,一阵折腾,反正他俩的事,跟孩子们都坦白了,好比证已经领了,只剩个形式没有办。田氏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她现在最纠结的一点也在这里,所以只要能脱得开身,她都会自己一个人睡,不跟他同房。 可陈二顺的心思也不难理解,一个饿了许久的老男人,好不容易得了场肥肉,自然是得好好享用一番,哪里还等得到把这肉烧熟,生的也能填饱肚子嘛! 于是乎,田氏这几日起床都格外的早,都是在冬生没起床之前,她就爬起来了,免得彼此难堪。 陈二顺最近滋润不少,起先一病之下,整个人都老了十岁,这会又因为田氏,一下子又年轻了十岁,弄的田氏都很郁闷,这家伙该不是虚报年龄吧?咋这么大岁数了,需求还那样旺盛,弄的她都有些吃不消了。 七月初七很快就到了,陈二顺这回准备的充分,提前就预备好了祭品,炮竹,纸钱啥的,用篮子都没装下,是冬生用扁担挑着去的。 麦芽跟李氏留在家里没去,坟地里阴气重,麦芽挺着肚子去,那不好。 冬生他们上坟的时候,碰上纪家人也来上坟,这是纪安山去世的第一个七月半,纪家人都到齐了,也因为亲人刚去世不久,所以就格外的伤心,哭哭啼啼的声音,从老远就能听见。 这哭声引的田氏心里也发酸,加之又到了坟地里,可能是环境因素吧,她也跟着掉起眼泪来。 冬生跟李元青忙着烧纸钱和放鞭炮,陈二顺把贡品摆上,又拿了一坛子好酒,分别倒上两大杯,接着端起放在墓碑前的那杯酒,对着田父的坟头敬了下,然后倒在面前的地上,他自己也是一饮而尽。 这酒不是麦芽酿的水果酒,而是正宗大米酿的高度白干酒,辛辣的很,一杯酒下肚,从嗓子到肚子,火辣辣的烫。 酒壮怂人胆,这话一点不假,酒一下肚,陈二顺对着那墓碑就唠叨开了,从他刚认识麦芽那会说起,直到后来咋跟田氏看对眼的,中间那段借酒劲胡来的行为,就不说了,自动忽略。 他讲到兴起时,居然还去拍了拍那墓碑?急的田氏赶紧上去拉住他,这里是墓地,他还真把这里当成酒桌,跟故去的田父把酒言欢了? 不过陈二顺也不是胡讲,他讲的话,句句都说在田氏的心坎里,也说的极为通情达理,即使是她,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七月半来上坟的人多,好些来上坟的人,都瞧见陈掌柜跟他们在一起,要说上坟,也有亲戚跟着来的,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酒馆老板来给一个同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上坟,那这里面事情就不简单的。所以,很多看见他们的人,都纷纷议论开了。榆树村的人对田氏跟陈二顺的事情早都知晓了,如今看这情况,他们都猜测,冬生他娘真要改嫁了,而且嫁的,正是眼前这位陈大掌柜。 田氏蹲在一边烧纸,有些话她不好当着陈二顺跟孩子们的面,跟田父讲,只能在心里跟他念叨。一想到,自己就要改嫁,她这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毕竟都是传统观念下长大的人,这弯,她得需要要一定的时间才能绕回来。 上完田父的坟,他们也一并去上了李家的坟,反正都是自家人,无所谓谁上谁家的。 有了这次坦然的见面,后面的事就顺当多了。 冬生跟郑玉成亲的日子定下了,这日子还是麦芽挑的,就在八月初八那天,离中秋节还有几天,这日子选的好,也吉利,与其等到九月,那还不如赶在八月份把亲事办了。要是等到八月中旬,就该农忙了,谁也不想赶在那时候办婚事。 有了之前的经验,冬生的婚事办起来就顺当多了,该准备的东西,一样也没落下。接亲的马车,自己家也有,装饰一下就成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黄氏跟林氏她们都不方便过来帮忙了,一个要照顾两个小娃,一个挺着大肚子也快生了,都不可能过来。唯一能搭把手的,是林翠,不过林翠再过半个月也就要跟李远成亲。这两人的关系,说不上有多亲密,也说不上有多疏远。或许林翠心里对李远,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感情,可因为心里有个结,便使得她对李远的心思,不那么纯粹了。 就在冬生成亲的那天,林翠曾偷偷告诉麦芽,宏宝弄了封信给她。 麦芽听到这里,心也跟着颤了下。林翠现在几乎不到县城去,就是去了,也是跟着林德寿一块。宏宝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她,可这宏宝也算神通广大,使了不少的弯弯道道,才把信塞到林翠手里。 至于那信里的内容,无非是对她十分想念,还让林翠有机会去宏记客栈找她,当然了,他跟林翠的事,是不可能告诉宏有成的,既然要见面,可以传过暗号传递。 既然想见面,那再大的困难,就都不是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林翠看完信的当场,就把信扔进锅洞底下烧了,可即使信烧了,她的内心,却再也没平静下来。人都说初恋最难忘记,特别是对于女人,更何况当时宏宝还对她做出那么多出格的事,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只差没有做最后一步,也幸好没有做出那一步,否则,现在林翠恐怕只有哭着上吊的份了。 麦芽对宏宝这个人看的很透,他找林翠,无非是想跟她风流一回,如果他真是喜欢林翠,何不通过正规的途径去接近,反而要偷偷摸摸的约她?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这货一看就没安好心。 看着林翠心神恍惚的样,麦芽扭头看院子里没人,娘家那边太闹,她现在跟林翠是坐在自己的房间,也就她们两人。 正是林翠愣神之迹,麦芽抬手就是两巴掌,清脆的巴掌声,把林翠震懵了,随后就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捂着脸,一脸怪异的瞪着麦芽,诧异道:“你打我干啥?” 麦芽叹口气,调整了下自己坐着的姿势,面色平静的看着她,“我不打你,你永远都清醒不了,永远看不清自己现在的处境,真不是我说你,有些错,犯过一次就够了,那些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好了,你老是这样恍恍惚惚的,你究竟想干啥?” 林翠被她问的哑口无言,低着头,在那里不吭声。 她这个样子,叫麦芽看的一阵气结,她一心横,对林翠道:“既然你没想好,我看你跟李远的事,就算了吧,叫你爹去退亲,以后你也别找李远了,就当你们从没定过亲,你也不认识他,你想去找宏宝,你就去,是死是活,都没人拦着你!”她说的当然是气话,实在是看不惯林翠现在的这副表情,好像一只蔫掉的蔷薇花,一碰花瓣就要掉了,她真是看不下去。 林翠一听她这样讲,吓的面无人色,紧紧抓着她的手,道:“我不要退亲,我也不要去找宏宝,李远是个好人,我……我想跟他过日子……” 麦芽注意到她的用词,她说的是想跟他过日子,而不是她喜欢跟李远在一起,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差别的,这对李远不公平。 不过,她也知道,林翠对李远,也并非没有感情,只是这两种感情可能有所不同吧! 麦芽先前说的都是气话,她当然不可能真的让她跟李远退亲,这两人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李远这个人单纯,要是现在突然告诉他,林翠不想跟他成亲了,对他的打击肯定很大。 因为麦芽身子不方便,所以也没到隔壁去帮忙,就在自己家里,陪着林翠说话,慢慢的,聊的深入了,林翠心里的结,多多少少打开一些。 李远跟田家也算是有点渊源,今天他也来了,只不过一直在田家那边忙着,跟林翠才说上几句话。麦芽想给他俩创造些相处的机会,就让林虎到隔壁,把李远叫了过来。 此时,李远手上都是油,他正帮着一起洗碗呢,一听林虎叫他,也顾不上洗个手,就跑来了。 说起来,李远比冬生跟李元青二人,还要会忙,家里家外的事,都拿手,倒不是说他勤快多少,是他很会干。即使是烧菜做饭,也难不倒他。在他没来之前,听林翠说,农忙的时候李远去她家帮忙干活,有时晚饭都是他做的,林氏还直夸他做饭好吃。 麦芽心说,这么好的男人,你都不要,真是暴殄天物啊! 为了给他俩挪地方,麦芽去了田家那边,现在已经是下午,那些来喝喜酒的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可田家院子里,此刻正忙的热火朝天。 这些活田氏不让她插手,有李元青跟李氏他们帮着洗碗,甚至连她舅妈孙氏也来帮忙了,当然了,她是一百个不乐意,按着她的想法,她是来喝喜酒的,咋能让她干呢!可孙茂才一瞪眼,她有些畏缩了,只得不情不愿,跟他们一起蹲在井边,洗那堆碗。 这种时候,陈二顺做为田家的家长,自然要尽地主之仪,招呼来喝喜酒的人,陪着敬酒也是少不了的,有他在,田氏安心多了,也觉着踏实,她毕竟只是个女人,遇上大事,她总是有心无力。 既然院子里不用帮忙,麦芽便直接进了哥哥的新房,这房间跟她以前住的那间是对门的,本来也是新盖的,只要摆上些新家具,置办些喜庆的婚礼用品,这新房也就成了。 郑玉原本长的就挺水灵的,这会穿上大红嫁衣,画着淡妆,看上去简直就像画里下来的美人。郑玉一瞧见她进来了,赶紧站起来,把她拉到床沿边坐下,小心的瞄着麦芽的肚子,眼神里尽是羡慕。 麦芽自然也瞧出来了,打趣道:“要不了两个月,你也得跟我一样,整天顶着个球到处跑,想趴着睡觉都不行,更别说弯腰啥的,我现在连自己的脚指头都够不到,还能凑合着洗澡,再过两个月,恐怕就得别人帮着洗了。”她现在也就六个月的身孕,却不晓得为嘛,这肚子这样大,秦语堂之前又给她把了脉,得出一句结论;你营养太好了。 这意思显然是指,你吃的太多了,营养过剩,等生下小娃一看,真真的大胖小子。可麦芽也担心了,要是孩子的头太大,生的时候就得费老劲了,想到那些可怕的场面,她觉着心里虚虚的。所以最近,她减了吃饭的次数,白天三顿,夜里也只吃一顿,后面干脆连面食也不吃了,喝一碗温在锅里的豆腐脑,富含蛋白质。 郑玉仍是一脸的羡慕,“能给自己心爱的男人生孩子,就是吃再多的苦,那也是值的,等你把娃生下来,看着他鼻子或是嘴长的像你,头或是脸长的像元青,到那时你肯定就不后悔怀娃所受的苦了。” 那样的场景,麦芽的确想过,却想像不出是个什么样的情景。黄氏的小娃,她看见了,也顶多了对新生小娃的怜爱,没有那种打心里的疼爱,属于母亲对孩子才有的母爱。虽然她没尝试过,可也知道,那种感觉肯定跟看着自己的小娃是不一样的。 两人静静的坐了会,郑玉的眼神时不时的看向窗外,郑家来送亲的人,一早就走了,这会她也是独自一人留在田家,做田家的媳妇。冬生也在院子里忙碌,他今天笑的特别灿烂,整个人感觉都挺阳光的,他原本长的就不丑,穿上正式的新郎官的衣装,更显的英姿挺拔,帅气的很。 麦芽悄悄拐了下郑玉,笑着道:“嗳,你临走的时候,你娘家那边的人没有为难你吧?”其实她想问的是,那个叫马宽的中年汉子有没有为难她,虽然郑家跟他两清了,但是在这个大喜的时候,他难道一点异常都没有表现出来吗? 想起这事,郑玉呵呵的笑了,“那马宽现在恐怕都不记得我是谁了。” 她这话有些奇怪,也让麦芽纳闷了,当初他们是准备给马宽介绍婆娘的,后来也说了好几个,结果都没成,难道真是王八看绿豆,有人看上他了? 反正现在也没啥事,郑玉便把马宽的事情,当成新闻同她讲了。 原来那马宽先前的确没被人相中,或许是他霉运走完了,现在终于轮到好运靠上来了。前些日子,有个守寡的富太太,坐着马车回村省亲,在村口碰上马宽在那跟人下棋。也许是因为某人赖皮,在棋桌上,马宽就要跟人干架了,他脾气也古怪的很,一气之下,就把那石盘子做的棋盘掀翻了,结果惊了那太太的马,也不知怎么的,那受惊的马扬起蹄子,在原地乱转,把那位富太太从马车甩了下来,好死不死的,正撞在马宽身上,这下可好,依着马宽的小身板,哪经得起养尊处优的肥太太碾压。一下子就把他骨头给压折了。 这么多人看着,那位富太太指定也是跑不了的,索性就让人把马宽带上车,把他拉回自己家修养去了。后来,就不知道马宽是怎么倒腾的,居然把人家肥富婆倒腾到炕上去了,睡了人家,就得负责啊。马宽是得了便宜又卖乖,逢人便说他委屈着呢,是给那富婆强上的,绝不是他自愿的。可不管怎么着,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麦芽听的唏嘘不已,好笑道:“说不定是局是他故意设的呢,更说不定,他早就盯上那富婆了,就等着这么一个时机呢!” 郑玉也笑,不过她摇头道:“其实马宽的话是真的,是那富婆逼他就范的,我们村有个女娃,就在那富婆家当婢女,她亲眼所见,这事啊,我看不会假。” 麦芽愣了下,接着便狂笑不止,大笑了几声之后,觉着有些喘不过气,可又忍不住不笑,憋的真叫一个难受。 一想到富婆压着马宽,那样的场景,叫人不笑都难。马宽虽然长的不咋样,为人更不咋地,可他眼界高啊,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缠着郑玉不放,也许他真的看不上人家肥富婆呢! 冬生推开门探进头来,看她俩笑的快没形像了,好奇的问道:“你俩在笑啥呢?我们在外面都听见了。” 麦芽收起笑声,道:“我们真有笑那么大声吗?” 冬生点点头,走到屋子里,可能因为麦芽在,也可能面对自己的新娘,他显的很紧张。 麦芽以为他俩有话要说,便跟郑玉告了别,说了明天再来看她,郑玉面色娇羞,垂着长长的睫毛,也不敢看冬生,完全是一副新娘子的模样。 他俩这个样子,麦芽便更不能待下去了,“我要去看看娘她们忙好了没,你俩坐着吧,哥,郑玉刚回来,好些事你都得给她讲到了,外面的活你不用出去忙了,要啥需要的,说一声就成了。”她说完便赶紧出去了,顺手还把门带上,把屋子里的空间留给这二位。 李元青已经把院子里洗理了一遍,从井里打的水上来,用水桶整个冲洗了一遍,现在地上滑的很,他见麦芽站在廊檐下,便叮嘱她暂时不要下来,就在上面待着。 虽然院子里清洗过了,可还是残留着酒席的气味,那是酒跟菜混合出来的气味,吃饭的时候闻着还凑合,现在闻,有点像泔水。 这两天田家的猪算是有田福了,这酒席上剩的饭菜,全都会进他们的肚子,那些没上桌的菜,才能留下自己家吃,不过也不能搁超过一天,现在虽然入了秋,可还是有些热,菜搁久了,肯定会坏。 麦芽站了一会,就觉着两条腿沉的很,便找来一张小椅子,有模有样的坐下,看着他们干活,她这个样子,真像秦语堂说的,被田氏他们惯坏了,吃的多干的多很多。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就算她想伸手,元青也不让,田氏更不上,李氏就更不用说了。她现在是重点保护动物,最好的办法就是坐在那一动不动。 等着院里差不多快干的时候,李元青跟陈掌柜忙着把借来的桌椅板凳,抬着给各家送去。李远跟郑玉也过来帮忙,麦芽不知道他俩谈的怎么样,不过看着李远脸上尽是欢喜的表情,想来,事情也没有她想的那样糟糕。 这一忙,直忙到天黑,才把手边的事情干完。晚上的气温下降了些,麦芽在外衣上又罩了件长袖的褂子,看着他们都忙差不多了,她才把李元青叫到一边,忍了一下午的话,她现在不得不说。 李元青听完她小声嘟囔的话,有些诧异,想了想,才犹豫着道:“要是以前,我肯定会去说,可现在不同了,我去找陈叔,这事理当让他去跟大哥说,我不好开口。” 麦芽一想也是,陈二顺忽然成了她的家人,她一时还没习惯有事就想到他,但李元青说的有理,这事本该就是长辈嘱咐小辈的话,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说。 李元青当真去找了陈二顺,两个人嘀咕了一会,接着陈二顺就笑了。吃过晚饭,陈掌柜把冬生拉到院子里,悄悄对他耳语了几句,麦芽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但看着哥哥羞惭的脸色,她也能猜到七八分。 这成亲当晚,首要的大事,当然就是入洞房了,麦芽也是担心,哥哥这个人脑子一根筋,别在洞房的时候搞出啥笑话来。 田氏也瞧见他们几个嘀嘀咕咕的讲话,她明白过来,拿手指轻轻戳了下麦芽的额头,“你这丫头,连这种鬼点子都能想得出来!” 麦芽呵呵的笑道:“娘,以前咱是没有人可以用,可现在不同了,我有了老爹,有些事就该老爹出面,陈叔,我说的对不?” 陈二顺在院子里收拾黄鳝笼,这两天家里忙,没顾得上去下黄鳝笼,连蚯蚓也没挖呢,听见麦芽讲的话,他转过脸来,笑的很满面春风,“闺女说是啥,那就是啥,孩子他娘,赶快去烧些水,给新娘子洗洗,他们也累了一天,让他们早些休息吧!” 郑玉已经换上普通的新衣裙,连头发也盘了起来,她也是个坐不住的人,见到院子里再没其他的客人,便收拾好了自己,想着出来帮帮忙,可一时间又不知道人哪下手,只能站在堂屋门口,显的有些局促。 麦芽朝她招招手,亲切的喊了声嫂子,直喊的郑玉小脸羞红,“嫂子,你还没给爹跟娘敬茶呢!”她这一声爹叫的,陈二顺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足以相见,他高兴成什么样子。 田氏本来还想阻止麦芽讲下去,可她一口气说完了,弄的她也很尴尬。好在,郑玉也机灵,立马就反应过来,赶忙上去跨着田氏的胳膊,一边招呼陈掌柜,让他们到堂屋里坐着。 给公公婆婆敬茶,这在田家,还是最正规的一次。之前麦芽成亲的时候,因为李父不在,李氏也不计较这些,麦芽更是随便惯了,她不喜欢做这些场面上的东西,不如真正的对她好来的实在。 想来郑玉出门之前,她老娘叮嘱过她了,这会做起来,倒也十分的顺手。田氏捧到茶杯的时候,有些愣住了,她是以为不用弄的这么正式,所以也没准备红包,可这郑玉都跪着了,她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似乎很不合情理啊! 正当她犯难的时候,陈二顺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包,笑道:“丫头,这是我跟你娘,给你包的红包,拿好了,以后跟冬生好好过日子,遇上事,都要先为对方考虑,有困难也要一起承担。” 陈二顺自打缠上田氏之后,田氏便很少见他一本正经的讲话,今儿算是一个大例外了,而且他这语气让她听起来,叫人有股子安全感。 话都被他一个人讲完了,田氏只能是冲郑玉笑笑,这里长辈给新人的红包,图的是吉利,所以郑玉不用推辞,只管收下就好了。 麦芽站在门口,瞧着堂屋里的一幕,笑着走回院子里,李元青这时也忙完了,麦芽上去跨住他的胳膊,撒娇道:“相公,我累了,咱们回家好不好?” 李氏也在院子里,一听见她叫唤累,便赶紧嚷嚷着回家,烧水洗洗,上炕歇息了。 郑玉跟冬生一起走出来送他们,麦芽拉着郑玉的手,在她耳边戏谑了几句,惹的郑玉嗔怒不已。 ** 这世上唯有时间过的最快,从年头走到年尾,说起来,也就是眨眼之间的事。 今天一整年,田李两家办了不少的大事,这一年也算是有了收获,虽然不是在钱方面。 等到秋收,秋种之后,麦芽离临产,也近了,还有一个半月左右,随着气温下降,她这身子也越来越不方便。 李元青放下手里的木工活,专心陪在她身边,陈二顺也把房子给他们挪出来了,其实按着麦芽的想法,她很想在县城里买个小宅子的,可惜她现在没那么多银子,干不了这个事,也只能住陈二顺的房子。 田氏跟陈掌柜的酒席,也是在麦芽他们住进宅子以后,在陈家酒馆里办的。老家就留下冬生跟郑玉在家看着,本来麦芽想把李氏也接来的,可李氏不放心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就想先留在家里,至于家里的牲口,有哥哥跟郑玉帮着看顾,绝对是不成问题的。 说起郑玉,有一点让麦芽没有想到,她一直以为,郑玉性子温婉的很,就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的形像,可就在那一天,麦芽彻底推翻了自己先前的判断,心说,这成过亲的女人,还是不一样。 这事的起因,还是何秀身上。大概是那次大头把麦芽推倒之后,李元木把大头打的不轻,何秀一直怀恨在心。 正赶上那天,地里的麦芽收割完了,林德寿跟黄年家种的都是水稻,田里的稻子虽然收完了,可还有不少零星散落的稻谷,田家跟他们两家关系也不错,这几天就把鹅都赶在他们家地里放,每到天黑,把鹅赶回家以后,都不用放鹅,那鹅早吃饱了。可想而知,那水稻田里,有多肥。 秋天的傍晚也凉爽,反正离家不远,麦芽就跟着郑玉一块去放鹅。郑玉心也细,一路走,都拉着她,生怕她脚下打滑,摔着了。 可能是她跟何秀天生犯冲,同时的时节,去年何秀跟二妞干了一架,今年又碰上郑玉,她本来跟麦芽想的一样,何秀也是个软柿子,没想到,她才说了几句难听话,郑玉就扔了竹竿蹭的站起来,只差没冲上去跟她干架了。 何秀一向嘴上没把门,也是个打不服的货,要不然李元木管了这样久,她咋还像个搅屎棍似的。何秀见着郑玉,就是一阵冷笑,不阴不阳的说道:“哟,你就是田冬生新娶的媳妇?叫什么来着,郑……郑玉是吧?” “你管我叫什么,跟你有关系吗?”郑玉也不客气,何秀这人她认得,好歹她在榆树村住了这么久,虽然没说过话,但印象总是有的。她一见着何秀那样,心里就憋不住火,一看她就属于来者不善。 何秀手里攥着铁锹,脚上还沾着泥巴,看样子是刚从地里干活回来,正要往家去,就在路上碰见她俩了,“小丫头脾气还挺大,难怪被个老鳏夫缠上了,想必这脾气很合他的胃口,哎哟哟,既然都有主了,那咋还能嫁到田家来,不过想想也是,田家那一家子,都一个样,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就是他们家!” 这话叫郑玉听着怎能不生气,不过她也没莽撞,知道身后跟着麦芽,她跟何秀打架可以,但是不能碰着麦芽,所以她的小声的叮嘱麦芽往后退。麦芽也生气的很,可能因为怀孕,她的脾气也见长,可惜身子不方便,否则她一定冲上去扇她几个耳光。 等麦芽退的远了,郑玉才丢下手里的竹竿,几步就跨到何秀面前。郑玉虽然不及二妞强壮,但至少比何秀高些,强些,所以她一站过去,何秀便防备的退后一步,“你想干啥?” 她话音刚一落地,郑玉手起巴掌落,稳准狠的,在何秀脸上扇了几巴掌,直把何秀打懵了。 郑玉冷冷的道:“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麦芽在后面激动的,真想给郑玉叫好,她这回真算了开了眼界,也对郑玉刮目相看了。 当然了,何秀也不是省油的灯,反应过来之后,跟疯了似的就扑上去,跟郑玫扭打在一块。郑玉也不手软,跟她互掐起来。 女人们打架,最常用的法子,就是抓脸,揪头发。何秀显然是经常打架,暗知其中的厉害,上去之后,一把揪住郑玉的发髻,郑玉毕竟没她没那么泼辣,没过多大一会,就处在了下风,被何秀压在了身下。 麦芽本来看的还挺起劲,突然见着郑玉吃亏,愣了下,接着便开始叫人,她叫的很有特点,嚷嚷着何秀打人了,何秀撒泼了,何秀要杀人了。 郑玉虽然被何秀压在身下,却也听到她喊的内容,索性就不使劲,任由何秀掐着她。 何秀本来还高兴着,以为自己打赢了,却忽略了身边由远而近的人声。 林翠他们也在附近的田里干活,还有田氏跟冬生也是,连李元木也扛着铁锹往这边来,他应该是在何秀之后,才回来的,也准备往家去的。 何秀这下可是犯了众怒,冬生第一个冲过来,一见何秀把自己的媳妇压在地上,还掐着她的脖子,他怒不可遏的冲上去,一下就将何秀提了起来,然后像丢抹布似的丢在地上,把她摔的直咧嘴。 ☆、第149章 补办婚宴 冬生急着查看郑玉的伤势,“你咋样了,有没有哪里受伤?”郑玉爬起来之后,就猛喘粗气,发髻也乱了,歪歪扭扭的斜在一边,身上衣服上,沾的都是草渣,那样子狼狈极了。自从成亲之后,冬生对郑玉的疼爱也是与日俱增,两个甜甜蜜蜜的,羡煞旁人。男人有时确实需要女人的滋润,纾解了内心的压抑,不光心情变好了,连人也跟着精神起来。这会见着郑玉被人欺负,他哪里还能忍得下去。 郑玉委屈的摇摇头,眼泪都在眼眶里打着转,“我没事,就是被她掐的难受。” 冬生怒火中烧,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何秀,眼神万分凌厉,简直是要把何秀整个千万千剐的架势。要不是因为她是女人,冬生这拳头早往她脸上招呼了。 其他人也闻讯赶来,田氏关心女儿跟媳妇有没有受伤,林翠则指着何秀开骂,林德寿本来是往这边走了,可看着是两个女娃打架,他心想还是算了吧,林虎娘要是在的话,她出面最好,他去就不方便了。 李元木也赶到了,看着眼前的对峙场面,他头皮一麻,就觉着大事不好,肯定是何秀又闹事了,所以他一走近,就拽过何秀,凶巴巴的喝问道:“你又在闹什么?在家里闹还不够,又跑到外面来闹,你到底想咋样?” 何秀被他骂的一愣一愣,她心里也委屈着,郑玉下手也挺狠的,她刚才要不是奋力把她压趴下,这会吃亏的就会是她,而他们看见的,恰恰是她掐着郑玉,好像她占着上风似的。 田氏也气的很,冲上去质问她,“何秀啊,你到底想干啥?你是不是一天不跟我们作对,你就闲的慌,别说我没告诉你,麦芽可怀着娃呢,我家郑玉这会说不定也有了,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你懂的吧?后果你想过没有?你要想干架,你冲我来,我虽然年纪大了,可打架还是行的,只怕你还打不过我呢!” 何秀哪里能忍受别人对她咆哮,想也不想的就吼回去,“谁稀罕跟你干架,我没那么不讲理,我找的也不是你,是你闺女田麦芽,那天要不是她,我儿子能叫他爹打成那样吗?要我说,你家田麦芽就是个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 麦芽听着她的结论,真是啼笑皆非,何秀颠倒是非的本事,她算是见识到了,“何秀啊何秀,你咋不说你自己是个扫把星呢?你看看嘛,其实你更符合这个名头,你走到哪,哪里就有是非,哪里就不得安生,你这不是扫把星,又是什么,要我说,大头给打的还不够,我昨天见他躲在小溪沟边点火烤鸡蛋,小豹也在,你别告诉我,他拿的那些鸡蛋是你给他的,鬼才信,大头要是变成小偷,你就是罪魁祸首,他的错,有你一大半!”这话是真的,大头那小子,三天两头就四处躲着,要不烤鸡蛋,要不烤山芋,依着何秀的脾气,不大可能让他从家里拿东西,这些东西十有*都是大头偷来的。 何秀被她骂的无言以对,李元木走过来怒喝道:“走,回家!”以前他还觉着娶个漂亮媳妇,是件很开心的事,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娶妻,还是得娶贤。 “我不回去,她没把话讲清楚,我干啥要回去,”何秀粗着嗓子吼叫,简直跟泼妇没两样。 李元木不理她,直接把人甩在肩膀上,扛回家去了。 何秀姿势十分难看的趴在李元木肩上,等她费力抬起头朝郑玉这边看过来时,却瞧见郑玉意味深长的对她笑了笑。何秀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心知被郑玉跟田麦芽算讲了,她吃亏了,吃大亏了,“田麦芽,你们给我等我……” 李元森扛着她走的很快,转眼间就消失在村落的房屋中间。 郑玉转过头来,冲麦芽笑了笑,麦芽也同样回以她微笑,彼此心照不宣。也因为这件事,麦芽跟郑玉的关系亲密了不少,没有发生,嫂子跟小姑子难相处的情况。 家里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陈二顺便带着他们回县城,麦芽是去待产的,田氏是去补办酒席,其实她不想办的,只让相熟的一些人知道就成了,没必要弄那么大的场面。可陈二顺不这样认为,好歹这也是他第一次成亲,年轻那会错过了,现在说什么也不能错过。再说,他在县城里请的,都是熟人,那些生意场上应酬的人,一个都没请,当然了,陈家的其他兄长,那也是少不了的。这样算下来,恐怕得有三桌客人。 这些事,都不用麦芽操心,她只管做她的闲人,把肚子里的这个货看好,就已经让他们省了心了。不过,她闲闲无事,便琢磨起陈家酒馆的匾额,只觉着这酒馆的名字,实在太俗了,叫着也不顺口,什么陈家酒馆,丝毫没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 陈二顺也跟她并排站着,也学她的样子,看着那块匾额,这块匾他用了许久,一直就没去在意,这匾额好比人名,就是用来叫的,无所谓好听不好听。 麦芽却不这么看,她指着黄大全那边道:“老爹啊,你看看四方货栈这个店名,多霸气,虽然只是个杂货铺,可是人家一听,就知道这店的老板是个有抱负,有远大理想的人,这叫远见哪!” 陈二顺一听她讲老爹,就乐的不行,他也无所谓,“那你有想出来叫啥名字吗?说来听听,要是不错,我明儿就叫小二去定做个匾额回来。” 麦芽一手抬着下巴,皱着眉头,十分认真的想了想,“俗话说,客从四方来,这开酒楼的,迎的就是四面八方宾客,不如就叫临仙楼,来的都是仙客,来往客人说起来,又体面又好听。” “临仙楼……”陈掌柜把这三个字在嘴里琢磨了几遍,觉得朗朗上口,十分的好听,他记得以前听人说过,京城也有个什么仙楼的,“这名字不错,就像你说的,又体面又好听,明儿我就叫小二去订个匾额。” 陈二顺跟田氏的喜宴就在今天中午,麦芽也不忙帮啥忙,便跟陈二顺一起站在门口,迎接来往的客人,榆树村几个处的不错的邻家也来了,黄年带着王大庆,林德寿代表林家也来了,除此之外,其他人都没叫上,反正他们知道了就行。 麦芽之所以站在这里,是想认识一下陈家的亲戚。起初陈二顺想领养义子的时候,并没想对麦芽他们说真话,他跟其他的亲戚们也不大走动,有跟没有,基本上也没啥区别。可这回成亲是大事,不想请也得请,他可不想让田氏在他们陈家没名没份。 不过今天也不会来的太多,听陈二顺跟她讲,陈家兄弟姐妹之中,只有大姐跟小妹,同他走的稍近一些,老三跟老四因为长年不在身边,她们各自成家之后,也不跟他往来,所以今天来的,恐怕只是陈家大姐,陈大妹跟最小的,陈小妹。 他们家的孩子起名都比较简单,看陈二顺这个名字就知道了,其他几个,就根据自己的排行,最后一个字都叫妹,乡下的女娃除了叫妞,就属叫妹的最多。 田家这边的亲戚都已经来了,李元青在里面招呼,因为今天是大日子,冬生赶着马车,把他媳妇还有李氏,一并带来了。田家这边的人很准时,可陈家那边的人,就不一定了。 直到快开席的前半个时辰,他们才不急不缓的来了,而且出乎麦芽跟陈二顺预料的是,陈家的四姐妹居然全都到齐了。不光如此,她们身边或多或少的,还跟着几个年纪不等的小娃,大的有十几岁,小的有四五岁,倒是没有把她们的相公带来,带的全是自家孩子,总共怕是有十个左右。 这么多的小屁孩,还没进酒楼的门,就全部一哄而上,全都往门里挤。幸好麦芽一直就站在边上,要不然准得被他们给挤摔倒了。 陈二顺也看的心惊肉跳,生怕他们撞着她,可这些小娃再怎么说也算是他的外甥,是来喝喜酒的,他肯定不能把他们都撵出去。陈二顺一面把这些人让进店里,一面叫麦芽再往后退退,她身后就是木门板,退到后面安全些。 摆出好的酒桌,全部在楼下的大厅,今天不做外面的生意,全都是自己家人吃饭。 陈家大姐陈大妹,是家里的老大,她理当坐在首位,人家自觉的很,一进门就坐上了,其他几个也陆续坐下。 陈二顺紧跟着进来,笑呵呵的道:“你们能来,我是真高兴,待会我把招娣叫过来给你们看看,你们互相认识一下,虽然咱们见面时间不多,但总不至于连自家亲人都不认得。” 陈大妹手一抬,那意思是让他别说了,陈大妹脸上没什么表情,跟死人脸似的,连开口说话也怪声怪调,“不用了,我们来也不是要看你娶的是谁,先前你不听我的话,非得娶个半老徐娘,这些都算了,你要娶便娶了,我们也管不着,可是有一点你得明白,你姓陈,你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产业,不能落到外姓人手里去了,我可是听说她还有一儿一女,可你呢,你啥也没有,与其到最后便宜别人,不如你早些跟他们讲明白,或者干脆写个遗嘱,把这酒楼,还有你那房子加起来笼统的算一下,要是不算也行,你只要写个文书,让她签了,指明你名下的这些财产,都归陈家人,这事我们便同意了,也不同你计较!” 她一说完,一旁坐着另一个体型瘦弱的中年妇人就开口了,不过她不是板着脸说的,而且笑嘻嘻的讲,“二哥,大姐说的话,可能太真白了,你听着肯定要不舒服,但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只有我们不会害你,我们是怕你被人骗了,谁知道人家图的是什么呢,你要是跟她们讲清楚,你身后的财产都留给我们,也正好可以试探他们,要是他们不在意,那就说明她是真心要跟你好,二哥,你觉着我说的在理吗?”她是老四,才几岁就送给人当童养媳,在婆家长大,她的心思是最深不可测的。 陈二顺听完她们讲的话,气的额上青筋突突的跳,敢情她们不是来喝喜酒,是要来分他家产的,他还没死呢,咋就轮到她们来指手画脚了? 麦芽虽然站的有一点距离,可这几个婆娘嗓门都大的很,她想不听见都难。不过,她比陈二顺看的开,这也是人的本性,自私贪婪。这会她真是有些同情陈掌柜,有这样的一群亲戚,有还不如没有呢! 陈二顺大概早就了解她们是这样的一群人,当下也不给她们好脸色了,“你们几个要是来喝喜酒的,那我欢迎,要是来闹事的,现在就可以走了,大不了我去街上请几个叫花子过来白吃白喝,也总比听你们几个在这废话要强的多,还有,我再警告你们一次,我不欠你们什么,就算有欠,这些年也还清了,我挣下的产业,我想给谁都行,你们管不着,哼!”他一甩衣袖,冷着脸走开了。 麦芽极少看见他发火,今天算是开眼了。陈家姐妹带来的小孩,另外给他们开了一桌,这群小娃简直就跟强盗似的,本来每桌都摆着瓜果点心,是给客人垫肚子的。居然叫他们一抢而空,这还不算完,抢完了自己桌的,又去抢临桌的。他们并不是拿到之后就赶紧吃掉,而是统统塞进口袋里,直到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塞满,然后眼巴巴的坐回位子上,等着上菜。 真是一群奇葩了,跟门口那群乞丐有的一拼。 林德寿他们的桌子跟其他酒桌,中间隔了个屏风,可即使如此,这么大的动静,还是叫他们听见了。郑玉冲麦芽招手,让她赶紧过来坐,免得被那些小鬼们碰到。 麦芽摇摇头,在陈掌柜离开之后,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陈大妹他们这一桌。郑玉怕她吃亏,不顾冬生的阻拦,也搬了凳子坐了过去。她已经知道麦芽想干啥,不过她一个人来,气势总是差了一些,多个人壮声势也好。 麦芽转头对她笑笑,随后便盯着桌上的几个婆娘。 陈大妹并不认识她,在此之前,她们只听说陈二顺新娶的媳妇,带着两个娃,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倒是年纪最小的陈小妹,很是机灵,试着问道:“你是那家的女儿吧?那家姓什么来着,是姓田吗?那你就是田家女儿,哟,看这肚子,是快要生了吧?” 麦芽没有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倒,反而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自我介绍道:“我叫田麦芽,这位是我大嫂,也就是我哥哥的媳妇,初次见面,按说我该叫你们一声姑姑,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听你们刚才的语气,似乎不太喜欢我娘,我还是称呼你们婶婶吧!” 陈大妹冷笑了下,那模样像个居高临下的官家太太,“随便叫吧,我们也担不起你叫这一声姑姑。” 陈家的四个姐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其中唯一没有说话的,是陈家老三,陈三妹,按道理说同,她已经不算陈家人,她被送给别人抚养了,所以她在陈家姐妹面前,没什么话语权。 郑玉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现在也是田家人,见着自己的小姑子被人数落,她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这位婶子说的话,我可不爱听,虽然咱们本身并没有血缘关系,可说到底,也都是陈叔的亲人,哦不对,我现在应该管他叫爹了,既然都是爹爹的亲人,何必疏远呢,要是让外人听见,还以为您在摆长辈的架子呢!”郑玉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笑着讲的,让人无可挑剔她的错处。 陈大妹脸色唰一下就变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脸色阴沉着道:“我就是摆起长辈的架子又怎么了,难道我摆不起吗?” 郑玉还是笑,并不接她的话。要是她接了,就该是她被动了。 果然,陈四妹见大姐发脾气,赶忙劝说,“大姐啊,她们都是孩子,你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呢,咱们是来喝喜酒的,要吵架改天也行,好多人看着呢,别惹人闲话!” 陈大妹又嘟囔了一句什么,说的极小声,可麦芽还是听见了,她好像是在说:闲话都被人讲尽了,还有啥难听的话不能讲。 陈小妹笑容可掬的道:“我大姐说话直,你们也别往心里去,其实她人很好的,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你们坐过来是有事要讲吗?” 见她终于切到正题,麦芽也收起笑脸,正色道:“其实我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提醒一句,我娘还年轻呢,他们都不老,过个一两年,生个把孩子,绝不成问题,你们急成这样,难道是盼着我爹爹跟我娘,以后都不生娃吗?” 她一番话,把陈家四姐妹,呛的无话可讲。 郑玉紧跟着戏言道:“爹爹最近可用功了,我娘也请大夫看过,他俩都没问题,要是快的话,这一个月就有消息了,到时候肯定请你们过来吃喜面,几位婶子别忘了带红包啊!” 这回连陈小妹脸色都不好看了,撑着笑脸道:“哦,好啊,真生了,我们肯定得来,是吧大姐!”这种时候,她们要是再提分家产的事,不光是无耻,更是无理可讲。本来陈二顺挣的钱,也跟她们没关系。想到这里,陈小妹站起来,借口去看那几个孩子,便走开了。 陈大妹也没再说什么,她们好像真忽略了这一点,一直想着,田氏既然两个孩子都成亲了,她本人肯定年纪不小,就没想到她还会生娃这一点。 麦芽把话给她们点到,这就够了,话说多了也没意思,这几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各怀各的心思,她们来参加婚宴,可能就是冲着分家产来的,吃啥酒席呢,只有银子拿到手才是实在的。 那一桌小孩太闹了,上菜那会,麦芽他们算是见识到啥叫一扫而空,他们真像饿了好几顿,吃着带拿着,有些小的没抢到,便哇一声哭了,陈小妹跟陈四妹就围着桌子,又是哄,又是叫唤的。光是他们这些个人,就吵得所有人脑袋要爆炸。 田氏今天穿的也十分喜庆,本来麦芽是想让她穿上喜服,再梳个好看的发髻,不管她是几婚,人家陈二顺毕竟是头婚,也不能太随便了, 那喜服,田氏打死也不穿,喜服的样式适合十几岁的女娃子穿,她这个数岁要是穿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所以陈二顺便找人定做了一件绣着暗红牡丹花的长裙,颜色偏暗红,穿上时有那么点喜庆感,但更多的是显得雍容富贵,看上去很上档次。 陈二顺送她的那只金镯子,她一只没能拿下来,先前穿的衣服,袖子都比较长,遮住了,谁也没注意。今天这牡丹裙,袖子较短,所以她一出来,大家都瞧见那只金光闪闪的镯子。其实也头上也戴了几样珠翠,只是没有手腕上的那个贵重。 陈家四姐妹也看见了,她们互换了个眼色,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一丝愤怒。 林翠围着田氏,看她的衣服跟镯子,麦芽跟郑玉一早就看过了,也不稀奇,她俩坐在一边,观察陈家姐妹的神色,觉着挺好玩的。 秦语堂本来是不想来的,人太多,他这个人喜好清静,人多了太嘈杂。可最后还是跟黄大全一块来了,李和也来了,这是吃大餐的好机会,他是绝对不想错过的。 秦语堂一直面色平静的坐在一边,好似眼前的喧闹与无关,他就是一个局外人,偶尔端起一杯酒,菜吃的也很少。麦芽就坐在他边上,狼吞虎咽的吃着,他俩这模样,真是两个极端的对比。 李元青跟冬生去了后堂帮忙,李氏跟黄年他们坐在另一个桌子,黄大全,李和,他们几个年轻人坐一块。 郑玉瞧着麦芽的吃相,内心无比的感慨,心想,她以后怀孕说不定也是这个模样,不过麦芽吃的也太多了,她正要出声提醒她一下,就听见一直没吭声的秦语堂说话了。 秦语堂声音冷冷淡淡的,跟这初秋的萧条氛围很像,“别吃了,再吃,你就得撑死了,”他说着话的同时,动手把麦芽跟前的菜也挪开了,挪的远远的。 麦芽空着两只油腻腻的手,冲他笑了笑,直到他提醒,她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的吃相,他们肯定看不下去了,“我就是坐的太无聊,不吃东西就觉着没事干,而且这酱肉真好吃,甜而不腻,还有这个五香蒸鸡……”她说的兴起,似乎还是意犹未尽。 郑玉笑着递给她一块毛巾,给她擦手,“别管这此东西有多好吃,我觉着秦大夫说的对,你最近胃口太大了,虽然你身上没长多少肉,可你瞧瞧你这肚子,你还有两个月才生呢,可这肚子都快赶上人家临盆的了。” 怀孕的胎位分两种,一种怀在前面,肚子突出,到了后期,就像抱个球,而有些是后怀,怀在腰上,肚子就突的不明显了。麦芽知道自己的肚子就属于前者,跟顶个球在肚子似的。 黄大全笑道:“麦芽以前胃口也小的很,想不到怀了娃,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这话叫麦芽听着不舒服,倒也没生气,只是故意板起脸,不高兴道:“大全哥,你是不是想说我现在的吃相跟猪很像啊?” 黄大全瞧见她的模样,赶紧辩解道:“你想错了,我可没那个意思,我咋会那样想呢,我娘说,能吃是好事,能吃就是福!” 郑玉笑的肩膀颤动,拍了下麦芽的肩膀道:“你别逗号他了,看把他给急的,额头都冒汗了呢!” 李和一直在闷头苦吃,吃相跟麦芽有的一拼,听他们讲到这里,笑着插话道:“黄老板平时可精明着呢,可一碰上麦芽,他就得吃瘪了,原来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麦芽拿筷子敲了下他的碗边,带着笑意的呵斥道:“谁让你叫我名字的,我是你嫂子,你是不想叫,还是不会叫啊?” 李和愣了下,显然是没想到,麦芽会把矛头突然指向他,以前她也没在意过,一直都是想叫啥就叫啥,咋现在要较真了呢?秦语堂的冰山脸终于有了变化,显然并不明显,便还是能瞧出他眼里隐约的笑意。 李元青走过来,双手撑在麦芽的椅背后面,笑着道:“怎么了,李和说了什么惹着你生气?” 见李元青一来就把矛头对准自己,李和直喊冤枉,“我啥也没说,你不能冤枉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堂弟吧,要这心偏的,都找不着边了。” 李元青两手一摊,笑道:“我啥也没说,你咋知道我就要偏心呢?你这么说,莫不是你心虚,怕我责备,先进一招吧?” 麦芽拽着李元青的手,还真跟他告状了,“相公,你说他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嫂子,我这是实打实的,又不是偷鸡摸狗来的,他咋能不叫呢?” 李和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也没说不叫啊?咋这罪名就坐实了呢? 一桌子都笑了,特别是郑玉跟林翠,她俩也很会攒动,叽叽喳喳讲了一大堆,直把李和讲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喜宴摆在中午,也没什么人会闹着喝酒,除了林德寿那一桌,陈二顺亲自去陪喝酒,加上黄年,他们三个也算得上铁打的关系,加之今天也高兴,三个人喝的找不着东南西北。 最后,林德寿还是冬生送回去的,他们几个人,正好坐一辆马车。 过了今天,田氏跟陈二顺的关系也算落实了。 没过几天,陈掌柜新订的匾额就到了,三个烫金大字“临仙楼”,挂上去之后,整个酒楼看着就不一样了。 本来挂匾额那天,陈二顺是没打算请客的,但是经不住别人的怂恿,最后连县老爷都来了。陈二顺跟田氏的事,说到底还得多亏县老爷那一晚的陪酒。他也算半个红娘呢,只可惜他自己并不知道。 闹过这一阵子之后,也没平静多久,二妞跟林氏相距生娃了,这两人生的都是女娃,对于林氏来说,男娃女娃并不是太过重要,可对二妞就不同了,特别是王大庆他娘还是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婆婆,二妞以后的日子不用想也知道得有多难过。 麦芽现在在县城里待产,也不方便回去,自然也不晓得二妞那边是个怎样的情况。 怀孕的最后一个多月,不可谓不辛苦,特别是入了冬之后,气温骤降,麦芽原本的衣服根本穿不了,不得不穿上李元青的棉袄,可是李元青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好像小孩穿大人的衣服一样,所以到后来,她基本都不出门,这形像太难看了,腿脚都要肿了,每天晚上洗脚,都得李元青帮着才能完成。到了最后半个月,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翻来覆去的折腾,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就是浑身难受。 具体会哪天生,谁也说不准,算出来的日子只是个大概,迟几天,或是提前几天,这都有可能。 田氏比她还紧张,夜里都要起来好几遍,去敲门问问,说生就得生,快着呢! 但是,在预产期过了两天之后还没有动静,这下子所有人都慌了。秦语堂当仁不让的要请来,把脉问诊。可就在他跨进门的那一刻,麦芽在堂屋里忽然叫了一声,几乎是瞬间,她便知道自己要生了,那是一种本能,即使没有经验,也能感应到她肚子里的小生命,就快要出来了。 生产的过程,痛苦而漫长…… 一家人都跟着纠心纠肺,中午羊水破的,到了下午,麦芽疼的在屋里叫的撕心裂肺,时紧时松,每隔几分钟就要叫一次。 田氏把当初给黄氏接生的两个接生婆都请来了,这两个婆子,算得上庄县城里数一数二的接生高手。在她们手底下接生下来的小娃,没有一万,也有一千,可谓是经验丰富。 秦语堂同田李两家人都坐在堂屋,田氏还给他们泡了一壶茶,可谁也没心情喝茶。 李元青蹲在堂屋门口,面色凝重,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紧握的双拳,显示出他的紧张,焦虑,以及不安,他蹲在那里,一蹲就是两个时辰,等再站起来时,脚都麻了。 李氏时不时的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拜拜,她也是菩萨的信徒,她相信菩萨会护佑着他们一家人。 郑玉站在冬生后面,两手紧抓着冬生的后衣领,听着麦芽一阵接一阵的叫声,她也跟着心脏发颤,想到再过不久,在里面躺着叫唤的有可能就是她,她咋可能镇定呢? 这一堆人里,只有秦语堂镇定些,田氏倒来的茶,也只有他在慢慢的品着。他是大夫,生死都见惯了,更何况是生孩子呢! 接生孩子,不是他的专长,只有在遇到紧急情况下,才需要他出手,开些补气止血的药,那是后招,一般来说,只要生产情况正常,是不需要他做什么的。 可今天他的表情却有些不同,虽是坐着喝茶,但眉眼间却有着一丝担忧,不过,他隐藏的极好,若不仔细去瞧,很难发现,有些事,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麦芽此时可管不了外面的怎么想,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恨不能有个地缝让她钻进去,又或者,她能不能把肚子收回来,她不要生了! 来的两个接生婆,一胖一瘦,颇有点胖瘦仙童的意思。瘦的那个就趴在麦芽脚那边,看着撑开的被子下,一会叫她使劲,一会叫她吸气。 而那个胖婆子,却很悠闲的坐在边上磕瓜子,没错,真的是磕瓜子。起初麦芽在间歇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再定睛一看,她是从口袋里掏的瓜子出来,分明就是自带的嘛!她心想,这胖老婆子,可真有闲情逸致,难不成还把她生孩子,当做看戏? 看着麦芽叫的声音那样大,那胖婆子不紧不慢的吐着瓜子壳,道:“丫头,叫的时候声音小些,你叫的再大声也没用,这力气得用在点子上,还不到你死命叫的时候,现在省省力气,别等到该叫的时候,反而叫不出来了。” 瘦婆子显然比她敬业,腊月的天气,却急的直冒汗,她不管那胖婆子说什么,只尽力的劝说麦芽,深呼吸,阵痛一过,就得赶紧借着空档,多喘几口气,不然下一次阵痛再来的时候,她没力气应付。 麦芽死死抓着两边的床单,又一次阵痛过后,她猛吸了几口气,胸膛剧烈的起伏,刚才那一阵,她真觉着自己快撑不住了,太疼了,就好像有人在使劲掰你的骨头,要把你的骨头撑开,好让里面的小家伙,能有个空隙挤出来。那疼就在她后腰处,阵痛一来,就好像要粉身碎骨了似的。她眼睛被汗水迷住了,那瘦婆子就替她擦干,但是片刻之后,一切又将从头再来一遍。 不过,她此时头脑却十分的清醒,大概是剧痛让感观格外灵敏的原故。从羊水破了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时间太久了,她深知,必须尽快把孩子生出来,否则没有羊水的保护,孩子会在产道里窒息,有生命危险。 那胖婆子终于动了,她扔掉满手的瓜子壳,拍了拍手,接着又卷起袖子,麦芽眯着眼睛,看她的动作,心里有了点不好的预感,“你……你这是要干嘛?”她讲话的声音很喘,好在她先前养的不错,体力很充沛,要不然这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那胖子扭了扭腰,粗声道:“你躺着生不下来,就得换个法子,放心,有我在,保管你们母子平安。” 麦芽瞪大了眼睛,看她又是伸腿,又是下腰的,心想坏了,她想起很久以前过的电影,说是古时候的女人,若是孩子生不下来,或是用背的,或是放在牛背上颠,用外力迫使孕妇把孩子挤出来,那种情形别说亲身体会,就是想想都觉着害怕。 眼见那胖婆子过来了,麦芽手一抬,厉喝道:“不要,我不要你过来背,我自己可以生,等下,你让我想想,我会知道怎么生的。”她努力想啊想,趁着阵痛减轻的空档,努力回想起前世的那些电视剧,到底是咋演的?当听她们叫唤了,演的倒挺逼真,可真搁到自己身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瘦婆子道:“老肥婆,这丫头身子壮,就是孩子大了些,所以出来的慢,我刚刚摸过了,她盆口都开了,只要劲使的好,不出半个时辰就能下来了。” 麦芽猛的睁眼,经瘦婆子一提醒,终于明白过来,她劲使的确实不对,“婆婆,等会我喊口号,等我觉着阵痛来的时候,我自己会喊,我知道咋用劲了。”在阵痛来到的最高点时,她得把所有的力气,全都使上,而且必须集中到一点,也就是盆口的那一点,这样才能把最大的推力集中起来,把孩子推出来。这顺产生孩子,就是一个推的过程,把胎儿从子宫里推出来。 瘦婆子听她讲话神志清楚,完全不似有些生头胎的女娃,叫的跟杀猪似的,力气用了一大堆,却始终用不到点子上,她替麦芽擦了把汗,自己也跟着抹了把汗,道:“丫头,你说的不错,不疼的时候就多攒点力气,你多吸几口气,马上我们再来。” 麦芽点点头,她真怕那胖婆子会把她背着满屋子颠走,所以这会可不敢乱叫了,即使疼入骨髓,也得忍着。 胖婆子见没她什么事,又坐回椅子上,悠闲悠闲的打起瞌睡来了。 生孩子是否顺利,也得看各人命运,有些人就死在产床上,或是出现难产的情况,接生婆就会问你保大保小,要是保小的,就把大人的肚子破开,直接把孩子拿出来就可以了。这样的话,大人就肯定活不成了。 ------题外话------ 亲们,节日快乐! ☆、第150章 小牛牛降生! 要是保大人,那就用特制的勾子,伸到产妇肚子里,把孩子弄硬勾出来,本来就是难产,孩子可能头朝上,腿朝下,接生婆下手狠,勾子一戳进去,胎儿连正型都没了。 以上都是特殊情况,绝大多数的产妇,还是可以健康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麦芽就是如此,当她想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把细节弄清楚,力气也都用到点子上之后,后面就比较顺利了。 天色擦黑时,陈二顺的房子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婴儿啼哭声。 围在堂屋里的人,也都长舒了一口气,田氏身子一软,要不是此刻坐在椅子上,只怕要软到地上趴着了。李元青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好几次想冲进里屋,都让胖婆子拦下了。 胖婆子一早就猜到他们会激动的往里面闯,所以在孩子露头出来时,她就到外面守着门了,以她的体型,往屋子门口一站,连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李氏叫住李元青,“男人进产房不吉利,就在外面等着,她们弄好了,一会就会把孩子送来出了。” 说来就来,就在他们讲话的时候,胖婆子身后的房门打开了,瘦婆子怀里抱着一大团花被子出来了,小婴儿就在抱被之中,只露了个小脸出来。现在已经初冬了,天气干冷的很,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小娃可不得包紧些嘛! 瘦婆子道:“恭喜主家,生了个胖小子,有八斤重呢,真正的小胖子,难怪把她娘折腾那么久呢!” 因为李元青站的最近,瘦婆子首先把孩子交给了他,李元青双手横着,可能是紧张的,竟不晓得咋抱了,还是瘦婆子给他把姿势调整好,看着才不那么别扭。 田氏跟李氏都围上去,陈二顺脸上始终挂着笑,并没有立刻走过去看,也围不上去啊。 秦语堂已经站了起来,扫了眼李元青怀里的小家伙,对他们道:“我进去给她把一下脉。” 他一说,田氏才回过神,忙道:“那就麻烦秦大夫了,我同你一块进去。”他们只顾着看小娃,差点把里面那位正主给忽略了。 胖婆子在他们进去之前,端了几盆血水出来,还有换下脏了的床单,门开了之后,里面的气味放了些出来,血腥味才没那么重了。 田氏快步走到麦芽床边,盯着她的脸瞧,心疼的问道:“芽啊,感觉咋样了?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麦芽头发都汗湿了,沾在脸上,眼睛无力的睁着,显的很疲惫,听见田氏问话,摇了摇头,轻声道:“就是累,好想睡觉。” 秦语堂走了过来,面色平静的道:“现在还不能睡,等我把过脉再睡吧,”他抽出麦芽的手,细心给她把起脉来,“早说叫你别吃那么多,幸好是八斤不是九斤,否则你还的受呢!” 田氏听说过有的小娃生下来,直接就用体重起名字,真有叫十斤,九斤的。听说生的时候,因为头太大出不来,接生婆就会用剪子把产妇下面剪开,以便孩子能出来。可是这样粗略的剪开,又得不到很好的恢复,很多人都会留下后遗症,那样的情形,想想就可怕,“秦大夫说的对,下次再怀娃,我可得看着她吃饭,吃多了未必是好事,这回是走运,佛祖保佑。” 麦芽无力的笑了笑,带了万分疲惫的笑容,却美的不可思议。 秦语堂不自然的转开脸,把她的手放回去,平静着道:“现在还不能吃东西,至少要五个小时之后,才能喝水,最好是吃粥喝汤,到明天,才能正常吃饭,你元气伤的太厉害,我会给你开些补气的药,仔细喝着,才能恢复的快,我开的药,不会影响你喂孩子。” 麦芽累的说不出话来,冲他点了点头。 李元青自然也没忘了他的媳妇,抱着孩子,给大家都看过之后,便把孩子抱进房屋。李氏在外面给接生婆算钱,因为生了男娃,这红包就得多加些,若是生女娃就不用了,她们这一行,都是这个规矩。田氏跟秦语堂也出去了,孩子生了,虽然先前都准备好了,可现在也闲不下来。 他们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了,不让外面的冷风惯进来,产妇可不能被冷风吹着,否则会留下很多病根。 李元青把孩子抱到麦芽床边,此时她身下的垫被已经换了干净的,就是身上的衣服没换,田氏临出门时叮嘱李元青帮着把湿衣服换下来,免得着凉。 李元青放下孩子之后,先去找了干爽的衣服,再把麦芽抱起来,小心的替她除去身上的外衣以及里衣,又迅速的套上衣服,等这些事弄好了,他才有机会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她。 被人盯着瞧,肯定不自在,麦芽嘟囔道:“你看啥呢,我这会样子是不是特难看。”不用想也是,头发被揉的乱成麻花,虽然没照镜子,她也知道肯定有黑眼圈,精神又不好,蔫不拉叽的,肯定像老了十岁。 李元青脸上挂着微笑,双手撑在她身侧,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随后侧下身来,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辛苦你了。”虽然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却包含了很多东西。 他这么柔声一讲话,麦芽眼眶瞬间就红了。李元青一见她表情不对,赶紧收起刚才的深情,岔开话题,把小娃朝她跟前挪挪,道:“他刚才睁眼睛了呢,那小眼睛就眯成一条小缝,好像在偷看一样,可爱极了,你也快瞅瞅。” 孩子刚一落地的时候,麦芽长舒了一口气,胖婆子开门出去的声音,她也听见了,当时瘦婆子还在等她把胎盘产下,才回过头去把小娃简单洗了一下,接着就抱出去了,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麦芽转过头去看这个小东西,不晓得是不是他感应到了,微微掀了下眼帘子,他看人模样,好像很不屑似的,可麦芽了解,别看他这会睁着眼睛,可他啥也看不到,耳听也不是很好,对声音的反应不大,他所有的行为,都是无意识的本能反应。 麦芽细细看着他脸上每一个地方,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直到此刻,她才觉着心里填满了某种难以言表的感动,没错,就是感动,在没看到他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并不是很强烈,但是只需一眼,与生俱来的母爱,便脱壳而出,瞬间占领了她的心,此刻在她眼里,其他的一切,都显得并不那么重要,只有面前的小人儿,才是最牵动她的人。 李元青瞧她看的入神,略带醋意的道:“先别看了,你快睡一觉,娘说,等你睡醒了,就该喂孩子奶了,我瞧着他也困了,你们娘俩一起睡吧,我就不打扰了,我到外面去看看,晚上再过来。” 麦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里觉着好笑,但也只是点了下头,她的确太累了,现在只想好睡一觉,心不累,就是身上跟快散架似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她怕小娃冷,就把外面的包被解开,里面还有一层薄毯子包着,田氏还得来得及给他穿衣服呢,主要是没顾得上。麦芽侧过身,把孩子抱在怀里,小小的人儿,可能是感觉到母亲的温暖,很安静的靠在她臂弯里睡着了。 刚出生的婴儿本来就好睡觉,他们娘俩这一觉睡的,直到第二天凌晨才醒。 麦芽是被饿醒的,小娃也是,娘俩都饿的很。 昨晚田氏都不放心,接连起来看了好几趟,要不是睡着不方便,她都要把李元青撵一边去,自己带着麦芽跟外孙睡觉。 厨房里炖着老母鸡,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养在后院,方便随吃随杀,家里的老母鸡炖出来,那味道才叫一个鲜,秦语堂今天晚上还送了一根人参,虽然不是啥千年人参,可这时候的人参不存在种植,都是野外长的,而且参龄都在五年以上,补身子是足够了,而且价钱也不是很高,产量多嘛! 李元青本来要付他钱的,可秦语堂却不肯要,他也是李氏的儿子,做叔叔的给侄子送礼,本来就无可厚非,只当他提前出份子钱了。 既然他这么讲了,要是不收,就显得对他太见外。 秦语堂告诉田氏,这人参是大补的,不能放太多,每次搁一根参须就行了。 田氏欢喜的拿着人参进厨房了,加了人参的鸡汤就是不一样,那香味,老远就能闻到了。 但是此刻,麦芽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孩子,却急的很。李氏就坐在她旁边,指导她咋抱才能让娃够着喝奶。说着简单,可对于一个新手娘亲来说,头一次喂奶,好难啊! 田氏端着鸡汤,一推门进来,就听见孩子哭的撕心裂肺,麦芽束手无策的抱着他,李氏也急的很。 田氏惊疑道:“这是咋了,孩子咋哭成这样?” 李氏叹了口气,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随后才道:“孩子是饿的,麦芽还没出奶呢,这可咋整?” 田氏搁下碗,语气轻松着道:“那有啥可烦心的,叫元青进来吸通,孩子再吸就不费劲了,亲家,我看你是急糊涂了,这招咱们以前都用过,你咋就给忘了呢!” 李氏一拍脑门,“哎哟,你看看我这脑子,我就说有件事没想起来,原来是这样,得了,咱们都出去,叫元青赶快进来一下,孩子都饿坏了,可不能再耽搁。” 麦芽以为她们有了招,便把衣服放下,拍哄着孩子,问道:“你们在说啥呢?我这样是不是代表没有奶啊?”她听说过,有人生下孩子后,或是有少量的奶,或是一点奶都没有,根据各人体质不一样,出奶的情况也不一样。 李氏站起来就往外走,边走边道:“我去跟元青讲一声,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出去,等会叫元青进来。” 麦芽看她走的挺急,先前李氏一进到房间,就不愿意出去了,想看她孙子,咋这会走的这样急? 田氏笑道:“没事,她走她的,孩子我先抱着,你赶快把鸡汤跟面吃了,孩子哭一会没事,这刚生下来的小娃就得多哭,多哭几下才能长的快。” “娘,你把大抱被给他包上,别冻着了,”麦芽急着把崭新大包被递给她。这抱被是田氏去年留的棉花,麦芽亲手做的,用来包婴儿是再好不过的,抱被是一种四四方方的小棉被,长宽差不多都是一米,外面套上柔软的被面被里。包的时候,把婴儿斜着,头对着被角,然后把两边卷起来,随后把对着脚的那一头再翻上来,最后拿根绳子一捆,就容易下手抱了,不然这么小的婴儿,还真是无从抱起,这也就是在冬天,抱被很暖和,不会把孩子冻着,而且刚出生的小娃,也不能穿棉袄,只能用这种法子。 田氏也不是没没带过小娃,她熟练的把小娃包起来,抱着抖了两下,孩子真不哭了。 麦芽虽然担心小娃,但也知道田氏说的在理,刚出生的小婴儿,体内还残存着从母体里带着的营养,所以暂时不会被饿着,而且婴儿多哭几次,对肺部发育也好。娃儿当时在她肚子待了那么长时间没出来,说不定还真吸入不少杂质呢! 想到这,她便端起碗来,闻到浓浓的香味,顿时胃口大开,那么一大碗面,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连汤也喝了个干净。 田氏等她吃完了,才把刚才跟李氏讲的话,又对她说了一遍,大致的意思,让她明白就成了。 换个方式说,也就是孩子喝奶的通道堵了,孩子的力气小,吸不通,所以才不出奶,可大人的力气大,所以得仰仗他老爹,把他的食物通道给打通。 麦芽庆幸老娘是在她吃完面之后说的,否则她这会肯定要吃呛住了。咋能让李元青来吸,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她羞的满脸绯色。 田氏却不给她脸红的机会,“我先把娃抱出去了,这就叫元青进来,你别光顾着害羞,你要多为你儿子想想,总不至于让他一直饿着肚子吧!” 她出去没一会,李元青便推门进来了,显然李氏也把事情跟他讲了,他脸也红的很,这下可好,两人的脸红到一块去了。 李元青的别扭也只维持了一小会,他走到麦芽跟前,挠挠头,窘着脸道:“呃,娘说……要我……”后面他说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咋说。 麦芽跟他的表情差不多,反正他俩在一起都快一年了,孩子都有了,也没啥不好意思的,麦芽咬了下唇瓣,索性解了扣子,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方,低着头小声道:“你到炕上来吧,站着不方便。” 李元青应了一声,背过身去,坐在了床沿,脱了鞋子便往炕上挪去,他动作生硬,看的出,他也很别扭很紧张。 麦芽身上盖着被子,上身只露出一点,刚生了娃,身子还没恢复,她可不想让他瞧见她现在的身材。她此刻的模样,就好比撑了许久的气球,一下子被放了气,肚子憋了下来,可被撑开的肚皮却不会很快很缩回来,她晚上翻身的时候,都不是很习惯,总觉着肚子空空的,好像快掉下来似的。 吸通的过程其实很快,麦芽因为怀孕,胸部更丰满了些,也因为怀孕,他俩许久都没有在一起,这会虽然只是单点接触,却差点演变成燎原之火。好在,李元青努力控制了,从她胸前撤开时,把眼里的熊熊大火急时浇灭。 麦芽只觉着胸前有股热流,湿湿的,她赶紧拿布巾把胸部遮住。免得把衣服弄湿了,同时推着李元青快去把孩子抱来。李元青恋恋不舍的起了身,末了,还在她唇上亲了下,这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开门让田氏把孩子抱进来,孩子抱进来之后,他也没出去,就在房里,看她喂奶。 田氏反教了下麦芽怎么弄之后,看李元青舍不得离开屋子,便自己先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麦芽刚开始还不知道怎么抱才能让孩子顺利喂到奶,试了几次之后,凭着母性本能,很快便找到窍门了,小娃也许能闻到奶香,寻着香味,就把嘴巴凑了去,喝奶也是他的本能,只要找着来源,他只管大口大口的吸就是了。 李元青靠的很近,头都快贴到麦芽胸部了,仔细的盯着小娃的脸看,一点一滴的小动作都不放过,他看的惊奇,可这姿势却叫麦芽红了脸,她有些扭捏的轻哼道:“你离完些嘛,都快挡着我了,我看不见,可要咋喂他。” 李元青还是没动,不过他把头往后撤了些,“没关系,他要是找不着了,我帮他挪一下就成,你看他吃的多带劲,好像很饿似的。” 麦芽也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娃,李元青抬头见她弯着腰,便拿了个大枕头,给她垫在腰后面。 这娃的胃口还真大,一边很快就吃完了,好像还没吃饱,闭着眼睛四下寻找。麦芽笑着把他调了个,轻声对李元青道:“还没给他起名字呢,你想好了没?大名叫啥,还有小名呢。” 李元青不在意的笑道:“名字你起吧,叫啥都成,反正都是咱的儿子,只要不叫狗蛋就成了。” 麦芽被他逗笑了,她笑的动静有点大,胸膛跟着震动,她怀里的娃儿大概是觉着情形不太对,停了喝奶的动作,懒懒的掀开眼帘子,也不知在看什么地方,那小模样,叫人看的又怜又爱。 想起今年是牛年,这娃又长的胖乎乎,小手也挺有劲,麦芽便道:“不如小名就叫牛牛吧,你看他哭的时候声音多大,又是属牛的,牛劲大着呢,至于大名嘛,就叫李致远,如何?这名字是不是挺有诗意的。” 李元青道:“夫子经常念叨几句话‘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他说,人活一世,要懂得淡泊名利,远离繁华俗世,实属不易,他求取功名一辈子,临到老了,才领悟这两句话的意思,我觉着他说的很有道理,我只希望咱们的儿子,以后快快乐乐的长大,不是非得考功名中状元这一条路,他活着开心就好,所以这名字正是我心里想的。” 麦芽当然也是这个意思,她逗弄着娃儿,念了几遍李致远,发觉很顺口,不过叫牛牛,好像更亲切一些。 ** 有了人参鸡汤的滋补,麦芽恢复的很快,第二天吃了睡,睡了吃,到了晚上就能下地走路,第三天的时候,精神就更好了,抱着娃在屋里转悠。因为在坐月子,不能到外面去,一点凉风都招不得,只能在堂屋跟里屋之间转悠。 冬生带着郑玉来看过一次,冬生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外甥,也十分的惊喜,抱在怀里,便舍不得撒手。但是家里走不开,两家的事,都得他们两个打理,所以他们当天下午便赶着马车回去了。 之后的日子过的很平静,两家人都窝在陈二顺的房子里,过的其乐融融。 家里多了个小娃,陈二顺也高兴着,田氏不让他喝酒了,他晚上回来时,身上也少了酒味,便乘着牛牛还没睡觉之前,抱着他在堂屋里晃几圈,颇有点当外公的意思,真是找到感觉了。 而田氏跟李氏,也积极的找各种法子给麦芽补身子。可再好吃的东西,要是天天吃,难免也会腻,就像母鸡汤,弄到后来,麦芽只要一闻见那鸡汤味,就想起鸡屎来,顿时便一点都胃口都没了。 不吃鸡汤,那就只有鲫鱼汤了,鲫鱼汤用来下奶是最好不过的,一整条鲫鱼,只炖少量的鱼汤,那汤汁就是最鲜美的。不过,即使是最鲜的鲫鱼汤,麦芽吃了四五天之后,便只喝些汤,鱼肉都偷着叫李元青吃了,她实在吃腻了,说真话,她现在最想吃的,是牛肉火锅,用大料烧的入味,再用慢火把牛肉的味道炖出来,放些青菜豆芽在锅里烫着吃,那滋味才是最棒的。 只可惜,她现在不能吃辣的,连盐也不能吃多,否则会影响孩子吃奶,每天能吃的,只能是鲜汤,这可把她憋惨了。 幸好,小牛牛乖的很,基本上就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闹夜的情况只发生了几次,也就是半夜醒来,非得要大人抱着才不哭,一放到床上,便哼哼唧唧,也不是大声哭,总之,就是让你睡不了觉。 那几天不可谓不难熬,李氏有时也会起来抱抱,但现在是冬季,她腿疼的厉害,秦语堂给她开了安神的草药,喝了之后,就能睡的安稳些,所以,她也只抱了一天,便由田氏跟李元青轮流着抱。 麦芽还要喂奶,要是休息的不好,体力肯定跟不上。 陈二顺又买了一张跟房间里一模一样的大床,两张床摆在一起,田氏夜里起来之后,也就跟他们睡一块,另外再铺一床被褥就成了。 当然了,陈二顺也没闲着,小牛牛换下的尿布,洗干净之后,都得用炭炉子烤干,不然不够用,这小子吃的多,尿的也多,每天拉一遍巴巴。这个倒是挺规律的,因为田氏听黄氏说过,她家的两个小子,每天都得拉好几遍稀,那尿布晒的满院子都是。 家里有个奶娃子,屋里气味都不一样了,特别是还在吃奶的小娃,身上有股子奶香味,不然咋能叫奶娃呢! 最初几次闹夜过后,小牛牛就听话多了,反正吃的是母乳,夜里也不用起冲奶粉,只要把衣服一掀,把他搂到怀里,他自己寻着奶香就来了。 有时睡到半夜,麦芽总是迷迷糊糊的喂奶,小牛牛吃着吃着也会睡着,嘴里还含着娘亲的。 李元青夜里也睡不踏实,时不时的翻过身去看看,牛牛睡在外侧,因为担心压着他嘛!也都是由麦芽抱着,一只有一边的奶吃完时,麦芽才会抱着他翻过来,换到另一边。等他们娘俩都睡着了,他会伸手,把牛牛的小嘴从麦芽身上拉开,要是牛牛没睡熟,会抗议的嚎两声,这时,他又不得不赶紧把他贴上去,小心的让他含住,再哄拍几下,省得人家再闹情绪。 其实李元青不用睡觉也行,只要看着他们母子熟睡的模样,他心里就满满的,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东西。 这天夜里,麦芽睡到半夜就醒了,屋里为了方便她喂奶,一直就点着灯,所以她一睁眼,就看见李元青直勾勾的盯着她,那眼神她再熟悉不过,火辣辣的灼人,看的叫她心里也酥酥麻麻的,说不出的滋味。 怀里的娃儿又哼哼了,麦芽急忙撩起衣服,把他搂过来,小牛牛贴上之后,使劲嘬着奶,他使的劲大,没一会,便嘬的满头大汗。这小家伙,饭量太好了,长的也好,才出生半个月,就抵得上人家生下来一两个月的小娃。 麦芽把被子掀开一点,她知道小娃不能捂的太狠,可以带冷,但不能带热,所以只要不是喂奶,她一般都把小牛牛放在外侧睡,而不是放在他们中间。她抬眼瞅了下李元青,发现他正盯着牛牛嘴巴的动作,好像看的很入神,麦芽想到自己此时的模样,脸儿瞬间就红了,“你看啥呢,都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李元青这半个月也没有完全闲着,黄大全那里的伙计小六,请了假回家了,李元青就去那里帮忙了,反正离家不远,走几步就能回来看看,总不能老在家里闲着,而且他也想多开开眼界,不能坐井底之蛙不是吗? 李元青还是保持着面带微笑的姿态,他做出这样的姿势,真的很好看,有点深沉,有点惹人遐想的优雅之感。麦芽曾经幻想过,李元青要是生在另个时空的现代,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不晓得迷倒多少妙龄少女呢! 过了一会之后,李元青才轻声道:“娘子,我发觉你越发美了,美的让我都舍不得移开眼。”他说着话的时候,似是无意的扫过她的胸部,因为哺乳而更显诱人的地方,只肖一眼,就能让他呼吸急促起来。但是他知道不行,她还没出月子,他啥也坐不了,只能看,不能碰啊! 他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麦芽也很少听他讲这种情话,一时间还有点诧异。麦芽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歉意道:“相公,对不起,再忍忍吧,还有半个月就好了。” 李元青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干嘛要跟我说对不起,出了月子也不成,秦大夫说过,你元气大伤,身子需得调养好一阵子才能恢复,我看至少得两个月才可以,我没事,就是比较担心你。”他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却意有所指的看着她。 麦芽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佯怒打了下他,娇嗔道:“我发觉你嘴皮子越发顺溜了,是不是在黄大全那里学来的?我听说他那里生意不错,有没有年轻貌美的女子看上你的,若是有的话,可以娶回家给你做小妾,”有人看上李元青,这一点,麦芽从不怀疑,她的相公,即使穿着粗布衣衫,也是很惹眼的。 李元青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爽,他突然从自己的位子上翻起来。牛牛本来就睡在他们中间,是刚才麦芽把他翻过来的。他这一翻,便直接从床的这一边,翻到另一边,睡到麦芽的身后,从后面抱着她。 牛牛被他的动作,惊了下,却没有睁眼,而且反应极快的,伸出一只手,护住娘亲的另一边胸部,加上他嘴里含着的,两边就都被他占了,这是典型的护食形为。 这个动作麦芽以前没见过,一看之下,她又惊又喜,然后又说给李元青听。李元青从她背后探出头来,头了眼小家伙,笑着点了下他的鼻子。 熟睡中的小娃,很多动作都是无意识的,而且除了哭之外,也没其他多余的表情,可是就在李元青跟麦芽低头看时,却发现牛牛的嘴角慢慢勾起来了,好像是在笑。 麦芽惊喜的道:“你瞧他是不是在笑,真是在笑?”那笑容,在她眼里,就是世上最美的一幅画。 李元青跟她的心情一样,“的确是,嗳,又笑了一下呢!” 在这两人的盯视下,牛牛嘴角又勾了勾,他要是会说话,他一定得反驳几句:人家明明就是肌肉在抖动,哪里是笑了! 等了一会,发现牛牛还是没醒。麦芽小心的把他放好,从床头拿了个小被子,是他专用的,给他轻轻的盖好,这一顿吃完,一直到明天早上才会醒。临了,她又摸了摸他的小屁屁,看看有没有尿湿,这小家伙,夜里尿尿不多,不像白天,没过一会,就得换尿片。 看着儿子睡着了,李元青把麦芽揽过来,搂在怀里,享受难得清静的二人世界。 麦芽略带撒娇着道:“乘牛牛睡着,咱们也赶快睡吧,不然等他醒了,又没有好觉睡了。”她把头埋在李元青怀里,连脚也缩在他小腿之间,看天气就要下雪了,也快过年了,夜里格的冷。 李元青轻嗯一声,把被子往上拽了拽,低头又在她额上亲了亲,本来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却在接触到的那一刻,无法控制的蔓延开去。要是搁在麦芽怀孕之前,这火他自己也能灭了,或者干脆自己浇灭。可现在不同了,他的理智变的一发不可收拾。特别是怀里的娇人儿,如此的香甜柔软,他真舍不得放开。 麦芽轻轻的叹息,看来又得用老法子帮他灭火了,不过,过程之中,动静不能太大,这里还有个小家伙,随时都有可能睁开眼睛,拉响警报呢! 说实话,在这样的环境下爱爱,的确另有一番滋味。 ** 没过两天,天气真的飘下雪来了,刚开始是细小的雪花,二个时辰之后,这雪便越下越大。好在,麦芽做完月子了,来得及在大雪埋路以前,赶回家去。本来陈二顺是想留他们在县城里过年,但是田氏不同意,还是回去过的好,村里都是熟人,在一起过年也热闹的很。 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回到家之后,田氏便忙的不可开交,郑玉跟冬生在家,把大部分的活也干差不多了,连剪梨树枝这种事,他们也全干完了。两家的猪,田家的全卖了,李家的猪留下一头,杀了之后,两家分着做年货吃。 至于其他的咸货,李氏跟郑玉在家里也都弄好了。只是没有麦芽在家腌泡菜,今年的大白菜,还都在地里长着,没来得及腌呢。 麦芽回来的那天,在田家门口的大路上,放了一卦又长又响的炮竹,等到炮竹放完了,李元青才把她拉下马车,牛牛有田氏抱着。一行人,才往家去。 外面下着小雪,田氏担心麦芽受风寒,虽说出了月子,可是寒冬腊月的,她还是少沾凉为好。所以麦芽直接回了自己家,李氏已经把炕烧热了,就站在院门外等着他们回来,她也有半个月没见着自己的孙子了,这会可把她想坏了。 田氏先进了家,嚷嚷道:“老嫂子,你别在这儿站着了,赶紧回屋去,外面太冷,别把你孙子冻着了。” 李氏笑的合不拢嘴,“好好,进屋去,都进屋。”李氏的脚跛的更狠了,看来她的老寒腿症状越发严重了。可好在她心里高兴,骨头虽然疼,但精神还不错。 郑玉也出来接麦芽,一直陪她走到里屋,帮着她把炕铺上,还坐在炕边上,逗弄了一会小牛牛,这小子也的确招人疼,虽然才一个多月,做不了啥大动作,可小动作却不断,要么无意识的咧嘴笑,要么翻几个白眼给你看,还学会吐舌头了,叫人看的怜爱不已。 郑玉也是新媳妇,看着麦芽的娃儿,羡慕的很,她把牛牛抱在怀里,在屋里跺着步,来回哄。 麦芽坐在温暖的炕上叠衣服,牛牛长的快,不能光用抱被包着,得穿衣服了,那小衣服看着可爱极了,可惜没有卡通图案,不然还要穿上还要更可爱呢!想到此处,麦芽忽然灵机一动,对郑玉道:“嫂子,你会绣小老虎不?” 郑玉正抱的起劲,听见她这样讲,想也不想的道:“小老虎?会啊,那个简单,绣起来也快,咋了,你要给小牛牛做衣服?那有啥问题,交给我好了,赶明就给牛牛绣个虎头靴,还要再加个虎头帽,一整套配齐了,戴着才可爱。” 麦芽道:“那倒不用,牛牛的衣服多的穿不完,在县城里的时候,大全哥又买了好些衣服送过来,还有花娘也来瞧过他,又买了好多,都穿不完呢,我是想说,你会绣小老虎,或者会绣小兔子,小狗,小猫啥的,多几种图案,以后说不定还能赚钱呢,上回我跟我婆婆做的薄荷香包,就卖的不错,搁在大全哥那里卖,不光是本钱回来了,还赚了不少呢!”那薄荷香包,他们后来做了不少,但是夏季短,下了几场暴雨之后,蚊子也就少了,所以在连续做了几天之后,大概有上百个香包,打那之后,便不再做了。 郑玉一边哄着牛牛,一边跟她讲话,“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绣花样太慢了,几好几天才能绣出一个,还费眼睛,这样一算,似乎不太合算。” 麦芽一听也是,古代绣花不像在现代,随便缝纫机一踩,那图样就出来了,在这里都是一针一线绣的,很时又费力,“你说的也对,那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看有啥好的商机。” 郑玉看牛牛醒了,伸着舌头舔下巴边上衣服,她把娃抱到麦芽跟前,问道:“你瞧,他是不是饿了?” 大概是感觉到娘亲的气息,牛牛竟把头朝麦芽这边转,嘴里还哼哼着,“是饿了,这一路回来,都没有喂过奶,这小子胃口大着呢,一点都不能饿着,否则啊,他非得哭给你看。”麦芽把牛牛接过来,熟练的解开自己的棉袄扣子,再把娃儿抱在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喂奶。 ☆、第151章 又是新年到 她现在对喂奶一事,已经习以为常了,再不像起初那样,在人前掀衣服,会觉着不好意思。 郑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运作,羡慕着道:“有个娃真好,也不知道我啥时候能怀上。”她成亲也有两个月了,却一点动静都没,咋叫她不担心呢! 麦芽宽慰她,道:“这有啥好急的,或许是你没赶上日子,嗳,你记着,在月事完了之后的十天之内,都是关键期,最好的日子,在那十天,你只要抓紧着,一定会有消息,你也别急,这事急不得,越急越麻烦。” 其实她想告诉郑玉,那十天是排卵期,在那十天进行造人活动,怀孕机率最高。可她不能这样讲,郑玉肯定也弄不懂啥叫排卵期。 郑玉听着俏脸微红,轻点了下头,算是知道她的意思了。 都快过年了,田氏一回到家,便开始准备着过年,期间事情太多了,麦芽又不能出门,好在还有郑玉,有她帮忙,忙起来也容易多了。 屋后的池塘,在麦芽进县城待产时,就已经清出来了,这会水塘里空空如也,连水都没有,不过清塘的时候捞上来不少鱼,大的有好几斤重,就是那小的,也足有一斤多。郑玉时常跟麦芽讲起起水塘的事,想着就觉着好笑。 起水塘的人,都是冬生找来的,也不提工钱啥的,只说起了鱼,大家分着过年吃,于是那天来了好多人,一向清静的水塘梗,难得热闹一回。 把鱼抓完了,就可以清淤泥,那淤泥也是好东西,用水桶装着挑到田梗边堆着,到明年春收过后,搁进田里的做粪肥使用。 麦芽没瞧见那样的场景,她站在里屋的窗户边上,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屋子后面的水塘,塘梗上是春天新栽的树苗,那会是哥哥栽的,她都快把这事给忘了,后来才知道哥哥栽的是柳树,现在是冬季,柳树枝条上光秃秃的,啥也没有。等到立春一到,柳树就要发芽了。再过个两三年,那柳树便能长高了,垂下的柳树条,一直沿伸到水面上。不光如此,到了夏天,荷塘里荷花也会竞相开放,到那时,水塘的景色一定十分迷人。 眼看着快过年了,好些东西都要开始准备着,今年过年田李两家都格外的热闹,多了好几口人呢! 不过,忙归忙,可心里舒坦,忙的有奔头。 在百忙之中,李远还是把林翠娶回家了,林氏担心再过一个年,林翠又长了一岁,到那时再出嫁,就成老姑娘了,反正是要嫁人,不如就早些送过去,也了了她一个心愿。家里还有一个林虎,还有刚出生的小女娃,这两个就够她操心的了,所以林翠的婚事也办的匆匆忙忙,好在李远这孩子他们放心,即使婚事办的简陋,可这做父母的,疼爱孩子的心思,却是一点都含糊。 林翠成亲的之时,麦芽正在县城坐月子,也没有去送,来她回门的日子都错过了,现在看来,只能等过正月,她回娘家,两人才能见上面。 二妞也是,听说正在筹备县城里开小吃店的事,大概真的跟婆婆过不下去了,不得不分开住。她的心情,麦芽能理解,如果从一开始,婆媳之间就产生裂缝,在往后的日子里,这道裂缝就很难再修补回来。毕竟亲娘跟婆婆不同,跟自己的老娘再怎么置气,气一消,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可跟婆婆相处却大不相同,哪怕只是一句无心的话,可有要是听的人有心,那便是一句有心之话,听的感觉也就不同了。而在二妞跟王氏之间,王大庆显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要不然也不会让事情弄到这步田地。 想想她们三人,去年正月的时候,还坐在一起,嘻笑打闹,憧憬着明天的事。可一转眼,便各为人妻,虽然说不上天各一方,但成亲之后,家里的琐碎事情会越来越多,即使有心,也无力啊! 麦芽现在什么都不想,一心就扑在牛牛身上,这小子的确招人疼,又长的肉乎乎的,别提有多可爱了。 满月酒就简单着办了,几家人坐在一起吃个热闹饭,其他人都没叫,田李两家今年太忙了,实在没那个心思大操大办,只要意思到了就成。 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李氏坐在堂屋里剪窗花,边干活还边哼着歌。 麦芽把牛牛哄睡着,轻手轻脚的出了里屋,回身把门也关上,这小子早上醒的早,上午吃饱了,肯定要睡一觉,她正好可以偷个空,干些别的事。见李氏没点炭炉子,整个堂屋,冷的很,外面飘下的雪,被冷风卷着吹进堂屋,有些落在地面上,有些飞的远,还落在大桌上呢。 “娘,你咋不点炭炉子,这样坐着,会冻坏的,”麦芽说着,便去了厨房,把已经冷掉的炭炉端到廊檐,又从里屋把装炭的筐也端出来,炭炉子刚点上时,烟很大,得烧一会,烟才会慢慢消散。麦芽一直等着再没有烟出来时,才把炉子拎进去,又在炉子两边摆了木盒子,形状像抽屉似的,这样摆在炭炉的周围,便可以把脚放进盒子里,盒子经过炭火烘烤,会慢慢温暖起来,也能达到烘脚的目的。这盒子是李元青做的,不过还没做好,先弄了个模子出来,给她们用着,具体的还在改进。 李氏脸上始终挂着笑,手上的动作一点都没慢下来,“我穿的厚实,而且这地方背风,吹不到的。” 麦芽把木盒子往她跟前移了移,道:“娘,你把棉鞋脱了,把脚进来,你腿不好,别冻着了。”说着,她伸手摸了下李氏的脚腕,触手冰凉的,倒把麦芽吓了一跳,“娘,你脚咋这样凉,该不是生病了吧?” 李氏还是微微笑着,不在意的道:“嗳哟,哪有生病,不过坐的久了,腿都快坐麻了,我焐一会就好了。”她自己弯腰脱了鞋子,把脚搁进去。暖意从脚底慢慢升上来,的确是舒服多了。 李氏把手里的窗花样子拿给她看,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细缝了,“你快瞧瞧我今年剪的窗花,这花样是我新琢磨出来的,刚刚剪了一对,要是不好看,我再修修。” 麦芽凑过去瞧,发现她剪的竟是一对牛,的确是牛,头上的两只角,清楚的竖着。她是不懂剪窗花,所以不晓得剪这东西的诀窍,只知道她剪的十分好看,栩栩如生,“不用修了,就照着这样样子剪吧,我瞧着挺好的,不过这窗花意思着剪几个就成了,不用剪那么多,这几天天气冷,您还是到炕上去坐着,不能总在这里吹冷风。” 李氏本来兴致高的很,被她这一说,笑脸也没了,“唉,我这身体我自己知道,能过一年算一年吧,乘着还能动,给我孙子剪些好看的窗花,把这年过的热热闹闹的,看着你们都高高兴兴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听她讲的很悲观,麦芽心里也酸酸的,她握住李氏的手,道:“等过了冬天,你的身子就能慢慢好起来,冬天不都是这样嘛,我也懒得动,还怕冷,要是不烤炭炉子,这会肯定冻的跟冰块似的。”这话倒是真的,她现在特怕冷,穿的也厚,等会还要给孩子换尿布,她怕凉了,冻着小娃。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李氏比谁都清楚,就像她说的,能熬过一个冬季就算赚到了,所以也不计较这么多。 婆媳俩坐在堂屋,又说了好一会话。家里的咸货都是郑玉腌的,中年麦芽准备割些下来,放在大锅里蒸蒸,尝尝是咸是淡,要是咸的话,正月来客人需要烀咸货的话,就得先把咸货泡着水,这样咸味就能淡些。 她现在还有喂奶,太咸太辣太凉的东西都不吃,否则会连累小娃。李氏他们为了不让她看着眼馋,吃的伙食,基本跟她是一样的。虽然麦芽很想吃酸菜鱼,或是牛肉火锅,又或者膻味十足的羊肉,但即使再想吃也得忍着,除非等到断奶,不然她就得一直忍下去。 今年春上的时候,麦芽看见有村民养了羊,是新抓回来的养的,以前榆树村并没有人养它。听冬生讲,那家人应该是看见到他们家干的起劲,所以也想弄些额外的收入,贴补家用。 其实养羊就是费功夫,跟喂鹅差不多,天天得赶着在外面放养,一天都不能耽搁。羊吃的倒也简单,只要是绿色的青草,或是青菜胡萝卜,都能填饱它们的肚子。 置办年货的时候,陈二顺买了好几头整羊,其他的都运到临仙楼,风干了之后,烧成锅子卖。剩下的一整只,留着两家分了,一家一半,剥皮之后,挂在廊檐下,静候它风干,过年就可以吃羊肉火锅了。 不过,乡下饲养的羊,虽然不是在高原地区,但那膻味也重的很,麦芽只闻了一天便受不了,索性都拿到娘家那边去,等风好了,再直接拿回家,挂到里屋去。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李氏看着那雪,道:“看来明年又是一个好年成,收成肯定好。” 麦芽见她心情低落,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发现李氏脸上,愁色比喜色多,这样下去可不好,一个人,不管有没有病,这心情是最重要的,要是自己把自己想的太悲观,就好比把自己带进一个死胡同,连转身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想到这,她道:“娘,牛牛还小着呢,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就该会走路了,后年就能说好多的话,还会吵着你要糖吃,等到再过几年,就该上学堂了,你瞧,孩子长的快,一眨眼的功夫时间就过去了,等过两年,牛牛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们再生个女娃,生个漂漂亮亮的小女娃,扎两个小辫,穿个小花裙子,一定很可爱。” 李氏静静听她讲着,眼睛里也浮现她说的场景,过了许久,她才道:“孩子长大了,娘就老了,这人哪,都一样,活到一定岁数,都要进黄土堆里,麦芽啊,你去忙你的吧,孩子快醒了,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里坐一会,给牛牛再剪几个窗花,贴在窗户上,看着也喜庆。” 麦芽沉默了一会,没有再说话,她明白此时说什么都没用,等会牛牛醒了,叫她抱一会,可能会好些。 牛牛还没醒,麦芽便去了厨房,从篮子里挑了些板栗出来,准备拿到屋里去剥,一边看孩子,一边剥,两边都不耽误,中午正好能用板栗烧鸡吃。昨儿田氏送了半只老鸭过来,是她昨天中午杀的,这老鸭大,她剁开之后,一家一半,炖着吃。 这老鸭真够老的,麦芽昨晚把鸭子洗干净了,作料也配好,放在瓦罐子里。李元青早上起来的很早,由他把罐子搁在炭炉子上慢慢炖着,到这会,都快中午了,还没有炖好。 不过,老鸭汤就是香,跟老母鸡汤炖出来的味道完全不同,只可惜这会找不到鲜竹笋,要不然两样一同炖煮,比吃人参还带劲。 剥板栗最考验耐心,又费时,又费劲,以前麦芽绝不想做这件事,其他家务活,她都忙不过来了,哪还有时间干这个,可现在不同了,又是冬天,本来也没啥事,她也舍不得离开牛牛,只当是消磨时间了。 今年他们两家都忙,捡板栗的事都落在郑玉跟冬生头上,就跟去年麦芽他们上山去捡一样。只不过,今年除了田家人之外,又来了好些捡板栗的人,不光是本村的,还有外村来的人。最火的那几天,后山总共有几十号人在那捡。乱是乱了点,但只要有专人管理,这事做起来还是挺顺手的。 林德寿在他家里,办了简易的板栗作坊,从山上捡下来的板栗,可以直接连壳卖给他,他又雇了几个人专门剥板栗最外面的那层刺壳。剥完了之后,便可以运到县城里去卖,都搁在四方货栈了,属于他们独家经营。当然也有人想自己挑着板栗去赚钱,黄大全也不拦着,本身那些板栗就是野生的,又不属于哪一个人的财产,人家要卖,你没有任何理由阻拦。 麦芽坐在炕上,她面前摆着小矮桌,牛牛就睡在她脚边。小嘴巴嘟起来,半张半合,身上也穿着崭新的薄棉袄,因为他一睡醒就要换尿布,所以白天睡觉基本是不脱衣服的。他们睡的是炕,烧起来的时候,挺暖和的,但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说,小娃不会翻身,一个姿势躺的久了,万一烫着怎么办?而且冬天也比较干燥,睡炕睡久了,会上火。 所以麦芽会在他身子底下铺垫好几层被子,这样既软乎,又能隔绝土炕的热度。 李元青推门进来,裤脚还沾着雪花,头上,衣服上,也都落满了雪,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麦芽一早起来就看不见他了,也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李元青轻手轻脚的进了屋,把外衣一脱,鞋袜也脱掉,便爬到炕上,先在麦芽脸上亲了亲,接着便躺到儿子身边,盯着他的小脸看,“他睡多久了?我早上走的时候,他也在睡,咋睡到现在还没醒?”他压低了声音,生怕吵醒他。不过,小牛牛的警觉性还是蛮高,听见老爹的讲话的声音,把眼皮子挑出一条细缝,要是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他眼珠子转了几下。 麦芽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他睡觉可精着呢,要是没睡好就给弄醒了,看他不跟你闹!” 李元青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冰凉的,在炕上躺了一会,搓着手,感觉身上的温度回来了,虽然麦芽不让他给熟睡中的儿子捣乱,但他还是忍不住欠身过去亲了亲他。随后,便翻过来,爬到麦芽这一边,把头枕在她腿上,抱着她的腰,眯觉去了。 麦芽手里没有停下剥板栗的动作,轻声道:“你一早起来跑哪去了,咋把衣服弄的这么湿?”看他的裤角,被雪打湿了,又结成冰,冰又沾上雪,结了好几层。 李元青的声音,从厚厚的衣服里传来,他闻着麦芽衣服里的香味,根本舍不得抬头,“大哥担心山坡上的果树,怕把枝条给压断了,所以我们一早就去山上摇果树苗去了。” 麦芽道:“其实不用去管它也没事,入冬之前,那多余的枝条都已经剪了,顶上的枝条也全剪完了,那梨树枝也是光秃秃的,存不住多少雪,不过,咱家门口的杏树跟李子树,还有柿子树,就得多看着些,这雪要是再下,只怕树枝就要压断了。”树的品种不一样,枝条受力的程度也不同,梨树她是不担心,就是屋子附近的果树,不得不多注意着。除了以上几种树之外,屋后还有一片桃树呢,这样算下来,他们两家今年种下的果树苗,达到了几千棵之多。 李元青轻嗯了声,声音微不可闻,好像快睡着了。还没等麦芽给他扯过被子,替他盖上时,这家伙的手,又不规矩了,顺着棉袄的下摆,探了进去,慢慢往上摸去。 “别闹,儿子在睡觉呢,别把他吵醒了,”麦芽隔着衣服,按在胸口上方,阻止他进一步动作。 李元青忽然从她怀里抬起头,他进来时,已经把门插上了,而且李氏也回自己屋去,只要外面不来人,就不会有人打扰。他这眼神,麦芽很熟悉,每回两人单独在一起,情到浓时,或是他心里有啥想法时,他的眼神就像现在这般。 不晓得是不是被他的眼神心吸引,麦芽忽然就像被定住了似的,再也移不开眼睛。 李元青伸手,捧住麦芽的脸,正要贴向她的唇,给她来个缠绵悱恻的热吻里,不合时宜的声音便响起了。 麦芽好笑着推开他,道:“你儿子吃醋了,快起开,他不是尿了,就是饿了。”她从炕上爬起来,朝牛牛挪了过去。 李元青笑着摇摇头,不甘心的道:“娘子,我也饿了,你就不想着喂饱我吗?”他饿啊,而且饿了许久,最近虽然能同房了,可毕竟是有了小娃,很多事,都身不由已。比如,当他们热情攀升到最高点时,牛牛只需哇一声,这热情的火焰瞬间就被浇灭了。他空虚难耐的症状,便越发严重了。到了最后,哪怕只是对她小小的接触也有可能导致燎原之火。 麦芽已经掀开被子,检查了下牛牛屁股上的尿片,有关没尿湿,随后才把他抱起来,用抱被包着,抱在怀里拍哄,听见李元青的抱怨,她对着牛牛道:“儿子,你爹在吃醋了,你说要怎么办?要不把娘分一半给你爹,成不?” 三十几天大的小娃,除了睁着眼睛,转动眼珠子之外,实在没有其他的表情,他只晓得自己的肚子饿着,要找吃的,所以不管他老娘在唠叨什么,他扭着头,张着小嘴巴,就往麦芽胸部拱。 麦芽也不忍心急着他,赶紧掀起衣服,把牛牛的专用粮食送进他嘴里。 小家伙大口大口的喝着奶,大概是睡足了,眼睛睁的特别大,黑眼珠跟黑宝石似的流光四溢,好看极了。 李元青兴致勃勃也凑上去,逗他玩,可惜这么点小的娃,啥表情也没有,要再等到二个月大时,才会在醒着时微笑。牛牛不明白他老爹在搞什么,只是件反射性的护住娘亲另一边的胸。 听田氏讲,这么点大的小娃,原本是不该懂得护食的,可牛牛出生才几天就晓得护食,这小子长大了,也一定是个精明会算的男娃。 外面下雪,天寒地冻的,李元青也没啥事,闲着无聊便来逗牛牛玩。麦芽干脆把牛牛交给他抱着,她还得去烧饭,“你把衣服也穿上,抱他到门口去看看雪,也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孩子虽然小,但也不能总闷在家里,或者抱到娘那边去,给她看看,他奶奶最近情绪不好,你有空,也多去看看。” “嗳,知道了,娘子大人,”李元青抱小娃的姿势也很顺手,不过他先把娃放下,自己找了件衣服穿,随后才连着抱被一起,抱到堂屋去。 漫天的大雪,把天空照的雪亮,雪花越下越大,已经是真正的鹅毛大雪,廊檐下也被吹上来不少的雪花。麦芽穿好衣服,拿了块干净的毛巾把头发裹上,免得淋着雪水,这种天气洗头不容易,她尽量不把头发弄脏,连烧饭也带着头巾。 李元青抱着牛牛,先去了李氏那里。 麦芽则拿着扫把,把飞到廊檐下的积雪扫掉,院子里的雪,必须得等等到雪停,或是下小了之后,才能铲掉,不然也是白铲。 她站在廊檐下,看了看远处的小溪沟,她家廊檐地势高,而且院子的竹篱笆,李元青也会定期处理,防止它们越长越高,所以她能很清楚的看见小溪沟的全貌。 后山的方向,朦朦胧胧的,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远远的瞧着,还是很看见半山腰有不少地方,都被白色的雪覆盖了。 只有小溪沟的水还在缓缓流淌,一直往下游流去。 隔壁就是田家的院子里,麦芽正要继续扫地,就见着田家的院门开了,走出来一个披着斗笠的妇人,不是田氏还能是谁? 她是朝着李家来的,院子里的大门也没关,推一下就能进来了。 麦芽站在那,等到田氏进来,才问道:“娘,下这么大的雪,你过来干啥?别回头再把鞋弄湿了。” 田氏三步并作两步,就从院子里跑到廊檐下,赶紧跺了跺脚,把鞋上的泥雪跺掉,麦芽也帮她把衣服上的雪拍掉,“我来看看我孙子,顺便来问问,中午你们要不要过去吃饭,你嫂子在家做饭呢,她叫我过来问问的。” 麦芽道:“不去了,你昨天给了半只老鸭正在锅里炖着呢,我又剥了些板栗,牛牛他奶奶昨儿又杀了只小公鸡,正好拿来炒板栗,要不你们中午都来吃吧,别在家烧了。” 田氏笑道:“郑玉把米都淘下锅了,我们就不过来吃饭了,牛牛醒了没有,昨晚没闹夜吧?”其实她是想孙子了,忍不住跑来看看,反正现在家里有郑玉打理,她轻松的很。 李元青听见她讲话,抱着牛牛便出来了,笑着招呼道:“娘,您来啦!” 田氏嗯一声,便直奔牛牛而去,“哎哟,我的小宝贝,快来给姥姥抱抱,”她等不及的把牛牛抱过来,对着他粉嫩的小脸就啵了两大口,越看越欢喜,呵呵的笑着。 牛牛也确实招人疼爱,小脸肉嘟嘟的,一生下来,也不像有的小娃,小脸嘬到一堆,跟个小老头似的,难看的很。 麦芽接着扫她的廊檐,扫完了之后,还得去做饭。李元青见没他什么事,也去帮她烧火。 中午就他们三个人吃饭,菜也不用多烧,够吃就成。 淘米下锅的时候,麦芽洗了两个山芋,放在锅边贴着,还蒸了一块咸鸡腿。那老鸭汤本来就是热的,待会舀些出来,加些盐跟葱,调下味就成了。 到处都是积雪,新鲜的食材就容易保存了,除了放在地窖里之外,还能用雪进行保存。麦芽就让李元青弄了一只干净的大竹筐,从院子铲雪,先把竹筐的底站填满,再把新买来的牛肉,以及杀猪时剩下的新鲜猪肉,搁在上面,最盖上一层厚厚的雪。隔两天这雪就得换一下,才能保证食物不会变质。 鸡块下锅以后,煸炒到变色之后,才能倒上酱油跟醋进行调味,过一会还得加水慢煮入味,长了一年的公鸡,要是不加水煮,肯定是烧不烂的。 麦芽站在锅台边上,琢磨了一会,她现在也不愁别的,就想着每天烧点啥好的。 今年秋天的时候,黄大全弄到一批胡萝卜种子,麦芽让田氏买了不少回来。屋子周围种下的黄豆,到了秋末就能收了,这时便可以把地翻翻,撒上胡萝卜种子,还有白萝卜也要种,还有冬腊菜,至于香菜菠菜,这些个蔬菜,只要在院子里的菜园种就可以了。 此时虽然下着大雪,可菜园里的胡萝卜却长起来了,胡萝卜本来就是过冬的蔬菜,即使上结冰产冻,也不会冻死。 麦芽忽然很想吃青炒胡萝卜,想想胡萝卜的口感,真是怀念已久,她回来到今天,还没炒过胡萝卜吃呢! 李元青看她站在那发呆,便道:“咋了,在想啥呢?” 麦芽笑嘻嘻的跑到他跟前蹲下,撒娇着道:“相公,你可以帮我挖些胡萝卜回来吗?我很想吃哩!” 难得娘子有需求,李元青岂有不依之理,“你拿个篮子给我,我去多挖一些,今天吃不完,还能留着明天炒着吃。” 麦芽欢欢喜喜的看着他去菜园了,因为没有胶鞋,在这样下大雪的天气里,只能在换上旧棉鞋。这旧棉鞋,一直搁在廊檐下,土炕的洞口边烘烤着,不用多大一会,就能干了。 田氏抱着牛牛在堂屋晃悠,牛牛睁着大眼睛,就盯着她看,虽然牛牛不会讲话,但田氏却讲的很开心,念叨了一大堆。 菜地里被厚厚的一层白雪盖着,胡萝卜的秧苗只露出一点头。不过菜园地的土很肥,胡萝卜长势不错。李元青才挖了几锹,就已经挖出十几根粗细不一的胡萝卜来。 想着麦芽做菜要香头,他又挖了些青蒜苗。拿到廊檐下,用菜刀把胡萝卜头上叶茎削掉,再舀些井水洗干净之后,才拿给麦芽的。 这会也没有青椒,麦芽就从挂在厨房门口红辣椒里挑了个几个的,搁在切成细丝的胡萝卜里一起炒,虽然只是普通的清炒,但因为是用腊猪油炒的,闻着有股子腊香味,吃起来也香的很。 田氏抱了牛牛好一会,才恋恋不舍的回家吃饭去了。李元青也留她吃饭,反正在哪吃饭都是一样,田氏大概真舍不得牛牛,想多看他一会,便索性留下吃饭了。也不用回去通知郑玉他们,就在院子里喊几嗓子就行。 野生板栗烧出来甜的跟泡了蜜糖似的,再加上入了鸡汤的味道,好吃的不得了。 吃饭的时候,田氏抱着牛牛,叫麦芽先吃,她自己一手抱着,一手拿筷子。 李氏喝了些白酒,驱散点寒气,见田氏抱着怪别扭的,便道:“要不我来抱吧,你们先吃,等下再来换我。” 麦芽喝了口老鸭汤,摆手道:“娘,还是你先吃吧,天气这么冷,过一会菜就凉了,下回咱们还是烧锅子吃,菜园里的大白菜长的不错,用来烫锅子最好了。” 快过年了,田家的生意也不方便做了,而且今年受到田家的带动,好多人家都学会烧锅子了,拢共也就那几样佐料,就算烧出来不一样,那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就这半年,小本生意也赚了不少钱,两家分了以后,大概有三两多呢,算着日子,黄大全也该送下半年分红的钱,麦芽估摸着,要是银子凑上的话,她还是想在县城置办个宅子。最好是那种,住宅的屋子,但又能整改成门面铺子的屋子。这样的房子肯定很难找,也只有碰运气了。 田氏一边扒着饭,一边扭头看着牛牛,小家伙一直眨巴着眼睛,小拳头缩在棉袄袖子,不时的挥动几下。他倒是乖的很,一声都不吭,“我昨儿新泡了些绿豆芽子,过两天就能吃了,等吃锅子的时候,就能拿来烫着吃。” 麦芽听着田氏的话,心里却在想着,要是能做粉丝吃就好了,粉丝用途广,要是规模起来了,说不定还可以开个加工作坊,但是做粉丝比做凉粉难多了,程序也繁杂些,她自己也不大记得粉丝的制作过程,只能像做皮蛋,一边做,一边摸索着。 说起皮蛋,她差点都要给忘了,头一次做出的皮蛋,可能是材料的比例不对,皮蛋成形,倒也没臭,就是里面的蛋白跟蛋黄,没有形成胶质。不过后来她又做了一批,算着时间,也应该能吃了。 想到这,麦芽便赶紧搁下碗,到厨房的一角拎出了一只篮子,用稻壳以及生石灰裹着的鸭蛋,就搁在这篮子里,瓦坛子是不能放的,又不是腌咸鸭蛋,外面的壳非得是干的不行。 皮蛋不用煮,敲开之后直接把蛋壳剥了,就能吃了,或是凉拌,或是拿来煲汤,都可以。 李元青看她蹲在那,也不知在倒腾啥,“快些来吃饭,再不吃,饭菜就得凉了。” 李氏也道:“有啥事,等吃完饭再弄也不迟,是不是找你之前做的那叫啥皮蛋的?” 麦芽转过身,脸上笑眯眯的,手里还拿着一只刚剥完壳的皮蛋,献宝似的,拿给他们看,“瞧见没有,这就是我说的变蛋,我做成功了哦!” 众人闻言都凑上来看,李氏先拿了过来,用手一捏,发现弹性很足,那蛋白还是透明的,里面的蛋黄都能看得见,她稀奇着道:“哟,这鸭蛋咋变成这样了呢?有点像豆腐,还有点像做出来的那凉粉,摸着倒挺滑溜的。” 田氏抱着牛牛,不方便伸手拿,只盯着看,她先前也看着冬生跟李元青两人帮着麦芽做皮蛋,鸭蛋壳外面包那么厚的一层生石灰和成的泥糊,生石灰很呛人,那也不是能吃的东西,她根本不放心用那玩意做出吃的东西,所以,她满眼的质疑,“这东西该不是被石灰烧坏了,所以才变成这样的,肯定不能吃了,你想想石灰那东西多厉害,碰着了就烧皮,这玩意要是吃到肚子,岂不是连肠得烧得坏了。” 李元青接过李氏手的皮蛋,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的确有股生石灰的味道,田氏的话,他听进去了,他也有相同的担心。 麦芽看他们都很怀疑,便决定当场做给他们看,“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凉拌一盘皮蛋出来,给你们尝个鲜,元青,帮我挖几棵香菜回来,一点点就够了。” “嗳,这就去,”李元青二话不说,对娘子的吩咐,那是举双手双脚的赞成。三下两下,就把碗里的饭扒了,便跑去菜园子挖香菜了。 麦芽也顾不得吃饭了,反正她喝老鸭汤差不多也喝饱了,大不了傍晚的时候,再用老鸭汤下点面条吃,这会做变蛋,才是最重要的。 她又去挑了几个皮蛋出来,敲碎了剥壳,然后舀了些温水洗干净,再放到案板上,切成四瓣,都是从中间切开,这样摆出来才好看。外面透的壳一切开之后,里面就是蛋黄了,因为她用的都是纯天然材料制作的皮蛋,所以蛋黄不是那种黑乎乎的颜色,而且接近蛋黄的黄色,叫人看着还挺有食欲的。 凉拌皮蛋,做法很简单,皮蛋本身就有咸味,所以就不用搁盐了,摆好盘之后,倒一点酱油在上面,接着倒醋,这醋的比例要多一些,这样才能更好的掩盖皮蛋本身的石灰气味,再有就是跺碎的蒜白。 李元青动作奇快,麦芽刚把蒜白撒上,他就拿着洗干净的香菜回来了,两手冻的通红,连他都冻成这样,可想而知外面有多冷了。 麦芽也顾不得心疼他,赶忙把香菜切的细碎,撒在最上面,这凉拌皮蛋,就做成了,虽然步骤很简单,但她相信味道绝对差不到哪去。她把盘子端到桌上,今儿中午,他们都在厨房里吃的,厨房里暖和,也不用把菜端来端去的,没等吃呢,就得凉了。 “你们都尝尝吧,娘,牛牛我来抱着,”麦芽伸手把牛牛接了过来。 田氏眼睛盯着菜盘子,一面问道:“你不吃啦?这皮蛋你费那么大功夫做的,你自己都不吃?” 麦芽笑道:“我倒是想吃,可我现在不是不能吃嘛,要不然我肯定得尝头一个。” 田氏笑了笑,筷子拿在手上,却半天没敢下,“这东西真能吃吗?” ☆、第152章 小聚 李氏看她半天犹豫着不敢下筷子,急着道:“哎哟,不就吃个菜嘛,看把你吓的,有啥可磨叽的,我尝尝,”李氏说着话的同时,已经下筷子夹了一块皮蛋,上面还沾着青绿色的香菜,看着倒是挺漂亮的。 李元青也夹了一块,田氏看他们都吃了,干脆自己也吃了一块。 麦芽把牛牛竖着抱,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肩上,凑过去问他们,“怎样?吃着啥感觉?” 李氏先说话的,不过,她显然不太会表达,支吾着道:“呃,我也说不好,就是觉着怪怪的,先前吃臭豆腐的时候,是闻着臭,吃着香,那是有豆腐的口感在,可这皮蛋是用鸭蛋变的吧,那咋我一点都没吃到鸭蛋的味儿呢?” 田氏点头,看来是很赞同她的话,“是没有鸭蛋的味儿,不过吃着味道,还挺特别的,这东西可能要多吃几次,才能吃出味儿来。” 李元青头一块下肚之后,又紧接着夹了一块,看样子吃的很香呢,麦芽戳了他一下,让他也谈谈感觉。李元青想了下,只道:“这皮蛋拿来做下酒菜,才是最好的,咱们平常吃饭,就不太用得着,或是才夏天的时候吃,比冬天吃,就要强一些,毕竟这么冷的天,吃凉拌菜,感觉怪怪的。” 他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麦芽冲他甜甜的笑了,算是对他客观评论的鼓励。 田氏忽然站起来,“我把这皮蛋端去给老头子尝尝,他中午得喝几杯果酒,这会肯定还能吃饱饭。” 麦芽道:“那你赶紧着拿,爹要是认可的话,剩下的皮蛋,也可以拿一些搁在临仙楼里试卖,要是效果好,咱们再多做些。” 田氏一手端着盘子,一边凑上去,亲了下牛牛,随后便赶忙往家去了。 李氏又吃了一块,便也不敢再吃了,“你俩慢慢吃吧,我先去堂屋了,元青哪,你等下把碗刷了,别叫麦芽干。” 李元青满口答应,她们都走了之后,剩下的皮蛋,大都进了李元青的肚子,看他吃的那样香,麦芽是最郁闷的,其实她也很想吃的,可是就怕吃了之后,奶水会对宝宝不好,便只得忍了。 看她馋的很,李元青便拿筷子夹了小小的一块皮蛋,蘸了些醋,递到她嘴边,“吃这么一点没事,只要别吃多了就成。” 这皮蛋加醋的味道,麦芽已经很久没吃到了,说实话,这么一小口,连塞牙缝都不够,“行了,我不吃了,你也别吃太多,剩下的晚上还能吃,这里就交给你收拾了,我带儿子去屋里了。” 牛牛开始不老实了,在娘亲的怀里挣扎扭动,哼哼了两声,看这动静不用多久,就要唱歌了。 因为怕牛牛睡多了土炕,会上火,所以一般白天的时候,是不烧炕的,但是上午的时候炕上有余温,还挺热乎,但到中午睡午觉的时候,炕就凉了。 好在,麦芽成亲时做的棉被都是崭新的,她在炕上铺一床大的垫被,足有一米八宽,然后上面盖一床厚的,最上面还有一床薄被子,要是李元青也在,那便睡两个被窝,不然牛牛睡在中间,被子的空隙容易透风。 奶娃子最好哄的,只要把吃的送到嘴边,他一边吃着,一边就能睡着了。 李元青把厨房收拾干净之后,就去干了一会木工活,他现在做的都是一些小件东西,比如小马扎凳子,或是木质的晾衣架,搓衣板也是,因为体积较小,做起来也较快,价钱虽然不贵,但批量走的话,还是挺赚钱的。家里屋前屋后栽了许多树,也不愁着没有木料用。 陈二顺吃了田氏端去的皮蛋,当晚就跟麦芽要了些,拿回来烧烧做凉拌菜吃。麦芽见他喜欢吃,便想着给黄家跟林家也送些过去,叫他们也尝个鲜。 林德寿又去大河道打鱼了,这回是跟人家合伙干的,得到的鱼大家一起分分。这年头河道里的鱼不存在过度捕捞,所以打鱼不费事,一网子下去,就能捞上来上百斤,当然了,他这渔网不大,要是几十斤的大渔网,打上来几千斤,那都是有可能的。 他打回来的鱼,照样给各家分了些,不过麦芽家却无所谓要不要,门口的小溪沟里一直放着渔网,为了方便拦截不同大小的鱼,冬生又买了一些渔网回来,是按着网洞大小不同买的。而且小溪沟,鱼类资源丰富,乘着夏季的时候,冬生跟李元青,还有陈二顺,他们三个轮着番的把小溪沟清理清理,在他们面前的小溪沟,已不是原先那个浅浅的溪流了。 田李两家的大屋,都有一间专门用来放各种杂货的屋子,到了年关,那屋子里摆放最多的,就是过年的年货。咸货当然必不可少,咸鹅,咸鸭,咸肉,总之,各类品种都有一些,往年他们两家可没这么富裕,最苦的时候,连个像样的荤菜都没有。 秋天的时候,还种了些向日葵,花生也是自己种的,想吃的话,自己在家就能炒了。 过年头一天,他们两家就在一起忙着准备年货,两家在一起弄,倒也热闹的很。 今儿才是腊月二十八,可因为今年没有年三十,所以过年的东西今天就得全部准备好。 上午的时候,麦芽把牛牛带到田家那边,连抱被尿布也一并带过去,李氏也过去了,上午得把炒货都弄好,下午再来烀咸货。 陈二顺挂念着店里的情况,不过他也琢磨了,过年干脆把店关了,过完正月十五再开也成,过年期间生意反正是不多,不如就让伙计们都能回家过年。所以今天一早,他跟冬生,还有李元青,一块赶着马车,进县城去了,李元青带了不少刚做好的木工制品,黄大全的店现在还歇不得,而且这两天是生意最好的两天,等到正月初一也就没什么生意了,估计他也得回来过年。 家里的男人们都走了,她们几个便在家里忙活着准备过年的事宜。 李氏坐在锅洞底下烧火,这会烤火是最舒服的,坐在锅洞底下,也暖和的很。 郑玉喜欢抱牛牛,便抱着他坐在厨房一边,看着她们忙碌。她不干,那这炒瓜子的活就得由麦芽干了。田氏还得把要炒的瓜子挑挑捡捡,把那坏的都得踢掉。 炒葵花籽是个技术活,火候是最重要的,麦芽站在锅台边上,只要拿个锅铲不停的翻翻就成,主要的技术还得掌握在李氏手底下,得看她怎么加柴。铁锅炒瓜子,就有一点不好,炒出来的瓜子,嗑着吃的时候,手上会沾很多黑灰,不太干净。 牛牛早上醒的都早,郑玉才抱着他玩了一会,这小子就开始要数豆子了,小脑袋瓜子斜斜的往旁边歪,眼睛半睁半眯,还不停的翻着白眼珠子,看的郑玉一阵惊喜,“瞧他这眼珠子翻的,真是太可爱了。” 麦芽翻炒了一会,停下来,笑道:“他这两天睡觉的时候,还半睁着眼睛,刚开始我以为是睡觉了,结果往床上一搁,就不干了,这臭小子,睡觉也太惊了。” “之前睡觉不是挺好的,咋现在又要抱着睡了,肯定是你舍不得在他睡着的时候放下,这会想放也放不了,”田氏捡完一批葵花籽,倒进竹筐里,又开始捡下一批。 李氏从锅洞后面伸出头来,笑道:“这得怪我,麦芽去忙的时候,牛牛就我抱着,我看他睡觉的模样可爱,便抱着他睡了,一直抱到醒。” 郑玉见牛牛真的想睡觉,便把他横过来抱,一只腿带着垫垫,另一只拍着他,道:“婶子可真疼孙子,您可得庆幸现在不是农忙,要不然,大人哪有功夫天天把他抱在怀里睡觉,这抱习惯了,就得占住一个人看着才行。” 田氏想了下道:“我都给忘了,早知道叫元青从县城里买个摇篮车回来,放在摇篮里头睡着,大人走哪也能把他带着,随时随地都能晃,这不就方便了嘛!” 麦芽问道:“啥是摇篮车?是木板做的吗?要是木板做的话,还不如回来,叫他爹做,你只要说个样子,他准能做出来。” 郑玉笑呵呵的道:“看把你家元青夸的,好像神人似的,他真有那样能吗?” 田氏道:“元青聪明着呢,可比冬生聪明许多,会的东西也多,冬生也就会种个地,啥手艺也不会。” 李氏不赞同道:“看你说的哪里话,冬生哪一点比元青差了,再说了,种地咋了,咱们今年包了不少地,等明年收麦子的时候,你就晓得你家冬生有多能干了,我看明年,你们要不买头牛吧,总找老梁家借,也不是个事,自己家有,总归方便些。” 说到牛,麦芽也觉得的确该买头牛了,自打有了小石磨和马车之后,这驴子的作用就不大了,倒也不是养不起,就是闲着没有用,她道:“娘啊,不如把驴子卖了,再加些钱,买头牛回来喂。” 田氏叹了口气,道:“这事我跟你哥,还有郑玉,都商量过了,等明年一开春就去买牛,收了油菜,就得春耕,今年咱们两家的田地都多,与其雇老梁家的牛,真不如我们自己买头牛,不过不能买母牛,母牛一到产崽的时候就干不了啥活了,咱也不指望卖小牛犊子赚钱,就要能干活就行。” 李氏道:“加不了多少钱,这驴子去年才买的,买的时候还是头小驴,到今年正是壮的时候,不比那牛便宜多少。” 麦芽笑着听跟她们讲话,手也没停下,不停的翻炒葵花籽,没一会,厨房里传来炒瓜子的香味,偶尔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麦芽捡了几个出来尝尝,看看有没有炒熟。她这一锅炒的不多,这样炒起来受热比较均匀。 牛牛大概是饿了,在郑玉怀里才眯了一小会,便哼哼起来,小身子不停的扭动,嘴巴也左右摆动,小舌头还伸出来,大概是寻找奶源呢! 郑玉站起来,对麦芽道:“你快放着,炒瓜子的事,我来吧,牛牛饿了,我可没有东西给他吃。” 麦芽赶忙去掉围裙,又去舀了水洗干净手,这才接过儿子。 这小子已经开始认人了,一到她怀里就不哼了,眨着眼睛,看着她。麦芽抱着他坐回郑玉原先的位子,解了衣扣,稍稍把里面的衣服掀起来一些,让他够得到吃,“臭小子,胃口可越大,再这样吃下去,你的粮食就要供应不上喽!”她的奶水也不算少,可再多也禁不住牛牛的胃口大啊,一天得喂好几遍,晚上也是,难怪田氏看着他的时候,就说比黄家的那两小长的都好。黄家的双胞胎还比牛牛大几个月呢,可他愣是把人家给比了下去。 田氏听她这样讲,也担心起她奶水不够,“下午来杀两只老母鸡,一只留着明天过年吃,另一只留着给你吃,倒也不是给你吃的,是给我外孙吃的。” 麦芽脸上蕴出笑容,俏皮道:“哎哟,谁不知道您疼外孙,也是,等嫂子有了孩子,可就轮不到我家牛牛了,到时候你就得疼你孙子喽!” 田氏白她一眼,“这孩子,看你说的啥话,娘疼你们哪还有个轻重之分?不都是一样地,等你哥的孩子出生,牛牛差不多也会走路了,到时候我跟你婆婆一块带,两个孩子一起带,也好叫他们有个伴,有了玩伴,孩子也就好带了。” 郑玉成亲也有两个月了,却一直没动静,其实田氏他们倒也无所谓,有了牛牛,也不是那么在意她什么时候生,可别人不在意,并不代表郑玉也不在意,她可是一心算着日子呢,这个月的月事已经过了,再等,就是下个月,又是一个月份啊! 牛牛喝奶的时候就已经睡着,麦芽放下衣服,准备把他把到屋里去睡觉,一抬眼,就瞧见郑玉脸色不对,赶忙笑着把话题岔开,“嫂子,你们正月初一要回娘家吧,那带给娘家的东西可得提前准备好,别到时候再想起来。” 郑玉转头朝她笑笑,“还没呢,你哥今天上集去买了,无非就是带几坛子酒,还有些肉,其他的也不需要。” 麦芽道:“这可不成,这是你头一年回娘家,我哥也是头一年正月去岳母家,可不能寒酸了,带几块好布料子,给亲家婶子做几身好衣裳,还有那羊腿子,也给他们留一条,不过记得要把佐料带上,现配佐料太麻烦,还是配好了烧着吃方便。” 田氏也道:“这还用你说,我早都备下了,就是没告诉郑玉,今天你哥哥上集,我还叫他带些点心啥的,亲家日子过的也不宽裕,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当是谢谢他们把郑玉养这么大,不然我哪有这么好的儿媳妇哟。” 田氏略带笑意的讲话,直把厨房里的几人都逗笑了。 麦芽站起来抱着牛牛去哥哥他们住的屋子了,先前她住的那一间,已经成了陈二顺跟田氏的屋子,以前田氏一个人住,后面那间小屋也还凑合,可现在不行了,两个人住,还是得睡大炕才行。 因为牛牛只睡一小会就醒,麦芽也没铺炕,而是先把他放下,然后迅速抱了一床厚被子,按着长度对折之后,再顺势叠起来,跟叠衣服差不多,叠好的被子,像一扇对开的小门,把门打开,小娃脱了棉袄之后放进去,就能睡了。不过,她得先垫一块厚尿布在底下,牛牛的屁屁上也得塞一块薄的尿布,免得他的小武器睡着的时候,一飞冲天,再把被子冲湿了。 随后把被子两边拉上来盖住,最上面盖上牛牛的抱被,这样一个小床便做成了,适合他一个人睡,又保暖,又可以防止他乱动。 麦芽坐在炕边看了一会,又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发现牛牛的脖子有点歪,便拿了他的小衣服垫了一下,尽量把他的头摆正。 牛牛在这个年纪最要紧的,就是防止头睡歪了,因为他现在脖子较软,还不能固定下来,要是照看的不好,长大就是歪脖子。麦芽就看见过一个脖子歪掉的小孩,看人的时候都得歪着脑袋,这在乡下还挺常见的,都是因为在家里没人照顾,才落下的毛病。 冬生他们直到傍晚时分才赶着马车回来,外面雪也停了,但是雪没化,快到天黑时,就开始上冻,外面冷的很。他们必须得赶在上冻之前把马车赶回来,要不然雪路滑了,马也不好走。 陈二顺跳下马车,站在门口,就嚷嚷了一声,“我们回来喽!” 田氏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抓着一把花生,也是刚刚炒出来的,这会已经炒完了,正在烀咸货,李氏已经回自己家烀咸货去了,反正这事也不难,只要加水热滚就成了。 田氏边走边吃,“你吵吵啥呢,这么大的动静我能听不见吗?” 陈二顺冲她咧嘴一笑,说道:“我们买了个大家伙,等你出来看呢!”他不光嘴里说着话,还出手极快的,把田氏手里的花生抢了过来,自己吃了,边吃还边嘀咕,直嚷嚷着花生炒的不错。 李元青跟冬生也一并下来,两人掀开车帘子,还搬了个大家伙下来,田氏一看,惊喜道:“哎哟,你们买了摇篮车啊?我们几个上午还在讲呢,就是忘了跟你们说一声,没想到你们几个老爷们,能想的这样心细!” 陈二顺对她的夸赞很受用,笑呵呵的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带他们上城的,有我这个老爹在,还能不给我外孙买摇篮车吗?” 那摇篮车是竹子编的,周围用粗竹条围起来,底下像雪橇一样,两边翘着,只要轻轻踩一边,就能让摇篮晃动起来,轻松的很。 郑玉也出来看,麦芽抱着牛牛,他总算睡醒了,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到处乱看。外面挺冷的,好在有抱被,包着就暖和了。 他俩直接把摇篮抬到堂屋,李元青放下东西之后,便赶紧跑过去,亲了儿子一口,才分别几个时辰,就把他想坏了。 麦芽把他推开,“你身上裹的都是雪花,脸上也是,可别把我儿子冻着了。” 李元青直起身子,看着她,直冲她傻笑,脸上写满了幸福。看着他们娘俩,他这一颗心才算放回了原位。 冬生调侃道:“别腻歪了,有的是你们腻歪的时候,赶快去搬东西。” 李元青应了声,又看了看牛牛,这才跟冬生一块去下货。 田氏也帮着他们一块,把年货往家搬,其中有不少是陈二顺买的东西,五花八门的,啥都有。还有好几卦炮竹,连烟花也买了。这里的烟花,制作工艺都比较简单,点上之后,顶多就是喷些火花子出来。 田氏看见那烟花,埋怨道:“牛牛还小,你买这东西回来干啥,难不成你要玩啊?” 陈二顺笑的格外开心,下巴上的胡子大概是懒得剔,长出黑乎乎的胡茬子,一笑起来,黑胡子配上雪白的牙齿,对比特别明显,“牛牛可以看着咱们玩嘛,咱们一家子,能聚在一块过年不容易,今年这年可得过热闹了,哦对了,我们还给牛牛买了个拨浪鼓,”他手里正抱着个竹筐,想起拨浪鼓,赶紧停下来翻找,终于叫他在最底下掏上来一个红色的小拨浪鼓,摇了摇,拨浪鼓的声音清脆悦耳。 麦芽抱着牛牛站在廊檐下,也不晓得牛牛是不是听到了,把头往陈二顺这边转了过来。陈二顺索性也不管脚边的东西了,蹭蹭的跑过去,把牛牛抱过来,笑呵呵的拿着拨浪鼓逗他玩。 牛牛现在只能看见近的东西,对颜色也不敏感,但这拨浪鼓最吸引他的,还是这声音,小娃对咚咚的响声最感兴趣。所以他便盯着陈二顺手里的拨浪鼓瞧,盯的可认真了。 麦芽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抱孩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这会她终于可以解脱了,“爹,牛牛可就教给你了,我跟娘去烧晚饭。” 陈二顺直摆手,看也不看她,“去吧去吧!” 看他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麦芽好笑着摇摇头,便去了厨房。 大锅里烀着咸货,她用筷子插了下,看着差不多了,就招呼田氏进来帮忙,烀咸鹅,烀的是整只的,一整只鹅可重着呢,用筷子根本无法捞上来,得两个人合力,或是用铁勺,或是用锅铲一并抄起来。 田氏进来跟她一起把大锅里的咸货都捞了起来,锅里烀咸货剩下的汤水,都是咸油水,烫青菜吃最好了。看着厨房里没剩下饭,田氏操心起晚上吃啥。 麦芽笑着道:“就吃饺子呗,咱们今天多包些饺子,正月初一早上,也就不用起那么早烧早饭了,可以睡一个早上的懒觉呢!” 田氏道:“成,饺子就饺子,那我去菜园挖些香菜回来,再割些猪肉,等郑玉忙好了,咱们三个一块包,人多包起来也忙。” 麦芽忙拦住她,“娘,要不咱们包两种馅的饺子,香菜猪肉是一样,酸菜猪肉也是一样,不然都是一样的口味,吃着也不新鲜,最好再准备几个枣子,还有辣椒,铜钱,每样吃着都有寓意,挺好玩的不是吗?” 郑玉也正往厨房来,听见她讲的话,随声附和道:“我们在家过年时,就这样包,那吃到辣椒的人,辣的眼泪哗哗的流,那吃到铜钱,这一年都要走好运呢!” 田氏听她讲的,也觉着挺稀奇,便道:“那咱们也包一些,不过这铜钱也别包少了,好运气也不能就一个人占了不是?” 麦芽笑道:“辣椒也要多包些,咱们都别跟他们讲,看他们吃了之后,是啥反应,”一想到陈二顺若是吃个辣椒馅的,而且这辣椒还是用菜油炸的干红辣,一口咬下去,准叫他辣的直叫唤,想想也觉着好玩。 她们三人说干就干,田氏去和面,麦芽跟郑玉一块准备馅料。李氏也家里的咸货烀好之后,也过来了,看见他们都在包饺子,也洗了手过来帮忙。 四个人一起干,那就快多了。田氏跟李氏负责擀面,麦芽跟郑玉坐着包就行了,包出来的饺子也不用分开放,都混在一起。麦芽瞧着郑玉包的饺子,再看看自己包的,立马笑开了,“嫂子,看你包的饺子,好像个花一样,不像我的,七歪八扭,难看死了。” 郑玉笑道:“我包习惯了,也没你说的那么好看,反正这饺子是用来吃的,又不能拿来看,只要别露了就行。” 田氏也道:“哎呀,你俩只要快点包就行了,外面那几个都等着吃饭呢,不过郑玉包的确实好看,这要是放在碗里,我都舍不得吃了哩!” 李氏也看见了,“郑玉这丫头手巧,我瞧着她给牛牛做的那些小衣裳,可真是好看,比从县城裁缝店买的还好看。”郑玉闲着没事就喜欢做些小东西,时常用些碎布头子,给牛牛做东西,要不就是一顶小帽子,或是小布鞋,小袜子什么的。特别是那顶小花帽,用了好些碎布拼在一块,还是按着规律拼的,可好看了。上回叫黄氏看见了,她也直嚷嚷,想让郑玉帮她家的两个娃做两顶。冬天了嘛,小娃得戴帽子,不然会凉着头。 郑玉被他们夸的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我哪有你们说的那样好,就是整天没事干,瞎琢磨的。” 麦芽脸上也挂着笑,郑玉嫁来田家的这些日子,明显比在娘家时水灵多了,也不像做姑娘的那个时候,成天愁眉不展,好像翻版林黛玉似的,脸上写满了愁苦。而且郑玉脾气还好,说心里话,田氏的性子挺直的,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软。郑玉跟麦芽不同,一个是儿媳妇,一个是自己的亲闺女,即使再一样的对待,那也终究是不同的。特别是最近,跟陈二顺成了亲之后,性子越发的泼辣起来,倒也不是说她性子坏,就是嘴皮子快了点。这婆媳长期相处,还是得有一方是脾气好的,能忍能让,不然时间一久,肯定会闹出啥矛盾来。 看着剩下的饺子不多了,麦芽便端着竹簸箕,准备去下饺子,“嫂子,这些你一个包成吗?我先把饺子下了,咱们这么多人吃,一锅也下不完,我先下着,等你包好,就能吃了。” 