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母女年代文生存手札》 作者:寂寂如雪   本文文案:   风情万种的大明星越灵穿越了,爆炸后再次醒来,她回到了1969年,成了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叫做越灵的女孩。   前世出身孤儿院,从未享受过父母关怀的越灵看着眼前美丽动人的母亲,忍不住扑进她怀里。   荣宠半生的越贵妃在自己的封后大典上中毒而亡,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叫越诗的女人,还有了一个15岁的女儿。   前世遭人算计,未有一儿半女的越贵妃看着眼前水灵灵的小闺女,忍不住将她抱入怀中。   十柳村最近来了一对极好看的母女,母亲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楚楚生姿,面容更是美艳绝伦。女儿才15岁,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轻艳婉转。   村里的碎嘴婆娘们背地里总是骂她们大小一对儿祸害人的狐狸精,母女俩听见了也不生气,毕竟,只有美人儿才有被人叫狐狸精的资格。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主角:越灵,越诗 ┃ 配角:接档文《贵妃母子民国文生存手札》》欢迎收藏鸭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戏精母女玩转年代文   立意:不管境遇如何都要努力活着 第1章 苏醒   越灵从来没这么疼过,灼热的空气卷着蔓延的火光包围了她。   被送往医院的时候她神智还清醒着,隐约能听到救护车上医护人员的说话声。   “这怎么烧成这样了,小姑娘家的,跟我女儿差不多大呢,真是造孽,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一个慈和的女声惋惜道。   “听说是楼上天然气爆炸,整整两层楼都被炸了,这小姑娘是受了无妄之灾”。   “哎,就算活下来了,这身上和脸上的烧伤也太严重了,年纪轻轻的,以后可怎么办”,又是一声叹息入耳。   伴着说话声,越灵感觉到有针管插入皮肤,意识慢慢模糊起来。   接下来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越灵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方式存在着,但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推进抢救室,被宣布抢救无效,被推入太平间。   最后被葬在城郊的公墓里,后事是她的经纪人张姐帮着操办的。   越灵今年23岁,17岁考上外国语大学就读英语专业,后来和同学逛街时被星探发掘,进入娱乐圈闯荡,两年前凭着一部网络人气小说改编的古装偶像剧走红,一举跻身娱乐圈当红小花旦行列,商业代言和片约不断,短短两年间人气和流量便都步入了娱乐圈头部艺人行列。   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想到她在家好好的研读剧本,竟然会摊上这种无妄之灾,楼下住户家里天然气爆炸,她被无辜殃及,年纪轻轻地就丢了性命。   越灵是被疼醒的,后脑勺传来的一阵一阵的疼痛让她想骂人,她平时打个吊瓶抽个血都怕疼,要做好久的心理建设,哪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先是被火烧,这会儿又像是被人在头上敲了一棍一样。   难道人死了还有痛觉吗?没等越灵想明白,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传来,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涌入脑海。   原来她没死,又在一个同名同姓的女孩身上活过来了。   越灵揉了揉脑袋,忍不住嘶的一声。   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填满脑海后,她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很幸运的,她死后不知道怎么的又在这个1954年生的女孩身上活过来了,女孩今年15岁,现在是1969年。   这个世界并不是越灵熟知的那个,但一切发展轨迹却都惊人的相似,更像小说里所说的平行时空,1969年,席卷全国的运动正如火如荼地开展着。   越灵脑子里乱糟糟的,她等着头上那一阵刺痛缓过去,外面突然传来了说话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妈,要不我把老李头请过来给越灵看看,她都昏睡两天了,万一出事了不好给大队长家交代,人家那边还等着娶媳妇呢”。   越来顺倚坐在门槛上用薄石片刮了刮鞋底的黄泥,把脚上掸干净了,才随着他妈陈婆子走进院子,这几天连续下了好几天雨,今天早上才放晴,在外面土路上走一圈回来,脚底便粘上了湿黏的黄泥,要是不在外面拾掇干净,院子里便到处都是泥脚印,到时候老三家的又该抱怨了。   陈婆子走在前面,听着儿子的话转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故意在院里大声道:“惯的她那臭毛病,人家王队长家那么好的条件,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这会儿倒是拿捏起来了,还给我装相呢,躺床上一动不动,我看还有进出的气呢,还指望我掏钱给她找大夫,做梦去吧!”   说罢,她吊着脸子进了灶间,刚走两步又折回门口冲着自己大儿子喊了一句:“她要是自己不爬起来,谁也不许给她饭吃,尤其是你媳妇,胳膊肘要是再往外拐可别怪我不客气”。   越来顺看着自己母亲气呼呼的样子,沉默地扫视了一眼越灵住的东厢房,没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把前两天在山上砍的柴拖到院里来劈。   他是个孝顺的,从小到大他妈说什么就是什么,虽然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但还是他妈说东,他不敢往西。即便知道这次家里做的事亏心,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越灵忍着头痛,在屋里听着屋外两个人的声音,慢慢将两人说的话捋清楚。对了,她头上的伤就是被陈婆子推到门口石墩子上磕伤的,当时伤得挺严重的,原主没熬过这关丧了命,这才让她这个外来者捡了便宜。   说起来,她跟这个小姑娘长相倒是有分像,又是同名同姓,越灵脑海里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想着这不会是自己的前世吧。   也是有可能的,不然自己为什么能死而复生,又重生到和自己同名同姓又长相相似的女孩身上呢。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现在她就是这个越灵了,不管怎么说,活着总是好的。   越灵忍着头上的疼痛慢慢从床上直起身来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只有七八平米的灰暗小屋子,屋里空荡荡的,墙上贴着泛黄的旧报纸,灰色的布帘子歪歪扭扭地挂在窗边,将屋子显得昏暗又逼仄,角落里只放了一张烂木板拼成的床,就是越灵躺的这张,床上的木板有几块已经翘起来了,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来的底色,越灵站起身,床咯吱的一声响,床脚也不太稳当。   靠门的地方放着一张漆色斑驳的桌子,桌子不大,上面斜立着一面有裂纹的镜子,越灵挪过去照了照镜子,心里越发觉得这副相貌简直和自己前世长得一模一样,不,应该说还要再胜几分,皮肤很白,眉形很好,眼睛水灵灵的,睫毛很浓密,像是化了眼线一样,还带着微微卷翘的弧度,鼻子挺翘,唇色微红,是那种很正的红色,发色有些淡,但头发很浓密,总体说来,这张脸素颜就像是以前化了裸妆的自己。   作为一个深度颜控患者,越灵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现在这张脸。   因为头痛,越灵又慢慢挪回床上,她透过窗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现在估摸着是下午五六点左右,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天色还算亮堂,越家人晚上七点多天色暗下去后才会下工回来。   陈婆子是提前回来给一家人做饭的,她手里拿着灶房的钥匙,平时家里吃喝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几个儿媳妇她一个也信不过,这几年城里乡下粮食都不够吃,所以做饭的时候更是得精打细算着。   越来顺今天去镇上了一趟,回来正好在村口碰见他妈,两人便一起回来了。   越灵听着外面院子里一下下的劈柴声,她闭上眼睛,想把乱糟糟的思绪整理清楚。   她前世无父无母,从小被人拐卖,没能体会过家庭的温暖,后来在福利院长大,活着的时候都在为吃喝奔波,后来好不容易功成名就赚到钱了,但好日子没过几天就遭遇了爆炸。   好在老天有眼,竟然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看来前世她拿出一半片酬做公益还真称得上是好人有好报。   越灵是1954年11月生的,她刚出生不到三个月父亲就去世了,越灵生父叫陈蕴,是当地陈地主家的小少爷,从小身体不好,是个病秧子,越灵母亲越诗当时便是以冲喜的名义嫁给他的。   欸?不对,越灵梳理着脑海中杂乱的记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灵?越诗?越来顺?这些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对了,她想起来了。她两个月前在网上看到过一本年代文,简介里好像就提到了这两个名字,因为和自己同名同姓,越灵当时还兴致勃勃地想看一下,但是这本书的简介和书评实力劝退了她。   这本年代文的女主是越灵的表姐袁青青,袁青青是越灵大姨越琴的女儿,她从小被她妈妈教的心气高,但一辈子过得都不太如意,尤其是跟她表妹越灵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一路磕磕绊绊,越灵却一路顺风顺水。所以她在重生后,不仅仗着先知的优势抢了表妹的男人,还处处谋划,将越灵母女俩踩得死死的,以发泄她前世生活在表妹阴影下的不甘和愤懑。   越灵当时看简介的时候就觉得女主三观不正,当然,作者是站在女主的立场上写文的,把女主对表妹的所作所为写成是为了摆脱自己前世的心魔,最后和自己和解。   越灵当时看到这里简直想爆粗口了,真的作者和女主一样又当又立,你重生当然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好,但是何必处处想着踩别人一脚,人家上辈子也没欠你的,甚至上辈子女主住院没钱掏医疗费的时候还是越灵垫的钱。   但女主重生了,不仅抢了人家丈夫,甚至还亲手造就了越灵和越诗母女俩悲惨的一生,到最后,坏事做尽,毁了人家一辈子后再假惺惺地说自己放下了,摆脱了前世表妹的阴影,和男主幸福快乐地继续生活,真的不要脸到让人叹为观止。   越灵当时只看了几章书评和简介就没再继续往下看了,所以书里的主线她知道个大概,但具体的细节就真的不清楚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气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当时为什么就没有再多看几章呢! 第2章 陈家   越灵稍微抬了下腿,身下的床又是一阵刺耳的咯吱声,床上的褥子比床单厚不到哪儿去,硌得人背疼。   她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已经起壳脱皮的房顶,思绪跑了老远,一瞬间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咕噜,咕噜……”,肚子里传来的响声打断了越灵的思绪,她从醒来后精神一直紧绷着,都没感觉到饿,这下心里稍稍不那么紧绷了,肚子才开始抗议起来。   越灵想起来,她这两天昏昏沉沉的一点东西都没吃,怪不得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   胃里空空的感觉太难受了,她眼睛又往房间四处扫了扫,毫不意外,什么也没有。摸着饿得扁平的肚子,越灵轻叹了口气。   她现在主要担心她妈妈越诗,城里肯定是出事了,不然她外婆陈婆子一家人不敢这么对她的。   越灵她妈是越家的小女儿,今年32岁,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按理说最小的孩子应该受宠一些,但在越家却完全相反。   越诗从小就像是一家人的小丫鬟一样,家里大大小小各种活计都是她的,但陈婆子对她还是动辄打骂,贱人娼妇之类的脏话更是张口就来。   随着越诗越长越漂亮,十里八乡上门提亲的人越来越多,陈婆子对越诗的态度终于变好了些,但好景不长,越诗才刚过十六岁,陈婆子就收了镇上陈地主家一大笔钱,以冲喜的名义将越诗嫁给了陈家那个气息奄奄的病秧子。   越诗从小受气惯了,虽然陈婆子对她从没有过好脸色,但那总归是她亲妈,她不相信自己亲妈会忍心把她嫁给一个病秧子让她做寡妇,但事实总是让人失望的,虽然越诗百般不愿,但还是被一袭喜轿抬进了陈家。   陈家是长越县有名的地主老财家,越诗嫁进陈家的日子并不难过,她的丈夫陈蕴是个温和雅致、文采风流的俊俏人物,就是身子弱了些,但对她很是体贴温柔。   陈蕴是自小从娘胎里带的弱症,虽然调养多年,但身体还是没有多少起色,他知道自己命不长久,不想带累无辜女子,从未有过结婚生子的打算,但越诗是个例外。他第一次见越诗是在自家的佃田里,那时候他刚刚大病一场,病好后想出去透透气,便让自家的长工扶着他去宅子周围的农田里散心。那时候正是农忙时节,田里男女老少都忙着割麦收麦,他便沿着边缘的田垄慢慢走动,侧后方传来激烈的斥骂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侧身往后看去,越诗当时穿着一件宽大的洗得褪色的黄色衬衫和打着好几个补丁的黑布裤子,她双手提着饭兜子,应该是来给家里人送饭的。   “小贱人你是想饿死老娘吗?这个点了饭才送过来,老娘每天供你吃穿没想到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陈蕴听着那个中年女人骂的话越来越难听下作,再看着越诗素白的小脸,感觉女孩都快要哭出来了,他的双手不由得紧了紧。   后来那女人终于消停了,他松了一口气,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既然人已经消停了,他就不再插手了,不然挨骂受苦的还是那个女孩。   这是他和越诗的第一次见面,越诗当时可能根本没注意到他。但他却将越诗那张精致柔美、乖巧可怜的脸深深刻入脑海。   他的长工也是个有意思的,似乎从细微处窥见了他的一些心思,之后便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说一些有关越诗的事情。后来他把这个长工调到他身边,这下无疑更让长工确定了心里的猜想。   于是他越来越了解有关越诗的一切,他本没有打算插手她的生活,直到从长工嘴里知道她妈妈收了镇上王屠户家的钱,想把她嫁给王屠户做续弦。   王屠户已经三十七岁了,越诗才十六岁,而且王屠户脾气暴烈,他上个老婆便是三天两头遭他毒打,后面才跟人跑了的,十里八乡但凡疼女儿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给这种人。   据长工打探,越诗妈妈收了王屠户两百块钱和一百斤粮食,这才同意把女儿嫁过去的。五十年代初两百块钱足够一家几口两三年的花销了,也难怪越诗她妈应了这门婚事,这年头婚嫁彩礼最多的也就三十来块钱。   “陈婆子这是明晃晃地卖女儿呢,也不知道这家人怎么想的,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要是真嫁进那屠户家,一辈子不就毁了嘛”,长工在陈蕴耳边惋惜道。他看得出来,自家少爷早就对越诗那个女娃娃起了心思,不过是一直顾忌着自己的身子,不想连累越诗,才把这份感情压在心里。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比起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嫁进狼窝,还不如少爷自己把她娶回家,相信少爷自己也能想明白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少爷跟老夫人谈过话后,老夫人就兴致勃勃地去陈家提亲了。   陈老夫人心里高兴极了,她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儿子的身体状况她当然清楚,虽然心里早就做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但她也想给儿子留个后啊,不然等她百年之后谁还能记得自己儿子呢。   族里的人这几年逼得越来越紧,都想着把自家孩子过继给她当孙子,但是别人家的能和自己家亲生的一样吗?她反正是不愿意的。   但儿子之前顾忌着身体一直不愿意结婚生子,她劝了又劝,儿子始终没有改变主意,她都快放弃这个念头了,谁知道儿子突然像是开了窍似的,主动要求让她帮他去陈家提亲。   陈家那个小姑娘她知道,长相非常出色,孩子也是个好孩子,就是摊上了一堆不靠谱的家人,听说前几天还在和镇上的王屠户议亲,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自家儿子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她不管怎么的都要把人给抬回家去。   结果自然是好的,越诗在一个月后就嫁进了陈家,成了陈少夫人。   越诗嫁进来后,婆婆疼爱,丈夫温柔,这跟她想象中的生活完全不一样。她还没出门子的时候,她大姐越琴便成日奚落她,说陈家那个病秧子长了满脸的麻子,命也不长久了,整日就拿下人出气,拳打脚踢是常有的事,还说大户人家规矩大,她进门就等着人家给她立规矩吧,总之,说得陈家像是龙潭虎穴似的。   越诗那时候傻傻的,竟然真的信了。但真的嫁进来后才发觉,一切和大姐说的完全不一样。   她丈夫陈蕴并不是大姐说的长了满脸的麻子,也没有成日发脾气拿下人出气,相反,他长得很好看,身量挺高,性情温和,对她更是没话说。知道她没念过书,丈夫甚至每天还会拿着他之前的启蒙书教她读书认字,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婆婆也把她当做一家人,给她做新衣服,和她一起聊天浇花,她不用再每天从早到晚起早摸黑地干活,也不会每天肚子饿得睡不着,更不用成日里听着家里来来回回的斥骂声偷偷抹眼泪。   她心里想着,虽然她妈是为了拿到陈家的彩礼钱才把她嫁过来冲喜的,但阴差阳错,她真的找到了一门好亲事,她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希望丈夫的身体越来越好,她甚至跟着婆婆烧香拜佛,祈求上天,希望丈夫能健康长寿,希望她能早日给陈家传承香火,为丈夫生下一儿半女。   幸运的是,她在婚后三个月便有了身孕,婆婆都快高兴疯了,就差把她给供起来了。丈夫在高兴之余还有一些担心,他觉得她年纪还小,害怕她生产时会有风险,但她听了他这些担忧后却觉得心里快活极了,她喜欢他事事为她操心的样子,她特别想为他生个孩子。   婆婆和丈夫都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也从不给她任何压力,她整个孕期平静安宁,在九个月后顺利诞下一名女婴,丈夫抱着孩子爱不释手,给她取名为“灵”,取钟灵毓秀、灵心慧性之意。   但好景不长,她怀孕的时候,丈夫的身体便越来越虚弱,还吐了好几回血,家里人为了让她安心养胎,一直小心翼翼地在她面前帮他遮掩,直到孩子满月后,她才发现丈夫每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有一回直接在她面前晕迷过去,后来,她歇斯底里地逼问大夫,大夫才说了实话。   “陈少爷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家里早些准备着吧”,说罢,老大夫叹了声气,背着药箱摇头出去了。   越诗懵了,他们的女儿才刚刚满月,她和他正是情到浓时,大夫怎么就能让她给他准备后事呢。于是她整日以泪洗面,每天时时刻刻守在丈夫床前,生怕哪天她不注意他就没了气息。   陈老夫人在一旁抱着孙女默默垂泪,看着儿媳呆呆愣愣盯着自己儿子一动不动,时不时用手试探他鼻息的样子,她心里发苦发涩,儿子当时怕是就担心会出现这一幕,才会迟迟拖着不想结婚的。   尽管越诗烧香拜佛成日祈愿,但终究天不遂人愿,陈蕴在女儿出生三个月后便永远离开了她们母女俩。 第3章 往事   陈蕴去世后,越诗一度情绪崩溃,浑浑噩噩过了一年才缓过来,那时候越灵还叫陈灵,她那个时候刚刚被奶奶教会叫妈妈。   正是女儿一声声的妈妈把越诗从浑浑噩噩中喊醒。虽然丈夫不在了,但她还有孩子,这个孩子传承着她和丈夫两个人的血脉,她甚至能在女儿的眉眼中找到丈夫的痕迹,于是她慢慢走出丈夫离世的痛苦,开始一心一意抚养女儿。   但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婆婆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衰弱,族里面人心浮动。因为越灵是个女儿,族里的族老便要求陈老夫人从族里过继个男丁继承陈家的一切,陈老夫人自然不愿意,她在的时候还好,万一她哪天不在了,留下儿媳和孙女还不知道会被人怎么欺负呢。   但她也知道,儿媳妇是个软性子,将来她撒手人寰,不说族里这些心怀鬼胎的人,就光是儿媳妇娘家那群人都能把她生吞活剥了,她根本守不住陈家偌大的家业,甚至这些家业还可能给她带来祸端。   越灵六岁那年落过一次水,陈老夫人最后查出来是族里人干的,因为她迟迟拖着不肯过继孙子,有些人便坐不住了,竟然对她唯一的孙女下了手。   于是她不再抱任何侥幸心理,强撑着在族人面前演了一场戏,表现得似乎相信了族里传出的流言蜚语,怀疑孙女不是陈家的亲生骨肉,顺势将儿媳和孙女逐出陈家,叱令孙女改姓,明面上没有给她们留下一分钱。   但暗地里她给儿媳和孙女留了很多私房,她的珠宝首饰、成箱的黄金玉器都被她埋在了儿子墓旁的大榕树底下。儿媳手里的现钱基本也够用到孙女成年了。她要求儿媳,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大榕树底下的东西,因为只要这东西见了光,儿媳那个软性子是守不住的。   将所有事情安排好后,她将全部家业捐献给了政府,一分钱都没给陈家人留,她的钱这帮子狼心狗肺的一个子也别想拿到。   越灵七岁那年,陈老夫人去世,虽然她生前做了种种安排,但儿媳还是被越家人花言巧语哄了回去,越家人将越诗身上的钱搜刮干净后,又想着老调重弹,将越诗再嫁出去,毕竟凭她这副相貌,就算成了寡妇,也还有不少人惦记着呢。   越诗当然不想再嫁,但胳膊拗不过大腿,越家人又拿越灵当话头,说越灵不能没有爸爸,说村里人会传闲话,总之软硬兼施,成日阴阳怪气让越诗母女俩在家里待不下去。   要说越家人现在住的这房子还是陈老夫人给越诗安排的,但越家人早就将其占为己有了。陈老夫人当时将儿媳孙女赶出家门后根本没打算让她们母女俩回越家,而是托人将村头的一栋半新不旧的砖瓦房买下来给越诗娘俩住,还专门托了人看顾着她们。   但这房子最后还是便宜了越家人,好在越诗还有些分寸,没有将大榕树底下的东西在越家人面前透露过。   说来也巧,越家人给越诗第二回 说的亲还是之前那个王屠户,陈婆子哄骗着越诗去镇上和王屠户见面,没成想遇到了越灵之后的继父王建业。   王建业前妻在生女儿时难产去世,他一个人拉拔着一双儿女,一直没再续娶。其实他条件挺好的,是省城一所大学的老师,但他眼光高,媒人给他介绍了好多个对象都没成,那天他正好去乡下看望姥姥,回城的时候经过镇上,一眼看中了当时在路边等人的越诗。   当时是他舅家的表哥送他去汽车站,表哥见他盯着越诗目不转睛,猜想着他是不是看中了人家,便跟他说起了越诗。   表哥虽然和越诗不在同一个村,但他对越诗这个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知道的还不少,表哥呜哩哇啦说到最后,王建业不禁蹙起了眉头。   “这次越诗她妈陈婆子应该就是哄着她和东头那个王屠户见面的,这美人呀啥都好,就是命不好”,表哥耸耸肩,语气里带着惋惜道。   王建业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他听完没说什么,只是告诉表哥自己暂时先不回去了,还有件事要办,说完便拉着表哥又回到了姥姥家。   之后不到一周,王建业请的媒人就提了东西进了越家,一个月后,越诗就嫁给了王建业。   越琴都快嫉妒疯了,她没想到越诗第一次出嫁当了好些年的少奶奶,这第二次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还能嫁进城里当城里人。   不知道王建业怎么跟家里人说的,她妈竟然在婚事定下来后警告她不许搞什么幺蛾子,不知道收了人家多少好处。   越诗出嫁前,陈婆子本来想把越灵捏在手里,将来好向越诗要好处,但越诗这次倒是不好忽悠了,死活要把女儿带在身边,于是越灵跟着母亲到了王家,一直长到15岁,平时只有逢年过节会回来几天。   越家人也很是殷勤,因为指望着从越诗手里拿好处,自然就对越灵另眼相待,每年寒暑假还会主动接越灵回乡下住一段时间,因为不管越灵回来住几天,越诗都会给家里不少钱。   所以这次越家人突然起意,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想把越灵嫁给生产队队长家的小儿子,也不怪越灵会猜测城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队长家的小儿子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快二十岁的人了还一天到晚留着口水随地大小便,村里但凡有闺女的人家都不会想着结这门亲,毕竟这事要是成了,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不管心里怎样想,要脸的人家都不愿意让人指着鼻子骂一句卖女求荣。   越灵躺在床上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她想起来,前几天她大姨越琴和表姐袁青青回来过一趟,越家人提出要把她嫁给队长家的小儿子是在这之后才提的,很有可能是那母女俩说了什么,越家人才会无所顾忌地要把她嫁掉。   很可能是继父和她妈那边出事了,这两年城里斗争形势严峻,她继父王建业又是身份敏感的知识分子,前两年本来被人带走过一次,但不知道怎么的,他第二天就被人送回来了,说是被冤枉了。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事情,不过越灵不太清楚罢了,她妈也从来不让她问这些。   这次越灵初中毕业本来是要按要求下乡的,但越诗不放心自己女儿,城里这一阵又特别乱,便把她送到越家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为了不让人为难女儿,她走之前还给越家留了不少钱。   但她显然想不到越家竟然会这么对她女儿。   天色越来越暗,越灵侧着身子躺在床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天马上就要黑透了,越家其他人应该快回来了,人多嘴杂,或许她能从其他人嘴里知道点东西。   正想着,外面就响起了表哥越非凡的声音和挪腾放东西的嘈杂声,下工的越家人陆陆续续进了门。   “奶,饭做好了没有,我都快饿死了”,越非凡把头上戴着的草帽摘下来,抹了抹头上出的汗,看了一眼越灵住着的东厢房,心里暗骂一句不识抬举,抬脚就往灶房里走。   他妈王小凡见状忙拽住了他,没好气道:“你个大老爷们老往灶房里跑什么,去跟着你帅帅哥把撅头和爬犁拿进来”。见儿子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王小凡瞪他一眼,小声道:“你这两天给我消停点,眼里有点活儿,没看你二伯一家子都盯着你呢,你参军的事办成之前别惹越帅那个小子,他给你憋着火呢”。   越非凡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他妈一下子拧住胳膊根儿转了一圈,他忙把他妈的手拉下来,两三步跑去门口帮越帅搬东西。   王小凡则脸上带笑,拉着自家二嫂孙燕的胳膊,说道:“非凡那孩子这两天也懂点事了,都知道帮家里人干活了,可算是长大了”。   孙燕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没搭声就拉开她的胳膊进灶房去了。   王小凡对着孙燕的背影撇撇嘴,不以为然地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跟在她后面进了灶房。   家里的男人们在田里把剩下的活收个尾,等女人们回来把饭摆上桌,他们基本也就到家了。   灶房的墙上挂着煤油灯,灯火一闪一闪地映照在狭仄的灶台间,大铁锅里翻腾的红薯粥锅气弥漫,陈婆子把烙好的杂合面饼子放在案板上,看见两个儿媳进来,便随口吩咐道:“老二家的,你把稀饭盛到大盆里端到堂屋去”。   孙燕背过头翻了个白眼,懒声道:“妈,让我先把身上粘的土摔弄干净呗,不然一会儿弄饭里了多埋汰啊,你让三弟妹端过去吧,她今天下午跟队长媳妇儿嘀咕了一下午,可是一下都没沾过地,身上干干净净的”。   陈婆子听出了二儿媳嘴里的不忿,她扯着嗓子就要叫骂起来,王小凡见状赶紧拉了她一下,“妈,我来,我来,嫂子累了一下午了,让嫂子歇歇吧”。 第4章 越家   陈婆子眼睛往下耷拉着,恨恨地斜了一眼二儿媳,将案板上盛满稀粥的脱色搪瓷盆递给小儿媳妇,嘴里阴阳怪气道:“有些人,仗着上了一天工,回来就充上大爷了,指望着别人都躺家里睡觉呢,就她一个人干了活,还想给我脸色看呢,我可去他先人的吧!”   孙燕听着婆婆这些指桑骂槐的话,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双手用力抓紧了擦脸的毛巾,眼瞅着就快要爆发了。   王小凡心里恨不得二嫂直接和婆婆干起来,但脸上还是一副担心忧虑的样子,等看够了热闹,赶在二嫂爆发前截住了婆婆的话头。   “妈,这些我来弄吧,您出去伸展伸展,非凡刚还喊您呢,这孩子这两天懂事多了,这会儿正帮帅帅在大门口搬东西呢,您去看看他吧!”   陈婆子从小便疼爱越非凡这个小孙子,听了这话也不挤兑老二家媳妇了,她把围裙解下来递给小儿媳,扭着腰就往外走,边走还边冲着二儿媳翻个白眼。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老二家的心里想啥呢,不就是嫌她不给她家小子找门路当兵去嘛,她也不想想,就越帅那个傻大个,就算当了兵能有什么出息,反而是小孙子非凡,从小就从聪明机灵,进了部队肯定能混出头来。   “奶,这是我大姑托人送的信,给你”。   陈婆子刚走出灶房门,就看见大孙子越壮扛着撅头,背着大草筐子走进大门,后面还跟着越超和越好哥儿几个。越壮将草框子卸下来放在墙根儿,从草框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奶,这是他大姑托人捎来的。   陈婆子接过信,问道:“你大姑还捎什么话没有?”   越壮摇摇头表示没有。   陈婆子闻言也不往门口走了,而是折回她住的屋子把信收了起来,她不识字,要等着晚上让小儿子读给她听。   越灵的小舅越来宝今年40岁,是老太太从小宠到大的,也是越家兄弟几个中唯一被送去念了书的,虽然只是小学毕业,但老太太总把自己儿子当做高人一等的文化人,直到近两年文化人不是什么好词儿了,老太太才闭了嘴,不过她最看重疼爱的还是小儿子越来宝,连带着孙辈里也最喜欢越来宝的儿子越非凡,媳妇里最喜欢的也是小儿媳王小凡。   越来宝和王小凡只有越非凡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加上陈婆子偏心,家里什么都紧着他一个人吃用,久而久之,其他两房自然心生不满。   陈婆子老伴早逝,她膝下一共三子二女。老大越来顺,今年44岁,媳妇是隔壁杨家村的杨瑞玲,两人生了两子一女,大儿子越壮是老越家的长孙,今年25岁,五年前结的婚,生了一个儿子铁蛋,今年已经4岁了。二儿子越好今年18岁,已经订了婚,明年就该结婚了。女儿越美今年23岁,几年前就出了门子。   老二越来喜,今年43岁,和媳妇孙燕也生了两子一女。大儿子越超今年23岁,已经结了婚。二儿子越帅今年20岁,刚开始相看人家,女儿越翘19岁,去年才结的婚。   老三就是陈婆子的心肝越来宝了。除此之外,陈婆子还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越琴,今年38岁,小女儿就是越灵的妈妈越诗,今年32岁,两个女儿倒是都嫁进了城里。   不过越琴的亲事可跟越诗比不了,越琴当时憋着一口劲儿非要找个城里男人,吃商品粮,所以才托人介绍认识了大她八岁的丈夫袁二龙,袁二龙是城里户口没错,不过他家庭条件一般,人也长得不高,一只腿走路还不太利索,在城里找不到合适的,才会退而求其次找了个农村的,越琴长得还算清秀,两人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越琴和袁二龙生了一子一女,儿子袁成才,今年20岁,女儿就是原书女主袁青青了,今年17岁,在城里念书。   越琴和袁青青母女俩前几天回来过,不知道在陈婆子面前说了什么,她们一走,陈婆子就起意要将越灵嫁给队长家的小儿子。   天色全暗下来后,越家人坐在堂屋正中准备吃饭,灶房里的煤油灯被提出来挂在堂屋墙上楔着的钉子上。越家人多,加上有的小辈也成家了,便分了两桌坐,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一桌,陈婆子坐在堂屋正中的大桌子上,和儿子孙子们一起。   堂屋里空荡荡的,除了两张掉漆破旧的饭桌,便是正对着门口的那张供奉着先人的供桌了,供桌上空空如也,倒是越家人的饭桌上升腾起饭菜的香气。   男人们坐的大桌上摆放着一大盘杂合面饼子,一大盆红薯稀饭,稀饭里水多红薯少,看起来清汤寡水的,还有两盘子辣子炒芥菜和一盘黄豆芽,看着东西挺多的,但其实根本不够吃,家里的壮劳力在地里干了一天活,就等着晚上能吃些顶饱的,但这些东西连个水饱都混不了。   女人桌上的东西跟男人桌上差远了,杂合面饼子也就一人一个的量,一桌人只有一盘辣子炒芥菜,稀饭更像是稍微稠一点的水。   “奶,这饭菜怎么一天不如一天了,前几天小姑不是才给过一次钱吗?最近家里又没什么花销,怎么还让人吃不饱肚子”,大房的越好看着饭桌上的饭菜抱怨道。   他累了一天了,回来起码也让人混个水饱吧,连着好几天了,大姑不知道给奶奶说了什么,从她走后家里的伙食就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老太太攒着粮食和钱是想干啥,自家人都饿着肚子呢。   陈婆子眉眼一抬,拿着筷子砰的一声摔在饭桌上,没好气地骂回去:“小兔崽子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是吧,还挑三拣四的,没看外面多少人还吃不上饭呢,老娘管你吃管你喝还管出毛病了是吧…”   呵,就这些东西,竟然还能给他奶吹出花来,越好张嘴就想驳回去,越来顺见状忙拽了拽儿子的衣摆,示意他别再跟老人顶嘴了,要不今天就别想安生吃饭了。   越来顺向来是个老好人,他媳妇跟他一个性子,只知道闷头干活,平时家里人有什么争吵,也总是想着和稀泥,越壮受他爸妈的影响,也是个老实人,反而是小儿子越好,平时鬼心眼比较多,一点小事就要到处嚷嚷,不招陈婆子待见。   越好虽有心再跟他奶顶两句,但到底不想他爸受夹板气,便奄奄地低下头闭了嘴,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夹菜,吃到肚里的才是自己的,谁吃得慢谁饿着呗。他呼噜噜吸了一大口稀饭,眼睛斜觑着老太太的小心肝,呵,就越非凡那细嚼慢咽的样子,在饭桌上能吃饱就怪了,指定晚上还有加餐呢。   陈婆子见越好败下阵来,又恨恨地骂了几句才偃旗息鼓,桌上其他人由着她骂,不想触她的霉头,反正她自己过一会儿就消停了。   男人桌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溜声,没人聊起别的话头,倒是靠近堂屋门口的女人桌上小声说起了别的事情。   钱丽把四岁的儿子铁蛋抱在怀里喂他喝粥,这孩子前几天发烧,现在人还是恹恹的,一直赖在她身上不下来。   “妈妈,小姑姑怎么不和我们一块吃饭啊,她不饿吗?”铁蛋指着越灵住的东厢房问道,他前几天发烧,没跟着大家一起吃饭,所以不知道越灵已经连着几天都没出现在饭桌上了。   钱丽闻言脸色一变,小心地看向陈婆子的方向,见她似乎没注意到这边,便松了一口气,小声对儿子道:“你吃你的,你小姑姑不饿,她饿了自己会出来的。”   说完她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这真是丧良心了,要把好好的小姑娘嫁进火坑里。   杨瑞玲听着儿媳的话皱了皱眉头,越灵那小姑娘也太犟了,队长家有吃有喝的条件不错了,这年头,外面吃不饱饭的还多着呢,嫁到王家,起码也能吃饱穿暖。   她心里是不大愿意违背婆婆的意思去管越灵的,王小凡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稀饭,看不清什么表情,倒是孙燕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王小凡,开口道:“要不我一会儿过去看看越灵吧,万一再弄出个什么好歹,可怎么给小妹交待啊,人家好好的女儿送回来才几天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王小凡闻言抬起头来看自己二嫂一眼,接着笑道:“那二嫂就去看看呗,再给她拿点吃的,别把人饿着了”。   王小凡面上带笑,心里却不知把这个处处和她作对的二嫂骂了多少遍,竟然还想拿越诗来压她,呵,越诗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能顾上越灵这个女儿嘛?想看就去看呗,反正定好的事它也毁不了。   这还多亏了大姑子上次带回来的消息,不然她还不敢打越灵的主意呢,别看她小姑子越诗性子软,但一旦牵扯到越灵这个女儿,那泥人也能激起三分脾气,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儿子的当兵名额一定得拿下来。 第5章 因由   吃完晚饭,孙燕趁着陈婆子不注意,回屋里拿帕子包了半块酥饼揣在怀里,做贼似的拐进东厢房,说来这酥饼还是越诗上次拿回来的。   东厢房里黑漆漆的一片,孙燕摸黑进了屋,借着窗外隐隐的月光往床边走去。越灵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孙燕伸手推了推她,没有任何动静,孙燕又使劲推了一下,还是没反应,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心想该不会人没了吧。愣了一会儿,她又大着胆子上前去,将手探向越灵鼻间。   “二妗子?”越灵闭着的眼睛突然挣开,借着房里昏暗的光线看清了来人。   孙燕被越灵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她拍拍胸口,小声抱怨道:“唉,你这孩子真是吓我一跳。”   越灵没吭声,孙燕不见外地在她床边坐下,掏出怀里的帕子打开来,将裹着的酥饼递给越灵,“呐,吃点东西吧,不然真得饿出毛病来”。   越灵缓缓坐起身来,接过孙燕递来的酥饼,一边吃一边道:“谢谢二妗子”。她实在是饿坏了,躺在床上没一点力气,不光后脑勺发疼,胃里也饿得直泛酸水,以前当明星减肥的时候她都没这么饿过。   孙燕听着越灵小声的道谢声,不禁愣了一下神,说起来整个越家最有教养的就是小姑子越诗了,连她教出来的女儿也随了她的性子,说话和气有礼,只有一点不好,就是性子太软绵了,像足了她妈,但凡是个烈性的,老太太也不敢打她的主意。   越灵知道自己二妗子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她向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前几天都没进她的房门一下,今天突然过来,还好心地拿了东西给她吃,肯定有别的事要说,于是她便小口吃着东西,等着对方开口。   孙燕挪到越灵跟前坐下,用手顺了顺越灵的后背,语重心长道:“越灵啊,妗子也算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这孩子有些事情上犟得慌,但是再怎么的也不能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啊,你说这门亲事你不想答应就算了,何苦把自己的头撞成这样?你要真不想嫁,可以给你妈发电报或者打电话叫她来接你啊,犯不着跟你外婆对着干。”   越灵黑暗中默默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把自己的头撞成这样?自己撞的能撞到后脑勺吗?分明是陈婆子推的她,二妗子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不赖。   不过她算是看出来了,二妗子今天过来是想跟她打听她妈越诗在城里的情况,那可真是问住她了,不过城里出了事儿是肯定的,不然陈婆子不至于对她这么过分,如今看来二妗子似乎跟老太太不是一个心思,不过也对,老太太向来偏向三舅家,二房对她不满也不是毫无缘由的。   再者她也担心她妈在城里出什么事儿,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回城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眼前的二妗子倒是个突破口,于是她用手抹抹眼睛,哽咽道:“妗子,我也想给妈妈发电报,但你看我现在躺在床上病怏怏的,怕是连屋门都走不出去,说起来还是妗子你惦记着我,不然我就是饿死在这屋里也没人搭理,难怪我妈妈老念叨着你好,说想要在城里给帅帅哥找个活儿干呢,现在看来,还是我妈看人准。”   越灵话音刚落,孙燕就急急忙插嘴道:“你妈当真说了要给帅帅在城里找活儿干吗?”   “那还能有假?妗子你看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越灵带着哭腔嗔怪道。   孙燕一想也是,越灵这孩子性子软,又被小姑子教的特别实心眼,她自己是扯不出这些话的,除非小姑子真的当着她的面提过。   越灵见孙燕信了,便又哭着问:“妗子,外婆她为什么要把我嫁给王队长家的小儿子啊,那个人不是个傻的吗?她怎么忍心把我嫁给一个傻子啊,我好歹是她的亲外孙女呢,她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孙燕看越灵哭得凄惶可怜,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犹豫着不敢说,像是有所顾忌似的。   越灵见状把头埋进她颈窝,眼泪顺着流下来打湿了她的脖子,嘴里哭诉道:“外婆她为什么这么对我啊,她心里难道只装得下小哥一个人吗我妈妈拿回来的东西也全进了非凡哥的肚子,那天帅帅哥问她要点麻花吃她都不给,晚上却把小哥叫进房里给他吃,我妈妈明明说东西是给家里所有人的,外婆难道只当非凡哥哥是她亲生的孙子吗?”   孙燕原本还在犹豫,听到这话火气立马就窜上来了,是啊,死老太婆哪里把其他孙子放在眼里过,她满心都是老三那一家子奸猾的狗东西,他们做的孽她凭什么给他们遮掩着。   于是她没好气道:“你外婆为什么要把你嫁给队长家小儿子?当然是为了她那个宝贝小孙子了,王队长表兄在部队里,他手里有个推荐入伍的名额,你也知道现在当兵有多吃香,在部队上混个几年回来就能转业,到时候户口可就直接落到城里了,到时候就是端铁饭碗吃商品粮的城里人了。”   她歇了一口气,又继续道:“队长家小儿子是个傻的,村里哪有人愿意把姑娘嫁到他家去,这次队长为了给小儿子娶个媳妇,放出口风说是谁家姑娘要是能嫁进他家,就把这个入伍名额给谁家,唉,你还别说,这话风一出来,还真有几家人动了心思,你外婆也打着这个主意呢”,她说着看了一眼越灵,接着道:“你模样长得好,队长媳妇在这几家里自然最中意你,所以就应下了这门亲事。”   越灵坐直身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心道原来是这样,这家人可真够不要脸的,当年把她妈卖了两次不说,现在倒是轮到她了,想卖了她给自己孙子换前程,可做梦去吧。   孙燕说完,便好意提醒越灵道:“所以我才让你跟你妈妈联系,看她能不能把你接回去,不然再过几天,你外婆总有法子把你送到队长家去的。”   越灵点点头,语气惶恐道:“是啊,我得跟妈妈联系上,妗子,你可得帮帮我啊,我在这个家里可没什么人能指望的了,我妈妈就我一个女儿,妗子,你帮帮我,我妈妈一定会感谢你的,对了,我妈上次还说过她们厂里要招个学徒工,她还给帅帅哥留意着呢,要不,你带我回城里吧,咱们回城里把这事儿办妥,到时候帅帅哥就能有城里户口了”。   越灵言语里透着一股无措和害怕,把一个走投无路的小姑娘扮演得十分到位,孙燕虽然知道越灵是为了让自己帮她一把,但其实越灵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越诗把这个女儿当宝贝似的,她如果能帮到越灵,越诗确实会把她当成大恩人一样对待的,说不准还真能把帅帅留在城里当工人呢。   再说了,她心里记恨着婆婆给越非凡找当兵的门路,却从来没考虑过她家越帅,所以不想让越灵的亲事便宜了老三一家子,她自己的儿子都没有用妹子换前程的好命,越非凡那个小子凭什么能占这种便宜。   于是她细细思量了一下,便对越灵道:“不是妗子不肯帮你,只是这事还得再琢磨琢磨,你也别着急,妗子不会看着你跳进王家那个火坑的,时候不早了,你今儿个先好好休息吧,明个儿我再来给你送些吃的,到时候咱们再合计一下。”   越灵眼里又流下两行清泪,感激地应道:“好,我听妗子的,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说着她又无法克制地哽咽起来,孙燕见状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随即悄悄退出去。   越灵看着房门被关上,她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眼泪,面无表情地嗤笑了一声,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扯什么不忍心看她跳进火坑,其实说白了就是不忿为什么交换去当兵的不是自己儿子,要是老太太想着把入伍名额给越帅,想来她这位二妗子是不会踏进她房门一步的。   不过她有自己的心思才好,不然也不会让她有机可乘,而且看来陈婆子没把她妈妈可能出事的事情透露给二儿媳妇,所以孙燕才会想走她妈的路子。   越灵重新躺平在床上,心里想到越诗,隐隐庆幸着重活一世能有这样一个爱她的妈妈,她前世父母缘浅,还没记事就被人拐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还从来没有体会过家人的关心和陪伴,这一世不论如何,起码不是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话说回来,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问题也不少,除了越家人的心怀鬼胎和自己妈妈还处境未明,还有六七十年代物资极度匮乏的问题,这个时候明面上的私人买卖已经全部禁止,城里人每月的供应粮基本上没有够吃的,农村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就她见过的,周围很多人多少都有些水肿,这是体内缺乏蛋白质引起的。   这个年头,吃饱肚子才是排在第一位的,越灵心里想着。   肚子没填饱,还咕噜噜叫着,脑后又传来隐隐的疼痛,越灵不一会儿就在床上昏睡过去。   昏昏沉沉间,她好像在做梦,梦里仿佛又回到了现代的家里,房子里一切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丝毫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第6章 纹身   越灵亦梦亦醒间推开房门,一阵刺眼的白光照得她睁不开眼,朦胧间有争执的声音传出来。   “她这辈子阳寿未尽,明明不该这个时候死的,你是怎么搞的”一个愤怒的声音质问道。   另一个声音有些慌张无措,“我也不知道啊,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快帮我想想办法吧,下个月上面就要考察了,要是被发现,我之前积攒的功德就全部作废了”。   前面那个声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算了,我就帮你这一次,下次再犯错我也救不了你了”。   “不会了,不会了,不会有下一次的”,另一个立马做出保证。   “她前世死于15岁,现在只能让她的灵魂进入前世的身体里,补足今生的寿数,这样才有可能不被上面发现。”   “真的吗?那她能愿意吗?”那个犯错的声音有些怯生生的。   “她不愿意也不行,想继续活下去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越灵听完这段对话,总算明白自己是怎么回到1969年的,她猜的没错,现在这具身体果然是她的前世。   “当然,错在我们,就再给她一个小补偿吧”,那个声音又接着道。   越灵有点小兴奋,补偿会是小说里说的随身空间吗?   但她显然想多了。   “就她住的这套房子吧,五年时间,她可以把里面的任何东西带出去用,这些算是让她适应新生活的过渡品吧”。   “五年?”   “对,五年后这个房间就会消失”   越灵有点小失望,但随即又想通了,有总比没有强,想来也不可能有小说里那么强大的金手指。   其实仔细想想还挺人性化的,那个声音的主人像是考虑到六七十年代的特殊情况,给了她五年时间让她适应,房子里的东西算是给她的一个生活保障,五年的时间也足够她站稳脚跟,融这个时代了。   待越灵了解到所有信息后,那两道声音就消失了,刺眼的白光也随之不见,房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越灵住的这套房子是三室两厅的格局,大概140平米,因为只有她一个人住,所以装修的时候三个房间一个被装成卧室,一个被装成衣帽间,另一个原本是杂物间,后来被她改成了储物室。   储物室里存放着大量的米面油,各种调料,零食,乱七八糟堆了一屋子。   说来也是巧合,因为之前年节时候全国范围内爆发了流感,传染性极高,整整两个月全国上下防控极严,除了必要的采购外所有人居家隔离,越灵那时候在家窝了两个月,天天在网上看美食视频和吃播,不知不觉的就在网上买了很多东西。   再加上流感蔓延趋势得到控制后,网上传言说可能会爆发粮食危机,越灵虽然看了官方的辟谣,但她是个骨子里缺乏安全感的人,平日里又喜欢看末日小说,对里面物资缺乏的描写印象深刻,所以便有备无患的买了一屋子东西,算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现在看来这些东西还真是买对了,虽然换了个时代,但粮食是永远的硬通货。   越灵推开储物间的门,看着堆得满满的屋子,心里默默计算着这些东西够她吃多久。   20袋大米,20袋面粉,都是50斤装的,还有一袋玉米面粉和荞麦面粉,这是她当时减肥的时候买的,20桶食用油,10斤装的,煮稀饭的各种豆子,红枣,坚果,光是各种调味料就放了三大箱。她喜欢吃火锅,豆瓣酱,芝麻酱,各种酱料和火锅底料也整整放了两大箱。   还有在网上买的挂面、刀削面、牛筋面,碱水凉面,热干面,米粉,米线也零零总总的摆了一堆,这些都是她看美食视频的时候买的视频同款。   速食的东西她也买了不少,方便面,螺蛳粉、酸辣粉、自热火锅、自热米饭、冷面、红油面皮等等,这些都是她看吃播时被安利的。   除了这些,还有各种零食,糖果、巧克力、薯片、辣条、牛肉干,猪肉脯、小鱼干、小麻花、锅巴,饼干、矿泉水、饮料和各种果脯,整整一面墙都被放满了。   她买的都是比较耐放的,主食偏多,因为新鲜蔬菜放不住,她还买了两大袋子蔬菜干。   越灵粗略计算了一下,这些东西够她一个人吃上七八年了,如果加上她妈的话,这些东西也能吃上三四年,至少短期内不用担心吃饭问题了,况且她也不是那种坐吃山空的人,她和妈妈两个人有手有脚,总不至于把自己饿死。   越灵关上储物室的门,又走到自己的衣帽间,她好歹也算个当红明星,平时又爱打扮,所以当时装修的时候专门留了一间房子装成衣帽间。   衣帽间里挂得满满当当,品牌赞助的各种礼服,大牌私服,机场穿搭,还有各种款式的小众轻奢品牌服装,整整放了一衣柜。越灵之前缺钱的时候还做过网上的服装模特,店家送的各种衣服算下来也不少,春夏秋冬每季都有,加上她平时喜欢看美妆和穿搭视频,种草了好多各种风格的衣服和饰品,所以她是不缺衣服穿的。   衣帽间最里面的一面墙放满了林林目目各种鞋子,高跟鞋、平底鞋、帆布鞋、休闲鞋、马丁靴、长筒的、短筒的,各种各样,其中大多是合作品牌送的,都还未拆封过。   唯一要顾虑的就是适合六七十年代穿的衣服和鞋子并不多,但其实挑挑拣拣也够用了。   越灵之前有个思维误区,她总是觉得那个年代是灰扑扑的,人们的衣服也大多是黑灰,军绿这种深色系,但其实是因为受到了之前看过的纪录片的影响,那个时候留下的影像资料都是黑白的,不管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拍出来都是黑白两色。   建筑、风景、人们的日常生活、衣食住行其实都是缤纷多彩的,但是因为技术原因,后世呈现的黑白纪录片,总归给人一种昏暗阴沉的刻板印象。   直到她有了这具身体的记忆,才知道六七十年代的穿衣并非只有那几个颜色。当然主流还是黑灰、军绿这些结实耐脏的料子,但小碎花,格子、红的绿的黄的街上各种颜色的衣服都有,不过比较少而已,毕竟人们这时候在穿着上主要的要求是结实耐脏,再说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心思在穿上穷讲究,但是也有条件好的,有关系能弄到布的,穿的比较亮丽,这样一来,越灵衣帽间的许多衣服穿出去也不会太扎眼。   现在看来,未来几年的吃穿问题基本是不用愁了。越灵满足地叹了口气,最大的后顾之忧解决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摆脱目前的困境回城。   但是想要回城,必须有村镇公社或生产队开具的介绍信,否则是连县城都走不出的。   越家所在的石门村生产大队,队长王爱国,平时村里人有个急事出远门走亲访友,都是找他开介绍信的,大队的印章就在他手里管着,也就是他要把越灵说给自家小儿子。   既然他家已经和陈婆子就亲事达成共识了,那越灵显然不能直接找他开介绍信,不然不说他肯不肯开,只怕越灵前脚找过去,后脚陈婆子就听到风声了,到时候不但人走不了,说不得陈婆子还会提前将人嫁到王家去。   越灵精神放空思索着,眼睛不经意扫过茶几上一张她签了名的大幅海报,那是她工作室准备给粉丝做抽奖福利用的,她盯着海报右下方自己龙飞凤舞的签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啊,她最初走红的那段时间,经纪人专门请人给她设计了签名,还给她买了字帖催促她练字,当时为了签名好看,她整整临了两个月的字帖。   字帖是在网上买的,包裹里当时还送了一个签字笔和十六个笔芯,这种笔写在字帖上过半个小时字迹就会自动消失,从而达到可以反复临帖的目的。   越灵心中一动,有了这个笔,她就知道怎么做了。   第二天清晨,越灵五点多就被院里的动静吵醒了。这会儿正是八月中旬,还在末伏里,雨一停天气就变得闷热无比,只有早晨和傍晚天气比较凉快,村里人上工也是趁着凉快,赶在六点钟左右就扛着农具到地里了,一般干到九点多回家吃早饭。   早上越家人急急忙忙赶着出工,没人管东厢房的越灵,直到9点多回来吃早饭的时候,孙燕才拿着一个杂粮馒头进了东厢房。   越灵靠着墙根半坐着,她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手腕内侧多了一个小小的、房屋形状的纹身,这就是她的金手指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这个纹身会越来越淡,直到五年后完全消失。   她早上醒来在房间里拿了一个面包吃了,还把今天要用的笔拿出来了。孙燕拿着馒头进来后,越灵简单和她寒暄了几句,便直入正题。   “二妗子,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回城去,就是需要你和二舅配合一下,顺利的话明天咱们就可以回省城了”   “咱们?”孙燕惊讶道。   “对,咱们。二妗子,你今晚下工之后先去趟王队长家里,就说城里我大姑生病住院了,给家里捎来口信让去看她,家里商量之后决定让你和二舅一起去城里探病,让王队长给你和二舅开两张去省城的介绍信。”   越灵还没说完,孙燕便急急忙打断了她,“给我和你二舅开介绍信?那你还是照样回不去啊”   越灵闻言递给她两支笔,一支是临字帖时用的消字笔,一支是做工精致的钢笔。   “二妗子,你到时候把这支有笔芯的笔送给王队长,想办法让他用这支笔给你开介绍信,开完之后,把这支笔要回来,就说这个笔,笔芯用完就没有换的了,把这只更好的钢笔送他,他肯定愿意的。只要你把两张介绍信开回来,我就有办法回城里,到时候两张介绍信,你一张我一张,你跟我一起回去,顺便在城里把帅帅哥的工作弄好。”   孙燕有些犹豫,她有点被越灵搞糊涂了,这支笔送出去,再要回来,再把另一支笔送出去,来来回回的,还有,介绍信开的是她和她男人的,那怎么能成越灵的呢?   她还想再问几句,越灵却又再提到了她儿子的工作问题,她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多问,决定就按越灵说的办,只要能让她儿子吃上商品粮,她做什么也是乐意的。   孙燕将两只笔揣进兜里准备出去,越灵又叫住她,叮嘱道:“二妗子,一定要在晚上下工后再去开介绍信,要不白天王队长碰见家里人,随便一问就露馅了,咱们拿到介绍信,明天凌晨四点就走。” 