郑玉点头,“你去吧,要不要叫你哥进来给你烧火?” 麦芽走到锅台边,放下簸箕,“不用了,我在锅洞下面搁一个柴,也不用看着。” 锅洞里还有零星的小火苗,这是刚才烀咸货残留的,只要拿些干稻草引一下,就能着了,回头再添上大柴就行的。煮饺子最简单了,只要往大锅里上水,然后在水里加少量的盐,防止饺子粘锅,之后盖上锅盖,等水烧开,就能往里下饺子了。 冬生站在厨房门口,看她几个忙的热火朝天,也觉着插不上手,正要回堂屋去的。 田氏一见他露头,急忙道:“快把油灯点上,你没瞧见天都黑了,我们几个都快摸瞎了!” 冬生看了郑玉一眼,应道:“嗳,这就去。”他刚走到廊檐下,就看见大门口进来两个人,大黑摇着尾巴,正盯着那两人,看他们进来,它也屁颠屁颠的跟在他们后面。 冬生眼睛一亮,一时之间不太明白这两人咋会凑到一起去的。 倒是陈二顺抱着牛牛坐在堂屋的躺椅上,听见大黑的叫声,扭过头来看,见是他们,笑着招呼道:“哟,是元木跟秦大夫来啦!”没错,这两人正是秦语堂跟李元木。 李元木肩上扛了个布袋子,看样子是从家里一直扛过来的,累的额头上都冒汗了。秦语堂也背着个包袱,挺大的一个,不过,他背着倒不吃力。 冬生迎上去,李元青也从堂屋里出来了,他先招呼了秦语堂,随后才见着李元木,颇为惊讶着道:“哥,这么晚了,你咋来了。” 李元青把布袋子往地上一搁,擦了下汗水道:“我给你们送些糯米来,你们今年没种,要吃糯米还得买,我家种的多,便送了解些过来给你。” 他背过来的袋子还挺大,足有上六七十斤,难怪他背的这样累了。 秦语堂道:“我进村子的时候,就看他背着袋子往这边来,所以我俩便一起了。” 厨房里的人,都听见院子里来人了。 田氏拍拍沾满面粉的手,走出来道,“元木啊,这糯米你们自己家留着吃就是了,还送过来干啥,大头跟小豹明年还得上学,你不也得攒学费嘛!” 麦芽也出来了,看着李元木一脸的汗水,她心里也有一点感动。其实李元木跟李元青性子还是挺像的,都不太会表达,只做实事。 李元木憨态的笑道:“没事,再急也不急这么一点,那既然东西送来了,我也该回去了,大头他娘还在家等我吃饭呢!”他说着便要走了。 麦芽赶紧走到李元青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意思是叫他留下李元木。 他背了这么多的糯米过来,何秀会给他留饭?鬼才信呢!何秀不把他关到外面就算好的了。 李元青反应过来,赶忙追上去挽留他吃饭,陈二顺也出言留他。李氏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听见李元木要走,急忙追出来,可怜她突然站起来,腿不太能直着,就弯着腰,扶着门框站着,“元木啊,晚上吃饺子,你留下吃饭,填饱了肚子再回去!”外面那样冷,她咋能忍心看着他就这样回去,毕竟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说到底,是她的骨肉。就像麦芽生牛牛这般,一点一点带大的,她对李元木的疼爱,一点都不比麦芽疼牛牛少。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元木也有所触动,便留下吃饭了。 麦芽一看又多了几个人,便赶紧去厨房,反正菜单都是熟的,做起来也简单。她又切了些咸货,炒了几样蔬菜,还抖了个皮蛋,另外又烧了个羊肉锅子,这羊肉锅也是下午的时候一块烀的,烀的一整只羊腿,等到冷了之后,就可以把肉撕下来。 吃的时候加上佐料再炖煮一会,加上烀羊肉的汤水,又方便,又原汁原味。没有粉丝,便放些千张在里面,家里也有豆腐,储备年货嘛,自然每样都得备一些了。 头一锅饺子已经煮好了,郑玉拿着漏勺把饺子装进盘子里。田氏把面团揣的很有弹性,饺子盛起来之后,溜溜的滚着,面皮一点都没有沾上。 冬生进来把饺子端堂屋去了,麦芽听见堂屋里有陈二顺的笑声,便问他牛牛谁在抱。 冬生道:“牛牛给他爹抱着呢,老爹坐上桌吃饭了,你们等下也都过去吧,也没外人,一块吃着热闹。” 田氏招呼李氏去堂屋坐着吃,可李氏不肯,外面太冷,还不如坐着锅洞口吃暖和呢!郑玉也不去,堂屋都是老爷们,她去也不合适。 田氏一想,干脆她们几个都不去了,回头拨点菜过来,都在厨房里吃。 饺子总共煮了两大锅,大概有一百多个,等饺子煮好,麦芽又让李氏添了把火,把中午剩的米饭热热,怕他们不够吃。忙好了厨房里的活,她端着调好的醋,去堂屋把牛牛抱了回来。 田氏又把菜柜里留的半盆老鸭汤,端了出来,一并热好了,拿给麦芽喝,她要喂奶,吃饭的时候没汤可不行。 她们几个愣是没告诉陈二顺他们,饺子里有陷阱,没过一会,果然听见堂屋里有笑声,似乎有人真吃到辣椒了,这辣椒是属于爆辣型的,一般人根本扛不住,非得漱几口凉水才行。 李元木在这边也吃过几次饭,也不算新客,不过很显然的,他每次在这边吃过饭,回去都没啥好果子吃,可他从来不说,在饭桌上总是笑呵呵的。 经过几次的接触,麦芽对何秀这个人,算是彻底看清了,她就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简直不可理喻,她都快成榆树村的反面典型了,毫无半点贤妻之德。 明天就过年了,今晚这几个人又有得喝,不喝一两个时辰,肯定舍不得放酒杯。 李氏吃过饭就想回家去了,看堂屋里的几个人喝的尽兴,便也没去叫他们,就让郑玉先送她回去了。外面冰冻结的厚,她一个人走肯定是不行的。 田氏闲着没事,便把小锅刷出来,烧些开水,等会他们都要洗个澡,明天清清爽爽的过年。 麦芽吃过饭,拽了个咸鹅爪在啃,这鹅爪子可是好东西,进不了多少盐,所以也不会太咸,啃着可带劲了。 牛牛就躺在她腿上,盯着娘亲毫无吃相的模样,小舌头直往外伸,他现在还太小,吐舌头也是无意识的,等到五个月左右,就能闻到饭香了,到那时也能喂些辅食。 田氏伸头看她啃的香,警告道:“别吃那么多咸的,不然晚上你可要钻水缸了!” 麦芽把最后一根鹅骨头吐掉,用抹布擦干净手,微笑着道:“我难得啃一回,你没看我刚才连成块的咸鹅都不敢吃嘛!” 田氏道:“还是多注意着点,早上我去买豆腐,听你林婶说,她回奶了,她家小娟现在喂羊奶呢,弄起来可麻烦了,小娟都瘦了一大圈呢!”小娟就是林氏刚生下的小女儿,也就是林虎的妹妹,比牛牛大了两个多月。 麦芽撒娇着道:“老娘啊,我知道了,从明儿开始,你只要把鹅肫跟鹅爪子留给我吃就行了,其他的咸货我都不沾,这还不行吗?” 田氏本想生气的,可又噗嗤笑了,“你倒是会挑,尽挑好的了!”一只鹅,只有一对鹅爪,一个鹅肫,能不稀罕吗?他们两家三十多只鹅,除去卖掉的,剩下的总共也就十几只,才多少肫爪啊? 麦芽嘿嘿的直乐,站起来道:“我去堂屋看他们喝到啥程度了,要是差不多,就赶紧叫他们吃些饭,这都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第153章 电灯泡 田氏直摆手,“快去快去,要是他们不松酒杯子,干脆夺掉,喝那么多干啥,还没完没了了。” 麦芽笑着没吭声,抱着牛牛,去了堂屋,廊檐下挺冷的,她把牛牛的披风往上裹了裹。 一进到堂屋,就闻到一股子浓重的酒味,再一看大桌上已经摆了两个酒坛子。这酒坛子要是装满了酒,足有两斤,也就是说他们喝了有两斤多了,可他们拢共才几个人。 麦芽一进来就听陈二顺粗着舌头,在那跟几个小辈们唠家常。他酒一喝多,嗓门就大,连说带笑的,好不热闹。 陈二顺坐在上方,那是长辈坐的地方,李元青跟冬生坐在下位,秦语堂左在陈二顺左边,冬生就坐右边。 这几个人,只有秦语堂眼神还清明些,脸红的也不狠。看见麦芽抱着孩子进来了,他笑道:“我看看牛牛长多大了!” 他一说这话,麦芽就晓得之前对他酒没喝多的判断是错误的,要是搁在没喝酒之前,秦语堂是断然不会讲这样的话。 李元青也回头看她,问她吃过没有。麦芽微笑着走过去,把牛牛递给秦语堂抱着,才说道:“我们当然吃过了,你们要是再不赶紧吃,待会你们自己洗碗吧!” 秦语堂把牛牛抱到跟前仔细瞅了瞅,得出结论,“牛牛长的像娘。” 李元青笑着道:“是哩,他们都说儿子像娘有福,闺女才像爹,所以我得赶紧让麦芽再给我生个女儿,女儿跟爹才亲呢!”麦芽闻言捶了他一下,看来,他们这一桌子人都喝的差不多了,再喝就得叫人扶着回去了。 秦语堂抱着牛牛亲了几下,满眼都是喜爱,越瞧越喜欢,抱着就不松手了。 陈二顺笑呵呵的道:“语堂啊,你也赶紧成个家,找个能生养的,想要几个娃,就生几个,多简单的事!” 麦芽真怕他们再喝下去,便对陈二顺道:“爹,娘在厨房叫你过去呢,好像有话跟你讲,你还不赶紧去,去晚了,我娘可要不高兴喽!” 陈二顺也是典型的妻管严,这会酒意上头,脑子也有点不清醒了,一听说田氏找他,赶紧站起来,招呼他们继续喝,他等下就回来,这酒喝多了,他正好也要去解放一下。 等他走出堂屋,冬生好奇的问道:“娘找老爹啥事?” 麦芽噗嗤笑了,俏皮的道:“哪有啥事,我是骗他的,就是不想让你们再喝酒了,娘烧了洗澡水,等下你们都去洗洗,明天不就过年了嘛,要喝明天再喝,干嘛非得今天喝个大醉,明晚元木大哥也过来吃年夜饭吧!”她忽然把话锋转到李元木身上,李元木刚刚还在发呆呢,乍一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倒叫他愣了下。 冬生也道:“是啊元木,过年要人多才热闹,就你们几个在家过年也怪冷清的,咱们人多,一起过吧!” 李元青见着哥哥紧拢的眉头,便知道他不可能真的过来,所以他没吱声。 李元木最终只是无奈的笑笑,站起来道:“我们明儿就不过来了,明晚过来给我娘拜年,我也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我先回去了。” 听说他要走,冬生跟李元青都出来送,秦语堂抱着牛牛也站起来了,他的确喝了酒,但脚步子却也稳当,麦芽一直盯着他,生怕他站不稳,再把她儿子摔着了。 秦语堂大概注意到她盯着,呵呵笑道:“不用担心,我没醉呢,摔不着牛牛。” 李元青也笑,轻揽住麦芽的腰,带着她一起把李元木一直送到大路,也是怕他走夜路不稳。 送走了李元木,麦芽本来要帮着把堂屋收拾干净才回去的,可被郑玉拦住了,天晚了,牛牛也要睡觉,冻着孩子可不行,田氏也催她回去,几个碗而已,他们很快就弄完了。 陈二顺自打被骗去厨房,就没出来,显而易见,是被田氏管住了。 秦语堂当然还是住李家,回去的时候他跟李元青正好把那摇篮车抬着,麦芽就跟在后面走。冬生不放心,追出来,走在妹妹旁边,一路把他们送进堂屋,这才回的田家。 李氏已经上炕歇息了,听见他们回来的动静,高声跟他们说大锅里坐着水,要是不够洗再烧点。 麦芽进屋先去看了看李氏,李氏睡觉的被子也是被弹的棉花,盖着也不冷,她又摸了摸炕,也是温热的。秦语堂也跟着进来,陪李氐说了好一会话。 乘着他们在讲话,麦芽到里屋把床铺上了。里面没有砌炕,而是李元青做的木床,倒也结实的很,下面铺上旧棉被被床单,再抱两床厚被子,给他当盖子被。看着屋里挺黑的,麦芽又去给他拿了盏油灯。 李元青抱着牛牛,坐在堂屋里等她忙好,可是他能等,牛牛却等不得,嗯嗯的哼着歌,他不爱哭,大多数时候就用哼哼嗯嗯的声音来表示他的不满。 孩子到了晚上就要找娘,谁抱着也不行。眼看着抱不住了,李元青便叫麦芽别忙了,剩下的事情他来弄。 秦语堂这时也走了出来,“你带孩子去吧,我需要什么自己来就行了。” 看着牛牛哭哭啼啼的小模样,麦芽也心疼,便道:“那好吧,床我已经给你铺好了,回头你们都去洗个澡,明天不是要过年了嘛,不洗澡不换衣服,那可不行!” 李元青笑着答应,并把牛牛递给她,麦芽一接过来,牛牛就不哼哼了,小脑袋直往娘亲的怀里钻,他还是傍晚的时候吃的奶,到这会肯定是饿了。 麦芽拍哄着,抱她进里屋。李元青到廊檐下,把炕烧上,又去厨房打了些热水送进屋里。 秦语堂闲着无事,站在廊檐下,看着远处的夜色。这样的背影,叫人看着有一丝孤凉。 喂饱了牛牛,麦芽用温水极快的替他擦了下身子,牛牛火力很大,睡到夜里,都是出汗,麦芽了解这是体质的原因,婴儿的体质相较成年人就是要高一些。 给牛牛洗好,哄着睡着之后,她自己才洗澡,李元青把浴桶搬进里屋,并装满了温水。麦芽拿了些菊花搁在洗澡水里,难得偷了个闲,自然要泡个温水澡,就是不能泡时间长,不然过一会水就要凉了。 厨房里的水不够,李元青添了几根大柴,又烧了些热水,在水还没烧好的时候,他站在院子里跟秦语堂聊天。 从吃饭的时候,他就觉着秦语堂眼神里有一股哀伤之色,一直也没机会询问他关于他家里的事,以前他们不熟,冒然去问,显得有些失礼,但是现在不同了,他认了李氏为干娘,也就是他的兄弟,所以有些事,可以为他分担些,再者说,有些事在心里憋久了,是会憋出毛病来的。 想到此处,李元青干脆从家里又搬了一坛果酒,又拿了些瓜子花生出来,一块搬到廊檐下,全当对酒赏雪了。 陈二顺劝酒的确一套,不愧是开酒楼的。秦语堂这棵小嫩草,哪里是他的对手,所以他今晚真是破例喝了不少的酒,醉意慢慢上来时,看着李元青拿来酒壶,也不抗拒,很随性的坐下,同他对饮起来。 果酒清清凉凉的,不似白酒下肚之后的辛辣,几杯酒下肚,就有点冷了。不过,也正是这冷感才更能勾起秦语堂的伤感。 李元青看着他的脸色,试着问道:“可以跟我说说你家的事情吗?我也没别的意思,反正咱们都是兄弟,一起开怀的聊聊,不在乎其他的。” 秦语堂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端着酒杯在鼻间嗅着,“其实我是觉着没什么好说的,所以才没有提起……”秦语堂修养极好,叙述的口气婉转,虽是说自己的事,却像在说一段过往的回忆一样。 秦家本不在庄县,原本也是外县的一个大户,本家原先是官宦之家,几辈人都做着小官,但官场黑暗,后来受到京城一个大官贪污案的牵连,官职被罢免,家里产业悉数充公。没了钱财的支撑,秦家很快就陷入举步维艰的困竟。 他说的情形,李元青可以理解。老话也有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秦家便是如此,奢华了那么多年,一夜之间变的一无所有,肯定难以面对。 说到此处,秦语堂声音哽咽了。后来发生的事,也是他一直不想回忆的。 秦家分崩离析之后,家里旁系亲人,都不相往来,而秦家的长辈也没过得了几天穷苦日子,之后便相继去世,最后只有秦语堂流落到庄县,做起了郎中。其实秦语堂也不是完全没有亲人,他还有同胞的兄姐,但世态炎凉,谁也顾不了谁,他索性不去联络,只当互不相识算了。 听完秦语堂的故事,李元青心里说不出的压抑,他并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但也一直没觉着自己幸运到哪去,可跟秦语堂的身世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原先世上比他悲惨的,还大有人在。 这两人在廊檐下说话,麦芽靠在窗边也听的明白。夜里安静,她也没睡着,就算不刻意去听,也是能听见的。 牛牛睡的很熟,时不时还嘬嘬嘴,或是翘着小指头。 麦芽头枕着被子,半靠在炕上,一直等到外面的两个收了酒杯,洗洗睡了,李元青推门进来时,她才坐起来,准备脱衣服睡觉。 李元青一看她还没睡,就知道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他笑着道:“这么晚不睡,是想听啥呢?” 麦芽白他一眼,“谁有空偷听你们讲话,明明是你们讲的太大声,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再不睡觉,鸡都该叫了。”她脱完衣服就滑进暖暖的被窝里,冬天还是钻被窝舒服。 李元青动作很快的也脱了外衣,他束着短发,有时嫌睡觉解了束发麻烦,便学着麦芽,扎个马尾在脑后,说实话,每回看他扎马尾,都叫麦芽忍俊不禁,她真的很难想像,若是他剪短发,不晓得是个什么样子。 脱了衣服之后,他便赶紧吹了油灯,钻进被窝里,抱着媳妇睡觉了,享受温香软玉在怀的惬意。 躺下之后,李元青望着窗外映出的一片白色的阴影,叹息着道:“没想到秦兄身世这般坎坷,想来,从他家里发生变故之后,他就没过一个好年,也没安稳的睡过一个踏实觉,这样的经历,也真是苦了他。” 麦芽躺在他臂弯里,陪着他一起看着窗外,但是她想的是不同的,“也许他早已放下了呢,只是你看不出来而已,要是他没有放下,现在也不会到咱家过年,还认了咱娘做干娘,既然他不愿提起,那咱们以后只当不知道,免得他尴尬。” 李元青没再说话,而是侧过来,面对着她,就着微弱的雪花映照,找到她的嘴巴,一路亲到额头,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就听见麦芽身后传来哼哼的声音。 一听这声音,李元青无奈的躺了回去。麦芽也笑着转过身去,把儿子抱过来,搁在两人中间,一边掀开衣服,把他的小嘴堵上,一边伸手摸着李元青的脸,还有他下巴上的胡茬,在那慢慢磨蹭着。她最近迷上他的胡子,觉着很好玩,有时睡到半夜醒来时,也会摸两下,刺刺的手感,摸着倒也挺舒服。 李元青抓着她捣乱的小手,放在唇边细细亲了亲,小声道:“快睡吧,明儿要起个大早呢!”明天他跟冬生都要去上年坟,天不亮就得起来。过年其实累的很,只有小娃才喜欢过年,对于他们这些大人来说,过年无非就是吃吃喝喝。 第二天,竟然是难得一见的艳阳天,特别的温暖,也因为这温暖,所以一早醒来,麦芽就听见院子里有滴水的声音,那是屋顶的雪在融化,而且太阳一直照到她的窗边,推开窗子,阳光就撒到牛牛的被子上。 麦芽干脆把牛牛挪了个姿势,让他睡在阳光下,反正也没有风,这样睡着,还能晒晒太阳。 这么好的天气,李元青跟冬生早就去后同上坟去了,看时辰,应该都快回来了。 想着还有很多活要做,麦芽赶紧爬起来,穿上衣服,拉开里屋的门,她正要迈步出去,一抬眼就瞧见秦语堂也从屋里出来,还是一身的暗青色长衫,看着挺单薄的,这样一看,倒叫麦芽发觉,这人好像没怎么穿过新衣服,从去年冬天,到今年冬天,好像就见他穿暗青色长衫了,连样式都没换,虽然他的长衫没有破,但也洗的很旧了,颜色都快洗发白了。 她丝毫不相信秦语堂是穷的没钱买衣服,也许他只是不在乎身外的这些事物,再之他身边也没人关心,他便也随之任之。 想起昨晚听到的事情,麦芽心里有点酸酸的,看来,她得赶快给他找个媳妇,也让他过上有人疼,有人关心的日子。 秦语堂已经收拾妥当,一到堂屋见她站在门口,便笑道:“你也起来啦?牛牛有没有醒?” 麦芽晃神只是一刹那的事,“牛牛还没醒,我先去做早饭,你昨晚睡的还行不?要不冷的话,一定得跟我说,家里有被子,铺上就成了。” 秦语堂温和的笑笑,“我睡的很好,每次来睡的都很踏实,一觉睡到天亮,你先忙你的吧,我看外面出太阳了,我去把院子的雪扫扫。”他卷起袖子,摩拳擦掌的,还真有点干活的架势。 他要干活,麦芽也不拦着。 家人跟客人的区别就在这里,跟家人说话,无需客套,要是啥都客客气气,这也不用人家干,那也不用他插手,他反而会觉着自己就是客人,而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客套的多了,就是对他的疏远。 好比李氏对待秦语堂,她可以像使唤元青一样使唤他,要是生气了,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这该疼爱的时候,还是得疼爱,这样他心里才会舒服,才不会觉着自己是外人。 所以,麦芽不仅不拦着,还主动告诉他扫把在那,看他脚上穿的鞋子是干净的,又让他换上李元青的旧鞋,省得回头再把鞋子给弄湿了。 李氏推开窗子,见秦语堂扫雪扫的很卖力,都把外衣脱了。不过院子的积雪很厚,早上还上着冰冻,他铲起来也挺费劲的。她也看见秦语堂身上的旧衣了,李氏微笑着放下窗子,爬到炕头上,打开柜子,拿了件崭新棉袄出来。 是短款的样式,可以穿在长衫外面。 这里的服饰风格也不是很统一,乡下人穿的,自然跟城里人不同。乡下的女娃,也穿裙子,不过是短裙,只到膝盖,在裙子里面穿长裤,这样干起活来方便,要是冷的话,便在外面加一件短棉袄,看着好像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但是大家都这么穿也就无所谓了。 而像秦语堂这样带着书生气息的男子,最喜欢穿的还是长衫,腰间系着宽腰带,头上束着发,有钱的公子哥会带发冠戴在束发上,发冠的样式或是材质,也代表了他们的身份。像是宏宝,他就喜欢插发冠。 但秦语堂显然不会喜欢去显摆这些,他束发也简单,跟李元青平时束的也差不多。 麦芽想着,这些男子要是把头发放下来,是不是都别有一番风情呢? 李氏给秦语堂做的,就是一件短棉袄,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缝的,里面的棉花也是家里今年秋天收的。她知道男娃都怕热,所以这棉袄做的不是很厚,穿着也不会显得臃肿。 其实这棉袄她一早就做好了,秦语堂认了她做干娘,她总不能一点见面礼都没有,那也不像话嘛! 麦芽在厨房里烧早饭,大过年的,她也不能烧稀饭给,按着规矩,过年这天只能两顿饭,早饭吃的晚,晚饭吃的早,这中间这顿就省了。 去年她还没出嫁时,早饭就是她烧的,烧的下米汤,有点胡辣汤,但做法比胡辣汤讲究,也比那个好吃。 因为李元青还没回来,她便先把材料都准备好,大锅里的水也烧开,等他回来就能下了。 她想着牛牛快醒了,便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准备去屋里看一下牛牛。 今天阳光真是暖的没话说,冬生也难得有个暖阳,她赶紧回屋把棉被抱到院子里,没有滴水的地方晒晒,透透气也好,那些棉鞋,棉拖鞋啥的也得拿出来晒,还有最多的,就是牛牛的尿布,跟他的小衣赏。 秦语堂前面刚铲完地,还没来得及把地上残留的雪扫干净呢,一回头,就见着院子里晒满了大大小小的东西,“还有啥要晒的不,要晒的话就说一声,我帮你搬出来。” 李氏这时走出来了,笑着道:“语堂啊,歇一会,我看你都忙出汗了,别回头把自己冻伤风了。” 秦语堂拿着铁锹,走到李氏跟前,“干娘,我不累,早上起来就该活动活动,舒展一下筋骨,您洗漱没有,没有我去给您打水。” 李氏看他今儿格外兴奋,忙笑着道:“你先别忙,过来试试这个。”她把叠好的衣服递到他跟前,“这是娘新给你做的,也不和合不合身,反正是照着元青的身板做的,应该差不到哪去。” 秦语堂眼神微微闪动,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声音也有些哽咽,他放下铁锹,接过衣服,“谢谢娘!” 李氏拍拍他,以示安慰,“等你成了家,娘就不给你做,以后都让你媳妇帮你做,就算元青现在,也不用我操心,麦芽都给他弄好了,所以你得抓紧着时间找个媳妇,娘还想看着你的孩子出世呢,别让娘等太久了。” 秦语堂低下头,半响都不语。 麦芽晒完衣服,走过来,鼓励他道:“大哥,既然都衣服做好了,你便穿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李氏也道:“是啊,穿上吧,要是小了大了的,我现在还能改改。” “嗳,”秦语堂重重的点头,展开了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麦芽也站在那,却忽然听见几声‘啊啊’的叫声,她赶忙往屋里跑,只期望这小子不要太心急,可不能再尿床了。 一推开门,就看见牛牛小手不停的乱晃,小脑袋也是扭来扭去。 麦芽冲上去掀开被子,一看之下,不由的失笑,果然还是晚了一步,他的小屁屁上还冒着热气呢!这小子只要一醒,准得尿床,除非能在第一时间把他抱起来把尿,“臭小子,就不能忍一忍嘛!” 麦芽把被子给他重新盖上,又去厨房打了盆温水,可惜没有爽身粉,不然就得给他抹抹,防止尿尿把小屁屁蛰红了。然后又速度极快的去翻找衣服。 牛牛可不管他老娘有多忙,他只知道尿完之后,就得吃饭饭,所以在麦芽给他穿衣服的时候,这小子开始舔他脖子旁边的衣角,舔的都是口水。 麦芽怕他把衣领弄湿,又赶紧拿了一块柔软的方巾垫在他脖子周围。这个时代可没有婴儿专用的软毛巾,她只能自己加工,用很多天然的材料把他用的东西泡一泡。 牛牛换下来的,尿湿的尿布,还得拿到外面晾着,现在是冬季,能不洗尽量不洗,要不然半个月都不得干。 她正忙的不可开交之时,院子传来一阵讲话的声音,听这动静,应该就是李元青回来了。里屋的窗户敞开着,李元青也一眼就看见忙的晕头转向的身影,便赶紧在廊檐下换了干净的拖鞋,把湿掉的鞋,靠在墙根底下晒着。又跟秦语堂寒暄了几句,才进了屋。 见着麦芽已经给牛牛穿好衣服了,也瞧见被窝里湿的那一大片,“我儿子又尿床啦,幸好今天天晴了,要不然咱们今晚又得捂湿被子喽!” 麦芽把牛牛抱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道:“别啰嗦了,还不赶快抱出去晒晒,院子里的雪,秦大哥铲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你也得赶紧铲完,还得拿扫把扫干净,不然半天都干不了,屋里还有很多东西都要晒呢,绳子也不够了,待会再栓两条,大门外也能晒嘛,总之,今天要晒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你赶紧着去准备。” “是,娘子,”李元青笑呵呵的应道。大手一捞,便把炕上的被褥抱了起来,一直抱到外面,放在院子另一边的绳子上摊开晾晒着。 秦语堂这时已经试着棉袄,并答应李氏,等会就穿,然后他又继续扫院子。 李元青也忙着把屋子里收拾干净,又陆陆续续抱出来一大堆东西,没一会,整个院子就晒的差不多了。他想着李氏那边的被子也要晒晒,可院子里没地方了,便跟秦语堂二人在院门口的树桩上栓了根长麻绳。 麦芽把牛牛喂饱了之后,就在摇篮车铺上了棉被,把牛牛放在里面躺着,并把摇篮车摆在堂屋门口背风,且阳光又能照到的地方,让他也晒晒太阳。 李氏比她还忙,昨个他们几个换洗的衣服,得赶紧洗了,不能等到下午要烧年夜饭时,才来洗衣服。 麦芽去了厨房做下米汤,秦语堂又把院子里铲掉的雪拢了拢,李元青也在,他看着那雪堆,心血来潮,跟秦语堂两个堆了个雪人,还从地窖里找了根胡萝卜插在雪人的鼻子上,又弄了两小团泥巴,塞在眼睛里。 林虎冷不丁的从大门外探进头来,看着他们两个大人,在那堆雪人玩,直皱眉,他都不屑于玩这个了,他们这样大了还玩,真不嫌害臊啊! 李元青无意中瞧见大门处冒出来个头,倒把他看愣住了,等瞧清楚是林虎之后,便笑着朝他招手,“虎子,你咋来了,快进来看看我们堆的雪人。” 林虎晃着步子慢腾腾走了过去,等走到跟前,只送了他们两个字的评语,“幼稚!” 李元青跟秦语堂相视一笑,也不生气。李元青揉了揉林虎的头,笑着问道:“那我就问个不幼稚的问题,你这个时候过来是有啥事吗?”林虎现在也没多少时间乱跑了,林翠出嫁了,他得在家看妹妹,连跟钱勇他们捣乱的时间都没,时间宝贵着呢! 林虎把头一偏,不让他再揉,不爽的道:“我不找你,我找麦芽姐姐。”说完,便转身走过去了。 李元青看着他人小鬼大的身影,由衷的感叹,林虎也长大了,去年过年的时候,还是个半大的毛头小子,现在颇有点大男孩的样子。相信再过一年,他就得往男子汉靠拢了。 秦语堂道:“长大是最快的,你看着吧,牛牛长大也快着呢,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在你脚边到处乱跑了。” 李元青谈笑不语。 林虎走到廊檐下,弯着腰盯着摇篮车里的牛牛瞅。 牛牛早上才刚醒,还没睡着,他乖的很,不要人看着,不用人带,也不哭不闹,而只要他一出现,大黑必定守在他旁边,这会看见林虎过去,大黑抬起头瞄了几眼,很是警惕。 看着牛牛的手在空中抓啊抓的,林虎伸出食指,送给他抓着。牛牛还不会笑,眼睛看的也不远,但林虎靠的近,他便盯着林虎瞧。 林虎高兴的逗着他玩,麦芽从厨房出来,见他蹲在那,便走过来,道:“你整天都要看着妹妹,还没看够啊?” 林虎抬起头,见是她过来了,便回道:“小娟就爱哭,稍不顺她的意,她就哭,就闹,夜里也闹,白天的时候非要人抱着,坐都不给坐,就得一直在院子里晃悠,我跟我娘两个人都带不过来,我还要想呢,要是过了年,我上了学堂,我娘一个人可咋看的过来。” 麦芽笑道:“小娟可能是吃羊奶不习惯,再说了,女娃本来就难带,等她会走路就好了,嗳,你现在过来,是有啥事吗?” 她一说,林虎才想起来,“我姐让我给你带个话,她正月初一就回来了,到时候过来找你玩,二妞姐也是初一回来,她说正好你们几个人聚一聚,让你不要去窜亲戚,在家里等着她们。” 麦芽心想,我倒是想去窜亲戚,可是没得窜哪!不过既然她们几个女娃子能聚在一起,总归是值得高兴的事,“这事多知道了,你留下吃早饭吧,厨房里的下米汤都做好了。” 林虎一听有吃的,眼睛都亮了,可又有些为难,“我还得回家带妹妹呢!” 麦芽看他的模样,好笑道:“再急也不急这一会,快去吃些吃,都在锅里,是用老鸭汤下的,鲜着哩!” 她这样一说,林虎哪里还肯现在就回家,他应了声,快步跑进厨房,拿碗盛汤去了。 麦芽也喊李元青他们到厨房吃早饭,牛牛在摇篮车里又哼哼着,大概是躺累了,他们几个就一边吃饭,一边轮流晃着。 吃过早饭,秦语堂跟李元青负责洗衣服去了,麦芽去了隔壁跟田氏还有郑玉一起准备年夜饭。 其实现在有郑玉在,基本上不用她干啥,再说了,大部分的熟食昨天就准备好了,晚上只要再烧几个新鲜菜,够摆上一大桌就够了。 牛牛到了中午,还得睡上一大觉,只要肚子不饿,就不会醒,他乖着呢,一点都不难带,而且现在也没学会认人,谁抱着也不哭,特招人喜爱。 有了摇篮车就是方便,下午的时候,冬生把门对子贴上以后,便没啥大事要干,陈二顺搬了个棋盘子出来,问他们几个谁会下,当然是秦语堂了,他也算是书香门弟出身的,下棋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两人就坐在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下棋。田家院子里的雪,冬生一早起来也扫干净了,所以这会院子里的地面是干的,人走在院子里不会弄的满脚泥巴,闲着无事,他还把通往田家的路面也扫干净了,这样他们晚上回去的时候,不会踩着冰窟窿里了。 李元青忙完家里面的事,过来田家院子时,陈二顺正被秦语堂杀的片甲不留,叫苦不迭。陈二顺以前闲暇时,就喜欢跟伙计们下棋,而且象棋这个东西,即使不识字的人,只要看懂了棋盘,也能来上两盘。所以他的棋艺也不算差了,可没想到跟秦语堂接连下了几盘,却死的很惨,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秦语堂也觉着老赢他不好,便不好意思的笑道:“陈叔,要不我让你一个大車吧?我之前研究过棋谱的,你下不过我,也属正常。” 陈二顺哈哈大笑,“没关系,输了就是输了,没啥不好意思的,嗳,元青啊,你会下不?” 李元青双手背在身后,微笑着道:“下过几盘,孙夫子喜欢下棋,我跟学读书时,他教了我一点。” 陈二顺站起来道:“那正好,你陪着语堂下一会,我去上个茅房,过会再来。” 谁不知道他说上茅房,实际上是去换换心情,要不然总输给一个小辈,面子上过不去啊! 李元青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秦语堂试着问道:“要不让你一車?”他是好心的问,他知道李元青没念过书,家里活又忙,就是想学,也没那个时间。 李元青淡淡一笑,“先下一盘再说吧,我也好久没下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应付几个回合。” 秦语堂不再说话,两人把棋盘摆好,聚精会神的下着棋。 陈二顺从茅房出来,洗了手之后,并没有立即去看他们下棋,见着牛牛的在摇篮车里睁眼了,就掀开被子把他抱起来。田氏正从屋里出来,瞧见他抱牛牛,赶忙拿了件她自己穿的小棉袄给牛牛包着,“他刚睡醒,别冻着了。” 牛牛睁大眼睛,盯着陈二顺瞅,小眉毛还皱着,那小眼睛瞪的,可认真了,好像是在研究这小老头是谁,或是研究他嘴巴上的刺人的东西是什么。 陈二顺看着好笑,逗他道:“哟,我家牛牛不认识外公啦?我是谁?咦,仔细看看,看准了哦!” 牛牛还是不动声色,不过眼珠子倒是转了转,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田氏,接着又把视线拉回到陈二顺脸上,这回瞪的更认真了,连眼睛都不眨。 看他认真的小模样,田氏肚子都笑疼了。 陈二顺也笑,边笑还边做鬼脸,逗他玩。忽然,牛牛嘴巴咧了下,田氏眼睛尖,一下就看见了,惊喜道:“哎呀,他刚才咧的那一下是不是笑了啊?” 正说着,牛牛嘴巴又咧了一下,这回他俩看的可清楚了,分明就是笑了嘛! 这是牛牛真正意义上的笑,虽然还没有咯咯的声音,但确实是会笑了。 陈二顺欢天喜地的抱着牛牛到院子里,凑到李元青他们跟前,表演了一遍自己的鬼脸,牛牛果然又咧嘴笑了,他笑起来露出嘴角旁边的两个小酒窝,不是大酒窝,只是浅浅的两个小酒窝,还有粉嫩的牙床,萌死人了。 院子里的人都被他的笑容感染,冬生也凑上来看,到后来,陈二顺带着牛牛,在每个面前都表演了一遍。这小子倒也真给他面子,很默契的配合着,直到最后实在受不了这小老头的啰嗦,才蹬着腿,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陈二顺哄着他,抱他到大门外转悠去了。 郑玉在厨房里的笑着道:“牛牛笑起来像麦芽,真好看,特别是那两个小酒窝子,跟麦芽的一模一样,这孩子长大了,肯定也是个美男子。” 麦芽担心道:“这可不一定,我听人家说,孩子小时候长的太可爱,长大了可就变难看了,你看林虎就是,头一年长着大门牙,一笑嘴巴还漏风,可今年看着就完全不同了,帅的很呢!”她想起林大姑家的大花,这小丫头肯定对林虎有意思,加之大花也迈入青春期少女的行列,过了年大花也就十岁了,在乡下,女娃十五岁就能定亲了,所以十岁的女娃也不算小了。有一回,她就瞧见大花盯着学堂的门口看,一见着林虎出来,就赶紧扭头跑了。 ------题外话------ 妞们,票票呢?轻烟的票票好少啊! ☆、第154章 斗地主 田氏听了很不赞同,“林虎小时候长的可漂亮了,白白嫩嫩的,还水灵呢,看着就像个女娃,长大了也不丑,谁换牙的时候能好看,你哥换牙的时候,都不敢出门呢,还一直问我,他会不会以后都不长牙了,成瘪嘴的老太太。” 郑玉脑子里被勾勒出冬生小时候的模样,想着他没有门牙,一笑起来,该是个啥样子。 田氏忽然提起过往的事,倒让麦芽心里一凉,日子过的太顺,又是成亲,又是怀孕生娃的,她都快把自己怎么来到这个异世的过程给忘了呢! 她融入的太好了,真的把自己当成田麦芽,有时睡到半夜惊醒时,她还会产生很多错觉。她甚至想过,或许她一直就在这里,并不是从另一个空间掉落,或许真的只是失忆。 可能是害怕失去,她便有了患得患失的恐惧感。特别是在有了牛牛之后,她真怕突然有一天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而自己身处的,只是医院的病房而已,什么榆树村,什么成亲,什么生娃,都只是她梦里的情景。 就如庄公梦蝶般,不知哪边是真实,哪边是梦境。 今年田家人多,过年也热闹,快开饭时,冬生去门口放了一卦大炮仗,响了好大一会。 炸起来的烟雾,弥漫在屋子上空,呼吸间都能闻到浓浓的火药味。 炮仗一放完,年夜饭就开席了。冬生回身把院子大门插上,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聚在堂屋里吃饭。 这一顿饭吃的也热闹,田氏看着陈二顺不让他多喝酒,大过年的,他们俩约好了晚上守岁,让孩子们都去歇息,他要是醉倒了,还守个啥? 陈二顺现在就是个老好人,田氏训他也好,骂他也罢,他除了笑,还是笑。训到最后,田氏也被他弄的没了脾气。 今年他们吃的也挺早,年夜饭吃完时,天还没完全黑下来。 乘着外面还有亮光,陈二顺就准备带着冬生,李元青,还有秦语堂他们几人,一起去村里拜年,往年拜年这种事,在田李两家,都属于避而不谈的话题,可今年不同了。 他们几个去拜年,田氏跟李氏带着麦芽跟郑玉便守在家里了,女人不好出去串门的。 外面又收冻了,雪还没化完,一到晚上,冷意又上来了。田氏嘟囔着太冷了,干脆把炕烧上,她们几个带着牛牛,都到炕上去捂被窝。 麦芽晚上吃的太多,虽然小矮桌上还摆着不少好吃的,可她实在吃不下了,这会她忽然很想念人春晚了,好歹吃过年夜饭还有个盼头,可现在呢,啥也没有,就是干坐着,真够无聊的。 郑玉磕着瓜子,看她无聊的逗牛牛玩,笑道:“要是急的话,不如我教你剪花样吧,你自己穿不着,可以给牛牛做衣服啊!” 麦芽长长的叹口气,不是剪花样,就是纳鞋底,她们这些古代女子真是毫无生活乐趣了。 她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嗳,我教你们斗地主好不好?”真是雷翻了,她居然想起教古人半地主,也不想想这里是啥年代。 话一说出口,她也觉着自己唐突了,可郑玉却来了精神头,追问她啥是斗地主。看样子她也好奇。 麦芽看看眼前无聊的几个人,索性抓着郑玉,两个人下了炕,倒腾扑克牌去了。真是说干就干,积极性太高了,啥材料都没有,就想斗地主了。 田氏也纳闷着,跟李氏说道:“她俩在说啥呢,我咋没听过啥斗地主,咱们这唯一的地主不就是谢家,他家早搬城里去了,还去斗他干啥,闲着慌呢!” 李氏也闹不明白,伸头看了看牛牛,道:“你管那么多干啥,她俩还是孩子,哪能不淘气,磕你的瓜子吧!” 田氏还真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瓜子,说道:“今年咱们种的瓜子品种不好,太小了,磕着不带劲,我看陈二顺他们酒楼里的瓜子,壳又大,瓤又厚,明年咱们也种那个品种的,种个两亩地,吃不完拿去卖了,反正也亏不了!” 李氏白她一眼,“你啥都想种,弄那么些,能忙的过来吗?” 她俩聊的起劲,堂屋里,麦芽也在翻箱倒柜的找可以制作扑克牌的东西,郑玉站在边上,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麦芽想来想去,就想起先前哥哥练字买了些白纸,也不全是为他练字用的,有时也拿来记些账啥的。 这里的纸分成两种,一种是做工较细,手感较好,光泽度也高的高价纸,可以用来作画,因为价格高,只是有钱人才会用。 而普通人用得起的纸,做工就粗糙许多,纸质较厚,颜色也有些发黄,不过用来做纸牌是最好。 麦芽让郑玉把纸拿着,她自己也抱着行毛笔跟砚台,外面太冷了,两人拿着东西,又跑回炕上去了。 田氏看她俩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又纳闷不已。可麦芽没给她解释,等做出来她就知道了。 两人把矮桌子上的东西都拿掉,郑玉按着麦芽说的尺寸,把纸张剪成长方形的方块纸,再由她在上面画上需要的数字跟图形。她自打穿过来,就没怎么拿过毛笔,前世画画也不好,可没想到,这笔一拿起来,那种感觉就来了,画出来的红桃,梅花十分的漂亮,想着牌的颜色不同,她又找田氏要来朱砂,混在水里,调成红色。 田氏张嘴想问她俩到底在干嘛,但被李氏拦住了,李氏直冲她摇头,闲着也是闲着,让她们折腾去吧。 郑玉也无事可做,看着麦芽弄的这些也挺好玩的,便也跟着她一块做。 两个人弄起来也挺快,就是最后的两张大小王,叫麦芽犯了难,她该画什么图案代表大小王呢! 她眼睛一瞟,就看见贴在房间里的李逵画像,心道:李逵不做大王真的太可惜了,至于小王就更简单了,只要把颜色换一下,再把图案缩小一倍,就是小王了嘛! 终于弄完了,麦芽叫郑玉把纸牌收起来,她自己则把矮桌上的东西都拿到炕下面的桌子上。 郑玉好奇的盯着她画下的东西,疑惑着问道:“这个要怎么玩?”她是一点都看不懂,乱七八糟的。 麦芽把李氏跟田氏也抓过来,正好凑足四个人,她想着刚开始得教他们简单的玩法,便教她们跑的快,并把所有有牌都指给她们认。 她们这几个人里,郑玉领悟的最快,其次是李氏,倒是田氏反应慢些。 麦芽道:“咱们先来几盘,在打的过程中,就能明白了。” 田氏跟李氏听她说的也挺有意思,也都摩拳擦掌。牛牛吃饱了,乖乖的在一边睡觉,听话的不得了。 田家的房子里,不时传来一阵阵的笑声。 陈二顺带着几个小辈,拜年拜完了,正往家来,同行的还有林德寿带着林虎,还有黄年跟黄大全,抱着那对双胞胎兄弟,还有梁山子、钱勇,他俩也都带着娃,还有几个不怎么跟田家来往的人,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田家这边来了。 还没到大门口呢,就听见从房子里传来怪异的哄笑声。一般来说,他们家没有嗓门特大的人,唯有田氏嗓门稍大些,可也不至于大到乱吼乱叫的地步。 陈二顺狐疑的道:“她们这是咋了,咋笑成这样?” 冬生摇摇头,“不知道,莫不是在讲笑话?” 不管她们笑成啥样,这么多人来家里拜年,可不能失了礼节。所以陈二顺让冬生先回去,让她们从屋里出来。 人一多就热闹,加上梁山子也是个大嗓门的人,这一群人也就哄哄闹闹的进了院子。 冬生快步跑进屋子门口,一推门,竟瞧见她们四个人围坐在矮桌子边,手里拿着一排纸方块,正笑的神采飞扬。 郑玉坐的位子正对着门,她头一个看见冬生回来,不过她开口却是,“咦,你们咋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们才刚玩一会呢!” 麦芽正要招手让哥哥也过来玩,就听见院子里多了好些脚步声。她急忙叫两位老娘收了东西,出去招呼客人。 田氏急着跳下来穿鞋,“哎哟,咱们玩的都忘了时辰,我先出去了,你俩也赶紧出来吧,亲家,你就在屋里看着牛牛,外面吵的很,别叫他们吵着牛牛。” 李氏脸红红的,看来玩的也很尽兴,“行了行了,你们都出去吧,不用管我。” 陈二顺一进堂屋,就问道:“你们几个在房屋里干啥呢?笑的那样大声,要不是看着门没错,我们还真要以为进错门了呢!” 田氏先出来的,“瞎说啥呢,是麦芽刚才发明了一种玩牌的法子,挺好玩的,我们几个就在屋里玩,玩的太入迷,就忘了你们来了,哎哟,满仓,山子,大家都进来坐,郑玉,快来倒茶!”田氏一面招呼他们坐,一面唤郑玉跟麦芽。 瓜子花生啥的,都在堂屋桌上摆着,不过茶水就得现泡,这会也没有暖水壶,茶水放的久了,一会就冷了,不过他们也有自己的法子,把那瓦壶搁在堂屋,在瓦壶的下面烧个炭炉子,火不用太旺,只要有火苗子,让瓦罐保持温度就成。 今年因有了陈二顺,田家过年的茶叶都比往年好了,真正的毛尖嫩叶茶,要真买的话,可不便宜呢! 好茶喝着就是不一样,入口甘甜,回味有余。 堂屋里呼啦啦进来一大帮子人,还有好几个小奶娃,一时间,堂屋里不可谓不热闹。 黄家的双胞胎还好,不哭不闹的,也会坐着,也会爬,他俩有六个多月了,正是讨人喜欢的时候。林娟就不行了,林德寿抱着她,连板凳都不能坐,只能站着,或是在屋里走动。林德寿被弄的急了,就把林娟塞给林虎。 田氏又进屋抓了好些酥糖出来,给每个小娃都分了些,因为林娟跟黄家的双胞胎小娃都是头一次来,所以她又包了每人包了一个红包,可是再一看,不能只给他们几个,而叫梁山子家跟钱勇家的小娃都看着吧,于是她干脆每个小娃都包了一个红包,只当是图个热闹。 陈二顺却对她们刚才说的好玩的事感兴趣,一番追问之下,田氏索性就让麦芽把那副牌都拿出来,教他们也一块玩。 古代的乡下生活,没有啥娱乐项目,所以这牌一摆上来,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其他人倒还好,就是梁山子跟陈二顺兴致大的很。 可是一副牌实在没什么玩头,麦芽就跟郑玉又做了一副一模一样的,有了两副牌,麦芽便教他们斗地主,不过她也想过了,玩牌可以当成娱乐,绝对不要涉及钱财的好,所以她另想了个招,谁输了谁喝酒,一杯两杯三杯的喝,或是找人代喝也可以,不为输赢,只为图个乐呵。 冬生从里屋搬了一坛子酒来,头几局,自然是少不了梁山子跟陈二顺,林德寿虽然还没太看懂,但玩着玩着也就会了,至于黄年,可就没他的好事了,谁叫他一下子多了两个娃呢,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更别提坐下玩牌了。看着孩子闹,他索性,抱着一个,背着另一个先回家去了,留下黄大全在这儿同他们玩。 冬生推着黄大全也坐下玩牌,这头一批四个人便凑齐了。 坐下来之后,麦芽站在旁边指导的几个回合,其他人也都在旁边看着,几局下来,有输有赢。陈二顺赢了一盘,林德寿输了两盘,梁山子输的最惨,而且他酒量也不行,连着输了三盘,喝了九杯酒,身子就有些晃悠了。 林德寿打发他下去,喝多了就下去,清醒的时候玩的就不好,更别说喝醉酒了。 梁山子乖乖听话,坐到旁边看,众人又把秦语堂推上去,他酒量不好,要是输几回,说不定就得喝醉了。围观的还有李元青跟冬生呢,他俩看了这么久应该也都会了,大家轮番着来。 陈二顺笑呵呵的道:“麦芽,快把酒倒好,这一局,我要通吃三家喽!”这一局又是他当地主,要是他通吃三家,那三家就得一人一杯酒。 麦芽也笑道:“老爹,你别把大话讲的太早了,要是你输了,就是三杯酒哦,我看这三杯酒,你怕是喝定了。”她跟李元青都在秦语堂身后看着他的牌。看人打牌,首先看他插牌的技术是否熟练。秦语堂这手势,不可谓不老道。弄的麦芽还以为他是老手,根本就不是新手。不过随便想想,这种可能也能排除了,人家只是比较聪明而已。 麦芽站的累了,李元青是坐在秦语堂边上的,麦芽便趴在他肩上,看他们打牌。 果然如她所料,秦语堂出牌老道的很,而且还会算牌,陈二顺最后手里有什么牌,他都算到了,适时的拆了他的退路,让陈二顺眼巴巴的看着人家走牌。 一局完毕,陈二顺爽快的喝干三杯酒,喝酒最忌讳喝猛,一旦喝猛了,酒劲上来的也快。 麦芽悄悄冲着秦语堂竖了个大母指,秦语堂转头朝他们微笑了一下,谦虚道:“运气而已!” 接下来的几局,进行的很快,陈二顺跟林德寿败局连连,虽然两人酒量都很好,便也经不住这个喝法。田氏看他俩输的那样惨,喝令他俩赶紧滚下来,让小辈们玩去。 他俩下来之后,便由冬生跟李元青顶上。不得不说,黄大全也是很有心机的人,倒不是啥坏心机,也就是思路很开阔,全局把握性很强,出牌滴水不漏。 麦芽还在为哥哥跟元青担心,他俩玩心计,哪玩得过黄大全跟秦语堂,这回上去,还不是分分钟被秒杀的事。 可这四个人居然僵持了很久,叫地主都十分谨慎,谁都不肯轻易当这个地主。第一局,本来是黄大全抓到了,他却不肯当地主,便又转到下家。 李元青脸上挂起高深莫测的笑,没有再把牌推出去,而是自己当了地主。 看了这么久的牌,麦芽头一次感觉到紧张,毕竟是她相公嘛,别人怎么样,跟她实在没啥大关系。 他们几个打牌的时候都没有声音的,不像陈二顺在的时候,嚷嚷个没完,加上林德寿嗓门也大,打牌就像打架似的。 李元青出牌也很谨慎,时常注意观察他们三个人的眼神,也是他手上的牌不错,加上后来又补了不少有用的,这一局竟叫他赢了。 麦芽笑嘻嘻的把三杯酒送到他们几个人跟前,秦语堂一直打到现在,还是输头一局,他仰头把酒喝完之后,皱眉笑了笑,道:“看来,咱们四个人有的拼了!” 果真叫他说重了,他们四个人玩了一个时辰,局然旗鼓相当,谁都没讨着便宜。 田氏看他们都喝的差不多了,便收了纸牌,叫他们回去睡觉。 梁山子他们早就回去了,陈二顺也让田氏拖去休息了。麦芽也等不得,带着牛牛回家,现在肯定都进入梦乡了。 李元青跟秦语堂还有黄大全,一起从田家出来时,月亮都挂起老高了,明亮亮的,远处的山峰都能看清。 因为担心黄大全一个人走路不安全,他俩干脆一路陪着黄大全走回村子里的大路,这才回来。 两人也不洗了,直接各回房间睡觉去了。 麦芽其实没有睡熟,她听见了房门打开的声音,也听见李元青脚步挪动的声音,还能感觉到他爬上炕,躺在他身边的动静。 身后传来浓重的酒气,混着属于他的气息,扑入麦芽的呼吸之中,叫她也有些迷醉了。 知道她没睡着,李元青一手将她翻转过来,抱进怀里,他抱的很紧,让麦芽不得不抬头,仰视他的脸。李元青低下头来,亲了亲她的额头,又一路往下,吻上她的唇,在唇上辗转啃咬。 “痛……”麦芽深吸一口气,用手抵住他的胸膛,娇嗔着道,“都多晚了,还不赶紧睡觉。” 李元青轻嗯了声,声音有些低哑,“你睡你的,让我抱一会就好了。” 说是抱,可他手上的动作,却不全是抱抱而已,忽上忽下的摸着,还伸进她衣裙里,褪下她的长裤,夹住她修长的腿,半压在身下。 麦芽也是困的紧了,也不管他怎么折腾,随着他去。李元青见她睡着了,便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只是握着她胸前的丰满,抱着她一起沉沉的睡去。 大年初一这天,冬生一早便驾着马车,带着郑玉一起回娘家去了,按着这里的风俗,是该如此,但麦芽是个例外,她回娘家几步就到了,不用特地回去。但即使如此,李元青还是在这一天,准备了些东西,送过去,因为有了陈二顺的关系,所以这回他可以送酒了。 有了林虎的通风报信,麦芽在初一这天,就在家里做了好菜,等着二妞跟林翠过来玩,自打二妞生了娃之后,她们还没见着面,麦芽也没瞧见过二妞家的女娃子。 想着二妞跟林翠也是两个吃货,于是麦芽一早就准备着中午的菜。现在日子好过了,咸货都不稀奇,也就是牛肉,羊肉这些新鲜一些。可是又想到她跟二妞都在哺乳期,不便吃太辣的东西,干脆就准备火锅算了,一辣一鲜两个鸳鸯锅子,再弄些配菜,想吃啥烫啥。 那辣锅子也不用弄的太辣,稍稍有点辣味就成了,不然她跟二妞都甭想吃了。 大部分的烫菜家里都有,比如豆腐、千张、豆腐干、海带、豆芽菜,青菜一类的也有,啥香菜白菜的,至于肉类,那就不好找了,也没有专门片好的羊肉,鱼丸,只能在烧锅子的时候先加进去。 羊肉锅家里是现成的,但是光这个肯定是不够的,那么一点点的汤汁,哪里够烫菜。 田氏帮她抱着牛牛,这小子今天精神特别好,一个上午都不见想睡觉,麦芽喂完了饭,本来是李元青抱着的,可刚才李元青被黄大全叫去了,跟秦语堂一起,他们几个人上后山去了。冬季的山上,其实没什么好东西,但黄大全心血来潮,想去打猎,为此还专门买了个弓箭,就是不知道他的箭法怎么样。 陈二顺看他们都去了,也心痒痒,坐也坐不住。见着他也想去,元青就提议,干脆他们带上佐料,山芋,还有干粮,要是能打到猎,就在山上升火烤着野味吃。这主意一出,其他几个人都止不住的点头,一想起烧烤野味,几个人都抑制不住的激动之情,匆匆跨上东西,往山上去了。 牛牛乖乖的躺在田氏怀里,不哭也不闹,麦芽正好有时间准备她的鸳鸯火锅。 首先是剔下几根羊排骨,先焯一遍开水,之后再用清水炖煮,把羊骨头里的浓重味道都逼出来,等炖到一定程度时,上配好的大料就行,不过,为了让汤汁有酱香味,麦芽还特地用黄豆酱,辣椒酱,还有芝麻,调出了很香很浓的酱料包,准备的说,她现在做的是酱香羊锅。 至于鲜汤,就简单了,家里有昨天汤好的鸡汤。为了过年,李氏叫她从家里抓了两个老母鸡杀了,炖着吃,现在还有一整只呢,等会再炖些骨头汤,炖好了之后,加上鲜鸡汤,也就成了。 最后就是配菜了。 田氏抱着牛牛坐在廊檐下晒太阳,看她忙来忙去的,好笑着对牛牛道:“瞧瞧你娘忙的,两脚都不没沾地,吃个中午饭而已,至于把你忙成这样吗?” 麦芽正从菜园里挖了还滴着水珠的蔬菜出来,脚上的破布鞋都是泥,“她们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这点麻烦也不算啥,我做出来的东西,你们吃过就知道了,保管你不会再嫌我麻烦。”她坐到廊檐下的板凳子上,把脏了的鞋脱了,靠墙根边晒着。今天太阳也很暖,晒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哟,你这是在家忙啥呢?”院门一直开着,麦芽还没从板凳上站起来,就听见二妞熟悉的讲话声,紧跟着,她人就进来了,还有她怀里抱着的,一个穿小红花袄的小女娃。林翠也笑眯眯的走在她后头,看得出,她走路步子有些不一样了。麦芽一瞧就知道她怀孕了,有了跟没有,就是不一样。 林翠也笑呵呵的道:“是不是听说我们要来,准备烧一桌满汗全席哪?那我们可是有口福了,我早就想念你做的饭菜了呢!” 麦芽快速穿上棉拖鞋,站起来,田氏也抱着牛牛起来了,一番笑谈之后,田氏便把牛牛放在摇篮车,自己去堂屋里端零嘴出来给他们吃。 林翠也是头一次见牛牛,看他肉呼呼的小模样,喜欢不行,都把自己怀孕的事给忘了,竟把牛牛抱起来,在他小脸亲了又亲。 麦芽同时也瞧见二妞怀里的女娃,比牛牛大一些,又比林娟小了一个月,虽然只是一两个月的差别,但区别还是很大的,“她叫啥名字?认人不?快给我抱抱。”她也喜欢小女娃,昨晚林娟过来,她本来想抱抱的,可她认人,谁也不要,碰一下都不行,都得嚷嚷半天。 二妞索性把娃送到她怀里,说道:“叫王如意,这名是我起的,他爹也没啥好主意,她奶奶就说,不叫桃花就叫杏花,我一想,这叫啥名字,我这名字就够土气的了,我可不想让我的娃也叫那么土气的名字,如意这个名字也不错,万事如意嘛,我就想她以后长大了,事事如意,咋样,这名字好听吧?”二妞一副献宝的模样。 麦芽已经把如意抱在怀里,这小丫头还挺沉的,很实在的一副小身板,“是很好听,等过两年我生了女娃,我也不绝不起那般土气的名字,要是自己拿不准,就请夫子帮着取,夫子读的书多,他起的名字肯定很有诗意。” 林翠晃着牛牛,问她道:“那你家牛牛起啥大名?” 田氏接过话,道:“叫李致远,这名字刚听着我还觉着怪怪的,不过听久了,发觉挺好听的。” 麦芽一直看着二妞的闺女,说句真心话,如意这娃肤色挺黑,不像牛牛,也不像林娟,白白嫩嫩的。如意的眼睛也很小,像王大庆,脸长的像二妞,扁扁方方。整体来说,如意不是很漂亮。但这话她不敢说,谁生的谁疼,自己生的,那怕是只癞蛤蟆,那也是好的。 不过,她可不会当着二妞的面讲,当着人家的面,只能捡好听的说,“如意的眼睛可真好看,跟黑葡萄似的,哎哟,这小手也很有劲呢!她现在开始吃辅食了吗?” 二妞一屁股坐在小板凳子上,边磕瓜子,边道:“这丫头胃口大着呢,啥都能吃,面条、米饭、只要是软的东西,每顿都能吃上小半碗,好吃着呢!” 林翠越看牛牛越喜欢,都舍不得放手了。 麦芽想着自己还有好些事情没做,便把牛牛还给二妞,自己拉了个板凳,坐下跟她叙话,“能吃是好事,要是不能吃,长的瘦成一把柴,你不就更担心了?如意这个年纪得补钙,多熬些骨头汤,或是鱼汤啥的,用汤下点面,煮烂一些,再喂给她吃,她吃的好,才能长的好,也少让你操心了。” 二妞磕了一个花生仁,在嘴里嚼烂了之后,便喂到如意嘴里,听了麦芽的建议,她只是叹气,“我现在哪能把心思全都搁在她身上,家里好些个事呢,我哥给我找的店面也有了,过年去看了一次,挺小的一个铺面,里面放不下多少东西,但是能在门口支个棚子,摆几张小桌,就能做生意了,后面还有一间屋子能住人,等过两天,亲戚走的差不多了,就让大全去把那屋子收拾一下,到时还得从你家借个马车,帮我们拉些东西过去。” 麦芽摘着菜,笑道:“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你店里需要的桌椅板凳,包在我们身上了,只当是庆贺你们的开业大吉,我也就不送你别的东西,要是我家里走的开,就帮着你一起收拾。” 林翠在旁边听见,可不乐意了,“桌椅板凳叫你送了,那我该给他们送啥?好歹二妞也是咱们三个人里,头一个都县城里开铺子的,这个礼,我是非送不可,送便宜了,孬了,都不成!” 麦芽笑道:“你就不说,这个礼也,你也跑不掉,她开店需要的东西可多了,要不你送块匾额给她,要不就干脆买几十个碗碟筷子,反正她也是要买的,与其送那些看着漂亮却不顶用的,还不如来个实际的呢!” 二妞连忙摆手,“不用,这些东西我们自己就能预备,不用你们破费了。”虽然说的轻巧,不过是些桌椅板凳,碗筷碟子啥的,可也值不少钱呢。 林翠笑道:“哟,现在学会跟我们客气啦,以前咋没见你客气过几回?” 麦芽也道:“就是,这些东西也会值不了几个钱,也省得你去买了,如意满月的时候,我都没来得及送礼,只当这一次全补上了。” 二妞对她这话不同意了,“那你家牛牛出世的时候,我也没送礼,你是不是要我现在给你补上?” 林翠打断她俩的吵吵对话,“我说你们也真是的,不就是几个碟子,几张板凳的事情,至于大惊小怪推脱个没完了吗?我说田二妞,你以前也不是这个性子,咋嫁了人,生了娃人,倒学会假客套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咋想的,你是巴不得我们送这礼呢,还好意思在这儿假正经!” 见真相被识破,二妞嘿嘿的笑道:“要不怎么说,你俩是我的好姐妹呢,我这点小心思真的瞒不过你俩。” 麦芽愣了下,但是很快就明白了。林翠跟二妞毕竟相处久一些,不像她,半路出家。不过想想也是,要是二妞懂得客套,母猪都能上树了,“行了,你俩慢慢贫吧,我先去把锅子弄好,等会咱们边吃边聊。” 二妞追问道:“你中午要给我们烧啥子吃?” 田氏从厨房出来,笑着对她道:“她说做啥鸳鸯火锅的,弄了一大堆材料,厨房都快摆不下了。” 二妞听到火锅这两个字,眼睛唰一下就亮了,“要我帮忙吗?我家如意也乖,要是忙不过来,我帮你一块烧!” 麦芽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不用啦,我都快弄好了,只差配菜了。” 林翠揶揄道:“叫你吃还可以,叫你帮忙,那不是越帮越乱吗?” 二妞冲到直皱鼻子,转而逗弄如意玩,可没过一会,如意就往她怀里钻。如意这个年纪,已经会自己动手找吃的了,所以她一旦肚子饿了,就会使劲扒拉二妞的衣服,要不是因为冬天衣服穿的厚,早都被她扒到了。 见她饿了,二妞衣服一掀,一只手还抓着瓜子磕,就那样喂起如意来了。 林翠看的咋舌,“你就不能把瓜子搁下,等喂饱了她再吃嘛,瞧瞧你现在的模样,比我娘还粗鲁。”她今天回来的时候,一进家门,就看见林氏坐在大门外,双腿岔开坐着,也不避讳路上走过的人,就那样边跟人家叙话,边喂小娟。 二妞不以为意的道:“哎呀,等你有了娃,就晓得了,穷讲究那些干啥,人活一张嘴,其他的都不重要,吃饱就成,等我的店开张了,就把如意放在他奶奶这边搁几天,把她的奶断了,店子一开起来,肯定忙,哪还有功夫喂她奶!” 林翠吃惊道:“如意还不到半岁,你就要给她断奶啦?那断了奶,她要吃啥?” 田氏把牛牛从林翠手里接过来,也道:“喂个奶又费不了多少事,你断了奶,不还得再喂饭吗?一样的麻烦,还不如给她吃口奶,让她乖一点,你也就有时间忙了,等过了周岁再断也不迟!”他们这里的小娃,一般都是过了周岁才断奶,有些吃的久,二周都还没断。所以,你时常能看见,在村里到处乱晃,已经会走路的小娃,一旦饿了,就蹭蹭跑回老娘跟前,动手掀开老娘的衣服,吃了几口。说实话,那样的场面看着挺怪的。 二妞摸了摸如意的头发,面露无奈,“我也不想啊,可要是不早些断奶,就不能怀第二胎嘛,现在断了奶,到明年年底还能再生一个,说不定就是男娃了,早点生,孩子也能早点长大。” 田氏心下了然,二妞头一胎没生男娃,心情跟他们不一样。虽说没有计划生育,想生几个就生几个,可在传统观念里来说,男娃是越多越好,长大了能帮着家里干活,而女娃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人,总归不会跟着娘家姓。 林翠坐下道:“哎呀,你身子还没养好呢,干嘛现在就急着再生娃,万一把身子弄坏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不如等到下半年,或是明年春上也成,你年纪又不大,十年之内生娃都没问题。” 二妞撇撇嘴,如意把这一边的吃完了,她又把如意调过来,换个方向,“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可又有什么办法,如意的几个婶娘,都生了男娃,你是没听见,他们来过年的时候讲的那些话,想起来我就生气,不蒸馒头还得争口气呢,我又不是不是能生,不就是生男娃嘛,我多生几个,就不信生不出来!” 田氏语重心长的道:“你干啥要跟那些人堵气?那不值当,他们讲他们的,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为了那些闲言碎语,回头再把自己弄坏了,更得教他们有话讲了,要不这样吧,秦大夫也来这边过年了,不过他们今儿都上山去玩了,等他回来,让他给他号个脉,看你身体恢复的咋样了,他是个好郎中,讲的都是真话,要是他说你身子可以,那你便生,要是不行,就再养养,别一根筋轴到底,犯不着!” ☆、第155章 给秦语堂做媒 林翠点头道:“田婶说的对,你呀,就是一根筋傻到底,若是就为了堵口气,把自己的身子弄坏了,我看你拿啥补回来!” 二妞把她俩的话都听进去了,“我也是想找郎中看看的,那我下午就不走了,等他们回来再走。”如意已经吃饱了,挣扎着要坐起来。二妞放下衣服,把她竖起来放在腿上坐着,这小丫头骨头是挺硬的,坐着还不干,竟然想站在娘亲的腿上。 而且她也瞧见牛牛了,伸着小手就要往牛牛那边抓去。 田氏笑道:“哟,看来,你家如意还挺喜欢牛牛的呢,要不干脆结个娃娃亲吧?”她是开玩笑的在讲,并没有说真的意思。 二妞也道:“牛牛比如意小几个月呢,这可不成,这不是占牛牛便宜吗?” 田氏还没顾得上接话,牛牛就在她怀里伸胳膊伸腿的,小脸一皱,就要哭了。 二妞哈哈大笑,“瞧见没有,你家牛牛不干了呢!” 林翠也笑,“你咋知道牛牛不干呢?说不定他是高兴,就是不会说而已。” 田氏把牛牛抱起来,靠在肩上哄了哄,可还是不成,牛牛张嘴就咬她的衣领,还吧唧吧唧的吸起来了,看样子是饿了,“他哪是不高兴,分明就是饿了,你们俩在这儿坐着,我去把麦芽换下来,得让她先把我孙子喂饱了再说。” 中午的饭桌就摆在院子里,反正院子也没风,又有太阳照着,暖和的很。堂屋里反而阴冷阴冷,还没有院子坐舒服。 临到开饭的时候,林翠去把李氏喊了过来,天气好,李氏在家也洗洗刷刷一大堆东西,特别是牛牛用的东西,都洗晒了,挂在院子里晾着。 因为没有特制的鸳鸯火锅的锅子,所以麦芽只得弄了两个瓦盆锅子,下面都放着炭炉,上面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汤汁已经开了。至于配菜啥的,则都用小碟子装了,摆在桌子上。 牛牛吃饱奶,乖乖睡觉去了,就是如意闹腾点,不过谁抱都行。田氏便叫她们几个先吃,她抱着如意出去溜一会。李氏便道,她也快些吃了,等会来换她。 二妞一闻见火锅的香气,哪还忍得住口水,急不可耐的坐下,拿着筷子开吃。话说,现在跟以前不同了,她们几个人的饭量全都暴涨,吃饭也不用再顾及形像,咋过瘾咋吃。 林翠确实是有了身孕,可也没见她少吃。瞧她的那样,真叫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怀上了。 麦芽瞧着碗边,提醒她,“你有几个月的身孕啦?要不要忌口?” 林翠嘴里吃着豆腐,烫的要死,一边拿手扇风,一边回她的问话,“没事,大夫说我身子弱,想吃啥就吃啥,而且我又没啥反应,自然是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啦!” 麦芽笑道:“这倒是跟我怀牛牛的时候差不多,我也没啥反应,跟平常一样吃。” 二妞又夹了一大块鸡肉,放在碗里吃,嘟囔道:“我看小翠这胎,八成就是个男孩,你看我娘,再看看你娘,肯定的,我怀如意那会,也吐的要死要活,吃啥吐啥!” 麦芽好笑道:“那咋也没见你瘦下来,倒是现在,也跟福婶有的一拼了。”二妞生过娃之后,真是长胖了,那从胸部到臀部,直接是一条线来,不打弯的。不光是腰粗,全身上下都跟着长肥。以前她的小脸,还有点方,现在整个成圆的了。 李氏一直在旁边听着,直到这会才开口,“能吃是福,多长点肉才好,看着就有福相。” 麦芽跟林翠相视一笑,都在彼此的眼睛里读到彼此的想法,她俩对这肥肉可没兴趣。麦芽自从月子坐完之后,就很注意的不吃太油太甜的东西。晚饭吃的也早,吃过饭,再抱着牛牛出去溜达一圈,这热量消耗的基本就差不多了。不过,也可能是她天生就长不胖,所以才瘦的这样快。现在只比生娃之后,丰腴了一些,并不显得胖。 烫锅子的香味,从田家院子里一直飘到外面。他们今儿中午吃的挺早,这个点,村里好些人家还没有吃饭呢! 要说林虎的鼻子,真不愧是属狗的,估计他一早就瞄准了要过来蹭饭,所以踏着饭点就来了。 瞧见林虎突然冒出来,林翠气不打一处来,揪着他的耳朵,骂道:“你可真会装样子,上午来的时候我咋说的,我叫你跟着一块来,你还不干,说什么你昨晚才来过,老是来不好,咋了,现在来,跟早上来不一样啦?” 林虎不理会她,一进来就自己跑去拿了碗筷,“我以为你们还没吃呢,就来看看,要是没做好,那我就回去吃,可既然烧好了,哪有不吃的道理,要不然麦芽姐还以为我不稀罕她烧的菜呢!” 麦芽笑道:“你呀,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就直说来吃饭不就得了,又没有人笑话你,菜剩的还多呢,你来的正好,可以帮我们解决剩菜呢!” 林虎听了这话,老大不高兴了,“早知道我就早些来了,这会就只能吃你们剩菜,真是不公平!” 林翠点了他的额头,“现在有的吃就不错了,等过了正月,进了县城念书,就是想吃,也弄不到了!” 她这话让麦芽疑惑了,“林虎要去县城念书吗?昨儿林叔来,咋都没听他说起过?” 林翠轻叹道:“还不就是今天早上的事,夫子到了我家,说虎子聪明,最好能送到正规的学堂去念书,比如县城里的私塾,以后也能方便他考取功名,他怕耽误虎子的学业。” 麦芽心想也是,孙夫子毕竟年纪大了,只能教些入门的知识,像林虎这么大的男娃,学东西也快,他肯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要是换作别人,夫子还不一定会说,也就是林虎有潜力,他才会这样讲,“那就去呗,林虎到了这个年纪,是该出去闯闯了,说不准还真能混个官职啥的,到时候你们林家就能光宗耀祖了。” 林虎面露不屑,“我才不要当什么官呢,费那事,多麻烦啊,哪有在家里快活,没事可以到河边摸鱼,或者上山打猎都成,不比窝在那砖头房子里强吗?” 麦芽道:“你倒是看的开,可你就没想过,身为男子汉,也该为别人做点事,我可听说外面有很多贪官,尽把老百姓当成他们的发财工具,成天就想着从他们身上捞钱,咱们这里,也多亏了县老爷不是那样官司,否则你试想一下,现在还能坐在这儿安心吃饭吗?” 林虎不说话了,只是闷头吃饭。 林翠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其实我爹也不指望他考到什么大功名,只希望他多念些书,咱们都没机会念书,我听说城里的小姐们,都专门请的夫子在家里教念书,麦芽,你要是念了书,肯定也有一番作为,不像现在,只能在家里生娃养娃。” 麦芽劝慰她道:“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反正我是有想过,我要是生了女娃,也要教她读书写字,读书也不光是为了搏功名,开阔眼界也是好的,总比大字不识的强。” 这话颇得二妞的心声,她道:“我就是这样想的,以后我家如意也得多识些字,我跟大庆,连算账都不会,还得现学,我可不想我家如意也跟我一样。” 说话间,田氏抱着娃从外面回来了。二妞赶紧站起来,擦了下嘴,把如意接过来,“婶子,你赶紧吃饭吧,都怨我们几个聊的太尽兴,耽误您吃饭了。” 李氏道:“二妞啊,要不还是我来抱吧,你是不是还没吃饱?” 二妞把如意挪了个舒服的姿势,笑道:“李婶,你安心吃饭吧,我早吃饱了,她俩在那叨叨的时候,你没看我吃的多带劲吗?” 如意会讲话了,瞧见她娘亲嘴巴一张一合的,就好奇的伸手,摸她的嘴巴,模样好玩极了。 而牛牛一直乖乖的睡觉,麦芽为了顾及还要喂奶,也不敢吃辣锅子,防止牛牛会拉肚子。 吃罢午饭,她们三个一直坐在院子里聊天,如意中行睡了一会,抱进屋子里睡的,幸好她比较乖,用不着大人陪着,听二妞说,平时在家里,也只有这种时候有点空,可以干点自己的事情。 到了下午时,天空忽然又阴了下来。地面上的雪还没有化完,没了太阳,院子里坐着就冷了,毕竟还是冬天。 陈二顺他们去山上打猎,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大家一路上笑呵呵的,陈二顺还带头唱起歌来了。 田氏站在门口,看他们往这边来,没好气的道:“瞧见没有,他们几个空着手回来,啥也没打到,还弄的这样晚。” 麦芽笑道:“他们就图个开心嘛!平日里家里活多,那样忙,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机会,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了,还不玩个够本。” 陈二顺老远就看她俩站在门口,忙高举手臂,冲她们俩远远的挥了挥手。 在人群中,麦芽一眼就瞧见李元青了,他不远不近的跟在队伍的一侧,身姿挺拔,走起路来,两只胳膊,强有力的挥动,瞧他的模样,活像刚从战场凯旋而归的将士似的。 李元青也看见她了,冲她咧嘴一笑,笑的像个大男孩。 他们在田家门口的岔路分了手,田氏招呼他们进来坐坐,但他们都嚷嚷着要赶紧回家。临走时,黄大全邀了陈二顺明天去他家吃饭,叫麦芽他们都去。梁山子这次也客气了,直说黄家烧中饭,晚饭就在他家吃。 陈二顺笑呵呵的答应下来,过年不就是吃吃喝喝,你家吃完吃我家。 田氏站在门外,掐着腰,审问他们几个,“你们这一趟,是打着狐狸还是打着狼了?别跟我说,你们几个空着手回来的,好歹也给我们带点野味嘛!” “娘,东西在这儿呢,”李元青快步走过来,把身后背着的竹篓拿下来,递给她们看,“我们抓了好几只山鸡,都洗剥干净了,还拿炭火烟熏了下,等下拿到廊檐下风干,就能吃了。” 田氏接过篓子,一数之下,发现竟有四只被熏的微黄的山鸡,的确挺肥。 麦芽也凑过来看,顺便问道:“这野鸡是谁打的?你们在山上没吃吗?咋留了这么多?” 李元青走过来,放下手里的弓箭,抱过牛牛,笑着回道:“老爹打的最多,他一个上午就打了四五只呢!” 秦语堂也道:“是啊,他们都有收获,反而是我,一路跟着他们沾光,啥猎物也没打到。”何止是没打到,看他出去的时候穿的干干净净,现在却完全变了个样,不是灰,就是泥巴。 陈二顺不好意思的呵呵笑,“碰运气,完全是碰运气,语堂这小子虽然没打到猎物,可他找到一株百年灵芝,品相还好,要是论价卖的话,怕是能值上百两银子呢!” 田氏惊呼道:“哟,上百年的灵芝啊?那肯定老大了吧?” 秦语堂赶忙卸下自己的背篓,从里面掏出几个像蘑菇伞一样的东西,颜色发暗,大的如手掌,小的也有婴儿手那般大,“我们在水潭边休息时,我无意中发现的,那里长了一片灵芝草,不过大都比较小,只有这几个大些,那些小的,就留在那,等牛牛他们长大,应该就能摘了。” 麦芽也看了那东西,说实话,她对灵芝以及人参这些贵死人不偿命的补品,实在不感冒,说到底,它们也就是一种植物,不过是稀少一些而已。 秦语堂道:“这几个小的,留着拿到药铺去卖,这个大的,我调配出来,咱们一块炖着吃了,咱们大家都来补补。” 田氏闻言很是心疼,“我听说小的卖不上价,还是把这大灵芝拿去卖了吧,一百多两银子呢,干啥非得给我们吃,那多浪费!” 陈二顺直摆手道:“这是孩子的一份心意,我看就用灵芝炖只老母鸡,我也没吃过百年老灵芝呢,只当今儿开了洋荤。” 李元青在牛牛脸上亲了亲,也赞同,“就是,炖了吧,咱把身体养结实了,比赚多少银子都强。” 几番讨论下来,这灵芝肯定是吃定了。秦语堂也说了,腊月里的大雪下的大,今年冬天也格外的冷,山上肯定还能找着其他好药材,这百年灵芝也不算个啥,要是运气好,兴许还能找着千年的呢! 接下来的几日,陈二顺带着冬他们几个人,忙的不可开交,倒不是忙着干活,而是忙着从东家吃到西家,吃到后来,他都受不住了,偶尔在家吃几顿,宁可喝口稀饭,也不想吃大鱼大肉了。 麦芽索性就熬些玉米糊糊,就着酱咸菜,整整熬了一大锅,他们一家四个人吃的光光的,比吃山珍海味都香。 正月快完的时候,亲戚走的也差不多了,家里家外的,也该忙起来了。 那几日冰雪一化,油菜地里的青草就长出来了,长的飞快,绿的细丝条,看着虽然很漂亮,可对油菜来说,却不是啥好事,去年留下的田地也多。所以赶着正月里,天气晴好时,他们几个就忙着下地锄草去了。 秦语堂的药铺不能长时间离开人,可就在他要赶回县城的头一天,李家来了个几个亲戚,麦芽只认得李和父母亲,另两个人她就不认得了。 这几人来的,不可谓不巧,而且还是别有一番用意的。 李德中夫妇带了些好酒跟点心,带着李和,还有他家一个亲戚,以及亲戚家的闺女,一起来李家走串门。 听了李氏的介绍,不用讲明白,麦芽也知道李氏打的啥主意,不就是要给秦语堂相亲嘛!也亏得她先斩后奏,要不然以秦语堂的性子,肯定一早就落跑了。李氏能选在他回县城的头一天,想必费了一番功夫。 这女娃家是李和的表亲的表亲,也就是李和娘的表姐妹家的女娃,因为都在一个村上住着,所以两家关系一直很好,比那实打实的亲戚还要好,这回也是李和娘的表姊妹带着她的女娃一起来相亲。 李德中见过秦语堂可不止一面两面,加之李和还当着他的徒弟,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秦语堂的身份算得上是他的同辈,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李和也是真心对秦语堂的医术折服,这一年跟在他后面学习医术,这小子真的变成稳许多,完全不似去年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也是因此,李德中对秦语堂的敬重又多了一分,见了面,情不自禁的就要给他拱手行礼,看见他进来,也会自然的起身让座。 不过,想来这女娃的眼光也不差,看见秦语堂地瞬间,就着了迷,一想到要跟眼前温文尔雅,仪表堂堂的男子相亲,这女娃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害羞的连话都讲不出。 李和给他俩做了介绍,“师父,这是我姨娘家的表妹,她叫何凤,呃,小凤,这就是我师父,我常跟你提起的。” 麦芽抱着牛牛靠在里屋的门框边,脸上挂着柔柔的笑意,看着堂屋里挺别扭的画面。原来这女娃叫何凤,听着名字还不错,长的也可以,挺秀气的一个女娃子,眼睛水灵灵的,睫毛也很长,垂着眼睛的时候,那睫毛便在她脸上印出一片阴影。可就是有一点,太害羞了,只看了秦语堂一眼,便不敢再看,连话都说不利索。 秦语堂出于礼貌,跟她打了个招呼。哪知,这何凤竟害羞的躲到她娘身后去了,连头都不敢露。 李和见着她这副模样,也是满头黑线。相亲而已,她至于害羞成这样吗? 何凤娘有些尴尬,想把女儿从身后扯出来,可她愣是死不肯露面,无奈之下,何凤娘只得对秦语堂歉意道:“我家凤儿自小没见过什么生人,胆子小的很,人也单纯,不像那城里的女娃,见过大世面,秦大夫别见怪啊!” 秦语堂直起身子,一手背在身后,淡淡一笑,道:“无防!” 他说的很是简单,也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他转过身去,问麦芽,“牛牛睡着了吗?” 麦芽低头瞅了眼抱被里的小家伙,这小子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她看呢,“你瞧他眼睛睁的,哪里像要睡的样子。” 闻言,李和跟秦语堂也都凑上去看,特别是李和,还是牛牛刚出世的时候见过他,一转眼,牛牛都会笑了,他自然是喜欢的很,正要伸手讨来抱抱的,却见着秦语堂比他先出动了,“那我抱他出去转转,等明天回了县城,也没什么机会时常见着了。” 麦芽笑道:“那你抱吧,我去帮娘烧饭。” 牛牛到了秦语堂怀里,又转而盯着他看,小舌头还直往外伸,看着可爱极了。 何凤母女俩都有些不知所措,李德中夫妇俩都在院子里,只有麦芽陪着他们坐在堂屋,本来是想着让秦语堂跟何凤说说话,两个人互相了解一下的,哪成想,话还说上几句,人就走了。 麦芽拽了一下衣角,对她俩道:“婶子,院里太阳好,不如一块去坐坐吧,这生熟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消除的,想当初,我们秦大哥也处了有一年多,之后才慢慢熟悉一些,不如等吃过饭,让秦大哥陪着何凤出去转转,看看咱们这里的风景,也能让他俩多了解一些。” 何凤娘一听她的建议,忙感激的点点头,“嗳,好好,丫头,那就麻烦你,在中间帮着撺掇,我家凤九就是胆子小,没用的很,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想着我就来气,这女娃子家,该害羞的时候能害羞,可该大方的时候还是得大方,你说是不?” 麦芽呵呵的笑了,“是这个道理,兴许是何凤妹子认生,等她跟我们玩熟了,也就好了。” 中午的都是李氏准备的,这回不用搞啥新鲜的,家里也有的是熟食,只要稍稍加工一下,也就成了。吃饭的时候,麦芽没让李元青到隔壁去叫田氏他们,何凤本来就怕生人了,要是人再一多,依着陈二顺的脾气,又得跟李德中喝个烂醉,上下一耽误,还相个啥亲?所以啊,干脆就他们几个人吃饭就罢了。 秦语堂坐上桌之后,李和娘也叫何凤坐下,其实按道理说,她还没嫁人,到了别人家里,是不好坐上桌吃饭的,可为了让她能多适应一下跟秦语堂的相处,那些个俗规矩,都让它见鬼去吧! 饭桌上,李和娘总是有意无意的,把话题扯到何凤身上,免得她又做了一回空气。 麦芽没有上桌,在厨房弄了些热饭热汤,吃过之后,便到屋里哄牛牛睡觉了。李元青在堂屋里陪着他们吃饭,不过这顿饭,吃的有些沉闷,麦芽本来还想听一会,可外面没动静,她就睡着了。 后来,秦语堂也的确应了他们的要求,陪着何凤出去转了一圈,可仅仅是半柱香的时间,他们就回来了,秦语堂推说有急事,得马上赶回县城。 李和过来李家的时候,早都把行李带上了,一听说师父要走,便跨上背包跟着他一块去了。秦语堂为人也不小气,李和虽说是给他当徒弟,而历来当学徒的,是不拿工钱的,可秦语堂还是按着请伙计的价格,每月都给他发工钱。李和是既能赚到钱,又能学到医术,李德中当然高兴他跟着秦语堂了。 何凤一直站在李家门口,看着他们一路走远,小身板孤零零的站那,显的有些凄凉。 李氏安慰她,道:“语堂就是这个脾气,习惯了就好,他也不是完全不喜欢你,丫头啊,你也别往心里去,等过些日子,我再去问问他,看他是个啥意思,你放心,不会叫你等久,咱也不能耽误你的好时候。” 何凤默默的点点头,声音小小的,“那就有劳婶子了。” 何凤娘显然也很喜欢秦语堂,一个劲的拜托李家帮何凤多讲些好话。李和娘也是这个意思,她笑笑嚷嚷的,还说要是这事成了,指定给她包个最大的媒人红包。倒是李德中没吭气,他看的明白。像秦语堂这般气度的男子,肯定瞧不上何凤。 他们几人因为天色已晚,晚上便留在李家过夜。一下子多了四个人,倒也够睡了,李氏睡的是炕,只要铺几床被子就成,至于林德中,他一个人睡里屋,那是秦语堂在的时候,睡的屋子。 夜里,麦芽躺在李元青的臂弯里,看着窗处映出的一片夜色,喃喃道:“我看何凤八成是没戏,秦大哥似乎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完全是在敷衍她而已。” 李元青轻拍她的背,视线跟她一样的瓜看向窗外,“我也瞧出来了,不过也难怪他不喜欢,换作是我的话,我也不喜欢。” 麦芽对他这话来了兴致,翻过身来,爬到他身上,双手支着下巴,审问道:“哦?为啥不喜欢?何凤模样也不差,除了胆子小些,不爱讲话之外,我可没瞧见她有啥大毛病,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娇滴滴的女子吗?那为啥何凤那样的,你们都不喜欢?” 李元青欠起头,双手枕在脑后,垂着眼睫看她,笑着道:“我偷着问过李和了,听他说,何凤在家里也是如此,走哪都离不开她娘,虽然年岁不小了,但心理一点都没成熟,所以她今天的表现,不是怯生,就是她本来的样子,你想想看,语堂是要找个女子成亲,又不是找个女娃娃回去,逗她玩,依我想,语堂要娶的,肯定是成熟一些,落落大方一些的女子,反正我就觉着何凤不适合。” 麦芽轻捏了下他的鼻子,娇嗔道:“就你懂的多,”不过李元青的话,又教她想起一个人来,就是花娘,她把心里的想法对李元青讲了。 说句实话,花娘是个很容易相处,也很讲义气的朋友。麦芽跟她接触过几次之后,发觉她身上有股子爽朗之气,连一般的男子都比不了。但是呢,女人如果太强大,那男人肯定也受不住。就好比,谁也不想娶个女领导搁家里摆着,哪有小秘书用的舒服。 李元青对花娘此人不太了解,只在她来看麦芽的时候,见过一面,说真话,他对花娘也不太有好感,所以对麦芽的提议,他是不置可否。 麦芽佯怒捶打他的胸口,李元青抓住她乱动的手,放在嘴边细细亲了亲,笑道:“这件事急不得,还是让娘再好好寻摸着,等找到合适的再说。” 他们这边讨论着,那边,李氏的屋里,李和娘跟何凤娘,还有李氏,她们几个婆娘,讨论的也热烈着,而何凤却是缩在被窝里,不声不响若是仔细瞧她的眼睛,似乎有泪光闪过,好像真是哭了,就是不知她是为啥哭的。 李和娘怂恿李氏,道:“既然秦大夫认了你作干娘,他又没有别的亲人,你讲的话,他肯定会听,要不你再去说道说道?” 何凤娘也道:“就是啊老嫂子,你再帮忙开解下,要不再让他们见上几面,等他们稍微熟悉一些,他肯定能看到我凤儿的好,现如今,像我家凤九这么乖巧的女娃,可是不多了,他得知足啊!” 她这话讲的,让李氏听着不舒服了,“啥叫知足?不是我吹嘘,我家语堂,绝对是百里挑一的好男娃,虽说性子冷了些,但人家是有真才实学,医术好,那是没话说的,还念过私塾,祖上还是当官的,可不比乡下的男娃强多了?” 何凤娘脸色变了变,小声的嘟囔了句什么,也只敢小声讲,没敢讲出声来。 李和娘赶忙打岔,“哎哟,我们都知道何凤是个好女娃,我们也知道秦大夫是个好男娃,可这婚姻之事,毕竟不能勉强,要我说,过几日,你再去问一句,要是不成,那也不能强求,强扭的瓜也不甜哪,只当他俩没缘份了。” 何凤突然坐起来,眼睛已经肿的跟鱼泡似的,吸着鼻子,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氏道:“婶子,你一定得帮我……”后面的话,她不能再说,也不是她该说的,不过即使她不说,李氏也听的明白,这小丫头还真是动了真感情。 李氏叹了口气,无奈道:“丫头,李和他娘说的对,这事还真不能强求,你也别净往牛角尖里钻,要是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当初真不该叫你们过来相亲,这不是害了你吗?”她是真后悔了,她平时看着郑玉跟麦芽都习惯了,还真没想到,有这样较真的女娃子。 何凤娘赶忙把何凤按睡下,歉意的对李氏道:“小丫头不懂事,他婶子,您别往心里去,你只管帮我们问一声,其他的事,您不用操心,凤儿还小,过些日子就没事了,我当然知道你的好意,想给这两孩子保个媒,可若是月老的红线没牵上他俩,那是谁也怪不得的。” 李氏看了看被子抽抽噎噎的身影,道:“都睡吧,这会也不早了。” 这一夜过的,各人各怀心思。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之后,李德中便带着他们赶紧回家去了,总在别人家叨扰,也不太好。 这件事情过了,正月也快过完了。看着春天即将到来,麦芽首先想到的,是屋后的水塘,去年清淤之后,今年肯定是要派上用场的。 菱角苗村其他的水塘里有,以前好像有人放过,但是后来没人管理,可能是品种不好,结出的菱角太小,于是,就成了野生的了。那些菱角苗,麦芽不想种,结那么小的菱角,实在没啥大用。 但是要想弄到好品种的菱角,以及莲藕苗,只在村里找,恐怕是不行。 麦芽想起花娘的种植园,虽然她不定会种这两样,可她路子广,兴许真能搞到呢! 想到此处,麦芽便委托小二,去花娘那里跑一趟,没成想,才隔了几日,花娘竟然亲自赶着马车,送苗到李家来了。当然了,她不认得路,还得找小二驾马车,陪她一起来,同行的,还有一位年逾五十左右的婆婆,虽然年近不惑,但一双眼睛却流露着精明的神色,一看就是个气度不凡的妈妈。 一瞧见花娘所乘的豪华马车,使进榆树村,整个村子都震惊了。 等马车驶到田家门口时,也把冬生他们惊呆了。 因为临仙楼,要开张了,陈二奏这个闲手掌柜,该出马的时候还得出马,所以他昨儿就带着田氏,一起回县城去了。成了亲,就是不一样,他可以明正言顺的,把婆娘稍上,再不用自己孤单一人。 他俩一走,田家就只剩冬生跟郑玉。李家那边,牛牛离不开照顾,麦芽也要操心地里,家里的事,这会她喂完了奶,正准备跟李元青一道,去果园里看看的,没想到,一出门就碰上花娘。 花娘依旧是笑颜如花,脚步轻轻盈盈的走下马车,“哟,麦芽妹子,你这是要上哪啊?莫不是晓得我来了,特地出来迎接的吧?若果真如此,说明咱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麦芽放下锄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着走过去,拉着她,亲昵的道:“花姐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咋也不提前说一声,要是我不在家,你岂不是要扑了空吗?” 花娘笑眯眯的回握住她的手,“我是看着今天的天气不错,我自己也想出来走走,今年开春来的早,好多花都开了,我是下来赏风景的。”一块跟着下来的,就是那位婆婆,至于小二,在他们下了马车之后,又把马拉到小溪沟边上吃草去了。 麦芽一路把花娘引进自己家里。今年春季来的是挺早,可能是由于连日的温暖所致,她家门口的桃树,杏树,以及各咱果树,都相继打起花骨儿,有些早的,比如桃花,杏花,都已经开过了,门前全是一片粉色的花海,看着是挺漂亮。 花娘在走到李家院门前,停下步子,对眼前的景色流连不已,“这里的树才种下不久吧?都是你种的?” 麦芽笑道:“都是去年种的,还有好些梨树,都在后面的山坡上,大部分都是梨树,等到梨花开的时候,才那叫一个好看,花姐姐,你要是想看,等花开的时候,我托人稍信给你,请你一起来赏花呗!” 花娘转过脸来,也笑着道:“那咱可说好了,到时候一定别忘了通知我。” 麦芽引着她进了院子,李氏见着她们进来,赶忙想站起来打招呼。花娘疾步走过去,扶着她,道:“婶子,您就别招呼我了,我跟麦芽情同姐妹,那些个虚礼,不要也罢,快让我看看牛牛,这些日子我竟想着他了,要不是怕正月里过来不方便,我早就来瞧他了。”花娘转而弯下身去,把摇篮里的牛牛抱起来。 花娘今儿穿的浅粉色的衣裙,裙摆上还绣着淡淡的桃花,上身穿的棉袄,是乳白色的,也绣着暗色花纹。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好像画里走出来的美人,不染凡尘。 牛牛本来就不认生,兴许是看着花娘漂亮,一看见她,竟咯咯的笑起来。这小子也就这几日就会笑出声音了,笑的声音清脆悦耳。 花娘见他对着自己笑,更是爱不释手的抱在怀里猛亲了几口,“牛牛越长越可爱了,瞧着小脸圆的,你娘给你吃啥好吃的了?竟把你喂这样的憨?” 李氏笑道:“麦芽奶水好,牛牛自然也就长的好了,姑娘你快坐着说话,这小子长的壮实,抱久了,可累人呢!” 麦芽也招呼跟花娘一同来的婆婆,让她也做。 花娘一边抱着牛牛,一边给他们互相介绍,“王妈妈是我的乳娘,我就是她一手带大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跟她分开过。” 那王妈妈对着大家点了下头,脸上只挂着微不可见的笑容,并不多说话。 小二喂完马回来,便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都用盆装着,几盆是莲藕,还有不少是菱角苗。 ☆、第156章 过往 麦芽走近了看,发现这些莲藕苗以及菱角苗,跟村里普通种植的不同,不仅小苗的形状不同,连着育苗的盆子里面搁的淤泥也不同。 花娘抱着牛牛走过来,对她道:“这两样可不是普通的苗子,是我找人从外地买来的,种植的方法也不一样,我都给你记下了,可一定得照着别人的法子去养,土办法是养不出来的。”她话没讲完,王妈妈就掏出了几张纸给她。 麦芽打开来看了下,她不大看的懂,都是繁体字,连一半都认不到。好在,李元青聪明,跟着孙夫子,也学了不少字,只要拿给他看就行了。麦芽把纸收起来,又对着花娘一番道谢。 花娘笑道:“你若是把我当成好姐妹,就不要总把谢字挂在嘴边,这样倒得生份了。” 麦芽想想也是,便道:“好姐姐,不谢就不谢,等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千万别客气,不过呢,今天这顿谢礼还是要的,中午我请你吃烧烤,等下要不要跟我去捞鱼?回来我烤东西给你吃!” 花娘眼睛一亮,“早就听说你会做什么烧烤,一路上小二还直念叨,说你做的菜好吃,看来我今天是有口福了。”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小二,一听说她们中午要烧烤,也赶紧凑了过来,满脸希冀的问道:“你们要去捞鱼吗?那带上我,我可以帮你们拎拎水桶,扛个东西啥的。” 他的话,把麦芽跟花娘都逗乐了。 李氏把牛牛接过来,“你们去玩吧,牛牛也要睡觉了,等你们回来,牛牛正好醒了。” 麦芽道:“嗳,那我们早去早回,我顺便带花姐姐去我们家的果园瞧瞧,娘,中午饭你就别弄了,等下我们回来,自己烧。” 她转身去拿虾网,也叫小二拿上水桶,至于花娘,还是空着手比较好,省得回头再把她衣服弄脏了。 李元青这会也不在家,麦芽就去隔壁叫来郑玉,她在家也没啥大事,跟着一起去玩呗。 他们在小沟里捞了不少的小鱼小虾,还有不少泥鳅呢!麦芽告诉他们,这泥鳅刨洗干净之后,拿盐跟佐料稍稍腌过,就能放在炭火上烤着吃,那味道可不比红烧差。 花娘看着水桶里扭来扭去的泥鳅,觉得头皮都有些麻麻的,低喃道:“我还是只吃烤鱼吧,这泥鳅就留给你们吃了,我可不敢吃。” 郑玉笑道:“花姐,等这泥鳅烤出来,我保管你一定抢着吃,你可是不知道麦芽调出来的佐料有多香,这泥鳅一旦入了味,好吃着呢!” 麦芽的厨艺,小二最了解,听她们形容的,弄的他都快流口水了,就催她们快些,再过不久,就要到晌午了,他肚子早都饿的咕咕叫。 花娘巧笑道:“我还没去果园看过呢,你要实在饿的很了,不如就地洗干净了,生吃了呗!” 小二闻言,闷不作声了。 麦芽安慰他道:“要不你先拎着水桶回去,我们三个去果园看看,我嫂子那边有早上新卤出来的卤肉,你要实在饿的紧,就去吃些。” 郑玉也道:“那卤肉都在厨房呢,不过还没切,想吃的话,自己弄去吧!” 小二乐呵呵的直点头,他真不愿意跟在几个女子后面走,感觉怪怪的。得了话,小二赶紧下山往田家去了。 麦芽招呼郑玉跟花娘跟上,沿途的景色真是很美。 远远的就能看见一片嫩绿,还有淡淡的粉色,那是桃花的颜色,这一批的桃花开的极早,眼下虽还没到农历三月,但桃花都已经半开了,粉色的花骨儿,美极了。 花娘显然不太经常运动,爬到山顶上之时,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郑玉跟麦芽倒还好,脸不红,气不喘的。不过为了顾及花娘,她们找了个片草地坐下了。 这一路走上来,风景随着山势的升高,也越发漂亮。特别是此刻,站在山坡顶上,往下看去,能将榆树村的全貌都看尽了。还能瞧见李家跟田家的屋子,已经房前屋后栽种的果树。他们两家的房子,就藏在这片绿色之中,显得绝世而独立。 花娘感叹道:“赶明儿,我也到你们这里盖几间房子,跟你们做邻居,这么好的山水,即使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吧!” 麦芽揶揄她道:“你在县城里有那么大的产业,我可不相信你舍得把产业丢了,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跟我们学着做起村姑来。” 郑玉想像着花娘穿着粗布花衣,扛起锄头的身影,禁不住笑道:“花姐这细皮嫩肉的,哪禁得起风吹日晒的过日子,这事啊,你想想也就罢了,可万万使不得。” 麦芽赶忙道:“我嫂子说的是,你呀,还是安心的做你的花房主人,在暖房里待着,偶尔来这里过几日倒是可以的。” 花娘被她俩左一句使不得,右一句要不得,弄的好笑不已,“本来我就是随口说说,可照你们这样讲,我倒要体验一下,这村姑的生活有啥难的。”她做势要站起来去扛铁锹,却被麦芽拉住了。 麦芽笑道:“花姐,明人不说暗话,你就别跟我们打哑迷了,快说说看,你到家里来找我,究竟有啥事?我嫂子也不是外人,你有事,但说无防。” 心思被点破,花娘只是悻悻的又坐回草地上,难得扭捏一回,“哎哟,好端端的,不能等回去吃罢饭再说嘛!” 麦芽道:“别,你还是说清楚的好,要不然我该吃不下饭了。”花娘无缘无故的跑来榆树村,起初麦芽想着,或许她真的只是为了看风景而来,可再瞧她上山的这一路上,竟走神了,风景倒也看了,可一心二用,另外所心思,早跑没影了。 郑玉瞧了麦芽一眼,很显然,她没想那么多,也是,她对花娘并不熟悉,不了解也属很正常。 花娘张了张嘴,几番想说,却又给咽了回去。 麦芽好笑道:“你啥时候也变的婆婆妈妈了,不就是秦大哥的事吗?这有啥不好开口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哦!” 花娘有些无措的摸了摸发辫,“妹子,既然你都知道,那我就直说了,我听说你婆婆给语堂说媒了,还见了面,是有这回事吧?” 麦芽明了的点点头,“没错,也就是前几天的事,哟,没想到你消息还挺灵通,莫不是一直关注着秦大哥的事,一听说他相亲,就坐不住了?” 花娘娇笑着拧了下她的脸颊,“现在叫你们抓住机会嘲笑我了,是不?” 麦芽挡下她的手,敛了笑意,正色道:“那闺女,我嫂子也见过,人长的挺标致,就是胆子小了些,其他各方面都还可以,而且她可是一眼就看上秦大哥了,可惜秦大哥对她好像没啥意思。” 郑玉补充道:“岂止是没感觉,他是压根没往那方面考虑,花姐,你要是为了这事担心,那就完全没必要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你何须去在意?” 花娘脸上说不清是喜还是忧,很多情绪掺杂在一起,半晌她才道:“他岂止是对那个女娃没意思,这世上就找不到让他心动的女子,真是不知道他究竟想要怎样?难不成以后真要出家当和尚去?” 麦芽失声笑道:“什么出家,他咋会出家呢?虽说他性子冷了些,不像我们村里的男人,一笑起来,便露出满嘴的白牙,可也不至于要到出家的地步吧!” 花娘揪了棵野花在手里把玩着,无奈的叹气道:“你们不知道,这话是他以前说过的,等他老了,便去庙里颐养天年,既然是要做和尚的人,自然也不会娶妻生子,不过,现在的情形可能不一样了,他都认了你婆婆做干娘,或许他想通了也说不定。” 麦芽盯住她问道:“花姐,你老实说,是不是喜欢秦大哥很久了?之前我在他的药铺里见过你,那时候就觉着你看他的眼神不对,还……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指的当然是那次陈二顺生病,他们去秦语堂那里看望的时候,花娘半路冲进来,又在外面,跟秦语堂腻味了那么久,她所做的一切,好像都在挑战他的极限似的。 花娘笑的肩膀都跟着颤抖,麦芽跟郑玉相视一眼,郑玉眼里也有笑意,其实她倒是挺喜欢花娘的性子,不似那般扭捏做作,爽朗大方,敢于把想法表达出来,这样大胆的作风,在现代或许不算什么,可在思想极度封闭的古代,可谓是别具一格。 等到花娘笑够了,她才慢慢讲起跟秦语堂的过往,这些事她从没跟人提起过,也无人可以倾诉,时间一长,累积的情感得不到宣泄,她背的也累,也快喘不过气了。 有些事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轻松,就像她跟秦语堂的事,也不似青梅竹马的那般美好。 虽然他们从小就认识,但并不是情投意合,所有的感情都是她一厢情愿。 花娘本不姓花,她本姓,上官,单名一个云字,光听这名字,就知道她来历不凡。 上官家祖上就是花匠,在京城里以养花为业,养出的极品花卉,很多都送进宫里,供皇帝,嫔妃们赏玩。 但老话不是说,富不过三代,到是花娘爹爹的这一辈,上官家人才凋零的极为严重,只有她一个女娃,本来是可以再生的,岂知他父母双亲都得了重病,病势来的很快,不过半年,就相继去世。但花娘还有个表兄,花娘是女娃,没有资格当主家。 在这之后,又发生的种种的变故,那时候的花娘,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娃,便被逼无奈的带着两名老仆,远离他乡,到了庄县开了间花坊,维持生计。 因为身份的原因,她也不便对人说明,就编了些其他的经历,以求个安稳。 而她与秦语堂的相识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她跟着父亲送花之时,无意中认识的,当时秦家与上官家还有些交情。却不想,两家先后都遭遇不测,两个都背井离乡,孤身一人,也算得上是同病相连。 想起过往的事,花娘脸上轻浮的神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哀伤,“从我见他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他了,那时,我跟爹去他家里送两盆极品兰花,他就坐在府里的台阶上,手里捧着本书,认真的背诵,他小时候的声音可好听了,我那会就是不喜欢念书,为此,我爹还时常训我,可就在那天,我听见他诵读的声音,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花娘也就是从那时起,慢慢懂得喜欢一个人,后来家里的变故也没抹去对秦语堂的爱慕,直到在庄县再度遇上他,于是,花娘就开始了慢慢长征路,期待有那么一天,能走进他的心。 听完她的故事,郑玉跟麦芽都沉默许久没有吱声。跟花娘比起来,她们幸福的没处找了,即使有那么一点点的磨难,也实在算不了啥,毕竟坚守一日容易,一年也凑合,可要是坚守十几年,只为一个无法敞开的心,这样的坚守,实在是太苦了。 见她俩都不讲话了,花娘苦笑道:“哎呀,我说这些事,可不是要搏你们同情的,就是一个憋闷的久了,想找人说说而已,你们也知道我身边只有两个老仆,这事可不能跟他们讲,我明白强扭的瓜不甜,所以啦,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她说完便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林间的清新空气,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麦芽拉着郑也站起来,麦芽瞧着她瘦弱的背影,说道:“你放心,你跟秦大哥的事,我们一定拼命的撮合,要是能成就是最好不过,可要是不成,你也得想开,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兴许你还能找到个更好的呢!” 郑玉也道:“就是啊,干嘛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回头也叫李婶给你介绍几个,让你过过目,说不准备还真有看对眼的呢!” 花娘黯然道:“这世上男子千千万,可秦语堂却只有一个……” 麦芽心知她是陷的太深了,若是秦语堂最终没能爱上她,对花娘来说又是一次极大的打击。 三人在山上又转了会,麦芽还找到不少的野荠菜,可以用来包饺子,现在这个时节,荠菜最嫩,也最香,再过一个月,荠菜虽然没有开花,可也老了,不中吃了。 等她们从山上回来时,李元青也从地里回来了,他跟小二,已经把捞回来的鱼虾还有泥鳅,都清理干净了。麦芽经常用来腌制的佐料都是配好的,所以他索性把这些东西都腌好。 小二早急不可待的支起炭炉,就等着她们回来烧烤。 麦芽进了院子,放下东西,先去喂了牛牛。郑玉在路过家门口的时候,先回去干会活,只说等会再来。 牛牛这么久瞧不见娘亲,一看她回来了,又躺到熟悉的怀抱里,扑腾着两只小胳膊,笑的口水都出来了。 麦芽抱着亲了又亲,“臭小子,你在家乖不乖啊?这么盼着娘回来,是不是小肚子又瘪?” 牛牛聪明的很,才两个多月,就能发出简单的声音,偶尔能蹦出个“嗯!”更多的时候,还是蹬腿,伸胳膊,因为讲不出来,急的直吐舌头。 李氏从厨房走出来,拿着毛布弹了弹身上的草屑子,笑道:“他早都饿了,你没瞧着他衣领都湿了那么大一块吗?是被他舔的,谁抱着舔谁的衣服,刚才他舅舅来过,直把他舅舅衣服上的扣子当果子啃着吃呢!” 花娘笑着逗号弄他,“哎哟,都是姨娘不好,拉着你娘在山上玩了这么久,倒把咱们的小胖墩给饿坏喽!” 麦芽笑道:“小娃饿饿没事,饿了,他下顿还要会吃些。”她坐到小板凳子上,掀开衣服,给牛牛喂奶。牛牛真是饿狠了,急吼吼的贴上娘亲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吸起来。 小二自觉的背过身去,逗着大黑玩。 王妈妈帮着李氏在厨房烧米饭,见着自家小姐回来,赶忙跑出来,对她问长问短。她是担心花娘从未走过山路,怕她经不住。 李元青忙好了院子里的事,便去了木工房,过了正月,他又从黄大全那里接了一单大活,是县城里某个有钱富户要做家具,他得先打个样品出来,给人家过过目,要是成了,可是一笔不小的买卖。 院子里的炭炉是现成的,麦芽喂着牛牛时,就招呼小二自己动手,让他帮着烤,总不能叫花娘自己动手吧! 小二本来就肚子饿,一听说可以烤了,立马洗了手,奔过来熟练的摆上铁架子,用火钳拨了下炕内的火。 这烤肉的炉子,是麦芽特决找城里的铁匠定做的,还有这铁架子也是,方便烤肉。 李氏道:“反正饭也煮好了,我帮你串。” 腌制好的材料要用竹签子串上,再摆到铁架子上烤。慢慢改进的工具,以及方法,还有麦芽搜罗到的香料,都已经很接近现代的烧烤,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这里的水土,没有农药残留,也没有化肥污染,一切都是动植物最原本的味道。所以,这烤出来的东西有多想,你尽可以想像。 被腌过的鱼跟泥鳅,一放到火上烘烤,立马就冒出一股子烟雾。小二按着麦芽的吩咐,一边转动竹签,一边用刷子上面上抹上炸过的菜油。 油遇上火,冒出兹兹的声音,香味也随之后飘了出来。 大黑也闻着了,围在二小脚边,不停的磨蹭他的脚。小二用脚把它的扒拉开,“现在还轮不到你吃哩,再说,你也不能吃这鱼,小心卡住了,回头我烤两个泥鳅给你吃,不过就只限两个哦,要不然我就没得吃了。” 花娘闻着味就过来了,蹲到小二跟前,好奇的看他手里转动的竹签,问道:“这鱼会不会给烤焦了啊?要是焦了,可就不能吃了。” 小二自信的笑道:“就咱这技术,咋可能会烤焦,哦,这两个好了,等下我撒些香料,姑娘先拿去尝尝。”小二拿着另一把刷子蘸了些花椒、胡椒,还有辣椒粉跟孜然,每样都撒了点。这烧烤的香味,忽然变的就不一样了,“给,不过你得小心些吃,刚出炉的,可烫呢!” 花娘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觉着香味是真的,就是这颜色有点让人不敢恭维,黑乎乎的,也不知吃了会不会坏肚子。 王妈妈担心的想拦住她,“小姐,要不我先尝尝,要是能吃,你再吃也不迟啊!” 花娘躲开她的手,“哎呀没事,我又不是纸做的,哪能说坏就坏。”她试着咬了一口泥鳅肉,刚入口,有烟熏的香气,以及香料的味道,很容易就勾起人的食欲。再接着就是泥鳅肉的味道,因为是用调料腌过的,所以吃起来,没有一点土腥味,又香又辣还有孜然粉特殊的香味,混杂有一起,说不出的好吃。 王妈妈眼巴巴看着她瞬间就解决了手里的东西,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家小姐毫无吃相的模样,不禁有些咋舌。 李氏道:“王妈妈,你也过来尝尝吧,我们家做的烧烤,再大的馆子也吃不到,你要是不吃,也得亏喽!” 小二动作也挺快,在他们讲话的功夫,已经烤了不少出来,放在盘子里搁着。花娘吃完了手里,又急着再去拿,她见王妈妈犹豫着不动,便拿两个塞给她,“吃吧,没事的。” 远处的村里,林虎是何等的鼻子尖,离这么老远,他就闻到烧烤的香味,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家在做烧烤。他赶紧跑回家,把林娟往林德寿手里一塞,便跑到钱家,把钱勇喊了出来,他一个人去也不好意思,拉个垫背的。 不过,也不能空着手去,想了想,两人又各自回家掏了些能烤的东西,麦芽告诉过他们,只要是吃的菜,都能拿来做烧烤。所以,他们用背篓装了些土豆,还有豆腐干,林虎还拿了些他爹早上新买的五花肉,钱勇更是从家里翻到一些鹌鹑蛋。这是他藏起来的,之前他们上山从鸟窝里掏的。 两人背着东西,飞也似的往田家奔去。 王妈妈也吃上劲了,再不提这东西是不是干净的,能不能吃之类的话。她作为婆子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循规蹈矩,因为是大户人家出来,就是连吃饭也得守着,不出声,不掉饭,不暴食,三不原则。 可这吃烧烤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张嘴去咬的时候,必须把嘴巴长的大大的,等把肉从竹签上顺着竹签咬下来时,嘴角全是油渣,甚至衣服也保不住,十几根肉串吃下来,上面沾了许多灰。 林虎跟钱勇气喘吁吁的跑进李家,一路跑的连气都顾不上喘,等跑到门口时,累的靠在门框边上,学着大黑的模样,直吐舌头。 麦芽已经喂完牛牛,可这小子精神好的很,她便抱着牛牛,正准备也搬个凳子过去跟他们一起吃烧烤的,就见着他俩气喘如牛的模样,“哟,你俩是鼻子比大黑的鼻子还灵,这么老远就闻见烧烤的香啦?” 林虎嘿嘿的笑,拖着步子走了进来,“谁让今儿是顺风,正好刮到我家门前,我能不闻着嘛,不过我们也不是来白吃的,还带着东西哩!” 他一挥,招呼钱勇把篮子拿进来,麦芽伸头一瞧,还真有东西,她好笑道:“你们来就来吧,干啥还自带东西,这些我家里都有,你们还是带回去自己家吃吧!” 一听她这样讲,林虎可不干了,“我家里还有,你不是说过有自助烧烤的吗?我们现在也是自助的,但是我不会切这五花肉,削皮倒是可以。” 李氏见他俩一脸的认真,便道:“行了,自备就自备吧,虎子,你去把肉洗干净,再把案板跟菜刀拿来,我来切,这剩下的泥鳅跟小鱼我也串完了。” 林虎高高兴兴的应了,跟钱勇两人分工协作,洗菜的洗菜,削皮的削皮,还顺带穿串子。 王妈妈也过来帮他们一起干,人多力量大,不一会,铁架子上又多了几样东西。 五花肉烤着就是不一样,比鱼肉油多,烤着的时候,那油直往炭火里滴,又是兹兹的声音。 麦芽招呼李元青也过来吃些,她自己却不能吃太多,吃的时候也不敢放辣椒粉,吃个味道就成了。花娘今儿算是破天荒的快把自己的肚皮撑破了,本来吃的差不多,可一瞧见五花肉烤出来也这般香,又忍不住来了几串。 吃到最后,中午饭一口没动,林虎他们也是,那土豆削了皮,再切成薄片,烤出来也很好吃,至少很对他跟钱勇的味口。他俩带来的土豆很快就吃完了,李元青便去地窖里又拿了些没发芽的土豆。这个季节,土豆都要发芽了,他正平整房屋旁边的土地,准备播种了。还有山芋也要育苗,还有很多很多的菜,都要开种。等最后一拨的倒春寒过去,就要开始种了。 花娘是在傍晚时分走的,她撑的很,直嚷嚷连晚饭都不用吃了,吃一顿管好几顿了。 王妈妈临走时,脸上凝重的神色,难得舒不少,看上去也没那么严肃。 至于花娘的心事,却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一切还得看他俩的缘分。 ** 之后的几天,李元青跟冬生忙死了。 先是屋后的那块水塘,要种莲藕跟菱角,后来林德寿又送了些茭瓜苗子过来,说是从其他水塘里挖的,只要栽下去,到了秋天,就有茭瓜吃了。 幸好去年清淤的时候,把水塘扩大了些,要不然这么多的东西,还种不下呢! 除了屋后的水塘外,冬生还承包的村里的另一块水塘,那块水塘前年清过一次淤泥,所以可以直接用抽水车进行抽水,之后再到河里专门打捞大肚子的鱼,扔进水塘里,就行了。 河里的鱼适应能力强,也更强壮,毕竟在河里没有在塘里容易生存。 养鱼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要不然上哪去买鱼苗去?之前是听说其他地方的人,养过鱼苗,黄大全亲自跑了一趟,结果发现,人家养的是锦鲤,专给有钱人家玩赏用的,价格贵死了。 不过,土法有土法的好处,至少这样一来,不会因为鱼苗放的太多,密度太大,而影响收成,也是等于野生的环境生长。冬生包的那块鱼塘可比田家屋后的那块大多了,所以鱼得喂食,不能光靠吃土。 所以,他也弄了不少的茭瓜苗种在水里,莲藕不行,种莲藕的水不能太深,否则荷花茎长不出来,也就没办法长出莲藕。但菱角可以,在夏天的时候,还可以给鱼提供遮阴。除了以上几种之外,麦芽还提议哥哥去河里捞些水草,家养的鱼都是吃草的,而河里的水草就是鱼的最佳食品,水草也容易养,放在水塘里,也不用管它,靠着鱼在水里产生的粪便带来的营养,就足以存活。也得防止水草长的过于茂盛,这东西长疯了,也很可怕。 弄这几样东西,他们都没经验,虽然花娘有把养殖技术写下来,可真正的上手去做,跟纸上谈兵,却是两码事,还得一步步摸索着来。 最后一轮倒春寒,是在农历三月初的时候,正赶上满山桃花盛开,这场倒春寒来的很猛,气温陡降,跟着人下也半日的雨,紧接着便是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虽然气温降了,但相比腊月里的寒冷,却是有所不同,没有寒彻入骨的感觉。 有了前两年的经验,田李两家今年干起小买卖来,可谓是得心应手,臭豆腐,凉皮凉粉,绿豆粉,还有火锅卤菜等等。所有应季而生的小买卖,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本来多了郑玉,人手应该够了,但郑玉是新媳妇,新媳妇首要的任务是生娃。就在郑玉焦急着肚子一直没动静时,终于等到月事晚了。 这个年代,不孕不育的人少,除非天生残缺,否则不会发生生不了娃的情况。当然了,还有另外一种特殊的情况,生娃不顺利,导致身子毁了,这种情况倒是不少。 小娃长的就是快,麦芽还没感觉到,牛牛就已经三个多月大了,整天没事就在那唱,“依依呀呀”,这家伙还流口水,田氏说小娃流口水就说明要长牙了,一般都在四个多月才流口水长牙,可能是牛牛营养好,所以才三个月就要长牙了。 瞧他整日哈喇子不断,李氏给他做了不少的围嘴子,都是用软呼的棉布做的,湿了就换。 不光如此,麦芽还发觉这小子吃奶的时候,喜欢用牙板磨了,虽说他没长牙,可真咬起来还是疼的很。 几次夜里李元青都被麦芽的惊呼声吵醒,瞧着自己的娘子被咬的眉头直皱,李元青真是又好笑又好气,牛牛的小屁屁,还打不着呢! 他只得吓唬他几句,或者拿眼瞪他,没想到这小家伙也学会反抗了,啊啊哦哦的跟他对上了。 半夜里,经常听见他们爷俩相对着吵架,麦芽也懒得管,让他们俩闹去。 春天到了,后山上的竹笋也到了采摘的季节,也是因为有了去年田家带头弄的竹笋干,所以今年上山采笋的人格外多。采笋最费时间的就是往下运背篓,一来一回,时间都耽搁在路上了。 冬生跟李元青商量,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竹篓直接从山上接下来,不用再来回跑,这样效率快了可不止一点点呢! 他俩讲话的时候,李氏正坐在旁边搓麻绳,这是家里沤的最后一批麻秸,现在他们都用从县城里买来的渔网绳,听说是加了什么胶的,又滑又结实,比麻绳强多了,虽说贵些,但是耐用,相较之下,也是一样的。 听着李氏搓麻绳的声音,李元青回头看,冬生也是,突然,他俩几乎在同时,都想到一个点子,也不算是新点子。记得他们小时候,经常用这招,做铁环玩。 这方法做起来,最简单,却也是最方便的。 在后山上找棵对着田家附近的大树,在山下也要找一棵同样的树,在两棵树中间栓上结实的绳子,利用高度的落差,就能把山上的竹篓滑下来。 两人凑在一起,一琢磨,觉着这个办法,于是就赶紧着手准备。 渔网绳家里有现成的,反正放着也不会坏,所以他们买的较多,中间甚至都不用打结,直接就能拉下来。装竹笋的篓子,可以换成竹篮或是水桶都可以,只要保证中途不会撒落就成。 天气渐暖,麦芽跟牛牛都脱了沉重的冬衣,只有早上,或是傍晚时,才要添加衣服,其他时间只穿单衣。牛牛最近学会认人了,赖在她身上,就是不愿意撒手,到了晚上更狠,谁抱都不行,非得是她。 孩子认人,是最磨人的。麦芽现在啥也干不了,被他捆的死死的。 这不,瞧着外面太阳挺好,她便抱着牛牛出来晒太阳,走到院子里,就看他俩在那倒腾着什么。 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想从山上拉个绳子下来,“你们就只做个绳子,什么都不用吗?” 李元青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了看他们娘俩,微笑着道:“只要能用就成,等用的时候,在绳子上抹些油,肯定不会卡在半路上,外面的树我们也找好了,就在大路边上,看这高度肯定是够了的。” 冬生道:“我觉着应该行,我们在后山找棵高些的树,到时候再做个勾子,把篮子挂上去,不过还是得试一试,不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看他们俩人干劲十足,麦芽也没拦着。很快绳子就弄好了,他俩便一块上山去找绳子,因为绳子长,两人拿了根扁担抬着。 郑玉因为有了身孕,家里的重活,田氏都不让她干,陈二顺也被她叫了回来,酒馆里的钱是赚不完的,还是家里的人重要。 冬生跟李元青抬着绳子走了,麦芽便抱着牛牛,晃到娘家去。 因为郑玉怀孕的事,家里的卤肉便拿到临仙楼去做了,实在是腾不开人手干。陈二顺现在好歹也是家里的长辈,有些该承担的责任,他肯定是当仁不让。 大黑现在成了牛牛的专职保镖,牛牛走到哪,这便跟到哪,一如此刻,麦芽抱着牛牛走在前面,大黑就摇着尾巴跟在后面,不紧不慢。 牛牛趴在麦芽肩膀上,看着后面跟来的大黑,对它依依呀呀的讲个不停。 田氏老远就听见牛牛的声音,他们还没走到门口,她就迎了出来,“哎哟,我的小宝贝来啦,快让姥姥抱抱,瞧瞧小哈喇子淌的,比咱家门前的小溪沟的水还多呢!” 麦芽笑着问道:“嫂子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郑玉从大门里头探出身子,“我在这儿呢,咋了,才一个晚上没见,你俩就想我啦?”郑玉自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整个人都开朗不少,也爱开玩笑了,时常跟麦芽对着揶揄一番。 麦芽道:“是哩,你可真聪明,一下就叫你猜对了,要不今晚我跟你睡吧,叫他们俩个人睡一个屋去,你看咋样?” “你行,我就行,”郑玉顾不得跟她说话,已经跑去逗牛牛玩了,田氏顾及她有身孕,所以现在不让她抱,她也只能逗着玩玩,过过干瘾。 麦芽说起冬生他俩去山上栓绳子的事,田氏也好奇着,三个人便走到大路上,远远的还能瞧见他俩抬绳子的身影,正往山上走呢! 田氏亲了下牛牛,道:“都不晓得能收多少竹笋,干啥还费那么多事,背几次不就背回来了嘛!” 郑玉一手扶着腰,一手撑在额头,挡着阳光,看向他们,“背着多累啊,照那样背着,挖竹笋就不划算了,今年雨水好,山上的竹笋也多,要是来不及采摘很快就老了。” ☆、第157章 皇上? 麦芽也道:“采笋最好的时候不超过半个月,十五天,要是光靠背,还不得累趴下!” 牛牛待在田氏怀里也不老实,一直盯着他娘看,小手伸着,就想着去够她,好像是看能不能够到娘亲,自己再爬过去。 田氏也不管山上的那两个家伙,她看着牛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麦芽,没好气的道:“你娘又没跑,瞧把你给急的,娃娃抱不是一样的吗?就不能让你娘歇歇手?照这个样子下去,我看你断奶的时候咋整!” 麦芽也觉着这样的依赖不好,断奶时肯定很麻烦,这小子现在胃口越来越大,她都快跟不上了,要不是因为没有奶粉喂,她早把奶断了,“断奶的时候,要不弄只母奶回来,叫他喝羊奶?” 田氏直摇头,“尽说傻话,这养娃,要么你一开始就让他喝羊奶,要不中间就别换,直到断奶,然后再喂饭,他已经吃习惯了,羊奶沾都不会沾,等再过一个月,就能喂些稀饭吃着,慢慢给他添粮食。” 这个麦芽了解,即使田氏不说,她也准备熬米糊,或是稀饭给牛牛吃。她现在的奶里,已经没什么营养了,是该添加些米糊糊。 冬生跟李元青跑起来也挺快,因为要留一个人在山上,只由一个人扛着绳子往回赶,这回来的是李元青,看他扛的那样累,麦芽便跑去接他,等跑近了,李元青却直摆手,叫她别管,不过要在中间撑着,不然不好捆。 林德寿这时家里往后山这边赶来,“你们这是在干啥,咋拉那么长的一根绳子?” 田氏回头见是他来了,便道:“还不是冬生跟元青两个人想的点子,说是采竹笋的时候来回背下山太麻烦,干脆从山上拉个绳子,直接让篮子滑下来,也省得来回往山上跑。” 林德亮惊奇道:“这点子不错,要是真给做成了,可是一件大好事。他远远的看着麦芽撑绳子撑的很吃力,就急着跑过去帮忙,路上遇上往这边走的李元青,两个人简单说了几句,林德寿又继续往前走,接过麦芽手里的活,她一个女娃子,哪有那么大的力气。 李元青走到大路边之后,从家里找了个梯子,爬上他选定好的那棵树,比划了下两边的高度,最终选了个位置把绳子套上去。可是问题又来了,这么长的距离,绳子垂在地上,要想把绳子拉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爬下树,试着拽了拽,绳子却重的跟铁丝圈似的。 冬生远远的看他栓好了这边,也料想到他一个人拉不动,便往回跑。 可就算加上他们三个人的力量,也只能勉勉强强,让绳子离地,可是那弯度太低了,篮子挂上去,肯定得着地,这样不成。 麦芽瞧他们累的直喘气,便提议道:“你们咋不用石磨做个滚轮子,让马儿拉着石磨转动,这样绳子自然就绕上了嘛!” 林德寿一拍大腿,直呼道:“看我这脑子,真是急糊涂的,往年我们大河里打鱼时,那些大船放下的渔网太大太沉靠人力拉不上来,就用驴子拉转盘,靠着转般的力量,可比人拉省事多了。” 冬生跟李元青虽然不打渔,但他俩也不笨,况且现在不过是一根绳子而已,可比泡过水的渔网轻巧多了,也不用费那么大的周折,只要稍稍改进下方式方法就成。 三个人又是一番倒腾,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把绳子固定好。 田氏招呼他们赶紧拿个篮子去试一下,篮子矮一些,不像水桶那长高,试过就知道差多少了。 为了精确的验证效果,冬生还弄了几块石头,照着竹笋的重量装的,看看放下来是个什么情况。 还是冬生背着竹篮上山去了,他站的那块山边,正是竹林的方向,高度落差有大概有几百米,而且路上还有几条小河沟,赶上冰雪融化的季节,就得蹚水过去。 麦芽一转头,看着绳子打结的地方,突然想到一点,急的她扯着李元青慌里慌张的道:“这个样子不行哪,快去弄些稻草,越多越好,得把树围上挡住!” 田氏跟郑玉也看向她指的地方,田氏也惊呼道:“哎哟,是哩,快快快,赶紧的,这要是这个样子滑下来,那篮子还得撞碎了。” 她一讲明白,李元青跟林德寿也反应过来。绳子系在光秃秃的树干上,篮子滑下来时,速度又快,撞击力也更大,还不得鸡飞蛋打。 他俩赶紧回家拿铁叉,去叉稻草,但是高度又不够,绳子离地有两米高呢,这得叉多少稻草才能垫起来? 还是林德寿想到了点子,他把田家院子里的大桌子搬出来,又搬了好几个箩筐堆上去,再在箩筐上面堆稻草,这只是临时的办法,等到真用的时候,还得再用其他东西加固一下。 四周都是山,回音很好。 冬生在山上嚎了一嗓子,李元青也回应了一声,有了回音,他才敢放篮子下来。 远远的,众人就瞧见刚开始一个小不点,慢慢的朝这边来了。 田氏抱着牛牛,叫上郑玉,躲得远一些,免得被连累。 不过,篮子到达时的速度,却出乎众人意料,竟然在离树两百多米之外的地方停住了。原来,篮子本身也有重量,加之绳子拉长之后,整体的重量会因为引力而加重,所以篮子没有到达大树。 林德寿很满意这个结果,虽说还有两百米,可那也比上山下山的强多了,“我看就这样吧,这绳子先这样系着,等收完竹笋,再收起来,等回头秋天的时候,还得再栓上,咱们不还得上山捡板栗嘛,回头可以把运送到工具改良一下,比如可以用麻袋装,也就不用担心东西从半路上漏掉了。” 忙活完了这一头,田氏就得赶紧回去做饭,陈二顺回了县城,中午还得回来吃饭呢!冬生下午也要去放牛,李元青就得去放马,牛跟马可不能在一起放,得分开了。 麦芽瞧见牛牛在田氏怀里也挺乖的,就想偷个闲,让田氏抱着,她去做午饭,中午两家人在一块吃。 家里有的是咸货,那咸肉也有不少。麦芽想着用咸肉炒青蒜,反正菜园里的青蒜长势正好,用来炒咸肉是最好不过。 香菜也得赶紧着吃,不然天气一暖,香菜也得长薹,长了薹就老了,不能吃了。不过中香她不想烧锅子,就想做几个凉拌菜,尝个新鲜。 说起凉菜,就不得不说她发明的皮蛋,拿到临仙楼之后,效果好到不行,只可惜,她做的不多,剩下的也不打算拿去卖,留着自己家吃就成。这个季节鸭子也产蛋。但是数量不多,所以她想着用变鸡蛋,虽然效果不如变鸭蛋好,但聊胜于无。鸭蛋得慢慢收集,可以分批做。算好日子,到时候也能准确的知道哪些是变好的,哪些是没变好的。 郑玉不好长时间弯腰,麦芽就让她歇着,中午饭她一个人就能搞定。 麦芽拎着菜篮子,拿了把小铲刀,换了双旧鞋,便去菜园子挖香菜。香菜也叫芫荽。其实这里的人还是习惯把香菜叫做芫荽。 田氏种芫荽的时候,是跟菠菜在一起种的,麦芽挖芫荽的时候顺便也挖了些菠菜。这两样可以放在一起,做凉抖菜。就是择菜比较麻烦,得一棵一棵的挑捡。麦芽又拔了不少青蒜,这些青蒜有的都已经开始长蒜头了。 菜园里的土质酥松,这全是陈二顺的功劳,他就喜欢没事的时候,拿个锄头在菜地里,这边刨刨,那里松松,菜园子被他拾掇的,简直跟艺术品似的。 郑玉虽然不能长时间弯腰,但择菜还是可以的。田氏就抱牛牛,在外面转悠,过一会,又去李家,顺便叫李氏中午别烧饭了,过来吃饭。 冬生跟李元青一块去承包的水塘看了看,刚栽下的菱角以及其他东西,因为没经验,所以也不敢保证能不能存活。 麦芽跟郑玉一边叙家常,一边择菜。 芫荽跟菠菜,洗干净之后,得用开水,快速烫一遍,烫的时间不能长,倒掉开水,再用冷水泡一会,随后把菜时的水攥干,切碎了,再加入干红椒,以及新蒜瓣,加盐,腌进味。 麦芽又剥了几个皮蛋,洗过后,切成四瓣,在盘子里摆好。撒上剁碎的蒜瓣,跟辣椒,加了增加香味,还要搁些没有烫过的芫荽,直接切碎了摆在盘子的正中间就行了。 至于青蒜炒咸肉,她做过很多次了,实在不算啥难事。 田氏早上有发面,准备中午蒸馍馍吃的。但是麦芽想到应该加些玉米面在面粉里,这样蒸出来的玉米面,口感会更好。想着便去做了,她又另外和了些玉米面。 把整个的面团搓成长条之后,用刀切成长方形的小块,这样做出来的馍馍,形状也更好看些。 郑玉见她一个人在厨房忙的团团转,便进来帮她烧火。 馍馍下锅蒸,凉菜也弄好了。麦芽正准备炒菜时,就听见冬生在外面叫她。很快的,冬生就抓着一把香醇头进来了,“妹,这是我们从外面摘的,刚冒出来的芽,还嫩着呢!” 麦芽双手捧着他递过来的香椿头,放在鼻间闻了闻,的确很嫩,“这么嫩,要不还做凉拌菜吧,就用香椿头拌豆腐,可是家里没豆腐了。” 冬生挠挠头,“那我现在去林大姑家买些豆腐回来?” 郑玉也道:“你快去快回,她还有两个菜没炒呢,你买回来正好能赶上。” 冬生道:“嗳,那我这就去!” 其实麦芽是想说,没有豆腐就算了,这香椿头也不是只能吃一天,明天也可以做凉拌菜,今天可以煎了鸡蛋吃嘛!可是没等她张嘴,冬生就跑没影了。算了,买就买吧,嫩香椿最好的食用方法还是得凉拌,只有这样才能还原食材本身的味道。 等冬生匆匆买完豆腐回时,麦芽已经烧好,青蒜炒咸肉,又另外用新鲜的五花肉烧了咸菜,这是去年腌的,现在用来烧五花肉是最好不过,等会吃馍的时候,把咸菜夹在馍里面,最下饭了。 因为中午是吃馍,麦芽又蒸了些黄豆酱。 锅里的馍馍很快就蒸好了,热气一上来,再闷一会,就差不多了。 看郑玉怀孕挺辛苦,麦芽就从院里的水池子里捞了两条胖头鱼,刨洗干净,先用少量的油炸了下,再加入冷水中烧开,炖成一锅鲜美的鱼汤,加入泡发的蘑菇,这汤的滋味,不用说,也是奇鲜无比。其实不光郑玉得喝鱼汤,她自己也得喝,因为她发觉最近奶水少了,都快不够牛牛吃了,不补可不行。 炖好的鱼汤,怕凉了,麦芽就用火钳从锅洞里夹了几块炭,等会放在炭炉子里,再把装鱼汤的汤锅垛上就成。忙完了这些,郑玉从锅台后面站起来,拍了拍手,深吸一口气,夸赞道:“你做菜真香,为啥我做,就觉着没这么香呢?” 麦芽对她笑了笑,接着给小锅里上些水,待会好刷锅,“你烧饭的时候,被油烟炝的狠了,闻油烟就闻饱了,哪还有肚子吃饭,你快出去透透气,厨房里面闷,等老爹回来,咱们就能开饭了。” 郑玉甜甜一笑,“嗳,你忙完了,也出来吧!” 麦芽点了点头,大锅里馍馍都已经拿了出来,不过锅盖还是挺热乎,她便把几个炒菜,搁在锅盖上,再蒙上干净的布,这样就能保温了。凉菜就不用了,反正都是凉着吃。 忙完了厨房里的活,她又去院子的墙根下,翻开其中一个大水缸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这是去年酿的李子酒,酸甜可口,不似白酒那般辛辣,但是后劲有点足。 她拿了个小酒壶,从缸里舀了些李子酒出来,中午可以叫他们喝一点。 陈二顺背着包袱,从外面进来,笑呵呵的道:“真香啊,我离的老远就闻见了,还是家里的饭菜香啊!” 麦芽抬头笑道:“老爹,你回来的可真准时,我刚把饭做好,正在打酒呢!”她把缸子重新盖好,把酒壶拿到院子的大桌上。 陈二顺大笑道:“那是,你老爹我,就是踩着饭点回来了,你娘呢,咋不见他们回来吃饭?”他进屋去搁下包袱。 麦芽站在院子里提气,高喊一声,“吃饭喽!” 那边,李家的方向,传来一声回应。郑玉刚才去洗了把脸,见着陈二顺回来,也忙打了声招呼。 来吃饭的人,很快就过来了,这回连着摇篮车一并抬过来的,原因无他,牛牛睡着了,可不能把他一个人放家里睡觉,不放心。 田氏进厨房帮麦芽端菜,看见弄了好几个花样,她笑道:“现在气温又不高,你炒那么多菜,也不怕放凉了。” 麦芽咧嘴笑,“没事的,你没看着我放在锅盖上温着呢吗?” 三盘凉菜弄的都很精致,临上桌前,都淋了芝麻香油,特殊的香味,引的人口水直流。 装鱼的汤锅也被点了起来,馍馍用竹扁装着,上面盖着布保温。 李元青把牛牛的摇篮车摆到背风,又有太阳照到的地方,又仔细给他盖好了被子,这才坐过来吃饭。 陈二顺这一路赶回来,累的够呛,接连吃下两个花卷,喝了一碗鱼汤,外加一杯李子酒,才缓过劲来。 田氏看他吃的狼吞虎咽,禁不住叮嘱他吃慢些,“又没人跟你抢,你急个啥?” 陈二顺正掰开馍馍往里夹菜,闻言,呵呵的笑,“我早上就喝了点稀饭,昨晚也没睡好,以前在那个宅子待着,也没觉着有啥,可现在睡着就是不习惯,还是家里睡着舒服。” 麦芽揶揄他道:“老爹,我看你是因为娘没在身边,所以才不自在吧?下次再回县城,记得把我娘稍上,省得你半夜爬起来看月亮!”她一说完,众人都跟着笑了。 陈二顺更乐的嘴巴都合不拢,田氏可生气了,狠狠瞪了麦芽一眼,“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没规矩,啥话都敢往外讲啊?” 李氏正吃着麦芽盛给她的鱼汤加鱼肉,“我倒觉着麦芽说的对,你们几个也这样想的吧?” 李元青他们一直忍着笑,本来想笑的,可看田氏的脸色,又只得忍住,但李氏一问,他们一个个的就死命点头。 郑玉打着圆场,道:“嗳哟,老爹跟娘就该在一起,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不都说老来伴嘛,老了不就得搭着伴吗?娘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老爹照顾好了,这样我们才能放心。” 麦芽笑道:“嫂子说的对,你们现在只管享受生活,其他的事,都交给我们好了,婆婆也是,等有空的时候,便叫他俩不管哪个赶着马车,带你们出去逛逛,我听说每年端午的时候,大运河那里都有龙舟赛,好多人都去看了。” 陈二顺迫不及待的插话道:“你不说龙舟,我还想不起来呢,我听说,今年的龙舟赛,皇上也会来看呢!” 皇上? 乍一听到这两个字,倒让麦芽呆住了。她来到这个异世两年多了,除了县太爷之外,还没见过比他更大的官,更别提什么皇上太子公主了。 她在这里已经生活的习惯了,若不是穿着不同,她真要以为这里是现代的某个偏僻小村庄,好像非洲原始部落的那种,不与外界沟通。今天恍然听到皇上两个字,这才觉着原来她真的在古代,是封建统治者的天下。 不光是她呆住了,其他人也听傻了,他们跟麦芽一样,有生以来见过最大的官,也是县太爷。皇上一词,在他们看来,简直跟神仙一词差不多,遥不可及。 陈二顺见他们都不说话,好奇道:“你们咋都没反应啊?我还心想着今年端午带你们去见见世面,大运河边上的码头镇,有我的一个老朋友,他托人稍信来,邀我去看龙舟,要是想去,咱们多雇辆马车,一块都去!” 李氏直翻白眼,“咱们都去,家不要啦?反正我是不去,我留家里看门。” 田氏道:“你咋能不去?你活了这么久,见过皇帝长啥样吗?现在不去看,难不成等入了土,你再去瞧他?” 李氏不在意的道:“皇帝有啥好瞧的,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也没多长个脑袋,没啥可瞧的,哦,为了几他一面,我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我傻呢!” 田氏见她反驳的很有力,也来了兴致,两人边吃边争论。 郑玉避开她俩,小声的对麦芽他们道:“你们都去,我跟冬生在家看门就成了,反正我身子也不方便,可受不住长途跋涉。” 她这话倒是真的,马车跑起来颠的很,就是胎气稳固了,也不宜长时间在马车上颠。这一路,从榆树村去码头镇,少说也有一百多里地呢。 麦芽想了下,道:“哎呀,还有一个多月呢,等到时候再说吧,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到时候是个啥情况,皇帝的心思怪着呢,说不定他临时改了主意,看上别的新奇玩意了呢!” 陈二顺点头道:“这话说的极是,先吃饭吧,到时候再说。” 快吃完饭的时候,麦芽问起他二妞开店的事,牛牛还小,她也不方便带着他进县城,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形怎样。 陈二顺吃青蒜炒咸肉,正吃的香,听见她问二妞,直言不讳的道:“依我看,她那个生意难做。” 麦芽心里一凉,“怎么会难做呢?本钱小,虽说利润不大,但保本总没问题吧?” 李氏也道:“是啊,我也觉着不应该难做,去年我们在庙会上卖臭豆腐,生意也好着呢!” 陈二顺直摇头,“我不是说她做的生意赚不了钱,我是说,她那个生意难做……” 他指的难做,是因为二妞他们租的铺子,斜对面不远,大概三十岁的距离,就是宏家客栈。臭豆腐的味道,顺着风就得飘到客栈里。试想一下,谁愿意自己的店铺里面,整天弥漫着臭豆腐味?他又不是开饭馆。 这臭豆腐的味道,田李两家人是最了解的,今年麦芽又泡了不少,比去年还要多,两家的院子都摆满了臭咸菜坛子,后来摆不下了,还埋到屋后去了。当时就是想二妞的店开起来之后,臭豆腐的销量肯定好,所以才了这么多,就是现在卖不出去,搁在那里,也不会坏。 听陈二顺的口气,宏家人肯定闹过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担心。 李元青道:“这倒真是个问题,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以后也还要长久相处,要是关系闹的不好,怕是要招麻烦。” 田氏叹气道:“庄县太小了,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搁在平常,得罪就得罪了,可要想求个安稳,就得把生意做的和和气气的,尽量少生事端,否则三天两头的找麻烦,那生意还咋做?” 陈二顺喝了口酒,道:“宏家酒楼现在做的挺大,把其他差不多的小客栈也都给挤了,现如今,除了县城外,有几家民宿还在之外,只剩他一家独大,他当然猖狂了。” 田氏呸了一口,“他还不是仗着他女婿在县衙里当官,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哪敢真的跟他们对着干,就算有事,也只得忍了,忍着忍着,也就忍习惯了,他们就更翘尾巴了。” 她现在已经可以很自然的当着麦芽的面,提起谢文远这个人,就像提及一个不相关的陌生人。 其他人也没在意,甚至连麦芽都忘了谢文远跟她有啥关系。 李氏搁下碗,道:“等哪天咱们有了钱,也去县城开客栈去,把宏家挤跨喽,看他还咋狂!” 麦芽呵呵笑道:“娘,开客栈那得要好多钱,就是把咱们两家卖了,也不一定开的起来呢!” 李氏却难得固执一回,“大的不能开,咱们可以先开家小的,你们几个脑子都活,肯定能赚到钱,等有了钱,再开大客栈也不迟,再说了,不是说大运河的码头要改道从庄县走吗?这可是个好机会,你想想看,那些来往的客商,也不尽是有钱人,他们都精明着呢,宏有成多会算计,人家住他的店,肯定心知肚明,是吃亏了,但是没办法,不住不成,所以啊,这买卖,咱们能做。” 麦芽听她讲了这么一通,也心动了,“可是家里还有那么地要耕种,还有果树,还有一大堆活,我们咋能留你一个人在家,再说,我也舍不得啊!” 李元青也道:“我看这事还是从长计议,现在还不是时候,就像麦芽说的,家里离不开。” 陈二顺却不同意他们的说法,他打岔道:“等不得了,大运河马上就要开工修了,可能就在今年秋天,到那时,再想开客栈可就晚了,这做生意,就得有远见,落到人家后面,可做不成大买卖。”此话一出,大家都不吭声了。 本来只是随意讨论的话题,被他这么一说,倒像是刻不容缓似的。 麦芽原本是想过进县城,却不是现在。他们一走,李氏就肯定得跟着走,那这屋前屋后,还有那水塘里的东西,不就都得扔了? 郑玉瞧他们皱眉沉思的模样,好笑着道:“这有啥要紧的,家里有我跟冬生就够了,娘他们也经常在家,大不了以后少喂些牲口,等店里的生意稳定下来,到了农忙的时候,你们再回来就是了,现在家里有马车,一来一回,用不了多长时间,回头找几个可靠的人,帮衬着,不就得了,多简单的事!” 陈二顺赞赏的看着郑玉笑,“对对,郑玉说的对,你们看看我,现在不是在家闲着呢吗?只要生意走上正轨,也不用天天看着,元青也不想种地种一辈子,等生意稳定了,还能带着冬生一块干,到时候咱们全家,就在县城里相聚哩!” 田氏瞪他一眼,“八字还没一撇呢,瞧你说的,就好像他们明儿就要走了似的,赶紧吃你的饭,都快凉透了。” 这一顿饭吃的,可谓是心事重重。麦芽本来还觉着去县城这事挺远的,却没想到,接连发生的两件事,却打破了她的计划。 不过这是后面的话,眼前的事还多着呢! 晚上,李元青从厨房打了水进来,要跟她一起泡脚。 麦芽刚哄睡了牛牛,看着他呼吸均匀的沉入梦想,她低下身,在他小嘴巴上亲了亲。孩子长的就是快,他刚出生的情景,似乎就在昨天,可一转眼,他都会笑,会爬了。 李元青兑好了水,“过来泡一会,水温有点热,放下去的时候当心些。” 麦芽坐到床沿,布袜子早就脱了,连外裤跟小棉袄也都脱了,她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因为刚才在给牛牛喂奶,所以衣领也没扣,就转过去洗脚。 李元青眼神在她身上瞟了瞟,最终盯在某处,眼神瞬间暗淡了许多。 麦芽正把脚放进盆里,像他说的,有点烫,她便把脚搁在他的脚上,想等着凉了,再泡下去。一抬头,就发现他看的方向不对,她低头一瞧,原来是衣领开了,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口。 觉查到他的目光不单纯,麦芽俏脸红了,正要动手把扣子扣上。李元青的大手突然就抓了过来,“别扣了,省得待会还要再脱。” 麦芽佯怒的瞪他一眼,“你倒是越来越会贫了,你儿子最近睡觉可惊着呢,要是弄醒了,看你咋办!” 李元青笑的很无害,“那有啥,咱俩都钻进被窝里,就是动静再大,他也听不着。”他越说越激动,急着就赶紧洗脚,等麦芽泡过之后,还帮她把脚擦干净。 知道他的心思,麦芽也不说啥。就听见他风风火火的出去倒水,又风风火火的走回屋里,插上门,吹灭了油灯,紧跟着便摸上了炕。 麦芽刚解了发辫,还没来得及脱衣服,他便从后面抱过来,双手从后方抱住她的胸口,麦芽推搡他,“哎呀,我衣服还没脱完呢,又不是头一次,干啥这般猴急!” 李元青把头靠她耳边,呵着气,“我来……”他把双手都挺进她的衣服里,往两边一拉,便开了。 麦芽回过头,捶了下他的胸口,“你今天是咋的了,好像不对劲呢?” 李元青已经抱住她,把她抱在身下,轻轻翻身而上,两人身躯紧紧相抵,也没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满腔的热情,点燃她,邀她一同坠入,属于两个人属于两个人旖旎梦幻之境。 事后,麦芽一身是汗的趴在胸膛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只觉得此刻最是满足,心也是满满的。想起白天的事,她便撑着身子,借着外面的月光,盯着李元青的脸,一手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问道:“关于去县城开客栈的事,你到底是咋想的?不准拿那些大话来敷衍我,我还不了解你吗?” 李元青欠起身,狠狠亲了个她的唇瓣,“我只想给你跟孩子更好的生活!”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听在麦芽心里却是十分震撼的感动。做为一个相公,一个爹爹,他是无可挑剔的,麦芽对这一点很知足,没有丝毫的不满,可是站在他的角度上想,可能他觉着不够。 特别是看着谢文远有了一番成就,男人的好胜心,是不分贫富的。 好比,李元青永远不想站的比谢文远矮,让自己永远仰望他。即使麦芽不在乎,他却不能当做视若无睹。 麦芽轻轻贴上他心脏的位置,柔声道:“我知道你咋想的,可我还是得告诉你,别人过别人的,咱们过咱们的,永远没有可比性,有些人表面上看很风光,其实背地里,你也不知道他过着怎样的生活,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去了,咱们俩虽然看上去没有大富大贵,可咱过的开心,过的幸福,这就足够了。” 李元青眼神飘散在窗外,他抚上麦芽的长发,长舒了口气,“话是这样讲没错,可这人活一世,总该要搏一回,等到我们老了,便把外面的事情都交给孩子们,咱俩带着老娘,再回到这里,守着这山,这水,到那时,咱们种下的果树,一定都长成大树了,你试想一下,漫山遍野的梨花,随风飘荡,等到傍晚的时候,我拉着你,沿着小路一直走下去。” 麦芽心里有些酸酸的,算起来,这里人的寿命平均不到六十岁,像李太公活了快七十多岁,已经算是奇迹了人。时光飞逝,眨眼间便过去了,也许他们真的应该为自己的小娃拼搏一番。等老的时候再回榆树村养老,也是一桩不错的美事。 想到此处,麦芽轻声道:“那就先凑租铺子的钱,等凑齐了再去开店也不迟啊!” 李元青也知道现在买店铺不可能,也只有先租,可这租店铺,成本也就大了,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赚到钱。 *** 一场雷阵雨敲响了小山村的宁静,也意味着春天的正式到来。 下过雨之后,山上的竹笋也全都冒出来了,此时是采笋的最佳时机,还有菜园里的好些夏季吃的蔬菜,也得赶紧播种。农家人,在春天的时候总是最忙的。 有了田家门口栓的绳子,运笋就方便多了。 李元青受到麦芽的启发,找铁匠做了个滑轮,因为技术落后,他这滑轮做的很是简单,但是可以用,多抹些油就成了。 采笋的时候,麦芽把牛牛留在家里,先喂到一遍奶,之后又熬了些米糊,叮嘱李氏,等他醒了,再喂给他吃,有了粮食垫底,他吃奶也就少了,麦芽也能离开的久一些。 她自打怀孕生娃之后,一直也没能跟着他们上山,就像现在的郑玉一样,一点重活都没干,可把她憋死了。麦芽的体质比生娃之前好了很多,越来越像个乡下悍妇的派头。 郑玉跟李氏留在家里,因为还要剥笋,所以田氏也留下了,麦芽跟着老爹,还有冬生,元青他们,一并上山采笋。 秦语堂可能是从小二嘴里得到的消息,知道他们要为了采笋而大干一番,他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差了李和过来帮忙,也算是他出了一份力。 而村里的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冬生他们一起上山采笋。林虎去县城上学堂了,家里只有林氏带着林娟,还有林德寿。 林氏背着小娃不方便上山,便跟田氏一起剥笋,林德寿上山去了。至于黄家,基本不太可能去山上,黄氏被两个双胞胎小娃缠的神经衰弱,已经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上山干活。 但是黄年也不想在家闲着,他也想赚些外块。 陈二顺今年采笋出了新点子,要是不直接把笋子采回家,自己加工,便可以卖给田家,又或者田家花钱雇人采笋,这两种方案对村里人来说,都是有利的,眼下油菜又没收割,庄稼地里也没啥活要干,能赚到外块,何乐而不为呢! 这烘笋干,以及卤制笋丝,方法都比较麻烦。其他人家里也没这个条件,更没这个技术。所以,除了自家挖回去烧肉吃之外,其他挖的笋子都卖给了田家。 也有在田家帮工的妇人,也就按天算钱给他们。分工协作的效率就是高,就看着一袋一袋的竹笋被从山上运了下来。 冬生前几天就多编了好几个茶熜,也多备了几个瓦制的炭火盆,用来烘干竹笋。 麦芽只上山挖了半天的笋,就不得不回家来帮忙,山上留的都是男人在挖笋,他们干起活来麻溜,再说,家里也忙不过来,请人干活,不得管人家吃饭嘛! 在山上干活的人,中午也不想下山来,来回跑一趟太麻烦,只要有人把饭送上去,或者他们派一个人回去拿来,这样其他人就有休息的空档了。 田李两家的男人都心疼自己的媳妇,陈二顺年纪也大,来回跑吃不消,便由李元青跟冬生提前下山回来拿饭。 ☆、第158章 二妞的店 这么多人吃饭,麦芽光是烧饭也就累的半死,好在牛牛很乖,他会坐着了,田氏就在院子里放个大木盆子,在里面搁上几样小玩意,牛牛就坐在盆里玩耍,不哭也不闹,大黑照着老样子守在他边上。 要说大黑的脾气真是好到没话说,牛牛这个年纪的小娃,看见狗也不会害怕,只会把它们当玩具摆弄,不是揪耳朵,就是揪它的毛,有时大黑闪的远了,牛牛还会伸手去够它,嘴里念念有词。 有几次牛牛够的劲大,把木盆都能带翻了。几次之后,大黑也不躲了,就趴在木盆边,紧着他摆弄。 田氏他们干活的时候,也就把牛牛的大木盆摆在边上,偶尔给他把个屎尿,别理脏了衣服就成。林氏看牛牛这样听话,羡慕不已,她家小娟就不行了,不能放下来,非得在她背上趴着,林氏用了块布把她裹着,背在后背,睡觉也这样背着。 吃饭的人一多,做饭也就不用精致了,只要吃着下饭,够劲就成。 所以麦芽这几天,不是蒸馍馍,就是蒸花卷,再不然用玉米面和了做成玉米馍馍。吃馍拿着方便,也不用带那么多碗碟。 吃馍馍有些味淡,没荤腥。麦芽便在菜上多下功夫。 为此,陈二顺让小二送了不少猪肉过来。麦芽也不吝啬,直接把那五花肉切成大块,里面啥也不搁,只加酱油跟醋,做成油腻腻的红烧肉,看着颜色鲜红鲜红,很诱人。 家里咸货也有不少,便见天的烀只咸鹅或是咸鸭子,给他们就馍吃,再来就是配些青菜啥的,菜园子正月里新种的小白菜还没长出来,她就用烀咸货的汤,烫些大白菜,烧的软烂可口,因为有了咸香味,也好吃的很。 炒菜都得大锅铲,一烧就是半锅,划拉起来,可累人着呢!而且这馍馍,一蒸就是好几锅。做馍倒是不累,就是揣面太累,面太多就揣不动,这里也没有压面机。那么多的面,全靠一双手去揣。 麦芽在锅里炖了几条胖头鱼,小溪沟里的鱼多,这些都是早上收来的,赶着新鲜的时候,炖做汤吃,是最好不过。乘着鱼汤还没好,麦芽先给牛牛喂了些奶,又把了一遍尿。 林氏实在背不住林娟了,就把她放在牛牛坐的大木盆里,想着让她玩一会。 麦芽瞧着小娟红扑扑的小脸,道:“鱼汤马上就好了,等会你盛些喂给小娟喝。” 林氏道:“小娟能吃饭了,等下我用鱼汤泡馍,这小丫头胃口不是很大,每回吃饭都得我哄着,才肯吃。” 麦芽低头看牛牛想拉便便,赶紧抱着他跑到院门外,又喊着田氏拿些草纸给她。牛牛每天得拉一回,准时准点的,一点都不要操心。 田氏拿着草纸出来时,牛牛正使着劲奋力拉便便,小脸憋的通红,两只小手也攥紧紧的,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模样。田氏看着好笑,“这小子力气肯定大,瞧他那眉毛皱的。” 麦芽道:“他吃的多,当然拉的多,又不能吃水果蔬菜啥的,便便那么干燥,不用力气,哪挣的下来。” 李元青跟冬生二人远远的从大路上往家这边走,李元青瞧见她们几个蹲在门口,开玩笑的道:“就这样欢迎我们哪?这阵势也太大了点吧!” 麦芽道:“是哩,怕你们吃午饭不够味,我特地叫儿子给你们饭里加点料子。”牛牛也看见他爹爹过来了,咧着嘴呵呵的冲他笑,露出两排粉嫩的牙床。 冬生看他笑的可爱,走过来,蹲在牛牛跟前,逗着他玩,“你这小子拉个便便也会赶着饭点,以后是不是还得天天抓着饭点拉便便哪?” 牛牛哪听的懂他说的是啥,只是笑的更欢快了,直发出咯咯的声音。 田氏问起山上的事,“山上面的竹笋采的差不多了吧?还要几天才能挖完?”他们已经连着干了两天,加上今天是第三天。田家院子里已经堆满了未剥皮,已经剥完了皮,或是已经上茶熜的竹笋。 两天时间,做出来的成品大概有上百斤了,这是烘干脱水之后的重量,可想而知,这一百斤,是用多少鲜笋烘出来的。即使是这样,竹笋干还是供不应求。因为四方货栈是总代理,所有的客商都是通过四方货栈才能买到竹笋丝。黄大全的路子广,这竹笋丝已经不仅仅在庄县里销售,头一天就有人拉到州府那样的大都城里去卖,效果还不错。顺带着,还把皮蛋也带了出去。 皮带一般人第一眼看见,肯定会觉着颜色怪怪的,但只要拌的方法得当,皮蛋还是很不错的佐酒凉菜。 李元青道:“我们挖的时候只捡不大不小的竹笋挖,要是不下雨,至少还能再挖个十天左右。”不下雨,竹笋长的就慢,一旦下雨,那真是雨后春笋,蹭蹭的往上窜。挖竹笋也有讲究,太小的,得留着它长成竹子,太大的,也就老了,不能吃了。 田氏嘀咕道:“还得这么多天,那得挖卖多少斤干笋啊?” 冬生站起来说道:“只怕有上千斤,这还是估算的,真正能挖多久,还得看老天爷是啥意思,计划改不上变化嘛!”这是麦芽的口头禅,现在倒叫他学会了。 牛牛拉完便便了,麦芽把他侧过来,一手抓着他的小腿,把他提溜起来,快速的给他擦了屁屁。李元青也去院里拿着铁锹,把便便铲起来,倒在果树根底下,这可是最好的天然肥料呢!不能浪费了。 馍馍用竹篮子装着,几个菜也会瓦盆,一并装起来。田氏给他们弄了网兜,挑着上山,比拎着轻松些。 不过,在此之前,为了让他俩有体力,还是叫他俩先把饭吃了再说。 看着牛牛还不饿,麦芽也赶紧吃了些馍馍,又喝了两大碗鱼汤,她过会得去哄牛牛睡觉。田氏也招呼林氏他们过来吃饭,一大堆婆娘们,嘻嘻闹闹倒也热闹。 麦芽最近奶越来越少,为了不让牛牛饿肚子,她总是在喂奶前,先给他中国致公党些米糊糊,里面还加了煮熟的蛋黄,绞碎之前,和在米糊里面,总比光吃米糊强一点。 李元青也知道她没什么奶了,他心里也挺着急的,便想着今晚干活回来时,去小溪沟里转转,看能不能抓只老鳖回来,给媳妇补补身子,给她下奶。 老鳖的确是捡到了,却不是李元青捡的,而是李和乘他俩回去拿饭的功夫,到竹林后面的水沟里玩,无意中一脚踩到的。话说,那只老鳖也够倒霉的,好端端的躺鹅卵石上晒太阳,也能被个不长眼的家伙,一脚踩滑了,那鹅卵石是何等坚硬的石头,愣是把这只老鳖肚子给顶破了,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李和心想这是好东西,便赶紧拿了根竹条,把老鳖穿起来,一路往家跑去。 路上正遇着要送饭上山的李元青二人,李和兴高采烈的举着半死不活的老鳖,乐道:“看见没有,我今儿捡到宝了,这只老鳖,得有四斤重呢!” 李元青把李和好好夸赞了一番,叫她赶紧回去,乘着老鳖还活着,回去宰杀了。万一要是死了,味道可就差了许多。另外,为了奖励他,冬生还特批他半天假,让他只在家门口负责搬运麻袋。 李和一路跑回家,连饭都没还没吃,田氏见他拎着这么大个玩意进来,又惊又奇。她虽然知道这附近的河里能钓到老鳖,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只能是碰,碰上了就是运气。看李和抓到的这只,至少活了好几年。 老鳖比乌龟长的快,也没有乌龟的寿命长。 李氏叫田氏,“你啥也没别忙了,赶紧着把它收拾了,乘着新鲜的时候,拿去炖了。” 田氏嘟囔道:“杀,我倒是可以杀,不过具体咋炖,还得交给麦芽去弄,这玩意炖的不好,有腥味。” 林氏赞同道:“你炖不好,还是等牛牛睡下了,叫麦芽弄吧,这么好的东西,别糟蹋了,搞到一个不容易。” 田氏笑道:“你们娘俩今天也有口福了,晚上就在这儿吃老鳖吧,反正这老鳖也大,正好给你们都补补。”这会正是中午,在院子里帮忙的婆娘们都回家伺候孩子相公去了,要过会才能来。否则田氏真不敢讲这话,老鳖再大也受不住人多啊! 林氏推辞道:“还是给麦芽跟郑玉补补,牛牛还小,要喂奶,我家小娟大了,奶都快断了,用不着,郑玉也得补,瞧她瘦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刮跑了似的。” 李氏道:“哎呀,你家小娟再大,不也是个奶娃子嘛,就这样说定了,待会拿到我家去炖,可不能在这边炖,不然就是十只老鳖也不够分的,”她的想法跟田氏一样,也不是说她俩抠门,主要是想让她们补些营养,不能让小娃没奶吃嘛! 林氏见她们都这样讲了,也不再说啥。过了会,小娟也困了,她懒得来回跑,就找了间屋子,把小娟哄睡着。 李和一路跑回来,早饿的前心贴后背,一等把老鳖放下,便赶紧跑到厨房去大吃大喝了。那馍馍还是热的,菜也没凉。 麦芽在屋里哄着牛牛的时候,也睡着了,蒙了一觉醒来,看着牛牛还在睡,便轻手轻脚的拢好衣服,拉开门去了院子里。外面那么多的活,她也没心思磨叽。 见着她出来,田氏赶紧把老鳖的事跟她说了,叫她端着东西回自己家炖去,别在这边炖,不然等会家里来人,不好看。做母亲的都是自私的,要是搁在以前,麦芽兴许还会晚上一块烧了,让大家都吃。可现在不同了,她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小娃。 至于炖老鳖法子,她是知道的,主要还是去腥,把腥味去掉,留下鲜味即可。但说着容易,可还得按着步骤来。 麦芽让田氏带注意着牛牛啥时候醒,她回家去炖老鳖,顺便还要把家里的鸡喂喂。 家门口的果树差不多都开花了,桃花一早就谢了,现在正开始长叶子,放眼望去,一片青绿色,很漂亮。先前她在娘家院子里种的野蔷薇花也正怒放,野蔷薇香气浓郁,不似月季花香味太淡,而且她挖的野蔷薇颜色也漂亮的很,因为土质肥沃,所以长的很快,都已经爬上墙头了。麦芽站在院外还能看到一朵朵粉色层层叠叠的花瓣,要是刮起一阵风,那花瓣便顺着风飘散开来,那场景真跟画里似的。 李家的门还是简单的竹门,俗称柴门,便是这样的。 麦芽先去厨房搁下装老鳖的盆,随后去里屋舀了半盆碎玉米渣,这是在磨玉米面的时候,用筛子过滤出来的粗颗粒,细的面,可以做馒头吃,吃的就可以拿来喂猪,或是喂鸡都行。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把鸡窝里的鸡蛋掏出来,免得母鸡们光顾着抢食,不小心再把蛋踩破了。她家还有二十只母鸡,不算多,也不算少,太多了也喂不过来。现在正好,每天至少能收十几个鸡蛋,家里吃,或是拿来腌鸡蛋,足够了。她也的确准备腌咸鸡蛋,腌制的方法跟腌咸鸭蛋是一样的,要是腌的好,一样能冒黄油。就是鸡蛋的口感,没有鸭蛋粗糙,吃起来软不叮当。 收完鸡蛋,麦芽才把鸡食撒在鸡笼里,母鸡们一听见动静,全都跑来了,田家的鸡也在其中,两家母鸡加起来可就不少了。麦芽又回屋盛了些玉米面,又在菜园里剥了些白菜的老叶子,扔进去,小鸡本来就是杂食性的,逮啥吃啥。 喂完了鸡,她便抓紧时间,烧火把老鳖炖了,前面的步骤弄完了之后,她把老鳖连同汤汁一块放进瓦罐中,上面盖上盖子,放在炭炉上,用炭火慢慢温着。 这炖老鳖可不是拿急火炖出来的,越是小火,越是慢炖,才能激发出最大的营养价值。这只老鳖毕竟活了有几年,肉质有些老,不慢炖肯定不成。 炭炉就摆在厨房,远离柴火堆的地方。麦芽四下检查了下,确定没有安全隐患,这才拿了篮子,准备到屋后的水塘边,去捡鸭蛋。鸭子可没有在窝里下蛋的习惯,它是属于走哪下哪,要是不勤捡,要不就得滚水塘里,要不就被它自己踩烂,再不然还有某些馋嘴的坏东西偷吃,比如黄鼠狼。 水塘里种下的各种植物,都已生根发芽,一片生机盎然的景像。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是等来干活的人走了之后,只剩他们几个,才开始吃的。麦芽也正好可以老鳖汤端出来,她舀了些汤出来,用汤汁煮了些豆腐,也算是给他们都补补了。特别是李和,毕竟是他抓的,所以这老鳖肉得有他一半。 要是搁在以前的李和,肯定毫不迟疑的接过就吃,压根就不会谦虚,可今儿却不同了,见着麦芽要给他盛老鳖汤,他赶忙端着碗跑到堂屋门口坐着吃饭,“我又不养小娃,我可不能吃这个。” 田氏笑道:“哟,李和真是懂事了不少,是不是该准备着娶亲了?等忙完了这阵子,婶子替你寻摸个好姑娘,让你成个家。” 李和本来在闷头吃饭,一听这话,脸都快埋饭碗里了,顾不上说话,只得拼命摇头。 郑玉道:“娘,李和面子薄,你再说下去,他该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一屋子人,都笑了。牛牛被麦芽抱在怀里,也坐在大桌上,他见大人们都笑,他也跟着乐。李元青逗他,道:“你知道我们笑啥,也就跟着笑,看这口水流的,你娘做菜都不用搁加水喽!” 麦芽低头瞧了牛牛一眼,见他伸着小手,想够桌上的碗筷,赶紧把身子往后撤开一些,“牛牛好像要冒芽了,我瞧他下面的牙床冒了个小白点子,应该就是要长牙。” 田氏忙凑上来看,可惜油灯挺暗的,看不大清楚。 林氏喝着老鳖汤,道:“我家小娟比牛牛大几个月呢,也才长了两颗牙,想不到你家牛牛这样快就长牙了。” 做娘亲的就喜欢跟人比娃,什么我家小娃一周岁不到就会走路,或是我小娃讲话早,会的东西多,都能拿来做比较。其实早晚又能有多大差别呢! 在某些方面,男娃跟女娃是有所不同的,比如女娃讲话较早,但女娃却没有男娃身板硬实,也就没男娃走路早,各各有千秋吧! 牛牛要长牙,就会时常抓东西往嘴巴里送,因为牙床痒,他喜欢拿个东西放在嘴巴里咬着,也是磨牙嘛! 李元青看儿子因为抓不到东西,急的嗯嗯直叫唤,便揪了些白馍给他。牛牛抓过来便往嘴里送,没有牙就是可怜,只能用牙床磨着,越磨口水越多。 另一边小娟也抓着馍啃着,她一直把视线盯在牛牛脸上,嘴里也叽里咕噜的不知在说啥。有人说,小娃们互相之间,可以听懂对方的外星语。也不晓得牛牛能不能听懂小娟讲的话,不过牛牛显然对小娟不感兴趣,他现在只对手里的馍兴趣十足。 晚上回家的时候,麦芽用大锅蒸了碗鸡蛋羹,只放一点香油,一点盐,一点香葱。牛牛虽然小,可对味道也有自己的判断,要是啥也不搁,他可不吃。 李元青快速忙好院子里的活,便回屋里抱过牛牛,好让麦芽给牛牛喂饭。 牛牛张着小嘴巴,大口大口的吃着,李元青心疼儿子,瞧着一碗鸡蛋羹很快见了底,便道:“为啥不给他多蒸一个鸡蛋,你瞧他都没吃饱,还在砸吧着嘴呢!” 麦芽拿着围嘴,给牛牛擦嘴,没好气的道:“你以为我不想给他多蒸一个,关键他才多大?不过才五个月,有些小娃在这个年纪还没有开荤呢,他每天中午一个蛋,晚上一个蛋,吃多了能消化吗?万一闹肚子,我看你哭去吧!再说,不是还要喂奶嘛!” 李元青见娘子板着小脸,赶忙讨好的笑道:“嘿嘿,我也是心疼儿子,怕他吃不饱,倒是忘了,还有一顿呢,今晚看看那只老鳖作用如何,要是效果好,赶明儿傍晚的时候,我经常去溪边转转,说不准还能再捡到几只呢!” “你以为那老鳖多的满地爬呀?哪有那么容易被捡着,其实喝鱼汤跟吃老鳖效果也差不多,可惜咱这门口的小溪沟里鲫鱼不多,要不然可以拿来熬汤了,”麦芽搁下碗,把牛牛抱过来,催他快些去打水,要给牛牛洗小屁屁。 李元青站起来去端盆,一面道:“那我去村口那边的水塘里打几网试试,那里应该有。” 牛牛的小屁屁肉乎乎的,特别是趴在炕上的时候,小屁屁撅的老高。现在气候温暖,晚上的时候,麦芽都把牛牛的外衣脱了,让他在炕上玩耍一会。小娃在这个年纪已经会爬了,牛牛也不例外,一旦去了束缚的外衣,便欢快的在炕上爬来爬去,也很有探险精神的把炕上翻了个遍,暂时还够不上炕头上的柜子,只得暂时放过,不过炕上的小桌,可就逃不出他的魔掌了。 李元青一边路麦芽说话,一边动作极快的把矮桌上的东西迅速转移,为此,还引来牛牛的不满,“哦哦!”的跟他抗议。 麦芽戳了下牛牛的额头,“就属你最捣蛋,再过几个月,还不得翻天了!” 牛牛哪懂她说的是啥意思,只是一个劲的对娘亲傻笑。 李元青不光得防止他捣蛋,还得防着他从炕上摔下来。炕的高度跟床不多,边上也没有遮挡,小娃在炕上玩,很容易掉下来。父子俩,你来我挡,你跑我拦。 牛牛白天睡觉睡好了,现在精神可足了。麦芽看他俩玩的不亦乐乎,便端着脏去,准备去外面倒掉,还去李氏房里看看,看她有没有啥需要的。她夜里出门不宜,一般都是天没黑,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院子里有微风吹过,裹着一阵阵莫名的花香。麦芽深吸了口气,抬眼看了看远处的山峦,以及满天繁星,近的好像就在头顶上一样。山村里的夜晚,宁静而安逸,偶尔从村里传来一两声狗叫。大黑在田家那里也会偶尔回一声,除此之外,只剩下安静。 采竹笋耗费的时间,前后加起来,有十几天左右,直到后面下了一场大雨,山路湿滑,不能再往山上跑,才作罢,而且这一场雨过后,很多竹笋也就都老了,稍微老些的竹笋,吃着发苦。 陈二顺给来帮忙的人发了工钱,他比田氏他们会算,工钱给的并不高,至少比去年田家请人干活时,低了一些,不过陈二顺送了他们一人一斤干笋丝,一斤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了。泡发了,可以吃很多顿的。 忙完了这一批,村里人还是忙的很,受到田家去年的带动,什么下黄鳝笼,网小龙虾,下棉花秧,以及开荒种菜种大豆的人,也越来越多,整个村庄都是一片繁忙播种的景像。 乘着有空,麦芽去了趟县城,主要还是想看看二妞的店铺怎么样了,李元青正好也要去县城送一件样品家具,便带着她跟牛牛一块去了,牛牛还没断奶,根本丢不下。 田氏跟陈二顺今天也要回县城,几个人一大早赶着马车,收拾好了东西,陈二顺准备叫他们在县城里住几天,李氏这边,便由冬生照看着。麦芽是想带她一起去县城,可李氏不干人,她觉着在家挺好,出去干啥都不方便。麦芽心知,她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今天是红集,县城里赶集的人很多,马车走在大街上慢的很。牛牛听见外面热闹的动静,急的趴在马车的窗户上往外瞅,因为人多,陈二顺干脆下了马车,跟着走,瞧见牛牛指着路边摆放的小玩意,他是有求必应,没一会的功夫,麦芽手里就抱满了东西,从糖彩泥人到各色千奇百怪的面具,再有大大小小声音各不相同的拨浪鼓,真是啥都有。 麦芽抱不住了,便把东西都搁在马车里,好笑着道:“老爹,别买了,这些东西牛牛也不会玩,买了也是浪费,省着明年再买也不迟。” 林德寿的笑声从马车外传来,“哎呀,牛牛好不容易进一次城,这些小东西也不值几个钱,无防,无防啊!”他见牛牛对街道路上的热闹喜欢的不得了,大手一捞,就把他从马车窗户上直接抱了下来,带着他边走边看,一老一小,玩的不亦乐乎。 到了临仙楼门口,还没到用午饭的时间,店里没什么客人,伙计们都有打扫门庭,擦桌子。 陈二顺一到酒楼门口,便收起嘻笑的表情,也没有放下牛牛叫后面的人抱着,直接抱进店里。 伙计们见他到来,全都一一给他行了礼,财房先生也把这几天他没过目的账,拿给他看,还有店里的其他情况,小二也得跟他汇报一下。 麦芽走过去,把牛牛抱了过来,见陈二顺忙的很,便小声对田氏说了声,她先去看看二妞,回头再过来。 李元青本来是想先把家具送到顾客家里的,他去的方向也正好要经过二妞的店,便带着他们娘俩一块过去了。他做的样品,是个精致的梳妆台,不算大,他一个人就能扛着走,马车便留在临仙楼的后面,让小二拿了些草料去喂马。 还没走到二妞的臭豆腐摊子,远远的就能闻到炸臭豆腐的香味。麦芽垫着脚尖,瞧见不大的门店外,围了不少客人。二妞腰间系了个围裙,头上也包着花布巾,正忙着炸臭豆腐,而王大庆也在忙着收拾桌子,招呼客人,看样子生意不错呢! 王大庆刚送走几个吃完臭豆腐的客人,一抬头,瞧见他们一家三口,惊喜道:“咦,啥风把你们吹来了?快过来坐,过来这边。”他将麦芽他们迎进屋里,李元青肩上扛着东西,便道:“我先把货送了,回头再来接她们,你帮我照看些!” 王大庆满口答应下来,二妞听见他们讲话,一抬头见着是麦芽来了,高兴的差点就把筷子扔进锅里了。 麦芽忙道:“你先别管我们,先把客人招呼好,我们就做在边上等着,你别急。” 二妞高声笑道:“嗳,那你们往后面坐坐,前面人来人往的,当心别碰着了。” 麦芽搬了凳子,抱着牛牛坐到店铺的边上,旁边是家菜馆,现在是上午,还没什么人喝茶,要是下午,人就多了。 二妞店铺门口支了个棚子,里面摆了四张小桌子,板凳也是小号的,这样比较不占地方。因为她这里只卖凉皮跟臭豆腐,客人来了就吃,吃完便走,流动性大,小本经营,小钱赚着。 麦芽刚刚进来的时候,有两桌的客人都在等着上臭豆腐,人不多,加起来也就四五个人。麦芽又往店里面看去,里面的地方很小,要是不把桌子摆在外面里面根本坐不下几个人。 锅里的油是热的,臭豆腐也是现成的,只要搁进锅炸到两面焦黄,飘起来,就可以出锅了,快的很。那些调料都放在桌子上,让客人随吃随取。 二妞使的锅大,一次性炸出来的臭豆腐多,用不完就放在油锅上搁的铁架子上腾着,回头有人来买,放进锅里回温就成了。 忙完了这一批,二妞才有时间跑过来跟她讲话,“叫你们等急了吧,哦,对了,你要不要尝尝我炸的臭豆腐?以前尽吃你做的了,不如来尝尝我炸的吧,也很好吃呢!” 麦芽笑道:“我倒是想吃,可是要喂奶,等给牛牛断了奶,再好好到你这里吃一顿,可不许收我钱哦!” 二妞道:“瞧你说的这叫啥话嘛,咱俩谁跟谁!” 麦芽转头又瞧了瞧,问她道:“咋没瞧见你家如意呢?是不是在睡觉?” 提起如意,二妞刚才还是嘻嘻哈哈的,此刻脸色很快暗淡下来,“如意在她奶奶家呢,你瞧我现在的情况,我能带她吗?光是我们两个人忙都忙不过来了,哪还有时间照顾她。” 她说的也挺无奈,麦芽听的也很揪心,只有做了娘亲的人,才能充分理解什么叫难以割舍。如果现在有谁叫她跟牛牛分开,哪怕是一天,她也做不到,她压根不敢想像,见不到牛牛的感觉,真比剜她的肉还痛苦。 麦芽安慰她道:“慢慢来,等你这边生意好了,可以顾个钟点工,在忙的时候帮你照看一下,也不用多花钱,你还能有时间照看如意。” 二妞道:“啥是钟点工?” 她一问,麦芽才反应过来,自己讲过了,古代人哪知道啥是钟点工呢!不过照二妞现在的状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请一位钟点工,要是请长期的,他们也负担不起,而且做臭豆腐,最忙的也就是中午或是傍晚,拢共加起来也不过两个时辰左右。 想到此处,麦芽便道:“钟点工,就是算着时辰算工钱,人家了不用每天在你这,从早干到晚,到了点,比如从巳时末到午时,你按着一个时辰多少工钱,算给人家,到了点,人家就可以走人,这样不用捆绑,人家也乐的自由,你也少付工钱。” 听完她讲的话,二妞想了下,道:“你说的意思我大概是明白了,咱们这有种帮工的活,跟这个差不多。” 他们讲话的时候王大庆一直在那边忙着,这会是饭点,又赶上红集,人来人往的很多,好多都是图着便宜。因为王大庆把价格写上去了,一看就明了。这会听到她们俩讲的话,便随意插话道:“在码头上干活的人也差不多,他们按着数量算,背多少的货,拿多少钱,干脆爽利。” 二妞释然的笑道:“那成,我明儿就找秦大夫帮我们写个招工启示,搁在店门口,哪怕是少赚些钱,我也认了,总不能把如意老放在她奶奶跟前。” 麦芽想到她之前说,王大庆他娘重男轻女的,想来如意在他奶奶跟前,也不会有多么受宠,“自己的孩子还是得自己来养,要不然等她长大了,该埋怨你没管过她,特别是小女娃,心思都很细,弄的不好,便会惹是埋怨来!” 快到饭点了,小摊上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二妞顾不得跟她说话,她要去做生意了,但她叮嘱麦芽,中午一定得在这儿吃饭,说完她便忙着炸臭豆腐,拌凉皮去了。她如今也学会做凉皮的方法,自己每天起早贪黑的做,凉皮也很快成为庄县小吃里的新贵。像这种平民食物,只要味道过的去,肯定好卖。 小娃性子急,牛牛坐在麦芽腿上,很快就没了耐心,吭吭唧唧的。麦芽哄拍着将他抱起来,见二妞忙的很,便跟王大庆打了招呼,中午他们肯定是要在临仙楼吃的,那里有厨子,又有地方,吃饭方便,反正又不她掏钱。 王大庆知道现在的情形不适宜留她们,只说他们晚上要是不走的话,再一起聚聚。 麦芽抱着牛牛走了二妞的店,回身去看,二妞的店门口没有挂匾额,只在一旁,用块木牌子写着:如意小吃。 也不知这名字是谁给她起的,难道真是用了王如意的名字?不过听着还算顺耳,好歹这是他们的开始,迈向未来,很重要的一步。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可不兴出门打工之说。大多数青年人,只要不上学堂,不学手艺,基本都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一辈子,老婆孩子热炕头,赚的钱够填肚子就成。 要想推陈出新,绝不是有信心就够了的。 街道上,随处可以听见叫卖声,这里大多数的店铺,她都见过。二妞的店不远就是四方货栈,就在麦芽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时,就见着人群中走过来几个有些面熟之人。 庄县本来就没多大,在这里遇上熟人,也实属正常。自打麦芽跟李元青成亲之后,她在县城里再没见过谢文远。见与不见,对她来说,实在不是啥值得关注的事。 就像现在,她远远的看见谢文远跟宏桂芹,一路往这边来时,她只是很随意的瞟了眼,接着但转开眼睛,带牛牛小摊上的小玩意。牛牛刚才吃过陈老爹给他买的糖人,这会又瞧见又卖糖人的,便一个劲的往那个摊位上蹭,嘴里还啊啊的说着什么。 谢文完穿着一身褐色官服,头上梳着发冠,身姿修长挺拔,气质出众,他的确有两把刷子,站在人群里,也能教人一眼就认出来。经过一年多在官场上的历练,走起路来,越发的多了几分官威。 县丞的官职仅次于县令,相比没有实权的师爷,县丞一职的确更有前途些。 此刻他们走在同一条街上,若是不故意点破,彼此都没有在意到,却偏偏让黄大全打破了,他站在四方货栈门口,瞧见麦芽抱着牛牛站在街边上,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当看清是他们娘俩之后,便出声喊他们,他也没注意到谢文远就在附近。 他这一喊不要紧,最紧张的人也不是谢文远,而是宏桂芹,她此刻抱着小娃,跟在谢文远身边,她怀里的娃儿比牛牛大多了,看那个头应该有一周岁,或许还要更大些。她听见有人叫麦芽,便下意识的四下寻找那个叫她恨的牙痒痒的人。 果然叫她看见田麦芽怀里也抱着小娃,就站在路边,不过却没有看向他们这边。 谢文远耳朵没毛病,自然也是听了的,他也搜寻到麦芽的身影,紧跟着就要上去跟她讲,完全忽略了身边的宏桂芹。 麦芽更是满头黑线,心道:下回要让黄大全把讲话的声音放小些,别没事站在大街上喊。 这时,黄大全已经奔过来,满脸欣喜的道:“你们俩咋在这儿,是早上刚来的吗?元青呢,他没跟你们在一块吗?” ------题外话------ 亲,别把评价票票投给别人哦! ☆、第159章 难缠的女人 牛牛见眼前突然冒出来个人,一时好奇,伸手去够黄大全的鼻子。黄大全顺手便把他抱过来,这回小家伙懵了同,使劲盯着自己眼前的大人,他盯的很认真,以至于,黄大全本来在跟麦芽讲话的,可愣是被他盯的转过眼来。 看牛牛还皱眉,一双眼睛里满是疑惑。因为小嘴巴半张着,晶莹剔透的口水顺着嘴巴,唰唰往下淌,那小模样,真叫人忍俊不禁。 黄大全噗嗤大笑着对他道:“嗳,小子,你看我作啥?我可不是坏人,快叫一声干爹!” 麦芽惊讶道:“你啥时做他干爹啦?我咋都不知道!” 黄大全笑道:“现在做也不晚哪,对不,李致远?”他叫了牛牛的大名。 说话间,宏桂芹已经走到跟前了,只听她捏着嗓子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田麦芽!” 谢文远却是有些激动,看着麦芽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麦芽,好久不见。” 看着谢文远的表情,宏桂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好在大街上发泄。她是吃过亏的,现在的谢文远,不是以前的他了,已不是当初的穷秀才了。 黄大全是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一见着他们两人靠过来,他也暗骂自己的粗心,这下惹了麻烦。心知,这两人都不是善茬,他大跨一步,拦在麦芽跟前,对着谢文远微微点了下头,以示他的身份,毕竟人家公职在身,不似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不知县丞大人有何事?” 谢文远怕他多嘴,赶紧道:“我不找你,我找麦芽说几句话。”随后他又瞧见黄大全抱着的小娃,他先前看见这娃是黄大全从麦芽怀里抱过去的,就知道这是田麦芽跟李元青的娃,瞅着牛牛长的肉乎乎,又白又嫩,看着就叫人喜欢,他道:“麦芽,这是你的娃吗?这么可爱,能给我抱抱吗?” 宏桂芹张嘴,正要插话,麦芽抢先一步,冷冷的道:“牛牛认生,外人抱不得,可不敢惊忧了县丞大人。” 谢文远脸色暗了暗,有些不自在,“哦,的确如此,小娃一般都认生。” 黄大全赶忙把牛牛还给麦芽抱着,对她道:“你在外面转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快进店里歇歇脚,外面风大,别让牛牛着凉了。” 麦芽点了点头,知道他是在帮自己解围。但是,她也没必要怕谢文远,真要是闹起来,她绝不会像以前那般忍气吞气。 谢文远好不容易见她一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又听说她要走,便急了。麦芽生过娃之后,显的更圆润如玉,脸颊粉红粉红的。一点都不像个妇人,还跟以前似的娇嫩,“再等等,我带你去茶楼坐坐,咱们聊聊行不?就算你不想跟我说话,可也得给我个面子。”个前面的话讲的很大声,可后面的话却是只对麦芽说的。 宏桂芹眉头都快皱到一起,脸色阴的快刮起暴风雨了,“相公,丫丫累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爹娘也在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谢文远脸一板,不快道:“再往前走上几步,就到你家客栈了,你尽可以带孩子到那里休息,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宏桂芹抱孩子的手攥紧紧的,丝毫没有查觉到自己下手有多重,以至于捏疼了孩子。她怀里的小女娃,“哇”一声哭了。牛牛好奇的转过头去看她。 谢文远烦恼的催促着宏桂芹,快些把孩子抱回家。可这会宏桂芹正在气头上,她能忍到现在,已属不易,要叫她一声不吭,调头就走,那还不如一杀了她来的痛快。 宏桂芹冷笑着道:“相公,你的娃哭成这样,你还有心情跟人讲闲话吗?还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你就不嫌丢了官家的脸面吗?” 谢文远震怒了,“你胡闹些什么,我做事岂用你一个妇道人家插嘴,我做为县丞,自有我的分寸,你休要在这胡搅蛮缠,快些回家去!” 宏桂芹颇有些豁出去的意思,不管不顾的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我不知道什么是妇道人家,我只知道这是你的娃,你要么带她回家,要么就在这里干站着,看着娃哭死!”她一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把谢文远跟闺女丢在原地。 丫丫也不知是哭的还是跟谢文远不亲近,一到他怀反而哭的更厉害了,挣扎着想下到地上,反正就是不想让他抱着。 宏桂芹身子一转就不见了,这人来人往,根本无处可寻。 谢文远抱着孩子,手足无措,一方面,他真的很想跟麦芽说说话,可另一方面,丫丫毕竟也是她闺女,他是能对宏桂芹狠心,可对丫丫,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女儿,而丫丫也一向跟他不亲亲,再不管怎么说是自己的骨肉。 眼见丫丫头的肝肠寸断,逐渐引来路人的注意,他没办法,只想着跟麦芽说声抱歉,或是约她改日再续,可等他抬眼看去时,哪还有田麦芽的身影,这三个早走没影了。 谢文远眼睛慢慢眯起,露出一丝阴霾之色。他现在已经说不清对麦芽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可他心里怀里一丝不甘,他谢文远哪点比李元青差了,为何她却要视而不见。即使他做了这么多次的努力,还抵不过一次的过错吗? 恨,是人性之中很可怕的念头,恨跟爱是有本质区别的,如同种在同一片土地上,不同的种子。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只会长出邪恶的苗头。若是不及时铲除,只会越发根深蒂固。 黄大全带着麦芽回到四方货栈,把她引到内堂。小六在店里忙着,见麦芽来了,羞涩的点点头。小六这个孩子跟李和虽然年纪差不多,但性子却大不相同。 内堂收拾的很整洁,黄大全倒了杯茶水给她,又四下翻找,想找出两样孩子玩的东西,可是他这里又没有小娃过来玩,他自己的两个弟弟也从不到县城来。那两个小家伙要是同时来了,那他这个店也不用开了,直接改成幼稚园好了。 麦芽看他急的到处转,笑道:“大全哥,你别忙了,元青刚才去送货,马上就回来了,我先前去看了二妞的店,他也以为我在那里,要是他回来找不见我,该着急了。” 黄大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你先坐一会吧,我叫小六在门口顺带留着,要是看元青回来了,便叫他也进来,你们可是很久没有到我这里来了,哦对了,元青是到城西的铁家送样品吗?” 麦芽道:“城西铁家?他只跟我说去送货,却没有说是铁家。” 黄大全呵呵的笑道:“他没说,可能是怕你担心,这铁家百年前,在京城做过官,做的是武官,他们家人不管男女老少,都习武,但是到了现在,也只是普通的乡绅罢了,没什么影响力,不过铁家人性子都很急躁,练武的嘛,大都脾气都不好。” 麦芽想起李武,好像脾气是不太好。其实李武的武功也不见得有多高,但毕竟是练过武的,又是从战场上回来的,要是没个气场,岂不是跟寻常百姓一样了吗?所以啊,为了顾及面子,不管武功有多高,这气势都得摆出来。 不过想到李元青的脾气,她却是不担心,这般温和的性子,哪会那么容易招惹是非。她把想法跟黄大全说了,黄大全想了想,确实如此,李元青性子温软,的确不是爱闹事的人。 他们俩现在想的挺好,可事实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铁家的现有已经没落许多,人脉单薄,纵使铁家老头子,铁风娶了六七房姨太太,可始终没生出个蛋,只有故去的大夫人生下个丫头,除此之外,真是连个蛋都没有。后来他自己偷偷找大夫瞧了,是他不行,早些年练的时候,不小心伤着了那一处,当时也没在意,谁成想,日后直接导致了他没儿子。 原本他也想从亲戚中间找个孩子过继,可一看亲戚们的嘴脸,他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大不了让唯一的女儿招婿进门,以后多生几个娃,也一样是铁家的子孙。 所以,打那之后,铁家唯一的千金就成了铁家老头,铁风的掌上明珠,娇惯的要死。 这回闺女要换家具,他便找来县城手艺最好的木匠,让他们带着自己打的家具,让她去挑。当初铁家的仆人,在四方货栈里见到李元青做的家具,觉着不错,便托黄大全找到他,让他也做个样品送去,也不一定能选中,要是能选中是最好。铁家一向大方,对铁穆兰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所以李元青才会说,这是一笔大买卖。 李元青扛着梳妆台,等他一路赶到铁家门口时,已经有不少木匠提前来了,也都带着自己新做出来的家具。 虽然老话说,同行是冤家,可在这县城这样的小地方,人心都很简单,所以大家都互相打了招呼,见着铁家人还没出来,便聚在门口,讨论着行内的事情。 这些木匠们,对李元青也挺有好感,因为他不似有的手艺人,琢磨出几个小点子,或是灵感爆发,弄出几个新鲜的东西,就得意洋洋,自为以了不起,或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照着做。 就像上回的木头衣架,其实做法并不难,就是没人往那方面想,一旦见到样品了,很容易就能做出来。 正在他们刚坐下讲话时,铁府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个穿着粗布灰衣的长者,瞧见门外坐着的人,眼里微微露出鄙夷的目光,道:“你们几个快些把东西抬进来,让小姐过目,动作放快些。” 站在李元青身边的一个年轻木匠,比李元青年纪稍大,大家老习惯叫他大平头,因为他剃了个板寸头,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样洗头方便,几下就揉开了,比弄个长辫子利落些。为了不叫人看着奇怪,他在额头上围了块青色的布巾,时间一长,便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 大青头一边背东西,一边对李元青小声道:“瞧见没有,有钱人家的奴才,都爱拿狗眼看人,咱们是来送东西的,又不是他家的杂役,有啥了不起的。” 李元青也压低了声音,“算了,大户人家都这样,咱们赶快进去把东西让他们过目,我娘子还有街上等我呢,我可不想让她等着急了。” 大平头呵呵大笑,他背的是把椅子,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 古代木制家具虽然多,但品种少的可怜,除非在皇宫里,才会把家具当成艺术品,进行繁琐的修饰。 铁府内的陈设,很有武学世家的风格,一进大门,入眼的便是偌大个练武场地,地面铺着一尺见方的青石板,左右两边各陈列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居然样样齐全。 当然了,这些兵器,李元青并不认得,他又没当过兵,更没习过武,顶多认得刀剑,也实属不易了。 开门的老仆一路把他们引进大厅,其实也就是比较普通人家的堂屋大上几倍,里面的桌椅板凳,也不像寻常人家的,摆个大桌子,四面摆上靠背大椅。 铁家的堂屋,也不出武学的范围。最上方挂着飞鹤奇松图,正下方摆着两把红木宽椅,再来,就是堂屋的两边,各摆了几张桌扶手椅。 厅堂里空无一人,所以就显得空荡荡的。 老仆把他们领进来之后,抬高了下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吧,我家小姐还没起呢,你在这里坐着,切莫到处乱跑,待会自有丫头给你们送茶水来。” 李元青一听说还得再等,想着麦芽娘俩在外面等他,便有些急了,“麻烦您帮我们催催大小姐,时辰不早了,她过一眼,我们便能回去了,家里还有妻小等着,实在耽搁不得。” 那老仆一愣,面色不善道:“我家小姐一向起的就晚,难不成还要她为了接见你们,匆匆忙忙梳妆吗?” 李元青被他讲的有些气愤,正要再反驳几句,却被大平头拉住了,“李兄弟,还是算了吧,他们大户人家规矩就是多,咱们就再多等片刻。” 那老仆冷哼一声,便走了出去。过了会,果真有两个丫头端着讲究的茶具,送茶水过来,却迟迟不见铁家的小姐出现。 李元青心中着急,那些茶水,一点都没沾。只站厅堂门口,直往外张望。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在李元青决定不等了,把东西放在这,他们要是愿意用便用,不愿意用拉倒时。钱家有掌上明珠,钱穆兰,终于出现了。 在钱穆兰看来,定做家具,本就是小事,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所以她不急,一点都不急。她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走起路来,步履如风,似乎练过点拳脚。 铁穆兰来到厅堂里,对在坐的人抱拳,爽朗的笑道:“对不住了,让各位久等了,请坐吧!” 李元青因为等的时间已久,脸色不太好看,冷声道:“坐就不用了,还请小姐赶紧看过东西,我们也好早些回家。” 铁穆兰一进厅堂就注意到他了,虽是一介布衣的打扮,平凡无奇,但眉眼间却透着股倔强跟韧性。加之,李元青身材高大,面容算不上有多俊美,却跟她们家练武的男人一样,身材结实挺拔。她也算是见过不少来家里想拜师习武的男子,却没有一个有他这般的风姿。 先前迎他们进来的老仆,一见李元青敢对着自家小姐出言不敬,便厉声道:“你若是不愿意。随时可以拿着东西走人,这里多的是木匠,也不缺你一个。”他这话说的也是过份,很有赶人的意思。 旁边的大平头想劝说李元青,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哪能跟人家对着干呢! 可没等他开口,李元青转身背着东西,便要走。他做的家具也不是卖不出去,何必要看他们的脸色,这钱,不赚也罢! 铁穆兰瞪了眼那老仆,随后挽留道:“既然来都来了,若是现在就走,岂不是白费一番功夫吗?” 李元青的步子停了停,他想到牛牛跟麦芽一早就陪着他进城,这会还有外面等他,若是他只为赌一口气,便前功尽弃,似乎真的很不划算,想到此处,他暗暗下了决心,把梳妆台重新搁下,转过身过,面无表情的看着铁穆兰,道:“那就请小姐快些看过,我虽只是一介草民,可我的时间也是时间,我娘子带着娃儿正在街上等着,我马上就得走。” 要是依着铁穆兰以前的脾气,她这会只会一脚把人揣飞,看都懒得看一眼。可面对李元青这种冷若冰霜的态度,她竟然丝毫都不生气,只为那一句:‘我娘子带着娃儿正在街上等着’而诧异,看他年纪不大,却连娃儿都有了。她倒是真想看看,这样冷面的男子,会娶个什么样的娘子。 因着李元青的一番话,其他几个木匠也觉着铁家做的过分了。在庄县,除了县老爷的官邸是最大的之外,其他的大户人家,不过也是徒有虚名,只不过比他们这些寻常百姓家底子厚了些。可也没到,狗眼看人低的地步。 大平头也有些不快的道:“李兄弟说的对,大小姐,麻烦你快些看过,我们也得回去开工呢!” 铁穆兰一向被人恭敬惯,冷不丁见着这些人都不能她面子,再好的脸色顿时也挂不住了。她挥手,让老仆过去一个一个的瞧过。老仆在铁家干了许多年,对主子的喜欢清楚的很。他看过之后,再叫铁穆兰定夺就成。 可这一圈瞧下来,他看上的不过只有两件,其他的,要么刻工不够精细,要不造型粗糙,他们做出来的东西不像女儿家用过的。他最后留下的却是李元青跟另外一个青年木匠,其他人,连那个大平头,都被请了出去。 对于自己会被选中,李元青丝毫没有诧异,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比谁都清楚。 那老仆把结果报给铁穆兰听,铁穆兰眼睛看着李元青,她一直坐在上首位,看人的时候,精巧的下巴高仰着,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这眼神叫李元青很不舒服,他转开头,心里正琢磨着,是不是应该现在就走。 铁穆兰站起来,走到二人的家具跟前,只瞧了一眼,便挥手让老仆把另外一个人遣走,然后她走到李元青身边,微笑着道:“刚才听他们说,你是姓李对吧?” “是,小人姓李,”李元青不卑不亢的道。他低着头,始终没有看她。 铁穆兰狡黠的笑了笑,“你做的这个梳妆台手工比他们那几个都强,我便定下你了。” 李元青低头道:“谢大小姐,不知大小姐准备定做哪些家具?” 铁穆兰秀眉一挑,“先别急着谢,我还有条件呢!” 李元青暗道不妙,也心知她出的条件,肯定不会太简单,所以他没吭声,静观其变。 铁穆兰也不在意他是否接话,她走到廊檐下,看着院里的景色,背对着他道:“我的条件说来也不难做到,我房里的所有家具都要换,什么床啊,桌子,椅子,还有衣柜子,统统都换掉,所以动静很大的,对你来说也是笔不小的买卖,不过……”她顿了顿,转过脸来,瞧着他,“不过你得在我家里做,你可以把工具都搬来,吃住都在这里,以便宜随时检查,要是做的不合我的心意,随时都可以改,这个要求,不过份吧?” 对别人来说,的确不过份,而且还是个天大的好事。试想一下,平日在家里吃饭,伙食肯定没有铁府里的好,对于那些家境贫穷的人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可这些人当中,并不包括李元青,要他不回家,整日整日的见不着儿子跟媳妇,那还不如杀了他来的干脆,这样的日子,他是一日也过不下去的。 所以李元青毫不迟疑的回绝了他,“是不过份,但是小人做不到,对不起,小人得回去了。”说完,他背起梳妆台,便往外走了。没卖给铁家,还可以拿到大全那里去卖,一样能卖出钱来,犯不着白送给他们。 铁穆兰脸色变了,一个健步跨出去,拦在他面前,步子轻盈迅速,的确是有两把刷子,“为何做不到,难道就因为舍不得妻儿吗?我瞧你也算得上堂堂正正的男子,没想到却是如此没用,不过是离家几个月罢了,连这点舍弃的精神都没有,真是懦夫。” 路被她拦着,李元青要走过去,便得绕开她,但他扛着东西,实在不方便,便只得停下来,难得愤怒一回,“铁姑娘,你说够了没有,我只是送个样品给你过目,又不是你家长工,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是否懦弱,跟你无关,请你让开!” 老仆见小姐要发怒,赶紧上前拦住。李元青愤愤的扛起东西,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他走后,老仆把他在县城里听到的,关于李元青跟田麦芽,以及谢文远的事,都给讲她听了。 通过老仆的讲述,铁穆兰忽然很想会一会田麦芽,看看她究竟有什么不同,或许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土的掉渣的村姑罢了,根本没有他们传讲的那般神奇。 李元青出了铁府,一路气呼呼的回到四方货栈。 麦芽已经回了临仙楼,黄大全此时正在店里招呼客人,见他气脸色铁青的跑回来,便心知这一趟遇上麻烦了,能把李元青气成这样,看来这人也真是极品了。 见麦芽不在四方货栈,李元青也不耽搁,放下东西,便往临仙楼去了。 中午的饭,在临仙楼大厅里。 陈二顺邀他们尝尝厨子新做的菜,自打酒楼改了名字之后,档次就上去了。他特意吩咐厨子把菜做的漂亮些,要色香味俱全,叫客人看着就食欲,再不能像以前似的,只要烧熟了,味道凑合,啥也不用管了。 既然是聚餐,便少不了叫上黄大全和秦语堂,至于李和,只能将就着让小二打包些饭菜送过去,总不能叫他一个人还做饭。 临仙楼生意的确不错,就在他们吃饭的功夫,客人也是络绎不绝,陈二顺也顾不得坐下吃饭,忙着去招呼客人了,虽然他是掌柜,招呼客人这种活可以教给伙计去做,但做为一个和气生财的经营者,适时的跟客人寒暄几句,谈笑风生,还是很有必要的。 牛牛在田氏怀里,麦芽可以轻松的吃个饭了。李元青像个没事人一样,跟黄大全喝酒,也拉上秦语堂一起喝,原本秦语堂是属于滴酒不沾的人,可现在也算是被他带进沟里了,多多少少也能喝上几盅。 到了午时末,客人逐渐少了。田氏看着伙计们忙不过来,便把牛牛丢给李元青抱着,卷了袖子就去收拾。田氏经常这样干,伙计们也就习惯了,只觉得这样的老板娘平易近人,不似有些尖酸刻薄的老板,只会指手画脚,挑肥拣瘦。 秦语堂他们都走了,他们还有生意要做。麦芽觉的这样坐着也不好,反正他们也吃完了,看着满桌子垃圾,她也站起收拾,一面又叮嘱李元青,“你带着牛牛回老爹的屋子去吧,等我忙完了这边,就去哄牛牛睡午觉。” 李元青抱着依依呀呀唱歌的小捣蛋,站起来,道:“行,那我们先回去,不过你得快点,他要是饿了,我可搞不定,牛牛,快跟娘亲说再见,”他抓着牛牛的手,朝麦芽挥了挥。 牛牛当然不会说拜拜,不过倒是会挥手,小手胡乱甩动,萌翻了,一只手不够,再加一只。 田氏瞧见了,大笑着感叹道:“哎呀,我家牛牛就是聪明,学啥都快,长大了是不是得考状元哪?” “哦……咦……”牛牛见姥姥冲他笑,他更欢乐了,在李元青怀里,使劲抖着腿,又是笑,又是吐舌头的,眼睛也眯成月牙似的。 这时,店门口忽然走进来几个人,气势汹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来打架的呢! 李元青抱着牛牛正往门口去,准备回家的。一转身,瞧见来人,刚刚还是笑容满面,瞬间就变了阴天。牛牛却啥感觉也没有,拍着手在那唱歌。 铁穆兰一眼就看见他怀里的小娃,呵呵一笑,道:“这就是你儿子吗?还真是可爱,难怪你离不开!”牛牛真是可爱到天下无敌,即使如铁穆兰这般挑剔的人,也是一见着就喜欢上了。 李元青往后退了几步,离她远远的,“大小姐过奖了。”他只说了这一句,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完全不关他的事。 陈二顺也很快注意到门口的情况,铁家人他是认得的,铁穆兰也不例外,经常来馆子里吃饭,所以熟识的很。麦芽跟田氏刚刚去后院送碗筷了,这会才出来。 麦芽看着站在门口盛气凌人的少女,只觉着她挺有飒爽英姿的美感,不过她脸上的高傲神色,却叫人不敢恭维。 陈二顺笑呵呵的迎上来,道:“这不是铁大小姐吗?咋这个时辰过来了,您吃饭了没有?要是没有,我现在就让厨房做。” 铁穆兰嘴角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陈叔,叫我穆兰就好了,我是对准了来您这里吃饭的,随便做几样小菜就好,今儿我就在大厅里吃,不去雅间了。” 她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女的应该是婢女,男的就是那名老仆,两人都恭敬的站在主子身后,见主子找了个位子坐下,两个忙跟了上去,伺候在左右。铁穆兰示意他俩坐下,两人也不作推辞,拉开椅子坐到了两边。 陈二顺叫小二去后面准备,炒几个简单的就行,也不用多精致。 铁穆兰坐下之后,就在大厅里扫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麦芽身上。因为此时,麦芽在站在李元青身边的,田氏怕耽误牛牛睡觉,便不让她再干了,店里有伙计,干完是迟早的事,不用她插手。 女人家的直觉是与生俱来的,当铁穆兰看过来时,麦芽明显感觉到她眼里的敌意,这倒叫她纳闷了,貌似她俩是头一次见面,总不至于她长的面目可憎,叫人看着就心生厌恶吧? 李元青根本不想理会铁穆兰,也知道麦芽有了怀疑,便小声对她道:“回去再跟你细说。”他这样一讲,麦芽便明白了,敢情铁穆兰来的这儿,是跟自己的相公有关啊? 麦芽拿眼睛瞪他,以眼神警告,这事回去非得解释清楚,否则可没完。 李元青真觉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真的不是有意搭理铁穆兰的,更不晓得,她咋会突然跑到这边来。看来,这下回去要的罪受了,哄媳妇的活他还没干过呢!看来,真得好好学学了,殊不知哪天就把最爱的娘子给得罪了。 铁穆兰品着婢女递过来的茶,淡淡一笑道:“李元青,想必这位就是你娘子吧?” 李元青愣住了,他好像从没跟她提过自己的名字,这丫头从哪听来的。他越发觉着自己完蛋了,看这情形是不能走了,他急的后背都是汗,没办法,怕麦芽误会,他赶紧把在铁府里的事,从头到尾讲一遍给她听,就捡他跟铁穆兰的对话,这是最关键的。 麦芽知道李元青不会撒谎,他要是撒谎,那他就不是李元青了。听完他讲的话,麦芽也大致了解了,想来这位目中无人的铁大小姐是看上她相公了呢?她现在是来干嘛?挑拨离间吗? 铁穆兰的感情来的也太快了些,只见一面,就喜欢上了?简直不可思议。不过,既然人家找上门,她自然得弄明白,铁穆兰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可别留下什么隐患。 想到这,麦芽微笑着走到铁穆兰的桌边,对她点了点头,用最和善的笑容对她道:“我就是他的娘子,不知大小姐点了我的名是何用意?难不成是我家相公在府上得罪了您,所以您现在特意来兴师问罪?” 刚才铁穆兰只是随意的瞟了麦芽一眼,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身材修长,容貌清丽。等她靠近了之后,却瞧清她眼里有着不属于乡下女娃的镇定和自信。根本没有她想像之中的土气,那犀利的眼神看上去无比的精明。 铁穆兰便心知自己猜错了,她正了正神色,开始认真对待,顺便也邀请麦芽坐下。麦芽拉开椅子,也不矫情,这样平等的坐着,更有利于彼此谈话。 田氏看见麦芽跟个陌生的人坐在一起,正要上去问问的,但被陈二顺拉住了。他也看出来,铁穆兰是有事而来,麦芽也不是软柿子,不会吃亏,再说了,让她独自去应对也是好事,他们做父母的,在一边静观其变,要是真有麻烦了,再出现也不迟。 李元青歉意的对他们笑笑,不得已又把之前跟麦芽的事跟他们讲了,他现在真是后悔,先前吃饭的时候,咋没说清呢! 另一边,铁穆兰仍是笑着,“我是看中了李元青的手艺,想叫他进府里,替我打几件家具,也是因为庄县城里没几个像样的木匠,我不得已才选了他,工钱待遇自是不少,可他说放不下家里的妻小,所以我便想来看看,是怎样的绝代佳人,让他放不下。” 麦芽听说她话有揶揄的意思,她冷笑着道:“姑娘谬赞了,书上不是说嘛,情人眼里出西施,想来,元青看我,也是这个感觉,等姑娘遇到心上人时,就会明白其中的奥秘,至于做家具一事,我只能说,一切得看我相公的意思,不过呢,我家里农事较忙,离不开他,姑娘的意思是让他进府里干活,却是叫我们为难的事,怕是做不到,要叫姑娘失望而归了。” 她回答的即委婉又直接,也算是很给铁穆兰面子了。 可铁穆兰不吃这一套,不仅她不吃,连着她身边的老仆脸色也难看的很,只见他不快的道:“我家小姐诚心邀他进府,这是给了你们多大的面子,别的人想进还进不了呢!不过是个把月的事情,真有那么难吗?大不了,你们农忙的时候,府里放几天假,让他回去干活就是,这有何难?” 李元青听的一阵气愤,高声道:“这个面子,我们不要也罢!” 麦芽听到相公说的话,面上柔柔的笑了,丝毫没有受到他们此番话的影响,“你们可能搞错了,在你们看来很大的面子,在我们这些小人物看来,其实不值一提,你们又何必抬高自己,贬低别人呢?我们是靠着双手吃饭,即使再累再辛苦,那也是凭劳动换来的,我多说一句,铁大小姐,你若是离了铁家小姐的身份,你还能做什么?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小丫头,你现在能如此高贵不凡的跟我说话,是因为你生在铁家,你叫铁穆兰,懂吗?” 铁穆兰不懂,她也不需要懂,从出生那日起,她就姓铁,就是铁家的掌上明珠,这是既定的事实,没有但是。所以麦芽说的那种假设,绝没有发生的可能。想到此处,铁穆兰冷哼道:“那又如何,我现在依旧是铁穆兰,你依旧是个村姑,别尽说那些没用的,本小姐的面子,还从没人敢不接过,我不过是看上你家相公的手艺,又不是要跟你抢他,你有必要这般紧张吗?” 她身边的婢女也是满脸的不屑,“喜欢我家小姐的男子多了,凭你们这种身份,我家小姐又岂会看在眼里!” 麦芽冷冷的瞪着那名婢女,她难得生气,可一旦生起气来,也是很厉害的。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会咬人的狗不叫唤,那只会虚张声势的,其实胆子也没多大。 这个比喻虽然难听了些,却道出了实情。现在麦芽跟铁穆兰相比之下,就是如此,别看铁穆兰叫的凶,其实她不过是个没经验,妄自尊大,外加目中无人的娇小姐,岂知外面世道有多险恶,也更加不懂得如何去看人。好比,在她看来,麦芽好像只是个乡野村姑,顶多嘴皮子利落些,可又怎能跟她比呢? ☆、第160章 出口伤人 婢女被麦芽瞪的,慢慢垂下头,不敢再看她。 铁穆兰也对麦芽的眼神有些避讳,她转开脸去,装作没看见。 这时,小二已经端着饭菜上来了,他瞧见麦芽也坐在桌边,还纳闷呢!心道:这两人咋凑到一块去的。 老仆执着酒壶给铁穆兰倒了杯,铁穆兰喝酒也挺猛的,一口饮下,都不带换气的。她执的酒杯,倒满之后,足有一两酒,一两白酒一饮而尽,说明她酒量肯定很不错。 麦芽眸色清冷,“既然姑娘要用饭,那我便告辞了,不过呢,临走前还是有句忠告不得不说,任性,不代表可以胡作非为,家世富有,也不代表就可以欺人太甚,还是好自为之吧,别把自家的脸面丢尽了,惹人笑话!”她此番言词,跟扇铁穆兰耳光差不多,有够犀利的。 麦芽一说完,便站起来准备走了。铁穆兰手一扬,砰一声,把酒杯拍在桌子上,那酒杯在她手里碎成好几瓣。 陈二顺一看苗头不对,忙走过来,道:“穆兰啊,好端端的吃个饭,何必动怒呢,麦芽是我闺女,元青是我女婿,若他俩有什么得罪姑娘的地方,你只管对我说,回头我说他们几句就是了。” 铁穆兰眼神阴郁的瞥他一眼,重重的哼道:“陈叔,没想到你竟找了个破鞋当媳妇,真是叫人失望!” 此言一出,大厅里的众人都傻眼了。大家在一块一向是和气生财,何曾听到这般狠毒的言论。 陈二顺当场脸色就铁青了,田氏脸色也很难看,有些别扭的转过脸去。 麦芽本来已经走了两步,突然听见铁穆兰的恶言,气的再度转回身,几步奔到铁穆兰的桌边,抄起桌上已经重新倒满的酒杯,劈头盖脸的泼到铁穆兰脸上,动作干净利落,“这是对你嘴巴犯贱的惩罚,亏你还妄称自己大家小姐,连这种话都说的出,你又比谁高贵了?丢人!” 铁穆兰一拍桌子,嚯的站起来,“你!你敢泼我!” 李元青见着情形不对,赶忙冲到麦芽跟前,一把攥住铁穆兰挥过来的拳头。他本来力气就大,纵使铁穆兰会点拳脚,可跟男人的力气比起来,她会的那点武功,实在算不了什么。加之,李元青心中气愤,手上力气也就越发大了。直捏的铁穆兰脸色发白,疼的直皱眉。 那老仆跟婢女在听到自家小姐说的那些混账话时,就知道大事不妙,此时又瞧见小姐被人拿住,忙上前又是道歉,又是陪礼。 麦芽怕事情闹大,就把李元青拉开了。铁穆兰的手虽被救了下来,可是已经被捏出几道鲜红的指印,要是李元青再使点劲,她这手只怕都要断了。 临仙楼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周围的人,这会门口围了不少人。 秦语堂也赶了过来,一见此刻的场面,以他对铁穆兰的了解,事情一定是她挑起来的。他跟铁穆兰不熟,但跟铁家老头子却有几分交情,等同于忘年交,“铁姑娘,你又在这里闹什么,你们两个还不赶快把她带回去,等我问明了事情的原委,再去府上跟铁老爷说清楚。” 铁穆兰不甘心的吼道:“秦大哥,为什么要说我闹,你没看见我手腕都快断了吗?” 麦芽冷笑道:“还没断,只差一点,若是再叫我听见你讲那些混账话,休怪我找上门去,既然你能讲那些混账话,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老爹没有儿子,真是走运,再多一个铁穆兰,只怕他得少活好几十年呢!”她最恨别人伤害她的家人,田氏又没招她惹她,她何必出口伤人! 这回连秦语堂都傻眼了,他一向觉着麦芽是温柔的,笑颜如花的女子,没想到,她火起来,还真是挺可怕的。 铁穆兰气的直想上去掐死她,婢女跟老仆死命抱着她,“小姐,咱还是先回去吧,别再闹了,要是叫老爷知道,咱们就麻烦了,先消消气,咱不跟他们讲较。” 僵持了一会,可能是铁穆兰的手腕真的很痛,不得已,才出了临仙楼。 见她走了,麦芽忙回头去找田氏,陈二顺早就不管外面的事,急着去哄了。麦芽心里也挺郁闷的,牛牛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娘亲。 麦芽伸手把他抱过来,扭头就往宅子去了。 李元青心知要坏事,他娘子生气了。秦语堂拍拍他的肩,“去吧,误会要早些解释清楚,别叫她生气。” “嗯,我知道了,那边的事,就麻烦你了,”他指的当然是铁家。这年头,官比天大,他们虽然不怕得罪人,但也不想平白无故的招惹他们,没权没势的平头老百姓,也就这点最悲哀。 麦芽一路头也不回的往宅子去,牛牛玩了一上午,早困了,趴在她肩膀上小脑袋瓜子不时的种几棵豆子,眼睛也快眯起来了。麦芽心疼的道:“牛牛乖,再等一下下,马上就能睡觉了,你看,娘已经在开门了。” 她的行李,一早就送过来了,还是她之前生牛牛时住的那间屋子。 进了院子里,她正要反身把门插上,一抬眼睫,瞧见李元青往这边来了。她心知这事跟李元青没什么关系,虽说是他惹出来的,但也不是他有意想招来的麻烦。 想到此处,麦芽叹了气,没有插门,抱着牛牛直接往里屋去了。 她哄着牛牛睡午觉,对紧跟着进来的李元青视而不见,背对着房门,即不看他,也不理他。 李元青挠了挠头,在屋里站了一会,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用柔情战术。他脱了鞋,也挤了炕,就着麦芽的身后,躺了下来。 麦芽还是不动,只当作啥也不知道,倒是牛牛瞧见他爹爹过来了,停下吃饭的动作,冲他‘哦哦!’的讲话。 李元青探过手来,摸了摸儿子的头,“乖,快些吃,吃饱了好睡觉觉,爹爹惹你娘生气了,你快些睡着,爹爹就能哄娘亲了。” 牛牛小嘴里又发出几声模糊的咕噜声,好像在跟他对话一样。 李元青叹了口气,满面无奈的道:“是爹爹的错,爹爹不该接铁家的活,要是不接她家的活,今天你娘也不会无端的受牵连,也怪爹爹大意了,没想到世上还有铁穆兰那般无赖泼皮的女子,儿子,快帮我跟你娘讨个人情,叫她别再生我的气,只要她不生气,咋着都行。” 牛牛看着他,似乎真的很认真的在听他讲话,连饭都顾不得吃了。一见他老爹讲完了,他也开始‘噢噢嗯!’ 麦芽看他们父子俩一来一去,实在可笑,忍不住便笑了。牛牛见她笑,他也跟着傻乐,小胳膊小腿儿又是踢又是抖的。 李元青凑合麦芽耳边,轻轻呵着气,“娘子,你不生气了吧?要是还有气,那便打我两巴掌,”他抓着麦芽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招呼。 “哎呀,别闹,牛牛刚才还困着呢,被你这么一搅合,他倒清醒了,”麦芽抽回手,佯怒的瞪他一眼。 看出她是真的不在生气,李元青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他笑着重新躺到她身后,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探进她的衣衫里。 麦芽把牛牛搂过来,哄着他边吃边睡觉,可牛牛也精明的很,趴在娘亲胸脯前,发现那里突然多了只手出来,他哼哼的嘟囔着,显然对这只手闯入娘亲的身上很不满。 李元青隔着麦芽,摸上牛牛的小鼻子,轻捏了下,“宝宝乖,娘亲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也有爹爹的一半哦!” 麦芽拍掉他的手,娇嗔道:“你再闹,他中午都不用睡觉了。” 牛牛本来也很困了,沾上娘亲的胸前没多久,便呼吸均匀的睡着了。麦芽也打了个呵欠,早上起的早,又闹了一上午,带孩子很费精力的,所以她现在也困的很。 不过,她没脱衣服,把牛牛睡觉的姿势摆好后,合衣靠在炕边便要睡了。 李元青静静看了会她的睡颜,麦芽知道他在瞧着自己,她也没睁开眼睛,只喃喃的道:“你也眯一会,赶了一上午的马车,也怪累的。” 李元青依旧没有吱声,却抱住她,贴上她的嫩唇,温柔又不失火热的吻着她,直把麦芽心里仅存的一丝别扭给吻了去。 她靠李元青跟前,重重的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下次再敢给惹桃花回来,你就别想再进我的屋子,也别想再上我的炕!” 李元青咧嘴笑,“遵命,娘子,下次为夫再出门时,一定戴个斗笠,把脑袋遮起来,这样总行了吧?” 麦芽被他逗笑了,不过笑过之后,又担忧起其他的事来,“刚才那个秦穆兰在酒楼说了我娘那么难听的话,我看你怎么哄丈母娘去,还有啊,这事她会善罢甘休吗?不过,她要是再敢来招惹我,看我怎么修理她!”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懂得女子,也不值得别人善待她。 李元青笑着应下,“是是,娘子说的极是,我待会就去给丈母娘陪礼道歉!” ** 这事当然没那么容易了结,倒不是铁穆兰真的有多喜欢李元青,她气不过的,是那一家人对她的不敬,还有田麦芽讲的那些无理之言。什么叫她老爹幸好没儿子,这不是在变相的指责她爹没后吗? 老仆人虽然一直护着大小姐,可他也活了这么久,一些基本的道理也不是不晓得,只是因为护主心切,才纵容她干出这般逾矩的事。说到底,今天的事原本就是铁穆兰的错,人家不愿意,你还非得去插一脚,这算什么事? 老仆人掂量了下措辞,才道:“小姐,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都是乡里乡亲的,真要闹开了,也不好,老爷也会不高兴的。” 他们此时走在回家的路上,铁府所在的之地,不是闹市区,来往的人也不多。 铁穆兰一听老仆人这样讲,气不过,一脚踢翻了路边的一块招牌。那是一家酒坊搁在路边的招牌,被她踢的粉碎。 酒坊里的人还以为有人来砸场子,赶忙跑出来看。 老仆人连忙给人家陪不是,顺便把损坏招牌的钱赔给人家。铁家虽是庄县的大户,但他们又不是土匪,若是都依着铁穆兰的作风,铁家早就引起公愤,被联名赶出庄县了。 铁穆兰冷哼道:“我踢了就踢了,为何要给他赔钱?一个破招牌而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老仆人陪着笑,“小姐,人家有人家的难处,咱不能因为自己不高兴,就让别人遭殃吧?” 铁穆兰是他看着长大的,她之所以成现在这副模样,铁老头有责任,他也脱不了干系,都是惯坏的。 秦语堂从后面追上来,喊道:“铁姑娘!” 铁穆兰回头,见着是他,纵使心情不好,可也乖乖的应了,“秦大哥,你找我有事吗?”她对秦语堂有种打心底而起来敬畏,就好比学生敬畏老师。 秦语堂原来就是个清冷的人,此刻眼神更冷了,他走到铁穆兰跟前,神色淡漠的道:“我想知道,你跟麦芽到底有何过节,是她得罪你,还是你有意找茬?” “我才没有?”铁穆兰高声辩解,随后又觉着他这话问的问题,“秦大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我闲的没事干,特意跑去找他们的麻烦吗?我不过是想让李元青替我在府里做几件家具,一点点小事而已,他们却死活不答应,这不是叫跌面子吗?你叫我脸面往哪搁?再怎么说,我也是堂堂铁家大小姐,总不至于连个长工都请不起!” 秦语堂静静的听她说话,从中抽丝剥茧,迅速理出症结所在,就是‘在府里’这三个字。他跟李元青认识也有好几年了,以他对李元青的了解,就是给他金山银山,他也不会离开麦芽跟牛牛,哪怕只是几个月。这丫头分明是强人所难,故意没事找事。 秦语堂板起脸,道:“人家不同意到你府上干活,你就说人家不给你面子,请问大小姐,你是不是觉得但凡是人,都得听你的吩咐,把你的话当作圣旨,但有不从,你就得找上门去,再把面子找回来?” “你……”铁穆兰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从下口。 秦语堂轻蔑的冷哼:“我说对了吧?也真亏得你爹没有在京城做官,否则的话,你岂不是要比公主还要猖狂?” 他言词犀利,铁穆兰被他训的低头不语,也就是秦语堂,换作别人讲,她早把人踹飞了。可是对着秦语堂,她却下不了手。 她此时没讲话,并不代表,她对这件事就认了怂。长年娇惯下长大的性子,岂是这么容易就改了的。秦语堂虽知道无用,可也没法子,只能多长几双眼睛,看住了她。 经过铁穆兰这一番闹腾,麦芽在县城里待的兴趣也没了,所以她准备过一晚,明日一早就回家。 傍晚的时候,她把牛牛交给李元青照顾,她去帮二妞忙忙,来一趟,好歹尽点心。 二妞炸了她臭豆腐,叫她尝尝黄二妞独家秘制的酱料。 这吃臭豆腐跟凉皮,特别是凉皮,最重要的不是原材料,而是这配料,凉皮本身也没有啥味道,只有加了香辣的酱料拌一拌,才能好吃。以前麦芽是用自制的黄豆酱加上辣椒酱,在一起炸成的调料汁。再加入蒜泥,香菜叶,麻油。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加的了。 可她一尝二妞的酱料,却闻到有着很特别的酱香,有些像酱油的香味。谁都知道酱油就是黄豆经过发酵酿出来的,这有酱的味道本身并不奇怪,但是二妞搞来的酱,却不似自家腌制的黄豆酱,香味很特别,说不出的香。 麦芽瞧她笑的自信满满,便道:“这是不是酿酱油剩下的黄豆渣炒成的?” 二妞眼睛懵然睁大,惊奇道:“呀,你咋猜到的?我还寻思这主意只有我一个人能想到呢?” 麦芽淡淡的笑道:“也不难猜啊,左右不过是黄豆做的,只是跟家里做的味道不一样,想必这家做酱油的作坊,做酱油的法子也跟别人家的不同吧?” “我拿原料酱给你尝尝,”二妞站起来去了里屋,不一会搬了个坛子出来,掀开上面的盖子之后,一股浓郁的原酱香味飘了出来。 麦芽深吸一口气,道:“这酱好香。”二妞舀了些给她尝尝。 一般来说,黄豆制成的酱,若是不加其他的原料,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苦涩的味道,在古代没有任何化学添加剂的情况下,这种苦涩味,很难去除。不过有了土生土长的蔬菜中和,也能将涩味去掉一些。等到泡出酱瓜,酱豇豆时,那涩味也就被蔬菜的清新给掩盖掉了。 但是二妞抱来的酱,含在口中,有甘甜的滋味,丝毫没有苦涩之感。 麦芽吃惊的看着二妞,猜测道:“这里面有蔗糖吧?” 二妞冲她竖起大母指,“不愧是田麦芽,一下就猜到了,就是加了甘蔗汁,也就是在煮黄豆的时候,先用清水过滤掉,黄豆里的生涩味,再用甘蔗水进行熬煮,这是他们家的秘方,人家也不可能告诉我,是我自己偷偷瞧见的,先前也没想通,后来慢慢琢磨出来的。” 麦芽道:“这样做酱味道虽好,可成本很高啊,他们这样做能赚着钱吗?” 二妞收起酱坛子,对她道:“当然能赚钱啦,人家的酱油是专门卖到京城,价格贵的离谱,不是咱们普通人家有买的起的,为了保证质量,留下的酱渣就不要了,都当做普通黄豆酱卖到了外面,也不用他们酱油坊的名字,所以你是打听不到的。” 麦芽笑着白她一眼,“我打听她做什么,不过这酱确实是好东西,回头你多买些,我带回去烧菜吃,明年我也试着用他家的法子做酱油,看看能不能做出这个味道来。” 二妞道:“你千万别瞎折腾,虽然咱们知道加了甘蔗汁,可我还听说,我们老菌种,都是很多年传来的,没有那个东西,你就是用一模一样的法子,也酿不出他家的味道,一个弄不好,酱就得酸了。” 麦芽笑道:“你说的也是,一家一个秘方,要是那么容易做,就不叫秘方了。” 这会来如意小摊上吃臭豆腐的人越发多了,等到天一黑,人也就少了。又没路灯,没有灯泡的,加之街上风大,所以像二妞这种小店,很早就收摊关门了。 麦芽帮着她一直收拾到最后一位客人走,正要帮着把凳子往屋里搬时,就见着几个人气势必汹汹的杀了过来,领头的,赫然就是宏桂芹,而她身后跟着的,看穿着,应该是客栈的伙计。这一伙人来者不善,王大庆大概是遇到的多了,不慌不忙的叫二妞跟麦芽往后退,他走了过来,挡在那些人面前,满面戒备的道:“你们又想来干啥?” 宏桂芹双手掐着腰,一脸的泼妇相,“我们干啥?应该是我问你——王大庆,你们夫妻两个究竟想干啥才对吧?你们是不是眼红我家客栈的生意,所以特意来搅合的?让你们家的臭豆腐,把我家店弄的臭气熏天,客人都不敢住进来,你们才满意?” 王大庆镇定着准备跟她讲道理,“这话咱们不是一早就谈过了,我家店离你家客栈,隔了好几个门面呢,你咋能我们搅合你的生意?要是我们真想搅合,就该搬到你家隔壁去,而不是在这里平白无故的,受你的气!” 二妞火气本就大,她一见着宏桂芹就来气,这会更是火冒三丈,只见她扔了围裙,腰肝子一挺,便迈到王大庆跟前,双手掐腰,怒目而视,道:“宏桂芹,你别欺人太甚,你今天这是要干嘛,是想来找人打架吗?那好,我奉陪到底!”二妞以前力气就大,生了娃之后,体型又有发福的趋势,加上日夜操劳,粗活累活干的不少,那胳膊上的劲早练出来了。 麦芽只知道宏家人来闹过,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交过手,不过照这个情形看,宏桂芹应该吃过一次亏。因为她看见二妞卷袖子时,不自然的往后退了退,“谁要跟你打架了,真是野蛮,黄二妞,你也别以为我身后这些人打不过你,要是真动起手来,你这小店小铺的,怕是经不住几下折腾,我劝你还是识相点,赶紧把这店挪走,让我清静了,你才能清静,否则咱们谁都没好日子过!” 二妞吆喝一声,模样蛮横,“我做我的生意,你做你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实话告诉你,我们是穷人,弄个店费了多大的劲你知道吗?叫我搬走,我告诉你,绝不可能,有本事就拿把刀来,我把砍了,来,就对着这里砍!”二妞突然把脖子露出来,伸到宏桂芹跟前,倒把宏桂芹吓了一跳,心道:这疯女人,疯起来真是没谱。 麦芽拉住二妞,“别跟他们胡扯这些,都是打开门做生意,求个和气生财,若是她非得这么干,咱不防到县老爷那里去说道说道,难不成就因为她家相公是县丞,就可以罔顾普通百姓的诉求吗?” 这顶帽子,戴的不可谓不高。原本宏桂芹是有这个心思,她相公是县丞,只要他一句话,这如意小吃还不得乖乖搬走。可那得是背地里办,而不是当着全县百姓的面,公然去偏袒。这叫他以后,还咋当做这个官? 想到此处,宏桂芹不自在的咳了几声,说道:“生意归生意,何必扯到县衙去,你以为县老爷整日闲着有空管这等小事吗?” 麦芽冷笑,“哟,既然是小事,那你带着这么多伙计过来,不是想打架,或是掀桌子,再或者干脆把这店砸了的吗?” 二妞听明白麦芽讲的意思,赶忙扯开嗓子胡乱叫了起来,“哎哟,还有没有王法啦?县丞夫人就能欺负人吗?当官就能鱼肉百姓啦?没天理啊!”她嗓门够大,很快就引来路人的围观。 宏桂芹脸色一白,“黄二妞,你别过份了,我带着伙计,也没说要砸你的店,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而且你做这些个……恶心东西,分明就是影响了我家的生意,你进客栈里闻闻,到处臭不可闻的,这叫我们还咋做生意?” 人群中忽然闪出一抹亮丽的色彩,噙着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哟哟哟,这不是县丞夫人吗?你这是咋了,谁惹您生气啦?” 麦芽面上一喜,“花姐,你咋来了?”这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花娘。她依旧穿着轻盈薄纱的衣裙,配上绝美的脸蛋,怎么看都像从画里下来的美人。 花娘娇美的笑笑,“晚上吃的太饱,出来散散步,没成想,竟碰见县丞夫人在这里跟人吵架,我当然得过来看看,看看谁这么在胆,竟然得罪县丞夫人。” 宏桂芹听她此番抬举之言,心里暗自高兴。可还没等她这高兴劲过去,花娘接下来的话,却直叫她火冒三丈。 花娘慢声道:“得罪县丞夫人,那就是得罪县丞大人哪,赶明我可得好好跟县丞大人说道说道,叫他管管你们这些不懂事的人,别没事竟给夫人脸色看,要像我这样,对夫人恭敬有佳,笑脸相对才是,上回大人还说过,他赞我笑起来很美,所以啊,我得多笑几回给他看看才是!” 麦芽拼命忍着笑,就看着宏桂芹一张脸涨的跟猪肝色似的,本来长的就不美,现在的模样,更是难看了。她指着花娘,咬牙切齿的道:“你啥时候见过我家相公了?他夸你?他凭什么夸你?骚狐狸!” “你!”麦芽气愤正要说话,却被花娘拦住,她早摸透宏桂芹的脾性,所以一戳一个准,光靠斗嘴,那是行不通的。 花娘笑眯眯的道:“我经常在县衙里见到谢大人,也时常跟他一起用饭,怎么,大人没告诉你吗?也是,他不说是对的,免得自找麻烦!” “我掐死你!”宏桂芹跟一头母狮子似的,猛的就朝花娘扑过来。 麦芽冷声道:“你再这个样子下去,他只会对你越来越烦,奉劝你一句,男人也不喜欢母老虎!” 宏桂芹最终被赶来的宏有成拖了回去,他只不过出去办个事,谁成想,还没进家门,就看见女儿在这里闹事,真是有够丢脸的,这么闹下去,对谁都不好。 花娘回头冲麦芽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其实我只见过县丞大人一面而已,这叫打蛇打七寸!” 二妞满眼崇拜,“花姐姐,你可真厉害,不行,你得教教我,教我怎么跟人吵架!” 麦芽心道:这种话,也只有花娘能说出来,换作是她来讲,就显得不伦不类了,不过,她确实戳到宏桂芹痛处了,以谢文远的脾气,她越闹,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男人最烦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鬼把戏。更何况,他现在身为县丞,多的是机会纳妾娶小。 花娘娇笑着轻点她的额头,道:“你好好的做生意,也别尽把人得罪光了,特别是四周的邻居,该处好的关系,还是要处好的。” 麦芽也道:“花姐说的对,你这脾气也是该收敛些,哪能动不动就要卷袖子跟人干架?又不是山贼土匪,你这样只会把客人都给吓跑了。” 她俩说的话,王大庆是最深有感谢触的,可感触归感触,他却不敢跟着她们一块指责二妞,这家粉脾气太泼辣。 麦芽本想拉花娘坐坐的,可花娘却道:“我得去收拾她摆下的破摊子啊!”这个她,指的当然是二妞。 二妞气不过,“花姐,他们都回去了,你干啥还要去?” 花娘笑道:“你要想安安静静的做生意,跟宏家的关系就得处好了,要是她明儿再带人来闹,还赶在你客人最多的时候,你还要真跟她干架不成?” 当然不成,她光是忙着炸臭豆腐都忙不过来了,哪还有功夫跟她打架,也就是这会快收摊了,她才不怕的。 见二妞不说话了,花娘微微一笑,“行了,你也别担心,她不过是嫌弃这味道太难闻,我去帮她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你的麻烦也就迎刃而解了嘛!” “我跟你一个起去,”麦芽解下围裙道。 二妞见她也去了,便道:“那……要不我也去吧?” 麦芽笑道:“你在家收拾摊子吧,光是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还有那么多碗没洗呢,这些活够你忙的了,有我陪着花姐就成了,又不是去打架,去那么多人也没用啊!” 花娘呵呵的笑,“就是去打架,咱们几个也不是人家的对手,放心吧,等解决了这个麻烦,你的小店才能安稳的开张。” 在去宏记客栈的路上,麦芽好奇的问花娘,“花姐姐,这事情好解决吗?二妞的店在上风处,宏家的客栈正好就在下风,坎可避免的要被熏着,除非你叫他家大门换个方向开。” 花娘轻笑道:“你别忘了,我是干啥的,我那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鲜花,特别是这个季节,多的是香飘满园的应季花,特别是先前你给我的那盆兰花,现在正开着,野生的兰花香味浓郁,不是家养兰花可比的,只要往他店里这么一搁,别说臭豆腐,就是茅房,也能给他熏香了,就算不用兰花,也可以用檀香,一样可以达到除臭的效果,而且檀香有宁神静气的功效,总之,只要用心想,解决的办法多的是,哪一样也比宏桂芹带人去闹事的强。” 麦芽听的心服口服,不愧是花香世家出身的,摆弄香料最在行,“的确如此,不过花姐,你有没有想过,把花瓣里的香味提炼出来,就好比提练精油一样。”她指的精油,是用油脂混入了香料,但这香料不是天色花瓣当中的香,而是从花蜜中获得的。因为制作工艺复杂,所以价格昂贵,制作的方法也不外传,属于皇宫御用。 花娘停下脚步,颇有兴趣的看着她,道:“我是听说过西域人善使香,也善于提炼香料,听说提炼出来的香料,香味能持续很久,要是真能做出来,那我岂不是要发啦?可是,这法子一定很难吧?” 麦芽想了下,“也不是,你想啊,咱们常吃的桂花糕,其实说到底,也是用了同样的做法,通过蒸的方法,可以把花瓣里的香气更充分的逼出来,你容我想几日,等我想好了方法,咱们一块研究研究,说不准还真能做出来呢!” 花娘呵呵的笑,“要是真能做成了,咱俩就合伙干,赚了钱咱们平分,到时候在这里开他个十家八家的客栈,把宏家的生意都抢过来,叫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去。” 她这话正说到点子上,麦芽把花娘拉到一边,跟她讲起悄悄话,“花姐姐,我听说大河道改了路线之后,要从咱们庄县里经过,你想过没有,到那时候,咱们这里最好的生意是什么?” 这事花娘也有所耳闻,毕竟她经常出入富人聚集之所,所以她的消息可比麦芽准确,“不光是改道,咱们庄县将来还是最重要的一个驿站,到那时,最好的生意,一是本地杂货,就像黄大全开的那家四方货栈,那生意绝对是红火的很,二来便是酒楼,或是小饭馆子,那些客商来往河道,肯定得吃饭,再一个就是客栈了,咱们庄县离大河道,快马走的话,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到了,而且大河道边上也没个像样住的地,他们有些来往就住野地里。”当然了,一旦这事成真,能带动起来的产业,绝对不止这三样,比如搬运、货运、镖行、钱庄等等。这一系列的效应都是码头带来的。 麦芽眼睛亮的很,她虽然不是地地道道的商人,但对商机的窃喜之情,是每个人都会有的,“花姐,你帮我打听着,我想开家中等规模的客栈,你替我瞧瞧,要多少钱,也不用就在这里,咱们完全可以开在城外,你想啊,有些赶路或是拉货的商人,可不一定想住县城里头,人多眼杂,也乱的很,道路也不宽,一旦马车多了,不方便穿行,倒不如把客栈开在城门边上,这样一来,大家都方便。” 花娘也来了兴致,“哟,你连这个都想到啦?我一直以为,你只想在家里种几亩地,顶多做个小生意而已,守着相公儿子过小日子呢,没想到你目标还很远大,”她顿了下,又道:“眼下县城,只有宏记一家客栈,他们这是垄断了,仗着谢文远在县衙里任职,便肆无忌惮,不过啊,这当官也有当官的忌讳,很多事情,他们不敢拿到明面上讲,那些被他们挤垮的客栈,或多或少自身都有毛病,经不起他折腾,宏有成鬼精的很,专门喜欢抓别人的错处,一旦被他揪住小辫子,麻烦就来了,生意也甭想做了。” 麦芽道:“他精明,我也不笨,既然有这么好的路子,我们都不想放弃,我跟元青也商量过了,他也同意,要是能在县城稳住脚跟,以后娃们上学堂也方便些,村里的学堂毕竟不正规。” ☆、第161章 找铺子 花娘瞧她想的那样远,不免揶揄道:“这当了娘的人就是不一样,以前我可听说,你死活都不肯进县城的,娃儿一生,连喜好都不一样了,既然你下定决心开客栈,我就帮你留意着,碰上合适的房子,一定通知你,嗳,这几天你不走吧?若是不回去,我便带你们去转转,庄县也不大,能开客栈的地方,拢共就那么几处,一天也就转完了。” 麦芽一想也是,与其让她帮着跑,不如他们自己亲眼看过,想到此处,便道:“那咱们可说好了,明天你一定要陪我,不许变卦哦!” 花娘揽着她的肩,边走边笑道:“你觉着我是那样的人吗?走吧,咱们还是先去宏家瞧瞧,既然你想开客栈,那咱们就去参观参观他家的,也好有个参考,若是你拿出的法子,让我信服,这客栈我便入一股。” 麦芽转头看她,“你咋知道入股一说?” 花娘眼睛撇了下四方货栈的方向,麦芽心下立刻明白,敢情黄大全这小子,也是大嘴巴啊。 花娘道:“现在这分股入钱的法子,早在县城里传开了,好多人都模仿着来,不过,我觉着他们弄出来的分股制,没有你弄的详细,只怕日后要惹出乱来哦!” 两人说着便走宏记客栈门前,这扇大门,麦芽以前经常路过,却从没有进去看过,算得上既熟悉又陌生吧! 花娘整了整衣裙,以眼神示意麦芽跟在身后,随后她便先进了店里。 “哟,这不是花娘吗?啥风把您给吹来了?”走过来迎接的是宏宝,他也是算是少东家,出现在这并不奇怪。不过,人虽不奇怪,但这人脸上的笑,却直叫人作呕,尤其是想到他对林翠所做的一切,麦芽便气不打一处来,真恨不得冲上去,对着他的脸踩上几脚。 麦芽对他是没好脸子,可宏宝却是一眼就看见她了,总觉着这女子面熟的很,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一般只对没成亲的女娃感兴趣,那成过亲的,破了身,也就没什么值得看的。所以他即使见过麦芽,也没往心里去。但此刻厅堂里烛光亮的很,他才看清,眼前的少女,不光身材好的没话说,还别有一番成熟女性的韵味,令他舍不得移开眼睛。 花娘重重咳了一声,她也看见宏宝眼里的色光,忙高声道:“宏大少爷,这就是你家的待客之道吗?怎么连杯茶水也没有?” 宏宝本就是万花丛中过,沾得一身粉的贼货,见着花娘不高兴,忙赔着笑脸,又是看茶,又是让座,招呼的热情周到。等坐下之后,宏宝才问道:“不知花姐姐过来,有何事?”他说话的时候,眼睛还不忘在花娘跟麦芽身上打转。花娘也是他惦记好久的,像她这般似水娇媚的女子,实在招人心痒难耐。 麦芽神色自若,并不因他轻薄的眼神而显的拘束,可在心里却将宏宝鄙视了无数遍。 花娘开门见山东,也不跟他废话,“你这店里的确有味道,可你妹妹也不该带着人去闹事,有问题,找到解决办法就好了,闹事能起作用吗?如意小吃,虽说没背景,可人家毕竟是初来乍到,你们要是真做过份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人,要想安安稳稳的做生意,还是安份些的好。” 宏宝嘻皮笑脸的道:“花姐姐说的是,回头我一定好好管教妹妹,不过这臭味却是事实,连着我身上天天也是臭豆腐的味,出去叫人一闻,人家还以为酷爱这一口呢!” 他讲的是笑话,可麦芽却不买他的这个账,只听她冷脸道:“你要是能管教,就不会惯出她这般的性子,废话不多说,花娘说可以给你提供香料,摆在店内,熏了香后,自然能把臭味掩盖过去,只不过这熏香的钱,却要你们自己掏。”花娘不是慈善家,香料也不是俗物,用起来自然是很费钱的。虽说是二妞的店引起的,可影响的是宏记,又不是她,要不要用,还得宏家说了算。他要不用也可以,继续受着臭豆腐的熏陶吧! 这时,客栈后院,掀帘子走出来一个眼露精光的瘦弱老头,手里把抚着两只大核桃,看得出,他玩这核桃玩的许久,核挑的表面已经被磨的很光滑。麦芽虽不懂玩核桃这一行当,却也知道能拿来赏玩的核桃,要求极高,都是野生的,难得一见的极品核桃。比如他手上玩的,一个至少值几两银子。这人不是宏有成,又能是谁呢? 想起当初,谢文远退亲时,他跑到田家惊天动地闹的那一场,跟现在的模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是两个人嘛! 宏有成半眯着眼睛,一副不屑的样子,轻蔑道:“我们店里可以熏香,也可以摆几盆花,冲淡臭豆腐的味,可这银子非得王大庆出不可!”他说的语气极为笃定,好像板上定钉。而且他一出来,宏宝就不大敢吭声了,连媚眼也不敢随便抛了,看样子,宏有成才是当家滴。 花娘脸色微变,坐直了身子,笑道:“宏掌柜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臭味虽是他们引起的,可受害的却是你们家,你不买熏香,那是你的事,也不关别人的事。” “他们不过是小本生意,根本负担不起提供你们这熏香的钱,宏掌柜,你这样说,分明是在为难人,”麦芽对黄家人都没什么好感,加之,上回宏有成在田家闹的事,以及这一件件,一庄庄的恩怨,她可都记着呢! 宏有成终于睁开眼睛,精光四溢的眼珠子,在麦芽身上扫了一圈。先前讲话的时候,他还没认出这女娃是谁,此时一看才想起,她是田家的闺女。同样,他对田家人一样没好感,恨不得除之后而快,“丫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们也是站在自家生意的角度考虑,怎能说是为难他们,王大庆要是不满意,他可以换个地方开店,这庄县城也不是只有这一处店铺,我家客栈是先开的,他的铺子是后来的,这凡事都得讲个先来后到吧?这理,走到哪,我也说的过,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要不,他尽快把店牵走,要不,我便找人帮她牵!” 见他放出狠话了,麦芽反倒不怕了,镇定自若的道:“哟,看样子宏掌柜是想动用官家的力量是吧?那好啊,等你动手的那天,可要记得通知我,我一定找人放几卦鞭炮,再敲锣打鼓的让全城的百姓都晓昨,宏记的掌柜是个怎样行事之人!” 花娘转头看麦芽,她是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丫头,说出的话,竟比她这个商场老手还厉害。看来,她真得对麦芽刮目相看了,或许跟她合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宏有成气的胡子直抖,他猛的攥紧那两棵核桃,满脸阴鸷的盯着麦芽道:“你敢威胁我!”她要敲锣打鼓的让人知道,岂不是就叫他无法行事吗? 麦芽微微一笑,“宏掌柜此事诧异,我哪里敢威胁您,我是好心好意的帮着您呢,这么大的动静,要是偷偷摸摸的办,不让人知道,那多可惜,不如让大家都看清楚,您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奏请县老爷,奖赏您勤劳有功!” 花娘适时打起和睦招牌,笑道:“宏掌柜,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又都是乡里乡亲的,您何须去为难一个不起眼的小铺子呢?教人知道,还不得说您店大欺客?常此以往下去,您这客栈生意,肯定要受影响的,不如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嘛!” 宏有成又闭上眼睛,看样子是气的不轻。宏宝给他端了凳子,叫他坐着。过了一会,宏有成大概是喘气的够了,这才睁开眼睛,愤愤的道:“我家的生意只会蒸蒸日上,岂会受到这等俗事的影响?也罢,我倒要看看,她的店能撑多久!” 麦芽忽然笑了,“宏大掌柜,这种大话,还是少说为妙,难道您没听过一句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指不定哪天就有人抢了您的生意,这可说不定!” 宏有成看着她,慢声道:“那老夫就静候这一日了,慢走,不送!” 出了宏记,麦芽回头看了眼高悬的匾额,心中默默下定决心,等到那一日,她亲手打败了宏记,看那老头还有何话说。 宏宝见老头子进屋了,追出来,一副色眯眯的模样,“两位请等等,呃,我能问一声,这位姑娘贵姓吗?”他指的姑娘当然是麦芽。 花娘一把拉过麦芽,挡在她身前,虽是笑看着宏宝,但眼神里却有着冷意,“宏宝啊,改天我替你做个媒如何?你知道北门有家姓胡的,你也知道他家有个闺女……” 她话没讲完,宏宝就跟见了鬼似的,迅速转身往家里跑,啥也不敢问了。 麦芽看的惊奇,要知道宏宝色胆包天,色心犯上来,就是宏有成也管不到,为何花娘几句话就把他给吓跑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花娘所说的胡家闺女,要么就是长的奇丑无比,要么就是性子暴躁,宏宝不敢惹。 花娘咯咯的笑,“瞧见没有,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别看宏宝这会猖狂,但你不知道吧?他从不敢去北门那块,就是非得经过不可,那也是绕着走。” 麦芽更奇了,问道:“难道北门有老虎?他怕给老虎吃了?” 两人边说边往回走,花娘细细对她说道:“北门那块的确是有个老虎,还是只母老虎,县令夫人就姓胡,而这胡家,却是县令夫人的妹妹,你说这关系近不?这样的人家,要是再有个恶闺女,跟宏宝那是绝配啊!” 花娘讲起话来风趣的很,本来麦芽心里还有些郁闷,经她一逗,也笑的前俯后仰。 原来这胡家的女儿,一直就是宏宝的克星。小的时候,因为她胆子大,身板比男娃还壮实,加之又有县令这一层关系,所以她自小就跟男娃一样在学堂里念书。而宏宝此人,小时就坏的很,是从根子坏的。别人不敢惹他,唯独胡家丫头,每回抓到,就得把他暴打一顿。宏宝是想还手的,可惜打不过她,又不能去告状。久而久之,就像老鼠见了猫,躲她远远的。 那位女英雄,也因着自己臭名远扬,到了二十岁的年纪还没嫁出去。谁敢娶啊?一个不听话,就是一顿暴揍,个头又高又壮,像宏宝这样的个子,站在她跟前,她一只手就能提起来,跟老鹰抓小鸡差不多。 麦芽回家把这事跟田氏他们讲了,也把他们逗乐了。田氏直说,宏宝这样的人就该让胡家丫头管管,他俩在一起,那真是绝配。 晚上睡觉时,麦芽跟李元青商量着盘店的事,她说的时候很注意用词,不想让李元青着觉着什么事都由她做主。这里毕竟是古代,男人是女人的天,没有绝对的平等。李元青毕竟也是古人,他嘴上不说,难保心里不会觉着别扭。 李元青倒也没生气,他搂着麦芽,一面沉思道:“明日我跟你一起去铺子,要要看中了,钱的事情,咱们另想办法,最好是能弄到大些的铺子,我可以在县城里开个木工房,如此一来,咱们就有两份进项,便也不用担心成本的问题。” 对他的理解,麦芽感到很欣慰,也很温暖,她摩挲着李元青的胸口,低喃道:“等客栈步入正规,咱们也可以学爹爹那样两边跑,可我就是舍不得家里,你想啊,那后山上有那么多的果树,水塘也弄起来了,可现在却要在县城里待,要是能把家也搬来,那该有多好。” 李元青宠溺的捏了下她的俏鼻,笑道:“你呀,别太贪心,有所得必有所失,家里的地也不会跑了,等到牛牛长大,咱就把铺子交给他管,咱俩回家享清静去,你说好不?” 麦芽一想也是,他们出来挣钱,本来就是为了孩子考虑,牛牛总会长大,再过个十几年,他便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以后再有弟弟妹妹,这些个产业,哪还用得着他俩操心。这就叫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想到此处,麦芽的心境也算开朗许多,便跟李元青一起筹划起来。 可这话容易讲,事情却不容易干。现在临时找铺面,要大,又要便宜。真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了。 次日,花娘带着他们,在穿城必经之路走了一遍。当然,他们也并不都是看铺面,有些临街的宅子也看。开客栈需要场地大,光是临街的客店面,肯定是不够的。最好是有大些的宅子,买来之后,装修一下,再开个门脸就成了。 走了半天下来,麦芽有些泄气,加上太阳晒的有些热,三人便坐到路边的茶摊上喝杯凉茶。 快到五月了,临近正午,太阳还是挺厉害的。 麦芽瞧见花娘热的小脸通红,挺过意不去的,可是路边的茶摊上也没什么好茶,她便让李元青买了些糕点回来,她们边吃边聊,也好歇歇腿脚。 麦芽这回出来没带上牛牛,她是喂饱了牛牛才出来的,过会田氏还要弄点米糊,再煮个鸡蛋。牛牛现在可以吃水煮的鸡蛋,前世的人到处找笨鸡蛋,她此时就有一点好,不用找,到处都是笨的。水煮的鸡蛋也最有营养,不过喂小娃的时候也得有耐心。小娃本来吃的就慢,加之牛牛又调皮,一个鸡蛋得喂上小半个时辰。 花娘瞧着麦芽低头不讲话,就知道她想娃了,便笑道:“要不咱们明天再找吧,这找房子,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找到的。” 麦芽已经觉着很不好意思了,哪能再劳烦她,“咱们再找一会,好歹也得找到中午,可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 李元青也道:“就是啊,耽误你这么久,不吃饭怎么行,要不待会还去老爹那里吃吧?” 花娘笑着推辞道:“咱们之间还需要客气吗?吃饭就不必了,回头把牛牛干娘这个位子让给我就行了。” 看她笑的眉目如画,麦芽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成啊,牛牛有了一个干爹,再认一个干爹也未尝不可,多个爹爹疼爱,他也比别的娃幸福,这另一个干爹的位子非秦大哥莫属,你们说如何啊?” 花娘难得脸红,露出女儿家的娇羞之色。 李元青也看出来了,不过,这是她俩之间的话,他不好多嘴。 正说着,前面街巷走过来一人,居然是背着药箱的秦语堂,看他步伐神态,像是刚给人看过病,正要往药铺里去。他一抬眼,也瞧见坐在凉亭的几人。李元青站起来招呼他,两人寒暄了几句,他便一同坐下。李元青让茶馆老板,又上了一只茶杯。 麦芽瞥了花娘一眼,发现她此刻连神色都变了,以往轻浮的笑,现在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温婉如玉的娇滴滴的模样。瞧她这副模样,麦芽想到刚才的话,择日不如撞日,有什么比聊谈时说起更好的呢?、 想到此处,麦芽笑着对秦语堂道:“秦大哥,我们刚才正在说你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秦语堂自然得问问,“哦,说我什么?不是在讲我的坏话吧?”他难得开一个玩笑,脸上也浮现少有的漠然之色,比平时的棺材脸多了几分人气。花娘不自觉的便看呆了。 李元青接过话,道:“我们在说,该给牛牛认个干娘,咱们家也有这个风俗,认了干爹干娘,可以保小娃儿平安的,麦芽也说,她跟花娘最投缘,想拜请花娘做牛牛的干娘。”他们都自动忽略先前黄大全提过当干爹的想法,跟这两位将来的姻缘比起来,当然是此事比较重要,等回头他们再生一个,再把给黄大全做干儿子,也就是了。 麦芽道:“花姐对我,如同亲生姐妹,这干娘肯定就是她了,秦大哥这干爹的位子,你可跑不掉了,既然要认,就得准备个见面礼,好叫人知道这娃是有干爹干娘的,你们看如何啊?” 秦语堂看了眼花娘,眼神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本来做牛牛的干爹,他自然是乐意,可如此一来,就要跟花娘扯到一块了。 花娘见他不说话,又发挥她主动的本性,眸含春泪的问道:“秦哥,你不说话,是不是不乐意?若你真是这般想的,那……那我只好对麦芽说抱歉了。” 麦芽赶紧打住她的话头,“花姐,你千万别多想,秦大哥可不是这种人。” 李元青也催秦语堂,道:“你要不反对,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回头我跟麦芽摆个酒,让牛牛正式拜拜。”正式拜,跟嘴上说说,那可不一样。不管牛牛长到多大,都得尊称他们一声干爹干娘。如同伺候父母亲一般,孝顺他们。当然了,要回报就得有付出,这干爹干娘的,也不光是讲几句好听话就罢了的。 比如李氏认了秦语堂做干儿子,时常得就惦记着他,逢年过节,就得想着给他做衣裳,做鞋帽。加之,秦语堂亲生爹娘都已故去,他跟李氏的关系也就更近了一步,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他们三个合起伙来讲,秦语堂不答应也得答应了,“那便如此吧,我是没意见。” 花娘听了这话,自是乐在心里,想到等牛牛会说话时,一口一个干爹干娘的叫着,那样的场景,她想想就觉着幸福。 看着花娘满脸的欣喜之色,麦芽却很心疼她,明明爱着的人,就坐在对面,可人家却对她不理不踩,此番心境,不是身临其境,又怎能体会。 几人再次说起租房子的事,聊着聊着,声音未免大了些,引得茶馆老板也凑过来。 这茶馆本就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到了傍晚或者午后,经常聚集许多人,在这里点一壶,跟几个朋友天南地北的聊天。 茶馆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午汉子,又矮又瘦,脊背因为长期对着客人弯着,时间一久,便成了驼背。他见李元青几人在讨论租房子的事,还以为他们是想在县城买宅子,便跟他们闲聊起来。他在家排行老四,也没大名,前面带个姓,就叫王四。 那王四站在茶桌边上,对他们道:“几位要想租房子,那问我啊,这附近几条街的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那您跟我们说说,我们也的确在找房子,倒也不是急着找,想先看看再说,”李元青示意他坐下说,反正这会也没什么客人。 王四也不讲究,自己到边上搬了个凳子,坐到一边,对他们讲道:“在县城里住着,搬来搬去是很平常的事,有些是要卖房子换钱,拿了钱去干别的事,有些人是想在城里置办产业,以后好飞黄腾达,就比如那家……” 他顺手一指,麦芽他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秦语堂忽然道:“那不是赵家吗?他家住的好好的,怎么会卖房子呢?” 秦语堂这样讲,是因为他去赵家看过病,算得上有过几面之缘。 王四满脸不屑,“这话他对外不好说,要卖房子,也是偷偷的卖,你们当然是不晓得,我也是听客人说的,他们都是去看过房子,在我这里歇脚,要不然我咋能知道呢,至于他家为什么要卖房子,这我还真说不清,好像是要全家搬到京城去,也不知攀上哪门亲戚,就想着到京城捡金子去!”古时对一国的都城,都有遍地黄金之说,岂不知,就算有黄金,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捡。 李元青问道:“那你可知,他开了什么价?” 王四想也不想的道:“当然是开了高价,要不然咱那么多人看了,全都没谈拢呢!他那房子挺不错的,又宽敞又亮堂,可惜了,出那么高的价,鬼才肯买他的。”这时,有客人进来喝茶,王四便起身去招呼客人了。 花娘看了眼秦语堂,然后说道:“秦哥,既然你去过赵家,那不如带我们一块进去瞧瞧,他这宅子的位置的确不错,既不在主道上,又离的不远,有动有静,正是开客栈的好地方。” 秦语堂喝完杯里的茶,“行,事不宜迟,现在就去看看吧!” 李元青起身付了茶钱,一行人便往赵家门口去了。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声狗叫吓了一跳。 花娘吓的后退一步,直接躲到秦语堂身后。麦芽也吃了一惊,李元青急忙拉住她,将她护在身后。 倒不是他们娇情,而是这狗的叫声,实在很吓人。他们一靠近那门,狗叫就从门那边传来,期间还伴随着狗爪子挠门的声音,好像随时都要冲出来咬人似的,听这动静,绝不是一般的狗。 里面的人听见狗叫,便走过来开门,一边喝令那只狗不准再乱吼。 门一开,走出来的,是个六十朝上的长者,胖的很,一个人站在那,愣是快把门堵了,那人见着家门口一下子站了四个人,愣了下,板着脸道:“你们……”接着他又看见秦语堂,表情马上变了又变,换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原来是秦大夫,不知秦大夫到我府上,有何贵干?” 秦语堂忙回礼道:“哦,赵员外,我们是来打听房子一事。” 越老头眼神闪了闪,忙把几人请进屋里。经过大门口时,李元青把麦芽拉在身后,花娘自然也是怕的,因为那狗的嘴巴长的像狼嘴,吐气的时候舌头伸的老长,一看就不是善类。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秦语堂都理当护着花娘,这是风度问题。 进了院子,麦芽跟李元青眼前都一亮,这院子可真大。眼前的庭院,足有上百平米,也没有种树,全都铺着青石板砖。也看的出,这家人很干净,院子里连一片落叶没有,也不像农家的院子,不是鸡屎就是鸭粪的。 院子的三面,全是一排一排的屋子,想来赵家人口还挺多。不过现在都没什么人了,院子里除了这只狗,就是赵员外,空间太大,便显的很冷清。 进了厅堂,赵员外让家里唯一的仆人送了茶水过来,随后自己也陪着他们坐下讲话。 李元青开门见山的道:“听说您家的宅子要卖?我们也是听人说的,不知是否属实,所以特地前来看看。” 赵员外摸着山羊胡,半眯着眼睛,满眼的精明,慢声道:“哦,几位是想买宅子?” 李元青看了麦芽一眼,而后才道:“是想买,不过倒也不是现在,就是听到了,所以过来问问,要是价钱合适,谈谈也无妨,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您说是不是?” 麦芽没想到李元青谈起生意来,还真有两下子,说的不温不火,还掩藏的极好。虽然他们是对准来买宅子的,可也不能直言,要不然人家该坐地起价了。 花娘跟秦语堂都不说话,这谈买卖的事,他们可插不上手。 赵员外抬起眼睛,瞧了李元青一眼,“话是不错,可你们要是诚心买,我们才能谈价,若是随便看看,那谈来又何用呢?” 李元青呵呵笑了,沉稳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之前温柔敦厚的李元青,“员外此话说的不对,要是咱们谈的好,那这生意便是成了,若是不好,也没关系,只当窜个门。” 赵员外见他说的话十分得体,也不再绕弯子,做生意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既然如此,那我便实话实说,我家人都去了京城,这房子空着也空着,你也知道房子搁久了不住人,也不好,所以就想找个合适的买家,这屋子前后一共两进院,前面是大院子,后面还有个小院子,洗衣做饭这些活都在后院做,后院也宽敞,几位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瞧瞧,老夫性子直,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你们先把宅子看过一遍,然后咱们再来谈价钱,要是不看,你们或许会觉得,我开的价太离谱。” 李元青站起来,道:“那就打扰了。”他随后拉着麦芽,让他唯一的仆人带领着,在宅子里,前前后后转了一圈。 秦语堂跟花娘没有跟来,他来过这里,无需再看,而花娘也借口杨歇歇脚,便叫他们夫妻俩看好就成了。 李元青一直紧紧牵着麦芽的手,生怕那只狼犬不识相的又奔过来,吓着他的娇妻。 话说回来,这房确实不错,因为周围没有高层建筑,阳光通透,从早照到晚。后院也很干净,有井,有厨房,还有几间闲置的空间,是用来堆放杂物的。 后院还有个门,麦芽走过去拉开一看,那后门直对着的也是一条街巷,只不过偏僻了些,不似大路那般繁华。有些倒夜香,或是泔水的,便都从这里走。 再从后院走到前院,那小仆带着他们把每个屋子都看了一遍,屋子的面积各有不同,除了老员外住的主屋,其他屋子都不是很新,也不会是用来住的。 看了一圈回来,麦芽瞧了李元青一眼,知道两人有话要说,那小仆便退开了,把空间让给他俩。 麦芽迫不及待的询问他,对这宅子的感觉。 李元青自然是满意的,“这宅子够大,又是闹中取静,你瞧这一排排的屋子,用来开客栈,是最好不过,虽不像宏记客栈,楼上楼下,显的紧凑,但如此一来,也方便客人摆货,只不过,这宅子这样大,价钱肯定不便宜。” 就是他不说,麦芽也心知,这宅子岂止是不便宜,肯定贵的要死,“要不咱们先去问问价钱,问好了,再做商量。” 李元青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他俩对这宅子都很满意,但这满意不能表现在脸上,到了厅堂里,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 赵员外见他俩回来,忙问道:“两位都看完了吧?对我这宅子,感觉如何呀?” 李元青跟麦芽对视了一下,还是由麦芽讲了,“总体感觉是不错,也还过的去!”她这话说的也极有学问,既没有充分表现出喜欢,也没流露出不满,让人捉摸不透。谈判这种事,谁先露底牌,谁就输了。 赵员外这下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是真想卖房子,早些卖掉,他就能拿着银子去京城找亲戚。可之前托人找了不少的买主,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没谈拢。其实没谈拢的主要原因,不是价钱,还能是什么呢?他想了下,摸着胡子,道:“几位还真是谈生意的高手,这样吧,我跟秦大夫也是旧识,看在他的面子上,宅子的价格,我给你们优惠些,一口价二百两!” 乍一听到这数字,麦芽跟李元青心里都忽忽的跳动。要知道,当初黄大全盘下那家店里,人家一张嘴一百两银子,还是他们四家人凑的,眼下这二百两,以他们的经济实力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花娘一直没做声,就是在等着赵员外放价,但只要有价,事情就好谈了,只见她面上柔柔一笑,“赵员外,您可真会说笑,这是宅子,又不是店铺,您开价二百两,还说是优惠,咱们也在县城里打拼这么久了,难道我会不知道城里宅子的价格吗?而且恕我直言,您这宅子,一般人买来没用,我说的对不?” 她一语道破这宅子一直卖不出去的另一个原因,也就是除了价钱太高之外的另一个主打因素。这么大的屋子,就是一家有十口人,也住不过来,那要这么大的屋子干啥?还怕晚上闹鬼呢!加之,县城里新来的富户也不多,又贵又不实用,果真是华丽而又不实用的东西。 赵员外脸色变了又变,呵呵笑道:“花娘说的话,老夫不想反驳,老夫只是卖个宅子,至于这宅子以后要做什么用,那我可管不着,可这宅子的面积是实打实的,一点都不掺假,几位看了这么久,也是诚心买,虽不是店铺,可你们买去,不也是当店铺用嘛!” 麦芽心道,这老家伙真精明,他们从进门到现在,都没透露过,这宅子买来是要开店的,真是老谋深算。 李元青脸上绽开一个笑容,“我的店能不能开起来,这还不一定,但我们买的毕竟不是店铺,岂能用店铺的价格来衡量,您说是吗?” 赵员外也笑,他开的价确实不低,但这样大的面积,要真是依着店铺的价格买,可就不止这个价了,“小伙子,你可真会说话,堵的老夫都无话可说了!” 麦芽一直细心听着,也在努力寻找突破口。就在这里,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闷雷声。算日子,快到端午了。每年春末的时候,此地都会迎来春季的霉雨季节,也就是说,会连绵不断的下雨。要是运气不好,这雨会一直下,到时大河道就会涨水,不宜行船。要是再赶上闹洪灾,可就是一场大灾难了。 想到此处,她忽然笑了。秦语堂眼角瞥到她这笑容,他也瞧见外面的雷声了。貌似今年的雷雨季来的很早,这绝不是好事,往往来的越早,雨势便越大,他看着神情自若的赵员外,慢吞吞的说起闲话来了,“今年这雨季来的可真早,要是真下起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停不了的。” 花娘脑中灵光一闪,立即也听明白了,也笑道:“是啊,这雨季一下起雨来,就没完没了,要是涨大水,大河道怕是不能走船了,到时候要运货,可就得走陆路,哎呀,听说陆路不好走,要是去京城的话,等于绕了三倍的路程,要是再碰上个意外,可真是不安全。” ☆、第162章 老娘有喜 秦语堂难得看她,回笑道:“岂止是不安全,简直不可走!” 赵员外脸色刷瞬间惨白,谁都知道他急着要往京城去。要搬家,就得运家具,这么些的好东西,他当然是要带走的,陆路颠簸,远没有水路走的平顺,水路当然是他的首选,他甚至连价钱都问好了,只等房子一卖,便雇几辆车把家具都运上去,船一开,不出十天就能到了。可要是走陆路,不仅是路程远了,连着时间也会托的很长,少则一个月,多则两月朝上。到时候耗费的,可就不仅仅是时间,那得多加多少银子,才能挽回损失。 李元青拉着麦芽站起身,对赵员外施了一礼,道:“员外既然不肯让,那我们便再看看,大不了等雨季结束之后,再来找宅子也不迟。”他这话,原也不假,他们本就是先来打听的,哪怕现在这宅子只卖一百两,他们也得想很多法子,才凑得出来。二百两,真不是个小数目。 麦芽也不犹豫,对着赵员外点了点头,也准备站起来走了。 想来这赵员外等买主,等的实在心急,坐不住了。虽然明知他们是想砍价,可也没法子,事实就是如此,他急着要走,别说一个月,就是十天也等不了。想着家里的妻儿老小,赵员外狠了狠心,站起来道:“几位请留步,这价钱也不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何不再坐一会,咱们好好谈谈。” 之前就说过,谈判的时候,谁先露底牌,谁先露怯,谁就输了。眼下,赵员外可以说,已经败了。 双方又坐下来,重新商讨,最终把价格砍到一百五十两。赵员外死活不肯再让了,其实这一百五十两也不是个小数目,足够收入少的人家生活十年八年,还少吗? 这事定的有些仓促,原本只是要看看,没想到还真谈拢了。 回到临仙楼之后,李元青把情况跟陈二顺以及田氏讲了,田氏吓了一跳,一百五十两啊! 倒是陈二顺淡定许多,他知道李元青跟麦芽都想干一番事业,而且开客栈个行当,的确很有前途,加之麦芽很有经商头脑,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钱的事,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但你俩真的想好了吗?家里的事能脱得开身吗?赵家的宅子我也知道,大着呢,至少能隔出二三十间厢房,可你们想过没,开客栈,就得有伙计,要是管饭,还得有厨子,以及一些做杂事的人,我算了下,要是真开起来,加上你们二人,至少得六七个人,才能忙的过来,这些人手,你们想到从哪找吗?” 这事麦芽跟李元青昨晚也商量过了,李元青道:“人手先从家里找,也可以找李远他们过来帮忙,等生意步入正规,再招也行,您说行吗?”做生意,他毕竟没有陈二顺熟悉,各方面也是。 可田氏担心的却是钱,“你们不是要先买宅子吗?买了还得布置,总共加起来,那得要多少钱?” 陈二顺粗声道:“哎呀,你就是胆子小,这店一半的钱,我出了,剩下的再找人入股就是了,先前又不是没干过,我看这法子成,既解决了钱的事,又拉了人入伙,以后有事情了,也能有个依傍。” 麦芽惊讶道:“您要出一半的钱哪?可……可是这也太多了吧?”