第7章 回城   “老二,你媳妇呢?怎么,在外面野的连饭都不想吃了?”   晚上七点多,饭已经端上桌了,孙燕还在外面不见回来,陈婆子便阴阳怪气了几句,正好她这几天看二儿媳妇不顺眼,刚巧找着机会借机发作。   越来喜赔着笑道:“妈,咱不用等她,她最近寻摸着给帅帅找个对象,回来的时候刚巧碰上前门村的张媒婆,两人可能是说起来了”。   “我呸,谁说要等她了,惯的她一身臭毛病”,陈婆子听着老二的话,气不打一处来,随即吩咐众人吃饭,最好赶在孙燕回来前把饭吃个干净,她没赶上趟那就饿着吧。   孙燕回来的确实晚,她进门的时候越家各房基本已经熄灯睡下了,农村人睡得早,一来没什么娱乐活动,二来为了省煤油,三来白天在地里吭哧干了一天,回来挨着床就能睡着。所以不到九点钟,村里就基本没什么亮光了,孙燕进门的时候,越来喜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小声问她:“怎么样?办妥了没有?”   “好了”,孙燕冲他得意地一点头,随即道:“你把门闩挂住,我去越灵屋里把东西给她”,说着,她转身进了东厢门,越来喜则轻手轻脚地将大门闩好。   东厢里,越灵一直躺在床上等着孙燕,听见有人推门的声音,越灵坐起身来,小声地问了一句:“二妗子,是你吗?”   孙燕提着一盏灯光昏暗的煤油灯走进来,语气兴奋道:“是我是我,事办成了,呐,这是队长给开的介绍信,这是你让我要回来的笔,全在这了”,她说着从罩衫里面的暗兜里掏出来两张纸和一支笔递给越灵。   越灵把东西接过来展开看了一下,没错了,其中有一张字迹已经变得模糊起来,想来过不了多久,这张纸上就会只剩下一个生产大队的公章,到时候上面她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二妗子,你还真有一手啊”,越灵看着孙燕那张神采飞扬的脸夸赞道。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再说了,那么好的钢笔送给队长,他还能有二话吗?”孙燕神气道。   “那咱们明天几点走?镇上最早的一趟车是早上五点半,如果要赶那辆车,咱们三点多就要起来,最迟四点就要往镇上走。”   “就赶五点半那趟车吧,妗子,你起来了叫我一声,咱们走的时候声响小些,千万别吵醒其他人,天亮了之后让二舅帮忙遮掩着些,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孙燕点头道:“这我知道,明天老太太问起,我让你二舅告诉她我回我娘家去了”,说罢,她又迟疑了下,“那这介绍信就先放你这儿?”   越灵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是担心她拿着介绍信偷偷跑了。   “妗子要不你今晚跟我一起睡,早上咱俩也好走”,越灵看着孙燕故意道。   孙燕闻言心定了定,连忙摆了摆手,“这就算了,晚上我还得给你二舅叮咛点儿事,明天早上我起来叫你就是了,我先回屋了,你也早点歇着吧”。   说罢,她提着煤油灯回了屋。越灵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等院子里没有一点儿亮光的时候,她拿出早就放在被窝里的小手电筒,照着光将两张介绍信上都写上内容,现在原本写着她二舅名字的介绍信就变成她的了。   二房屋里,孙燕还在跟越来喜说着小话,这对夫妻不像老大家那么老实,两人小心思都不少,这次决定跟着越灵一起回城里,也算是跟家里撕破了脸,到时候老太太和老三一家得恨死他们。   不过只要能把儿子越帅的户口弄到城里,这些就无所谓了。老太太一心只给三房打算,但三房过得再好,老三那两口子也不会让他们占半分便宜的,正所谓谁有都不如自己有,自家操自家的心才是正理。   第二天凌晨三点四十,孙燕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带了一兜子干粮和几块钱,蹑手蹑脚地出了屋。   她轻轻推开东厢的房门,捏着嗓子唤道:“越灵,你起了没?该走了”。   越灵从床上起身往外走去,应声道:“妗子,我收拾好了,咱走吧”。   虽然是八月,但乡下天气凉,草木多,这会儿天色还是漆黑一片,外面只有呼呼的风声和蝉鸣鸟叫声,风吹到身上冷飕飕的,越灵猛地一激灵,从包袱里拿出她妈给她带的那件黄色小碎花罩衫套在身上,裹紧了跟在孙燕身后出了门。   小心掩好门,越灵往四周看了看,整个村庄笼罩在黑暗中,只有惨淡昏暗的月光朦胧地洒在地面上,周边农田边上的大树屹立着,枝丫在风中乱摆,影子张牙舞爪地映在地面上,静寂中猫头鹰时不时地发出凄厉的叫声,让人感觉瘆得慌。   “妗子,咱们走到镇上汽车站得多久?”   “估摸着得一个小时吧,十来里路呢,你放心,赶得上车的”,孙燕以为越灵担心到镇上赶不上最早的那班车,因为镇上平时到县里一天只有两班车,一趟是早上五点半那趟,另一趟直到中午11点半才发车,如果她们错过了最早的那班车,万一倒霉进城的事被陈婆子发现了,等陈婆子找到镇上,那她们今儿个就别想走了,现在等于是在打时间差。   “哦”,越灵点点头,跟在孙燕身后努力跟上她的步伐。   在床上饿着躺了好几天,后脑勺的伤还没完全好,越灵身体还有些虚,至少跟常年下地干活的孙燕没法比,但她还是努力加快步子跟上孙燕,孙燕说的一个小时肯定是按自己的脚程估摸的,她要是走得慢拖了后腿,赶不上第一班车那可就糟了。   两人紧赶慢赶,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镇上汽车站,越灵看了眼汽车站调度室墙上挂着的时钟,现在是5点20,还有十分钟发车。   车子就停在马路边上,是个破旧的小中巴,上面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司机还没上车,只有一个女售票员操着一口乡音在车上收钱撕票,越灵跟着孙燕上了车。   “来,买票!一人一毛”,售票员站在车门口,抬头看了刚上车的两人一眼,视线在越灵身上停驻的时间比较长,毕竟这小地方鲜少有长得这么标致的人。   越灵身上的钱早就让陈婆子搜刮得一干二净,好在孙燕也知道情况,便递了两毛钱给售票员,拿了票跟越灵两个人找了个连坐的座位坐下。   车上人虽然不多,但气味并不好闻。比她们早上车的几个人七嘴八舌地扯着闲话,没过几分钟,司机穿着一身列宁装,拿着水杯上车将车子发动起来,车子缓缓驶出镇子,越灵有点晕车,便靠在窗边睡觉,孙燕心里有鬼,也不敢在车里搭话茬跟别人聊天,于是两人一路睡到了县里。   县里有直达省城的车子,但是需要拿着介绍信到汽车站窗口买票,越灵将两人的介绍信从兜里掏出来递给孙燕,让她去买票。   孙燕识字不多,但自己名字和她男人的名字她还是认得的,她拿着介绍信到窗口排队,展开两张纸一看,一张还写着她的名字,另一张上的越来喜三个字已经变成了两个字,纸上没有一点涂改过的痕迹,也不知道越灵是怎么弄的。   买完票两人检票上车,没过一会儿车子就载着一车人往县城外驶去,她们五点半从镇上走,到现在还不到七点,估摸着中午两点钟能到省城。   “给,先吃点东西垫垫,到省城再让你妈给你做顿好的”,孙燕从包袱里拿出两张干饼子,递给越灵一张。   她劳心劳力地把越灵送回城里,就是为了承小姑子一份情,好让她帮着将儿子的工作落到城里,所以做好人得做到底,这一路上车票钱她都出了,更何况几张干饼子。   越灵早上三点多刚起床那会儿吃了一包小饼干,走了那么多里路,这会儿早就饿了,只是她不能在孙燕面前拿出东西吃,所以一直饿到现在。   越灵接过饼子,笑着对孙燕道:“谢谢妗子,等到城里我让我妈带着咱们下馆子”。   孙燕心里满意极了,这外甥女看来还挺上道的。   吃完东西,喝了几口水,越灵在车上昏昏然睡了一路,直到车子开进省城汽车站她才醒来,旁边孙燕还迷瞪着,越灵将她推醒。   “醒醒,妗子,咱们到了。   孙燕揉了揉眼睛,看见车窗外挂着省城汽车站牌子的三层小楼,精神一下子提了起来,“这就到了?这城里的房子建得可真气派”,孙燕这是第一次到省城来。   两人下了车,这回是越灵带着孙燕了,她在汽车站门口登上3路公交车,坐了七站之后在苏北大学后门口下了车,带着行李直奔大学后面的教职工楼。   越灵继父王建业是大学老师,他们一家人一直住在学校后面的家属楼里,越灵刚走到楼门口,迎面就碰上了住在她家楼上的张大娘。   “欸哟,越灵啊,你这是刚从老家回来?是回来看你妈的吧,她都在省医院住了三天院了”。 第8章 越诗   “大娘,您说我妈住院了?”越灵语气急切。   “是啊,你不知道啊?都好几天了,王老师也在医院看着她呢。”   张大娘还想跟越灵再说几句,越灵却完全没有心思了,“大娘,你说我妈是在省医院对吧,我现在就过去,回来了再跟您说”,说完她便急急忙忙转身往公交车站跑,都没顾得上旁边的孙燕。   孙燕只能自己三两步跑过去跟在越灵身后,安慰她道:“越灵啊,你别急,咱们先去医院看看你妈,肯定没什么事的。”   越灵面色忧虑,没有吭声,在车站旁急切张望着后面的车辆。   孙燕见越灵没搭理她,便暗自撇了撇嘴,向上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她这次不会白来一趟吧,怎么就这么巧,刚好赶上越诗住院,她在城里最多呆个三四天,不然时间一长,那死老太婆都能找到城里来,到时候可别事情没办成,反而闹得不好收场。   很快,开往省医院的公交车过来了,孙燕人生地不熟,只能紧跟在越灵身后上了车,大概半小时后,两人在省医院门口下了车。   苏北省医院可以说是整个安远市最好的医院了,医院的门诊大楼足足有五层高,看起来那可真叫一个气派,据说这楼是当年洋人建的。孙燕脚踩在一楼门诊大厅能映得出人影的大理石地砖上,险些连路都不会走了。   我的个乖乖,怪不得乡下人总惦记着城里户口,光看看这医院,那能是农村的赤脚大夫比得了的吗?还有这医生护士一个个穿着白大衣的神气模样,看着就让人羡慕。   越灵在一楼中央的导医台问清楚她妈的病房,便直奔门诊大楼后面的住院部,住院部是个三层的环形小楼,她妈在206病房。   孙燕还在门诊部张望着,感慨着城里人就是生活条件好,看看那些来看病的人,很少有人穿着带补丁的衣服,不像她们村里,家家户户都是补丁摞补丁。她却不知道,省医院只有非富即贵的人才来得起,平常人生病,哪敢来省医院霍霍钱,而且光有钱还不够,还得有关系,才能进得来这里。   她就这么一愣神,越灵就跑没影了,她赶紧跟刚才和越灵说话的人打听了两句,才知道越灵去了后面的住院部,她心里暗骂一声,也跟着往后面那栋小楼跑去。   等两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在导医台前坐着的两个小护士神神秘秘地说起话来。   “刚才那女孩是那天送来的那个女的的女儿?”面色微黑的那个护士碰了碰旁边同事的胳膊,小声道。   “是啊,那女孩刚才不是说了吗?她要查她妈妈越诗的病房号”,另一人答道。   “看着不像啊,你想想,那天送来的那女的,我看最多也就二十来岁,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女儿,不过你还别说,两人长得还真挺像的呢,那女孩要是不说那是她妈,我保准以为那是她姐呢”,最先开口的那个护士又道。   “是啊,两人长得一个比一个好看,你看人家那皮肤,白的哟,再看看咱俩”,另一个护士故意冲着同伴挤眉弄眼。   “咱俩怎么了,咱俩挺好的”,她的同伴嗔怪道,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你说那女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前几天送来的时候吓我一大跳呢,手腕上那么长的一道口子,那个血流的呀”。   “这我怎么能知道,总归肯定不是啥愉快的事呗。”   这边两人还在窃窃私语,越灵却已经到了206病房的门口,住院部住院的病人并不多,206更是只有越诗一个人,越灵推门进去,里面除了躺在病床上的越诗,一个人也没有。   越诗眼睛紧闭,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越灵走近看见她这幅虚弱的样子,不禁哽咽着哭出声来,明明之前送她去乡下的时候还是一副光彩照人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就成了这样。   她内心的酸楚一下子被激发出来,这副身体是她的前世,床上躺着的确确实实是她妈妈,她活了两辈子唯一的妈妈。   越诗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她听见推门声,原本以为是王建业那个贱人,就没睁开眼,但后面却听见一个女孩的哭声,她一下子睁开眼来。   “灵灵,你怎么来了?”越诗睁眼就看到这会儿应该在乡下老家呆着的女儿,她看着女孩哭得无助可怜,忍不住从病床上撑着身子坐起来,将在她病床前痛哭的女儿搂进怀里,用手抚摸着她细软的头发。   这就是她的女儿了,原来有女儿是这种感觉,听见她哭,自己心里也像是被揪着一样,忍不住跟着她掉眼泪。   自从三天前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变成这个和她同名同姓,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接收到这个可怜女人的记忆,她就冥冥中有种感觉,这个女人该是她的轮回转世,她的女儿自然也就是自己的女儿。   她前世是官宦人家的庶女,为了给自己的嫡姐固宠,被家里送进宫中,伺候自己原本的姐夫。但那时她已经有了倾心的少年将军,只等他从北方战场上回来到她家提亲,谁知嫡姐在宫中失宠,竟是将主意打到了她这个庶妹身上。   在她百般苦求之下,家里人还是狠心以她姨娘的性命相威胁,将她送到了龙床上,等她倾心的少年将军回京,她已经成了皇上亲封的越美人。   之后的路便由不得人回头了,为了生存,她在后宫中步步攀爬,一步步坐上妃位,设计将处处给她使绊子的嫡姐送进冷宫,嫡姐在歇斯底里中疯狂朝她叫嚣。   “越诗,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孩子吗?那是因为你进宫前,我娘就给你下了绝育药啊,所以不论你找太医怎么调养,你都生养不了孩子的,你想不到吧,哈哈哈哈哈,这都是报应,就算你最后当了皇后又如何,你没有儿子可以继承皇位,就算皇上再疼你又如何,你到时候如果不殉葬,就只能靠着新帝的施舍过日子了,哈哈哈哈哈”嫡姐越琴的声音得意尖刻,越诗的心却像是坠入了冰窟里。   像是被越诗这副崩溃的样子逗乐了,越琴又刺激她道:“你以为天天跟在你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陈贵嫔又是什么好东西,她经常给你熬煮的银耳红枣汤也是加了东西的,只不过她不知道你早在入宫前就被下了药,还冒着风险白白给你送了这么多次汤,你看,这就是报应吧,哈哈哈,你的好姐妹也不想你生下孩子呢,可她膝下可是有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呢,越诗,你说自己可不可笑,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越诗闻言忍不住跌落在地,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她怎么会这么对我?她明明还请她母亲在宫外帮我寻访名医,就是为了治好我这不孕的病症,她不会的,不会的”,越诗眼泪不住地往外流淌,旁边伺候的宫人安慰她道:“娘娘,您可别被她说的话骗了,陈贵嫔上次还说您实在膝下空虚,就把五皇子养在您名下呢”。   “五皇子向来将您视作亲生母亲,这些可都是陈贵嫔娘娘教的好啊”。   越诗点点头,像是想通了一样,在宫人的搀扶下直起身子,不理会身后越琴的大喊大叫,叫人将冷宫的院子上了锁,任越琴在里面疯癫。   走出一段路后,越诗将身后的人都打发走,小声问旁边进宫以来一直伺候她的大姑姑,“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您刚往冷宫走的时候,我就让小德子去乾清宫报了信,朱总管后面就禀给了皇上,皇上担忧您顾忌着姐妹之情,罪妃越氏借机对您不利,便急急忙忙往冷宫赶,到的时候正巧,该听到的皇上都听到了。”   “皇上在门外听完就走了?”越诗又问道。   “是,小德子说皇上吩咐不要向您禀报他来过”,姑姑回道。说罢,她又迟疑着问:“娘娘,您说皇上会怀疑陈贵嫔吗?她这些年一直安守本分,对您也是恭敬有礼,五皇子和七皇子,还有三公主,都被她教的很好,皇上会不会当作无事发生?”   “的确,陈贵嫔膝下确实有两子一女,本来早就该封妃了,但她出身低贱,只是舞乐楼里出来的舞女,所以就算生了两子一女,还是卡在贵嫔之位上不得寸进,但她这人确实聪明,虽心里对位份的事耿耿于怀,但面上仍是一副与世无争、淡然如菊的样子,这样才能把后宫的人,包括皇上都骗得团团转。”   越诗表情适然地抚了抚额角,接着道:“但你可别忘了,咱们这位皇上,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欺骗自己,一旦他起了疑心,要是查到什么东西,陈贵嫔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旁边的姑姑闻言补充道:“何况我们早就把证据摆在那里了,只要皇上吩咐下去,咱们收集来的所有证据都会呈到皇上面前。”   越诗点点头,“对啊,皇上虽说不会平白怀疑生育有功的妃嫔,但一旦起了疑心,对自己所言所听所查总是信的,就看陈贵嫔这次还能不能狡言善辩逃过一劫了。”   越琴今天说的这些话其实她早就知道了,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毕竟陈贵嫔膝下有两子一女,这些年又一直表现得恭顺有礼,皇上对她印象极好,如果贸然出手,很可能适得其反。   所以她在越琴进冷宫前利用了她一把,派底下的内侍宫女羞辱她,将她刺激得歇斯底里,诱导她说出那些话,再让皇上“适时”地听到那些话,自己做足受害人的样子,后面就算她在皇上面前只字不提冷宫发生的事情,皇上也会自己去查的。   她都能查出来的东西,皇上这个九五之尊只会查出的更多更细。   她这辈子所爱不可得,所得非所爱。那个她曾心心念念的少年将军在听闻她入宫后便上书常驻边疆,一直未娶妻生子,直到前年战死疆场,遗体被被北狄人分尸羞辱,悬挂在边城城墙上,结束了他短暂的一生。   她进宫没几年,姨娘便病逝了,她也遭人算计早早失去了当母亲的权利,如今能做的,只有牢牢抓紧自己手上的权力,该报仇的报仇,该报恩的报恩,争取在自己有生之年走到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   她一直这么告诉自己,但她看到陈贵嫔的女儿三公主悉心照料染了风寒的陈贵嫔时,她心里还是狠狠一痛,她也想要这么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女儿,能在她伤心忧虑的时候甜甜地叫她一声母妃。   所以在陈贵嫔被打入冷宫后,她还是吩咐底下人多照看着三公主些,可那孩子见了她却恨得咬牙切齿,五皇子和七皇子也不复之前对她的亲近之态。后来,边塞小族上书想请大齐公主和亲,前朝选定的人选是三公主,但她却劝得皇上改了主意,她始终记得三公主照顾病中的陈贵嫔的样子,记得自己小时候抱过她亲过她,她也曾甜甜地叫过自己母妃。   后来,她无牵无挂,一路扶摇直上,虽然无子,却在几年间从妃位升至贵妃位,在32岁那年终于让皇上松口封她为后。   却没想到,她在封后大典上蛊毒毒发身亡,典礼刚刚礼成,她却永远没有机会坐上那至尊之位了,也没有机会看到大齐的兵马踏平北狄。   看来她还是棋差一招,自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受人算计没有了生育能力,她便从宫外延请医女,暗自修习医术多年,但想取她性命的人总有千万种法子等着算计她。   蛊毒,看来是她抱养的九皇子的母族干的,掐的时间可刚刚好,她刚刚成为皇后,九皇子按说就是嫡子了,这时候就算她死了,也不影响九皇子成为皇上唯一的嫡子,算计得可真精啊,九皇子生母的奶娘好像就是个南疆人。   她慢慢闭上眼睛,周围的纷繁乱像全都离她而去,最后浮现在她面前的,还是那个冲她笑得灿烂,给她摘野花、编花环的少年,可惜她再也不能为他报仇了。   越诗以为自己死了,却没想到再次睁开眼,自已变成了这个陌生时代里和她同名同姓的一个女人,神奇的是,两人连长相都一模一样。   后来,她接收了女人的全部记忆,终于在冥冥中意识到,她就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她,两人也不知谁是谁的转世,她死时32岁,这个女人也32岁。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还有一个女儿,她上辈子心心念念的女儿,当然,现在也是她的女儿了,她终于当母亲了。   所以在看到越灵哭时,她才会辛酸难受,心脏一抽一抽地隐隐发疼。   病房里母女俩抱头痛哭,一个是两辈子终于有了母亲,一个是两辈子终于有了女儿。孙燕在门外被她们母女俩的哭声惊住,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在门口等一会儿,听听她们母女俩说些什么。   “好了,灵灵,别哭了,这是怎么了,妈妈不是把你送到外婆家去了吗?怎么没等妈妈去接就回来了?”,越诗松开女儿,用手抹了抹她脸上的眼泪,看着她的泪水盈满眼眶,不禁心疼地问道。   越灵本来想说什么,但抬眼又看到妈妈手腕上缠着的厚厚绷带,眼泪又砸了下来,哭声问道:“妈,你这是怎么弄的,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才多久没见,你就成了这个样子?”   越诗拍拍她的后背,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担忧道:“还说我呢,你怎么也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我走之前不是给你外婆留了不少钱吗?她在家里不让你吃饭吗?”   说起这个,越灵便乌拉拉将越家人对她的所做所为统统说了出来,她可不会因为那是她外家就帮他们遮掩,让妈妈趁早断了对那家人的念想才是正经。   “你说她们要把你嫁给王队长家那个傻儿子,来给越非凡置换一个当兵的名额?”越诗快要气炸了,原本的越诗可能还对娘家留有一丝情谊,所以才会为避祸,将女儿送回乡下,可她却是将越家那帮水蛭看得清清楚楚的,她本就打算身体好一点就把女儿接回来,现在想来,要不是她家灵灵自己机灵跑了出来,那等她回去,她的女儿说不得已经被越家人毁了。   “她们怎么敢?怎么敢?贱人,一群贱人!”   越诗气急,向来文雅克制的人忍不住曝起粗口来,正在这时,病房门吱呀地一声被人推开,孙燕紧张地摸着裤缝,笑容尴尬地走进来。   “小妹,我……”,孙燕刚想开口说话,便被越诗扫过来的凌厉眼风震住了,一时间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刚刚越诗扫她的那一眼,她竟然忍不住想给越诗跪下,真是奇了怪了,那个软糯温和的小妹竟然还有这样一面,看来她这次真被气疯了,这个女儿果然是她的心头宝。   “妈,这次是二妗子送我回来的”,越灵扯了扯越诗的衣袖,对她使眼色道。   越诗见状倒是收起了刚才那副气场全开的样子,她笑着让孙燕进来,“原来是二嫂啊,我还当是谁呢?这次多亏了你送灵灵回来”。   “应该的应该的,灵灵也是我和你二哥看着长大的,我们也心疼她,所以才瞒着妈把她带回来”,孙燕不自在道,也不知是为什么,她这次见了小姑子总有种胆怯的感觉,也不敢随意开口说话,人家说一句她接一句。   两人寒暄了几句,越诗便递了五块钱和几张粮票给孙燕,说道:“二嫂带着灵灵一大早就从家里出发,一路上也没好好吃过饭,这几块钱和几张粮票你拿着,到医院门口的国营饭馆吃顿好的,那家馆子里的白菜猪肉饺子不错,二嫂你去尝尝味儿,吃完了给我和灵灵带点饭上来就行。”   孙燕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却动作麻利地将钱和票子揣进兜里,心想着这小姑子出手果然大方,看来她儿子的工作没准真能成呢。   “那我就下去随便吃点儿,给你们带些好的”,孙燕满脸带笑地推门出去。   越诗点头应好,她原本就是为了将人打发出去,好跟自己女儿说会话的。   “她回来还得有一阵儿,你跟妈说说她怎么会跟着你一起来?”越诗拉着女儿坐在床边,细细问她。   越灵省去了一些不能说的细节,将前因后果一一告诉越诗。   “这么说你是骗孙燕说我能给越帅找一份城里工作,她才敢冒险把你送回城里的?”   “是这样的,她嫌外婆把当兵的机会留给越非凡,便想利用我在您这为越帅谋一份前程。”   “那这几天就得把她先稳住”,越诗点点头道,“你别管了,妈妈来安排”。   “还有你说的,越琴带着她女儿袁青青回过一趟家,她们走了之后你外婆才提出要把你嫁给那个傻子?”   “对,很突然,前一天还对我挺好,后面我大姨和表姐一走,她就变了副样子,非要把我嫁给王家。”   “那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越诗想明白了,越琴她男人这两年在革委会混得风声水起,一定是她们知道了王建业被举报的事儿,觉得这下子她在城里没活路了,才会起意对付她女儿。   “妈?”越灵疑惑道。   “没什么,让妈妈想想怎么跟你说”,越诗摇摇头,接着抱了抱女儿道:“妈妈之前一直什么事都不告诉你,只想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但现在看来这样也不好,这世上总有些意料之外的事和恶心透顶的人,你得对这些有所警惕,有所防备才行,就像这次,你就做得很好,妈妈没想到你会这么机智勇敢。”   溺子如杀子,前世在宫廷中生活多年的越诗对这一点看得很清楚,当时宫里贤妃膝下有位二公主,贤妃就这一个女儿,从小将她养得天真烂漫,外面的污脏事儿从不许人在女儿面前提起,选驸马也是斟酌了许久,才选定一户老实本分的公侯之家。   谁知二公主嫁进那家不到三年,便郁郁而终。她母妃从未向她传授过该怎样过好后宅生活,该怎样和公婆妯娌处好关系,该怎样应对后宅中的明枪暗箭,二公主离了处处爱她护她的母妃,便如同折了的花朵,渐渐枯萎在深宅大院里。   所以她要改一改越诗之前教育对待女儿的方式,该让她知道的,得让她知道,该提醒她防备的,也要让她防备起来。   “对了,妈妈,你手腕怎么了?”越灵小心地拉着越诗的小臂,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越诗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对女儿开口。   “其实妈妈跟你一样,遇到了类似的事,妈妈为了脱身,就在手腕上划了一刀,看着吓人,其实不严重”。   这种事越诗着实不能对女儿说得太详细,其实当初她送女儿回乡下就是为了避祸。   对,避祸。她后嫁的这个丈夫王建业是大学老师,两年前运动刚开始的时候被人抓进去过,但不知道他在里面攀扯了什么人,第二天就被放出来了。她们一家也就安安稳稳过了两年,现在大学虽然已经停课,但知识分子这个头衔仍然像个包一样悬在王建业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前段时间王建业得到消息,他被人举报了,上面的决定压在革委会主任那里好几天都没下来,他惶惶然找了各种关系,希望能跟上面搭上话,殊不知他前两年为了脱身,攀扯的人太多,人家这次整的就是他。   革委会主任姓赵,今年47岁,在运动中不知借着机会糟蹋过多少女人了,是个革委会上下皆知的老流氓,但隐约听说他背后关系硬,谁也不敢豁出一家子跟他硬干,单位里但凡有点姿色的女人都躲着他走,已经成了家的男人也从不让自家妻子女儿来单位。   除了个别心思不正的女人想着攀附他,其他人如非必要,都离他远远的,前段时间王建业的事情报上来时,他不知道听谁说王建业继女是个绝色,便起了心思,远远地看过越灵一眼,回来就嚷着要娶越灵做续弦。   他今年47岁,越灵才15岁,他孙子都有12岁了呢!但他就是起了这样不要脸的心思。他让人传话给王建业,说他的事情很好解决,只要把继女嫁给他就行,不然就等着住牛棚、挨吧。   王建业是见识过这两年革委会人的架势的。群情激奋的人群高喊着口号,叫嚷着要把一切牛鬼蛇神统统揪出来,把他们斗臭、斗倒、斗垮,他们学校的老师,他昔日的同事被带上“斗鬼台”,揪上去又轰下来,挂牌子,抹黑脸,戴高帽,扣字纸篓,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更悲惨的是女性,那些稍有姿色的女性被斗者除了人格上的谩骂和言语上的轻慢,还经常遭到猥亵侮辱,他不敢想像,如果他有一天落入这种境地会怎样,不止他,还有他的儿子女儿。所以他在两年前便出卖了自己的师长同事,苟活求存,谁知老天还是不放过他。   他在前妻去世后便做了结扎手术,一心一意守着一双儿女过活,后来虽然看中了越诗,但即使跟一起越诗生活了七八年,他心里最爱的还是他一双儿女,越诗心里最看重的也是她的女儿越灵。   越灵的继兄王兆衍今年18岁,继姐王静雯16岁,自越灵跟着妈妈越诗来到王家后,王兆衍对她们母女俩不闻不问,直到近两年态度才有所缓和,而王静雯却是一直处心积虑刁难越灵和她妈妈。   继父王建业遇事总是不痛不痒地说上自己女儿两句,便好言跟越灵说不要跟姐姐一般计较,越灵小小年纪便体会到了寄人篱下的不易,好在她妈妈很爱她,时时处处为她着想,在她受委屈时时常继父争执起来,但她不想让妈妈为难,在家里总是躲着王静雯走。   今年年初的时候,因为王静雯喜欢的男生给越灵递了情书,让王静雯看见了,她更是大闹了一场,还扇了越灵一巴掌,家里当时只有越灵和王家兄妹在,越灵吃了亏也没处说,但那天不知怎么的,王兆衍看见越灵捂着脸哭,便上去给了王静雯一巴掌,王静雯当时哭闹着将王兆衍的脸都挠花了,等王建业回来又是大闹了一场。   这件事之后,两人的关系更是势如水火。王建业更是给了越灵好长时间的冷脸,越诗性格虽然软绵,但遇上女儿的事却是寸步不让,两人冷战了将近一个月,直到前段时间,王建业才一反常态,对越灵关怀备至起来。   越诗为此还高兴了几天,直到她有一天无意中听到王建业和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对话,才知道他为了保住自己一家的安稳生活,竟然准备牺牲她的女儿,将她15岁的女儿嫁给一个47岁的人渣败类。   越灵在家的时候,他对越灵就像逗猫撩狗一样,开心了给点好脸色,不开心了吊着一张长脸,王静雯更是时常欺负她女儿,现在遇上事了,反而要把她的女儿拿出去做交易,换取他们父子三人的安稳生活,王建业自己做的孽,凭什么要她女儿来付出代价。   于是她回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第二天在王建业出去后,便把越灵送回了老家,只给他留了一张字条,说她要带越灵回去看看娘家妈。   为了让女儿在越家生活得自在些,她给她妈留了不少钱,也给女儿手里留了不少钱,这才回到城里。王建业可能已经猜到她知道了些什么,但人已经送回去了,他自从被举报后,轻易不能离开城里,所以也不能怎么样,但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个畜生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第9章 打算   越诗嫁给王建业后,王建业帮她在城里塑胶厂找了份工作,前几年他还是个受人尊敬的大学老师,结识的人多,会钻营,路子广,给自己老婆找个城里工作对他来说并不难。   大概是好日子过久了,不能接受自己有朝一日会像学校的同事一样被下放,王建业为自保出卖过不少昔日的师长好友。他这样的人,生在太平盛世自然可以当个翩翩有礼的伪君子,但凡世道有了变动,他真小人的一面就袒露无疑,越诗跟他生活得越久,越能发现他骨子里恶性的一面。   所以到了关键时刻,他先是打起了年纪尚小的继女的主意,事情不成,犹疑之下,又把算盘打到了跟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身上。   是的,革委会赵主任见他没看住继女,生气之余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说是让他老婆陪自己睡几次,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然后头有他吃的苦头。   王建业几番犹豫,最后还是将家里的两个孩子支了出去,把自家屋里的钥匙给了姓赵的。越诗直到姓赵的恶心男人进门之后,才意识到同床共枕的丈夫把她卖了,在跟姓赵的争执之中,越诗割伤了自己的手腕、爬上窗檐以性命相威胁,才把姓赵的唬走。   不过姓赵的虽然色胆包天,但看见越诗手腕上不断流出的鲜血,还是担心闹出人命来不好收场,便只能悻悻作罢。他走后,越诗撑着最后一分气力敲响了对面邻居家的房门,后来也是邻居家的人把她送到了医院。   等越诗再度醒来,她身体里已然是来自异世的另一个灵魂了。   接收到原主的记忆后,越诗觉得她当时真是脑子不清楚,刀子干嘛要用在自己身上,该狠狠地给那个老流氓几刀才对。   她住院这几天,王建业似乎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只在给她送饭时来过两趟,有时他自己不过来,指派着王静雯过来照看她,王静雯心不甘情不愿地来了两趟,进来扫了她两眼就翻着白眼走了,手里也没带饭,越诗也不指望这对令人恶心的父女俩,她这两天都是找二楼的护士帮她在食堂打的饭。   倒是王家那个儿子懂点人情世故,知道她住院后提着东西过来看过她两回,言语间还捎带着问起越灵,看着比他那个黑心的爸爸和愚蠢的姐姐好多了。   “妈,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要不离婚吧”,越灵犹豫着将心里的话说出口。虽然越诗言语中把很多地方隐晦着带过去并没有明说,但越灵不笨,她已经能够大致推断出这几天自己妈妈身上发生的事情。   她继父王建业自学校停课后便给人送礼,帮自己活动了个街道民政干事的职位,他儿子王兆衍前两年初中毕业后本来是要按规定下乡的,但王建业找了关系把他送到木料厂当学徒工。   今年王靖雯和越灵都初中毕业了,王建业却处境不妙,没法再给他女儿找份城里工作让她顺利留城,便想着让越诗从塑胶厂早退,把工作留给他女儿王静雯。越诗当然不愿意,她自己也就越灵一个宝贝女儿,工作当然是给自己女儿的,不然越灵就得下乡了。   于是两人僵持着,谁都不愿意让步,王静雯听说继母不愿意让她接替工作,整日在家里也是阴阳怪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离婚,当然要离婚!”越诗斩钉截铁道,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儿不离婚留着过年吗?不仅要离婚,离婚前她还要送王建业一份大礼,跟他生活了这么多年,多少还是知道点他的底细的。   说来这个陌生的时代最让她满意的就是男女感情不顺可以离婚,不像她那个时代,和离牵扯到父母宗族,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而且就她所知,这两年因为全国特殊运动的原因,子女和父母断绝关系、妻子和丈夫离婚划清界限的例子比比皆是,甚至国家还鼓励这样做。   你既然把事情做绝了,就不要怪别人不念往日情分,这是王建业应该得到的教训。   越灵也是这样想的,婚是一定要离的,而且城里也不能再呆下去了,她好歹知道一些历史,全国这样的状态可是持续了好些年,如今离情势明朗还早着呢。   现在是一切唯成分论的年代,她生父是地主家庭出身,继父是现在人人喊打的知识分子,还有个重活一世的书中女主袁青青憋着使坏,在城里太不安全了,不如最近几年先到农村避避风头,偏远农村的局势比城里要好得多,不为别的,能避祸就不错了,要知道,这场动荡可是持续了整整十年,十年间各种运动反反复复,虽说农村也并不十分保险,但也已经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越灵把越诗扶到床上让她躺着,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水晾着,建议道:“妈,不如咱们去乡下呆几年吧,城里现在形势越来越紧张,学也上不了,上班也不安稳,还有一堆人使着坏想要算计咱们,前一阵街道干部不是来家里做过动员工作吗?这一批学生最近几天就要分到各地了,咱们跟着一块走吧!”   最近几年国家大力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新三届老三届的初中毕业生和高中毕业生在毕业分配之际,都要响应国家政策,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但从政治、经济、生活各个方面来说,不管知青下乡时表现得多积极,他们内心都是不情愿的。因为一旦下乡,他们的户口也会随之迁往农村,再也不是城里人了,也无法享受到与城市户口挂钩的各种生产生活配给。   这个时期上山下乡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城市户口迁出,农村户口迁入。所以街道每年动员这些知青下乡落户得费老鼻子劲儿了。   一个多月前,街道干部就挨家挨户对今年应该下乡的学生进行了摸底排查,和学校一起给这些学生和学生家长做动员工作,当时就来过越灵家里,因为她们家今年有两个该下乡的学生,但从她家就能看出来,动员工作没多大效果。   王建业舍不得自己女儿下乡,一时又解决不了她的工作问题,只能隔三差五把王静雯送回她爷奶家呆几天,越灵前不久也被越诗送回乡下,城里像她们这样的比比皆是。   越诗听完女儿的话愣了愣,她前世能一路走到皇后之位,不会没有一点儿政治敏感,城里最近两年确实风波不断,目前看来,这样的局势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苗头。   “你是说让我这次跟着你一起下乡?”越诗向女儿确认。   “对,妈妈。我来的时候在公交车上正好听见有人说这个事儿,好像今年街道和学校动员的下乡人数太少,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要举办学习班,组织毕业生和家长学习领导语录,听说还邀请了前两年已经下乡落户的先进知识青年代表回来做动员。咱们如果这时候主动要求下乡,应该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而且办学习班,做动员工作只是街道的怀柔手段。从往年来看,如果毕业生和家长们拒不配合的话,接下来可能学校工宣队和军宣队就会介入,更有甚者,街道会组织思想宣传小队到毕业生家里传达最高指示、忆苦思甜,搞大批判,进行各种攻心工作。   如果这些还不奏效的话,街道会通知毕业生家长所在的单位,以开除工人队伍、停发工资和口粮相要挟。总之,不论如何,街道和学校总有办法逼得你不得不下乡,只不过或早或晚罢了,自己识趣点主动点,说不定还能分到个相对好一点的地方。   越诗细细思忖了一下女儿所说的,确实,现在在城里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她如今算是跟王建业撕破了脸,那个让人恶心的赵主任也不知道会不会放过她,还有她那一直没安好心的大姐越琴,说不定这次王建业被举报的事就跟她脱不了干系。她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跟这些人硬碰硬,倒不如先换个地方积蓄力量。   不过她走之前总得给这些人送份大礼,才不枉他们这么处心积虑地算计自己和女儿。   越诗想明白了,便握住女儿的手,回道:“妈妈听你的,我们下乡。” 第10章 准备   越诗是个很干脆的人,既然决定了跟着女儿下乡,便想在走之前趁着这几天把能报的仇先报了。   “等会儿你二妗子回来了,我把她留下陪我说会儿话,你拿着钥匙回家去帮妈妈取个东西,今天正好王静雯去了她奶奶家,家里没人,东西放在妈妈房间大衣柜最上面的小抽屉里,这是小抽屉的钥匙,你拿着”,说罢,越诗递给女儿一把绑着红绳的钥匙。   “对了,还有,你打开床左边的抽屉看看,把里面放着的钱和票都拿出来,再把咱们娘俩的衣服和被褥收拾好,放到楼上张大娘家,她要是问你的话,你就把她叫到医院来,就说妈妈有要紧的事找她”,越诗又吩咐女儿道。   越灵接过钥匙点头应好,她来的时候还碰上过张大娘,张大娘的小儿子张伟今年高中毕业,按说也该下乡了,但张大娘平素最疼这个小儿子,舍不得让他去农村,对于学校和街道的要求也是一拖再拖,最近她也头疼着呢。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孙燕才吃饱喝足手里拿着个油纸包进来。   “哎呦小妹,这城里就是不一样,楼底下国营饭店的猪肉白菜饺子可真好吃,就是价钱贵了些,不过话说回来,你嫁进城里可算是享福了,不像我跟着你二哥,成日里吃糠咽菜的”,孙燕刚进门嘴就说个不停,话里话外羡慕越诗命好,暗示她发达了也不要忘了提携自己娘家人,给她侄子找个城里工作,让她二哥二嫂也跟着享享福。   越诗笑着应和,打开孙燕带回来的油纸包,里面是四个素包子,包子个头特别小,看着不像是那种单卖的大包子,反而像是饭馆里大师傅做的小笼包,不过这个数也不够啊,小笼包一笼屉得有8个呢,现在这只有4个,还不够一个人吃的。   越诗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孙燕,不紧不慢道:“二嫂,你这是在哪儿买的包子啊,不会是被人骗了吧,国营饭店的包子可不是这个头啊。”   孙燕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笑着掩饰道:“啊?是吗?我就是在国营饭店买的啊?难不成他们看我是乡下人欺生?一会儿我下去找他们去!哦,对了,小妹,你喝不喝水,开水房在哪儿?我去给你打壶开水来”,说着,没等越诗母女俩反应,便提起病床底下的暖水壶准备往外走,但她提起水壶的一瞬间手往下坠了一下,因为水壶是满的。   “妗子,你先歇会儿,别忙活了,水壶是满的!”越灵提醒道。   “对啊嫂子,你别光顾着我,你嘴角好像还沾着油呢,罩衣前面还溅了几滴油星子,你要不先去水房收拾一下”,越诗说罢把旁边小桌子上的肥皂盒递给孙燕。孙燕今天上身穿了一件土黄色的罩衫,下身搭着肥大的老土布裤子,这是她唯一两件没有打补丁的衣裳,穿着还算体面,但这会儿上衣前襟处溅了好几块大的油渍,看起来就有点埋汰了。   孙燕低头一看,果然衣服前面被油溅得不成样子,她顿时有些心疼,这件衣服她平时只有出门才会穿,可是爱惜得很。   “那我先去水房收拾收拾”,孙燕接过越诗递给她的肥皂,稀罕地看了看,平时在家里死老太太哪舍得买肥皂给大家用。   等孙燕出去,越诗把手上的几个包子塞给女儿,说道:“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看见熟人了避着些,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回来了,东西收拾好放到楼上后跟你张大娘一块儿过来,这几个包子你拿着路上吃,妈妈柜子里还有些吃的。”   “妈,你留着先垫垫肚子,我一会儿下去随便吃点儿就行”,说着,越灵把油纸包重新推拒到越诗手边,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拿上钥匙出去了。   越灵走出医院大楼前看了一眼一楼挂着的时钟,现在是三点五十,工人一般要到下午六点才下班,这会儿回去一路上应该碰不上什么熟人,她来的时候也就碰上了张大娘一个认识的人。   如今见到了妈妈,她心里总算踏实了,刚刚坐公交往医院赶的时候,她心里乱糟糟的,什么也顾不上,这会儿站在公交车站等车之余,倒是有了些闲心看看这六十年代末的城市景象。   入目所见基本都是三四层高的楼房,偶尔有几座低矮的平房错落其中,房屋外墙基本没有任何装饰,色泽沉闷的灰红砖瓦在太阳底下更显老旧,孙燕刚去的国营饭店就是一座古旧的二层小楼,小楼外墙还被街道办刷上了醒目的几个大字标语:“农村天地广阔,青年大有可为”,一看就是鼓励学生下乡的。   越灵再看了看旁边的建筑,基本上隔一二百米就有一处标语,公交车站对面的院墙上也被刷着两行标语:“以粮为纲,全面发展 ;发展经济,保障供给 ”,再后面一点的邮电局墙上红色的大字也很醒目:“全世界劳动人民大团结万岁”,这些标语看着的确很有这个时代的特色。   城市的道路看着也宽敞平整,因为是上工时间,路上往来的行人并不多,公交车上更是空荡荡的没几个人,越灵上了迎面驶来的7路公交车,4分钱买了票找了个空位坐下,半小时就到苏北大学那一站了。   她下车低着头步履匆匆地往家里走,直到进了自家房门才松了口气,好在这一路上没碰见什么熟人。   不说人品如何,王建业确实是个会钻营的人,他当时资历不够,但三天两头往校领导那里献殷勤送东西,后来换房的时候学校给王家换了个120平的大三室,要知道,城里住房紧张,一般家庭十几口人祖孙几代才能挤在一间五六十平米的房子里,而王家满打满算才五口人,就住了这么大一套房子。   家里三间屋子,越诗和王建业住南面朝阳的那间主卧,王兆衍单住一间,越灵和王静雯虽然两人彼此相看两厌,但还是不得不住在一起。   家里果然一个人都没有,越灵进门直奔主卧,找到妈妈说的那个小抽屉里的盒子,她把那个铁皮盒子拿到手上一掂量,还怪沉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不过她也没顾上看,便又走到床边打开床左边的抽屉,里面凌乱地放满了各种票证和零散的纸币,还有好几张10块的,越灵将里面的钱和票证一扫而空,全部放进自己口袋里,可惜她的房间金手指只能把里面的东西往外拿,不能把外面的东西放到里面去,不然就更方便了。   把最紧要的东西拿出来后,越灵将衣柜里自己妈妈的衣服全部收拾起来,用一个大包袱皮裹起来,然后又到隔壁房间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连着被褥卷在一起,也用一个大包袱皮裹起来,又在厨房收拾了两套碗筷,将她们母女俩能用的东西都归置在一起,然后上楼喊了张大娘下来帮她搬东西。   张翠喜婆婆前些时候摔断了腿,她这两天在家伺候老人,越灵敲门的时候她还一阵嘀咕,这时候谁会找她?   “越灵?怎么是你?你不是去医院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妈怎么样了?”张翠喜开了门见越灵站在屋外,忙让她进屋坐会儿。   越灵这小姑娘长得太水灵了,她活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比楼下这对母女长得更标志的人,她其实是中意越灵给她当小儿媳妇的,所以一直以来对越诗和越灵母女俩都不错。   “大娘,我就不坐了,我有点事儿找您,您能出来一下吗?”   张翠喜听着这话忙出了门,往越灵身边走两步,听着越灵在她耳边一阵嘀咕后,她惊疑地抬头问道:“你妈真是这样说的?让你把东西先放我家,再让我跟着你去一趟医院,到底是什么事啊?”   “这我也不太清楚,我妈说等您到了医院她亲自跟您说”,越灵回答道。   张翠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按照越诗说的做,她跟越诗楼上楼下地相处了这么多年,越诗不是那种会胡来的性子,指不定真有什么急事找她呢。   于是她跟越灵上下好几趟把越灵收拾的那些东西都搬到她家,走前跟婆婆说了一声,便急匆匆往医院赶。   两人到医院的时候,越诗正在床上躺着闭目养神,孙燕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病房里只有越诗一个人。   越诗听见动静睁开眼,就见张翠喜几步走到病床前,小心地碰了碰她的手腕,嘴里不住地问着这是怎么了,怎么遭了这么大的罪。   越诗笑着应道:“没什么大事,嫂子,咱先不说这个,我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越诗刚想开口,就见孙燕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一把枣,边吃边走进病房。越诗只能停下话头,简单给两人介绍了下,寒暄了几句,便让越灵带着孙燕去医院后面的招待所看看。   “灵灵,你把介绍信带上,在医院后面的招待所给你妗子定个房间”。   越灵知道妈妈和张大娘有话要说,便挽着孙燕的胳膊拖着她走出去,两人一出房门,越诗就直截了当地对张翠喜道:“嫂子,你家张伟今年不是也该下乡了吗?我想着把我的工作卖给你,让他到塑胶厂接我的活儿。” 第11章 工作   张翠喜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狂喜道:“妹子,你说的是真的?这种事可不能拿我开涮啊!”   没等越诗回答,她又自顾自疑惑道:“不对啊,你们家王静雯和越灵今年不是也要下乡吗?怎么……”   越诗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于是安抚她道:“嫂子,我要跟王建业离婚了,之后打算跟着灵灵下乡,就不呆在城里了,塑胶厂的工作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给嫂子你行个方便。再说了,咱们俩楼上楼下好几年,处得一直不错,小伟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成如今这么个大小伙子的,把工作留给他,我心里也舒坦。”   “离婚,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要离婚了?再说了,妹子,现在城里户口多吃香啊,乡下人挤破头都要往城里走,你怎么还要带着灵灵去乡下呢?就算离婚也一样可以呆在城里啊”,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张翠喜固然想要接手越诗的工作,但越诗想要下乡的念头,还是吓了她一大跳,她可不能看着越诗犯糊涂。   张翠喜顾虑的倒没错,在现今这个计划经济年代,城市户口是与市民很多利益相粘连的。比如,拥有城市户口的人可以凭居民粮食供应证和副食品供应证,享受国家统一分配和低价供应的各种生活必需品,而农村户口是没有这个福利的,农村人只能一年四季在地里刨食养活自己,每年地里的收成还有大半要交公粮,剩下的粮食可能自家都吃不饱。   而且就算农村人进了城,如果户籍关系无法落到城里,种种与户籍联系在一起的配给还是与他们无关。前几年国家才发布了户口迁移规定,规定的基本精神就是严格控制城镇人口增长。按规定,对从农村迁往集镇、从集镇迁往城市、从小城市迁往大城市,从大城市迁往首都的要严加限制,其他情况一律不加限制。   也就是说,你的户口想从农村转到城里那是难上加难,但想从城里转到农村,那就是一路绿灯了。最重要的是,按照现行的知青落户政策,一旦在农村插队落户,城镇户口就会被注销,本人户口会随同迁移到农村,由原来的城镇人口变成农村人口。   这也是上山下乡政策遭到抵制的主要原因。   “嫂子,我也是没办法了”,越诗前世能登上皇后之位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至少做戏就有一套,只见她听完张翠喜的话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下来,连声哽咽着,像是委屈极了。   “嫂子,你也知道,我前面还有一个男人,跟王建业是二婚,两边都有前面的孩子。我家越灵是懂事的,为了不让我为难,在王家受了不少委屈,至于王家那两个孩子,嫂子你这些年也是看在眼里的,我不指望他们拿我当亲妈看待,只是想着好好处着,互不干涉就好了,但王静雯这些年处处刁难我和灵灵,王建业从来不说他女儿的不是,还处处给灵灵脸色看,这些我也就忍了,可是,可是……”,越诗说着说着哽咽到说不出话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着。   美人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尤其越诗这几天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虚弱,她眼睛哭得泛红,一副病弱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悯。   张翠喜见越诗哭得喘不过气,连忙用手轻抚着她的后背,神色焦急道:“妹子,你有什么委屈跟嫂子说,嫂子在这儿呢,咱不哭了,啊,哭起来多伤身啊,咱先缓缓,缓缓。”   越诗稍微舒缓了一下情绪,接着哭诉道:“嫂子,王建业他实在不给我活路啊,前一阵他不知道听了谁的挑拨,为了自己的前程,要把我家灵灵嫁给一个连孙子都有了的老头子,我知道了赶紧把灵灵送回乡下,谁知道他竟然还不死心,前几天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那个老头子光天白日的就拿着钥匙进了我家门,要不是我往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你说他这是不是把我们娘俩往绝路上逼,要是再不离婚,我怕是觉都睡不安稳了!”   “我往常怎么就没看出来这王建业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呢,平日里倒是装的道貌岸然的,怎么就心黑手狠干得出这种卖妻卖女的事情呢?”张翠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王建业就不是个人啊,这心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呢。   “是该离,这婚一定要离,要不然你们母女俩躲过了一次躲不过第二次第三次,王建业既然起了这坏心了,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但你离了婚也可以继续呆在城里啊”,张翠喜赞同越诗离婚,但并不赞同她去农村。   越诗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接着解释道:“嫂子,你是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一旦我离了婚,我娘家那伙子人是不会放过我的,就刚刚和灵灵出去的那个,我二嫂,这回来城里就是想让我给他儿子找个城里工作,你说我要是有这本事,当初还用的着为灵灵下乡的事犯愁吗?”   “嫂子,你是不知道我这命有多苦,我亲妈就没把我当人看,头一次我嫁给灵灵她爸,是因为我妈拿了人家一大笔钱,所以把我这个女儿嫁过去冲喜,后来灵灵爸没了,我回了娘家,我妈又张罗着要把我嫁一个打女人的屠户,也是看人家给的钱多,后来意外嫁给王建业,我娘家人也是处处想从我这里抠钱,这些也就算了,可他们竟然打起了灵灵的主意,我把灵灵送回去不久,我妈就跟村里大队长家说好了,要把灵灵嫁给大队长家的傻儿子,好换我小哥的儿子去当兵,要不是灵灵自己机灵,我女儿就被她们毁了!”越诗越说越悲愤,张翠喜也听得是张目嗔舌。   我的个乖乖,平时看着越诗光鲜亮丽的,没想到背地里也是个苦命人,她都被越诗说得心酸不已。   越诗见张翠喜脸上神色动容,最后心灰意冷地说道:“所以,嫂子,这城里我是呆不下去的,不离婚,王建业不会放过我,离了婚,我娘家人不会放过我,倒不如舍了这城里人的身份,陪着灵灵下乡呢,我们娘俩有手有脚的,就算辛苦点,倒也比在城里活得轻松。”   张翠喜停下抚着越诗后背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确实,这样看来,下乡也不错呢!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我大姐夫就管着知青下乡的事情,到时候我让他给你安排一下。”   “当然是越快越好,听说这一批知青就是这几天走,我和灵灵想跟着他们一起”,越诗急切道。   “那可能来不及吧,这批知青走的时间提前了,就在明天晚上,你这什么都没准备怎么走啊?”   “啊?”这倒是出乎意料了,不过这次一定得走,不然再等下一批知青出发,事情的变数就多了。   “嫂子,我们就明天晚上走,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我明天把我二嫂打发回去,去派出所的民政管理处办离婚手续,至于工作的事,嫂子,你给我一百块钱和一百斤粮票就行,明天一早我就能跟你去厂里办交接手续。”   一百块钱一百斤粮票换一份城里工作那可太划算不过了,明显越诗是吃了亏的,张翠喜投桃报李,也想为越诗母女做些什么。   她姐夫管着知青下乡这一块儿,正好可以给越诗母女活动个条件相对好的地方,于是她便问越诗:“那你对下乡的地方有要求吗?这一批知青分配的地方有好几个呢,还有两个地方在省外。”   越诗不太清楚这些,但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最好能跨省,也省得越家人再找过来。   “嫂子,你看外省有合适的地方的话,我和灵灵就去外省吧,正好换个环境。”   其实越诗找张翠喜也是经过考虑的,一来张翠喜这个人热心肠,人实在,她家里又正好有个孩子需要这份工作,这样一来,有些准备和善后工作她就能帮着做,也不用担心她走露口风。二来她知道张翠喜有亲戚在知青办工作,届时下乡的一些事情就好操作了。三来张翠喜是个泼辣的性子,她大女儿嫁的是军宣队的干部,就算到时候王建业和越家人知道她把工作卖给了张家,也不敢找张家的麻烦。 第12章 哄骗   儿子的事终于解决了,张翠喜浑身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多亏她姐夫在知青办那边压着,不然学校和街道办的人早就上她家做工作了,哪儿还会由得她小儿子一直呆在城里。   不过就算下乡的事有她姐夫顶着,但这终归不是长久的办法,给儿子找个城里工作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这回越诗在这关头能想着她,她承这份情,明天晚上怎么也得把她们娘儿俩顺利送出去。   但是王建业能同意跟越诗离婚吗?她刚刚只顾着儿子的工作有着落了,竟然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也没向越诗问个清楚。   张翠喜从医院回到家时刚过六点,这时候正是职工下班高峰期,往常王建业六点二十左右就骑着车子进院子了,张翠喜上楼放了个东西,便急急忙忙下楼在院门口守着,生怕错过他。   是的,她走之前越诗嘱咐她,在王建业回到家之前拦住他,跟他说医院有急事找他,让他先去一趟医院,于是她便在院门口等着了。   下了班的男男女女成群结伴骑着自行车从路口拐进来,家里没有自行车的,便几个人一起坐公交车回来,彼此间说说笑笑的,有认识的人看见张翠喜在院门口站着张望,便笑着和她打招呼:“张伟妈,你咋在这站着啊,还不赶紧给你家老张小张张罗吃食?”   张翠喜和来人闲聊几句,笑着将人打发走,没过一会儿,就见王建业蹬着自行车从巷口进来,她连忙上前两步将人在院口拦下。   王建业穿着黑色的棉线上衣和灰蓝色的工装裤子,头发理得短短的,国字脸,五官倒算得上端正,就是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了,笑起来看着慈眉善目的,一点儿看不出他竟能干出卖妻卖女的勾当,哦,反正闺女不是亲生的,不心疼,但老婆总是他自己娶的吧,只能说这人心硬。   “嫂子,这是怎么了?”王建业用脚撑着地把车子停下来,一头雾水地看着张翠喜。   张翠喜走到他跟前,说道:“哎,我前儿个不是听楼下人说你媳妇住院了嘛,今个儿正好有空,就去医院看了看她……”   “你去医院看她了?”张翠喜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建业打断了,他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不自然。   “对啊,这楼上楼下的,上回我婆婆住院越诗还提着东西到医院走了一趟呢,所以她住院了我能不去看看吗?哦,对了,她让我给你带句话,说是医院有点急事找你,让你先别回家,到医院先走一趟。”   “行,嫂子,那我先去趟医院,回头再说”,见张翠喜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王建业急忙截住她的话,调转车头往巷外骑去,再说下去,保不准张翠喜还会问些什么,不如打住她的话头,想来越诗也不会跟她说什么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越诗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她女儿考虑。   张翠喜一直看着王建业骑车拐出巷口,这才大功告成似的笑了笑,转身往家里走。   医院,张翠喜从住院部大楼走出去后,越灵便带着孙燕重新回到了越诗病房。   她在住院部左边的招待所里给孙燕订了间房子,从房子窗户那儿正好能看见住院部大门,她知道妈妈跟张大娘有话要说,便一直在房间里拖着孙燕,直到看见人走了,她才带着孙燕返回去。   “小妹,这一会儿天就黑了,咱们待会儿吃点什么?要不还是我下去买吧”,孙燕进门说了没几句话,心思就跑到一边儿去了,她想着越诗最好能像中午一样把钱和粮票给她,她吃完了再给她们母女带上来。   中午剩的钱和票还不少呢,但越诗没问她要,她也就当做没这回事儿。   越诗却没答应她,只拉着她的胳膊让她坐下:“来,嫂子,你先坐,吃饭的事儿不急,中午剩下的钱和票你就拿着吧,回去给孩子买些好的吃食,咱们一会儿饿了让灵灵下去随便买点儿东西就行,现在先说说正事儿。”   孙燕听越诗说到中午剩的钱和票,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没想到她并没打算把钱票要回去,于是她把心放回肚子里,脸上笑容真切了许多。   “你说,嫂子听着。”   越灵挨着越诗坐在病床另一边,安静地听她们说话。   越诗清了清嗓子,诚恳道:“嫂子,灵灵把事情都跟我说了,我知道你这次帮了灵灵大忙,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就不跟你说虚的了,嫂子,你这次来城里我也不让你白回去,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想给帅帅找份城里工作吗?虽然我这当姑姑的没本事,给他找不来城里工作,但我可以让他来城里接我的班,这样一来,他就能有城里户口了。”   越诗话音刚落,孙燕就兴奋地站起来:“小妹,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愿意让帅帅接你的班?”   越诗笑着斜了孙燕一眼,“瞧嫂子你这话说的,帅帅也是我侄子啊,再说单你这次救了灵灵,我就记你的好。”   孙燕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她看了看床边坐着的母女俩,俩人都冲着她笑,两张精致美丽的脸庞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她心里暗想,这次来城里可来得太值了。   但兴奋之余,她又有些不敢置信,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她又问越诗:“那小妹你以后怎么办,就不上班了吗?”还有一句话她没问出口,那就是越灵怎么办?她一直以为越诗的工作是要留给越灵的。   “嫂子,塑胶厂的工作不轻松,我现在手腕伤了,怕是得养好长一段时间,不瞒你说,原本我的工作是要留给灵灵的,但你知道,王建业他女儿和灵灵一样初中毕业了,眼睛也是死死盯着我这份工作呢,我要是把工作留给灵灵,家里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而且灵灵被我养的娇,怕是干不来这种活儿,但我也不想便宜了外人,和继女比起来,那还是我亲侄子跟我关系近,眼里有我这个姑姑,我可不得为他打算着点吗?”   越诗的理由很站得住脚,孙燕打消了心底的疑虑,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可不是说,帅帅在家里就经常惦记着他小姑姑呢,小妹,我们帅帅是个孝顺孩子,他将来啊,一准儿孝顺你这个姑姑。”   越诗点头笑着应和,接着道:“嫂子,一会儿王建业就要来医院了,你和灵灵晚上就住招待所吧,最好先别让他知道你们来了,等帅帅过来接了我的工作后再跟他见面,不然我害怕这事儿再起波澜。”   孙燕这会儿看越诗千好万好,什么都听她的,只觉得她确实一心一意为自己儿子着想。   “嫂子,这事拖得太久变数就多了,老家那边知道了可能也会掺和一脚,要不你明天就回趟老家,后天一大早就带着帅帅来城里,咱们把这事儿办定了,不然大哥和小弟两家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妈就会让我把工作给非凡呢,妈平时可是最疼她的小孙子了。”   越诗这么一撺掇,孙燕顿时有了危机感,对啊,孩子他爸不知道把家里瞒住了没有,她确实应该动作快点,把帅帅的工作交接好,不然很可能忙活一通最后被老三家摘了桃子。   “那我明天就回去,后天一大早我就带着帅帅过来,还是小妹你想得周到”,孙燕感动地看着越诗,她怎么没早些跟小妹多来往呢,小妹性子多好啊。 第13章 再骗   跟孙燕把事情商量好之后,已经过了六点,算算时间,王建业也快到医院了。   “嫂子,你跟灵灵一会儿下去吃了饭就直接回招待所吧,免得跟王建业撞上,省汽车站每天上午十点和下午两点有回长越县的班车,你要不就坐早上十点那辆车吧,这样到家也能早一些”,越诗考虑得非常周到,孙燕听着哪有不答应的。   “妈?那你怎么吃啊?要不我上来给你带点儿,让二楼的护士一会儿给你送房里?”   “哦,对对对,小妹你想吃什么,嫂子给你买!”   越灵出声后,孙燕恍然想起来越诗晚上还不知道吃什么呢!所以她话里连忙补救道。   在儿子的工作尘埃落定之前,她可得把越诗好好供着。   越诗轻抚了抚女儿的头发,抬头对孙燕说道:“不用操心我,等会儿王建业来了,我让他去给我弄点儿吃的就行,你和灵灵快走吧,不然一会儿真该撞上了。”   孙燕听到这话便急了,赶忙招呼越灵起身跟她走。越诗看到孙燕走出房门,便在女儿起身前,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啊?”越灵听完讶异出声,想再问些什么。   越诗却拍拍她的后背,说道:“先别问为什么,按妈妈说的做就是了,明天八点以后你再过来,现在赶紧先去吃饭吧。”   越灵只能一头雾水地出了门。   越灵她们下去没多久,王建业就进了越诗的病房门。   “张大嫂今天来看你了?”王建业一进门就是质问的语气,他皱了皱眉头,“你没在她面前说些什么吧?”   越诗知道这个男人低劣,但她发现自己还是高看了这个男人,前几天她刚住院的时候,王建业似乎还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但这才过了短短几天,这狗男人就是这样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了,她不坑他一把都对不起自己受的罪。   只见越诗水灵灵的杏眼微微一眨,一串晶莹的泪珠就流淌而下,她身体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努力压抑悲伤,“建业,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知道你这两年过得不容易,为了保全这个家,你费了不少心思,但是,你,你,你怎么能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这些年的同床共枕都是假的吗?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你怎么忍心把我推出去陪别的男人?”   越诗低着头哽咽流泪,心里有点儿被自己说的话恶心到了,不过王建业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对付他,这种方法更有效些。   王建业听着病房里越诗哀凄的哭声,心里颇有些不自在,越诗是他自己看中的,他怎么可能对她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他也是被逼无奈啊,谁让他现在的命脉捏在赵方那个老畜生身上。   再说了,当时赵方要的人是越灵,是越诗自己把女儿送回乡下的,要不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好了,你先别哭了,来,把眼泪擦擦”,王建业这会儿的语气不像刚进门时那么强硬了,他走到越诗的病床边坐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粗布手帕递给越诗。   越诗闹别扭似的把身子往旁边一转,没有接他递过来的帕子。其实越诗是嫌恶心,但王建业显然觉得越诗在闹脾气,便没和她计较。   他轻轻拍了拍越诗的肩膀,向她解释道:“我也是为了咱们一大家子人啊,你想想,要是我倒了,你们娘儿几个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呢!不过这次确实是我犯了糊涂,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了”,说罢,他搭在越诗肩膀上的手一使劲儿,便想把她搂到自己怀里。   越诗自然没让他得逞,她用那只完好的手将王建业的手臂从自己肩膀上拉下来,再狠狠甩到一边,脸上还是一副生气悲愤的样子。   只见她边哭边不依不饶道:“那你怎么刚刚一进门就冲着我甩脸子?我招你惹你了?你进门不说问问我身体怎么样了,竟然连个好脸都不给我?”   王建业立刻解释道:“我那不是怕你伤心之下把事情说漏嘴吗?张大嫂可不是嘴风紧的人,万一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的,不说咱们俩,几个孩子也受影响啊!”   他这话把越诗恶心的不行,感情龌龊事自己干了,还不准别人说了,还扯什么孩子,孩子有这样的人当爸才真是让人恶心呢。越诗不止一次庆幸王建业当初做了结扎手术,不然她后面要是跟王建业有了孩子,这会儿倒不好办了。   越诗见好就收,她用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声音带着哭泣后的喑哑:“行了,不跟你说这些了,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说正事。”   王建业见越诗终于止了哭,他松了一口气,忙道:“什么事儿,你说。”   越诗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是我工作的事情,我现在手腕伤成这样,塑胶厂的活短时间里是干不成的,厂里不可能一直空着那个位子,指不定再过一阵儿就有人顶了我的位子,我想着不如就把工作给静雯吧,让她来接我的班,你觉得怎么样?”   “你不是一直想把工作留给灵灵吗?怎么突然松口要让静雯接你的活儿?”王建业疑惑道。   “我妈要留灵灵在家呆一段时间,她躲在乡下,倒是可以再拖一拖,反倒是静雯,我今天听张嫂子说,工宣队和军宣队过几天就要到毕业生家里做动员工作了,咱们家现在哪儿还经得起这种折腾啊,万一人家觉得咱们不听上面指示,不配合工作,你的成分又是知识分子,人家要治咱们那可是一治一个准儿,我这可都是为了家里着想啊!”   越诗说得没错,王建业思索了一下便认同了她的说法。他在越诗背上轻拍了拍表示安抚,倒是没想到这次她能这么明理懂事,看来这次的事确实把她吓到了。   “我先替静雯谢谢你,静雯她其实心是好的,就是性子倔了些,等她回来我让她好好谢谢你”。   越诗闻言心里呵呵两声,在王建业心里,自己女儿怎么样都是好的。她可不觉得王静雯那个丫头会因为工作的事感激她,她跟王静雯相处这么多年,那丫头分明是只记仇不记恩的性子。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等王静雯回来,恐怕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多生分啊”,越诗斜睨了一眼王建业,又接着道:“不过夜长梦多,张嫂子说工宣队来家里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不如你明天下班后就去把静雯从她爷奶家接回来吧,骑车子到你爸妈家也就四五十分钟的路程,你接回静雯,明天晚上就不用过来看我了,后天直接带着静雯来医院,咱们一起去我们厂里把手续一办。”   王建业自然是愿意的,他心里担心事情拖得久了越诗会变卦,毕竟两人之前为这事儿吵过不少回,趁着越诗这两天愿意,快刀斩乱麻把事情做实了,到时候就算越诗想反悔也没辙了。   “那我明天下午下班就直接去我妈家接静雯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后天早上我再带着静雯过来。   ”   越诗笑着应好。   “对了,你过来得急,还没吃饭吧,要不你先去楼下国营饭店吃点东西,上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碗馄饨”,越诗揉了揉肚子道。   王建业确实没顾上吃东西,他这会儿肚子也饿得不行,于是他让越诗躺下休息一会儿,自己先去填饱肚子,顺便给越诗带饭。   王建业刚一出病房门,越诗便收起那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嫌恶地向上翻了个白眼,跟这种男人呆在一起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王建业在楼下吃了碗阳春面,又给越诗买了馄饨带上去,把所有事都安排妥当,他便跟越诗说他要回去了。   越诗今天就没打算让王建业回家,王建业要回家也得等她明天和女儿走了之后才能回去,不然王建业看到家里她的东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那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都这会儿了,你看外面天都黑了,要不你今天就别回去了吧?这间病房就我一个人住,那边不是有两个空床位吗?你今晚在这儿对付一晚得了”,越诗极力劝他留下来。   “你就不能在这儿陪我一晚吗?天天晚上都是我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儿,你也真放得下心……”   不管越诗怎么说,王建业都坚持要回去,“我认床,在这儿我睡不踏实,再说我还得回家换件儿衣服呢!这件衣服今天中午溅了油,看着太邋遢了。”   “医院里有水房,你一会儿在水房里把油污搓下来就行了,哪用的着跑回去!”越诗睁圆眼睛瞪了瞪他。   “还是不了,我回去睡着自在,你在这好好的,我就先走了”,说罢,王建业没等越诗反应过来,便快步出了房门。   越诗看着他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一会儿,王建业又一脸晦气地进了门,嘴里嚷着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拔了他自行车的气芯。 第14章 离婚打算   气芯是越灵拔的,出门前妈妈特意嘱咐过她,让她把王建业车子前后轮的气芯都拔掉。车棚里王建业的车子很好找,他的车铃上绑着一串红绳,放在靠内墙的地方,车棚顶上吊着一盏灯光昏暗的白炽灯,入口处看守车子的女人正拿着一本熟悉的语录在看,压根没注意到有人悄悄在角落里捣鼓着。   越灵动作很快,她将的气芯捏在手心,起身装作无事发生似的大大方方离开,看车棚的女人余光扫过这边,正好看到她背身离去,女人也没在意,继续低下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她的语录。   城里公交末班发车时间是晚上七点半,这会儿已经八点了,王建业车子没了气,公交车也坐不成,他只能像越诗说的,先在病房里对付一宿。   夜色渐深,张翠喜从她大姐家里出来往回走。天擦黑的时候,她就急匆匆赶到她大姐家里了,因为明天晚上这一拨知青就要出发,她今晚就得跟姐夫把越灵母女的事情商量好。   一般来说,现在的知青安置有四种:跨省安置、本省内跨地区安置、本地区内跨县安置、本县就地安置。为了节省人力物力,减少知青的抵触心理,绝大多数知青都被安排在本省安置,而且大部分是就地安置。跨省安置主要是针对人口稠密的省份,这些地方的知青除了被安排在本直辖市、本省插队外,还有不少人被安置到外省市、区。   因为苏北是人口大省,所以省城的不少知青都被安排到外省插队。当然,这里面也是有门道的。如果你家里关系硬,跟哪个领导沾亲带故,或者你给经办人员好处了,那你一般就不会被分到外省,不然就只能背井离乡连着户口一块儿迁到外省农村。   像越诗这种自己主动要求去外省的真是少之又少,不过同样是出省,给你分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山坳子里,和分到一个条件相对好的地方区别还是很大的。   越诗帮着解决了张翠喜儿子的工作问题,张翠喜便想着帮越诗母女找个条件好一些的插队地点,她晚上把事情跟她姐夫一说,两人一商量,最后决定建议越诗母女去一个叫十柳村的地方插队。   十柳村位于西北的宁西省绥庆县,虽然地处西北,但当地却颇有一些南方特色,绥庆往南是连绵不绝的长泽山脉,长泽山脉是西北第一大江长泽江的发源地,正好处在国家版图中央,绥庆当地不说有多富裕,但也是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但再好的地方说起来也是农村,跟城里的条件没法儿比,选择去那里,也不过是在矮子里拔将军罢了。   第二天清晨,王建业起来先是给越诗张罗着吃了饭,之后便急急忙忙推着他的车子到十字路口那儿的修车摊,让师傅给他把车子拾掇好,等他到单位的时候,刚好是踩着点进门的。   王建业单位最近事多,中午休息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所以他中午一般是不回去的,单位大多数职工跟他一样,也是在单位食堂交粮票或者花钱吃饭。   这样一来,越诗也就不用担心他中午回家会发现什么,等到他晚上下班去他妈家接回王静雯再回家,那她们母女早就离开这了。   今天运送知青的车队晚上七点从越灵他们学校操场出发,七点那会儿王建业估计还在他妈家呢!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早上王建业刚从医院离开不久,越灵就带着孙燕过来了,孙燕急着回家,跟越诗匆匆道别之后便一个人去了省汽车站坐车。   病房里只剩下越诗母女两人,越诗拉着女儿在床边坐下,昨天人多嘴杂的,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告诉女儿,趁着张翠喜来之前,她得跟女儿交待清楚。   “灵灵,昨天你张大娘过来,我跟她商量好了把工作卖给她家,她帮着咱们安排下乡的事情,她姐夫正好在知青办管着事儿,说是这一批知青的下乡时间就在今天晚上,所以咱们今天晚上就得走。”   越灵早就做好了跟着妈妈离开的准备,但她没想到赶得这么急,怪不得妈妈把孙燕打发回去了,等孙燕明天带着越帅过来,她和妈妈早就不在这了。   “晚上七点?那妈妈你离婚的事怎么办?”越灵只担心这一点,短短一天时间,离婚能办得下来吗?况且王建业现在能同意离婚吗?   “离婚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去护士台帮妈妈要几张纸和一只笔,妈妈要写一些东西。”越诗语气很是笃定,越灵闻言脑子转了转,难道她妈不打算走常规的离婚手续?这几年由于全国性的运动爆发,各种往常看来不太可能的事情在这个时期比比皆是。   比如鼓励子女和父母划清界线,脱离亲子关系;鼓励夫妻相互揭发、把对方触碰红线的话语和行为整理并向上汇报,甚至丈夫和妻子可以单方面举发对方并要求离婚,政府不用经过另一方同意,就可以解除夫妻关系。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夫妻之间稍微有点儿感情的都不会走到这一步,举发对方就意味着要置对方于死地,越灵万万没想到妈妈居然是打着这个念头。   不过就算真是这样,那也是王建业活该,他自己本身就不干净,更别提他最近做的畜生不如的事情了。   她只是觉得妈妈经过这件事后似乎比之前更果断更有主见了,不过这是好事,不然还像之前那样好脾气的话,光是越家那群极品就够让人难受了。   越灵找护士台的护士借了纸笔,越诗在病房写东西,她则按照妈妈的要求,帮她去楼下办出院手续。   越诗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纸,王建业这几年干的缺德事件件有迹可循,只要她写的材料往上面一送,他压根儿经不起查的。   除此之外,越诗还写了两份材料,打算临走之前将两份材料投到街口的大邮筒里,希望她走之后这两封匿名信也能够掀起一些风浪。   越灵拿着办好的出院手续往楼上走时,正巧碰见了张翠喜和她儿子张伟,两人一副喜气的样子。也是,头疼了那么久的工作问题解决了,能不高兴吗?   “大娘,张伟哥”,越灵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越灵,你这是给你妈办出院手续?”张翠喜看到越灵手上拿着的单子,一下子反应过来。   “对啊,大娘,今天就出院了,我妈说一会儿让你们跟着她去厂里办交接手续,等手续办完,张伟哥就是塑胶厂的工人了”。   越灵说话间看了一眼张伟,张伟见越灵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心里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都怪他妈之前总在家里念叨着想让越灵给她做儿媳妇儿,这话听得多了,他心里就存了念想,再说越灵长相实在太出色了,他每次光看着她的脸都能把自己看脸红。   “越灵”,张伟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他也笑着招呼了一声越灵,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张翠喜看到儿子这副样子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是真看中了越灵给她当儿媳妇,儿子每次见到越灵时高兴害羞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唉,现在再想这些都没用了,越灵今天晚上就要走了。   越诗母女俩今晚要走的消息她还瞒着家里人,只有她姐夫和姐姐知道这件事情,儿子今天过来也只知道他要接越灵妈妈的工作,其他事什么都不知道。   病房里,越诗已经换好了衣服,自己的东西也整理好放在床头,就等着出院了。   说来她一睁眼就在医院躺着,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好几天都没出去过,这会儿想起来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妈,我大娘和张伟哥来了”,越灵推开病房门,后面张家母子跟着走进来。   越诗笑着上前两步将他们迎进来,“嫂子,你跟小伟来得正好,我这儿东西都收拾好了,灵灵应该把出院手续也办妥了,咱们这就去我们厂里吧。”   说着就要拿起床上的包裹往外走,张翠喜连忙拦住她,嗔怪道:“我还没着急呢,你急什么,先等等”,说着她从裤兜里拿出来一个手帕,手帕里裹着的是一厚沓子粮票和钱。   “我把粮票给你换成全国粮票了,省得你到时候再麻烦”,现行的粮票分为三类:全国通用粮票、军用粮票和地方粮票。前两种粮票分别在全国和全军范围内使用,地方粮票则是哪个省发的只能在哪个省使用,跨省就无效了。   越诗接过张翠喜递过来的钱票,也没多看就装进口袋,诚恳谢道:“嫂子,真叫你费心了,你这给我省了多少事啊!”   张翠喜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她家正好有这种门路,顺手的事儿,谈不上帮了什么大忙,倒是越诗这回帮了他们家的大忙,她小儿子自小性格内向,她实在不放心让他就这么下乡,好在越诗转卖工作的事想到了她家,不然一个吃香的城里工作,卖给谁不是卖。 第15章 工作   买卖向来讲究的是银货两清,现在张翠喜事情还没办就先把钱给越诗了,越诗也没耽搁,当即就带着他们坐公交到塑胶厂办手续。   塑胶厂距离越灵学校只有两站路,从医院坐公交过去不到半小时。   他们到的时候还不到十点,因为是上班时间,厂区大门紧闭着,门房看门的大爷拿着一把剪刀在剪什么东西,直到人走近了才慢半拍地看过来。   “李大爷,麻烦给我开一下门,我有事情找领导说”,越诗在塑胶厂干了好几年,知道这位看门的大爷左耳听力有些问题,便在走近他时声音放大了些。   “是越诗啊,今天没上班?”李大爷把手里的剪刀放到桌子上,不紧不慢地问越诗道。   “这几天家里出了点事儿,我跟车间主任请了几天假,今个儿回来是有事要办,您先给我把门打开吧!”   李大爷“哦”了一声,看了看越诗身后跟着的三个人,又问:“他们跟你一起的?”   越诗点头,指着越灵对他道:“这是我闺女”,又指着张翠喜母子俩给他介绍:“这是我姐和我侄子”。   李大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泛黄的记录本,往后翻了两页递给越诗,说道:“你让他们三个在这上面登记一下,笔在外面窗台上,自己拿。”   等三个人将信息登记完,他才慢慢悠悠地用钥匙打开了侧门挂着的铁锁,越诗向他道谢后便领着几个人进了厂区。   老李头看着他们进去,在后面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女儿长得随妈了,将来又是个祸祸人的主儿”,别看越诗结婚了,甚至连孩子都有了,但厂里平时对她献殷勤的男人可真不少。   越诗带着人先去了她工作的车间,越灵一路挽着妈妈的胳膊,担心她身体吃不消,毕竟才刚出院,这次失了那么多血,也是伤了元气的。   越诗的车间主任也姓张,叫张小妮,比越诗大几岁,平时两人关系处得好,越诗便直接过来先跟她知会一声儿,然后再去厂委办手续。   车间大门开着,里面好几个工人说说笑笑干着活儿,高大的机器发出隆隆的响声,因为是背对着大门干活儿,没人注意到越诗一行人进来。   直到越诗走上前拍了拍其中一个女工的肩膀,她才转过身惊喜道:“越诗?你怎么来了?诶呦,看我这话问的,你是病好了回来上班的吧!”   其他几人也停下手里的活,凑上来跟越诗说话。   一个肤色微黑的高个女人盯着越灵看了几眼,夸赞道:“越诗,这是你女儿吧,跟你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看这小模样,长得可真俊。”   “对啊,越诗,这么好看的小闺女怎么从来没带来过?难不成怕我们跟你抢?”   众人笑闹作一团,越诗跟他们说了几句,又把身后跟着的张家母子介绍给众人。   “对了,张姐呢?她不在吗?”越诗从一进来就没在车间看到张小妮。   “她有事去厂委了,刚走不久,你是来找她的?”   越诗点头,“我先不跟你们说了,我找张姐有点儿急事,这就去厂委找她,也不耽误你们了”。   众人不在意地摆手,让她先去忙活自己的事儿。   越诗几个人从车间出来便直奔厂委,反正最后手续也得在厂委办公室办理。这几年为了逃避下乡,厂里有不少职工还没到退休年纪,就让自家孩子接了自个儿的工作,厂里也通人情,让谁干不是干,只要自己愿意把工作给别人,厂委并不会多加干涉,通常交接的两方只用在厂委办公室签一份工作转让书,厂委盖章存档就行。   厂委办公室里,几个干事围在一起说着什么事儿,张小妮也在里面,越诗直接就掀起门帘进去了。   越灵和张家母子一块跟着进去。   正在说话的几人扭头一看,张小妮惊喜出声:“越诗?你怎么这会儿来了,身体好点了吗?”   越诗生病请假的事是她批的,当时是越诗男人来厂里写的请假条,说是越诗生病住院了,但她再细问下去的时候,男人又支支吾吾的,所以她只知道越诗生病住院,倒不清楚具体情况。   “好多了,不过医院说是让我在家里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对了,这是我闺女,后面的是我姐和我侄子”,越诗说话间给两拨人作了介绍。   “哟,你这闺女长得可真水灵,找对象了没有?”办公室一个女干事走过来凑近越灵,她最近正寻摸着给儿子找对象,这会儿一见着越灵就按捺不住了,谁让她儿子喜欢长得好看的,之前给他介绍了那么多女孩,他都没看上人家,挑来挑去的,给她气得心口疼,要是能把越灵介绍给自己儿子,那她儿子指定愿意。   “她还小,不着急呢!”越诗笑着回话,见对方还想说些什么,她赶紧转了话题,对着张小妮道:“我今天来是想着把我的工作交给我侄子,我这身体虽然没什么大毛病,但医生说最近尽量不要累着,我就打算回乡下我娘家调理一段时间,工作的事就交接给我侄子。”   “你要回乡下?”   “对啊”,见张小妮还要继续追问,越诗忙握紧了她的手,给她使眼色,张小妮看了看越诗身后站着的张家母子,终究没说什么。   倒是在椅子上坐着的一个年轻女干事出声道:“那正好现在就能把手续办了,章子在我这儿”,她那副迫不及待的高兴样子让越灵的视线放到了她身上。   这个女干事叫李红霞,今年23岁,正跟厂里一个男职工眉来眼去打得火热,但偶尔一次竟然发现自己男朋友对着越诗一个老女人献殷勤,这可把她气着了,之后见到越诗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今天越诗进门她本来就没搭理,没想到越诗竟然要把自己的工作交给别人,那不就是说越诗要离开这个单位了,讨厌的人不在眼前扎她的眼睛,这对她来说可是大好事儿啊。   越诗知道这个女干事一直对她有意见,不过她也不在意,今天既然是来办交接手续的,那自然是干正事要紧,于是她开口道:“对啊,趁着人都在,今天把手续一办,我侄子直接就能留在这里上班了”。   见她语气坚定,其他人也没说什么,直接就给她办了手续,当场把越诗的工牌用剪子剪碎,将一个新的工牌发给张伟。   事情办妥了,越诗带着女儿和张翠喜离开,张伟则直接到车间去上工。   一出厂区大门,张翠喜就握住越诗的手再三道谢,她看着自己儿子进了车间,这心里一下就踏实了。   “妹子,我知道你和越灵还有事要办,嫂子就不耽搁你们了,只是你们办完事记得来家里一趟。下午在我家里休息一下,你们娘俩的东西还在我家放着呢,晚上我和我家那口子帮你们把行李送到附中操场上,看着你们上了车,我这心啊才能放下。”   “嫂子,我们就不去你家了,院里人多嘴杂的,我怕我走了人家在背后议论你,我和灵灵事情办完就找个招待所休息一下,晚上六点半咱们在操场那边会合吧,就是得劳烦你把我们娘俩的行李送过来”,越诗婉拒了张翠喜的邀请,院子里熟人太多,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那也行,你们记着时间,别迟到了”,张翠喜也没强求,越诗还有自己的打算,她今晚安安生生把她们娘俩送走,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第16章 离婚   工作的事情解决后,越诗带着女儿直奔陈桥街道派出所,结婚离婚的事一般在派出所的民政管理科办理。   坐5路公交车,倒数第二站下车就能看到陈桥街道派出所的二层小楼。越诗是第二次来这儿,第一次是和王建业结婚的时候来的,这里一切还是老样子。   生锈褪色的大铁门旁边有个小小的门卫室,越诗跟女儿在门卫处登记后便走进大门,大门里面院子的空间不大,入目可见左右各有一排青砖瓦房,看起来像是职工宿舍,正中间是一座稍显破旧的二层小楼,这就是派出所的办公楼了。   两层的办公楼林林总总差不多十来个房间,每个房间门上面镶嵌着一块铁牌子,上面分别写着党工办公室、治安管理科、户籍审查科、妇联调解科……,二楼靠楼梯的那间屋子就是她们要找的民政管理科。   越灵跟着妈妈进了民政管理科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两个年轻男人聚在一起抽烟。   “同志,我想办离婚手续”,越诗进门直接开口道。   “办离婚?”其中一个高个男人在烟灰缸中把烟头摁灭,看着越诗向她确认。   另一个稍矮一些的男人也难掩好奇地盯着母女俩,没办法,出众的长相总是会让人侧目相看,一个长得这么标致的女人来派出所离婚,难免会引起人的好奇心。   “对,离婚”,越诗点头道。   “你丈夫呢?他没一起来?你后面的人是?”高个男人又追问道。   “我丈夫没来,我不敢跟他说要离婚,他会打死我的,我实在是跟他过不下去了”,越诗话里微微带着颤音,声音里的害怕恐惧听得很是明显。   两个男人闻言脸色变得严肃,“你丈夫还打你?跟妇联反映过吗?”   越诗带着哭腔道:“我没跟妇联反映过,我丈夫说了,我要是敢在外面乱说话,他就打断我的腿,我这次是快要被他逼死了,才大着胆子想来这里办离婚的。”   为了遮掩手腕上包裹着的纱布,越诗今天穿的是一件长袖衬衫,她把衬衫袖子挽上去,将手腕上的纱布解下来,对两个工作人员说:“同志,你们看,这是他上次用刀子在我手腕上划的口子,那天他喝多了回家就对我动起手来,拳打脚踢还不过瘾,最后竟然拿着刀子吓唬我,我心里害怕,便想把刀子夺过来,谁知道他一发怒,一下就在我手腕上划了一刀”。   越灵听着妈妈声泪俱下的哭诉,面上都有些呆滞了,要不是她知道这里面还有其他龌龊勾当,只听她妈这么一说,她还真会认为王建业是个爱打老婆的孬种。以前也没看出来她妈有这种做戏的天赋,跟她当演员的时候比起来简直毫不逊色。   不过她也立马反应过来,从提着的布袋子里拿出妈妈的病历本和办结的出院证明,眼泪更是说掉就掉,“哥哥,你们看看,这是我妈今天才办的出院手续,说起来她只有在医院躺着的时候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不用担心被打,今天一出院,她连家都不敢回,谁知道这次回去了下回还有没有命在,她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想着离婚的。”   越诗看着女儿眼泪哗啦地配合她哭诉,表情有一瞬间的崩裂,女儿这副样子倒是她没见过的,不过转瞬她又觉得自豪起来,果然是她的女儿,这股子机灵劲定是随了她了。   越诗欣慰于女儿跟她打配合,那两个男工作人员就有点目瞪口呆了。   矮个男人不敢置信地问越灵:“你说她是你什么?你妈妈?你今年多大啊?”他一直以为后面跟着的女孩是前面女人的妹妹,因为要离婚的那个女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怎么可能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她是我妈妈,我今年15岁,我妈妈32岁。”   闻言两个男人看了越诗一眼,她看着怎么也没有三十岁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她家男人也确实不识好歹,这么漂亮的媳妇和女儿竟还舍得动手脚,真不懂惜福,活该人家要跟他离婚。   了解了大概情况后,高个男人对越诗说:“你丈夫没来的话,婚是离不了的,除非……”,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不然隐约会有些诱导的意思。   不过越诗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写的举报材料递给对方,说道:“同志,这次我是来举发我丈夫的,并要求政府给我裁决离婚!”   男人接过那几张纸,和自己同事凑在一起把举报材料看完,神情正色道:“你上面写的都是真的?你丈夫是个大学老师?那他这两年倒过得挺安生的,他真的像你写的做过行贿受贿的事吗?还有你说的,他经常看外文书,还有明显的修正主义倾向?”   “对,同志,两年前他本来被抓去调查了,但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很快就被放出来了,后来那些人紧跟着就抓了他的老师,你们可得仔细查查,他做过的缺德事不是一件两件!”   “行,材料我们会交上去的,稽查队的人很快就会上门调查,到时候你丈夫可能不会放过你,你确定今天就要办离婚手续吗?”   “今天就办,不然我回去就没活路了!”越诗语气很是坚定。   两人于是让越诗填了一堆东西,最后在一张制式的离婚证上填上越诗的个人信息和结婚日期,在离婚申请人那一栏让越诗签上自己的名字,最后在写着颁证日期的地方盖上公章。   这就算大功告成了,越诗接过男人递过来的那一张薄纸,发现上面很多栏都是空的,比如离婚理由、子女处理、财产处理三栏都是空的。   “同志,这几栏是不用填吗?”。   “哦,因为你走的不是常规离婚程序,这些都不牵扯什么,不用写得太详细,只要你反映的情况属实,组织上无条件站在你这一边”,男人对越诗解释。   看到越诗拿着离婚证开心的样子,男人笑着对她说道:“你这运气也挺好的,刚好赶在新政策下来前办了离婚,要是再过几天,离婚手续可就不这么好办了。上面的新政策马上就要实行了,以后举发离婚的,得在另一方确定有罪之后才能批准离婚,之前有不少人为了离婚乱举报,上面才想着要进行整顿,不过文件还没正式下来,你的情况又确实不妙,就给你还按原来的规矩办的手续。”   越诗闻言立马对着两人鞠了一躬,连声感谢道:“两位同志,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不然我这事儿今天还不知道能不能办成,真的,真的,太感谢了”。   越灵也十分有眼色地对着两人说了一堆好话,直把两个大小伙子夸得不好意思了,毕竟两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这么捧着夸奖他们,那心里总是有点飘的。   事情全部办完后,越诗母女才算松了一口气,现在就等着晚上出发了。今天两件事儿都是赶早办的,办完时间还早,正好到了中午吃午饭的时候,越诗便带着女儿到派出所附近的国营饭馆简单吃了碗面。   吃完饭,母女俩又坐车到越灵的学校附中附近,准备在周边找家招待所开间房休息一下,到下午六点就直接从招待所去集合的操场。   “同志,麻烦开一间房”,越灵走到前台接待的女人面前,将手里的介绍信递给她。   这里住招待所是要有介绍信的,好在越灵有一封孙燕帮她在村里开的介绍信,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不然她们娘俩儿还真没地方去。越诗也是知道女儿手里有一封介绍信,早上才没答应去张翠喜家。   不过这里的出行比她原来那个时代还麻烦,那时她虽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但也听下人说过,普通老百姓出远门只用在进城的时候给官兵检查一下路引,打尖住店什么的,只要带够银子就行了。哪像这里,出来开间房都要介绍信,吃个饭不仅得有钱,还得有粮票,各种生活用品没有票光有钱那更是想都别想。   前台接待员登记好入住信息,将一把房门钥匙递给越灵,“二楼203房间,要吃的吗?”   越灵摇头:“刚吃完饭,吃的就不用了”。   接待员没再说什么,越灵便跟妈妈上了二楼,两人跑了一早上都累得不行,便在房间里小睡了一觉,起来时才下午三点。时间还早,越诗把自己写好的另外两封材料交给女儿,让她去街口找个邮筒塞进去。   越灵正想着要出去办点事儿呢,正好妈妈让她去投信,这下连借口都不用找了,于是她一口答应。   越灵走到街上,先是去找了个邮筒把信投进去,之后便绕道到学校附近的国营供销商店,在里面买了好厚一沓子包装吃食的油纸,油纸是不用要票的。   越灵的随身房间里有不少吃的,但好多东西不能直接拿出来,上面的包装太显眼了,所以她提前买了一堆油纸,到时候想吃什么直接换个包装就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了。 第17章 女主   买好东西,越灵四处张望着找了个僻静的巷子拐角,将房间里的牛角面包、蛋黄花生、杏仁酥、鸡蛋槽子糕、枣花酥等各种糕点吃食拿出来,将其原有的包装拆掉,用新买的油纸把东西包裹起来,然后拿打火机把拆掉的包装袋烧掉。   刺鼻的烧塑料味顿时在空气中弥漫,越灵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好在这会儿还是上班时间,附近基本上没人走动。   烧完东西,越灵提着一布兜子点心往招待所走。   “诶?妈,你看那是不是越灵?”,袁青青惊疑地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母亲,这会儿越灵怎么可能会在城里呢?她现在明明应该在村里等着嫁给王家的傻儿子!   越琴眯着眼看了看前面女孩的背影,有些不确定道:“不可能吧,你外婆跟我说会牢牢看住她的,再说越诗在城里都自身难保了,也不可能把她接回来啊”。   “妈,我真的看见了,那女的侧脸一看就是越灵!”,袁青青跺了跺脚,生气妈妈不肯信她,万一她们谋划的事出了差错,那以后的变数可就大了,她重活一辈子,可不想再被越灵死死压着。   越琴看着女儿着急的样子,忙轻声安慰她:“我一会儿回去就给你外婆打电报,看看具体什么情况,不过青青,咱也用不着太担心,就算她回了城,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她不想嫁王家的傻子,城里有些人家可连傻子都不如呢,到时候王建业一倒,她和她妈还不是捏在咱们手里。”   袁青青没法跟她妈解释清楚,她如今最怕的就是越灵回城,见到她的继兄王兆衍。   上辈子表妹越灵一路过得顺风顺水,她的继父王建业没有被人举报,妈妈越诗跟着王建业一路成为德高望重的校长夫人,而她后来更是嫁给了继兄王兆衍,被王兆衍捧在手心里一辈子。   王兆衍那时候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商界大鳄,越灵也跟着他过着贵夫人的生活。   而她呢,她嫁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整日为柴米油盐奔波着,被生活折磨得再也没有了年轻时的心气,只在偶尔见到表妹时心底才会涌出浓烈的不甘和嫉妒。   她本以为自己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可老天到底待她不薄,一觉醒来,她竟然回到了自己17岁的时候。   于是她借着先知,帮爸爸在革委会站稳了脚跟,又先下手为强,怂恿爸爸匿名举报了小姨父王建业,也就是王兆衍的爸爸。   她心想,上辈子王建业在这场风波中立得安稳,越灵母女才能过着那样平顺安逸的生活,那要是王建业倒了呢?越灵和她妈妈要怎么办?   后来听到爸爸提起革委会主任姓赵时,她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这个姓赵的几年后会被人乱刀砍死在街头,连下面那点东西都被人切得干干净净。因为这起案件实在是骇人听闻,新上任的省长便要求公安部门成立调查组,严查此事。   不到半个月,警方便查明了这起案件的起因。这个姓赵的,仗着自己革委会主任的身份,在几年间淫辱强迫妇女近百人,这次就是被其中一个女人的丈夫下了狠手,才遭此横祸的。   这起案子闹得很大,而且被上面抓了典型,连首都的报纸都报道了此事,因为事情就发生在当地,她当时也有所耳闻,所以爸爸一说起这个姓赵的,她就想起来了。   这里面倒有些文章可做。   她前段时间找越灵要了一张她和她妈妈的合照,说是作纪念用的。回来后把合照夹在她爸爸随身带着的语录里,叮嘱爸爸装作不小心地将照片掉落在革委会主任赵方面前,果然,之后事情的发展如她所料,赵方对照片上的人动了心思。   于是赵方找到王建业,用他的前途事业威胁他,让他把继女越灵嫁给自己。在王建业心里,自己的前途命运自然比越灵这个跟他不亲的继女重要,他没犹豫多久便答应了下来。   其实让她没想到的一点是:赵方看上的竟然是刚满十五岁的越灵,而不是风韵正好的越诗。但这样更好,事情如果成了,以越诗那个爱女成痴的性子,他们一家子也就算散了,王兆衍跟越灵也就再也没有了机会。   但王建业简直是个废物,他不知怎么的竟让越诗知道了什么,越诗提前将女儿送去了乡下她外婆家。   赵方的如意算盘没打成,于是迁怒于王建业。王建业倒也真是人不可貌相,没了继女竟然就盘算着拿自己的老婆顶上,她是真没看出来,上辈子疼妻爱女的王建业危难关头竟是这副嘴脸,果然他上辈子过得太顺了。   结果还是没成,她的小姨越诗自杀了,在自己手腕上狠狠划了一刀,吓退了赵方,赵方虽然色胆包天,但也不想搞出人命来。   但接连两次事都没成,赵方还是给王建业狠狠记了一笔,打算过段时间找他算账。王建业最终还是得下放劳改,或早或晚罢了。   到时候她和妈妈就可以趁机怂恿越诗和王建业离婚,离婚后,她外婆就能把越诗紧紧捏在手里。   而她的好表妹越灵还在乡下,倒可以先给她找个归宿,村里王队长家的傻儿子就不错,把越灵嫁过去,还能给她表弟换个当兵的名额,相信外婆一定不会拒绝的。   于是她和妈妈前几天回了一趟外婆家,跟外婆透露了越诗在城里的事情。以前外婆想在越诗手里拿好处,便对越灵面子上也过得去,如今知道越诗自身难保了,以她的性格,自然不会再把越灵当回事儿,能用越灵为自己孙子换一个大好前程,她绝对会答应的。   果然,越灵被外婆看守在家里,等着和王队长家商定婚期后就会把她嫁出去。   如今越灵竟然会出现在城里,肯定是外婆那里有了什么变数。   袁青青原本的打算是,举报王建业,借着赵方让王建业和越诗母女反目成仇,和他断绝关系,也借此阻断王兆衍和越灵发展的任何可能。   在王建业被举报打倒后,王兆衍除非和他父亲断绝关系,否则势必会受到王建业的连累,被下放。如果王兆衍真的受他父亲连累,被划为黑五类、被,那她的机会就来了。   她要在王兆衍困顿受苦的时候陪着他,支持他,帮助他,帮他看顾父亲和妹妹,尽一切可能让他爱上自己,和自己结婚,那么等到形势好转,王兆衍翻身了,将来享福的人就是她了。   她记得越灵是20岁的时候嫁给王兆衍的 ,但她不知道王兆衍是什么时候对越灵起的心思,所以今天在城里见到越灵,她才会这么担心,生怕两人已经见过面,导致她谋划的事情成空。   袁青青看着前面那道身影走远,还是不放心想跟过去看一下,却被母亲一把拉住,“青青,别追了,你任阿姨还等着咱们呢,迟到可就不好了,等回去我就给你外婆打电报,你这会儿追上她又能怎么样呢”,越琴好说歹说,终于打消了袁青青跟上去的念头。   另一边,越灵已经提着东西回到了招待所,马上就要出发了,她还挺期待和自己妈妈一起,过过那种简单纯粹的乡村生活。她前世参加过一档慢综艺节目,录制地点是在山里的一处农家小院,每天只用操心一日三餐,虽说谈不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但也颇有几分恬淡怡然的乐趣。   “灵灵,你这是拿的什么?”越诗记得女儿出去的时候明明只拿了两封信,怎么回来了手里倒提着一个满满当当的布兜子进来。   越灵早就想好了借口,她解释道:“妈,我之前在王家收拾东西的时候,你不是让我把抽屉里的钱票都拿光嘛,当时拿的时候没注意,刚才我看了一下,里面竟然还有几张点心票,正好刚才投信的时候路过供销商店,店里新到了几样点心,我就把那几张点心票都用了,正好拿着东西咱们在路上吃。”   越诗于是没有再多问,母女俩吃了几块点心,又休息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要出发的时候。 第18章 离开   下午六点半, 天色还是亮的,越诗母女到附中操场的时候,操场上已经站满了人, 全是家里人来送孩子下乡的。   各种哭声、叮嘱声、说话声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 下乡的知青们身上背着行李卷和被褥, 胸前还带着知青办发的大红花,一个个不舍地跟家人告别,越灵打眼看了一圈, 觉得恐怕整个操场上就她和她妈是迫不及待想下乡的。   操场上停满了带拖斗的大卡车,粗略数数,大概有二十来辆,看来这一批下乡的得有好几百人。   “越灵, 这呢!”张翠喜洪亮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越灵和她妈转头看过去, 张翠喜和她男人在一辆军绿色的卡车旁边站着,手里拿着她们母子俩的行李包裹。   “嫂子, 你看真是麻烦你们了, 我和灵灵下乡, 倒把你们夫妻俩折腾得不轻”, 越诗和女儿手挽着手走到张翠喜跟前,脸上带着歉疚, 客气地跟张家夫妻道谢,越灵也礼貌地跟两人问了好。   张翠喜摸了摸越灵的头,装作不高兴地瞪越诗一眼,“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帮你拿个行李有什么!”, 她男人也在一旁憨厚地笑了笑说:“是啊,大妹子,翠喜都跟我说了,我家张伟的事这次多亏你了,不然他今天也得跟着这些卡车走,我们夫妻俩还不知道多久能见一次儿子呢!”   张翠喜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号啕大哭的几个女人,心有余悸地对越诗道:“看见没?要是没你那份儿工作,我现在也得在那哭!”   那边一堆好几个女人抱着自己孩子大声哭嚎,那架势简直像是生离死别,再也见不着面了似的。但也能想明白,孩子这一走,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一次,有好些知青下乡七八年的都没回来过,最后直接就在农村成家了,难怪家人舍不得。   而且这批下乡的,有不少都是跟越灵一样大的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城里孩子没怎么吃过苦,到农村种地插秧,他们能扛得住吗?再说孩子一个人背井离乡的,到了插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当地人欺生怎么办?这些真是不敢想,一想就觉着心酸。   不过这种送别场面没持续多长时间,很快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拿着一个大喇叭走到操场最前面的升旗台上,清了清嗓子,对着下面嘈杂的人群道:“好了,大家把哭声都停一停,眼泪擦干,我这儿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这次所有的下乡知青,组织上会给每个人发放一笔安置费,分配到省内的,一个人130块钱,分配到省外的,一个人180块钱,现在所有人准备领钱。”   男人说完这句话,顿了顿歇口气儿,又继续道:“看见操场上这些卡车了吧,每个卡车前面都贴着一个地名,你们被分到哪儿了,就在那辆写着对应地名的卡车前面排队,等知青安置办的人一一核实过你们的身份,你们就能领到钱了,领完钱的知青,就拿着行李立即上车,不要再有任何耽搁!”   男人话音刚落,操场上便叽叽喳喳乱作一团,家长们带着孩子四下寻找着对应的卡车,很快,去各地的知青整整齐齐站在分属各地的卡车前,家长亲人们在车外围站了一圈。   果然,提到钱,刚才那股子离别的感觉霎时被冲散了。越诗和越灵母女俩站在最左边的卡车前,卡车前面贴着“宁西省绥庆县”六个字,算上越家母女,这辆卡车前一共站了有22个人。   越灵拉着妈妈的手和她并排站着,张翠喜和她男人拿着母女俩的行李在外围等着,准备一会儿帮她们母女把行李放上车斗。很快,知青安置办的人走过来一一核查信息发放安置费。   等轮到越灵她们这的时候,工作人员疑惑地看了看她们母女俩,又反复看了看手上的资料本,最后神色古怪地确认道:“越诗?32岁?你这资料该不会登记错了吧!”   旁边同车的男男女女听见这话也都看过来,32岁?开什么玩笑?32岁下什么乡?而且那女的哪里像是32岁的样子,最前面刚才一直往后看的男生也一脸幻灭的样子,他刚刚是对一个比他大15岁的女人一见钟情了吗?不对!这不是真的吧!   “对,32岁,没错,我女儿都这么大了”,越诗指着旁边的女儿,对知青安置办的工作人员解释道。   站在最前面的男生更幻灭了,他刚才一直以为她们是姐妹来着,32岁?长得这么年轻,这像话吗?   “32岁怎么还下乡啊?”那个工作人员还是一脸不解。   “我是主动向组织上申请要去农村锻炼的,正好我女儿今年要下乡,就跟着她一块了”,越诗又说道。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把钱发给母女俩后继续往后面走。说什么主动要求去农村锻炼,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难不成是放心不下女儿一个人下乡,所以自己也要跟着去?那她家里的其他人呢?想想真是纳闷!   旁边站着的其他人眼神隐晦地在越家母女身上扫来扫去,小声窃窃私语着。工作人员在后面继续发钱,催促已经拿到钱的知青赶快上车。   于是前面几个男的一马当先,先将绑好的铺盖卷使劲抛到车斗里,然后用手扒着卡车后斗的格挡一使劲,人就翻了进去,卡车是军用制式的,车斗挺高挺深,看起来不太好上。   张翠喜见状也让她男人把越诗母女俩的行李放进去,催促着越诗和越灵先上车,不然一会儿先上去的人把地方占完了,这二十来个人加上行李和铺盖卷,能把这车斗塞得满满的!   “嫂子,那我们就上去了,你多保重啊。”   “上去吧,到地方了和孩子好好的,说不准过个几年咱姐俩还能见上面呢!”,后面的人还等着上车,张翠喜便摆了摆手没再多说。   “来!同志,我给你搭把手,你拽着我,我把你拉上来,不然这车你不太好上”,这车底盘高,车斗也高,的确对女同志不太友好,好在最先上去的那几个热心的男知青愿意在车后面帮着拉后面的人一把。   对越诗开口的就是刚才站在队伍最前面的男生,虽然刚刚闹了乌龙,但他看到越诗站在车斗下面时,还是忍不住出声了,出声之后,连他自己也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色迷心窍。   越诗倒没想到眼前的人心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客气地道了谢,搭着那人的手借力上去,越灵在后面推着她的腿,因为她左手腕有伤,所以只能用右手使劲儿。   之后越灵也被一个男知青拉上去,母女俩的行李和铺盖卷放在靠前面驾驶室的地方,越灵把行李弄平整放在车斗里当作座位,又把绑着的铺盖卷拆开,把里面的被褥拿出来,褥子平铺在行李上,被子留着在晚上盖,拾掇完再这么打眼儿一看,倒还像个样子,至少人不会囫囵着窝在车斗里受罪。   因为宁西省和苏北省中间还隔着一个省,从这里开车到宁西估计得开两天左右,中间可能要走山区,山里晚上冷风一吹,不盖被子根本扛不住。   后头上来的人也学着越灵的做法,给自己整了个座位,很快,所有人都上了车,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卡车的车灯开着照明,紧接着,一辆辆载满了知青的卡车缓缓驶出附中操场,直接从附中后门开出去了。   车上的知青不住地朝底下的亲人摆手再见,车后面还有人哭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追着车跑了好长一段路,越诗和越灵坐的这辆车驶出去的时候,她们跟下面站着的张家夫妻挥手再见,看着喧闹的人群越来越远,她们反倒舒了一口气。   天已经完全黑透,车子摇摇晃晃地行驶在漆黑的街道上,很快就出了城区,一起出发的车队一出主城就各自走了不同的方向,到宁西省去的卡车只有这一辆,考虑到安全问题,除了司机以外,军方还派出了一名士兵带枪跟车护送,这年头劫道犯案的可不少见。   车上众人似乎还没从与亲人分别的失落难受中走出来,一时间也没人说话,倒是卡车行驶时的引擎和发动机声在一片静寂中格外明显,越灵摸着黑把被子盖在她和妈妈身上,母女俩相互倚靠着闭上眼睛,很快在汽车晃晃悠悠的行进中沉入梦乡。   而另一边,王建业也从母亲家里接回了女儿。   王静雯一路上就没安静过,她始终不相信越诗会绕过自己的亲生女儿,把工作交给她,于是她一路不停地问追问王建业,是不是故意骗她回来的。   直到自行车停在自家楼下,王静雯才堪堪住了嘴,反正照她爸说的,不管是真是假,明天到医院看看就是了,不过她后妈也真是脾气大,只不过跟她爸吵了几句嘴,竟然就敢割腕自杀。   王建业去车棚放车,王静雯拿着钥匙先上了楼,她开门将灯打开,屋里还是她走之前的样子。   随即她走进自己房间放东西,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越灵的东西呢?   她一直跟越灵一个房间,越灵最近被她后妈送回了自己娘家,这她是知道的,但房间里的被褥什么的她记得没有拿走啊!但是现在,越灵的床上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床板,床头的桌子上摆着的各种小东西也都统统不见了。   王静雯又拉开越灵的衣柜看了看,里面空荡荡的,一件衣服都没有!   “爸,越灵回来了?”   王静雯听见外面她爸进门的声音,便跑出去问他。   王建业一边换鞋一边回答女儿:“没有啊,她不是被你阿姨送回乡下了吗?”   “那她的衣服、被褥和所有的东西怎么都不见了?爸,你不信去看看!”   王建业将信将疑地走进女儿房间,果然如女儿所说,房间里所有越灵的东西都没了。他心想难道越灵今天真的回来了,但搬空自己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王静雯倚在房门边上说着风凉话:“难不成她不准备在咱家呆了,那还算她有点自知之明!”   王建业听到女儿这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叨叨地又问了王静雯一句:“你刚才说什么?她不准备在咱家呆了?”   王静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建业便一把推开她,冲回自己和越诗的房间。开灯这么打眼儿一看,他的心就像是坠入了冰水里,房间里越诗的东西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拉开衣柜门,里面衣服也一件不剩,他急红了眼,用榔头砸开越诗常年锁着的那个小抽屉,果然,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拿完了,还有他放在床侧抽屉里的各种票证钱财也全部一分不剩。   王静雯被她爸拿着榔头的样子吓得不敢出声,她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儿,越诗母女俩的东西都不见了,那越诗说的,要把工作交给她的话十成十是骗人的。   王建业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稍微平静了一下情绪,便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拿着钥匙往外走,走前还记得嘱咐女儿:“你把门锁好,爸爸去趟医院。”   