她原本是想着找人入股,多凑几家,倒也不一定是难事,可要是老爹一下解决一半,那这客栈开起来,可就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李元青看了麦芽一眼,也有些不敢相信,一半的钱,可就是一百两啊! 陈二顺不以为意的道:“我也是入股,你们要是赚了,就给我分红,要是不赚,全当我投资,做生意谁也不敢保证稳赚不赔,可我相信你俩啊,马上就要修大河道了,以后来往的客商多了,你们还怕没生意吗?” 听他讲了一圈,田氏倒也不说什么了,“行吧,既然你们几个都同意,那便开吧!”她说着站起来,把牛牛抱还给麦芽,也不知是不是晚饭吃坏了,还是不舒服,站着的时候身子晃了下,一股恶心感,便从心底往上翻,止不住的呕吐。 她这个动静,把家人都吓坏了。陈二顺紧张兮兮的站起扶着他,嘘寒问暖,直问要不要去看大夫。 田氏手一扬,给了他一巴掌,有些别扭的笑道:“看啥大夫,傻帽的样!”她说完,便转身往屋里去了,把满头雾水的陈二顺丢在原地。 “她这是怎么了?”陈二顺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麦芽噗嗤笑了,“老爹,这你还不明白啊?”说着她低头看着牛牛,“哎呀,宝宝哟,你就要有小弟弟喽!” 李元青吃惊的问她道:“你是说,咱娘怀了身孕?” 麦芽冲他眨眨眼,“不然呢?” 陈二顺一拍脑门,兴奋难耐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跟个没头苍蝇似的,那模样别提有多搞笑。一边转,跟里还一边念叨,“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转了几圈,他似是又想起什么,对麦芽跟李元青高声道:“你俩只管开客栈去,要钱就来找老爹要,记着,老爹就是你们的后盾!”一边说,一边往屋里去了。 麦芽瞧他有些神经质的表情,笑的前俯后仰。李元青也是满脸的笑意,抱着牛牛回了屋,麦芽返身把房门关上,牛牛不明所以,看他俩笑的这样欢,也跟着咯咯的笑。李元青将他抱过来,使劲亲了两口,“你这辈份以后可就小了,叫个小不点舅舅,过几年,说不定还有姨娘呢,哎呀,这辈份小的没说话说了。” 牛牛不然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见他嘴巴一张一合的,好似很好玩,便把手往他嘴里塞,调皮的想去拽他的舌头。被他爹一口整个咬住。一瞧自己的手不见了,牛牛直皱眉,倒也不哭,而是回头看他娘,那意思,无非就是求助了。 麦芽也玩心大起,凑过去,道:“儿子,看娘怎么把你娘的鼻子咬下来。”她扑上炕去,真的对准李元青的鼻子咬下去了。李元青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假疼,嗷嗷的直叫唤。牛牛看的惊奇,在他娘撤开之后,竟然也趴上去咬,而且这一咬便不可收拾,怎么拨也拨不下来。他干脆就势躺到炕上,牛牛也爬了上去,李元青被他弄的满脸口水,“娘子快救救为夫啊,你儿子下嘴可真狠!” 牛牛嘴里嘟囔几声,也不知在说什么。接着又是咬又是啃的,可能是觉着他老爹的鼻子,真的很好吃。 麦芽蜷着腿坐在炕上,肚子都快笑疼了。可没等她高兴戏过完。李元青便一把抱着牛牛,将他按在麦芽脸上,这下好了,小食人兽双转移地方了。牛牛是在长牙的初期,下面的牙床已经冒出两个白点子,正是痒的时候,逮着好啃的东西,哪里肯嘴下留情。 三个人在屋子里忙的不亦乐乎,另一边,陈二顺的屋里,也是一片欢喜的景像。 陈二顺围着田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只差没把她翻过来,倒着看了。 田氏坐在炕沿,就着油灯缝补衣服,她针线活做的好,不比缝纫机做出来的效果差,一针一线下去,如行云流水般。她见陈二顺跟丢了魂似的,没好气的道:“你忙一天了,还不赶紧洗洗睡觉,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老在这儿走来走去的,把我眼睛都看花了。” “嗳嗳,不走了,这就上来了,”他利落的踢了鞋袜,爬上炕,在田氏对面坐下,盯着她一直看。 田氏纳闷的瞟他一眼,“看啥呢,我脸上又没长个眼睛!” 过了许久,陈二顺才诚然道:“我得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生娃!” 田氏被他讲的脸红了,故意板起脸,道:“这有啥好谢的,我既然都跟了你,还不应该给你生娃吗?之前我还担心一直没怀上,该不是我不能生了,却没成想,这个月的月事一直没来。”她好歹生过两个娃,这点事要是搞不清,岂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嘛!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去看了大夫,确定下来之后,准备找个机会告诉她的,没想到,叫麦芽点破了。 陈二顺傻呵呵的笑,“其实吧,要真的没有也就罢了,我也不强求,毕竟咱俩年纪都不小了,可这既然怀上了,那一定是老天开眼,是你带给我的福气啊!” 田氏自打知道自己怀孕,也高兴了许久,怀了娃,感觉自己都不一样了,好像又回到当初新婚一样,“啥福气不福气的,女人家怀孕生娃,再正常不过了,你别大惊小怪的,弄的人尽皆知,丢不丢人哪!” 陈二顺哪还管得了别人怎么讲,他只知道他后继有人了,直到这会他才恍然大悟,赚再多的钱财,也都是身外之物,哪及得上有他的娃。 田氏想起他要出钱给麦芽他们开店的事,可一问之下,陈二顺都懒得回答。他此刻只对田氏肚里的小娃感兴趣,其他的,都无所谓。 筹银子一事,比麦芽想像的要快。不光陈二顺入股,花娘也有份,秦语堂一向两袖清风,自是没积蓄的。倒是黄大全存了这一年分红的银子,原本黄氏让他存着,回头娶媳妇用。可他连亲事都没定下呢,哪里娶得到媳妇。于是便拿了大部分银子出来,入股麦芽他们的客栈。他们两个出的钱,加上陈二顺的,还有麦芽他们先前攒下的,买宅子绰绰有余。 在钱的事情上,麦芽一向喜欢公事公办,李元青也是如此,所以一切按着规矩办,都写了入股的文书,各自签名盖章。有了银子,这事就好办了。宅子很快就买了下来,到县衙盖了章之后,这宅子就彻底成了麦芽跟李元青的产业。 赵员外次日就雇了马车,又请了好些工人,把能带走的东西,都一一搬了干净。临走时,对李元青道:“年轻人,好好干,凭你们夫妻俩这头脑,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哪!” 李元青淡笑不语,只帮着他一起收拾。 麦芽就抱着牛牛在旁边看着,看着赵家的门牌给拿下来,她无比感叹的道:“宝宝啊,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第二个家了!” 房子清理出来之后,开客栈也不能急,还有好多事情要准备呢! 过了一日,李元青便架着马车回了家,陈二顺怕田氏回家之后干活累着,便跟她一起留在县城里。 好几天没回去,李元青担心李氏,却没成想,回了家,竟看见李元木在院子里忙着,正往厨房里挑水。 见着他们回来,李元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咦,你们回来啦!” 李元青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表述。多年以来,兄弟俩的关系都僵着。麦芽怕他俩尴尬,便笑着道:“原来是大哥在这,元青之前还在担心娘在家没人照顾,这下好了,有大哥在,以后咱们再出门也就放心了。” 李元木越发脸红了,从没被人夸过,哪能不脸红。 冬生跟郑玉紧跟着进来,见李元木也在,便对麦芽他们道:“你们走的这几天,元木大哥每天都来,有时晚上也住这,有他在,李婶这边,我们都不用操心,连饭都做好了。” 郑玉也道:“活都叫元木大哥干了,我们倒觉着不好意思哩!” 李元木嘿嘿的笑道:“哪有,我不过是干点家务活,也没啥大事,你们回来就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以后要是有啥事,尽管跟我讲。”他扭头,嘴巴张了张,似是有话要说,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麦芽道:“大哥留下吃饭吧?我们带了现成的菜,热热就成了。” 李元木摇头,“我得回家去,你们忙吧!” 瞧他走的背影响那般匆忙,倒叫麦芽疑惑了,“大哥这是怎么了,好像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家里有啥事?” 郑玉走过来抱着牛牛,亲了亲他的小脸,这几日不见,她可是很想牛牛呢,一边道:“他家能有啥事,还不是何秀,要是何秀不闹,那就太平了。” 想来也是,何秀这性子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了的。 李氏在屋里听到动静,慢慢走了出来,瞧见他们回来,又是一阵的欣喜不已。 麦芽把牛牛交给他们带,她便忙着收拾屋子,打扫灰尘,厨房也得重新收拾。这一忙,就忙着到天黑。晚上郑玉在家烧了饭,喊他们过去一起吃。 麦芽把田氏怀了身孕的事跟他们讲了,冬生自是高兴,他娘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他这个做儿子,哪会不高兴呢! 夜里下起了蒙蒙细雨,静静的落在屋檐上。四周静的很,连夜风拂过树稍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李氏在麦芽房里跟牛牛玩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的回自己屋子睡觉去了。元青他们买宅子的事,吃饭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了。冬生直嘀咕,这事他都没参与,好歹他也是麦芽大哥,妹夫做这么大的一件事,他岂能袖手旁观。麦芽便允诺,回头店里添置东西时,一定找他们帮忙。 睡在自己的炕上,就是不一样。麦芽哄睡了牛牛,自己也躺了下去,舒展了下酸痛的筋骨,长长舒了口气,看着熟悉的屋顶愣神。 李元青也随之爬上炕,吹熄了油灯,挪到她旁边躺下,又觉着这样的姿势不过瘾,大手一捞,便将她抱起,叫她趴在自己身上,轻抚着她如丝的发,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在担心开店的事?” 麦芽趴在他胸口,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莫名的叹气,“不知道,只是觉着心里也没底,也不晓得这样做对不对,万一走错了,那该怎么办?” 李元青感受着怀里温柔的娇躯,一时有些意乱情迷,声调也低沉了许多,“走错了,那便回头,有我跟你并肩走在一起,你还怕啥?天塌下来,有相公给你撑着呢,嗯?” 说到最后,他声音难辩。麦芽狐疑的抬起头来,正好迎上他的热唇,被他吻了个正着。 这几日,他们在县城的宅子,不好意思亲近,怕动静大,叫田氏他们听见了。那屋子毕竟小,隔不了声。可回了自己家就不一样了,还不是想干啥就干啥! 麦芽的掌心感受他微烫的身躯,在她掌下,温度渐渐升高。除此之外,还有下面硬如钢铁的家伙。 李元青吻的很用力,想要把她吃下去似的,直到麦芽不满的惊呼,他才肯放开。可还没等麦芽喘过气,他便双手齐上,动手剥她的衣服,“娘子,不早了,我们早些吃完宵夜,吃些睡觉,明天也好早起。” 麦芽捶了他一下,娇嗔道:“就会胡说八道,莫不是这几日,在县城学坏了吧?” 李元青手下动作麻利,瞬间已经脱了她的里衣,拥着她柔软的娇躯滚到床的另一边,怕压着牛牛。 不多时,屋内便传出令月色也暗淡几分的娇呼声,此起彼伏,叫人听的面红耳赤。 回到家睡觉就是香,一觉睡醒,麦芽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头都回来了,看啥都觉着舒心。 起床梳洗之后,她便去烧了一锅稀饭,在乡下一般早上起床都较早,她刚起来时,外面天还蒙蒙亮,牛牛也在熟睡当中,睡的小脸红扑扑的,可香着呢! 李元青听见她起床的动静,也赶紧爬了起来。客栈已在筹备之中,很多家具都得重新准备,先布置些简单的,比如桌椅板凳,麦芽也跟他说了,他们先期不搞什么雅间,或是高档的住房,只弄标准间,单间,再大一些的,就是三人间。 价格也不是根据房间豪华程度,而是根据大小而定,这样比较公平些。先期也就这样,等以后赚了钱,再重新装修就是。 眼下,除了家具有张罗,还有好事情呢! 比如这床单被褥,麦芽想着采用被套的方式,这样脱洗较为方便,可以保证床铺的干净整洁,另外,这些东西做起来也较为简单,也不用绣花绣草的,只要把两块布拼在一起,缝上即可。 次日,黄大全按着麦芽的吩咐,给她买了大批的蓝布棉布,都是成批成批的往李家运。麦芽是想着做一整套,床单床套枕套,都是一码色。其实她是见过陈二顺酒楼上面的雅间布置,他那里也有几间厢房,是给酒醉客人休息的。布置的很华丽,很上档次。 但是麦芽跟李元青还有哥哥嫂嫂商量,他们的定位是普通的客商,不是有钱享受的大爷。庄县要是去成了通往大河道最大的驿站,这来往最多的,就是各地商客。古代的运输,主要靠的是船运。 听林德寿讲大河道通往隋河,那是贯通本国南北的最大江河,也是南北通商的主要交通要塞。而像大河道这种支流,在隋河沿岸还有许多。所以这庄县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听说他们还要修一条捷径,已经在动工之中,也是原先有一条路,由府衙申请了军队去修,很快就能通马车,到时从庄县往大河道只需小半个时辰即可到。 这消息听着就叫人兴奋,也让麦芽对本国的皇帝大为欣赏,很有经商头脑,还好她没有碰上昏庸的皇帝,否则这小日子就得在官吏剥削以及战争的硝烟中渡过了。 黄大全路子广,第二日就把他们要的东西拿来了。李氏这下子有活干了,那么多的料子都铺在堂屋地上的。外面下着蒙蒙细雨,布料只能搁在家里。可在地上弄也不成,麦芽他们的炕虽大,可牛牛要睡觉也不能搁。幸好李氏的炕也大,足够堆的了。 五月间,院子外的金银花开了,只一年的时间,那花藤就已经爬上墙满,开满了金银色的小花,加上外面又下起了小雨,那花格外的香。麦芽一早起来,深吸了口气,觉着这香味好闻的很,便回屋拿了剪刀,又拿了个小篮子,把剪下的金银花搁在篮子里,还剪了不少的蔷薇花。她找了个旧的小瓶子,把花插上,自己的屋子搁了一瓶,又送到李氏房里。 李氏正在穿衣服,见她进来,放好了花瓶,就要去倒恭桶,急忙道:“你放着,待会我自己去倒,哪用着你倒啊!” 麦芽已经把恭桶端着了,“娘,你跟我还客气啥,等下把恭桶倒了,窗子打开透透气,给屋子里换气,已经到霉雨季了,你要是怕阴冷,回头在屋里烧会炭,把湿气去去。”她说完,便端着恭桶去了屋侧的茅房,把里面的污秽倒掉,放在墙角的廊檐下,又去舀了井水把恭桶刷洗干净,搁在一边晾着,好去去味道。他们屋里的恭桶,她一早起来就倒掉过了。 等她洗了手,便准备去厨房洗鸡蛋,放进锅里煮着,没有贴饼子,便用煮鸡蛋代替,现在家里也不缺鸡蛋,而且生鸡蛋搁久了,就会泄掉,也不好吃了。 李元青看她一早忙的团团转,问道:“要我帮啥忙吗?” 麦芽直摆手,“不用,你先去洗脸漱口,等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下雨天本就没什么事,她也深知,李元青比他还忙,那么多的家具要做,即使不用做的太细致,可古代毕竟不是现代,一切都有电力催动,弄几个混合板,四下一钉,就做好了。在这里全靠人工,所以做起来格外慢。 李元青卷着袖子,问她道:“我想再请个人回来帮我干活,有个帮手,我做起家具来也能快些,你看咋样?” 麦芽正舀了碎玉米渣,要去喂鸡,听到他这话,自然也不是不反对,“你看成就成,可这工匠要上哪去找?你有认识的人吗?” 李元青笑道:“有啊,就是上回跟我一起去铁家送样品的那个人,大家都叫他大平头,等会小二来送东西,我让他带个话过去就成,我按着请木匠的工钱雇他,这样他也不吃亏。” 麦芽已经走到外面了,头也不回的道:“你看办就好了,要是一个有不够,就再请一个小工,咱们尽早准备好,尽早开店,也是一样的,”去年的小鸡,今年都长起老母鸡了,生蛋很勤快,吃的也多。 李元青点头道:“我就是这样想的,现在是五月,要是咱们准备的够快,一个月之前就能开张了哩!” 屋里传来几声哼哼,麦芽耳朵尖,一听这声音,赶紧往家跑,经过李元青身边时,把葫芦瓢往他怀里一搁,一头冲进屋里了。要说她这速度也够快了,可一等他冲进去,牛牛却已经爬坐起来,眼泪汪汪的看着门口的方向,见着她进来,伸着胳膊,就要她抱抱,“唔唔……” 麦芽好笑的走过去抱起他,一边往外去把尿,“大男子汉,哭个啥,娘娘亲这不是来了嘛!” 牛牛这会能够得到啃手指头了,一边嘘嘘,一边呜呜的啃着小手,脸上全是口水跟眼泪的混合物。 这水龙头一打开,哗哗的冲了好一阵,看来真是憋了许久。麦芽真不敢想像,这样大的储存量,要是尿在炕上,那得湿掉多少的垫被啊! 李元青见她抱着儿子蹲在门口,便回屋去把他的小衣服都拿来了,又给麦芽端了凳子,让她就坐在门口给牛牛穿衣服,他去收拾屋子。 李氏从屋里出来,看见孙子醒了,笑呵呵的逗了一会,因为担心厨房里熬煮的稀饭,便站起来往厨房去了,她今儿走的竟比以前快多了。 现在天气暖和,牛牛穿的少了,小胳膊小腿,动起来也利索多了,不用再像个木偶似的,连小爪都啃不到。 “瞧瞧你,又在啃手指头了,”麦芽把他的小手从嘴巴里扒拉开,那口水便顺着手指头,一路拖啊拖,直拖到麦芽衣襟上,“行啦,娘知道你饿了,可现在不成,先吃些早饭,等吃完了,娘再喂奶。” 她煮的稀饭,搁了红豆,熬煮的非常浓。李元青收拾好了屋子,便去厨房用小碗舀了些稀饭过来,“这稀饭里头要不要搁糖啊?” “千万别放糖,要是他吃习惯了,回头就该离不开糖了,糖吃多了,对牙齿可不好,”麦芽正把牛牛搁在特制的小椅子上,四面都有挡的,要是添上四个轮子,就是一辆婴儿车了,只可惜那么小的轮子却做不出来。可喂饭最好了,牛牛坐在里面,不用抱着,还能限制他的活动。 李元青把小碗交到麦芽手上,便去忙赶鸭子下水塘了。 牛牛胃口很好,一顿能吃下小半碗的稀饭,之前也吃米糊,也很有营养。早上还有一个鸡蛋,等稀饭喂完了,再剥鸡蛋给他吃。 因为今年对做生意的事不确定,所以家里的鸡鸭抓回来之后,都跟哥哥那边的一起养着,买小鸡小鸭的钱他们出,以后放养就交给他们了。冬生是离不开土地了,他又是承包水塘,又是承包土地的,这下家里的活也够他们忙的了。 至于小猪仔,李元青本来不想喂的,可麦芽却舍不得叫猪圈空着,去年才盖好的,要是空了,岂不是可惜。便少抓了两头小猪仔。李氏的腿脚,有秦语堂一对一的治疗,竟比去年要好了很多。秦语堂这回是真下了功夫,现学了针灸,配上拔火罐,又有不少好药搭配。竟真的把李氏的风湿病,去了不少。其实他所谓的好药,先前没敢用,之前一直都是用草药,从没用过动物一类的,比如蛇胆,蜈蚣,蝎子。特别是蝎子,对治疗风湿很有效果。当然了,秦语堂独特的针灸手法也是功不可没。 这些日子,他每隔半个月就会来李家,给李氏针灸一次,不来的时候,就潜心研究去除风湿的方法。 李氏现在走路比以前快多了,像这样的阴雨天,也不念叨腿疼了,只是这已经变形的关节,却是没法恢复。 李元青本想付秦语堂药钱,可他又怎肯要,他只说开店的事,他帮上不什么忙,李氏这边就叫他们放心,等他将李氏的湿毒治好,她能干活能活动自如,也就等于给他们减轻了负担。 给牛牛喂饭,绝对的考验耐心。这小子吃一半,吐一半,他现在学会吹泡泡了,拿着稀饭当泡泡吹,嘴里还发出噗噗的声音。 麦芽故意板起脸,装作生气的样子,道:“你再吐,信不信娘要揍你小屁屁了?” “啊啊……噗,”牛牛以为她在逗自己玩,于是吐的更欢了,下巴上围着的围嘴已经弄的一塌糊涂。 麦芽叹口气,见李元青赶了鸭子,从外面回来,撅了嘴冲他撒气的嚷道:“李元青,瞧瞧你儿子,也不好好吃饭,还不听话,你说要不要揍他一顿!” 李元青笑呵呵的走过来,蹲在牛牛跟前,看着他一团乱七八糟的小脸看了一会,而后亲了亲他的额头,道:“乖乖,你要是不听话,你娘今晚该把我们爷俩赶到外面睡啦!” 牛牛坐在婴儿车里,小腿直蹬,欢快的想要够他的脸,嘴里发出几个单音。 李氏从厨房走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对他们笑道:“行了,你俩都去吃饭吧,牛牛我来喂!” 麦芽惊奇的看着她走路姿势,惊喜道:“哎呀娘,你腿不疼啦?” 她一叫嚷,李元青也看过来,他先前只知道李氏的病好了些,却没想过现在竟能很自然的走路,连墙都不用扶了。 李氏似乎也才意识到自己走路的模样,她低头看了看,笑道:“可能是语堂给我的药,效果好,喝了之后,浑身暖洋洋的,那针灸好像也挺管用的,扎完以后,关节也暖的很,这几日我睡的也好,夜里都不会醒了呢!哦对了,语堂过几日又要来给我扎针灸了,要不元青,你哪天进县城去,顺便接他一下,也省得他步行跑那么远的路。” 李元青自然高兴的直点头,“那是自然,以后他来针灸,我包接包送。”只要李氏的痛苦能减轻,多跑些路又算得了什么呢! 麦芽也高兴,道:“或许这就是以毒功毒,那湿毒不也是毒吗?以前咱们尽想着给娘治病,却没想过给她解毒,不过,娘的身子也该好好补补,以的娘的一日三餐,我都包了,只要腿脚不疼了,不出三个月,娘一定就能长的白白胖胖的了。”李氏因为长年病痛折磨,早已瘦成了皮包骨头,要是能多长些肉,可就最好不过了。 李氏坐下接过麦芽手里的碗,笑道:“我又不是牛牛,长那么白胖干啥!” 麦芽却不接她的话,只对李元青道:“你待会去小溪沟收下网子,看能不能收到鱼,还得去捞些米虾回来,中午炒了鸡蛋,虾子可以好东西。”虾子补钙的功效,绝不是鲫鱼可比的。 “嗳,我过会就去,”李元青这会也高兴了,赶着就去厨房吃早饭。 麦芽也先去吃了,她剥了两个鸡蛋,搁在牛牛碗里,叫李氏也顺便吃几个鸡蛋。一看李氏舍不得吃,要把鸡蛋拨到一边去,麦芽赶忙阻止她。只要她的身体能养好,比什么都强,以后他们也能放心出去挣钱,不用再担心家里。李氏一想也是,身体搞好最重要。 看她吃了,麦芽又回厨房剥了三个给李元青吃,李元青不要,要分两个给她,麦芽直摆,禁不住笑道:“你跟娘咋一个样,这锅里不是还有两个嘛,这两个足够我吃的了,你一个大男人,不吃三个鸡蛋咋行哩!” 李元青咧嘴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这是幸福的笑容。 吃过早饭,麦芽系上围裙把碗刷了。李元青则扛着竹网,擒着水桶,去外面捞鱼虾了。在田家门口碰上冬生,他刚收完黄鳝笼回来,看他挑着的黄鳝笼子,就知道收获颇丰。 冬生见他背着的东西,便知道他要去干啥,便道:“等下我把黄鳝清出来,送些黄鳝过去给你们中午烧烧吃。” 李元青笑道:“那中午一块过去吃饭吧,省得两边都要烧。”田家这边也就他们两个在家烧饭,再说他跟麦芽在县城这几日,李氏多亏有他们照顾。 冬生笑着点点头,也不推辞。 早上细雨朦朦,虽不用披蓑衣,但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湿了。可李元青干劲很足,路过晒谷场的时候,还看了眼空荡荡的场地,才多久没用,就开始长野草了。 沟壑里小鱼小虾多的是,很好捞。半个时辰不到,他就捞了小半桶。看着虾子差不多了,他便去小溪沟里,收鱼网。 下雨天,菜园里的菜苗长的飞快,一片翠绿的景像。 牛牛现在会爬了,得要人看着,要不然就算在摇篮车里,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郑玉知道他们要做床单啥的,便拿了针线筐也过来帮忙,她现在怀子还小,不怎么看得见。倒是跟麦芽怀牛牛那会差不多,能吃能睡,反应也没有了,跟平时差不多。 李氏把牛牛放在炕头的最里面,那些布匹就堆在他脚边,他想玩也成,也在上面骑大马也成,总之,只要不下地,干啥都成。郑玉跟李氏就一人做一边,防止他掉下去。麦芽在外面可有好些活要干,实在顾不上看孩子。 ☆、第163章 你要干啥? 今年养的猪少,家里又有充足的玉料饲料,菜园也种了很多大白菜,足够牲口们吃的了,所以也就不用再去屋后采皮树叶。 乘着下雨,麦芽在之前翻好的菜地上,又撒腿些菜种,要路的蔬菜太多了,也不可能种全了,能多种些就多种。比如这胡萝卜,可真是好东西,就是种多,泛滥了也没事。人吃不完,可以烀熟了喂猪,一点都不会浪费。 冬生很快就送了好几条黄鳝过来,他知道妹妹不敢杀,便杀好评,清洗干净之后才拿来的。瞧见妹妹在菜园子里,便跟她简单说了下。 麦芽从菜地里抬起头,手上沾满了泥巴,“你放厨房就行了,嫂子也在这,中午你们都过来吃饭。” 冬生道:“元青早跟我说了,你慢慢弄,中午饭也不急,我先回去喂猪了,果园里的事,你也不用操心,我按着你先前说过的,给果树剪了枝,原本枝头上挂了好些小梨子,要不是因为你讲了非剪不可,我可真舍不得剪那么多。” 麦芽头上戴着顶草帽,抬头看他很不方便,只得低下头,一边跟哥哥讲话,一边干活,“不剪可不成,要是一个枝头果子挂的太多,那枝丫也受不住,还得分摊营养,那所有的果子都结不大了。” 冬生道:“你讲的情况,后来我也想到了,所以后来再剪的时候,就没有手下留情,底下分叉的小枝也剪掉了。”他的确早想通了,那么多的小梨子,要是都结成了,那果树还不得累死,它也承受不起啊! “就是这个道理,其他果树也得这样剪,”想起哥哥包下的鱼塘,也不知怎么样了,她一直忙着自己的事,也没顾得上询问,“哥,你那鱼塘养的还好吗?有没有捞几条看看长势。” 冬生告诉她,鱼塘是没问题的,因为他又不像现代的养殖,把鱼塘里的鱼,密度养的很大。完全是纯生态,纯自然的养殖,只要不出啥人为的意外,这鱼塘基本不用他管事。村里人也都实诚,不会出现偷偷去捞鱼这种事。其实在乡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亲近。不像在县城住着,整天算计过来算计过去,没一个讲真话的。 麦芽笑言,“哥,等我的客栈弄好了,也搞几个农家菜,说不定就要主打你养的鱼呢,比如水煮鱼,酸菜鱼,等我想多几个品种,就能做出很多特色菜了,如此一来,客栈的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 冬生听她讲的那样好,也兴致勃勃的畅想起来,“成,就冲你这话,我一定把这鱼塘养好,等我养成了,你可得负责销路啊!” 兄妹俩个有说有笑,李氏屋里,她跟郑玉也听的分明。 郑玉羡慕的道:“麦芽就是能干,她跟元青真是绝配,两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这生意肯定是越做越红火。”要是搁以前,她八成也会觉着开客栈这种事,对于她们这些土生土长,一点经验,一点资本都没有的乡下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可现在不一样了,家里小生意做着,又种了那么些果树,玉米,能种的土地都种上的农作物。这田地本就是菩萨赐给他们的聚宝盆,没理由让它荒废着。别的不说,光是今年做了半个多月的竹笋干,就叫她尝到了甜头。 李氏笑着眯起眼睛穿针,“他俩这样拼命,也是为了小娃儿,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以后啊,不过牛牛可以到县城上学堂,就是你们的娃,不也行吗?你跟冬生要是愿意,也跟着一块去干,反正他们人手不够,你们去帮忙也正好解了他们的急。” 这事郑玉倒是没想过,她摇摇头,“还是不要了,我啥也不懂,去了也是给他们添麻烦,再说,家里包了这么多的地跟鱼塘,我跟冬生能把这些活干好,也就成了,其他的,以后再讲吧!” 孕妇不宜拿剪刀,所以这布料都是李氏裁好,再把大致的模样缝好,之后才交给郑玉缝合。 李氏手指关节突出,针太小,她拿着挺费劲,所以每缝一会,她都要歇一下。 窗外的细雨还在下着,就像先前在赵家说的那样,这雨季一旦来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停的。这种天气做酱是最好不过,每年春季,麦芽都会先做一批黄豆酱,等到正夏时分,还得再做。今年他们家还会种蚕豆,蚕豆在嫩的时候可以烀着吃,可以剥了里外两层,拿来做炒菜吃。老了之后,也可以晒干留着冬天做成五香蚕豆。总之,蚕豆的用处很多,所以今年麦芽打算多种些。 中午的午饭很丰盛,冬生送来的黄鳝,麦芽用咸肉搁在一起炒了,做成个砂锅,放了些辣。像这种湿冷的天气,多吃些辣,总是好的。 李元青顺手捞回来的小龙虾,麦芽也懒得现收拾,就让他拿到屋后的水塘,去喂鸭子了。别看小龙虾挥着个钳子,好像很厉害似的,可一碰上扁嘴的鸭子,就是再来一对钳子也无济于事,照样被鸭子一口吞下。 那小鱼也拿来喂了,下雨天,又不能晒小鱼干,要是为了这么点小鱼,去支炭炉,那就太不划算了。麦芽只留下晶莹剔透的米虾,一个个都食指长。掐了头脑壳,清洗过后,就能拿来烧烧吃了。 麦芽准备拿米虾铺鸡蛋,先把米虾用醋生姜腌制片刻,然后起油锅先把虾子炒熟,再加少量的少,烧开之后,就能把打好的鸡蛋倒进去,要是觉着不够香,那便切些葱断或是青蒜断,一起炒出香味。因为虾子先前用油炒过,所以吃的时候,那壳嚼起来也是嘎嘣脆。米虾的壳本身就很有营养,连着虾肉一起吃,最补钙了。 除了这两个菜之外,麦芽又凉拌了个莴笋,这个季节,莴笋最好吃了,切片炒肉,或是凉拌都好吃,那揪下来的叶子,还能扔进猪圈里,给小猪仔们补充点维生素。 牛牛跟着李氏在房间里玩,乖的不得了,一声也不吭,逮到什么玩什么。要是想尿尿,便冲她吭吭叫几声,他也不喜欢屁股下湿嗒嗒的感觉,而且从他二个月的时候,麦芽就训练他把尿,到这会已经习惯了,尿尿的时候没有人嘘嘘,他可尿不出来。 小娃慢慢长大,作息规律就跟大人越发接近。他早上吃的也多,所以一整个上午,麦芽都没有再给他喂饭,等到饭菜烧好,都搁在大锅盖上温着,米饭也煮好时,她才拿了牛牛专用的小碗,拨了些鸡蛋跟米虾出来,准备去喂他。一面也招呼李氏她们出来吃饭,李元青在木工房干活,听见她喊吃饭,便去叫了冬生。 麦芽一进李氏的屋子,牛牛看见她了,便欢天喜地的扑腾着手臂,冲她又是哦,又是啊的叫着,还试图想爬往她那边爬,简直是一刻也坐不住了。 郑玉把手里的针线拿远了些,再把他抱过来,交到麦芽手上,“他早就饿了,啃了好几半天桌角,瞧这口水哈喇子。”牛牛正要长牙期,口水严重泛滥。而且还是逮到什么啃什么,不管能不能吃。刚才就抓着那些布料啃,啃了半天,可能觉着没味道,便又插下,再抱着线团啃。 麦芽一手夹着牛牛,一手端着饭碗,笑道:“我故意叫他饿饿,最好能多吃些饭,光喂奶是不行了,没啥营养,你们也别忙了,不然饭菜该凉了。” 李氏道:“嗳,我们这就来。”她放下东西,招呼郑玉也别干了。郑玉毕竟是怀了娃,身子骨虽没有太大的变化,可也不似以前那般利落。站起来后,伸了伸懒腰,晃了晃几近麻木的腿脚。 冬生从外面进来了,在院子里洗了水,便一块到厨房吃饭了。厨房里有小桌,吃饭人不多的时候,就在厨房吃了,不用来回端菜到堂屋,那样太麻烦。 黄鳝肉在咸肉锅里炖的兹兹响,有了咸肉的咸香味掩盖,黄鳝的土腥气,便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鲜。 麦芽把牛牛抱到婴儿车里,跟早上喂稀饭一样,吃不过喂虾子更麻烦些,她得把壳剥了,只留下粉嫩的虾肉,这虾肉比鸡肉还细还嫩,小娃儿吃是最好了。那鸡蛋牛牛也喜欢吃。而且是大口大口的吃,麦芽剥了半天,还没他吃的快。 李元青端了饭碗出来,见她还没吃饭,便道:“要不我来喂,你先去吃口饭垫垫。”他伸手要去拿她的碗。 牛牛大概以为他老爹要抢他饭吃,小腿蹬着就要往上站,伸手去扒拉他,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势。 李元青好笑道:“你急个啥,爹爹来喂你不行啊?” 牛牛嘴巴一张一合,叽里咕噜的讲个不停,就是听不懂进的是啥。 麦芽笑道:“他现在喂饭要认人了,谁喂都不成,你还是快些吃饭,下午还有好多活呢,我很快就喂完了。”牛牛不光吃饭认人,晚上睡觉也认,谁哄都不成,非得等她上炕睡,他才肯睡,即使是老爹哄也不成。 李元青惩罚性的捏了他的小鼻子,对麦芽道:“那我给你把饭菜搁锅里。”他回厨房用大碗夹了一碗的菜,搁进煮饭大锅里,那锅里有余温,不会叫菜凉了。 家里的炕睡着香,家里的饭菜也香。 日子过的悠闲,时间也就过的快。在麦芽他们忙着筹备客栈一事时,转眼间就到了端午节。按着陈二顺本来的计划,是要带他们去大河道看赛龙舟的,可田氏有了身孕,自然是去不得,田氏不去,他去也没意思。况且客栈开张在即,各项准备工作,都还没做好,一家人忙的团团转,差点连过节一事都给忘了。 李元青找的那个大平头,却没搞定。他推说家里事情也多,哪能来他家干上十天半个月的活,就跟李元青当初推拒铁家的活一样,都是有家的人,自然是不愿意长期离家的。 后来,李元青想了个法子,他把需要的床的样式画下来,拿给他。反正他需要的床样式也不复杂,很容易看懂。大平头有自己的徒弟,而且干木匠这行也干了这么许年,找他定做也是很不错的法子。其实,李元青跟麦芽商量了下,与其自己在家愁着活干不完,不如分包出去,如此一来,不仅不用管他们吃住,还能省了不少心。等他把床打好了,再约个时间拉到客栈去。 麦芽一想也是,李元青就两只手,要是全部都做完,只怕得做上几个月。 于是,李元青又把桌椅也包给别人干了,他找的木匠都是相熟的,彼此也都信任。李家现在还要筹备开店,不可能再付银子给他们,只能拖到年底。乡下人也实在,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了。 雨季里青草长的格外茂盛,圈里的马也可以大饱口福了。 期间,秦语堂来过一次,给李氏施针,他也是边治边学,人体穴位那样多,没个几年的功夫,哪能轻易就学会针灸。至于拔火罐,那是根据针灸的效果而定,比如针灸时下针在哪处,再用大小不同的火罐置于针眼之上,双管齐下,效果自然是事半功倍。而且秦语堂在烧火罐时,还燃了一种草药,在罐子当中。其实这法子,是麦芽提示他的。既然火罐可以吸出湿毒,那也同样可以将药物的疗效直接送抵病灶。 秦语堂是个聪明通透的人,她只是稍稍点拨几句,他便恍然领悟。回去之后,广翻医书,竟叫他找到几种可以用来点燃之后,可以利用烟雾治病的草药。于是乎秦语堂独家治风湿的秘方,便在乡邻里传开了。找他看病的人,都快到县城门口了。 这里得风湿病的人较多,一来,是因为大意,没有很好的自我保护,其次,也是长期田间劳作导致的后遗症。 过了雨季,李氏他们在家做的床单被罩啥的,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可还是没有棉被,至少下面要垫一床,上面要有一床盖的,不过眼下快到夏季了,没有厚被子倒也无所谓。 这事,麦芽并不拿手,于是这回轮到李氏张罗了。她到相熟的几户人家去收旧被褥,她找的都是比较爱干净的,也不是病人盖的,拿来之后,也不用洗,拿去弹棉被的地方翻新。其实好些人家的被褥,表面看着好像黑乎乎的,但那都是实打实的棉花,要是撕开外面的表皮,就可以瞧见里面洁白如新。而翻新之后,这些被褥倒也像新的。套上洗干净的被套,阳光晒过之后,就可以了。 至于凉被,麦芽想到之前庙会的时候,有人卖过一种毛毯,是什么织成的,她不清楚,但古代又没化纤也没废料啥的。顶多是做工粗糙些,不过那东西厚薄程度,用来做凉被应该可以。 黄大全带话来,说货到的那天,麦芽跟李元青正好也赶着马车,去县城送东西去客栈,另外客栈里面也得好好收拾一番。 大河道修缮工作在即,各县各村,都开始招募壮丁,去修大河道,所以客栈一定要早日开工。 这回他们从家走的时候,李氏已经不像先前那样,站着的时候还得扶着门,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也能帮着照料一些。 临出村时,麦芽让李元青去敲了李元木家的门,李元青本是十分不情愿,可一想到李氏在家不放心,便硬着头皮去了。麦芽抱着牛牛坐在马车上等他。 李元青手上拿着马鞭,上去敲门,来开门的正是他最不想见的何秀。何秀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好脸色,但也不像从前似的,一见就赶人。这回她只是依着门框,冲李元青直翻白眼,一面不耐的道:“你要干啥?” 李元青心里的火气腾腾升上窜,却也只得压着火,闷声道:“你转告大哥一声,我们要去县城了,他要是有空的话,就过去看看娘。” 何秀脸拉的更难看了,“我家活多的都干不完了,哪有功夫管别人家的事,你们不放心她一个在家,干嘛不带着她一块进城,哟,你俩可真会做人,自己进城享福去了,把老娘留家里,可真是孝顺!” 李元青额上青筋突突的直冒,眼睛死死瞪着何秀。他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自然是不能跟何秀对骂。 可麦芽却听不下去了,原本她是想着,看能不能碰上李元木开门,要是碰上了,那就最好。原本她也以为,李元木跟李氏都来往了,何秀态度应该好了许多。没想到,她还是老样子。 麦芽走过去,毫不客气的回她,道:“我们再不孝顺,可也比你强吧?你不也自己关上门过好日子,把婆婆扔在外面吗?我倒是很好奇,等你家大头长大了,要是也娶个泼辣的媳妇,对你不管不问,你说,那叫不叫报应啊?” 何秀猛的站直了身子,看麦芽的眼神里,能喷出火来,嗓门也高了几分,“我儿子孝不孝顺,关你什么事,我家的事哪用得着你们管,你们这样喜欢搅合,是不是非得看着我们家散伙,看我家两个娃没爹没娘,你们才开心?我就纳闷了,你心咋那么黑呢?” 麦芽真想仰天长叹,跟他讲话,简直就是狗屁不通,鸡同鸭讲,“算了,我也懒得跟你掰扯,总有你后悔的那一日。”这个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没看见李元木出来,跟何秀也讲不通,李元青便拉着麦芽准备走了。 可巧回头的时候,正看见李元木从远处回来,肩上扛着鱼网,大头跟小豹一人走一边。 大头一眼看见到他们的马车,然后才看见他们站在自家门前,他扯了扯李元木的衣袖,也不吭声,眼睛盯着麦芽他们。 李元木见着是他们,本想招呼他们进屋坐坐,可一看何秀跟个门神似的站着,不用想也知道,说了之后的后果,“你们,这是要进城?”他看见到他们的马车了。 见着正主,麦芽头一转,便笑眯眯的迎过去,道:“大哥,我跟元青要进城打理些事情,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天左右,所以娘那边,还得麻烦你时常过去看看,我嫂子怀了孕,我担心我哥忙不过来,不过娘身子骨好很多,大部分的事她都能自己料理,你只要去看看就成了。” “嗳,你们只管去忙吧,这边的事不用担心,”李元木满口答应下来,看也不看何秀。 何秀自然是生气的,硬着脖子就要理论,却不知想到什么,居然忍下了,那脸因为憋着气,通红通红的。她站在门口,看着李元木跟他俩谈笑风声,她那个气啊,简直跟吹气球似的,要是有人拿针去戳一下,肯定砰一声,炸个满天星星。 李元木的确好了很多,别的事上不敢讲,至少对李氏,不再像以前那样漠不关心了。 麦芽他们赶到县城时,时辰还早,就先去新家看看,那宅子的锁他们换了,总不能老用那个锁,另外,为了保证安全,他们将大黑也带了,顺便又多带了条小狗养着,不然这么大的院子,要是光他们俩人在里面住,还挺吓人的。 路过临仙楼的时候,麦芽把牛牛交给陈二顺了,田氏有了身孕,他是当宝一样的供着。既然田氏带不得,那他这个外公,可就跑不了了,就是弄个包袱系在身后,也得背着,要不然他以为外公是好叫的呢! 陈二顺站在台阶瞧着怀里的小家伙,这小子正到了闹人的时候,一刻都闲不住,只要带着他到处转,他就乐意了。于是,陈二顺干脆真弄了个布兜子,把牛牛负在背上,他走哪带哪,有了热闹看,牛牛也不闹了,只当跟他一块学做生意了,呵呵! 赵员外一家走的虽然急,却也没有把院子弄的乱七八糟,只要稍微整理一下就成了。 李元青拿了个本子,跟麦芽一起,把房屋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数了一遍,看看哪些适合做厢房,他们得罗列出来,以后也好定价。 看着偌大的院子,两人都激动不已,干脆拿了扫把抹布,又打了几桶水,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擦洗了一遍。 院里被踩坏的花花草草也收拾了一遍,还有一些烂掉的窗户纸,也重新糊了一遍,这上时代可没有玻璃,糊窗户的东西是一种浸过油的黄纸,其实一点都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手指蘸上口水一舔就能捅开。用油浸过的纸张,韧性十足,不比塑料袋差。 他们陆陆续续也有带家具过来,大平头那边也送,因为床多了,他一个小作坊也搁不下,便做好一匹,送来一匹。 麦芽同李元青,两人又一起把木床跟仅有的家具归置整齐。干了半天,麦芽累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扔掉抹布,站在院里,环顾四周焕然一新的屋子,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意。终于,她也可以开一家自己的客栈,像同福客栈那样。想到此处,她忽然灵机一动,对啊,干嘛不叫同福客栈呢!既朗朗上口,又很平民,她喜滋滋的把“相公,咱这客栈就叫同福客栈,你看这名字行吗?” 李元青正在屋里挪床铺,听见她的声音,回头爽朗一笑,道:“同福就同福吧,大家同享齐福,不错。”若是有人听他讲这样的话,一定要以为他畏妻,其实不然,他们是夫妻同心,她想的,他没理由反对,又何来的意见呢? 麦芽掰着手指,又在默数,“那这此个房间也得编号,要不然谁知道哪间是哪间呢!” 李元青也从屋里退了出来,刚才他们大致统计了下,大大小小,能整出二三十个房间,他是没有开过客栈,也没怎么住过,就看见过临仙楼,上面的雅间,外面都挂着牌子,似乎这个牌子都很重要。他想了下,试着对麦芽道:“要不,还是按着数字排,一二三四五,这样排开,虽然简单,却是最方便的法子,比其他的好记。” 其实麦芽也是这个意思,她记名字本就不在行,要是弄个春风秋雨的,估计别人没看乱,她自己就先乱了,“那成,就定下用数字排开,不过这得你做了。”木板做起来虽然简单,但刻上纹路,之后再再用墨线慢慢把数字勾勒出来。 做木工原本就是李元青的长项,此事当然不在话下。但是他也对另外一件事发愁,“娘子,咱们这店要是开起来,别人也不知道这里开了家同福客栈,咱们的客人从哪来呢?” 麦芽毫不犹豫着道:“这还不简单,到时咱们在城门口多贴几张广告,路口也竖几块牌子,回头咱们再把广告单散发到菜馆,饭馆这些地方,再往后,那就是口口相传,做生意急不得,得一步步来,就算先期没什么客人,也不必灰心,你想想看,咱们这里,地方又大又宽敞,客人可以直接把货搬到房间里放着,或者摆在院子里,而且价钱又公道,这么好的地方,他们肯舍得不住吗?” 李元青听她这样一讲,顿时也来了信心,“不急,做生意也好比学艺,刚开始的挫折失败,当作是积累经验。” “哟,你们夫妻二人,真是同心同力啊,”院外忽然进来一人,满面的笑意,满面的精明。 李元青走下台阶,笑着招呼道:“大全,我们正要去找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麦芽也转过身去,冲他笑了笑。 黄大全扛着一团东西,跟他们讲话的功夫,就把东西搁到院子里,“我是给你们送样品的,你们快来瞧瞧,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毯子,我觉着用在客栈倒是挺合适,你们不是还得在外面套被套吗?” 麦芽凑上去瞧,其实这也不叫毛毯,看这成份,倒有些像麻跟棉的混合物,具体拿什么做的,她也看不出,不过摸起来倒是挺软的,“这毯子贵吗?要是太贵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可买不起呢!” 黄大全擦了下汗,笑道:“比棉被便宜些,这东西你们要是满意,就先用着,银子也不用急着给,这客栈里不也有我的股份嘛,我也得出一份力不是!” 李元青道:“我们开个店,多亏了你们帮忙,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黄大全笑道:“咱们谁跟谁,都是一个村的,又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再说了,我先前开店,你们不是也帮了很多忙吗?这回也该轮到我帮你们了。” 李元青带着他在屋前屋后,转了几圈,把刚才跟麦芽商定的事,又跟他讲了一遍。 黄大全对麦芽的广告之法很感兴趣,直言道,要是广告法管用户,赶明儿,他也去外面散广告去。 过了端午,天气渐热。 同福客栈也筹备妥当,可就在要开张之时,却迎来了县衙发布的修河堤命令,还是按着先前的制度,有二出一,有三出二。 原本冬生是不用去的,田家就他一个男丁,可是因为陈二顺跟田氏成亲的原故,他不去就不成了,总不能让陈二顺一把年纪的,去河堤上挑土挖地吧? 至于李元青这边,他跟李元木肯定有一个要去。李元木是大哥,若是他顾及自己是长兄,那就应该替弟弟出头,毕竟弟弟的孩子还小,离不开人。可这回何秀打死都不干了,威胁说,要是李元木敢去修河堤,她便跳河自尽。 何秀这性子,也是说到做到,眼见着李元木没理她,一发狠,真的直奔小溪沟去了。 小溪沟水深的地方,是能淹死人的。李元木知道何秀的性了,便追了去,是从水里把何秀捞上来的,这女人性子太暴躁,要是他晚来几步,后果真不敢想像。 ------题外话------ 亲们,对不住了,网刚刚弄好! ☆、第164章 小别胜新婚 麦芽当然是舍不得李元青去的,那晚她靠在李元青臂弯里,一手揽着他精瘦的腰,满满的都是眷恋不舍。 瞧她这模样,李元青的心,也快化成水了。他亲了亲麦芽的嘴巴,小声对她道:“不过是一个多月,很快就会过去的,再者说,我要是不去,大哥一个人去,你们也不放心,我们两个人一起干活,彼此也有个照应,放心,没事的,又不是去做苦力,只是干活而已。” 麦芽叹了口气,心像被堵了块棉花似的,喘不上气。她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史书,哪个工程的背后,不是白骨累累。那些工头一个比一个坏,鞭打,饿饭都是常有之事。更有甚者,累死病死了,就直接埋在河堤之下。那河堤也就成了苦难者的坟墓,要不然有些人咋会在夜静更深的时候,在河堤上看见无数的鬼火飘过?那些都是无数冤死者的灵魂。 不过,很显然的是,她虽然处在古代,却不是那个时空的古代。有所相同,却也有所不同。 李元青告诉她,他们现在所处的国家,国号大同,皇帝复姓轩辕,传到当今皇上这一辈,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自然不会知道皇帝的名号,只知道皇帝一家,都是轩辕旗号。 这些本是麦芽最想知道的,否则她始终觉着自己活的稀里糊涂,可一旦知道过后,也便无所谓了,不过一个名号而已,她现在有相公,有小娃,这里的一切,已经跟她再也分不开。即使有人告诉她,可以回去,回到那个时空,她也不想再回头。这里有她的一切,她舍不得,特别是牛牛。是她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的,是她身上掉的肉,再也无法割舍掉了。 那日送他们走的时候,麦芽只觉着自己的心也跟着走了,田氏跟陈二顺也都回来送他们。 整个榆树村,抽调了有十几个壮劳力,由村长,也就是林德寿带着,步行往大河道去了。 林氏抱着林娟,也站在村口,她看麦芽眼睛红红的,忙安慰她道:“没啥好担心的,有你要叔在,他们是去干活,又不是去服劳役,我听林娟她爹说,这回修的河堤不多,也许不用一个月就能干完了,一个月嘛,过的快着呢!” 麦芽没讲话,倒是陈二顺觉着满心内疚,“要不是因为我,冬生也不用去,你瞧瞧这事闹的,唉!” 郑玉眼睛也红红的,女人家怀孕时,最需要相公在身旁了。自打成亲之后,她跟冬生一日也没分开过,乍一想到今晚就得自己一个人睡觉了,她咋能不难过。可是她脑子还清醒着,当然不能怪陈二顺,更不能叫他去。工地上的活很辛苦,他这么一把年纪了,哪能让他去修河堤。想到此处,郑玉擦了下眼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哪能儿子在家,叫爹爹去修河堤的呢?说出去,他都没脸见人了。” 陈二顺愣了下,随后呵呵的笑了,“也是,让他们年轻人去闯吧,郑玉,你放心,家里的事不用你们管了,我一个人全包了。” 田氏扭头瞪他一眼,“你就不说话,那些活也是你的,走了,都回家了,总在这儿站着干啥!”田氏自打有了身孕之后,脾气越发大了,把陈二顺提溜的团团转。可陈二顺却一点怨言都没得,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怕这会田氏要把他头砍下来,当凳子坐,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递上砍刀给她。 同福客栈的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李元青一走,剩下的事情也不用麦芽操心,陈二顺全都经她搞定了,比如门口的匾额,还有些栓马厩的地方,以及定价了。说起起定价这一环很重要。陈二顺见的多,识有广,由他来定价,最合适不过。他定好的价格,又拿去给黄大全看了看,他也是时常跑外地进货,住过不少客栈,有经验,就能比照出不足。 花娘也出了血本,派了花匠过来,移栽了好些花草搁在她院子里栽着,其中有很多是四季常青的。其实麦芽对松树一类的常青树熟悉的很,特别是香樟树,春天才发新叶,落旧叶。前世的城市园林建设,很多都用这种树。在庄县这个地方却不常见,因为香樟树作用不是很大,长的太慢,也不适合做木料。 但花娘想到麦芽的院子空空荡荡,栽花不容易培养,所以只栽了常见的一些,比如月季、蔷薇、映山红、杜鹃,这些都是山林里较为常见的。当然了,她也没有笨到在院子里挖几个坑,把花种上,而是像大户人家那样,用花盆栽种,这样也方便搬来搬去的摆放。 至于树,她选了一批矮松,只要时常修剪,就能保持独特的造型,还有竹子是必不可少的,但她选的是一种观赏竹,长不高,也不会蔓延的到处都是,有了竹子的衬托,整个花圃看起来,便大不一样。 她可是花艺高手,经她一双巧手修葺,整个客栈内部,便焕然一新,颇有几份大气的味道。 这些事他们都做了,麦芽只需要负责在家想她的广告计划。等到李元青他们修好河堤,客栈这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只要把鞭炮一放,便万事大吉了。 屋后的玉米正是嫩的时候,麦芽便在中午做饭的时候掰些回来,搁在米饭上蒸熟。牛牛这会小牙长的可结实了,就喜欢抱着东西啃,所以麦芽便给他准备好些个嫩玉米棒子,即能磨牙,又可以吃,两全齐美。 六个月大的小娃,不光可以坐,可以爬,还能扶着墙站着,就是还不会挪步子。 李氏坐在院子里剥毛豆,今天太阳不错,麦芽就在院子里铺了床旧凉席,给牛牛坐在上面玩,即使摔倒了,也不用担心衣服会弄脏。 李元青走了有几日,这几日都是麦芽跟牛牛睡的,白天还好,忙着忙着就忘了时间过的快。可一到晚上,那种空虚以及相思之感,淹没的她快喘不上气。每每睡到半夜醒来,总是习惯性的去寻找他的怀抱,可摸到的,只是冰冷的床铺。牛牛好像知道她不开心,每晚睡觉时,都非要抱着她睡,一刻都不要离开她。 李氏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又想李元青了,别说麦芽想,就是她也想的很,也不知他们在那里吃的好不好,晚上有没有地方睡,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婆媳俩一个接一个的叹气,麦芽正晒着小鱼干,准备先晒一下,到傍晚时,再拿稻草烟灰熏的,一抬头,见着李氏跟着她一起叹气,赶忙收起愁眉不展的心情,岔开话题,道:“娘,你看着些牛牛,他今儿便便还没拉呢,别回头拉在席子上了。” 果然,李氏先前还担心儿子,这会又操心起孙子来了,“我先把一下。”她拍掉手上的杂屑,走过去把牛牛抓起来,一面就蹲在院子的一角。 牛牛哼哼着,好像不乐意,过会又嘀咕着模糊不清的字,“么么……”麦芽一直教他说话来着,可牛牛一直就是含糊不清的吐几个单字。林娟都会喊爹,喊娘了,一脸的精明相,把黄家的大宝小宝,欺负的可惨了。 李氏一边哄着,一边硬是把他按着,“牛牛乖,不拉便便咋行,快些拉,拉完了奶奶给烧好吃的。” 小娃儿好像生来就不喜欢把尿,不管李氏咋哄,他就是撅着小屁股,跟她对着干。也不愧是属牛的,一股子牛劲,犟起来,就跟头小牛犊子似的。李氏身子骨才刚好些,力气也不大,竟然挣不过他。 麦芽端着簸箕,正晒完小鱼干,听见他俩争执不下,便搁下簸箕,走了过来,“娘,还是我来吧,这小子性子太倔。”她一接过手,牛牛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娘亲目光凶巴巴的瞪着他,顿时,就没了嚣张气焰,甚至还讨好的把手里握着的半根玉米棒子递给她。看那意思,好像是哄娘亲别生气了似的。 李氏好笑道:“我看啊,他就服你管,谁管都不成。” 麦芽笑道:“我是该打的时候打,该疼的时候也疼,不像你跟他外婆,一个劲的宠着惯着,他当然不怕了,别看他小,他可是很会看人的,谁是真凶,谁是纸老虎,他心里明白着呢!” 李氏道:“哎哟,照这样讲,我以后可不敢带他,你瞧瞧梁山子家的那娃,他爹一走,就跟他娘,跟他爷爷奶奶对着干,今儿上午,他娘还拿着擀面杖,一路撵着打呢!这小娃还是得有个怕的,不能太惯着了。”她现在因为李元木的事,心有余悸。也闹不明白,啥样的人家能教育出何秀那样的闺女。所以,总结一句,小娃的教育太重要了,丝毫也马虎不得。 牛牛拉便便,挣的小脸通红,小拳头攥的可紧了。他哪是没有便便,就是不想费劲拉而已。要是任他憋着,他可能要憋到半夜,或者干脆拉在裤子上,反正他这么点大,还不知道便便是臭是香。做娘亲的,也不觉着自己娃的便便臭,记得以前,她看看见别人家的小娃拉便便,还躲躲远远的。不过最让她欣慰的,还是李氏刚才的一番话。其实有了娃之后,她最头疼的便是这教育问题。若是李氏跟有些做长辈的一样,把小娃宠上天,说不得骂不得,更打不得,那他们肯定得闹矛盾。 看着牛牛拉完了,麦芽一边给他擦屁屁,一边笑着对李氏道:“我就是这样想的,该疼的时候是疼,可该管的时候,咱们谁都不能护着,要是有一个人护,这娃就肯定管不好,他多机灵,知道谁护着,便往谁身边躲,”她把牛牛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脸,“是不是啊,小坏蛋,你要是敢不听话,看娘咋收拾你!” “啊,唔……么么……”牛牛扑腾着手臂,在她腿上颠啊颠。 田氏从外面进来,她肚子微微有些挺,不仔细看却也看不出来。倒是郑玉现在肚子挺大了,过了夏季,便要生了。田家一下多了两个大肚婆,可真够陈二顺忙的了。 麦芽也心疼她俩身子都不方便,便让他们都过来吃饭,她也没时间到隔避去烧饭,再说,也就他们几个人在家吃饭,何必两边都要烧呢! 田氏笑呵呵的道:“哟,我大孙子,过来给姥姥抱抱!” 麦芽赶紧断绝她这个念头,“你还是别抱了,牛牛现在皮着呢,他力气也大,要是往你抱子上踹一下,老爹怕是要哭死了。”她说的是实话,牛牛被人抱着时,就爱蹬脚踢腿。她现在也不敢叫郑玉抱了,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比啥都强。 见着不给抱牛牛,田氏不高兴了,端了小凳子,坐下帮李氏一块剥毛豆,道:“你娘又不是纸糊的,以前怀你跟冬生时,还不是啥活都照干,跟平时一点区别都没有,就你瞎紧张!” 李氏不同意她讲的话了,“麦芽不叫你抱是对的,你以为你现在还跟二十年前一样呢!都多大年纪了,还能跟年轻人比吗?” 田氏见她又护着媳妇,不免好笑道:“你呀,幸好没闺女,要不然这闺女可得吃醋哩,护媳妇护这样狠,弄的我这个做娘亲的,都觉着没面子。” 李氏自豪的笑道:“人家不都说,会疼疼媳妇,不会疼才疼女儿吗?闺女以后是婆家人,哪有媳妇疼着好,再说了,我是觉着麦芽讲的确实很有道理嘛,一岁年纪一岁人,多小心些总是好的。” “就是嘛,我总说她,她还不听,可把老爹给害惨了,成天跟着她后面念叨,就是让她小心些,”麦芽把牛牛放在她俩跟前,转身去烧饭了。 田氏不以为意,“我又不是纸糊的,哪那么容易摔倒,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吗?这娃的性子肯定跟冬生一样,省心的很,不吵不闹,乖乖的待在我肚子里,要不然我哪长这么些肉。”她确实胖了,以前可以称之为丰满,现在已经趋于富态了。 李氏道:“长肉怎么啦,我想长,还长不出来呢!” 麦芽从厨房探出头来,插嘴道:“老爹跟嫂子呢?你没叫他们等会过来吗?” 田氏跟李氏聊闲话,正聊的起劲呢!听到她问的话,随便答道:“你老爹在整晒谷场,你嫂子在家晒被子呢!” 郑玉并没有准备很多小衣服给孩子穿,她生娃的时候,正是深秋,那会也冷了,正好可以穿牛牛刚出世穿的衣服,麦芽把牛牛穿不得的小衣服,都烫洗干净,暴晒之后收起来了,给她家娃穿正好。如果她生的是女娃,那也没关系,生出来再做,也来得及。反正小娃长的快,做的衣服够穿就行了。 等麦芽去烧饭之后,两个人又闲聊起来。 秦语堂跟着他们一块去修河堤了,那里也缺郎中,总不至于有人生病了,真不给医治,还没到那份上呢! 陈二顺在准备晒谷场,因为快到收油菜的季节了,眼看油菜杆渐黄,可能等不到他们回来,就得收油菜跟麦子。要是往年,他也不用愁,可今年不同,两家承包了好些田地,要是他们不回来,这油菜根本收不完。只盼工地上能放人,叫他们回来把油菜收了,再去修河堤。 修整晒谷场,就是拉着石磙,一遍一遍的压,不过因为晒谷场是之前修好的,也不用费事用老牛拉,自己人拉着石磙跑上几圈,也就成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可不敢说出自己的担心,要不然田氏又得操心了。他只敢跟他们说起客栈的事,因为那边没人,只留了大黑在那里,他便让小二每天过去一趟,给小黑喂饭,也顺带看着。原本他是想让小二先把广告纸贴出去的,可又一想,那边也没人,万一人家找到客栈,却发现不能住,这不是有损信誉嘛! 田氏道:“眼看着就要农忙了,现在恐怕开不成了,非得等到田里的油菜收完才行。” 陈二顺见她要把话题扯到收油菜上,赶忙道:“现在不开也好,你们想啊,大河道还没修好,也不能走船,现在即使开张也没多少客人在,还不如再等等,回头客栈开张了,我托人把麦芽写的这个宣传纸,拿到码头去,多贴些在显眼的地方,把路线也写清楚,到时人家照着纸的地址寻来,这生意就能渐渐好起来,不怕没生意!” 同福客栈的位置,也就是在城门边上,到时客人来去都很方便。比宏记的位置,好了几百倍。 说起宏记,陈二顺又想起宏有成说的几句话,闲着没事,他便乘着吃饭时,跟麦芽他们讲了,他也是听小二说的,他一早就回了村里,也没跟他打上照面。原本宏有成对李元青他们开客栈的事,只当是个笑话听着。一来,他们没那个实力,去盘个店,二来,庄县里的客栈生意,等于是他们一家独大,谁敢跟他们抢生意,那是打死。所以刚开始,他理都没理。 直到他听宏桂芹讲起,才知道他们真盘了个宅子,以做开客栈之用,只是这宅子的位置,却偏的很,在他看来是的。你说,哪个开门做生意的,不想把店铺开在人多,市口好的地方,可偏偏他们不是,非把客栈开在小街巷子里,从外面看,就是个住家的地方,哪哪也不像个客栈。 所以,他在同福客栈的门外站了一会,只得出一句结论,这是作死呢! 这话正是麦芽想要的,她抱着牛牛,一边给他嘴里塞些饭粒,一边说道:“他要是太关注了,我反而要担心呢!这样最好,他不把咱们当一回事,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迟了,不过咱们的广告计划得秘密进行,别叫他知道了,难保他不会使诡计,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陈二顺喝了口果子酒,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他那个人,一向眼高手低,只可惜多了个不成器的儿子。”他真是懒得提起宏宝此人,听说宏宝娘很惯孩子,要啥给啥,说啥就是啥,想来,宏宝有今天,她娘的功劳最大。 李氏扒了口饭,问道:“宏宝没去修河堤吗?按说他也该去啊!”宏家也就他一个儿子,按说应该他去,除非他有公职在身,比如谢文远就不用去修河堤,人家是官啊! 陈二顺不屑的道:“还不是他爹花钱请人代了去,要不然他现在还能这样快活?” 麦芽听了也直摇头,宏有成虽然精明,却没碰上个顶用的儿子。她敢说,如果现在宏有成两腿一伸,撒手而去。不出半年,宏家就得让宏宝败了,铁定的事。 田氏愤然道:“就该让他去锻炼锻炼,省得他好吃懒做,一辈子像个乞丐似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陈二顺道:“你气个啥,他家的事,与咱们无关,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 一阵雷阵雨过后,天气又炎热起来。田里的油菜,经过太阳一晒,慢慢泛起黄色来。 好在,县府的老太爷不算太昏庸,还知道放他们回来收庄稼。他不放也不行,谁家没田没地,一想到自家的庄稼,谁还有心思干活,一时间大河堤上吵吵闹闹,尽是罢工,不愿干活的人。 十几个村长也聚在管事的跟前,死活不肯走,好说歹说,求了六天的假,让他们各自回去收了田里的庄稼,之后再来干活。一听说要放假,回家心切的人,连夜便赶路了。反正一个村子的人加起来有十几个。十几个大老爷们一起上路,啥也不用担心。就是路过坟地,也不看那坟地,到底有没有鬼。一伙人有说有笑的往家赶,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李元青他们回到村子时,鸡叫过一遍,天刚蒙蒙亮。有些早起的老人,都已经在干活了,放鸡的放鸡笼,赶鸭子的赶鸭子。远远的瞧见一伙人往村子里来,又是这么一大早的,倒把他们吓坏了,以为是强盗土匪呢! 林德寿走在最前面,想着要见着老婆孩子了,笑容就抑制不住,一面跟村里的人打招呼,一面往家赶。 众人在村口分了手,各自敲各自家门去了。 李元青跟冬生在田家门口分了手,冬生上前敲门,敲了一会,才听见陈二顺在堂屋里回应,自然又是吓了一跳,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在早上回来了。 看见田家这边有了应声,李元青才往家去,想着麦芽跟李氏都在家睡觉,他便翻了竹篱笆,跳进屋里。 鸡一叫,麦芽也醒了,正要穿衣服起来呢,就听见院子里有轻微的脚步声。她惊的寒毛倒立,这个时间,打死她也想不到会是李元青回来,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她便扒开窗户,偷偷朝外面望了一眼。虽是鸡叫一遍,但外面的天色已经渐亮。她一眼便瞧见往堂走过来的身影,因为堂屋门插着,那人自然是没推开的。 麦芽一个激灵,从炕上跳起来,就去开堂屋门,正好迎上李元青略带雾气的眼神。门一开,两人都有些愣住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像一张无边无尽的网,将两人缠住,再也分不开。 李氏在屋里也听见外面的动静了,摸索着就要起来,“麦芽啊,外面怎么了,我咋听见有脚步声啊?” 她一说话,李元青才恍然回过神,他赶忙高声对她道:“娘,是我回来了,刚刚才到家,吵着你睡觉了吧?不要有管我,你再睡一会,我也回屋去补个觉。” 屋里传来李氏惊讶的声音,“哟,你咋这个时辰回来了,就你一个人回来的吗?其他人呢!” 知道李氏一定会念念不休,李元青便推了麦芽一把,叫她先回屋去,他得去跟李氏讲几句话。 回屋的那一刻,麦芽的心是满的,她在牛牛的额头上亲了亲,小声道:“儿子,你爹爹回来喽!” 李元青没花太多时间跟李氏解释,急匆匆的便回了屋。麦芽此时正要穿衣服,准备起来去烧早饭。她瞧见李元青瘦了好多,在工地上肯定很累,都是体力活。 “娘子,再陪为夫睡一会吧,”李元青从后面揽住她,大手一捞,便将她抱了起来,直接跨上床,也顾不得一身的风尘。 麦芽担心吵醒牛牛,“小声些,可别把儿子吵醒了,这小子睡觉精着呢!” 李元青将她放下,转过头在儿子脸上亲了几口,最终是怕弄醒他,便只得作罢,回身抱住麦芽,头靠在她肩窝里,汲取她的香气。天知道,离家的这些日子,他有多想念她的香味。 麦芽轻抱着他的背,“我去给你做些吃的,吃饱了再睡,空着肚子睡觉可不好。” 李元青也不抬头,闷声道:“娘子,先让我抱一会,只让我抱一会就好,我赶路赶的,腿都快没知觉了。” 见他不想动,麦芽便也不坚持,只将就着替他把外衣脱了。她原本也没穿好衣服,被他抱着时,外衣便掉在炕上。李元青脱下外衣之后,上半身便光着了,这种天气,只需穿一件就够了。 肌肤相亲,李元青的呼吸明显粗重许多,憋了许久的冲动,也是他坚持走回家的动力啊! 知道他这一路辛苦,麦芽便不敢再乱动,任他这样抱着,一手轻抚他的脊背,想给他些安慰。过了一会,李元青忽然仰起头来,闭着眼睛找到她的唇,刚开始是轻轻细细的吻着,像是怀念过往的每一夜似的,细细品味她的美好。 可这吻却像决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渐渐的,他的吻越发狂野,好似要将她吸进灵魂里,跟他的灵魂融为一体。麦芽在他近乎疯狂的吻中,很快便迷失了,只觉着身子飘飘荡荡,浮在云端。本来还有许多想问的话,却都被他堵在嘴里。 此时的李元青像一只饿了许久的野狼,一分分,一寸寸的啃着他最爱的食物。 麦芽终于被他咬疼了,娇嗔的捶了他一下,“轻一点,别吵着儿子睡觉。” 李元青从她胸前抬起头,眼神像是蒙上一层湛蓝的湖水,那里映出的倒影,正是她的模样。他似乎刚刚才回神,咧嘴一笑,忙跟她歉意道:“娘子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没伤着你吧?”说是这样说,可他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这是他们成亲之后,最野蛮的一次接触,难怪人家说小别胜新婚。小别之后的重逢,果真别有一番滋味。 就在两人你侬我侬时,身旁的大电灯泡不合时宜的亮了,还是眨巴着眼睛,亮闪闪的盯着他们看。 牛牛早都会爬了,他一醒来,见着娘亲被人压在下面,也好奇的爬过去看,小嘴巴里,还咿呀咿呀的说着啥。 “快起开,”麦芽柔柔的捶了李元青一下,催促他赶紧从她身上下来,虽然牛牛还不大懂事,可是两个人运动,叫孩子看见总归不太好。 李元青爽朗一笑,还真爬下来了。麦芽翻起身,拿了干净的衣服给他,李元青接过之后穿上。这时牛牛已经爬上麦芽的腿,他这会只对娘亲敞着的怀抱感兴趣,他还没断奶呢! 李元青一把将他捞过来,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肚子上,捏着他的小鼻子,好笑道:“瞧你都多大了,还不断奶,老爹可警告你,以后你娘身上的一切,都是爹的,不准再吃了,听见没?” ☆、第165章 流血了 他不过走了十几天,牛牛当然还没把他忘了,等看清这人是天天跟他挤一炕,天天跟他抢娘亲的人时,牛牛的亲切感,瞬间就回来了,滴着口水跟他玩开了。 麦芽正在拢衣服,可一听他刚刚的话,再厚的脸皮也禁不住要脸红了,“尽瞎说,当着孩子的面干嘛要讲这些,你啊,越发没正经了,你先好好睡一觉,我带儿子出去了,等你给你煮几个鸡蛋,吃完了再睡。”到这会,她当然能猜到,他们是连夜赶回来的,这一路走的,肯定很辛苦。 李元青此时真跟变了个人似的,一脸的暧昧笑容,“娘子,记得多煮几个,为夫今晚还要继续呢!得把这几日没做的,都补回来。” 麦芽真要为自己以前的想法而后悔,这人哪里是不坏,只不过他的坏,一直潜藏着,没被激发出来。这次去修河堤,离了十几天,便把他内心潜藏的邪恶因子充分释放出来了,“懒得再听你讲!”她起身,把牛牛从他肚子上抱下来。牛牛似乎坐的很舒服,还不愿意下来,可禁不住娘亲硬是要把他抱下来。 李元青的确又累又困,这一路走来,距离可不近,他们整整走了一夜,全靠着一个信念支撑着。这会气一泄,所有的疲惫蜂拥而至。麦芽抱着牛牛还没出屋子,就听见他打起呼噜来了。他平时不打呼噜,只要累极了,或是情事过后,才会打呼噜。 麦芽面上柔柔一笑,返身关了房门。李氏正好也起来了,听见屋里的呼噜声,不用问也知道他睡着了,“要不要先叫他吃些饭再睡?” 麦芽摇摇头,“还是让他先睡一觉吧,现在即使叫也叫不醒的。”累了一路,又发泄完了,能叫醒才怪。 李氏了然的点点头,“那就先给他把饭烧好,随时起来都能吃,我看身上也脏,都是灰,待会再烧些水,叫他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嗳,我马上就去烧,”麦芽想着,他身上确实脏啊,真是再累也不忘解决生理需求。 李元青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虽然睡的时间不长,可睡的质量高,连梦都没做,沉沉的睡了一大觉。麦芽一等他醒来,赶紧让他到厨房洗头洗澡,然后才去给他用鸡蛋摊了鸡蛋饼,加了香葱跟麻油,香味一直传到很远。李元青抱着牛牛站在厨房门口,看她在里面忙碌的身影,脸上满满都是幸福。 麦芽察觉到他的目光,头也不回的道:“在工地上吃的不好吗?他们不会克扣你们的伙食吧?” 听见她的声音,李元青才从幸福中回过神,“那倒没有,只是工地上都是大锅饭,能把菜烧熟就不错了,哪能跟家里的饭菜比。” 麦芽一想也是,工地上上千号的人,他们煮饭的锅,比家里的起码大上四倍,炒菜的锅铲,比家里的铁锹还大。那样做出来的菜,等于是烀出来的,只是单纯的为了填饱肚子。李元青跟冬生的胃口都在家里养刁了,乍一去工地,肯定吃不习惯。 说话间,饼子已经摊好了。麦芽让他把牛牛放在婴儿车里再过来吃饭,李元青却不肯,一手抱着牛牛,一手抓着饼子,就往嘴里塞。 见他吃的这样急,麦芽赶紧用筷子敲了下他的手,道:“你饿了一路,可别吃的这样急,免得噎着,慢慢吃,锅里还给你留了一小盆稀饭,我去给你端来。”稀饭是早上烧的,怕他光吃饼子会噎着,所以一直在大锅里温着。 “么么……”牛牛看老爹吃的那样香,伸手就去他嘴里够。李元青撒了一块软乎乎的饼子,递给他。爷俩你一大口,我一小口,吃的那个一个香。 李元青不仅黑了,还瘦了许多,比在家的时候也更健美,特别是胳膊跟前胸,全是纹理清晰的肌肉。这一点,刚才温存时,她就摸到了,好硬的肌肉。 她越瞧李元青,越觉着这人走到哪,绝对是鹤立鸡群的焦点,难怪当初铁穆兰一眼就看中他了。若不是出身在乡下,也没学过武功,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李元青正吃的起劲,一抬头见娘子盯着自己看,好笑道:“娘子莫不是也没吃饱?来,你也吃一块。”他夹了块饼子递到她跟前。 “我都吃过了,哪还吃的下,行了,你赶快吃吧,我过去看看哥哥,”麦芽佯怒瞪他一眼,站起来想从他怀里把牛牛抱过来的。没成想,牛牛居然不干,赖在他爹腿上不肯下来了。麦芽故作生气的戳了下他的额头,“臭小子,跟爹爹亲了,都不要老娘了,是不?” 李元青笑道:“你先去吧,待会我抱他过去。”他笑,牛牛也笑,露了四颗粉嫩粉嫩的大板牙给她看。 休息了一上午,中午又抱着媳妇补了会觉,李元青总算恢复往日的神采。看着油菜能收了,也不耽误,下午便挑着工具,到田里收油菜去了。 李氏留在家里带牛牛,田氏跟郑玉身子都不方便,即使想干活也在不成。 田家的地多些,而且两边油菜黄的速度都差不多,麦芽跟冬生商量了下,便各干各家的,等到一边砍完了,再过来帮忙也成。其实李家种的油菜确实不多,去年还种了两亩多的小麦。就是她跟元青两个人干,要是快的话,三四天也就割完了。 割麦子砍油菜,都是起早贪黑的干。 麦芽自打生过娃之后,身板结实多了,干起活来,也是脚步生风,麻利着呢!她跟李元青两个,先是砍油菜。古时的油菜品种都较次,油菜杆长起来,有一米多高。砍的时候,必须得对着根部以上三分之一处砍。 可这体力练出来,但技术还不是很过关。下地没一会,麦芽手上就割了一道口子,那血哗哗的流,可把李元青心疼坏了,也不准她再干,这样嫩的手,要是留了疤,他以后还不得愧疚死。 麦芽却不以为然的笑着说道:“这有啥,不划几道口子,哪里能学会砍油菜,先前我也以为这活简单,可没想到,看着简单,真正干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可讲究技术呢!” 李元青帮她包扎伤口,瞧着那血肉模糊的手,满眼满心都是疼惜,“这有啥好学的,等咱们进城开客栈,这些活都不用你干了,你呀,只适合动脑子,不适合动手。” 听他这样讲,麦芽倒不乐意了,“谁说我不适合了,不过是没掌握好诀窍,不信你等着看,我肯定能把这活干好。” 说是这样说,可这砍油菜还真不是轻松的活。头顶上的太阳晒的人昏昏然,脚下泥路也难走,加上长时间弯腰劳作,腰也酸,腿也酸。 傍晚时,李元青让她先回家,他把今天砍的油菜挑回晒谷场。等她挪到家里时,才发觉自己真是动也不想动。 晚饭是田氏在家烧的,现成的熟食,再炒几个下饭菜,一顿饭也不用多少个花样,吃着爽快就成。 李元青知道她刚开始不适应,所以吃罢饭回到家,啥也不用她干,她只管带着牛牛在床上玩就好了。李氏腿脚也利索许多,除了不能下地之外,像喂猪喂鸡,以及带牛牛,这些活,她都一手揽下来。 连着几日辛苦的劳作,总算把田地里的庄稼都挑回晒谷场了,不过他们还得赶在天气晴好时,赶紧把油菜杆晒晒,等到彻底枯黄,那菜籽壳一捏就破时,便能打场了。 李元青他们只有十几天的假,庄稼一收完,还得再回修河堤的工地去。过了春收季节,就要到夏季了,而夏季也正是洪水涨起来的时候,所以他们必须赶在入夏前把河堤修补好。 在一番忙忙碌碌中,终于把水稻栽种下了,油菜跟麦子也晒好,该收的收,该卖的卖。而修河堤一事,也终于赶在洪季来临之前完了工。 同福客栈便在这一片忙碌之中,顺利开张。 因为要到那边长住,麦芽便跟李元青搬了不少东西过去,原本他们是想让李氏跟着一起住过去,但李氏还得操心喂猪,喂牲口,虽然她也很想过去帮忙,可这些事真是搁不下。郑玉还有两个多月就要临盆了,冬生也忙不过来。所以她便留在家,也顺带着照顾郑玉,而田氏跟陈二顺去县城帮麦芽他们料理客栈的事。 这其中还有个很关键步骤,就是招伙计的事。可这招伙计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招到合适的,碰上才算。 李元青便托人给李远带话,看他能不能过来帮忙。话说,林翠早就生了,也是个男娃,这会也有一个月大了。麦芽想着,反正客栈的屋子够大,便叫他们夫妻俩都过来。李远家里人多,田地里的事,交给弟妹们也成。 陈二顺把小二也调了过来,这小子当伙计有些年头,接客待客,都很有一套,比初出茅庐的伙计强上很多。 另外,黄大全也过来说,小六家有个堂兄,过了年之后,一直在他店里当学徒,也不拿工钱,只管吃住的,就想混个经,回头好找事做。李元青一听,这事正拿他心意。黄大全他是了解的,他介绍过来的人,绝对不会有错。 这下人员也算差不多了,客栈是二十四小时生意,只能招男娃,可不能招女娃,要不然还指不定会闹出啥事来。而她跟郑玉就主要负责后勤,给客人提供伙食。但是她跟郑玉都还要带小娃,分不开身去干,比如打扫卫生,洗衣这些事,但眼下找人不易,她们只得先干着,让黄大全帮他们留意着,要是有合适的,便介绍到这边干活。 开张那日,办的很热闹,放了一卦长长的鞭炮,又请了几桌酒席。自然是在陈二顺那里办的,他们谁也没功夫做。 头几天的生意是陈二顺介绍来的,客人寥寥无几,但少有少的好处,人家住的舒坦,诺大个院子也清静,加上同福客栈价钱不贵,服务态度也好。他们是高高兴兴来,高高兴兴走,至少留下了好口碑。李元青也托他们带上宣传单,到大河道的码头去散发。 起初他们的生意还是没有引起宏家的注意,特别是宏宝,他在同福客栈门口转悠了几次,可是他只看见两个美少妇在院子里忙活,于是乎,他的小心肝,不由自主的乱颤了。 转了几次,终究是没忍住,走进了客栈的院子。 麦芽跟郑玉正在洗晒被子,因为麦芽坚持,客人哪怕只住过一晚,被套也要洗晒一遍,为此她还让李元青专门做了个长长的晾衣架,以便阴雨天,也能有地方晾衣服。他跟李远都在后院收拾马棚,之前也没注意那马棚是否牢固,想来也是赵员外家没有用过,所以并不知道马棚摇摇欲坠。 宏宝进来的时候,第一眼是看着麦芽,第二眼才瞧见林翠。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颇为诧异的道:“咦,林翠,你……真的是你啊!” 乍一听见这声音,林翠打了个冷战,手一松,差点将被套掉在地上。 麦芽扭头看着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宏宝,也微微吃惊,她是没料到宏宝竟然光明正大的走进客栈,这小子莫不是脑子进水了,专门过来找打的吧? 不想林翠跟宏宝接触,麦芽忙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抱着冬冬快些进去。这娃小名叫冬冬,大名叫李端冬。比牛牛和出世的时候小多了,也不像麦芽生牛牛那般痛苦,她只疼了半个时辰,孩子就下来了。 林翠确实不想理他,现在她眼里心里,都只有儿子跟相公,至于宏宝,只是过去的一段不堪回道的往事罢了。她抱起冬冬,正要往后院去,却听见宏宝略带尖锐的嗓音,“小翠,干嘛急着走,咱们这么久没见,何不坐下叙叙旧,哎呀,真是没想到,才一年多没见,你连娃都有了,不过,你有了娃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宏宝兴致勃勃的还要往下说,被麦芽突出其来的喝止声拦住了,“你要讲废话,麻烦你到外面去讲,这里没人认识你,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放狗咬你,大黑!”她手一招,唤来大黑。大黑虽然听不懂主人讲话的意思,但凭着它对主人的了解,也猜到这个花里胡哨的男人,是个不讨喜的家伙。所以它又是龇牙,又是竖尾巴,虎视眈眈就奔过来了。 猛然瞧见大黑窜过来,宏宝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可他天生厚脸皮,特别是看见漂亮女娃,这一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重,一步也挪不开。他往后退了几步,便不再走了,舔着笑脸,道:“麦芽妹子,你讲话何必这么伤人呢,好歹那天你跟花娘到我家店里去,我不是也笑脸相仰吗?俗话说,有来有往,你就算不请我进去喝喝茶,也就罢了,可也不至于把我往外面赶嘛!” 麦芽冷哼一声,道:“免了,我跟你们家不存在有来有往,麻烦你赶紧走,等会我相公就要过来了,若是让他瞧见你站在这,当心你的腿!” 宏宝面色不好看了,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这被人追着打也是常有的事,但他对李元青没啥印象,既然没印象,便只当没看见,眼瞧着林翠已经到后面去了,眼前的女子又拦着,寸步不让,一点好脸都没有,他就是脸皮再厚,也难免挂不住,“你们这了防备心也太重了,这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若是咱们两家把关系搞好,往后我家若是客满,我便把客人往你这里带,要不然依你们这位置,鬼才上门住呢!” 麦芽把腰一掐,凶巴巴的道:“我家店有没有客人,不关你的事,你要实在闲的慌,不防去北门转转,说不准还能碰上一两个熟人呢!” 宏宝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猛在变了,气愤的道:“真是好心没好报,本少爷不过是看你们家店一个客人都没有,想传授你们几招经营之道罢了,你们不听,就等着关门吧!哼!”宏宝一甩衣袖,愤愤然的夺门而出。 看他慌里慌张逃走的模样,麦芽总算摸到一点头绪了,想来,宏宝畏惧胡家丫头的事是确有其事。看宏宝怕成这样,她倒是很想见见,这胡家丫头究竟长的啥样。 她在这边好奇的要死,可宏宝出门没多久就后悔了,他后悔今儿究竟犯什么傻,为啥要出门呢?为啥要到同福客栈来呢?真是背啊!背到家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来县城赶集的人,都早早回家去了,这会路上行走的,都是住在县城里的人。宏宝刚转过一处街角,冷不防,就撞在一堵肉墙上。这墙比他高了一个头,还比他宽了半个膀子,也比他壮了一个腰身。总之,就是整整比宏宝大上一轮。 “妈的,是谁撞老子,活的不耐烦啦!”宏宝捂着鼻子骂骂咧咧。 头顶上却传来几声沉闷的笑声,“是你撞着,也不知是谁活的不耐烦!” 一听这声音,宏宝顿时三魂飞了两魂,定睛一看,顿时吓的只想掉头就跑。可那堵肉墙却不给他逃跑的机会,只见她单手一拎,好像老鹰拎小鸡似的,把宏宝提溜起来,拉到跟她齐平的高度,坏坏的看着他笑,“咋了?咋一看见我就要跑啊?我说咱们好歹也是同窗,这么久没见,应该好好叙叙旧才对,你跑什么哪!莫不是还对我余情未了,不好意思见到我吧?” 宏宝晃着悬空的两条腿,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女子。因为是齐平的高度,所以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她脸上密密麻麻的雀斑,还有一笑起来,就叫他恶心巴拉的粉红牙龈,外加两颗大门牙。对了,这位比熊还壮的女子,便是胡家丫头胡柳儿。 这名字配着她的样貌,叫人觉着怪怪的,可没办法,人家就叫胡柳儿,估计是长偏了,长成百年大柳树桩子。 宏宝使劲的想用脚尖去够地面,一面对胡柳儿赔笑道:“你想多了,我……我只是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你,是太吃惊而已,要不你先把我放下来,咱们找个地方坐着说说话,再不然,我去邀另几个同窗,咱们一起喝酒聊天,行不?”其实他只要胡柳儿能松手,只要她松手,他一定撒开蹄子跑,一口气跑到青楼,找个美人压压惊。 胡柳儿呵呵大笑,抓着宏宝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不用再邀其他人了,不如就咱们俩,找个小酒肆,好好谈谈心,说说话吧!”她笑的声音太大,震的宏宝耳膜生疼。但胡柳儿的话,却更叫他吓的腿直哆嗦。他跟这野蛮女人有啥可谈的,自打他不上学堂之后,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了,更别提就他们两个人,那样的场景,他连想都不敢想。 逃不了,宏宝只得想尽办法找理由,“别呀,我娘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我要是回去晚了,她该派人出来找我了,要不咱们约到明天,明天我一定摆桌最好的酒席,请你喝酒,你看成吗?” 胡柳儿呸了他一口,脚下步子丝毫不减慢,拖着宏宝就在巷子穿行,“少跟我扯慌,谁不知道你宏少爷不到半夜是不回家的,整天不是青楼就是酒馆,你真以为本姑娘傻呢!” 宏宝嫌恶的抹了把脸,都是她喷的口水,恶心死了,可没办法,他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扔掉自尊,踩烂面子,趴在她脚底摇尾乞怜,“柳儿,你就放过我吧,我是真的要回家了,我家今儿真的有事,你要不信,跟我一块去我家看看还不成吗?” 胡柳儿大概是被他唠叨的烦,抄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道:“你啰嗦个啥,我还不至于吃了你,不过是喝个酒吃个饭而已,瞧你那熊样,真够没种的!” 宏宝被她打的头偏到一边,半边脸迅速肿了起来,脸上的疼让他的勇气瞬间爆发,挣扎着就要跟胡柳儿拼命,“死女人,我……我警告你,你再不放开我,我可喊了!” 胡柳儿回头阴阴的一笑,“喊吧,你只管喊好了,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救你!” 此番对话,宏宝觉着听起来咋这么熟悉,这不正是他以前常说的吗?现在掉了个,主角换了,他就变成搁在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说话间,胡柳儿已经拎着他,走到一处偏僻的街巷。宏宝眼角瞄到这条巷子时,冷汗蹭蹭往外冒,后脊背瞬间湿了一大块。天哪!这疯女人咋把他领这儿来了。 庄县虽是小县城,表面上看去,也挺干净明朗的,可哪个城镇都有它阴暗的一面,不可告人的一面。虽说这里的街巷还不至于阴暗到什么程度,但却是比青楼更青楼的地方。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甚至还有从各地大牢逃狱,或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穷凶极恶之徒。也有县城里的地痞流氓,混迹于此,总之,这条街巷就不是好人待的。宏宝以前也常来,他也不是啥好人嘛! 所以他深知此处的可怕,他一个人来也就罢了,可偏偏是被人,还是个女人拎着进来,此番情境,不可言语。 胡柳儿拎着他,直接进了一间店门半开的小酒馆,里面客人不多,大倍分都在喝酒,因为店里光线很暗,也看不清谁是谁。 可当她拎着宏宝进来时,阴暗处还是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宏宝羞愤难当的捂着脸,完了,这叫他以后还咋混,面子里子全都丢了个干干净净。 说来也怪,胡柳儿说到底是个女娃,可她出入这里,竟比男人还从容,看上去像是常客,还是很熟的那种常客。 胡柳儿粗声对掌柜的吩咐道:“给我一间最好的鸭室,快去!”四周又是一片哄笑声。 宏宝有气无力的道:“胡大小姐,你究竟想干啥?要真想让我陪你喝酒,咱们在这里不能喝吗?干啥非得到鸭室去?” 胡柳儿理都不理他,径直拖着他,跟着掌柜的上了楼。她身子重,双腿又粗壮,走在木质楼梯上,震的楼梯咯吱作响。 掌柜的将他们带到最里面的一间小屋子,推开门,他先进去把灯烛点上,小二随后也跟着进来,他手里已经端着备好的酒菜,这两人配合的太默契了,一个开门,一个放菜。等到胡柳儿跨进去,那两人已经慌忙退了出去。 这鸭室,顾名思义,就是鸭子住的地方,试想一下,鸭子住的地方能有多大,长不过两臂,宽也不过两臂,也就是说,胡柳儿背对着门坐着,他俩中间放了张小桌子,那酒菜便是摆在桌子上,而宏宝就坐在她对面,如此一来,宏宝就是想跑路,也只能从她身上踏过去。宏宝此时的处境,真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胡柳儿阴阳怪气的冲他笑了笑,执起酒壶,给他倒酒,“瞧把你给吓的,我不过是想请你喝喝酒,聊聊天而已,你干啥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咋了,是不是对我不满意啊?”说到最后,她把酒壶往桌上重重一搁。 宏宝吓的往后缩了缩,可这空间太小了,想躲也没地躲啊!胡柳儿要是一个不高兴,一个手指就能把他掀翻在地,想到反抗的后果,他只得赔上笑脸,讨好的说道:“哪能呢,我不过是看着天色已晚,也怕你太晚了回去不好,要是你爹担心,那该如何是好,要不……” 胡柳儿端起酒杯,沉声打断他的话,“我爹才不会管我呢,他只要我能找个相公回去给他,哪怕我露宿街头,他都无所谓。”她一仰头,无比豪气的一口干完杯子里的酒。她自己喝完了,又盯着宏宝,那意思是让他也喝。 宏宝直皱眉头,他是有酒量,可也不是这么个喝法,这酒杯比他平日里喝的,大上好几倍,简直就是碗嘛!不过更叫他畏惧的,是胡柳儿刚刚说的话,这女人果真嫁不出去,倒贴都没人敢要。脾气又坏,长的又丑,暴力倾向还这般严重,鬼才肯娶她。但这话他可不敢说,说错了,又得是一顿暴打。先前被她扇的一巴掌,这会还火辣辣的疼呢! 胡柳儿酒量真不是一般的大,一碗接一碗的喝,中间都不带停顿的。她喝酒的姿势也很豪迈,牛饮似的,漏下来的酒,把她的前襟都淋湿了。不湿倒还好,她衣服穿的宽大,不怎么能瞧出轮廓。可是此刻她那胸前突兀那么大一块,宏宝坐的又近,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这局促环境的使然,他竟觉得脑子有些浑浑噩噩,看胡柳儿的眼神似乎也有些不一样了。 宏宝猛的一个激灵,赶紧摇摇头。天哪!他肯定是喝多了,要不然咋会对胡柳儿胡思乱想,她身子的厚度,都快赶上他两个了,就是露出点春光,那也是壮的跟母牛似的,简直是蠢到无可救药。 胡柳儿见他不讲话,眼神莫明其妙的盯着她胸前看,她也下意识的低下,怒火刷的暴涨,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直把宏宝头打的偏到一边,等他转过头来,鼻下赫然多了两道殷红的血迹。 感觉到鼻间有热流涌动,宏宝抬手摸了摸,吓的魂不附体,“血……这是血啊,你……你这个疯女人,你疯了吗?干嘛老是打我!不行,我要走,我要回家,你给我滚开!”他挣扎着爬起来,也不顾鼻子上的血是不是还在流,摸着就要往门口爬过去。可摸来摸去只摸到一堵厚厚的肉壁 ☆、第166章 苦恋 胡柳儿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你烦不烦啊,不过是流点血而已,我练拳那会,经常被师傅们揍的鼻青脸肿呢!亏你还是个男人,这点小伤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是没种!”她这一推力气有点过,宏宝一个踉跄,又倒回位子上,还好死不死的,后脑勺撞地墙壁上,撞的他眼冒金星,脑袋发昏。 宏宝真是欲哭无泪,跟这个野蛮女子才讲了几句话,拢共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已经给弄的遍体鳞伤,血肉模糊,这女人天生就是来克他的吗?天哪!他要逃,他绝不要在这里待了,“你究竟要干啥,拜托你说清楚好不好?我真的要回家了,你有话改日再说不行吗?求求你放我走吧!” 胡柳儿砰的搁下酒碗,眼神阴阴的盯着他,“你吵吵个啥,喝酒!”不等宏宝再缩进拐角,她一把将他抓过来,端着酒碗就往他嘴里灌。 “咳咳……”可怜平日里张狂无度,只会调戏别人的宏宝,今天终于轮到他倒霉了,沦为别人的掌中玩物。 宏宝酒量本来也很好,但再好的酒量也受不住这样喝法,几碗灌下去,他已经有些醉意,脑袋晃晃悠悠,看人也有些迷糊。 胡柳儿拍拍他的脸,试图叫醒他,“嗳,再来喝啊,这么轻易就醉了,还是个男人呢!真丢人!” “好……好啊,再来喝,再来喝,”宏宝粗声粗声的道。舌头大的快成猪舌头了,脸也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瞧他这模样,胡柳儿阴阴的笑了,她一笑,脸蛋就挤在一块,说不上丑,但肯定不漂亮。 她今儿本来是没打算往这边来的,可巧在路上遇见那个养花种花的花娘,她跟花娘算不上熟,不过是见过几面,认得而已。 花娘一见面就对她道:“哟,这不是柳儿姑娘吗?” 胡柳儿性子本就古怪,见人打招呼这种事,向来不是她的风格,所以她只冷冷的看着花娘,并不理她。可花娘却对她的冷脸只当没看见,依旧笑意盈盈的凑上来,“柳儿姑娘别误会,我不过看你要去的方向跟我相同,便想跟你同行。” 胡柳儿转开眼睛,看也不看她,抬脚便要走,“我去的地方,不是你能去的!” “嗳,我都还没说,你又怎知我们去的方向不同呢,”说着,她又像叹息,也不管她有没有听,自顾自的说道:“我有个妹妹在城东开了间客栈,我正是要过去看看的,你是不晓得,我妹妹长的标致,要是不看紧了,怕是会招来某些好色的登徒子,比如那个宏宝……”她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抬眼去看胡柳儿的反应。 果然,胡柳儿在听到宏宝这名字时,满脸不屑,嗤笑道:“那个败类,有什么好怕的,娘们唧唧的小样,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他!” 花娘忙赔着笑脸,道:“是啊,我早听说胡姑娘是女中豪杰,胆色过人,宏宝又怎是你的对手,其实吧,我之所以对姑娘的大名如雷贯耳,主要还是从宏宝那里听到的。”小鱼儿已经上钩,渔夫尽等收线即可。恶人还得恶人磨。 胡柳儿这会来了兴致,好奇的道:“他?他会对你们提起我吗?他都说我什么了。” 花娘暗暗的笑了,这鱼已经钓上来了。 至于花娘跟胡柳儿都说了什么,大概只有她们俩个人知道。总之,花娘一番巧言之后,胡柳儿就来堵宏宝了,这小子,打死他也想不到,花娘会跟他来这一手。也更加想不到,胡柳儿受了某些刺激,正愁着找不到人发泄呢!他这是自己送上门,想不接都不行。 这间小小的鸭室,被酒意填满了,不醉也醉了。 胡柳儿又闷闷的喝下半坛子酒,辛辣的酒液一下肚,肚子又壮了几分。她用袖子一抹嘴巴,把酒坛子往门口一扔,转头就来剥宏宝的衣服。 宏宝是真醉了,只看见胡柳儿晃来晃去,白花花的大胸。这胸他以前经常看,经常摸,所以一看见这大胸,他所有的胆色便都回来了。反正吹了灯,黑灯瞎火的,睡谁都一样。 ** 花娘在往同福客栈去的路上,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好几次都没忍住,引来路人异样的目光。 好不容易到了客栈大门,却瞧见有客人正要往里搬货,李元青跟李远也帮着一块把货往里面搬。那客人自己也带了个伙计,可是货物太多,现在天色也晚了,再走下去,就不安全了,便准备在同福客栈住一晚。 见花娘来了,李元青笑着打了招呼,顺便告诉她,麦芽跟林翠都在后院,准备给客人烧饭。今天还算不错,有好几位客人住着,麦芽他们也管饭,但是得另算银子,不是跟房钱算一起的。但因着他们不是专门的饭馆,所以吃的东西较为简单,都是家常菜。 到了后院,便闻到阵阵饭菜香,田氏也来了,她在外间,晃着摇篮,那是林翠的娃,冬冬,而牛牛也坐在摇篮边玩耍,他屁股底下坐着的,是李元青特地给他设计的小车子,没有轮子,四面有围栏,可以挡着,防止他爬到外面。 见着花娘来了,田氏笑着招呼她,“丫头,你来的正好,饭菜就快好了,等下一起吃饭吧!元青叫了语堂,让他也过来吃饭呢!” 花娘原本是没打算在这吃饭的,王妈妈已经把饭做好了,她一回去就能吃了,可听见秦语堂要来,她立刻心儿颤颤的,哪里还走的了,“好啊,正好我也想吃麦芽做的菜了,婶子,我来看娃,你去休息吧,我看你在这儿坐着挺难受的,反正我也没事。” 田氏伸了下懒腰,舒口气道:“那行,我得出去走走,要不然腰都不能直了,真是老了,连个娃都看不了,要是搁以前……” 见她又要开始念叨过往,麦芽赶忙道:“娘,你快去前面看看,我听见有马车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来客人了,我怕他们忙不过来,你去瞧瞧吧!” 田氏果真不再说了,站起来便往前院去了。 见她走远了,麦芽才笑嘻嘻的看着花娘,“花姐,快说说有啥好笑的事!”一见她进来,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她也是直肠子,有点啥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林翠转过脸去,油灯昏暗,她的眼神不大瞧的清。不过麦芽一直在跟她聊天,心知她没事,不过是心里不舒服,看着宏宝,觉着烦的很,搅乱她的心思,她以前咋没觉着这人这样讨厌呢! 花娘坐在田氏先前坐过的小凳子上,轻轻推着冬冬的摇篮,满脸得意的对她们讲了路上遇着胡柳儿的事。她之前并没打算往麦芽这里来,但在家门口听见宏宝吩咐小厮,这才知道他又要到同福客栈转悠。 也该他倒霉了,一向不太出门的胡柳儿竟然一脸怒气的往外走,这不是倒霉是什么。 听完花娘绘声绘色的讲述,麦芽笑的前俯后仰,“哎哟……花姐姐,你主意可真多,这点子真是太逗了。” 花娘也忍不住笑道:“你就等着看宏宝明儿是个啥模样,估计好不到哪去,你没见过胡柳儿,不晓得她是个啥样的人,我可知道的清楚,她家也就她一个女娃,从小就跟个男娃似的,爱打架爱闹事,如今长大了,那性子比男娃还暴躁,跟铁穆兰有的一拼。”她后面还有一句话没说,铁穆兰可比胡柳儿长的漂亮多了,不像胡柳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哪一点像女娃的。 花娘接着说道:“这宏宝落到她手里,绝没好果子吃,我刚才悄悄跟了一段,瞧见他们往鸭巷的方向去了,那地方可不是随便去的,鱼龙混杂,人都坏着呢!” “鸭巷?”麦芽愣了下,这名字她可没听过,以前只听说有花巷,那是卖身女子住的地方,只因正常的人家都不愿意跟青楼女子离的太近,也不愿他们的馆子开在自家门口,久而久之,卖身女子聚集的地方就形成了花巷,可这鸭巷又是什么地方? 花娘神秘的眨眨眼,“鸭巷原本也没啥特殊的含义,就是巷子十分狭窄,巷子里面有酒馆,也有澡堂子,总之,只要不干好事的人,都爱去那个地方,在那里干出的事,也光彩不到哪去,以前宏宝也常去喝花酒。” 麦芽想了下,道:“宏宝被带到那里,胡柳儿不会把他弄死吧?” 花娘白她一眼,“你瞎想啥呢!好端端的,胡柳儿杀他干嘛,不过他们会干啥事,那我就不清楚了,所以啦,明儿我一定好好留意宏宝的表情,他那个人藏不住心思,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们两个在屋里讲的起劲,厨房门口却突然站进来一个人,面色平静的泼了她们一盆冷水,“若是让他知道是你捣的鬼,跑来找你的麻烦,我看你怎么收场!” 花娘神情复杂的回头看着来人,俏脸上渐渐浮上一层粉粉的色彩,“他若是真找我的麻烦,不是还有你吗?到时我若是身受重伤,不就可以求你医治了吗?别跟我说你要见死不救哦!” 秦语堂面色不自然的转开脸去,“你那是自找的,没事找事!”他一扭头,走了出去。 麦芽看花娘小脸又垮了下来,便安慰道:“他说的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他要真的不关心,又何必跑来讲这些话呢!” 花娘扭着手娟,悻悻的道:“哪天我非得弄一身的伤回来,看他到底会不会心疼,老是这个样子,不冷不热的,唉,我是不是真的很招人烦?”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有个几次也就足够了,要是每次都贴,再热的脸,也得冷了。 “你尽胡说,你以为受伤好玩呢,秦大哥性子冷,你就受了伤,他是大夫,该救还是一样的救,如此一来,你又怎知,他是出于大夫的医病救人的心态,还是关心你呢?”麦芽说的话虽冲了些,可她说的却是实话。也难免挺心疼她的,爱的这般辛苦,还要强颜欢笑,擦干了眼泪,继续追逐那个冷漠的身影。不可否认,秦语堂是个好男人,但好男人不一定会是好相公。 花娘不笑了,这副强撑着的皮囊,总要放下来透透气,她重重的叹着气,“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们全当笑话来听,别当真嘛!我才不会真的傻到把自己弄伤,留了疤可就真嫁不出去了。” 一直没开口的林翠,忽然道:“真伤不必有,可假伤弄个出来,还是很容易的,花姐,要不要试试?” 她一说完,麦芽跟花娘都听傻了,还是麦芽先反应过来,喜出望外的道:“这个办法好,他俩的事不加些火候,真不晓得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有结果。” 花娘难得糊涂一回,“你俩在说啥,什么假伤真伤?” 林翠跟麦芽却不理她,自顾自的商量起来。 林翠道:“秦大夫精明的很,要是伤太假,只怕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麦芽为难的道:“啊,照你这样说,还得弄真伤了,可这真伤咋弄啊?” 这下林翠也没辙了。真伤怎么弄?难不成让花娘自残,拿把剪刀,要么在手腕上,要么在身上捅几刀?别说她下不去手,万一捅的位置不对,那可是要命的。可是也不能装的太假,犹记得头一次见花娘的时候,貌似她就用这招来着,结果还不是让秦语堂给赶出来了。 她们俩人谈话的热火朝天,彻底将花娘晾在一边了。弄的花娘很是郁闷,只得逗着牛牛玩。小冬子在她轻柔的晃动中,已经睡着了,只有牛牛精神十足的啃这啃那。最后,周围实在没东西可啃了,便顺着花娘的腿抱着往上爬,瞧着她腰间挂的玉好像很好玩似的,便抓来先啃两口再说。 花娘觉着腰间一紧,还以为有人在扯她衣服呢,低头一看,牛牛的口水顺着玉饰,像细挂面似的,拉的老长。 麦芽急忙走过来,“哎呀,牛牛把你衣服弄脏了,这臭小子,整天就是啃东啃西。” 她是想把牛牛抱开的,可花娘却弯腰把牛牛抱了过来,凑近亲了亲,满眼都是宠溺,“小娃的口水又不脏,对不对啊?我们的小美男子!” 牛牛呵呵的对着她笑,还把自己的小手往她嘴里塞,看那意思,大概是觉着自己的小手很好吃,既然你都不嫌我口水脏,那我便大方些,把手分给你吃吧! 花娘故意啊呜一大口,把他的手整个包在嘴里,把牛牛逗的咯咯笑。 晚上他们几个吃饭,就在后院厨房里吃的,有几个客人想喝酒,便让伙计把他们要的东西都送到厢房去了,过会再去收。黄大全介绍的那位小伙计小名叫槐子,干活也不错,手脚都很麻利,干起活来也勤快。他跟小二年纪相近,两人很快就混熟了,他俩也住一个屋,就在前院的大门边上,那是先前赵家给看门人住的。 麦芽把那个屋子收拾了下,摆了两张床,还有一张四方桌,以及一个柜子,他跟槐子两人,睡着刚刚好。槐子甚至还说,在这儿住着比家还好。 吃饭的时候,他俩另盛了饭,捡了些菜拿去门房吃,这样有客人来,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至于林翠跟李远,他俩都住在后院,那里有几间空房,稍微拾掇一下,摆张大床,就能住人。林翠也知道这客栈刚起步,所以她绝口不提工钱,只说等客栈盈利了再说。 想着晚上还有事,大家就都没喝酒,只是闷头吃饭。李元青把今天一天客人入住的情况跟大家伙讲了一下,本来头一个月,他们也不指望能有多少客人,毕竟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客栈。 可是也许是他们先期宣传工作做好了,很多进城的客商,都在城门口看见他们的宣传广告,他们也都是慕名而来。今天李元青在跟他们唠嗑的时候也打听到他们的事。 这些客商都是常年累月奔跑在大运河跟陆地之间,其中今天住进一个姓吴的客商,是专做布料生意的,把外面好的料子运回来,在这边销售。因为时节以及货源等原因,他基本每隔一月,就要做船去一趟上游的京城一带。 也因此,他对庄县的住宿条件很不满。宏记价钱太贵了,不止是贵,连货物跟马匹放在后院也要另行收费,即使他派了小厮看着,还是会时常丢货,以至于后来,他再不愿意进城过夜,宁可在村子里租住一晚。 可在村民家里住,也有诸多不便,这回他是听码头的人说,庄县新开了一张客栈,就想来试试看,要是好的话,以后进货往来,就在这里住了。要是不好,只住这一次,大不了以后都不来了。 听完李元青讲的话,麦芽细细品味了下,随后才道:“现在来的人,肯定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所以咱们一定得把这头一批的客人招待好了,别让他们觉着吃亏了,咱们现在没什么客源,这口碑生意非得做好了不可。” 李元青默默点头,“那是自然,咱们原本就是农家出来的,这些事根本不在话下。” 李远一边给林翠夹菜,一边说道:“虽然咱们这后院可以摆货,但我们怕那些客人不放心,所以便跟元青把他们的货都搬到他们房间门口了,那位吴老板的货,直接搬到他房间去了,反正布匹可以堆得下,也不脏,这样他也放心些。”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他们的货都很值钱,又是第一次入住同福客栈,对他们更是不熟悉,哪里能放心把货扔在远离视线的地方。 李元青笑着说道:“那吴老板一听可以把货直接放在他房间里,高兴坏了,他直说,今晚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花娘细细吃着菜,也不免笑道:“是啊,这看人跟看货一样,都得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踏实,省得天天提心吊胆,生怕被人拐了去!”她说这话时,眼睛是看着秦语堂的。 在坐的人,谁都听出她话里话外,都是对着秦语堂说的。可再一看秦语堂淡漠如水的神色,麦芽他们也没敢接话。 林翠忽然走过去把酒壶拿了过来,对麦芽道:“反正牛牛也该断奶了,你不如陪花姐喝两杯,今晚的活有我在,你不用管了。” 田氏不知是不是也想到什么,忙道:“择日不如撞日,牛牛也是该断奶了,要不今晚我带着睡吧,等下让他姥爷去买些吃食,晚上要是饿了,也好填饱肚子,牛牛好带,也不一定就会哭闹。” 麦芽哑然万分,这咋还说到断奶上了呢,“这成吗?”她看向李元青,既是求援,也是征询他的意见。 话说回来,牛牛确实该断奶了,快七个月了,也长牙了,每回夜里吃奶,都把她咬的龇牙咧嘴,看的李元青很是心疼。 所以,想到这一点,李元青也道:“断就断了吧,你今天想着明天断,明天想着后天断,又是气温不对,又是心情不好,总这样下去,老也断不了,我看今晚不如就让娘带着,你没试过,又咋知道牛牛会不适应呢?” 秦语堂仍是一副漠然的态度,“牛牛长的很好,适时断奶对你对他,都有好处!” 看着他们口径一致,麦芽只得默许,田氏也吃好了,便让李元青抱着牛牛,她去屋里收拾牛牛的几件衣裳,再带几块厚尿片。他们说走就走,牛牛不明所以,还啃着自己的小手,趴在田氏背上,朝她张望。 林翠拿了酒杯过来,在她愣神的功夫,把酒杯给满上了,“行了,别看了,今晚喝了酒,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能看见你儿子了。”说着又给花娘倒了杯,“花姐姐,我还要带冬冬,不能陪你喝酒了,你俩喝吧?要不秦大夫也喝一杯?” 秦语堂赶忙摆手,“不了,我晚上还要看医书,不能喝酒,既然你们要喝酒,那我便先走吧!” 林翠朝李远使了个眼色,李远也跟着站起来,拉着秦语堂到前厅说话去了。 麦芽一咬牙,狠狠心道:“喝就喝,我好像还没喝醉这,今晚豁出去了。” 花娘也是爽快的人,毫不扭捏的执起酒杯,陪着她一饮而尽。她也是心里有苦,喝起酒来也很猛。 两个女子,你一杯我一杯的对着喝,很快的,半斤酒便下了肚。 麦芽先前也没想到自己还挺能喝的,三两酒喝完,只觉着头有些晕晕的,其他都还好。她知道这酒后劲大,这会虽然不觉着有啥,可再过一会,酒劲一上来,她就得趴下了,“花……花姐姐,要不咱们别喝了,我让秦大哥送你回去。”还好还好,她讲话没有大舌头,也没有语无伦次。 但花娘却不依她,吵吵着让林翠快些再拿一壶酒。 林翠是没想到她俩还挺能喝的,可又一想,再白酒,怕是真得醉趴下了,所以她便去拿了先前从家里还来的果子酒,她是想着果子酒没啥酒劲,喝多了也没事。可她没想过,果子酒再怎么说,那也是用酒酿的。两种酒混合之后,那酒劲更大。 花娘见有酒了,便抓过来,给自己跟麦芽各倒了一杯,傻呵呵的笑道:“麦芽,来,我敬你,谢谢你一直……一直这么帮我,虽然……”她重重叹了口气,“虽然我一直没能成功……” 麦芽直摇头,“哎哟,你说这些干啥,是他没眼光,又不是你的错,要不咱们这样……”她突然将花娘抓过来,凑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换来花娘含羞带怯的笑。 林翠一阵好奇,“你们在说啥?” 麦芽眨眨眼,脑子里想着不应该腐蚀林翠,可嘴巴却不听使唤了,竟然大声的对她道:“我是说啊,咱们弄点春……” 花娘一把捂住她的嘴,睁着朦胧的眼睛,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嘘,别这么大声嘛,叫人听见了,多不好。” 林翠明了的笑了笑,站起来道:“我看你俩也喝的差不多了,我这就去叫他们过来送你们各自回家。”她正要出门,就见着李元青已经送完田氏回来了。 他一进来,见着自己的娘子醉的一塌糊涂,讶异道:“她俩到底喝了多少啊?咋醉成这样。” 林翠抱起儿子,指了指地上的空酒壶,“也不多,半斤白酒,半斤果子酒。” 李元青彻底无语了,天哪!这两种酒混在一起喝,那是喝酒的大忌,特别是对于有些人,混合后,一喝就醉。 林翠是不管了,接下来的事,得找秦语堂。她怕李元青没想到,便叮嘱他几句,他让去找,若是她去的话,不太好说。 李元青点头应下,走进来一把将麦芽抱起。麦芽这回是真醉了,只看见有个人影晃过来,再接着就是自己突然飘起来。看她迷糊的小模样,李元青倒是觉着挺既熟悉又陌生,倒也是挺可爱的。 感觉抱着自己的怀抱很温暖,很踏实,麦芽高兴之余,竟扯着他的脸颊,跟他细声细语的撒起娇来,“相公……相公……你为什么在转呀?相公……” “我在这儿呢,现在抱你回屋睡觉,别乱动,”李元青一边躲避她的魔爪,一边还得仔细的看着脚下,避免踢到瓶子。 秦语堂不知咋地,忽然来了后院,正遇上李元青抱着麦芽,往外来。 李元青道:“你来的正好,我送麦芽回去,你帮着把花娘送回去吧,拜托你了。”他也怕秦语堂会拒绝,所以话一讲完,赶紧着转身就走。 麦芽挥着手臂,就是醉了也惦记着为花娘谋点福利,扭头冲着秦语堂嚷嚷,“对啊,送花姐姐回去,花姐姐可喜欢你送她回去了,你一定得送她回去哦!” 秦语堂的脸色变了又变,也不知看见什么了,复杂的很。 李元青抱着麦芽进了房间,背着身把房门踢上,把秦语堂晾在外面。 看着厨房里醉的不醒人事的花娘,秦语堂也没办法,只得进去架着她,从客栈后门往外去了。 入了夜,县城的街道十分冷清,特别是后巷,除了偶尔几声狗叫,受到惊吓的猫儿之外,别无他声。 他不知道花娘以往醉酒之后是个什么样子,他连正常的女子都没接触过,更何况是此时半依在他身上,娇柔软软的花娘。此时要是有一面镜子,让他看见他此时的表情,或许他会立刻将花娘扔在地上,也未曾可知。 转过一处街角,进了大路,来往的行人比之前在后巷时,多了些。 花娘却在这时酒意大发,对着明亮的夜空,唱起小曲来,“桃花落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媚……”这诗有几分伤感,有几分潦倒之意。 秦语堂长舒了口气,“你能不能好好走,照这样走下去,咱们天亮也到不了。”他拖着她走三步,她便晃回两步。好多过路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他们。此时秦语堂是真后悔,他刚才为啥不直接去把王妈妈他们叫来,而是要自己领了这差事,送她回去呢? 花娘晃着食指,想指他来着,可焦点对不准,老也指不准,“你……你是秦哥哥吧?”她努力眨着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人,可看了一会,又摇头,“你不是秦哥哥,他……他不可能这般温柔的对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自嘲的笑笑,或许是在笑自己多年的痴傻吧! ☆、第167章 濒临崩溃 秦语堂微微心惊。花娘对他有好感,他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可他一直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态,去对待花娘的感情,也一直以为,花娘的性子太热情。这份热情带来出的爱慕,又能持续多久? 花娘或许是真醉了,也可能是因为长期积累的情感得不到宣泄,所以这会不管不顾的抓着眼前之人,非得要跟他说个明白不可。只是她说话的语气,带着点悲凉跟无奈,“我跟你说哦……其实我喜欢他很久很久了,多久?我已经记不清了,总之,就是很久很久,久到我的心,已经被他的无情揉成粉末,只要一阵风就能吹走,可是在吹走之后,有个地方却空空的,这种感觉我不喜欢,于是我又去把那个地方填满,填满了再揉碎,呵呵,我是不是很傻,也很白痴?” 秦语堂此时站在原地,已经无法动弹,准确的说,他是被花娘这份鲜血淋淋的表白给震撼住了。原来爱,可以如此强烈。片刻之后,他轻轻叹息,“既然爱的如此辛苦,又何必还要去爱呢?”这话他是说给花娘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花娘忽然笑了起来,身子羸弱扶柳,她甚至笑出了眼泪,那满含泪光的眼神,像一柄利剑,刺的秦语堂心头颤动。她放开他扶着的手,对着空寂的街道,喃喃自语道:“爱或者不爱,是由我的心决定的,不是我,你懂吗?”既是心决定,她又怎能左右,以他的爱,是不有由自主的,无法控制的。 起风了,带着泥土的气息,吹过他们面前的地面,花娘的衣裙也随风而动,有种凄凉悲壮的美。 现在是初夏时节,雷阵雨说来就来,风才刚起,雨点便迫不及待的降落。 “下雨了,赶紧回去,”秦语堂难得着急一回,真是出门不顺。花娘的酒意被冷风一吹,顿时也散了些,任他搀扶着往家去了。 到了花坊门外,他俩全身上下,早被雨水浇了个透,秦语堂还好些,就是花娘给冻的不行,因为冷,所以一个劲的往他身上凑,想寻求些温暖。 美人在怀,是个男人都得心潮澎湃一番,可秦语堂是谁啊?只差一点点就要遁入空门的人,哪里会轻易叫美色迷了心。 王妈妈大概是担心花娘久去不回,一早便在门口候着,见着远处雨雾下的人影像是自家小姐,便早一步跑过来确认。等看清了之后,她赶紧回去招呼老头子,两人一起将花娘从秦语堂身上扶了下来。 秦语堂擦了把脸上的雨水,道:“她喝多了酒,又淋了雨,快些回去给她换衣服,再熬碗姜汤,去去寒气。” 王妈妈谢过他,转身便跟老头子扶着花娘进家去了。 秦语堂也随之离开。 王妈妈瞧着小姐喝醉成这样,便催促老头子赶紧去烧水熬汤,就在他们跨进门槛儿时,一直歪歪斜斜的花娘却突然睁开了眼,目光异常清明。 王妈妈咦了一声,“小姐,咋地了?” 花娘漠然的把架在她肩上的手收了回来,神色中哪还有先前的醉意,“王妈妈,我没事,可以自己走,你先回屋吧,我想一下人静一静。” 王妈妈心疼的瞅了她一眼,见着他们已经走到外室,便也不在说什么,转身去找老头子去了。 外面的暴风雨倾泄而下,那是一道沉重的雨雾,也是一道无形的墙,将她永永的阻隔在秦语堂的心门之外。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做了,若是这一次,他依旧保持他的冷静,视她的感情于无物,那么这份执着,不要也罢。 秦语堂虽然很聪明,却不了解女人的心思,更加不会猜到花娘是在装醉。 他冒着雨回到医馆时,李和已经放下门板,准备关门休息了。看着一身他狼狈的回来,李和颇为诧异,“师傅你这是怎么了,下雨了,怎么也不带把伞,我去给你烧些热水吧!” 秦语堂顺手脱下外衣,往椅子上一搭,本想拒绝的,可低头一看,身上里里外外都湿了,光脱个外衣也没用,便只好点了点头,“嗯,去吧,不用烧太多,把水烧好,你也去休息,不用在这儿等我。” 李和点点头,正准备往屋里去,却又突然想起一事,“哦对了,你去同福客栈吃饭之前,花娘让王妈妈送了一盆兰花过来,就搁在后厅,嫩嫩黄黄的小花骨朵儿,可香了。” 秦语堂眼神微不可见的变了变,像是诸多情绪都在那一刻闪过,却最终归于一池的平淡。 那盆兰花他知道,即使不看,也知晓那盆兰花从何而来,也深知培育此花有多难。 ** 同一个雨夜,李元青却在苦恼着怎么安抚麦芽。她虽然醉了,却记着牛牛不在身边,吵吵着要李元青把牛牛抱给她。 李元青怕她吵的太大声,惊了客人,只得尽力安抚,最后实在没法子了,只得用嘴巴堵住她的喋喋不休。这一吻过后,他退开些,看着她酡红的小脸,只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麦芽嘟着嘴,有些迷糊的瞪着他的眼睛,喃喃道:“相公,我觉着有点热。” 李元青的呼吸瞬间沉重了些许,“还是快些睡吧,明儿一早还要照看客人呢!” 这话在平日里讲,或许还管用。麦芽虽不同一般女子的矜持,可也不放肆,平日里也是李元青主动亲近,她很少主动。 可这会她却不依不饶的抱着李元青的脖子,抱着就不松手了,“相公,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李元青有些哭笑不得,他还得去前院看看,无奈之下,他正准备拨开她的手,却在下一秒被她凑上来的粉唇制止了。麦芽也不是头一次跟他亲热,却是头一次如此主动的把自己奉献出来。 她的吻有些生涩笨拙,却在第一时间撩拨起了李元青的心潮。麦芽仿佛是觉着光吻还不过瘾,竟然动手去剥他的衣服,却因为剥的不得法,急的直哼哼。 李元青按住她的手,失笑道:“娘子再等一下可否?” 麦芽猛摇头,娇声道:“不要,我要你现在就陪我,相公……”她柔柔的叫了一声,直把李元青的骨头都叫酥了。 这真是甜蜜又折磨人的无奈,至于李元青最终怎安慰娘子的,外人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李元青自从那一日之后,便再不敢叫麦芽喝醉酒了,再来几次,他真是招架不住了。 次日,暴风雨下了一夜,天一亮,却是雨过天晴,云开雾散,天气好的不得了。 在庄县一处白天天无人经过,只有晚上才少有人出入的巷子里,大清早的就传来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光听着这声音,也知道此人一定是遭受了无比沉重的打击,甚至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这人不是宏宝,又能是谁呢! 他的前半生,活在温柔乡里,可这后半生,怕是要活在残暴乡里了。 鸭室虽然只有一个门,但是当白天来临时,还是有光线从门缝里透进来。 宏宝醒了之后,第一个感觉是自己要散架了,浑身的骨头像是被人拆了装,装了拆,不是散架又是什么。第二个感觉,是有的景像咋如此陌生呢?再一扭头,看见睡在自己身侧,一只胳膊搭在他身上,一只翘在他腰上,庞大的脸,抵在他胸前的女子时,顿时吓的三魂七魄,全全罢工。 这么大的声量,胡柳儿要是没警觉才怪,不过她只抬头看了眼发出惊叫声的男人,只一眼,便又趴回原位,继续睡她的觉。 宏宝在惊叫声过后,懵然回过神,一把将她推开,慌慌张张的就要去找衣服。 胡柳儿转过身去,抱着枕头,慵懒的道:“别找了,你昨儿的衣服都碎成渣了,现在要拼起来,怕是不容易了。” 宏宝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下,恶狠狠的盯着胡柳儿,那神色里隐约浮现一丝阴狠的神色,“我怎么会在这?我身上的衣服又是怎么碎的?胡柳儿,你他妈的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否则小爷一定会杀了你!” 胡柳儿视他的愤怒于无物,淡淡的道:“这儿,是我带你来的,你的衣服,是你自己撕的,难道你真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她忽然直起上半身,慢慢转过来,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与宏宝不同的是,她的眼神里却带着得逞的笑意,“你也不是第一次,你觉着若全是我主动,咱们可以办成事吗?”她忽然掀开身下的毯子,叫宏宝看清她身下毯子上那一处殷红的色泽。 宏宝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像是有十万吨火药,同时在脑子里爆炸似的,炸的他摇摇欲坠,快要粉身碎骨了。 胡柳儿放下毯子,带着笑意的叹了口气,“唉,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再怎么说,我也是黄花大闺女,是我爹的掌中宝,我们胡家唯一的女儿,这一旦破了身,我可就是你的人了,换句话说,你也是我的人,我得警告你一句,从今往后,不许再碰别的女子,就算是青楼的也不行,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宏宝脸色刷的白了,指着胡柳儿气急败坏的道:“这是你的阴谋,肯定是你的阴谋,我记得我昨晚是喝醉了酒的,酒后做的事,哪能当真,胡柳儿,你别以为这样做,我就怕了你,就非得娶你不可,我告诉你,这绝不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娶你这个恶婆娘的!”他努力的翻找衣服,可最后只找到几块残缺不全的碎布。算了,只要能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女人,哪怕叫他光着身子出去也无妨。 胡柳儿阴阴的笑了,突然伸手,将正拿着仅剩一条裤腿,正准穿上以便遮住重要部位的宏宝给抓了过来。 宏宝没想到她力气这样大,即使在他反应过来,想抓着桌角抵抗时,却依旧像个死狗似的,被她托到跟前,正对上胡柳儿脸上那几颗小雀斑。 胡柳儿用力的拍了几下他的脸,“这可由不得你,哪怕你这会死翘翘了,我还是会把你的骨头拼一拼,摆在我的床头,不信你尽可试试!” 这眼神叫宏宝心惊肉跳,原本他胆子大,谁的媳妇都敢睡,谁家的寡妇都敢泡,可此时此刻,他却觉着自己就是胡柳儿嘴边的肉,她只要一张嘴就能够得着。他忽然记起,刚刚活动的时候,身上到处都疼,一定是被她打的,肯定的。 害怕再遭受那般待遇,他试着扮起讨好的笑容,舔着脸道:“柳儿,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既然……既然咱们俩个人都已经这样了,你看看,要不我让我爹回去准备准,也好去你家提亲,也能早日迎你过门,你说对不?”他发誓,只要能让他出这个鸭室,庄县是一秒钟都不会再待了。大不了去京城,一辈子都不回来。 胡柳儿笑了,却不买他的账,她太了解宏宝这人,再说了,她现在都为他破了身,要是再轻易放她走,不是他太聪明,就是她太笨,“我可以放你走,不过……我得跟着你一起走,从现在开始,你走到哪,我便跟到哪,听见没有!”她抄手就是一掌,直打在宏宝的鼻子上,顿时血流如注。 “啊,血……血……”宏宝吓的面无人色。 胡柳儿嗤笑道:“不就流点血吗?我不也流了,大惊小怪,别吵了,我还要先睡一会,再敢吵,我就把你绑起来,堵上你的嘴!” 宏宝当真不敢叫,因为绑人这种事,胡柳儿真干的出来。他开始琢磨,现在这点委屈,受也就受了。要是胡柳儿真的敢跟他回家,他有的是法子去摆脱她。就是宏有成也肯定不能容忍这样一个儿媳妇,有暴力倾向,动不动就打人,他指定不能同意,肯定的。或者他干脆偷偷告诉手下,让他们在茶水里下点迷药,把她迷晕,再用板车拉到鸟不生蛋的地方,又或者,一棒槌下去,把她打傻了 宏宝越想越兴奋,好像胡柳儿已经跪在他的脚下,抱着他的腿,跟他求饶了似的。 殊不知,宏老头的心思,他这个做儿子的,一辈子都猜不透。 当胡柳儿趾高气扬的踏进宏家,催着宏有成速来商谈婚事时,宏宝总觉着哪里不对劲,还是很不对很不对,咋像调个了呢? 宏有成进前厅的时候,手里扔旧捧着那两枚大核桃,眼睛要睁不睁,就跟没睡醒似的。他看了看一身狼狈的宏宝,又看了看面容镇静的胡柳儿,一时间也不做任何表露,只慢悠悠的走到主位坐下。 胡柳儿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喜欢拖拖拉拉,见着他进来,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粗声粗气的道:“宏伯,真是不好意思,这事本来应该是我爹前来,可是我怕夜长梦多,所以便一刻不敢耽搁的过来了。” 宏有成拨了两下核桃,才慢声道:“哦?有事就直说吧!” 宏宝突然道:“呃,我衣服有点乱,先去换一换,你们先在这坐着,我过会就来。”他边笑边转身就要走。 就在他起步,准备抬脚走时,胡柳儿蹭的窜起来,一把将他抓了过来,下一秒,宏宝已经被他牢牢的抓在手里,拉回她先前坐着的地方,跟她挤在同一个位置,“干嘛急着走,等我跟伯父谈完了,咱们一起去换就是了。” 宏宝脸色变的极为难看,宏有成也终于把眼睛睁开了,他看着胡柳儿,若有所思。 胡柳儿朗声笑道:“伯父,我直说好了,昨晚我跟宏宝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虽说这事本应该搁在成亲之后,但既然木已成舟,我跟他的事也算板上钉钉,还请伯父成全,准许我俩成亲。” 宏有成抿着嘴,也不知在想啥。宏宝却急的不行,拼命对他使眼色,只盼宏有成能明白他的意思,千万千万别同意这门亲事啊! 可宏有成在沉默片刻之后,竟微微点了点头,“成亲就成亲吧,反正他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明日我便让媒人上门提亲,再选个良辰吉日,把婚事办一办,也就是了。” 胡柳儿面一喜,站起来就朝他行了个大气的礼节,“多谢伯父成全。” 宏宝腿一软,声音中已略带哭腔,“爹,我的婚事你咋这么草率就决定了,我不要娶她,她是个母老虎啊,我咋能娶她呢!” 这回轮不着胡柳儿生气,宏有成就已经先开骂了,“混账,你既不想娶她,又为啥要跟她鬼混一晚,做都做了,现在才来说这些,你不觉得太晚了吗?”他已经尽量把话往好听了说,要不然还能咋说?难不成要说:睡都睡了,还不想娶,你这是作死呢! 宏宝一肚子的委屈,谁要睡她了?这副模样,就是脱光了搁在炕上,他都不屑于看一眼,更别说睡了,鬼才会睡她呢! 胡柳儿及时出手点了他的哑穴,叫他有口难言,自己把自己活活的给憋死。随之,她站起来笑意融融的道:“多谢伯父体谅,不过这几日我还是把宏宝带回府里去,免得他太过兴奋再到处乱跑,您也知道他喜欢四处转悠……” 宏有成一挥手,道:“带去吧,有你看着,我也就放心了,以后他的事,便都由你做主了。” “儿媳谨遵爹爹的话,”胡柳儿难得乖巧的像个正常女娃一样的说话,可在宏宝看来,分明就是西施效颦,还学的这样丑。 就在胡柳儿准备提溜着宏宝回家调教去之时,内堂忽然跑出来一名妇人,哭天抹泪的直往宏宝面前奔。 在胡柳儿看不见的角落,宏宝脸上隐隐有得逞的奸笑。刚才他就是乘着她不注意时,悄悄对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下人就是一直跟着她伺候他的,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他说的啥意思,便匆忙跑去,将老夫人,也就是宏宝的老娘请了出来,至于宏桂芹,她是嫁出去的女儿,亦不能时常天天在娘家晃悠。 宏夫人长着肥硕的身材,那肚子大的,就好像十月怀胎快要生娃的孕妇似的,她人没到,肚子就先到了,不管不顾的就要朝着宏宝扑过来,嘴里还叫着儿啊儿啊! 可是她扑过来的身子,在一臂之外,就让胡柳儿挡住了,再也动弹不得,胡柳儿力气刚好可以制止肥婆的靠近,见宏夫人哭成这样,胡柳儿满脸的不耐烦,语气已经没有先前跟宏有成说话时的客气,“这也没啥好哭的,我不过是要跟他成亲,又不要送他上刑场,你哭啥哭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送葬呢!” 宏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气的不行,也顾不得哭了,指着胡柳儿愤然道:“你到底使了什么诡计,让我儿跟你稀里糊涂的跟你圆了房,就凭你这像貌,我儿怎么可能看上你,丫头,我虽然年纪大了,可也没老眼昏花,眼睛看真真的。” 碍于穴道被制,宏宝动弹不得,否则他一定要爬起来,给老娘鼓掌叫好,说的太好了,太精彩了,不愧是他老娘,世上最懂他的人。就是啊,凭胡柳儿的长相,除非他眼睛瞎了才会看上她。 胡柳儿冷笑一声,道:“哟,你儿子若是不主动,我跟他的事能成吗?说不准这会我肚子都已经有了你们宏家的骨肉呢,干嘛?你们是想不认账还是怎么地,要不干脆让我爹来一趟,问问你们宏家就是这么做事的,就是这么做人的?哼!” 宏夫人才不管谁来,谁要找好说道。她在乎只是他的儿子,瞧着宏宝一动不动,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她那个心疼的呀,只差没心如刀割了。 她不管,并不代表宏有成也不管,“住嘴,他坏了家风在先,不娶还能怎么着,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你只管准备好成亲之事,其他的事都不用管了。” 胡柳儿得意的拎着宏宝往外走,宏夫人的眼睛都快瞪穿了,她的宝贝儿子真要娶这么个恶婆娘吗?胡家的女儿她是有所耳闻的,全庄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还凶恶的丫头,这般的女子谁敢往家娶。 胡柳儿却视她的悲愤于无物,拎着宏宝大摇大摆的出了宏家,直奔自家的宅院而去,一旦进了胡府,宏宝再想出来,可就困难喽! 她嘿嘿的笑着,扭头见宏宝穴道还封着,于是便好心的给他解了哑穴,但身体依旧不能动。 哑穴一解,宏宝憋了许久,忍了许久的愤怒,最终只化做凄厉的一阵吼声。为了避免叫人看见,胡柳儿拎着他走的是一处偏僻的街巷,四周人迹稀少。会在这里遇上铁穆兰,既是必然,也是偶然。 从这处街巷走,会经过铁穆兰家的后门,可一向性子高傲的铁穆兰是绝不会从后门走的,所以说,在这里遇上她,是必然又是偶然。 铁穆兰也愣了下,她跟胡柳儿性子里有某些地方相似,但是胡柳儿的样貌却不及铁穆兰半分,所以对于铁穆兰,胡柳儿是鄙视的。头几年两人还时常在一起切磋武艺,只是后来年纪都大了,两人各自互看生厌。 铁穆兰见她手里拎着个男人,一个整天在县城拈花惹草的男人,她又怎会不认识。铁穆兰面上略带讥笑的道:“哟,你这做啥,拎个男人,是要带回家吗?” 胡柳儿面子挂不住,把宏宝往地上一扔,拍拍手,仰着脖子道:“我是要把他带回家,他已经卖身给我们胡家,做我家的奴隶,你管的着吗?”他扔的时候,她已经顺手点了他的哑穴,让他继续做哑巴去。 铁穆兰走过来两步,站在巷子正中央,刚好挡住她的路,“你要抓仆人,我是管不着,可我怎么看他很像宏家那个败家子,宏宝啊?” 胡柳儿赶忙把宏宝往身后一拎一藏,下一秒袖子已经卷起来了,对着铁穆兰吼道:“你管他是谁,他爹都管不着,凭啥要叫你管,你要管别人,也先把自己管好了,连个长工都请不起,你早说啊,早说我帮你出钱请哪!还省得你事后跑去自讨没趣!” 铁穆兰一张脸懵然变了,胡柳儿就是一女无赖,生来就是要跟她做对的。这女人太可恶了,她也不想想,要不靠着强抢此等卑劣手段,宏宝会要她吗?她铁穆兰怎能跟她这丑女相比。 想归想,可铁穆兰还是气不过,顺手抄起自己腰间带着的软鞭,指向她,“收回你的话,否则我打掉你的牙!” 胡柳儿也不是被她吓大了,可她身边没带兵器,又总不能拿宏宝做兵器用,不得已之下,只能随手抄起个木棍,以做兵哭之用,“我就是不收回,你能怎么样,想打架是吧?好啊,本姑娘奉陪到底!” 宏宝只觉得耳膜被震的嗡嗡作响,胡柳儿嗓门太大了,再来几次,他这耳朵就甭想要了。 胡柳儿跟铁穆兰可不会管他会不会被震聋,两人甚至都没注意到他,就在狭窄的巷子里噼里啪啦打开了。 当然了,论武功,她俩也不算啥武林高手,几十招过后,赫然就演变成撕扯。 你揪我头发,我扯你辫子,或者直接上指甲,把对方的脸划花。 铁家仆人听见动静全都跑出来拉架,特别是铁家的老仆,看着一向妆容整洁的小姐,被弄的头发乱了,衣衫也扯坏了,顿时心疼不已。再看看胡柳儿,也好不到哪儿去,脸似乎也被抓烂了,几道通红的血痕,触目惊心。 两人被拉开,铁穆兰气不过,骂道:“打架就打架,你干啥挠我,枉费你还学过武功呢,竟然只会些泼妇的手段,有种你别走,咱们再好好较量一番!” 胡柳儿吐了一口血沫子,呸了一口道:“老娘才懒得跟你打架,我还得回去准备成亲呢,才不像你,做你的老姑娘去吧!”她回头去找宏宝,头刚一扭过去,眼睛就陡然睁大。死小子,被点了穴还能跑。 宏宝确实被点了穴,可就在胡柳儿跟铁穆兰打架之时,宏夫人派的小仆一直就躲在巷子的拐角处,乘她们不注意,偷偷跑过来,抬着宏宝就跑。 也幸亏铁家人过来拉架,要不然宏宝这会就被抬不见了。 ** 麦芽一清早起来觉着头昏昏沉沉,想了一会,才记起昨晚跟花娘喝酒来着,牛牛也让田氏抱去睡了,也不知牛牛跟花娘怎么样了。所以她赶忙梳洗干净,准备去老爹的宅子看看的。 却没成想,还没走到大街上,就看见几个抬着什么东西,没命的狂奔,在他们的后头,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死命的追着,要不是听这声音像个女人,她还以为追着的是人壮汉子呢! 麦芽怕被他们撞着,下意识的就往路边让,可在仓促之间,她还是看清,他们扛着的人,竟是宏宝,一时间花娘昨夜的话像过电影似的在她脑子里走了一遍。就在那几人奔到她面前时,几乎是本能的,情不自禁的,她伸出了脚。 结果可想而知,这几人本来跑的好好的,就因为前面一个人脚下不稳,腿一歪,摔倒了,于是乎,后面的人齐刷刷的摔了跟头,宏宝最惨,被他们压在最下面,差点没压断气了。 胡柳儿追上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不过看他们压成叠罗海的姿势,实在搞笑,她站在那掐着腰,狂笑不止,“叫你跑,摔死你得了!” 这一压倒是误打误撞,将宏宝的穴道解开了,他气急败坏的嚷嚷道:“你们几个还不赶快爬起来,想把我压死吗!” “哦,是是!” 麦芽始终站在一边,乘着他们往下爬的功夫,掉个头又往回走了。条条大路通宅子,也不一定非要走这条。她转身的时候,脸上浮现一抹笑。 宏宝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正准备对着下人咆哮一番的,可是很快的就被人拎了起来。胡柳儿用力拍了几下他的脸,阴阴的道:“你再跑啊,怎么不跑了,要不要我松手,再叫你跑一段路,嗯?” ☆、第168章 外卖 好汉不吃眼前亏,宏宝真是被她打怕了,特别是看见她刚刚跟铁穆兰打架的势头,惹不得,惹不起,那就只能忍着,留得小命在,不怕没机会。想到此处,宏宝又扮起讨好的笑脸,“不跑了,我咋会跑呢,刚刚是他们非得抬着我跑,我又被点着穴,不然我一定会叫你过来救我的,咱们都要成亲了,我咋会丢下你呢!” 胡柳儿还没傻到相信他的话,“最好是这样,否则,我一定打断你的腿,让你想跑也跑不了。”她阴阴笑着,冷不丁的狠狠掐了他一把,疼的宏宝嗷嗷直叫。 原本来救他的下人,一看这阵势必,纷纷跑没影了。可怜又悲催的宏宝,被胡柳儿像拎个小鸡崽似的,拎着往胡家去了。 麦芽一路走一路偷着笑,想着宏宝以后的境遇,真是令人同情哪! 陈宅的大门半开着,时辰不早了,他肯定先一步到酒楼去照看生意了。麦芽直接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田氏抱着牛牛坐在院了里晒太阳,牛牛也没什么异常,坐在田氏腿上,玩着陈二顺给他新买的玩具,一个木头做的小人,手臂跟腿都可以动的那种。 听见大门被推动的声音,牛牛抬起头来看,见是娘亲来了,立马乐呵呵的扔了玩具,张开双臂就要她抱抱。 田氏笑道:“他晚上睡的可乖了,夜里就醒了一次,喂了碗米面糊糊,又吃了些糕点,这不,一觉睡到大天亮。” 麦芽走过去把他抱起来,看他精神确实很好,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安慰,“臭小子,你就一点都不想娘亲哪!” “么么……”牛牛扑在她怀里的,直往她胸口拱。 田氏道:“想是想了,早上一醒来就四处找你,我跟他说,娘亲不在家,娘亲去去别的地方了,他便一声不吭的玩玩具了。” 麦芽把牛牛的头从自己的胸前扯上来,可这小子还是坚持不懈的,想扒开她的衣服。已经一个晚上没吃奶了,一见着娘亲,奶瘾就又上来了,掰都掰不开。 田氏直摆手,“你还是回去吧,你不在的时候,他乖的很,你一来,他反倒不听话了,再忍个一两天,等他适应晚上不吃奶了,就能跟你了。” 田氏想把牛牛抱过来,可这回牛牛不依了,死命拽着麦芽的衣襟,就是不撒手,“看看,他这会又不听话了,我不是让元青跟你讲了,让你别过来嘛!” 麦芽把自己的发辫从牛牛手里抢救过来,“他是跟我讲了,可我不是不放心吗?要不我先带一会,等会再把他送过来,路口有家馄饨摊,我去下碗馄饨喂给他吃,娘,我也给你带碗回来吧!” 田氏直摇头,她站起来道:“我想吃稀饭,你爹早上起来现熬的,你俩要不也一起吃些,省得到外面去买。” 麦芽拿着起围嘴,准备待会吃饭的时候给他垫着下巴的,“不要了,还是给他换换口味,我还没给他吃过馄饨呢,去试试,要是他喜欢吃,以后也能自己在家做。” 田氏也不再说啥,看着天气不错,便回屋抱被子出来晒。她现在胎气也稳定了,也不用像先前那般小心翼翼,除了重活累活不能干之外,一般的家务活还是能自己料理的。 县城里面馆很多,但馄饨摊却不是很多,一来做馄饨较为麻烦,主要是擀面皮很麻烦,馄饨皮不像饺子皮,擀厚一点也没事。馄饨皮必须薄如纸,里面包上一点肉馅,这样下锅之后,才很容易煮熟。若是皮太厚,那煮出来的就不叫馄饨了。 麦芽看见的那家馄饨馆子,先前路过的时候看见客人还挺多的,不知是不是快到晌午了,客人少了许多,店老板正在厨下刷锅。麦芽跟他要了碗馄饨,便抱着牛牛坐下等着。 她也不清楚这家的馄饨皮究竟有多薄,想来大概也只能跟饺子皮相媲美了。 店老板热情的跟她唠起家常,又问牛牛多大了,又问孩子叫什么。 听他熟悉的客套声,倒让麦芽想起前一世的那些日子,也是同样的清晨,也是同样的坐在馄饨摊前,也是同样的闲话家常。只是时空不同,物是人非,那一世的过往在她记忆里已经渐渐淡去,这一世的人和事,也越发清晰起来。想到此处,她低头在牛牛的额头亲了亲,虽说这副皮囊不是她的,可是牛牛却也是她生命里真实的存在,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呢! “丫头,你要的馄饨来了,我给您拿个小碗,放凉了好喂孩子,”店老板热情的招呼道。 麦芽点头谢过,看了看大瓷碗里,色白圆润的馄饨。还好,跟她前世吃过的馄饨差不多,皮也薄的很,而且馄饨个头都差不多,均匀饱满。她好奇的跟店主讨教起来,“大叔,您这馄饨皮是咋做的,我平时在家里也包饺子,可那饺子皮要么擀不圆,要么就是厚薄不一,下了锅之后,有的熟了,有的还是生的。” 当店主就喜欢听客人的夸赞,看着现在也没啥客人,他便跟麦芽谈论起自己的经验来,“自己手工搓的,再怎么细致的去做,也做不得一样的,我有这个,”他走到锅台边,拿出一个铁皮制成的方形盒子,宽度大小跟馄饨皮一模一样。 麦芽也不笨,当下便猜到他拿的铁皮子有作何用的。她原先做饺子皮时,都是把面团搓成长条,再揪成一小团一小团,用擀面杖,擀成薄面皮。如此一来,面皮擀成什么样,可就全取决于擀面者的手艺,也难免参差不齐。 看麦芽很有兴趣的样子,店主便把做法细细讲给她听。这店主所谓做馄饨皮的法子,是用铁皮盒子做模子,将整块擀薄的面皮摊开,再将盒子口朝下用力按压下去,好像做切糕似的,将四方的皮子剜下,如此一来,馄饨皮想不成形都难。 麦芽一边用小碗喂牛牛吃馄饨皮,一边听他讲话。其实很多密方密法,就好比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但是这样做出来的馄饨皮,确实又好看,又容易烧。牛牛吃的可香了,一小碗的馄饨皮,被他吃了个干干净净。馅太干,麦芽怕他吃的时候噎着,便只给他皮子吃。 那店主看牛牛吃的香,他也高兴,“给小娃喝些汤吧,这汤是用大骨头熬出来的,鲜着呢!” 麦芽刚才也尝了口他的汤,的确很鲜,这里可没有味精鸡精,所以这鲜味绝对是大骨头里面原汁原味的鲜香。想着以后店里的客人可能也要吃早点,她便对店主道:“大叔,我家是开客栈的,那个新开的同福客栈就是,我看您这路口也没啥生意,要不挪到我们那个路去,那里正靠着城门,来往的客人也多,您要是怕没地方,可以在我们家墙边搭个棚子,您做馄饨的手艺没话说,这馄饨摊子要是开起来,生意肯定好,到时我家店里的客人也能随时到您那里去吃饭,或者叫外卖也很方便。” 店主听她前面讲的话,欣喜不已。庄县街道不宽敞,他这馄饨摊也是新开的,也就是自己挑个担子,随时准备挪地方,因为你做生意不能防碍别人的开门做生意。特别是像他这种早点摊位,有时早上客人多,闹哄哄的,扰的人家生意做不好。 可听到后面就又不明白了,啥叫外卖啊? 他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姑娘,你说的那个外卖是啥,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卖法呀?” 麦芽搁下勺子,边给牛牛擦嘴巴,边道:“外卖,就是可以到处送着去卖,我建议您请个小伙计,也备些带盖的瓷碗,要是有客人需要送货上门,也好有个人能给您跑跑腿,而且送出去卖的话,价钱可以收贵一些,只当做收个跑腿费。” “哎哟,丫头,你做生意可真有一套,跟咱们以往做生意都不一样呢,若是生意好的话,我一定去请个小伙计,可是……在您家客栈边上搭棚子,会不会影响你家的生意啊?” 麦芽笑道:“没事,我家另一边的围墙连着后院,那里没人住,围墙下边原本是块荒地,最近我们收拾了下,做了菜园子,种些小葱小蒜啥的,也好做菜吃,所以您把摊子开在那,不会防碍我们。”她伸手要去掏钱。 那店主正喜不自胜,看见要给钱忙摆手,“姑娘,你给了我这么大一个人情,我哪还能收这馄饨钱,今天这顿算是我给孩子吃的,一分钱都不要。” 麦芽道:“这怎么成,您这本来就是小本生意,不要钱可不行,大叔,钱您拿着,等中午的时候,您收了馄饨摊就去同福客栈找我们,我会跟孩子他爹讲清楚,到时候让他帮着你一块弄。”其实这样做也不全是为了别人,也是相辅相成嘛!她的客栈也不能孤零零的开在那,要是周边渐渐热闹起来,客人吃饭喝酒或是买东西都很方便的话,人家也就更愿意往这边来了。原本同福客栈所在的巷子不算太繁华,可是大河道已经修好,小小的庄县县城,一定得往周边扩大。如此一来,才能满足繁华的需要。 “不用不用,我儿子也在家,到时候让他帮着弄就成了,姑娘,这事我得好好谢谢你,以后要是想吃馄饨了,只管招呼一声啊,钱就别给了,只当报答你们了。” 麦芽见他执意不肯收钱,便也不再说什么,她现在还得去一趟花娘那边,便让店主中午再去。店主自称姓林,大家都叫他林老三,因为在家排行老三嘛!在乡下同姓的人家多,五百年前可能都是一家,所以遇见几个姓林的人,也不奇怪。 林老三对着麦芽千谢万谢,这回生意有了着落,他自然是高兴万分。 麦芽抱着牛牛从县城这头走到那一头,牛牛长的结实,换句话说,牛牛很重,一路抱下来,她真有些顶不住。 花娘昨晚淋了一场雨,加上心情郁闷,当夜便发高烧,看样子,像是得了伤风。麦芽走到花坊门口时,王妈妈正准备去请郎中过来瞧瞧的,就在门口遇上正要进门的麦芽,“哟,是麦芽姑娘啊!” 麦芽冲她笑了笑,“我过来看看花姐姐怎么样了,她昨晚刚走没多久就下雨了,也不知她淋着雨没?”其实她是完全不晓得昨夜下雨,醉成那样,她连昨晚把李元青咋样,都不记得了。 见她提起自己的烦心事,王妈妈满脸的愁容,又都上来了,“唉,小姐昨夜就病了,我本想夜里就去请郎中,可是小姐不让,非让我等到天亮,也不准去请秦大夫,您说说看,咱们家看病一向都是请他的,要是换个不相熟的,就是看了也不放心哪!” 麦芽也着急了,忙安抚她道:“您先别急,这样,还是去请秦大夫过来给姐姐看病,若是她怪罪起来,您就说是我说的,秦大夫跟姐姐的关系您也清楚,她之所以这样说,可能只是赌气罢了,并不真心的。” 王妈妈叹气道:“我也是这样想的,那我就去了,小姐就在里屋呢,不过小姐得的是风寒,牛牛就别带进去的,省得给传染了,我老头子在花圃呢,你让他看会牛牛,我马上就回来了。” “嗳,我知道了。” 一进花坊,扑面而来的就是满满的花香。牛牛拍着手,啊呜啊呜的唱着歌。麦芽在花圃里把牛牛交给王妈妈的老伴之后,才穿过堂屋,进了花娘的屋子。 花娘是养花的,她自己也爱花,所以她的卧室内,装饰的,摆着的,都是色彩鲜艳的花卉。卧室的正中间,则摆着富贵牡丹的大屏风,而花娘的床榻就在这屏风之后。 麦芽绕过屏风,走到床榻前,看见花娘一脸病容的躺在榻上,担忧的问道:“花姐,你还好吗?”她还是头一次瞧见花娘这副模样,以往她总是满面笑容,带着几分妩媚,几分妖娆。可这会却是病怏怏的,连抬眼看她都颇费力气。 听见她的声音,花娘慢慢挑起眼帘,脸上蕴开一个笑容,“这么早,你咋过来了,我头还疼着,你倒一点事都没有,下次不跟你喝酒了,你根本就是深藏不漏嘛!” 麦芽坐到她床边,笑道:“哪有,我也醉了,连自己怎么回屋的都不晓得,早上起来头也疼着,吃了些馄饨,这才好了点,我倒是没想到昨晚你们走了之后,会下那么大的雨,害你被雨淋着了,这医药费非得我出不可了。” 花娘默然的摇摇头,“这跟下雨无关,该病的时候自然就病了,你只管看好你的客栈,那里面还有我的本钱呢,可不能亏了,”她看了下,见牛牛没跟来,便问了她,牛牛在哪。麦芽也不怕她介意,就直言怕牛牛被她的伤风传染,让外面的老仆看着,不等她病好,可不准备她亲近牛牛。 花娘倒也不生气,只佯怒道:“那我要是一辈子病都不好,岂不是一辈子都见不着他了吗?” 麦芽白他一眼,“胡说什么,你离死还远着呢,不过是伤风罢了,吃几副药,发发汗,病也就好了,你真以为死是那么容易的事呢!” 花娘眼神暗淡下来,喃喃道:“可是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每日的徒增烦恼罢了。” 麦芽有些气急败坏的道:“你呀,你知道你现在属于什么阶段吗?” 花娘本来就病着,脑子反应也慢了些,一时没明白她讲的是啥意思。麦芽看她一脸迷惑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你现在就属于全场都踢完了,只剩临门一脚,却又要放弃,你说亏不亏?” “踢?踢什么?我什么也没踢啊?”这下花娘是真不明白了。 麦芽自觉口误,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啊,你追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得手了,却又想着放弃,你说亏不亏?” 花娘垂下卷翘的眼睫,有些伤感的道:“我永远都得不到,再等一个十年也是一样,还说什么亏不亏的,我只觉着我这一生真是失败,先是家境败落,之后又只剩了我一个人,不过是想嫁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我更知道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所以我一直很努力的追着他,也许我永远不是他喜欢的那一个人吧!” 听着她的诉说,麦芽心里也觉着鼻子酸酸的,但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昨晚不是还想着让花娘扮柔弱,使点苦肉计吗?这下可好,不用装,现成的苦肉计。其实秦语堂也不是无情无义的那种男人,可能……也许……只是因为还没有一个能走进他心里的人出现,没有触动他内必的那根心弦而已。 想到此处,麦芽忽然惊喜的抓住花娘的手,再一看她病容娇弱的模样,是个男人都会心疼,都会动心,她就不相信秦语堂看过之后会没感觉,“花姐姐,你听我说,先前我来的时候在门外遇上王妈妈,她要去请郎中,我擅自做主,让她去请了秦语堂过来,待会你就保持这个表情,记着,不要多说话只管这样看着他就好了,听见没?” 花娘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啊?你让我扮什么?” 等不得麦芽解释,就听见院门外有动静,有王妈妈说话的声音,想来是她请了郎中回来。麦芽走出内室,朝客厅迎了过去,就见着秦语堂背着药箱,眉眼之间也略显疲惫之色。见着她也在,秦语堂眼神愣了下,随即道:“你怎么来了,牛牛呢?” 麦芽微笑着道:“牛牛在外面玩,你还是赶紧进去看看花姐姐吧,她昨儿淋了雨,病的不轻,头也烫的很。” 秦语堂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麦芽跟着他进了内室,在屏风处瞧了会,便转回身拉着王妈妈一块出去了,这点空间还是留给他俩单独相处去吧! 王妈妈站在院子里,眼神看着远方,略带埋怨的道:“小姐现在弄成这样,我真是没脸下地见老夫人哪!” 麦芽想起头一次见到王妈妈时,还觉着她是个精明中略带严厉的婆婆,可是此时,她却在陡然间苍老了许多,原本也只是个垂暮之年的老人罢了。 王妈妈的老伴这时抱着牛牛过来了,看见麦芽也在,笑呵呵的道:“这娃在院子里玩腻了,给他啥也不行,我琢磨着他可能想找他娘了,便把他抱了过来。” 麦芽赶忙上去将牛牛抱过来,“谢谢王叔了,我自己抱着就成,您去忙您的吧!”她回到院子里又跟王妈妈聊天了,“您老也别尽往坏处想,缘分这种事,强求也没用,可一旦要是来了,挡都挡不住,我总觉着花姐这回肯定能因祸得福,感情的事,哪能说的这样绝对,您就等着瞧吧!” 王妈妈笑道:“姑娘,借你吉言,要是真有进展,我可真得好好谢谢你,唉,我就盼着小姐能早日嫁个好婆家,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也就是了,一个女娃,钱赚的再多,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嫁个好男人,守着她一生,就像你现在这样就最好了,元青是个好男娃,你嫁了他,真是一辈子享福,他娶了你,也是他的福气,总之,你们俩都是有福气之人。” 麦芽道:“婆婆过奖了,我跟元青就是属于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也就在一起了,哪有想那么多,不过花姐姐为了这样好,老天爷一定不会薄待她的。” “但愿吧,”说起花娘跟秦语堂的事,王妈妈自己都没底气。关键还是秦语堂此人,性子太冷淡了,属于油盐不进的类型。 麦芽一直陪着王妈妈说话,直到秦语堂看完病出来,她顺便好好观察了下他的表情,想看看有没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只瞧见他低垂的眉睫。 他一出来便对王妈妈嘱咐道:“药方我已经写好了,待会麻烦你老跟我去拿下药,到时我再跟您细说煎药的法子,她现在受不得风,所以这门跟窗子尽量不要开,她得的是重度伤寒,若是不仔细调整,日后可能要留下病根,晚上我全再过来一趟,到时再瞧瞧她的情况。” “嗳,好好,我这就跟您去拿药,老头子,你在家看着小姐,也把门看好了,”王妈妈急忙答应下来。 秦语堂见麦芽跟牛牛还在门口站着,便道:“你带着孩子也别去看她了,牛牛还小,体质弱,这边我会照应着。” 麦芽点头,“嗯,那我跟你们一块走,花姐那边我就去不打扰了,明日我一个人再来瞧她。” 她上前,秦语堂走在后面,王妈妈也跟着一块出了花坊。 阳光明媚,却有些晒人,毕竟已是夏天,人站在太阳底下,还是有些热意的。牛牛被太阳一晒,就有些昏昏欲睡,头趴在麦芽肩上,小眼睛都快睁不动了。 秦语堂摸了摸牛牛的额头,从药箱里拿了副药,“这个你拿回去,用大锅熬煮了,让他们都喝些,最近得伤风的人挺多,这药不治病,但是可以防病,多喝些没坏处,也尽量别带牛牛到人多的地方,免得被传染了。” 听他这意思,是伤风之病有扩散加重的迹象,要是传染的人数,到了一定的数量,就会演变成瘟疫。在医疗卫生条件都极度匮乏的古代,瘟疫是仅次于战争的灾难。 麦芽对他的医术又一次刮目相看了,做为一个医者,适当的高瞻远瞩是非常有必要的,而不是疫情到了跟前才去做补救。她收下药包,闻了下,有股板蓝根和金鱼草的香气,“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多注意些,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到客栈去找我。” 秦语堂轻点了下头,目送他们母子俩慢慢走远。他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再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带着王妈妈往自己的店铺去了。 麦芽回到客栈时,要趁早赶路的客人,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起程了。麦芽绕道去了趟田氏那里,把牛牛交给她带着,店里有好多事要忙,牛牛正好在断奶期间,她还是得跟他多分开些才成。 李元青跟李远帮着给客人装货上货,林翠一早喂过冬冬,已经在整理厢房,把客人换下来的床单被罩准备拆洗。见她回来了,便问起花娘的状况,当得知花娘得了风寒时,她有些自责,“唉,都怪我昨晚走的太早了,要不花娘也不会被雨淋着,不过看她身子骨挺好的,淋一下雨,也不至于生病吧!” 麦芽卷了袖子,坐下来搓洗床单,“她那是心病,也不全是因为淋了雨,这生病也不一定是坏事,我让王妈妈去请了秦大哥,我就不信他看见花娘病成那样,就能无动无衷,花姐姐对他是一百个真心,我瞧着花姐姐现在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疼。”花娘是属于敢爱敢恨的人,爱的轰轰烈烈,无畏无惧和往前冲,根本不会先去考虑会不会受伤的问题。 林翠道:“她这般执着,老天爷一定会眷顾她的,说不准这一次就是个契机呢!” 麦芽洗的床单又多又大,看着后院也没别人,她便脱了鞋袜,光脚上去踩,要不然也搓不动,“哦对了,秦大哥给了我一副草药,让咱们回来熬煮成水,每个人都喝些,预防伤风,有病治病,没病防病嘛!” 林翠点头,“成,那我待会就去熬。” 李元青在前院送走了一批客人,跟槐子和小二一起把客房都收拾了一遍,小二把账目也捋了出来,李远不认字,李元青便细细的算了一遍,好歹也得知道他们这两天有没有赚钱。 槐子到后院,帮着麦芽她们把床单拧干,再晾到绳子上。 麦芽最关心的还是客人们的反应,便问他道:“今儿早上走的几个客人,有没有对咱们客栈提出啥意见?他们有没有哪些地方不满意的?” 槐子认真想了想,之后又摇头,“客人们都说这里住着舒服,货物也有地方可放。”槐子嘴笨,说不好。可是从他的话里,还是可以听出客人们似乎都很满意。 麦芽放下心来,“小翠,我明儿想回家看看,牛牛他奶奶腿脚不好,我怕她一个人在家照顾不过来,明儿正好也是秦大哥要去给我婆婆针灸的日子,我们驾马车过去,也省得他走路跑一趟。” 林翠自然没意见,“行哪,你要回去随时回去就是了,现在客栈的生意有小二跟槐子看着,我跟李远只要照顾好后院也就是了,你要想多住几日也只管住,回头我去买些东西,你帮我带回去给我娘,她在家带小娟肯定也挺累的,你告诉她,让她担心林虎,他这里念书挺好,等下个月我让他搬过来跟咱们一起住,也省得他住在外面不放心。”林虎在县城的私塾里念学堂,起初一直住在私塾里,可他性子野,林翠怕他在外面惹事,便想着把他也带到客栈这边住,反正后院有空屋子,她能天天看到林虎,她也能放心。 麦芽拿着细竹竿拍打被面,把有褶皱的地方抹平,“给林婶的东西,你不用另外去买,我一并买了就是,另外也给小娟买些花布,给她做几身衣服,林虎我一早就说让他过来住,你还不肯,现在咋又想通了。” ☆、第169章 回家 林翠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他以前在村里,就是小娃们的头,现在到了县城,跟私塾里小娃又处不来,住的别扭,前天我去瞧他,都瘦了一圈,也不爱笑了,整天板着个脸,跟私塾的老先生简直是一个模样。” 槐子一直面带笑容的听着她们讲话,听到这里,也跟着笑了起来。那私塾老生生,他是见过的。一副老古板的模样,不说话也就罢了,只要一开口,不是之乎者也,就是子曰。要是再修练几年,怕是都得成仙了。 中午的时候,客栈里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拨客人,都是带着货物,要从庄县经过,有的是从大河道拉完货,要回家去。有些是要将货送到大河道。像他们这样赶路的商人,对于吃住只要简单方便就成。 林老三下午的时候带着儿子一块过来了,还背着自家地里刚刚成熟的一筐桃子,还有好些蔬菜,当作谢礼送给麦芽他们。 麦芽中午饭正好做多,便留他们一并下来吃饭,这你俩也是实在人,跟李元青他们倒是很谈得来。说起摆馄饨摊的事,李元青也觉着这法子不错,以后早上他们也不用为客人的早饭犯愁了。因为他们毕竟不做早点生意,顶多烧一锅稀饭,或是蒸几个包子,除此之外,真的做不出其他东西来了,林老三这馄饨摊正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吃饭的时候麦芽提议道:“大叔,其实你还可以再烧些其他花样的早点,比如胡辣汤,豆腐脑,要不炸些油条,糍粑,韭菜盒子也成,这些东西做起来也不麻烦,要是你们父子俩一起做早点生意,也能忙的过来。”这些小吃她平日里在家也能做,他们要是多做几样,品种一多,客人能选的自然也就多。 林老三的儿子叫林强,身材跟小二他们差不多,年纪也跟他们相仿,也爱笑爱说话,就是牙长的不好看,有一边的门牙豁了,说话的时候直露风,连带着讲话也不清楚,那模样,说不出的搞笑。若不是这颗坏门牙,林强看上去倒也挺周正的。 林强咧着嘴笑道:“这下有地方给我们做生意了,俺们一定好好干,到时候也跟你们似的,开个小饭馆……” “还得给他娶房媳妇,”林老三把他没讲完的话,接了下去。他这一说林强倒脸红了。 小二蹲在厨房门口吃饭,略带不屑的道:“你才多大,就想着娶媳妇了,娶回来干啥呀?也没房子也没钱的,到时候媳妇还不得跟人跑喽!” 槐子这几天跟小二混熟了,加上小二嘴皮子利索,能说会道的,槐子每每都吃亏,时间一久,就对小二很是崇拜,“不错,我爹说,婆娘也是花钱货,娶回来,还得供她吃,供她喝,完了又生一堆赔钱货,不划算!” 他的话把吃饭的人都逗笑了,特别是李元青跟李远,他俩笑的意味深长。这娶媳妇,其中的甜蜜与幸福,只有当事者自己才知道。 林老三也笑道:“小兄弟,这话说的可不对,娶媳妇的好处可多着呢!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些,就能懂了,别净胡咧咧,这会只管好好挣钱,回老家把房子修好,娶个贤惠媳妇,生几个像牛牛这般可爱的小娃,这一辈子才不算白过,知道不?” 小二自认说不过他,很不服气的把头一扭,朝着外面了。 林老三酒量不错,但此时是中午,又不是晚上,哪能喝那样多的酒,下午还有好些活要干,他们家的棚子也得赶快搭起来,乘着天好嘛!省得夜长梦多。 麦芽得准备着回老家的东西,客栈里的事情有小二跟槐子,还有李远他们打理,虽然她跟李元青才是掌柜的,但就在客栈开始盈利的时候,麦芽把小二他们的月钱,从死钱转变成活钱,也就是除了每个月固定的工钱之外,还有额外的分红,至少这分红的多少,取决于每天有多少的客人,按着一定的比例算。 这个法子她之前跟陈二顺也说过,他的酒楼也用分红的方法鼓励员工的积极性,效果很不错,所以她便照搬来用上。小二虽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但相较固定的月钱,这种分红的方式,无疑更具诱惑力。 槐子原先不太懂她所谓的分红法子,他是大字不识一个,连基本的数字都认不得,但一听钱可以越拿越多,也兴奋的不行,干活也更卖力了。招呼客人这种事,都不用麦芽他们插手。客栈的厢房价格都是固定的,拢共也就那几十个房间,除了换下的床单被褥需要人清洗之外,其他的都是琐碎小事。 麦芽想着上回建议二妞请了个钟点工,其实她这里也应该请个勤杂工,不然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便把人都困住了,或者还有个法子也可以试试。像打包给洗衣坊一样,按着每件多少文钱的价格,把洗床单被罩这些活承包给别人干,他们只需按着数量付钱,如此一来便又省下好多事。 店里的事情一一打点了之后,麦芽便一身轻松了。带着田氏跟牛牛,让李元青赶着马车,带着秦语堂,一早便回老家了。 地里的水稻长势正好,一片碧绿的色彩,景色美不胜收。 到了村里,他们先拐道去了趟林家。林娟一早就会走路了,他们到林家门口时,林娟正在院子里玩耍,会走路的小娃就再也干净不了,不是跌跤,就是喜欢坐在地上玩泥巴。林娟也不例外,这会还是早上呢,她身上的衣服就已经脏了一大片,特别是膝盖的部位,两个灰印子,特别显眼。 麦芽把牛牛交给田氏,她跳下马车,笑着唤了她了一声。林娟扔了东西就往厨房跑,她讲话还不是很清楚,麦芽只听见她对林氏嚷嚷着,“来人了来人了!”这小丫头可真管事, 林氏从厨房出来,正遇上进门的麦芽,“是麦芽啊,我一听小娟嚷嚷,还猜是谁一大早的到我家来了呢,没想到是你们回来了,你们咋这么早就回来了,牛牛跟元青呢?” 麦芽怀里抱了一堆东西,顾不得跟她说话,直把东西搁进堂屋,才回到院子,对她道:“他们都在院子外边呢,这些东西是小翠托我带回来给你们的,我担心牛牛他奶奶一个人在家,所以就把她留在那,自己回来了,等过日几我再去换她,到时让她也回来看看。” 林氏道:“哎哟,这有啥好换的,你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她婆家那边小叔子小姑子也多,不缺他俩回去干那点活,先前她还跟我说呢,离了婆家倒也清静,省得跟他们搅合在一起。”林翠倒不是嫌弃李家人,只是他们家人多,转来转去的也不方便,加上房子也不大,也就更挤了。现在搬到同福客栈去,反而还宽敞了。他们为自己的事业奋斗,也更加干劲十足。 麦芽摸了摸林娟的头,笑着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我走了,把事情都交给她,冬冬也还小,光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回头我想把洗被单,洗衣服这些粗活,包给别人干,如此一来,我跟林翠都能轻松些,等客栈生意步入正轨,就不必忙这般忙了。” 林氏不懂她们做生意的道道,她听了会,便招呼他们进来坐坐。 秦语堂是不喜欢跟人闲话家常的,田氏全便把牛牛交给他抱着,她下了马车,让麦芽他们先回去,她跟林氏聊会天,等下再自己走回。看田氏急着赶人的模样,不想也知道,她跟林氏有悄悄话要说,是平日里不能讲给女儿听的。 麦芽也不强拉着她走,便让李元青赶着马车,他们先回家了。 还没到家,走在回家的大路上,远远的就能看见田家屋后成片的果树林,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景像,看的直叫人欢喜。 麦芽坐在李元青身边,跟着他一块赶马车,他们走了许久,之前也一直忙着开客栈的事,果园都交给哥哥打理,如今郑玉肚子也不方便了,哥哥肯定不能时常上山去年果树。麦芽便跟李元青商量着,下午有空的时候,一定得上山去瞧瞧,带上锯子跟砍刀,把横生的枝节,修剪一番。如今果树正是挂果的季节,村里老品种的梨树这会正结着梨子,但他们种的梨树品种不同,得等到秋天,收割水稻的时候,梨子才能上市。至于桃树跟杏树,都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柿子树也是等到秋末才能结出柿子来。 李元青也正挂心山上的果树,还有后面的水塘,乘着回来的这几天,都得全部收拾好了。 冬生在院子里收拾菜园,这菜园还是麦芽没出嫁之前,跟他一手弄起来的。可现在她跟田氏都不在,郑玉倒是想干,只可惜身体不允许,所以好多都荒废了。他便想乘着天气还不是太热的时候,都种上晚黄豆,到了冬天,也能有黄豆吃。 到了家门口,麦芽麻利的跳下马车,奔进门里,喊了声,“哥,嫂子!” 冬生从菜园里抬起头来,看见满脸笑意的妹妹站在门口,赶忙放下铁锹,快步走到院子里来,“妹,你们回来啦!” 郑玉在厨房听见动静,一手扶着腰,也出来了,见着麦芽,格外的欣喜,“我还以为你进了城就不回来了呢,害的我一个人在家急的不行,娘也不在,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要再不回来,我也准备去县城跟你们一块住了呢!” 麦芽握住她的手,笑道:“你咋会是一个人呢,不是还有哥跟婆婆在嘛,我是想接你去县城的,可就怕哥哥舍不得!” 田氏也从马车上下来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要是冬生肯答应,下回再走,就把你也带上,你在家,我确实不放心,怕冬生伺候的不好,他做活还行,可烧饭却不在行,上次刚一走,我就后悔了,恨不得回来再把你带着走。” 郑玉难掩激动之情,迫不及待的诉苦道:“我天天看着他,天天跟他说话,早都说完了,李婶最近也忙的很,我不想打扰她干活,便也不去烦她。” 秦语堂从马车上下来,李元青也准备把马车赶回家,给马儿喂些草料,便跟麦芽说了声,他们先回去了。 郑玉看样子是真寂寞坏了,拉着麦芽就不想撒手。麦芽好笑的对她道:“你先跟我娘说说话,我把牛牛也留这,等下我回去把饭做了,咱们中午边吃边聊,晚上还有的是时间呢!” 牛牛已经能扶着东西站立,也能试着走两步,这已经算很好了,他还不到十个月,两条腿便已经很有力气了,这也是得益于麦芽长期给他补钙。 郑玉一看见牛牛讨喜的模样,倒把诉苦的事放在一边,只顾逗着她玩了。冬生也有好些天没看见大外甥了,这会也疼的不行,带着他在院子里又是举高高,又是拿些小玩意逗他开心。 田氏颠了一路,麦芽担心她吃不消,便让她回屋睡会。她也抽着空,回家了。 一到家,便闻见浓重的中药味。秦语堂已经在屋里给李氏扎针,拔火罐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针灸完成,便开始燃草药,拔罐。 麦芽瞧见院子倒是很干净,菜园子收拾的也井井有条,没什么杂草,黄瓜秧、豇豆秧、番茄秧,还有好些菜秧都结了蔬菜。刚才经过院外的鸡笼时,看见又多了些小鸡,看样子也是李氏后来抓的小鸡仔,有好几十只呢!她也真是闲不住,身材才刚好些,便忍不住忙起来了。 李元青正在井边打水,见她回来了,便道:“咱们中午吃什么菜呀,要不我去后面的水塘打些鱼回来。” 麦芽看了看菜园里的蔬菜,“行吧,你去捞一网看看,也不知水塘里的鱼长多大了,挑大的捞,现在荷花应该也快开了,那菱角也不知长到什么程度,傍晚我一定得亲自去看看。” “嗯,我把水缸挑满就去,”李元青从井里轻巧的拎着小水桶上来,先是把身边的大桶灌满,等会再一并拎到厨房去。 麦芽进了堂屋,先去李氏的屋子看了看,见她趴在炕上,秦语堂已经针灸完了,正在拔针。他手指修长,拔针的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麦芽也不敢去打扰他们,便回了自己屋,把带回来的包袱放在一边,先去厨房打了干净的水,拿了抹布,把炕擦了一遍,又想着几天没睡,土炕可能会受潮,便到厨房抱了些干柴,把炕烧热。 接着又开窗户透气,又是把大衣柜里的衣服跟被子统统抱出去晒晒,省得晚上睡的时候一股子霉味。 秦语堂给李氏做完一个疗程,李氏因为药物作用,在炕上睡着了。秦语堂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把门带上。 李元青正往堂屋来,看他背着药箱,像是要走的模样。秦语堂见他来了,便嘱咐他几句,“干娘刚拔完火罐,别惊忧她,让她好睡一觉,中午也熬些鲜汤,给他补补身子,晚上也尽量煮些面食,好消化一些。” “成,这些都好办,那娘的病,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有治好的希望?”李元青仍旧抱有希望,要是能治好李氏,就再好不过了。 秦语堂面色不太轻松,“想根治是不大可能,这一点,我之前就跟干娘说过了,但是可以慢慢缓解症状,减少她的疼痛,如是加上适当的活动,我相信干娘的病会慢慢好起来的。” 李元青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了,只要李氏不要时时忍受着关节的病痛,这就足够了。他看秦语堂背着药箱,便问道:“中午在这儿吃饭,下午的时候我再送你回去,我明儿早上再回来也成,哪有让你一个人走路回去的道理。” 秦语堂淡淡一笑,“你跟我还客气呢,我平日里给人看病也经常走路,这点路对我来说,可不算啥,不过回去之前,我得到后山采几味草药,也不用进山,就到后面水塘边转转就成了,草药也不是非得长在山里,中午我可是要回来吃饭的,你们在家先忙着,我先去了。” 他熟门熟路的从墙角边找到一把小铁铲,准备带着挖草药用的。这几天没下雨,地面干燥,也就不用换鞋了。 李元青把他送到门口,又指着几处地方告诉他,哪里草药比较多些。 麦芽抓紧着时间做饭,李元青也拿了自制的大渔网去屋后的水塘捞鱼去了。这渔网真的拎起来,还是挺重的,要用很大的腰力才提得起来。 菜园里能吃的蔬菜很多,那长豇豆结了不少,麦芽把它们全摘了,准备分些嫩的,做泡豇豆,老的可以炒了吃,或者用开水烫过,再晒干,等到冬天烧肉吃,也很香。 春上的时候,她在家门口的几野地里种了好几棵扁豆,这东西长的快,攀爬的也快,光是种这几棵,就已经爬的到处都是。麦芽想着,等会摘好了菜,拿几根竹竿,在扁豆秧下搭个架子,好让扁豆都爬到架子上,也省得到时摘扁豆的时候到处找。 园里的青椒也结了不少,这菜园土质好,不过先前地势洼了,麦芽便让李元青挑土,把菜园子稍稍垫高了些,加上取水取肥都方便,所以这些蔬菜才能长的好。 没过一会,麦芽拿着的菜篮子里,就已经装满了蔬菜。看着还有好些没摘,她又去厨房拿了只干净的竹篮。整整摘满了两篮子,都倒在院子里的地上,她搬了个小凳子,动作熟练的一一分捡。老的跟嫩的,都得分开。 她挑出来的嫩豇豆,有大半篮子。园子里的豇豆秧还会结,这也不是一天能收完的,明儿早上起来看,保准又挂了好些嫩豇豆。 看着离中午时间还早,她便打了井水,把豇豆洗干净,装在篮子里,沥干水分,她又洗了些青椒,只是去了蒂,并没有连着辣椒籽一并去掉,保持辣椒的完整,待会泡豇豆的时候,跟豇豆混在一起,以便增加豇豆的辣香味。 鹅卵石是先前就从小溪沟边上捡来的,洗干净之后,等下腌豇豆时,把鹅卵石压在上面,压紧压实,防止豇豆变酸。这腌豇豆,各家有各家的味道,也是各家有各家的法子,所以每家腌出来的味道都不同。 麦芽每次腌的就挺好吃的,有一点点的微酸,吃着脆生生的,蒸熟了,或是炒着吃,都成。 冬生抱着牛牛,领着郑玉过来时,她已经把豇豆泡好了,正在洗其他的菜。听见他们推门进来的声音,她抬头,一眼就看见牛牛朝她伸出两只小手,要她抱抱。郑玉的肚子不算太大,她有些后怀,大的不明显,但是不方便是真的,也是弯不下腰了,要不然她肯定得抱抱牛牛。冬生也不敢让她冒这个险,牛牛现在啥也不懂,要是不小心踢她一脚,后果不堪设想哪! 冬生也不说把牛牛放下,只对他道:“你娘要忙着做饭,舅舅带你玩,牛牛要乖,回头舅舅给你买好吃的。” 麦芽想起元青在后面捞鱼,便道:“你带他去后面水塘玩吧,看看他爹打着鱼没,别忙活半点,连条小鱼孙子都没捞着。” 冬生也正想带牛牛出去玩的,便一把将牛牛举过头顶,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脖子上,他只需把牛牛的两只小手抓着,便可以让他安稳的待在脖子上。牛牛也淘气,不愿被他抓着手,冬生只好放开他的小手,转而抓着他的腿。 想来牛牛也很乐意坐的高高的,或许这样看上去视野更好,所以他快活的抱着舅舅的脑袋,乐的嗷嗷直叫唤,连两条小腿的力气都使上了。 看着他俩欢快的身影,郑玉长长舒了口气,“唉,我要是也生个儿子就好了。” 麦芽起身给她端了带靠背的椅子,叫她坐下,“生男生女都一样,这有啥好担心的,这胎生不了,下一胎再生,你怕个啥!” 她的话不仅没能让郑玉宽心,反而让她更加忧虑了,“我娘家村里就有个邻居,生了六个女儿,愣是没一个儿子,你说苦不苦?” 麦芽一边洗菜,一边跟她说话,“哎哟,像那样的情况,毕竟是少数,哪那么容易就摊在你头上,你呀,整天没事就在那瞎琢磨,可别影响了孩子,你得每天过的开开心心,将来孩子的性格才能开朗,还没发生的事,你想那么多也没用,又不能解决问题。” 郑玉又叹气,坐在那,呆呆的看着天。 麦芽瞧她的模样,倒有些产前抑郁症的倾向,倒也不至于有那么严重,还是重男轻女惹的祸。她现在得忙着去烧饭,可顾不上开导她。 中午的菜,大多都是蔬菜,不过他们从县城回来时,就想到家里没有鲜肉,所以买了些五花肉跟大骨头。 现在天气热了,鲜肉不能搁过夜,得趁早烧了吃。大骨头可以拿来熬汤,中午搁些小青菜,打几个鸡蛋,做汤喝。或者晚上用骨头汤下面吃也成。 至于五花肉,红烧是最简单的,只要添油烧熟,今天不加佐料,搁到明天吃,也就不会坏了。不过在烧之前,得把五花肉先用开水煮到熟透,捞出来放凉之后,再切成小块,加调料重新炒过。 李元青还真打了不少鱼上来,好几条鲫鱼,每个都有一斤多重要,还有几条胖头,这些用来熬汤是最好了,有了鱼汤,这骨头汤便留着晚上吃,中午就用豆腐炖鱼。 还有几样青菜加了辣椒一并炒了,炒的辣午辣香。郑玉现在不能吃辣,所以她只能看着,看着他们吃。除了这几个新鲜菜,麦芽还在饭锅里蒸了切好的咸鸡,这还是过正月时候剩下的,再不吃就该变味了。也是去年剩的最后一点咸货,她都蒸了。用黄豆酱跟辣椒酱,还有葱蒜,蒸的冒油,喷香扑鼻,惹人垂涎欲滴。 李氏一觉睡醒,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好的不得了,又闻到饭香,只觉肚子实在饿的很。 冬生带着牛牛在院子里玩,快吃午饭时,他奶瘾又上来了,怎么哄都不行,非得到厨房找麦芽,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听的麦芽于心不忍,差一点就想喂他了。 田氏却一把拦下,“都准备着断了,忍了这么许久,现在要是再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没事,小娃断奶都这样,忍过这几天就好了,牛牛算是很乖的了,他们有些小娃断奶的时候整天整夜的哭,那模样看着才心疼人呢!” 李元青把牛牛接过去,抱到外面去哄,过了一会,果真听不见哭声了。 等着秦语堂挖好草药回来,便开饭了。李家院子里头一年种下的树,这会都长的枝繁叶茂。冬生搬了大桌子在树荫底下,又摆了几个凳子,院子里透风,坐着吃饭也凉快。 郑玉跟李氏吃饭时候都很香,特别是李氏,整整喝了两大碗鱼肉加鱼汤,米饭吃的就少了些,另外辣的菜也没吃。麦芽炖了一大锅鱼汤,把李元青捞回来的鱼全都煮了,满满的一锅。 麦芽也给牛牛喂了些,怕他被刺着,所有的鱼肉她都先嚼了一遍,虽然不是很卫生,但跟卡着刺比起来,还是要安全许多。 秦语堂吃的很少,也吃的很快,他记挂着药铺里的事,或许也记挂着花娘也说不定,总之,他急着吃饭,一搁下碗,顾不喘口气,便急着回家了。 李元青跟冬生一起把他送到路口,看着他慢慢消失在大路的尽头,这才转身回了家。 李氏精神好的不得了,吃完饭,便忙着收拾碗筷,打发麦芽他们都去休息,牛牛中午不能跟麦芽睡,郑玉跟田氏便带着牛牛,一块回田家睡觉。 麦芽扫完了院子,也顾不得休息,忙着把家里每个屋子都打扫了一遍,有些发潮发霉的东西都拿出来见见太阳。等到李元青回来时,他俩拿着工具,跟李氏打了声招呼,一块往果园去了。冬生这会也没什么事,便拿了锄头一起上山去了。 山上的梨树长的确实不错,虽然今年才是种下的第二年,但挂上果子的树也有不少。他们种下的梨树跟村里老品种的梨树,一眼就看出不同了,但是这些不同,主要还是因为修剪的原因,使得果树呈现与之不同的形状。 修剪过的的果树,最顶端的主干都被锯掉了,只留下往四周散开长的侧枝。 先前麦芽也跟哥哥说过,疏花蔬果是有很多讲究的,比如:间隔疏花、按距离留果、看果苔副梢留果、以花序位置留果等等。只要按着以上的方法,让花与花,果与果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那么结出的果实就有一定的生长空间,不至于到时结的果子又小又涩。 还有剪枝得按着外围和上层少留,辅养枝多留,骨干枝少留。骨干枝中部多留,下部少留。盛果期树背上枝多留,背后枝少留;花多树弱时少留的原则。疏花疏果的总体原则是:保证产量,提高品质,选优去劣,调节分布。 当时种果树时,是四家一起种的,但若是分开来算,田李两家的总数加起来,也是不少的,要是严格管理起来,肯定很累人。最近麦芽跟李元青之后都忙着开客栈的事,论起来,这果园反倒是哥哥管的较多。 冬生指着树上鸟窝,道:“最近来了好多山雀,在果树上坐窝,赶都赶不走。”他所指的山雀,是当地山林里特有的一种鸟,长的跟麻雀相似,但毛色却透着微黄,至于它们喜欢的,爱吃的东西是什么,这她就不清楚了。 就是因为不清楚,她才要问,“这些山雀会吃虫子吗?” ☆、第170章 可怜的小牛牛 她一说,李元青就明白了,“山雀就爱吃果树上的虫子,不过它们也吃果子,要是聚的太多,只怕结出的果子都会被它们吃完了。” 冬生也道:“是啊,所以我才想着把它们赶走,免得果子都被啄烂了。” 麦芽想了下,却道:“既然山雀可以吃虫子,咱们何不利用它们来预防害虫,它们会吃果子,或许只是因为没有虫子吃,才会去啄果子,只要咱们把山雀的窝分散开,也就是每隔几十棵树安放一个鸟窝,如此一来,山雀有了自己的领地,而这些领地也有充足的食物来源,它们有了虫吃,自然就不啄果子了,咱们种的这些果树跟老品种的不同,老品种的梨子春天成熟,那会正赶上山雀做窝,虫子不够吃了,它们就去啄果子,可是等咱们种的梨子成熟时,已是秋天,山雀要飞到南方过冬,岂不是两全齐美的事?”山雀毕竟不是麻雀,麻雀不惧冷,即使下大雪,地面都被雪覆盖,它还是四下飞去觅食。 冬生听完她讲的话,一阵好笑,“你连这个都能想到,我真怀疑你的脑子到底是用啥做的。” 李元青满带爱意的看着她,自豪道:“不愧是我娘子,就是聪明啊!” 麦芽被他俩讲的怪不好意思,娇嗔的转开头去,“我不过是有啥说啥,想到便说了嘛!也不是很难想到,只要细细去琢磨琢磨,自然就能想到。”大雁南飞,是个人都知道。到了冬季,鸟儿都往南方飞了。飞不了的,都冻死在雪地里了。 冬生跟李元青相视一笑,都不点破。冬生带头,去修剪枝节,他们从山下一路往上找,力争每棵树都不放过。因为顶端的主干被砍掉,这些梨树都朝着四面长,最高的也不过同李元青差不多高。也因为梨树都较矮,麦芽才能够得着修剪。 冬生修剪了一会,便跟在他们身后,拿着锄头把果树根部周围的杂草锄掉。李元青剪高些的枝节,麦芽就剪够得着的。 他们从山下一种修剪到傍晚,直到太阳落到山顶上,慢慢的快要沉下山峰时,才扛着锄头往家回。 落下的夕阳,映着漫天绯红的晚霞,那巍峨黛绿的群山,满山蓊郁荫翳的树木与湛蓝辽阔的天空,缥缈的几缕浮云,恰好构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 古人都以看云彩,预示的阴晴习惯。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一片飘渺似烟的红色霞光,便预示了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从山坡上走到家里,天色已经快黑了。李氏把饭都做好了,按着麦芽说的,晚上吃面条。 大骨头从上午就开始炖了,到了晚上时,已经熬到骨汁尽放,那汤的颜色呈现诱人的乳白色。李氏把面团搋(chuai:揉面的意思)好了,麦芽回来的时候,她正在堂屋的大桌上,把团一遍一遍的擀开,每擀一遍,便把面皮翻过来,撒些面粉,之后再擀,如此反复数次,面皮就在她手中跟橡皮泥似的,越擀越大,也越擀越薄,到最后铺满整张桌子,再像对折叠起来,拿菜刀切成筷子粗细的面条。也就是现在的李氏能干这个活,换作是几个月以前,她站着根本使不上力,一到晚上腿疼的就只能在炕上捂被窝了。 麦芽洗了手走进堂屋,看她弄的差不多了,便道:“娘,那我去烧火,准备下面。” “成,你去烧吧,我很快就弄好,有没有叫你哥哥他们也过来一起吃啊,”李氏一边问,一边头也不抬的继续切面。 麦芽已经去了厨房,说话的声音也从厨房传来,“我回来的时候路过,跟他们说了,我娘在家烧了饭,说是就不过来吃了,她还让我们明天到那边去吃饭,我让她省省了,这几天都在咱家吃,她跟我嫂子都不方便,我哥也做不好饭,还不如过来吃省事。” 李氏切完面,正在用手把面抓了散开,免得过会粘到一块去了,“她俩要是为烧个饭,回头再滑着脚,那可真不划算,你跟元青没回来时,我就让他俩过来吃饭,可吃了几次,不干了,我知道他们是怕我累着,可现在不一样了,我身子骨好了,你也在家,牛牛又是他姥姥一手带着,他们就更没时间做饭了,明儿一定得让他们过来吃,你就说是我说的,万一磕着碰着了可咋办!” 李元青正进了堂屋,听见她俩讲的话,笑着道:“那我去抱牛牛抱过来,正好晚上吃面条,还能给他喂些吃。” 李氏道:“去吧去吧,牛牛晚上我来带,让他姥姥好好睡上一觉。” 麦芽在厨房用木柴烧火,等火势上来,架几根木柴,只要时不时来看一下,别让柴到外面,也就是了。比烧稻草可方便多了。 骨头汤一直在小锅里熬着,用柴禾的余火慢慢温。不过麦芽不想把面条直接下进去,李氏擀出来的面条,因为撒了不少的面粉防止粘连,所以下锅的时候会把汤弄稠。 她得先烧些清水,将面条煮熟,再搁进骨头汤里,加盐调好味,回头再搁些小白菜跟香葱,也就能吃了。 煮面条的清水也不用倒,回头拿去喂猪。家里的两头小猪仔,被李氏喂的膘肥体壮,长势喜人。这么晚了,还能听见它们在猪圈哼哼的叫声。 麦芽把面条煮好时,李元青才抱着牛牛回来。爷俩边走边玩,牛牛一会指着天空,跟李元青哦哦的讲着什么,一会又很稀奇的听着猪圈里的动静。 大黑被带到客栈看门去了,家里便没了看门狗。后来还是林德寿又抓了条毛色金黄的小狗来,肉嘟嘟的,可爱的紧,当宠物养着还差不多,作看门狗,它还太嫩了。刚才若不是李元青看着,它就和跟着过路人跑了。 小黄毛一进院子,就直奔厨房去了,狗鼻子当然灵了,那么香的大骨头,它一闻便能闻到了。 麦芽正把面条往碗里盛,觉着脚边有毛茸茸的小东西蹭啊蹭,低头见是小黄毛,好笑道:“倒是你腿最长,给你一根骨头,拿去啃吧!”她挑了块小些的骨头,搁到它碗里。 小黄毛摇着尾巴,欢快的跑过去,抱着骨头磨牙去了。 李元青抱着牛牛进来,还没等他说话,牛牛一下午见看见她了,一眼见着娘亲,亲的不得了。这小子力气又大,使劲张着双臂,要往她跟前去。李元青挣不过他,便顺着他靠了过去。牛牛够到娘亲的脖子,便一把抱住,再也不撒手。靠着她的脸,那小模样,别提有多心疼人了。 麦芽放下手里的勺子,腾出手来,把他抱过来,在他小脸上亲了又亲,“宝贝,是不是想妈妈了,妈妈也想你啊!可是妈妈要干活,不能每时每刻都抱着你,知道不?” 牛牛被她抱着,换了个方向,还是死死抱着她的脖子,“妈妈……”的叫着。这里的小娃都叫娘,但麦芽觉着叫妈妈顺口些,但时不时的教他说‘妈妈’,他学的倒也快,现在叫妈妈就已经叫的很清楚了。不光会叫妈妈,连爹爹,也能含糊的叫了。就是叫的不太清楚。 李元青看他母子俩亲的难舍难分,便道:“你俩还是出去亲热吧,剩下的活我来弄。”他卷了袖子,就来盛面。麦芽早已把面煮好了,现在只要捞出来,把面条搁进骨头汤里,加些调味的就成。 “嗯,待会你用小碗盛些面出来,记得要一根一根的捞,千万别从锅底盛,免得有骨头渣,”麦芽在围裙上擦了手,再把围裙解下,便抱着牛牛往外走。 外面已经黑了,月亮还没上来,天空黑漆漆的。 李氏正在收院子里的东西,麦芽一手抱着牛牛,也帮着一块收。李氏看牛牛粘娘亲粘的紧,便逗他道:“牛牛,晚上跟奶奶睡好不好?奶奶屋里有糖糖吃哦!” 牛牛自然是听不懂,可是看见李氏伸手要来抱他,立马防备的转身把头扭开了,小嘴里还发出拒绝的抗议声。 李氏对麦芽道:“他今晚怕是谁也抱不去,要不待会来硬的,你这断奶断了一半,可不能前功尽弃了。” 麦芽转头看了看牛牛惹人心疼的小脸,不忍心道:“这几天他都跟着姥姥睡的,可我知道他想跟我在一块,要不今晚先睡着看看,要是实在不行,就让他爹再把他抱到你那屋,不过估计不行,他今晚粘我粘的很。” 李氏摸摸牛牛的头,她当然也心疼了,可断奶就得狠心,不狠心咋能断得了,“牛牛算是乖的了,当初他爹断奶时,都没这样省心,要不我弄个土方子,睡觉的时候,在你胸口上涂些药汁,我晚上也得熬药,到时候你抹些在胸上,他闻着味道难闻,也就不敢再吃了,你要想带着他睡,恐怕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也行,那今晚就试试,”牛牛毕竟是小娃,即使断了两天的奶,但是一到晚上睡觉之时,他还是忍不住会找奶吃,要是娘亲在身边,又不让他吃,他非得哭坏不可。 李元青把盛好的面都端到堂屋,外面黑了,看不见吃饭,堂屋点着油灯,又挂着好些薄荷香囊,蚊子少些。他摆好碗筷,本想把牛牛抱过来,让麦芽先吃。可手刚一伸过去,牛牛本来头还朝着前面,一看见他伸手过来,又快速的把头转过去,死活不从娘亲身上下来。 麦芽抱着他软软的小身子,感受到他的依赖,也觉着心疼不已,便道:“你先吃吧,我来喂他吃饭,等会你吃好了,去烧些热水,咱们都要洗澡,牛牛今晚也得洗。”她抱着牛牛坐在椅子上,将牛牛放在腿上。一手揽着他,腾出另一只手,拿着勺子把碗里的面条切成小段,吹凉了,再喂到牛牛嘴里。 李元青回屋拿了围嘴系到儿子脖子上,又去把多出来的一碗面条重新倒回锅里,并把锅盖盖严实了。 牛牛胃口好,一小碗面条吃完了,还没吃饱,李元青又盛了小半碗。李氏直嚷嚷多盛些,得让他吃饱了。断奶了,再不吃饱,就该饿瘦了。 麦芽道:“他才多大,吃这么些面条足够了,吃多了晚上也不消化,他前些日子夜里还吐奶呢,所以啊,这饭可不能吃多了。” 李元青就坐在他们旁边,扒一口饭,看一眼儿子。牛牛只要不离开娘亲的怀抱,就很高兴,吃的差不多了,便跟爹爹比谁眼睛大。李元青对他扮了几个鬼脸,把他逗的咯咯笑。 田氏还没进院子,就听见牛牛的笑声,“哟,你们几个在家干嘛呢,高兴成这样!” 李氏站起来招呼她进来坐,又问她要不要再吃些,锅里面条还多着呢!李元青也站起来,拉开椅子给她坐。 田氏直摆手,“我们早吃过了,中午吃的太多,晚上都不饿,随便在家烧了些,”她说着又看向牛牛,“我就是过来看看,牛牛晚上要不要再跟我睡,他奶还没断彻底,要是给麦芽带着,怕是又得闹。” 李氏也坐过来,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可这小子今晚谁也不要,我跟他爹都没能把他抱过来,他娘不带也不成,所以就想着弄些中药给麦芽抹胸上,看能不能让他主动不吃。” “真是谁都不要吗?我试试,过来,给外婆抱抱,”田氏不信,冲牛牛拍拍手。 牛牛理也不理,她要是靠的近了,牛牛还往麦芽怀里钻,一副誓死不从的小模样。 田氏笑着捏捏他的小鼻子,“臭小子,连外婆都不要了,这会只要娘亲了是吗?” 麦芽微笑着道:“娘,今晚就算了,你这几日晚上带着他,也没睡好觉,今晚要实在不行,就让他爹想办法。” 田氏看了牛牛一会,面露忧心的道:“我现在来,也是有事情要跟你们商量下,郑玉马上就要生了,我这身子也照顾不了她做月子,要是咱们这边腾不开人手,我看要不然让她娘家那边过来个人,就让她娘来服侍她做月子,你们看成吗?” 李氏已经吃完了,把碗往桌上一搁,才道:“他娘家那能过得来吗?要是他们家也忙,那就不好说了,要不我来吧,原先麦芽做月子那会,多亏了有你,现在我身子骨好了,服侍郑玉做月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田氏道:“啥叫多亏了有我,麦芽不也是我闺女吗?我服侍她也不是为了别人,那是我自己的闺女,自己的外孙,不过郑玉做月子,要是能有你服侍自然是最好的,可我就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麦芽照顾牛牛也脱不开手,客栈那边也要顾着,事情多的很呢!” 李氏一想也是,家里事情确实很多,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又能猜到郑玉生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 麦芽见她俩都在担心这事,便笑道:“有啥好担心,走哪算哪,到了跟前再说,若是家里真腾不开人手,再去找亲家也不迟啊,现在来往有马车,都方便。” 田氏白她一眼,“你说的倒容易,郑玉生娃的时候要是赶上农忙,你贸然的跑去郑家,叫人家是来好,还是不来的好?” 郑玉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那会正是立秋之时,夏季刚刚过去。可是这日子算的也不一定准,郑玉得知有了身孕的那会,精神高度紧张,也不大记得上个月的月事,究竟是哪天,前后误差可能长达十天左右,立秋过后的十天,虽然还没到正式农忙时,但家里牲口喂多的,也有很多活要干呢! 李氏同意她的观点,建议道:“要不还是咱们来吧,到时牛牛还要元青带着,郑玉生娃怕是也得到县城里生,到时客栈里人手多,大家都伸把手,做月子也就容易了。” 田氏又想到一事,“到时咱们都去县城了,家里可咋办?要不这样吧,到时郑玉在县城生娃,我跟他爹回来在家待着,总不能咱们都走了,让家空着没人住吧!”这肯定是不行,要是没牲口也就叫罢了,有了牲口,一顿不吃就得饿瘦了。再说,家里要是没人,来个小贼,半个晚上就能把家搬空了。 ☆、第171章 洗澡澡 李元青道:“到时我回来看家,你们不回来也成,不就一个月嘛,很快就过去了,凑合一下。” 麦芽也道:“就是,凑合凑合,也就不难了。” 田氏也不再说什么,她又坐了会,跟李氏讲了会话。冬生不放心她,便过来接她回去,李元青说了这几天都过来吃饭的事,让他们别自己做饭了。田氏忽然很有感触,这话以前是她经常说的,现在调了个,换成元青说了。 等到他们都走了,李氏刷了碗,李元青打水倒进大锅里,准备烧水洗澡。 麦芽抱着牛牛蹲在廊檐下,给牛牛把了尿,随后便回了屋子,等着李元青把水热水拎来,给他洗澡。 她把牛牛放在炕上,自己就站在一边,正准备脱掉外衣时,牛牛忽然又爬了过来,顺着她的胳膊,慢慢站了起来,小手朝她胸口摸索过去,“妈妈……妈妈……” 麦芽叹口气,又将他抱回炕上坐着,“儿子,不能再要奶奶吃了,知不知道啊?你已经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再要奶吃,可就羞羞羞喽!”她轻刮了下牛牛的小鼻子。 牛牛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大概是觉着娘亲嘴皮子动啊动的,很好玩,他竟抿着嘴巴,嘟嘟的扑口水,才扑了几下,胸前就湿了一大片。 麦芽赶紧拿干净的布给他擦擦,可还没等擦干净,他又接着扑口水,“乖乖,你再扑口水,娘亲可就要打你屁屁啦!” “啊……唔……”牛牛以为娘亲在逗他玩,一边扑口水,一边拍着小手,欢呼雀跃的说起外星语。 李元青拎着桶热水进门时,就瞧见他俩在炕上玩的不亦乐乎,他把水倒进澡盆子里,这澡盆是他专为牛牛做的,样式是麦芽画好的,然后他再照着她画的图形,将椭圆形的澡盆做出来,这大小足够牛牛洗到六七岁了。 他又试了下水温,觉着差不多了,才道:“别玩了,再快来洗澡澡!” “嗳,这就来了,”麦芽赶紧给牛牛脱掉衣服。小娃儿身上都是肉乎乎的,特别是牛牛,会吃又会长,不仅有双下巴,还有小肚腩,要是盘坐在炕上,那小肚子得有三条道。麦芽瞧着他的小肚子,啧啧道:“以后可不能长成个小胖子,到时该娶不到媳妇哩!” 李元青接过牛牛,把他放进温水里坐着,笑道:“哪会,我儿子长的俊俏,长大了让他念私塾,说不定还能考个秀才举人,娶媳妇,那还不简单。” 麦芽不屑的皱了下鼻子,站起来去翻柜子,给牛牛找衣服,“再俊俏的小娃,要是长成个大胖子,还是不好看,不成,我才不要我儿子长成小胖子呢!他到了两岁,要是还这样胖,就得给他减肥了。” 牛牛在水里玩的更开心了,看爹爹拿毛巾往他身上抄水,他也学着来,不过却是把水往澡盆外面抄,只片刻的功夫,就把水溅的到处都是。 麦芽急着过来阻止,“赶紧起来了,你再抄水,咱这屋子都能养鱼了,”这又不是瓷砖地面,都是铺的小块的青石板,虽然她平时用拖把都快把这板子磨成瓷砖了,但青石板不吸水,弄的滑不溜丢的,半天都干不了。 李元青笑呵呵的朝牛牛伸手,“儿子,娘亲不让玩水了,明儿咱们再玩好不好?” 牛牛看他又伸手过来,把头一扭,拖着长长的尾音嗯了一声,这是拒绝的声音,可不是他同意了。小娃儿都喜欢玩水,更别说还有这么大一盆水,他玩的正在兴头上,哪里肯起来。 麦芽拿着自制的大毛布,这是她用好几块毛巾拼起来,给牛牛做浴巾用的,她走过来,示意李元青乘着牛牛不注意,搞个突然袭击。李元青自然是听媳妇的,而且这水也快凉了,再泡下去非得感冒不可。 牛牛正用小手当蒲扇,拍着水花,看着水花溅到脸上,他乐的咯咯笑。可却在下一秒,发现自己突然离了水,小屁屁落到一块软软的物件上。 “好喽,这下看你咋叫,”麦芽一把搂住,光滑的小泥鳅。用浴巾包住他,顺便把他身上的水擦干净,再快速的给耸穿上衣服。李元青便去把水端到院外倒掉,又去厨房重新打了水给娘子洗澡澡。他自己就比较简单了,打舅水在院子里站着洗澡就成。看着房间里透出的亮光,听着他们娘俩略不太和谐的争执声。他脸上绽开一个笑容,人生如此,夫复再无所求。 麦芽在厨房里简单洗了下澡,没办法,她倒是想泡一泡,解解身上的乏,可牛牛不干,非得要她陪着。她洗澡时,李氏过来一趟,想试试看,能不能把牛牛抱过去睡,但这小子是死活不肯,可怜兮兮的叫着妈妈。连李元青要靠过来,都直拨拉他的手,不让他碰。直到看见麦芽衣衫不整的跑进来,才止了哭声,张着双手,要她抱抱。 可想而知,头两晚,虽然人是跟着田氏睡,可这一颗心,还是在娘亲身上。今晚上,说什么也不肯了。小娃儿的脾气本来就难琢磨,一会阴一会晴,就像李氏说的,牛牛算是很好的了。 麦芽头发还在滴水,也没顾得上擦,便坐到炕边上。牛牛一看她坐下了,便也不再哼哼,自顾自的啃自己的脚指头。 李元青拿了刚才包牛牛的大毛巾给她擦头发,“快些擦干,不然半天都睡不成觉。” 李氏看牛牛缠她缠的紧,便道:“我去拿些药汤过来,你抹些在身上,万一他晚上吵着要吃,也好断了他的念想。” 麦芽轻点了下头,“嗯,那就抹一晚试试。”李元青想起从客栈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的甜食,便也去拿来,摆在炕头,万一这小子夜里饿了,也能有个垫肚子的。 李氏去厨房端了一点汤药,只是抹一下,也不用太多。她把碗搁在桌子上,道:“我先去睡了,要是夜里有什么事,你再叫我。” 麦芽应了声,表示知道了。看着李氏开门出去,她紧跟着把房门关好,正要解衣服扣子时,却感觉有道火辣辣的视线盯着她,麦芽抬头看去,正对上李元青紧盯她胸部的目光,顿时便像有人在她脸上放了把火,烧的她满面通红。她赶紧背过身,娇嗔道:“这有啥好看的,你也不是没见过!” 李元青回过神,傻傻的笑了,沉声道:“就是想看。” 麦芽脸更红了,干脆把牛牛抱起来,丢给他,“看你儿子去。” 牛牛一到他怀里,李元青便再不能闲着,得想着法的逗他玩。乘着这个机会,麦芽赶忙拿着一小块棉花蘸了药汁涂到胸口上,她她涂一遍效果不好,便连着涂了好几遍。 说实话,她也不喜欢这中药的味,太冲了。不过,药汁涂到胸上,却有些凉凉的感觉,并不难受。 看她涂好了,李元青便把牛牛抱还给她,他还得去看看院门关好没有,鸡笼跟鸭笼,还有猪圈门,都得一一看过,不能让黄鼠狼钻了空子。这小东西贼精明,要是让它光顾一次,以后就绝无宁日了。 麦芽身上的中药味,让牛牛诧异了好半天,一会看看娘亲的脸,一会又盯着她的胸口看。似乎在疑惑,这平日里香甜可口的奶不,咋就变了味,这么难闻了呢? “宝贝,还要不要奶喝啊?”麦芽逗他,把衣服掀了,凑上去给他闻闻。 大概是味儿太冲,牛牛忙不迭的往后闪了闪,仍旧盯着她的胸口看,小嘴巴张了张,发出几声抗议的呜咽声。眼睛里也蓄满了泪珠儿,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 麦芽加了衣赏,把扣子扣严实了,好让他闻不见味,这才把他抱过来,坐在炕上拍烘他睡觉,“既然不喝奶,就快些睡觉吧,娘亲陪着宝宝,娘亲哄着宝宝……”她唱起摇篮曲,准确的说,是瞎唱胡唱一番。 她也不晓得这里的摇篮曲咋唱的,那会倒是听林氏哼哼几句,可她觉着不好听,便抓耳挠腮的把前世会唱的歌统统想了一遍,从‘一个懵懂的女孩……’唱到‘蓝蓝的白云天……’ 总之,是想到啥就唱啥。好在牛牛没意见,他睡觉之前都会盯着娘亲的脸,眼睛一眨不眨的听她唱歌,偶尔还会跟着哼哼几句,算是附和一下。 在娘亲特别的摇篮曲中,牛牛慢慢合上眼睛,进入梦乡。 李元青正推门进来,麦芽回头直冲他使眼色,让他别发出响声。好不容易睡着了,要是再弄醒,那可真是麻烦了。 李元青走过来看牛牛熟睡的小脸,轻声道:“他有没有要奶吃?” 麦芽拍了拍牛牛,道:“要了,但是闻着味道不对,盯着我瞧了半天,可能是在观察我是不是他娘亲,还以为是有人假冒的呢!” 李元青轻笑,“他倒是精明的很,还知道要怀疑一下,要是真的假冒,我一摸便知。” “瞎说什么呢,快些上炕睡觉了,明儿还有不少活呢!”麦芽瞪他一眼。 “嗳,这就来了,”李元青笑的很欢快,三下两下脱了外衣,只余一件贴身的短裤。这是麦芽特地为他做的,就是三角裤。毕竟这里没有弹力裤,若是做成平角短裤,怕是连蹲坐都成问题。 三角裤可比以前他睡觉穿的衬裤好看多了,不光后面好看,前面也很好看,该突的突,该露的露。麦芽虽然看了许多回,可每回看见他的三角裤,还是忍不住会脸红,这家伙身材也太好了。 李元青上了炕,一抬头见娘子盯着自己的三角裤看,他也不好意思起来。这三角裤刚一拿来之时,他是不敢穿的,也不是说不好看,总之就是怪怪的,看着怪,穿着就更怪了。 可是看着娘子为了这三角裤忙了好几个晚上,他也不忍心搏了她的美意,便试着穿了几次。天冷的时候也不觉着有啥,天一热,里面穿着三角裤,外面罩着件长裤,既清爽又利落,舒服的不得了。于是后来,他又央求麦芽,给他做了两条,换洗着穿。 结果,郑玉看着她家院里晒着三角裤,也好奇的问个不停,她也看见麦芽给自己做的,女式的三角裤,以及文胸,喜爱极了。这事发展到最后,田李两家,每人都穿上三角裤了。 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松紧带,也就是那种带着弹性的绳子,更是弄不到小锁扣。既然弄不到,便另想办法,麦芽后来想了个点子,在纹胸从前面系个绳子,就系在两瓣之间,如此一来,即使后面衣服紧贴身上,也是看不见绳扣的,藏在两胸之间,隐秘的很。而且放在前面,也方便自己系上,难不成每回系都得麻烦相公不成? 田氏原先也不敢穿这文胸,可禁不住麦芽跟郑玉的怂恿,悄悄回房间换上,当然了,她现在怀着身孕,胸比以前大了很多,好在麦芽设计的文胸大小可以调节。 至于她穿上之后是什么效果,那就不得而知了,想来也只有陈二顺看得见。麦芽只知道打那天之后,陈二顺看田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麦芽自己倒没穿,要喂奶嘛!不过自从前天牛牛跟着田氏睡,她夜里不用喂奶了,便穿着文胸睡觉,省得人还没老,胸就得下垂了。 李元青爬上炕,因为天热,又是在自己的屋里,便没盖上被子,就那样坦胸露背的躺在炕上,一手枕脖子下面,一手把麦芽捞过来,靠在自己身上,满足的长舒口气。 麦芽其实也累的很,在山上跑了一下午,两腿都快迈不动了,不躺炕上还好些,一躺上来,连翻身都懒得,加之这会牛牛又睡着了,她所有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下来,眼睛一闭,就要睡着,连李元青乱摸乱动的手都顾不得阻挡。 李元青见她一脸的疲惫,疼惜的在她脸上亲了亲,抚着她的手,改为替她按压肩膀,又从肩上一路按压到后背,顺着细柔的腰身再往下…… “相公,谢谢……”麦芽闭着眼睛,含糊的说了声,小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 可她这个样子,却更让李元青心疼了,“娘子,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他等了一会,并不见她回声,再一看,她已经沉沉的睡着了。李元青拽过被子,替他们娘俩盖上,吹熄了烛火。 安静的一夜,在幸福与满足之中慢慢过去。 半夜里,牛牛闹了一会,主要还是想喝奶,可又喝不到,他咋能不哭呢!没法子,麦芽便坐在炕上,抱着他哄。李元青本想接过来哄的,可牛牛不要他抱。这小子太精了,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谁抱着,可能是娘亲身上的气息是他最熟悉的吧! 一直到早凌晨时分,牛牛才又沉沉的睡去,麦芽也抓紧时间补了觉。 天亮时,李元青看他们娘俩睡的如此香甜,就先爬起来,把厨房里泡着的黄豆,现磨成豆浆,等会再上锅稍稍煮一下,做成豆腐脑。不过他只会磨,至于怎么做,还得他们起来弄。 乘着天还早,他又去小溪沟收了鱼网,顺便带着竹网,在外面的小沟里耙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的小水桶便已装了一半。家里的鸡鸭都得松了,鸭子要赶到后面的水塘,他捞的水桶里有小鱼,小龙虾。最近不做红烧小龙虾,数量也不够卖的,便拿来喂了鸭子。留下米虾,再拿回家,烧汤晒干都成。 牛牛经过几天的断奶,加之吃的食物也越来越多样化,使得他对母乳的依赖性大大降低。这几日,麦芽也是变着花样的给他做吃的。他很爱吃西红柿鸡蛋汤,要不就是蒸个蛋,傍晚的时候喂一些,再不然泡馍他也吃。几日下来,这奶也就断的差不多了。 偶尔他也会要一下,但遭到娘亲极力拒绝,久而久之,他便不再去要了。 这一日,午睡起来,林氏抱着林娟过来玩。黄家的那两个小子太皮了,林娟跟他俩在一块总吃亏,这三个小娃性子都利害的很,在一块不到几分钟就得干架。林氏知道牛牛回来了,便抱了林娟过来窜门。 林娟走路已经走的很好了,不过也得时时看着。到了李家院子里,才坐不到几秒钟,便吵吵着要林氏拉着她在院子里转着玩。都说小娃喜欢跟小娃玩,林娟看见牛牛被麦芽抱出来,便扯着她娘,往牛牛跟前来,指着牛牛对林氏道:“弟弟,弟弟!” 麦芽惊讶道:“哟,小娟会说好多话了,弟弟两个字叫的真清楚呢!” 林氏道:“她也就是讲话清楚些,骨头却不硬,瞧着步子迈的,一点劲都没有,哪像你黄婶家那两个淘气鬼,走路走的可稳当了。” 麦芽正帮牛牛穿鞋子,闻言笑道:“女娃骨头要那么硬作啥,身子骨软,长大了身材才好看,就像她姐姐似的,长大了肯定是个小美人。” 林氏很不以为然,“她只要正正经经的长大,就比啥都强,别像元木家的那两个,我就满足喽!” 李氏耳朵尖,原本在厨房烀猪食,一听见她提起元木,扯着嗓子问道:“元木家咋了,是不是那两小子又惹啥祸了?”李元木当然不会闯祸,要是闯祸也只能是大头跟小豹。当然,何秀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村里的人都跟她吵过架,她属于孤独求败了。 林氏见她着急了,赶忙解释道:“大祸倒是没有,就是偶尔有个小祸也正常,男娃都皮的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家林虎要不是在县城念书,我这会也愁死了。” 听她讲起林虎,麦芽说道:“我听说林虎在县城学堂书念的不错,总被夫子夸奖,林翠也跟我说了,她想把林虎领到身边看着,等我这趟回去就收拾间屋子出来,给林虎住,他要是愿意,还可以在客栈跑跑腿,赚个学费,主要还得看他课业紧不紧,要是紧的话,倒也不用,只专心读书就好。” 林氏闻言,高兴不已,“那感情好,小翠跟我想一块去了,你是不晓得,这些日子,林虎一个人在外面我有多担心,就怕他惹事,要是能在你们跟前,我是一百个放心,就是麻烦你们太多了,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李氏没打听到李元木家的消息,失望的回了厨房。 麦芽也看见她的失望,但是自打他们回来之后,李元木就不往这边来了。她也不想去何秀家,啥也捞不着还弄回一肚子的气。她继续跟林氏聊天,“这有啥可麻烦的,林虎可懂事了,比一般的男娃都早熟,对了婶子,林虎今年到底多大了,之前老说他十多岁了,是周岁还是虚岁啊?” 周岁跟虚岁可不同,周岁是指小娃从生下那天的阴历日子算起,到下一年的同一天,算是一周岁,常说的抓周,就是指小娃到了一周岁,举办的一个仪式。而虚岁,指的却是小娃生下便是一岁,因为古人把十月怀胎作为第一岁,这一岁,铭记了母亲怀胎十月的孕育大恩。 林氏道:“林虎周岁虽然才十二,可他生小,按着虚岁算,都十四了,也算是半大小伙子了,可就是不长个,看着好像还很小似的,要是个子长不高,以后可咋讨媳妇哟!” 十四岁的确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能成家了,哪里还小。麦芽想起林虎的个子,好像确实不怎么高,一点都不像十四岁的男娃,不过她有些日子没瞧见他了,也不知他长高了没有。 林氏带着林娟在李家玩到天黑,看着天色也晚了,她这会回去做饭也来不及,便让李元青去把林德寿叫来,晚上一块吃饭。他们几家人也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傍晚的时候陈二顺回来了,这几日没见着田氏,他是一刻都不放下心,晚上也睡不安稳,于是把酒楼丢给伙计,又跑了回来。一到家就仔仔细细的检查了田氏的肚子,看看她胖了多少,肚子大了多少。又反复问了她吃饭,睡觉的情况,只差没把她如厕的数量也问出来了。 他也不容易,年纪一大把了,才当回爹,哪能不激动,恨不得把走路都把田氏背着。晚上吃饭的时候,更是连酒都不敢喝了,就怕喝了酒冲动,晚上睡觉的时候,再不小心压到她。 麦芽他们都心知肚明,并不强迫他喝酒,只是了然的笑笑。 可林德寿不肯放过损他的机会,边美滋滋的喝酒,边大赞今晚的酒香,酒好喝。 陈二顺扒着饭,凉凉的道:“酒喝多了脑子不好使,你也别多喝,别回头连家门都不认得!” 林德寿听他回击,顿时来了兴致,把袖子一卷,粗声道:“我这酒量能喝到家门都不认得吗?你也太小看我了,要不咱俩划拳,谁输了谁喝,瞧瞧,多公平,别告诉我,你不敢,也是啊,你划拳划的那样烂,实在不值一提!” 陈二顺哪受得了激将法,把饭碗一搁,不服气的拧着脖子,道:“你说啥玩意?我不如你?小林子,你搞错没有,我可是划遍庄县无敌手,你敢跟我叫板,你等着,今晚我非叫你输的连裤子都不剩。” 这两人一时兴起,完全忽略了桌上还坐着几个小辈。他俩也是难得闹到兴头上,话赶话的,赶上了。 林氏见他俩说的实在不像话,使劲敲了敲碗边,怒冲冲的道:“你俩加在一块都一百多岁了,瞎胡闹个啥,赶紧把饭吃了,我回家还得烧水洗澡呢!老林头,你要敢喝醉,我非把你丢小溪沟不可!”这会林虎又不在家,她还得抱林娟,根本腾不出手去扶他,要真喝醉了,她铁定瞅都不瞅他一眼。 田氏也对陈二顺道:“不就是划拳吗?赢了也没多光彩,你俩谁光着腚,可都不好看!” 林德寿不服气,陈二顺也正要说啥,忽然田氏嚷嚷腰疼,坐不住了,要回家睡觉。 这下好了,陈二顺直把刚才的话抛在脑后,慌慌张张的过来扶她。田氏冲林氏眨眨眼睛,一边嚷嚷着腰直不起来了,一边拽着陈二顺往家去了。 林德寿一拍大腿,“嘿!这老小子,怕婆娘怕成这样,真是丢咱老爷们的脸!” “是哦,你的脸真大,”林氏一个不爽,便把林娟丢给他,“你的脸大,你闺女的脸也不小!” 林娟到了林德寿怀里,他就是再想喝酒也不成了。没法子,他们一家三口便告辞了,往家回了。 郑玉跟冬生一早吃过也就走了,郑玉身子不方便,可得精心护着。 李元青见麦芽忙着烧菜,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便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牛牛一到晚上,除了娘亲谁也不要,孙子不用带,李氏也忙着打扫堂屋,院里的牲口等下也得去看看。 李元青洗好碗,舀了脏水出来,正要刷锅烧开水时,就听着从远处村子里传来一阵狗叫声。不是一只狗叫,是好几只狗同时叫唤,听着怪叫人紧张的,感觉像是有事发生。 原本在院子趴着,都快要睡着的小黄毛,也从窝里窜出来,竖起耳朵听着那群狗叫,偶尔插上几声。可惜它的叫声,跟大黑完全没法比,村里的狗根本不鸟它。 李氏正拿着扫把扫走廊,听着狗叫声,有些担心的道:“你林叔他们怕是还没到家,这狗叫声,该不是冲着他们吧?” 李元青皱着眉,摇摇头,“肯定不是,他们是村里人,那些狗天天都能看见他们,咋会突然吼他们,”说着说着,他忽然一个激灵,大惊失色道:“该不是村里进贼人了吧?” “不可能吧?”李氏也吓到了,“好端端的,哪来的贼人。”他们是平头小老百姓,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是武艺再高,胆子再大,也不能跟贼人硬碰硬。那些都是亡命之徒,好赖都是一条命,死活根本不在乎。可他们这些平凡的老百姓可却不同了,有家有室,有妻小,有高堂。一个人要是出了事,整个家就都毁了。早些年,村里闹过贼人。现在是太平盛世,没战乱,又没天灾的,哪来的贼人呢? 李元青这下也变了颜色,慌忙回屋,让麦芽抱着孩子待在屋里,千万别出来,他得去隔避找上冬生,顺着大路摸去看看,要是有事,也好提前跑回来做准备。 麦芽见他神色紧张,一下子有些懵了。自打她来到这个异世之后,日子便过的很安稳,什么起义,什么动乱,什么战争,好像都离的很远。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有股寒气,从脚底蹭蹭的往上冒,直到寒彻全身。 李氏跟进来,安慰她道:“也不一定是有贼人进村,或许只是一两个小毛贼进村偷东西,叫人发现了,带着村里的狗追,这种事以前也是有的,可惜大黑不在家。”大黑再怎么着也比外面那条小黄毛强。至少它还是村里众狗的头头,可这小黄毛呢!除了身上肉多,适合做个狗肉火锅之外,真是没啥大用。李氏已经暗自想过了,等过了今晚,一定得去找第二个大黑回来,田家跟李家各养一条。这事应该不难办,大黑当初可是下了不少种呢! ☆、第172章 被狗咬 李元青很快披了件衣服,从外面把堂屋门跟大门都从外面锁上了,并嘱咐麦芽他们不要点灯,等他回来再说。 麦芽抱着牛牛,跟李氏一块坐在炕上,就着外面微弱的月光,听着从隔壁娘家那边传来的声音,只觉着忽然之间,好像四周好静好静,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牛牛玩了一下午,早困了。麦芽才抱了一会,他便睡着了,“娘,我把牛牛放炕上了,他玩一天,太累了。” 李氏摸着黑,把被子铺好,“睡吧,希望待会不会出啥事,牛牛睡觉听不得大动静,要是吵醒了,又得哭一会。”李氏心疼孙子,也担心儿子在外面的情况,更害怕真的有贼人进村。 麦芽反倒没那么担心,若是真有贼人进村,就不是几只狗叫这么简单的事了。榆树村虽然不是啥大村,但村里成年的男人加起来也有不少,要是真有坏人进来,还不得敲锣打鼓,把人都叫起来,人多力量大,队伍一旦壮大,谁来也不大。 过了一会,她俩都听见从村里传来吵闹声,还伴着扯嗓子的哭喊声。这下子李氏更担心了,她甚至都在琢磨着,家里哪里能藏人,到了关键时刻,第一个事,就是先把麦芽跟牛牛藏起来,先确保他俩的安全再说。 麦芽知道她很紧张,轻声安慰她,道:“娘,你别害怕,说不定是村里有人吵架,闹些个家庭矛盾啥的,咱们还是安安静静的在这儿等着,院里有小黄毛在呢,要是有啥动静,它一定能听的见。” 李氏好笑道:“小黄毛顶啥用啊!”她叹了口气,忽然又警觉起来,“你听,是不是有人朝这边跑过来了?” 麦芽闻言也慌忙竖起耳朵去听,她对声音很敏感,亲人的脚步声她都听的出来,每个人走路的步子跟习惯都不同,所以她一听就知道是哥哥往回跑的脚步声,“是哥哥回来了。” 回来的正是冬生,他先回了趟田家,说了几句,随后又到李家。知道门被锁了,他一边开锁,一边朝堂屋喊,“妹,李婶,村里不是有贼人进村,是大头给狗咬了。” “啥?给狗咬了?”李氏一下从炕上跳下来,却忘了此时屋里没灯,她跳下来本想开门,可一时之间,也没摸到门在哪,走两步就不小心撞到桌拐。 “娘,你别慌,等我先把灯点上,”麦芽一直就把火折子搁在手边,一摸就摸到了。 冬生动作也快,李氏还没出屋子,他便打开堂屋门进来了,“大头给咬的不轻,元青正在那帮忙,准备着马上送到县城去,他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怕你们等的着急了,不过我得再去看看,外面黑,你们就别出来了,他今晚可能回不来,你们也别担心。”他从外面跑回来的也急,连说话都顾不得喘气,直到说完了,才大口大口的吸气。 李氏腿一软,人都快跌倒了,“我的天哪,咋会出这样的事呢!” 麦芽就在她身后,见她要倒,赶忙扶住她,顺便询问哥哥,“这到底是咋回事,咱村的狗也不凶啊,从没听说过哪家小娃被狗咬了,咋这么晚了,大头会被狗咬了呢?” 冬生嘴巴张了张,不知怎样开口,“是……是因为他跑去人家家里偷钱,被那家的狗追着跑,结果狗窜上来,一口就咬住他的腿,那狗也大也凶,一直就关在院里,不曾放出来过,谁会想到,大头偷偷把那家的后门开了,惹着狗追,他不跑可能还好些,他一跑,那狗追的反而更凶了,一扑就扑倒了,万幸的是,没咬着脖子,要是咬上脖子,这会人就没了。” 李氏大口喘着气,脸色发白,憋了半天,忽然嚎啕大叫起来,“要死的何秀啊,是她害了我的孙子,是她害的呀!” 麦芽怕她惊醒牛牛,急忙回身把房门关上,又急着安抚她的情绪。说了好半天,李氏才慢慢缓过劲来,可精神还是差的很,坐在地上都起不来。冬生把她抱回炕上,对麦芽道:“你就在家看着你婆婆还有牛牛,我再去瞅一眼,过会就回来了,大门我给你从外面锁上,你们也别出来。” 麦芽站起来道:“不行,我得跟你去看看,要不然我一晚上都睡不着觉了,娘跟牛牛在家睡觉,咱们把门从外面锁上也是一样的。” 李氏无力的摆摆手,对她道:“你去看看吧,牛牛有我带着,去去就回。”她其实不担心何秀,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儿子,担心李元木,怕他急坏了。孩了再调皮,那也是自己的骨肉,甭管李元木平日里怎么打他,可看见孩子被咬伤了,他能不心疼嘛! 麦芽披了个件外衣,便跟哥哥出门了,李氏在后面追问他们带不带灯笼,麦芽看着院外微亮的月光,想想还是算了。古时的灯笼照明范围有限,人走在夜路,搞不好还被灯笼绕了视线,还不如摸黑走,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也就能看清了。 出了李家的院门,走到田家门口时,陈二顺不放心,也站在门口,本来想跟他们一起去的,可是被麦芽拒绝了,都走了,家里也不安全。 今晚夜空有云压着,也才初几,月亮还没到亮的时候。四周也静悄悄的,要是仔细去听,还能听见从后山上传来的动物的叫声。幸好榆树村的范围内没有听说过有老虎,豹子,要不然他们晚上真不敢出门了。 冬生担心妹妹会害怕,所以一路上不停的跟她说话。快到村子时,人声,狗叫声,越来越清晰。隐约还有火光,冬生告诉她,那是村民点的火把,找马车的,本来是要到李家拉马车,可是来不及,就从林德寿家借了辆马车。 他家也是今年现买的马车,是用分红得来的银子买的,他有时要跑远地去打鱼,马车比驴车可快多了。林德寿二话不说,回家牵了马出来,套上缰绳,便准备送大头去县城。 麦芽跟冬生赶到的时候,李元青正从李元木家抱了几床被子出来,铺在马车里。何秀此时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目光涣散,跟傻了差不多。李元木倒是可以动,但两只抖的厉害,听着大头一声高过一声痛叫声,他急的浑身被汗水浸透了。 冬生远远的喊了李元青一声,李元青抬头,见着麦芽也跟着来了,脸上微露紧张之色,迎上来,道:“你咋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待着的吗?你这会出来了,牛牛要是醒了咋办?” 麦芽安抚的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他睡着了,我出来一会也没事,我要是不来看看,娘也不能安心,”她看着何秀惨白的脸色,大头不在外面,听着叫唤的声音,应该在家里,“大头伤的咋样?严不严重?”虽然听哥哥说,没伤着要害,可是她却深知,若是失血过多,或是腿上的经脉被咬断了,孩子的腿很有可能会瘸。不然还能怎么办呢?这里的郎中,也不会接经脉。可即使经脉接好了,还有狂犬病呢!后果想都不敢想。 李元青面色沉重,摇摇头,“还不清楚呢,林叔替他简单包扎了下,血流的倒不多了,可是那伤口却深的很,不说了,我得走赶紧送他去县城,今晚就不回来了,你们睡吧,明儿看情形再说。” 他转身进屋去抱大头,当大头被抱出来时,麦芽才意识到事情远比她想像的要严重。大头脸白的没有血色,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被疼痛折磨的。一条腿上绑着布条,已经血肉模糊,裤子鞋子都被血染红了。 林大姑见着麦芽来了,担心她会害怕,便走过来陪她站着,都是当娘的,见着孩子弄成这样,谁心里也不好受,她叹息着道:“唉,真是作孽啊,你说这大晚上的,他跑郝家去干啥,那一家人性子都古怪,家里养着恶狗,大人都不敢往他家去,更别说个孩子了。” 麦芽惊讶道:“是郝家狗咬的?”郝家,也就是傻妞家。他们家平日里也不跟村里人接触,也不知真的是因为傻妞的病,还是他们一家人本来性子就怪。反正郝家院子大,种菜啥的,都不用出门。他家也有地,每年也就种地的那段时间,郝家的门才会打开。 林大姑抬手指向另一边昏暗的拐角处,对她道:“狗都在那呢,叫元木给打死了,他跑出来见着大头被狗按趴在地上,抄起铁铁锹就是一下,那狗连哼都没哼,就倒那了。” 麦芽刚才走过来时,眼睛只顾盯着李元木家门口看,却不曾想到,十几米之外的地上,还躺着条死狗。那狗的个头比大黑还大,即使离的远,麦芽也能看见那狗有一嘴尖牙,可以想像得到,这些牙咬在一个孩子的腿上,一定是深可入骨。 可是狗在这,那郝家人呢?麦芽抬眼又在围观的人群里找,这时,李元青已经把马车栓好,看着李元木还在那傻站着,急着催他快些上来,他可不能不去,他是孩子的爹,万一有啥事,大主意还得他拿不可,就算他是叔叔,也做不了这个主。 林德寿把李元木扯上马车,又狠狠在他后背拍了几下,提醒他道:“你是一家之主,你要乱了,他们可咋办,别忘了,你还有个小儿子跟媳妇呢!” 李元木好半天才重重叹口气,舒出内心的压抑,沉声道:“谢谢林叔,我晓得了,这就进县城去。”他跨上马车,至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何秀一眼。 他的表现让何秀心底一凉,又想到儿子的腿伤成那样,等他们的马车一走,她立刻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儿呀……你咋倒了这么大的血霉……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咋活啊!”她越哭声音越大,震耳欲聋的,很是吵人。 林大姑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家带孩子睡觉去了。这何秀是真不值得人同情,一味的责怪别人,却从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过错,若不是她骄纵孩子,事情能到这般田地吗? 麦芽实在不想管她,可是惦记着小豹一个人在屋里,也不晓得咋样了,她得进去看看,可要进去,就得从何秀身边过,看她弄的一脸鼻涕眼泪的,麦芽只觉得十分厌恶,“你现在哭还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回去看着小豹,他一个人在家,又听见外面这样闹腾,肯定得害怕,你还不快些进去陪他!” 何秀把哭声一收,用袖子抹了把脸,绝傲的道:“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麦芽嗤笑道:“你以为别人很喜欢管你家闲事呢,我们也不是因为这是你何秀的家,才来管你们的事,是因为李元木,因为两个孩子,要不是因为他们,谁稀罕登你家的门!”她懒得再跟何秀废话,准备绕过她,从另一边往院里去。 冬生担心妹妹一个人进去不安全,便也跟着一并进去了。 四周围观的人,见着没热闹可看,便都各自回家睡觉了,唯独郝老头没走,他手里杵着拐棍,就站在大狗的尸体旁,表情说不出的落寞,他也一直没吭声,没有说明大晚上的,大头咋会跑到他家去,又怎会被他家的狗给咬着。其实就算他不说,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大头偷鸡摸狗的毛病,在何秀的纵容下,越发严重了,偷鸡蛋掏山芋这种小事勾当他已经不稀罕干,如今更是连钱都敢偷了。 这小子胆也大,白天就敢一个人往县城里跑,把偷来的东西换成钱,后来大概是觉着偷钱方便,直接就能花了,便打起家里钱财的主意。李元木自然是管的,可何秀护着。这管跟没管也一样,反而还适得其反,使他,贼心越发大了。 麦芽正要迈进何秀家,就听着坐在门槛儿上的何秀突然站起来,跟头疯狗似的,朝郝老头扑了过去。 何秀年轻,生了娃之后,力气也比做姑娘时大了很多。她这一扑,岂是年老体衰的郝老头可以承受的。冬生眼疾手快,返身就去抓何秀,可是为时已晚,郝老头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被她扑倒在地上。 原本往家去的人,听见这一动静,又给纷纷跑出来,却只见着何秀压在郝老头身上,面目狰狞的掐着郝老头的脖子,嘴里还骂道:“死老头子,是你害了我儿子,是你害了我家大头,我非掐死你不可,掐死你!” 这下可真把众人吓坏了,都跑过来,又是扯又是抱,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何秀从郝老头身上拽下来。还没等众人回过头去看查看郝老头伤势之时,远远的从郝家窜出来两个人,一个走路慢,一个走路快,那快的,几步就跑到郝老头身边,一把拨开众人,拼了命的想把郝老头拉起来,嘴里念着让人听不懂的话,这人正是傻妞,而在她后面追着赶来的,是郝老婆子,她腿脚慢些,好不容易走近了,看见老头子出气比进气多,一副快要不行的模样,她也瘫软在地,坐在那嚎啕大哭起来。 傻妞看她娘哭,她却笑了,指着郝老婆子,嘿嘿的傻乐。 冬生走过去,二话不说,拖着何秀就往家走。他脸也黑的很,跟今晚的夜色有的一拼。何秀即使被拖着,可嘴里还是骂骂咧咧,不肯罢休,直到拖进院子里,才渐渐听不到她的骂声。 麦芽慌忙跑过去查看郝老头的情况,傻妞他把抱的太紧了,正好梁山子也蹲在一边,她便叫梁山子,把傻妞拉开,接着把郝老头拉着坐直,在他后背使劲捶了几下。 “咳咳!”郝老头咳了几声,这才缓过劲来,“哎哟,压死我了,差点没要了我的老命,这女人太疯了,真不晓得李元木跟她咋过的下去。” 郝老婆子见他又活了,而且还坐起来说话,赶紧靠过来,哭腔中略带唱腔的道:“我的老头贼,你可算活了,你要是去了,留下我们娘俩可咋活哟……” 郝老头被她哭的烦了,怒吼一声,“行了,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他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土,倒也没什么大碍。 麦芽也跟着站起来,道:“郝伯,这到底是咋回事,我们在家听这动静,还以为是贼人进村了,我可把我们吓死了。”她这会也不急着去李元木家看小豹了,反正哥哥已经去了,她过会去也成。现在她就想搞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 郝老头看了眼麦芽,他老了眼神不大好,刚才也没看清来的是谁。他虽然跟村里人不来往,可也认得田家的闺女,要是换个人来问,他肯定是理也不理,“跟贼人进村也差不多了,大晚上的,要是谁家跑进个小贼,溜进屋里偷东西,谁不慌?哼,何秀那丫头还好意思来怪我,他家娃要是不到我家偷东西,能被狗咬吗?” 傻妞拍着手围着郝老头跳舞,可跳着跳着,她看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狗时,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娃儿,你别死……别死……”她说的不是很清楚,但依稀就是这个意思。周围还有人没走,也都听见她哭。 郝婆子一把拉过她,脸色阴沉道:“走,快跟我回家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我一辈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不要……我不走,”傻妞嘬着手指,不肯听她娘的话。 郝老头见老婆子一个人拉不动,便跟着一块将女儿往家拉,他自然也把麦芽忘在原地了,连那条死狗也不管了。 梁山子见他们走了,直摇头道:“看来他家傻妞的疯病越发严重了,以前就是再疯,可还认得人,现在居然连她娘都不认识了。” 麦芽转头正要问他,“傻妞她……”却在这里听见李元木家传来一阵哭声,是小孩子的哭声,不是何秀的。她赶忙对梁山子示意了下,便跑进何秀家去了。 还没进堂屋,迎面就遇上冬生,他正要往外面来,见着妹妹跑进来,想拦她的,“算了,别进去了,她在家教育自己的小娃,咱们去了,也是插不上嘴。” 麦芽真的没再往里走,因为她听到声音是从厢房传出的,有何秀凶悍的叫嚷声,还有小豹的哭声。听这声音,好像是何秀在教训小儿子,可她教育的内容,却让人不敢恭维,尽说些什么:你们一家老小都没良心,又骂郝老头不是人。说着说着,她竟然在给小豹种着仇恨的种子,让他不管何时,都别忘了跟郝家的仇。 “她说的这是啥?这女人真是无可救药,”麦芽听不下去,绕开哥哥冲进屋里,一把将小豹拉起来,对他道:“我带你去找奶奶睡,好不?” 小豹早被今晚的变故吓的魂不附体,加之又被何秀这一通乱吼,都快把孩子吓傻了,这会只晓得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直抽抽。麦芽二话不说,抱起小豹便往外走。 何秀见着孩子被她抱走,疯了似的扑上来,想把孩子抢走的。可是麦芽早转个身,躲过她的魔爪,抱着小豹闪到门外去了。 正在这时,从屋外进来一个打扮颇为精致的婆娘,年纪大概在四十多岁,可打扮的却是花枝招展,与此同时,她身后还跟进来个老汉,年纪却比这婆娘大多了。 她一进来,便抱着何秀,哭丧着脸道:“秀儿啊,大头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呀,你是咋看孩子的!” 何秀抬头看清来人,哇一声哭了,扑在来人怀里,大哭道:“娘!” 这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何秀的娘,何氏,这老汉就是何秀的老爹,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人年纪差距挺大的,至少都在十几岁以上。原因无他,何秀娘是给人续弦,过了何家之后,才生的何秀,关系挺复杂的。今儿也算是巧了,她到邻村喝喜酒,往回赶的时候,太晚了。就想着到女儿家住一晚,哪知刚走到村口,就看见李元青赶着马车奔过来,一打听才知道大头出了事。 何氏抱着女儿,拿着丝绸的帕子抹了把眼泪。看她抹的挺真,麦芽却没瞧出眼泪在哪。 麦芽听她们哭的头疼,既然何秀爹娘都来了,她正好能带着小豹走,“婶子,今晚就让我婆婆带小豹睡一晚,孩子还小,遇着这么大的事,难免会害怕,你看何秀这样子,肯定是带不了孩子的。”她把孩子交给哥哥背着,抬脚就准备走了。 何秀还是不肯,但被何氏拦下了,何氏小声的道:“那孩子姓李,你凭啥不让李家人带,再说了,孩子不在,你晚上也能落个清静,不然吵吵闹闹的,还咋睡觉,你爹身体可不好,晚上睡觉不能打扰的。”何氏悄悄用胳膊肘儿,拐了下何老头,那意思显而易见。 何秀爹装模作样的捂着嘴,干咳了几声。 麦芽在一旁看的清楚,冷笑道:“是啊,孩子走了,你们正好可以睡个安稳觉,可一定得睡到大天亮啊!” 她说完,便跟哥哥头也不回的走了。 何氏盯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们兄妹两个的身影,她才道:“嗳,我算是看清楚你在李家过的是啥日子了,敢情你这个先进门的大嫂,还不如后进门的弟媳妇,哎哟,你这丫头就是死心眼,当初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嫁给王老才,你不干,非得嫁给这个一穷二白的李元木,现在好了,孩子被狗咬了,你却成了罪魁祸首,他们咋不想想,这娃儿也是你一把屎一把尿抚养大的,你又不是后娘,还能故意想害她不成!” 何氏不说还好一点,她越说,何秀就越觉着委屈。好在麦芽他们走了,听不见何氏的这番话,否则她也能了解,何秀这性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何老头闷闷的敲了几下烟袋锅子,闷声道:“小娃儿学会偷鸡摸狗,她这个做娘的,肯定有责任,自己的小娃教不好,难道还去怪别人?”他算是说了公道话,只可惜,在何家没他说话的份。 何氏见他不仅不帮着女儿说话,反而还怪责起来,她也火了,嗓门高了八度,“死老头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啥也不知道,在这儿瞎说个啥,大头犯了事,他李元木就没责任哪?我女儿给她家当牛做马的,到头到,落了个啥,算了算了,这日子不过也罢,”她转过来抓着何秀的手,“闺女,跟娘回家吧,回头娘再给你找个好人家,绝对比他李元木强上百倍,你才二十出头,总不能在这里被他们欺负一辈子吧,也叫他们看看,离了你,他们还能咋活!” 何秀原本被泪水糊住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她虽不说话,但何秀知道,她动心了。于是,何氏更加积极的鼓动女儿跟她回家。一旁的何老头子却听不下去了,愤愤的抓着烟袋锅锅往院子去了。 院外,微亮的月光依旧懒懒的挂在天上。人在黑暗里,总是期盼光明,可是下一个明天,是阴是晴,也只有走过才知道。 冬生背着小豹,依稀还能感觉到这娃在发抖。 麦芽看了看家的方向,对哥哥道:“哥,直接背回我们家,”她转头看了看小豹,毕竟还是个孩子,经历这么大的事,孩子早吓坏了,之后他又看见何秀的疯模样,这在孩子心里,得留下多大的阴影啊! 小豹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默然抬起头看着她,弱弱的问道:“二婶,我哥哥会死吗?” 麦芽心中一动,这是小豹第一次开口叫她婶子,她温柔的摸着小豹的头,笑道:“不会的,哥哥只要去县城找到郎中,把伤口缝上,再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从孩子嘴里听到‘死’这个字,挺让人心酸的,他并不一定懂得死这个字的真正含义,却可以感受到死亡的可怕。 小豹低下头,不再追问了,快到李家门口时,他忽然说了句,“从今以后,我再不敢偷东西了。” 麦芽跟冬季对望一眼,想来小豹是被哥哥的事吓着了,这样也好,让他知晓偷东西的下场,说不准备经过这一事之后,小豹还能走上正路了呢! 冬生一直把他们送进堂屋,李氏早听见他们在门口的讲话,便点了油灯走到堂屋。见着他们背着小豹,赶忙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再怎么说,这也是她孙子啊! 看天色不早了,麦芽便让哥哥先回家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李元青他们既然去了县城,那便不用担心了,晚上他们可以住客栈,那里有的是厢房。 李氏看着小豹瘦小的脸,心疼的问道:“肚子饿不饿啊?要不要吃些东西?” 小豹也不说话,就是看了看她,这眼神不言而喻。正好麦芽进了堂屋,李氏便让她拿些糕点给小豹垫垫肚子。小豹也不知是真饿了,还是晚上没吃晚饭,接连吃了好几个饼子,又喝了一大碗水,这才擦了擦嘴巴,满足的笑了。 李氏问道:“你晚上没吃晚饭吗?” 小豹摇摇头,“我娘又跟我爹吵架,还不做饭,也不许我爹做饭,让我们都饿着。” “啥?她凭啥不让你们吃饭?不吃饭还不得饿死啊,”李氏简直不敢相信,她是没想到,李元木关上门之后,在家里竟过站吃不饱饭的日子,这算个啥? 麦芽想到一事,便问小豹,道:“大头是不是因为饿的太狠了,所以才去郝家偷东西的?” 小豹还是摇头,“不是哩,我哥跟我说,他是要去弄些钱回来,然后带我去县城吃好吃的,他还说等有了银子,再不回这个家了。” ------题外话------ 回来喽!八千更新送上! ☆、第173章 事出有因 麦芽心下了然,见着李氏还想再问,便冲她摇摇头。小豹也累了,有啥话还是留着明天说吧!看来大头偷钱,是有原因的。不过即使有再大的原因,偷钱总归是不对。她前世听说过,有种人,一旦他对偷上了瘾,看着别人的好东西,不偷便手痒痒,浑身难受,只希望大头不会有这种怪异的癖好才好。 李氏晚上带着小豹睡,麦芽帮着李氏又铺了床被褥,又让小豹去洗了个脚,这娃大概晚上睡觉都没有洗脚的习惯,冷不丁让他洗脚,他还以为自己脚上有泥巴呢! 麦芽记挂着牛牛,怕他醒了见不着娘亲在身边会害怕,便赶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夜无事,到了次日凌晨一早,她便又赶早爬起来,头一晚她有泡黄豆,现在正好可以磨成豆浆,牛牛也爱喝甜豆腐脑,所以她在煮豆腐脑的时候,都会弄些加糖的。今天早上多了小豹,这甜豆腐脑就得多煮些才行。 小豹许久没睡过这么香的觉,起床的时候精神好的不得了,又闻见豆腐脑的甜香味,肚子立刻叫了起来。 李氏铺着床,见他揉着肚子,便笑道:“快去洗洗脸,漱漱口,你二婶肯定在煮豆腐脑呢!” 小豹穿了鞋子走到院子里,见着牛牛不在院子里,还从门缝朝麦芽的屋子看了眼,见着弟弟睡的很香,便连脚步也放轻了。 麦芽见着他出来,便招呼他过去洗脸,“等下你先吃早饭,弟弟的早饭,我会搁在锅里温着,那甜豆腐脑我煮了很多,你只管吃,不够自己到小锅里盛,这里还有两个鸡蛋,刚煮熟的,自己会剥吗?”她担心小豹光吃豆腐脑吃不饱,又想到他在长身体,可个头却不高,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便在煮稀饭的时候,洗了两个鸡蛋搁在锅里蒸熟。 “谢谢二婶,”小豹接过热乎乎的鸡蛋,脸上笑容灿烂。 他家虽然也有几只母鸡,每天也能收到鸡蛋,可是何秀却要把鸡蛋都存着,等存多了拿到集市上去卖。得到的钱,大多添了衣物,却没见着她买些好菜,给孩子改善生活。 李氏出来倒恭桶,看见小豹蹲在院子里,一个鸡蛋,只用了三口,就吃完了,顿时心疼不已经。想着自己现在的日子越过越好了,可同是自己的孙子,却连吃个鸡蛋是奢侈。 李元青直到中午才匆匆赶回来,此时麦芽已经把饭端上桌了。哥哥早上送了两条鲤鱼过来,她正好做了糖醋鲤鱼。家里干虾子多,从林大姑家买了些豆腐干子,跟泡发的干虾子一起爆炒,加些黄豆酱调味,烧成干虾酱,吃着可是很下饭。菜园地里,蔬菜也很多,她又随便炒了几个菜。 中午也叫了田氏他们过来一起吃,就在饭菜端上桌的时候,李元青赶着马车,带着大头跟李元木一起回来了,林德寿在路过村子时,回自己家了,便只有他们三个人过来了。 李元木站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进去,倒是大头饿了,掀开车帘,闻见饭香,馋的直吸口水。 李元青跳下马车,正准备将马拉去栓好,见他还愣着,“大哥,还站着干啥,快把大头抱进去吃饭啊!” “呃,要不我还是回家去吧,反正家里做饭也方便,”李元木窘的满脸通红。 李元青面色沉了下来,“方便什么,你家冷锅冷灶,何秀也回娘家了,那就是个空屋子,不回也罢!”他很少为人为事生气,可这回他对何秀这个人,简直厌恨至极,从没见过哪个女人像她这般不讲理的。 李元木立刻噤若寒蝉,不声不语了。 院子里的人,听见马车的声音,都出来看。 陈二顺跟田氏见他们回来了,都很高兴,殷勤的招呼李元木抱大头进去吃饭,他们还不知道何秀已经回娘家了,只当他不想回家。 冬生也跟着出来了,麦芽见着他们回来,又觉着菜可能不够,便赶紧到里屋拿了十几个鸡蛋,用四五个鸡蛋现炒了个青椒炒蛋,剩下的加些面粉,摊成鸡蛋薄饼,再切成条,炒了韭菜。 她现在烧菜,都不用盘子盛菜,而是用瓷盆,一个盆的份量,足足抵得上两个盘子。不然家里人多,炒的少了,哪里够吃。就是饭煮的也多,都是干活的人,饭量也大。特别是冬生跟元青,他俩饭量最大。 饭菜都摆在院子的树下,院子可比堂屋凉快,因为背靠着大山嘛! 小豹正咬着筷子,盯着那盘鱼看了半天,吸了好几回口水。郑玉看他实在馋的紧,便用筷子夹了些鱼肉搁在他碗里,笑着道:“想吃就吃吧,客气个啥!” 见着碗里的鱼肉,小豹乐坏了,正要往嘴里送呢,就见着爹跟哥哥回来了。大头是被李元木抱进来的,腿上缠着白布,一整条小腿都缠着了,好像挺严重的。 陈二顺回屋端了个带靠背的椅子,“来,让大头坐这里吧,你们也都去洗手,都赶紧来吃饭,我再去拿些酒来,咱们爷几个中午喝一杯。” 田氏这回不拦着了,他们都看出来,李元木心里憋屈,面色也很难看,他心里一定比谁都难过。 麦芽想着大头受了伤,不宜吃虾跟太辣的东西,便先给他夹了些鱼肉跟鸡蛋,盛了一碗米饭,“给,快些吃些饭菜垫垫,锅里还有西红柿汤,等下盛些给你喝。” 大头头垂的很低,只微微的点了头,抱着饭碗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小豹的筷子拿在手上,却一直没有扒饭,他看着哥哥吃饭,又看了看哥哥的腿,试着问道:“哥,你的腿还疼不?”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大头原本强撑着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他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的抽噎,眼泪滴在碗里,他便就着自己的眼泪,扒着饭吃。 李氏在旁边看着直叹气,田氏摆手道:“行了行了,都吃饭吧,有啥话,吃完了再说,别弄的饭都吃不安稳。” 李氏长舒口气,直起腰,“吃饭,来,大头,多吃些菜。”她一手抱着牛牛,一手给大头跟小豹夹菜。 李元青接过陈二顺手里的酒壶,给李元木倒了一杯酒,李元木拿起酒杯,一仰头,只一口便喝完了。李氏看他这样子,知道他是心里难受,便又给他夹了些菜,宽慰他道:“别想那么多了,不管咋样,你得把自己的身体管好,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儿子要管呢,何秀这丫头,我算是看出来了,永远都那副德行,自己的儿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她却能一走了之,心肠真不是一般的硬,算了,她走就走了,你只管把孩子带好也就是了。” 麦芽见着李元木神情暗淡,忙打岔道:“哎呀娘,都在吃饭呢,说这些干啥,”她问起大头的情况,“大头的腿要不要紧,有没有伤到经脉?” 田氏也道:“就是,该吃饭的时候就吃饭,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李元木没说话,倒是李元青给他们讲了大头的伤情。要说秦语堂此人,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才,愣是把大头断了的筋骨给接上了,不过也不全是这样。听他说,大头的小腿的筋骨其实也没全断,他便仔细的给他包扎好,千叮万嘱,分毫都不能动,如此一来,过个几日,便能渐渐长上,小娃的生长能力本来就强,只要不乱动,自愈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至于被狗咬到的伤口,他也进行了清洗,可惜他没有预防破伤风的药,只能通过清洗伤口,以达到消毒的目的。 李氏知道大头的腿不会瘸了,高兴不已,“万幸,真是万幸了。”她看着大头饭也吃完了,便认真的看着他,道:“大头,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去偷人家东西了?” 大头垂下脑袋,默不作声了。 陈二顺道:“大头啊,快跟你奶奶保证,说以后再不敢了,这回你是走运,要是不走运,一条腿就没了,你才多大呀,干啥不好,非得学着去偷东西,你可知道大奸大恶之人,都是由小偷来的,我头几年在大都城里看见到上刑场的人,哎哟哟,那叫一个惨啊,身上被小刀子,削了八十一刀,刀刀见骨,那人疼的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听说也是因为偷东西,只不过他偷的是皇家的东西,所以才被施以如此重的刑罚。” 田氏轻打了他一下,不满道:“都在吃饭呢,说这些事干啥,孩子还小,别把孩子吓坏了。” 麦芽很同意陈二顺的说教方法,既然偷盗这种事,非断不可,就得下猛料,让他知晓做这件事的后果有多可怕。想到此处,麦芽接下陈二顺的话,满面正色的对大头道:“我爹刚刚说的刑罚我知道,那叫凌迟,每一刀下去,都得让那个受刑者流下更多的血来,在他脚边会放着一个桶,用来接他的血,当他身上的血流完时,他还是没死,可这个时候他已经痛到麻木了,没有知觉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摆在自己眼前……” “别说了,我不要听,”大头忽然捂住了耳朵,满脸满眼都是惊恐。 李元木正要开口讲话的,但被李元青制止了,这人时候他最好不要说什么,否则只会适得其反,让孩子产生叛逆的情绪。李元青也知道麦芽说话有分寸,不会无缘无故的吓唬他。 麦芽拉下他的手,语气温柔了许多,“你告诉婶婶,起初你偷东西,是不是因为肚子饿?”按着年纪算,大头比林虎小了两岁,今年也有十二了,这个年纪的小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是刚刚吃饱饭,过会还是可能会饿。 “妈……妈……”牛牛在李氏怀里不安稳了,小手直往麦芽跟前够,想要她抱抱。 李元青拍拍手,把儿子抱过来。小豹也吃过饭了,看着牛牛很不安份,便走过来逗着他玩。像牛牛这么大的小娃,最喜欢跟比他大的孩子一起玩耍。虽然林娟跟他年纪差不多,但牛牛就是不喜欢跟她玩,这会看见小豹,反倒十分高兴的拽着哥哥的手,扯着他,嘴巴里发出欢快的声音。牛牛口水还是多的很,一扑起来,就没完没了,好像山洪泛滥似的。 大头还是不吱声,倒是小豹替他回答道:“我娘每天做饭,都做的好晚,有时一天只做两顿饭,她说她怕油烟熏人,把衣服头发都弄油了。” 李氏气的不轻,她看着李元木,略为气愤的道:“她不做饭,难道你就不能做饭吗?干啥非得让孩子饿着,还叫他们饿的去偷东西吃,你俩到底是咋做人爹娘的?” 李元木窘的满面通红,“我……我平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地里干活,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匆忙之下,饭做的也不好,唉,孩子遭罪,最大的责任在我。”他端着酒杯,又猛灌了一杯酒。这回喝的太多凶了,呛得直咳嗽。李氏看他这样又心疼起儿子,可又能怎么样,她只是一味的叹气罢。 陈二顺见着气氛凝重,笑着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还提它干啥,只要以后过的好也就是了,吃饭吃饭,有啥话,等吃过饭再讲。” “我去盛饭,”田氏撑着腰说道。 李元青赶忙站起来,“娘,你好好坐着,我去盛饭。” 这顿饭吃的另有一番滋味,特别是李元木,心里的苦,不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清的。 吃过午饭,李氏本想留他们爷几个在这边睡一觉,可李元木坚持不肯,他要带着两个儿子回家去。虽然媳妇走了,可家还在,家里还有牲口,他不回去也不成。 李氏见拦不住,就跟麦芽交待了几句,又从厨房拿了些菜,要跟着他一起回去,“我去给你把屋子收拾一下,晚上再回来就是,你一个人带孩子,我实在不放心。”说着,她拉起小豹,让李元木背着大头,一起走了。 李元青有些担心,虽说何秀不是个好女人,但一个家,若是没了女主人,孩子若是没了娘,只会更加可怜。 ** 话说,何秀这一走,到也不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何氏拖人带了话过来,非得李元木亲自上门赔礼道歉,还得李氏也去,恭恭敬敬的把何秀迎回来,这事才算完,否则何秀就不回家。 李元木听了这话,当场便气的摔了身边的东西,一声不吭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见着这边闹成这样,李氏便把两个孩子接到身边,先带一段时间再说,总不能看着李家的子孙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吧! 麦芽跟李元青,也不能老是放着客栈的生意不管,光是林翠他在那边,也不是个事。所以他们在家里待了几日,便回县城去了,临走时,还带着好些麦芽新泡的小菜,还有那皮蛋跟新鲜的鸡蛋也带了不少,回头牛牛也得吃鸡蛋,多余的鸡蛋还可以用来做菜。不过家里鸭蛋不多了,她便准备在县城里买些鸭蛋,就在客栈里做皮蛋。 这一趟回来,又是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一进客栈的后院,就瞧见林翠背着冬冬,在院里收床单。他们到客栈的时候也是傍晚了,院里晒的东西,自然是得要收的。 麦芽跳下马车,便把牛牛把背在身后,走过来帮着她一块收衣服。林翠一转头见是他们回来了,高兴的道:“咱俩还真是心有灵犀我,我正想着你们啥时候回来呢,这一转眼你就出现了,可真是神了。” 麦芽怀里抱着一堆被单,笑着道:“先前家里出了些事,所以拖到今天才回,这几日把你们累坏了,等忙完这几日了,便放你的假,回去看看你娘。”她伸手拨开林翠身后的大包袱,正对上冬冬看过来的视线。这小子长的也好,浓眉大眼,跟他爹爹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几天不见,冬冬又长了一大截呢!” 两人抱着东西,边说话边往前院去。留下李元青一个人在那搬东西,过了一会槐子到后院送东西,见着他一个人在那忙,便过来帮着一块搬。 晒洗干净的床单还得再铺上,麦芽跟着林翠,把需要更换床单的厢房,一间一间的看过了。小二正迎进来一位客人,看见麦芽回来,他乐坏了。老板不在,他这个伙计就是干活,心里也不踏实。等把客人送进房间,他便跟在麦芽跟林翠身后,对麦芽讲了这几日客栈的入住情况。 此时正是夏季,既不是农忙时节,也没有啥大型活动。入住客栈的,都是常在大河道来往的客商,有些人已经是第二次住进同福客栈了。生意人之间都互有来往,这同福客栈的名声,便在他们之间慢慢传开。今儿我带一个客人,明儿这位客人又带站他的朋友过来入住。才几日的功夫,他们家的回头客明显多了起来。 加之,麦芽临走之前,让林老三把馄饨摊摆到同福客栈的外面,如果有客人早上或是晚上想吃馄饨的,只需跟小二他们支应一声,没一会热腾腾的馄饨便送到房间里。这一举措,给客人们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要知道,他们辛苦跑了一路,实在不想为了口吃食,再走老远的去吃饭,若是能有既干净,又便宜,味道还不错的食物,他们当然是求之不得。 小二道:“其实这几日客人也不算少了,有一半的客房都住满了,有些客人吃饭自己解决,有些就在林老三那里订饭吃,还有的,让我们随便弄些酒菜,您不在,林大嫂忙着带孩子,这饭菜就不好弄了,好几次都是李远大哥亲自下厨做的,味道好不好的,不敢说,勉强能吃。” 说起这事,林翠也有些过意不去,“冬冬这两日闹人的很,谁也不要,就是睡着了,也不能松下,所以我才连做饭的时间都没有。” 麦芽自己也有小娃,当然知道当娘的都不容易,“我看你这几日都多了黑眼圈,要不这样吧,让李远驾着马车,送你们娘俩回林婶那去住些日子,自从你成亲之后,就很少回去过些天了,正好这几日天也挺热的,你背着冬冬也不能进厨房,回了家正好歇两天,客栈里的事有我在就成,你不用操心,想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回来,这么大的客栈,没有你可不成。” 林翠为她这番话,感动的快哭了。带小娃确实不易,晚上睡不了整夜觉,白天又得忙着客栈的事。她一直都在强撑着,就怕麦芽看见了会担心。 小二也道:“让林大嫂休息几日也好,牛牛比冬冬大些,也好带些,平日里有我们帮着一块带,也能忙的过来。” 林翠想了下,道:“那要不这样,让李远送我们回我娘家,他再回来,反正他在那边待着也没事,还不如回来帮忙呢!” 麦芽笑道:“这事随你,那是你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我们可管不着。”她又问起小二,今晚有哪些客人点了饭菜,她也好早做准备。 小二赶忙掏出记着菜单的纸给她看,“也不多,就四五个厢房的客人,他们点的也都是家常菜,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他们卖饭菜也是另外收钱的,根本客人的要求做菜,等到客人退房时,再一并结账。反正每盘菜的大致价格,都在那摆着,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不会出现漫天要价的情况。 麦芽接过菜单,粗略看了下,的确是家常菜,也不复杂,只要材料备齐,很快就能做好了。看着天色不早了,她便把牛牛交给小二看着,前面还有槐子跟李远在,他们几人带着牛牛,也忙的过来。 因为担心厨房里油烟呛着孩子,麦芽不让林翠进厨房,有她跟李元青一块准备,就成了。 需要的蔬菜,小二一早就备着了,后院的厨房一直就没断过菜,因为怕客人需要嘛!所以各种材料备的都很齐,麦芽只需让李元青帮着洗菜,她来切配。等准备妥当,李元青再负责烧火就成。 一个房间的客人也就点几个小炒菜,无非是炒个韭菜,青菜,或是炒鸡蛋。有些客人要喝酒,只要凉拌菜就成。 麦芽做出的凉拌菜品种不少,有凉拌黄瓜,小葱拌豆腐,还有她特制的凉拌皮蛋。当然了,要想创新的话,还有很多凉菜可以开发出来,主要都是各种蔬菜搭配。 看着菜单上有炒花生米,是用来下酒的。但麦芽想到油炒出来的花生米,远没有炸的花生米香脆,便让李元青烧火,她准备志油锅,炸些花生米出来。 但炸制花生米,最关键的是火候得掌握精确。火大了,花生米一下锅就得炸糊了,火小了,炸出的花生米,不够酥脆,吃起来也不完全不够味。 麦芽一边站在锅台边观察油温,一边叮嘱李元青何时该添火,何时该减火。不过说归说,但真要操作起来,还得凭经验来,炸的次数多了,自然就能掌握到其中的窍门。 这花生米,麦芽先前在家里时,也炸过几次,所以这会只要凭着记忆复制就成了。 炸好的花生米,表皮呈现大红色,那皮稍稍一搓,就会掉了。麦芽看着锅里的一批花生米炸的差不多,便用漏勺将花生米捞出,搁在一旁的盘子里,控控油。 李元青深吸一口气,笑道:“这花生米好香呢,有没有多炸些,给我们也留一些哪!” 麦芽专注的捞着花生米,“花生米得现炸才好吃,隔了夜,也就不脆了,我今儿炸的也不少,足够你们晚上就着酒吃,嗳,把火转到大锅去,米饭还要再添一把火,等下我把菜都弄好就成了。”她搁下漏勺,又揭开大锅盖。热蒸气扑面而来,等到热气散去,才能看清锅里蒸的米粉肉。 的确是粉蒸肉,这会也不到鸭子,她便切了些五花肉,用炒熟用碾碎的大米,加些酱油跟醋,还有干红椒,一并拌了拌,整整装了两大盘,待会用小盘装了,给客人送去。 她做的客栈生意,所以在吃饭上面,也不用特意为客人做啥,待会客人要是觉着粉蒸肉好吃,那便买,要是觉着不好吃,他们也不强买强卖,大不了自己吃。 李元青看着麦芽隐在雾蒸之中的粉色脸颊,只觉得比啥天仙美人都漂亮,“娘子,粉蒸肉要是多的话,便送些给二妞他们,他俩忙着生意,咱们也没空去帮他们,送些菜给他们,也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麦芽拿筷子蘸了下粉蒸肉的汤汁,试试味道,听见他的话,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晚上蒸了多少五花肉吗?整整二斤,你说够不够,等下我分几个碗装,给大全跟秦大哥哥他们也送些,还有花姐姐,上回咱们走的时候她正生着病呢,也不知病好了没有,这几日客栈生意这样忙,也没空去看她。” 李元青道:“那过会你先把菜装上,我过会就去送。”他从锅洞后面探出头,身上虽然穿着灰布粗衣,把藏不住健硕的身材,那手感可是好的很呢! 正说着话是,林虎从厨房外探进头来,嘿嘿的笑道:“我闻着今儿饭香不一样了,便知道是你们回来了,有啥活要我帮忙吗?” 麦芽回头看他,不过才一个多月没见着他,林虎便又长高一截,如今个头可比她高多了,只是离李元青的身高还差些,“你的房间弄好了吗?要是缺啥,只管跟我说,跟你姐姐说也行,可别把自己委屈了。” 林虎走进来,伸头在锅里看了看,笑道:“咋会呢,我已经想好了,不上学堂的时候,就过来给你伙计,算是我出的伙食费,要不然我可不敢在你这里白吃白住,传出去,我可没脸见人了。” 