王静雯乖巧地点头应好,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不想再追问下去,刺激她爸的情绪。   晚上八点多快九点了,路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昏暗的路灯下,只有王建业一个人飞快地蹬着自行车,平时骑车子从家里到医院至少也得半个小时,今天不到十五分钟车子就停在了医院大门口。   他着急忙慌地把车子放好,径直跑上了住院部二楼,值夜班的护士见他疯疯张张地冲进来,害怕发生什么事儿,忙在他背后喊他,王建业却好似没听见,他一把推开越诗的病房门,里面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正好身后的护士也追过来。   “同志,你这大半夜的是怎么了?我们这还有住院的人员要静养,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太好吧!”   王建业却没搭理小护士前面说的话,反而转身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猛力摇晃道:“这间病房的病人呢?她不是一直在住院吗?人呢?”   小护士被他摇得晕头晕脑的,连忙用力扯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当然是出院了!怎么?你是她谁啊?”   “出院,出院”王建业低声喃喃着,忽而声音又大了起来:“出院?她什么时候出院的,今天早上我从医院走的时候她还在呢!”   “上午十点左右办的出院,病人女儿给办的手续!”小护士声音也拔高了,真是倒霉,大半夜的遇上这么个神经病。   “病人女儿,是越灵,对,是她”,王建业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他早就该想到的,昨天越诗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还一反常态要把工作给雯雯,这里面肯定有事儿,他怎么就没再想想呢,王建业越想越觉得自己蠢。   越诗能带着女儿去哪儿呢?她是不准备和自己过了吗?那她也得跟他把婚离了吧,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算怎么一回事儿。该不会,王建业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不用经过他也能离婚的可能。   不会的,越诗不会这么对他的,他这几年对她不错了,她不会这么狠心的。王建业抱头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才说服自己情况不会那么糟的。   他回到家时女儿已经睡了,他却睡不着,他心里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心脏砰砰的跳得特别快。   果然,他的预感没有错,第二天一早,就有派出所和革委会的人上门了。   “你是王建业?”   “是”,王建业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他昨晚在客厅里坐了一宿,心里祈求着越诗不要那么绝情,但今天这些人一上门,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你的妻子越诗实名举报你有行贿受贿行为,而且生活中有极为严重的修正主义思想和资产阶级作风,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建业苦笑一声,说了一声好。他知道自己这回栽了,且不说他自己身上不干净,就算这边查不出什么,赵方那个老东西也不会放过他的,他这是两头空啊,为了前程拿妻子继女和人做了交易,交易没成不说,反而和妻子反目成仇,还被妻子实名举报了,真是两头都没落着。   王静雯一大早就听到屋外吵吵嚷嚷的,她换了衣服打开门一看,正好看到穿着派出所制服的人要把她爸带走。   “爸!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抓我爸爸?是不是越诗?是不是她使了什么坏?你们不该抓我爸爸,该去抓她才对!”   王静雯冲着那些人哭叫道。   但是没人理会她,反而还有人出声警告她道:“你爸爸有没有事儿我们查了就知道,要是真查出点什么,你也落不着什么好,劝你还是消停点,我们稽查队的人一会儿就会上门搜查的!”   王静雯还想说什么,王建业赶紧打断她,“雯雯,找你哥哥,让他回来!你以后要听他的话,别任性……”   王建业话没说完,就被人扯着带走了,王静雯大哭着追到楼下,街坊邻居远远看着,没有人敢上前说些什么。   王建业这一看就是摊上事儿了呀,他们这两年这种场面见的多了,但凡被带走的,基本上就回不来了,指不定过两天还要挂着牌子游街呢!这时候没有人敢往上凑,要是不小心被牵连了,那可真是有理都说不清。   王静雯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带走,再联想到昨晚的情况,她心里认定了是越诗母女搞的鬼。   她回家收拾了一下就直奔城郊的木材厂,她哥王兆衍就在木材厂工作。   王兆衍被人从厂房叫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懵,他妹妹怎么这个时候找来了?   “哥!”王静雯一见到自己哥哥,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哥,爸爸被人抓走了,你快跟我回家吧。”   “爸被人抓走了?你先别急着哭,跟我把事情说清楚!”王兆衍厉声道。   王静雯还是哭哭啼啼的,从王建业接她回家开始,一直说到今早发生的事,末了总结一句:“肯定是她们母女俩干的,爸爸不就跟她吵了几句嘴吗?自己割腕也就算了,怎么就这么狠心还要我们一家人不好过。”   王兆衍沉默着听完妹妹的话,开口道:“先别急着下定论,越姨不是那样的人,再说灵灵不是在老家吗?”   王静雯早上出来得晚,前面王建业和那些人的对话她并没听见,只是凭直觉觉得罪魁祸首是越灵和她妈。但这会儿听见自己哥哥为越诗母女俩说话,她还是忍不住生气愤恨道:“怎么,我看是越灵那个小狐狸精给你灌迷魂汤了吧,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上次你趁着越灵睡着偷亲她,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她本来不想给她哥难堪,但是她哥太过分了。平时老叫她让着越灵就罢了,都到了这会儿了,他还执迷不悟地站在越灵那边。   “你说什么呢!现在说的是爸爸的事!你扯什么其他有的没的,行了,我请假跟你回家看看情况,要是爸爸真的出事儿,我这活也干不成了”,王兆衍说完就进去找领导请假了,没再给王静雯半点说话的机会。   他对继妹确实有了一些不合伦常的心思,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一点,没想到早就被妹妹看在眼里。   但他不想听到别人说破这件事,尤其是他的家人,他和越灵之间又没有血缘关系,何必说得他像犯了弥天大错一样。   王兆衍收拾了东西跟妹妹回家,到家后不久,稽查队的人便到他家搜查,翻箱倒柜地细细检查一遍,倒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想来王建业也不可能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他们还找了王建业之前的同事询问情况,这些同事可以说是对王建业恨之入骨,当初王建业被抓进去的时候,说了好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诬陷他们这些老同事,把自己摘出来,就连对他有大恩的老校长也被他卖了,这种小人行径,今天终于暴露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于是稽查队的人手里已经有了好些人的证词,那些已经被下放的人,他们的家人也没放过他,写了好些举报他罪证的材料。   可以预想,王建业最好的结果就是被下放改造,而王兆衍和王静雯说不定也得跟着一起。   除了王家这边,越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昨天傍晚的时候孙燕悄悄摸摸回到了家,好在她编的谎话还没被拆穿,陈婆子只是怪声怪气地瞪她几眼,话里话外指责她为了躲懒才跑回娘家,她心情好,就没跟陈婆子顶起来,当天夜里,她又去队长家找借口给她儿子也弄来一封介绍信,第二天凌晨摸黑的时候,就带着儿子出门到镇上坐车。   这回进城她儿子就是城里人了,孙燕心里高兴,完全没注意到她已经漏了行迹。   王小凡早上起来上茅房,意外看见二房母子偷偷摸摸地出了门,她心里纳闷儿,这么一大清早的是去哪儿呀,昨天也没听孙燕说今天要带着越帅出去啊,她总觉得孙燕这几天不太对劲儿,但又不知道孙燕在谋划些什么。   心里存着事儿,她便睡不着了,于是她推醒旁边打着呼噜的越来宝。   越来宝迷迷糊糊问了一句:“干什么啊?”   王小凡又使劲推搡了他几下。   “你醒醒神儿,我跟你说个事儿,我刚看见二嫂带着越帅偷偷摸摸地出门了,你说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越来宝听见媳妇儿这话瞬间瞌睡都没了,他一下子坐起来,“你说二嫂带着越帅出门了?”   “对啊,我看得清清楚楚的,二嫂开门关门都寸着劲儿,生怕弄出什么响动来”,王小凡回答道。   “坏了!”越来宝立即起身换衣服,他想起昨天他跟二哥说话时二哥表情不自然的样子,当时他说到他儿子越非凡当兵的事情,意思是等非凡当了兵,将来一定会提携越帅一把的,让他二哥放宽心,结果他二哥当时什么也没说,脸上的表情透着古怪,他以为二哥心里还有疙瘩,便没当一回事儿,现在想来,恐怕二哥二嫂早就有了别的谋划,说不定还会毁了他家非凡的机会。   “什么坏了?你说什么呢?”王小凡不知道自己男人怎么突然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便连连追问。   “唉,你先别问了,起来穿好衣服,去那边厢房看看越灵还在不在?”越来宝急声吩咐自己媳妇儿。   王小凡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她连忙取了床头的衣服往身上套,“你是说越灵不见了?怎么可能?”   “你先去看看再说,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不然非凡那事儿就泡汤了!”   王小凡很快穿好衣服,跑到越灵住的厢房,摸着黑往床边走去,她手往床上一摸,是空的!床上被子里的根本不是人,是一个大枕头!   她急忙跑出屋子,急恼道:“来宝,人不见了!人真的不见了!”   越来宝闻言立马敲起了他妈的房门,嘴里还不住地叫着开门,陈婆子睡得好好的被人闹醒来,没好气地开门就骂:“你是爹死了还是娘没了,天还乌黑着就敲你老娘的门,赶着投胎啊!”   越来宝没空跟他妈说这些,只一句话就让陈婆子从骂街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妈,越灵不见了!”   “你说谁不见了?越灵不见了?怎么可能,那丫头身上一分钱没有她能去哪儿?”   “妈,这事我能跟你胡说吗?你去看看,人真的不见了!”   陈婆子闻言立马跑去越灵的房间,果然人不见了。   她一下子瘫坐在地哭骂道:“这欠收拾的臭丫头,她怎么就跑了呢,当初就该打断她的腿,直接把她送去王家,这现在可怎么办啊?非凡还等着去当兵啊……”   越来宝见院里的动静把其他人都吵醒了,只有他二哥那间屋子没有任何动静,心里越发肯定越灵离开跟二房有关。   老太太还在地上哭个没完没了,越来宝压着火气,对她道:“妈,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越灵,她肯定是去城里找她妈去了,今天我媳妇儿看见二嫂带着帅帅天还没亮就出去了,指不定二哥知道些什么呢!”   老太太最听自己小儿子的话,闻言站起身就去拍二房的门,“老二,你给我把门打开,快点,是不是你媳妇把人带走的,你给我出来!”   越来喜早就醒了,他在屋里拖了会儿时间,估摸着自己媳妇和儿子应该快到镇上了,才慢吞吞地打开门。   陈婆子早就骂得口干舌燥的,门一打开一巴掌就呼在越来喜脸上,“你是故意的是吧,老娘敲了这么久的门,就算是聋子也都能听见了?你是故意糟践我啊,你媳妇呢?她去哪了?”   越来喜迎面就被打了一巴掌,他看着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小弟和一副老实人样子的大哥,笑了笑,看来是瞒不下去了,不过也好,反正他媳妇和孩子已经走了,就算小弟他们现在就去追,估计也晚了。   于是他也没再隐瞒,直接不以为然地对他妈道:“妈,您这反应有点慢啊,我媳妇前天就把越灵送回城了,您现在才发现越灵不见了。哦,对了,我媳妇带着帅帅进城了,越诗要把自己城里的工作交给帅帅,今天就办手续,他们母子俩这会儿已经从镇上上车了吧。”   陈婆子简直要被越来喜气疯了,这个孽子,这是故意讽刺她呢!她怎么就养了这样一个孽子。   她扑上去撕扯越来喜,大声斥骂:“你这个畜生,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到这么大,到头来你处处跟老娘作对,你就这么看不惯你侄子?他好不容易有个当兵的机会,你这当二伯的倒处处给他使绊子,你是专门给我添堵的是吧,好日子过惯了让你活腻歪了是吧,早知道老娘当初就该摔死你这个畜生!”   “对啊,你当初就该摔死我,不仅该摔死我,还该摔死大哥,这样你就能把好的全留给你小儿子了!”越来喜猛地扯开在他身上捶打的母亲,大声冲她吼道。   “你眼里只有越来宝那一家子是吧,还说我是越非凡的二伯,我怎么不为他着想,那你还是我家越帅的奶奶呢,你有好东西的时候想着他了吗?你拿越灵的亲事跟人换当兵名额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帅帅也是你孙子呢!”   “老二,行了,别说了,看把妈气成什么样子了!”,越家老大越来顺见家里一大早就闹成这个样子,也是头疼得不行。   在他心里是孝字大于天的,他妈一个人拉扯大这么多孩子不容易,老二今天的话着实过分了。   越来宝扶起气得打颤的母亲,他在二哥开口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这会儿不是火上浇油的时候,先去城里追二嫂和越帅才是打紧,工作交接办起来兴许没那么快,正好也可以看看城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上次大妹越琴的信里明明说了,王建业被举报了,越诗也住院了,现在怎么还能把工作交接给越帅?   他给自己媳妇使眼色,示意先把老太太扶进屋里,现在跟他二哥在这浪费口水一点儿用都没有,还不如尽早进城,看看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于是夫妻俩把老太太扶进屋里,跟她分析清楚轻重缓急,老太太脑子终于清楚了,赶紧让他们夫妻俩去找队长开介绍信,这就准备进城。   越来喜也被大儿子越超拉回屋里坐着,越超倒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爸妈的谋划,他给他爸倒了杯水,让他舒舒气儿。   越来喜眯着眼,看着老三俩口子把老太太拉进屋,没过一会儿,老三就急匆匆地出去了,估计是去队长家开介绍信了。   的确,越来宝在王队长家开了三封介绍信,因为他妈这次也要跟去城里。开介绍信的理由都不用找,队长媳妇儿直接就问了:“你们家越琴到底怎么样了,怎么一家子人都要去看她,你二嫂也让我开介绍信,要去城里探病,你这会儿又来,你们就不能约好了一块走啊。”   越来宝没解释什么,开完介绍信急匆匆赶回家里,收拾了东西就带着他妈和他媳妇直奔镇上坐车。   但前面一辆车已经走了,后面的得等几个小时,越来宝没办法,只能认命地在镇上等。   所以他们一行刚到县里的时候,孙燕已经带着儿子坐上了城里的公交车,越诗昨天让她来了之后直接把儿子带去医院。   孙燕第二次来城里,倒颇有些熟门熟路的感觉,她带着儿子直接上了住院部的二楼,走到越诗的病房外推开门。   结果,里面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上也空无一物,整间病房似乎没有人住过似的,孙燕顿时慌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18 21:09:41~2020-09-19 22:4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影月 20瓶;大盎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算计成空   “医生, 医生,这间病房的病人呢?”正好一个医生从旁边的病房查房出来,孙燕一把抓住那个医生的袖子, 神色慌乱地追问。   “昨天早上就出院了”, 医生随口答了一句, 接着又走进对面的一间病房,留下孙燕在原地喃喃自语。   “妈,小姑该不会是骗咱们的吧!她让你带着我来医院找她, 结果她自个儿昨天就出院了?”   “不会的吧!你小姑明明跟我说好的,该不会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所以提前出院回家了?走,咱们去她家看看!”   孙燕说走就走, 越帅只能拉着脸跟在她后面。   两人坐了3路公交车, 在苏北大学后门口下了车, 孙燕庆幸上次进城的时候,越灵带她来过这里, 不然她连越诗家在哪儿都不知道, 那更是两眼一抹黑了。   她记得上次越灵是直接进的最里面的那栋楼房,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几楼, 但她可以问啊。   于是王静雯听见外面的敲门声,开门后看见的正是孙燕母子。   “你们是?”王静雯打量着屋外这对穿着土气的男女。   孙燕探头往屋里瞧了瞧, 没看见越诗母女的身影,便问:“越诗和越灵是住这吗?我是越诗二嫂,我找她有事。”   王静雯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了,“你说你是越诗二嫂?找她有事?呵,你找她有事,我还找她有事呢!我倒要问问她, 我们王家哪点对不起她了,我爸哪点对不起她了?她竟然去派出所实名举报了我爸!你们竟然还有脸找到我们王家来,我没找你们家算账都是好的呢!滚,滚远点!”   王静雯话说完就要关门,孙燕的脚却在门缝那挡着,门合不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敬酒不吃吃罚酒?”王静雯没好气地瞪孙燕一眼,猛地把她往后一推,孙燕没防备,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王静雯趁着机会关了门。   越帅砰地一声在关着的门上狠狠踢了一脚,转身把他妈从地上扶起来,嘴里叫骂着:“你个臭娘儿们,神气什么你神气,开门,你给我把门打开!”   孙燕起身也继续用手拍门,事情她还没问清楚呢!那个女娃说越诗举报了她爸,越诗跟王建业可是两口子,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可能去举报自己男人呢?   王兆衍上楼的时候,正好碰见孙燕母子俩在他家门前叫骂。他走过去一把扯住越帅的衣领,将他怼到墙根,狠声道:“你是干什么的,蒽?在我家门前撒野,是不是想我报警抓你啊?”   越帅的脖颈被他的手臂卡着,话都说不上来,他的身高才刚过一米七,而王兆衍足足有一米八几,而且体格健壮,拎着他像拎个小鸡仔一样。   孙燕见自己儿子被人卡着脖子,顿时在后面对王兆衍又扑又咬,嘴里更是不干不净的,“你这个狗娘养的,放开我儿子,你家?你也是王家的?我就说嘛,王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怪不得我小姑子要举报你们呢,活该,要不是为我儿子的工作,谁稀罕上你家的门!”   王兆衍这回倒是松开了抓着越帅的手,转身问孙燕道:“你小姑子?越诗?”   孙燕双手一叉腰,“对,就是越诗,要不是她说要把工作给我儿子,你求我我都不会上你们王家的门,她人呢?我要跟她说话!”   王兆衍低声笑了笑,倒没想到他这继母竟然还有这等本事,把所有人捏在掌心玩得团团转。他刚才去的就是越诗的工作单位,结果厂里人告诉他,越诗昨天就带人去办了工作交接手续,现在那份工作已经是张伟的了。   张伟就是他家楼上张翠喜的小儿子。   现在她娘家的人又找上门来,说的也是越诗那份工作,算算她这一份工作是许了三个人啊,但只有张伟是实实在在得了工作,办了手续的。所以说,她一开始就没想过把工作交给他小妹和她娘家人,只有张伟那头是真的。   “她不在我家,而且她跟我爸已经离婚了,昨天她亲自去派出所实名举报离的婚,不信你们可以去派出所问问。至于工作,她的工作已经交接给别人了,你们被人骗了。”   王兆衍面无表情地扔下几句话就开门进了屋,孙燕却因为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快要崩溃了。   “越诗这个杀千刀的,我可是救了她女儿啊!她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怎么能这么对我……”,孙燕坐在地上崩溃哭叫,她为了这桩事,小心翼翼地瞒着家里人,搅黄了三房的好事,背着陈老太把越灵偷偷带出来,就是为了把儿子的工作落到城里。   事情成了还好说,事情不成,老三那边和她这边两头空,那陈老太不得打杀了她啊!   现在也不知道那母女俩跑到哪里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王兆衍没告诉孙燕母子俩的是:接替了越诗工作的张家可能知道些什么,他等着门外的哭闹声消失,这才开门上楼敲响了张家的房门。   开门的是张翠喜,她一看门外站着的是楼下王家的儿子,脸色刷的就沉下来了,但王兆衍一副笑面模样,她也不好把对人家爸爸的怒气发泄到儿子身上。   “什么事啊?”张翠喜拦在门口,一点也没有让王兆衍进屋坐坐的意思。   “张大娘,我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越灵和越阿姨去哪了?刚才她娘家人找到我们家来了”。   “我不知道啊,你们家的事我怎么能知道”,张翠喜摇头,一副你找错人了的样子。   王兆衍轻声笑了笑,说道:“越阿姨的工作不是交给张伟了吗?我还以为大娘你知道她们的情况呢。”   张翠喜听见这话就知道姓王的小子肯定是去过工厂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对啊,这工作我可是真金白银从越诗手里买来的,昨天才去办了手续。但我是真不知道她们去哪儿了,昨天从工厂出来,她们娘俩说是还有事要办,我就先回家了。再说人家心里的打算,也不会平白告诉我一个外人啊”,张翠喜倒说得在情在理。   王兆衍虽然觉得张翠喜没说实话,但对方不承认,他也没办法,于是只能无功而返。   另一边,孙燕和儿子一脸丧气地找到了越琴家,他们想让越琴帮着出出主意,或者到时候在陈老太面前说点好话,陈老太一向看重这个女儿。   但知道了前因后果的越琴只想扇她这个蠢货二嫂两巴掌,怪不得那天在街上女儿说看到越灵了,她当时还不太相信,原来是她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嫂做的好事!   “二嫂,你都四十来岁的人了,怎么还能被越灵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骗得团团转,她说什么你信什么,她说越诗惦记着你家越帅的工作,你就真信了?越诗什么时候把她的这些侄子放在眼里过,她要是有那心早就提出来了!犯得着让你把她闺女送回来才松口给越帅安排工作吗?”   孙燕被越琴说得抬不起头来,越灵之前是个再老实不过的孩子了,谁知道她心里竟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她也是被越灵表现出来的那副乖巧可怜的样子给骗了。   越帅在一旁拍了拍他妈的背,没说话,再怎么样,他妈也是为了他好,要不是奶奶太过偏心,他妈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还有,你说越诗举报了王建业,两人已经离婚了?那越诗现在人呢?”越琴又问道。   “找不到啊!医院家里都没有,工作也给别人了,你说她们能跑到哪儿去呢?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着找大妹你商量商量对策”,孙燕哭声道。   越琴对她没好气,“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在哪儿给你变出个越诗来,逼着她把工作交给你儿子?”   孙燕哇的一声哭出来,“那可怎么办啊,我们帅帅的工作没了啊……”   越琴厌烦地看她一眼,正好外面有人敲门,她便起身去开门。   “妈?三哥三嫂?你们怎么来了?”   陈老太刚想跟女儿说话,抬眼就看见坐在屋里的孙燕,顿时怒气爆发,直接冲进屋里扯着孙燕的头发就把她拽起来。   “你这个丧门星啊,我怎么就给我儿子娶了你这么个搅事精媳妇儿,你是看我们越家日子过得太好了是不是?非得在这里面把事情搅合坏了才罢休……”   孙燕被婆婆扯打得哇哇直叫,越帅赶紧把两人拉开,护着他妈。越来宝夫妻俩对孙燕正有一肚子气呢,巴不得她再被收拾得狠一些,越琴更是乐得看她二嫂的热闹。   这么闹腾了一阵儿,一行人终于歇下劲儿来,陈婆子质问起孙燕事情的来龙去脉。   孙燕便又把事情说了一遍,陈婆子听完直接一巴掌扇在孙燕脸上,那狠劲儿看得坐在旁边的王小凡都一阵哆嗦,不过孙燕也该打,她为着自己的小算计毁了她家非凡的前程,就该有人这么治她!   孙燕脸上瞬间浮起一个鲜红的掌印,她捂着脸低下头,恨恨地盯着自己的鞋子,仿佛鞋子是陈婆子本人,能被她盯出个洞一样。越帅没防备奶奶又打了他妈一巴掌,他心里愤恨极了,却又不能对奶奶动手,只能一下下地帮他妈顺着气。   孙燕挨了陈婆子这么多下拳打脚踢的,现在倒也无所谓了,事情黄了也好,大家都别想沾光,她家越帅的事办不成,老三家的越非凡也得老实在家呆着,没了越灵,看越家人能在王队长面前唱出什么大戏。   她这边想明白了,陈婆子却不依不饶的,“越诗举报了王建业?开什么玩笑,我养的女儿我能不知道吗?她哪来的胆子做这种事?她现在人呢?我就不信她活生生一个人能消失了,何况她还带着越灵那小贱人呢!”   陈婆子这边还正口若悬河着,门口袁青青和她爸回来了,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外婆,小姨确实举报了王建业,王建业今早就被派出所和革委会的人抓了,现在人就关在革委会,我爸在革委会工作,不信你们问他。”   袁二龙放下东西,坐在椅子上点点头,“没错,小妹亲自去的派出所,亲手写的实名举报信,昨天派出所当场就给她办了离婚手续。”   “那现在她们母女俩人呢?离婚了就不见人了?”陈婆子气乎乎道。   “她们下乡了!”袁青青在后面回答道。   “下乡?”   “对,下乡,我有个同学昨天去送她哥哥下乡,说是看见越灵了,旁边还有个长得跟她很像的女人,应该就是小姨。”   袁青青现在说起这件事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了,她早上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恨不得掐死那对母女,她们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原本是想把越灵嫁出去,再逼越诗跟王建业离婚,但离婚也不是这么个离法,越诗直接一封实名举报信递上去,那就跟王家结了死仇了,她作为越诗的亲外甥女,王兆衍天然对她印象就是差的,越诗母女俩倒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给她留下个不好收拾的烂摊子。   可惜她们去的地方太远了,她顾及不到那里,不然她绝不会让越灵她们好过的。   “下乡了?她不在城里呆了?”陈婆子大吃一惊,任谁也想不到越诗竟然跟着自己女儿下乡了。   “嗯,去的地方还挺远,跟咱们这还隔了一个省,昨天晚上就走了,算算时间,明天大概就到地方了”。   “欸呀,越诗这个贱人,带着自己生的小贱人一走了之,离婚下乡给她老娘连声招呼都不打,她这是该遭雷劈啊……”   陈婆子又开始了,不过这回任她再怎么撒泼哭闹,越诗母女走了就是走了,离得太远,她拿她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而且人家是通过正规渠道下的乡,其他方面根本做不了什么手脚。   越来宝和王小凡也是一脸丧气,这下他们家非凡当兵的事儿算是彻底泡汤了,前前后后白忙活一场,还在王队长那儿落不着好。   孙燕也明白自己是彻头彻尾地被人耍了,不过看着老三夫妻俩和陈婆子那一脸丧气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生气了,走了就走了呗,反正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这边越家所有人竹篮打水一场空,但越诗做的远不止这些,一封举报信已经被邮差送进了长越县人民政府,很快就将平地生波。   与此同时,宁西省绥庆县十柳村生产大队,大队长江建民正跟妻子李红红商量,明天到底要让谁去镇上接新来的知青。   运送知青的车子只把知青放到县里的接待处,之后各乡镇把人拉回乡镇知青点,再由各村派人接回分到自己村里的知青。   这回上面给他们十柳村分了八个知青,估摸着明天下午就能到镇上,得有人去镇上把他们接回来。   “要不让咱们家文启去吧,文启会开拖拉机,让他开着咱们村那辆拖拉机去吧”,李红红把擦脚的布巾子递给自己男人,对他建议道。   江建民用布巾子擦干脚,慢悠悠说道:“文启不是说他明天去县里有事吗?谁知道他几点才能回来,误了事就不好了,还是让江砚去吧,咱们村就他和文启会开拖拉机。”   “江砚?你不说我都忘了,他明天不知道有没有空,不过这孩子可真是孝顺,他爸妈小时候把他打得多狠啊,他倒是一点不计较,他爸都把他赶出家门了,他还是每个月给他爸送这送那的……”   李红红自顾自说起来,江建民已经倒在床上打起了呼噜,毕竟累了一天了。 第20章 抵达   早上八点多, 太阳出来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越灵一行乘坐的军卡终于驶进了宁西省境内。   “师傅,咱们大概几点能到县里啊?”车斗里一个面色惨白的男生扒在驾驶室的小口上, 有气无力地问着司机。   但是卡车行驶时的噪音太大, 司机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 男生只能又大声地问了司机一遍。   “大概下午三四点就能进县城,快了!”司机大声答道。   那个男生闻言又重新坐回自己的铺盖卷上,脸色有点扭曲, 还有那么久啊。他已经忍不住又想吐了,或许是因为以前从来没出过远门,他都不知道自己坐车会晕车,关键要是晕那种四周密闭的客车还好, 但是这种敞篷的军卡, 他竟然也晕, 车子稍微一动,他就觉得胃里的酸水直往上涌, 车上女生都没有他这样的。   “你还好吧, 杜凯, 再坚持一会儿, 给,先喝口水”, 旁边的男知青把水壶递给他,示意他喝口水压压那种反胃的感觉。   叫杜凯的男生摇了摇头,喝了水会更想吐的,他昨天已经试过了,现在只能咬牙忍耐着。   但是突然,车子猛地刹住了, 刹车的惯性让全车人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倾,杜凯更是没忍住,一下子吐了旁边那个男知青一身。   “呕,你这是干什么?就不能忍着点吗?呕……”,那个被吐的男知青还没说话,旁边的女生倒是不依不饶起来,因为那股子酸臭味儿实在难闻。   杜凯一下子涨红了脸,一副尴尬不好意思的样子。女孩看他这副模样,倒也不好再跟他生气,只能坐得离他远了点。   车子已经停下来了,司机和跟车的那个士兵也下了车,两人绕到车子前面的引擎盖前查看情况,一会儿又蹲下来查看底盘,没过几分钟,司机便让所有人下车原地休整,说是车子抛锚了,修好还得不少时间。   越灵于是扶着妈妈下了车,刚才那个被吐一身的男生也跳下车,让另一个人给他倒水擦洗身上的衣物,其他人也下车四处走走看看,因为车子是抛锚在山路上,所以这段路景致倒还不错。   道路两边长着稠密茂盛的灌木和野草,不少野枣树和柿子树在山坡上交错生长着,不知名的鸟儿扑簌簌扇着翅膀飞来飞去,路边还有五颜六色的野花随风飘摇着,越灵跟越诗找了路边的一个大石头坐着,欣赏这难得一见的自然风景。   前世越诗一辈子被框在深宫内院,除了陪同皇上微服,平时哪有机会出去走动,所以她对这种不加雕饰的自然之美是很向往的。越灵也是一样,前世为了赚钱忙忙碌碌,哪有心思好好闲下来访一访祖国的大好河山,所以母女俩极为默契地坐在石头上,慵懒地晒着太阳,看着四周的美景,殊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美景。   “团长,团长,团长!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专注,前面不就一辆车堵住路了吗?有什么好看的?”三营长王贵军连连叫了团长陈博毅好几声,他都没反应,只顾着拿着望远镜愣愣地看着前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前面有什么勾人精魄的妖怪呢?   “团长,给我看看!”王贵军一把拿过陈博毅手上的望远镜,抬手就往自己眼睛上举,陈博毅眼疾手快,一把将望远镜夺回去,掩饰般地清清嗓子:“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就是看看前面到底发生什么事儿而已,大惊小怪的!”   王贵军撇撇嘴,明显不信他这副说辞,不过他大人有大量,不跟团长计较。   “前面车子好像抛锚了,你在车上坐会儿,我下去看看”,陈博毅不理会王贵军那调侃的眼神,径自拉开车门下了车,留下王贵军一个人在车上目瞪口呆。   他们团长一个高干家庭的公子哥儿,虽说当兵的确是一把好手,但他那种大少爷脾气哪里会管这种闲事,平常遇上这种事的时候都是他老王下去给人帮忙,他陈大少爷在车上睡大觉,今天太阳倒是打西边出来了,还说没什么,没什么就见鬼了。   于是王贵军也下车追了上去,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什么事勾起了他们三二五团团长陈博毅的兴致。   陈博毅下车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用手捯饬了一下头发,这才迈着端正的步子往前面停车的地方走去。   王贵军比他下车晚,却一路小跑着越过他,直接跑到了前面路中央停着的军卡旁。陈博毅心里暗恼手下的黑兵蛋子不长眼色,却下意识地加快了步子。“同志,你们这车是怎么了,要不要帮忙?我是绥庆三二五兵团三营营长王贵军,这是我们团长陈博毅”,正好陈博毅也加快步子走了过来,王贵军在跟军卡司机和跟车士兵介绍自己的时候,顺便还介绍了他那不靠谱的领导。   “团长好,营长好,我是苏北军区的士兵,这是我们军区的卡车司机,我们是奉命运送一批知青来绥庆的,只不过不凑巧,车子刚进宁西就抛锚了,这不,我俩正在这捣鼓呢!”跟车的士兵向王贵军两人敬了一个军礼,遂对他们解释道。   “知青?这些人都是分到绥庆的?”陈博毅眼神不经意地往越诗那边飘了一下,问道。   “对,本来下午三四点就该到了,现在这么一耽搁,看能赶在天黑前到不?”   “那你们可是遇上对的人了,我们三营长,在部队修车可是一把好手,让他给你们看看,保准一会儿就能好”,陈博毅在后面踢了王贵军一脚,示意他赶紧给人帮忙修车。   王贵军不着痕迹地用胳膊怼了他一下,刚才不是说让他在车里坐着吗?怎么这会儿又指派起他来了?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直接接过司机手里的扳手,就钻到车下干起活来。   虽说他们团长整天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去年他们团一个兄弟去边境执行任务牺牲了,留下家里孤儿寡母的,烈士津贴也被族人占了去,后来还是他帮着解决了这事儿。像这种事还有很多,所以他们三二五团的这些人,平时虽然爱和团长玩闹,但其实挺尊敬他的。   王贵军在车下忙活着,陈博毅却什么也没干,就闲适地倚在车旁,和那个小士兵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眼睛时不时往越诗那边瞥两眼,看得次数多了,越诗自然能感觉到有一道灼灼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于是她抬眼望去,正好跟陈博毅眼神交汇。   陈博毅一眼就知道自己完了,他活了整整29年,就连大院那个相貌姣好的前女友都从没让他有过如此心动的感觉,当女人水灵灵的桃花眼望过来的时候,他竟然有了小妹曾经说过的,一眼万年的感觉。   陈博毅心里还在矫情着,觉得自己遇到了真爱,越诗却只觉得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倚在车旁跟个开屏的孔雀一样,眼睛骨碌乱转,没见这边好几个女知青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好在她女儿和她背对背,看不到这边的场景,不然她非得当场告诉女儿,将来千万不要给她找这样的女婿。   车子很快修好了,陈博毅也没什么借口再待在这里,好在他这一趟也没白来,他知道了这一车人都是分配到绥庆的知青,绥庆可是他的地方,虽然他今天怕唐突佳人,没敢上去跟心上人搭话,但只要她人在绥庆,他们就来日方长。   这回他非得给他妈带回去个知青媳妇,让老太太成天念叨他不结婚。   车子修好后,司机紧赶慢赶,才赶着天黑进了绥庆县城。到县城知青接待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越灵这车人是到的最晚的。军卡把他们放下便掉头开进了县武装部,他们这22个人则在原地等待安排。   夜里的冷风嗖嗖的,越灵从行李中拿出一条薄毯子,紧紧围裹在自己和妈妈身上,这才感觉有了点温度。   同车的其他男女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说话,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小县城,但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县政府门前,知青接待处的这处棚房顶上挂着一个昏暗的小灯泡,勉强照的见这十来米的地方。   没等一会儿,知青接待处的两个工作人员过来了,说是今天时间太晚了,各村镇来县里接应的人已经回去了,县里决定派一辆车直接把他们送到各村镇的生产队,也不用再折腾村镇的人了。   他们这一车22个人虽说是分在了同一个县,但彼此分配的乡镇村落各不相同,分到十柳村的就只有越灵和她妈妈两个人。   十柳村生产大队隶属于十村堡人民公社,十村堡是个镇,镇下面管辖着附近十个村子,所以才叫十村堡。十村堡今天派来接应他们的人早就回去了,因为等到天黑也没等来人,刚好跟他们打了个错脚,那边人刚走,他们的车就来了。   于是越灵他们一行只能上了县里派出的那辆中巴车,二十几个人加上行李挤挤攘攘塞了一车厢。县里的人已经给各生产大队打了电话,让他们直接在大队部等人。   车子先去了距离县城比较近的乡镇,送了两拨人之后,第三个才去了十柳村生产大队,到大队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大队部的门缝里隐约透出来一丝亮光。   里面的人听见门外的汽车响动走了出来,帮着越家母女把东西搬进来,走到灯光下,越灵才看清楚,帮她们搬东西的是一个长相极为俊朗的男人,轮廓鲜明,眼睛深邃,个子快有一米九了,见越灵看过来,男人露出一个十分温暖的微笑。   男人看过来的时候,越灵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她连忙移过视线,往大队部院子看了看,只见几个四五十岁的叔伯围在堂屋前,在黯淡的煤油灯下抽着旱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医院看了耳朵,手贱一直抠耳朵,把自己抠成了急性耳道炎,大家千万不要没事抠耳朵啊,发炎了真的耳朵连着脖子都是疼的。   还有,我们的男主终于出现了,撒花感谢在2020-09-20 21:56:09~2020-09-21 22:4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安顿   大队部的陈设很是简陋, 靠门的矮桌上放了一个黑色的算盘,算盘旁边散落着几本泛黄的记事本,墙上贴满了语录节选, 但上面的字迹已经被烟熏得看不大清。   坐在靠门处的村长兼大队长江建民看着走进院子的最后两个知青, 不禁心里长叹一口气, 不知道上面是怎么分配的,怎么长得好看的女娃娃全分到他们村了。   中午江砚开着拖拉机接回来六个知青,其中就有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女娃, 长得忒俊,进村的时候他们村这些大小伙子都能在人家身上盯出个洞来。   晚上又来了两个更俊的女娃娃,这让村里那些到年纪的青壮小伙怎么有心思搞农耕,搞建设!   江建民把烟斗在一旁的板凳腿上掸了掸, 和桌边坐着的其他人一块站起身来, 清了清嗓子, 将屋里的人一一介绍给新来的知青。   “我是村里的大队长江建民,旁边这是咱们村的支书, 右边这是会计, 刚才给你们拿行李的, 是村东头的江砚……在你们前面还来了六个知青, 今天太晚了,我就不说什么了, 让江砚先领着你们去住的地方吧,明天早上八点,所有知青在大队部集合,你们按时到就行,咱们到时开个小会,也让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越灵两人应声答应, 之后,大队长便让江砚带她俩去知青们住的地方。   晚上快九点钟,江砚一手帮越灵提着她们的行李,一手拿着一个点燃的松枝火把在前面照着路,越灵跟越诗挽着手臂紧跟在他后面,四周黑漆漆的,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只能靠着火把忽闪的火光隐约看清脚下的路,远处不时地还传来几声狗吠声,伴着耳边呼呼吹过的山风,让原本静谧的夜晚显得更加寂静。   山村的土路高低不平,江砚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很大,越灵和越诗要小跑着才能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猛地一阵风刮过,路边茂盛的野草被风吹到越灵的脚脖子处,树丛里似乎还有沙沙的响声,越灵不由自主地惊叫出声。   “怎么了?”江砚转过身把火把凑近越灵,火光映照下,少女略带惊慌的眼神一下望进他眼眸中,江砚眸色深了深,继而看向她抬起的那只脚,温和问道:“是不是脚扭了?”   越诗也被女儿吓了一跳,忙问:“是脚崴了吗?”   越灵低头借着火光看向自己的脚腕,不是她想象中的有蛇缠上来,而是路边的杂草不小心缠到她脚腕上了,因为隔着裤腿,感觉有东西,下意识就想到是蛇,没想到是自己吓自己。   “哦,没事,虚惊一场,刚刚有野草缠在我脚腕上了,我还以为是蛇呢!”,越灵不好意思地对妈妈和江砚笑了笑,是她大惊小怪了。   “没事就好,你这孩子真是,吓我一跳!”越诗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见她全身上下好好的,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江砚也柔和地冲越灵一笑:“没事就好,不过村子里的确有蛇,但基本上都是没有毒的菜花蛇,不太咬人,村里的小娃娃都敢拿在手上玩,你不用怕。”   越灵心里一哆嗦,大哥,这样说起来她更怕了好不好。   越灵没事,于是三人继续往村里走,江砚这回下意识地放慢了步子,大概过了十来分钟,他在一间破旧的土房前停下步子,用门栓使劲在木门上敲了几下,因为透过门缝还能看到里面微弱的烛光,所以没过一会儿,就有人出来开门。   “谁啊?”开门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他从里面将门闩拉开,提着一个燃着的煤油灯往外看。   “赵厚,是我!今天去接你们的江砚,晚上又来了两个知青,我把她们送过来,今晚就让她们跟另外三个女孩睡一起吧”,江砚指着越灵两个人,对开门的男人说道。   赵厚听了这话,连忙让开路让越灵她们进门,刚才一开门他就注意到了这两个漂亮地过分的女生,看起来倒比下午一起来的叶莹莹还要好看不少,他们这一批女知青的质量这么高的吗?   “那你们就直接进去吧,我也该回家了,对了,记着明天要去大队部开会啊,别误了时间”,江砚摇手跟门里站着的几个人再见,话音刚落就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赵厚闩上大门,跟新来的两个女知青打了招呼,憨笑着直接提起两人的行李包,带着她们去了女生住的西侧屋子。   因为这次来的知青有五个女的,三个男的,于是女生便住了盘着大炕的西屋,男生则住在炕稍微小一些的东屋,这里家家户户都盘着火炕,冬天一落雪,气温能低到零下十来度,不盘炕根本过不了冬。   “谁啊?这么晚了?”李月刚洗完脚准备上床,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是我,赵厚,晚上又来了两个女同志,你开一下门,让她们进来。”   李月撇了撇嘴,看了一眼炕上躺着的叶莹莹和张晓梦,真是的,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竟然要住五个人,可千万别是跟张晓梦一样的穷酸鬼。   她跟叶莹莹都是大城市来的,自然瞧不起家在西南山区的张晓梦,按理说山区的人就算初高中毕了业,也该留在本地区才对,也不知道张晓梦是怎么被分到这里来的。   李月磨磨蹭蹭地开了门,本打算过几句嘴瘾,难为一下刚来的知青,但当她看清门外两人的容貌时,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是开门的一瞬间被两人的相貌震撼到了,或许是左边那个女人看过来的眼神太有压迫感,那女人清清冷冷地一扫眼,她就觉得有莫名的东西压在身上,让她不敢乱说话。   于是她客气地将两人迎进来,还帮着接过了赵厚手上两人的行李。   看着人进屋后,赵厚也回了东屋。   东屋里,王文召和宁安已经睡得呼噜声震天响,赵厚本来还想跟他们说说新来的两个女知青,结果一看他们睡得七扭八歪的样子,得了,还是睡吧!   西屋里,张晓梦是个沾床就睡的性子,所以早已经呼呼大睡了,叶莹莹眼睛闭着,虽然没睡着,但她也不想起来跟新来的人打招呼,便装作睡了的样子,只在李月叫她往里睡一些的时候嘴里嘟囔了一句烦死了。   “妈,你睡里面吧,要不我怕我晚上乱动会碰着你的手”,越灵上炕铺好了她们母女俩的铺盖,这一排睡五个人,真有点像大通铺的样子。   还没等越诗说话,李月倒先叫了出来:“你刚刚叫她什么?妈?她是你妈妈?”   这年头还有母女俩一起下乡的吗?再说这两人站在一起,除了都长得非常漂亮外,哪里看得出她们是母女,再看那个被叫妈妈的女人,分明看起来比她还年轻,结果竟然是阿姨辈的。   “嗯,我们是母女”,越灵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李月虽然还想知道这其间的来龙去脉,比如她们为什么会母女一起下乡,但看对方并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样子,她也识趣地不再多问。   旁边还没睡着的叶莹莹听见她们几人的对话,心里好奇地不得了,她也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母女俩,竟然会一起下乡,但她是向另一边侧躺着的,翻身的动作太明显,一时只能压着那股好奇劲儿。   越诗母女这边已经收拾好准备上床睡觉了,江砚却在回去的路上碰见了一个人。   是和他爸厮混在一起的赵寡妇的儿子,江大鹏。   这会儿已经过九点了,江大鹏不知道从哪里才厮混回来,衣服上粘着秸秆屑子,嘴里还唱着小曲儿,在路上一摇一摆地走着。   江大鹏心情特别好地想着别的事儿,没注意到江砚从那边走过来,直到江砚走到他跟前,叫了一声大鹏,他才浑身一哆嗦,看向火把下冲着他笑得温和的那张脸。   “砚,砚,砚,砚哥,你怎么,怎么在这,这啊?”江大鹏一看见江砚那张脸,顿时神情惊恐,话都说不利索了。   江砚脸上还是挂着柔和的笑,声音也是温润和气的,“大鹏,怎么一见我就结巴啊,我又没怎么你,要是让你妈看见了,不得在我爸面前告状啊?”   “还有,你比我生月大,怎么回回见了我都叫哥啊,我可当不了你哥。”   江大鹏脸上陪着笑,贱里贱气地道:“哥哥,您就是我哥哥,是我不配给您当弟弟,我给您当什么都行,我就是您的狗腿子,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江砚听了这话,像是扑哧一声被逗笑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大鹏,慢悠悠问道:“我给我爸送的肉和菜他吃了吗?这回还拉肚子吗?去看大夫了没有?还有,你妈前两天碰见我,让我每个月拿五块钱给你们家,说是我爸现在吃住都在你家,我得把生活费给她”,说着,江砚略低下头,凑近江大鹏,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你说,这钱,我该不该给她?”   江大鹏听完这话直接跌坐在地上,连连摇头道:“不用给,不用给,我妈是乱说的,她不懂事,哥你可千万别放心上,这事我来办,我来办”,江大鹏话说到一半,突然抬起来表功道:“哥,你说什么我都按着做了,你爸这次吃了肉都快拉脱肛了,你看,我是最听你话的。”   “哦?我让你做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江砚蹲下来笑着问道。   江大鹏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连连摇头,“没,没,没有,什么也没有,都是我自己,是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1 22:43:56~2020-09-22 22:5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蜜糖 20瓶;傻丫、星河踏月归、隔壁酱油我来了,等我 10瓶;不慌不忙树懒君 8瓶;34289781 2瓶;敦敦很敦、夕伊sunn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初到   “时候不早了, 早点回去吧,哦,对了, 既然我爸一直住在你家里, 你可要好好帮我孝顺他啊, ”江砚温和地冲江大鹏笑了笑,用手在他脸上轻拍了拍,随即站起身来, 不疾不徐地往村东头走去。   江大鹏看见江砚走远的背影,终于长松了一口气,可真是折寿啊,都这么晚了, 他怎么还能碰见那个煞星。   就江砚那个疯子, 村里人竟然没人看穿他的真面目, 还真以为他是个大孝子,月月给小时候虐待他的亲爹送肉送菜, 没看江民安都快被他亲儿子弄死了。   江大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脸色拉垮着往家里走, 一点也没了刚开始的好心情。   回到家, 他妈赵彩云住的那间屋子还亮着灯,因为知道他还没回来, 所以家里给他留着门,门闩松松地在门后挂着,使劲儿一推门就开了。   赵寡妇听见大门吱呀地一声响,就知道是儿子回来了,她推开屋门,叫住正要回房的儿子, 说是有事要跟他说。   “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啊”,江大鹏停下脚步,冲他妈不耐烦地抱怨。   赵寡妇没好气地回了儿子一句:“你也知道这么晚了呀,我还以为你被狼叼去了呢,这会儿才回来!别磨蹭,进来,我和你民安叔有事跟你说。”   江大鹏只能垂头丧气地跟在他妈后面进了屋,屋里堂桌前,江民安正在卷烟叶,看见江大鹏进来,他连忙起身招呼江大鹏坐下,赵彩云看了一眼两人,也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   “说吧,找我干嘛?”江大鹏一副不耐烦地样子。   “你这孩子,好好的!”赵彩云在儿子后背轻拍了一下,示意他态度好点。   江民安见状连忙劝和,“别打孩子,大鹏还小呢,好好跟孩子说。”   赵彩云就是装个样子,看江民安没有计较的意思,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眼神示意江民安,把东西拿出来。   江民安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崭新的结婚证放到桌上,对已经愣住的江大鹏解释道:“大鹏,我和你妈今天去领了结婚证,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来,这是给你的,你拿着买点零嘴儿吃,”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笑着递给江大鹏。   江大鹏没接红包,直接目瞪口呆地站起来质问:“结婚?你俩领了结婚证?”   赵彩云冲着儿子点头,“对啊,下午才领的证,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以后对你民安叔态度好点,别一天天的不像个样子!”   江大鹏却什么都没听进去,他脑子里只盘旋着两个字:结婚,他们怎么能结婚呢?他们结婚了江砚不就是他继兄了吗?他不就永远摆脱不了江砚了吗?想到这里,他崩溃地挠头,“妈,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呢?”   赵彩云瞪了儿子一眼,“我结婚的事情,还用得着提前跟你说?对了,明天下工你把江砚叫过来,咱们四个一块吃个饭,他现在也算是你哥了,以后你就跟着他,让他给你教教怎么开拖拉机。”   江大鹏听着他妈这理直气壮的语气,简直都想给她跪下了,真的,江砚那是什么人啊,他躲江砚还来不及,怎么还会主动往他身边凑。   他妈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会觉得江砚好拿捏呢?不过也是,他之前也觉得江砚是个老好人,但经过上一次的事,他在江砚手里差点没了命,他才知道,那人简直是个疯子,关键他还很会装,在村里口碑一等一的好,说他干了什么坏事根本没人相信。   村里人都说江砚人好,孝顺,老实,做事实在……,这些就没几个是真的。就说这孝顺的事吧,他和江砚是同一年生的,至今他还记得江民安和郑小翠把江砚往死里打的场景,那时候江砚才几岁啊,三天两头被打的头破血流,身上都没块好皮,就这么一路挨打长大的,让他相信江砚是真心孝顺他爸妈,那可能吗?   的确不可能,江民安后来为什么不在自己家住了,还不是江砚搞的鬼!   郑小翠在老屋里喝药死了,江民安心虚,那段时间老说自己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最后实在害怕的紧,就搬到了他家来,剩下江砚一个人在家。这里头要是没有江砚做的手脚才怪,更别说江砚让他在江民安饭里下的泻药,江民安哪回不是被整得死去活来。   再往下细想,他甚至觉得郑小翠的死也跟江砚脱不了关系!所以说,他妈跟江民安一领证,倒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江大鹏后面也没听进去他妈说的话,只垂头丧气地回了房,他得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江大鹏在家里坐卧难安,江砚却是心情极好地回到了家,偌大的院子就只有他一个人住着,屋里很安静,再也没有了当初那种嘈杂的吵闹声,郑小翠死了,江民安走了,这屋子就剩他一个人,真好!   他今天还遇见了一个小可爱,她惊惶地转身看他的样子,像极了他前年在山里打死的那头鹿,那头鹿临死前就是那样惊惶地看着他的。   江砚脑子里闪过今天看见的那张清丽精致的脸庞,他闭上眼睛,嘴角微弯地进入梦乡。   农村的天亮的早,大概六点的时候,天色就已经完全亮了,张晓梦是屋里第一个醒来的,她昨晚睡得早,所以醒的也早。   她揉了揉眼睛,正准备从床头把衣服拿过来换上,结果一转身,突然发现自己左侧睡着两个人,还是两个极其漂亮的人。   张晓梦凑近看了一眼她旁边躺着的两人,嗯,太好看了,比昨天被人夸漂亮的叶莹莹都好看的多,就算睡着了,闭着眼睛,都是一副秀色可餐的样子,她记得昨天大队长说过,这次来的知青一共是八个,这应该就是晚到的那两个知青了。   张晓梦正坐在炕上看着越家母女发呆,西屋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了,门外赵厚连着敲了好几下门,又在外面喊了一声,“赶紧起了啊!八点要到大队部开会,赶紧起来收拾着,可不能第一天就迟到!”   赵厚的大嗓门穿透力极强,屋里睡得正好的几个人一下子被他吵醒。   越灵忍着困意眼睛睁开眨了眨,天好像已经亮了,但她实在困得不行,随即又侧身抱着她妈的胳膊闭上眼睛。   越诗倒是真醒了,见女儿把头埋进自己颈窝,她倒是没急着起身,只是看向了整间屋子唯一坐起来的人。   张晓梦眼睛对上越诗,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的好漂亮,醒来了睁开眼睛更漂亮了,还是越诗先跟她打了招呼。   “你好,这是该起床了吗?”   张晓梦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对,对,是该起床了,现在估摸着六点多了”,她话说完,在她右侧的叶莹莹和李月也坐起来,赵厚喊了这么一嗓子,谁还睡得着,干脆早点起床得了。   越诗见所有人都起来了,随即也摇了摇女儿的胳膊,“灵灵,起床了,今天不能迟到”。   越灵其实已经醒了,只是还想赖会儿床而已,一听妈妈叫她,她也就醒醒神,麻利的坐起身来,顺便还把她妈扶了起来。   叶莹莹这下终于看到了她昨天好奇得不行的母女俩的庐山真面目,但只看了一眼,她就不高兴了,她没想到这母女俩的长相竟然这么出挑,这样不就把她的风头抢光了吗?叶莹莹从小到大一直被人夸奖长得漂亮,她可太知道漂亮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了。   