麦芽看着眼前的大小伙子,心想,他真是长大了,知道不吃嗟来之食,懂得靠自己的劳动换取伙食,这未必就是坏事,至少让他知道做啥事都不容易。读书不光是读死书,也得跟实际结合不是。 想到此处,麦芽也不坚持,只道:“你想干活便干,我们也不勉强你,但是你得把课业放在第一位,帮我们干活顺带着干就成,你以为可是当大官的料,我们还指望着你日后考上状元,这样我们也能跟着沾光。” 林虎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挠挠头,笑道:“考状元哪有那么容易,弄个小官做做也就是了。” 李元青道:“要想当小官,至少也得考到举人或是进士,你年纪还小,多考几年也没事,只要自己有信念有信心,也就是了。” 麦芽已经在分装粉蒸肉,“既然你主动要干活,那过一会,把这些粉蒸肉,给二妞、四方货栈,药铺,还有花娘那里,都送上一份,”想着林虎上了半天的学,肯定也饿了,便道:“你先吃饱了,不然饿着肚子去给他们送菜。” “好嘞,”林虎卷了袖子,到菜柜子里拿了只碗,从大锅里盛了碗饭。 麦芽炒的菜,都分好了。给客人的菜,得另外用小盘子装上,剩下的便是他们自己吃,随便弄个大瓷盆装上,也就是了。她见着林虎没夹多少菜,就是夹了,也都是蔬菜。这小子越发懂事了,他是不好意思总吃肉。 麦芽笑了笑,拿着装粉蒸肉的大碗,用筷子拨了不少蒸五花肉给他,“你在长身体,得多吃肉,要是长的不好,营养不娘,瘦了吧唧的,以后哪个女娃能看上你啊!” ☆、第174章 大人物(轻烟新文求抱回家) 林虎嘿嘿的笑道:“我已经长的够高了,不吃肉也成,够了够了,麦芽姐,你该不是想把我喂成猪吧?”转眼间,他的碗里,就已经有了小半碗的肉。其实他真的很馋肉,有时半夜醒了,都是梦到肉馋醒的。可麦芽不在的这些日子,林翠忙着带孩子,李远只会烧些简单的菜,即使他会烧肉,可也因为店里生意忙,顾不上费心烧肉。很多时候他们都只是就着咸菜吃饭。 麦芽笑道:“你现在只会长高,不会长胖,要长胖,得等到成亲之后,你瞧你元青哥,以前多瘦,现在不也长胖了?”男人大都会在婚后发福,那些发不了福的,要不就是因为婚姻生活不幸福,要不就是再吃也不胖的类型。但是,李元青倒也不是很胖,他只是很健壮罢了。 听她这话,李元青当然不乐意,娘子嫌自己胖,这还了得,“娘子,要不我今晚少吃些,以后肉也不吃了,多吃蔬菜就好。” 麦芽为他的话忍俊不禁,“这事晚上再跟你细说,你呀,该吃还得吃,还有好些活等着干呢!” 林虎端着饭碗,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厨房门口,大黑就在他脚边,不光他馋肉,大黑也馋的紧。可是这肉是舍不得给它吃的,林虎便从碗底拨了些带油的米饭,拨在它脚边,让它也沾沾荤腥。 李元青只要看见麦芽的笑,就觉着很高兴了,胖些瘦些,在他看来都不重要,只要娘子不嫌弃就好了。 林虎吃完饭的时候,麦芽也把菜分好了,她本想唤前院的人,把饭菜端去,李元青却自告奋勇,给客人送饭菜去了。麦芽是女的,晚上就不方便去前院了,虽说商人百无禁忌,可麦芽的确不想在晚上时,碰上陌生男人。 林虎把碗搁在锅台上,一抹嘴巴,道:“那我去送菜了。” “嗳,回来的时候小心些,别从后巷走,从大门回来也就是了,”麦芽把装着菜的食盒递给他。这食盒分为好几层,互相之间用隔板隔开,便不会串味。刚才她给李元青准备的饭盒也是这种,为了客栈的生意,她找人定做了好几个这样的食盒呢! 林虎点头应一声,便一阵风似的跑了。 麦芽把厨房稍稍整理下,剩下的菜,放在大锅里温着,想着他们也不知啥时能过来吃饭。走到厨房门口时,又看见大黑摇着尾巴看她。先前林虎拨的那点饭菜根本不够它吃。麦芽摸摸大黑的头,笑着道:“等着,马上去给你弄个肉汤拌饭。” 她正要去厨房盛饭的,小二抱着牛牛气喘吁吁的跑来了,“牛牛我可抱不住了,他大概是饿了,一直就哼哼,你快给他弄些吃的吧!” 从傍晚回来起,这会天都黑了,算一算,牛牛的确该饿了。可她晚上没做面食,牛牛还不到一周岁,晚上最好还是吃面食,比较容易消化。想到此处,麦芽便对小二道:“你帮我去向林三伯买碗馄饨回来,让他别放葱花,只要清汤下,就成了,喏,这是钱。” 她把牛牛接过来,正要从荷包里掏出买馄饨的钱,但小二早退出好几步远,“我这里有钱,一碗馄饨而已,只当我请牛牛吃了。”他自从来了同福客栈干活,月钱涨了不少,比原先在临仙楼多了三成呢! 见他跑没影了,麦芽淡淡一笑,也没再说啥。 晚上吃饭的时候,槐子跟小二都不能在后院吃,麦芽便让小二拿个大碗,分别装了两碗饭,又在另外一个碗里,拨了好些菜,让他们拿到前屋去吃。 冬冬在林翠怀里睡着了,林翠便把他从后背放下来,转而抱在怀里,一只手托着孩子,一只手拿筷吃饭。李远见她吃饭费劲,便小声的道:“还是我来抱吧,他现在睡着了,只要轻点,应该觉察不出来。” 麦芽也道:“对啊,你让他爹试试看,老这么抱着,你胳膊也受不了,到了夜里,胳臂就该疼了。” 林翠犹豫了下,但她是真累了,“那你轻点啊,”她慢慢摊开手,调整了下角度,好让李远容易把孩子接过去。 李远这辈子可能都没做过如此轻的动作,连一点震动都不敢有,完全是把动作放慢了一百倍。费了好半天劲,才算把冬冬移到他怀里。林翠长出一口气,甩了甩酸疼的胳膊,“哎哟,带大一个小娃真不容易,真不想再要一个了,受罪死了。” 麦芽早把给牛牛喂馄饨的事,交给李元青了。她拿了些果子酒,又拿了两个杯子,“也该让他俩受会罪,轮也该轮到他们了,咱俩喝些果子酒,解解乏,”水果酒特有的清香,从酒杯里散发出来。 林翠也很久没喝过酒了,怀孕不能喝,喂奶期间也不能喝。最近,奶忽然少了,不够冬冬吃了,虽然冬冬还不到断奶的年纪,但既然没有了,她也不想胡乱大补一通,逼出奶来。便让李远从牲畜市场,买了只健康的母羊回来,每天挤些奶,给冬冬喝。那只母羊产奶挺多的,麦芽刚刚回来就瞧见母羊栓在后院,她正准备晚上也弄些羊奶能牛牛喝。 林翠端着酒杯,闻着酒香,想起上回,看着麦芽花娘喝酒时,自己可是很馋呢,现在好了,可以一尝酒香了。 李元青端着小碗,回头看着她俩,笑道:“你俩可别喝醉了,这两个小东西,晚上我们可搞不定。” 李远也难得开起玩笑来,“你得把酒壶收起来,只准她们喝一杯,要是把酒壶放在边上,只怕不喝高,也得喝醉了。” 麦芽跟林翠跟被他讲笑了,正要再说什么,就见着小二急急忙忙的跑进来,脸上都是汗,“掌柜的,先别吃了,您赶快去前院看看吧,外面又来了一批人,要在咱们客栈投宿,可是他们人太多了,咱们客栈怕是住不下。”目前的入住率,只有一半。可想而知,现来的这一批人,得是多大的阵仗。 李元青把碗搁到麦芽手里,急着站起来,“我去前面看看,李远,你也一起去。”他深知,来的人一定不是凡角,不是大官,就是有背景之人。 “好,”李远二话不说,把冬冬往林翠怀里一塞,便跟着李元青一起往处走。 看他们三人走的匆忙,搞的麦芽也紧张起来。正巧,林虎送完菜回来,她便把牛牛交给林虎看着,一个人去了前院。可是肚子还空着,只得在匆忙之下,摸了个中午剩的馍馍,烧饭的时候,在锅里沏热了,又在馍馍中间夹了些菜,边走边吃。 林翠也紧张起来,又不敢出声喊,生怕弄醒了冬冬。 林虎纳闷的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匆匆往前院赶,抱着牛牛,坐回小椅子上,继续喂他馄饨吃,一边好奇的问道:“他们干啥这样急,急的连饭都顾不得吃,搞的好像皇帝来了一样。” 林翠怒瞪了他一眼,“你小点声说话,会死啊,要是把冬冬吵醒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林虎百感交集的看着自己的老姐,惊叹道:“为啥姐夫一走,你就变脸了,还这么凶,你也不怕让姐夫看见了,被你吓到!” “闭嘴!”林翠觉着光骂不过瘾,硬是凑过去,在他头上敲了两下。 兄弟姐妹之间,便是如此,不管再怎么打,再怎么闹,一转身就又和好了。都是一个娘生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别看这会凶的要死,该心疼的时候,还是得心疼。有什么比亲人更亲的。 喂完了牛牛,林虎正在给他擦嘴,忽然他想到,在四方货栈里头,听黄大全跟另外一个老板在谈心,说什么宫里有位大人物,出来民间微服私访了,之类的话。他当时也没往心里去,可是联想到客栈里突然来了大人物,他有些吃不准。 林翠把倒好的果子酒喝掉,便赶紧扒了几口饭,麦芽不在,她得先把孩子哄睡着,叫林虎看着,她才能忙其他的事。林虎之前在家里也带过林娟,这会再带牛牛,得心应手多了。 且说麦芽一个人去了前院,李元青跟李远已经先一步去了,所以她赶到前院的时候,就瞧见院里站了好多人。要说客栈的院子也不小了,可被这伙人一占,竟觉着院子也不过如此大。 这一批人,麦芽一眼便看出,大多是侍卫,因为他们腰间配着刀,气势不同。还有几个像是仆从,因为气质像。倒是没瞧见这群人里头有哪个是主子,还是从气势当中看出来的,因为没有一个人,是昂首挺胸的在走路。 李元青站在那,正跟一个老仆模样的人商谈,小二跟李远也站在一边。夜里寂静,李元青的声音传的也很远,麦芽听的是清清楚楚。 “老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咱们这是普通的农家客栈,厢房只有这么多,要是你们能挤挤,两三个住一间,倒是可以住下,可要是一人一间,却是真的住不下。” 那老伯斜着眼睛,淡淡看着他,表情说不出的高傲,“你让其他人马上撤走,不就能住下了吗?我们出双倍的价钱,包下你这客栈,还不成吗?”他说话声音尖细,李元青未必听的出来,可麦芽是谁啊,前世穿过来的,哪能听不出这人是太监呢! 宫里的太监,大都喜欢拿鼻孔看人,而不是用眼睛看。 他的提议,李元青当然是不能同意的。就算他们出的是黄金,他也不能为了钱,深更半夜的,把住客都撵走。这么晚了,把人家撵出去,让人家睡哪去! 李元青本来也不想接这单生意,不管你是多大的官,也不能不讲理嘛!想到此处,他脸色也不好看了,“对不起,本店没有半夜撵人的习惯,庄县也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客栈,从这里往前走,拐个弯,还有家更为豪华的客栈,我想,那里应该更适合各位入住。” 他分明是在赶人,老太监顿时不乐意了,气的脖子都粗了,翘着兰花指,直指李元青,怒不可遏的道:“你……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告诉你,只要我家主子一句话,定叫你人头落地,诛你九族!” 麦芽心里一惊,这老太监简直就是狗仗人势,主子不开口,他便耀武扬威起来,即使是皇帝亲临,也不能不讲道理吧!她担心李元青的倔脾气,再把人得罪了,急忙走过去。 此时,小二可能是意识来人身份不凡,拱手讨好的笑道:“老伯,我家掌柜为人耿直,说的话可能冲了些,您老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可是这话糙,理却不糙,咱家客栈的确是住不下了,再说了,这大晚上的,要是把客人都赶出去,那我们还不得被人骂死,以后这生意还咋做,你说是不?” 老太监重重哼了一声,“你要怎么做生意,那不关我的事,我只要你腾出这里的空房,我家主子在外面等的已经够久了,你再耽搁下去,惹了主子生气,尽等着人头落地吧!” “你!”李元青果真在爆怒了,他很少生气,但不代表他就没有脾气。别说他要生气,连李远都听不下去,正准备挥手赶人的。 麦芽及时走过来,拉住他们二人,低头又在李元青耳朵说了什么。李元青刚刚还是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转眼间,又恢复如初的模样。 看着这二人的表现,老太监抬着眼睛,把麦芽打量了一遍,见着不过是穿着普通的小丫头,除了眼睛亮些,眉眼清秀些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但是,在他转开眼睛时,眼角扫到麦芽眼里的一抹灵光,这……这灵光好似挺特别。好比,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再怎么看,还是不起眼,可是它却蕴藏着世上最绿最通透的翡翠。至于要怎么看出来,就得经过千锤百炼,炼出一双火眼金睛的眼睛。面这位老太监大人,在宫里待了几十年,阅人无数,又怎会轻易看走眼呢! 麦芽走到老太临面前,冲他微微一笑,道:“老伯,我们是做小本生意的,靠的是信誉,凭的是口碑,若是为了一点私利,把口碑信誉砸了,岂不是自取灭亡吗?我虽然是个普通的民女,可也知道走一步,看三步的道理,我想您家主子一定是很大的官……”她说到此处时,停了下,看了眼面露得意之色的老太监,才慢慢接着,道:“既然是大官,必得皇上重用,既是得了皇上重用,又岂能恣意妄为,坏了皇上的名声,我想,您家主子该不是专门出来毁坏皇上,在百姓心中地位的吧?” 老太监被她讲的,表情变了又变,他是想不到,一个乡野村姑,还能说出这一番大道理来。加之,她又把皇上牵扯进来,这事情便是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这可是欺君之名。麦芽在说此番话时,始终面带笑容,轻松的好似在谈论家常里短。 就在此时,大门外忽然跑进来一名配着长剑的侍卫,他的穿着与院里站的其他侍卫不同,只见他走到那老太监身边,附耳对他低语了几句。老太监脸色微变,再看向麦芽时,已然很不耐烦,“丫头,今晚失了我家主子这单生意,以后有的你后悔的时候,哼,我们走!” 他一招呼,院里的人,又呼啦啦退了出去。但他们步调一致,谁都看得出,他们训练有素。 这群人真是一阵风的来,又一阵风的走。等到他们全都撤走之后,小二有些担忧,“他们不会再来找咱们麻烦吧?我看这些人,可不像普通人。” 李元青愤然道:“咱们又没做错啥事,为何要怕他们,若是他们真要找茬,那也得有理才行。” 李远跟李元青在某些方面,还是挺像的,两人虽然都不爱说话,大都时候都在闷头干活,可这两人的脾气却出奇的相似,该拾起自己的傲骨时,绝不含糊。 小二抹了把脸上的汗,暗自祈祷,“老天保佑,这些人可千万别来找咱们的后账。” 此时临近深夜,庄县的大街上,人际寥寥。傍晚时,天气有些阴沉,倒也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可就在这一队人从同福客栈出来,往县城中心而去时,忽然刮成一阵旋风,裹着街道地上的落叶和灰尘,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那老太监并没有坐在轿子上,而是守在一辆马车旁边,跟随着马车,一路慢慢的走着。这马车,从外面看,似乎很平凡,跟庄县大户人家用的马车都相差无几。可要是仔细去看,却能发现其中的不平凡之和。 首先是马,这马毛色雪白,身姿矫健,步履轻盈优美,称得上马中的美男子。要论起这马的价值,可以用等价的黄金去估量。再来就是马车本身,那车轮表面涂的是桐油,可以保持车轮的润滑性,在马车走动过程之中,减少颠簸。 其次便是上挂着的帘子,都是千金一匹的绸缎,在微暗的灯光照过时,闪着金色的光泽。 从马车里传来一道沉缓的男子声音,“阿福,本王早说过,此次出行,不可对任何人泄露本王的行踪,亦不可滋扰本地的县官,咱们打的是商家的名号,你可别给本王找麻烦。” 阿福半弯着身子,凑在马车的窗户边,恭恭敬敬的道:“老奴不敢,老奴只是看不惯一个小小的客栈掌柜,也敢对您不敬,他们这可是以下犯哪!” “不知者无罪,本王是出来微服私巡,不是享受他们跪拜的,你在本王身边也很久了,本王的脾性,你是知道的,无谓的争执,能免则免,”此人说话的声调依旧轻描淡写,却在话里话外,透着股严厉之色。 陈福闻言浑身一震,额头冷汗直滴,“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老奴已经派人找了这县城中另一家酒楼,已经先派人将原先的住客都清走了,主子用的东西,咱们都随身带着,无需用他们的,只是怕他们扰了主子的清静,所以才让他们清空了客栈。” 马车里不再有声音传出来,直到临近宏记客栈门口时,马车里的人,才慢悠悠的对阿福说了句,“别沾了灰尘。” “是是,老奴知道了,老奴一定会亲自去看着,”他唤来几个年轻的小太监,让他们先一步跑进客栈里去准备着。跟着马车周围的侍卫,在到达宏记时,已经四散分开,只留其中一队,守在客栈外面,不许进,也不许出。 宏有成一早接过消息,他凭着多年经商的头脑,断定此次来的客人,非富即贵。所以眼见他们拿着好几张银票,扬言要包下宏记客栈,他二话不说,便让伙计去赶人。也不管人家客人是否已经脱了衣服睡觉,也不管人家是否有怨言,反正都得收拾了包袱,离开客栈。 有好几个客人吵着不愿离开,这大晚上的,他们根本无处可去。宏有成可不管,他只要有生意可做,其他的都不重要。他命伙计,就是拖也得把这些客人拖走。而且还不能从前门走,防止跟那们贵客迎面碰上,都是走的后门,被扔在了后巷。 宏记的人也忙坏了,前脚赶走这一批人,连床单被褥都没来及换,大队人马便已到了,宏有成便慌里慌张的带着伙计出门迎接。 老太监阿福站在宏记门口,看着站在门前俯首听命的一干人等,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是他最想看见的一幕。 宏有成走上前,拱手笑呵呵的自报家门,“小人是宏记客栈的掌柜,不知贵客光临,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贵客莫怪。”以他的精明,能如此卑微的在客人面前问安,心里那绝对是有底的,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去给人拜礼恭迎。 “你只管把最好的厢房准备好,让我家主子住着舒服,也就是了,从现在开始别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这里,否则,小心你人头不保,”阿福有意无意的翘起兰花指,身姿站的颇有太监本色。 宏有成有心里暗暗吃惊,他这宝押对了,贵客就是贵客,还贵的很不一般,赶走其他住客,虽说损失了信誉,可只要攀上其他的贵人,还怕生意做不大吗? 宏有成自顾自的盘算着自己的得失,却不知,先前被他赶出去的客人,全都去了同福客栈。一个个在路上,可算把宏有成骂了个狗血淋头,并发誓,打死都不会再来宏记客栈。 宏宝站在宏有成身边,看他满面春风的把贵客迎进门,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他不像宏有成那般爱钱如命,不过他也不大懂生意,他就是觉着宏有成这样做,很容易得罪人。要知道刚刚被他们赶出去的客人当中,不乏老熟客。要是都得罪光了,他以后在庄县也不好混呢! 阿福站在宏记客栈的大堂里,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他所谓不干净的东西之后,才转回身跑到轿子前,身子弯到九十度,道:“请主子下车,厢房已经备好了。” 站在轿子边的两名仆从,伸手把帘子拉开。宏记门口挂着十几盏灯笼,把门前几米的范围之内,照的通亮。 按着宏有成的想像,这坐在轿中的人,即使没有仙人之姿,也是个雍容华贵的世家公子。不说别的,光是这声音就十分的吸引人。可当轿帘门掀开时,首先露出来的圆滚滚的大脑袋,以及头顶上寥寥无几的毛发时,宏有成脸色就跟吞了个苍蝇似的,别提有多难看了。 不光是他不敢相信,连站在他身边的宏宝,也是想当吃惊。宏宝拐了下他老爹,小声的道:“爹,我看这人不像皇亲国戚啊,倒像个脑满肠肥的商人。” 宏有成狠瞪了他一眼,“闭嘴,你少说几句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宏宝自讨了个没趣,懒得再看被人簇拥着走进店里的客人,他在琢磨着,今晚该找哪个女人快活去。青楼是不能去了,胡柳儿在青楼里埋了眼线,只要他出现在青楼的范围之内,不用一柱香的时间,胡柳儿就得着大刀杀奔过来。不去青楼也没啥,他还有很多好地方可以去。那日被胡柳儿抓去,在胡家关了几天,可把他憋坏了,好不容易求胡柳儿他娘,才得已逃脱出来。 那两名仆从一路搀着主子,老太监阿福便在前面领着路。当主子快要走了台阶时,轻轻的一挥手,阿福立即明白过来,转过身来,吩咐宏有成他们,“我家主子喜欢安静,你们在下面不可以发出声音,也不要上楼打扰,有吩咐,我会派小仆下来通知你们!” 宏有成连连点头,“是是,小人知道了,小人一定不让伙计们打扰到贵客歇息。” 老太监冷哼一声,上楼伺候主子去了。并留下几名侍卫守在楼盘口处,叮嘱他们,不许放任何人上楼。 等到看不见他们的影子,宏有成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他不是紧张的,更不是被他们吓的,只因这些人气势,非同一般,有些人的气势是与生俱来,天生的王者。 宏宝见着没自己的事,便准备溜了,“爹,反正这里也不用我看着,我出去转转,等会再回来。” 宏有成怒骂道:“你又想出去鬼混了是吧?别忘了,你都定过亲了,再敢胡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面对宏有成的努火,宏宝却是熟视无睹,满不以为意的道:“谁跟她定亲,爹,没有的来,你可别胡说,我跟谁定亲,都不会跟那只母老虎,就是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娶她!” “宏宝,你敢再说一遍!”他讲的倒是痛快了,却没料到,那只母老虎真的杀到客栈门口了,要不是碍于门外守着几名侍卫,她早冲进来将宏宝抓走,回头先暴打一顿再说。可即使如此,在她听见宏宝刚刚的那番话时,还是气头顶冒烟,牙齿磨的咯咯作响。 听到这声音,宏宝浑身一哆嗦,紧张的抓着宏有成的手,“爹,你替我先顶一阵子,我从后门走。” 见他要溜,胡柳儿急了,抬手便要将横在自己面前的大刀扒拉掉。 不过,她的野蛮,在有些人面前,注定是要吃瘪的,“再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胡柳儿真急了,正准备卷袖子撂倒他们,再去追宏宝的。就见着宏有成火急火燎的冲了出来,他是怕事情闹大,万一惊动了楼上的客人,这后果他可担当不起。 宏有成一把按住胡柳儿,生怕她真跟人家动手,又着急忙慌的跟那些侍卫解释,“几位官爷请息怒,这位是我家的儿媳,性子莽撞了些,但她绝不是有意的,还请几位官爷看在我的面子,别同她计较。” 那几人冷冷的看了胡柳儿一眼,似乎有些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也不怪他们要怀疑,这般野蛮的女子又丑陋的女子,哪个男人敢娶。想到儿媳这个词,这几人齐刷刷把视线放在客栈里头,正准备逃避的宏宝身上。他们看宏宝的眼神,竟多了些同情的意味。 胡柳儿等不得他们放行,就一头撞了进去,她轻功不错,步子一动,只跑了几步便将正要往厨房去,准备从厨房后门逃跑的宏宝给抓了回来。见着他要跑,胡柳儿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直打的宏宝鼻子冒血,“你把老娘都睡了,还敢跑,再有下一次,看我不掰折你的腿!” ------题外话------ 亲们,轻烟新文首推,亲亲们快来收藏,别让轻烟等到心碎哦! ☆、第175章 菜园地 宏宝被她吼的脑袋晕晕的,还没反应过来时,脸上就一阵刺痛,紧跟着鼻子也热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了,他一摸,亲娘哎,居然是血。 宏有成脸色微微变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他打也就打了,骂也就骂了。可叫一个年轻女娃打成这般,要说他一点都不心疼,似乎也不太可能,“呃,丫头啊,你光是打他,可不管用,你打的越狠,他反倒更想跑了,不如你对他对些,说不准他念着你的好,心甘情愿的不跑了呢!” 胡柳儿这时已经提着宏宝往外走了,听闻他的话,胡柳儿只是很不屑的笑了,“公爹,要是说教能管用,你们也不至于把他管教成这样,算了吧,还是把他交给我,您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我小时候我爹也是这么管教我的,打两巴掌,死不了!”她从宏有成身边经过时,看也不看他,径直拖着宏宝走了。 宏宝脑子还迷糊着,等到他稍稍清醒一点,想找人呼救时,哪里还看得见老爹的影子。这……这方向,分明是朝着胡家去的嘛! “我不要,我不要去你家,胡柳儿,你快放开我,”他挣扎着,却始终没法从她的魔爪中挣脱出来,胡柳儿这女人太黑了,居然掐着他的锁骨,他只要动作稍大,便疼的要死要活。 胡柳儿忽然停住脚步,猛的回头,眨眼间,脸已经抵到宏宝鼻子跟前。宏宝被突然放大的巨脸吓到眼睛脱窗,可惜退无可退,便只能上眼睁睁看着她越逼越近。 胡柳儿阴阴的看着他,冷笑道:“你要是再敢废话,我便一脚踢爆你的子孙根,叫你再想乱来,也没那个资本!” “你不敢,你绝对不敢,”宏宝紧张的捂着自己的下面。是的,胡柳儿就算再野蛮,又怎会踢坏他的命根子,要是踢坏了,她以后不也一样用不了吗? 胡柳儿咧嘴笑,露出一嘴的大牙板,“没事没事,要是把你踢坏了,我家里不是还有很多长工的吗?可以让他们替代你嘛,大不了到时候我再毒哑你,戳瞎你的眼睛,”她以手作示范,在他眼睛上比划了下。 宏宝这回真是知道啥叫一山还比一山高了,联想到胡柳是个啥也敢做的疯女人,这逃跑的念头还是得作罢,一计不成,他还有很多计的,比如…… “娘子,你不用再拖着我走,这样拖着多累啊,我腿脚没问题,可以自己走,”宏宝舔笑着,轻轻抚摸着胡柳儿的手,满是讨好的说道。 胡柳儿冷哼一声,还松开了手,不过……她又掏出一根绳子,一头绑在自己的手腕上,另一头嘛,自然是绑住宏宝的双手,“既然你可以自己走,那便走吧,不过我还是得牵着你,这样我放心些。” 幸好此时街上没什么行人,否则又得围上来成群结队的好事者,来看热闹嘛! 麦芽他们一直忙到深夜,安顿好刚刚住进来的一批房客,看着厢房都客满了,这才让槐子插上大门,把大黑栓到大门口,还得在大门外挂上客满的牌子,免得有人三更半夜的来敲门。 槐子插好门之后,才跟小二一块在门房边睡下。 林翠一早也带着冬冬回屋睡觉去了,李远跟李元青仔细在前院后院检查也一遍,确定不会有问题之后,才各自回了屋。 麦芽在睡觉之前,烧了个炭炉子,把稀饭搁在上面。这稀饭里头加了红豆,先在大锅里烧开,再搁到炭炉上,用小火慢慢温着,等到了早上时,稀饭就能黏糊了,也不用在凌晨时分爬起来看煮稀饭。 另外还有黄豆,头天晚上也泡好了,等明天早上起来现磨,这活是李远的,他用小磨去磨,磨起来也挺快的,之后再熬煮厉豆腐脑就成了。 之所以要煮上一大锅稀饭跟豆腐脑,是因为同福客栈新提出的一项福利:包早餐。也算是一种营销手段吧!其实做早餐不费钱,就是费点事。当然了,若是有的顾客不愿吃这两样简单的早饭,也可以到后门外林老三的摊位去,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馄饨。 原本按着麦芽的想法,若是可能的话,她还想做些咸鸭蛋,或是蒸些包子,以增加早餐的花样,可是就他们几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她跟林翠都有小娃要带,要是把心思都放在客栈里,小娃就可怜了。 麦芽在屋里躺着一直也没睡着,下午才从老家回来,被马车颠了一路,晚上又是做饭,又是收拾的,原本应该沾枕头就睡着,可不知为何,老是睡不着。牛牛早就睡熟了,时值盛夏,不过好在这一排房子盖的朝向好,冬暖夏凉。她只需拿个小扇子,给牛牛轻轻扇着风,便很凉爽了。 李元青进来时,虽然没点灯,屋里漆黑一团,但他却知道麦芽并没睡着,还能在黑暗中准确找到她的眼睛。他只穿了个大裤衩,这也是麦芽替他做的,夏天洗过澡,睡觉时穿着,最舒服了。 麦芽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又听他在屋里走动的声音,急忙压低了声音,“嘘,你动静别搞大了,待会再把孩子吵醒,要实在看不见,点个灯就是,”她停了下,又道:“外面都弄好了吗?客人没有什么需要的了吧?” 李元青还是没点灯,摸着黑爬上炕头,小心的摸到儿子所在的位置,又小心的避开,翻到麦芽的那一边,这一翻,便准确的准翻到她身上去了,为免压到她,他将双手撑在两边,以减少自己的重量。 麦芽还在等着到他的回答,却只觉着身上重量猛增,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至。 李元青静静的看着她,一面回答她的问题,“今晚的厢房都住满了,有很多明儿一早都得去赶船,不过有几位客人预定了三天的厢房,他们去送完货还会再回来的,娘子,咱们现在不该谈这个。” “哦?那该谈什么?”麦芽故意轻笑着道。 他们成亲也有一年多了,对彼此的身体也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李元青更是精确的摸到她的弱门,只稍稍撩拨,她便只能缴械投降。 在她喘息之时,李元青靠在她耳边,“娘子,咱们是不是该生个女娃了,”他的声音掩在黑暗中,沙哑动听,有股子特殊的韵味,浓沉动感。 麦芽捶了下他的后背,娇声道:“别乱想,现在可不成,客栈生意这样忙,怎么着也得等到牛牛五六岁,他懂事了,我也不用整天的放不开手。”这不怀孕有不怀孕的作法,她已经生过一个小娃,再次怀孕会比第一次容易许多,所以,为了避免现在就有身孕,每回房事,她都算着日子,绝不在重要时期跟他接触。 李元青虽然憋的有些久了,可娘子发了话,他岂敢不从,每回也只能自己解决。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时,麦芽跟李元青便轻手轻脚的起床了,牛牛还在睡熟,麦芽在脸上亲了亲,这才理好衣服,出门洗漱。冬冬还小,她也就不让林翠早上起的太早,她夜里要喂奶,也挺辛苦的。 小二跟槐子一早也起来了,槐子到后院打了桶水,把前院洒了一遍水,洒水不是为了扫地,是为了降温,现在是盛夏嘛!扫地只能等客人们都起来之后才可以,免得惊忧他们睡觉。 槐子负责洒水,小二便拿了抹布,把大厅的桌椅板凳擦了一遍,顺便带得把大门打开,大黑守了一夜的门,白天就不用它守了,白天换那只小些的狗,这狗也挺聪明的,就是不够凶,要是碰上从门口路过的狗,它只敢小声的哼哼。 麦芽梳好头,洗过脸之后,便去厨房看了看昨晚的稀饭有没有熬好,那么一大锅,她可搬不动,非得等李元青跟李远过来,他俩合力才能把稀饭抬到前院去。 槐子洒完了水,跑进厨房,气喘吁吁进来道:“麦芽姐,我来拿碗筷,豆腐脑要不要我帮你磨?”他看着麦芽站在锅台边,里面热气腾腾的,也看不清烧的是啥。 麦芽用脖子上挂毛巾擦了把汗,虽然还是早上,可厨房的温度却高的很,大锅洞里烧着柴,加上铁锅的温度,简直跟蒸房似的,她才进来一会,汗就不停的冒,“不用了,李远早上起来就把豆子磨好了,我等下也就能煮好了,过会你去拿两个水桶来,今天早上客人多,恐怕得要两桶豆腐脑才够,哦对了,记得跟客人们讲一声,要是有人想吃饺子或是馄饨,或是油炸的东西,你便把他们要的东西记下了,回头通知林强,让他烧好了之后送过来。” “嗳,那我先把碗筷送过去,等下再过来,”槐子比小二实在,干活也卖力,都是农家出身的穷苦娃子,跟小二不同,初出茅庐,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等到槐子背了装碗筷的笆篓离开,麦芽实在受不住温度的熏烤,正准备出来透透气时,迎面就碰上要进来的李元青。他们瞧着麦芽热的满脸通红,很是心疼,“你出去,剩下的活我来。” 麦芽用毛巾扇着风,摇头道:“不用了,你去把厨房的窗子开开,两边透透气就好了,你这手盛豆腐脑可不行,要是让你盛,还不得烂成豆腐渣。” 厨房有窗子,也有门,只是窗子不经常开。因为窗子外面是一处野地,那边根本没人经过,只是时常有野猫野狗在那盘旋。大概是怕晚上会有野猫溜进厨房偷东西吃,所以窗子长年插着。李元青使劲掰了下,却没能掰开,他倒是纳闷了,仔细看了看,随后去拿了把菜刀,别在缝隙里,一点一点的往外翘,慢慢的这才把窗子开开。 可因为长年不用,上面落满了灰尘,他只得又去打了水,把窗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窗子开开,从街巷吹进来的风,把厨房的蒸气吹散了不少,也凉爽了很多。麦芽从厨房探头往外看,以前她没在意,以为这宅子四面都是巷子。没想到,竟还有一处荒地。这块地面积也不大,但也不小了,大概只有七八十平,地的另一边是一条小河沟,水流不湍急但却是活水。 麦芽惊奇的盯着窗外看,甚至都忘了要盛豆腐脑,还是槐子跟李元青进来,询问时,她才回过神,“哦,马上就盛。” 李元青跟槐子也瞧见那处荒地,他俩也伸头去看。槐子嘀咕道:“这块地,要是开垦出来,做菜园子,倒是不错,以后咱们客栈倒掉的粪水,就在菜园边挖个大坑洞,把粪水留着浇菜园地,那一半也可以圈起来,喂些鸡,生了鸡蛋可以给两个小娃吃。” 李元青点头,“这地以前应该也是用来种菜的,你看,菜垄都还依稀可见,只要稍稍拾掇一番,施些底肥,就可以种菜了。” 麦芽此时已经将豆腐脑全都舀进桶里,见他俩跟她想到一块了,可还有个重要的问题,“你们瞧见这院子哪里有门,可以通到后面吗?我可是没看见,没有门,难不成咱们要翻墙过去看哪!” 槐子来了精神,道:“我先把豆腐脑送到前面去,然后绕个路,顺着围墙一路摸过去,从外面看,肯定清楚些。”年轻男娃都对新鲜事物感兴趣,因为平日里生活太单调了。他说完,不等麦芽跟李元青答话,便挑着豆腐脑往外面去了。 麦芽看他着急忙慌的身影,真替那两桶豆腐脑担心,他别一激动,再把豆腐脑洒了。她还留了些稀饭跟豆腐脑,留着家里人吃,不过光这两样,也吃不饱,特别是李元青他们,干的都是重活,光吃这些可不行。于是她又热了几个馍馍,另外还有自己腌制的咸鸭蛋也洗了,放在大锅里一并煮着。 另外,还有牛牛吃的,牛牛喜欢吃林老三家的馄饨,几乎只要他们回客栈,林老三每天早上都派他儿子送碗馄饨过来,也不要钱,说是只当给了租金。别人家的院墙边,别说是搭棚子做生意,就是摆个小摊子,人家都不乐意呢! 李元青担心牛牛会醒,便乘着饭还没好的时候,回了趟屋子。要说他打开房门的声音,也算很轻了,可还是惊醒了小家伙。牛牛会翻身了,听见动静,一股脑的翻趴过来,高仰着头,看着自己的老爹。 李元青轻笑道:“你这小耳朵倒是尖的很,是不是知道娘亲把早饭做好了,所以才准点醒的啊?” 牛牛小嘴张着,朝他咧嘴咯咯笑,看样子昨晚睡的不错。 别看李元青五大三粗的,可带起小娃来,也熟练的很,反正小娃夏天穿的衣服不我,只一件小背心,一个小短裤便成了。这两样小衣服,也是麦芽做的。原先她做衣服的手工是一般般,可几件衣服做下来,如今这裁缝的手艺可谓学到不少,除了绣花,她嫌着太麻烦之外,其他的,包括李元青穿的衣服,都能做的有模有样。 李元青穿好牛牛,顺便把床铺整理好,这才抱着牛牛,一手提着摇篮车,往厨房去了。 且说,槐子把豆腐脑送到前院,便马不停蹄的顺着客栈的院墙跑了一圈,他方向感挺差,出了大门,就不知道厨房的窗户对着哪一边,只得捋着墙根找。原来从林老三家的馄饨摊再往前,是一排低矮的松树丛。虽然低矮,可这高度,正好挡住过往行人的路线。这才便使得没人去注意松树丛后面的东西。 如果顺着松树丛一路往前走,会经过一座小桥。他们刚刚在里面看见的小河沟,便从这里流过。如果从小河沟的对岸看,便能将这片荒地尽收眼底。 槐子拨开松树丛,钻进荒地里头,现在是盛夏,荒地上长满了野草,深的地方,都有半人高,密密麻麻的,因为看不清脚下,槐子也不敢冒然进去,只得找根长棍子,先在前面草丛里,敲了几下杂草。若是有蛇,听见动静就该跑了。 他小心翼翼的一路走过去,找到那扇开着的窗子,“麦芽姐,我过来了。” 麦芽在厨房忙着刷大锅,听见喊声,凑到窗户前,“你当心着些,这荒地靠着小河沟,你可别碰着蛇了。”夏季正是毒蛇出没最频繁的时候,像这种小河沟边上的草丛,蛇是最喜欢待的。 槐子点头应下,紧跟着便四下查看,终于在厨房边上的,看出那一块的墙壁颜色,与旁边的不同,“这里原来好像有个门,可能是后来不用,能封上了,是用一整块木板封上的,要是想敲开的话,倒也容易。”他只看得到墙的这一边是个什么模样,却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也如此。 麦芽寻着他指的方向看过来,李元青这时也过来,他把牛牛交给麦芽抱着,由他去查看了。看到近处,才发现,也不是他们大意,没发现厨房门边的墙壁上有修过的门,实则这个地方堆着柴禾,把门的位置给堵上了。只要把柴禾搬开一些,便能看见门的形状。 若不是一早知道这家人的底细,他们还要以为这门后面藏着什么东西呢!看着怪吓人的,不过既然有门,又有荒地,麦芽便打算再些蔬菜。原本在客栈后院,是有一块泥巴地,可是因为四面都有墙壁围着,光线不充足,加之场地太小,只能种些小葱小蒜,别的蔬菜都不能种。就是种了,也不能施肥,总不能把满院弄的一股粪水味,那样谁来敢住进来。 看着找到门路了,李元青便叫槐子快些回来,别在那里站着了,等今天这一批客人忙完,他们抽到空,再来把这处柴禾堆搬开,再把门重新装上。 荒地上的杂草很容易处理,只要用镰刀就地割了,这么烈的太阳,暴晒上两天,点上一堆火烧了,那灰还能用来肥地。回头再从老家带些鸡过来养在上面,等到上面堆了一层鸡粪,便能翻一翻,用来种菜了。 林翠起床后,听说找到一处能种蔬菜的地方,她也高兴,直说回头她得种些自己喜欢吃的蔬菜,小白菜得多种些,用来烫豆腐,是最好不过的。另外还得种些南瓜跟芋头,还有向日葵。 麦芽听她说了一大串,好笑道:“这地还没开出来呢,看把你急的,我刚刚绕到小桥那里去看了下,那河沟的深度离岸上有些距离,以后取水浇园肯定不方便,回头还得让他们几个把菜园靠近河沟的一边,平整弄好,最好是能弄几块青石板,回头铺在那里,要是水好的话,还能在河沟边洗衣服。”因为是活水,所以才能洗衣服,要是死水,她情愿从井里打水上来洗,也不愿意到河沟里洗。 林翠面上一喜,“那样最好了,瞧这整天弄个床单被套啥的,都只能在个小盆里摆动,憋屈死了。” “有的水给你洗就不错了,再说,井水多好,冬暖夏凉的,你瞧着吧,到了冬天,那河沟里的水,能把你手指头冻掉,哎哟,这臭小子越发不老实了,”牛牛在麦芽怀里挣扎着要下地,麦芽一边跟林翠讲着话,一边拿了个长围巾。其实也不算是围巾,是她把旧衣服缝在一起,做成一块长布条,箍在牛牛肩窝下,她从后面拉着布条的两边,这布条也足够长,牛牛在地上学步走,她站着拉,也不会觉着累腰。跟学布带的作用差不多,但是方便很多。不用费事去穿,调节起来也方便,想怎么调就怎么调呗! 林翠看她又变出个花样来,好不羡慕,“你又从哪学来的新奇玩意,这样勒着他,不会硌着吗?” 牛牛双脚着了地,便在那又是蹦又是颠的,还学着挪动起脚来,这小子劲头大,为了防止他下面漏掉,麦芽把绳子角度往下调了调,才对林翠说道:“只要别提的太高,顺着他的咯吱窝去提,我家牛牛腿上有劲,能撑起来,等他会挪步子,能站稳了,便不费什么劲,只要掌握着大方向,别叫他摔着就成。” 牛牛确实很硬扎,还不到十个月,便急着要学走路,不给走不行啊!他在大人怀里待不住,非得走不可,就是步子挪的还不稳。麦芽每天只给他走半个时辰左右,怕他走的太多,对腿脚不好。等到十个月之后,便行了。到时再多给他喂些虾子跟羊奶,离学会走路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林翠看牛牛站在地上蹦的欢快,可把她笑坏了,“你看你家牛牛扭的步子,好好笑,像跳舞似的,哟,还会甩胳膊呢!” 牛牛看她笑,他也跟着笑,一边笑,还一边流口水,小嘴巴里时不时啊啊几声。 李元青跟李远都在前面忙着,住店的客人,很多都在早上退房,他们一般只有晚上才住进来。这些事情不用她俩插手,再者说,她俩就是想插手也没那么功夫,看这两个小家伙,哪一个能松手? 等客人走的差不多了,小二跟槐子会去把房间打扫一遍,当然了,他们又不分主仆,谁有空谁就干,反正客人效益好,大家都有红利可分,也就无所谓怠工一说。 客栈里早上换下的床单被褥,都送出去,给专人清洗。原本是想找个钟点工,可后来一想,也不妥当,光是那么多的床单,就没处可晒,要是碰着下雨天,那就更麻烦了。承包出去,也省事,不然光是她们两个人洗,就得累死。至于过了这个点,要是还有客人退房,那床单被褥便由她们两人来洗。 收衣服的潘家嫂子,带了家里的一个男娃过来,他找了个扁担扛着,回头把东西兜在一块,用扁担挑着就走。这人是林翠找来的,从她接客栈的活开始,就见着麦芽,先前还以为这店就是林翠开的,后来一问才知道,开店的,另有其人。 “大嫂子来啦,”林翠背着冬冬,笑眯眯的招呼她。 潘家嫂子乐呵呵的回道:“是哩,今儿天不错,我便早些过来,想着早些把活干完,也好上街买些东西,今儿我姑娘回来了,又多个人帮着洗,不用到中午,活就能完了。”她招呼儿子把东西放下,又把逗了下冬冬,看他胖乎乎的小脸甚是可爱,“这小子越长越像他爹了,跟李远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翠笑道:“哪有,他们都说长的像我,也就您说他长的像他爹。” 麦芽正抱着牛牛走过来,她听林翠说过这位潘家嫂子,知道她是个能干粗活的人,光是看她那手便知道了,手掌比男人的手还粗糙。身板也壮的跟头牛似的,要是不穿女人家的衣服,从后面看,真像个男人,走路的姿势也像。 林翠赶忙给她们介绍,“潘嫂子,这位便是我常跟你说的麦芽,她可是我们村的能人,这客栈便是她跟元青开的,他俩都是能人,要不然也弄不起这个店来。” 麦芽白她一眼,怪她说的太夸张,什么能人不能人的,不过是胆子大,开个店而已。 潘家大嫂一看麦芽这身板,这小模样,啧啧称奇,“哎哟,丫头啊,你可真是能干,弄这么大个店,可不容易,一般人可干不过来。” 麦芽见她表情夸张的很,急忙岔开话题,“嫂子,您这活一般人也干不了啊,昨晚我们客栈都住满了,早上退房的也不少,这些个东西,也够你们洗的了。” 不光是麦芽急了,潘家嫂子领着的男娃也急了,他频频催促老娘,让她快些将东西清点出来。因为他们是按件计费,洗多少东西,拿多少钱,这样最公平。 “是哦,看我这脑子,光顾着跟你们说话了,差点把正事都给忘了,”她一拍脑门,直骂自己的粗心。 麦芽站在边上,看着她俩数床单,这些东西都是成套的,每个客人退房,便换下一套床单,一个被套,一个枕套。 潘家嫂子数了一回,便觉着自己脑子不够用了,索性都交给儿子去数,她站在一边跟麦芽闲话家常,句句不离夸耀自己儿子。她儿子上了几年私塾,按着她的话说,将来那是得考状元的。这不,她现在拼死拼活的挣钱,就是为了将来儿子能一举高中,她也就跟着享清福了。 麦芽看着蹲在地上数床单的男娃,个头不高,长的也一般般,可能是小时候营养不良,那牙齿也没长好,长歪歪扭扭,不张嘴说话还好,一张嘴,便能瞧见满牙的歪牙,她真是没瞧出,这小子哪里有状元相了,不过天下父母心,潘家嫂子有这样的期望也属正常,想到此处,麦芽只得跟着附和,说几句好听的话。 也不知潘嫂子说着说着,怎么就扯到宏记头上了,提起宏记,她唏嘘不已,“妹子,我就叫你妹子了,要是叫闺女也不好听,还是叫妹子亲切,嗳,我今早上算是长见识了,宏家那生意做的,真叫一个绝。” 她不提宏家,麦芽都快把这茬给忘了。昨晚动静弄的挺大,那么一群人轰轰烈烈的给撵了出来,附近的人咋会不知道。 见着麦芽不说话,潘嫂子干脆端了两把椅子过来,一人一把,坐着准备长谈下去。牛牛早上醒的早,这会躺在娘亲怀里,眼看着就要睡觉了。麦芽也不敢再乱跑,要是惹了他的瞌睡虫,又该哭闹了。便也跟着一块坐下,顺手拿了把小扇子,替他扇着风。 ☆、第176章 饭菜飘香(新文首推求收) 这个年纪的小娃,在夏季时,最容易长痱子,又痒又能疼,难受的很。麦芽一直都让牛牛保持凉爽的环境,就是冷一点也没事。小娃冷伤风容易治,若是因为捂的狠,得了热伤风,那可就难以根治了。 麦芽也不看他们清点东西,只是笑道:“大嫂子,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宏家昨晚作了笔大买卖,连我们都瞧出来,那一拨人来历不同寻常,宏家跟他们攀上了关系,以后指不定会得多大的好处呢!”她说这话也是违心的,若是这好处容易占的话,她昨晚也一定另想办法,不至于把客人往外面赶。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她绝不会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讲出来。 果然,潘嫂子满脸的不以为然,“哎呀,这能有啥好处,为了一个人,把所有客人都得罪光了,以后谁还会住他的客栈,那宏老头一辈子精明,临老临了,却犯了糊涂,我早上过来时,从他家客栈门前经过,也不知是谁在他家大门上贴满了黄纸,若不是得罪了人,谁会给人贴那玩意。”黄纸也叫冥纸,那是烧给死人用的。 麦芽心下明了,亏得她昨晚坚持下来了,要不然今早被贴黄纸的,就是她家了,在民风落后的时代,被人贴黄纸是最不吉利的事。她心里是这样想,可嘴上却不能这样说,“也许是小娃们调皮干的,不一定就是被人报复了,宏家在县城做生意做了几十年,哪能一点人缘都没有,过些日子等这事过去,兴许就好了呢!” 潘家嫂子越说越起劲,“能好才怪,咱们庄县也不大,名声一旦搞坏,可就回不来了,妹子,不是我夸,你是真会做生意,我听说昨晚他们那一批人,先到的你家客栈,你不同意把客人赶出去,他们才去的宏记,做生意就该这样,哪能为了贪点小便宜,就啥也不顾了呢!” 她是不急,可她儿子却急了,“娘,东西收拾好了,咱们赶紧回家洗吧,过会我还得去学堂呢!” “好好,这就走,”提起学堂,潘嫂子可再不敢耽搁。起身去挑扁担,儿子身板还嫩,她可舍不得让儿子去挑。 麦芽也站起来,招呼了他们一声。 看着牛牛睡的挺香,她便想着去干些活,可是放在他们住的厢房也不成,万一醒了,没人看着,也不瞧不见。她便找到李元青,让他去后院,把婴儿床搬来,放在前厅,李元青正好就在前厅算账,有他看着就成了。 到了傍晚时分,小二在前面看着店,槐子跟李元青,还有李远,他们三个人,着手去搬柴禾堆。实在不是他们心急,如今在县城里住着,什么都得靠买,连棵大白菜都得买,真是不方便。若是赶上下大雨,没人进城卖菜,就是有钱也买不着。 外面挺热的,麦芽看林翠抱着冬冬,站在墙根边,冬冬大概是因为热的,趴在娘亲身上,不安份的动来动去。麦芽看着冬冬挺心疼人的,便对林翠道:“你还是抱着他去前厅吧,那里凉快些,反正你在这儿也帮不上啥忙,他们三个人一起干,快的很,一会就能完事。” 李远也心疼她,“要不,你把他放在摇篮床上,你自己也歇会胳膊,不用老是抱着。” 林翠轻拍着小娃,边看走边嘀咕,“唉,这个小娃生了,以后我绝不再生第二个,带起来累死人了。” 李远听了,笑着直摇头,“冬冬就是没有牛牛乖,也没牛牛听话,最近夜里也闹,的确也怪累人的。” 麦芽想起要给林翠放假的事,“要不下午你送林翠回林婶家过几天,林娟大了,也不用成天抱着,有林婶跟林叔,也能给她换换手,乡下比城里凉快些,等到了这三伏天,再叫他们回来也不迟。” 他们在客栈确实挺累的,一大早就得起来,很晚才能睡,冬冬还小,肯定吃不消。 李远一想也是,便点头同意了,商量好,下午便送他们娘俩回榆树村。 这处柴禾堆规模不小,还是前任房主在的时候堆下的,他们三个人抱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才算搬完。因为堆的久了,下面好些木材都腐烂了。时不时就会跑出几只蜈蚣,蚯蚓,还有些她叫上名字的虫子。 麦芽最怕这种软软的虫子,一看见它们就觉着浑身痒痒,所以她退远远的,不过想到这些烂木头,用来烧火是不行,但还能做肥料。她便让李元青他们,将这些烂木材先拨到一边,回头等这门弄好了,再挑过去也成。 槐子干起活来最卖力,见着门露了出来,也没锁,便拿着铁锹上前去撬。 李远怕他把门撬坏,毕竟闲置这么长时间,又在柴禾堆跟前泡着,木材都腐烂的差不多了,便道:“要不干脆拿斧头把这木门敲碎,反正这门也不能要了,回头再装一个木门就是。” 李元青道:“咱们先前收拾宅子时,找到几块闲置的木板,应该是想做门的,后来又搁下了,回头我用刨子,刨平整了,再安个锁环,便能装上了。”这里的锁都是最简单的一种,掏个洞,安个铁环子。这是后门,不用锁也成,只要从里面弄个门栓插上,也能当锁来用。 “成,那咱们就砸开,”李远道。 槐子急忙跑去拿斧头,生怕砸不开,他又拿了个榔头过来。 这门,果真如李远说的,腐烂到无可救药,只是用斧头轻砍了几下,便烂了一个大洞。李元青也一块上去帮忙,没一会门就给弄开了,不能搁在院子,便跟那些烂木头一起,用铁锹铲到外面去了。 李远伸头看了眼院墙外,墙根边上荒草长的最茂盛,都有他半人高,这地要是拾掇起来,肯定得费好大一摊事。 李元青看今儿傍晚客人不多,若是多的话,小二就过来叫了。既然没什么大事,他便让槐子到四方货栈,买了两把镰刀。他跟李远一人一把,开始搁荒草,搁下的荒草就地放着,回头晒干了,再一把火烧掉。 荒草地里好些虫子,麦芽也不敢抱着靠近,便让槐子拿些茶水,搬个凳子搁在外边。她抱着牛牛去了前院,看看小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床单被褥她后来又订做了一批,不然换不过来,今天早上潘家嫂子把换下的拿走之后,她跟林翠已经把干净的都铺上了。 前厅里,小二正熟练的扒拉着算盘,林翠不在,大概抱着冬冬出门玩了。麦芽凑上去翻看账本,她一直把精力放在后勤上,也不怎么关心每天的营利,现在一翻之下才知道,原来赚的还不少呢! 虽然每个厢房定价都不高,但是入住率高,不算昨晚住满的,光是这几日平均下来,也有八成以上,这个数字不算少了,她看了下每天的净收入,有二十两左右,去掉各项开支,大致估摸,净收入在十两左右。 她的开支确实大了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开店也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搞定的,再说,她跟林翠都带着小娃,根本是分身乏术。 小二算账算的入神,冷不丁抬头见她站在边上,吓了一跳,“哎哟,麦芽姐,你走路咋都没声音呢,要是半夜里,我准得被你吓死。” 麦芽好笑道:“哪是我走路没声音,分明是你算的太入神,快跟我说说,咱们这账,是算好呢,还是算坏?” 小二摇头晃脑的想了下,才道:“不算好不算坏,你知道宏记先前一天的收入是多少吗?” 麦芽摇头,她哪会知道宏记一天赚多少钱。 小二竖起手掌扬了扬,“五十两,还只是住了一半的房客呢,若是都住满了,少说也得有一百两。” 麦芽咋舌,“他咋能赚到这么多呢,咱们客栈入住率比他家还高!” 小下撇撇嘴,“入住率高有什么用,你知道他家一间厢房多少钱吗?你知道他家一杯茶要多少钱吗?你知道他家伙计帮着客人打水一次小费是多少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倒是叫麦芽听明白了,敢情他们是在价钱上比不过人家。可是拼竞争,绝不是靠着价钱高低去拼的,“咱们的客栈跟他的不同,没必要在这方面去比较,咱们原本就是普通老百姓出身,那些来往行船的客商也不容易,再说,这生意也不是一次做完,以后就没的,得为长远打算,若是只盯着眼前的利益,终究是要吃亏,懂不?” 小二见她说的认真,龇牙便笑,“我自是知道他经营的法子不妥当,否则也不会招来那么多的骂声,咱们虽然输了进账,可这信誉却做了上去,今早走的客人,都说以后再来庄县一定住我们家,打死也不去宏记了,就是他们拿八抬大轿来请,也不去。” 麦芽笑道:“这不就是了,宏家老头子这会肯定后悔的要撞墙。” 小二也呵呵的笑,正说着话,大门外有人进来了。小二眼尖,搁下账本便跑出去迎接。 这来的,是一老一少,两个风尘仆仆赶路的商人,因为他们裤脚都是尘土,身后还背着包袱,或许是刚刚送完货回来,所以不见他们马背上驮的东西。两人把马栓在门口,便进来了。 小二笑容满面的招呼道:“两位这是要住店吧,哟,这不是孔老板吗?您早上去送货,这么快就赶回来啦?” 被他叫做孔老板的,正是两人中,年纪稍大的长者,他的脸大概是因为日头晒的,显着通红。他听见小二熟悉的唤他,也回笑道:“昨晚你们这店不是住满了吧?我就怕来晚了,连个房间都没,所以我们爷俩竖赶紧赶的,就赶着回来了,连中午饭都顾得上吃,就啃了几个馒头,小二哥,这会还有厢房吧!” 小二把他们迎进大厅,道:“有有,咋会没有呢,昨晚那是特殊情况,要是搁在平时,咱们店也不会全都住满,要不您今儿还住昨晚的房间,天字十号,您看怎么样,今早我们老板娘可是把床铺被褥都换过了,干净着呢,给你们休息是最好不过的。” 麦芽见他们进来,抱着牛牛站到一边去了。小二也一边跟他们说话,一边倒了凉茶,还有麦芽早上就冷好的绿豆汤,算是给客人的福利吧!小二也盛了两碗绿豆汤给他们。 那孔老板被赶了一路,热气都在身体里面,喝了碗绿豆汤,只觉得从里到外都凉了下来。他搁下碗,一抹嘴,笑哥呵呵的道:“你家老板真爱干净,往常我们住宏记,他家床单可是半个月才换一次的。”他也是昨晚被宏记撵出来的,这人性情豪爽,每隔两个月就会来庄县一次,他家的生意都做到漠北去了。 麦芽正好就在大厅里,没理由不接话,“你们行走往来的,也不容易,若是晚上再睡不好觉,那还咋做生意呢,我们换个床单也不麻烦,反正只要客人退房,我们便换一套,这样你们睡着也踏实安心。” 孔老板是注意到大厅里还站着个年轻女娃,因为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好出言询问,但既然听她这样讲了,便猜到她肯定就是客栈的主人,“您真客气,不过您说的也是实话,我们白天跑了一路,晚上的确是很累的,昨晚又折腾到半夜,我后半夜一觉睡到天亮,夜里连梦都没做。” 麦芽看见他们眼底的确很疲惫,又想起他们还没吃饭,便道:“我们晚饭还没做,您二位若是急着吃的话,不如到隔壁下两碗水饺,要不让小二去支应一声,他们过会也就送来了,若是不急的话,我现在就去煮饭,反正也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孔老板站起来笑着道:“没事,我们正好也要洗洗澡,不然这一身灰一身汗的,就是饭摆在眼前也吃不下去。” 麦芽道:“那成,我去后院让伙计给你们送些热水过来,锅里有馍馍,我先给你们蒸热了,再炒几个菜,叫你们先吃。” “不用不用,你们吃饭时,给我们送些来就成,也不太复杂,只要简单的,能填饱肚子就成了,”孔老板看她还抱着个小娃,害怕她忙不过来。 麦芽跟他寒暄几句,便赶紧去后院叫槐子了,因为一会的功夫,又来了几个客人,要住店。 李元青跟李远干起活来,那叫一个快,她在前面说话的功夫,这边荒草就已经割完了。李远正收拾镰刀,李元青去拿刨子,准备再做个门。 麦芽先跟槐子说了客人的要求,紧跟着便把牛牛交给李远,她得赶紧着做饭。热水不用在厨房烧,院子里新搭了个棚子,热水都在那里烧,要不然光是两口锅也用不过来。 李远一手抱着牛牛,一手忙着收拾院子,天黑了,院里晒着的东西,都得收回家才成。 麦芽忙着升火,先把米饭煮上,泡了几块烟熏过的咸鱼,用酱料拌过,放在米饭上面蒸,等弄好了米饭,回头再去准备择菜。 现在天气热,她也不烧多的花样,拢共就炒两个菜,不过份量多就是了,都是用盆装着。其次便是用黄瓜,凉皮,或是皮蛋,弄几个凉拌菜。另外咸鸭蛋也可以用来就菜吃,有时她也会让二妞送些臭豆腐,当做下酒菜吃。 今天吃的菜,还是他们昨儿从老家带来的,青椒、豇豆、茄子、瓠子、各种蔬菜都有。鸡蛋也带了不少,有好几百呢! 至于肉类,就不准备了,太麻烦,要是客人想吃,可以叫外卖,临仙楼也负责外送。她有时会用五花肉烧咸菜,给自己人吃,夏天吃咸菜烧肉最下饭了。或者,用她自己泡的酸菜,煮上一盆泛着辣椒的酸菜鱼,也是很不错的下饭菜。 想到酸菜鱼的味道,麦芽忍不住咽了口水。前院原本有个小水池,是用整块的石料凿出来的,价钱可不便宜。当初这宅子主人搬家时,嫌水池太重,来回搬运不方便,就扔在这儿了。 之后他们嫌放在前院占地方,便搬到后院来。槐子闲着时,喜欢在后面的小河沟里抓鱼,有时抓来的鱼太小,便放在池子里养着。后来李远出去买菜,若是买了鱼,当天又用不掉,便也放在里面养,到了最后,这水池子就成了他们专用的养鱼池,鱼搁在里面时间也不会长,要吃的时候再去抓来杀掉。人家养鱼用来看,他们养鱼是用吃。 厨房也有她从老家带来的酸菜坛子,这会用来烧酸菜鱼正合适。麦芽想着,干脆多烧些,叫花娘他们也过来一起吃,她最近太忙,都没顾得上关心花娘的事,现在店里也走不开,她更不可能去找她,只得乘着吃饭的功夫,跟她聊聊。 想到便做,她把米饭下锅,看好火之后,便去水池子里,抓了三条大草鱼,刮了鳞片,洗净肚肠。这活要是搁在以前,她压根不敢干,杀鱼也是技术活,弄的不好,割破鱼胆,那鱼肉滋味可就不好了。 李元青扛着刨好的木门,过来安装,见她在洗鱼,还以为有客人要来。 麦芽笑道:“没客人,就不能犒劳下自己了吗?你等下把门弄好了,便去叫花娘他们过来吃饭,也去看看二妞有没有空,若是走的开,叫她也过来,顺便从老爹那里切些免费卤肉回来,省得再烧其他菜。” 李元青轻笑,“你还真打算吃免费的卤菜啊!” “这有啥,老爹当初可是答应过的,再说了,就算我给钱,他也不会要啊,”她的笑容在日光下,更显明媚动人。顾不上跟他多说话,她还得赶紧把其他菜炒好,再把酸菜鱼炖上。烧酸菜鱼火候可重要了,得慢火慢炖,把酸菜里的汁水全都融入到鱼肉里,炖的越久,鱼肉才更加酸爽可口。 李元青对她这话哭笑不得,可若是让他空着手去买卤肉,他也做不出,还是得带着钱去买。 厨房的后窗开着,外面那一大片的荒也都割完了,看上去清爽多了,凉风也能从窗子外透进来。 她先切了几个嫩瓠子,切成粗丝,下锅翻炒,等差不多时,再搁青椒,炒到辣香四溢。还有豇豆角,用手掰成小指头粗细的段子,同样用青椒爆炒出来。 大锅里热气上来,便能闻见浓浓咸鱼的酱香味,十分的诱人。 光炒豇豆跟瓠子,都太素了,想来想去,麦芽便去多切些肉,从坛子里掏些咸菜出来,一块炒了。待会要是有客人想吃荤的,再给他们盛也就是了。不过荤菜跟素菜的价格可不一样,再者说,同福客栈只提供早餐,中餐跟晚餐,都是要钱的,毕竟他们烧的菜也都是买来的,不是自己种出来的。 咸菜的香味一飘散出来,便传的满院子都是,加上,她在小锅里还炖着酸菜鱼,这香味真能诱的人直流口水。 天色渐黑时,入住客栈的客人也多了起来,李远把牛牛塞给正买卤肉回来的李元青怀里,原本还计划着下午送林翠回老家的,这一忙之下竟给忘了,只好等明天一早再去了。 李元青一手抱着一牛牛,空着一只手拎着食盒,里面装着切好摆好盘的卤肉,只需拿出现即可。 话说,这回陈二顺没跟他们一起回来,郑玉快要生了,田氏肚子也大,来回去都不方便,只等郑玉临近生产时,再把他们全都接到县城的宅子来,正好麦芽也在这边,方便照顾。 麦芽刚把饭做好,见他俩回来,便在围裙上擦干净了手,再将牛牛接过来,“哎哟哟,我的小宝贝是不是饿了呀,娘亲只顾着烧饭,都快把你忘了,这就给你做饭饭吃哦!” 牛牛看着她,委屈的直嚷嚷;“妈……妈妈……” 听着他稚嫩的嗓音,麦芽很是心疼,可也没办法,她不能光是抱着他不撒手,那么多的活,哪能不管呢! 李元青道:“你先给牛牛弄饭吃,我得到前面去忙一会,林虎也在前面帮着客人抬行李,对了,孔老板有说要吃什么菜吗?总不能每样菜都送去吧?” 麦芽想了下,道:“要不你去跟他说一下,也顺便跟其他客人也讲一下,最好拿个纸笔写上,回头一并拿来,我们再分别装到食盒子里,虽然是麻烦了点,但这样会好些。”原本她是想干脆做成快餐形式,把菜都端去,按着每份多少钱的价格去卖,每一份盒饭一个荤菜,两个素菜。可是这样一来,就显得他们很小气。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从乡下上来的,做人哪能那般计较。说不给吃,就让别人看着他们吃,那样得多尴尬。 李元青嗯了声,回屋去拿纸笔,把今天的菜,都记了下来,标上记号,回头让客人按着记号划勾子也就是了。 他刚一去前厅,就见着孔老板,还有另几个熟客都等在那,面前摆着杯茶,坐在一块谈笑。见着李元青进来,便都站起来,急着问他饭好了没有,他们也闻着菜香了,所以都在这儿等着。 孔老板摸着自己干瘪瘪的肚子,笑道:“真是让你见笑了,我们是真饿了,这不,就在外面等着了,刚刚又闻见一股酸菜的味道,哪里还坐得住。” 其他几人也纷纷赞同他的话,直呼饿的不行。 李元青便把菜单拿给他们看,让他们选了自己喜欢吃的菜,他再回厨房去准备。 乘着他们选菜的功夫,他去看了看墙上剩的钥匙,看这钥匙剩下几把,就知道今晚的入住率是多少。一般来说,现在还不算太晚,可能还会有客人过来。 小二笑呵呵的对他道:“今晚大都是回头客,差不多住到八成了,还有七八个空房,也算不错了。” 李元青看了会登记册子,“等住的差不多了,便把大门关上吧,再有客人敲门,问清楚了再开门,最近是盛夏,夜里得多提防着些,别让坏人钻了空子。”他这也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小二点头,“是,我知道,不等到下半夜,我便跟槐子把大门插上,院里还摆着不少客人的货物,不能为了候几个客人,让货物不安全。” 林虎搬货,累的一身汗,看他弄的满脸灰,李元青也怪心疼的,便让他先去后面吃饭,顺便把小二他们的饭也盛过来。 孔老板他们很快写好了菜单,李元青也不耽搁,跟李远一起去厨房准备食盒,知道他们等的着急,没过会,饭菜就都送来了,大厅里坐着凉快,也摆了好几张桌子,他们索性把饭菜摆到大厅里,大家一起吃还热闹些。期间有位客人换了一大坛子酒,虽然看着多,但架不住食客多,一人倒一杯,也没了。 有酒有肉,这饭吃着才香。 之前麦芽没打算把酸菜鱼贡献出来,可李元青回来时说了,秦语堂不在县城,听说是下乡去义诊了,黄大全倒是来了,他抱着如意一块来的,二妞正好乘着孩子不在身边,抓紧时间多干些活,所以她也不来了。来的人少,她便将酸菜鱼分些出来,给客人们,这大夏天的,不吃了,放一夜也得馊了。 除了黄大全,便是花娘过来了。几日不见,她清瘦了许多,这也难怪,发烧了几天,能不瘦嘛!不过她看上去精神还可以,水盈盈的眼睛里,尽是温婉的笑意。 她一来,便把牛牛抱过去,拿着新买的小玩意哄着他玩。牛牛也喜欢她,喜欢跟着她玩。如意比牛牛大些,早都会走路了,可还是得分分钟看着,要不然她就得跑没影了,或是去扒桌子,掏柜子,不是把坛子搬倒,就是去玩水。总之,会走路了,也更难带。 黄大全本来还想跟麦芽他们讲几句话的,可叫如意缠着,一点空闲都没弄到,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得一边吃一边看。如意性子急,在一个地方坐不下来,若是硬要她坐,她非得哭给你看。 黄大全没法子,只得端着饭碗跟在她身后。如意见着后院水池挺好玩,便趴在池子边,用手划拉着水玩。李元青提醒黄大全可得看好了,这水池也不浅,若是掉下去,不说淹坏了,可也会呛着。 麦芽看他着急忙慌的身影,对花娘笑着道:“大全今年也不小了吧,黄婶这会光顾着养小儿子,连大儿子的婚姻事也顾不上了,花姐姐,你若是灵摸到合适的,便给他说道说道呗!” 花娘细细吃着鱼肉,眉眼含笑的道:“人家眼光高着呢,你别看他平时不吭声,不吭气的,可对娶媳妇这事,他比谁都认真,他相了可不止一个两个了,再相下去,整个名声就得在庄县传开,哪个女娃还愿意跟他相啊!”相亲的女娃若是被男方拒绝,是很丢脸的事。 麦芽惊讶道:“不会吧,我看着大全哥也不像啊,也许是没看对上眼呢,多看看也就是了,嗳,你怎么样,上回我匆匆忙忙的赶回老家,也没顾得上问你,现在病都好了吧,没有留下啥后遗症吧?” 提起自己的事,花娘表情复杂,“不过是小病罢了,喝了几天的苦药汤,不好才怪呢,今晚这酒不错,喝着温温的,你今年的果子酒有没有多酿些,回头你把方子写给我,我回家也酿些,也不用老是到你这里蹭酒喝了。” 知道她是有意岔开话题,麦芽也不点破,顺着她的话,道:“今年秋天头一批梨子就能结了,我准备再做些梨脯肉,或是直接拉到咱们客栈里头,回头我去问问有哪些客商有意买我们的梨子,有了这些客商,还怕咱们的梨子没有销路嘛!” ------题外话------ 亲们,快来收轻烟的新文吧,轻烟要死了,死了你们可就看不见麦芽结局喽! ☆、第177章 招赘女婿 花娘笑道:“你开这客栈真是一石三鸟的好计策,不光可以增加自己的收入,还能附带着开阔商路,好啊,我的钱可算是能回本了,起初我还想着,你要是赚不钱,我便到你家白吃白喝上一年,也算是回本了呢!” 麦芽被她讲笑了,也知道她说笑话,哪里会真的那样做,“这些都是我后来想到的,当初开这客栈,原因可多着呢,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 花娘由衷的道:“你做生意见确是很实在,不像那些溜肩耍滑之人,只顾着赚钱,把做人的根本都给忘了,你这样做是对的,要做生意,先得学会做人,要是连人都做不好,那生意又能好到哪儿去。”昨晚的事,传遍了全城,她又岂能不知。 林翠饭吃到一边,孩子闹的很,她便抱着冬冬回房间去哄,反正他也洗过澡了,哄睡着也省事了。 李元青见她俩似乎有很多话要讲,便也端了饭碗,夹了些菜,招呼李远一起到前院去吃。他过去时,大厅里吃的正热闹,众人都招呼他俩过来一块吃。他俩也不客气,放下饭碗,边吃边听他们说些天南地北的事。 孔老板跟另一个中年汉子,凑到李元青跟前,笑眯眯的给他俩满了杯酒。孔老板道:“你们家老板娘烧的酸菜鱼真是太好吃了,我平时撑到卯,也只能吃一碗半的饭,可今晚我足足吃了两大碗,还嫌不够,要不是怕吃多了太撑,我非得再吃一碗不可。” 客栈里,菜要收钱,但米饭却不要钱,算来,这饭钱也在菜钱里一并收了。可即使如此,同福客栈里的食宿,还是比宏记便宜的太多,连宏记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另一个中年人也道:“宏记的菜没盐没油,淡的要死,就是给了饭,我们也吃不下去,以前我们经常自带些辣椒酱就着饭吃,要不然根本不香,就冲着这菜,我以后打死也不到宏记去了,非得在你这吃才行。” 他俩是真心的夸赞,也的确如此,麦芽烧的菜,或许上不了大酒楼,可对于他们这些走南闯北,靠着腿脚卖力的人来说,却是再好不过。只有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干活,才有力气跑路。 见他俩夸个不停,其他桌上的客人也纷纷附和,这个夸早上煮的稀饭很实惠,不像宏记或是外面小摊上的稀饭,就是拿水兑出来的。那个也夸厢房干净整洁,伙计态度也好,他们的货有地方搁,就是堆在厢房里,也没人反对。 听着他们一口同声的称赞,李元青心里的高兴劲,那是不言而喻的。 一群人在大厅里笑笑嚷嚷,倒也热闹,累了一天,难得有机会放松一下,也是种缓解疲劳的方式嘛! 看着他们爽快的笑声,李元青看了眼李远,也从他眼里看出笑意。 做客栈生意的,最高境界,便是让客人把客栈当成自己的家,回了客栈,就像回了家似的,有哪个人不喜欢自己的家呢!而他们所要做的,便是极力营造家的氛围。 花娘跟麦芽聊天一直聊到很晚,晚些时,二妞过来把如意接了回去,天晚了,如意也该睡觉了。麦芽有半个月没瞧见到二妞,发现她黑了也瘦了,差一点才到二十呢,却略显沧桑之态,这是被生活所磨,等到了三十岁时,看着就该跟四十岁的女人无异。 没有如意在身边,黄大全轻松多了,也坐下陪着她俩喝酒,晚些时候,他送了花娘回去。 麦芽看着花娘的模样,真想出声劝她,别再等了,太不划算。用自己的青春去等一块石头融化,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可是话到嘴边,她又给吞了回去,要花娘放弃,谈何容易。 次日一早,赶在凉快时,李远驾了马车,让林翠收拾些东西,送她回榆树村去。麦芽怕她空手回去不好,一早便去买了些糕点,又称了十斤肉。这十斤肉,她让李远回头送几斤给李氏跟哥哥他们。也不能多买,这么热的天,放到下午,肉就变味了。这会买回去,立马就得烧了,一天就得吃完。 厨房后面的荒地割下的杂草,经过两天的暴晒,已经干枯透彻。赶在早上气温还不是太高时,李元青点了个火堆,把杂草烧了。 为了防止火舌蔓延到厨房,他跟李远两个,将荒地周围的草都拨开,好让火苗集中在中间地带。 干枯的草,加上天气炎热,火势窜的也快。倒是不用这么快就烧掉,见着火势上来,他俩又赶忙挖土,将火苗盖住,不让它全部烧光,而是压住火苗,让下面慢慢透出烟来,这便是农家人常说的囚粪(同烟熏差不多,音同,字不同)。 乘着有时间,李元青跟李远,便拿着铁锹,开始整地,垄沟要挖出来,靠近沟边的地方也得挖低些,多铲出来的土,可以拿来填菜垄。 麦芽想着现在是已是盛夏,只能多排些葱,一般菜秧肯定是栽不活的,一栽一就得给晒死了。等天气稍凉些时,就能撒菜种了。 宏宝自从那一日被胡柳儿带走之后,便再没机会回宏家,就连成亲的头两日也没能回去。倒是胡柳儿他爹来了趟宏家,跟宏有成商量婚事。宏有成正为生意犯愁,他现在是悔不当初。一千个一万个没想到,那晚花那么大代价留下的尊贵客人,还没等他去通知谢文远过来,人家便收拾东西起程了,说是要去大河道看看。若是有机会,还会从大河道回到这里住店。 可是他说归说,谁知道会不会真的回来呢!头晚做出的决定,所带来的后果,宏有成第二日便尝到了苦果,竟然没人再凳他的店,伙计们闲的大厅里打瞌睡。 谢文远第二天快到中午时才过来,他仔细询问了宏有成这批人的特征,之后一言不发的站了会议,扭头便走。宏有成气的想吐血,好歹把话说清楚嘛!到底那位爷是不是个大人物,若是的话,他亏的这些生意,也能回本。 他气的不光如此,他还气谢文远,在县衙里待的久了,谢文远越来越会打官腔,即使跟他这个岳父说话时,都放不下官调。到家里入坐时,也总是自然而然的坐到主位上,哪里有把他当岳父看了。 胡家跟县令大人是姻亲,如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容忍胡柳儿的暴打他的儿子。纵观当下局势,他跟胡家的亲事,非结不可,至于宏宝过的日子有多悲惨,他不管。倒不是他狠心,宏宝也算过了二十几年安稳日子了,去吃些苦头也没什么不好。胡柳儿再凶悍,倒也不至于把他打死,这样便足够了。 看见胡老头,宏有成总算弄清楚,胡柳儿那脾气,那长相,是从哪遗传来的了。有这样一个老爹,哪会没这样的女儿呢! 胡老头一进宏家便直皱眉,对着跟在身边的,宏家老仆说道:“你们家老爷的眼光有待改进,这么好的院子,尽摆些花花草草,他又不是和尚,弄这些东西作啥,倒不如把院子青石都起了,再挖上一挖,种些蔬菜,你们府里有茅房吧,那粪水正好用来浇菜,一举三得啊!” 他边说边笑,笑声震的宏家老仆耳朵嗡嗡作响。同时,宏家老仆也汗颜,这位胡老爷一点都不像个乡绅老爷,倒像个种地的老汉。是哩!把院子这些名贵花草起了,再种上菜,回头浇一遍大粪水,那完了,整个院子也别待人了。 可这话他却说不得,只能尴尬的陪着笑。 宏有成其实早就知道亲家要来,为了占得先机,他故意躲在偏厅里,先让老仆把亲家迎到前厅坐着,好茶好待的奉着,他得再过一柱香的时间才能出现,当然了,这只是他的计划,不代表胡老爷子也会照他这般干。 胡老头天生嗓门大,进了前厅一看宏有成不在,便扯高了嗓门喊,“宏有成,你快些出来,咱们快些聊完了,我还有事呢,你店里没生意,你不忙,我可忙着呢!” 宏有成被他这话气的想吐血,可就是不出来,他非得压压亲家的脾性不可,否则他宏家的面子怕是难保。 “宏有成,你耳朵聋了吗?我……”胡老头骂了句脏话,见着他不出来,抬脚便四下找开了,还问那老仆人,哪边是卧室,哪边是茅坑,如果卧室找不到,他就准备到茅坑去捞他了。 偏厅本来就在前厅的边上,宏有成见他出来了,知道再也躲不下去,便只好笑呵呵的走出来,朝他一拱手,道:“胡老兄,真是不好意思,有所怠慢,还请您多多包涵,实在是家里有事,走不开。” 胡安泰丝毫不给他面子,大咧咧的道:“瞎说,我明明看见你从偏厅出来的,还想蒙我,别以为就你精明,哼!” 宏有成这会是连血都吐不出来了,若不是多年做生意,练下的脸皮厚比城墙,他这会脸上真就挂不住了。为了不得罪这位大爷,他只得重新布置上笑脸,把这位大神请回前厅去,并挥手遣退了老仆人。今天已经够丢脸了,他可不想在下人面前连最后一点的面子都保不住。 胡安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翘起一条腿,开口便道:“咱们就别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的说,两个小娃的婚事,是该办了,我已经找过算命瞎子,让他择了个好日子,之前定下的不算,那都是小娃们在胡闹,呃,我定下的日子就在三日之后,你没意见吧?” 他把话说完了,才来问宏有成,这叫问吗?你都说定下了,还来问什么? 宏有成闭了闭眼睛,手里的核挑捏的咯吱响,说出的话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没有,一切都由亲家安排吧,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再列张单子出来,回头我让下人去准备。” 胡安泰呵呵大笑,道:“你没什么要准备的,只要把宏宝送过来就成了。” 宏有成双眼猛睁,似是不敢置信,试着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送过来?我们是娶媳妇,又不是嫁女儿,哪来的送字一说?” 胡安泰还在笑,伸着手指点啊点的,“宏兄,你莫不是糊涂了吧?我家柳儿是招赘女婿,你说不是送,还能是啥?全庄县人都知道我家柳儿将来是要招女婿的,你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啊!”他说的跟真的一样,却是表里不一。如果想让全庄县都知道,也不是啥难事,只要拿些吃的给那些叫花子,让他们把话传出去,谣言,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宏有成满头是汗,他哪里知道,他怎会知道,也没人告诉过他呀,人家女娃的事情,他也没兴趣打听过,怎知胡家还有招赘一说。他急的站起来,在厅里踱步,为难的道:“这……这恐怕不成,我也只有一个儿子,桂芹已经出嫁,将来还指望着宏宝给我们养老送终的,咋能给你家做上门女婿呢!”他家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非得靠着儿子上门,减轻自己的负担,再者说,若是让人知道他唯一的儿子去做了上门女婿,他这老脸也算是彻底救不回来了。 他急,胡安泰比他还急,本来就是点火就着的性子,哪里听得了宏有成这番话。他当即一拍桌子,他拍的动静太大,吓的宏有成一个哆嗦。 胡安泰怒道:“姓宏的,你莫不是想不认账吧,我可告诉你,我女儿现在可是有了宏宝的娃,刚把出来的喜脉,你要敢不认账,咱们现在就到县衙去,找县令大人评评理!” 这话说的就严重了,而且是避重就轻。宏有成也没说不认账,不过是不同意入赘而已。别看胡安泰一副乡野粗人的长相,但手底下的算盘,打的也倍精。 宏有成今天这耳朵算是遭了大罪,被他一吼,脑了都有些不清醒了,“呃,这种小事,何必去麻烦县令大人呢,我也没说不同意,可宏宝是我的独苗,若我现在有两个儿子,我绝对舍得把宏宝送到你家入赘,可是……” 胡安泰听清他顾及的是这个,转而又笑了,大手一挥,道:“这有啥,你今年五十还不到吧,赶紧娶两个小妾回来,这生儿子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宏有成真是无言以对了,什么跟什么嘛! 胡安泰清了清嗓子,大概也觉着自己说过了,便又出了另外一个点子,“我家柳儿身体好,光看那个身材就知道身体好到不行,等成了亲,一年生一下,我在这儿给你个保证,只要不是头一胎,之后不管老几,只要是男娃,便跟宏家姓,以后入宏家的族谱,若是柳儿争气,生下七个八个的,你想要几个,咱们都好说,如此一来,你们宏家也算是有后了,我这法子不错吧,两全齐美,你说是不?”他的耐心有限,要是宏有成还不同意这个办法,他就准备掀桌子了。 有几个下人都在院子里听见他们的争吵,不想听也没办法,胡安泰嗓门太大。当听到胡安泰说的七个八个时,纷纷打冷颤,他真把自己女儿当母猪,也把宏宝当种猪了。 宏有成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没法沟通嘛! 宏宝娘知道胡安泰来了,急着跑到前厅。儿子是她的心头宝,小的时候宠爱到无可救药。现在却被一个野蛮女人抓去,要逼他成亲,还受着拳打脚踢,她又怎能坐的住。之前她也豁出去了,跑去胡家找了几次,可回回都被人拦在外面,连个面都见不着。 胡安泰见着她进来,笑呵呵的打招呼,“哟,是亲家母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不用专程招呼我,随意些就好了嘛!” 宏宝娘气的直发抖,可也知道这人得罪不起,只得压下怒火,故作无事的道:“我家宏宝自小娇生惯养,又懒,又好赌,要是入赘了你们家,怕是会给你们惹下麻烦,不如你放他回来,让我们管教些日子,等他脾性收敛了,再跟柳儿成亲也不迟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胡安泰眼睛一眯,不高兴了,“我是可以等,你们也可以等,可我闺女肚子里的娃儿可等不得,难不成你要让全庄县的人,都来看我的笑话,戳我们的脊梁骨吗?” 宏宝娘一阵眩晕,她是刚进来,没听见他们之前的对话,自然也就不晓得宏宝已经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这下完了,天皇老子下凡也救不了宏宝了。 他们都不说话了,胡安泰起身便要走了,临走时丢下话来,成亲的日子就此定下,他来的这一趟,就算是知会他们,等成亲那一日,他会让人把宏宝送回来,到时宏家该准备的东西也得准备着,他倒也不至让宏家抬不起头,走走过场,回头再把花轿抬回胡家也就是了。 宏宝娘也气坏了,唯一的宝贝儿子,还非得入赘到别人家,搁谁身上能好过。她一整天就在那唉声叹气,听的宏有成也心烦不已,他在花园里踱步,忽然想起胡安泰的一句话,按道理说,他还没过生子的年纪,东西还能用,何不再纳一房小妾, 说实在的,宏有成有这心思,绝不单单是听了胡安泰的怂恿。也是他心里隐隐约约的有这想法,成天对着个哭哭啼啼的半老徐娘,不是哭就是闹,一点情趣都没有。他还不到五十岁,精力还有,可宏宝娘却没了心思,一整天那心思都挂在宏宝身上。有时他为了生意,都住在客栈里,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久而久之,老夫妻俩个,长年都不在一块了。 宏有成是越想越心动,越想越觉着娶小妾一事,非办不可,越觉着非办不可,就越是等不急。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在良心上,觉着对不起宏宝娘,可在激情萌动之间,那点不安,实在不值一提。 正在这时,府里的一名婢女,正捧着洗干净,叠好的衣服,从他旁边走过,看样子是要送进主人房里的。见着宏有成站在院子里,便轻声轻语的,对他行了个礼,“老爷!” 宏有成眼睛微眯,忽然道:“春桃啊,你来府里几年了,有没有卖身契啊?” 这位叫春桃的小婢女,哪里会知道老爷打的什么主意,迟疑了下,才点点头,“奴婢来到宏家,已有十年了,早些年家里人闹了几场病,奴婢姊妹又多,实在养不起那么多张嘴,便将奴婢卖进宏家,终身为奴。” 为奴者,连村姑都不如。她们还有自由身,可为奴者,却是一辈子都离不开主家,除非自己赎回卖身契。一般来说,愿意签卖身契的女娃,要不就是被拐卖来,要不就是家里穷的实在揭不开锅,再不然,便是有那狠心的父母,觉着养女儿不划算,就卖了,换些银子回去花。自古以来,人口买卖是很普遍的事。不过在此地,买卖讲究个心甘情愿,却不是强迫的。 宏有成把玩着手里的核桃,看着站在自己跟前,花容月貌的婢女,以前是没在意,可是这一旦在意了,感觉便不同了。既然要娶小妾,从外面娶回来,太花钱,还不如在府里的婢女中间找个,还得是签了卖身契的,他连聘礼都省下了,直接给她弄身大红喜服,着人抬起房里,这礼也就成了。 春桃低头低的久了,脖子有些发酸,久也听不见老爷的回音,便抬起头来看看,想着老爷是不是已经走了,可这一抬头,就迎上宏有成色眯眯的眼神,叫她心里一凉。 宏有成也不绕弯子,看了眼四下无人,便直言道:“春桃啊,我只问你一句话,想不想做老爷我的小妾?” 这话真叫春桃吃了大惊,可把她吓的不轻,“老……老爷,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她来到府里快十年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后咸帮忙,不怎么来前面,也是因为宏家院子大,不怎么见面也属正常,可一直以来,也没听说过宏有成是个色坯子啊!也不见他调戏哪个婢女,咋就突然要纳她做小妾了。 宏有成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屁股够大,看样子也是个能生娃的料,“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反正你也签了卖身契,要是不跟我,那也只能在府里找个同样卖过身的下人,以后生出来的娃,也得是我们宏家的下人,你就真忍心,见着自己的小娃为奴为婢吗?”他话锋一转,又道:“其实呢,我就想多要几个儿子,一个不是那就再生,生多少都无所谓,只要能你为我宏家开枝散叶,便是大大的功巨,还怕日后在家里站不住脚吗?” 春桃半晌不语,原本她很排斥小妾这个词,可听完宏有成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再坏的结局,还能比她现在差吗?可是她也有疑问,“老爷,奴婢也不是不愿意给您生娃,就是夫人那边,我怕……” “怕什么,她有什么好怕的,宏宝入赘了胡家,这个儿子我也指不上了,她一整天心思都在宏宝身上,哪里还会再管别的事,与其等到姓胡的,把挑剩的孙子送给我,做我宏家的子孙,我何不自己生几个,宏宝这孩子也成不了大气,再生了儿子,我一定要花大价钱,请私塾夫子回家来教,不能再让人带坏了,”他说的义愤填膺,却不曾想到,宏宝是从根就坏的,哪里是别人带的。 他这话也叫春桃看到了希望,说不准备以后真能飞上枝头,把大夫挤下去,自己做主子,岂不比做牛做马的强。想通了这一点,她便欣然答应了。 此时的宏宝还不知道,他老爹已经抛弃他了,他还做着早日脱离苦海的梦呢!最近他可真是憋坏了,胡柳儿验出有身孕,是真事,这事倒没有扯谎,可也正因为她有了身孕,郎中叮嘱过,头三个月不能房事。他被关在胡家,出不得门,就连退而求其次的,想跟胡柳儿亲近一番都不成,这算什么,真要他去当和尚吗? 宏宝闲着无聊,在胡府的花园里瞄啊瞄,细长的小眼睛,一会看着厨房的方向,一会瞟向时而经过花园的婢女。看着迎面过来个身材修长的丫头,长的还算水灵,就是脸上长了不少的雀斑,可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 见着婢女走近,他摇着纸扇,自认为风流倜傥的靠了过去,“姑娘,可以让本公子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那婢女斜斜的看他一眼,不笑也不生气,“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不必打听奴婢的名字,让小姐知道了,对公子不好。”胡府婢女不多,胡安泰是个喜欢动手的人,这个动手,也不是贬义词。他是喜欢自己动手干活而已,胡府里好些地方,都被他挖了,种上蔬菜。这花园若不是胡柳儿坚决阻止,这会也得成菜园子。因为婢女不多,所以主仆关系都不错,都跟一家人似的。让宏宝绝想不到的是,胡家的婢女也是个火爆性子,特别是看见像宏宝这等浪荡子。 宏宝慢悠悠的晃着纸扇,坏笑着道:“天气太热,本公子想洗个澡,麻烦姐姐把洗澡水给我送房里去,我这就去等着了,”他说完便走,又不忘叮嘱她,“你一定得亲自来送哦!”他哈哈大笑,哼!不让他出去玩,那他便在府里玩,且看他怎样辣手摧花,把胡府里的女人都玩个遍。 看着宏宝慢慢从视线里消失,婢女冷冷的笑了,脚步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宏宝自由自在的等在房间里,胡柳儿不光不尽义务,还不跟他同房,说是怕他夜里压着他了,但胡柳儿的房间就在隔壁。之所以宏宝敢如此大胆的引诱婢女,便是因为此时胡柳儿并不在府里,说是去买布料了,要给未出世的孩子做衣服。宏宝想想就觉着好笑,不管怎么看,他也没看出,胡柳儿那粗枝大叶的,还能拿得起针线,简直笑死人了。 他一边品着茶,一边朝门口张望,想着婢女突兀有致的身材,想着她承欢在床上的模样,光是想着,便让久未沾女色的宏宝欲罢不能。 越是心急,越是等不得。他急的在屋里直转悠,加上天气炎热,里衣全都汗湿透了,他索性把外衣脱了,省得待会还得再费事去脱。脱着脱着,最后只剩个大裤衩。 终于,他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人家给盼来了。 “哎哟,我的小美人,咋才来呢,可把本公子急坏了,”宏宝扔掉扇子,扑上去便把她抱住。 这婢女也不挣扎,只任他抱着,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公子爷,您这样做,就不怕惹了我家小姐生气吗?” 宏宝正在撕她的衣服,可又等不得去撕,一只手便探进她衣服里,抚着她的胸前,好久没这么大刺刺的透快过了,宏宝满足的直叹惜。听见她的问话,他懒散的道:“她又不在家,你怕什么,那只母老虎,哪有你这小模样来的诱人,你只要把本公子伺候好了,爷以后一定纳你做小妾。” 他觉着光摸不过瘾,一伸手,便把她搂进怀里,对着她的脸一阵狂亲,正要一路往下亲,或是直接把她推倒在地时。他忽然觉着门外吹进来一阵凉风,不该啊,这么热的天气,他咋会觉得有冷风呢! ☆、第178章 上刑 宏宝停了嘴上的动作,眼睛朝门口看去,可是搂着婢女的手却没有放开,甚至腰身还低在人家腰间,以缓解他的坚忍。只看了一眼,他便吓的魂不附体,猛的放开手,直往后退,“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婢女离了他的魔掌,已经站到一边扣衣服去了。 胡柳儿跨着步子走进来,挥手遣退了婢女,并招来四个身强力壮的老婆子,“相公,你看见我,咋会是这样的表情呢?好歹咱们也要成亲了,你想染指我家的婢女,至少也应该告诉我一声,我也好给你安排下,选个好地方,再备上一桌酒席,让你玩的尽兴嘛!” “不……不用了,我只是……只是跟她开个玩笑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她越是笑,宏宝越是觉着渗人,他干脆躲到床上,抱着床柱子,防备的盯着她,生怕她一个箭步扑过来,把他生吞活剥了。 胡柳儿怒了,猛的一拍桌子,刚刚的笑意荡然无存,“你当我是瞎子呢,我看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既然你这么想找女人,好啊,那我就成全你,”她一抬手,那四个壮婆子便朝宏宝靠了过去。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你们再过来我可就要还手啦!”宏宝一见胡柳儿好比耗子见了猫,哪里有洞,就得往哪躲。 可那四个壮婆子却越手越近,近到跟前,其中两个,把宏宝一把揪起来,拎着他双脚离地。另外两个婆子,立即蹲下,猛的扯掉他的裤子。看着眼睛光裸的男人,四个婆子眼睛眨都不眨,那两个剥掉他裤子的婆子,返身到胡柳儿那边拿了个鞭子。 看见她们手里的鞭子,宏宝一阵心惊肉跳,“娘子,娘子别啊,是,是那个丫头先勾引我的,不关我的事啊,娘子你饶了我吧,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绝不再犯了,行吗?” 胡柳儿站起来,晃着水桶腰,走到他跟前,从上到下,看了看他的身体,啧啧的道:“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虽然你心里肮脏了些,可这皮囊还是挺不错的,特别是……”她附在宏宝耳朵低语了什么,却把宏宝吓的小脸苍白。 看着宏宝抖得筛糠似的,胡柳儿却是恨铁不成钢的生气,心道:这男人也太没骨气了。在她看来,骨气是锤炼出来的,多磨练几次也就练出来的,她从小不也是被打大的吗?也没缺哪少哪。宏宝就是缺了鞭策,所以才这般不像个男人。 看着胡柳儿脸色变的难看,四个婆子的其中一个问道:“小姐,打哪里?” 宏宝很想说,哪里都不打成吗?可是貌似不可能,因为胡柳儿已经挥手让婆子们动手。 婆子们将宏宝绑到床柱子上,不顾他的挣扎,还把他嘴给堵上了。其中一人拿了鞭子,开始往他身上招呼。 其实这鞭子挺细的,并不粗,也不像传说中的,带着倒刺,一鞭子下去,剜下一块肉来。这就是普普通通,用来赶马车鞭子。 可即使鞭子普通,可打在宏宝身上,也确实能叫他疼的死去活来,他自小被娇宠惯了,宏宝娘连句重话都没敢对他说过,更别提用鞭子打了。 胡柳儿静静的坐在一旁,婢女给她端了杯水,因为她有了身孕,不能喝茶水。她看着宏宝身上渐渐多出来的鞭痕,心时里却一点都不觉着痛快。 此时,胡府的下人忽然来报,说是宏桂芹在外面敲门,说是要见宏宝一面,给他送些东西。 胡柳儿看着身上多了几道鲜红鞭伤的宏定,一挥手,让婆子们把他放下来,但不许松绑,把双手双脚都绑上,扔在炕上,盖上被子,嘴也堵着,也不准给他伤口上药,就这么晾着。 四个婆子随着胡柳儿离开了房间,留下只能干瞪眼的宏宝。 宏桂芹之所以会来胡府,实则是受了宏宝娘的怂恿,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来看上宏宝一眼,顺便再跟他商量商量,她就不相信,胡家还能只手遮天,他们得想个法子,把宏宝偷出去。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思,宏桂芹站在胡家大门外,她敲门时,胡府的门房过来开门,见着是她,也没说要赶人,只是让她在外面等着,随后把大门一关,便去禀报胡柳儿了。 宏桂芹站在门口忿忿不平,再怎么说,她也是县丞夫人,大小也是个官太太,咋能把她晾在门口,叫过路的人看见,还以为她还胡府求什么事呢,这多丢人! 正在她生闷气时,胡府的门开了,胡柳儿掐着腰,站在大门口,满脸不屑的道:“你来我家有事吗?要是没事,就请回吧,我可是很忙的。”她丝毫不给县丞夫人面子,一个不受宠的县丞夫人,有什么好怕的。她一早就知道谢文远对这个夫人不满意,现在是找不到由头,若是找着了,换掉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宏桂芹死死捏着自己的裙角,深吸了几口气,才算把满腔的怒火平复了下去。想到娘的嘱托,想到弟弟的前途,她忍了。宏桂芹十分勉强的摆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妹子,我也很忙的,可是为了你跟宏宝的婚事,我才跑的这一趟,既然你们要成亲了,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姐姐,咱们就这样站在门口说话吗?”她这话已经说的很白了,要谈事情,至少也应该先请她进去,这是最起码的礼节吧? 可胡柳儿又岂会管她那一套,她命下人送到两只小板凳,就在门房边上搁着,“坐就坐呗,你有话快些说,我身子不方便,忙了一上午,还得去睡会呢!” 宏桂芹脸色僵了僵,若是搁在她以前的脾气,早一蹦三尺高的,跟她干架了,拽什么拽,她有什么拽的资本,长的这样丑,一点女人家的样子都没。想归想,但这会她可不敢能,免得真被她轰了出去。 宏桂芹坐下道:“妹子,我就想见见宏宝,跟他说几句话,你们要成亲了,我得问问他需要我送点什么,弟弟成亲,我这个做姐姐的,肯定得随些礼,他在府里吗?你不让我进去,让他出来见我也成,就说几句话。” 胡柳儿双手抱胸,冷哼道:“你话讲完了吧?” 宏桂芹愣了下。胡柳儿忽然站起来,“说完就走吧,我得去睡觉了,送客!” 还没等宏桂芹明白过来,就有人把她拉起来,推到门外边,随后当着她的面,把大门砰一声关上了。 “嗳,你们……你们太过份了,胡柳儿,你别欺人太甚,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有种的你就出来,”宏桂芹死命捶着门。她吼的声音太大,引来不少围观的人,已经有人议论纷纷了,她赶紧闭嘴。但是回头一想,胡柳儿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既然好说不行,那就来狠的。 想着此时谢文远还在县衙办公,她便直奔县衙而去,找着谢文远,让他跟县令大人陈情一番,她就不相信,胡柳儿连县令大人的话都敢不听。 她本来是想找谢文远的,可还没到县衙大门口,远远的透过人群缝隙,便瞧见谢文远从县衙出来。 庄县县衙门前四通八达,出了县衙有三条路,走其中一条,可以回谢家,中间一条,可以去城门,另外一条,一直往前,有个岔路,也是四通八达,但再往前,却是通往玲珑巷。 说起这玲珑巷,听名字就知道,街巷不宽,里面都是小门小户的小宅子,住的大多是庄县社会底层的人。街街巷虽然狭窄却并不脏乱,从两边院里伸出的树荫,倒是给这条小巷增添了别具一格的风味。 谢文远走的方向便是这条巷子,宏桂芹纳闷了,想不通他来这里是为什么,所以才一路不声不响的跟着了。此时日头偏西,夜幕即将落下,傍晚时分酷热渐渐消散,可热度依旧不减。每年夏季都有几天是最炎热的,过了最热的三伏天,就会再几场暴雨,酷热也是缓解很多。 谢文远走在前面,热的后背衣衫都湿了。可不知为何,宏桂芹却觉着后背透着凉意,心也慌慌的,心神不定。这几日,谢文远时常深更半夜才回来,她一问,便推脱说公事繁忙。而她忙于看顾孩子,也没有多问。现在想来,她最近对谢文远似乎太过放松了。 宏桂芹不敢跟的太近,还好这条巷子有弯度,她藏在拐角便可。看着谢文远步子不停歇的直奔巷子深处而去,在一扇红漆木门前停下步子。在抬手敲门之前,四下看了看,觉着没有熟人,才上前敲门。 不多时,那门便开了,宏桂芹离的远,看不清来开门的是什么人,只能瞧见谢文远随后进了门,随后大门便关上了。 她不甘心,跑上去,扒在门缝边,想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的情况,可惜这门缝小的可怜,门板又厚,别说看了,就是想听见声都难。 宏桂芹急的在门前走来走去,有好几次想上前敲门,可人家都说捉奸要捉双,等她敲了门,人家准备好了才来开门,她还能看见个啥?到时谢文远就有无数个理由推脱,她闯也是白闯,还会引起他的不满。宏桂芹虽然脾气坏,可她也不笨。 一个过路的妇人,见她站在那走来走去,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宏桂芹眼角扫到她,灵机一动,急忙把她拖到一边,并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塞给妇人,“呃,大姐,我就想跟你打听下,这宅子里头住的是什么人,这钱你收着,回家买些好菜吃。” 那妇人看了看手里的铜板,颇有深意的笑了笑,直言不讳的道:“别拿话糊弄我了,来小寡妇这里找相公的女人,可不止你一个,你还算聪明,知道先问问情况,不像有些女的,直接带人闯进去。” 听到寡妇一词,宏桂芹心都凉完了。都要天黑了,谢文远跑来这里找个小寡妇,除了干那龌龊事,还能干个啥! 那妇人见着宏桂芹脸色惨白,竟好心安慰她道:“大妹子,你也别怪我说话直,这男人找乐子,就跟那偷腥的猫儿似的,你要是打他骂它,把他惹急了,咬你一口,可你要是不管不问,只当不知道,它在外面游荡的够了,自然也就回来了,不是我说,你这会要是冲进去,或者带着人来大吵大闹,又能咋样呢?大不了一拍两散,男人可以,但你不行哪,你有小娃了吧,既是有了小娃,就该多为小娃想想。”妇人说着说着,忽然一后大腿,她光顾着说话,差点把家里的活给耽误了,急忙回家做饭去了。 宏桂芹只觉着自己的身体都被掏空了,无力之下,只能扶着墙站立。不觉之下,满脸都是泪水。她在巷子里站了许久,等到强烈起伏的情绪恢复些之后,最终还是转身,回家去了。 傍晚的时候,麦芽抱着牛牛,想要到黄大全那里买些菜种的,路过二妞的店,看着客人不是很多,便向她要了些臭豆腐吃。二妞现在卖的臭豆腐,都是她自己泡的了。这小店后面也有个院子,王大庆把院子收拾出来以后,便四处买臭咸菜水,用来泡臭豆腐。 他们这小生意越做越顺手,已经不像起先那般顾前不顾后,总是出错了。 麦芽到的时候,王大庆带着如意正在门店里头洗面筋,前面有油锅,二妞就怕如意淘气,过来抓油锅,万一烫着,可就要了老命了。 见着麦芽过来,二妞把臭豆腐炸到她最喜欢吃的程度。麦芽喜欢吃炸老些的,外面有层焦嫩的壳,这里面软嫩,外面焦脆,这样才最好吃。 麦芽才刚坐下,牛牛就吵着要下地玩,麦芽没法子,便把他放地上,一只胳膊夹着他,一只手拿筷子吃臭豆腐。 二妞手上的活忙完了,便过来帮她带牛牛,顺便问道:“咋样,我这臭豆腐味道还过的去不?跟你以前做的有没有一比?” “唔……”麦芽嘴里吃着东西,不方便应她,只点点头。 二妞忽又叹息道:“肯定不一样,光是这油,就没有家里炸时纯粹了,可这菜油这样贵,我们也舍不得总是换,可这油不换,炸出来的臭豆腐,就没有之前的香了。” 麦芽咽下嘴里的东西,才道:“生意做的长久了,都这样,特别是像这咱小摊小店,你要是时常换油,那赚的还不够买油的呢凑合着吧,至少你这臭豆腐腌的入味,炸出来也香的很。” 夏天的傍晚,是卖臭豆腐的旺季。二妞才坐下一会,便又有客人来了,她又得忙着去炸臭豆腐。 牛牛又回到麦芽怀里,他闻着碗里的东西,很是眼馋,又见着娘亲吃的那样香,便凑上前去,扒她的碗。 麦芽好笑道:“你是不是也想吃啊?那娘亲给你弄一小块,先尝尝味道。”她用筷子夹了些里面最嫩的部分,喂进他小嘴里。 牛牛砸吧着嘴,眉头皱了好一会,大概是没感觉出来这东西是啥味,他平日里吃的也算精细,难得吃上一回带着臭味的东西,好奇大过喜爱。 如意见着牛牛站在小桌边上,也从里面探出头来,奶声奶气的叫道:“弟弟,弟弟!” 都说小娃见小娃,格外亲切。如意见着牛牛就是如此,笑的别提有多开心了,歪歪扭扭的迈着步子就要往外边来,想要跟他玩。牛牛却只关注娘亲碗里的臭豆腐,大概是觉着一点点的喂不过瘾,他伸手就去抓了一块,也不管那臭豆腐上是不是沾了辣椒,直接就往嘴里送。 麦芽正在跟二妞讲话,也没发现他嘴里塞着东西,等她发现时,牛牛被辣的嗷嗷叫,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麦芽赶紧拿帕子给她擦嘴巴,“哎呀,你这小子也太贪吃了,瞧瞧这身上弄的,这回好了吧,看你还敢贪吃不!” “嗯嗯……”牛牛被辣的直哼哼,委屈极了。 如意也懂事,上手够着桌上擦桌子的抹布,也要给他擦嘴巴,“擦……擦……” 牛牛起先倒没反应过来,只觉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堵在自己鼻子上,好难闻,他急忙挥手想把这东西扒拉开。可如意却坚持不肯把抹布移开。要不是麦芽拦着,把抹布抢了过来,她这会早把抹布往牛牛嘴里塞了。 麦芽好笑着教如意,道:“如意啊,这个抹布脏,不能擦嘴巴,得用这个擦,知道不?你看,就像这样,”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红色帕子,在如意脸上擦了擦。这帕子是用最普通的棉布织成的,其实古代纺织业还是比较落后的,刚织出来的布很硬,也很粗糙,她便用淘米水,加上一醋跟生姜,进行熬煮,如此一来,既达到消毒的效果,又能使布柔软些。 如意抱着她递过来的丝帕,摸着上面绣着的荷花,满脸的爱不释手。 二妞一边在给客人炸臭豆腐,一边埋怨道:“如意这丫头,才这么一点点大,就晓得要爱美,那衣服鞋子,都得有个花才肯穿,要是衣服上哪个地方弄脏了,她都得哼唧半天。” 麦芽摸着如意的辫子,笑道:“女娃嘛,爱美是很自然的事,要是跟男娃一样,泥里土里的钻,你又该烦心了。”如意的辫子,自从过了百天,剔了一次胎毛之后,就再也没剪了。在古代,还没有理发师这个行业,只有刮胡子的。都束着长辫,给谁理发呀。 二妞道:“那是,我也就喜欢我家如意干净,上次回家,我看家里的两个小弟弟,天哪!皮上天了,整个就是混世魔王,一出去半天不要,身上就全是灰,到了晚上,衣服脏的都看不出颜色来了。” 麦芽听她讲的好笑,想着牛牛以后怕也是这个德行,看来,还是生个女娃保险一点。她俩正说的起劲,远远的,就瞧见宏桂芹往这边来了。原本街上人来人往,麦芽也没有刻意去注意她,可宏桂芹走路也不看路,接连撞了好几个人,闹哄哄的,她不想注意都难。 二妞也看见了,她小声对麦芽道:“嗳,你看她这是咋了,哟,好像还哭了呢!”宏桂芹眼睛红了一大圈,边走路还边吸鼻子,那模样看来委屈极了。 宏桂芹往这个方向来,看样子是回宏记的。麦芽侧过身,不想跟她碰面,免得又生什么事端。可这麻烦向来是撞上的,而不是找来的。 牛牛跟如意在争东西,赫然就是那装臭豆腐的碗。牛牛想吃,也不知如意是什么意思,拦着不给他吃,两人都拽着碗,互不相让。牛牛小些,力气也就小,抢不过她,急的嗷嗷直叫唤,终于引来宏桂芹的注意。 “嘘,别乱嚷嚷,”麦芽把那碗拿开了,让他俩谁也抢不到,顺势又抱着牛牛转了方向背对宏桂芹。只希望她快快走过去就好。 可宏桂芹却在听见牛牛的声音时,把视线投了过来。她本来心里就有气,没地撒呢,这会看见个出气的了,怒火蹭蹭就往上窜,三步两步的走过来,对着麦芽的背影,声嘶力竭的吼道:“田麦芽,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你是不是很满意,是不是很痛快?你终于报仇了,你终于可以安心了是吗?” 她是用吼的,声音大的吓人。麦芽怕她吓着两个小娃,急忙把如意跟牛牛一同拉在怀里,捂着他们的耳朵,等到宏桂芹吼完了,才放开他俩。 麦芽被她骂的莫明其妙,可当着小娃的面,她不想跟人争吵,免得吓着孩子,便尽量用平和的口气,对她道:“都不知道你说什么,要抽疯,麻烦你走远些抽,或者回你家抽去,在这里闹什么,光着满街人的面,也不嫌丢脸。” 宏桂芹原本心里就有气,又哪里听得了她这样讲,当下冲到桌子边,拿起桌上的一叠碗,抬手便摔,“丢脸,我今儿就丢一次脸了,我非丢给你们看看!”瓷碗摔碎了,飞溅的碎渣子,掉的遍地都是。 这一动静,可把店里吃饭的客人都吓跑了,二妞一看客人跑了,自己的碗又被她摔碎了,她也是火爆脾气,当即丢下正夹臭豆腐的筷子,一下扑到宏桂芹面前,使劲推了她一把,“你发什么疯,要摔东西回你家摔去,我告诉你,你今儿摔碎的碗,明儿都得给我一一赔回来,还得是一模一样的,少一个都不行!” 宏桂芹心里有事,冷不防被她这么一推,脚下没站稳,跌坐到地上,一旁的桌子也受了牵连,哗啦啦倒了一片。 二妞微微讶异,她是没料到,这女人居然一推就倒,她起初的想法就是想推她一下而已。王大庆从里面冲出来,看着眼前的狼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他又能去骂谁呢?是宏桂芹来闹的事,也是她先砸的东西,麦芽也没动。他虽然生气,却也积压物资,二妞也不是无理取闹。 归结来归结去,最后只得把错归结在宏桂芹身上。王大庆心疼不已的冲她吼道:“你们家有钱,那是你们的事,可你不能拿别人家的东西不当回事,你这不是欺人太甚嘛!”他不善言词,一急之下,就更加说不好了,只是一个劲的干着急,脸都憋红了。 宏桂芹从地上跳起来,撒泼似的把头朝王大庆胸前擂,“你们才是欺负人,你们一家都欺负人,有本事你再来推我啊,你推啊,我今天就跟你们拼了!”她擂了两下,被王大庆躲开了。 宏桂芹没地方撒气,又没命似的跟二妞撕扯到一块。麦芽只来得及把两个小娃带开,免得他俩受到波及,却没空去帮二妞一把。 宏记的人听见外面的吵吵声,黄大全也听见了,不光他们听见,半个街道的人都听见了。 宏记的伙计忙着回去通知宏有成,宏有成听到伙计禀报,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看见女儿被二妞压在身下,他也慌了,急忙叫伙计冲过去把他们拉开。黄大全也赶了过来,可惜二妞力气太大,他跟王大庆两人合伙才算把她俩拉开。 女人们打架就是如此,就比谁的指甲更锋利。二妞每天都得洗很多碗筷,指甲当然不能留长,可宏桂芹养尊处优的,那指甲可就厉害了,挠到人脸上,准得划一道血痕,二妞的脸就被中招了,划了好几道指甲印,还好都在腮边,要不然可就得破相了。 宏有成跑到宏桂芹跟前,气的直跺脚,“你呀你呀,好好的,你跟他们这些人打什么架,你还嫌家的事不够多吗?”在宏有成看来,跟二妞他们打架,丢人的成份,比带来的麻烦多。 黄大全拦在妹妹跟前,怕她还要扑过去,跟人家打架。可听着宏有成的话,他也觉着生气,但毕竟是久在商场上混,还不至于跟妹妹一样,点火就着,“宏老板,你真该好好管管你女儿,再怎么着,也不该着街坊四邻的面,在这儿打架吧?” 麦芽走过去,劝着二妞,让她去看着孩子,如意是就吓哭了。小娃儿不懂大人们的事,她只看见自己的娘亲跟平时不一样了,她被吓着了。二妞回头看见如意可怜兮兮的眼神,也心疼不已,便把如意抱进怀里,背对着他们坐到了店里,轻拍着如意的背。 牛牛还好,倒是不怕,反倒很有精神的看着他们打闹,甚至还拍着小手,也不知是在叫好,还是觉着精彩。 宏有成听着黄大全一出口就埋怨宏桂芹,加之围观的人又多,他面子上哪能过的去,当下就怒了,“黄大全,我看在你是晚辈的份上,才不跟你计较,可你刚刚说的那叫什么话,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家桂芹一个,你还好意思让我管女儿,你让大家伙评评理,再瞧瞧我家桂芹身上的伤,哎哟哟,这衣服都破了,你知道这一件衣服得值多少钱吗?你们赔的起吗?” 麦芽冷笑道:“不是她故意来找茬,难道还是我们把她拖进店里,再把她暴打一顿的吗?你咋不问问她,到底抽什么疯,到人家的店里胡闹一通,像个疯子似的,我们又不是傻的,难道就任她打着,也不还手吗?” 黄大全相信麦芽说的,也在她的言语之间,把事情的大概搞清了,至于前因为何不问也罢,只要知道是宏桂芹先找的茬,那便是了。 他也看见宏桂芹衣服破了,可他也同样瞧见二妞脸上的伤。宏有成要真想掰算,那他们就掰算个清楚,“你既然要算,那咱们便好好算一算,她伤的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一件衣服再值钱,能有我妹妹的脸值钱吗?你要能把她脸上的伤也赔了,那我们便赔你的衣服,我这样说,很公平吧?” 宏有成脸色变了变,转头狠瞪了宏桂芹一眼,此时的宏桂芹已经渐渐缓过神来。也是,经过这一通的闹腾,她心里的气了民撒的差不多了,当然得安静了。再被老爹这一瞪,头垂的更低了。二妞那丫头的厉害劲,她是领教了,也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了。 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天也慢慢黑下来。宏有成对着伙计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围观的人都驱散。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有什么好看的。 ☆、第179章 算账 看着人都走差不多了,宏有成打着商量的口吻道:“咱们都是在一块做生意的,闹僵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要不这事就算了,咱们就当啥也没发生,和气生财嘛!” 麦芽在心里冷笑,果真是老奸巨猾,一看占不到便宜,再掰扯下去,自己可能要吃亏,便打起退堂鼓,不管怎么着,他都不会吃亏就是。可越是看他这样,她越是生气,“你说的可真轻巧,赔偿的事可以不提,但你得让宏桂芹把事情讲明白了,她发啥邪风,跑到这里来闹,要是不问清了,难保她以后还来闹!” 宏有成听她这意思,也就是要讨个说法,貌似也不过份,跟钱比起来,一个说法实在不重要,他转头看向宏桂芹,可宏桂芹却是一脸的惊恐,手摆的跟拨浪鼓似的慌忙后退,“爹,这里头没别的原因,我就是看她们不顺眼,想找茬,真的,你得相信我。” 看她一脸的慌张,宏有成眯起眼睛,毕竟是她的女儿,养了这么些年,要是连她心里想啥都看不出来,那就算白养了。宏有成心知,她不说,肯定有她不说的理由,也一定不能公开。所以他笑呵呵的把局面又揽回来,笑道:“田家丫头,你看我女儿被你们吓的,都快语无伦次了,今天再逼问,是不是不通情理啊?要不这样吧,让她休息一晚,明儿你们要是还想问,再到店里找我去,哦对了,看着你,我倒是想起一事来,你那店的生意不错吧?是不是赚不少钱啊?” 他这话题转的飞快,也叫人咋舌,姜还是老辣的。明儿找,明儿他们上哪找去? 天色晚了,二妞的店也要歇业了,麦芽更不想跟他们扯不清,反正这一架,宏桂芹也没讨着便宜,但是狠话,她还是得撂下一两句,省得她再来找后账,“我店里的生意,还得托宏掌柜的福才能做起来,那晚让了那么大一笔生意给我,让我家客栈即赚了钱,又赚了名声,这样的好事,以后要是还有,宏掌柜可一定得想着我们,至于宏桂芹的事,让我们不追究也行,但我得把狠话搁这,要是她再胡闹,那咱们只有公堂上见,我想县令大人不至于因为她是县丞的夫人就偏向吧,这世道,还是要讲公理的,您说是不?” 宏有成气的嘴唇发抖,这丫头分明是在嘲笑他,嘲笑他不会做生意,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咋还能计较。只得狠狠放下话,“咱们走着瞧!”便大摇大摆的回了店。他就不相信斗不过一个丫头片子,治她的法子,多了去了。敢从老虎嘴里拔食,就得做好随时被老虎吞掉的准备。 看着他气呼呼的背影,麦芽叹了气。黄大全劝她道:“别担心了,该来的始终会来,你光叹气也解决不掉问题,还是睁大了眼睛,好好盯着才是。” 麦芽苦笑道:“有些人,你不找他麻烦,他却赶着求着的让你找他麻烦,你说他们是不是闲的没事干?” 黄大全被她这话逗笑了,无语的摇摇头。见着二妞脸上还有伤,便带她去秦语堂那些买些药抹,免得真留下疤了。 麦芽想到她是出来买菜种的,却一直耽误到现在,可看着地上的狼藉,又觉着这样一走了之,似乎不太好。 王大庆冲他们几个直摆手,“行了,你们都去了,这里有我收拾就成了,只要你们把如意也带上,就算给我减轻负担了,有她在,我可没法收拾。” “成,如意我来抱,”黄大全笑着从二妞怀里接过如意,逗她道:“如意啊,跟舅舅去玩好不好啊?” 如意有模有样的点点头,“我要吃糖糖,舅舅给买糖。” 黄大全轻点她的鼻子,宠溺的道:“好,吃糖糖,舅舅马上就给你买,那你先告诉舅舅,舅舅好不好?” 如意很认真的点头,“舅舅最好了。” 二妞不以为意的道:“你早些给她找个舅母,才是最好的,别整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意都这么大了,你却还没成亲,这像话吗?”一提起黄大全的婚事,简直快成了黄家人的心病。 黄大全嘿嘿直乐,还是对着如意道:“如意,舅舅若是找了舅母,可就不喜欢你了,这样的话,你还想舅舅找舅母吗?” 这话有些深奥,如意不大听懂。二妞伸手把如意接过来,好笑道:“你要是能娶个媳妇,不管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我们都不介意,只要赶快找就成了。” 黄大全还是不搭腔,忽然指着同济药铺,“到了,你快些进去上药,我带麦芽回店拿菜种。” 知道他是在逃避,二妞也只能望而兴叹,他这哥哥咋跟秦语堂学会了,对终身大世避如蛇蝎。 李元青看着麦芽娘俩久去不归,担心他俩单独回来不安全,便也找了过来,正碰上麦芽从四方货栈拿完菜种出来。 黄大全笑道:“你来的可真巧,我正准备送他们回去呢!” 李元青伸手把牛牛抱过来,“我来接也是一样,你也快关门了吧,最近生意怎么样?” 黄大全道:“一般般,这不马上要到秋收了,我准备再开个粮铺,下乡收些米面上来,就像麦芽说的扩大经营。” 麦芽担忧的道:“你摊子铺的这样大,能忙的过来吗?我说的扩大经营,可不是盲目的扩大,什么都要涉足,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路也不是一步就走完的,你总得慢慢来。” 李元青也道:“是啊,麦芽说的对,你先想好了再干,做粮铺就得屯米,这囤米风险可比卖杂货风险大多了。” 黄大全像是下定了决心,坦然笑道:“瞧把你俩担心的,要是没想好我能干吗?再说了,干啥事没有风险,刚开始做,我也不会囤太多,先干着试试看,人嘛!就得往前看,哪能停着不前呢!” 虽然听着黄大全说的笃定自若,可麦芽总觉着有那么一点担心,据她所知,四方货栈生意一直都不错,他咋忽然想起来囤粮呢!在古代,囤粮跟炒期货差不多,除了那种单一的粮店,其余大些的粮站,都会在秋收之时囤积米粮,等到了冬天,或是闹春荒时,再将粮食卖掉,到那时卖掉的价,就完全不是当初买的价格。 可是夜长梦多,中间隔着十几个月呢,谁能知道会出什么差错,曾经有人一夜之间,赔的倾家荡产。 回去的路上,麦芽把自己的担心跟李元青说了。牛牛在他怀里睡着了,他干脆将牛牛横着抱,搂在怀里。 李元青道:“改日我找他谈谈,等老爹回来,也问过他再说,不过他们也该进城了吧,郑玉嫂子是不是快生了?” 麦芽笑嘻嘻的道:“还早呢,还有近一个月,但这说不准,或许过几日也就过来了,明儿等我有空了,去把老爹的宅子打扫一下,[被子衣服也都翻出来晒晒,前些日子老是下雨,肯定都得长霉了。” 今晚没有月亮,四下一片漆黑,叫人看不清,临近同福客栈要好些,一路都挂着灯笼,这是他们担心夜里有客人投宿,是为方便他们看路准备的。 他们到家的时候,店里的客人都住的差不多了,小二放下半边的门,客人也都给他们打了水,他跟槐子便从在大门边上,脚边点着梧桐树的皮,可以驱退蚊子的。 林翠回了家,李远突然就觉着自己闲下来了,为了让自己还像以前那般忙碌,他勤奋跟只小蜜蜂似的,连洗澡水都给他们烧好了。 李元青一路把他们娘俩送回屋,又去拎了水回来,给麦芽洗澡。知道她带孩子累,所以有些他能做的事,绝不让娘子插手。 看着他贴心的把水倒进盆里,麦芽幸福的笑了,还好她当初没被眼屎糊住眼,选了李元青,才有了现在踏实幸福的日子。 她在这过的幸福安稳,可宏桂芹此时却是如坐针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女儿被谢婆子抱去她屋里睡了,谢婆子这样做,倒不是因为心疼宏桂芹,她是想着给他俩多创造点机会,好早日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孙女再好,长大了总归是要嫁到别人家,做人家的媳妇,到头来,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婆子现在是深有体会,就看她养的两个女儿,虽然一个是抱来的,可好歹她也养了这么大,谢红秀为彭家生了个男娃,地位蹭蹭就上去了,听说最近又怀上了,加上谢红秀不像谢红玉那般霸道不讲理,彭仁当然是疼到心坎里。彭仁是年纪大了点,可会疼人啊,也知道心疼人。不像李武,粗莽武夫一个,只知道要女人给他生娃,只管当他李家的奴隶也就是了。 谢红秀是因为日子过的好,加上又怀了一个,彭仁可不舍得让她往娘家这边跑。谢红秀自己也不愿意来,头两次是来了,可谢婆子张口就问她要钱,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时间久了,谁不烦! 谢红玉就不一样了,她是没空来,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里有功夫管他们老两口子。 谢婆子听见那屋的动静,一脸的不埋怨,慢不悠悠的摇着扇子,道:“你瞧瞧她,一天天的绷这个脸,好像谁欠她几百两银子似的,连个男娃都生不出来,白养她两年了。” 谢老二抽着旱烟,听见老婆子的唠叨,只是懒懒的翻了白眼。这些话,他几乎每晚都要听上一遍,谢婆子每晚要是不数落宏桂芹一顿,她心里就不舒坦,就睡不着觉,这已经成了她每天的必修课。 看着谢老二不吭声,谢婆子气不过,拿扇子敲他的烟杆,“嗳嗳,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老的不拿我当回事,小的也不拿我当回事,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多余啊?” 谢老二还是不吭声,干脆翻了个身,搁下烟杆,闭上眼睡觉去了。 谢婆子见他不理,也没辙了,自言自语,道:“你个死老头子,再这样过下去,不用多久,咱们就是两手空空,喝西北风去了,咱家文远也真是的,当初说过的,咱们卖了地,把钱拿给他,把这官位坐稳了,等他回了本就还给咱们,现在可倒好,他的钱,咱一分没见着,还三天两头管咱们要钱,宏桂芹更会过日子,花钱跟流水似的,哎哟哟,当初还不如娶个乡下丫头,至少也能把这日子给过好了吧?” 谢老二真被她唠叨的烦了,成天的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他嚯的坐起来,把烟杆用力往桌上重重一搁。声音太大,吓的一旁熟睡的小娃也打了个惊。 “你要死了呢,弄那么大动静干啥?”谢婆子又拿扇子捶了他一把。 谢老二把眼一瞪,怒道:“不是我要干啥?是你想干啥,那臭小子不给钱,你去要就得了,娃儿他娘不会过日子,你不能去管教啊,尽会在这里说给我听,我听有用吗?”怒归怒,但还是放低了声音发怒,免得把孙女惊醒。 谢婆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没要呢,你以为我没管呢?我说话他们听吗?哼,我算看出来了,当初咱们就不应该把地都卖喽!现在可倒好,谁都指望不上!” 谢老二真是听不下去了,把烟杆子一卷,拉开门出去了。也不晓得当初是谁,吵着闹着要进县城的,这老婆子越发的不可理喻。 到了院子,就听见开门的声音,是谢文远回来了。谢老二也是一肚子的火,看见什么都不快活,开口便骂道:“臭小子,每天都这样晚回来,你真把家当客栈了呢?我就不信衙门里都这样晚才散,哼!” 谢文远本来心情不错,一路哼着小曲回来的,可一进门迎头就是一顿臭骂,搞的他莫明其妙。他一边关门,一边纳闷道:“爹,你是咋了,又跟我娘吵架啦?我说你们两人有意思没,一大把年纪了,还吵吵个啥!” 谢老二气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我们还能吵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今天你得跟我说清楚喽,当初给你那钱究竟啥时候还?你也别怪爹娘抠门,等我们入了黄土,这钱,这宅子,也都是你的,可现在你得还给我们,让我们有个依仗!”这年头当然还是有钱可靠,那有儿子没人养老的,多了去了。虽然谢文远看上去不像,但相比儿子,他们更相信钱,钱拿在手里,就是谢文远想把他们丢出去,也得掂量掂量。 谢文远眼神闪烁不定,故作轻松的道:“嗨,不就是那点钱嘛,有啥大不了的,看把你们急的,我是你们儿子,还能跟你们赖账不成,得了,天也不早了,你们该睡睡,衙门里明早还有事,我得睡了,要不然明儿可起不来了。”他抬脚便溜。 “你站住!”谢老二在后面急的直跺脚,每回提到钱,都是这个样子,搞来搞去就是这几句话。 谢文远头也不回的道:“我真有事,你们也睡吧!” 他走的倒是轻松,可自己个的老爹丢在院子里。如今的谢文远,果真不是当初的那个了。 宏桂芹一早就听见他开门进来的声音,也听见到他们爷俩在院子里争吵,可她今天在意的不是这个,有些话,她必须得问清楚,得搞明白,否则她连睡觉都不得安生。 谢文远推门进来,看她端正的坐在桌边,语气中略带笑意的道:“这么晚了,还在等我回来吗?先前不是就说过了,以后我晚归,你不用等,只管睡你的,今天你们是怎么搞的,爹不睡,你也不睡,是不是白天睡的太好,晚上睡不着啊?” 宏桂芹心里憋着委屈,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的,又哪里听得了他的风凉话。她冷眼盯着正在脱衣服的谢文远,语气森冷的道:“今儿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住在玲珑巷里的究竟是什么人?” 谢文远脱衣服的手一顿,片刻之后才猛的转过身来,质问道:“你跟踪我?” 宏桂芹站起来,朝他走过去,冷冷一笑,“你没做亏心事,又何必怕我跟踪,看你今晚心情不错,是不是那小寡妇把你伺候的舒服了,过些日子,你是不是还得把她娶回家做小妾了?” 谢文远眼神变幻莫测,在最初惊愕过后,很快恢复了平静,继续脱衣服,脱鞋子,“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必瞒你,像我这般身份的人,有小妾,也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但你放心,我不会将她娶进门,就算要娶,也不会娶个寡妇,跟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又何须担心?” 宏桂芹听他说这般轻松,不禁冷哼,好冷酷的一番话,叫人听着心惊,他何时变成这样的人了。 谢文远回头看她还站在那,便主动上前想揽住她,轻哄道:“睡吧,你也累一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要不,为夫今晚好好喂饱你,好何?” 这话若是搁在昨天说,宏桂芹或许还能感动一回,可此时,却只觉得愤怒。她一把将谢文远推开,满脸厌恶的吼道:“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要是喜欢那小寡妇,何不搬到她家去住,每晚跟我睡一个炕,是不是夜里想的都是她?谢文远,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对得起孩子吗?” 谢文远原本也没打算哄她,只是自己真的累了,所以才勉为其难的说了刚才的话,可现在看她如此不知好歹,他的耐性也用尽了。他抓起衣服,面无暖色的,盯着她,道:“不回就不回,像你这般泼辣的女人,不睡也罢!” 他摔门而去,留下一脸怔忡的宏桂芹,良久之后,当四周又恢复平静,她才暴发一阵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谢老二跟谢婆子早已睡下了,听见那头屋子的动静,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闹吧闹吧!不闹到散伙,这事也没个完。 ** 连日的酷热因着一场暴雨,被驱散了不少。 虽然街道上铺的都是青石板,可头顶下着暴雨,人走在青石板路上,还是会被泥水浸湿了鞋袜。暴雨从早上就开始下了,连天瀑布似的往下倾倒。二妞早上没做生意,下这样大,连油锅都没法烧热。好不容逮到个机会,她便搂着如意,在家睡懒觉。 林老三的馄饨摊也没干了,雨下的大,出来就得淋一身的湿。 同福客栈里,好些原本要赶船的客人,也没法上路,都聚在客栈大厅里喝茶,天南地北的聊着天。 玲珑巷内,早起的人倒是挺多的,他们得去找活干,养家糊口。一大早的,披着蓑衣,穿行在狭窄的街巷之中。 谢文远昨晚并没在这里歇着,一来,那晚了,走这条街巷,不太安全,二来,也不好叫人看见他早上从这里出来,怕惹了闲言碎语。毕竟是做官的,人多眼杂,被揪上小辫子,总是不好看也不好说。 在雨雾中,昨儿宏桂芹久望不开的门,却开了一条细缝,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出头来,稀奇的看着暴雨把门外的小路渐渐淹没。 “丑娃,你又到外面干什么,快些把门关上,插好了,娘等会就给你做饭吃,”这说话的声音,煞是好听,有点像江南女人特有的吴侬软语,细细软软的,难怪能博得男人们的喜欢,试问,哪个男人会喜欢女人,嗓门粗犷,说话就跟吼似的。 那小娃约摸五岁左右,听见女人的话,乖乖把大门掩上,就要回屋去。可就在他即将关上门的刹那,门缝中突然横插进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生生别着门,叫他再也合不上。 丑娃愣了下,正要看看是谁挡着他关门,可一股大力袭来,将他推到在地上。这院子上面搭着茅草,所以院里不曾被雨水淋着。丑娃哭着抬头看着冲进来的几个壮汉子,看见他们眼里的凶恶,也看见他们手里拿着的棍棒。丑娃忽然不哭了,爬起来,找了个旮旯角落,躲了起来。 “你倒是很识相,知道你娘结了不少的仇,可惜了,你命不好,碰上这么个不要脸的娘亲,”说话的人也披着蓑衣,丑娃看不清他的长相,但听声音是个女人。丑娃又往旮旯里缩了缩,还拿着簸箕,把缝隙的口子挡住,将自己完全隔离在外。 屋里的女人听见动静,跑出来看,当瞧见院里站的人后,先是一愣,而后又歪着身子站着,笑盈盈的道:“哟,你们是哪家婆娘派来找茬的,要打要砸之前,好歹报上个名字,也让奴家知道是得罪了哪家的姐姐。” 看着她故作扭捏的姿态,宏桂芹就觉着恶心,真是搞不懂谢文远怎会喜欢这般下作的女子,听她那意思,来砸场子的不止她一个,想必她的身份跟青楼女子一样,都是千人乘万人骑,肮脏不堪。 宏桂芹根本懒得回她,对身边几名壮汉使了眼色,那几人立马撸起袖子,二话不说便冲进屋里砸东西,这回的动静闹大了,连厨房的碗筷也全砸了。 小寡妇见这阵仗表情终于不再淡定了,“你们看着砸也就是了,别赶尽杀绝啊,若是太过了,当心我的到衙门告你们去!” 宏桂芹冷哼道:“你有什么资格去告官?我就闹不明白了,你虽然是个寡妇,可好歹还有个孩子,你就不怕孩子长大了没脸见人,因为有你这样的一个母亲所不耻吗?” 女人的脸色瞬间没了血色,她看向躲在簸箕后面的瘦小身影,那是她的孩子,跟着她长大,却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还要时常忍受,各色陌生男子到家里来。丑娃不敢出去跟别的小娃玩,甚至从不愿意出这个门。丑娃之所以叫丑娃,是因为他脸上有块胎记,很大一块青色疤痕,丑的很,跟女人漂亮的脸蛋很不相衬。 女人是心疼孩子没错,可想到自己的,却也容不得她退步。女人直起腰,满脸的撅傲,“他不过是个小娃,懂得什么,咱们同是女人,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我的处境,你就不能体谅吗?俗话说,没有偷腥的猫儿,哪还来的红杏出墙,你也不想想,我成天待在家,若不是你相公自己找上门来,难不成我会去你家把他勾来吗?” 