于是她没理会新来的母女俩,直接拉着李月就下床换衣服了,李月昨天一来就跟叶莹莹混着,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叶莹莹的动作,倒是张晓梦,跟越灵母女彼此打了招呼。   知道这两个女知青竟然是母女后,张晓梦自然也被吓了一跳,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稀奇了一会儿就过去了。   外面赵厚却在跟另外两个人说着昨晚新来的两个漂亮知青的事情,王文召斜眼看了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你可别耍弄人了,比叶莹莹更漂亮的女知青?还一来两个,做什么美梦呢你!”   宁安则是根本没搭理他。   赵厚还在外面辩驳着,西屋的门已经打开了。越灵端着一个印花的搪瓷洗脸盘出来,准备打水洗脸,一出来就看见三个男的齐刷刷看着她,她心情颇好地跟他们打了招呼,都是同一拨的知青,一开始就搞好关系,之后才好相处,而且终于摆脱了越家和王家那些极品,这才是真正值得高兴的事儿。   昨晚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越灵根本没看清她们住的这个院子是什么样的,这会儿她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农家小院,嗯,就是很破旧的土坯房,屋顶甚至铺的不是瓦片,而是厚厚的茅草,院子不大,一共只有三个房间,东西各有一个睡人的房间,中间是一个堂屋,用来吃饭招待人的,灶房在东侧一个小角落里,看着很是破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   院子里的空地上长满了杂草,西侧靠门一个低矮的露天小土房似乎就是茅房了,越灵用水瓢从墙边的大水瓮里舀够水,回屋的时候顺便往茅房看了一眼,里面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矩形坑,坑上搭着几条木板,这看着也太简陋了吧,就不怕上厕所的时候掉下去吗?   越灵皱着眉头进了屋,屋外赵厚等越灵打完水进去,才在王文召背上狠拍了一下,“看,这下知道我没骗人了吧,是不是比叶莹莹漂亮?”   王文召楞楞地说了一声是,结果转眼,就看见叶莹莹拿着毛巾和洗脸盆,在门口一脸怒色地看着他们,他顿时尴尬得脸都红了起来,虽然他没在人家背后说人坏话,但对别人的长相评头论足还被人撞见,终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他和赵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灰溜溜进了屋。   只有宁安,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耳朵终于好些了,明天可能双更,感谢各位喜欢这篇文的小可爱们,给你们笔芯。感谢在2020-09-22 22:52:39~2020-09-23 19:1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90153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亓亓咩 30瓶;wing~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开会   等越灵她们一众人收拾好的时候, 已经接近七点半了,三个男的早就在门外等着了,待西屋的娘子军都出来后, 赵厚拿了一把大铜锁将大门锁上,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往大队部走去。   虽说下乡这件事, 没几个人是真正心甘情愿的,但来都已经来了,事情也没有可以扭转的余地, 还不如坦荡接受,好好适应新的生活。所以包括越灵和越诗在内,昨天来到十柳村的八个知青虽脾性各不相同,但显然都是能想开的人, 这会儿走在乡间小路上, 各个都是一副新奇期待的样子。   赵厚、宁安和王文召三个男的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叶莹莹和李月手挽手跟在后面,越灵挽着妈妈的胳膊走在最后, 张晓梦也跟她们母女一起, 大家嘴上一边闲聊, 眼睛一边欣赏着夏末的田园景象。   农村的天给人一种特别高远的感觉, 白云一朵朵的四散着,显得天空瓦蓝瓦蓝的, 他们走的这条路是连贯村里东头和西头的主路,倒是挺宽敞的,七八个人并排走没有一点问题。路两旁是大片的农田,农田里的麦子已经收了一茬,现在地里长着的是已经齐人高的玉米杆。   虽然还是大清早的,但地里干活的人却一点也不少, 几乎每块农田里都有一两个村民在忙碌,但奇怪的是,她们一路走来,两边地里干活的好像大多都是女人,还有几个小孩在玉米地里跑跑闹闹,唯独没有见到男人的踪影。   越灵正奇怪着,迎面就看见了昨天送她们母女俩到住处的江砚,昨晚她就觉得这男人长得很极品,大白天一看,更是觉得他毫不逊色于她前世在娱乐圈认识的那些男神,小鲜肉,应该说比那些人还要出挑得多。   她自己身高和她妈差不多,都是一米六五的样子,站在江砚面前却堪堪到他肩膀,他的身高没有一米九也绝对在一米八五往上,标准的男神身高。   身高就不说了,关键是那张脸,轮廓深邃,五官立体,鼻梁挺直,嘴唇薄厚适中,唇形很好看,眼尾微微向上倾斜,皮肤很白,看着根本不像是在乡下常年做农活的人,但再看他宽阔的肩膀和衣服下隐隐崩起的肌肉,又会觉得这个男人很有力量。   总之,这男人显然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极品身材。   “去大队部啊”,男人笑着跟他们一行人打招呼,越灵听着他磁性的声音,深感最绝的还不是他的长相和身材,最绝的应该是他的声音,苏死人的低音炮,想像一下,男人低沉性感地在你耳边叫你宝贝的样子,真的太对味了!   越灵是典型的颜性恋,前世之所以一直没有谈过恋爱,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原因,一方面是没有遇到完全符合她审美的男人,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江砚,完全满足了她身高控,颜控,手控,声控的所有要求。   她想谈恋爱了。   “是啊,大队长昨天不是说让早上去开会嘛,你这是去哪?”赵厚几人停下来跟江砚打招呼。   “我去后山脚下开荒去,村里的男人这几天都在那边开荒呢,不然等交了公粮,村里的粮食根本不够吃,趁着前几天刚下完雨,地还松软着,多开几亩荒地,总归能多打几担粮食,你们也别耽搁了,快去大队部吧,我先走了”,江砚笑着跟几人说完话,摆摆手便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江砚上身穿着藏蓝色的工装背心,外面套了件宽大的罩衫,下身是黑色的土布裤子,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老布鞋,脚趾的地方都快磨破了,肩膀上扛着一个镢头,镢头把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树笼,看着很是土气,但他的相貌又过分好看,以至于叶莹莹和李月在他经过的时候也看着他愣了愣神。   不过叶莹莹愣神之后又心里懊恼,不过一个乡巴佬罢了,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江砚路过越灵身边的时候,还笑容温和地冲她点了点头。越灵唇角微弯,眼里带笑,也冲他笑得很是好看。   两人脸上不露声色,心里都对对方很感兴趣。   江砚走出几十米远后,才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角,他能感觉到越灵的目光刚在他身上停驻了很久,看来小可爱很喜欢他呢!   江砚走后,越诗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女儿,不过越灵表现得跟平时没有两样,她便暂且放下了心中的思虑,说来十五六岁的姑娘家,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当年不也是一样,只要男方人品好,两人不做出越界的事情,一切便顺其自然罢了。   一行人到大队部的时候刚过七点四十,大队长江建民已经在等着了,见人都来齐了,他也没耽搁,直接就把人聚在堂屋里开会。   会上先是让大家彼此介绍认识了一下,当越诗说出自己和越灵的母子关系后,赵厚他们几个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就连江建民都吃了一惊,往年他们村没来过知青,今年是第一年,兴许是他少见多怪了,这还有母女俩一起下乡的吗?   几个女生早就知道了越诗和越灵的母女关系,这会儿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个男人惊掉下巴的样子。   不怪赵厚他们想不到,实在是越诗根本就不像是阿姨辈的人,不过想起来也是尴尬,他们同龄人一起住也就罢了,但突然多了一个阿姨辈的人,难不成以后出入都要喊越诗一声阿姨,但他对着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实在是喊不出来啊!   且不说这事,之后江建民又在大队部把他们几人的户口正式并入十柳村,因为下乡之后,户口是随人迁移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以后就是十柳村的一员了,再也没有了之前那个值得骄傲的城里人身份。   其他几人看着大队印章盖在崭新的户口卡上,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只有越灵和越诗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越灵是因为知道几年后会恢复高考,届时她可以通过高考回到城里去,而越诗,她不觉得自己会在这个地方呆很久,她早晚会带着女儿离开的,她越诗的女儿,就算没有锦衣玉袍,没有公主的身份,也不该在这种地方荒度年华。   这时候的户口证明并不是一户一个的那种户口本,而是单张的户口卡,男的绿卡,女的红卡,是制式的9*4*0.1cm的卡片,上面赫然还有着成分一栏。   办好户口登记后,江建民又从大队部的灶房拿出七八个杂粮馍馍和两盘咸菜放在桌子上。   “知道你们还没吃饭,先垫着点吧,等这顿吃完了,你们就得自己开火做饭了,你们现在住的那院子有点破,灶房里的灶台也塌了,这样吧,等你们吃完饭,我让人先给你们重新垒个灶台”。   赵厚拿起一个杂粮馍馍塞进嘴里,嘴里边咀嚼着,边问大队长道:“队长大叔,我们不光没有做饭的灶台,还没有粮食呢,粮食的问题怎么办啊?”   没等江建民回答,王文召也跟着问:“队长,还有我们住的房子,大晴天的倒还好,万一遇上刮风下雨天,雨下得稍微大点那房子就能被雨灌透,你看是不是把那上面的茅草换成瓦片啊,不然过一阵下秋雨的时候可怎么住啊?”   这倒正说在点上,越灵也觉得她们现在住的房子太破旧了些,就光是那茅房就让人头大。   江建民吧嗒了一口旱烟,想了想说道:“粮食的事好办,一会儿你们几个拉着村里的架子车,到镇上粮管所去一趟,知青下乡的头三个月粮管所每个月给补助35斤粮食和二两豆油,三个月后到分秋粮的时候,就要按你们的工分来算了,你们从明天就要开始上工。”   “至于住的地方,那院子空置好多年了,确实里面破败得很,这样吧,等过几天,忙完这一阵儿,我就安排着给你们把房子修整一下,不过现在瓦片难弄,最多给房顶上多铺几层茅草,你们要是住不惯,可以跟村里的人家商量着借住到别人家,嫌麻烦的话,还可以把口粮交给借住的人家,跟人家一起搭伙吃饭,也省得你们自己麻烦。”   不说其他人怎么样,越灵反正是不愿意住在现在那间院子的,条件和环境不好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人多嘴杂,五个人睡一间房,完全没有个人隐私可言。她房间里吃的喝的一大堆,可根本不能拿出来,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了,再说人多,吃东西也不好吃独食,不然这桩桩件件的都是事儿。   但是现在她跟村里人没几个认识的,暂时还是得在那破院子里住一阵子,之后再寻找合适的人家搬出去。   “哦,对了,你们住的那个院子没有水井,先前那一瓮水是我让村里人给你们挑的,之后你们再用水,就得到村东头的公用水井去挑水,扁担和水桶就放在大门后面。还有,咱们这冬天冷,晚上得烧炕,如果自己生火做饭的话还得烧柴火,柴火得你们自己下工或歇着的时候去山上砍,得尽早攒着,不然冬天不好熬啊!”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大概九点多还有一更,谢谢各位小可爱支持啦感谢在2020-09-23 19:12:25~2020-09-24 18:3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ua秃他 10瓶;krisue 8瓶;secreteva 5瓶;碧玉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置办东西   江建民越说, 越灵越感觉头大。吃水用水要自己去村东头挑水回来,烧火做饭要自己砍柴,还要提前给冬天准备烧炕的柴火, 这些还都不包括在上工时间里。   “叔, 那上工是个什么说法, 几点开始,几点结束?”   江建民看了一眼问他话的这个女娃娃,看着就不是能干活的样子, 不光是她,这些知青看着都不是能干活的样子,他往年常听别村的队长书记抱怨,说这些分来的知青娃子, 翻个地都能把镢头砸在自己脚上, 秋收时, 弯着腰干了一小会儿就觉得自己要不行了,现在看来, 说的倒是一点也不夸张。   他缓缓呼出一口烟雾, 回答道:“每天早上7点上工, 11点回去吃饭, 中午1点上工,下午6点下工, 男的干满一天重活是十个工分,女的活轻一些,干一天是八个工分,要是一天干不满,或者活干的不好,是要扣工分的, 村里大多数男的一天拿的都是八九个工分,女的六七个工分,基本没几个拿十工分的。”   “那这工分攒着到时候怎么算啊?是给钱还是发粮食?一天的工算下来能有多少钱?”越灵又接着问道。   “干一天算一个整工,一个整工就是十工分,大概是四毛钱,秋收、年末时队上分粮食,一般是用队上所有人的工分总和,来分配整个队里所有的收成,再按照各人的工分多少发给各人,用工分换钱不划算,村里人只要留够平常花用的钱,基本上不会再专门把工分换成钱的。”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样说起来,农村的日子跟城里可真是天差地别,农村辛辛苦苦干一天活,把工分算成钱算下来才四毛钱,那干一个月下来也就是十二三块钱,这还是干的好的,一般人每月拿个十块钱就够可以的了。   关键是你又不能拿所有的工分去换钱,你得吃饭啊,那一个月的工分换成粮食够不够吃就不说了,换了粮食后,工分就抵消了,就别提钱的事了。   而城里呢,每个月都有固定的三四十块钱的工资,除了工资,街道办每个月还得给每个市民发口粮,成人每月是35市斤,只要你户口是城里的,哪怕你一天什么都不干,街道也得给你发粮食。   怪不得现在的城里户口那么值钱呢!而且像是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这些东西,农村人哪怕再有钱也买不了,因为农村没有工业品票啊,除非你找城里亲戚弄来一张票,才能买个这样的大件。   “你们谁会赶牛?”江建民站起身突然问道。   知青们摇头,赶牛要做什么?   “粮管所在镇上,离村子有二十来里路呢!你们要是靠自己拉着架子车,估计走个一两里就走不动了,再说回来时拉着几百斤粮食,你们谁拉得动?还是得给架子车上套个牛,算了,我跟着你们一块吧!”   江建民把烟嘴在门口石板上掸了掸,挂回自己腰间,随即起身往门口走去。   后面赵厚他们起身跟上,架子车就放在门口,江建民从大队部不远处的牛棚里牵了一头牛出来套到架子车上,随即对门口看着他的这些知青娃子说了一声:“走吧,现在赶早去把粮食拉回来。”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镇上走去,五个女知青路上轮流在牛车上歇着坐一会儿,毕竟路挺远的,而三个男知青就只能一路小跑着跟上牛车,等到镇上时,他们的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来镇上除了拉粮食,几个知青还在镇上供销社置办了好些东西,牙膏牙刷、雪花膏、卫生纸……好些个日用品,越灵还买了两个热水壶和两个洗脸盆,这东西不仅要钱,还要票,好在当时她在王家拿的那一堆票里就有水壶票和脸盆票,除了这些,越灵还拿着糖票买了红糖和糖,还有这个年代的营养品麦乳精,她也买了两桶,林林总总的算下来,她一下子花出去好几十块钱。   张晓梦在一旁看着越灵对着售货员要这要那,她都快看呆了,钱还能这么花吗?再看看越诗,一脸从容淡定的样子,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女儿哪里不对,有这么惯孩子的吗?   不说张晓梦,就连来自大城市的叶莹莹和李月两个人,也对越灵买东西的样子大开眼界,这有多少钱才能经得起她这般挥霍,而且不光是钱,越灵身上的票也有不少,关键她妈妈连管都不管,似乎只要越灵愿意,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买的东西也被放在拉粮食的架子车上,粮食本身就有二百多斤,再加上零零碎碎各种东西,都快有三百斤了,于是回程不仅坐不了牛车,遇上上坡路,他们几个人还得轮流在后面推车,等回到家,一行人已经累成狗。   江建民倒是还精精神神的,他让这些已经快累趴下的小年轻休息一会儿,自己去村里找了几个人来给他们垒灶台。   没过一会儿,江建民带着两个人走进来,前面是一个年纪有四五十岁的大叔,手里拿着铁锨和一块板子,后面是推着独轮车的江砚,独轮车上是一摞摞土砖,用来砌灶台用的。   “这是咱们村里的瓦工,你们叫群发叔就行,这是江砚,昨天接你们回来的就是他,应该都认得,他们两个在这帮着给你们把灶台垒起来,你们也别光坐着,起来给人帮帮忙,我地里还有点事儿,下午再过来”,江建民把人带进来,交代了一声就走了。   赵厚和王文召还没缓过气来,就认命地起身给江砚两人帮忙,人家是来给他们这些知青干活的,总不能人家干着活,他们一群人像个大爷一样坐着一动不动,像什么样子。   宁安刚才拿着水壶去隔壁大娘家借水去了,他们早上洗漱的时候把水用了个干净,这会儿回来口渴得不行了,才想起来已经没水了,宁安只能受指派出去找水。   其他几个女的已经回屋里躺着了,越诗也精力不济想睡一会儿,只有越灵在瞄见江砚的身影后又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就那么看着他们干活,其实是看江砚一个人。   江砚能感觉到女孩那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正在院子里和泥浆,顿了顿,干脆放下铁锨,把身上的罩衫脱下来,上身只留下了件藏蓝色的工装背心。   越灵在后面不错眼地看着他,他每次一使劲,身上喷张的肌肉紧绷起来,有一种很野性的力量感,看着特别迷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4 18:38:56~2020-09-24 22:4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ng~ 30瓶;泰夫人有草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修整院子   八月末的天气还是很热, 太阳晒在身上火辣辣的,越灵住的院子没有树,只有满院子的杂草, 干活就只能在大太阳底下晒着, 所以没过一会儿,江砚的背心就被汗水浸湿了,他脸上的汗也顺着下巴往下淌。   但他的动作依然稳健有力,跟他一比,在一旁帮忙的王文召和赵厚已经是一副半死不活快中暑的样子, 只有他丝毫不见疲态。   体力好,想必那方面也不会差的,越灵这样想着,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他下三路瞄了瞄。   吱呀一声,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 越灵赶紧心虚地收回视线。   宁安左手提着水壶, 右手牵着一个孩子走进来, 后面还跟着一个头发半白抱着孩子的女人。   “哟, 这是准备砌灶台呢!”女人一看院里这阵势, 就知道是干嘛呢。   越灵站起身来, 疑问的眼神看向宁安, 但还没等宁安说话,女人已经自来熟地握住越灵的手。   “诶呦, 这姑娘长得可真俊, 十里八乡的我还真没见过这么俊的姑娘, 看这小手嫩的呀,这小脸白的呀,这眼睛水灵的哟, 咋就这么可人疼呢!跟婶子说说,你今年多大?说亲了没有?”   越灵被女人这一连串话搞得有点懵,旁边宁安见状给她解释道:“这是住咱们隔壁的桂花婶子,我刚就是在她家灌的热水。”   越灵这才了然,她又从房檐下拿了一个小板凳,连声道:“桂花婶子,您坐,看我们这刚来,还没收拾顺当,也没顾得上去拜访一下左邻右舍的……”   王桂花抱着孩子坐下,笑着打断越灵,“拜访啥呀,看你们这些城里娃娃,说话都是这是这么客气,刚刚正巧小宁去我家灌水,我才想着来你们这院子走一遭,也叫你们认认人,以后有啥事直接到隔壁喊我一声就成,我平日里就在家里做饭看孩子,你们闲了可以去我家坐坐。”   说罢,她指了指已经去看男人们干活的孩子,说道:“那是我大孙子大蛋,今年五岁了,整天野的没边儿”,完了又指着抱在怀里的孩子说:“这个是我小孙子二蛋,才一岁多一点儿。”   二蛋乖巧地在奶奶怀里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越灵,突然伸出手,扭着身子扑过来让她抱。   越灵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已经坐着一个奶香味浓郁的孩子了。   “看来我们二蛋也知道美丑呢,他还是第一次见面就要人抱他”,王桂花捏了捏孙子的小脸蛋,笑着向越灵打趣着。   越灵怀里抱着个软塌塌的小娃娃,本身就害怕他摔着,只能用手紧紧搂住他,但这孩子身子却一拱一拱的,嘴巴直往越灵脸上贴,口水流个不停。   越灵躲闪间看见江砚正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一愣神,江砚脸上突然浮现出温和的笑容,“越灵,能不能给大家倒些水,天太热了,嗓子都快冒烟了。”   越灵还是第一次听江砚叫自己的名字,的确跟想象中一样,太苏了。哦,对,江砚说什么来着,对,他说他渴了,越灵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天气,烈日当空干着活,确实容易缺水口渴。   于是她把怀里的孩子递还给孩子他奶,进屋洗了几个干净的碗出来,每个碗里都倒上水放在外面的窗檐上,谁渴了就可以直接喝。   想了想院子里还有两个孩子,越灵又从她的随身房间里拿出一大把糖,换了她之前在供销社买的糖纸包好,这才走出去。   “来,大蛋,过来,姐姐给你吃个糖!”,越灵对着灶房前面的大蛋招手,话音刚落,大蛋就飞奔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越灵剥了一颗糖塞进他嘴里,又抓了几个糖塞进他裤兜,大蛋高兴地捂住裤兜跑到奶奶身边,张开嘴巴让她看自己嘴里的糖。   “诶呦,这糖可是金贵东西,闺女你给他一个尝尝味儿就行,其他的自己留着吃吧!”王桂花见状忙阻止道。   “婶子,孩子这不是第一次见我吗?我总不能什么见面礼都不给他,就几块糖而已,哪有您说得那么稀罕,对了,二蛋现在能吃糖了吗?会不会卡着他?”   越灵又把几颗糖塞进二蛋的小手中,二蛋顿时就想往嘴里塞。王桂花连忙夺过他的糖,“可不敢给他吃,我拿着给他甜甜嘴就行。”   给两个孩子分了糖,大人那边也不能少。这年代不像21世纪,满大街都是各种各样的糖,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这里要买糖不光得有钱,还必须有糖票,而糖票只在春节前后才限量供应,一般人家可能一年到头都吃不了一回糖。就像桂花婶子说的,糖在这里可是个金贵东西。   所以越灵又拿了一把糖分给宁安、王文昭他们,还有在灶房里垒土砖的群发叔,最后又捏着一把糖递给江砚。   江砚笑着伸出手,示意越灵看看自己的手,上面已经溅上了泥浆,越灵看了看他笑得英俊舒朗的脸,随即灵机一动,直接把一把糖塞进了江砚的裤子口袋。   越灵手伸进江砚裤兜的时候,江砚整个人明显僵了僵,他能感觉到一双玲珑的手碰到他的大腿外侧,然后又灵巧地离开。越灵塞完糖,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抬头对着江砚笑了笑,她唇色嫣红,眼睫微翘,眼睛里一片纯真明媚,就那么含着笑意直直地看着江砚。   江砚眼神毫不避忌地回看着她,忽而笑着问了一句:“糖甜吗?”   越灵剥开一片糖纸,将一颗糖塞进他嘴里,手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舌尖,回了一句:“甜不甜的,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旁边王文召楞楞地看着这一幕,心里羡慕嫉妒恨,他没看到越灵将糖塞进江砚裤兜的动作,只看见越灵剥了一颗糖塞进江砚嘴里,早知道手上沾了泥就有让美女亲自喂糖的待遇,他也就给自己手上抹点泥了。   宁安和赵厚在院子另一头清理杂草,王桂花和自己小孙子斗智斗勇,都没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一幕。越灵给男人喂完糖,满意地看了一眼男人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这才脚步轻快地回到王桂花旁边坐下。   江砚感受着嘴里浓郁的奶甜味,无声地笑了笑,甜,真甜。   和好泥浆,用土砖在灶房一角围成方形,每块土砖之间抹上厚厚的泥浆,把灶眼和出气孔留出来,在灶膛放一个铁架子,再留一大一小两个放锅的位置,一个柴火灶基本就算是搭好了。   灶房里原本的鼓风箱还能用,将里面的灰尘清理出来,擦洗干净就行。   只不过这灶台搭好了,晾干还得好几天呢,当下是用不成的。大队长说的从今天开始就让知青自己做饭,显然是不行的。   于是越灵跟赵厚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他们给点钱,先在桂花婶子家里搭个伙,等他们的灶能用了,再开始自己做饭。   就几天而已,还能赚两块钱,粮食又不用自家出,王桂花哪有不答应的。   半下午的时候,屋里休息的几个女知青终于醒了,院子里的杂草已经被收拾干净了,灶房里也搭起了新灶台,就连茅房也明显被人清理过了,众人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终于有了几分要在这里落地扎根的实在感。   “这灶台刚搭好,还不能做饭,最起码得等个七八天,我们跟隔壁的婶子说好了,这几天先在她家吃饭,不过咱们粮食得自己出,每个人还得给人家两毛五分钱,咱们一共八个人,总共是个两块钱,大家现在就把钱给我吧,我给人家送去,咱们一会儿就能去隔壁吃饭了”,赵厚已经收了越灵和几个男生的钱,剩下的就只有张晓梦、李月和叶莹莹三个人了。   “粮食我们自己出那还给什么钱?”叶莹莹嘴一撇,不情不愿道,这事提前又没跟她商量过,现在张嘴就管她要钱。   “人家烧的柴火、费的精神、还有去东头挑的水都是白来的吗?你要是不愿意就自己想办法爱在哪儿吃在哪儿吃,愿意在隔壁吃的现在就给钱!”越灵也不高兴了,她好声好气、客客气气地跟人家桂花婶子说好了,她们吃现成的还嫌这嫌那的。   叶莹莹气急,她本想说不吃就不吃,但看见李月和张晓梦都交了钱,八个知青就剩下她一个,她转眼又怂了。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能找到谁家搭伙呢,她本想拉着李月跟自己一起,但李月一把把钱塞给赵厚,生怕漏了自己的样子,显然是不打算跟自己一起的。   于是她只能嘟囔一句:“又不是不给,我不就是问问吗?凶什么凶?”   越灵没搭理她,只端了一杯温开水给越诗,“妈,喝口水,一会儿咱们去隔壁吃饭。”   越诗笑着接过水,觉得女儿真的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成长了不少,她记得之前越灵的性子还有些软弱,遇事能避则避,但现在显然都能自己独挡一面了,做事也有了几分果决,真的很好。   而且她是这院里唯一的长辈,不好为了女儿跟其他小辈计较,他们之间自己能解决的事情,由他们自己解决最好。   吃饭的事说定了,接下来是日常活计的安排,水瓮的水每天都得有人挑满,挑水的话,得用门后那把两头窄、中间宽的尖担,尖担前后各有一个铁挂钩,把水桶挂在挂钩上,从院子一直走到村东头,来回一趟得十几分钟,光把这一瓮水挑满,就是一项不轻的活计。   这种活,显然几个女生是干不来的,于是便商定了三个男生一人轮一天,轮着去挑水,而五个女的轮流做饭,因为越诗的手伤还没好,越灵便自己揽了两人的活。   但做饭也不是件轻省的活,八个人的饭,别说材料就得准备一堆,而且油的分例是每人每月二两,八个人一个月才一斤六两油,越灵都不知道这饭该怎么做。   而且她还不会生火,这种土灶光是引火都是一件大问题,他们还得趁着这几天赶紧去山上弄些柴火,对了,还有菜,他们刚来,什么菜都没有,还得赶紧在院子里种上一些蔬菜,免得入冬的时候要啥啥没有。   仔细想想,桩桩件件都是事儿。真的,在农村想吃饱,还真是得卖力气,吃的喝的用的,样样都得靠自己付出劳动,难怪农村的人都想进城,跟农村一比,城里人可真是享福!   越灵摸了摸下巴思索着,还是得好好寻摸着看能不能招工进城,不然农村这活儿,她们娘俩儿真的干不来。还有她房间里那么多吃的穿的用的,怎么拿出来才能不被她妈怀疑,这也是个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4 22:41:11~2020-09-25 18:1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ecretev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舒心遂意 19瓶;萌懂辰羡、茉莉 10瓶;坑坑、secreteva 5瓶;栖栖 3瓶;栀柚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上工   第二天一大早, 知青们早早起床去隔壁王桂花家吃了早饭,然后便急匆匆赶往大队部门口,村里所有人早上都在这里等着大队长派工, 越灵一行来的时候这里已经乌泱泱站满了人。   人群里各种各样打量的目光都落在这伙知青身上,尤其是落在越灵和越诗身上。大家都知道村里来了知青,新鲜好奇是难免的, 但这眼睛一瞄过来, 瞬间就转不开了,村里好些大小伙子看着新来的女知青发愣, 这他娘的是从哪下凡的天仙,落到他们这个山沟沟里了。   “文启,文启,怎么着,看傻眼了?”江长源嘿嘿笑着拍了江文启好几下,才让他回过神来。   “怎么了, 别动我!”江文启收回视线,瞪了江长源一眼,不耐烦地把他胳膊甩下来。   江长源倒也不计较对方的恶劣态度,只贱兮兮地道:“文启, 怎么样,好看吧,是不是比你班里那个赵佩佩还好看,前天你爸不是让你去接知青吗, 你非说你有事, 看看人家女知青长得这水灵模样,怎么样,后不后悔?”   江文启转过身子不搭理江长源, 江长源又跟自己弟弟江长河挤眉弄眼起来。   江长河用手肘怼了自己亲哥一下,小声抱怨:“你老招惹他干什么?”   江长源神色不羁地向上翻个白眼,“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不就是上了个高中吗?看他那张狂劲儿,赵佩佩当初分明是喜欢砚哥的,没过几天就悄摸着向他表白了,谁知道这小子背地里干了什么好事?”   江长河无语地叹了声气:“先不说砚哥根本不喜欢那个赵佩佩,再说那天赵佩佩跟文启表白的时候,他不是没答应嘛,你对他哪来的这么大的怨气,该不会是爸又拿他当话头说你了吧?”   江长源神色不虞地低下头,脚底下踩着一块土疙瘩碾来碾去,分明是被人说中心事的样子。   江长源和江长河是村支书江成功的儿子,两人是双胞胎兄弟,只不过老大生下来身体健壮,老二从小就病怏怏的,好几回都差点没了命,江成功两口子只祈求老二好好活着就行,却把一家子的希望压在了老大身上。   夫妻两早年把江长源送去学校念书,和大队长的小儿子江文启一个班,但江文启年年考试得第一,江长源回回倒数,次数多了,江成功很铁不成钢,次次都要拿着江文启当话头教训自家儿子,尤其是江长源没考上高中,江文启却一直念到了高中毕业。   虽然江文启由于政策原因考不成大学了,但江成功这种拿他敲打自己儿子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久而久之,江长源就处处看江文启不顺眼了。   不过江文启并不常与他计较,这反而让他心里更憋闷了。   江长河见自己哥哥心情低落起来,连忙转移了话题,跟他说起别的事儿。   上面江建民已经开始分配一天的活计,“男人们还是跟我去后山垦荒,赵厚,你们几个也跟着一起去后山,女人们留在地里扒苞谷,几个女知青也是一样,下午下工前,一人一亩地,干完了再找会计记工分,干不完就别怪队里扣你工分!”   江建民分配完活计,村民们一拥而入进仓库拿农具,铁锨、爬犁、锄头、树笼等等,拿什么的都有,其他人熟门熟路地拿了干活的把什,队长媳妇李红红带着越灵她们几个提了好几个大树笼,又拿了一堆破旧脏污的手套,都是用来扒苞谷的。   出了仓库,越灵把队长媳妇叫到一旁,跟她说了自己妈妈的情况。   李红红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越诗,“手腕受伤了?现在干不了活?那什么时候能干活?不干活可是没有工分的,你们在粮管所领了三个月粮食后,下次就要跟着队里一起分粮了,队里不论分什么,看的可都是工分,没有工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   “婶子,这个我们知道,到时候我们的口粮问题,绝对不麻烦队里”,越灵向李红红保证。   李红红随即点头,“那行吧,只要你不找队里要口粮就行。”   越灵跟队长媳妇说好了这事,转身回去问越诗:“妈,你看你是回家休息,还是在外面走走,早上空气不错,要不你先在外面透透气,过会儿累了再回院子休息吧。”   越诗拉着女儿的手,跟上前面准备去玉米地里干活的女人,说道:“妈妈先陪你去地里看看,一会儿再回去。”   今天是女儿第一天上工,她怎么也得看看情况,说来她前世虽是庶女,但好歹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别说是下地干活了,就连吃饭穿衣都有人伺候着,后来进了宫,更是锦衣玉食、仆从如众,可她的女儿,如今却得在这乡野田间下地劳作,她这么一想,便觉得对不住女儿。   “妈,那你就在地里呆一会儿,累了你就回去歇着。”   越诗点头应好。   到了地里,队长媳妇给每个人划定了干活的范围,又给越灵她们一人一只树笼和一双手套,扒玉米的时候要戴着手套,扒下来的玉米全部要放进树笼里,树笼满了之后再把里面的玉米倒进架子车里,空的树笼继续拿回去装玉米。   这活听起来倒是挺简单的,但越灵发现,这活干起来一点都不简单。   首先要将一颗颗的玉米秆放倒,然后再把上面结的玉米一个个掰下来。说起来简单,真的操作起来却非常麻烦。因为玉米长得密,玉米叶子动不动就划拉到身上,外面裸露的肌肤没过一会儿就泛起红道,又疼又痒的,而且就算戴了手套,掰玉米时间长了指甲盖和手指也被磨得生疼。   在玉米地里干了一会儿活之后,大太阳底下晒得越灵头晕,她的动作越来越慢,旁边的叶莹莹也是一样,李月倒比她们两人动作快些,最快的是张晓梦,她的速度基本可以跟上村里的其他女人了,一看就是干过农活的。   越灵脸被太阳晒得通红,嘴巴也干得不行,她早上来的时候没拿水杯,这会儿又晒又渴,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她干脆到田边的梧桐树底下坐着休息。   叶莹莹看越灵跑树底下坐着了,她也半死不活的走过来找了个阴凉地坐下,两人连话都懒得说,只坐在树下感受着偶尔吹过的一缕凉风。   李红红正埋头将玉米往树笼里放,旁边赵二婆娘突然戳戳她,示意她看那边大树底下,“建民媳妇,你看看那边,这才干了多大一会儿,那边两个已经在树下歇着了,再看看她们才干了多少活儿,连一行玉米都没掰完,你还成天说我们佩佩干活不行,跟她们比起来,我们佩佩干活麻利多了!”   李红红早就料到知青干活不行,但她也没想到差到这个地步,这一亩玉米地大概有十道子玉米,现在那俩女知青干了好一会儿,竟然连一道子都没弄完,这样算着,怕是三天都弄不完一亩地,还别说一天了。   倒是旁边另外两个女知青,一个看着手脚就是个麻利姑娘,一个虽然明显动作迟缓,但好歹还一直干着,不像另外两个已经在一边歇着了。果然,相貌好看的女孩根本就不中用,就跟赵二家的佩佩一样,她可不会给她儿子找个这样的懒媳妇。   越灵看着分给她的那一片玉米地发愣,照她这样下去,一天队上能给她记2工分就不错了,虽说她本来就没打算凭着工分吃饭,不过这也太丢人了,连个小孩都比不过,旁边地里给家人帮忙的七八岁的小女孩,干起活来都比她利索。   不说女的这边,赵厚、宁安和王文召在干活之前还信心满满的,但不到一上午的时间,三个人就像没了半条命一样。   他们几个跟着村里的男人们来到山脚下,之后都被大队长分去犁田,先是让他们跟在村里的老把式后面,看他们如何掌犁,如何转弯,然后再慢慢学着自己操作。   但就是这简单的犁地,他们都学了一早上,动作还不是很熟练,最后还是江砚和另一个叫江文启的年轻人过来帮忙,他们才堪堪能掌犁多走几米。   平时觉得时间过得挺快的,但干起活来,时间又仿佛过得特别慢,他们中间还休息了两次,就这一上午干下来,也像是去了半条命。   听到队长宣布下工时,几个男知青一副终于解脱了的样子,这一早上的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慢呢,地里的活,干起来是真要人命啊!   女人这边比男人那边下工稍微早一点,十点刚过一会儿,就陆续有人回家做饭,但做饭归做饭,反正一天下来,你叫家里人帮忙也行,自己干也行,总之分给你的那片地上的活要干完,不然是要扣工分的。   所以女人这边有不少人还带着自家的孩子,孩子也在地里帮着干活,越灵看着她们有说有笑地边闲谝边干活,手下的玉米秆成片成片地往下倒,再看看自己这边地里立地笔挺的玉米秆,脑袋都要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点还有一更,谢谢各位小可爱支持哦。感谢在2020-09-25 18:17:22~2020-09-26 17:2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黄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妮天下第一美 5瓶;ee不吃鱼鱼 3瓶;黑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坦白   干着重体力劳动, 肚子却填不饱的感觉越灵终于体会到了。昨天从粮管所拉回来的粮食,有大半都是红薯玉米这些杂粮, 只有寥寥几斤白面,总共加起来一个人35斤。   35斤粮食,就按一个月三十天计算,一天也就一斤一两粮食左右,再到每顿饭,就是三两多粮食,别说是一个干活的人了,就一个一天什么也不干的女孩, 一顿正常吃下来都不止这个数。   越灵早上在隔壁吃的是红薯和红薯粥, 中午的饭是三合面饼子和腌萝卜丝, 每人就两块饼子,难吃不说,咽都咽不下去,但王桂花一家人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另几个知青也没说什么,现在这世道, 有的吃就不错了, 反正在城里口粮也是不够的,在哪儿都是吃不饱饿不死。   越灵和越诗只吃了一块饼子就吃不下去了,不是吃饱了, 而是干硬的饼子嚼得人腮帮子疼,咽也咽得费劲儿, 这简直不像是吃饭,反而像是受折磨。   剩下的饼子越灵给了一直眼巴巴看着她的大蛋,之后她跟饭桌上其他还没吃完的人打了声招呼, 便拉着妈妈回隔壁休息。   回到西屋,越灵关上房门,准备跟妈妈坦白她的秘密房间,因为她苦思冥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出来有什么法子,能让她房间里那些吃的穿的用的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妈妈眼前,不引起她任何怀疑。   所以还不如编个理由直接告诉她房间的存在,先看看她什么反应再说,总归妈妈是一心一意为她好的。   于是越灵坐在床边,准备编故事。   “妈,我得跟你说一件事”,她的语气踌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越诗拍拍女儿的肩膀,温柔地笑了笑:“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跟妈妈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妈,我一直有件事想跟你说,但这件事说起来的话有点匪夷所思,就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住院的时候不是问我在外婆家呆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回城了,其实是我做了一个梦。”   “梦?什么梦?”越诗惊讶。   “我梦见一个人,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她告诉我她也叫越灵,说是是我的后世,出生在几十年后,这次入梦是为了提醒我,说外婆要把我嫁给王家的傻儿子,给小舅儿子换一个入伍名额,她叫我快逃,否则就会没命的。”   越灵看了妈妈一眼,又继续道:“我本来是不信的,但后来外婆竟然真的要把我嫁给王家,还把我锁在房间不许我出去,她还说让我别指望妈妈,说妈妈在城里有事被绊住了,根本回不来,等到你回来的时候,我早就已经嫁进了王家,就算你回来也于事无补了。”   “那时候,我被关在房间三四天都没吃没喝,快饿死的时候,那个人给我送了些吃的,说我是她的前世,我要是早死的话,她也会受影响。后来,她又送了我一栋房子,房子里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有,她说妈妈在城里也有危险,让我到城里找妈妈,让咱们一起到乡下先呆一阵子,对了,她还说大姨和青青姐对咱们没安好心,让我防着她们一些……”   越灵断断续续、真真假假说了一通后,越诗显然有些呆怔了。   “你说那个人送了你一栋房子?”越诗回过神问女儿。   越灵将自己手腕内侧的房子纹身给妈妈看,“就是这个,我做梦醒来,发现手上多了这个,这里面是一间大房子,我可以从里面取出东西”,说着,越灵便凭空从房间里拿出了两包坚果。   越诗难以置信地看着凭空出现在炕上的东西,她揉了揉眼睛,东西还在那里,她拿起其中一个看了看,上面的生产日期赫然写着2019年,整整50年后,包装也完全不像现在能有的水平,女儿说的没错,的确像是后世的东西。   她其实已经信了女儿说的话,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她自己就是一个特例,她死后都能从大魏朝来到这里,成为和她同名同姓、长相一模一样的越诗,那女儿怎么就不能遇到和她同名同姓,长相一样的人呢?   而且她们母子的境遇还颇有相似,这更让她相信女儿说的都是真的,要不是她亲眼所见,她也不相信那个在女儿手腕上,像是被画上去的房子,从里面竟然真能拿出东西来。   越诗又想到了大魏朝的上任国师,他在任的时候说过,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如果不曾亲身经历过死亡,谁又能知道人死后是什么状态呢,就像她死后,竟来到了这陌生的时代,王朝统治早就覆灭,取而代之的是人民政权。   这些谁又能想的到呢?   所以她没有怀疑女儿的话,只是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件事,你告诉过其他人没有?”   “没”,越灵摇摇头。   越诗松了一口气,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照这么说来,这是你的福气,你也不要再去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当是老天爷偏爱你,才会让你以这种方式避开祸端,以后也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包括你的丈夫儿女,知道了吗?”   越灵点头,“那个人说了,这房间里的东西,够咱们两个吃上四五年,五年之后,这个印记就会消失,我们最好在五年内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   越诗会意,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之前说是从供销社买来的糕点?”   “其实是房间里的东西,我在供销社买了些油纸,换了包装才敢拿出来”,越灵解释。   “对,以后这种包装袋一定不能让人看见”。   越诗刚说完,门口就传来说话声,是张晓梦她们吃完饭回来了。   越灵赶紧把关着的屋门打开,把拿出来的两袋坚果藏在自己衣服底下,这才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端起水杯喝水。   叶莹莹进来就是抱怨,说什么饭菜太难吃了,跟吃猪食一样,张晓梦罕见地回了她一句:“猪还能吃饱呢,你能吗?”   这句话倒说得叶莹莹更加苦闷,对啊,生产队的猪为了让它长膘,好几个人精心伺候着呢,猪草一篓子一篓子地喂着,怎么可能吃不饱,她们活得还不如猪呢!   不行,她下回去镇上得买点别的吃的,偶尔打个牙祭,不然这日子根本没法熬,累得半死不活就不说了,吃都吃不饱。   几个人随便说了几句嘴,便准备在炕上歇会晌,下午还有那么多玉米要扒呢,可不得蓄够精神。   越灵躺在炕上无声笑了笑,她把房间的事说出来后,心里终于踏实了,以后也不用愁着要怎么瞒过妈妈,才敢拿出东西来。   这段时间,明明她房间里有好吃的,她却只能顿顿吃杂粮红薯,明明她房间里有好看的衣服,她却找不出理由拿出来,只能穿着丑不拉几的布褂子和土布裤子天天出门,天知道这让她这个极度爱美人士到底有多难受吗?   她前世可是各大时装周的常客。好在这下她终于不用虐待自己的审美了,也不用苛待自己的胃了,越灵这么一想,觉得就连下午那片玉米地里没干完的活都不是那么愁人了。 第28章 帮忙   午歇起来, 一点钟到地里的时候,太阳更烈了, 越灵戴好手套,手拿住玉米,使劲一拧,一个玉米就被掰下来了,把一个玉米秆上的所有玉米扒干净后,还要把玉米秆折倒,把它踩下去,这样后面的工作才好进行。   这活计是真累人, 越灵下午倒是记得带水了, 不过她还得准备个草帽什么的, 不然这么强烈的紫外线,几天皮肤就得黑一个度。   最好再拿个东西把嘴包住,因为地里全是土,脚底下踩着的是黄土地, 玉米秆子上也积了一层尘土,稍微一动作, 土就呛进嘴里鼻子里, 回家洗脸的时候,那水洗出来都是浑的。   半下午还不到下工时间,好些手脚麻利的妇女就已经扒完了她们地里的玉米, 之后给队长媳妇说了一声,便带着孩子回家做饭了。   没一会儿, 地里就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越灵她们几个知青赫然在列。   一下午越灵歇了三四回,她那地里的玉米秆子, 堪堪就倒了三分之一,叶莹莹跟她一样,李月倒是干了基本上有一半,张晓梦已经在收尾了。   李红红坐在路边的架子车车架上,等着男人们一会儿下工顺路把架子车拉回去。   她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头疼地看着那边几个女知青慢吞吞的动作,倒真像赵二婆娘说的那样,干活还不如赵佩佩。   赵佩佩是十柳村长得最标志的姑娘,赵二两口子看中这个闺女,指望着她将来能嫁个城里人,所以小时候就把她送到县里姑姑家,让她在县里念书。   赵佩佩一直念到高中,眼看着就要考大学了,结果国家取消了高考,城里招工也收紧,精简回乡的人越来越多,赵佩佩在城里待不下去,也没如赵二两口子所愿,找到合适的对象,所以只能回了十柳村。   但她从小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干的惯村里的农活,平日上工的时候不是喊着这儿疼就是叫着那儿酸,一直磨磨蹭蹭到下工时间。   下工了倒是穿的花枝招展的,白衬衫花裙子,就那么从村头到村尾溜达着,第二天村里好些小伙子下了工都来帮她干活,李红红特别看不惯她。   幸好她儿子江文启没犯糊涂,帮着赵佩佩干活,不然她可得气死了。   赵二媳妇前些天还隐晦提起想跟她家文启结亲,被她给岔过去了,她可不想找个一天只知道爱美打扮,一到干活的时候就偷奸耍滑的儿媳妇。   不过赵佩佩再怎么偷懒耍滑,干起活来也比那个叫越灵的知青强,还有那个叶莹莹,倒是生得一副好皮相,下午不干活尽在树下坐着了。   “你们赶紧的,手底下麻利点,不然记工分的时候你们最多只能记两分!”   李红红的声音从路边传过来,越灵听见了,却还是坐在树下没起身,她四仰八叉地倚着树干坐着,累得一动都不想动,不是她懒,是她实在干不动了,体力已经到极限了。   现在想来,就算连轴转拍戏的时候,她都没这么累过,这还是上工第一天,不行,还是得找别的法子。   一直到六点下工的时候,越灵地里的玉米秆还是没倒下多少,张晓梦干完自己的活,还过来帮她干了一会儿,但是大家都累得不行了,可想而知干活的效率有多差。   后山那边男人们已经扛着锄头铁锨回来了,赵厚和宁安几个也跟在后面。   “越灵,你们这没干完啊?”赵厚支着铁锨在路边停下来问道。   “还多着呢!怎么,赵哥,来帮帮忙!”   赵厚连忙摆手,他自己也快累趴下了好不好。   越灵就那么随口一说,她不准备继续干了,两工分就两工分吧,反正房间里吃的还多着,饿不死她!   她刚转身准备给张晓梦说一声不干了,结果一个男人突然跳下路沿子,顺便还把赵厚和宁安拽下来,“就一点活儿,咱们帮着干一会儿,不费多少工夫。”   赵厚猝不及防被江文启扯下来,他心里哀嚎着,大兄弟你乐意给美人献殷勤你就去啊,干嘛拉上我!   江文启这小子今天一整天都跟他们几个男知青混在一起,话里话外打听着越灵的情况,大家都是男人,谁还不清楚谁的心思了,这指定是看上人家了呗!   不过你要在人家女孩面前表现,自己去就行了,干嘛还拖上他们一起,他有自知之明,可没指望着跟越大美女发展出革命情谊以外的感情,当然,越灵也不像是会看上他的样子。   所以他干嘛上赶着帮别人未来的媳妇干活。   江文启拉着赵厚他们只是做个由头,下地之后,他没管旁人,径直走到玉米地里撸起袖子扒玉米,越灵被他干脆利索的动作惊到了,这干活速度也太快了吧,男人果然力气大,感觉没怎么使劲儿,一个个玉米秆子就倒下了。   那边李红红指派着人把架子车拉走,转头就看见自己儿子在越灵的地里埋头帮人家干活,累了一天了,倒比平时刚上工的时候手脚还利索,她给看得气笑了。   刚那会儿她还嘀咕着自己儿子是个有原则的,没有帮赵佩佩干过活,现在看来,他哪里是有原则,不过是没遇上看进眼里的人!   “文启,回家!家里柴火不多了,你去山上弄点儿!”李红红找借口叫儿子回家。   但江文启头都没抬一下,只回了一句:“妈,你先回,我一会儿就回去!”   李红红看着自己儿子那没出息的样子,气得不想搭理他,手里提着树笼就大步往家里走,呵,爱回不回!   越灵看着队长媳妇扭脸就走的样子,觉得她好像是生气了,于是她跑到江文启身边稍低下身子道:“同志,那个你妈妈说你家里还有活儿,你赶紧回家吧,我这片地明天再接着干就是了,今天真的挺谢谢你的。”   江文启听着女孩柔声细语的冲他道谢,还有站的近了隐约嗅到的清淡香气,他的脸不禁红了红,抬头看向那张今天在他脑海里盘旋了一整天的脸。   女孩素白莹润的脸上带着微笑,水灵灵的桃花眼眨了眨,睫毛向上卷翘着,殷红的小嘴勾起浅浅的弧度,就那么带着笑意看着他,一切都显得轻灵又美好。   对着这张完美无瑕的脸,他顿时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憋出三个字:“不用谢”,说完他就懊恼地握紧了拳头,平时自己明明不是这么笨嘴拙舌的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这么没用!   他定了定神,直起身子看着女孩的眼睛:“我叫江文启,文明的文,启蒙的启。”   “江文启?名字挺好听的”,越灵随口客气道。   江文启眼睛却亮了亮,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还是帮你把这些干完吧!不然明天还有新的活儿,你的工分不够的话,发粮食的时候要吃亏的!”   越灵摇摇头,“工分什么的就不提了,我实在干不来这活儿,我打算明天找你妈妈问问,看看队里有什么轻快点的工作没?工分少点也无所谓。”   江文启想了想,说道:“村里最轻省的活儿就是打猪草了,平常只有村里的孩子们会领这种活,一天下来也就一两工分,不过确实轻松,你要干这个吗?”   越灵本想说可以的,但江文启又突然压低声音对她道:“前段时间我爸说了,说想在咱们村办个小学,到时候可能会在知青里选两个老师,你如果有这个打算的话,早早去支书和会计家走两趟,我爸那里我帮你说通,最后人选是他们三个定的。”   越灵闻言精神一振,老师好呀,当了老师起码不用再在地里风吹日晒的,她前世好歹也是大学本科毕业的,难道还教不了一群小孩子嘛!   越灵想得入神,没发现自己跟江文启挨得挺近,尤其是从别的角度看过去,他们俩像是头挨着头在一块说悄悄话一样。   江砚在后山扫完尾,走到路旁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女孩和男孩兴奋地挨在一起说话,看起来很是甜蜜情浓的样子。   他脸上虽然看起来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但眼睛里已经没了温度。   偏偏旁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江大鹏还嘴贱了一句:“砚哥,你看江文启那小子也知道找女人了,还别说,他眼光还真不错,这女的确实长得跟朵花似的,两人郎才女貌的倒是挺般配!”   “你还知道郎才女貌?”江砚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诶,哥,你别看我没念过几年书,但……”江大鹏活说到一半,转头去看江砚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江砚的低气压。   “哥,你这是怎么了,是累了吗?我给你捶捶背”,江大鹏小心翼翼地绕到江砚身后,撰起拳头在江砚背上轻锤了几下,正忐忑着,却突然听到江砚说了一句话。   “江文启笑得可真难看,能不能让他别再笑了。”   “啊?”江大鹏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楞楞地看了一眼江砚。   “没听明白?”江砚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哦哦哦,明白了,明白了”,江大鹏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哥,我也觉得那小子笑得欠抽,你看我的!”江大鹏谄笑着附和,随即示意江砚看自己的动作。   只见他在地上捡起了一块土疙瘩,走到田垄边上,大声喊了一声江文启,接着,江文启回头的瞬间,那块土疙瘩正好砸中他的脸,刷的一下,鼻血就流了下来。   碎土沫和着鼻血一起往下流,江文启那张斯文俊秀的脸顿时狼狈不堪。   “江大鹏!”江文启气急败坏地叫喊着,江大鹏却已经坏笑着跑远。   倒是江砚,看到这一幕赶紧从路边跑下来,递给江文启一块手帕,让他擦擦脸上的血,嘴里还好心好意道:“文启,你没事吧,严不严重?那小子也真是的,怎么土疙瘩随便就往人脸上扔,可得好好跟他妈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6 20:50:48~2020-09-27 14:5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泰夫人有草莓、黑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大夫   赵厚宁安几个人也围过来, 嘴里纷纷谴责那个砸了人就跑的坏小子,江文启用手帕捂住鼻子, 对着地里围过来的几人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事,一会儿我回去用水冲冲就行!”   越灵见状赶紧让他回去,毕竟都流血了。江文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江砚一把箍住,“走吧,先去我家冲洗干净,不然婶子回头问起来不好跟她交代”, 江砚说着就使劲拽走了江文启。   江文启被江砚拉得一踉跄, 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 越灵跟他挥了挥手,他这才心满意足地走远。   “江砚,你松开手,我自己走, 你这手劲儿也忒大了点,我胳膊都要给你捏青了”, 江文启把江砚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拉下来, 心情颇好地走在前面。   江砚在后面眯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微微笑了笑,心情还这么好?还敢惦记不该他惦记的人?看来血流的还不够多!   回到家里, 江砚给江文启打了一盆水让他擦洗,却在递给他盆子的时候不小心将水泼了他一身, 在转身看他鼻子还流不流血时,又一不小心手肘再次重重地嗑在他鼻子上,然后又在追着江文启道歉, 送他出门的时候,不小心将他绊倒在地。   于是,江文启刚刚止血的鼻子,血又开始哗哗的流下来。   “得了,你别跟着我了,我今天和你犯冲,帕子我明天洗干净还你,我回家了!”江文启从地上爬起来大步走远,要不是知道江砚的为人,他还真以为江砚是故意让自己倒霉的呢!   江砚看着江文启渐渐走远的背影,露出轻松愉悦的微笑,果然,让别人不痛快了,自己才能高兴痛快。   另一边,越灵没再继续干地里剩下的活儿,她准备明天直接找队长媳妇换一个轻省的活儿,比如打猪草,看库房之类的,工分少不要紧,只要不累人就行。   天色慢慢变暗,第一天上工的知青们终于结束了一天繁重的劳作,越灵挽着张晓梦的胳膊,说说笑笑地往知青宿舍走,叶莹莹也在后面跟李月嘀嘀咕咕,一行人回去刚好赶上吃晚饭。   晚饭同样是红薯饭和腌菜,坛子里的腌辣椒捞出来一碟子摆在桌子上,算是下饭菜。吃完饭,知青们在王家灌了热水回去洗漱,累了一天了,晚上早点歇着才是正理。   