她讲的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道理,可对于女人来说,即使到了这一刻,她护的依然是自己相公,就算错在男人,那也是他们夫妻二人关起门来要争吵的事,干她何事? 宏桂芹不想跟她多说废话,命人把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都砸了,连个碗也不给她剩下。此时暴雨忽然停了,起先有雨声的遮挡,街坊们还不大听到,这会听到了,都扒在门口,往里面瞅。 宏桂芹仔细拉着遮头的斗笠,看着差不多了,便带着人夺门而去,留下这一地的狼藉。 门口扒着的街坊心知他们这些人都凶恶,见着他们出来,都自觉的躲到一边,等到他们走远了,这才纷纷回头对着那女人便是一通数落。 成天的招蜂引蝶,这下好了吧,终于惹了个刺儿头,把个家折腾成这样,以后的日子干脆喝西北风去吧! 女人颓废的坐在院子的台阶,哭的梨花带雨,可听见邻居的议论,又猛的跳起来,拿着扫把,把他们都哄了去,并用力把大门插上,再不让他们看笑话。 可门关上了,她却倚在门边,无力的坐了下去。 丑娃听见外面没了动静,把簸箕挪了个小缝,当他看见娘亲一个人坐在地上之后,便把簸箕拿开,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渣屑,朝女人走了过去。可到了跟前也不知要说啥,过了半晌才到,“娘,我去收拾院子了,你也别哭了,哭也没用。” 小小的年纪,却说出与年龄不相符的话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此话一点都不假。 女人还是坐在地上没动,看着丑娃拿了扫把,拿了簸箕,伸着两个手指,慢慢把那些摔碎的碗渣子捡起来,搁进簸箕里。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才捡了一会,手指就被划破了。 “你别弄了,越帮越忙,搁着我来收拾,”女人也不哭了,卷起袖子,开始收拾一团糟的屋子。东西摔坏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再买就是,从那些色鬼跟前弄来的钱,再置办十套也够了。今晚还有客人要来,她得尽快收拾好了,再把客人伺候好,她还有个丑娃要养,不挣钱咋行。可是不做这一行,她还能咋办,难不成要去洗碗洗衣服吗?那些粗活她可干不来。 宏桂芹带着那几人拐进另一条巷子,看着四下无人,把酬劳付给他们,至始至终,她都没摘下过斗笠。 小小的庄县,传个闲话是最快不过的,没过半天的功夫,小寡妇偷人,被正牌夫人带着砸了家的事,便从街头传到巷尾。 小二在林老三那吃馄饨,听的是津津有味,一回到客栈,便把事添油加醋的又说了一遍,从他嘴里说出来,可就又不一样了,直说成那原配带着人还把小寡妇也给毒打了一顿,差点把人家脸给毁了。 麦芽听他说的悬乎,不太相信,“你又没亲眼瞧见,俗话说,以讹传讹,传到耳朵里的谣言,听一半信一半,哪能全都信呢!” 小二直撇嘴,“信不信的,肯定是有这事,要是没有,人家也传不出来啊,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原配暴打小寡妇,要我猜,有这个胆子的,只有三个人。” 看着小二故作高深的模样,麦芽噗嗤笑了,一边捡着豆子,一边听他讲话。牛牛早上天没亮就醒了,刚才闹着要睡觉,可能也是因为今儿天气凉快,小娃儿瞌睡也就多了,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着,她也正好就着空,把挑麻豆挑了,明早好煮稀饭。 ☆、第180章 都生了 总归也没事,便耐着性子跟小二闲聊起来,顺着他的话,道:“哦?是哪三个人?是不是得算上胡柳儿?”胡柳儿的威名她虽没见过,却也是如雷贯耳,能做宏宝的克星,想必也是个脾性厉害的女子。 小二使劲点头,“您猜的不错,胡柳儿在县城里算得上一号人物,没几个老爷们敢惹好,这其次嘛,就属铁穆兰,也是个烈性子,头几年时常把附近的男娃打的哭爹叫娘,最后一个,非宏桂芹莫属!” “怎么是她?”要说前面两个,她倒是相信,可宏桂芹,她虽是性子坏了些,但也不至于有那个胆子,带着人去砸场子。退一万步说,她也得有砸场子的理由啊! 麦芽摇头表示不信,“她昨晚才跟二妞打过架,就是要找人算账,也得找二妞才是,怎么会找到一个小寡妇门上?” 小二吃惊道:“你们昨晚跟她打架啦?我咋不知道呢!” 麦芽自觉说漏了嘴,昨晚打架的事,她还没跟李元青讲,不过即使她不讲,李元青也会知道,屁大点的地方,啥秘密也瞒不住,“也就是宏桂芹去闹事,二妞看不过跟她打了架,不过很快就被拉开了,宏桂芹也被他爹拉回家,再后来我们就回来睡觉了,什么事都没有。” 小二道:“好好的她去闹什么,说不定今儿带人砸场子的就是她呢,你想想看,要是没有原由,她干嘛去找你们的岔?玲珑巷住的小寡妇,可是有名的卖身女,她男人头几年夏天下河洗澡的时候,掉河里淹死了,后来她就带着个脸上有疤的孩子生活,可没有经济来源,只得靠卖身过日子,好些人跟她都有关系呢!” 麦芽听他越讲越没边了,虽然有点道理,但这话从他嘴里讲出来,感觉怪怪的。麦芽把竹扁一收,道:“行了,你也别再瞎打听,人家的事你管那样多干啥,一个男娃子,要是被人说你三八,那可就丢脸丢大了,”她站起来,准备往厨房去。 小二纳闷的挠挠头,“啥叫三八啊?我只听说过三九四九,倒没听过三八。” “呵呵……”麦芽停下步子,捂着嘴直乐,“你看外面那些三姑六婆,整天聚在一块,东家长西家短的,那就叫三八,你呀,跟她们也差不多。” “啊?不是吧,麦芽姐,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就是好奇心重了些,哪里会跟阿婆们一样,”小二急着解释,可说着说着,哪里还有老板娘的身影。 这三八一词,麦芽虽是无心说的,却叫小二别扭了很长时间。 乘着刚刚下过雨,麦芽便准备把昨儿买来的菜种撒上,还没到秋天,也不能种别的,只能撒些好活的种苗,也没空回老家挖大葱秧,只能撒上种子,让它自己出。 去菜园地之前,麦芽先去屋里看了看牛牛,见他睡着正香,这才扛了铁锹,拿了水舀跟水桶。李元青从前院回来,早上因下暴雨没能走的客人,此时就得赶路了,否则真的耽误事。 李元青接过她手里的水桶,“这水桶本身就够重的,要是加满了水,就更了,你哪拎得动,还是我来吧1” “前面不用去看吗?客人走了多少,他们有说晚上再回来吗?”麦芽也不推辞,问着话,两人一块从那小门往菜园地去了。 到了菜园子,李元青便要先去拎水,“他们会不会回来,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即使回来,只要有地方给他们住就成了,不用特别准备什么,他们人不错,都挺实在,还叫我们把房钱往上加加,说是一路走过来,就咱们家客栈最便宜,他们这是怕我们生意做亏,要是没了咱们的店,他们就得去住宏记。” 麦芽自豪的笑道:“那是,住在咱们这里,就像住在他们自己家一样,你瞧着吃晚饭的时候,大家伙坐在大厅里聊着天,喝着酒,那不是家是什么。” “是哟,还有你做的菜,他们也直夸,不比临仙楼做的差,就着酒吃特香,还下饭,”李元青把水泼在干裂的菜垄上,得泼透了,才能把菜种撒上。 麦芽就跟在他后面,等到那泥土喝饱了水,她再把菜种撒上。想着这个季节,种小白菜是最好的,便多撒了两垄小白菜,一垄便是葱籽,等到小葱发芽,长大了,再挖出来,重新栽种。 李元青拎着水,只泼了一遍,也就差不多了。夏天的毒太阳把土地都快晒焦了,若不是昨晚下了一场暴雨,还得再浇几遍呢! 麦芽细细的把菜籽撒上,又让李元青刨了些烧杂草的灰,跟青灰混在一块,堆了有几天,正好用在菜园地上,把粪肥撒在菜籽上,就是天然的养料。看着菜垄上薄薄的一层青灰,麦芽总算满意的直起腰,道:“你去抱些稻草过来,回头辣在菜垄上,今晚要是不下雨,还得再来浇一遍水,连浇个几天等出了芽,便不用管了。” 李元青点头应下,擦了把脸上的汗,便去厨房抱稻草了,这些稻草都是前几日来的时候,顺道一起带过来的,用完就得再想办法,他们在县城里可搞不到稻草。他抱着稻草回来时,听见屋里有动静,不用看也知道是牛牛醒了,可他手上抱着稻草,也不得空去抱,便赶紧跑去菜园。 麦芽见着他跑的那样快,忙道:“你跑那样快做啥,当心稻草掉地上了。” 李元青顾不得放下稻草,“牛牛醒了,你快去瞧瞧,别又在炕上撒尿,今天可没太阳。”没太阳被褥也没法晾,只能搁在那阴干。 麦芽一听说牛牛醒了,啥也顾不得,扔下铁锹便跑进院子。她担心的可不止牛牛尿床的事,还怕他醒了到处爬,他们睡的炕高度可不低,万一爬到边上,摔下来,那可不得了。 她一个箭步冲进屋里,果然看见牛牛就扒在炕沿边上,正准备找个地方下炕呢! “哎哟,我的小宝贝,你可把娘吓死了,谁让你爬炕沿的,下回不准再爬了,知道不?”她跑过去,把牛牛抱起来,在他的小屁屁上轻打了一巴掌,算是对他的警告了。 牛牛被打了,也不哭,还一个劲的对她呵呵笑,小嘴巴叽里咕噜的讲着什么。 麦芽以最快的速度,抱他到院子里,把了尿,等他尿完了,再穿上小短裤,又在他腿上胳膊上,抹了些薄荷汁。牛牛还小,手又不闲着,若是给他挂个香囊,不用一会,就得给他拽了。后来麦芽想了另一个招,用木捣子,把薄荷汁水捣出来。反正薄荷叶子有的事,就是费的薄荷多一些。但是抹上之后,效果比香囊不知好了多少倍。 抹完了薄荷汁,麦芽这才抱着他往菜园去了。其实她不用去看也成,李元青也很会拾掇菜园子。 还没等她走过小门,后面就有人追上来了,“麦芽姐,先别去菜园,你快去前面瞧瞧,李捕头带着人,要来咱们店里搜人呢!” 麦芽心里咯噔一下,不太敢相信,“你说什么?什么搜人?” 小二顾不上喘气,拉着她就往前院去,“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我瞧着他们像是来找茬的,”见着李元青没来,小二让她先过去,他又跑去菜园叫。这事,可大可小,自古经商的都知道,衙门的人得罪不得,要是他三天两头的来找你麻烦,这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麦芽抱着牛牛到了前院,瞧见院里站了四五个捕快模样的人,而李武则大咧咧的搬了把椅子,坐在大厅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李远跟槐子也都站在院子,两人表情中带着愤恨,麦芽心道不妙,看来他们两个已经跟李武交过锋了。 李武听见脚步声,慵懒的抬起头,见着是个女人,还抱着小娃,讥讽道:“你们这店里再没主事的人了吗?非得派个女人出来,莫不是看不起本捕快,想让个女人来打发我吧?” 其实麦芽是很疑惑李武此时的态度,先前见过他几次,在谢家门口,在街上,总的来说,李武为人冷酷了些,却不像蛮不讲理的人,更别说此刻脸上还带着嘲讽,好像跟他们有仇似的,但想来想去,他们跟李武可没啥恩怨。 槐子壮着胆子,辩驳道:“这位是我们的老板娘,自然也是主事的人。” 李武转过脸来,冷冷看了他一眼。这眼神犀利的很,瞪的槐子低下头去,再不敢吭声。 李远也挺气愤,他虽然跟李武同性,却不是本家,两个李字,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过是实话实说,也还是个孩子,你何必要吓唬他,我们本本份份的做生意,或许有得罪某些人的地方,可也都是正经的生意,你带着贸然把大门挡了,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们干了啥坏事呢!”他也猜到了,其实并不难猜,跟谁的利益冲突,碍了谁的眼,便被谁找麻烦。 李武冷笑道:“你这是在教训本捕头吗?我做事还用你教吗?哼,本捕头接到密报,昨夜有户人家失窃,有人看见这贼人跑进你们的店,所以本捕头便要带人搜一搜,这是公事,与你们无关,都闪一边去,耽误了本捕头做事,把你们全都抓进大牢。” 他正要挥手让手下们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去搜,即使搜不到贼人,也得搅他们个天翻地覆。 麦芽哈哈大笑,她笑的声音过大,引来李武的注意,“你笑什么,难道本捕头抓犯人,你也觉着好笑吗?”李元青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一看着阵势,起先还有点懵,再听他们讲的几句话,便明白过来,可见着麦芽有话要讲,他也没就吱声。 麦芽略带怜悯的看着李武,“我是笑,李捕头像你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也会给人当了枪使,我想这位攒动你来闹事的人,是姓宏对吧?”她忽然又叹气,“唉,您是官,我们是民,做官的要想欺负老百姓,那还不是一句话,一个巴掌的事,您说咱们这里有贼人,即使没有,那也有了,成吧,您想查,那便查好了,反正我们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您就是把这人店砸了,我们也不敢说半个不字,谁让官者为大呢,不过您要是故意的找我们的茬,这可不成,我们虽然无权无势,可也不是您案板上的肉,任您宰割。” 李武面色深沉不定,他是受了宏有成的怂恿不错,但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比如同福客栈开店这么久,从没跟他报备过,也没交上保护费,原本他是懒得过来找他们的茬,但宏有成是什么人,他自有他的办法,让李武跟他坐同一条船,“你说的貌似有点道理,可抓贼是我们做捕快份内之事,打扰了你们的生意,我只能说,很抱歉。” 见他执意要搜查,麦芽气急了,把牛牛塞给李元青,急吼吼的从院子找了铜盆,又随便找了个棒槌,冷笑的看着李武道:“大人既是是查,那我们也无话可说,但既然要查,又怎能只查我们一家,你说的有人看见贼人进了客栈,可黑灯瞎火的,难保不会看错,干脆这附近所有的住家都查一遍,这样才公平,我们才无话可说。” 小二最机灵,快步上前把麦芽手里的铜盆跟棒槌拿上,也不等李武明白过来,便冲到大门口,开始大叫大嚷,“嗳,乡亲们,老少爷们,大家都快出来啦,咱们这片进贼啦,李捕头带人来搜查啦,赶快出来,赶紧的哦!” 一听说进贼,这还了得,他们这些在县城里居住的人,不怕大贼,他们进不来,可就怕小毛贼,今儿溜进来偷口锅,明儿溜进来偷几件衣赏,虽不是大偷,可也叫人厌烦的很。所以听见小二喊,全都涌出来了。好些人跑到同福客栈门口往里面瞅,见着李武果真坐在里面,便都信以为真。 随着小二围着客栈跑了一圈,围观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人绘声绘色的瞎扯,说自己看见了贼,还想让李武派人去他家看看,万一那个贼躲在犄角旮旯,他们没见着,夜里再出来干坏事,那可不得了。 李武额头青筋直突突,手已经摸在刀上,可冷静下来之后,又只能放下。 麦芽笑意融融的道:“李捕头,既然进了贼,那便都查一下吧,也好让我们大家放心,我看就从客栈开始,我们这总共有三十多间厢房,您快些派人去查吧,查完我们,还有那么多家都要查呢!这会都快到中午了,别再耽搁了。” 客栈里今天没走的客人,早听到动静,都站在厢房外,有一两个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也都跟着起哄,直说他们带的货都在厢房里,进去查可以,但不能胡乱翻动,要是丢了少了,可都得赔的。 李武终于坐不住了,突然站起来,面色森寒。李元青急着将麦芽拉到身后,面色镇定的看着他,道:“我娘子说的不错,既然要搜,又怎能只搜我们一家,往后李捕头若是再有什么抓贼寻脏之事,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托县令大人的神,同福客栈跟周围邻居都相处的很好,大家伙一致同心,也算是为公出了份力吧!” 李武当然不可能带着人一家一家的去查,这么多户人家,就凭他们几个的人手,就是查到后天也查不完,再说,动静闹的太大,他也不好交待,但他跟同福客栈的梁子,算是结上了。山不转水转,改日再来找他们的麻烦也不迟。他冲着手下使了眼色,立刻便有人会意的上前禀报,“大人,是小的记错了,贼人是往城北跑了,并不在这里。” 李武借着台阶下马,不免要将那人训斥一顿,接着又跟围观的人解释一番,顺便安抚他们几句,随后便带着人,往城北而去。 槐子松了口气,一等他们走了,便靠在树边大喘气。他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太吓人了。 李元青回头对着李远他们,道:“往后咱们要多小心了,别让他们逮到机会,官字两张口,要真较起真来,咱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厢房外站的几名房客,开解他们道:“你们既是本本份份的做生意,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也不能一手遮天,不过是找茬罢了。” 另一个年轻男子道:“人家找茬,你们光防范,也不是长久之计,他要是天天来找一通,谁能受得了!” 先前说话的人,不同意他的观点,“你这说的可不对,捕快毕竟还是官家的人,又不是地痞流氓,再说了,他就没别的公务要办,闲的成天跟一家客栈作对?” 他这样一说,年轻男子更不服气了,“嘿,你怎么竟跟我抬杠啊,公差怎么啦!公差知法犯法的事情多了去了,你就说咱们村的冯家,就因为他儿子不小心得罪了公差,结果怎么样,还不是给关大牢了,一关就是一年呢!” 小二见他们越吵越凶,上前阻拦道:“各位客官别吵了,咱们见招拆招,遇河淌河,都回去休息吧,过会就要吃午饭了。” 一提起午饭,都来了精神,纷纷询问麦芽,中午吃什么菜,烧什么汤。 麦芽一看时辰果真不早了,是得烧午饭了,不过要烧什么菜,她倒是还没想好,但时辰不早,只得边走边想,有位客人见她要去烧饭,便追上来,问道:“老板娘,中午能给我上一般凉拌皮蛋不?多搁些醋,跟麻油,弄的香香的。” 其他几个客人都还没进厢房,听见他说的皮蛋,也赶着上前跟麦芽预定,都说皮蛋这东西,起初吃着味道感觉怪怪的,可一旦吃惯了,就想念那个味道了。 新做的皮蛋,剩的也不多,其余的都搁在老家,回头等店里的吃完了,就得回老家再去运来。 李元青见着麦芽连路都走不了,便将他们几个拦了过去,让小二去拿纸笔,把他们要下订的菜写上,要多少份皮蛋都得记下,至于其他菜,就不讲究了,有什么吃什么。 麦芽带着牛牛回了厨房,“儿子乖啊,等下娘亲要去烧饭,你就在边上玩,不许捣乱,听见没有?”她拿了个卤蛋,剥了壳,放在牛牛的小车边上。话说牛牛的小车,又是李元青特别制作的,样式也是麦芽画出来的,跟学步车类似,只不过,古代没有塑料,便只能用木质的轮胎代替。中间掏个洞,还有个小兜兜,是用棉布做的,把屁屁兜住。牛牛在里面站着,要是累了,还可以坐着。只要移动的距离不远,倒也不会把他累着。 麦芽把小车边上,他所有能够到的危险物品,全都得拿远远的,那些菜刀案板,碗筷,碟子啥的,也都得拿远远的,防止他顺便搞破坏,东西碎了不要紧,重要的是别伤着他。 这卤蛋也是她自己配的方子,话说卤鸡蛋也是有窍门的。那鸡蛋得先用凉水煮熟,等熟了之后,捞出来搁在凉水里泡着,方便剥壳,凉的差不多了,便要把壳在桌面上窍出裂缝,最好是能拿个竹签,在鸡蛋中间穿个孔,这样方便卤汁进到蛋黄里面,也可以减短卤制的时间。 小娃都喜欢吃有味道的东西,牛牛一个早上可以吃两个卤蛋,晚上睡觉之前,还能再吃一个,甚至还当零食吃。此时麦芽给他剥一个卤蛋,牛牛就有活干了,够他折腾半天的。 一个早上接连闹了两出戏,可让小小的庄县城沸腾了,有骂玲珑巷小寡妇不守妇道的,只一个上午,小寡妇家门前就多了一堆白菜梗子。也有传言,说县城里进了贼,李捕头正带着人挨家挨户的搜查呢!还有传的更邪乎的,说什么贼人是进了小寡妇的门,两人苟合已久,结果叫那贼人媳妇看见,不仅把小寡妇家给砸了,还把贼人撵的满城跑。 麦芽听了小二报上来的最新八卦,都快把肚子笑疼了,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呀,“笑死人了,他们可真能传,再来就该说那贼人是某某某,说不准还是个采花贼呢!” “嗳,麦芽姐,你还别说,那贼人是谁我不知道,可进小寡妇门的人,我却猜到是谁了,”小二忽然不笑了,话里带着七分认真。 麦芽顺着他的话,问道:“你咋知道是谁,难不成又叫你看见啦?” 小二嘿嘿的傻乐,“那寡妇门里的事,我哪能看见,我要是看见了,岂不是贼喊捉贼嘛,我说的是小寡妇的姘头,我可猜出是谁,知道新上任的县丞谢文远吗?有一回我就看见他往玲珑巷去了,不是去找小寡妇,他去那巷子干啥?” 麦芽不说话了,她联想起那天,宏桂芹莫明其妙的跑到如意小吃闹事,她既是去闹事,肯定是谢文远给她气受了,或许真跟那小寡妇有关也说不定。想归想,但他们的事,也轮不到她来烦心,她自己的事都还忙不过来呢! 日子在平静中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郑玉跟田氏,生娃的时候。郑玉是先怀的,是处暑过后才生的,那时天气已经凉爽很多,早晚温差大,白天或许还很热,可到了晚上却得盖被子。 田氏临盆的日子原本算着,应该是在郑玉生产后的一个月以后,也不晓得是她提前了,还是郑玉的日子没算准,反正郑玉月子还没做完,田氏就闹着要生了。 这下可把麦芽忙坏了,一边是嫂子,一边是亲娘,两边都要照顾,实在忙不过来,也只能请郑玉的娘亲过来暂时代为照顾下。等郑玉一满月,冬生便驾着马车,把她跟岳母带回老房子修养。 在这里要说一下,郑玉跟田氏生的都是男娃,一前一后,对于田氏来说,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子。对郑玉来讲,一个是小小叔子,一个是自己儿子。这关系不可谓不乱。而且两个小娃生下来,长的极为相似,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俩是双胞胎呢,为此还闹出不少笑话。 生了男娃,最高兴的还数陈二顺,冬生倒是无所谓,是儿子是女儿对他来讲,没啥区别,只要是自己的小娃就行。可对陈二顺却意义非凡,到了中年才有第一个自己的小娃,怎能不欢喜,满月那天,整整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就在临仙楼摆的,吃饭不要钱,随便来吃来喝,热闹了好一阵子。 陈家的姐妹们倒是没来,大概是听说陈二顺得了个儿子,都不乐意,要是生个女儿,她们或许还来祝贺一番,对于她们来讲,陈二顺得了儿子,于她们是一点好处没有,以后陈二顺的一切,还不都得是他儿子的,侄子侄女,一分都沾不到。 田氏生了娃儿之后,人更显得水灵滋润,倒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整日的窝在家里看儿子,反正麦芽跟冬生都已成家立业,不用她操心,他们的孩子,也得由他们自己照顾,她只管好好养小儿子也就是了。 陈二顺的娃,自然得跟着他姓,可起名字的时候,田氏难得一回跟他争执不下。田氏只想起个好养的名字,有福气点的,叫来福,或是来寿,来财也都成,再不然叫个牛娃,狗娃,虽然不好听,可是越土的名字,对小娃越好。可陈二顺不同意,直呼他儿子将来是干大事业的,哪能起这般俗套的名字。他找了私塾的夫子,起了个文雅又有品味的名字,叫陈志鸿,意思不言而喻,志气鸿大嘛! 这名字好虽好,却不得田氏的心,说是等他长大了,叫这名字感觉很别扭,好像在叫个大官似的,太生份。 他们两人为了这事争执了许久,之后还是麦芽说的,现在不流行叫那么土的名字,干脆土的名字做小名,志气鸿大的名字,用做大名不就好了。 至于冬生的小娃,他跟郑玉倒是意见统一,起了个跟自身有关系的名字,就叫田园,名字虽然简单,但寓意却不简单。人家都说人如其名,别看此时对于起来各有各的主张,可最后定下的名字,也就决定了他往后要走的路。 入了秋,林虎也迎来他人生中第一场秋试,为了能考好,提前一个月,他就又搬回书院住了,那里清静,不像客栈,夜里都不得安生。 林翠原本也不紧张的,心想,不过就是一场考试嘛!可是后来看着弟弟没日没夜的苦读,连夫子也对他寄予厚望,都说在他的学生中,有机会考中的,也就是林虎,还有另外两名学生。那两人的资质比林虎还高,而且家里底子厚,在私塾上好几年了,不像林虎,转过来才半年而已。 如果林虎能幸运的通过秋试,可就是一名秀才了,考个秀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想他谢文远也是考了几年才中上个秀才,之后又考了几年,才考中的举人。不比高考简单。 家里突然多了两个小娃,大人可就更忙了。麦芽还得照看店里的事,田氏那边就有顾不到的地方,陈二顺干脆请了个老妈子过来照顾他们母子。起初田氏还不习惯被人伺候,毕竟前半辈子辛苦的走过来,突然叫她享福,一时半会还肯定接受不了。但时间一长,她跟那老妈子也越发熟悉起,有她帮衬着做饭洗衣,田氏只管看孩子就行。 城里的事一直也没平静,谢文远跟宏桂芹的事,越闹越凶。谢文远倒是跟那个小寡妇断了关系,可这头断了,他不能再找另一头吗?加之他做官做的久了,手头收的礼也渐涨,有了权,自然就有人巴结,钱能少吗?这日子自然也是越过越宽裕。 ☆、第181章 又入深秋 原先他们三口跟谢婆子住一起,后来又另买了个宽敞些的宅子,三个人搬了过去,家里的仆人也是越添越多,烧火的,洗衣的,干杂事的。宏桂芹的小日子,倒也越显滋润了。可这些都是表面现象,都说有钱的男人,十有*都得耍弄幺蛾子。更别说是谢文远了,没钱的时候都能耍,更何况现在有钱了。包养个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为了这事,他们夫妻二人可没少吵架。 至于宏宝,那日子过的怎么一个惨字了得。整日被关在胡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他不想迈,那么些人看着,他哪里迈的出出去,加之胡柳儿有了身孕,他们也算是奉子成婚。胡家老头子,对胡柳儿的身孕精贵的不得了。严重声明,若是宏宝敢惹胡柳儿生气,一定是家法伺候,至于家法是个什么东东,不用猜也能想像得到,肯定不好受。 宏宝在胡家属于孤立无援,家里的仆人一个都不给带来,他身边的人,都是胡家的,试问,谁会帮他?鬼才肯呢! 宏有成对这个儿子也是失望透顶,没用又窝囊,还屡教不改。所以在宏宝成亲的一个月后,他果断娶了府里的婢女,就是那个叫春桃的,为此宏宝娘不知哭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上吊都闹了好几回。说实话,她是最苦的,儿子白送给了人,老头子又要另娶小妾,对她的打击,怎可谓不大。 可是再闹又能怎样,聘礼都下了,宏有成是先斩后奏,先把风声放出去,让宏宝娘就是想反对也没法子。娶了小妾,宏有成整天乐的屁颠屁颠,走哪都把小妾事着,春桃长的也算水灵,做婢女的时候倒是没瞧出来她有哄人的本事,当了人家的小妾,这哄人的本事自学成才,把宏有成哄的昏天黑地。娶了新人,便将宏宝娘抛到脑后,再没去她的房里睡过觉。 客栈的生意稳步增长,李武自打那次抓贼事件之后,不敢再贸然对他们采取啥形动,再者说,跟同福客栈有过节的又不是他,他犯不着给宏有成当枪使,他家还一大堆事呢!小妾生了个男娃,可谢红秀的肚子却迟迟不见有动静,她在那个家也就更没法立足,她不好过,自然也不能让李武的小妾好过,闹的是天翻地覆。 小二听这几个女人的言行,直呼以后不敢娶媳妇了,娶回来那还不是遭罪吗? 到了秋季,花娘的花圃也闲了下来,秋天草木枯竭,她自制的暖房也只能养少量珍贵的花草,毕竟烧木炭取火的代价可是很大的。秦语堂倒是不闲,整日的忙着卖药熬药,花娘有时也去帮他的忙,两人的关系不说有多近,可也不似从前,秦语堂一见她就躲的地步,也算是进步了吧! 消停的日子总是过不了多久,就得出些事,闹腾一番,或是忙忙碌碌的,赶完这头赶那头。 看着客栈的生意稳定,而且麦芽还兼顾卖变好的皮蛋,以及家里果园结出的梨子,有了客栈做为基地,她连联系下家都不用,直接将成熟的梨子拿给他们尝尝。 因为品种好,加上合理的园林管理,果园里结出的梨子,个头大,水分充足,皮薄肉嫩,跟乡下普通的土品种的梨子区别大了去了。 那些商人见着梨子口感好,都纷纷跟麦芽预定,他们送货回程,这一路走下来,梨子就能卖个七七八八,回到村子里,或是沿途经过县城,剩下的三三两两也就卖光了。 有了这条广阔的销路,麦芽一点都不担心梨子卖不出去,甚至连其他三家的梨子也一并拉来卖了。 要说卖梨子的那几日,实在是难得见到的热闹景像,整车整车的梨子往同福客栈门前汇聚,回头搬上另一辆马车,又整车整车的给拉走了。林德寿跟黄年都乐的合不拢嘴,光是数钱,就把他们手都数软了。 山上的秋板栗也到了要收获的时候,得等到初冬时节,才好上山采板栗。板栗的销路不用愁,黄大全早铺好了,可今年要的货远比去年多的多,连同福客栈的住客听说了板栗一事,也纷纷要下订。 但这事李元青跟麦芽都不敢揽下来,收获梨子的时候,他们几家就请了不少村民去帮忙,不然根本忙不过来。收梨子还好些,只要摘下来,一筐一筐的往山下运就成。可板栗不同,板栗外面有层刺儿壳,得雇专人去收拾。 孔老板给他们出了个主意,收获板栗的时候,他们可以自己去弄,李元青他们只要负责把板栗从山上运下来,接下来的活,他们可以带着工人去干,至于收板栗的价格还是按着剥好的算。他们能收多少板栗,全凭着他们带着的人,能干多少,这样最公平了,不会存在抢生意的现象。 李元青听他说的很果断,便询问了原由,若是没有吃过板栗,谁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孔老板倒不隐瞒,直说他去年在四方货栈吃过一次糖炒板栗,吃过之后,是念念不忘,可惜这附近除了四方货栈,再没有别的店卖板栗,他也听说,只有榆树村才有板栗树。 李元青跟麦芽一商量,觉得这办法不错,一旦到了收获的时候,村里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的。那片板栗林,他们去年都没摘遍。随着板栗树越来越多,今年肯定能收获更多的板栗。 到了深秋,李元青带着麦芽跟牛牛,又回了遍老家,林虎考完了秋试,能在店里帮忙打个下手,李元青按着伙计的工钱,给他开工资,反正他要是回老家也是成天闲玩,还不如在客栈帮忙,顺便也能挣些银子。 有他们几个在,李元青跟麦芽也能轻松些,这一趟回老家,就得把板栗的事办完,梨子已经收完了,回头还得把梨树枝修剪一番,好让它们能平安过冬。 牛牛虽然还不到一周岁,可是已经能走路了,就是经常会摔跤,好在秋天穿的厚了,也不会摔伤。 小溪沟的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涓涓不息的流淌着。 自打牛牛出生后,他们就在县城跟村里来回跑,牛牛待在县城的时间比在乡下还要多,可他对家还是能记得,这不,还没到门口,远远的就嚷嚷开了。 李氏在家里听见动静,欢欢喜喜的跑出来看,瞧见是他们回来了,欢喜的不行,“哎哟哟,是我的小孙子回来啦,快叫奶奶看看,嗯,长高了,也长大了,瞧这小模样,你娘可真会带,瞧把你喂的,多结实。” 跟在李氏后面出来的,还有两个小娃,正是大头跟小豹,大头不似以前见着麦芽他们,总是一副桀骜不驯,满不以为意的表情。他拉着弟弟躲在院门后,偷偷朝我面瞄。 当看见麦芽抱着牛牛下车时,大头拉着弟弟,朝他们走了过来,“二叔二婶,我还得回去做饭,先走了。”他一说完,便要拉着弟弟绕过马车,往家去。 “为啥急着走啊,”李元青叫住他们,“中午还回去做饭了,回头让你爹也一起过来吃饭就是,你二婶给你俩做新衣裳了,就在这儿试穿,看看合不合适。” 麦芽看他俩一副忐忑又无措的模样,也怪心疼。听说,何秀自打那天走了之后,就再没回来过。李元木气的也不去找她,虽然他心里也挺想念媳妇的,可只要一看见大头腿上的伤疤,他就满心痛心。如果他先低头把何秀接回来,往后她肯定是变本加厉,根本不会为了他们爷三改变。 大头跟小豹本性都不坏,要怪只怪何秀教育方法不得当。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父母怎么做,孩子就怎样跟着学,这话一点都不假。 李氏也心疼两个大孙子,“既然二婶给你俩做新衣裳了,这会就别回去了,等下让你二叔去家里叫你爹过来,你俩带着弟弟进屋玩去吧!” 麦芽上前摸摸小豹的头,又眼色柔和的看了看大头,对他俩笑着道:“不光有新衣服,还有好些吃的,你看二婶这刚回来,很多东西都要收拾,我一忙牛牛就没人带了,你俩是哥哥,哪有哥哥不带弟弟的道理,是不是?” 大头看了眼牛牛,像牛牛这般大小的娃,都喜欢跟大孩子玩耍,牛牛看见大头跟小豹兴奋坏了,两只手臂张着,就要挣脱李氏的怀抱,他想跟哥哥玩。 大头跟小豹原本也不是真心想回家,就是觉着在这儿这不好,可听见婶子既然这么说了,也就觉着责任重大。大头认真道:“那我带着牛牛就在院子里玩,二叔,等会你把院里的井盖上,不然牛牛在院里玩,会不安全的。” 李氏看他说的头头是道,懂事的很,顿时很是欣慰,“瞧瞧咱家大头现在多懂事,小豹也是,你们俩都懂事。” 麦芽笑道:“好了,那牛牛就交给你们了,等会婶子把马带来的东西拿出来给你们吃,好些零嘴呢!” 李氏把牛牛放在地上,让大头拉着,看见牛牛都会走路了,李氏更是喜爱坏了,“成,你俩带吧,奶奶中午杀只鸡去,好好让你俩过过馋瘾。” 小豹听说要杀鸡,高兴的又蹦又跳,牛牛看他欢喜的模样,他也跟着抖腿,可是抖的很搞怪,看的周围人,全都哄然大笑。 李元青把马车上的东西一包一包往家里扛。麦芽乘着还没烧饭的功夫,去了哥哥那里,想看看小外甥田园。今儿的天有点阴,有点阴冷。田园刚满月不久,成天的除了吃就是睡,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倒也省心。麦芽进院的时候,郑玉正带着小田园坐在炕上,田园在睡觉,她就在边上缝补衣裳。 郑玉一早就听见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就是没想到会是他们回来,这会见着麦芽进来了,赶忙推开窗子,招呼她进屋里坐。 另一边,厨房里有个人走了出来,先前郑玉娘去县城服侍她做月子的时候,麦芽见过她很多次。记得头一次见她,还是帮着郑玉退掉亲事的那次,当时郑玉娘给她的感觉,是挺善良的,也疼爱女儿,一直护着她,不让她嫁给马宽。 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段日子相处下来,郑玉娘的秉性就暴露无余。先是,她十分抠门,不管吃的用的穿的,是不是冬天掏钱买的,或是陈二顺,或是麦芽他们买的,到了她手里的,只要扣半分。吃的扣半分,用的也扣半分,穿的就全收起来,你连个影子都别想看到。 家里有时摆些糕点啥的,以为是家里人吃的,所以才一点点变少,却不然。有一回叫麦芽瞧见了,郑玉娘正拿布袋子偷偷装着,肯定是要带回去给小儿子吃的。 除了抠门,郑玉娘还很爱做主,即使是女儿做月子,她也是什么都要自己拿主意,包括孩子怎么穿诱喂奶,郑玉怎么进补,全都得听她的。好在那会田氏也要生了,顾不上跟她争执,否则这两人肯定得闹矛盾。 郑玉之所以急着回老家,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郑玉娘看着麦芽进家来了,倒也十分热情的招呼她,“哟,是麦芽来啦,你们是刚到,还是一早就回来了,快进屋去坐坐,婶子给你倒杯茶。” 麦芽不动声色的婉拒道:“婶子你别忙了,我们虽然刚到,但也不渴,我去看看田园,等下还要回隔壁去呢!”郑玉娘一张嘴讲出话,就叫人听着不痛快。客栈里就属早上最忙,那么多的客人要退房,还要收拾客人退掉的厢房,卫生被褥都要拆洗,她不帮着干能行吗?她走的这几天,找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妇人,按着天算工钱。林翠只管指挥她们干就好,不用她自己动手。请两个帮佣也不贵。开店做生意,哪能面面俱到,凡事都亲力亲为。 郑玉娘呵呵笑着,还果真不去倒茶,“田园好着呢,会吃会长,这不我杀了鸡正要给郑玉熬些鸡汤补补身子,你是做过娘的人,知道这女人哪,喂奶的时候进补是最重要的。” 麦芽在走上台阶时,转眼看了看厨房。原先她在家里时,厨房收拾的井井有条,东西也归置的,一是一,二是二,院里堂里,那也是每天必扫,就连锅灶边上堆柴禾稻草的锅门口,也是扫了又扫,从不让厨房看着跟狗窝似的。可现在,她只稍稍瞟一眼,便已知道厨房已经成狗窝了。遗落的稻草,顺着厨房门口,蔓延了一路。 再瞧瞧院子,也是布满落叶。菜园就更是一片荒凉,除了杂草,菜秧子也没几棵。 郑玉娘大概是瞧出麦芽眼里的不快,似笑非笑的道:“你嫂子忙着看顾孩子,我也闲不下来,这院子……就乱了些,没有你婆家那边收拾的干净,回头我一定叮嘱郑玉,叫她收拾起来,总不能叫你这当小姑子的,帮着干活吧!” 她这话叫麦芽听着怪怪的,知道她的意思,麦芽也不客气的道,“婶子,这些日子劳累你了,在女儿家帮忙,把自己家的活也给耽误了,好在我们回来了,郑玉嫂子也出了月子,哪能老麻烦您呢!改日您若是要走的话,我让哥哥驾马车送。” 郑玉娘脸色不好看了,沉下脸道:“哟,要说忙,你不是比我们更忙吗?那么大的客栈,请了那么些人手干活,本钱也一定大了去了,要我说,你为啥不请家里人去帮忙呢?家里人再怎么说也外人来的亲近吧?” 郑玉已经从房里出来了,她生娃的时候气虚亏的有点狠,所以即使出了月子也不像其他生过娃的女子恢复快。她拉过麦芽,对她老娘道:“娘,你尽说这些个干啥,生意上的事,你咋能懂,等会那鸡汤炖好了,装上一半,给麦芽带着,他们刚回来,中午也没个菜。” 一听说要端鸡汤给麦芽,郑玉娘直说她要去小溪沟边上洗床单,等回来再说,又讲那老鸡老的很,只怕要炖到下午才好。一番遮遮掩掩,麦芽又怎能听不明白,郑玉更是了解她娘,自知说再多也没用,也只能随她去,回头自己去盛也就是了。 她拉着麦芽进了里屋,一进门,便有暖意扑面而来。可现在还不到寒冬,屋子里实在没必要弄的太暖,暖的连秋衣都穿不住。麦芽还看见她窗户也关着,若是连门也一并关了,屋里的空间就等于密闭的了,岂不是要闷死人? 小田园就睡在摇篮里,因为李元青后来忙着客栈的事,也没空做家具,所以麦芽便去县城的木匠那里订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摇篮,体积都不大,下面的腿可以去掉,放在炕上,也只得一米长,半米宽,里面铺上一床厚被子,小娃睡在里面,便不会冷。炕太大,睡着窜风。 麦芽坐到炕沿上,摸着温热的炕,直皱眉,“你这屋弄的太暖了,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就把炕烧这样热,小娃皮嫩,哪受得了。” 郑玉也脱了鞋坐上来,“是我娘说的,她说小娃刚生下来,身子弱,禁不得冷,所以自打我们回来,田园就没出过这间屋子,连我都不能出去,你瞧这院子乱的,你哥忙着果园跟地里的事,每天回来时,天都黑了。” 麦芽对郑玉娘的观点,深不以为然,谁说坐月子的女人就得捂着,谁说小娃生下来就得捂着。要是捂过了,把小娃体质捂差了,吃一百只老母鸡也补不回来,“既是你娘说的,我也不好说啥,反正我得把该讲的话跟你讲明白,田园虽然还小,但适时也该给他透透气,要是外面在阳光,中午的时候天也暖,最好抱他到院里晒晒太阳,你这屋子窗不开,门也不开,空气不流通,味儿也不好闻,小娃长时间在密封的环境里生活,就是没病也得给你捂出病来,这就好比那温室里的花朵,哪有外在经着风吹雨淋的花儿长的好,都是一样的道理。” 郑玉没养过娃,又是头一胎,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养,所以一直以来都扣她娘的,这会听麦芽一讲,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忙道:“那我这就把窗子开开,你说的还真对,这屋子里的气味,连我都受不了。” 她作势就要去开窗子,却被麦芽拉住了,“你急个啥,这事得慢慢来,田园在屋里憋久了,也不能贸贸然开窗通风,你先开一个小缝,明日天气要是好,把缝开大些,还有这门,回头把家里的布帘挂上,即可以挡风,那布帘的缝也可以透气,比关着风强多了。” 郑玉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便一下记下了。正说着话,田园醒了。这娃长的像冬生,简直跟他爹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极了。 麦芽笑呵呵的逗他,“小田园,我是姑姑,记得不?” 郑玉好笑的道:“瞧你说的,他咋会记得,等明年这个时候你再问,还差不多。” 麦芽感叹道:“去年这个时候,牛牛还在我肚子里,你跟我哥也才刚成亲,可时过境迁,一眨眼的功夫,牛牛都会走路了,小田园也出生了,哦,差点把咱家狗娃给忘了,那小子也机灵着呢,就是瘦了些,老爹整日的就在寻思拿啥好东西给娘补身子,有一回听说千年人参大补,非得去买,结果拿老母鸡汤一炖,娘才吃一碗就流鼻血,问了秦大哥才知道,那人参只能给体虚的人进补,娘身子早恢复过来了,哪还能再补。” 郑玉掩着嘴直笑,“老爹疼娘,疼的有点过了。” “就是过了,娘都快受不了他了,”麦芽也笑。 在田家没坐多大会,冬生便扛着锄头回来了,秋种已经过了,他是去田里锄草的。麦芽是想叫上哥哥过去吃饭的,可一想如果叫了哥哥,不叫郑玉娘,总觉得不大好。只得随便跟哥哥闲聊几句,便回去做饭了。 回到家时,李氏已经把鸡杀好了,是只大公鸡,红烧了,做成干锅鸡,最好吃的了。这只公鸡着实大,剁成块,整整装了一小盆。 李氏见着她回来,问道:“这鸡是你烧,还是我烧啊?” 麦芽看牛牛跟大头他们玩的很好,便卷了袖子,道:“我来吧,您去歇歇,我们背回来的包袱里,有个蓝色的,那里面装了些酥糖,您去拿些给大头他们吃,别吃多了,不然待会可没肚子吃饭呢!” 李氏也不跟她争,把洗好剁好的鸡块,给她端进厨房了,又在井边洗了手。大头跟小豹都听见麦芽说的酥糖,大头小没,小豹却站起来,眼巴巴的盯着李氏,那小模样看着可怜极了。 “别急别急,奶奶这就给你们拿酥糖去,”李氏笑呵呵的往屋里去了。小豹抬步子就想追上去,可被哥哥拉住了,大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便继续带着牛牛玩。 李氏很快用只盘子捧着酥糖出来,给牛牛拿一块,让他抓着吃,剩下的便给大头跟小豹分了。这倒不是她偏心,牛牛还小,吃那么多糖不好,再说那屋里还给他留着好些呢! 小豹抓着糖便往嘴里塞,大头却只咬了一块,剩下的找了张油纸,把糖包了,揣进怀里。 麦芽在厨房里一直看着,看见大头把糖装着了,她很想知道大头会把这糖怎么处理。以前他喜欢偷鸡摸狗,如今也不知这恶习改了没有。 灶洞的火升起来,架上柴。剁好的鸡块,她先用开水焯过,再在锅里下菜籽,不过此时却不急着把鸡块下锅,而是要等锅里的油烧滚,之前也说过了,菜籽油跟色拉油可不同,若是不烧滚,那炒出来的菜,会有股子菜腥气。 土灶炒菜,好吃是好吃,可那油烟也大的很,若是厨房没有良好的通风,人站在锅台边,非得被烟呛死不可。 鸡块下了油锅,那油烟也就上来了,麦芽赶紧把厨房的窗子开开,原先这厨房是一个窗子,但李元青看她每日炒菜被烟呛的不行,便在对面又开了一扇窗子,管他什么风水不风水的,只要不把他的亲亲娘子呛着,也就是了。 干锅鸡,得一直爆炒,只在要糊锅的时候加一点点水,便不用担心结底。调料肯定不能少,特别是酱油,非得多放,才能使得鸡肉的颜色看起来更诱人。 看着火太大,麦芽又下锅灶后面去了几根大柴。乘着锅里的鸡块不用翻炒时,她快速找了些洋葱出来,剥掉外面的一层壳,回头等鸡熟的差不多了,才把洋葱搁上。加上大蒜头,跟青椒,烧到汤汁收尽,现在还不到吃火锅的时候,也不用烧炭炉子,吃的时候从锅洞底下夹些还带着热度的木炭,温着砂锅。 麦芽想着家里鸡蛋还有不少,便拿了二十个鸡蛋打在碗里,加了盐搅拌均匀,其实的什么都不用加。以往*蛋羹时,都要往里面加水,可她要做的鸡蛋糕却不用,就是干蒸,等鸡蛋蒸熟,揭开锅盖,那鸡蛋蒸的便十分板扎,颜色鲜黄,看上去跟蛋糕是有些相似。乘着热乎劲,搁在鲜汤里汆一下,撒些葱花就能出锅。 本来麦芽是准备用干虾米熬个汤汁的,冬生却给她端了半只老母鸡,连着汤一块端来,用小瓦盆装着。这下也不用再另准备汤了,用鸡汤就再好不过。 李氏跟李元青都留他在家里吃饭,但冬生婉拒了,说家里的饭菜都烧好了。其实即使他不说,麦芽也能猜到,这鸡汤指定不是郑玉娘盛的。此时丈母娘在家里,哥哥肯定不能留下吃饭的。麦芽便盛了碗烧好的鸡蛋糕,也是给郑玉换换口味。她娘烧菜舍不得搁盐,油就更舍不得了,那没盐没油的菜,吃久了,哪还吃得下。 菜烧好时,李元青去了趟村里,去林德寿家看看,顺道也叫李元木过来吃饭。他到李元木家时,他已经从地里干活回来了,正准备舀些玉米面出来,烧个玉米糊糊。他不会蒸馍馍,白米饭也不能天天吃,那得费多少钱?所以最方便的,某过于烀个南瓜,或是打个玉米糊糊。 见着兄弟回来,李元木忙把他迎进院里,李元青看见他手里的面盆,又进到厨房,看见灶台上摆着的一盘咸菜,一个吃剩一半的咸鸭蛋。他只觉得自己鼻子发酸,心也酸酸的。 如今,他跟麦芽也算是小有所成,每日不说吃的有多好,但顿顿也少不了荤菜,可再看看大哥,不管以前有多少矛盾,退一万步说,他也是自己的亲哥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看他日子过的这样清苦,他怎能不动容。 李元木倚在在厨房门口,见弟弟盯着灶台上的咸菜碗看,他眼圈也红了,没有媳妇在身边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儿去。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他谁也不怪,要怪只怪自己当初选错了人,一步走错了,后面的日子就得在苦水里泡着。 李元青从厨房出来时,啥也没说,只拍拍大哥的肩膀,请他过去吃饭,他们哥俩正好喝两盅,好好聊聊。 今儿中午饭亏得饭煮的多,要不然还不够吃呢,虽然吃饭的人不多,可一个个都是大胃王。 那鸡蛋糕用鸡汤下过之后,不光汤汁鲜美,就连鸡蛋也跟着鲜了。小豹吃的最香,李氏怕他吃鸡骨头时卡着,便用手把鸡肉都给他撕下来,大头吃的要斯文些,但也是一碗接一碗的盛饭,闷着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毕竟都还是孩子,娘又不在身边,跟着老爹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能吃到肉的次数肯定也屈指可数。 ☆、第182章 干锅兔肉 麦芽咬了些嫩鸡肉喂给牛牛吃,不过牛牛最近吃的还是鸡蛋糕,又嫩又香,还不用费劲嚼,他吃了一小碗呢! 看几个小娃吃的都挺香,李氏很欣慰的笑了,但是李元木眼里却有淡淡的感伤,这一点,麦芽跟李元青都注意到了。李元青把酒给他倒上,端起酒杯来,“哥,别愣着了,再干一杯。” 李元木感伤的脸色转成微笑,“好,干!”一杯辛辣的白酒下肚,似乎能融化些内心的苦涩。 麦芽拿着铁勺,给他俩舀菜,乡下吃饭的碗都是大个的,大口粗瓷碗,盛起饭来,最是实在。吃过午饭,李元青兄弟俩个坐在院子里聊天,李氏争着要洗碗,她现在走种腿不怎么打弯了,只要不是天阴的太重,便不怎么疼了。秦语堂也告诉她,最近的药,是活动,多活动,多运动,身体才能根上慢慢好起来。所以麦芽现在也不跟她抢活干,有时适当的锻炼比闲着没事干来的好。 见着院里没什么事,牛牛中午也得睡觉,麦芽干脆带上三个小娃都去屋里睡觉。反正家里的土炕大,在炕上多铺两床被褥,也就是了。 大头有些不好意思,站在屋里,也不脱衣服,光是局促的在那站着。小豹倒是很积极,很快脱掉外衣,钻到旁边的被子里,看见哥哥还站在那,他拍拍身边的位置,“哥,你还站在那干啥?还不赶紧过来睡,你早上天没亮就起了,现在肯定很困了。” 麦芽正在帮牛牛脱衣服,听见他兄弟俩的对话,疑惑道:“大头,你早上起很早吗?起那么早是要干嘛?” 大头还没回答,小豹就抢着道:“婶婶,我哥一早起来是要去放鹅,不过爹说了,再过一段时间,那鹅就该宰杀,哥哥也不用起早去放鹅了。” 大头听弟弟道出实情,还怪不好意思的。麦芽道:“大头,你真是越来越懂事了,知道帮爹干活,快些上来睡会,下午婶子再给你们贴饼子吃。” “嗳,”大头可能就在等着她唤,一听见她喊,快速把外衣脱了,可脱的时候摸到口袋里有东西,他自己都快忘了,拿出来一看,是上午李氏给他的酥糖,他只吃了一块,剩下的都装在口袋里。这会掏出来,他只看了一眼,便无比自然的将糖,搁在小豹跟牛牛中间的枕头缝里。 小豹好奇的想翻开看,被大头喝止了,“现在要睡觉了,要看要吃,也得等睡过午觉起来再说,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有牛牛也要吃呢!” “哦,那我把糖搁在我枕头边上,我闻着香味,很快就能睡着了,”小豹乖乖听话,没再想要把糖纸翻开,而是十分小心的将糖搁在枕头边,然后拍拍那枕头,脸上带着笑意睡觉了。 麦芽听的直心疼,不跟何秀在一块,两个小娃原本的良善又都回来了,本来就是听话又懂事的小娃,可惜没遇上个好娘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一点都不假。何秀一点好的没教给他们,反倒把两个娃越带越坏。 大头是真困了,头挨着枕头不过几秒钟,便睡熟了。小豹侧着头,看着麦芽跟牛牛的方向,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麦芽睡在牛牛的一边,够着手帮他拉了下被子,摸摸小豹的脸蛋。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不能少了母亲的疼爱,虽然麦芽不是他们的娘亲,可此时此刻,她却也能感受到两个孩子内心的创痛。 下午的时候,李元青扛着铁锹,挑着水桶,要去后面的荷塘翻菱角,还得挖莲藕。 屋后水塘里的荷花早开败了,剩下露在水面上的叶杆子也枯萎了,可在那水下莲藕正是收获的时节。大头跟小豹一听说有好玩的事可干,加上他们中午饱饱的睡了一觉,这会精神头最足了。 李元木吃过饭也没急着走,便也带上东西跟李元青一起去了屋后。后来,李氏一想,那荷花长了半个池塘都是,下面肯定很多莲藕,光是他们家也吃不完,还有菱角。都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干脆叫上林德寿黄年他们一块来,还有林大姑家也要送些。大头领了命令,飞快的往村里跑去。 这下子动静可大了,麦芽还没见过人起莲藕,于是也抱上牛牛,到水塘边凑热闹去。 一向平静的水塘梗边,难得热闹一回,黄年跟林德寿都卷了裤腿,跟李元青他们一起下水去了,冬生也过来帮忙。林大姑在家里忙着磨豆腐,没能来得了,便让大花带着小花过来,又送了些豆腐给麦芽,她不能光拿人家的东西,自己啥也不付出吧! 麦芽有一段时间没见着大花,现在一看,这小丫头好像一夜之间长高了,也长大了,成了个大姑娘,看见麦芽时,居然还脸红害羞的跟她打招呼。小花也是,跟起初的大花很像,再过几年,也能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男人们都下水挖莲藕了,麦芽带着大花跟小花,还有大头小豹就站在岸上,把他们递上的水桶接过来,里面早已装满满的了。 说是挖莲藕,可莲藕这东西不能用铁锹之类的东西去挖,万一弄断了,里面的孔进了淤泥,可是很难清理掉的。用手也不成,摸来摸去的,要是碰上树枝啥的,扎着手可就不好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脚试探着去踩,要是感觉到莲藕就在脚下,便踩着四周,将它挤出来,那淤泥软的很,很好踩的。 至于菱角,就简单许多,只需把菱角秧翻过来,便能看见菱角长在哪里。菱角秧都是浮在水面上的,人采菱角时,拖着个木盆,一路走,一路采,再把木盆随身带着,反正也不会沉底,这样方便装菱角。 大头也想下水的,他嚷嚷自己是大孩子了,况且那水也不深,下去也不会淹着,没啥好怕的。可是叫麦芽拦住了,现在已是深秋,塘里的水也凉的很,他还小,泡在水里万一冻出个病来,那可不好处理。不过她不能直说,大头满腔热血,若是不让他有个活干,肯定得急坏了。 想着挖上来的莲藕还得往家运,麦芽就让他回家去网兜拿来,由大头跟她把莲藕抬回家去,牛牛就交给大花看着。 大头得了命令,飞快的往家跑了。小豹觉着自己没事可干,也吵着要帮忙。麦芽摇摇头,笑道:“你可不能再去干别的事,牛牛还指着你照顾呢!” 小花也拉着他的袖子,一本正经的教训他道:“麦芽姐姐说的对,你别瞎吵吵,尽会帮倒忙,这些活有大人干呢,你还小,能帮上啥忙。” 小豹中小花差不多大,可见小花像个大人一样的教训自己,小豹很不服气。不过,大头很快拿着网兜回来了,还带了根扁担,他招呼弟弟帮着一起把地上的莲藕捡起,放在网兜里。 那边,冬生摘了满满一盆的菱角,正准备把木盆往岸上运。麦芽赶忙站在塘梗边,准备接他递过来的盆。 看着盆里暗紫色,个头饱满的菱角,麦芽喜不自胜,“今年的菱角长的可真好,回头我把嫩的挑出来,嫩菱角可以生吃,老的拿回家烀烀。” “明年收的菱角肯定比今年还多,”冬生怕她一个人搬不动木盆,就走上岸。身上的裤子一旦离了水面,就沾在了腿上,水跟淤泥顺着腿脚往下淌。 麦芽瞧着另几人也是大腿以下,都在水里泡着。等会要回去烧些水给他们洗洗,再弄些白酒驱驱寒气才行。 塘里的莲藕只挖了一半,可光是这一半也不少了,每家分了足足有十斤呢!林德寿提议说,莲藕一旦从塘里起出来,不能放的太久,就算不坏,也得风干了,不如等到快过年时,再把剩下的一半起掉,留着过正月的时候吃。 菱角倒是起完了,这东西不能在菱角秧上搁太久,一旦菱角成熟了,就会从秧上脱落,掉进水里,到时可就捞不到了。 在他们活快干完的时候,麦芽就带着几个小兵小将,回了家。先让李氏烧了一大锅开水,原本准备着让大头跟去黄家跟林家替他们取衣服的。 可还没等出门,黄氏背着两个小娃就过来了,林氏也来了,她家林娟早会走路了,只要拉着就成,黄氏的两个小娃也会走路,可这两小子懒的很,非得让黄氏背氏,好在林氏空着手,就让她帮着抱一个。 林氏一进门,看见院子里堆的莲藕跟菱角,满脸欢喜的道:“哟,收这么些哪,这得吃多少顿才能吃完哪?” 李氏从厨房出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子,招呼她们进来坐,让大头去堂屋里搬了凳子,“这不是还有你们呢吗?咱们几家分分,回头你们也背着回去烧。” 林氏也不客气,把小宝放下地,这小子看见牛牛他们在那玩,着急忙慌的跑去了。黄氏也把怀里抱着的大宝松到地上。小娃见小娃,格外亲切。 林氏笑呵呵的道:“既然他李婶都这样讲了,我也不会跟你客气,回头等我家羊宰了,给你家送些羊肉过来。” 麦芽接过大头拿来的凳子送给她俩坐,“婶子,你家才养了一只羊,杀了肉,还是留着自己家吃吧,我们在客栈要想搞到羊肉,还是很容易的,回头你们要是想要啥新鲜菜,也只管跟我说。” 黄氏道:“麦芽当了老板娘,讲话都不一样了,好阔气的,你要真是路子广,就给你黄大哥说个媳妇呗!他要是再说不上媳妇,可就得打光棍喽!” 李氏笑道:“大全是顾着生意,又不是找不到婆娘,你别瞎说。” 黄氏笑的很无奈,“这做生意跟娶媳妇又不冲突,给他介绍了那么些个,可他就是不同意,真是不晓得他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我现在都不能看见他,一看见他,就烦的不行!”说起儿子的亲事,黄氏是百般无奈,万般操心。这些话反过来倒过去的讲,连她自己都听烦了。 林氏摆摆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你在这儿叨咕这些事有什么用啊,好心情都叫你搅坏了,行了行了,烦心的事回头再说,麦芽啊,快烀些菱角出来给我们尝尝,把你黄婶的嘴堵上。” 麦芽笑道:“菱角刚刚下锅,过会就能吃了,我再去洗些莲藕,回头给你们做个糯米藕,可甜着呢!” 林氏自然是没吃过她所说的糯米藕,不过听着应该挺好吃的,“那成,牛牛我帮你看着,你快去做吧,有啥要帮忙的,只管说。”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你看着他们几个吧,”现在还没到烧晚饭的时间,但是麦芽想到他们几个在水里泡着,便琢磨着烧个锅子,烧辣一些,配上酒,才能达到最好的驱寒效果。 大锅里烧着开水,就等他们回来洗澡,小锅里烀着菱角。没有锅可用,麦芽只得另外起了个炭炉子,到里屋拿了块晒干腌过的兔子肉。 里屋的梁上挂着两个风干的兔子,剥了皮毛,风干的时候,在外面抹了一层调配好的酱汁。等到风干,那酱汁便融进兔子肉里了。 这两只兔子可不是李元青,上山猎的,他都不在家,哪有时间上山打猎。这是哥哥在果园里无意中打到的,送了两只过来给他们。马上要到腌咸货的时节,也是麦芽为啥选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原因。 兔子肉用开水泡软了,再剁成小块。麦芽又从廊檐下挂着的干红椒绳子上,扯了好几个干红椒。都是自己家菜园的红椒,到青椒变红的时候,窜起来,放在廊檐下,让它慢慢风干,而不是爆晒。要是爆晒的话,会把红椒晒的焦脆,一碰就碎了,哪还能烧菜。生姜也要多切些,等会把兔子肉跟红椒和生姜搁在一起爆炒,一定得炒出辣香味,期间不能加水,连酱油醋都不搁,完全是干烧,这样能让兔肉充分吸收辣啦,等干烧的差不多,再兑水。想着刚刚大花拿了豆腐,麦芽便又切了些豆腐搁进锅里,一块慢炖。 头一年的洋葱快完了,不过菜园里春上种下的洋葱要收获了。看着他们还没回来,抬回来的莲藕也不用洗,有淤泥裹才是最好的,淤泥可以在一定时间里,保护莲藕不会被风干,也不易烂。 前世城市里卖的莲藕,又是用水泡,又是拿矾进行漂白。看着白白嫩嫩,颜色很好看似的。其实不然,家里水塘自种的莲藕炒出来口感爽脆,即使是老藕节,也不会吃出苦味来。 想着要做些糯米藕给他们尝尝,但是此时做恐怕来不及,得等到晚饭一起吃了,不过但糯米得要先泡上。麦芽想着缩短泡制的时间,就用温水泡,而不是凉,等到将糯米泡开,就能填进藕孔里了。接下来的步骤也不难, 乘着他们还没回来,麦芽便扛了铁锹去菜园起洋葱,大头很懂事的过去帮她的忙。 小豹其实一点都不想带四个小屁孩玩,特别是林娟,性子又急又暴躁,稍稍不如意,又是哭又是闹的,大宝跟小宝也皮的很,要么就跟林娟抢东西,要么就这里戳戳,那里捣捣,一刻都不得闲着。反倒是牛牛最乖,小豹不想理他们三个,就拉着牛牛到廊檐下玩。 麦芽临去菜园时,叮嘱李氏带看着锅里的菱角,这东西好烀,水滚了之后,稍稍温一会,就能捞出来吃了。 早在下锅之前,李氏就把嫩的跟老的菱角分开了。老的菱角在吃的时候,事先用菜刀切开,免得用牙咬,再把牙硌坏了。 锅里捞上来的菱角有一大盆,林氏看李氏拎的费劲,便过去帮忙,又从井里打了水上来,把菱角倒在井水里泡凉。 黄氏卷了袖子,道:“我也来帮忙,不能光坐着,看你们几个在那干活。”她去厨房拿了案板跟菜刀,就搁在院子的大桌上。 李氏笑道:“这有啥多干少干的,他黄叔不也在后面帮忙嘛,对了,你们家定下啥时候杀鹅吗?回头跟我说一声,我也去帮忙,以往我腿脚不好,尽让你们帮忙了,如今身子好些了,自然得好好谢谢你们才是。” 林氏道:“瞧你说的啥话,咱们几家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自己刚才不也都说了嘛,乡里乡亲的,说那些可就生份了,既然你身子骨好了,改天我家杀鹅请你去吃鹅杂锅子,去年在你家,麦芽烧的鹅杂锅子可好吃了,今年杀鹅的时候,麦芽要是在家,让她也去帮着烧。” 鹅杂锅子,就是杀鹅的时候,不能腌制的鹅内脏,比如接下来的鹅血,加一点水,加些生姜,连着碗搁在锅里蒸熟,回头烧的时候,跟豆腐似的划开,放汤锅里煮着就成。还有鹅肝,鹅心。鹅肠子得留着,回头栓鹅肫时用得着。 黄氏也道:“他李婶,你就是不说,我也得请你,你瞧瞧我家这两个皮货,我真是被他俩缠急了,别说杀鹅了,就是喂鹅,都得乘他们睡着,要不然给他俩瞧见了,就得把鹅撵的到处跑,所以啊,我就想着干脆把鹅都杀算了,往后应该没暖和天了,要不把鹅腌咸一些,省得腌不好再给弄坏了。” 这腌咸鹅是最讲究经验的,因为鹅肉远比鸭肉来的厚实,两只鸭子也顶不上一只鹅大,特别是榆树村土生土长的大白鹅,大的能长到十几斤。鹅大,鹅肉也自然也厚,要是腌的不透,万一天气回暖个几日,就会使得鹅肉变质,或是烀出来时,散架,不成形。但若是一味的多搁盐,腌的咸,也会失了鹅肉的鲜美,同样是糟蹋东西。毕竟家鹅的生长周期很长,从年头喂到年尾,又是放鹅,又是喂鹅的,可辛苦了,不比养猪来的容易。 李氏忙着把黄氏切开的菱角装进盘子里,听见她二人的话,只笑道:“你俩说了,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回头过来跟我说一声就成了,今年牛牛姥姥家,也得杀鹅,咱们几家最好分开杀,省得都赶到一块,回头人手不够,忙不过来。” 菜园子离的不远,麦芽也听见他们几人的谈话,田氏那边的鹅的确不少,原先年初时,李氏腿还不是很好,她抓的鹅也都搁在老娘那边养着,虽然她嫁出来了,可离的这么近,就是想分彼此,也分不开,所以两家鹅是搁在一块养的,其实就等于麦芽只出了个鹅钱,其他的啥也没管没问。 但是想到郑玉分不开手,她娘也不是个能干这事的人,哥哥就更别说了。过几日,她跟李元青还得回客栈,真要不行的话,干脆把鹅装马车里,带到客栈杀算了,回头腌好晒好了,再拉回来才是。客栈的生意到了年底也会少很多,正月只怕更没什么客人,到时他们还是得回老家过年,这年货啥的,也得往家运。 想到这里,麦芽从菜园子里探出头来,对李氏道:“娘,我娘那边的鹅,就拉到县城里杀好了,咱们客栈后院有的是地方,等把两头猪也处理了,回头你也跟我们一块去,反正现在家里也没啥事,有哥哥他们在家,十天半个月不住的,也没事。” 林氏呵呵笑道:“哟,瞧见没有,麦芽就是孝心,要把牛牛他奶奶接县城呢!” 麦芽笑道:“林婶,你要想去,也一块去就是了,林翠也在那,你去跟牛牛他奶奶去,还不是一样的。” 林氏见她真格的,赶忙摆手,“我说着玩的,我哪走的开,再说林虎也你那帮忙,他一个小娃也干不了啥活,你还给他弄开工钱,又管吃管住的,我都不好意思哩!回头等你林叔把家里羊宰了,送半个羊给你们过年,这回你可不能再推脱了,再推说不要,我可要生气的,你不要,我也觉着过意不去啊!” 黄氏道:“麦芽啊,你就要着吧,不然你林婶睡觉都不安心,成天的就跟我念叨,说林虎在那麻烦你们的事太多了,她心里过意不去,别的也没啥可送的,你要了,她这心就踏实了。” 麦芽笑笑,也没再吱声。乡下人就是如此,不像县城里的人,为一点小事也斤斤计较。就像林氏,你要是死命的不要她东西,她还以为你嫌弃她,或是对她有成见呢!只有收了她的东西,她才安心。 大头弯腰捡麦芽挖出来的洋葱,也不说话,只顾闷头干活。 麦芽挖着地,问他道:“大头,今年上学堂,夫子都教了什么,有教你识字吗?” “教了三字经,还教我们写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最好写,弟弟的名字难写,他老是写不好,”他还是低着头。 麦芽想了想也是,大头这两个字确实简单的多,不像豹字笔划多,“弟弟写不好,你可以多教教他嘛,写多了也就会了。” 大头沉默了半晌才喃喃道:“没有纸。” 麦芽停下铁锹,看着大头孤瘦的背影,有些心疼。古代的纸自然是很贵的,乡下人家的小孩,绝没有钱买纸回来练字。纸沾上墨迹,可就涂不掉了,但是没纸有没纸的练法,“大头,等挖好了洋葱,我带你去弄些沙子回来,到时找你二叔钉个木盒子,把沙子搁木盒里,你可以拿着木棍,教弟弟在沙子上写字,写的不对擦掉就成,你说这法子好不好?” “沙子吗?”大头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脸上总算有了同龄小娃才有的笑容。 “嗯,对啊,就像你在灰地上写字是一样的,好了,咱们快些把活干完,晚上还有糯米藕吃,还有菱角,还有好些好吃的菜呢!” 傍晚的时候,在后面水塘干活的几人,总算是回来了,原来他们不光是挖莲藕,还顺带着把水塘整理了下,有没有种莲藕的地方,就把淤泥清了,一旦水深了,莲藕就是想长上来,也存活不了。 他们几人回来时,都把鞋子拎在手里,半个身子都像刚从泥巴里捞上来的。 李氏跟林氏赶紧去厨房给他们舀了热水,可是问题又来了,没地方洗啊,总不能全都在厨房洗,也不能在屋里洗,那还不得闹水灾。还是林德寿点子多,就说拿两床大席子,在院子靠墙的一边围个洗澡间出来,他们又不用坐盆里洗,回头拿水瓢淋着洗就好了。 听着他们几个大老爷洗澡的声音,林氏表情古怪的很,忍了半天,憋了半天,愣是没忍住,笑喷了。黄氏莫明其妙的瞪着她,“有啥可笑的,瞧你傻笑的劲,还不快去把饭菜弄上。” 可林氏哪停得下来,捂着嘴到厨房偷着乐去了。 麦芽正在厨房,准备把瓦锅端到外面去的。 林氏伸手过来,“我端我端,你去拿碗筷吧!” 麦芽微笑着道:“你这样端去也没地方搁,等下我把炭炉子拎去。”这炭炉子个头小,下面铺上厚抹布,搁在大桌上,可以当酒精炉使。 热腾腾,辣香扑鼻的干锅兔肉一上桌,再被热气一熏,整个院子都能闻到辣香味,叫人直流口水。 看几个小娃眼馋嘴馋,李氏便用小碗一人夹了一块,先叫他们尝尝,结果一个个被辣的直叫唤。只有大头勉强吃了一块,可也给辣的不行,伸着舌头连漱了好几口冷水。 林德寿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出来,看见几个小娃都在抹眼泪,哈哈大笑,“等再过个十五年,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得看着你们吃东西,你们看着我们辣的直掉眼泪喽!”山水轮流转,再过个几十年,他们就成了白发苍苍的老翁。而当年围在他们身边转悠,或抱或拉的小娃们,都将长成大人,成家立业,继续他们此时正在做的事。人哪!一年一岁,来的快,去的也快,当你烦恼着为啥总是长不大时,眨眼间,可能就在回忆青春了。 李氏见黄年跟冬生也洗好了,便催他们赶紧过来吃饭,那酒也早都摆到桌子上了。一斤的白干酒,配上辣香扑鼻的兔子吃,实在不失为人间极品。 这锅子烧的不是一般的辣,林德寿本来还以为小娃们虚惊,咋会有那样辣呢!可他没想到,麦芽一直将红辣椒爆炒出来,整整搁了一小碗的干红椒,不辣才怪。 晚霞映在天边,傍晚的榆树村美的像一幅画。本就是深秋的天气,他们几个还是坐在院里吃的饭,可都被辣的汗流满面。林德寿一边擦汗,一边夹兔子肉吃,虽是辣,可也香的很。 那豆腐也好吃,就是太烫了,黄年太心急,夹了块豆腐,只吹了几下就放进嘴里,结果给烫的嗷嗷叫。 大宝跟小宝坐在小凳子上,看着他们老爹,被辣的那样,乐的咯咯笑,可把他俩笑坏了。牛牛虽然不知他俩在笑啥,可也跟着傻笑,三个小娃就在那坐着,对着面前坐在大桌上的大人们,一通狂笑,越笑越开心,到后来止都止不住。 林氏本来想喝止的,可才说了一句,“你们再笑可就要笑傻了,”话说还没落音,林德寿大概是吃到辣椒了,呼呼的跑到井边舀凉水漱口,还拿手扇着风,特像孙猴子偷酒喝的模样。于是,她也跟着笑的前俯后仰。 黄氏无奈的摇摇头,这几人还真能闹腾,有啥可笑的。 ☆、第183章 大杂烩 李氏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笑作一团,她家的小院,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他们在外面笑的人仰马翻的时候,麦芽却在厨房忙着做糯米藕,还得烧晚饭,家里既然有藕,那便用青椒炒些藕做菜吃,还有韭菜,可以用千张炒了。另外再给几个小娃们做个鸡蛋羹,反正林德寿他们几个都吃饱了,除了兔子肉,还热了些馒头。不用烧他们的饭,只管烧她们几个吃的就成。 糯米藕做起来倒也不复杂,但是说起来不复杂的东西,要想做的好吃,就得按着步骤,一步一步来,否则做出来了,也会失了原有的味道。 李氏知道她要做糯米藕,早挑了好几节大个的莲藕,两头都没破损的,洗干净了,给她拿厨房来,“除了这些,还有啥别的东西不?” 麦芽想了想,“冰糖有了,待会把冰糖捣碎,再用小火熬一下,嗯……要是有蜂蜜跟桂花就好了,今年桂花开的时候,我没在家,不然现在就有桂花蜜吃了。” “有,谁说没有啊,”李氏一拍大腿,“我听你说过一回,说是县城里的糕点都加了蜂蜜泡的桂花,我就试着做了些,反正那么桂花谢了也是谢了,我就在地上铺了块草席,使劲摇那桂花树,收集起来之后,又细细挑捡,洗干净,再用蜂蜜泡着,都装在小罐子里,那天我揭开闻闻,扑鼻的香。” “那太好了,这糯米藕就得配上桂花蜜才好吃呢,娘,真看不出,你连桂花蜜都会酿了,”麦芽高兴坏了,这糯米藕的味道,她只在前世尝过,也好久都没闻到正宗的桂花蜜了。 李氏道:“我这就给你拿去,你先忙你的,我等会就来。” 有了桂花蜜,这道糯米藕才算完整无缺。麦芽抓紧时间,把莲藕的一端用刀切开,因为选的都是完整的莲藕,所以里面的孔洞,不会有淤泥渗进去。她将泡好的糯米用筷子往藕孔里塞,得压实压紧,把全部的孔都塞满后,再把刚才切下来的藕头盖上,边上用竹签子插好,防止盖子掉下来,糯米溢到外边。 她才刚把一半的莲藕装好,李氏便抱着个小罐子进来了,她把盖子揭开,拿些麦芽闻闻,献宝似的道:“香吧?” 麦芽凑上去闻,即使过了季,但依旧能闻到桂花浓郁的香甜,加上纯正无添加的蜂蜜,真是甜到一块去了,“香,太香了,娘,等会这罐子可千万别让小娃们看见,他们要是瞧见了,指定连罐子都得吃了,待会他们要问这糖从哪来的,咱就说是白糖加的蜂蜜,绝不能说你酿了桂花蜜,一个字也说不得。” 李氏笑着点头,“嗳,知道了,回头我就把它搁在菜柜子里,你用完了,把盖子盖好,那香味也就不会跑出来了,等他们吃过晚饭走了,我再放回去。” 看着时间不早了,李氏也帮着她一块装糯米,看着装的差不多了,麦芽便让她帮着把小锅里的火升起来,这藕就放在小锅里加水烀着,不过得烀的很烂很熟,要是藕肉咬进嘴里还硬硬的,那便失了糯米藕的味道了,真正的糯米藕,它吃起来一定是糯糯的,软软的,吃藕像吃糯米一样。 灶火越烧越旺,随着小锅里的水沸腾,厨房上空弥漫的热蒸气也渐渐聚拢。没过多久,藕香就飘了出来。只不过藕身密封着,所以还闻不到糯米的香气。 看着锅里的藕差不多了,麦芽便用大锅铲将藕捞出来,那烀藕的汤水还得留着,另有用处。再把藕搁在另一边的大锅里慢蒸,大锅下面煮了米饭,中间放个锅筏,就能蒸藕了,这样才能将藕完全烧软乎。 乘着米饭还没熟,麦芽抓紧着时间把菜炒了,蔬菜炒完,又用油煎了个咸鱼,总算是忙完,才有时间调蜜汁。 把小锅刷干净,将烀藕的汤水倒进去,搁入冰糖和桂花蜜,熬至浓稠呈蜜汁状,将切成厚片的藕在盘子里摆好,用勺子舀起熬好的蜜汁浇在上面,这道糯米藕便做好了。 李氏一直就在厨房,也是第一个闻见香味的,“哎哟哟,这香味叫我闻了,也止不住要流口水呢,要是端到外面去,肯定要被他们抢了。” 麦芽笑道:“没事,今晚做的多,足够他们吃的了。”她把切好的递给李氏端出去,又去切下一盘,想着郑玉跟她娘都没过来吃饭,等会哥哥回去时,得带给她,便留了一节藕没切。剩下的全切了,整整装了好几盘呢! 糯米藕一端出去,便吸引了小娃们的目光。李氏一手端着盘子,挨个发,每人拿一个先尝尝,“别急别急,牛牛他娘还在厨房里切呢,都有的吃。” 林氏跟黄氏站起来笑道:“叫他们抢吧,我们去吃饭了。”她俩进厨房端菜,看见麦芽又切好两节藕,原本是没好意思吃的,可实在是挡不住甜香气的诱惑,她俩各拿了筷子,平了一块就在厨房里吃起来。 入口的甜腻,简直能把人甜化了。林氏惊叹道:“麦芽啊,你这甜点做的,比城里那些卖糕点的,还要好吃呢!我看以后你还能在县城开个糕点铺子,肯定能卖火啊!” 黄氏也赞不绝口,“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人家都说比蜜甜比蜜甜,可咱也没尝过真正的比蜜甜是个人啥滋味,今天终于晓得了,真是比蜜还甜呢!” 林氏叫她别打岔,她想问这藕是怎么做的。麦芽也不瞒她,又不是真打算靠这个挣钱,没啥好瞒的,不过她自动绕过桂花藕这段,那是好东西,她得留着给牛牛跟大头几个小娃吃,不能叫别人再看见,否则一人一口,一眨眼的功夫就吃完了。等明年多收集桂花再说吧! 林德寿他们虽然吃饱了,可对她们几个吃的藕也稀奇,可叫林氏拦下了,说是回去再做给他吃,今儿做的没他们的份。 一行人吃过饭,把东西分分,都各自带着小娃回家了。李元木拉着不愿离开的大头小豹,硬是把他们带回家了。总在这边,也不是个事,都吃一天了。李氏看着两个孙子,有些舍不得,想着麦芽晚上有李元青照看着,她便拿了衣服跟他们爷三个一块回去了,李元木带娃睡觉不行,两个娃晚上还得洗澡,他根本弄不好。 秋夜里,只要太阳一落山,寒气便上来了。厨房里剩下的活,都交给李元青了,因为牛牛困了,麦芽得弄些水给他洗洗小屁屁,虽然不用洗澡,可这基本的卫生还是要讲,小屁屁每晚必洗不可,小脚丫子也泡一泡,要是出了汗,后背也得用湿毛巾擦擦,洗好了,睡觉才舒服。 连着几天降温,天气又冷了许多,非得穿小棉袄了。看着天气合适,李氏便张罗着先把家里喂的鸭子杀了,过几天林氏他们就得杀鹅了,不能都赶到一块,还得上山采板栗,当初跟孔老板他们说好的,也就是这几日,他们要过来收板栗,到时又该是一番忙碌的景像。 清理鸭子是很麻烦的一件事,耐心不够,定力不够可真是干不过来。去年这个时候,麦芽忙着带牛牛,宰杀鸭子这种活,都没有叫她干,她只管负责带牛牛就好了。可今年躲不了,田氏跟林德寿都不在家,郑玉弄个小娃,更脱不开手,因为她娘家也得准备着过年的事,所以郑玉娘回家去了,是冬生驾马车送的。 也不知郑玉娘从哪掏出来的包裹,整整扛了三大包,也不用人家帮忙,非得自己动手往马车里搬。见着麦芽跟李氏都站在门口看,她遮遮掩掩的笑着辩解,都是在县城里买的,想带回去当年货的。 麦芽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只对她道:“婶子,人活一世,太节省也会很累,还是得想开些,该吃吃,该喝喝,才不罔过这一辈子嘛!” 郑玉抱着娃也站在门口,小田园被包的跟粽子似的,连眼睛都没露出来。郑玉听到麦芽的话,深有感触,可是她老娘节省了一辈子,现在让她过的大方些,似乎太晚了,她哪改的过来啊。 郑玉娘对麦芽讲的话呲之以鼻,她坐在马车上,撩起车帘,不冷不热的道:“丫头,你是没吃过苦啊,要是让你多过几年吃不上饭,连喝口玉米糊糊都奢侈的日子,你保证不会这样讲了,你们这一辈子人真是享尽了福,不像我们那会,所以你才敢这样讲啊!” 李氏不同意她的话了,“她婶子,你这样讲也不对,他们这辈子享福,那是靠他们自己双手挣来的,咱们这些老家伙没本事,没给他们挣来好日子,现在他们自己挣来了,要往好了过,那也是应该的,咱们思想都过时了,跟不上了,不过我也想通了,有的吃就吃,有的喝就喝,省着抠着是一辈子,好吃好喝的也是一辈子,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呢!说句不好听的,咱们还能活几年啊?要是不过好了,都对不起自己。” 郑玉娘也不跟她争辩,心想:你现在日子是过好了,两个儿子都成家了,小儿子还在县城开客栈,赚老大钱了。可我呢,家里还有个小子没成亲呢!我累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冬生甩起马鞭子,驾着马车慢慢远去了。 麦芽叹了口气,转回头掀开田园的小被子,看见他睁着黑豆似的眼睛,也正看着她。见着郑玉把他捂这样狠,她是真看不下去,“嫂子,田园眼睛早能看东西了,你这样捂着,他该急坏了,这会是中午,天气又暖和,你不如把他的小被子往下拉拉,把他的小脑袋露出来,也好让他瞧瞧咱们家的风景嘛!” 李氏也道:“小娃别捂那么多,要是把身子捂弱,可就不好带了。” 郑玉把小抱被竖起来抱着,又把上面盖的那部分掀开,“不是我不想去掉,我娘在的时候,只要看见田园的被子露出一点小缝,就得唠叨半天,说什么我小时候就是这样捂过来,我弟弟也是,要是不听她的,就该生气了,所以我哪敢去啊!” 麦芽明白她说的意思,之前麦芽在县城里服侍田氏做月子时,她也这样讲。倒也怪不得他们,或许那个时候,小娃是这样带的。可以前不代表现在。再说每个人有每个人带娃的方法,有人带小娃的方法精细,不给冷着,不给冻着,吃饭喂着,睡觉哄着,恨不得当老佛爷似的伺候着。可也有的人,家里忙,没空管小娃,还不会走路的小娃,也就随手扔在一边玩,什么屎啊尿啊的,弄的满身满地,裤子湿了也没空换,就那样自己捂干。可他也一样长大,还比精细看管的小娃长的更结实。 家里杀的鸭子还没打理,看着天气还好,麦芽便让郑玉把大门锁上,一块到隔壁去,也好去晒晒太阳,再说坐在院里晒太阳不比窝在屋里强嘛! 郑玉这些日子的确在家里闷久了,急的要死。当下,便回屋拿了几个厚尿布,锁上大门,跟他们一块去李家院子了。 牛牛睡午觉去了,小田园在院子里被暖暖的太阳一晒,也昏昏欲睡。郑玉便把他抱屋里,在牛牛的被子旁边,又另铺了床被子,底下再铺上厚厚的两层棉尿布,防止他睡着时,再把被子尿湿了。 安顿好了牛牛,她也坐到院子里,帮着麦芽他们一起拔鸭毛。 鸭子宰杀了,用开水烫一遍,这水温以及烫鸭子的时间得掌握好,烫轻了,鸭毛不容易拔掉,烫狠了,会把鸭皮烫坏,影响成品的美观,也不好看了。这技术活还得李氏亲手操刀,她在厨房大锅里烧了一锅开水,一只一只烫过的,然后才拿到院子里,慢慢拔毛。 要是搁在现代,鸭毛可是好东西,价格只比鹅毛低些。 麦芽想着把这鸭绒留下来,回头给李氏跟田氏一人做一件鸭绒背心,用鸭绒鹅绒做出来的棉衣,轻薄透气,又很保暖,可是在现代买来的羽绒服,有几件是真的,大都是把鸭子外层的大毛打碎,用来做填充物。牛牛就不用做了,小娃还是穿棉花的好,否则鸭绒从衣服里面飞出来,会很容易让小娃呛到。 这鸭绒李氏往年也没留过,也不会收拾,听麦芽说可以用来做衣服,便去找了个布袋子,由她把个外边一层粗毛拔掉,留下里面的鸭绒,给她们俩个慢慢拔。那鸭肚子上的绒毛是最柔软,也是最干净的。拔出来后,要是怕有味道,可以用矾水泡一下,再最晾晒透干,就成了。 郑玉摸着软软的绒毛,道:“往年我也觉着这鸭毛扔了怪可惜的,但又不晓得怎么收拾,也是想过可以拿来做衣服,可看着这东西这样轻,远没有棉花厚实,做出的衣服怕也是不保暖,便作罢了。” 麦芽低头拔鸭毛,笑道:“你想想啊,那鸭子冬天再冷,也能下水游,要不是这毛很保暖,它还不得冻死了,鹅绒比鸭绒还好,因为绒毛朵大,跟朵花一样,塞在衣服里,可比鸭绒的还保暖,今年杀鹅的时候,就得把鹅绒留下,回头咱们试着做几件,多做几回就能摸到门道了。” 郑玉一想也是这么个理,鸭子可比人经冻,“那成,你先做,等做好了,再看看合不合穿,若是合穿的话,咱给家里人都做件背心,都说护身先护心,暖身先暖心,背心的用处可比棉袄还重要呢!” 鸭子绒毛底下的那一层小毛,是最难拔的。翅膀上有很多藏在里面的粗毛管子,得用指甲掐着,才能一个一个拔出来。鸭屁股上的,也物难弄干净。但这些还不算什么,最难搞定的,是鸭脖子上的小毛毛,耐心不够的人,恨不得把它脖子剁了完事。 李氏道:“今年这鸭毛还好拔些,你看这里面一层绒毛都长出来了,等你们弄差不多,我让元青在院里架上柴,把鸭子在火上燎一遍,剩下的那些鸭毛,也就给烧干净了。”宰鹅时,也得这样做,否则清不干净。其实这样的法子虽然麻烦些,可总比前世那些用沥青剥出来的要安全。 光是清理这十几只鸭子,她们几个就干了一上午。李元青粗枝大手的,干不了这细致活,顶多负责烧火打水,拿个东西啥的。 鸭子去了毛,还得从下方剖开肚子掏出内脏,把内脏剥洗干净,这一忙,就忙到了天黑。最后一步,就是腌了,却不是简简单单的撒上盐就了事,而是得搓,把盐撒在鸭皮上,反复揉搓,这样能让盐粒充分吸附在鸭皮表面上。 鸭肚子里面也同样得搓均匀了,至于搁多少盐,全凭着经验跟手感。 郑玉一直忙到小田园睡醒,才洗手不干,这剩下的活,便都是麦芽跟李氏的。要说牛牛真不是一般的乖,他如果闹腾点,或是缠人点,麦芽也不能一直坐在那干活,都不用去管他。 下午的时候,李元木带着大头跟小豹过来,他知道今儿家里要杀鸭子,所以想着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见着李氏在剖洗内脏,二话不说卷了袖子帮她一块掏内脏,李氏想拦他,这些活,都是女人们干的,他一个大老爷们,哪会干这个。 但她却没想到,李元木干起来竟然十分的顺手,一看就是经常干这活的人,一点都不像生手。 麦芽看李元木伸手进鸭肚子里面几番鼓捣,就把肠子肝什么的,一股脑的全掏了出来。这活可不容易干,那鸭子内脏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扯下来的,毕竟是长在肚子里,而且扯的时候,还得顺带把食囊扯下来,这食囊可不能扯破了,否则会把里面没有消化的食物残渣撒在鸭肚子里,这可不是弄点水就能洗掉的,那股子酸味,怎么去也去不掉。 麦芽看着李元木麻利的干活,话却是对李元青说的,“你瞧瞧大哥多能干,可比你强多了。” 李元青也看见了,他只是笑笑,大哥比自己强,他能说啥? 李元木苦笑道:“这有啥可说的,以前家里杀鸡杀鸭,都是我打理,干的多了,自然就会了。” 李氏听的心疼,以往李元木跟何秀过日子,总是关着大门,谁会晓得他在家里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可李氏又想到如今孤孤单单的儿子,纵使何秀有百般的不是,做为老娘,她也不能劝分,退一万步说,还有两个小娃呢!何秀老不回来,也不是个事。 李氏道:“儿啊,找个时间,去把何秀接回来吧,你要是磨不开面子,要不娘替你去跑一趟,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分开吧?好歹去问问看,我觉着不见得是何秀不想回来,或许是她那个老娘在中间搅合的也说不定呢,该弄明白的,还是得弄明白。” 大头原本带着牛牛在一边玩,听见李氏讲的话,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们这边。麦芽捕捉到他的眼神,瞧见他眼里的期望,他肯定很想他娘,小娃不能没有娘啊! 所以麦芽也劝解道:“大哥,你还是去一趟吧,就算为了两个孩子,他俩这样小,哪能离开娘呢!” 李元木低着头干活,半天也没吱声,想来他心里也是放不下的,但又拉不下脸去何家。心口不一,这句话,说的正是他此时此刻最真实的状态。 晚饭是李元青烧的,他把大米淘洗入锅,可这晚上吃的菜,他却烧不好。只得去把麦芽换下来,让她去烧菜,他帮着李氏把剩下的活干完。 麦芽想着晚上叫哥哥他们一起过来吃饭,也省得他们俩在家吃了。菜,自然是有的,现杀的鸭子不能烧,可鸭杂却可以拿来烧了。 李氏正在石板上,搓洗鸭肠子,她把分出来的鸭肝鸭心,都拿给她,“这些不烧了,也该坏了,晚上烧成个锅子,足够咱们吃的了。”一盆鸭杂也不少呢,加上先前用开水烫熟的鸭血旺,能煮上小半锅,再弄些汤菜,就够晚上的菜了。烧鹅杂锅子也是这样的烧法,就是换成鸭杂了。 麦芽到井边把盆里的鸭杂又淘洗了一遍,厨房里有洗干净的芫荽和小白菜,豆腐也有,她又去里面泡了竹笋干,算是大杂烩吧! 因为烧的是鸭杂,所以得用咸猪油,在菜油里滚炼一番,能很好的把鸭杂里的腥味去掉。等猪油渣炼化了,搁入生姜,然后把鸭杂倒进去,细细翻炒,直到肉色泛白,才能加调料,不过在加调料之前,麦芽又切了些干红椒。想着还有大头他们也要吃,便没搁太多,只要有个辣味就成。鸭肝不能煮太久,免得真烂成渣了。看着味道入的差不多,她才绕下去,把灶洞里剩下的炭,夹到炭炉子里。再把锅里的菜盛起来,装进砂锅里。那锅也大,烫菜另放一边,随吃随烫也就是了。 忙好了晚饭的事,麦芽才把大锅掀开,里面蒸了一盆软嫩的鸡蛋羹,她小心的把上面一层葱叶拨到一边,舀了些鸡蛋羹出来,又盛了些饭,这是要喂给牛牛吃的。 冬生早过来了,在院子里帮着忙。麦芽端着碗从厨房出来,见郑玉没来,问道:“哥,你咋没把嫂子带来,该不是叫她一个人还在家做饭吧?” 冬生笑着摇头,“哪里是,田园睡着了,她便来不了,等会吃过了,我送些饭菜过去就成。” “那你现在盛饭送过去吧,等我们吃完,那饭菜都该凉了,菜就在大锅里头,你自己拿东西装吧,我要喂牛牛吃饭了,”麦芽朝还在玩耍的牛牛招手,一面让李元青他们也赶紧把砂锅端进堂屋的大桌,大头他们也饿了,可她现在顾不上,只得让李氏给他俩盛些饭。 咸鸭也收拾完了,腌好的,都放在一口大缸里装着,等腌个四五天,就能拿到外面晾晒了。 李氏伸了下腰,“你喂牛牛去吧,大头,快到厨房来,自己端饭。” 大头早也饿了,但还是拉着弟弟先去洗了手,才进了厨房。李元木跟李元青一人端砂锅,一人拎炭炉子。因为晚上的砂锅大,便用了个大炭炉子,可以直接放在堂屋地上。跟现代的煤球炉子高度差不多,等下把砂锅放上,人坐在小板凳子上,围着砂锅吃,也是一样的热气腾腾。 一家人忙前忙后的,准备着吃饭。李氏用勺子给两个孙子舀了鸭杂,等给他俩舀完了,才往里面加豆腐,加白菜香菜烫着。看着麦芽还在喂牛牛,李氏走过去,道:“要不你先去吃,我来喂吧!” 麦芽自然不答应,“这小子现在拗着呢,你喂不了,还是我来喂吧,您先去吃饭,还有半碗了。”麦芽是坐在板凳上,把牛牛夹在双腿之间,让他跑不了。否则就得一路追着喂,天也冷了,那样喂可不行,一会饭就得冷了。 李元青也过来了,麦芽赶他们都去吃饭。牛牛站在她两腿中间,对着老爹蹦蹦跳跳,好像很高兴似的。李元青蹲下来,轻掐了下他的小鼻子,警告道:“快些把饭吃了,你娘还饿着肚子呢,要是不听话,爹要打你屁屁的哦!” 牛牛哪知道他这是警告的话,还以为老爹是在跟他玩呢,顺势便抓住他的手指,晃啊晃,小腿蹦的更欢快了。 中间的时候饭冷了,李元青又去盛了一次,换些热的饭,拌上鸡蛋羹,算起来,他也吃了一小碗呢! 冬生带了酒过来,跟李元木他们几个喝些酒驱寒。 到了年底,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筹备着过年,该卖的卖,该买的买。田里的事也不用过问,只得明年开春有个好收成。 本来麦芽还想着过两天,把家里的事忙完了,马上就得回县城看看客栈。 可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李和突然从家里赶过来,通知他们,李太公病重了,气息奄奄,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李氏慌了神,晕头转向的就要去收拾东西。在乡下,老人过世是件大事,即使李元青他爹不在了,李太公也是李元青的爷爷,孙子去给爷爷送终,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要是不去,该叫人计闲话了。 看见李氏急了,麦芽赶忙拉住她,一面劝她别急,只是说了病重,不是还没走吗?这一去,肯定一时半会回不来,得多带些东西才行。 麦芽跟牛牛自然也是要去的,没什么比老人过世更重要的事了,别的事她可以不去,唯独这事不行。 李氏吩咐李元青带些钱,万一老头子真去了,办丧事的钱,肯定他们弟兄几个出,大家平摊的。 麦芽也赶紧回屋收拾衣服,天冷也不用洗澡,带几双布袜子,最主要的还是得给牛牛多带些衣服跟尿片。李和急吼吼的催他们快些,说是他来的时候,李太公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可能这会已经不行了。 李氏本来想到了要带什么,被他一吼,却忘的一干二净,气的她照着李和的头敲了好几下,“你再催也没用,还有这么远的路呢,我们这会就是会飞也赶不上了。” 李和揉着脑袋,十分委屈,他讲实话嘛,难道实话也不给讲了吗? 好不容易把东西都收好了,麦芽还得去跟哥哥说一声,让他们帮着看一下家,现在家里搁着好多咸货呢,万一被个小贼惦记上了,可真要唱空城计了。 ☆、第184章 死人了 他们起程赶路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冬生劝他们明天一早再走,从这里到李家庄,可不近呢,现在走,没一会就得摸黑了,大冬天的走夜路可不安全。 李氏心里着急,哪还顾得上等天亮,只能走慢些,好在今晚有月亮,借着月光走,应该还是能看得见路的。 路过村里时,李元青又去敲了李元木家的门,李元木本来是要去的,可被李氏拦住了,他要是去了,两个娃就得带上,这家就得空了,两家都没人在也不成,李元木在家,可以隔一天到上面睡觉,总好过接连几天都没人在家。 麦芽从没在夜里赶过路,头一次赶夜路,总觉着心里虚虚的,说不出的不踏实。感觉外面又静又黑,到了秋天,四周野外更是连虫鸣声都听不到,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李和跟李元青都在前面驾马车,李氏陪着麦芽坐在里头。牛牛晚了就要睡觉,麦芽一早就让李元青把他的小床搬进马车里头,下面铺上被子,就能给他睡觉了,否则也不能总抱着。 李氏心急的很,一路上不停的掀车帘往外边看,可外头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走到哪了。好在只有一条大路一直往前通着,中间也没什么岔路,不用担心走错路。 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麦芽只能感觉到身下颠簸的路面,以及马车滚动的声音。她一手抓着牛牛的小床,就怕把他颠着了。 李氏安慰她道:“别担心,就快到了,再过一个大转弯,就能到李家村了。”李太公病重的时候是住在小儿子家的,并不在原先的老宅子,他们此时也正是往李家村去。 马车进村子时,都已快到深夜,村子里的人家早都睡觉了,房子外面透不出一点光亮,看着的确挺吓人的。 村子的中间有一家点着灯笼,不是一盏,而是挂着好几盏灯笼。 李氏指着那有灯光的屋子对麦芽道:“那里就是元青小叔家,他家宅门挺大的,当初元青他爷爷最疼小儿子,把家里的祖产都卖了,给小儿子置办房产,才有了他家今天这样的宅子,所以当初他们兄弟几个分家时就说过,老人去世出棺材,就得从他家出。” 按着李家村的风俗,老人去世,要在家里停尸一天,接受乡里邻家,亲友们的拜祭,之后才要请专人将尸体抬进棺材内,这还不算完,次日一早还得抬着棺材,在屋前屋后转上一圈,行绕屋之礼。 之后才要抬着棺材下葬,这期间还有很多细节之礼。麦芽是不清楚的,但李氏知道,她趁着有空,便跟麦芽粗略讲了讲,看着马车已经到李元青小叔家门口了,李氏只得长话短说,让她有啥事多看多听,需要做什么事,再另行跟她讲。 一下马车,还没进屋,迎面就遇上李和爹拿着个布口袋,里面好像装着稻草,布袋上还用毛笔写着什么人的生辰八字。他要往外走,正遇上李氏他们。 李氏见着他拿的东西,眼眶立马就红了,“他大伯,这就要烧了吗?” 李德中直叹气,“就剩一口气了,也不知是不是在等元青回来,你们快些进去看看吧,我到外面把这个东西烧了,省得待会来不及。” “嗳,那你先去吧,我带着孩子们进去看看,”李氏急着要进去,也不忘回头让李元青带着麦芽一块进去,牛牛也一块抱进来。 李元青返身进马车里抱起牛牛,一面叫李和把他的小床也拿下来,至于带着的包袱什么的,暂时先在这儿搁着,还不知道睡哪呢,也不急着卸下来。 李太公的小儿子也是李德中的弟弟,本名李沐河,他家有四个小娃,都还小,可能是因为成亲迟吧,大的也才十五,小的今年才八岁。 进了李沐河家的大门,一眼就瞧见宽敞的庭院,已经围着院子盖的几间大瓦房,加起来怕是有七八间之多,看来李沐河真得了不少的产业,否则哪会盖得起这样的大瓦房。 院子里一侧房屋门前围着不少人,好些都是李家这边的亲戚,麦芽并不认得,只看见有个跟李德中有三分相似的中年男子朝他们走过来。当初麦芽跟李元青成亲时,李沐河有事耽搁了没去,让他媳妇去的。后来也不怎么来往,他自是认不得麦芽,听看着走在李元青身边的女娃,猜测她可能就是李氏的儿媳妇,“这就是麦芽吧!” “是呢,”李氏也忙给麦芽介绍,“麦芽啊,他是元青的小叔,快叫人。” 麦芽乖巧的叫了他一声,出了门,嘴巴就得放甜,才不会叫人说你拿架子,这一点,她比谁都懂。 李沐河看见李元青怀里抱着的小娃,笑呵呵的看了又看。李氏担心李老太公的安危,便让他先带着进屋去看看。 临近那间屋子,就有股子浓烈的药味传出来,屋子门口还摆着个火盆,不过那火盆没点上,只在一旁烧着些东西,大概是薰药之类的。 一路走过来,有些人李氏也不认得,很多年没走动了,人长着长着也就变了。李沐河一边带着他们进屋,一边给他们介绍谁是谁,不是哪家的姑姑,就是哪家的表叔,或是表亲的奶奶爷爷之类的,名目众多,看的麦芽眼都花了。 好不容易进了屋子,看见那平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老人。 先前麦芽成亲时,还请了李太公去,那时看他身体还硬朗的很,没想到,不过才一年多而已,那时精神抖擞的老人,此时却是这样的一副模样,脸颊消瘦,身形瘦成一成骨头了。躺在那里,眼睛半睁着。李元青跟他说话,也没有动静,连眼珠子也不会转动了。 李氏看了一会,便走到一边抹眼泪,顺便询问李沐河,老太公的病情,以及有没有找大夫看过。 李沐河毕竟是跟着老太公最久的孩子,跟太公感情最深,一提起老父亲的病,他又是叹气,又是自责的道:“先前都还好好的,吃的也好,睡的也好,就是不知怎么了,前一刻还好端端的跟门口的邻家讲话,后一刻就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郎中自然是请了的,可接连看了两位郎中,都说老人家血气上头,已经堵了七窍,救不回来了,也就是随时咽气的事,别的办法也没有,只能干等着了。” 李氏听着就想哭,“这可咋办哪,咱们难道就看着他走吗?” 李德中烧完东西进来,道:“年纪大了,要走了,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么大年纪,也算是喜丧了,就该往喜丧办,让他老人家走的安生些!” 李沐河直点头,“大哥说的是,我爹也算是有福了,连重孙子都有了,这会孩子们也都在跟前侍候着他,也没啥可遗憾的,就让他安安静静的走吧!” 麦芽把牛牛从李元青手里接过来,站到一边去了。以她的猜测,李太公是脑溢血或是脑梗塞上来了,这病说来就来,又快又难=、/以医治,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根本没法治。 李沐河看牛牛还在睡,外面又挺冷的,便让她带着牛牛先去休息,家里的屋子都收拾出来了,他顺手指了一间,让李元青带着他们过去。 李和帮着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送到那间屋子去了。 李氏也点了盏油灯过来,一看这屋子,还算不错,炕上收拾的很干净,就是被子旧了些,里面堆着些农具用品。 麦芽让李和把小床搁在炕上,先把牛牛安顿好了再说,他们这些大人都好办。 李氏不放心外面,坐了一会便出去了,屋子里只留下麦芽跟李元青。 看麦芽神色疲惫,李元青很是心疼,他把被子铺好之后,说道:“你带着牛牛先睡,今晚不用你守着,有我跟娘在那边就行了,有事我再叫你。” 麦芽倒是不晕车,可就是一路被颠狠了,这会只觉着胃里翻腾不已,浑身也都快颠散架了,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嗯,那我先睡一会,你待会出去多穿件厚衣服,给娘也带一件,夜里冷,你们守着的时候不防升堆火。” “嗳,守的人多,不会冷的,”李元青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去找了件棉背心,“我出去了,门给你从外面带上,我就在院子里,有啥事叫我就成。” 麦芽轻轻点头,看着他退出门外,听到门外落锁的声音后才转过脸,看着陌生的屋子,陌生的环境,若不是牛牛就在身边,她肯定要不习惯。 想着这被子也不知是谁睡过的,也不知洗了没有,她便只脱了外衣睡觉,油灯也不敢吹灭,这环境不熟悉,若是吹灭了油灯,可真成真眼瞎了。 即使躺下了,她也没睡踏实,外面那么多人声,脚步声的,哪能睡的着。天还没亮,正当她想要起床出去看看时,猛然听见外面有哭声。 她依稀辨认,这是李氏的哭声。乡下的女人哭起丧来,那声音跟平时讲话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有些像唱戏的,麦芽想着,那样的调调,要是让她哭,肯定学不来。 接着又有几人婆娘在哭了,此时天色隐约才露出一点点的红光,太阳还没露头,天也还没大亮,这哭声在黎明时分听来,格外的凄惨悲切。 麦芽心知肯定是李太公不行了,她赶紧爬起床,穿上衣服,牛牛还在睡着,她也不想把牛牛弄醒,正准备轻手轻脚的去开门,就听见门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李元青从外面开了门进来,身上还着朝露跟烟火的味道。看着麦芽起来了,他只道:“你先别急,把衣服穿好了再说,待会出去的时候,把这个蒙上吧!” 麦芽看清他递过来的,是一件白布。按着风俗,老人去世,晚辈都要披麻戴孝,不过披麻戴孝是亡者的儿子,他们这些做孙子孙媳妇的,只要披一块白麻布也就是了。 看见这白布,麦芽心里一沉,试探着问道:“太公走了吗?” 李元青点点头,脸上有难掩的哀沉之色,“嗯,他走的时候没啥痛苦,睁开眼睛,看见我们都在跟前,脸上还带着笑,然后闭上了眼睛,也算是走的很安详了吧!” 麦芽接过他递来的白布,也没再说话。怎么说呢!李太公年纪也大了,说句不好听的,活的也够本了。别人不知道脑溢血的病症,她可知道,就是缓过劲来了,轻者偏瘫,重者卧床不起,到时大小便都在床上,非得有人伺候不可。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还不如眼睛一闭,去了了事。 光想着这些事,麦芽脑子还朦朦的,但是一道闪光从她脑子里飞过。对哦,她差点都给忘了,自己也是魂魄穿来的,如果没有这具身体,她现在可能就是个孤魂野鬼。现在的情景,只能算是鸠占鹊巢,如果哪天要把她的魂魄收回去,那这一世的所有经历过的事,是不是都成了幻影一场了? 麦芽越想越害怕,站在那不声不响。李元青看着她的异样,走过来抱住她,以自己的体温温暖她,“你别怕,太公没有带着遗憾走,他走的安心,咱们这是喜丧,你出去瞧瞧就知道了,门外都挂着红布,并没有挂白布呢,你今儿啥事也不用干,只管看着孩子就成了,准备丧宴的事有几个婶娘,这个李家村有很多跟我们一家的叔叔婶子,有她们在,你只管抱着牛牛,别让他到处乱跑。” 麦芽把头靠在他肩上,微微点头,眼神浮在虚空里,久久没有落下地。谁又能知道她的担心,她的惶恐不安。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李沐河家的院子也渐渐聚集了不少人。 麦芽一直待在屋子里,等到牛牛睡醒,把了尿,穿好衣服,又把昨晚睡的床铺整理干净,这才出了屋门。 昨晚进来的时候匆匆忙忙,加上天又黑,她也没仔细瞧李沐河家的屋子。但这会也瞧不出本来的样子了,正屋的廊檐下,挂着长长的白布,只有厨房跟她住的屋檐下,挂着一小块红布。 李太公的遗体就摆在堂屋的地上,头对着门口,脚朝里面,头前摆着一碗香油灯,一碗白米饭,上面搁着两个熟鸡蛋,中间用筷子穿插而过,直插入碗里。太公的遗体下面铺着被褥,被褥下面垫着稻草。李氏跟李和娘就坐在李太公遗体的旁边,头上也蒙着白布,看不清脸色。 当初村长纪安山去世的时候,她是见过办丧事的场面,可跟现在的情形完全不同。 李和就坐在廊檐旁边,一个炭火盆边上,里面插着香烛。 看见麦芽抱着牛牛过来,李和站起来,眼睛微红的对她道:“带着牛牛去磕个头吧!” 旁边好几个婆娘也猜到麦芽不懂礼,便也催她戴上白布去磕头。 麦芽知道这是礼,非行不可,便抱着牛牛走到门前铺着稻草的台阶,跪在那稻草上,她把牛牛放在一边,自己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随着她磕头而来的,还有堂屋里李氏跟李和娘的哭声。 麦芽站起来抱着牛牛闪到一边去了,牛牛不明所以,懵懂的看着陌生的院子,有些搞不清状况。好几个围观的年轻婆娘看着牛牛可爱,都过来逗逗他,伸手要讨他过来抱抱。 牛牛哪里肯干,把头一扭,根本不理她们。麦芽歉意的笑道:“这孩子认生,一早醒来便到了这里,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呢!” 有个脸上长满雀斑的妇人走过来,她腰上系着围裙,看见麦芽,双眼都要放光了,“你是麦芽吧?我是李远他娘,经常听我家林翠提起你,说起来,我可真要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给了他们在客栈做工的机会,我家李远现在还在家里种地呢!” 麦芽在心里哦了一声,当初林翠成亲时,她也没能来送亲,自然也没见过李远的爹娘,算起来李远跟李和是表亲,也应该算是李元青的表亲了,可是因为李远跟李和家住的比较近,两人从小在一块来往,感情自然来的深厚些。 李远娘是个矮胖的妇人,加上一脸的雀斑,实在算不得好看,不过这长相在乡下的妇人中间,也属正常。 麦芽笑道:“婶子,你可别这么说,我还得要多谢他俩呢,要不是他俩帮着看店,就我跟元青两个哪忙的过来,他们付出劳动,我会月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没啥好谢的。” 李远娘在围裙上擦着手,听她这样讲,禁不住对身边的几个婆娘夸赞道:“瞧这丫头多会说话,不愧是做生意的人哟!” 那几个婆娘一听麦芽家开了客栈,都纷纷对她投来羡慕加钦佩的目光。 这个夸她能干,那个夸李氏有福,娶回这么能干又漂亮的儿媳妇。这一大串的赞美声,却让麦芽听的头皮发麻,而且她们讲话的声音都太大了,震得她脑子嗡嗡的。 乘着没人注意,她抱着牛牛又溜回屋子了。大门外也不想去,谁都不认识,去了又能干嘛呢! 李氏这会只顾着哭丧,不是她伤心过度,是非得有人坐在那哭不可。李元青的小婶娘,也就是李沐河的媳妇,也忙的不可开交,这是她的家,来了奔丧的客人,给人端茶送水啥的,都得她安排人干。还得备下午饭,不能叫人空着肚子来,空着肚子走。 作为主家,这是必要的礼节。 李远很快也赶回来了,但林翠没回,冬冬太小了,一路颠簸受不了,再者说,他太小,来这儿不好。所谓的不好,是对冬冬本身不好。牛牛是没办法,不得不来,算起来,也是太公唯一的重孙呢,不来哪行。 李远先对着灵堂跪拜,三叩首,之后便拉着李元青,跟他讲了一会话。麦芽把牛牛放在炕上,拿了个小东西给他玩,安抚住他。这间屋子的窗户,是对着院子的。麦芽便把窗子开一条小缝,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 李元青跟李远讲了会话,便把他拉到麦芽所在的屋子。牛牛看见爹爹过来了,张开手臂,便要他抱,“爹……” 李元青上前亲了亲他的小脸,歉意道:“儿子对不住啊,爹爹现在有事,不能抱你,你要乖乖的跟娘亲待在屋子里,知道不?” 牛牛才不管他有没有事,见他凑过来了,攀着他的手臂就站了起来,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再不肯撒手了。 李元青抱着他软软的小身子,怜爱不已,摸摸他的小脸蛋,又摸摸他的脑袋。 李远笑道:“牛牛怕是在屋里待的闷了,不如我带他出去转转,毕竟还是小孩子,总在这里待着,无事可干,自然是急的。” 麦芽摇头,“他哪里是急,是饿的,从早上醒来到现在,啥也没吃,以往在家里,这个时间,他早都吃饱饱的了。” 李元青闻言,转过头来看着牛牛,好笑的问道:“儿子啊,告诉老爹,你是不是饿了,是不是想吃包包啊?” 他前面讲的话,牛牛是听不懂的,但听到包包两个字,赶忙跟着他学,附和着道:“包包……包包……”边说还边流口水,看样子是真饿坏了。 李远想着麦芽在这儿人生地不熟读,便道:“你们在这儿坐着吧,外面人多,我去给你们拿些早饭过来,等吃过了,让元青带你们到外面去转转吧,我们村虽然不富裕,可还是有很多值得一看的地方。”他转身出屋子了。 麦芽乘着机会,叮嘱李元青,“过一会你去看看牛牛他奶奶,总这样哭,会把身子哭坏的,要不拉她出来吃些东西。”李氏跟李和娘从早上就一直坐在那哭丧,每来一个拜祭的客人,都得哭一哭,可老这样哭,很伤人的。 李元青点头,“再等一会吧,现在来了好多同村的人,正是人多的时候,这个时候她不能出来,等到中午开饭的时候还差不多,那间堂屋,你带着牛牛千万别进去,免得牛牛害怕,要么过会到外面转转,总之别到堂屋去。” 想着堂屋里躺着一具遗体,不说还没事,一说起来,倒是真挺瘆人的。先前站在廊檐下拜祭时,她曾偷偷看了一眼,李太公穿着寿衣。这寿衣跟平日里穿着的衣服不一样,有些像唱戏人穿的戏装,绿色的底子,连鞋跟帽子也是一样的绿色。太公脸上蒙着一张黄纸,有些胆子大的拜祭者,都会去掀开黄纸,瞻仰下亡者的仪容。麦芽是不敢的,打死也不敢。 想到堂屋里的场景,麦芽觉得后背凉凉的,“这我知道,可是这样的拜祭要持续几天哪?不会真是三天吧?”把遗体停在家里三天,半夜三更的,她都不敢睡觉了。 “怕是不用三天,刚才来了个长者,说太公这是喜丧,今天算一天,明天是吉日,最好是赶在明日午时前下葬,小叔说下午去找抬棺的人,等找着了,明日一早入殓,正午之前下葬,等下了葬,咱们就能回去了。” 麦芽仔细想了想,他们原本是想着回县城的,可这样一耽搁,如果先回榆树村再回县城,来回一绕,时间可就长了,“要不咱们从这里直接回县城吧,反正客栈里也有咱们的东西,家里的东西就在家里放着,哦不对,那娘怎么办?” 李元青道:“家里的牲口差不多也处理完了,那便把娘一并带上,一起去客栈,等回头把年货置办好了,我再单独送她回去就是,咱家有马车,来回也方便。” 麦芽思量一番,觉得这是目前最快最方便的法子了。 正说着话时,李远端着大碗进来了,“厨房里摆的都是猪肉,早上现杀的,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也是刚刚煮出来的鸡蛋,顺便弄了些红糖过来,看看行不?” 麦芽把碗接过来,一看碗里净装着七个鸡蛋,“这么多鸡蛋,我们俩哪吃的完。” 李远笑呵呵的道:“吃不完就搁在一边,等回头饿了再吃,我看厨房里忙的很,还得在院子里架两口大锅,中午一时半会都吃不上吃呢,不多做准备哪行。” 麦芽一想也是,这里毕竟是乡下,不像在县城里,买个糕点,或是给牛牛下碗馄饨饺子,都能填饱肚子。在这里,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外人又进来好几个拜丧的人,李元青跟李远都得出去帮忙。 等到他们都走了,麦芽去把屋门关了,这才回到炕上给你牛牛剥鸡蛋吃,牛牛喜欢吃有味道的东西,好在有一碗糖水,否则他肯定吃不下去。 牛牛果真是饿了,除了蛋黄不肯吃外,接连吃了三个鸡蛋白。 随着中午的临近,院子里越发闹腾起来。不知从哪请来的厨子,还带着两个徒弟,三人在院子里,靠近厨房的一边,架起了土柴锅,用来烀整块的猪肉,猪蹄子。还有些刚宰杀的鸡鸭,看来荤菜不少,可就是不见有青菜,最多的是豆腐。现在是寒秋,又不是盛夏,除了小白菜跟香菜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可吃的青菜。 麦芽抱着牛牛站在厨子的边上,离他们有几米远的位子,看着他们动作利落的切菜,收拾鸡鸭鱼。按着乡下的标准来说,李家办丧宴,已经够体面的了,有这么多样的荤菜,要知道如今这个年代,还有许多人家,连白饭都吃不上的。 不过来拜祭的,也不能空手来,有钱的送几个丧礼钱,没钱的扯块白布,或是买些纸钱啥的,也算是一点心意的。 也有大户人家来送礼,送些纸人纸马,或是纸轿子,等到下葬的时候,一并烧了,给亡者下到地府用。 牛牛看着那几个厨子手不停的忙来忙去,大概是觉着好玩,他看的眼睛一眨不眨。那个年长的厨子,看牛牛长的白白净净,煞是可爱,便徒手抓了块烧好的肉,递给他,“来来,小娃儿,吃块肉吧?” 牛牛狐疑的盯着他,再看看他递过来的东西,可能是闻到香味了,便张开嘴接了。 看见牛牛接了肉,那老厨子很是高兴,直夸这孩子得人疼。 麦芽歉意的笑笑,“他哪里是可爱,就是嘴馋了些,看着你们烧的东西香呢!” 那老厨子听她夸自己烧的菜香,笑的更大声了。麦芽却慢慢往后退了退,不无尴尬的盯着他的双手,最终还是眼不见为净的,抱着牛牛跑到外面去了。 这些厨子长年给人家做宴席,红白喜事都做。因为是请来的厨子,所以主家对他们都十分恭敬,也因为如此,他们这些人总是拿着架子,把自己端的高高的。菜洗或不洗,洗几遍,那都是他们说了算,即使你在吃席的时候,吃到什么石头或是不干净的东西,也别觉着奇怪,更别去指责他们,只当没看见也就是了。 刚刚麦芽就看见他笑时,口水都喷到菜上去了。还有他那手,哎呀呀,不说也罢。 到了院外,麦芽赶忙把牛牛嘴里的肉抠出来,那肉熟没熟都不知道,哪能吃呢!牛牛正嚼的起劲,见娘亲硬是把嘴里的肉给掏出来了,老大不乐意,哼哼的抗议起来。 麦芽好笑着道:“等明儿咱们回了客栈,娘一定炖最软最嫩的红烧肉肉给你吃,现在就忍忍吧,知道不?” 李氏哭到下午的时候,嗓子都哭哑了,旁边的人都劝她俩别哭了,心意尽到就行了,没必要把自己哭坏。麦芽也进去劝了,她是把牛牛交给李元青抱着,自己一个人进去的。 ☆、第185章 如此负责 乍一踏进堂屋门,心都是虚的,也不敢看另一边躺着的遗体,可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知道不能看,也明明是不敢看的,偏偏又抑制不住好奇心,眼睛不由自主的就要往那边瞅。 李氏见她进来,声音虚弱着道:“你咋进来了,快出去带牛牛吧,这里你不用管了。” 麦芽在她跟前蹲下,刚刚李氏的声音沙哑的都快不像她了,“娘,要不你跟婶子都去隔壁歇会,或者吃些东西也成,不能真把自己饿坏了。” 李氏还没讲话,李和娘倒真是坐不住了,也不管是不是在灵堂,直起腰来,捶着腿,“不管她要不要哭,我下午反正是不能再哭了,你看看我这嗓子,都快讲不出话了。” 李氏大概是累狠了,只疲惫的摆摆手,“等会他们吃饭的时候,我去你那屋睡一觉,顺便再吃些东西,你就别在这儿待了,等会让元青跟李和进来换我们一下,也就是了。” 麦芽的确是不想待下去,起身硬着脖子往外面去了,临出来时,她瞧见李太公脸上盖着的黄纸,还有露在黄纸外面的耳朵,白的很,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躺在那动也不动,僵硬的姿势,可能是他们在给穿寿衣时摆好的样子。 中午放饭时,摆了四五桌,李家的桌子不够,大都是从邻家借来的,摆的几桌是流水席。 堂屋门头上挂着块白布,吃饭的时候,那帘子便放下来,不然这边吃饭,那边躺着个遗体,看着挺怪的,也叫人吃不下饭哪! 牛牛早上醒的早,吃过简单的午饭之后,眼睛闭啊闭的,就想睡觉。本来是麦芽是把他交给李远抱了一会,她去帮着收拾桌子,毕竟那么多人吃饭,上菜的时候在帮忙摆碗筷,等人家吃完了,也得帮着刷洗,否则总在那里站着哪好意思呢! 可李远只抱了一会,便把牛牛交给李元青,他抱不住啊,小娃瞌睡来的时候,除了娘亲之外,谁都不要。李元青也抱不住,牛牛满院子的找麦芽,一旦看见娘亲来回的忙这忙那,他也不管娘亲是不是有手抱他,伸手便想去够,李元青是抱着他的,可牛牛上半身一个劲的往前探,他也只得跟着。 牛牛一摸到娘亲,便抱着不撒手了。 李元青心疼的道:“你赶紧洗洗手,哄他睡觉吧,这边的事还有那几个婶娘呢!” 麦芽也没法子,只得洗了手,把牛牛接过来,抱回屋子哄他睡觉了。躺在娘亲的怀里,牛牛总算安静下来,一手摸着娘亲的胸口,慢慢的闭上眼睛,睡着了。即使睡着了,他也没松手,只要麦芽一动,他便睁眼看看,好像是怕麦芽乘他睡着走开似的。 瞧着儿子惹人怜爱的小模样,就是来了天兵天将,她也舍不得离开他呀,这世间还有什么比离开亲生骨肉还叫人痛心的事。 天快黑时,李沐河请的抬棺人,都来了,是八个身材强壮的年长汉子,看那年纪应该都在五十岁以上。抬棺这种活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同,生辰八字不硬,或者胆子小的人,那是万万抬不得,否则就是自己吓自己,也得给吓死了。 抬棺人来了主家,绝对要享受最高级别的待遇,八个人坐一桌,得上最好最新鲜的菜,酒食全挑好的上,不得怠慢。 李沐河捧着酒壶,站在边上给他们斟酒,脸上还得赔着笑。 吃罢晚饭,按例抬棺人要将亡者的遗体抬起棺材,随后上桃木钉,将棺材钉上,这些活都得由他们干,家人是不能插手的,所以不把他们伺候好哪成。 在乡下,老人过了六十,就得准备寿材。即使人没死,也得把寿材准备好。看着好像挺不吉利,这不是咒人死吗?实则不然,置办寿材有冲喜和添福添寿的意思。 抬棺的场面,麦芽是不敢去看的,她带着牛牛早早便上炕睡觉了,也没洗脚洗脸,厨房都乱作一团了,哪来的热水给他们洗。 不洗就不洗吧,一个晚上而已,忍忍也就过去了。 说起来容易,可要真过起来,却也不容易。好在李元青中途回来了,说是上半夜先睡一会,下半夜他要去守灵,李家的男丁都得去守,李氏跟李和娘,也不叫她俩哭了,给她俩找了个床,让她俩睡一晚,明儿一早还得哭呢,直到下葬为止。 有了李元青在身边,麦芽才算安心,她抱着李元青的腰,头枕在他胳膊上,感觉到身边人温暖的心跳,一切就变的不再可怕了。 看着黑漆漆的屋顶,麦芽忽然问他道:“相公,你说人死了,会有魂吗?” 李元青昨夜没怎么睡,现在困意上头,眼睛早已睁不开了,不过听见娘问的话,还是含糊着回答道:“应该有吧,不然哪来的魂飞魄散一说,可就是不知道死了之后,魂魄是不是真就去了地府。” 会吗?死过的人,没有再回来,又有谁知道那地府究竟长啥样呢,即使是她这个魂穿过来之人,也没真的进过地府,到现在为止,她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一无所知。 麦芽没有再说话,她想着自己的心事。李元青也没讲话,麦芽以为他睡着了。可李元青却以为娘子是害怕了,他侧过身,反抱住她,将她完完整整的嵌在自己的怀里,长叹道:“等咱们老了,先走的那一个,一定要在地府的门口等着,等着另一个,若是下一世不能投胎再做夫妻,那便一直待在地府里,相守下去,你说好不?” 麦芽想像着那样的场景该是什么样,但她想不出,等他们老了,牛牛早已成家立业,他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娃。孩子们 长大成人,他们也能交了差,到那时,若真能在地府门口互等着彼此,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我等你,是没问题,就怕你等不了,我可是听人说,地府里的女鬼最会勾人了,只怕你守不下去呢!” “谁说的,你又没亲眼见过,若真有漂亮的女鬼,也没几个能跟你相比的啊,”李元青附在她耳边低语,热热的呼吸吹在麦芽脖颈处,惹的她轻笑连连。 次日一早,抬棺的人将老太公的棺材,用新砍的树根,抬起,围着李沐河家的屋子转一圈。他们也请了吹喇叭的,一路走来,吹吹打打,李太公所有的晚辈都跟在棺材后边。 下葬的地点选在李家的祖坟,李家也算是个大家族,有自己的墓地。李太公的坟地,位置挑的也好,地势挺高,四面都开阔。听说这墓地是他生前就定好的,他自己亲选的。 这一大群披着白布的人,走在野地里,若是晚上叫人看见,肯定得吓的半死。 麦芽跟牛牛留在家里没有去,那坟地里不是小娃能去的地方。都说孩子在十岁之前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原因是他颅骨没有闭合,所以能看见,等到颅骨长好了,便也看不见了。 院里屋里乱的一团遭,有几个婶娘没有跟着一并去送葬,也都留在家里,晚上还几桌客人,他们得准备着菜。看这地这样脏,却没有人扫,麦芽都准备去拿扫把了,可想想还是不要了。他们不扫地,肯定有不扫地的理由。 丧礼上忌讳的事很多,万一碰了不该碰的忌讳,那可不好。 果然,她的担心很有道理,这地也不是随便扫的。听那几个婶娘在厨房议论,说是请了道士,等会在家里拜祭一遍,才能扫地。 李氏从坟地里回来时,脸色苍白,站都站不稳。李沐河也劝她去休息,可是看着目前的情况,在家里是肯定休息不下去的。他便提议,让李元青带着李氏跟麦芽他们回家去,李元青也心知李氏是伤心过度,一时没缓过劲,最好是去找秦语堂配几副药,调养调养,便欣然同意了。 既然丧事办完了,李远也得赶快回客栈,只剩小二他们几个在客栈,不是长久之计,他临走时,托了黄大全,让他晚上的时候过去看看,有他在,总归是放心些,毕竟是商业场上的老手,经验不是一般的丰富。 从李家村往县城去的路要近些,赶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便到了县城。想着李氏脸色苍白的样,他们先从秦语堂的药铺跟前过,却不曾碰上叫人咋舌的一幕。 花娘搬了把椅子,坐在同济药铺的门口,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把好些来看病的人,都拦在了门外。 李和在乡下还没回来,药铺里只有秦语堂一人,此时,他急的满头大汗,在堂里转来转去,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着李元青驾着马车,往这边来了。他眼睛一亮,终于是看见救星了。 “你们可算来了,”他一番激动,说着话时,人就要往门口去,却也让花娘拦下了。要说花娘身材不高不大,亦可称得小巧玲珑,她该怎么拦住比她高出一个头,宽出一臂的秦语堂呢? 答案是身体,她只需把自己往门前一杵,秦语堂要出门就势必要推开她。花娘嘴角微微勾起一朵笑颜,把胸脯往前一挺,静等他来推。 李元青跳下马车,一面掀马车帘,一面哭笑不得的问道:“你俩这又是唱的哪出啊?莫不是知道我们要回来,特地摆个阵势出来迎接的吧?” 花娘难得没有以笑回他,没好笑的撅了嘴,“我才没功夫出来接你呢,麦芽在哪,快叫她出来,今儿这公道我非讨回来不可,若是不能讨回来,我便不走了,他秦语堂走哪我便跟到哪!” 李元青听她这口气不善,识相的不再吭声,伸手接了麦芽下马车。 看见麦芽,花娘总算肯松口,不再拦着,迎上麦芽,声音略带哭腔,俏脸略带忧伤,“麦芽妹子,你可要站在我这一边,否则……否则姐姐我怕是……” 麦芽脚才落地,冷不防被她哭的愣住了,她狐疑的看一眼秦语堂,“这是咋,你俩又闹别扭啦?真是的,有啥矛盾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嘛,何必弄这么大的阵仗!” 李远也下了马车,看着周围有不少人在看热闹,便上前将人群驱散。 花娘很是委屈,“妹妹,不是我要闹事,实在是逼不得已。” 麦芽把牛牛交给李元青抱着,想到李氏还在马车里,便又让李远将李氏扶下马车。秦语堂见着李氏脸色这样差,也顾不得跟花娘争执高低,赶紧帮着李远一块扶着李氏进屋。 秦语堂在给李氏把脉之时,麦芽把花娘拉进了后院的屋子。说实话,依着她的想法,花娘这样闹,无非是秦语堂说了某些伤她心的话,或是给了她气受而已。她一万个没想到,从花娘嘴里说出来的事,却叫她傻了眼。 就在前几日,麦芽跟李元青回乡下时,她跟秦语堂之间发生了某些逾矩的事。其实也算不得多么逾矩,这事要是搁到二十一世纪,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一个男人,叫一个女人看光光了,能有啥呢?不过是看见了光光的全身而已,又没有做啥,穿上衣服,各自只当暂时失明也就是了。 可这事如果发生在古代,就不那么简单了。 话说,那一日,气温回暖的叫人受不住,秦语堂背着药箱从外面回来,早上出门时天气很冷,所以穿的也多,没想到回来时,加上一路奔波,里衣早已被汗水浸湿了。 回到药铺,他只对李和简单交待了声,便进了院子里,自己烧了水,准备去洗澡的。李和自然也没多想,以为他只是是要进去歇歇的。所以花娘进来之时,他随便拦了几句,花娘来同济药铺,一向是拦也是白拦,那干啥还要去费事拦呢! 于是李和就没拦着她,让她直接进了后堂。 花娘进了后堂,却不见秦语堂的身影,往常他都会坐在廊檐下煎药碾药,可今儿却不见他的身影。花娘只当他在屋里,便也没犹豫,径直闯了进去,可掀开帘子,眼前的一幕,却叫她看呆了。 秦语堂是听见外面有人走进来的声音,他也猜到有一半的可能是花娘来了,所以他正准备从浴盆里爬起来,去穿衣服的,可刚从水里站起来,拿起衣服还没穿呢!花娘便掀了帘子站在门口了。 一时间,两人都呆住了。花娘收不回眼睛,秦语堂也像被定住了,不能动弹,脑子转的慢了,让他不知此时该伸手去够衣服,还是顺势再坐回水里。 就这么僵持着,一个人觉着时间过的好慢,另一个人却觉着时间过的好快。 直到听见李和在外面的喊声,秦语堂才像突然被人解了穴道,赶紧背过身去,胡乱拿起衣服来往身上套,愤然道:“你……你进来就不传代敲门吗?一个女人家,乱闯男子的房间,这……这成何体统!” 花娘掀帘子的手也没放下,过了片刻,脸上忽然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谁让你大白天的洗澡,我怎么会知道,你慢慢穿吧,我到外面等着。”她笑着放下帘子,转身慢慢晃着步子去了前面。 李和怕花娘惹事了师傅不高兴,所以一忙完手里的活,便忙不跌的跑进来看看,不巧正遇上迎面要出来的花娘,“呃,花娘,我师傅在里面吧?你见着没有?” 花娘摇着丝帕,笑的十分开心,“见着了,你师傅今儿的模样可真特别,他马上就出来了,我就在外面等着,你去忙你的吧!” 李和纳闷极了,花娘啥时候变的这样好说话了,平时可是难缠的紧呢! 正想着,秦语堂慌慌张张的从里面追出来了,一出来,二话不说,便叫李和把药铺的门板插上,今儿的生意不做了,歇业一天,又差遣李和出去买菜,总之,他得把铺子清空,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今儿的事,否则他这人真是丢大了。 李和看他俩的神情,一个喜笑颜开,一个脸红的很,满眼的不自在。 等到李和出去了,秦语堂把剩下的门板也插上,在铺子里点上灯。 花娘看他因为急匆匆出来,未束起的发辫,还在滴着水,就那样披在身后,把身上的衣服都打湿了。也是因为匆忙,连外衣都没穿,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她转头见着他经常坐诊的椅背上搁着一件外衣,便起身拿着要给他披上。 秦语堂见她要靠近,慌忙就要往后退,防备的道:“你要干嘛?” 花娘笑的很无奈,“还能干嘛,不过是要给你披件衣服而已,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快些穿上吧,若是把你冻坏了,我可要心疼呢!” 秦语堂为她这话脸红不已,但还是把衣服抓过来了。 见他乖乖的穿上衣服,花娘笑的更娇媚了,“你何必这样怕我,我也不会吃了你,不过既然把你看光了,我是一定要负起责任,不能让你白给我看了不是?” 秦语堂起初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可当瞧清她眼里的笑意,并没有半分戏谑之后,倒是把他听的愣住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花娘掩着唇呵呵的笑道:“怎么会听不懂呢,你们男人若是看了女人的身子,不是都要负责的吗?非得把人家娶回家不可,现在我看了你,自然也得负责,若是我不嫁你,回头你再娶了别的女子,叫人家知道你的身子曾经被别的女人看见过,你让她们该做何感想,所以啊,你这一辈子只能娶我。” 听完她的话,秦语堂眼睛瞪大大的,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今儿的事,就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我更不会说出去,那便没人知道,又何必非得嫁娶呢,真的不必了。” 花娘最不喜欢听到他的拒绝,她气的一跺脚,“你不娶也不成,现在不是你想不想娶的事,而是我非嫁你不可!你一日不答应,我便等一日,咱们走着瞧!” 就为了这事,花娘天天搬条凳子在同济药铺门口守着,起先还容别人通过,可看着秦语堂视她无存在,她咽不下这口气,索性把门全堵上,看他要怎么办。 麦芽听了花娘绘声绘色的讲述,笑弯了腰。她可真是极品痴情女了,连这种事都干的出,果真既大胆又豪放。 花娘被她笑的羞红了脸,娇声道:“哎呀,你别光是笑嘛,如今是我要负责,可他不同意,你说这事该咋办?” 麦芽摇头,道:“这事真不好办,当初还不如做的更干脆些,把他灌醉了,你俩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你再挺着肚子来找他,还怕他不认吗?可现在这情况,你让我咋办?若是传出去,还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花娘有些气馁,揪着手绢,急躁的道:“你以为那法子我没想过啊?他精通药理,也不轻易喝醉酒,想把他灌醉谈何容易,”说着,她又叹气,“为了他,我啥法子都想过了,真是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看见她眼里的伤痛之色,麦芽心里也不好过了,想想自己现在美满的生活,林翠也有了好归宿,郑玉跟二妞都各自有了相公,唯独花娘的事还没着落,而花娘却恰恰是她们之中最可怜的。 麦芽张嘴想安慰她,却不知从何处开口,想了半天,才轻声道:“人家说,强扭的瓜不甜,虽然你是我的好姐妹,我也心疼你,可我不得不说,秦大哥若真的对你无意,就是真的勉强在一起了,也未必就有幸福,不如退一步,或许你还能找到比他更好,比他更知道珍惜你的男子呢!” 花娘听着听着就哭了,“我,我这一辈子只爱过他一个,爱了那么多年,现在让我放手,我哪里能舍得,他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对他的感情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他就是块石头,也该融化了呀!” 她的哭声从细细微微,到最后的肝肠寸断,叫外人听了都自觉不忍。 李元青将站在门外的秦语堂推进来,“该面对的,就不要逃避,否则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突然看见秦语堂进来,花娘赶紧擦掉眼泪,冲他柔柔一笑,“语堂哥,你啥时候进来的,那件事你莫不是想通了?” 秦语堂面色尴尬,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麦芽截住话头,“秦大哥,你先别说,不如听听我的意见,其实你不防试着接受花姐姐,跟她相处些日子,我觉着,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她敞开心扉,总是把她拒之门外,花姐姐对你的心思,你也看到了,如果不给她个结果,她一辈子都不得安心,她不安心,你就真能安心吗?” 秦语堂被她这话给问住了,他能安心吗?不知道,这事他从未遇过,又怎知拒绝过后是否会安心。他的心一向平静无波,自从家中突遭变故,转瞬之间身边只剩他一个人之时,他的心就不再为任何事动过。说他无情也好,冷漠也罢,那些红尘中的事,于他来说,不过是置之度外,冷眼旁观罢了。 花娘的付出,他并非看不到,他也不是块石头,面对花娘如此痴心的对待,他感激,也很感动,却不曾动心,这棵冷漠的心,并不曾为她动荡过,又何来的接受呢? 见他不说话,花娘真是又痛心又生气,她忽的站起来,神态决绝的道:“还是算了吧,既然勉强不来,我又何必让他为难呢!我走了。” 她说走就走,搞的麦芽很是莫明其妙。忽然她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不会吧,花娘不会真是要想不开,要自寻短见吧? 麦芽吓出了一身冷汗,见着花娘的身影,早不在房里,她赶紧让秦语堂去追,并威胁他:“花姐性子烈,若是一时想不开,跳了河,你可就是害他的凶手了,你是大夫,是救人的,可不能干那害人的事。” 秦语堂对她说的话,有些不确定,会吗?花娘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也不像个会跳河的主。可是不信归不信,他还是不敢耽搁,把店交给他们看着,自己追着花娘去了。 李元青不敢置信的问她道:“花娘不会真去跳河吧,要不我也去找?” 麦芽白他一眼,“她当然是真的想寻死了,”话到这里,她又停了下,“可是离咱们县城最近的几条小河,都淹不死人,她要想真的跳河寻死,就得雇辆马车,往大河道去,嗯,这一去,没有一天是回不了的。”说着,她噗嗤笑弯了腰。 李元青恍然大悟,“哦,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原来是早料到她跳河也是假的,所以你才怂恿语堂去追是吗?” 麦芽抱着牛牛,亲了亲他的小脸,笑道:“花姐姐若是聪明的知,就得一直往城外跑,往河边跑,不管那河能不能淹死人,她都得跳,如果跳的好,跳的准,她跟秦大哥的事或许还有转换的余地呢!” 李元青听她讲的头头是道,很是为花娘捏一把汗,算一算,现在是深秋,跳进河里,就是不被淹死,可得被冻坏了。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的,外人也说不得什么。 秦语堂给李氏开的药,早就抓好了,摆在外面。李氏被李远扶着马车去歇息了,又看他俩半天没出来,于是便赶着马车先回去了。想着秦语堂追花娘去了,李和也不在,这店便只有关上门,反正店里除了药,也没啥可偷的,关着也就关着了。 李元青把牛牛举到肩膀上坐着,领着他俩回了客栈。 傍晚时分,住店的客人进进出出,有些都是熟脸,见着麦芽跟李元青回来,都笑着打招呼。 麦芽跟着李元青先去看了登记簿上,晚上的住宿情况。快入冬了,客人不比夏季的时候多,这个时候往来的,都是在进回进年货的客商,他们进了年货,有些带回去销售,有些就在县城里交易。 最近,庄县县城可是热闹的很,因为来回批货的人,比散买货的人还多,县老爷,特意指意划定了一块区域,给他们做批发生意,也就是批发市场的雏形。 有大批货物要出手的,以及要往回批大量货物的,都去批发市场,也省得挑着东西满城转。 批发市场与四方货栈终归是不同的,黄大全开的是杂货铺,里面卖的都是日用杂货,加上店面也小,存不上那么多的东西。可是黄大全很有眼光,先前的确在筹划开粮店,可是听到风声,说县老爷要开一个批发市场,他便觉着真正的商机来了,绝对比开粮店来的赚钱。 这不,听说麦芽他们从乡下回来,他便急忙赶过来了,要跟他们讨论一下,这批发市场的问题。 李元青虽不知道批发市场是个什么模样,可毕竟也做生意做的久了,远见还是有的。他们几个,加上李远,麦芽,黄大全,都坐在后院里商讨,后来陈二顺听说了,也赶忙跑过去搀和一脚。他现是返老还童,自打有了儿子,就跟一下子年轻十几岁似的,干活,说话,走路,都比往常快了很多,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不像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 黄大全也只是听到个大概,并不详细,还是陈二顺给他补充的,“县衙里的一个管事,到我店里喝酒,我倒是听他提过县老爷要办批发市场的事,不过只说要划定一场地方,省得他们这些人每天每日背着东西,到处乱窜,今儿在这里卖,明天又挪到别的地方,特别是赶上红集的时候,把那出城的路都给堵了,这不是影响出行嘛!” ☆、大结局(完) 黄大全点头附和,“乱摆乱窜,的确是一大麻烦事,是该有个专门的地方,可是我想说的却不是这个,我听说就在城外,原先有个破寺庙,以前香火僧人挺多,后来因为盖了新庙,所以这旧庙便弃了,要不咱们把这寺庙改改,让他们到庙里批发?” 陈二顺正要点头,麦芽赶紧否决他的提议,“弄个破庙做批发市场,算不得长久之计,最好是给请县衙出钱,盖一个,样式就比好卖菜的摊子,每人一个摊子,各摆各的东西,往年庙会做生意不也是这样吗?庙会为何会热闹,还不是因为他们这些小商小贩都集中在一块卖东西,才热闹的嘛!” 话又说回来,这事原本不该他们操心,既然操心了,自然也有操心的道理。否则谁会闲的没事干,莫明其妙的去插一脚。 李远话最少,可话少并不代表没有主见,他一直听着他们在讨论批发市场的事,此时忽然道:“不如咱们找县老爷建议一下,既然要划定批发市场,不如出钱盖一个市场出来,到时摊位租金,咱们可以跟县衙平摊,如此一来,县老爷既省了心,又有钱可赚,他肯定会同意的。” 他话一说完,众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李远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咋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麦芽看他一脸纳闷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忍不住呵呵的笑了。 陈二顺也跟着笑,点着他,道:“你呀,我们没敢讲出来的话,都被你讲了。”他们几个之所以聚在这里讨论批发市场的事,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个。要知道一个市场的建立,可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搞定的,这其中涉及到的问题可是很多的。县老爷不做生意,自以为不过是耍耍嘴皮子的事。 李远被他们讲的不好意思了,挠着头,道:“我……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黄大全道:“不能随便说说,往后咱们庄县只会越来越富裕,来往货商,来往的人也会越来越多,这批发市场若是盖起来,指定是稳赚不赔的,既然要干,咱们就统一下意见,我自然是愿意,你们呢?” 陈二顺见他把话说开了,便道:“我虽然是你们几个的长辈,可这赚钱的活,别想把我落下,好歹我还有儿子要养呢,往后说不准备还有闺女呢,不赚钱可不成,回头这家业该不够分了呢!” 麦芽听的好笑,“老爹,你的家业我们可不要,只管给弟弟留着就成了,我们的家业,是要靠我们自己用双手去挣的。” 陈二顺也不同意她的观点,“你们不要,那是你们的事,给不给是我的心意,这个先不说了,还是想想,批发市场该怎么建出来才是。” 麦芽想了下,随后让李元青拿来纸笔。她画不好建筑图纸,可是照着葫芦画瓢,还是会的,反正批发市场,都是一个模型,没啥特别的,关键是紧急通道得有,遇到紧急情况了,也好有个逃生出口,另外就是沿街摊位的距离,以及门面大门,大街道的宽度等等。 如果是简单的批发市场,只要建一层就够了。可若是想做长远的生意,那最好得有个后院,或是盖上两层,让人家做生意的,上面住家,下面做生意。 麦芽把这两种样式,都画了出来,拿给他们看。如今这情形,想来他们几个要做一回古代的开发商了。 陈二顺拿出来,起初不大看的懂。他不如黄大全,黄大全比他可精明太多了,一眼就看出门道了,指着哪里是哪里,给他看。 看着他俩研究的很起劲,李元青将头倚近麦芽,微带调侃的笑道:“我怎么从来不知娘子还会画图,莫不是乘着睡着时,偷偷练习的吧?” 麦芽面上不笑,却偷偷的掐了他一把,意味深长的道:“我画的图,可远没有你画的多呢!” 李元青不笑了,俊脸通红,不自在别过脸去。 批发市场的图纸让陈二顺收去了,他明天去趟县衙,得把事情跟县老爷商定下来,最好是能叫县老爷把这活让给他们干,用麦芽的话说,他们可以承包下整个工程。不管是官家出钱,还是他们出钱,都会有一个合理分配的办法,保管叫谁都吃不了亏。 花娘那边,也不晓得怎么样了。麦芽准备晚上过去看看的,是好是坏,都得有个结果,好歹这客栈也有花钱娘一份股,她大小也算个股东呢! 厨房后面的菜园,因为土质肥沃,种下的小菜,长势喜人,瞧着那绿油油一片的小白菜,麦芽只觉着心都跟着敞亮了。晚上,她想着择些小白菜,等下烫些豆腐吃。李氏那身子,不易大补,最好是能吃些青菜豆腐,清淡的蔬菜吃着养人。 新排下的蒜头,都长成小蒜苗了。还有撒下的葱籽,也都冒出成片的小葱苗。 看着今儿下午时间还早,牛牛也叫小二抱去玩了,麦芽便拿了小铲子,拎了小水桶,准备去移栽葱苗。 要排葱的菜垄,早都收拾好了,就是还没上肥。因为粪堆离的也不远,麦芽便用铁锹,一锹一锹的把粪土往菜垄上铲。等足够铺满一层时,便用铁锹将菜垄平整好。 新出的小葱也嫩,只能用小铲,慢慢起出来,再移到铺好粪的菜垄上种下。最后,再浇上一遍水既可。 小葱跟蒜一样,耐活,也好栽,不用花过多的精力去伺候它们,种下之后,只管让它们顺应天气。 忙完了菜园,她回到院里,查看了下要给李氏熬的药,确定水不会熬干,才盖上盖子。李氏在屋里睡着,嗓子还是哑哑的,不过既然秦语堂说了没什么大碍,只要休息些日子,也就是了。 麦芽从李氏屋里出来,刚走到前院,正好遇上有人来找茬。说实话,铁穆兰会来找茬,麦芽一点都不意外,迟早的事,如果她不来,倒真叫人担心。比起暗地里使坏,耍心计的,像她这般光明正大的来找麻烦,却是最容易解决的。 铁穆兰身边带着一名老仆,一个青年汉子,还有婢女,一行四人,昂首挺胸,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小二不在,槐子便上前迎客,他并不知道主家跟眼前这位的过节,自然是把她当客人看待,“几位这是要住店吗?我们这儿有上好的客房,还有热水供应,吃食也有,一应俱全。” 铁穆兰身边的侍女,挑着下巴,伸手把槐子挡开,满面高傲的道:“你说话归说话,靠那么近做啥?我们家小姐乃千金之躯,也是你能随便靠的吗?” 这话可把槐子说愣了,他没明白自己哪里靠近,难不成跟客人说话,得离开几丈远吗? 铁穆兰微微抬手,面色隐约带着讥讽的道:“算了,别与他计较,真是有什么的掌柜,就有什么样的伙计,跟他讲较,失了咱们的身份。” 她身边的老仆对着槐子,重重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布,把板凳擦了一遍,这才示意铁穆兰坐下。 槐子心里有气,可也不好发作,说是客人,但看他们一点都不像是来住店,倒像是来找麻烦的。想到人家毕竟是客人,他也只得忍了,正要问她究竟要不要住店时,麦芽进来了。 铁穆兰身边的婢女悄悄拐了下自家小姐,正主来了,他们也没必要再为难伙计。 那婢女趾高气扬的对着麦芽吩咐道:“我们进来这么久了,你们这儿难道连杯茶也不上吗?难怪店里没生意,有这样的掌柜,这样的伙计,有客人来对怪!” 槐子听她出口伤人,也待不住了,冲她瞪着眼,道:“有没有生意跟你有关系吗?就你这样的客人,我们还不稀的要呢!” 铁穆兰忽然咯咯的笑了,“从来只听说客挑店,还没听过哪家店做生意要挑客人的,真是稀奇,田麦芽,就你这样的人,也能开店做生意,你不觉着自己太不自量力了吗?” 麦芽并不为她的话生气,反而灿烂一笑,转而对槐子吩咐道:“槐子,去给铁姑娘上壶茶来。” 看她不仅不生气,还要给自己上茶,铁穆兰的虚荣心又暴涨,觉着自己占了上风,田麦芽肯定不敢撵她出去,过门就是客嘛! 可她身边的老仆盯着麦芽的眼神,却没有半分松懈,明明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娃,可在一颦一笑之间,老道深沉之气连他都这个年过半百的人都自愧不如。 槐子生气归生气,便掌柜的吩咐了,也只能从命。气呼呼的倒了茶,又气呼呼的端过来,往桌上一搁,那力度可不小,茶水差点就溅到外面了。看的铁穆兰身旁的婢女,一脸的愤怒,“你会不会倒茶,我们是来住店的,可不是凭白来受气的。” 槐子不比小二活泛,他性子耿直,脾气也倔,平时不怎么生气,也不怎么吱声,可这不代表人家没脾气。他早看这几人不顺眼了。以往在店里干活,麦芽跟李元青他们连句重话也没给他说过。现在倒被一个小丫头教训了,这口气他咋能忍得下。他狠狠瞪着那丫头,语气凶巴巴的道:“我就这样,你要看不惯,可以不看,没人逼你看!” “你!你敢回嘴?”那小丫头也急了,胸脯一挺,双手插腰,好像就要干架似的。 一直站在铁穆兰身后的青年汉子,突然出手,将小丫头拉到身后,双手抱胸,眼神挑衅的盯着槐子,那意思分明就是:要想打架,咱们俩来打,犯不着去跟个小丫头斗嘴。 麦芽伸手把槐子拽到身后,语气冷淡的看着铁穆兰,“我看你今儿不是来住店,而是来找茬的,说吧,你究竟想怎样?我们开门做生意,不想找麻烦,如果你想找,那我便奉陪到底,有啥大不了的呢,大不了拼个鱼死往破,你来我家闹,我为啥不能去你家闹,咱们有来有往,铁穆兰,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会些拳脚功夫,别人就都怕了你,这庄县城可不是你一家独大,把事情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 铁穆兰从容的站起来,脸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她环顾了四周,语气轻描淡写的道:“谁说我是来你这儿闹了,你开客栈,我来住店,不成吗?”她转过脸来,看着麦芽,想要看她做何回答。 麦芽收起冷淡的神色,也笑盈盈的道:“据我所知,你家的宅子,比我们客栈都大,铁小姐还会没地方住吗?莫不是铁家老爷,也跟宏掌柜似的,娶了小妾,把你撵出来了吧!” “你胡说什么?”小婢女首先站起来怒喝,指着麦芽,那眼神恨不得将她千万千剐似的。 麦芽脸色也冷了下来,“我跟你家小姐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下人插嘴,惹想叫嚣的话,请你出去,别在我家店里撒野,这家店姓李,不姓铁,可不是你们铁家的地盘!” 小丫头被她凌厉的神色吓到,不由自主的便往后退。铁穆兰责怪的回头瞪她一眼,那老仆也将小丫头拖到身后,小声警告她别多嘴。田麦芽说不错,这里不是铁家,这是李家的客栈。况且田麦芽还是老板娘,又不是他们铁家的丫鬟,轮不着她来叫嚷。 铁穆兰收敛情绪,淡淡道:“我来住店,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在家里住的烦了,想出来换换心情,”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看那份量,足足有二十两,“这钱你收着,我听说你们家客栈住宿挺便宜的,这二十两想必够住一段日子了,我也不急,想过来住了,便来住几天,权当转换心情了。” 看着那沉甸甸的银子搁在桌子上,麦芽却连眼珠子都没动,“铁姑娘,真是对不住了,我们店里住的都是行走往来各地的商贩,所有的厢房都是一个样子,没有特别设置雅间什么的,跟这么些大老爷们住在一起,对你来说,怕是不好,你若真是转换心情,不如到宏记去,他家的上房,倒是很适合你住。”说话时,外面进来两个背着行囊的客人,风尘仆仆,一进门一股子尘土味便也跟随着进了厅里。 槐子认得其中一个人,连忙上前招呼他们进来。因为店里的厢房的价格都是固定的,所以客人一进来,便知道自己要住什么样的房间,只见那客人把一口袋东西往地上一搁,粗声粗气的询问槐子,他上回住的房间是否还在,又说带了新客人过来,让槐子一定得招呼好了。 槐子看见他们,只觉得比面对铁穆兰爽快多了,连忙说有,房间都收拾干净了。一边还帮着他们扛东西,带着几个人往厢房去了。走路麦芽身边时,都很友好的跟麦芽打着招呼。 铁穆兰很厌恶这些粗野男人身上的气味,总觉得又恶心又脏,加之他们拎进来的麻袋,也有股子怪味,都不晓得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所以在他们经过时,铁穆兰几人全都闪远远的。 麦芽看着他们几人的表情,不客气的道:“我们这儿住的可不是那些整天游手好闲,没事逛逛花街,听听小曲的公子哥,我劝你还是别任性了,来闹一场,又何必呢,于你于我可都没什么好处。” 李元青赶着马车从外面回来,他是回老家把那十几只鹅拉来,准备就搁在客栈里宰杀。那鹅都用竹筐装着,放在马车里,叫了一路,又是鹅粪又是鹅毛味,弄的整个马车都是味道,他正准备回来之后,把马车洗一下的,可从后门回来,却见麦芽,便一路找到前厅,此时他身上还股子鹅粪味呢,就这样闷头闷脑的闯了进来。乍一看见铁穆兰站在那,他愣了下,紧跟着脑子便飞速旋转开了,第一反应是这铁穆兰来者不善,不晓得又打什么主意来了。 铁穆兰也呆住了,先前她看着李元青,只觉得这人长的很挺拔俊俏,虽没读过书,身上也没有书卷气息,可她是习武的,就喜欢像他这种走起路来,也虎虎生风的男子,往那一站,厚实的像一堵墙,看着有安全感。 可即使没有书卷气息,也不能沾着鹅粪味道啊! 这回铁穆兰真傻眼了,她用手帕捂着鼻子,嫌恶的盯着他,“你身上是什么味,这样难闻,还不赶紧去洗了。” 李元青被她说的莫明其妙,“我刚刚拉了一车鹅回来,当然有味道了,倒是你,来我家客栈是要做什么?我可警告你,别以为我们好欺负,你们就可以目中无人!” 铁穆兰直皱眉,真是恨不得自己动手,把他丢进水里,洗干净了再捞上来跟自己说话。 麦芽却笑了,她拉着李元青,忽然说道:“相公,你回来的正好,咱们客栈的茅坑满了,正等着你回来挑呢,记得多兑些水,浇到菜园子去,别浇小白菜,只要蒜,还有那两垄冬腊菜,快去吧!”客栈有专门的茅坑,厢房里头也放着恭桶,客人们解决掉的垃圾,也不能浪费了,正好用来浇菜。其实也没什么,农家肥料种出来的才好吃,比用化肥种出来的,可好吃上几百倍呢! 李元青不大听的懂,娘子咋忽然叫他去挑粪呢! 铁穆兰听懂了,她面色变的煞白,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满眼不敢置信的瞪着李元青,现在的这副模样,哪还有刚刚进来时的趾高气扬,“你……你还挑粪?” 瞧她这话问的,身为农家人,哪个不挑粪,家里的鸡鸭鹅猪,哪一样粪便不得清理,难不成干这些活还得请人吗? 李元青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我们又不是官家,也不是啥老爷家,这些活当然得自己干了。”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这女人,他一秒钟都不想看见。 等到李元青走出大厅,再看不见了。麦芽才转过视线,瞧着还没回过神的铁穆兰,说道:“铁大小姐可看清了,过日子可不像你想的那般简单,不是成天的花前月下,谈情说爱,过日子就是过日子,家长里短,唠唠叨叨,有的只是平淡又漫长的相守,你懂了没?” 铁穆兰懂是懂了,可听她用教训的口气对自己说话,她还是拉不下脸来,“我要懂什么,不用你教,哼,你们这儿的环境也太脏了,我分分钟都待不下去,走了!” 她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槐子安顿好客人,一直就在门口站着,也没进来,这会瞧见她走了,赶紧闪到麦芽身后,小声道:“她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吧?” 会吗?这一点,麦芽也不知道,不过有了今天的经历,想必铁穆兰得想清她要的究竟是什么了,她哪是真的看上李元青了,她看上的,只是个表像,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李元青。 出了同福客栈,铁穆兰越想越气,明明是怀着满腔热情,势必要让她的客栈开不下去的,可到头来,竟然是自己落荒而逃,太丢脸了。 她身边的老仆看小姐不高兴,也深知其中的原由,但做为一个忠诚的仆人,他不得不规劝主子,“小姐,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那李元青不过是个乡野村夫,根本不值得小姐费心费事去找他的麻烦,您想想看,就是咱们找赢了,又能咋样,一个娶过媳妇的男子,再好,跟咱也没关系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充当隐形人的青年男子,忽然低下头去,把自己的表情隐在阴影之中,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心思。 小婢女也道:“是啊小姐,我也觉着李元青没啥了不起的,您要是想嫁人了,回头我去找王媒婆,让她把县城里所有好男子都给你找来,肯定能找令你满意的。” 他们几人边走边说话,一时讲的太兴起,没注意到前面有人走过来了。原本从同福客栈走过来,会有个拐弯。于是好巧不巧的,铁穆兰一行人,就跟黄大全撞上了。 黄大全是来同福客栈,想跟李元青他们商量下批发市场的事。 走路走的快了些,拐弯时也没看有没有人,一转身便走过来了。这下撞的可结实了,因为铁穆兰比一般女子长的高,于是她的额头便直勾勾的拦到黄大全的下巴上。 “哎呀,”铁穆兰捂着头,猛的往后倒退,还是那年青男子及时揽住她,才使得她没跌倒。 黄大全给撞的也不清,下巴都快撞碎了,他只觉得下巴快掉了似的。 小婢女见自家小姐受伤,转脸便冲着黄大全嚷嚷道:“喂,你走路没长眼睛哪,就不会看着点路吗?瞧把我们家小姐给撞的,我告诉你,要是撞坏了,就是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黄大全本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不大跟人动怒,可这回他是真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是我没看路吗?你们从另一边走过来,不也没看路吗?小丫头,别动不动就嚷嚷,要不是看你是个女娃,敢说这话,我非扇你几巴掌不可,简直不可理喻!”他的下巴也很疼的,又不是只有她家小姐才是肉做的, 小婢女也生气了,手指点着黄大全的脸,“你!你竟敢这样说,你……你活的不耐烦啦!” 老仆怕他们又闹起来,赶忙上来劝架,把小婢女往后拉,总在外面吵架,对谁可都不好。 铁穆兰也气的不行,刚从李家弄了一肚子气出来,还没等气消呢,差点又被人撞破头,她哪能不生气,“哑巴,你还站在那干嘛,难道还要我出手教训他吗?” 她后面站着的男人是个哑巴,以前也是穷的两手空空,之后铁老爷看他身材魁梧,体格不错,便招进府里,教他些拳脚功夫,让他做护院。 哑巴脸上略有为难之色,可见着小姐吩咐了,也不得不从,走上前突然出手,只用简简单单几招,便将黄大全反剪双手,面朝墙,制住了他。 此时,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着人家打架,总是好很好奇,过来凑热闹。 黄大全只觉得刚才一阵天旋地转,也没搞清是怎么回事,脸就贴着墙了,果然练武的跟不练武的,差别很大。手被绑了,可他还有嘴,“疯女人,你有病吧?别以为这样我就怕了你,要是有种,咱们去县衙,找县老爷评评理去,疯了,真是疯了,大白天的,也敢打人吗?没王法了!” 铁穆兰听他叫嚷的烦人,正准备命令哑巴把他嘴堵上的。 就见着围观的人群被人分开,几名配刀捕快走过来了,领头的正是李武。他是捕头,每天带人巡逻街巷,是他份内之事。见着有人打架,自然也得管。 李武往前一站,哑巴不由自主的便将黄大全放开了,退到一边。 黄大全揉着自己快断掉的胳膊,控诉道:“李捕头,你来的正好,这几个人当街行凶,真是一点王法都没了吗?” 围观的人也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黄大全在庄县城里口碑还是不错的,大家都知道四方货栈的小掌柜,是个温和敦厚的年轻人,以往去买东西,他总是很热情的招呼,不管人家穿的是好是坏,是穷人还是富人。他也不像有些生意人,只管把东西卖出去,讲出来的话都是虚的,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真的需要,把人哄的天花乱坠。黄大全却不是,他会给顾客建议,如果是没用的东西,就算卖不出去,也不会劝人去买,毕竟人家赚钱也不易。 可铁穆兰在庄县的名声,却不怎么好听了。不是今天把这个人打了,就是明天说些尖酸刻薄的话,去冷嘲热讽。当初谢文远跟小寡妇的事情出来之后,她后来还特地去了一趟,在小寡妇家将她一番羞辱。原本也没啥,那样的小寡妇听过不知多少遍,早已麻木了,别人说别人的,她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可那天铁穆兰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转而将矛头对准丑娃,硬是把那孩子从簸箕后面拎出来,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至于是什么话,不提也罢。总之后来,丑娃看她娘的眼神不一样了,抠着眼珠子看她,以前这娃就挺内向的,现在更是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跟个傻子一样。 为了这事,小寡妇哭的死去活来,气急了,她拎了一桶粪,要去泼铁家,结果被铁家的仆人发现,又给暴打了一顿,扔了回去。 经过这些事,庄县里的人见着铁穆兰全都闪远远的,有怕的成份在里面,但更多的是对她这个人敬而远之。人家小寡妇不管做了什么事,跟孩子没关系,也跟你没关系,你又何必非得把人家逼上死路呢!小寡妇或许不可怜,但孩子才是最可怜的。 李武冷眼看了看众人,喝道:“闹什么闹,要想打架,那便跟我回衙门打去!” 铁穆兰冷笑道:“李捕头,你没搞清状况吗?是他走路没长眼睛,撞了我,你瞧瞧我这额头都肿成什么样了,要是撞坏了,我非得要他赔个倾家荡产不可!” 她身边的婢女也帮腔道:“他撞了我们,不仅道歉,还反咬一口,要找我们拼命呢!” 黄大全气的要吐血了,他们真是能把黑的讲成白的,这不是颠倒黑白吗?不可理喻,简直是不可理喻! 李武看着双方,他本就长着一张黑脸,此时脸更黑了,“铁姑娘,既然你这么说了,干脆你们大家一起到衙门说个清楚,也省得在这里防碍别人。” 一听说要去衙门,铁穆兰不干,黄大全就更不愿意了,他还有很重要的事呢!咋能去衙门。 小二背着牛牛从外面玩正往回走,本来凑上去是看热闹的,等他挤进去,却看见黄大全站在那,“哟,大全哥,你这是怎么了,咋了,跟人打架啦?” 牛牛认得黄大全,跟他玩的也熟,见着他便伸手要他抱抱。 黄大全接过牛牛,苦笑道:“我怎么会跟个泼妇似的,找人打架呢!” 不光小二听见动静,二妞本是去买菜,要回家做生意的,瞧见有热闹可看,也围了上来,跟小二一样,当瞧见黄大全时,她眼睛立刻瞪大了,拨开人群就冲进来,“哥,你咋了,哎哟,你这下巴怎么了,谁打的?”听她一惊一乍的嚷嚷声,不可谓不大。 二妞也不等哥哥回答她,当她瞧见被婢女跟老仆簇拥的铁穆兰时,立马变了脸,不用别人告诉她,她也能猜到,肯定是跟铁穆兰干架了,不是她还能是谁。 李武握刀的手横在二妞面前,生怕她再闹事,“这里没你的事,我是捕头,我会处理,赶紧闪开。”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不小心跟人撞到了,大家都受了伤,没啥大事,你快些走吧,”黄大全也深知妹妹的脾气,赶紧想把她拉到一边,有什么误会,回头再解释算了。 二妞冷着眼,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上拽出来,“哥,这事你别管了。”双手插腰,转头就对着铁穆兰质问道:“喂,姓铁的,你……” “喊什么喊,你又从哪冒出来的,明明是他撞了我家小姐,你别信口开河,胡乱诬赖别人,”小婢女打断她的嚷嚷声,眼神嚣张。 二妞也火了,不顾黄大全的阻拦,卷着袖子,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模样,“哟呵,死丫头,你管我从哪冒出来,告诉你,老娘早看你们不顺眼了,上回是谁骂我家大庆来着,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你吧!”这事说来话就长了,大致的情况是这样的。王大庆端着臭豆腐去送货,路上被走路横冲直撞的铁穆兰撞翻了,一碗臭豆腐也不值什么钱,王大庆也不准备追究的。可铁穆兰不干了,她闻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有股子臭味,这还得了,当街便把王大庆逮到一顿臭骂。亏得那回没叫二妞看见,否则这架早都打过了。但那会没打,现在才来打也不晚。 铁穆兰看她一副要拼命的模样,倒也不怕,可跟她打架,简直有失自己的身份。她扭头看见李武此时竟转身收拾那些乱摆地摊的小贩去了,好像根本不想管这事似的。她气急,赌气道:“哑巴,你还傻傻杵在那干嘛,没看见人家要揍我吗?” 二妞性子犟起来,跟头小牛似的。黄大全正想着把牛牛还给小二抱着,自己上前去阻拦的,可转眼一看,哪里还有小二的踪影,也不知他这会跑哪去了。牛牛待在黄大全怀里,不仅不害怕,还很高兴的拍着手,欢呼不已,看的黄大全一阵好笑。 哑巴往前一站,按说应该管事了,可二妞力气也大,一头撞上去,竟硬生生的把哑巴撞开了,哑巴捂着肚子,扶着墙直咳嗽,心道:这女人力气真不是一般的大。 失了哑巴的阻拦,二妞朝着铁穆兰便冲了过去。小婢女跟那老仆慌了,怕自家小姐受伤,赶忙上前阻拦,一时间场面乱的不像样。 麦芽听了小二的汇报,匆匆忙忙就跑了过来,她先是看见牛牛在黄大全怀里,紧接着又瞧见二妞跟铁穆兰他们撕扯在一起,说实话,她不会打架,也不喜欢打架,可看着二妞好像要吃亏,当下也啥也顾不得,闭着眼睛就往上冲,想把二妞拉开的,可二妞劲大,她扯了半天也没扯开,自己反倒被那小婢女抓了几下。铁穆兰毕竟是练过武功的,大概是怀着对麦芽的恨意,所以抓着机会,便要朝麦芽胸口拍去一掌。 林翠抱着冬冬,刚刚从乡下回来,先前李远他们到李家村奔丧,恰好冬冬又在戒奶,她一个人带不过来,便让小二送她回娘家去了。今天才刚刚回来,却没想到刚一回来就碰上这等事。 见着自己的姐妹受欺负,她也把冬冬往黄大全怀里一搁,卷了袖子也奔上去。 哑巴喘了几口气,总算回过劲来,本来还想着帮自家小姐一把,可他站在外围,来回转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下手的时机,他总不能上前去把女人拉开,都是人家的媳妇,被人看到可会坏了名声的。 此时,有了林翠的加入,那老仆首先抵不住,跌倒在一边,他不闪开也不行了,一个老汉,哪能跟几个女娃子打架呢!他一直在战斗圈里,是在护着铁穆兰,好让那些九阴百骨爪不会落在她身上。 看着一群女人打架,围观的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态,真是难得见到的景像。 但是李武看不下去了,他大喝一声,“停手,都给我住手!”可惜没人理他,正打的热火朝天的,谁有功夫理他。 二妞力气最大,她用头抵着铁穆兰,一直把她往后抵,直到抵上墙根,还不松手。那小婢女撕着二妞的头发,想把她扯开,麦芽便使劲掰她的手,若被她扯着了,二妞还不得变秃子。 这边打的热火朝天,那边同福客栈里的人全都跑出来了。李元青原本在菜园里忙着浇菜,听说她们在打架,扔了粪舀便跑来了,李远跟王大庆很快也都围过来了。 各人扛着各家媳妇,硬是把她们拖开。 李元青心疼的看着自己媳妇脸上几道红印子,想来都是挠出来的。 麦芽拨开的他的手,满不在乎的道:“我没事,不过就是多了几道抓痕,又不要命,不过是打架嘛,哪能一点损伤都没有,倒是她,铁穆兰,你今儿到这边来,不就是想找麻烦的吗?现在骂也骂了,架也架了,你可舒坦了?要是还不过瘾,大不了咱们再来练练,也省得回头心血来潮,再来闹!”麦芽从没打过架,但是偶尔跟人打一架,还真别说,挺过瘾的,出了气,又活动了筋骨,她现在只觉得浑身都是劲。 铁穆兰身上的状况比她也好不到哪去,二妞是个辣婆娘,打起架来,不光用头抵,还用手扯,把铁穆兰身上的衣服都扯坏了,小婢女赶紧脱下外衣给小姐遮着免得漏了光。听见麦芽的话,铁穆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田麦芽,你别信口雌黄,谁要到你家捣乱了,你开客栈,难不成还拦着客人不让进门吗?行啊,既然你不留客,我看以后也不会有人进你的店!” 同福客栈里有不少老主顾,也都跑出来看戏。他们听见铁穆兰这样讲,都忿忿不平起来,“小丫头,讲话可要凭良心,你们是真来住店的吗?我们可是在旁边看着呢,你不过就是来找茬的,哪里半点要住店的模样?” 另一个中年汉子也道:“就是啊,人家好好开门做生意,你来捣什么乱,又不是地痞无赖,犯得着干这事吗?” 围观众人,一片斥责之声。 李远也很心疼的查看林翠的伤势,以前他一直认为林翠是温婉的性子,不像二妞似的咋咋呼呼,说话嗓门就跟吵架似的。可没想到,她还真敢跟人打架。李远想着想着,竟然咧嘴笑了。林翠还在满心郁闷,脸上身上都有点疼,可一抬头就见着李远脸上隐约的笑意,刚刚消下去的怒意,这会又爆出来了,“你还笑呢,还不快去把儿子抱过来!” “哦哦,这就去,”李远快步走过去,从黄大全手里把冬冬抱过来。 黄大全手都快抱酸了,见着他们架打完了,便把牛牛也送了回去,“你们几个女娃可真行,打起架来,比我们还凶!” 李元青把孩子接过来,看牛牛一点都不害怕,还在那咯咯的笑。 那边二妞还跟铁穆兰对骂两人越骂越起劲。 李武听的烦了,真想扭头就走。几个婆娘打架,他还真不好管,总不能一并带回衙门吧!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能拿去烦县老爷,可他若是一声不响的就离开,好像也挺丢人的。几番犹豫之下,加上又被她们吵烦了,他大喝一声,“都闭嘴!” 这一声足够大了,把铁穆兰她们几个彻底给震住了。 李武见她们都不吱声了,冷冷扫了她们一眼,“这里是闹市,再敢胡搅蛮缠,那便跟我一起去大牢里清醒两天,若是不想吃牢饭,就全给我散了,本捕头可警告你们,再闹事,绝不姑息,全都带回去!” 铁穆兰此时丝毫都不像武学世家的小姐,跟街边的泼妇,没什么两样。她更不怕李武,他算个什么,不过是个捕块罢了,听见李武冲她嚷嚷,铁穆兰更气愤了,“李捕头,明明是他们仗势欺人,你难道还看不见吗?你还不把他们抓起来,送关大牢去!” 李武转头眼色阴冷,“我做事,不用你教,既然你这般不服气,那我也只好将你带回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铁穆兰公然顶撞自己,这事搁在哪个大官身上,也容忍不了。李武对手下一挥手,有几人果真持刀走过来。 这时又有人朝这边奔过来了,是个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的老汉。只见他冲到铁穆兰跟前,先不看她,而是狠狠剜了那老仆,婢女,还有那青年男子一眼。 铁穆兰见着自己老爹来了,本来还想着有依仗,可还没等她开口,铁老头便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怒不可遏的道:“你果真还没闹够吗?老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还有你们几个,看着她闹事,也不拦着,要你们何用?” 他气的双腿直发抖,恨铁不成钢哪!他确实只有一个闺女,平日里宠着惯着,生怕她受一丁点的委屈,但铁老头跟胡柳儿他爹不同,没他那般不讲理。胡家有县老爷撑着,他家又没有,而且加之这几年败落了,更是不敢张扬,他只想着以后能招个上女婿,继承铁家,也能给他养老养终。 可铁穆兰就是不让他省心,原本名声就已经够烂的了,再闹下去,还招赘呢,谁敢到他们家上门。 铁穆兰没想到老爹会打她,气的眼圈都红了,她捂着脸,满是委屈的道:“爹,你怎么能打我?” 那老仆跟婢女都没想到老爷会这样大的火,婢女膝盖一软,跪到地上,哭哭啼啼的求着老爷息怒。老仆也连声自责,只有青年男子未动,原先看他帮着铁穆兰时,像是把她护的紧,可如今见着铁穆兰被铁老头打,却无动于衷了,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铁老头怒归怒,可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女儿,虽然他不知道今天的事到底怪谁,可是自家女儿被这么多人围着看,于他来说,就是最大的耻辱。他也不再说什么,闷着头拉起铁穆兰就走。 等回到自家院子里,回头命人把大门关上,对铁穆兰喝道:“跪下!” 铁穆兰吓坏了,一句辩驳的话,都没敢说,乖乖跪到了冰冷的石板上。 铁老头越想越气,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我打你是轻的,早知道你会变的这般嚣张跋扈不讲理,我早就该打了,真是养儿不教父之过,兰儿啊,爹爹以前宠你,是因为爹就你一个孩子,你娘去的又早,爹不疼你,要疼谁去?爹以后还指着你养老,可瞧瞧你如今的模样,以后谁还敢娶你哟!” 他这话叫铁穆兰听着不舒坦了,她小声嘟囔道:“不嫁就不嫁,他们根本不配我嫁,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那些男人,我也一样能为您养老送终。”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这话叫铁老头听来,怎能不让他生气,完全讲不通的嘛! 老仆见他拼命的大喘气,赶忙上前为他顺着,“老爷,您息怒啊,别把自个的身子气坏了,小姐还小,她还不懂事,您何必跟她置气!” 铁老头气的脸色发白,声嘶力竭的道:“她!她还小呢,都快嫁不出去了,还小吗?” 见着铁老头神色不对,铁穆兰也慌了,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扑过去扶住他,“爹,你悠着点身子,是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赶快回屋歇着。”父女俩相依为命,也是不容易,铁穆兰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把她老爹气坏了,万一真气出个好歹来,铁家可就剩她一个人了。 铁老头手里握着拐棍,往地上敲的咚咚作响,“你要是真想让我多活几年,就给我乖乖在家待着,好好招个上门女婿,万一爹要是倒下了,家里也好有个男人撑着,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铁穆兰这会可不敢再跟他犟嘴,生怕真把他气坏了,赶忙吩咐老仆把他搀扶进去,看着铁老头走路一步三晃的,她也不放心,让婢女去请郎中过来,给郎中看看总归要放心些。 等到院里的人都走光了,铁穆兰站在院子里,烦躁的跺跺脚。真是的,今天一早本来是对准备对找李元青的麻烦去的,可一番折腾下来,自己一点便宜没占到,反而还被老爹骂了一顿,这叫什么事嘛! 她自顾自的生气,却没发现哑巴男子一直站在院子的一角,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 铁穆兰气够了,正准备回屋的,一转身正对上哑巴阴沉不定的视线,这眼神异常犀利,带着幽暗不明的意味,倒是叫她愣住了。这哑巴平日里就像个幽灵,在府里活动都不带声音的,可却无法让人忽视,大概是因为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气场吧! 气场这种东西,学是学不来的。 铁穆兰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看什么看,再敢多看我一眼,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哑巴却丝毫不为她的怒火所动,不仅没害怕,反而还慢慢走过来。 铁穆兰警惕了,“你要干嘛?”她想往后退,哑巴却一个箭步跨过来,极快的抓住她的手腕,那力气大的,铁穆兰毫无挣脱之力。 她挣脱不了,可又不想任凭他抓着,“哑巴,你疯了吗?干嘛抓着我,你……你把弄疼了!” 哑巴自然不能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她的脸。 铁穆兰恍然回神,她差点忘了,刚刚自己的腮边也被二妞抓伤了,可能是因为有头发遮着,所以其他人都没看见,可为什么只有哑巴看见了? 哑巴不管她的挣扎,拖着她便往屋里去,当然是去她的屋子。进了屋,面无表情的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转身便去翻她的药箱。 铁穆兰终于安静下来。伤这东西,你不在意它的时候,它不疼,等到在意了,那疼自然也来了。铁穆兰坐在那,看着哑巴熟门熟路的找到她的药箱,她纳闷了,“你怎么知道我的药箱放在那?”以往她的屋子只有婢女能进,他一个家仆,肯定是不能进来的。 哑巴还是那副表情,走到她跟前,把药箱往桌上一搁,指了指她的脚。 虽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但出乎意料的是,铁穆兰看明白了,也了解了。之前有一次,她练功时,无意中伤了脚,好像是被他抱着进来的,然后婢女便当着他的面去拿了药箱。只是没想到,只一次,他便记得了。 就在铁穆兰愣神之迹,忽然觉着脸颊冰冰凉凉的。她一转眼,看见那张黝黑的离自己好近好近,近到她可以看见他的睫毛,还有他脸上隐约的疤痕。 生平头一次,铁穆兰脸红了。为一个哑巴,一个家仆,她脸红了。 老仆安顿好了铁老头,因为不放心小姐,便跑出来想看看她的,却没成想,在厢房外头,瞧见哑巴在给小姐上药的一幕。他看的正入神,身边小婢女也凑上来,小声的道:“小姐她……” 老仆怕她说错话,赶紧将她拉到一边,“不该你说的,最好别说,只当没看见就是了,小姐的脾气犟,得顺着来,今儿这事你只当没看见,知道不?” 小婢女使劲点点头,只要小姐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要她怎么做都成。 老仆站在院里,看了看头顶的天,长舒口气,但愿小姐这回真找对了人,哑巴虽说没背景,身体还有缺陷,但他活了这么久,自认为不会看错人。哑巴跟那姓李的小子在某些方面,还挺相似,都是能担当的男人,只可惜姓名李的小子有媳妇也有孩子,再怎么着也不该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嘛! *** 这边说着李元青,那边李元青也跟哑巴干着同样的事,帮着麦芽上药,看她脸上的抓痕,可把李元青心疼坏了。 林翠也跟李远拉回家去了,至于二妞,倒也没什么大事,经过这一架,她骨子里那泼辣的基因,又蹭蹭往上窜,要不了多久,她在这庄县城里,绝对是吵架中的霸主。 麦芽小心的瞧着相公的脸色,看他眉头皱紧紧的,便扯着他的袖子,跟他娇声问道:“相公,你还生气吗?别这样嘛,我也是看不过去,才帮着打架的,也不是我主动挑出来的,难不成,你要我看着二妞被她们欺负吗?” 李元青搁下药膏,神态很严肃,“以后不许再跟人打架了,万一哪天碰上个狠的,那亏可就吃大了。” 麦芽好笑道:“你以为我是好斗份子呢,家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我哪有那么多闲功夫,去跟人打架,今儿的事,你得去找黄大全,是他跟铁穆兰撞上的,要不然还没这事呢!” 说起黄大全,李元青也想起他们本来要谈的事情,“大全还在院子里坐着呢,那我先出去了,你……” “我把牛牛哄睡一觉,等下就去做晚饭,”麦芽知道他又要啰嗦,便提前打断他的话。 李元青俯身在她跟牛牛的脸上各亲了一下,这才转身出去。 院子里,黄大全郁闷的坐在那,手里拿了根烧火的小棍子,在地上划啊划。真是倒霉到家了,好端端的走个路,也能碰上麻烦,看来他哪天真要好好去上个香,拜拜菩萨。 李元青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咋了,在想什么呢!” 黄大全抬头见是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扔了小木棍,从怀里掏出个文书,“别的事不说,咱们还是先来研究下这批发市场的事,这个比较要紧。” 李元青接过他拿来的公文,看见上面有县老爷的印章,大致的内容是划定了批发市场的面积,以及位置。黄大全等他细细看完了,才道:“按着县老爷的意思,他是想把这活交给咱们干,省得三天两头的事情都到衙门找他,至于怎么个干法,我也跟他谈了,我说要不就按着承包荒地的法子,咱们选个合适的地方,把它买下来,之后要建什么,怎么建,那都是咱们的事,等以后市场做起来了,咱们按着地税往上交钱,租赁的商户也按着商税交,还不是跟开店做生意一样吗?如此一来,县老爷省了事,还能为县衙增加收入,我一说,他就同意了,你看怎么样?”这承包荒地的法子,他们几家早就尝试过了,而且今年也尝到了甜头,黄大全胆子也大了,不然他哪敢擅自做主。 李元青想了下,还是晚上找陈二顺他们一起商议。如果他们真要合力买地,就得集中力量,不然那么多的银子,他跟黄大全也拿不出。 麦芽在屋里休息了一会,也把牛牛哄睡着了,她换了件衣服,把头发重新梳理了下,才出门去做晚饭。 李元青到厨房来说,晚上想叫大家伙一起过来吃饭,让她晚上多烧几个菜,麦芽想着那天秦语堂追着花娘去了,也不知结果怎样,便让他回来的时候,一定得把他们两个叫来。 因为快到冬季了,能吃的新鲜蔬菜不多。麦芽便做了两个锅子,待会烫了菜吃。兔子肉还在老家,这边可没有,好在厨房里还有宰杀好的小公鸡,是早上买的,中午没烧。她想着干脆做个干锅鸡公煲,做法跟烧干锅兔肉差不多,只是把兔子肉换成鸡肉了而已。另外一个锅子,她也懒得烧,再说,就是现炖也来不及了,她便让小二去老爹的店里,端个老母鸡汤。如今是古代,这老母鸡绝不会掺半点假,都是货真价实,养了一年以上的母鸡,炖的汤,上面油都漂都厚的一层。 晚上把老爹跟田氏都叫过来吃饭,也等于是付他们老母鸡的钱。 小二也习惯了,每回去临仙楼端菜,都带着钱去的,可每回钱又都给带了回来,久而久之,带钱也就是摆设,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这头亏了,那头又赚了,没必要算的那么清,如果真要掰扯起来,临仙楼好些烧菜的菜谱,还是麦芽提供的呢,要是没这菜谱,临仙楼的生意,哪里能这样火。 小二动作快,没一会就从临仙楼端着菜回来了,一手提着装老母鸡汤的食盒,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呢! 麦芽接过食盒,笑道:“哟,你还买了别的菜呀?” 小二放下死沉食盒,喘着气道:“哪是我买的,是陈二叔送的,他说既然晚上请他吃饭,没下酒菜可不行,所以就切了几样卤肉,一并让我带过来了。” 麦芽打开食盒,瞧见上面一层是卤猪耳朵,切的很细,摆的好看,中间一层是卤牛肉,也都切成薄片,码放整齐,最下面一层卤的花生米,麦芽捻了个花生米尝尝。嗯!花生爽脆,虽在卤水里煮过,却不失生脆的口感,而且卤汁味道也浓郁,陈二顺这卤肉生意算是做到了极致,他也找到窍门了。临仙楼最近的生意,可以用人满为患来形容,若是赶上饭点,若是不提前订位子,去了都没地方可坐。 吃晚饭的时候,花娘先来的,她一来,麦芽便瞧出她脸上的笑,带了点羞涩,还带了点抑制不住的喜色。麦芽故作没看见她脸上的喜色,平平静静的问她近况怎么样,花圃的生意如何,连她身子的情况都问了,就是不问她跟秦语堂的事。 这可把花娘急坏了,她抱着牛牛,跟在麦芽后面,麦芽去菜园挖青蒜,她也跟着,麦芽下锅洞烧火,她干脆抱着牛牛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边,一副就等着你问的模样,看的麦芽最终忍俊不禁,抱拳求饶,“行了行了,我斗不过你,快说说吧,你跟牛牛他干爹咋样了?那天你没有真去跳河吧?” 见她问到点子上了,花娘也不看她,而是把牛牛搁在腿上,对着牛牛一阵猛亲,眼睛看着牛牛,对她道:“跳自然是要跳的了,没能淹死,可不能怪我,谁让现在是枯水季的,那小河里的水,连鸭子都蹚不过来,再何况是我了。” 麦芽想到那样的场景,也是,她倒把季节给忘了,本来河水就浅,加之还是枯水季,哪来的水给她跳河,不过只要戏演足了,作用还是一样滴,“这样说来,你也没跳成?” 花娘笑的合不拢嘴,摇头晃胸的念道:“是没跳成,不过秦语堂那家伙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把我抱着,不让我跳,也是他一惯了解我的性子,知道我性子犟,如果当时他真不管不顾的离我而去,这河,我是跳定了,城外的河多呢,这里的跳不成,不代表不可以另找条小河嘛!” 这一点,麦芽也料到了,以花娘的性子,她确实干的出来,不过她好奇的还不是这个,“之后呢?他拦着,你没跳成,然后就这样回来了?” 花娘一撅嘴,“当然不是,前面都做足了,后面的,当然也得做足了才行。” 河虽然没跳成,可花娘当时闹的也凶,后来还把附近干活的村民吸引了过来,人家也以为她要跳河,都好心的过来劝说。因为秦语堂时常在附近走动,很人也都认得他。见他抱着个要跳河的女人,这里头,可以想像的空间实在太大了,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见着人越围越多,秦语堂急的满头是汗,不得已,只能把花娘抱起来,往回赶。 花娘吓了一跳,慌忙搂着他的脖子。这是他俩认得几年以来,最亲近的一次。花娘悄悄观察他的侧脸,看着看着,便入了迷,看进眼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秦语堂一路将她抱回县城门口,往来的行人还挺多,他不得不把花娘放下,正准备开口,催她自己走的,可一扭头,看着花娘低着头,两手搓着自己的衣角,脸上的神情,被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看不清。 秦语堂叹了气,道:“到县城了,走吧,我先把你送回家。” “啊?哦……”乍一听见他讲话,花娘猛的抬起头,眼里的神色却是迷茫的。 看着她这副模样,秦语堂无奈的摇摇头,刚走了没几步,再一扭头,见她又低下头,站在那也不知在想啥。秦语堂喊了她两声,见她还是不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又走回去,拉起她的手,领着她往县城里去。 花娘默默被他牵着走,也不吭声,只是在秦语堂看不见的时候,抬起头,对着的背影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原来只要她不那么聪明,不那么精灵,就能得到他的关注,得到他的庇护。 到了花房,秦语堂又叮嘱王妈妈好生照看她,最好熬些姜汤给她驱驱寒气,在外面吹了一下午的冷风,怕她受不住。 麦芽十分鄙夷的对着花娘,开玩笑的道:“你还真是诡计多端,秦大哥他也真是可怜,再怎么样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我估摸着,这会要是突然杀出个女子要跟你抢人,你还不得发疯!” 这个问题,花娘倒不担心,“我费了这样大的劲才把他搞定,谁要是敢窥视我的男人,看我不打得她满地找牙!” 麦芽禁不住笑道:“你呀,也就是嘴硬心软,明明心里善的跟什么似的,面上还装的那样凶,待会秦大哥来了,你可得好好演,直到把他弄到手为止,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只要使个眼色就成了。” 花娘呵呵的笑,“我现在呢,就好比刚入门,是得多多努力,才能走进去,不过啊,万事开头难,一旦开了头,也就没啥了。” 林翠抱着冬冬进到厨房,脸色有些苍白,看她俩笑的欢快,便问道:“你俩在笑啥,我从老远就听到了。” 花娘也抱着牛牛站起来,“我们在说,哪天看见铁穆兰,还得好好揍她一顿,谁叫她仗势欺人,以为别人都怕她,我说你们几个也真是的,打架也不说叫上我,光是你们几个过瘾了,我还没跟她打呢,”她把话岔开了,倒不是有意想瞒着林翠,只是不大好意思说罢了,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呢! 林翠微微一笑,“等下回再打架之前,我先叫停,再差人去叫你,你不来,我们就不动手,这样说可成了?”她说着话时,抱着冬冬就要顺势坐下。大锅里的菜冒出着热气,特别是干锅鸡味,油香的味道,就是盖上了,也掩不住。林翠才坐下,还没调好姿势呢,鼻端嗅到鸡肉的香味,竟然觉着胃里说不出的难受,熏的她直想吐。本来想忍忍,可是没忍住。她猛的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手揽着冬冬,一手捂着嘴巴,便跑到院子里了。 花娘看呆了,“她这是咋了,吃坏东西,闹肚子了?” 麦芽从锅灶后面站起来,瞧着林翠干呕的身影,慢慢笑道:“只怕是又有了。” 花娘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道:“冬冬才多大呀,她怎么就有了呢,天哪,真是可怕。” 按算,冬冬不过才几个月大,也还没断奶,林翠的身子怕也没恢复好,现在怀孕,可浊最好的时机。可是,说起来,这也不能怪林翠,要怪只能怪李远,谁叫他心急的,一点都没有李元青的忍性,只管自己快活,一点都不管娘子的身体。 林翠吐的有些狠,麦芽把冬冬接过来,让她去屋里躺一会,又问她晚上想吃啥。林翠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哪还吃得下东西。麦芽便说,去打些红糖水,给她润润口,等肚子饿的时候再给她单独做吃的。 李远得到消息,从前院跑回来,见着林翠苍白如纸的脸色,也是满心的自责。可是有都有了,现在还能咋办,肯定是要生下来的,难不成要打掉吗?且不说有没有精力养。光是打胎的风险,那绝不比生孩子小。 秦语堂来的时候,自然是要被请去,免费为林翠把脉。李远一直小心谨慎的站在一旁,李元青看他脸色凝重,无言的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花娘跟麦芽站在外头,瞧着还不懂事的冬冬,花娘啧啧摇头,“唉,你说咱们女人的命苦不苦,生孩子就跟鬼门关走一遭,可走一遭还不算完,不晓得哪天又得再走一遭,朝不保夕啊!” 麦芽看她一脸的颓丧,好笑道:“凡事不要往坏的一面去想嘛,就好比我现在,当初生孩子的确受了很多苦,可是每当看着牛牛的脸蛋,心便放开了,回头想想,之前受的那些苦,实在不值一提,再者说,如果能给自己爱的男人生娃,不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吗?” 花娘笑了,捏捏牛牛的小脸蛋,悄声道:“那是,如果我能生给他生个娃,就是受再多的苦,我也认了。” 麦芽见她一副心醉沉迷的模样,好像已经把娃儿都抱在怀里了似的,不禁为她心疼,这般的痴情,只盼秦语堂能明白才好。 秦语堂从屋里出来时,看着花娘笑的表情有些怪怪,搞的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跳河的后遗症呢! 麦芽关心林翠的情况,虽然她生过一个娃了,可那也不表示,就没问题。李远他们也都出来了,李远还把门关上,想让林翠休息一下,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林翠的情况。看着秦语堂那副僵尸脸,他总觉着心悬在半空,落不下地。 秦语堂看他们都一副担忧的模样,赶忙收起自己的僵尸脸,平静着道:“她没事,虽然生头一胎的亏空还没补回来,但影响也不是很大,只要从现在开始多注意调养,让她多休息,会累着腰的活,都不要干,我再开几副调养的药,帮她补一下。” 麦芽打断他,不让他继续往下说,“既然好好的,干嘛要用药补,是药三分毒,回头我多熬些有营养的粥,做清淡些,不也是一样的吗?” 李氏一直自从身体好些了之后,便在客栈里帮着干点活,刚才秦语堂过来看病时,她正在前面,帮着小二招呼客人,田氏带着小娃也有前头,两个人便说了会话,也因为担心林翠的情况,所以二人一块往后院来了,刚一踏进院子,就听见麦芽说的话,忙举手表示同意。这话不错,是药三分毒,远没有食补来的好,回头让李远隔一天买只鲫鱼,隔一天买些排骨,多炖些清淡的汤,或者干脆熬些八宝粥,这才是大补的最佳方法。 秦语堂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反正她们都是生过娃的,有些话,他点到即可,不用再多操什么心。 见着林翠的情况稳定下来,李元青便招呼大家去吃饭,后面的事,吃过饭再说也不迟。 因为晚上吃饭的人多,厨房太小坐不下,李元青跟远便在后院收拾了间靠近厨房的空屋子,摆上大桌,拿上碗筷,便能做餐厅使用了。 林虎回了老家,试考完了,也快过年了,便回家帮着家里干干活。也是上回跟着林翠一起回去的,只怕要过了年才会回来,少了他饭桌都冷清许多。 吃饭的时候,本来说好不谈正事,可黄大全还是忍不住要畅想一下,批发市场建起来后的蓝图,那样的热闹场景,光想着都叫人觉着兴奋。 陈二顺嚷嚷道:“到时候咱们也买下几个铺面,大全啊,你那四方货栈可以再弄个门面做批发,也省得街上的铺面摆那么多东西,哦,还得再弄个仓库,不然那么多东西,回头该没地方搁了。”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黄大全激动的直点头,“不错不错,我早就这样想了,街上的铺子面积太小了,最近村里又送来好些竹器,连我睡觉的屋子都摆满了,再摆下去,就该搁我炕上了。” 众人被他讲笑了,想想也是,入了深秋,农家里的活差不多都忙了,手巧的男人,就砍些竹子搁在家里,编些竹器,打发时间的同时,还能为家里增加些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不光是这些,还有秋季山上野生的山货,也都能拿来换钱,以前是不知道,所以没人上山捡,现在知道了,与其在家闲着,还不如上山捡山货呢。 什么地皮,什么草菇子,野生鸡头菇,还有板栗,总之,山里遍地都是宝,连采野菊花的都有。山里的野菊花,却不是山下随处可见的那些菊花可比的。 因为长在少人经过的山上,加上朝接露出,晚接雾,那菊花用来做药,或是泡茶,都是绝佳的饮品,有些卖相好的,甚至比上等的茶叶还贵。也因为有了田李两家的带动,做水果酒的人家也多了起来,反正那法子也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做出来的水果酒,现做现卖,用野果子泡出来的味道又不同,滋味千变万化,妙不可言。 秦语堂吃饭的时候话也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听他们讲,他就是旁观而已。花娘话倒是挺多的,还直嚷嚷着,今晚吃的太多,回头要在县城里转几圈,也好消化一下。 麦芽提醒她,现在天黑的早,虽然这会时间不算晚,可外面漆黑一团,她一个姑娘家,不好这么晚了还出去逛,万一遇上登徒子,或是心存歹心的人,那可就糟了。 花娘却是满不在乎,只说在家附近转两圈,也不走远,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话讲到这里,麦芽也不吭声了,她看了看秦语堂,再看看笑容灿烂的花娘,当下什么都明白了。 果然,秦语堂听见她还要出去夜游,自然是一百个反对,可花娘却固执的不理他,还尽说些破罐子破摔的坏,叫秦语堂听着,也是百般不自在。 看着酒吃差不多了,花娘站起来,对在坐的人豪爽的挥挥手,“各位慢慢吃,一定要吃好喝好,我得先走了,不然王妈妈该担心了,哎呀,吃的好撑,麦芽,下回可不能再把菜做那么好吃,害的我都吃撑着了,不出去走两圈,就是回家也睡不着啊!” 田氏以为她真喝醉了,担忧道:“花娘啊,你一个人晚上走夜路不安全,要不我叫小二送你的一段,总好过你一个人回去吧!” 李氏也赞同她的话,“一定得送,要不我跟小二一块去送你,回头我再跟他一起回来。” 麦芽一听她俩说的话,这是要坏事啊,那哪行,得阻止。她干咳两声,直起腰,故作为难道:“哎呀,小二今晚好像挺忙的,刚才还看见他帮客人提行礼,等下还得打热水,真是的,今晚客人真多。”她说完,还不忘对李元青使眼色。 李元青正往嘴里夹着菜吃,乍一看见她使眼色,还有些纳闷的,但看看要走的花娘,以及坐着似动又非动的秦语堂,立马反应过来,“呃,对啊,今晚客人的确挺多的,我得赶紧吃了,不然等会小二忙不过来。” 田氏跟李氏起初还没闹明白,但秦语堂跟花娘的事,她们都知情,如果这样讲还不明白,那她们真要得老年痴呆了。 花娘直摆手,“不用不用,我不要人送,我自己能回去,这条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的,你们不用担心。” 陈二顺呵呵一笑,忽然道:“这有什么好争的,秦大夫跟花娘同路,等会让秦大夫送一程不就完了吗?真是的,为这小事你们还争议不休,来来,元青啊,再陪我喝一杯!” 他一句话,把每个人暗里的想法,都挑到台面上来了。也是,有些话说开了,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还能有多大? 秦语堂搁下筷子,站起来,道:“我也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花娘这边你们放心,我会把她送回去的。” 麦芽跟花娘偷偷笑了,而且花娘这会醉的更狠了,也不知真的是酒意上头,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总之,当秦语堂走到她身边时,她连站都站不稳,只能靠扶着墙。看她这副模样,秦语堂只得架着她,揽着她的腰,只有这样才能拖着她走。 看着他俩走出客栈,相扶相持的身影。田氏安慰的长舒口气,感叹道:“真是好啊,花娘终于要达成所愿,终于要捂热那块石头喽!” 麦芽笑道:“那是自然,费了那么些的心计,若是再搞不定,可真就见鬼了。” 田氏戳戳她的额头,笑道:“看把你能的,跟着花娘一块设计秦大夫,小心回头他知道了,找你兴师问罪呢!” “这有啥,到时候生米早都成了熟饭,他要找谁去?”既然敢做,她就不担心,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连花娘都搞不定秦语堂,那他可能真要一辈子打光棍喽! 田氏对闺女的话满不以为意,一转头看见黄大全闷头吃着饭,他倒是吃的挺香,一口接一口的扒着,好像饿了几百年似的,“嗳嗳,大全啊,你别光顾着吃饭,现在就差你的亲事没着落,可不能再等了,婶子回头再帮你物色几个,叫你过过目,你看咋样?”田氏敲着碗,问他道。 黄大全闷闷的抬起头,真是的,刚才明明说的是秦语堂,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要给他找媳妇。 陈二顺道:“要找,还得赶紧找,乘着现在年轻,赶紧寻个婆娘,你也就不用整天跟小六凑合着吃饭,回头把货栈后面的屋子再收拾一下,就能做新房了,娶个媳妇,你的生活起居也能有人照看着,不比你跟小六两个人搭伙过强吗?” 二妞跟如意一直是聚餐缺席者,如意天一黑就要睡觉,还非得娘亲陪着不可。她不来,王大庆自然也不会来的。如果二妞在这儿,肯定早把她哥骂上几千几万遍了,这么大人了,自家外甥女都会叫舅舅了,他倒好,连个媳妇的影子都没找着,这叫个什么事嘛! 黄大全搁下碗,擦了嘴巴,正色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我店里还有事呢,就先走了,不用送哈。” 他这分明就是想落跑,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连李氏都看不下去了,替他娘着急啊,“我看这样吧,等你田婶挑着姑娘,我陪着你一块去相,不管能不能相中,你都得去瞧,若是瞧不上,那再说瞧不上的,反正不管怎么着,你得去相,就这样说定了,明儿就去。” 不等他反驳,田氏乐呵呵的道:“这样好,人哪,都得相处,只有相处了,才知道好不好,哪能光看一眼就判定是好是坏呢,你们说对吧?” 麦芽使劲点点头,也跟着起哄,“那当然了,就算不能相处个七八天,那也得聊聊天,说说话,这样……这样才能多了解一些。” 黄大全真觉着头皮发麻,跟她们几位求饶道:“各位就放过我吧,我对成亲这事压根就不感兴趣,再说了,我跟那些女的都不认识,能聊什么呀,说多了,人家还要怀疑我的居心呢!” 麦芽道:“这有什么,你可以问问人家的喜好,这样也能知道她们喜欢的是什么,有没有共同语言,那是聊出来,又不是用眼睛看出来的,多了解一下,也无伤大雅,你怕什么呢!” 黄大全真是被她们打败了,好像不给他找个媳妇,这世界就不和谐了一样,他娶不娶媳妇,真有那么严重吗?其实,他找不找媳妇,真的不太重要,虽然他是家里的长子,可下面不是还有两个弟弟吗?现在没成亲,他还能往家里贴钱,一旦成了家,有了媳妇,再给黄氏钱,那就得偷着给了, 想着娶媳妇的种种可怕之处,黄大全正要开口谢绝她们几个好意的,可那一边,田氏正兴高采烈的跟李氏他们讨论着哪家姑娘长的好,哪家姑娘会干事,又是哪家姑娘知礼数,根本没人要征询他的意见。 李元青瞧见他的沮丧之色,好心安慰道:“总归是要走这一遭的,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晚走不如早走,我这样说,你懂了没?” 黄大全白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当然这么说了,你娶了自己一心想着的女子,谁能跟你比呀,我还是算了吧,现在的女娃太可怕,消受不起!”光看他身边这些女子,就知道女人有多可怕了。二妞性子像炮仗,也只有一声不吭的王大庆能受得了她。林翠身子太柔弱,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不舒服,他可没有李远的耐性,整日的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至于花娘跟铁穆兰,那就更不用说了,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啊! 他这样想着,却忽略了自己内心的某一处,也自动过滤了某些人。有些事,有些人,不提也罢,只当自己不知道,随风而过。 田氏这回是动了真格,也不去找媒婆,她通过临仙楼的伙计,让他们把相识的亲戚,或是姐妹,统统介绍过来,要是本身就在县城的,那就更好办了,她先去看一眼,如果不在,也不是啥难事,现如今往来县城也方便,只说让她们进城采买东西,也就是了。 这一日,临仙楼的账房先生,找到田氏,“夫人……” 田氏坐在临仙楼的后院,抱着小狗娃,在那晒太阳,见着老账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您老要是有事,尽管说就是了,不必吞吞吐吐的,坐下讲吧!” “嗳,好好,”老账房也不客气,自己端了个板凳过来坐下,本来还不好意思说的,但想着就是不成功,那也没啥,不就是自己费了张脸皮嘛! 他筹措了下才道:“是这样的,我听说,您最近在给四方货栈的小掌柜介绍媳妇。” “哟,您家是不是也有合适的女娃子呀?是不是亲的都无所谓,反正只管让他们见上一面,要是不成,便只当没发生,你瞧瞧,我这不是也没去找媒婆吗?少了媒婆那张嘴,省了好多闲话呢!” 她这话,老账房很是赞同,“那是自然,我最讨厌媒婆了,你说说,两个小娃子相亲,能相中就成亲,不能相中,就权当没这回事,你说能有多大的事,可这事要是到了媒婆的嘴里,指不定说的有多难听呢!” 媒婆是叫人又爱又恨的一种人,当你需要她做媒时,自然是爱她的,巴不得她赶快来家里做媒,可如果亲事没成,那媒婆的脸可就不好看了,若是再把她得罪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转天就得传的大街小巷都是,到那时,女娃的名誉也就毁在她手里了。 田氏听他的意思,便心知,他家里那个,也是个难解决的主。 果不其然,老账房一提起自家闺女,也是一肚子的苦水。倒不是他闺长的有多难看,或者有残疾啥的。恰恰相反,他家闺女长的挺标致,是家里的老小,没少娇惯。因为老账房自己识字,所以小的时候,便也教了女儿兰英识字。虽然识的不多,可在女娃子中间,她也算是高学历。 成年之后,兰英便跟着爹爹一并在县城里头做学徒,她学的裁缝,过了两年,借钱自己开了家布庄,卖布,也卖些小衣服小鞋啥的,生意也没有多红火,但比种地强。 田氏听他老账房的话,啧啧道:“你家兰英真是能干,居然还自己开了店,哎哟,这事以前你咋没说过呢!有个这样能干的闺女,您下半辈子也享福了。” 一提自己的闺女兰英,老账房是喜忧参半。听着田氏夸赞自己的女儿,他自然是有喜也有忧。原因无他,兰英太能干了,能干的女子都极有主见,包括自己的终身大事,死活也不尊父母之命,她自己的夫婿,自然得自己来选。 可她眼界高,乡下种地的男娃她看不上眼,县城里的男娃,很少有年纪轻轻自己就开店赚钱的,要不就是给人家当伙计,要不就是依仗着家里有钱有背景,好比宏宝这样的。 所以选来选去,都快过了婚配的年纪,也愣是没选好。这下可把老账房急的不轻,要知道男娃可以等,女娃等不得啊,不能叫人说成嫁不出去,那人可丢大发了。 田氏听完老账房的话,心里便有底了,想来兰英跟黄大全都有着同样的问题,两人都是眼界高,一般人看不上,看上的,都不是一般人。不过,见见总归没坏处。 想到此处,黄氏道:“那便见见吧,回头跟你闺女说一声,也不用说的多明白,你只说让她到四方货栈买些东西,顺便瞧瞧,不就得了?” 老账房一想也是,黄大全开着杂货铺,那店里每天人来人往的,也不易引人注意。 当天傍晚时分,老账房便把事情跟闺女说了,至于黄大全那头,不说也罢,反正说了他也不会同意,还不如先让兰英过目。她是个有主见的女娃,即使看过之后,黄大全不同意,想来她也不会死缠不放。 兰英正在店里缝制小娃的棉衣,她这里接受订做衣服,夏天做短衫,冬天做棉袄,反正布店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生意,只有赶上红集时,生意才会好些。 听完爹爹的话,兰英挑着秀眉,眼睛眨了眨,最后竟然噗嗤笑了。 老账房被她笑的有些忐忑,试着问道:“英啊,你别尽是笑,倒是说句话呀,黄大全跟咱们掌柜都很熟,我也见过他很多回了,当初听说老板娘要给他说媳妇,我就急了,那样的好男娃,要是让别人相了去,岂不是可惜?” 兰英静静听他爹说完,脸上渐渐浮现淡淡的笑,手上的针线活也没放下,“他也要相亲吗?之前我还以为他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呢!” 她说这话,把老账房听的纳闷了,“丫头,你说的是啥意思,你认得黄大全?”很快就回来了。” “哎,你要去哪呀,都快吃晚饭了,要不等吃过晚饭,我再陪你一块出去?” 兰英没有回他的话,而是站起来,把针线插在衣服上,对他道:“爹,你帮我看会店,我出去一下,这会天还没黑透,你可别急着关门,对了,等会要是有个脸上长痣的胖婶子过来娶衣服,你便把台下面那个蓝包拿给她,我老账房总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子,天黑了出门,总归是不安全。可他喊着喊着,便不见了兰英的踪影,这丫头腿脚太快了,走路跟跑似的。 这一厢,黄大全看着天色不早了,便让小六到后面烧饭,前面有他一个人看着,顺便也带着把今天的账理一理,回头好入到大账本里头,这是他每晚必做的工作。做生意,账目一定得理清楚了,否则,岂不成了一笔糊涂账? 后院里,传来小六烧菜的香味,他最近做菜手艺渐长,闻着饭香,黄大全这才觉着肚子饿的很。看着街面上没什么行人了,他放下账本,就准备关门。天气冷了,大晚上的,谁还想往外面跑,在家里围着炉子吃饭多舒坦。 就在他放下一半的门板时,忽然从外面挤进来一个人,正好挡着他放门板的动作。 兰英歪着脑袋,冲黄大全一笑,她的笑容很灿烂,跟这阴冷的天气实在不相衬。 见着有客人来,黄大全赶忙收起门板,礼貌的问道:“姑娘这么晚了还来买东西吗?那快看看有什么需要的,赶紧买了,赶紧回家。” 兰英还是笑,扭头看着收拾整齐的货品,故作不满道:“人家都是把客人往店里揽,你倒好,催着我赶紧回家,莫不是不想卖东西给我吧?” 听见她说话的声音,黄大全散出去的魂,又都回来了,刚才是饿的,加之忙了一天,脑子也累了,所以在没客人的时候,他总喜欢发呆,或是让脑子空闲下来。兰英进来时,他也没看清她的脸,只以为是附近哪家的闺女,针线筐里临时缺了东西,才来买的,却没想到是她。 兰英见他不说话,好笑道:“哟,你该不是真的想赶人吧?老话还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呢,你咋能赶我走呢?” 黄大全使劲眨了几下眼睛,神志也慢慢都回来了,“你来买东西,我怎会赶人呢,只是怕你一个人太晚了回家不好,所以才好心劝你早些回去,你这人咋尽会把人往坏处想呢!” 兰英悠闲的在店里晃着步子,丝毫不在意他的抱凶怨,巧笑着道:“你呢,还是把自己管好吧,算错账这种事,偶尔来一次也就罢了,可不能天天都算错账,要是把账算多了,也就罢了,可别算少了,总是这样,可不好哦!” 黄大全直皱眉,“我做生意这么久了,就算错一次账,还叫你碰上了,不是你倒霉,那便是我倒霉。”说起他跟兰英的认识,应该从半年前算起。 那天正是入夏不久,天气闷热,在街上还好些,能吹到风,可在店里就惨了,闷热的足以叫人抓狂。 人一热,心也跟着烦躁起来,看着店里客人不多,黄大全本想着把店交给小六看着,他去后面冲个澡的,可就在这时,兰英进来了,她急着要买针线,她店里的用完了,可手头上还有几件衣服没做完,明早之前必须做出来。 她急,便催着黄大全赶紧拿线,加之她要的线种类颇多,所以在算账的时候,黄大全就多算了几文钱。 可兰英是谁啊,她十岁就会买卖东西了,那账算的,比她爹还精着,早在黄大全把货一样一样拿出来时,她就算清了,再一看黄大全算出来的数目,她不干了。 即使后来黄大全把钱补上了,并且赔礼道歉了,但这梁子也算结上了。倒不是兰英小气,她就是看黄大全着急的样,今儿又知道他要找媳妇,自然要来笑上一番。 兰英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黄大全身上,不无惊讶的道:“黄掌柜,真看不出,原来你也是个口是心非之人,明明恨死我了,还非得装出一副善待客人的模样,你不觉着,很假吗?” 看她不像真的来买东西,黄大全耐性也不多了,“请问您要买东西吗?如果不买的话,就快些回去,我们这儿也要打烊了。” 见他要赶人,兰英也不高兴了,小嘴一撅,道:“不买东西就不能看看啦?真是的,没见过你这样势利之人,就你这样的,还成天想着讨媳妇,依我看,这事难!” 黄大全气结,“兰小姐,我拜托你,别瞎管闲事行吗?难不难那是我的事,与你何干?你快点回去吧,我这儿不适合你待!”他挥手要赶兰英出去,可兰英性子也拗,硬是坐下了,就是不肯动,非得逼问他,有没有相中哪家姑娘,还扬言要替他保媒呢! 小六从后面跑出来,本来是准备叫掌柜的过去吃饭,可再一看店里僵持的气愤,他很识相的又缩了回去。 看着外面渐黑的天色,黄大全真是急坏了,要是被人瞧见,这么晚了,他店里还坐着个年轻女娃,又是男未婚,女未嫁,这要传出去,指不定说的有多难听呢! 兰英看他急的快火上房的样,掩唇笑了。 就在这时,又从外面挤进来两个男人,这两人穿着朴素,身上背着竹篓,竹篓上盖着一块布,看不清里面装的是啥。 其中一个黑脸汉子,一进门就嚷嚷道:“掌柜的,给俺们拿两双布鞋,这一路赶的,把鞋都磨破了。”另一个小眼睛的男人,却在一进屋之后,四下打量,当他看见兰英也坐在店里时,那眼神停留了几秒,他扫视完一圈,便将视线放在了树柜台上。 黄大全见这么晚了还有客人来买东西,当下也顾不得跟兰英拌嘴,笑呵呵的招呼道:“两位请坐,不知两位穿多大的鞋,是要宽口的,还是要窄口的,我这儿鞋样不多,但尺寸齐备,两位可要试一试?” 那黑脸汉子,一扬手,粗声粗气的道:“去拿吧,若是试好了,我们多买几双。” “嗳,好好,我这就去拿,两位稍等,”黄大全自然是想做成这笔生意,见着他们想要,便赶紧到柜台后面去拿。 小眼睛的男人瞧见他到柜台里面去了,忽然站起来抖了抖身子,道:“这鬼天气真冷,我们赶了一路,快被这冷风吹病了,掌柜的,我把门上,避避风。”说着,也不等黄大全回应,就去把剩下的门板也插上。那剩下的也不过才两块门板,三两下也就插上了。 黄大全拿完鞋子,见大门已经被插上了,觉着有些不妥,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哪里不好,“呃,您二位看看,这鞋子是否满意,这鞋底便是千层底的,都是用粗布糊起来的,再瞧瞧这鞋帮,都是实打实的棉布做的,穿上不光透气,还不臭脚,走路也舒坦。” 他把鞋子的好处讲了一大堆,可那两位眼睛却盯着他的柜台。 兰英轻咳了一声,伸了伸懒腰,一副我已经坐了很久的模样,“我说你这掌柜当的,可真是厚脸皮,说好了今儿还钱给我,我在这儿坐了都快一个时辰了,可你又说没钱,我说你做的这是什么生意,连二十几文的旧账都还不了,你还好意思开店吗?我看哪,干脆关了省事!” 她这话可把黄大全听傻了,他的确是算错过她几文钱,可跟欠账是两码事啊! 不等黄大全反应过来,兰英又道:“你这破店,也只有小毛贼能光顾,偷两双鞋子,或是偷点碗筷啥的,稍微有点眼力见的大贼,才不会看上你的店,连个铜板都偷不到!”她使劲对黄大全眨眼睛,希望他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一向比猴还精明的黄大全,今儿也不知怎么了,竟也犯起糊涂来,不过他倒也没拆穿兰英的谎话,可能是懒得理她吧,他此时只想赶紧把这笔买卖做成,好关上门,回后面吃饭去。 小六一直听着前面的动静,当听到在客人来时,他若是再躲着,那也不好。可他跑出来一看,只见外面的气愤有些诡异,“掌柜的,呃,要不还是我来招呼客人吧,你去后面吃饭?”他这话是试着问的,因为他瞧着黄大全脸色怪怪的,那个兰英脸色也怪的很,他一时搞不清状况,便随口问了。 兰英见着屋里又多了一个人,不免有些抓狂。这小子以往的眼力见呢,都到哪儿去了,难道他就没瞧着今儿的场面很对不对劲吗? 小六哪瞧的出来,他不过是个小伙计,也没见过啥世面,那些危险危机啥的,更是从没碰过。 但黄大全却看出来了,他不是受了兰英的启发。而是,就在他弯腰把鞋拿给那两位,让他们试穿时,他猛然瞥见那二人背着的竹篓里,有寒光闪过。他吓了一跳,入了夜,再进县城,是严禁带长刀的,哪怕是砍刀也不行,这是李武定下的规矩,从源头断了行凶者的武器,县城里的治安,也比较容易搞了。 可这二人竹篓里的长刀,虽然他只瞥见一个刀影子,但看那长度,跟李武他们配的长剑,也相差不已。当下,他便明白了兰英的用意,她这是要告诉这两个人,他这店里穷的叮当响,连十几文钱都拿不出来,犯不着劳他们来动手抢。 黄大全虽然经商多年,但遇上劫匪这种事,也不是天天能看见的,顿时,他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可又不能明说,若是把这二人惹急了,不说钱要被抢,就是这店怕也得毁了。 就在他急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时,一转眼看见小六还愣在那,他灵机一动,突然呵斥小六,道:“你小子,也太没眼力见了,没看见有人等着要账呢吗?还不赶紧到客栈那边,找他们把账要回来,好几十两呢,若是要回来了,咱这账也能还清了,还有李武家,你也一并去要了吧,明儿我还得进货呢!” 小六傻眼了,“这……我……”什么账啊,谁跟谁的账啊,他咋一句都听不懂呢! 兰英也听明白黄大全的话,她离那两人挺远的,便走到小六身边,使劲掐了他一把,又怕叫那两人看出来,赶忙那两人笑笑,“呵呵,小伙计才来没多久,脑子笨,要个账都不会,”对那两人陪完了笑脸,她才把脸转过来对着小六,在外人看不见的角度,挤眉弄眼的对他使眼色,同时嘴里还嚷嚷着,“你呀,只管去要,老板若是不给,你便找老板娘去要,她比较好说话,你只说这边都快揭不开锅了,不还钱不成了,回头让她陪你一块去找李武家要,李武那小子皮厚,要是不给,直接去踹他家门,听见没有?” 她边说,边把小六往后面推。县城的宅子,都有后门,四方货栈也不例外,就是有些后门不好走,不大走罢了。 小六是硬被兰英推出来的,他走在小巷子里,拢着袖子,还是纳闷不已。 四方货栈的后门,离同福客栈后门也不远,但若是从前门走,就得绕一大圈。 小六远远看着同福客栈的灯火通明的,就知道他们正忙着生意,便上前敲了敲后门。 开门的是李远,这大晚上的,麦芽不可能开门,林翠也早早上床歇息了,他一手抱着冬冬,一手给小六开门。 见着是他,李远也纳闷了,“这个时候,你咋过来了?” 他这一问,还真把小六问住了,“我……”他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说,且不说同福客栈有没有欠掌柜的钱,就是欠了,也没有大晚上的来要钱的道理,还让他去找李武要,李武是谁啊,人家是本县的捕头,咋会欠他们的钱呢!这不合常理嘛! 李远看他急的样,笑道:“到底咋了,你别光站在门外,要不进来说?” 小六想了想还是进去了,“哎呀,我干脆照实说了吧,反正我也不知道掌柜的是啥意思,我说了,你们慢慢琢磨去吧!” 麦芽正在厨房打热水,准备给牛牛洗澡的,她听见李远开后门了,就是没听见小六讲话,直到他进了院子,她从厨房探出头,问道:“这大晚上的,你们掌柜的遇到啥事了?” 小六也不知该如何跟他们讲,于是便从兰英突然到访时讲起,他嘴皮子快,麦芽舀好热水的功夫,他就把话讲完了,“事情就是这样,我虽然不清楚你们有没有欠账,可再怎么着,掌柜的也不会这么晚了,让我来要账,我觉着这里头肯定有啥别的事!” 李远听完他讲的话,也愣了好一会,“不对啊,他找咱们也就找了,但为什么这样晚了,还要去找李武?” 县衙的捕头,每天夜里都会轮值当班,在县城里巡逻,本来捕块也没有固定休息时间,可李武是捕头,当班一事轮不着他,他早回家睡大觉了,这会跑去找李武,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麦芽却没吱声,想了一会,她忽然问起小六,那两个人的衣着。小六虽然只扫了一眼,但也还是看到了,便原原本本给她描述了一遍。 听起来,好像真的只是普通进县城买东西的农夫,并没什么特别可疑之处。 麦芽是认得兰英的,也不算多熟,只是今年快入冬时,她曾在兰英的店里,给家里几个小娃订做了好几件棉衣,所以见过几次。虽然仅仅是几面而已,但兰英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娃,怎么看都不像会大晚上来讨债的女娃。 突然,一个不好的念头,在麦芽脑子里一闪而过,她砰的搁下手里的水盆,面容紧张的对李远道:“你把冬冬给我,你到前面去把李元青叫上,你俩一块去李捕头家,就说四方货栈里可能进了贼,等会小六先去街上看看,瞧着能不能找到那两个寻街的捕块,如果找不到,你也别回去了,还是到客栈来,那边的事,交给他们。”她把冬冬从李远怀里抱过来。 她都这样讲了,李远又怎会听不明白,生平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怎会紧张呢,“那我先去了,要不等下我们走了,你们把客栈大门关上,后门也不要开,等会听到我们叫门再开。” 麦芽道:“你别担心我们,店里住的都熟客,有他们在,我们这边不会有事,倒是你们,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别跟人硬拼,多动动脑子。” 李远点点头,跑到前面去叫李元青了。小六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弹,想来也是被吓的不轻。 麦芽安慰他,“你别怕,没事的,大家伙都在呢,又不是你一个人,要不这样吧,你就在客栈里待着,我让小二去街上找人,”说着,她先到林翠屋里,把冬冬交给她抱着,也顺便把睡着的牛牛,也抱到她屋里,好让她一并看着。 安顿好了两个小娃,她回头一看,小六已经不在了。客栈前院也点起了大灯笼,慢慢的喧闹起来。 麦芽赶到前面时,李元青跟李远都已经出去了,小二也不在,槐子陪着小六坐在大厅里,还有不少房客也都起来了。大家都是常在大河道上走的人,大场面见的多。几个小毛贼,实在不值一提,但因着担心麦芽他们害怕,所以便都穿上衣服起来了。 一个面容和善的老汉道:“丫头,没事,客栈里有我们在,就是进来个把的贼人,我一铁锹准能把他们掀飞!” 另一个中年汉子也道:“就是就是,咱们人多,你只管带着娃儿去休息,我们几个在这儿守着,等元青他们回来了,我们再回去睡也不迟!” 其他人都同意这个办法,再说了,人多势众,贼人就是想进来,也得掂量掂量。 麦芽感激不已,“那就麻烦各位了,其实也一定是会有大事,兴许是我想错了,最好是没有吧,槐子,去泡一壶好茶来,再抓些瓜子花生,不然光坐着,也怪急人的。” “嗳,我这就去,”槐子倒没什么感觉,蹬蹬的,跑去后面捧了一盘瓜子,一般花生,摆到桌上,又从炭炉上把瓦壶拎下来,泡了一大壶茶水。 有了这几样,房客们全当聊大天,有吃有喝的,也就不觉着冷了。 且说另一边,李元青跟李远出了门,两人合计了下,觉着还是让小二去找捕头,他俩得去四方货栈里瞧瞧,加上黄大全,他们三个大男人,就算真的动起手来,也不怕。 可如果贸贸然的从后门进,怕是不妥当,想了想,两人还是决定从前门,正大光明的进去。 冬季的街道,冷清又萧索,大家都关门休息了,这么冷的天,没事干,谁会跑出来瞎晃悠。 李元青跟李远走到四方货栈门口,李元青先扒在门缝边,往里看了几眼,毕竟是木质的大门,也不像防盗门,那般严丝合缝。 李远见他看了半天,也没吱声,有些急了,小声的催问道:“怎么样,里面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句话呀?” 李元青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心知,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心急,也顾不得跟李远解释,便上前敲门,故意提高了嗓门,冲里面喊道:“黄掌柜啊,天才刚刚黑,你咋就关门了呢,我还要打些酱油呢,家里等着烧鱼,不买不行啊!” 黄大全身子一震,此时的他,已有些身不由已,因为这两人已经把刀亮出来了。黑脸汉子,一只手揪着黄大全的衣领,限制他的行动,兰英也被他绑在一边,一个娘们,绑也就绑了。而同来的另一个小眼睛男人,从自带的竹篓里,拿了只布袋子,看样子,是准备用来装钱的。 其实先前他们把小六放走,那是有原因的,当时他们也没亮身份,不可能叫黄大全他们发现,所以他们相信小六真的是去拿借欠款了。 可还没等他进柜台后面拿银子,门板就被人拍的咚咚响。这两人也不简单,也是惯犯了,这样的事,干了可不止一两遍。听见有人敲门也不慌乱,黑脸汉子把刀拿到黄大全的腰后,在他耳边威胁了几句,便对小眼男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从后面出来。 看着兰英还被绑着,小眼男收了东西,又赶忙跑出来,把兰英扛到后面。 黄大全担心兰英有危险,毕竟是个女娃子,这么晚了,被贼人拿着,就是啥也没发生,那传出去也不好听。 黑脸汉子呵呵一笑,拍着他的肩,道:“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快去开门,该怎么说,你自个儿明白,咱爷们都是在道路上混的,你要是敢耍花样,小心你的命!” 黄大全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我明白,我知道,还请二位爷手下留情,”不是他胆小,他不过是识时务而已,兰英还在他们手里,这个时候反抗,不仅救不了自己,还会把兰英的命也搭上。而且他也听出,外面敲门的是李元青,还好还好,他们总算没犯糊涂。 黑脸汉子压着黄大全去开门,小眼男就躲在后堂,如果前面有什么异常,他也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门开了,一股子寒风扑进来,黄大全打了个冷颤。 李元青一眼就看见,黄大全身后站着的黑脸汉子,当下,便什么都明白了,他回头朝李远递了个眼色,李远也冲他点点头。 见门开了,黑脸汉子便拖着黄大全往昔后退,冷声道:“你们既是来买东西的,拿了东西就赶紧离开,今儿掌柜的身体有些不适,没看见我正扶着吗?只管把钱搁在柜台上,就走吧!”他说着话的同时,把刀子往黄大全腰上又抵近了一些。 李元青笑了笑,慢慢走进来,故作轻松的道:“哎哟,黄掌柜咋还生病了吗?我上午看你不还好好的吗?既是生病,就该请个郎中看看哪,可不能把小病耽搁成大病了,”他回头看了下李远。 李远赶忙附和道:“就是啊,现在天冷,要是病到过年就不好了,我家里就有人病了,这不,正要去请李武大夫过来看病呢,他呀也忙,可还是应下了,正往我家赶呢!” 黄大全听他们一唱一和,很快就明白了,这是要告诉他,已经有人去请李武了。 黑脸汉子肯定不是本地人,即使听说过县衙有捕头,也肯定不知道这捕头就叫李武,捕头的名字可不是随便乱叫的。 见着他们越扯越远,黑脸汉子急了,“你们到底要不要买东西?若是不买,就赶紧走,我们这儿还有事呢!” 李元青见他真急了,便道:“这位爷,我们也想买了东西主就走,可是我看了半天,这酱油搁在哪儿啊?我在这外边找了半天也没找见。” 古代的酱油自然不是装在玻璃瓶子里,摆在柜台上卖。都是用大缸装着,谁要买,就自带器物来装。除了酱油之外,像酒,醋,油,这些液体也都是装在一大缸里,随买随舀。 黄大全的店里,自然也少不了这些东西,只不过,都摆在柜台后面,十几个怀抱大小的罐子,真是很难辨认。 李远也道:“我们也急着呢,媳妇在家里等着醋烧菜,黄掌柜,麻烦你快些把酱油跟醋打给我们,打好了,我们自然就走了。” 这时,小眼男不得不从后面走出来,对黑脸汉子点了点头。 黄大全心里悬在半空,可如果自己不离这人远些,就是李元青他们想救,那也是无从下手,想到此处,他转脸讨好的对黑脸汉子陪笑,“您看看,这……” “去可以,但是你给我老实点,我们都是缗练家子,收拾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黑脸汉子低声威胁他。 黄大全慌忙直点头,感觉到身后的刀离远了些,他暗暗松了口气。 小眼男一直跟着他,同他保持三步的距离,既方便他拿东西,也方便他随时出手制服他。 直到看见黄大全要打酱油,李元青才忽然意识到,他跟李远什么都没带,怎么买啊?一等黄大全要装酱油,他们就得露馅。这可不行,他看了看那两人手里的家伙,又扫了一眼四周,看有没有称手的东西。 李远起初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直到看见黄大全掀开酱油缸的盖子,直起身来要拿东西时,他猛的一个激灵,突然高声道:“慢着,你家的酱油是不是正宗酱油坊出来的,不行,我得看看,要不然掺了水,那味道可就变了。”他作势卷起袖子,好像真的想去看看似的。 黄大全一改往日的和善,把盖子一盖,不服气的道:“说什么呢,我店里的所有东西,就没有假的,你爱买不买,别回头到处去给我造谣,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李远也生气了,“嗨,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做生意的,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要是心里没鬼,你干嘛要把盖子盖上,有本事你把盖子打开,让我瞧瞧,你不敢吧,不敢就说明真有问题,哦,你卖假货!” 黄大全自然是比他还生气,“谁卖假货了,你把说清楚!” “说就说,你以为我怕你呢!”李远一边嚷嚷,一边乘着他们不注意,随手就从身边的面袋子里,舀了一大瓢面粉,劈头盖脸,就朝黄大全扔了过去。当然了,看着好像是朝他扔的,其实是对着那小眼睛男人扔的。 李元青瞅准时机,跨前一步,抬脚就往黑脸男的手腕上踢去。他虽然没练过武功,可常年在山上打猎,加之长年在田间地头奔走,这腿脚上的力道,还是不弱的。 “啊……”黑脸汉子一个没防备,只觉着手腕处一痛,手里的刀也没拿稳,啪!掉在地上。见他还想弯腰捡刀,李远跟李元青都动了,重重一踢,将刀远远的踢开了。 黄大全反应也不慢,就在面粉砸到小眼男的头上时,他抄起手边的秤砣,心里一发狠,照着小眼男的头,便砸了下去,只听见一声闷哼,小眼男便歪倒在地上了。这是秤砣啊,可不是豆腐面团,这一砸,肯定是头破血流。 同时,小二带着两名捕块,也赶了过来。看着店里的一片狼藉,两名捕块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庄县虽是小县城,可近几年以来,除了偶有小偷,干些鸡鸣狗盗的事之外,大案件是没有过的。如果这两人真得手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黄大全顾不得喘口气,扶着柜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兰英还在后面呢!也不知怎么样了。 兰英倒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被绑久了,手腕被绳子磨的红肿,嘴巴也被堵上,导致呼吸不畅。黄大全给她解开时,她只顾喘气,连话都没顾上说。 黄大全此时也不管前面如何了,他给兰英倒了杯水,有些歉意的道:“真是对不住,今儿的事连累你了。” 兰英喝了水,渐渐平静了,见他满脸的自责,又觉着好笑,“你有什么好对不住我的,是我自个儿大晚上的跑来你的店,这才碰上的,再说了,这样的事,八百年也碰不上一回,好歹也是一次难忘的经历,不亏!” 黄大全真是没想到,她竟然还能笑的出来,她不是应该吓的嚎啕大哭的吗? 兰英笑够了,看他傻呆呆的盯着自己看,禁不住脸红了。兰英算不得顶漂亮的女娃,脸不够小,腰身不够细,眉眼也不够秀美,但评判一个人好坏,不是光看脸蛋长的是否美,而是每个人骨子里的气质。兰英便是如此,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株在风雨中绽放的蔷薇花,虽不完美,却是最坚韧的。 “你们在这干啥呢?”李元青也进到里面,他是见着黄大全进去半天没出来,所以才进来看看。 凝滞的气氛,突然被打破,黄大全急忙转开视线,兰英也赶紧低下头,装作查看这自己的衣服,有没有破损。 李元青干笑几声,“呃,你们慢慢聊,我先去外面了。” 老账房久等闺女不回,他不放心,就把布店的门关了,赶过来看看,正好碰上捕块锁了那两个贼人,正准备押回衙门去。他闹不明白了,“这……这是怎么了?” 李远给解释道:“没啥,刚刚进来两个小毛贼,现在又给抓住了。” 老账房闻言吓的面无人色,紧张万分的道:“那我家兰英呢,她说了要来这里的,她人呢?” 兰英正好从里面出来,怕他担心,就捡着不重要的情况跟他讲了,当然,她被绑,还被贼人扛的事,肯定是不能讲的。可即使这样,老账房还是吓的不轻。 一个劲的埋怨她,这么晚了不该出来,现在可好,遇上这么大的事,万一传了出去,她还怎么嫁人哪!自己心知肚明没用,关键是人言可畏,谁知道外头的人会怎么传。 兰英自然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但黄大全听不下去了,“老叔,今儿这事都怨我,要不是亏了兰英机灵,我这会只怕脑袋都得搬家了,您要怪,那便怪我吧,别怨兰英了。” 见着黄大全袒护自己,兰英羞涩的笑了。 *** 这天动静闹的这样大,第二天,肯定是传的沸沸扬扬,各种版本的都有,好听的,难听的,各占一半。可也因为这一出,黄大全对兰英有了别样的感觉,有时到了傍晚,他会搁下生意,跟到兰英那里去看看,帮着她收拾东西。 起初,两人的关系也没多亲近,看上去好像只是普通朋友,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麦芽他们却看出来,黄大全对兰英是不同的,这一点的不同,区别可就大了。 黄氏得到消息,自然是喜笑言开,她琢磨着再让他俩比相处相处,等过了年,再跟兰英家提亲事,可想想,她又觉着不放心,便托田氏找老账房探探口风,两家大人,先口头承诺下来,只要他俩能继续相处,两家大人就不在为他们各自安排相亲。 老账房当然是一百个乐意,本来就中意黄大全,生怕他被别人家的闺女看上,现在可好了,见着他跟兰英相处的越来越亲密,他比谁都高兴。 入了冬,离过年也就不远了。随着大雪天的到来,这准备年货一事,也是迫在眉睫。 下了雪,加上气温骤降,外面都是冰天雪地,大河道也不能行船,客栈的生意也要歇歇。 李氏跟田氏提前回家,准备过年的事情,她们回去的时候,那马车都被塞满满的,还是李元青驾着马车,把她们送回去之后又快马加鞭的赶回客栈。 批发市场的地,已经划分了出来,县老爷也将文书批了下来,除了银子得筹集之外,剩下的事,就是等着过了年,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时,再请工人修建。 不过,那也是明年的事。冬天是农家人最悠闲的时节,可以不用下地,就在家里,守着热炕头,喝着小酒,欣赏外面的冬日雪景。 到了腊月十六,李元青便收拾东西,准备带着麦芽跟牛牛回老家过年。原本她是没打算回去这样早的,总不能把小二跟槐子留下,让他俩看店,过年了,谁不想回家过年呢! 小二家里没什么亲人了,只有两个老长辈,是他爷爷奶奶,守着家里的老房子。麦芽一想,与其让小二回去那破房子陪老人家过年,倒不如让李元青去把两位老人家接来,反正客栈里什么都是齐的,他们只管烧火做饭就成。 小二听了她这话,感动的都哭了。他努力的挣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他爷爷奶奶过上好日子。后来,又听说小六家里也有两位老人,李元青他们一合计,干脆都接到客栈里,小六留下在县城,黄大全也能回去过年了。再者说,四个老人家,加上小六跟小二,人一多,过年也就更热闹了。 当下,李元青便赶着马车,去把四个老人家接了来,也不要他们带什么东西,只管带些穿的衣服就成。 听说要来县城过年,四个老人家欢喜极了,还是头一次在城里过新年呢! 麦芽也买了好些东西,都给备在厨房了。小六会做饭,粮食有了,他们想吃啥,自己烧也就得了。麦芽也担心就算是大过年,可能还会有零星的客人,于是所叮嘱小二,若是遇上有困难的客人,房钱该免的就免,反正大过年的,也不在乎那点钱,山不转水转,做生意就不能太死。 今年肯定还得叫上秦语堂也回去过年,但是麦芽也想了,既然叫了,不如叫上花娘还有她家里的两个老仆一起。 花娘倒是乐意的很,她的花圃到了冬季,就是休眠期,所有的花都在暖房里搁着。但也因为暖房必须维持,所以王妈妈跟她老伴不能离开,两位老人家也不想跑路,在家里待着还暖和些。 花娘本来于心不忍的,怕他们两人在家太寂寞了,但是麦芽也说了,除夕那天,让小二去请他们过来吃年夜饭,省得他们二老还在家烧饭。 安排好了客栈里的事,麦芽带上花娘就准备回家过年去了。花娘不愿意空着手去,里里外外,又给每个人都买了份礼物,自然也少不了冬生他们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给秦语堂买的一身新衣服。 秦语堂很少穿新衣,衣服总是洗旧了也不舍得扔。但是看着花娘把衣服捧到跟前,满心期盼的模样,拒绝的话,溜到嘴边,又溜了回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家,准备着迎接新年的到来。 到家的第二日,虽然天气晴朗,可因为温底低,冰雪也没化掉,也亏得冰雪没化,要不然到处都是融化的雪水,砍柴都没处可砍。 李元青回家见着过冬柴禾不多,便跟秦语堂一起去后面砍柴,陈二顺也乐的跟他们一起,后来冬生也加入,几个大男人,整日的四处背柴,累是累了点,可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减少。 李氏跟麦芽在家也忙的不可开交,咸货早都收拾好了,小猪也一早就处理了,现如今,除了几只下蛋的母鸡之外,院里再没别的牲口,倒是乐的清静。 乘着天气晴好,家里的被子得晒晒,床单也得洗一洗,毕竟个把月没睡过了,上面落了灰。 花娘从回来的第一日起,就换了利落的衣服,以前的长裙,全都收了起来,衣服样式跟麦芽的很相似,干起活来最方便了。头发也简单的绑了个粗麻花辫子,不再是以前繁琐的样式,就那样随意的斜在肩侧。 秦语堂乍一看见她这副打扮,眼睛睁的老大了,半天都没能移开视线。花娘难得在他脸上看见震惊的神色,也暗自高兴不已,看来,他喜欢的都是村妇打扮,这也没啥难的,不就是做村妇嘛,为了他,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做村妇又算得了什么。 要过年了,好些在县城做工的人都回来了,家家都是一副大团圆的景像,就是可怜了李元木,爷三个守着冷家冷灶,别提有多凄凉了。 不说这事,李氏也不生气,可一提起何秀,李氏气的差点要犯心脏病。 几天前,李元青把她提前送了回来,她看着大儿子孤苦伶仃的,怎能不痛心,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何秀娘家,小豹她也带上了,想着何秀能看在孩子的面上,能回家继续过日子。虽然她不喜欢何秀,但亲娘再怎么着,也比晚娘强吧?李元木要想再找个媳妇,倒也不是啥难事,可要想找个对两个娃好的后娘,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天还刮刺骨的寒风,她拉着小豹,一路顶着冷风,等赶到何秀娘家时,却吃了个闭门羹,他们不在家,而且看那锁上的灰尘,已经走了有一段日子了。 李氏找了个邻家打听,可打听出来的结果,却叫她心都凉透了。 原来何秀娘带着何秀去隔邻镇住了,这去,也不是随便去的,听说是攀了个有钱的亲戚。那亲戚还来过何家一次,四十多岁的一个中年人,长的不算太丑,勉强看的过去。他家在邻镇做生意,做的粮铺的买卖,挺有钱的。可就是原配前年死了,这会正四处托人,想找个续弦的呢! 李氏听到这,哪还猜不出何秀娘,打的是什么主意。她谢过邻家,一声不吭的带着小豹,又顶着风雪回了家。 李元木一直蹲在家门口,眼巴巴的望着村口的方向,虽然他不说,但哪个男人不想自己媳妇呢!就算何秀有一百个不是,可也跟了他好几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话不是随口念着玩的,真是一个白天,一个夜晚,慢慢过下来的。 远远的看见李氏拉着小豹越走越近,而他们的身后,再没别的人跟着。 李元木只觉着从内到外,一片冰凉,他蹲在那里,眼神呆滞,直到李氏带着小豹走近,他也无知无觉。 李氏看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回去吧,她不回来就算了,娘以后再替你找个好媳妇,离了她,咱们也得照样过日子不是?” 小豹脸蛋冻的通红,他看着爹爹一脸的颓废,稚声稚气的道:“爹,娘不要咱们就算了,你不是还有我跟哥哥吗,我们长大了,就孝顺你,不孝顺娘。” 李元木红着眼眼,一把将小豹抱在怀里,站起来,转身往家里去了。 过了几天,何秀娘带着几个人来了李家,她是来讨休书的。何秀只有拿了休书,才能明正言顺的改嫁。当然了,她知道李元木不识字,所以那休书是一早拟好了,只要他按个手印即可。 李元木心里憋着气,看着何秀娘,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但想想,既然他们要休书,那便成全他们好了,人家都主动提出来了,他没有理由不按手印。 只一个手印,便结束了维系十年的婚姻,不是李元木草率,是他懂得覆水难收。不管何秀是一时被金钱迷了眼,还是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如果他此时死皮赖脸的不按手印,不愿意休妻,换来的,肯定是何秀更深沉的怨恨,何必呢!心已留不住,人早晚也留不住的。 李氏知道这事以后,气的在炕上躺了一整天。田氏跟郑玉轮流过来劝她,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再气,再上火,也没用。回头再把自己气坏了,还不划算呢! 等到麦芽他们回来,她心情才稍微好些。 花娘跟秦语堂都到乡下来了,为了避免惹来闲话,秦语堂住到田家了,田家有空屋,花娘就跟李氏睡一个炕,她俩晚上一聊都能聊到大半夜,不是一般的亲近。 腊月二十三是扫尘的日子,如今家里人都回来了,大家一起动手,忙是忙了点,但心情是愉快的。 牛牛没过周岁,家里有了白事,这周事自然是不能过了。到了腊月二十八,田氏跟郑玉在家忙活一上午,请他们都去吃饭,就说干脆几个小娃,一起热闹热闹,一家人团团圆圆,每天还不都跟过节一样。 到了腊月二十九,贴对联的,烀咸货的,炒瓜子的,全都忙活开了。 今年村里人的日子比往年好过多了,过年家家户户饭桌上也能多几样菜。村里有几个公用的鱼塘,快到除夕时,林德寿叫上大家伙,一块去起鱼塘。那场面可不是一般的热闹,全村老老少少上百号人,年轻的男娃们,也不顾寒冷,卷了裤腿,便下了水去。 起鱼塘,可不是将鱼塘里的水全都抄出去,只是在塘中间搭个水坝,大家拿了水盆,把水从这一边舀到另一边。虽然工程量较为浩大,但人多嘛,几十号的人,同时干活,那速度也不比抽水机逊色多少。 这里头自然也少不了李元青跟冬生,秦语堂干不出卷裤腿下水逮鱼的事,他还想上山去采些药草,回头好给田氏多备些药草。花娘不放心他一个人上山,自然是得跟着。这样也好,给他俩多些单独相处的机会,也能多多增进感情。 鱼塘里的水抄完了,还剩些水就不用抄了,也抄不起来。水浅了,就能看见鱼在浅水里扑腾的身影,这才是最叫人激动的丰收景象。 捞上来的鱼,按着人头,论斤称,每家都分些,留着正月里煮新鲜的鱼汤喝。 起鱼塘,整整闹了两天,紧接着,还有些村民赶在过年前杀猪卖肉,宰牛的也有,羊肉就更多了。他们赶着板车,走街串巷的卖。 腊月二十九的傍晚,也就是除夕的头一天,李元青也闲了下来,麦芽便把牛牛交给他抱着。她拿了包袱,出了门,往村里去了。 路上碰到不少相熟的人,进了村,更是远远的就看见黄大全正在大门外,拿了大扫把,清扫门前,见着她来了,笑呵呵的打着招呼,“是麦芽啊,这都快天黑了,你出来干啥呀?” 麦芽看他笑的满面春风,有意的说道:“我不干啥呀,之前我托兰英给大花跟小花一人做了件新衣裳,现在拿来给她俩试试,若是不合适,我还得找她改呢!” 黄大全仍是笑着,不经意的道:“兰英做衣服都是按着尺寸做的,只要你给的尺寸没错,她肯定不能做的不合适。” 麦芽挑了眉,道:“哟,这还没娶回来,就急着要替她说话,干脆早些娶回来得了,我们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黄大全一张脸刷就红了,要不是麦芽提出来,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在替兰英辩解。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有段日子,他也没闹明白,自己对兰英究竟是啥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有些懵懵懂懂的。 黄氏抱着也不知是大宝还是小宝,从大门里,走出来,想必她是听见麦芽讲话的声音,才出来的,“麦芽啊,不光是喜酒得喝,这媒人酒也少不了你的,回去问问你娘,如果她不想当媒人,那便是你当了,你大全哥的事,还得麻烦你们多费心,谁叫你们离的近啊!” 麦芽讶异道:“婶,我咋会做媒人,我连三书六聘都不晓得,咋能做大全哥的媒人,他跟兰英的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就是了,不必说那些客套话。”她停顿了下,又道:“不过啊,我看这事得抓紧,婶,你还没见过兰英吧?” 黄氏摇摇头。她这些日子都没空进县城,家里这两个麻烦精把她缠的腿都挪不了,哪还能进县城。 麦芽道:“兰英是个有主见,心地善良,会说能干的好女娃,自己还在县城了间布庄,婶啊,这样的好女娃,大全哥若是不抓紧,让别人抢了去,到时你连哭的地方都没呢!” 黄氏本来就担心大全年纪大了不好找,如今听着麦芽这样讲,怎能不激动,“说的对,你说的太对了,今年正月初一,我就让大全带上东西,到兰英家去。” 黄大全不乐意了,“娘,你说啥呢,我跟她连亲事都没定,大年初一就到人家里去,这算个啥?” 黄根据本没听见他说啥,一拍大腿,“对了,我差点就给忘了,刚刚大全他爹还准备把那半只羊跺了过年吃呢,我看也甭吃了,回头带给兰英家,初一县城的店子都没开张,还能再带些什么呢!”黄氏一边琢磨,一边往家里去了,看样子,她是把初一当成提亲了。也是,按着常理,正月里走亲戚,都是按着亲疏远近排的。 黄大全事听着黄氏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无奈的对麦芽道:“这下我耳根子又清静不了了。” 麦芽噗嗤笑了,“你呀,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心里想的很,嘴上却不肯说,行了,不跟你瞎掰扯了,我先去林大姑家送东西呢!” “嗳,那你去吧,等会早些回家,”黄大全一直目送她进了林大姑家的门,直到瞧不见她的身影,才继续扫地。 自从去了县城,麦芽就很少往林大姑家这边跑,但林大姑的豆腐生意做的也有了起色,不再是以前零星的小作坊,偶尔忙的时候,她还会雇来村里有空闲的小媳妇帮忙。 大花现在也是大姑娘了,也能帮着她娘干些活,以减轻林大姑的负担。 林家的门半开着,麦芽推门伸头进来,试着喊了声,“大花?小花?” 因为要过年了,林大姑自然也得歇一歇,所以豆腐坊里的东西都收拾干净,该码的码起来,该收的收起来,豆腐坊看上去也干净多了。 “麦芽姐?”大花从院里跑出来,语气中满是惊喜。 “你是大花?”麦芽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眼睛亭亭玉立的女娃子,秀气的面容,修长的身段,虽然还没长开,但是也能依稀看出再过几年,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娃。难怪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古代的女娃都早熟,十二三的女娃,也是一天一个变化。 大花跑过来,亲热的握住麦芽的手,“麦芽姐,我都好久没看见你了,听说你回来了,我正准备今儿去瞧瞧你呢!” “我也是很久没看见你了,”麦芽对她的突然长大,还有些不适应,被她拉着,就更不习惯了,以前的大花,不过才到她肩膀,现在已经跟她差不多高了。 大花把她拉到院子里,小花正在院子里晒被子,她也长高了,好像几年前的大花。小花看见麦芽也欢喜不已,赶忙回里屋,抓了些瓜子花生,摆到盘子,拿给麦芽。 麦芽被她俩的热情弄的有些局促了,再看看收拾一新的院子,心想这两个女娃,真是长大了,知道要干家务活了。麦芽看林大姑不在,便问了她俩。 小花道:“我娘去挖菜园了,就在屋后,您要找我娘吗?那我去叫一声。” “别别,别叫了,别耽误你娘干活,我是来给你们送衣服的,”麦芽将包袱打开,露出里面鲜亮的两件小棉袄,“喏,我看着要过年了,担心你娘没时间给你俩做新衣服,正好牛牛也要做,便给你俩也一人缝了一身新衣服,快来试试,看合不合身,先前我没想到大花长这样高,也不知道这衣服合不合身。” 小花看见新衣服,又蹦又跳,高兴坏了,大花虽然没吱声,但眼里的喜欢也是掩盖不住的。 大花毕竟懂事些,她略带害羞的道:“我娘也说给我们做衣服的,就是忙着准备过年给耽搁了。” 麦芽把衣服递给她俩,“我给你们做不也是一样的吗?也没花多少钱,尽管穿吧,哦,还有每人的一双新鞋。” 大花身架瘦,可能也是兰英做衣服的时候想到,十二三岁的女娃子长的快,所以这棉袄在长度上,放了一些,大花穿着正合适。小花的衣服略带大了些,里面加件厚的,还是可以撑起来的。 麦芽笑眯眯的看着她俩试穿衣服,反正过一两年,大花的衣服也成了小花的,也不算浪费。 林大姑扛着铁锹从后门进了堂屋,听见屋里有说话的声音,她隔着老远,便问道:“大花啊,是谁来了?” 小花听见她的声音,高高兴兴的跑出来给她看自己穿的新衣服,“娘,你快看,麦芽姐姐给我跟大姐一人做了一件新衣服,你瞧瞧,好看不?” 林大姑见着麦芽也站在她俩身后,不好意思的道:“哎哟,咋能让你破费呢,她俩也不缺衣服穿。” 麦芽笑道:“不过是两件衣服嘛,也没花多少钱,大花跟小花都长大了,过新年也该穿新衣服,女娃子,该打扮的时候,当然得打扮了。”她走过去摸摸大花的辫子,“既然东西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大姑,年三十晚上我再来给你拜年,初一你们要是不走亲戚,那也一并都到我家去,到时候,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林大姑笑呵呵的应下,“好好,我们一定去,”见着麦芽要走,又跑去厨房,拿了足有好几斤千张给她,叫麦芽拿回去烫锅子吃。 大花一直把麦芽送到往田家去的路口,麦芽直说让她回去,虽然天有些黑了,但离的又不远,送来送去的,倒是把简单的事变复杂了。 林虎不晓得刚刚从哪回来,正准备要进家,看着麦芽,便亲热的唤了她一声。 大花看见林虎,小脸刷一下就红了,羞赧的低下头,扯着自己的衣角。大花出来时,忘记把身上的新衣服换下。林虎眼睛扫到她穿新衣的模样,眼神有了一点点的不自然。 麦芽看林虎风尘仆仆的样,笑道:“你这是去干啥了,明儿就要过年了,还不在家多帮你娘干干活?” 林虎跟麦芽相处时间挺长的,见着她就很亲切,“我去帮孙夫子收拾屋子了,顺便也请他到我家过年,外面冰冻上的厚,别的地方他也不方便去。” 这几年孙老夫子过年,都是在村民家里过的,他也别啥别的亲人,“是该请,明儿我也让牛牛他爹去请夫子,等在你家过了年,便叫他到我们家去。” 林虎点点头,“明晚我去给你们拜年,还有田婶家,都要去拜年的,”林虎虽然是在跟她说话,可眼睛却时不时的瞄向大花。 麦芽瞧出他俩之间的小九九,故意轻咳着道:“拜年的事,那得等到明天,你若是没别的事,明儿早上帮着大花把她家的门对子贴了,你总不能看着大花去干这事吧?” 大花听她这样讲,吓了一跳,直摆手,“不用不用,门对子有我娘贴呢,不用帮忙。” 麦芽却不理她的拒绝,只看着林虎。 林虎被她看很不自在,但想想也是,他家还有老爹在,可大花家就她们母女三人,确实怪可怜的。想到此处,他用力点点头,“成,那我明儿一早就去。” 大花咬着嘴唇,有些无措。麦芽回头轻笑着对她道:“没啥不好意思的,不过是,贴个门对子嘛,那门头上的横联,你们也够不到,林虎个子高,让他去贴吧!”林虎最近一年身高也是突飞猛进,都快赶上李元青了,再过个一两年,只怕比李元青还要高。 说好了这事,麦芽才跟大花告了别,往家去了。 前几天下的雪,暂时停歇了,但因为温度较低,那雪还没有完全化掉,到了太阳落山时,便结了一层冰冻,人走在上面嘎吱作响。 小溪沟的水就是在最冷的时候,也不会结冰。麦芽走在小溪边,还能听见溪水哗啦啦的流淌声。 她抬头看向家的方向,那里亮着微弱的烛光,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了错觉,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现实,还是梦境,如果是梦境,就让她永远也别醒来吧,有梦可做也件幸福的事。 远远的,麦芽看见,田家路口的位置,站着个黑影。 李元青担心她一个人走路不安全,就一直在大路上等着,只要她走上大路,他就能看见了。 见着麦芽往家来了,他迎上去,不无担忧的道:“咋去了这么久,若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村里找了。”他握住麦芽的手,感觉她手冰冷的没有温度,便赶紧将她的手塞进自己的怀里,渡些温度给她。 鼻间嗅到熟悉的气息,麦芽舒心一笑,娇声道:“跟林大姑说了会话,又遇上大全哥跟林虎,一人说几句,就给耽搁了,其实现在也不算晚啊!”若是按着现代的时间估算,这会不过才七点钟吧! 李元青看她缩着肩,伸手一揽,便将她抱在怀里,一块往家走了,边走边提醒她道:“这要是搁在夏天的确不晚,可现在是冬天啊,万一碰上野狗野猫啥的,吓也能把你吓死了。” 花娘跟秦语堂不知是出来散步,还是专程出来接她的,也在不远的地方站着。 慢慢走近了,李元青放开揽着麦芽的手,改为牵着她。 麦芽看着他俩站在那,吃惊道:“不是吧,你俩也出来接我了?难道还真怕我丢了?” 花娘俏皮的笑道:“不是怕你丢了,是怕你被拐了去,李元青可是把你当个宝一样的看,我们当然也得帮着一块看啦!” 秦语堂斜她一眼,眼神略带不满。花娘却冷哼了一声,把头转开了去。 麦芽跑过去,拉着花娘的手,笑道:“就是拐,也是往家拐啊,今晚的月亮这样美,不如让秦大哥把你也拐去散散步吧,也别去远的地方,那小溪边就挺好的,离家也不远,如何啊?” 花娘自然是满心欢喜,她巴不得跟秦语堂在月光下散步,享受二人世界呢!可秦语堂不干了,“早些睡吧,明儿一早,还有好些事情要忙,外面也挺冷的,谁大晚上的没事跑出来瞎晃!” 花娘听他这话,很不高兴,随手一指道:“谁说没人出来晃,那不是人吗?还是个赶着马车的呢!” “啊?马车?” 麦芽跟李元青都不约而同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还真的是一辆马车,看那赶车人喝马的声音,还是个女的呢。 这大晚上的,又都腊月二十九,难道是赶着回家过年之人? 就在他们愣神之时,马车就已到了跟前。李元青急忙伸手把麦芽拉到一边,生怕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马车碰着。秦语堂也不由自主的伸手拉了花娘一把,却正好与花娘伸过来的手相碰,他面色有些尴尬,又匆匆收回手。花娘偷偷笑了,果断抱住他的胳膊,叫他想躲也躲不开。 “吁吁……”女车夫动作熟练的拉住缰绳,那马儿便乖乖的停下,正正好停在麦芽他们跟前,“请问,这里可是榆树村?”她声音清脆爽朗,如空谷幽兰似的好听。就是长相不大能看清,隐在夜色之中,显得神秘莫测。 这大晚上的,看见陌生人,即使是个女的,也不可不防。李元青拉着麦芽退后两步,防备的盯着来人,“你是谁?找榆树村做什么?”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没回答,还反问我两个,这不公平,我找榆树村自然是有我的用意,我跟你们又不熟,干啥要跟你们讲!”她把头一扭,竟然跟他讨价还价起来。 麦芽听她声音里并无恶意,再者说,她一个姑娘家都不怕天黑走夜路,他们这里有四个人,而且离家又近,只要大喊一声,家里人马上就冲出来了,相比之下,倒是显得他们胆小了,“姑娘,这里就是榆树村,不知你来这里是要找谁?” “这里真是榆树村?太好了,”女子利落的跳下马车,“那请问一下,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个叫孙夫子的老人家,他是住这里吗?” 李元青又要问了,“你为何要找孙夫子?你认得他?” 女子被他问的不耐烦了,可又怕他们不给她指路,只得照实说道:“我爹让我夫子送些年货,本来是上午就出发的,可在路上耽搁了,一直走到现在,你们快告诉我,他住在哪里,我也好把年货送去。” 麦芽怎么看她都不像坏人,年纪顶多十五六岁,虽然不太能看清长相,可还是能瞧出,是个漂亮灵气的女娃子,“夫子就住在村里的祠堂,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到了路口往右拐,学堂门口挂着门牌,若是还不认得,问问村里人就行,现在还不算晚,村里大部分人,也都还没睡觉,你肯定能问到。 女子大概是觉着麦芽很够意思,讲的这样清楚,于是抱拳道谢,“多谢这位姐姐相告,我叫木香,咱们山水有相逢,告辞了!”只见她脚步轻盈的跳上马车,挥动马鞭,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那马儿便撒开蹄子,狂奔而去。 花娘感叹道:“真像个女中豪杰,这姑娘肯定习过武,说不定还是个武林世家出来的呢!” 麦芽很同意她的看法,“肯定的,你瞧没瞧见她上马的步子,真快!” 秦语堂凉凉的道:“她是邻镇一家小饭馆的掌柜,菜烧的不错,好像没听说她会武功。” 麦芽惊讶道:“啊?不是吧,看上去像个侠女,却竟是个厨娘?” 秦语堂道:“厨娘怎么了,听说她做的菜,连皇帝吃过都念念不忘呢!” 这话说的此时听来,似乎有点过了,但事实如何,却是天知地知,日后自知。 回到家,花娘便去李氏屋子睡觉,麦芽也跟李元青回了房,看着炕上熟睡的小牛牛,麦芽只觉着心是满满的,再没有比看着自己的小娃熟睡,更叫人幸福的事了。 李元青插好堂屋门,进了屋,见她坐在炕沿边上,一动不动的看着牛牛睡觉,打趣道:“天天看着,还没看够吗?那要不咱们再生几个,叫你每时每刻都看见,总有你看到烦的时候。” 麦芽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怎么知道现在我的肚子里,就没有呢?” “娘子,你有了?”李元青一把冲过来握住麦芽的手,满脸满眼的欢喜。 麦芽被他*辣的视线,看的脸红了,微微点点头。她也是前两天刚知道的,只是觉着月例迟了,先前也没在意,倒让秦语堂看出来了,他把了脉,自然是确定无疑。 李元青万分感慨的将她揽进怀里,“娘子,谢谢你!” 麦芽靠在他怀里,笑的安然惬意,“元青,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嗯?是什么事?”李元青的声音透着慵懒的睡意,麦芽即使没有抬头去看,也知道他此时肯定是闭着眼睛。 “我爱你!” 李元青豁然睁开眼睛,低下头去,在她额间亲了亲,“傻瓜,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他轻抚她的小腹,再过几个月,那里即将有个新生命诞生,是他们爱的凝聚,也是生命的延续。 麦芽在他的吻着慢慢闭上眼睛,神思飞出屋子,飞往青山绿水间。 犹记得,那一天,她蹲在小溪边,偷偷扒开草丛,看见他的身影,在朝阳的拂照下英姿挺拔,俊朗不凡。一切的姻缘,从那一刻开始,就已缠绕了,再也分不开。 等到朝阳再度升起,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新的一年来了,往复循环,不止不休。 **** 两年之后,谢文远的官终于坐到尽头,因为贪污受贿,下了大牢,官职财产,一并充公没收。宏桂芹虽然气他,恨他,却没有背弃他,独自支撑起谢家,赡养谢家二老。没办法,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她也不能一走不了之。 同年六月,秦语堂终于跟花娘成婚,秦语堂本就是个心性冷淡之人,对花娘也只比对旁人热络三分,可就算是三分热络,花娘也满足了。人的一生,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已经很不容易的事,如果要求太多,便是太贪心了。 也在同一年,黄大全跟兰英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帅气的小男娃,兰英一心想生个女娃,瞧见生出个男娃,失望极了。黄大全一边哄孩子,一边哄媳妇,直说,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田家二叔,一直杳无音讯。还是在麦芽跟李元青进县城开客栈的头一年,他们意外的收到田和菊从县城送来的书信,请他们到京城去,跟她团聚。田贵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现在愿望达成,自然是欢欢喜喜的收拾了东西,投奔田和菊去了。可这一去,就再没回来,是生是死,是富是贫,无人得知。 批发市场,在麦芽全新的经营模式管理之下,渐渐演变成方圆几百里之内,最大的贸易集中地。同福客栈也受了批发市场的影响,生意蒸蒸日上,没几年就开了分店,在各处城镇都能见到同福客栈的身影。 林虎最争气,寒窗苦读好几年,得了个举人头衔,又过了几年,老县令辞官,这县令一职,便落在林虎头上。就是可惜了,他做了县令,跟大花的距离远了。大花终究只嫁了个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生活平淡却也安稳。 麦芽的生活还在继续,她要看着牛牛跟他的弟弟妹妹们,慢慢长大,伴着李元青一起变老,上一世,她没活够,这一世,老天补给她了,补的完美无缺。 如果哪天,她魂归地府见着阎王爷,一定得好好拜谢他。 此生得到一心人,自此白首不相离! (全文完) ------题外话------ 亲们,木香是轻烟下部剧的女主,而且麦芽的故事并没有真的结束,你们会在新书里再度看见哦! ================================ 本书由(都给朕跪下)为您整理制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