但洗漱也得小心算计着用水,挑水要跑老远的路,不容易,烧水要费柴火,柴火还得上山去砍,更不容易,所以囿于环境,每个人只能简单擦洗一下,洗澡是想都别想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屋里点上了煤油灯,越灵给妈妈冲了一碗麦乳精让她喝了,两人说了一会话便睡了,屋里几个人都累了一天,不一会儿就有人打起了呼噜。   大半夜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越灵正睡着,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仔细一听,好像是有人在敲大门。   越诗觉浅,外面稍有动静她就醒了。   “妈,你听!好像是隔壁桂花婶子的声音,我出去看看吧!”大半夜的敲门想来是有什么急事,越灵没耽搁,披上衣服就出去了。   越诗不放心女儿,随即也穿鞋跟了出去。   大门口,王桂花正神色焦急地跟越灵说话,越诗走过去直接问道:“这是怎么了?嫂子,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王桂花苦着脸不好意思道:“大妹子,我实在不好意思跟你开口,但这确实是没办法了,我家二蛋晚上吃完饭就烧起来了,这会儿身上烫得不得了,用毛巾给他敷了半晚上,温度一点儿没降下去,我想着让儿子现在就抱着孩子去镇上卫生院,赶天亮刚好能到,但我家里前段时间才给二小子娶了媳妇,没什么现钱,能不能找你先借几块钱,等过一阵分秋粮的时候我就还你!”   王桂花也不想刚跟人认识没两天就伸手管人借钱 ,但这次确实是没办法了。她家小儿子前些日子才结婚,家里的钱办了一场婚事已经被腾空了,本来小孩发烧不是大事,但去年上李村有个孩子就是因为发烧给烧成了傻子,她这才不敢耽搁,大半夜就要赶着去卫生院给孩子看病。   “发烧了?我过去看看!”越诗说着就要跟王桂花去隔壁她家。   “啊?”王桂花一愣,这是不打算借钱给她吗?那为什么还要去她家里看孩子。   越灵也不解地看向她妈。   “我祖上是大夫,我自己就是医生,你先带我去看看孩子,我看看情况怎么样”,越诗对着王桂花解释道。   王桂花闻言赶紧带着越诗回了自己家,留下越灵在原地一脸呆滞。   她怎么不知道妈妈祖上是大夫,她自己还是医生?   愣了愣,她掩上自家院子的房门,也跟着去了隔壁。   王桂花家里,她的大儿媳正抱着孩子来回走动,孩子不舒服,断断续续一直在哭,大人只能来回转悠着哄他。   “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越诗凑近孩子,看了看他的舌苔和喉咙,又在他脖子上摸了摸,随即下了结论:“是风热引起的感冒发烧,不严重,孩子还小,抵抗力弱,所以一开始烧得猛了些。”   看完孩子,她又转身问王桂花,“家里有桑叶,金银花和菊花吗?有的话,把这些东西熬成水给孩子喝了,再拿刮痧板在孩子身上小心刮一刮,让毛孔舒张开,这样热气才能散出来,没有刮痧板的话,拿个小木板也行,力道不用太大……”   越诗吩咐了一大堆,王桂花仔细听着,之后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喊着大儿子去熬水,这桑叶、金银花和菊花太常见了,漫山遍野的到处都是,这里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这些。   越诗吩咐完这些后,让他们放宽心,说孩子的烧应该很快就能退下来,之后她便带着一脸懵圈的女儿回了隔壁。   “妈,你会给人看病?”越灵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你爸爸当时一直生着病,我为了照顾他,当时跟来家里给他看病的大夫学了些本事,至于刚才说的我祖上都是大夫,那都是假的。”越诗为女儿答疑解惑。   原来是这样,越灵点点头。   但越诗说的却不是真话,她这身医术,其实是前世专门找医女学的。   前世她受人算计早早失去了当母亲的机会,后来在后宫中又吃了不少暗亏,所以便让亲信在宫外找了医女入宫教她医术,一开始只是为了应对宫中机谋,后来学得久了,入了门,倒是真的喜欢上了这门学问。   初到这个世界时,她还被这里的医院和医生震撼过,输液,打针,开刀,这些都是她原来那个世界里少有听闻的,而在这里却广为使用,还有中医和西医两种分野,她以前更是从未听闻,她在这里,似乎看到了医学极富魅力的另一面。   第二天一早,王桂花就专门过来给越诗道谢,说是孩子的烧退下去了,现在已经睡踏实了。   她也不再直接叫越诗的名字,而是一口一个越大夫,恭恭敬敬的,倒让其他人很是不解。   越灵跟其他知青们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越灵妈妈还是个医生。   吃完早饭,其他人都去上工了,只有越诗留在院子里和王桂花说话。   “越大夫,你既然有这么好的本事,以后就不用累死累活地下地赚工分了,你是不知道,咱们村刚好缺个大夫呢!队长要是知道你会给人看病,那可得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缺大夫?镇上不是有卫生院吗?”越诗问。   王桂花叹口气,解释道:“越大夫,你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的卫生院,大多都是以前各个村里的赤脚医生,只能对付点小毛病,有时候小毛病都得看好几次才能治好,咱们这十里八乡的人,要是有法子,谁也不愿意去镇上卫生院看病。有一次我家当家的腰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叮了一片疱,又疼又痒,走了十几里路到公社卫生院去看病。医生给开了些金霉素,价钱不低,花了好几块钱,却没什么效果,反而让人好几天吃不下饭,最后还是按着村里的土方子才治好的。”   “再说这镇上离得也有些远,看病到底是不方便,本来前年有一批知青下乡来,里面就有个学医的娃娃,队长当时专门打了申请跟镇上要这个娃娃,村里还专门给建了一个卫生所,结果那孩子还是被别的村给抢走了,东头那个卫生所就空着了。”   王桂花将这里面的缘由都说给越诗听,越诗听完点点头,又问了一句:“你说村里的卫生所建在东头,里面有住的地方吗?”   “有啊,有住的房间,那是好大一座院子呢,就在江砚家隔壁,当时队长让把那座院子好好修整过,还做了放药的大柜子,打了两张病床呢!院子里总共有四个房间,前面两间是用来给看病的人治病休息的,后面还有两间睡人的屋子,还有灶房什么的,都拾掇得好好的。可惜就是收拾好了一次也没用过,一直空置着”,王桂花说着叹了口气。   越诗听完这些话,心里有了计较,看来女儿说的搬家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7 14:57:32~2020-09-28 04:1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一 10瓶;栖栖 5瓶;白云飘飘、在水一方、泰夫人有草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搬家   中午越灵收工回家的时候, 越诗就告诉了女儿这个好消息,她们或许可以搬到村东头的卫生所里住了, 这样一来,独门独院的,做什么都方便很多。   “妈妈你太棒了!我正发愁这件事呢!”越灵兴奋地跳起来,她实在受不了现在这个居住条件了。   其他的都能凑合,关键是上厕所和晾晒贴身衣物太不方便了,就小小的一个院子,厕所又是露天的旱厕,只周围堆砌着低矮的土墙, 每次上厕所都得叫另一个人在外面看着, 昨天晚上下了雨, 粪池的水积攒到快满溢的状态,上面脚踩的木板湿透了,脚踩上去直打出溜儿,越灵早上上厕所的时候生怕不小心掉下去。   还有, 院子就那么大点地方,只在屋前拉了一根晒衣服的长绳, 平时晒点外穿的衣服倒罢了, 像内衣内裤这些贴身穿的,人来人往的谁好意思晒在外面,院里可不止她们五个女知青!   “妈, 那咱们什么时候走,今天可以吗?”越灵迫不及待道。   “你桂花婶子说她先去问问队长的意思, 如果事情成了,咱们争取今天就搬过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越灵拉着妈妈的手来回摇晃,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吃完饭她也没进屋里歇晌,就在院子里坐着等隔壁桂花婶子的消息,越诗早上睡过回笼觉,这会儿还不困,便陪女儿一起在院子里等人。   好在没过一会儿,王桂花就兴高采烈地进了这边的院门,越灵心里一定,看来事情是成了。   “妹子,队长说了,以后你就是咱们十柳村的大夫了,你和越灵以后就住在卫生所那栋院子里,工分他给你每天记成十分,村里人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再也不用大老远跑到镇上去,直接到你那找你看病就行了。”   “那,嫂子,我想今天就搬过去,可以吗?”   “当然行了,怎么不行,看我!忘了给你说了,队长带了几个人正在那边给你清理院子呢,那院子空置了好久,里面满满的一层灰,得细细打扫一遍才能住人!你们先把东西收拾好,我一会儿跟你们娘俩一块过去,正好帮你们拿些东西,把那边给你们拾掇利索!”   于是越诗和越灵回屋收拾东西,王桂花也回隔壁给儿媳交待了一声,今天她大儿媳不上工,专门在家看孩子,所以她才有时间帮着越家母女搬家。   “越灵,你大中午的不睡觉干啥呀?”张晓梦正躺着炕上迷瞪着,越灵在旁边卷铺盖的动静吵醒了她。   “你卷铺盖干啥,阿姨,你们这是?”张晓梦看到越诗也在床头整理东西,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越灵嘘的一声,示意她别把睡着的李月和叶莹莹吵醒了,随即凑近她小声解释:“我和我妈要搬到村东头的卫生所住了,收拾好东西就走。”   “卫生所?”张晓梦不解。   “对,村里前两年在东头建了个卫生所,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大夫,昨天我妈不是给隔壁桂花婶子的孙子看了病嘛,桂花婶子找队长说了这事儿,队长就说让我妈管着村里的卫生所,平时给村里人看个头疼脑热的,所以就让我们搬去那边住。”   张晓梦听完点点头,又问:“现在就走吗?要不要我帮忙?”说着就要起身穿鞋。   越灵赶紧一把按住她,说道:“没多少东西,你好好休息吧,下午还要干活呢!有隔壁桂花婶子帮忙,你就不用操心了,回头那边收拾好了你再过去玩。”   越诗将零散的东西打包好,也对张晓梦道:“对啊,晓梦,等那边收拾好了你再过去,下午地里的活不少,你好好休息,我和灵灵就先走了,麻烦你帮着给李月和赵厚他们几个说一声,我们也不好悄摸无声地就走了,等那边收拾好了,你们再过来玩。”   张晓梦点头应好,越灵将被褥卷起来,小声对张晓梦说了声再见,之后便跟在越诗后面出了门。   外面王桂花已经在院里等着了,她将越灵手里的被褥铺盖接过来,只让越灵拿了些水壶脸盆之类的小东西,之后便带着越诗母女俩往东头走去。   中午的太阳热辣辣的,乡间小路上只有她们三个人,一整天的劳作太累人,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在晌午歇个午觉,不然一下午都打不起精神来。   走到东头一处分叉路口,一个裹着头巾的女人突然从路那边拐过来,直直撞在王桂花身上,她撞了人也不道歉,反而理直气壮地指责王桂花没长眼睛。   王桂花毫不示弱地骂了回去,两人吵了好一会儿才分开,像是之前早有过节一样。   “那是我大嫂,之前分家的时候闹得不太愉快”,王桂花在女人走后稍微解释了一句,越家母女也没有多问,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那就是卫生所的房子,你们看,是不是看着还挺像样子”,还离得老远,王桂花便指着路边的一排房子最中间的那座让她们看。   越灵看过去,确实和之前住的知青宿舍天差地别,这座房子竟然是村里少有的砖瓦房,里面好像还有一棵大树,树枝太长已经伸展到了院墙外边,门是那种厚实的实木门,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   “紧挨着左边那户就是江砚家,那孩子是个好性子的人,你们以后就是邻居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找他。”   原来江砚家在这里,越灵仔细打量着卫生所隔壁的房子,发现江砚家里的房子居然是这一排房屋里建的最气派的。   “江砚家的房子倒是建的挺气派的”,越灵随口感叹了一句。   王桂花立马接话道:“可不是,江砚家的房子可是咱们村建的最气派的,他妈在他刚出生那会儿跟着远方亲戚去首都给富贵人家当保姆去了,在那赚了一大笔钱,回来后就建了这么敞亮的一座房子,可是把钱挣了。”   “那他妈妈呢?这几天好像没怎么见到”,越灵又问道。   王桂花一皱眉,“欸哟,可别提了,他妈去年就喝农药没了。”   越灵惊讶地看过来,“喝农药没了?”   越诗也问了一句:“那江砚现在是跟他爸住在这吗?他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吗?”   越诗能看出来女儿对那个叫江砚的男孩有一些好感,于是她主动问起了江砚的情况。   王桂花便跟母女俩解释:“现在是江砚一个人住在这座房子里,他没有兄弟姐妹,他爸妈就生了他一个,后面就再没生养过了。”   王桂花回想了一下江砚家的事情,继续说道:“不过说起来也怪,江砚他爸妈就他这么一个独生子,却从小对他拳打脚踢的,江砚小时候险些被他们夫妻俩打死,要不是江砚他妈确实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还真怀疑江砚是被抱养来的。明明孩子刚生下来那会儿还好好的,他们夫妻俩嘴里也成天宝贝长宝贝短的,后来就跟失心疯了一样,三天两头地打孩子,还是往死里打!”   “前些年啊,他妈还一直看病吃药想再生个孩子呢,结果没能如愿,本来心情就不好,后来江砚他爸江民安跟村里的赵寡妇有些不清不楚,虽然没被人抓住什么把柄,但到底有闲话传出来,江砚他妈郑小翠跟他闹了好几回,后来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在房子里喝农药了,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人没救回来。江民安在郑小翠死了以后,非说这房子有不干净的东西,最后就搬了出去,听说前两天已经跟赵寡妇领证了。”   “哦,对了,还有江民安他妈,江家的老太太,那时候郑小翠刚死的时候,她还带着大儿子一家过来闹了好几天,非要把江砚家的房子给自己大儿子一家住,后来好像也说是碰见什么东西了,被吓的不轻,之后就再没打过这房子的主意了,所以现在就只剩江砚一个人住在这儿。”   越灵听她说完,再看那座房子心里就有点古怪了,她平日里最怕这些鬼呀怪呀什么的,而且她自己本身就是重活一世的,难免对那些不可言说的东西有些敬畏之心。   王桂花见越灵像是受了惊吓,便笑着安慰她:“其实没什么的,你看江砚在里面住了那么久,也没见有什么事儿,我看啊,就是江民安心虚,自己心里有鬼,这才在那房子里住不下去的。再说了,这农村家家户户谁家没死过人,上个月西头还有一家老人去世了呢,这种生老病死的事儿,看多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哪有什么鬼呀神呀的,都是封建迷信罢了。”   这话说得倒有些道理,越诗也拍拍女儿的肩膀,这世上要是真有那么多怨煞鬼怪,那些手上沾了不知多少条人命的后宫妃嫔怕是早就活不成了。   不过这江家的情况也太复杂了些,江砚那孩子从小受虐待长大,性子真有村里人说的那么纯良吗?越诗心里存疑。   路过江砚家门前的时候,越灵下意识地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只看到里面好像有一棵枣树,其他的什么也没看见,门是微掩着的。   “走吧,进去看看”,王桂花抱着母女俩的被褥,用身子把微掩着的门怼开,率先进了卫生所的大门,越灵忙上前两步跟上去,一进门,就看见江砚手里拿着拔下来的野草,转身微笑地看向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8 04:10:09~2020-09-28 19:2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ymayk 5瓶;星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修整新居   越灵一看见江砚那张帅气逼人的脸, 就忍不住绽开了笑容,其他的顾虑全都抛之脑后。   江砚长大后相貌这般出色, 小时候一定也生得玉雪可爱,他父母竟然能忍心下狠手虐待这样一个孩子,莫非江砚不是亲生的。   不怪越灵多想,也许是前世看的狗血小说,演过的狗血剧情太多,导致她听到保姆这个词,脑海里首先浮现的就是偷换孩子这个梗,但刚刚桂花婶子又说过, 江砚妈妈是生下孩子之后才去的首都, 而且江砚一直被养在乡下, 从没去过首都,这就有点扑朔迷离了。   “越阿姨,越灵,桂花婶, 你们把东西放到后面屋里去吧,屋里已经打扫干净了”, 江砚本想接过她们几个手里的东西, 但无奈自己手上沾着泥,只能让她们先把东西放到后面屋里去。   “行,那我们先去房里放东西, 对了,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王桂花问道, 她记得大队长还叫了几个人在这里帮忙收拾来着。   江砚:“队长让他们几个去山上砍些木头来,要给药房里做一个药柜子”。   王桂花点头:“那我们几个先去房里收拾着,你先忙。”   越灵拿着东西跟在王桂花身后, 路过江砚的时候,语气轻柔地对他说了句:“辛苦了”,江砚眉头一挑,笑着回了一句:“不辛苦,以后就是邻居了,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喊我一声就成”。   越灵笑着:“好啊,以后肯定有不少事情要麻烦你”。   人家说不准就是客气一下,但越灵却直接打蛇随棍上了,一本正经地说以后要麻烦人家。   江砚听完这话却一下子开怀笑了起来:“小丫头还真不知道客气怎么写啊!”   “小丫头?我下个月就要满十六了,你今年多大啊?”   “那我比你大,我52年的,要不你叫声哥哥听听”,江砚笑着逗她。   越灵瞥他一眼,心里想着,其实姐姐已经二十多了了,果真是个弟弟呢!不过只要脸长得好看,哥哥弟弟她都可。   心里再喜欢,面上还是要矜持的,“我叫你一声哥哥有什么好处吗?赔本的买卖我可不干!”   江砚指着灶房边上的大水瓮:“你叫我一声哥哥,我给你打满一瓮水,怎么样?”   于是越灵声音清脆地叫了声江砚哥哥,只要能帮她干活,别说叫哥哥,叫他爸爸都是可以的,她前世在网上冲浪的时候,品牌爸爸,资方爸爸,平台爸爸叫得可太多了。   江砚倒是被她搞得愣了一下,还真叫啊,不过她看起来可真乖啊,可爱乖巧地让他想把她圈养起来。   越灵前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圈里圈外追她的人不少,所以一个男人对她有没有意思,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她能感觉到,不仅是自己对江砚有想法,江砚对她,似乎也有一些不一样。   所以现在就是一句老话,有花堪折直须折,看中了,就先下手为强。对她这种眼光挑剔的颜狗来说,江砚这种身高长相处处优越的极品,抓住了就不能放手。   跟江砚你来我往了一番后,越灵才有心思好好打量卫生所这座院子,这一片的房子的宅基地似乎普遍比西头大,院子里也更宽敞。   一进大门,就是占地极大的庭院,院子左侧有一棵高大的核桃树,枝繁叶茂的,让偌大的院子显得不那么空旷,右边正对着核桃树的,是一间灶房,里面的锅台已经被人擦洗过了,看着挺整洁的。   正中间入目可见一排连着的五个房子,中间是个小堂屋,左右两边各有两个屋子,左边的两个房间被用作诊室和病房,右边的两个房间则是自家住的地方。左边的房子直接连着隔壁的院墙,右面的房子旁边有个小过道,直通向房子后院。   后院的面积不大,右侧有一棵已经结了果的柿子树,刚好跟前院的核桃树在同一条线上。两棵树之间拉了一条晒衣服的麻绳,正值晌午,树上蝉鸣声一阵一阵的,农家小院里闲适慵懒的午后气息尽展无疑。   因为住的房子有两间,越灵便跟妈妈分房住了,她住在最右边的屋子里,妈妈住她隔壁。住人的房间不大,墙壁前两年修整的时候才刷过,看着还挺干净的,进门右手边盘着土炕,窗户就在床头,再往里放着一张小桌子和一个单人衣柜,看起来简单整洁,比之前五个人住一间房,睡一张炕要好多了。   左边诊室和病房的布置也简简单单,诊室墙上贴着泛黄的宣传画,上面写着“预防痢疾的注意事项”,还有墙上不知道是谁手写的“常见病针灸穴位表”、“常见病中成药使用注意事项”。   诊室靠门的位置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是一个贴墙的药柜,不过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隔壁的病房和诊室中间被打通了,病房里摆着两张小床,床头还有树枝做的吊针架子,角落里是一个半人高的小柜子,里面也是空的。   越灵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之后,江建民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村里的几个大小伙子,他们一行人抬进来一个一人粗的树干,放在院里的空地上。   越灵上去跟队长打了招呼。江建民把叫来帮忙的几个小伙子也介绍给越灵,越灵大方地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倒是几个大小伙子,眼神躲躲闪闪的,看到越灵就脸红,结结巴巴说了两句话就开始埋头干活,偶尔还用余光看越灵两眼。   太纯情了,越灵看着他们,想起自己前世碰见的那些男人,哪一个不是名利场混出来的老油条,脸红羞涩?不存在的。   直到越灵进了屋,外面几个埋头锯木头,裁木条的大小伙子才交头接耳起来。   “越知青长得可真好看”。   “可不是,她妈妈就长得好看,我起先还以为她妈和她是亲姐妹呢!”   “是啊,她对着我一笑,我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的脸可真白,眼睛大大的,小嘴红红的……”   “说什么呢?”几人正说得热乎,江砚挑着两桶水进来,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江砚,我们正说小越知青呢!她长得可真好看,不知道以后谁能娶了她做老婆,那可真是福气!”   谁能娶她做老婆?   江砚听见这话心里就不舒服,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问道:“你不是喜欢赵佩佩吗?我记着你前段时间还帮她下地干活来着,怎么,又惦记上别人了?”   “我哪敢惦记小越知青?人家是大城市里的姑娘,说不准今后还能回城呢!哪能看上我这么个乡下汉子?你看有几个知青愿意在咱们乡下结婚的?”   另一个人也附和道:“也是,城里姑娘心气高,只怕一心想着回城或者嫁回城里呢!哪愿意在咱们这山窝窝呆一辈子?”   因为户籍迁移制度的影响,如今社会上盛行二元择偶观,就是城里人和城里人结婚,乡下人和乡下人结婚,因为农村户口没法迁往城市,下乡的女知青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一军二干三工人,至死不嫁“受苦人”,受苦人就是乡下的老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所以也难怪几个人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越灵那个样子,一看就不是在这里长待下去的主儿。   看不上乡下汉子吗?江砚眸色暗了暗。   刚才那个说话的男人又开口:“不过啊,我倒觉得文启那小子有戏,他昨天不是还帮小越知青扒玉米了吗?一看就是上心了,不过就小越知青长得那个模样,有几个男人能不动心思?”   江砚面无表情地看他:“不是说城里人看不上我们乡下汉子吗?”   那人一拍大腿,“哎呀,文启和咱们不一样,人家是正儿八经读过高中的,要不是…,人家说不准已经考上大学了。我听人说,队长和他媳妇已经在县里托了关系,给文启找了个邮递员的工作,以后文启就是城镇职工了,他大哥又在部队当兵,他爸是生产队队长,他长得模样也不错,他的条件,可是咱们村里的独一份呀!再说小越知青,虽然是城里人,但下了乡,户口已经落在咱们村里了,如果她找不到回城的机会,还不是得一直留在这,这样一来,文启说不准就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江文启是她最好的选择?江砚没有作声。   诊室里,江建民跟越诗交代了一些事情。   “我下午让他们给你这诊室里打个大药柜,再打几个小柜子,你到时候放东西方便。还有这门前院后的地方大,你可以看着种一些中草药,自己做药丸子。至于其他的一些常见药,我打申请让镇上卫生院给咱们村拨,药大概明天就能回来,你看你这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跟我说。”   越诗听完问道:“队长,咱们后山上有草药吗?我想先采一些常见的药草回来炮制上,我主要学的是中医药,西医那些我还真不太了解。”   江建民摆摆手:“没事儿,你先慢慢干着,十月份的时候镇上会选一些卫生员和赤脚医生去县医院统一学习,到时候我把你报上去,你跟着学学就会了,反正看病都是一套套的,你会中医,西医自然也没什么难的,我看有的小年轻,之前从来没接触过这方面,去学完回来也能给人看病了,你本身有基础,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枕头就递过来了,越诗本来就想学习西医这块的知识,刚好江建民就给她了这么一个机会。   于是她一口应下。   江建民交代完事情就走了,留下几个小伙子在院里帮忙,一下午的时间,一个大药柜就打好了,剩余的木材还打了一个方桌和几个板凳,江砚还用边角料在院子清出来的空地上扎了一圈篱笆,里面围成了大小两块地,大的那块地可以做药田,小的那块地可以当菜地用。   因为越灵和越诗都不太会用农村的土灶,王桂花还专门给她们娘俩演示了一遍引柴生火的过程,越诗勉强学会了,她之前在越家的时候天天生火做饭,现在虽还有以前的记忆,但到底没有自己亲自上手过,但她学得倒挺快。   反而是越灵,把自己搞得一脸灰之后,刚引燃的木柴没一会儿就灭了。看来烧火也是个技术活。   最后还是王桂花帮着给她们娘俩烧了一锅热水。   晚上等所有人都走了,越灵从自己的纹身房间里拿出了好多东西,她给自己和妈妈都换了一套被褥,从王家拿出来的被褥不知道盖过多少年了,一直没换过,因为城里棉花是凭票限量供应的,一般的人家,十年八年用的还是同一条被芯和褥子。   她早就想把这些换掉了,换掉被褥之后,她又分别给两张炕换了一整套烟灰色的床上用品,床单被罩枕头枕巾整个都换成了纯色的,这样一来,看着总算顺眼多了。   还有房里的一些小摆设,她也选了一些简单的,与这个时代差别不大的东西换上,忙活了一通后,房子总算有个样子了。   忙完之后,她又从房间里拿出来了两个自热米饭,母女俩吃完把包装销毁之后,才心情愉悦地回房间休息。   越灵和越诗的下乡生活渐渐步入正轨,但远在千里之外的越家和王家,可就没有这般好的处境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交代越家和王家的下场,今天有点晚,谢谢各位小可爱支持鸭!感谢在2020-09-28 19:29:56~2020-09-29 22:0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凡尘 10瓶;飘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越家下场   苏北省, 长越县人民政府前几天收到了一封实名举报信,举报信是北里镇人民公社石门村生产大队一户越姓人家的小女儿寄来的, 举报人叫越诗。   信上,越诗实名举报自己母亲身上有严重的封建残余流毒,她以顽固的家长制作风与本村大队长王爱国进行婚姻交易,以外孙女越灵的婚姻自由向大队长换取孙子越非凡的入伍参军名额,不顾当事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将小辈的婚姻当做筹码换取利益,与新社会倡导的自由民主全然相悖, 举报人请求县委能够对此事严查不怠, 从重处理。   “看这信上说的意思, 似乎是老太太要把自己的外孙女嫁给村里大队长家的傻儿子,然后队长家就答应给她孙子一个入伍参军的名额,是这样吧?这算盘打得挺精啊!”   县政府办公例会上,一封举报信引得参会人员议论纷纷。   “对啊, 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这种思想愚昧的老人, 还有那个石门村的大队长,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件事我们妇联也要介入,我看这就跟旧社会的卖儿卖女差不多,不过就是卖的人换成了外孙女而已……”   会上, 众人议论纷纷,县长听完这些人的讨论, 最后作了决断。   “上面不是才发了文件让肃清基层封建残余吗?我看可以把这件事做成一个典型。先派两个同志去石门村走访调查一下,查明究竟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如果举报情况属实的话, 责令北里镇人民公社从严处置,妇联的张主任,你来跟进这件事。”   妇联主任张慧接下这个任务,随即带了两个人亲自去石门村走了一趟。   三天后,一份调查报告摆在了北里镇公社书记的案头上,上面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调查记录陈列得非常清楚,报告后面还盖着县委办公室和妇联的双重印章,县长还专门作了批示,要求从严处置。   “这石门村的王爱国平时看着挺会来事的,怎么这次捅了这么一个大篓子”,公社李书记叹了口气,眼下各地都在严查封建流毒,这不是刚好撞枪眼子上吗?   李书记端起搪瓷缸喝了一口茶,靠在桌边想了想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从严?怎么个从严法,其实农村这种情况还真不少,尤其那些重男轻女的家庭,拿女儿的亲事给儿子换好处的大有人在,不过这种事说到底是家事,民不举官不究,这越家人也是倒霉,碰上个硬茬子,事情闹大了。   “走,吩咐革委会办公室的人,让他们跟咱们去石门村走一趟!”   李书记将茶缸里的茶喝完,吩咐公社干事,让他去革委会叫人,他们得尽快把这件事解决了,毕竟是县长亲自批示过的,耽误不得。   中午,越家人正吵吵嚷嚷吃着午饭,二房越来喜一家子这几天像是哑巴了一样,任凭陈婆子怎么打骂都不说话,该上工上工,该吃饭吃饭,一点也没有了之前的斤斤计较。   “这有些人啊,还不如畜生呢,这些饭我给村里那汪汪叫的畜生吃,畜生都知道冲我摇尾巴呢!可这人啊,我供她吃供她喝,她却不要脸地在后面算计我……”   陈婆子从安远市回来后,始终心气不顺,本来好好的已经板上钉钉的一桩事,就让二房那几个天杀的给搅黄了,现在弄得她小孙子非凡的当兵机会没了,还得罪了队长家,老二家白白算计那么多,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这几天她对二房一家子都没有好脸色,打骂已经变成家常便饭了,她还想把老二一家子分出去,树大分枝嘛,更何况老二一家处处忤逆她。   孙燕一直忍气吞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是不想给陈婆子借口把她一家子分出去,老太太这些年从越诗那抠出来不少钱,要是现在在老太太的气头上被分出去,指不定一分钱都拿不到,还不如等她气消了再做打算。   不过天天听着陈婆子不着四六的叫骂,她还是忍不住盼着这老太婆早死。   王小凡经过这次的事,可算是恨毒了二房一家,陈婆子之所以火气迟迟消不下来,也有她和自己男人在背后添油加醋的功劳。   大房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典型,一天只顾着上工、吃饭,也不敢招惹火气旺盛的老太太,所以每到吃饭时候,这一家人聚在一起,看热闹的、闷声不语的,厉声叫骂的,可真是有趣极了。   陈婆子骂累了刚消停一会儿,家里大门就被人推开,七八个人一拥而入,其中两个人还穿着派出所的衣服,大队长王爱国正点头哈腰地跟在为首的那个人后面。   越家人不明所以地互相看了看,处事圆滑的越来宝看出这群人来头不小,赶紧站起来招呼对方,结果根本没人搭他的话茬儿。   “这就是越家?”李书记问旁边的下属。   “是是是,这就是越家”,王爱国在一旁谄媚地插话,李书记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王爱国本能地觉得事情不对劲儿,但他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只能硬着头皮陪在书记身边。   “你就是陈月香吧!”李书记扫了一眼越家所有人,眼神停驻在陈婆子身上,他一眼就看出这个站在中间,眉眼刻薄的老太太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对对对,领导,我就是陈月香,您这是?”,陈婆子一脸无措地站出来,她是个欺软怕硬的,一看见这阵势,腿就先软了一半了。   李书记朝后挥了挥手,只见那两个穿制服的公安上来就用手铐铐住了陈婆子。   “这是?这是干嘛呀,领导,我家可是正儿八经的贫下中农,我又没犯法,凭什么抓我啊”,陈婆子屁股往后一坠,坐在地上就开始哭喊。   越来顺也一脸老实巴交:“领导,这是不是弄错了,我妈成日里在家呆着,不可能犯事的。”   越来宝也附和,只有越来喜跟孙燕一声不吭,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李书记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陈婆子,一脸正色道:“没错,抓的就是你,你的小女儿越诗给县里写了实名举报信,举报你有封建残余流毒思想,拿外孙女给孙子换入伍名额的事是你干的吧!”   陈婆子连忙摇头,狡辩道:“都是胡说,领导,你可不能听越诗那个小贱人的一面之词,她是骗人的……”   “你也不用急着否认,我今天能到这抓你,自然是把事情都调查清楚了”李书记拿着那份调查报告在手上晃了晃,“你看,这是县里的人前两天到你们村做的调查,结果都在这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再狡辩了,否则罪加一等!”   一旁站着的王爱国心凉了半截,怪不得今天李书记对他爱答不理的,原来是出事了。   陈婆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领导啊,你误会了啊,越诗是我的女儿,越灵是我的外孙女啊,我都是为了她们好啊,我是看着王队长家条件好,觉得这是门好亲事,所以才想说和这事的,我没有坏心的,再说了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做主的吗?这是我们家自己的事啊”   李书记皮笑肉不笑:“家事?你是越灵的父母吗?越灵有没有说过她不愿意,你有没有拿着越灵的亲事跟他做交易?”说着。李书记的手指向在后面缩着的王爱国。   王爱国猛地一哆嗦,“书记,是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我以为越家跟越诗母子商量好了,所以才应下了这门婚事,入伍名额的事,是假的,假的,我只是想着,越灵嫁到我们家之后,如果部队真的有当兵名额的话,我会紧着自己的亲家安排的,不知道是谁把话传成了这样,我冤枉啊,书记!”   李书记却没听他的哭诉,直接叫人给王爱国也上了一副手铐。   越家其他人一看大队长都被人铐起来了,登时更加害怕了些。尤其是越来宝夫妻俩,这桩事跟他们也脱不了干系,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接着被铐起来的就是他们夫妻俩。   孙燕在一旁看着都快要笑出声来了,这个臭老太婆成日里在她面前摆谱,为难打骂她,这下好了,进局子了。还有老三两口子,算计这算计那的,看看,给自己算计了一副手铐。   “走吧,都带走!”该抓的人都抓了,李书记将这些人带回公社革委会关着,等着审讯后再做处理。   王爱国一家和越家则四处找关系托人,希望能把人捞出来。   越来顺让越来喜跟自己去城里找大妹越琴,越来喜犹豫着不想去,孙燕也不让他去,越来顺只能自己一个人进城找越琴。   晚上他在屋里跟自己媳妇说话,言语间对越诗多有抱怨,杨瑞玲跟着附和:“也是,好歹是自己亲生母亲,小妹怎么忍心呢?妈都那么大年纪了,做的不对的有什么不能私下里说说,非要闹得这么大,倒叫旁人看了笑话。”   越来顺点头:“是啊,不是亲生的,果然养不熟”,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杨瑞玲没听清他的话,又问:“什么养不熟?你说什么呢?”   越来顺赶紧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说我明天要去城里找大妹的事呢!”   第二天,越来顺直接找到了越琴家里,他前前后后将这件事说给越琴听,指望她能给家里拿个主意。   但越琴还没说什么,他的外甥女袁青青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舅舅,没用了,找谁也不行,最近上面正在严查封建余毒,小姨这么一举报,外婆正好撞枪口上,这件事看样子是被县里抓了典型,别再找人了,不然家里还得有人搭进去。”   “还有,最好尽快跟外婆和小舅一家划清干系,不然后面闹起来,越家一个也跑不了,家里几个表哥表姐肯定免不了会受影响,得赶紧趁这事结果出来之前就划清关系,不然等事情定了,越家以后户口上的成分可就不是贫农,而是黑五类了,大舅你说到时候你们还在村里呆得下去吗?”   越来顺一愣,他之前可真没想这么多,那这么说来,他妈怎么办?就不管了吗?那可是从小养大他的妈呀!   越来顺一直在越琴家待到傍晚,他还是不死心,想再听听自己妹夫的想法,妹夫听说在革委会上班,说不准他能有什么主意呢!   但袁二龙一听这事,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几句就将越来顺打发了。不仅如此,袁二龙和女儿袁青青还说服了越琴,袁家率先跟陈月香和越家划清了关系,到最后,越来顺只能丧着脸回了老家。   家里已经乱得一塌糊涂,越来顺走后,孙燕左思右想,觉得自家孩子的前程不能让那老太婆耽搁了,她让自己男人砸开了老太太藏钱的柜子,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光后,便带着一家人回了自己娘家,而且还给公社递了条子,表明自己一家想跟越家断绝关系,算是跟陈婆子那件事撇清了干系。   越来顺回来后,也不能把已经搬出去的老二家怎么样,就连他自己的亲生儿女,也想着跟自己亲奶奶断绝关系呢!不仅如此,他们还想把越非凡赶出去,那以后这座房子就是他们大房的了。   越来顺没有答应把越非凡赶出去,毕竟是自己亲侄子,老三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但对于划清干系的事,他嘴巴倒是不硬。   公社审讯了两天后,终于给出了处置结果。   陈婆子年纪大了,被安排清理镇上的粪车,每周还要轮流去各个乡镇挂牌子游街,改造七年,七年间不能回家。越来宝和王小凡被下放到矿场,做苦工五年,直到思想改造好了才能回家。王爱国的队长职务被撤,去矿场做三年苦工。   处置结果一出来,袁青青就在城里得到了消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就这么一封举报信,竟然能把越家弄得四分五裂,看来她以前真是小看了她的好表妹和好小姨。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回家了,开心哈哈,明天应该会早点更,爱你们哟。感谢在2020-09-29 22:07:21~2020-09-30 18:5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君鹊 46瓶;8862490 5瓶;全家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另一封举报信   越诗的另一封举报信是检举市革委会主任赵方的。赵方多年来利用职务之便, 收受贿赂,妇女,进行钱权交易, 犯下的政治错误桩桩件件数不胜数。   这种事,按理说一查一个准, 但这几年赵方仍旧能稳稳坐在革委会主任的位子上,说他没有后台是不可能的。   越诗自然也明白这点,但这个畜生这些年不知道毁了多少家庭, 糟蹋了多少女人,就算这次的检举不能让他伤筋动骨,好歹也要让他担惊受怕一阵子。   所以越诗这封举报信直接寄到了苏北省革命委员会的政治工作组。   当局为了更好地“调解矛盾、促进融合”,前几年批准成立了苏北省革命委员会。   省革委会由军队代表、干部代表、群众代表组成, 集党、政、财、文大权于一体,下设政治工作组、生产指挥组、人民保卫组、办事组等四个大组和工交组、卫生组、财贸组等若干个小组。   此外, 革委会统设农村办公室、财贸办公室、外事办公室、科技局、公安局、民政局等机构,以此管理全省方方面面的事情,相当于履行了以前省政府的职能。   省革委会的政治工作组直接统管各市县的革委会。越诗想的没错,赵方确实有后台, 他的后台就是省革委会政治工作组组长陈远,陈远是他的亲姐夫, 但陈远也没想到他这个小舅子胆大包天,干出了这么多违反组织纪律的事情。   现在还让人把举报信递到省革委会来了, 幸好信被他截住了, 不然不只是赵方要倒霉, 他也得被连累。   但陈远不知道的是:这封举报信已经被政工组副组长,他的死对头章文阳看过了。   越诗当时留了个心眼,把一封检举信写了两份, 一份寄到政工组,另一份寄到了办事组,政工组的那封信到了陈远手上,办事组的那封信则第一时间被章文阳的老婆看到了,她是办事组的干事。   所以自然而然,第二封信落到了章文阳的手里。章文阳和陈远明争暗斗多年,早就想把自己职位前的副字去掉,这次一看到这封信的内容,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这个赵方是陈远的小舅子,之前来这里找过陈远两次,他有印象,倒没想到这个赵方胆子这么大,玩得这么开,要知道就算是陈远本人,怕也不敢这么张扬高调。   不过也幸好这个赵方是个蠢货,要是他像陈远那样处事滴水不漏,那才麻烦呢!   章文阳冷眼看着,陈远果然没有把那封信上会讨论,也没有向上级领导汇报,而是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这就好办了,这可是陈远自己亲手递给他的把柄,章文阳心里高兴,连着几天上班脸上都挂着笑容。   陈远心情就不怎么好了,晚上他回到家,直接让妻子给小舅子打电话,让他来家里一趟。   赵方以为姐夫有什么好事找他,进门时还眉开眼笑的,哪知道几本书劈头盖脸向他砸过来。   “姐夫?这是怎么了?”赵方捂着被砸到的头,迟疑着开口问道,姐夫可从来没对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陈远压抑着愤怒:“怎么了?你竟然问我怎么了?你做了什么好事自己心里没数吗?”   赵方嘿嘿笑了几声:“姐夫,是不是有谁在你面前告我黑状了,姐夫,那都是假的,咱俩是一家人,你还信不过我吗?”   陈远斜睨了一眼赵方,差点被他气笑了,“告你黑状?呵,你自己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吗?这不,你自己看看吧!”说着将那封匿名举报信甩给赵方。   对,信是匿名寄来的。和寄往长越县政府的那封信不同,越诗这次是匿名举报的,因为她和女儿虽然已经离开了苏北,但毕竟不知道赵方身后站着的人是谁,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封信她是匿名寄出的。   赵方接过信一看,登时肺都快气炸了,“这是哪个王八羔子搞老子啊,举报信?是谁写的,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行了行了,这信是匿名寄来的,你就说说,这信里说的是不是真的?”陈远不耐烦地冲赵方挥挥手,示意他老实交代。   “姐夫,哪有信里说的那么严重,这好多事不都是你情我愿的吗?再说了,大家各取所需而已,没必要上纲上线吧……”   陈远一听赵方嘴上软软的,就知道这举报信里的内容八九不离十了。   他是造了什么孽了,自己在省革委会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生怕哪里行差踏错,可他这小舅子不能给他任何助力就罢了,还一心将他往泥潭里拖。   “你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败类!”陈远气急败坏道。“信里说的,你还让人在你办公室里隔了个小间,专门,专门跟那些女的……”,陈远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他这两天真是让自己小舅子给开了眼界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严打时期,街道每年都有因为流氓罪枪毙的,你是不是觉得有我在后面撑着,你就想干嘛干嘛,无法无天了是吧,你说说你,多大年纪了,孩子都结婚了,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这万一要是传出去了,你让几个孩子脸往哪里放!今天要不是我把这封信拦下了,我告诉你,咱们俩都得玩完!”   陈远越说越气,这一波严打的风声还没过去,赵方这是自己想死还不够,还想拖着他当垫背的。   赵方唯唯诺诺看着陈远:“姐夫,没那么严重吧,我也没杀人放火的,不就睡了几个女人吗?”   “睡女人?你想睡女人为什么不找个人结婚,你睡的是自己的女人吗?你他妈睡的是别人的媳妇闺女!”   “那我看中的媳妇不是没影了嘛”,赵方小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陈远没听清他嘴里的话。   “没什么没什么”,赵方连连否认,他可不敢再让姐夫知道,他看上了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做老婆。   陈远:“算了,旁的我也不跟你多说了,回去赶紧把你那办公室的小隔间撤了,最近安分点,别给我惹事,不该收的东西不要收,不能办的事情不要办,听明白没有?”   赵方赶紧点头,连声应好。   本来这件事就应该这么过去了,但没过几天,陈远被叫到了省革委会主任的办公室。   办公室桌子上放着一封展开的信件。   革委会刘主任开门见山:“陈远,这是一封对市革委会主任赵方的检举信,我记得他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找你来问问情况,你先看看这封信。”   陈远闻言心里一沉,难道这信不止有一份。他接过信一看,果然跟他收到的那封信一模一样,字迹内容完全相同。   “看完了吧!如果这信上的内容属实,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新社会的干部队伍里,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害群之马,你看看这信上写的一桩桩一件件,简直骇人听闻!这样的人,竟然能坐到革委会主任的位子上,你当初是怎么把他提拔上来的?”   刘主任怒气勃然,陈远一声不吭地听着批评。   刘主任没好气地看着陈远:“你说话!这件事该怎么办?”   陈远面色严肃:“应该严查,将我们队伍里的害群之马踢出去,不能让一颗老鼠坏了一锅汤,不能让人民群众对我们公职人员失望……”   陈远说得很是大义凛然,他主动请求让自己来负责查处这件事,因为刘主任似乎还不知道他和赵方的亲戚关系。   可惜刘主任一句话打破了他的奢望:“我听人说这个赵方是你小舅子,你跟这件事的关系太密切了,革委会决定先对你留职查看,等赵方的案子查清楚了,再决定怎么安排你。”   陈远呆滞了一下,留职查看?   “主任,我……”,陈远张嘴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刘主任叫停。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说了也没用,这件事就由章文阳来负责审办,你这几天就先在家休息两天,其他的事,等这件事结果落定了再说。”   陈远一听是章文阳负责这事,瞬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刘主任怎么会知道赵方是他小舅子,肯定是章文阳说的,整个革委会,只有章文阳知道这件事。还有那封信,怎么会直接递到主任手里,肯定是中间经了谁的手,说不准也是章文阳这个鳖孙干的。   刘主任什么也不愿意听,陈远只能回家等这事的结果出来。但可以预见的是,赵方没有好下场,说不准他自己也会被连累,章文阳跟他争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把他踩下来,那鳖孙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的。   章文阳动作很快,调查组当天就去了市革委会,赵方办公室的那个小隔间还没来得及撤,调查人员在床底下发现了不少女性用品,床上还有不少女人的长头发,革委会好多人被叫过去问话。   袁二龙也是,但他支支吾吾的,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因为不确定赵方这次一定会倒霉,所以市革委会虽然厌恶这个老的人不少,但真正敢说实话的人几乎没有,万一赵方没被怎么着,这事结束了倒霉的就是他们。   后来还是章文阳出马,撬开了几个人的嘴,这才为审问撕开了一道口子。这口子一开,好多人的顾虑就小了,赵方做过的不干净的事就被七七八八全倒了出来。   于是赵方哭喊着冤枉被戴上手铐抓走,他不明白,姐夫明明说过,举报信已经被拦下了,怎么他还会被抓。   章文阳给调查报告上下的最后定论是:赵方流氓、渎职、贪腐等数罪并犯,情节极其严重,影响极度恶劣,建议从重处置。   很快,这份调查报告被递到革委会主任的手上,省革委会就此事专门召开了一次意见研讨会,讨论对党内败类赵方的处理意见。   赵方身为党内人士,利用职权之便谋取私利,强迫妇女,违规违纪,触犯国法,最终决定对他执行死刑。   其实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这几年上面一直强调要严打,严打的时候,大案要案、案的涉案人员一律枪毙,赵方光是强迫妇女、乱搞男女关系这一项就足以判他死刑,更别说他还犯了许多其他的罪行。   在严打的风口下,他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前段时间,还有男女朋友分手,女的告男的耍流氓,男的就被关进监狱的例子,更有甚者,有个男的参加了一次私人舞会,之后被人揭发,也被抓了起来。   所以赵方是自寻死路而已,只不过以前有他姐夫帮他兜着,而现在兜不住了,他就倒霉了。   陈远听到处置结果的时候,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老婆和丈母娘在旁边哭个不停,甚至跪下来求他救救赵方。   但他有什么法子,他在刘主任办公室看到那封检举信的时候就想到了,赵方没有活路了,他自己做的孽,就该自己承担结果。   受赵方的牵连,他已经被停职了,还指望他能救赵方,别说救人,他自己都想给赵方一枪子。   赵方听到自己的判决结果时,直接吓得尿了裤子,他眼泪鼻涕一把往下流,嘴里大声嚎哭着,叫嚷着姐夫救我。   可惜到了这会儿,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死刑犯行刑前会先被押在车上游街,赵方胸前挂着一张牌子,牌子上写着他的罪名,车子缓缓行驶过城市主街,路边不少人冲他扔垃圾和烂菜叶子,人群叫骂喧嚷着,赵方表情惶恐地来回躲闪。   游街之后,赵方被带到省体育馆里进行公判,公判死刑后,赵方像疯了一样在押送人员手里挣扎着,嘴里大喊着我不想死,不要杀我,但一切都于事无补。   赵方声嘶力竭地挣扎着、叫喊着、但还是被送上了法场。一颗子弹直入眉心,他罪孽的一生算是结束了。   袁二龙这几天过得恍恍惚惚,他在单位和赵方一向走得近,赵方被抓走后,他整天提心掉胆的,生怕事情牵连到自己身上,还好女儿袁青青安慰他,说他平时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这次应该扯不到他身上来。   赵方被枪毙了,市革委会这几天的气氛异常热烈,新调任的主任还没到,单位的流言倒是一波波的没断过。   袁二龙听办公室里几个人议论,说是这次赵方之所以会栽,是因为有人向省里写了举报信,省里这才派人下来调查的。   又是举报信,怎么最近他身边发生的所有事都脱不开这个举报信呢。   他回家跟家里人说了这桩事,袁青青倒想得深了些:“会不会这封信也是小姨写的,赵方之前不是还打过她和越灵的主意吗?”   袁二龙摇摇头:“不会吧,这次的信是匿名的,上次的信是实名举报,而且越诗那性子,要是能干出这种事,她也不至于在自己手腕上割一刀。”   袁青青却不赞同这个看法:“也不是不可能,之前谁能想到小姨竟然敢向县里实名举报外婆,而且她和王建业离婚,也是走的举报程序,说不准这次还真是她干的!”   袁二龙若有所思,看来越诗的性子变了不少啊。   “爸,不管是谁举报的,你以后做事都要低调一些,枪打出头鸟,这句老话还是有道理的。”   袁二龙自然知道,要说他之前还多少有点飘,这次经过赵方被枪毙的事之后,他也算是得了个教训。   不说赵方,王建业一家的事情也有了结果。   王建业被下放到西北边境线附近的运城农场改造,王兆衍和王静雯也是一样,王家的房子被街道办查封。   一家三口天一亮就被军车拉走,同行的还有很多被打成的知识分子。王静雯一路上哭哭啼啼地骂着越家母女,王建业被了几天,像是一下子没有了以往的精气神,整个人都颓颓的,王兆衍一边要照顾父亲,一边还要安抚妹妹,他这几天变得越发沉默,气质也显得越发冷凝。   因为赵方的事,袁青青这几天没顾得上王家这边,等赵方的事尘埃落定,王家三口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下放到了边境的劳改农场,袁青青只能想办法尽快调到运城。   另一边,王家三口人已经到了戈壁滩旁边这片荒芜的劳改农场。   运城农场毗邻戈壁,一眼望去,漫天的黄沙在风中翻滚,只有几棵沙枣树在路边屹立着,这里是全国条件最艰苦的几个农场之一。   当初决定把农场建在戈壁滩旁边,就是要选择这种普通人难以生存的地方,来对分子进行惩罚。所以这个农场接收的人全是各省市的分子、分子和坏分子。   这些人白天要修水渠、种杨树和沙枣树,在盐碱化极为严重的沙土地里挖出排碱沟,碱水对人体有极大的腐蚀性,这些人得站在碱水里挖土,每人每天光是挖土,一天就要挖上二三十方,一天下来,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   但干着繁重的体力劳动,每天却都吃不饱饭,于是没过几天,这里就有人累倒在了茫茫戈壁里,王建业就是其中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30 18:57:59~2020-10-01 16:1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酒 32瓶;ee不吃鱼鱼 5瓶;嫆榕絨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上山   “你跟我说什么?你要去运城农场?你疯了吧你, 我给你在城里找好的工作你辞了,偏偏要去边境的劳改农场受罪,你这是图什么?啊?”袁二龙怒不可遏, 他刚下班回家,以往聪明稳重的闺女就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运城农场是什么地方, 那鬼地方连他这种少见寡闻的人都听过几嘴,前年他认识的一个人被下放到那里,不到两年人就没了, 那是吃人的地方!   “爸,我没法跟你解释清楚,但运城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已经把志愿书交上去了, 过不了几天就该出发了”,袁青青坐在沙发上, 神色平静,与袁二龙的样子截然相反。   袁二龙气得在客厅走来走去,“闺女,怎么就跟我解释不清楚了呢?你要去好歹得跟我说明白原因吧, 不然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你知道运城农场是个什么情况吗你就敢去?”   袁青青叹了口气:“爸, 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也想明白了,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她也是没办法, 谁知道王家会被下放到运城去, 按她原本的设想,是通过赵方,把王家三口安排到省内的劳改农场, 谁知道赵方出事了呢。   再说运城,她专门去图书馆查了资料,那里正好在边境线上,濒临戈壁,农场里以沙土为主,地下水50%含碱,天气酷暑严寒,降雨极少,昼夜温差悬殊,一年到头风沙天气占了一半,生存条件很是恶劣。   但再恶劣也得去,不然怎么陪王兆衍同甘共苦,怎么在他落难时刷好感度。再说她不是去那边改造的,自然不用像农场里的劳改犯那么辛苦,她是给王家送温暖的,她得抓住机会,让王兆衍早点爱上她,对她死心塌地。   袁二龙口水都说干了,还是没能劝服执拗的女儿,越琴也是又哭又闹,但袁青青始终不为所动,她总不能告诉爸妈王兆衍将来会有大出息,她只不过提前投资而已。   袁青青前往运城的事成了定局,如她所想,王家三口在运城农场的日子的确不好过。   运城农场超强度的体力劳动让素来身体健壮的王建业倒下了。但人一倒下,不劳动,就没有饭吃,至于找医生看病,那更是不可能,整个运城农场千人,每天都有倒下的。病倒了,如果自己能扛过去,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扛不下去,那就只能怪你自己命薄。   在这些出身行伍的管教干部眼里,能来农场改造的就是坏分子,不管你曾经是教授、工程师、干部、大学生,只要来了这里,就一律是需要被管教的劳改分子。   这些劳改分子本就是来改造的,生了病还得为他们劳心劳力找医生,怎么可能!   王静雯一来就被分到农场的食堂打杂,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干活,她本来被娇生惯养十几年的小姐脾气,在这里不到几天就被磨平了。   这里没有人帮她,她爸和她哥比她还不如,她好歹在食堂还能混个半饱,每天活干完还能睡个囫囵觉,可那些在外面挖沟的男人,每天白天干一天活,三餐就是掺着菜叶子的面糊糊和拳头大的苞谷面窝头,连三分饱都混不了,晚上回来还得接受农场里的思想教育,天不亮就得冒着风沙出去干活,简直比旧社会的长工还不如。   这几天王建业倒下了,王兆衍每天将自己的饭省下来给他吃,自己饿着肚子勉力干活,他看着自己父亲消瘦憔悴的脸,一股从未有过的怨气升腾起来,如果再这么下去,他们父子俩怕是活着走不出这里。   就在王兆衍心境生变的时候,袁青青正好像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在运城农场门口。   运城王家三口日子不好过,留在苏北省的陈婆子照样不好过,六十几岁的人了,被公社分去清理粪坑和粪车,她每天拿着大粪勺,赶着驴车,挨个掏室外的公共厕所,每天一身屎尿味地穿行在大街小巷,隔三差五还得挂着牌子在公社挨。   她本来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女能救救她,但老二跟她划清了关系,老大一次也没来看过她,孙辈的更是没人管过她,就连寄予厚望的女儿也主动跟她划清界限。   所以没过几天,她心气就灭了,头发也白了大半,她在心里狠狠咒骂着越诗,这个她表妹生下的小杂种,她能有今天,都是拜这个贱人所赐。   跟陈婆子和王家的悲惨境遇截然不同,越灵和越诗的下乡生活倒是越来越好。   临近十月,秋雨飘飘洒洒地连下了两天,早上开门,初秋的清寒迎面袭来,越灵浑身冻得一激灵,赶紧回屋换了一身厚实的衣服。   才下过两天雨,早上天气虽然放晴了,但地里湿粘,暂且还不能下地干活,于是趁着得闲,村里不少人准备今天上山去捡地软和蘑菇,顺便还能割点山韭菜回来包饺子吃。   越灵在屋里换了一身驼色的工装两件套,上身是个类似小西装的短外套,下身是收腰的长裤,版型细节很有设计感和复古感,但穿在身上并不显得很突兀,因为打眼看去,这一身跟工厂里工人穿的工服倒挺像,只是在设计上略有不同而已。   换好衣服,越灵将头发分成两股,编成松散的麻花辫,然后把发根处扯蓬松,照照镜子,一个气质慵懒甜美的女孩映入眼帘,越灵满意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拿油纸包了一些小点心就准备出门。   “妈,我走了啊”背好背篓,越灵掀开诊室门帘,冲里面正在忙碌的越诗挥手再见。   越诗正在诊台上炮制中药,闻言抬头冲女儿叮嘱道:“在山上慢点走,跟着人家一起,别落单,妈妈说的那些药,你在山外围看看就行了,可别进深山。”   越灵声音清脆地应好,她这几天被妈妈抓着学习辨识一些中草药,这回上山,正好试试手,看前段时间的学习有没有效果。   越诗继续手下的动作,她身后挨墙的药柜上已经放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瓶,这些都是大队长江建民从镇卫生院弄来的,除此之外,他还给越诗弄来了几本关于中西医基础理论和病理研究的书,越诗这几天一直在琢磨学习,但刚接触西医没几天,她给人看病还是习惯开中药方子。   开药方就得有中草药,前一阵江建民叫村里的几个小伙给院里的药田种上了一些常用的草药,但等这些药长起来还需要时间,最近用药还得去山上找。   正好女儿越灵今天要跟一众伙伴上山,她自告奋勇说要帮忙,越诗便答应了。   越灵心情极好地蹦蹦跳跳出了门,门口,江砚背着一个大背篓正在树底下等她。   “江砚!”越灵雀跃着走到男人面前,眼波盈盈地微笑看他。   江砚抬眼,俏生生的女孩站在他面前微仰着头,她精致的面孔没有一丝瑕疵,皮肤瓷白,眼睫弯弯,俏鼻挺立,唇色嫣红水润,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把这样的她藏起来。   “江砚,走啊,发什么楞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好看了,嗯?”越灵淘气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江砚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勾了勾,没说什么就跟上去。   从巷口出来,绕到村里的主路上,一眼望去,村里的好多男女老少都往村西头的山脚下走去,人们和自己相熟的人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十柳村坐落在大山脚下,山势异常高耸,起伏绵延几十里,山里的野菜野果和山货不少,但是传闻山里有野狼,村里人往往只在外围活动,不敢到深山中去。   越灵这次纯粹是去放风的,玩性放在第一位。不光是她,村里的男男女女,尤其是年轻的,还没找着对象的青年男女,更是把这当成了一次集体联谊一样。   平时大家穿得灰扑扑的成天在地里干活,好不容易歇一天,年轻爱俏的女孩子穿上自己体面好看的衣服,三三俩俩的结伴上山,后面跟着一群心思萌动的青壮小伙,男女两拨人嬉笑打闹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简直是乡村版的大型联谊现场。还有已经定亲的青年男女,更是趁此寻找单独相处的机会。   越灵和江砚刚拐出巷口,就被一群人叫住。   “越灵!”江文启跟一群同龄人走在后面,他一看见越灵,就兴奋地喊了出来。   越灵应声回头,后面江文启和村里的一帮大小伙子走在一起,一群人的目光都钉在越灵身上。   后面的几个人你撞撞我,我撞撞你,满脸惊艳地看着越灵。   “这越知青咋就能这么好看呢!她今天这身衣服也好看,不愧是城里来的。”   “对啊,你们说越知青能看上文启吗?文启虽然条件不错,但我怎么看着越知青对他跟对咱们没什么两样呢!倒是江砚那小子,成天跟越知青同出同进的……”   “怎么可能,就江砚家里那情况,穷的叮当响,他家除了一座闹鬼的房子还有什么,就他自己,好不容易攒点钱,自己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全都给他爸买这买那了,你说他是真孝顺还是装的?”   “孝顺不孝顺不重要,他虽然长得好,但文启长相也不差,论其他方面,文启更是甩得他老远,我看他也就是占了和越知青是邻居的便宜了,不过这也不代表越知青就喜欢他啊。”   这些男的在后面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话题就偏了。   江砚冷眼看着江文启跑到越灵面前,眼睛痴迷地盯在她脸上,他不禁在袖子里将拳头握得死紧,自己最近似乎越来越看江文启不顺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去玩了一天,八点才回家,更得晚了不好意思哈。我看评论区有小可爱问袁青青的结局,我想说对她来说,最大的惩罚应该是万般算计都落空,现在还不是时候哈,各位小可爱再耐心等等,爱你们呦。感谢在2020-10-01 16:14:10~2020-10-02 22:4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妮天下第一美 20瓶;15478083 10瓶;星星sta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想通   “江砚, 咱们快走,张晓梦她还在西头等着呢!”江文启本想跟越灵一起走,谁知越灵跟他打完招呼, 转身拉着江砚跑了。   江砚手腕被抓住拉跑,他跑动间抬眼看了一下越灵一下, 越灵调皮地对他眨眨眼睛,他瞬间心情阴转多云,冲越灵笑得俊朗无比。   江文启眼睁睁看着越灵拉着江砚跑远,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安慰自己,越灵和江砚是邻居,他们走得近也是情有可原。   “文启, 你可得加把劲儿啊,这么好的姑娘, 可不能叫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对啊,文启,喜欢就让你妈给你提亲去,越知青年纪小, 但可以先订婚啊!不然过几天等你去了县里上班,接触机会更少了!”   “对, 实在惦记的话,就先找个媒人去探探口风, 咱们乡下十五六岁订婚的可不少……”   后面一行人拥上来, 你一言我一语地给沮丧的江文启出主意, 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喜欢的人拉着别的男人走了,文启心里肯定不好受。   江文启听了这些话,心里暗自思索着, 提亲?太突兀了吧,他和越灵满打满算才接触了一个多月,就算他肯,越灵也不会答应的吧!   但其实这些人说的也有道理。乡下自由恋爱的例子很少,大多数青年人成婚还是遵循着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乡下时兴虚岁,十七八岁一般就定了婚约,只要男女年岁相当,家庭成分没有问题,经媒人一说和,双方见个面,看个大致模样,觉得可以就能谈婚论嫁了,至于培养感情,那基本上都是订了婚之后才会考虑的事。   江文启看着前面江砚和越灵走远的身影,想着他是不是真的应该琢磨琢磨这事儿!   对于追求越灵的事,他原本是不着急的,他可以慢慢接近越灵、和她相处,让她对自己产生感情,他也向往那种郎情妾意的自由恋爱。   但江砚的存在让他有些心慌,虽然江砚家里条件不如他,又没上过学,怎么看越灵都不会看上他的,但江砚模样长得好,难保越灵不会……。   而且就像他们说的,他很快就要去县里上班,这么一来,更是没什么机会跟越灵相处了,反倒是江砚,就住在越灵隔壁,听说最近越家的水都是江砚给挑的,烧的柴火也是江砚给打的,江砚虽然看起来是个老好人,但以前可没见江砚对其他人这么好过。   以前赵佩佩喜欢江砚的时候,江砚可是对她爱搭不理的,但刚才越灵拉着他的手腕,他倒是一点没挣脱。   江文启脑子里乱糟糟的,但他唯一确定的是:江砚也喜欢越灵。   跑出一段距离后,越灵终于松开了江砚的手腕,江砚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被她握过的手腕,问她:“你约了张晓梦?”   越灵摆摆手:“没有的事儿,我那不是拿话打发了江文启吗?你不是说你知道哪里长着草药吗?张晓梦她又不挖草药,我找她干嘛?”   江砚闻言唇角微勾,他带着越灵抄近路直接从背坡上了山,他以前经常挨饿,不得已总是上山找些野果充饥,所以发现了这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这条路,在越灵看来根本不叫路,就三四脚宽的非常陡峭的窄坡,两边生长着繁盛的野草,还有好几处弯折的地方是突出的石块,她不觉得自己能从这上山。   “走吧,你跟着我,”江砚没注意到越灵犹豫的表情,他率先在前面开路,将两边的野草往周边豁开。   “哎,这路我上不去的,太陡了,万一掉下来怎么办?不行,你得在前面拉着我!”越灵一跺脚,将细白纤长的手指递向江砚,眼神无辜地看着他。   “啊?”江砚看着眼前莹润白皙的手指,顿时有些无所适从,越灵没给他犹豫的时间,直接一把上去,将小手放进他的掌心。   “握紧啊!”她还提醒道。   江砚感受着手里软嫩细滑的触感,他不自觉地用了点力气,越灵心里偷笑着,脸上却一本正经,江砚这明显的是口嫌体正直啊。   于是,在越灵的催促下,江砚只能一路牵着她的手上山,好在这条路是他走惯了的,很快两人就到了地方。   这里是山腰下一处地势比较平缓的坡地,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杂草和野花,不远处还有一个水潭,水潭旁边有一棵长歪了的大树,不知道是什么树种,一阵风吹过,淡淡的泥土清香混着花香和青草香直扑入鼻,越灵不禁深吸了口气。地上,车前草,金银花、龙葵、曼陀罗、鬼针草、野薄荷……,各种各样的中草药密密麻麻,江砚果然没有骗她。   江砚看越灵气息还有些急,便摸摸她的脑袋,说道:“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那边土崖上有酸枣树,我去摘些酸枣过来。”   越灵直接走过去坐在水潭旁边的大石头上:“你去吧,我在这等你,记得多摘点啊!”   江砚从另一边坡上下去,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越灵靠在水潭旁的那棵歪脖子树上,神情惬意地赏着小景,吹着小风。   另一边,江砚在摘酸枣的土崖旁边碰到了江大鹏。   因为江大鹏处处躲着江砚,所以两人已经有阵子没见了。江大鹏看着江砚走到他眼前,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馋虫上脑,怎么就想着吃那几个酸枣呢!看吧,这下遇见这个煞星了。   不过江砚这阵子似乎没怎么来找过他的麻烦,甚至也没再给江民安送过吃的,看着倒是正常了些。   江大鹏心里想得再多,但江砚一过来,他就十分识相地把自己摘的酸枣倒进江砚的背篓里,嘴上还很会说,“砚哥,来摘酸枣啊,来,我这摘了不少呢,给你尝尝,尝尝!”   江砚没阻止他的动作,但嘴里好歹对他说了声谢谢,江大鹏有点受宠若惊,他就说嘛,江砚这段时间果然变了。   道完谢,江砚又随口吩咐道:“赵佩佩不是前两天刚从县城回来嘛,你想办法告诉她,江文启家里给他找了县里邮政局的活儿,看她什么反应?”   江大鹏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她能有什么反应,那肯定是死死地巴上去啊,她可是做梦都想嫁个城镇职工,当初放弃你,不就嫌你穷吗?好在哥你也不喜欢她。”   要说现在最吃香的职业就是售票员、驾驶员、邮递员、保育员、理发员、服务员、售货员、炊事员这些了,江文启真的找了个邮递员的工作,以后他的婚事不就更抢手了吗,那赵佩佩可不得赶紧巴上去啊。   江砚神情淡漠:“其他的你别管,你把消息透露给她就行了。”   江大鹏应声:“好,哥,我告诉她,不过我看她做得再多也没戏了,江文启似乎是喜欢上了你隔壁住着的那个女知青,就那个叫越灵的,刚上山那会儿我还听见他们一群人说着提亲什么的,赵佩佩虽说长得漂亮,但跟那个越灵一比,是个男人都知道选哪个。”   “提亲?江文启向越灵?”   江大鹏明显感到这话不对劲儿,再看江砚的脸色,比那天差点把他活埋时的神情还要吓人,他后退两步,结结巴巴地道:“是,我,我在,在上山的时候,听,听到的。”   他不会这么倒霉吧,上次大雨夜里,他回家晚了,在路上被江砚打得半死不活,后来又被他一路拖死狗似的拖到山上。   他简直想不到,当时江砚竟然在山上找了一块地方挖坑,准备活埋了他,他开始真以为江砚是吓他的,但江砚掐着他的脖子差点勒死他,后来又真的把他埋进挖好的土坑里,他整个人被埋得严严实实,最后只剩下脸那么一点地方在外露着,江砚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铲了土就往他脸上盖。   最后他快被吓疯了,不住地冲江砚求饶,他当时说了好些软话,不知道哪句似乎打动了江砚,江砚终于停手把他刨了出来,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敢惹过江砚,江砚说什么他就干什么。   “哥,你别生气,别生气”,虽然江砚还是面无表情,但江大鹏就是能感觉到他心情不爽,江大鹏仔细回想是哪里惹到了他,突然他灵光一现,难不成是因为越灵?上次江砚让他收拾江文启的时候,江文启就是在跟越灵说话,这次江文启又要向越灵提亲?难道江砚这个煞星喜欢越灵?   想明白这点,他小心翼翼试探道:“哥,你要是不想越知青嫁给江文启……”   “等等,我不想越灵嫁给江文启?”江砚重复了一遍江大鹏的话。   江大鹏点头:“对啊,你看江文启这么不顺眼,不就是因为越知青吗?这简单啊,咱们想办法搅黄了这事就好了,你既然喜欢越知青,那就想办法让她嫁给你啊,到时候她就是你媳妇儿了,谁也抢不走的!”   “我喜欢她?让她当我媳妇儿?”江砚又一次低声反问,像是在自言自语。   江大鹏一看这场面,他简直想挠头了,弄来弄去半天,这祖宗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人家啊!   不过他猜得没错。   江砚在越灵之前,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孩有过多余的情感,他一开始觉得越灵有意思,后来觉得她可爱,觉得她一举一动都能吸引他的注意,觉得她应该是他一个人的,不喜欢她跟别的男人走得近,厌恶对她献殷勤的江文启,甚至他心里有时候会冒出一些阴暗的想法,想让她对着自己一个人笑,想弄哭她,想把她藏起来……   现在想来,原来这就是喜欢吗?之前从没有人直接了当地告诉他这就是喜欢,他只觉得自己对越灵的感觉十分复杂,这会儿被江大鹏说穿,他才意识到,他喜欢她。   喜欢这种情感竟然会出现在他身上?他喜欢上一个女孩,想娶她的那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出去一天,两天都很短小,明天加更,奥里给! 第36章 落水   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江砚一下子豁然开朗,他不会像村里那些人想的那样,顾忌这, 顾忌那,觉得自己配不上城里来的姑娘。只要他看中了, 不管怎么样, 使什么手段, 他都要得到, 他的心性就是这样, 改不了的。   “行了, 其他的事你别管了,帮我把事情透露给赵佩佩, 另外, 这几天帮我盯着点江文启, 他家要是真的去找媒人了……”,江砚话还没说完,江文启就接话道:“他要是真打嫂子的主意, 我立马告诉你,砚哥!”   江砚听着江大鹏那声嫂子,没有反驳, 他抬眼看了一下江大鹏,觉得这人还挺上道。   他们在这边说着赵佩佩,却不知道赵佩佩今天也跟着上山了, 而且还跟越灵撞一块去了。   赵佩佩前段时间去县城她姑姑家里相亲,结果没成,前天才回村里。   她一回来,就听村里几个和她相熟的小姐妹跟她说, 村里新来了几个知青,其中有个叫越灵的,长得妖精模样,成天勾着小年轻给她干这干那,就连江砚和江文启都被她给迷住了,江文启这段日子正追着这个越灵献殷勤,江砚跟她住隔壁,平时给她家挑水砍柴的,也是黏糊的紧。   赵佩佩一听,心里立马就不高兴了,这村里她唯二看上的两个人怎么都跟这个叫越灵的扯上了关系。   江砚是她年少时第一个动心的人,但他穷,家里条件也不好,她从小在城里和农村两头跑,知道这两者的天差地别,她不想在村里继续过一辈子穷日子,所以她不能跟他,当然,他也从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至于江文启,她和他是同学,对他家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她原本并没有把江文启放在眼里,但自从前两年取消了高考,县里高中停了课,她眼里才有了这么一个人,后来,经历过一些事后,她才恍然发觉,江文启或许是她能找到的最优选择。   江文启是村里大队长江建民的小儿子,他上面还有一个当兵的大哥江文练,下面还有一个在县里供销社工作的妹妹江甜甜,江甜甜今年十六岁,一早就看上江砚了。   这十柳村虽说大多数人家都姓江,但基本都是五服开外的了,平时婚嫁倒没有同姓不能通婚的规矩。   她那会儿对江砚有意思的时候,江甜甜每次见她从没有个好脸色,但自从她转移目标,把心思放在江甜甜她亲哥江文启身上的时候,江甜甜倒开始对她好声好气,有时还主动将江文启的一些事情告诉她,生怕她再调转回头打江砚的主意。   这次从县里回来,她是跟江甜甜同路的,江甜甜正好轮休,要回家呆几天,几天过后就要跟江文启一块回县城。   她从江甜甜的口中得知,江建民托人给江文启找了县城里邮局的工作,马上就要去报道了,这么一来,她更不能轻易放弃江文启这边。   所以回来一听到越灵和江文启纠缠不清,她心里就有了危机感,正好打听到江砚也对这个叫越灵的知青不一般,她就直接找到江甜甜煽风点火了一把,江甜甜是江文启的亲妹妹,又对江砚有意思,自然不会待见越灵的。   这不,两人听说越灵今天要上山,她们也凑了这个热闹,跟着一众村里姑娘上了山,想要看看这越灵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不过她们上山后一直没见着越灵的人影。   “佩佩姐,你说越灵该不会今天没上山吧?这一路都没见着人?”   江甜甜坐在山腰处一块大石头上歇着,随手扯了几根狗尾巴草在手里编弄着,她怀疑今天那个叫越灵的知青根本没有上山,她们刚刚碰到了那一伙下乡的知青,还错把那个叫叶莹莹的知青错认成了越灵,村里人都说越灵漂亮,那几个走在一起的知青里最漂亮的就是叶莹莹了,也不怪她们认错。   那几个同行的姑娘只告诉她们刚才那几个人是下乡来的知青,还没来得及说谁是谁,赵佩佩就直接上去管叶莹莹叫越灵,不仅闹了笑话,赵佩佩上去一副找茬的模样还惹怒了脾气不好的叶莹莹,两人差点干起架来。   赵佩佩摇头:“不知道,反正没跟着那些知青一块”。   赵佩佩和江甜甜两人从小基本没下过地,体力都不行,上山走了还没一半的路程就腿酸得不行,于是这会儿两人都坐在石头上歇着,其他人还想趁着人少多弄点山货,便继续往上走,留下她俩歇够了再继续往上爬。   赵佩佩正思索着越灵的事情,突然由远及近一阵对话声若隐若现地传入耳中。   “文启,做男人就要果断点,你既然看中了越知青,就别犹犹豫豫的了”   “对啊,文启你要是再不下手,指不定越知青真被江砚哄去了呢,赵佩佩以前不也喜欢江砚吗?他长那模样,确实还挺招女的喜欢……”   后面还有断断续续的话传入耳中,赵佩佩听明白这些人在撺掇江文启向那个越灵提亲,还把她扯出来作话头,她在江甜甜耳边说了几句话,江甜甜点点头,站在石头上冲江文启大声招手。   “哥,你上来,我有话跟你说!”   江文启听见自己妹妹的声音,一抬头,就看见她在角落一块大石头上冲他招手,“甜甜,你怎么也上山了?不是说要在家里歇着吗?”   “文启,甜甜叫你有事,我们先顺着路上去,你一会儿跟上来!”同行的几人冲上方的江甜甜挥手打过招呼,便先一步走了,留下江文启往妹妹那里走去。   但他走近了才发现,石头那里站着的人不只他妹妹一个,赵佩佩从石块背面拐了出来。   他无语地看向心虚的妹妹,他这妹妹怎么就缺心眼呢,真是从小被人宠到大的,赵佩佩几句话就能把她哄得团团转。   江甜甜呵呵笑了两声:“哥,那个,佩佩姐找你有话要说,要不,你们先说着,我去那边看看”,说着,她便一步步后退,一下子跑远了。   江文启面无表情地看向赵佩佩:“你找我有什么事?”   赵佩佩毫不在意他对自己冷淡的态度,依旧好声好气问道:“听说你喜欢上了一个新来的知青?上回你不是说你还不着急找对象吗?怎么?骗我啊?”   江文启似乎显得很不耐烦,与他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我找不找对象关你什么事啊,你是我什么人啊,我得事事跟你汇报?怎么,我还不能喜欢别人了是吧?”   “怎么,你干过的事,这么快就忘了?要不要我提醒提醒你,学校停课那天发生了什么?”赵佩佩语气变得激烈。   江文启耸耸肩:“这可不能怪我吧!你那时不是跟隔壁班那个政府大院住的小子打得火热?怎么?没戏了就转过头找我来了?”   赵佩佩狡辩:“我当时是被他花言巧语迷了心,后来我才想明白,我心里的人是你!文启,我……”   “够了!”江文启简直要被这个无耻的女人气笑了,怪不得江砚从头到尾没把她放在眼里过,也就他这个蠢蛋,曾经被这个女人玩得团团转。   也怪他不长心眼,学校宣布停课停学的那一天,他们好多学生聚在一起痛哭、喝酒,国家取消了高考、学校又停学,他们念了那么多年书,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有人心情激愤,那天好多人喝得酩酊大醉,他也一样。   只记得那天他迷迷糊糊被赵佩佩叫出去,第二天自己一个人在宿舍醒来,赵佩佩来找他哭诉,说昨晚酒醉他欺负了她,他本来是不信的,但因为宿舍其他人前几天就收拾行李回家了,没有人清楚昨晚的来龙去脉,而且赵佩佩说他胳膊和背上有她昨天抓的痕迹,他一看,果真是这样,他的心凉了半截,赵佩佩接着又给他看了她脖子上的红痕,说是他昨晚留下的,她在他面前哭得极是伤心,他脑子一热,就说自己会负责。   后来,两人好了一段时间,江文启觉得自己欺负了人家,就要负责到底,不然,这年头的流氓罪可不是吓唬人的,但直到后来在街上看到赵佩佩跟另一个男生拉拉扯扯,他尾随他们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看见两人不知廉耻地抱在一起。那时,他才知道赵佩佩可真是深藏不露,同时脚踏几条船。   之后,他跟赵佩佩摊牌分手,赵佩佩心虚同意了,好在基本上没人知道他俩在一起过的事情,生活又一如往常,直到跟赵佩佩不清不楚的那个男的和别人订了婚,赵佩佩又回来十柳村缠着他想复合。   他不同意,甚至怀疑当初那件事也是赵佩佩设计他的。想来当初赵佩佩只是把他当了备选,城里那个没戏了,还能有他托底,只不过半路被他发现端倪了而已,但现在,他已经有了真正喜欢的女孩,赵佩佩还恬不知耻地纠缠他,这就让他不堪忍受了。   “我实话告诉你,咱俩不可能了,我确实喜欢越灵,那又怎样,你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江文启口才从没这么好过,他滔滔不绝了好久,终于让赵佩佩恼羞成怒地甩手离开,临走,她还放下一句狠话:“江文启,咱俩的事没完,你想甩脱我找别的小妖精,做梦去吧!”   江文启自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这口气闷在心里好久,今天总算说了个痛快。   江甜甜就在不远处的山路口蹲着,江文启走过去一把把她拉起来,江甜甜还傻傻地问:“哥哥,你和佩佩姐谈得怎么样了?”   江文启简直不知道拿自己这个傻白甜妹妹怎么办了?怎么胳膊肘子尽往外拐,他没好气地怼了妹妹一句:“你是不是成天闲得慌啊?赵佩佩给你灌什么迷魂药了,你就这么想把自己亲哥卖给她?”   江甜甜被赵佩佩洗脑得彻底,深信两人之间只是有误会,误会解开就没事了。   “哥,佩佩姐人呢?你该不会把她气跑了吧?不行,我得去找她!”江甜甜说罢就挣开哥哥的手,准备去找赵佩佩,江文启没拉住人,索性不管这事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而赵佩佩这边,她跟江文启争吵过后,一个人生气得乱走一通,不知不觉间,她走到越灵休息的地方来了。   越灵正在水潭边用手拨水玩儿。赵佩佩无意间闯入这里,迎面就看见一个穿着讲究、样貌精致,一看就让人相形见绌的美人蹲在水潭边。   越灵听见动静抬头一看,一个鹅蛋脸,长得挺秀气的女孩正在不远处看着她。这块地方又不是她独有的,有人能找过来也是正常,她冲着对方点了点头,随即继续自己的事情。   没想到对方向她走过来,语气生硬地问道:“你是谁?”   赵佩佩看见这个女孩的第一眼,就猜出她就是其他人口中的越灵,原因无他,这个女孩长得太好看了些,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似乎都有着一种纯真又魅惑的风情,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勾得江文启魂不守舍吧!   越灵站起身回答:“我叫越灵,是村里的知青,你是?”   果然,她猜得没错,这就是那个勾三搭四的越灵,赵佩佩正好从江文启那里受了一肚子气,她想都没想,上前就是一推:“原来你就是越灵,怎么?别人饭碗里的饭比较香是吧,江文启像个哈巴狗似的围着你转,你很得意是吧?”   越灵就站在水潭边上,猝不及防被人这么一推,脚下一滑就跌进了水潭。   上面那个神经病还在不知所谓地胡言乱语着,越灵却惊恐极了,她不会游泳,这水潭水位还挺深,她脚朝下根本踩不到底。   呛了几口水后,越灵挣扎着喊出声:“我不会游泳,救我!”   赵佩佩愣愣地看着水里面扑腾的人,顿时心里慌了神,她也不会游泳,刚才只不过怒气上头,根本没看地方就推了越灵一把,谁知道对方竟然会不小心落到水潭里。   她四处张望了下,这里根本一个人都没有,她心里害怕,脚下慌乱地向后退了几步,随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越灵心里问候了这个神经病十八辈祖宗,她不过在这休息一下,不会就这样丢了性命吧,江砚怎么还不见回来!   “江砚,江砚,江砚……”,越灵试图在水潭里找到什么能支撑或能让她抓住的借力点,但都是徒劳无功,她只能边挣扎边嘶喊着江砚的名字。   江砚背着竹篓刚越过一个小山丘,就听见有人似乎在喊他的名字,仔细一听,好像是越灵,他心里猛地一抽痛,立马飞奔着往回跑。   当他回到原地的时候,越灵正在水潭中挣扎着,她的呼救声越来越小,扑腾的力气也越来越小,江砚猛得甩下身上的竹篓,直接飞奔过去,纵身一跃跳进水潭,他很快游到越灵身边,一只手臂托在越灵的腰间,一只手往岸边划。   越灵在水中都快窒息了,她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楚,恍惚间看见江砚的脸放大出现在她面前,她下意识地直接找到江砚的唇,努力在他的唇舌间抢夺氧气。   水下两人身体紧贴着,越灵双腿死死得缠在江砚腰间,女人娇软的手臂环在他脖颈上,湿湿软软的小舌头在他嘴里扫荡,江砚喘息瞬间粗重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将越灵搂紧,手掌不知何时从腰间托到了越灵挺翘的小臀上,他下意识地将怀中的女孩往自己怀里又按了按,两人贴得更紧,男人蓬勃的热气和女人绵柔的体香相互缠绕着,唇舌相交间不时地溢出几声喘息。   江砚完全忘了自己是在救人,越灵正跟他肌肤相贴,她精致白皙的脸颊柔嫩光滑,被水打湿的面孔越发显得灵秀动人,湿发贴在她的脸颊上,纯真妩媚的风情更是一览无余,他用手牢牢把住越灵的后脑勺,毫不客气地反客为主,粗粝的舌头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浑身硬实的肌肉包裹着怀中的女孩,两人像是陷入了莫名的幻境中,直到一声尖叫将江砚惊醒。   “啊!啊啊啊!你们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江甜甜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满脸崩溃地哭喊着,刚刚越灵大声叫江砚的名字求救,不只江砚一个人听见了,在四周转悠着寻找赵佩佩的江甜甜也听到有人在喊江砚的名字,于是她循声找过来,一看就看见了让她支离破碎的画面。   她从小喜欢的人正在水里跟另一个人女人唇齿相交,两人投入得甚至都没发现她这个闯入者。   江砚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喊得回过神来,他怀里的越灵软软地倚在他身上,已经晕迷过去,他赶紧抱着她游到岸边,将她腹腔里的水按压出来,越灵好一会儿才重新有了意识,两人根本没顾上江甜甜。   江甜甜早就哭着跑走了。   越灵醒来后,浑身打着冷颤,初秋时节,山上的气温本就更低一些,何况她刚在冷水潭子里泡了好久。   “走!咱们先下山,回去得泡个热水澡,让越阿姨给你熬些姜汤”,见越灵有了意识,江砚立马背上她下山,一刻也没耽搁。   两人的背篓都扔在树丛里,越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江砚背了起来,她脑袋还有些昏沉,便趴在江砚背上闭目养神。   刚才她神智虽然有些不清明,但发生的事情脑海里还有些印象,是江砚救了她,不仅如此,她还记得自己对江砚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似乎江砚后面也回应了她,越灵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着,江砚却出声问她:“你怎么会掉进那个水潭里去的?是不小心滑倒了吗?”   江砚不提倒罢了,一提越灵瞬间就想起了今天那个推她的神经病,她根本不认识对方,结果那个疯女人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把她推进水潭就罢了,明明知道她不会游泳,却还是自己一个人跑了,也没有找人来救她,要不是江砚来得及时,她今天说不得就得交待在山上,这可是明晃晃的谋杀了。   倚着江砚宽厚的背脊,感受着他身上不断传来的热气,越灵升起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心里觉得委屈,自己明明没招惹那个女的,对方却要置她于死地。   于是她本能地向江砚告状:“不是我自己摔的,是一个女的推了我一把,我才会掉进水潭的,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她在我面前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哦,对,她还提到了大队长的儿子江文启,可是我跟江文启又不熟,干嘛来找我的麻烦?”   江砚听着背后女孩的委屈哭诉,心脏像是被人攥紧了一样,他想起来都后怕,今天但凡他回去得再晚一点,越灵可能再也不能对着他嬉笑打闹了。   所以罪魁祸首真是该死!   “她长得什么样,是不是鹅蛋脸,看着挺秀气的?”江砚又问。   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只不过还不能确定。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越灵连连点头,完了又在江砚耳边问道:“你知道她是谁?”   江砚耳朵被越灵的呼吸弄得有点痒,他将越灵的身子往上颠了颠,回答道:“应该是村里的赵佩佩,你来这里之前,她就去县城了,所以你没见过她,我听人说她前天才回到村里,她一直喜欢江文启,回来可能是听村里人谁说了闲话,误以为江文启和你之间有些什么,所以才……”   越灵气乎乎地接话:“所以才找我的麻烦!她有病吗?我什么时候跟江文启走得近过,我明明一直缠着的是你好不好,呃……”   越灵说着说着就说漏嘴了,她赶紧闭上嘴巴,过了会又补救道:“反正我可从来没对江文启上过心,怎么也不打听打听……”   江砚听着越灵在身后絮絮叨叨,他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她就该这样活泼朝气地活着,而不是气息奄奄地躺在那里,而且,他可没漏过她刚刚说出口的话,她说缠着的人是他,这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一哈哈,谢谢各位小可爱支持啊 第37章 报复(上)   江砚背着浑身湿漉漉的越灵回到家时, 越诗正在院子里晒草药,见两人一身狼狈地迈进院子,她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你们俩怎么全身都湿透了, 早上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越诗放下手中的草药,几步迎上去, 把女儿从江砚背上扶下来。   “没事儿, 就是不小心滑倒掉进水里了”越灵笑着轻描淡写道, 她对江砚使眼色, 示意他不要把事情告诉自己妈妈。   江砚微不可察地点点头:“阿姨, 你先扶着越灵进屋休息吧, 我去灶房烧点热水,顺便煮点姜汤, 对了, 家里有生姜没有?没有的话我回家拿几个过来。”   “家里有生姜, 就在灶房的台子上,不过……”越诗看向同样全身湿透的江砚,迟疑道:“你也全身湿透了, 要不还是先回家换身衣服收拾一下吧,灵灵这边我来照顾就行。”   江砚:“阿姨,我是男的, 火气大,没什么的,再说我手底下利落, 生火很快的,一会儿我煮好了姜汤趁热喝上一碗就行了,你先顾着越灵吧!”   话都这么说了,越诗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把女儿扶回房间,让她把湿了的衣服换下来,之后姜汤煮好后又给她灌了一碗姜汤,让她擦洗过就上床休息,江砚在灶房把水烧好,把姜汤煮好便回家了。   他在想赵佩佩的事。   越灵刚才没有对她妈妈说实话,那她显然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不过闹大也没多少好处。就算告到公安局去,没人人证物证,赵佩佩只要抵死不认,案子就很难查清。再说就算赵佩佩承认是自己推越灵下水的,越灵毕竟没有出事,赵佩佩只要狡辩几句,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或者说她当时跑了是因为去找人了,那也说不清楚,公安局大多数时候可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多批评教育几句就完事了。   所以这事闹到明面上不如私底下自己解决。   另一边,越灵睡了一觉醒来鼻子有点难受,今天泡在水里的时间太久,还是感冒了,她喝了妈妈给她开的药之后,躺在炕上无所事事,她也在想那个神经病赵佩佩。   她今天之所以没告诉妈妈真相,一方面是因为不想让妈妈担心,另一方面就是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当时现场就她和赵佩佩两个人,就算闹到公安局,也不能定罪,对方再狡辩几句,说不定什么事儿都没有。   再者,赵佩佩是本地人,她是刚来一个多月的知青,如果把这事闹大,村里人就算知道责任在赵佩佩,但也难免对她的印象打个折扣,她还想安安生生在这里呆几年,所以,与其明面上闹大,还不如在其他方面给赵佩佩个教训。   但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好法子,就听说了赵佩佩差点被淹死的消息。   事情是这样的。   江砚回家后不久就又出了门,他先是绕道到赵寡妇家,借口看自己亲爹找到江大鹏,跟他吩咐了几句之后,便一路往村外走去,期间还偶遇了好几个村里的人。   他走到村口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村支书。   村支书是江长源和江长河两兄弟的爸爸,江砚平时跟这两兄弟走得挺近,村支书对他一向很照顾,于是碰上了就问他:“这么急匆匆地是去哪儿呀?”   江砚不好意思地笑笑:“家里的煤油快用完了,趁着今天不上工,我去镇上供销社再买点儿。”   支书闻言冲他摆摆手:“哦,那你快去,一会儿晚了天该黑了。”   告别村支书后,江砚真的到镇上供销社买了东西,不过买完东西后,他紧接着拐进一个巷子,敲响了其中一家院子的大门。   大门打开,一个寸头的精神小伙从门缝中探出头来,看清来人,小伙瞬间高兴起来:“砚哥,怎么是你?你可好久没来找我了吧!走,进屋坐,一会儿我给你整点好的”,男人说着就要将江砚拉进去。   江砚却反握住他的手:“别急,我今天找你是有件事想让你帮忙,挺急的,就不进去了。”   “什么事儿,砚哥你说,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可是把你当成我亲哥呢!”男人拍拍胸口。   江砚:“陈虎,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你跟我回一趟十柳村,路上我说给你听。”   陈虎挠了挠脑袋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那我拿锁子把大门一锁咱们就走。”   江砚点头,又道:“今晚你应该赶不及回来了,得在我家睡一宿,要带的东西记得带上啊!”   陈虎挥挥手示意他知道。   很快,两人踏上回程,快到村口的时候,江砚从兜里掏出一块没有表带的旧手表看了下时间,嗯,不到六点,他没有进村,而是拉着陈虎走了一条小路到村里流经的河流上游,那里地方比较偏,平常少有人去。   陈虎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也没多问,江砚把他拉到一个隐蔽的树后,让他在那静静等着,自己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六点刚过一点儿,河边远远就能看见赵佩佩一个人走过来,她站在树下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下午刚吃完饭那会儿,赵佩佩一个人在门口坐着剥花生,她手下动作不停,但心里还在想着越灵那件事,她不敢出门打听越灵后来怎么样了,回来了没有,或者,还活着没有,就那么心不在焉地干着活儿,心思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在她走神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冲过来朝她扔了张纸条,然后迅速地跑远,她回过神一看,那个跑走的背影明显是个孩子,穿得破破烂烂,头上还戴着一顶破帽子,她压根认不出来是谁。   别说背面,就是那个孩子转过来正对着她,她可能也认不出这孩子是哪家的,因为她在村里呆的时间很少,连同村的大人都认不全,更别说是小孩子了。   叫了两声,那孩子头也不回地跑远,赵佩佩拿起那孩子丢过来的纸条,打开一看,里面内容竟然是江文启约她去河边说有话要跟她说。   赵佩佩半信半疑,有话今天早上不说,干嘛要等到下午,但她又害怕万一纸条上说的是真的,想想去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便打算去赴约了。   于是便有了这一出。   但即使她下午不准备赴约,江砚也准备了别的法子让她不得不来。   赵佩佩四处张望着,寻找江文启的身影,确实有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但不是江文启,而是江砚。   “江砚?你怎么在这儿?”赵佩佩一脸惊讶,接着,她又紧张起来,万一江文启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她和江砚站在一起,那不就误会了,她以前是对江砚动过心思,但现在她可是一门心思放在江文启身上的。   江砚笑了笑,微低下身子:“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怎么,这只有你一个人能来吗?”   赵佩佩不想跟江砚多作纠缠,只催着他离开,江砚不声不语,只微微笑了笑,就在赵佩佩猝不及防间一脚将她踹下河。   赵佩佩猛地一下落入河中,她咳嗽着从水里冒出头来,冲着江砚破口大骂:“江砚,你是疯了吗?我哪里得罪你了?”   江砚在河岸边蹲下身来,饶有兴致地看赵佩佩在水中扑腾,笑了笑:“哪里得罪我了,看来你脑子还不够清醒,得在水里多醒醒神,等到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上来吧!”   赵佩佩一开始还不住地叫骂,但她毕竟不会游泳,周围又没有其他人可以求救,没过一会儿,她自己就心慌了。   她开始求饶:“我真的不知道哪儿得罪你了,我不会游泳啊,你先拉我上去,我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   江砚就静静地蹲在那里看她表演,丝毫不为所动。   赵佩佩只得自己拼命往岸边游,好在岸边长着一丛高大的野草,她死命抓住那把野草,使劲往岸上翻,但刚使了使劲儿,野草就断了,她又重新落入水中。   她真的害怕了,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求求你,救救我,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救救我,救救我啊!”   但任她再怎么哭诉,江砚还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赵佩佩突然心神领会:“是不是因为越灵?是不是她?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当时被吓到了……”说着说着,她声音变小了,继而又歇斯底里冲着江砚道:“你这是谋杀你知不知道,你要被枪毙的,为了一个越灵,你不要命了吗?”   江砚无所谓地耸耸肩,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流泪发狂。   赵佩佩多次求饶无果后终于明白,江砚像是疯魔了,他是不可能拉她上去的,于是她使劲扑腾到一处地势稍低些的岸边,重新继续刚才的动作,她这次运气比较好,抓着的野草没有断,她使劲把身子往上拱,眼看就快要翻上来了,结果江砚走过来,一脚踩在她抓着野草的手上,她痛叫出声,忍不住松了手。   “江砚,你真的要置我于死地吗?是不是越灵让你来的?她跟你说了什么?你才认识她多久……”,正说着,她又呛了一口水。   江砚在岸边看戏,末了挑挑眉头,轻描淡写一句:“看着真可怜”。   赵佩佩的心彻底沉了下来,她拼劲力气找了离江砚远一些的地方,想要重新上岸,但江砚如影随形地跟过来,这回不仅是踩住她的手,而且还在手上使劲儿碾了一圈。   她再一次掉下去,这次她的体力和心理防线双重崩塌,只能边咒骂江砚,边祈求他:“江砚,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江砚,求求你救救我,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救救我啊,救救我……”   她哭骂着,江砚就那么无动于衷地看她体力不支向下沉去,而后才慢悠悠把人弄上来,他探了探赵佩佩的鼻息,嗯,还有气,再看看时间,该来的人也该来了,于是赵佩佩就那么浑身湿透躺在岸边,江砚转身闪进山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出去玩基本没怎么更新,明天加更。另外,有西安的宝宝吗?这两天去了西安,本想着避开前几天的高峰期,结果还是到处是人,还断断续续在下雨,但西安真的还是很值得一去的,还吃了羊肉泡馍,真的,虽然人挤人,但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节日氛围了。感谢在2020-10-04 20:10:54~2020-10-06 21:1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男神赛巴斯蒂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报复(中)   没过一会儿, 村西头有名的穷鬼二癞子出现在河边,二癞子本名叫李二强,因为长得丑, 脸上还有个大痣,所以被村里人戏称为二癞子, 他家里兄弟好几个, 不过却穷得响叮当, 至今22岁了, 还没娶上媳妇, 再加上他长得丑, 这么一来,更没人看上他了。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下午和江大鹏约好了要来这边捉兔子, 江大鹏说上次在这边发现了一个兔子窝。   两人走到一半, 江大鹏突然说他得回家拿个笼子,要不然真捉到了,让村里人看见不太好, 所以他就一个人先到这了。   李二强平时就喜欢跟江大鹏混在一起,一点儿也没有怀疑他的话,况且他是真馋肉了, 他家里穷,都快有大半年没闻着肉味了,所以江大鹏一说, 他立马就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兔子窝还没见着,倒是看见一个活生生的女人,李二强走近一看,这不是村里那个长得好看, 还读过书的赵佩佩吗?   赵佩佩悄无声息地躺在河岸边,浑身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李二强见她一动不动的,心想她该不会是……,他大着胆子踱步过去,手往赵佩佩鼻下探了探,还好,还有气儿。   “赵佩佩、赵佩佩、赵佩佩……”他接连叫了好几声,都不见躺着的人有反应,李二强看她这样子像是呛了水,他想起以前村里来过的赤脚大夫,大队长当时叫了全村人去听那个大夫讲一些常见的急救知识。   大夫讲的其他东西他没记住,但让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落水后的急救,当时大夫说,万一有人落水,救上来之后要按压胸部,让把呛进去的水吐出来,不行的话还要人工呼吸,哦,这是个洋气的词儿,通俗一点就是嘴对嘴亲,按他的理解就是这样,村里当时好多人听完这话议论纷纷,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大小伙子,所以他对这个印象深刻。   这会儿,赵佩佩还有气,又是呛水的症状,李二强犹犹豫豫地将手放在赵佩佩的胸上,软绵绵的,他还从没碰过女人的胸,他的手微微一抖,忍着激动,往下按了下去,有一下就有两下,他边按边看赵佩佩的反应,对方还是没知觉。   接着,他大着胆子低头往赵佩佩的嘴上凑去,想试试那个赤脚大夫所说的人工呼吸,但刚挨上一点,就被江大鹏的一声大喊吓得跌坐在地上。   江大鹏手里拿着一个笼子过来了,但他不仅仅是一个人,同行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亲妈赵寡妇,一个是村里有名的碎嘴婆娘红林妈。   “哎呦呦,我这是看见了什么,怎么着天还没黑呢,就急着上炕啊,这荒郊野外的来逮个兔子还能碰见打野食的,”红林妈平素最喜欢凑热闹,冷不丁看见这一出,她瞬间就精神了,径直走过去就往人身上盯。   “是你啊,二癞子,刚离得远还没认出来,哎呦,这姑娘是谁?”说着她低下身去看,赵寡妇和江大鹏也凑过来。   “呦,这是赵佩佩吧!”红林妈吓了一跳,她看着赵佩佩一动不动的,忙问道:“二癞子,你这是把人家姑娘怎么了?你该不会……”   李二强被突然出现的三个人吓了一跳,听见红林妈的盘问,他连连摆手,站起身道:“我来的时候她就在这了,你看,她就在这躺着,我瞧着她像溺水了,所以就按着之前赤脚大夫的话试了试,她还是没反应,然后你们就来了!”   江大鹏蹲下身探了探赵佩佩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儿,他真怕江砚把人给弄死了,那事情就闹大了,人没事,一切就好办了。   江大鹏:“二强哥,我可是明明看见你亲人家嘴了,你这也是救人?”   “不不不。不是亲嘴,这是人工呼吸,人家大夫之前来村里讲过的!”李二强连忙辩解,生怕这几个人误会他耍流氓。   这年头犯了流氓罪可是要枪毙的。   “既然这样,赶紧把人弄回村里卫生所,赵佩佩不是还晕着吗?让越大夫给看看,也给赵佩佩她爸妈说一声”,赵寡妇倒没有一惊一乍,她催着赶紧把赵佩佩弄回村里,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几个怕也难说得清楚。   “这,怎么弄?抬回去?”江大鹏问他妈。   赵寡妇还没说话,红林妈便插话道:“抬什么抬啊,让二癞子抱回去就行了,反正摸也摸过了,亲也亲过了,就不用讲究了”,说罢,她拍了拍二癞子的肩膀,笑着说了一句:“小子,你可真有福气,说不准这回真能白得一个媳妇儿呢!”   红林妈早就看赵佩佩不顺眼了,这小妖精以前经常勾着她家红林给她干活,你说两家能成亲家,红林去给赵家干点活也没什么,关键她去探了赵家的口风,人家一家子根本就没把红林放在眼里过,一副你儿子配不上我闺女的牛逼样子,就连赵佩佩自己,也是干活了才找红林说几句话,其他时候压根就不搭理红林,只有她家红林是个傻的,看不清这一家子贱货,还觉得自己能娶到赵佩佩呢!   这回刚好让她遇到这事儿,这可不是报应不爽吗?你赵佩佩不是看不上我家红林吗?那你就嫁给村里的二癞子吧,在她看来,这门婚事倒是般配的很。   红林妈的话说出口,李二强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句:“这不好吧”,他的目光看向赵家母子,赵寡妇无所谓,反正她和她儿子可不想沾这个手。   江大鹏看李二强的目光看过来,他不禁摆摆手:“二强哥,你可别看我,我这小胳膊小腿的,根本搬不动她啊,要不你就按婶子说的那样……”   赵寡妇也点头:“二强啊,现在也不是讲究其他的时候,你毕竟是好心要救赵佩佩,万一村里人说起,我们几个都会帮你说话的,现在还是先把人弄回去吧。”   红林妈也在一旁添油加醋,三个人都这样说了,李二强便抱起了地上的赵佩佩,其他三个人跟着他,一行人就这么直接走到了村里的大路上,急急忙忙向着村东头的卫生所走去。   刚一走到大路,就碰见了好几个人,李二强急着把人送到卫生所,赵寡妇几个负责在后面跟村里的人解释,就这么着,到卫生所的时候,后面已经缀了一大帮子人了。   还有几个好事的,老早就跑去赵家给赵家两口子报信去了。   说实话,村里看热闹的人不少,尤其是一些老娘们儿,谁让赵佩佩之前总像个花蝴蝶一样勾着别家的男孩子帮她干活呢!   眼见着天快黑了,越诗把诊室里收拾了一下,刚准备锁门回屋的时候,突然院子里乌泱泱进来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   “越大夫,先别急着锁门,赵佩佩落水了,你先给她看看吧!”   “落水?”越诗将门上挂着的铜锁取下来,打开诊室门,让人赶紧把落水的人放到里面的病床上,她还有点纳闷儿,今天怎么连落水也攒到一起了,早上越灵也是落水,下午这个姑娘也落水了。   赵佩佩被李二强放在病床上,越诗拉上帘子,让其他人都出去,没过一会儿,她也走出来了,李二强连忙上前询问:“越大夫,她没事儿吧?醒了没?”   越诗摆摆手:“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呛了点水,现在人已经醒了,你们都别吵,让她自己清醒一下,我看她脑子还有点迷糊。”   迷糊到一直喃喃着江砚的名字。   越诗刚才仔细给她看了下,发现她的晕迷根本不是因为呛水,而是因为脖颈处受到外力击打,所以才一直没醒。   她一有意识,嘴里就喃喃着什么,越诗凑近一听,听见她嘴里说着什么“江砚,放过我”,她想着这女孩的落水该不会和隔壁的江砚有关系吧,说实话,今天一下午是没有见到过那孩子。   她能看出来,江砚喜欢她女儿,这段时间以来,江砚一直帮着她们母女俩砍柴打水的,闲了还过来帮她侍弄药田,所以从这个女孩嘴里听到江砚的名字,再联想到越灵早上的落水,她不由自主地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会不会这个女孩的落水跟她女儿有关。   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她只说了赵佩佩是呛水晕了的,没有提她可能是被人打晕的。   外面的吵嚷声不断,没过一会儿,赵家父母跌跌撞撞地跑进卫生所的院子。他们刚还在自家院里拾掇柴火,突然就有人进来跟他们说,他们家的佩佩掉河里了,现在被村里的二癞子一路抱着去了卫生所。   赵佩佩她妈想起来女儿下午跟她说有事要出去一趟,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人会掉进水里,还被二癞子抱去了卫生所,她心里一慌,听见消息就往东头的卫生所跑。   她和男人挤到卫生所围着的人前头,慌里慌张地拉着越诗的手问女儿的情况,越诗说了没什么事,直接拉开帘子让这夫妻俩进去看自己女儿。   “佩佩,你这是怎么了?哪个天杀的狗崽子把你弄成这样的?”   赵佩佩听见她妈的哭喊声睁开眼睛,她已经清醒过来了,她没死,她竟然还活着,她不知道是谁救了她,但既然这次她命大,她是绝对不会放过江砚的。   于是她嘶哑着发出两个音节:“江砚”,之后又重复道:“是江砚,他害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出去又是一天,加更要到凌晨四五点了,抱歉,大家不要等了,早点休息吧。 第39章 报复(下)   “佩佩, 你说什么?是江砚害你?这是怎么回事?”赵二媳妇抓着女儿的手急声道。   赵二也在一旁搭腔:“是啊,佩佩,你说清楚, 到底怎么回事?”   赵佩佩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妈,是江砚, 他把我揣进了河里, 不救我就算了, 我自己往上爬的时候又把我踢下去, 妈, 他想杀了我, 我要告他,我要让公安局把他枪毙, 对, 枪毙!”   “江砚这个挨千刀的, 我们佩佩跟他有什么仇怨,他要这么害人,江民安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畜生……”赵二媳妇一听女儿哭诉, 立马跟着破口大骂起来。   赵二却有些摸不着头脑:“江砚,江砚跟咱们家无冤无仇的,怎么会干这种事儿?”   赵佩佩本想说是为了越灵, 但她还不知道越灵现在怎么样了,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说了一句:“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他这次就是想要我的命!”   几人正说着,隔间的帘子被拉开,红林妈跟几个村里的老娘们儿先后走进来。   红林妈先声夺人:“呦, 佩佩你可算醒了,我在河边看见你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呢!怎么就掉进水里去了,这幸好是被人救上来了,不然……”   赵佩佩看着红林妈:“婶子,是你救的我?”   红林妈还没说话,后面有一个人长得干瘦的大娘就插话了,“欸,不是红林妈,是村里的二癞子,是他从水里把你捞上来的,还给你做什么,那叫什么来着,哦,人工呼吸,就是嘴对嘴给你渡气,之后还把你一路抱到卫生所来,二癞子现在就在外边呢,我这就叫他进来”,说完,也不等赵家人反应,就冲外面大喊了一声:“二癞子,你进来,赵佩佩醒了,要见见你这个救命恩人呢!”   赵佩佩什么话也没插上,对方就已经让人进来了。   李二强听见里面叫他的声音,掀开帘子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他身上。   赵佩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是二癞子救了她?还给她做了人工呼吸?呕,她一想到这里,瞬间忍不住地干呕起来,赵二媳妇赶紧拍拍女儿的背:“怎么,肚子里是不是还有水没吐干净啊?”   赵佩佩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不想说话,也不想看见二癞子那张猥琐的脸,但事与愿违,偏偏有人不愿意放过她。   刚才说话的那个大娘跟红林妈一样,早就看不惯赵佩佩了,刚才来的路上,红林妈给跟过来的人通通讲了一遍她们是怎么发现赵佩佩的,所以这会儿聚在这里的人基本都知道,是村里的二癞子救了赵佩佩,再说二癞子抱着赵佩佩一路进村,那可是所有人都看见的。   “佩佩,你这没事吧,我看你跟二癞子的事要不就定下吧,正好大家都在这呢,也好做个见证”。   “对啊,佩佩,你说人家二癞子为了救你,从湖里把你捞上来,给你又是按胸口的,又是嘴对嘴渡气的,虽说是为了救人,但毕竟都这样了,可不得赶紧把婚事定下来嘛!”红林妈跟在后面添油加醋,她直接说是二癞子把赵佩佩从河里捞起来的,这就更坐实了二癞子和赵佩佩肯定有过身体接触,就算没真的发生什么,但这也够让人浮想联翩的了。   赵佩佩刚开口准备说话,她妈就先一步怼了回去:“我可去他娘的,我还没追究二癞子耍流氓的事情呢,他倒还惦记上我闺女了,怎么,救个人就能对女的这样那样啊,再说我又没看见是二癞子救的人,谁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想打什么主意也别往我女儿身上扯,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赵二婆娘战斗力惊人,很快跟病房里围观的那群婆娘炒成一团,李二强站在旁边不知道说什么,赵佩佩心里不想自己和二癞子扯上一点关系,偏偏这群人张口闭口的二癞子,她忍无可忍地喊了一声:“够了,江砚呢?是他害的我,我要找他!”   她这话一出,可把屋里人吓了一跳,房间安静了一瞬,接着又吵吵嚷嚷起来。   “你说谁?江砚?江砚那孩子为什么要害你啊,他跟你又没有什么大仇怨?”很快有人质疑道。   赵佩佩怒气冲冲:“就是他,是他把我从河边踢下水的,他还守着岸边不让我上岸,他想要杀我,不信你让他出来跟我对质!”   “还想要杀你,我说佩佩,你是不是泡水泡得久了,脑子也不清醒了?”红林妈嗤笑了一声,转而问二癞子:“你到河边的时候看见江砚了吗?是佩佩说的那样吗?”   二癞子摇头:“我到河边的时候只有赵佩佩一个人,没发现还有别的人。”   “看吧,二癞子都说没见着别的人”,红林妈转过身对赵佩佩道。   “就是啊,江砚今天不是去镇上了吗?我中午那会儿还碰见他了,怎么,他从镇上回来了?”   “我看赵家这姑娘撒谎的吧,江砚那孩子哪里做得出她说的那种事,江砚孝顺就不说了,平日里给这家帮忙给那家帮忙的,脾气好得不得了,跟村里人哪个红过脸,无缘无故的人家干嘛针对她!”   “就是,上个月我去山里拉柴火的时候,江砚还给我帮忙来着,那么一大捆柴火,愣是帮我背了下来,那孩子性子是个好的,哪犯得着跟她过不去!”   “对啊,三四月那会儿,我孙子的风筝挂在树上了,还是江砚给取下来的呢!”   后面好些个大娘大妈都在夸江砚,江大鹏在后面听得憋气,怪不得江砚平时在村子里那么装呢,总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跟谁都能说说笑笑,平时人家让他帮个小忙他也不拒绝,看看这关键时候,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江砚人还没来呢,这边村里的老少娘们已经开始为他辩解了,人家压根就不信江砚会干什么坏事儿。   赵佩佩也快气疯了,她也纳闷呢,江砚平时总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谁知道他疯起来会那么疯呢?但确实是江砚害的她,这群人还一副她在说谎的样子。   后面还有人跟左右的人猜测说:“村里不是传赵佩佩以前对江砚有意思吗?你说会不会是赵佩佩故意攀扯人家,自己被二癞子救了,但不想嫁给二癞子,就找村里好性子的江砚背锅,把人家拖下水,江砚虽然家里不靠谱,但那孩子是真俊,可不比二癞子要好多了。”   “你说得有道理,好像是这样啊。”两边的人附和着。   赵二婆娘听着这些话气人,她对着一旁的赵二吼了一声,让他去找大队长,“这是害人性命的事情,你去找大队长来,我倒要看看他管不管这事!”   赵二被这群女人吵得脑壳疼,媳妇刚说完,他就三两步出了病房门,准备去找大队长江建民 。   赵二走后,越诗拿着开好的药进来递给赵二媳妇,然后又看了眼赵佩佩,说道:“没什么问题了,我给你开了点治风寒和消炎的药,你有点着凉,喉咙也肿了,回去多喝些热水,消炎药吃上两天就没事儿了。”   赵佩佩点头,赵二媳妇也算懂些礼数:“谢谢越大夫了,孩子没事儿就好!”   越大夫?赵佩佩闻言又抬起头,她刚刚只觉得眼前的医生异常漂亮,完全忘了之前有人跟她说过,越灵的妈妈是卫生所的大夫,所以这就是越灵的妈妈吗?看越灵妈妈的样子,越灵应该没出事吧,她心里终于歇了一股劲儿,她从山上回来后是真的害怕,万一越灵死了,最后要是查到她身上……,好在人还活着。   越灵没事,也不知道谁救了她,还有,她有没有跟她妈妈说过自己是被谁推下去的。   赵佩佩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越诗,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结果自然什么也看不出来,越诗没有一点外露的情绪,她例行公事般的吩咐着药的吃法和这几天的注意事项,赵佩佩看着自己妈妈手里的药,她有些不敢吃这位越大夫给她开的药。   人群又你来我往地说起话,没过一会儿,赵二带着队长和队长媳妇儿一起进来了。   “赵家闺女,没事吧”,江建民进屋看见赵佩佩稳稳地坐在床上,他就知道没什么多大的事儿,不过台面上的事情,该问候还是要问候一声的。   “叔,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江砚,江砚他想杀了我啊!”赵佩佩一看见江建民进来就开始哭诉,唧唧歪歪半天都是这两句话,一点儿没说到点子上。   江建民只得对她强调:“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我讲一遍,让我捋捋!你好好的怎么跑到河上游那边了,几点过去的,按你说的,江砚把你弄下河的,他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的,你把这些先给我讲清楚了!”   赵佩佩闻言哼哼唧唧犹犹豫豫的,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   红林妈在后面插了一句嘴:“对啊佩佩,好好的你干嘛要去那边,那边平时基本没几个人会去啊,你给队长讲讲清楚,他会给你做主的。”   赵佩佩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江文启约我过去的,他找了一个小孩子递了纸条给我,说有话要跟我说,所以我就……”   她话还没说完,队长媳妇就打断了她的话,这姑娘怎么还攀扯到她儿子身上来了,这种乱搞男女关系的罪名她儿子可不能担。   “你这可不能胡说!文启今天一天都在山上,刚刚才回家,他哪有功夫给你写什么字条!”李红红生气道。   “真的有,不信你看”,赵佩佩说着,就往身上摸了摸,她湿衣服还穿在身上,但在裤兜里寻摸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那个小纸条。   她干巴巴地解释:“可能是我掉水里的时候那个字条也给掉水里了。”   “那字条就是拿不出来了,你不是说文启找了人给你送字条吗?那人是谁啊?说出来听听,我看看文启还有哪个朋友帮他干这事儿的”,李红红继续道。   赵佩佩脸色越发不好看:“不是大人,是一个小孩,他当时带了个旧帽子,帽檐压得低,速度又快,我没看清他的样子。”   李红红两手一摊:“你这什么证据都没有,空口白牙地就赖在我儿子身上啊,要不是我家文启一整天都跟他那几个朋友在一起,不然还真就说不清了。”   赵佩佩辩解:“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把江文启叫过来对质!”她说着,突然身子一阵颤抖。   赵二媳妇在旁边劝女儿:“佩佩,其他的事儿咱们以后再说吧,先回去换身衣服,洗个热水澡吧,不然你身体要受不住了。”   赵佩佩摇头,她今晚就想把事情解决了,要不然今天的事往外一传,明天事情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呢!到时候她可能就跟二癞子扯不脱关系了。   “那先不说这个,我叫人去叫文启。再说说江砚的事儿,你说江砚推你是怎么回事儿?”江建民又问。   赵佩佩:“我大概六点左右到的河边,本来是在等江文启的,结果江砚出现了,我和他没说几句话他就一脚把我踹进河里,而且他非但不救我,还在我自己往岸上爬的时候又把我踢下去,他根本就是想杀了我!叔,你一定要把他送到公安局,他这是谋杀!”   江建民纳闷:“按你说的,江砚跟你无冤无仇的,他图什么,平白无故就害你性命?他闲得慌?”   赵佩佩激动起来:“他就是个疯子,他真的想要我的命,谁知道他哪里看我不顺眼了?总之我没有说谎,他真的是个疯子,真的……”   江建民看赵佩佩这副激动的样子,也没再刺激她。他叫人去隔壁看看江砚在家没,在的话把人找来,还有他儿子江文启,既然赵佩佩说了是文启约她出去的,那文启就已经被牵扯到了这件事中,不如坦荡地到这边把话说明白,不然人多嘴杂的,总归会留下话柄。   没过一会儿,江文启就过来了,而江砚家大门紧锁着,人并不在家。   “爸,我今天一天都在山上,跟我一起的人有好几个,我们五点多才下山的,我哪有功夫写什么字条,还约人出去”,就很莫名其妙,这事怎么能牵扯到他头上。   江文启路上已经大致听人说了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一进门就开门见山了。   赵佩佩还是不信:“就是你,字条上写的是你的名字!”   江文启反驳:“写我的名字就是我了?再说了,你那个字条呢?说半天也没见着啊?我看八成你是编的吧,根本就没什么字条,对不对?”   江文启心里想着,赵佩佩可能是跟哪个年轻后生约在那里了,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想把脏水往他身上泼。   赵佩佩嘴里喃喃着不可能,忽然她提高音量:“难道是江砚骗我,对了,肯定是他,不然他怎么刚好就出现在河边?”   她这边正念叨着江砚,外面江砚就带着人走进来。   “这是怎么了,我刚到家就听见这边的动静了,出什么事儿了,叔”,江砚手里提着买的灯油和其他东西,一脸迷惑地看着大队长江建民。   江建民一把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拽到跟前,说:“江砚,你来的正好,叔正好有几个话要问问你。”   “啊?什么话?”江砚不解。   江建民:“赵佩佩说你今天下午六点的时候,在村里那条河的上游把她踢到了河里,之后又不许她上岸,说你想杀她,这是真的吗?”   江砚闻言先是震了一下,而后无可奈何地笑了,“队长,这怎么能扯到我头上呢,六点那会儿,我刚从镇上往回走,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回村里来,还把赵佩佩踢下河?这也太荒谬了吧!”   江建民摸了摸脑袋:“赵佩佩说得跟你完全不一样啊,你俩到底……”   江砚好脾气地笑笑:“村长,我今天去镇上买东西出村的时候还碰见过不少的乡亲,在镇上买了东西后,我想起你说的咱们村那台拖拉机不是有点问题吗?我就去找了这位,我后边的这个人,陈虎,他是农机站的,可能会修拖拉机,在他那一耽搁,我将近六点才从镇上往回走,而且我俩是一路走回来的,我怎么可能出来搞这种事,把人推进河里?太荒谬了吧!”   赵佩佩看江砚一脸无辜的样子,她崩溃地大叫:“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就是江砚,我看的清清楚楚,他在骗人,大家不要相信他!”   就在这时,陈虎上前一步解释道:“我和江砚的确是将近六点才从镇上出发的,路上一直在一起走着,总不能他还会术吧,我们才刚到村子,怎么就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找上门来。”   大家本来就不相信这事是江砚干的,这下听这个人一说,更加确信赵佩佩是想往江砚身上扯皮,这是看赖不上江文启,打算赖上江砚吗?   江建民听完这番解释,又转过头来看赵佩佩,“佩佩啊,你看人家江砚六点的时候跟这个小伙子在一起,不可能做你说的那些事情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赵佩佩眼神愤恨地盯着江砚,恨不得在他身上挖个洞,她大声哭喊:“是他,就是他,我没有认错!还有江文启,明明是他约我出去的,要不是他,我也不会遭这份罪,就是他们俩!”   她这么歇斯底里地一喊叫,江建民不耐烦了,怎么又往他儿子身上扯:“佩佩,你还是再好好想想,文启和江砚都有人证明他们六点的时候不在河边,你就是闹到公安局去,没有证据也没用,你也别往他俩身上扯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还是说真话吧,你要是还这么死咬蛮缠着他俩,我就帮不上你了!”   屋里其他人也小声议论起来,没有一个人相信赵佩佩,大伙儿都觉得她是故意往江文启和江砚身上绕,最后就连赵二媳妇也劝女儿,让她说真话。   赵佩佩看着江砚那张笑容温和的脸就气得浑身发抖,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江砚就是个疯子,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在说谎,她自己怒火烧心,再加上风寒,一下子把自己给气厥过去了。 第40章 后续   Chapter40 后续   看见女儿晕过去, 赵二媳妇急了,“越大夫,越大夫, 佩佩晕过去了,你快来看看!”   越诗走进来看了一下赵佩佩的情况:“没什么事儿,气急攻心,晕过去了,行了, 天也黑了, 你们把她带回家吧,回去赶紧把衣服给她一换, 醒了之后让她把药一吃,过两天就好了。”   江建民也对赵二两口子说:“行了, 今天天晚了, 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先带着孩子回家吧!”   说罢, 他对着还围在病房里看热闹的人摆了摆手:“行了,都散了吧!各回各家,明天记得早早上工,都回,都回吧!”   围着的众人被吆喝着往外赶,红林妈看赵二已经背起了他闺女, 知道今天这桩事怕是出不了什么结果, 于是便跟着人群往外走, 反正今天在场的人不少,晚上回去大嘴巴一叭叭,等明天一大早, 只怕赵佩佩的的事儿就传遍整个十柳村了。   等人基本都走完了,就只剩下江砚和陈虎两个人,江砚看了一眼越灵的房间,发现里面还没点上灯,便问越诗道:“阿姨,越灵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发烧?”   越诗闻言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江砚,对方还是一副温文有礼的样子,但经过今天赵佩佩这么一出,加上自己之前对江砚的判断,这孩子绝不可能像表面上这么无害,甚至莫名的,她有点相信赵佩佩今天的话。   越诗笑了笑:“越灵她没事,好好休息两天就好了,你跟朋友早点回去吧,天都黑了。”   于是江砚礼貌地离开,越诗等所有人走完了才去了女儿的房间,房间里黑漆漆的,越诗提着一个煤油灯进去,越灵眼睛闭着睡得正香,下午她喝的药里面有安眠定神的成分,所以外面吵嚷了半天都没吵醒她。   越诗见女儿还睡着,便没叫醒她,只是给她掖了掖被角便出去了。   江砚回到隔壁才刚打开门,陈虎就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哥,那个落水的女的说的都是真的?她得罪你了?”   陈虎今天一天都处于懵圈状态,下午一路跟着江砚到十柳村,他还以为江砚要让自己帮什么忙,结果就这?只是让他证明一下两人是一路回来的,而且让他一口咬定六点那会儿两人都不在十柳村,结合后面发生的事来看,等于让他做了个不在场证明。   所以下午那会儿江砚说自己有事儿要办,应该就是去收拾那个女的了,但他很好奇,那个女的到底哪得罪江砚了,听那女的的说法,江砚这次差点把人整死。   “是真是假不重要,跟你没关系,今天在我这好好睡一宿,明天帮着看一下村里的拖拉机,完了你就可以回镇上了”,江砚点燃煤油灯挂在灶房口,开始生火烧水,干柴爆裂的噼啪声渐次响起,火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的轮廓显得更加柔和。   陈虎撇了撇嘴:“算了,哥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对了,哥,你这有酒没,咱俩今晚上喝点儿?”   江砚冲他摇头:“没有,早点歇着吧,你不累我明天还要上工呢!”   陈虎只能悻悻作罢。   第二天,越灵一大早就起来了,她昨天断断续续睡了一整天,瞌睡都睡没了,她走出房门打水洗漱完,越诗也从房间里出来。   娘俩随便收拾了点早饭吃完,越诗便提起了昨晚的事情:“昨天村里有一个叫赵佩佩的女孩落水了,傍晚那会儿被人送到这来了,对了灵灵,你知道这个人吗?”   越灵闻言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妈,你说赵佩佩昨天落水了?还被送到咱们院子来?”   “对,她不仅落水了,她还死咬着是江砚设计把她推下水的,她说自己落水后好几次游到河岸边了,江砚又一脚把她踹下去了,存心想杀了她”,越诗边说,边观察女儿的脸色。   越灵察觉到妈妈隐晦的眼神,她无语地笑了笑:“妈,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我又没什么不能跟你说的。”   越诗直接道:“说实话,你昨天落水是不是跟那个叫赵佩佩的女孩有关?”   越灵点头:“嗯,昨天是赵佩佩把我推进水潭的,后来是江砚跳进水里救了我,本来我想着这事我自己可以解决的,也不想让你担心,所以回来就没说。”   “你这孩子,我是你妈妈,你有事第一个就该告诉我!”越诗气恼地用手指顶了顶女儿的脑门,接着道:“那回来的路上江砚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虽然昨天有人证实了江砚在赵佩佩落水时不在场,但我听赵佩佩说话那样子,倒真的觉得她没说谎。”   越灵:“难道江砚真的帮我报仇了?”她有点迷糊,江砚昨天真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啊。   “那你回头再探探他的口风,行了,只要他不做出伤害你的事,那就没什么妨碍”,越诗倒没觉得江砚这个人表里不一,想想也明白,江砚从小受的苦不少,他怎么可能像表面上那样光风霁月,不过无论他是个什么性子,就冲他能豁出去为越灵出头,还聪明地甩开了自己身上的嫌疑,她就欣赏他。   大队部门前,江建民给所有人都派完了活,唯独把江砚和李二强几个人留下来了,其他人进仓库拿农具的时候还不住地往这几个人身上瞟,显然大家都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不知道队长今天会怎么处置这件事。   等到人都走完了,江建民带着江砚他们直接往赵家走去,早上村里人等派工的时候就已经对昨天的事议论纷纷了,如果还拖着的话,影响不好,所以他想赶早把这件事解决了。   一行人一路来到赵家,赵二媳妇正在灶房里烧饭,因为昨天的事,两口子今天都请假在家照顾女儿。   “队长,你咋这会儿来了?”赵二媳妇迎出来,却发现后面还跟着二癞子和江文启、江砚几个。   江建民开门见山:“佩佩咋样了?我想着今天赶紧把这桩事解决了,不然村里尽是些风言风语。”   这正和赵二媳妇的意思,拖得越久,传的话对她家佩佩越没好处,村里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妇还不知道怎么作践她家女儿呢!   “佩佩在屋里,她醒了,我这就去叫她!”赵二媳妇虽然对江建民带来的江砚等人没什么好脸色,但她还是想尽早解决这件事的。   赵佩佩在屋里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没等妈妈叫她,她就自己出来了,而且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报警!”   江建民不想事情闹得太大,还劝阻了一下,但赵佩佩铁了心要报警,他也没办法。   赵佩佩说出报警的话后直直盯着江砚,她以为江砚会害怕,会慌乱,但是让她失望的是,江砚还是那副与我无关的样子,似乎一点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这让她不禁怀疑自己的记忆,难道昨天真的不是江砚吗?不,不对,就是他。   公安局的人来了之后,赵佩佩将昨天的事情经过又完整阐述了一遍,两个穿制服的公安向江文启、江砚和李二强分别问话,三人都说得明白,李二强属于事后救人,先不做讨论。   就赵佩佩说的江文启让人给她递纸条,她既没有物证,有没有人证,反而江文启有不少人能够证明他昨天一整天都在山上,而且是临近六点才下的山,下山后直接回了自己家,与赵佩佩说的并不相符。   至于江砚,昨天下午他去镇上出村的时候碰见了好几个人,公安又去镇上查探过,江砚确实去供销社买了东西,然后找了农机厂的陈虎,陈虎可以作证,他和江砚临近六点才从镇上往回走,两人一路都没分开过,所以江砚也没有作案的时间,可以基本排除他的嫌疑。   再说李二强,他到河边救了赵佩佩的事,村里的江大鹏、赵寡妇和红林妈都能作证,他也没有任何问题。   反正查到最后,这三个人都没有问题,公安给出的结论让赵佩佩崩溃,明明江砚就是凶手,为什么最后会是这种结果。   她对于这个结果自然是不满意的,她妈更是当场就闹了起来,但公安的作风强硬地很,赵二媳妇刚往地上一躺,公安就给她扣大帽子,说她不配合执行公务,思想作风有问题,于是赵二媳妇只能灰溜溜地起来。   再说赵佩佩被男人的纸条骗出去,这本身就能往作风问题上引,赵家人自然不敢再撒泼。   这件事最后查来查去没个结果,赵佩佩只能自认倒霉,但更麻烦的是李二强缠上她了。   李二强昨天回家把事情全盘告诉了他老娘,他老娘两手一拍就叫好,正好家里穷,老二的婚事定不下来,这不刚好,白得一个媳妇,他老娘嘱咐他千万不能让赵佩佩这个到手的鸭子飞走了,于是李二强当着江建民的面就提出来要娶赵佩佩。   “佩佩,你看咱俩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咱们什么时候办事儿啊?” 第41章 生意   “滚!谁跟你亲过抱过了?”赵佩佩随手拿起墙边的扫把往李二强身上打。   赵二媳妇和赵二也让李二强癞不要想着吃天鹅肉, 两人说话一个比一个难听,李二强拉着江建民让他说两句公道话。   江建民可一点都不想再扯进这件事了,虽然李二强救了赵佩佩, 两人还有了些亲密接触,但赵家人不愿意跟二癞子结亲,他也不能逼着人家呀,现在是新社会,婚姻自由了, 他可管不了这么多。   江建民虽然不掺和这件事, 但李二强一家人却不想这么轻易放过赵佩佩这个准儿媳,李家逢人就说自己儿子救了赵佩佩的事情, 还把一些细节说得明明白白,什么亲呀抱呀的, 没过几天, 赵佩佩的名声就被李家败坏尽了,村里以前对赵佩佩献殷勤的人也都对她绝口不提, 毕竟她现在名声臭了。   赵二媳妇连着几天跟李家的媳妇们对骂,但骂得再凶也只能叫人家看笑话。   闹到最后,赵佩佩索性豁出去了,她找到队长媳妇李红红,也就是江文启他妈,说自己以前跟江文启睡了, 现在要让江文启负责, 不然就去公安局告他耍流氓。   李红红真被吓了一跳, 她可从没听儿子说过他和赵佩佩的事,今天猛地听赵佩佩这么一说,她自然是不信的, 于是赵佩佩叫嚣着要和江文启当面对质。   但江文启已经跟着妹妹江甜甜去了县里,他现在已经是县里邮政局的员工了。   说到江甜甜,这次她回家可是憋了一肚子气,在山上看见江砚和别的女人亲热就罢了,还因为赵佩佩被家里人狠狠说了一顿。   江砚和越灵在水潭里的那一幕她是亲眼看见的,她当时伤心悲愤,之后本想再去找江砚问个明白,但紧接着就发生了赵佩佩落水的事情,还把她哥和江砚都牵扯了进去,后来竟然还闹得公安都上门了。   虽然最后证实赵佩佩落水的事情跟江砚和她哥没关系,但因为她跟赵佩佩走得近,她妈把她狠说了一顿,最后直接勒令她不许再跟赵佩佩往来。   后来几天她去了江砚家好几次,他家里的门都紧紧关着,后来才听人说江砚去省城有事,得过几天才能回来,但直到她回县里的那天,她也没等到江砚回来。   赵佩佩找江文启理论不成,后面村里的流言蜚语越来越严重,她在村里彻底呆不下去了,因为李家人总来赵家堵门,一口一个儿媳妇叫着赵佩佩,赵二两口子只能先把女儿送到县城一阵子。   赵佩佩回到县城第一件事就是去邮政局找江文启,但刚好被守在邮政局门口的李红红逮个正着。   自从赵佩佩到家里找过她之后,李红红就一直心神不宁,她后来跟自己男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到县里找儿子把这件事问清楚,这样她也好知道怎么应付赵佩佩。不然这事就像个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   江文启见到自己亲妈的时候还纳闷呢!他笑嘻嘻地迎上去,结果却被他妈一脚踢在屁股上。   李红红踢了儿子一脚还不过瘾,又想上手揪住他的耳朵,江文启连忙避开。   “妈,你这是干什么?这人来人往的多不好看”,江文启看了一眼街上的人,赶紧把他妈拉到一处巷角。   李红红刚才也是一时怒气上头,她并不想给儿子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毕竟刚刚在邮局门口发作确实不妥。   她跟着儿子走到一处街角,刚刚站定就劈头盖脸斥问道:“你老实跟我说,你跟赵佩佩是不是之前谈过,你们有没有,有没有……,你这个糊涂孩子,怎么就跟她扯到一起了?”   江文启没想到他妈说的是这件事,他妈怎么会知道的?难道是赵佩佩?毕竟他俩之前谈过的事情只有基本没人知道。   江文启:“妈,是赵佩佩跟你说的?她说什么了?”   “赵佩佩昨天找到家里来,说是跟你在学校的时候谈过,说你还,还……,反正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她说要让你对她负责,不然她就要告到公安局去说你耍流氓!”李红红言语间难掩气愤,这都是什么操蛋的事情啊,赵佩佩那个狗皮膏药怎么就缠上她家文启了呢。   江文启听了这话,一时竟然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挠了挠头,神色烦躁:“妈,你要问我我也说不清楚,就学校停课那天,我喝酒喝多了,赵佩佩当时说找我有事,我就迷迷糊糊跟她出去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宿舍,反正第二天醒来后赵佩佩找到我,说是她前一天晚上扶我回来的,还说我对她做了那种事,她说的特别真,反正当时我就信了,我想着人家一个大姑娘犯不着拿自己清白来戏弄我吧!所以之后就跟她在一起了一段时间,后来我在街上看到她和其他男人拉拉扯扯,才知道她跟我好的同时,还跟别人好着,后来我就跟她摊牌分了,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她怎么还能扯回我身上呢!”   李红红听儿子这么一说,她立马反应过来她家文启是中了赵佩佩的套了,这显然是个仙人跳,她儿子蠢,还真信了赵佩佩那副说辞。   李红红:“那你怎么从来没跟家里人提过?这明显是设了局坑你的,就你笨,直勾勾往坑里跳!”   江文启无奈地叹息一声,“这又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儿,我跟你们说什么呀,没什么可说的。不过赵佩佩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正跟二癞子家扯皮吗?怎么火又烧到我身上来了?”   李红红嗤笑一声:“还不是看不上二癞子呗,赵佩佩眼光可高着呢,她的事现在传得全村都知道了,以后怕是不会有谁家的媒人登赵家的门了,她算盘精得很,这不是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了,打量着想嫁到咱们家给我当儿媳妇呢!”   江文启迟疑道:“妈,那这事……”   李红红摆摆手:“这事儿你别掺和了,我来解决就行!”   “对了,你们谈对象的事还有谁知道?赵佩佩跟你谈的时候不是还跟别人谈吗?那人是谁?”   “基本上没人知道我和赵佩佩在一起过,那人家里住县委大院,有点背景的,跟赵佩佩不过是玩玩,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人家现在已经结婚了,女方家里听说也不错。”   李红红点头道:“行,我知道了,你好好上你的班,在单位好好表现,如果身边有中意的女孩就告诉妈,你年纪也到了,是时候成家立业了。”   “妈,既然说到这了,我还真的看中了一个女孩”,江砚边说边看着他妈的脸色。   李红红惊喜道:“好小子,你才来上班几天,竟然就有中意的女孩了,那女孩怎么样?是你们单位的吗?”   江砚吞吞吐吐:“不是我们单位的,那女孩就在咱们村里,就是来下乡的知青越灵。”   李红红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知青里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越灵了,太娇气,太漂亮,一点也没有艰苦朴素的精神,每天上工还穿得花枝招展的,没看村里那些年轻的男娃娃们一口一个越知青,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而且越灵跟赵佩佩一样,都爱忽悠村里的男娃娃帮自己干活,赵佩佩是广撒网,越灵倒是只逮着江砚一个人,江砚性子好,成天给越家母女的院子挑水,砍柴,做这做那,但做得再多,越灵又不会嫁给他,说到底这些活还不是白干了。   所以她对越灵印象不好。   李红红不喜欢越灵,所以直接给儿子泼了冷水:“越灵是知青,你看有几个知青嫁到咱们本地的,人家还等着以后能调回城里呢!我看你还是别打她的主意了,再说我看她和江砚走得近,说不准人家两个人情投意合呢!你就别在里面掺和了,是,越灵是长得好看,可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再说长得俊的姑娘多了去了,总还有你喜欢的!”   江文启:“妈,我是真的喜欢她,你儿子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你就帮我探探口风,我知道她和江砚走得近,那是因为他俩刚好住隔壁,应该没什么的,再说这两年也有知青嫁到咱们当地的,万一越灵她愿意呢?”   李红红看着儿子哀求的眼神,最后不忍心道:“那我试试,要是人家没那意思你就给我死了这条心,听到没有?”   在她看来,试也是白试,不过只要这样能让儿子死心,那也算达到目的了。   江文启高兴起来:“妈,我知道,你帮我探探口风就行,你想想,万一我和越灵成了,那你以后的孙子孙女该有多好看啊,为了你未来的孙子,你也该帮儿子一把啊。”   李红红被儿子的俏皮话逗笑,这点倒是没说错,越灵相貌长得好,将来如果生了孩子,那一定是个漂亮的。   且不说这个,她跟儿子打听清楚情况,本打算第二天就回村跟赵佩佩好好掰扯清楚,但她刚到县里汽车站,就看见赵佩佩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再追出去时,对方已经不见了。   李红红感觉事情不妙,她也不急着回家了,而是到自己儿子单位前蹲守,她不知道赵佩佩住哪儿,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没想到赵佩佩特别沉不住气,当天下午就出现在县邮政局门口。   李红红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走。   赵佩佩冷不丁被人一把拉住,可给她吓了一跳,一看是江文启他妈,这才又放下心来,一路跟着走进巷子里。   李红红直截了当道:“佩佩,你也不用再去找文启了,事情我都问过他了,先不说文启喝醉的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单凭你同时跟好几个男人谈对象这件事,就站不住脚,你要是听我一句劝,就别扯着文启不放,不然我会把你那些事情都查得清清楚楚,然后举报到公社,你一个乱搞男女关系的帽子总是摘不掉的,说不得还得连累你父母,让他们在村里也不得安生!再说你去公安局说文启对你耍流氓,这可不是单凭嘴上说说的,你有什么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光凭空口白牙的话,那结果就跟你污蔑江砚是一样的,没有任何作用,你还不如省点力气。”   “还有,你在村里发生的事情又传不到县里,你与其扒着文启不放,还不如安生点在县里好好寻摸个对象,这样对大家都好,你爸妈在村里也能好过点,你觉得呢?”   赵佩佩听完这些话虽然心里特别窝火,但她还是听出了李红红话里的意思,队长媳妇果然口才不一般,软硬兼施啊这是。   一方面拿她之前谈对象的经历威胁她,一方面点明她并没有证据证明江文启对她耍过流氓,最后拿她父母说事儿,毕竟她可以躲到县城亲戚家,她爸妈总是要住在村里的,江文启他爸是村里的大队长,县官不如现管,她总要顾忌着点儿。   不仅如此,还暗示她可以找个县城的对象,反正她落水被二癞子救了的事情县里又没人知道,这样一来,就可以把江文启摘出来了。   等最初的那阵怒气过去,不得不承认的是:队长媳妇说的有道理,她要是死命扯着江文启,她自己肯定没有好结果,江文启却不一定会倒霉,她要是退一步不再纠缠江文启,那她还有别的后路可走,要选哪一个,相信只要不傻的都能明白,她之前只是被气昏了头。   而且经过江砚那桩事,她也明白了,公安不是万能的,她要是没有证据,就算说的全是真相也没人会信的!   赵佩佩笑了:“好,我不缠着他,”不过她会牢牢记着这笔帐的,江砚,江文启,越灵,呵呵,她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红红听见赵佩佩这句话,心里总算歇了一口气,这件事好在圆满解决了,不然还不知道会起什么风波。   晚上她在女儿江甜甜那里凑合着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回了十柳村。   虽然事情解决了,但回程的路上她还是没什么好心情,原因就在于昨晚女儿江甜甜向她吐露的儿女心思。   昨晚甜甜旁敲侧击地向她打听江砚的事情,她是过来人,一听就知道不对劲儿,甜甜显然是对江砚有儿女情长的小心思。   江砚那孩子是个好的,又孝顺又勤快,长得还高大帅气,虽说家里条件不怎么好,但她倒挺喜欢他的。   问题是江砚喜欢的是越灵,村里人明眼的都能看出来,她不想让自己女儿去趟这片浑水,偏偏甜甜听不进去,只说江砚现在又没谈对象没结婚的,越灵跟他不一定能成。   她听着这话头都大了,再想想儿子,对着越灵也是一片痴心,也是绝了。   十柳村,越灵看了一眼隔壁江家大门上挂着的门锁,这已经是江砚走的第三天了。   江砚走之前跟她说有事要去趟省城,她问是什么事,江砚却不肯回答,只说以后再告诉她,所以她也就没有多问。   至于赵佩佩的事她也问过江砚了,不过江砚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她一句:“如果真是我干的,你会怎么想?如果不是我干的,你又会怎么想?”   她当时仔细想了一下,又问他:“如果是你干的,那你是为了我吗?”   江砚笑了笑:“也许是。”   于是她回答道:“如果是你干的,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因为你把我放在心上,觉得我受了委屈才会为我出气,不然你跟赵佩佩又没有仇怨,何必上赶着跟她过不去呢!说实话,我喜欢有人这样不顾一起护着我!”   “不会觉得我手段毒辣?赵佩佩可是说了,我三番两次把她又踢回河里,是存心想要她的性命。”   “可是赵佩佩没死,她还活得好好的,证明你有分寸。再说手段毒辣,赵佩佩对我也见死不救啊,这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我分得清好赖,没道理你为我出了气,甚至不惜把自己牵扯其中,我还假惺惺地站在高处对你指指点点,我还没恶心到那种地步。”   “再说了,我这人本质双标,只要你的毒辣不是对着我,也没有伤害到无辜的人,那就无所谓啊。当然,如果不是你干的,那就更无所谓了。”   江砚听完越灵这番话笑了,笑得如同清风朗月,他摸了摸越灵的头发,什么也没说。   但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越灵从头到尾围观着这件事的神奇走向,她甚至还没出手,赵佩佩就已经被KO了。再结合她这些天来和江砚的相处,她自然不会真的还停留在对他的初始印象上,他的本性或许跟他表现在人前的一面有很大出入,但那又怎么样呢!   江砚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甚至在她受欺负后会不顾一起帮她报复回去,他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样纯粹的,甚至有时候会稍显极端的保护欲更让人心折。   江砚这是第二次去省城了,去年他借着农机厂的名义跟队长请了假,说自己要帮着农机厂采购零件,队长给他批了三天假。今年,还是同样的理由,他一共请了五天假。   农机厂厂长是陈虎的叔叔,采购零件只是明面上的说辞,实际上江砚要做的事情跟车子有关——自行车。   自行车在这时候可是稀罕货,一辆自行车售价基本在一百七八左右,不仅如此,要买车,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票,自行车票。   不要票的自行车也有,不过光价钱就翻了好几番,一辆车买下来至少也得六七百,一般人是买不起的,所以自行车票是个金贵东西。   自行车票城里人搞起来都费老鼻子劲儿了,更别说乡下人了,至今十柳村一辆自行车都没有,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不然以江建民家的情况,不至于买不起一辆自行车。   这时候世面上最流行,质量最好的当属沪城产的鹿王牌自行车,车架用锰钢制造,车身轻便结实,骑起来明显感到轻快省劲儿。这种售价最贵,一辆基本在180块钱左右。其他还有比较普通的蝴蝶牌自行车,一般有26寸和28寸两种。当然,当下最受欢迎的要属那种双管加固的支农型28寸重型自行车等,这种车性价比高,一般一百五六就能拿下来。   但无论哪一种车,没有票都是纸上谈兵,于是暗地里就衍生了一门生意:自行车组装。   自行车组装一般都是先到零部件市场或工厂淘零件,零件齐备了,自己将所有零件组装成型,然后再带着自行车主要部件的去上牌,之后才能上路。   组装车比整车要便宜二三十块钱,关键还不要票。所以搞不到票,手头又不富裕的人多半会选择买这种组装车。   江砚和陈虎两个人做的就是这种组装车生意,因为陈虎叔叔的原因,他们能直接用批条在零部件工厂提货,省城的零部件工厂专门生产各种机械零件,包括自行车、人力三轮、拖拉机、汽车零件等各种部件。   江砚他们从去年就盯上了这门生意,他们有配件渠道,风险小利润大,去年试着干了几天就赚了几乎上千元,今年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不过他们一年到头也就做几天这样的生意,一来农机厂采购需求不大,一年基本只出来一次,二来也得低调着点,毕竟这风口私人买卖查得特别严,虽然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被抓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江砚和陈虎一年到头也就做几天生意,不过他们这也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典型了,十柳村的人总是觉得江砚家里穷,实际上江砚可能是整个村里最富的人,只不过他会扮猪吃老虎罢了。   江砚为了省事,一般车子组装好了马上加价就地出售,不像有的人还拓展了农村业务,事先接受农村或者外地的“定单”然后组装,后者明显风险更大,但生意也更长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09 23:48:35~2020-10-11 09:0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果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进城学习   “走吧!回, 今天打的猪草够用了”,庆平一声令下,山脚下大大小小的孩子都站了起来, 他们大的有十一二岁, 小的只有六七岁,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这些孩子虽然年纪不大, 但都不是吃白饭的, 村里打猪草的活都是他们在干。   帮着村里打猪草是有工分的,只不过这种活儿轻省, 工分少, 大人看不上, 便打发着家里的半大孩子领了这种活计。   庆平今年十岁了,靠着打猪草, 他每天都能拿两个工分, 虽然不多,但好歹也能贴补一下家里, 村里像他这样的孩子很多, 他算是这些孩子的头头。   “庆平哥, 怎么不见越灵姐?”一个小男孩背起地上的竹篓站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刚刚越灵姐姐还在他旁边来着,怎么这会儿不见人影了。   “可能到那边摘酸枣去了吧,我去看看,你们先回去吧。”庆林招呼让其他人先走,他一个人往那片长着酸枣的土崖边走去。   没走几步, 那个刚刚说话的小男孩跟了上来。   庆平摸了摸他的头:“南南,你先跟着他们回去吧,我去看看灵灵姐就行,不然你回去晚了你爸又对你动手。”   小男孩叫江南南,今年刚满五岁,是这帮孩子里年纪最小的一个。   本来他这么小的孩子是不能来干活的,但他继母在队长那里闹了一场,说家里要断顿了,胡搅蛮缠了好一通,江建民怕自己不答应,回去受罪的还是孩子,便同意了让江南南跟着一起打猪草。   江南南是村东头江六六的儿子,江六六人如其名,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脾气暴,好吃懒做,说话做事不着边际,还爱对家里人动手,他前妻,也就是江南南的妈妈受不了他的毒打,在一天夜里收拾东西跑了,江南南两岁就没了妈。   江六六是个爱面子的,媳妇抛夫弃子跑了,他一下子成了村里人的笑话,在他的闹腾下,他老爹老娘很快给他在邻村寻摸了个媳妇,新媳妇是个寡妇,没办法,正经的大姑娘谁愿意嫁给江六六这种浑人,他家里条件又不是多好。   新进门的寡妇名叫秋荷,她男人前两年在矿上挖煤被埋了,夫妻俩没留下一儿半女,她对男人也没多深的情分,丧事一办,她就卷了男人的抚恤金包袱款款回了娘家,一分钱也没给婆家留。   在娘家呆了一段日子,她本来想再寻个人嫁了,但因为她之前对婆家做的事情太绝了,等闲人家根本不愿意要她,直到江六六的媒人找上门来,她便成了江南南的后妈。   江六六本来对唯一的儿子还是不错的,但自从前妻走后,他便有些不待见这个儿子了,江南南跟他妈长得太像了,一看见儿子的脸,他就会想起来那个让他丢尽脸面的贱人。   秋荷嫁给江六六后肚子很争气,进门的头一年就怀上了孩子,第二年开春就为江六六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可把江六六乐坏了。   秋荷生下儿子后便有了底气,她早就看江南南不顺眼了,于是便整天在江六六面前上眼药,让江六六越来越讨厌这个前妻留下的大儿子。   最厉害的一次,她设计让江六六误会江南南要捂死她生的小儿子,江六六彻底爆发,把不到四岁的江南南打了个半死,从这之后,江南南挨打便成了家常便饭。   江六六稍不顺心就对着大儿子拳打脚踢,江建民为此跟他谈过好几次,但江六六这人不仅屡教不改,甚至回去还会变本加厉地收拾江南南。久而久之,村里人谁也不愿意管他家的破事了,毕竟说到底还是人家的家事,掺和太多受罪的是江南南。   “庆平哥,今天我爸他们带着北北去外婆家了,晚上不回来,我不用急着回去了”,小男孩说着,开心的笑了起来。   庆平也笑了,“那就好,咱们一块去找越灵姐,她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江南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开心极了。   说起来越灵也是打猪草队伍的一员,她原本想着等村里的小学弄好了可以当个小学老师,但因为秋收的缘故,小学迟迟办不起来,她就只能先跟着这帮孩子混了。   她虽然是从城里来的,但没什么架子,也不会看不起这些村里的孩子,反而会在上工休息的时候给他们讲讲故事,偶尔还会给他们带一些从来没见过的糕点和糖果,这些孩子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她有时候干活干累了,那些大孩子还会给她搭把手,小不点们也经常摘些花花草草送给她。   庆平牵着南南的手走到土崖跟前,果然越灵正够着摘崖边的酸枣。   “灵灵姐”,庆平出声叫她。   越灵转过头:“你们怎么过来了,猪草打够了?”   “嗯,要下工了,灵灵姐,你现在回不回?”   越灵:“回,你俩等会儿,让我把这几个摘完。”   “行了,走吧”,越灵揉了揉蹲得发麻的腿脚,又问了一句:“其他人呢?都走了?”   “嗯,我让他们先回去了”庆平回答。   “那你呢?小南南,你怎么没跟着回去?”越灵摸了摸江南南的小脸蛋,这孩子长得特别清秀,又不爱说话,她听人说过这孩子家里的情况,也见过一两次江六六打孩子时的疯魔样子,所以特别心疼这个小孩。   江砚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甚至她听人说,江砚父母小时候打江砚比江六六还狠。   她看这个孩子,有时候就像是看到了江砚小时候。   江南南脸蛋红了红:“我爸他们去外婆家了,我今天不急着回去”,他特别喜欢灵灵姐摸摸他,抱抱他,每次灵灵姐亲近他的时候,他就觉得特别开心。   越灵看他脸红红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她从口袋掏出几个裹着糖纸的圆球形泡泡糖,给了庆平一个,又撕开糖纸往南南和自己嘴里放了一个。   “这种糖可不能咽下去啊,要嚼着吃,等把甜味嚼没了还可以吹泡泡呢,等会儿我教你们。”   “谢谢灵灵姐”,庆平最开始根本不愿意要越灵的东西,但他每次都拒绝不了,只要他说不,越灵就把东西硬塞进他嘴里,久而久之,他干脆就不拒绝了。   越灵上手把庆平的头发揉乱:“谢什么谢,小孩子家家的,你帮我干活我也没跟你这么客气啊!”   庆平憨憨地笑了笑,感受着甜味在嘴里迸发。   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南南还跟着越灵学会了吹泡泡,反而是庆平,学了一路都没吹出来一个泡泡。   把猪草放到牲畜棚里,三人各自回家,庆平家住西头,就在山脚下,南南家里和越灵母女住的卫生所就隔了几户人家,所以她俩是一路。   回去的路上,迎面就看见赵厚和李月走过来,赵厚拉着架子车,架子车上装的全是割好的麦子,李月在后面推着,时不时把掉下来的麦穗捡回车上。   正几天正好是秋收,秋收时首当其冲的农活就是割麦子,这里的镰刀比苏北那边的小,刀口呈锯齿状,刀锋特别利,不需要磨,越用越快。要是干活时不小心被这刀割了手指,那就受罪了,这种刀留下的伤口很不容易封口,愈合后大半会留疤。   李月前两天就被割伤了,还是越诗给她处理的伤口。因为有伤,江建民就没再让她接着割麦子,而是让她跟车帮着把麦子送到山脚下的打谷场上。   “越灵,下工了?”赵厚累得不停喘气,正好遇到越灵,他就顺势停下来歇一歇。   越灵牵着南南停下脚步:“是啊,今天活干得快,你们这是去打谷场?”   赵厚:“是啊,这不趁着这几天天气好,赶紧得把麦子晒干吗?”   赵厚以前自认为是个吃苦耐劳的好青年,但才下乡不到两个月,他就推翻了以前对自己的认知,农村的一个秋收基本就要了他半条命,他可跟这里的老少爷们差远了。   秋收的这几天特别忙,他们几个知青也被分配了收麦子的活儿,这里的麦子长得很高大,如果直立着,差不多有一米三四高。割麦子时不用太弯着腰,割过麦子剩下的麦茬都有膝盖高,等麦子都收完了,队里会把牛放进去吃那些割剩下的麦茬儿。   麦子收完就得拉到打谷场晒干,晒干之后就是打谷了。这里打谷没有打谷机,也没有掼盆,而是把麦子堆到场上,赶着牛拉着几百斤重的石碾子转着圈儿踩。期间还得有人把脱了粒的麦秸用叉子挑开,等谷粒堆到一定程度时,用铲子铲到另一边扬场。   总之这些活繁杂又琐碎,干起来是真的辛苦。   越灵:“是啊,这两天天气好,是得趁着时候,不然下雨的话就麻烦了。”   赵厚和越灵客套了几句,李月一句话也没插,她压根不想搭理越灵,怎么说呢,人比人,气死人。大家一样是知青,其他人累死累活在大太阳底下拼命干活,就想着多挣点儿工分填饱肚子。但越灵偏就特殊,她妈妈一天天拿着满工分不说,她自己也娇气,跟着一群孩子打猪草每天混个两工分,全村哪有像她一样自在轻松的。   越灵可不知道李月在心里不忿,她只在知青宿舍住过一两天,大家根本没有多熟,顶多碰见了客气几句,除了张晓梦跟她有来往,其他人自从她搬走了就没见过几回。   到了家门口,越灵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南南,你爸他们走了,你家大门是不是锁着,你有钥匙吗?”   南南:“我家门口的大石墩子下面还有个钥匙。”   越灵比了比南南的个头,就算有钥匙这孩子也够不到门上的锁子啊,“走,我跟你过去看看。”   南南点头,晃着越灵的手走到自家门口,但他在石墩子下面摸了半天也没摸见钥匙,明明以前他们出门一直把钥匙放在这里的,怎么会不见呢!   越灵看南南找了半天都没找着钥匙,她猜想可能是南南那个继母搞的鬼,她上前把南南拉起来:“算了,别找了,你今晚在姐姐家住一天吧,正好晚上还能陪姐姐说会儿话呢!”   南南闻言眼睛发亮地看着越灵,他有些害怕,又有种莫名的期待,“其实,我去奶奶家也可以的”,南南不想给越灵添麻烦,他又把头低了下去。   “就去姐姐家,你忘了,姐姐家诊室隔间里有好几个床呢,你就睡那里!”南南奶奶根本不待见南南这个孙子,她有一次还撞见那个老太太捏着南南的耳朵踢他,想想也知道,这孩子去了他奶那根本没什么好事。   没给南南犹豫的机会,越灵直接拉着他回了自己家,南南被拉得一踉跄,他抬眼看了一眼自己被握得紧紧的手掌,无声地咧嘴笑了笑。   “灵灵,这是?”越诗听见女儿的动静,她从房里出来,就看见女儿手里牵着一个陌生的孩子。   南南刚进越家的院子还有点拘谨,他害怕灵灵姐的妈妈不喜欢自己,但等越灵跟妈妈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越诗摸了摸他的头后,他的担心就消失了。   “行,那晚上就让他在这睡一宿”,这也是个可怜孩子,摊上了一家子不靠谱的长辈。   就这样,越家小院迎来了第一个留宿的小客人,为了招待南南,越灵下午专门包了韭菜鸡蛋饺子,韭菜是昨天在山上掐的山韭,特别嫩,鸡蛋是找村里人换的,越诗生火,越灵和面,南南也不闲着,他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灶房门口摘韭菜。   包饺子的面要和得稍微软一点儿,越灵和好面后用一个大碗把面盖住让面醒劲儿,她从案板上面的旧橱柜里拿出五个鸡蛋在碗里打散,然后把南南摘好的韭菜清洗干净切碎,灶上的水烧开后先把两个暖壶灌满,越灵拿热水给南南冲了一杯糖水在旁边晾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越灵面前的案板上已经堆满了皮薄馅大的饺子。   水里烧了三开后,饺子一个个白莹莹的浮在水面上,料汁是提前调好的,乡下的铁锅特别大,七八十个饺子一锅就下完了。   南南发誓,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饭了,白面啊,他在家里别说白面了,就是拉嗓子的杂合面都没吃饱过。   三人吃饱喝足在灶房收拾的时候,江建民进来了。   “呦,南南,你怎么在这儿啊?”江建民这话刚问出口,就一拍脑袋,自己回答道:“哦,对了,你爸妈今天不在,他们昨天跟我请的假,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越诗:“这孩子家里大门锁着,孩子手里没钥匙,我就先让他在我们这住一宿,对了,队长你来是?”   江建民面带喜色,声音拔高:“越大夫,我可是给你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你之前不是说自己对西医不太懂吗?这不,正好县医院要给咱们各公社的赤脚医生做培训,我今天去镇上路过卫生院的时候刚好看到上面贴的通知,报名时间前天就截止了,我硬是拉着卫生院的领导说了半天,最后他们终于同意把你的名字加进去了,不过啊,这事儿赶得急,报名的人明天就得在镇上集合,县医院统一派车把人拉回医院,你看你这儿能去不?有什么困难没有?”   越诗听完喜形于色,她当然没问题,不过想到女儿,她来这儿这么久,还没跟女儿分开过呢!   越灵发觉妈妈的眼神看向自己,她一打眼就知道妈妈在担心什么,“妈,你就去吧,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你看我做饭什么的不是挺好吗?这次的机会多难得啊,你可得把握住啊,再说你在家看了那么多医学书,总得去医院上上手啊……”   越诗被女儿说服了,她又问江建民:“队长,培训大概多长时间啊?”   “往年基本上都是两个月,这次应该也差不离,你就安心去学习吧,越灵这里,我帮你照看着。”   越诗:“那行,我去,队长,明天几点从这走?”   江建民:“医院的车说好九点在镇卫生院接人,你今天把该拿的东西都收拾好,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我赶着驴车送你到镇上,四五十分钟也就到了。”   “那行,谢谢队长,真是麻烦你了”,越诗一脸不好意思。   江建民摆摆手,他这也是为了村里人着想,前几年那种半吊子赤脚医生给人看病,还有把人看死的,你说吓人不吓人。人吃五谷杂粮,平时哪家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村里有个好大夫比什么都强。   江建民走了之后,越灵先是把南南哄睡着,她本来还担心南南年纪太小,不敢一个人睡,没想到他刚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   越灵给他掖了掖被角,小心翼翼地退出来,她不知道的是,她刚关上门,床上睡着的孩子就睁开了眼睛。   今天大概是南南最开心的日子了,不用挨打,不用饿着肚子,有温柔漂亮的越阿姨和灵灵姐陪着他,他还吃了以前从来没吃过的白面饺子,晚上还能睡在软绵绵的床上,盖着暖和的被子,他真希望以后天天都能过着这样的日子,南南这样想着,嘴角弯弯地进入了梦乡。   越灵直接去了妈妈的房间帮她收拾东西,她前世在国外看秀的时候买过一个复古的拉杆皮箱,她把那个皮箱弄出来,把好些适合这个季节穿的秋装给塞进箱子里,大多是一些适合秋天穿的风衣和打底衫,当然,款式和做工是向华侨商店挂着的样品看齐的。   出门在外,穿得体面更容易得到别人的尊重,先敬罗裳后敬人,这句话说得是有道理的,反正这里又没人知道她们母女的底细,吃穿稍微讲究一点,不熟悉的人只会觉得你家里条件好,毕竟社会上有钱人还是有的,不然省城那些华侨商店是开给谁的呢!   箱子里除了各种衣服,越灵还往里面塞了两双做工细致,款式简约的黑色皮鞋,还有一块样式简单的手表,最后,她用一个小袋子把越诗会用到的牙膏牙刷和各种护肤品装起来,最后又在箱子里寻隙塞了很多能久放的吃食,甚至还放了两瓶老干妈在里面。   越诗从头到尾看着女儿给自己收拾东西,她听着越灵嘴里念念叨叨的,心里的暖意涌上心头,最后东西收拾好了,她只在箱子里放了几本最近在看的医学书。   第二天早上,江建民七点五十就赶着驴车停在越家院子门口,越诗穿着驼色的风衣,脚上蹬着小皮鞋,头发被越灵扎成那种非常有气质的低丸子头,她拉着一个箱子出来,这一身行头可把江建民给震住了。   “越大夫,你这简直像是省医院的医生了,前年我大儿子住院,我去省城看他的时候,省城里的女医生穿的就是你这样子”,江建民算是看出来了,越家这对母女家里是真不差钱,这身行头,怎么看都是华侨商店的货色,这年头,能拿出侨汇券的家庭怎么可能是一般家庭?就是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来下乡,而且越灵在村里每天干着打猪草的活儿,基本挣不上什么工分,也没见人家害怕分不到口粮断顿儿,显然心里有底不怵这个。   越诗一笑:“这都是以前压箱底的衣服了,这不要出门吗?可不得穿得体面点儿。”   时间不早,两人说了几句后,江建民帮越诗把行李搬到车架上,越灵带着南南一大早就去上工了,越诗把大门锁好,坐上驴车匆匆往镇上赶,到镇上时是八点五十,县医院的车很快就停在卫生院门口。   越诗上车了之后才发现,车上已经零零散散坐了七八个人,看来这车是一路走一路接人的。   从越诗上车以后,全车人的眼光就聚集在她身上,因为她长得实在漂亮,而且穿的衣服也洋气极了,让人一点儿也不敢相信她是附近乡镇的赤脚医生。   越诗坐这种车容易晕车,她上来找了处临窗的空座位开始睡觉,就这么一路睡到了县医院。   县医院这次派去接人的有两辆车,总共算下来有三十个人来县里学习,越诗跟着人群从车上下来,刚好一台担架从她面前经过,她没注意到躺在担架上的人,但担架上的人看见她时却蓦然狂喜。   陈博毅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谁,他回过神,连忙喊着让抬担架的人停下,却被一旁跟着的王贵军喝止,“团长,别闹了你,治伤要紧,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11 09:08:16~2020-10-12 23:0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π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打听   县医院是沿着县里的主街道修建的, 门诊部是个二层的砖瓦楼,楼层虽然不高,但占地面积挺大, 门诊部后面是住院部和医院食堂, 食堂旁边是两栋家属楼, 家属楼后面是医院内部的招待所,越诗一行三十个人被安排住在招待所里。   越诗跟着大队伍下车之后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很快就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从里面出来接人, 女医生看着二十来岁的样子, 个子中等,白大褂里面穿着红色的高领毛衣, 脚上穿着擦得锃亮的小皮鞋, 脸色红润白皙, 梳着两个大辫子,看着很是时髦靓丽。   这年头红色的衣服和布料是很难买到的, 一看这个医生的打扮就知道她的家境一定不差。   女医生手里拿了一个花名册, 她站在医院门口,抬眼扫视了一圈门前站着的这些人, 嗯, 跟去年一样, 都是农村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穿的也是补丁摞补丁,没什么新鲜的。   她刚准备说话,站在最边上的越诗吸引了她的注意。越诗的穿着打扮放在这个小县城来看简直太绝了,驼色的风衣,黑色的裤子, 中跟的皮鞋,面容精致出色,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有几缕碎发散在耳边,显得人越发慵懒贵气,加上她手里拉着的复古皮箱,整个像是电影明星站在眼前一样,不,电影明星也没这么好看的。   凌翘本来对自己的穿着打扮是一等一的得意,要知道,整个县城也找不出几个能穿红毛衣的女的,但这会儿看到人群中的越诗,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身土爆了。   “好了,先别说话”,凌翘盯着越诗楞了一瞬,很快就被底下的窃窃私语声弄得回过神来,她清了清嗓子:“我是县医院内科大夫凌翘,你们叫我凌大夫就行,我现在先点一下名,叫到名字的举个手示意一下,点名没问题了你们就跟我走,把东西放到招待所,我之后跟你们说一下这次培训的一些事情。”   接着,凌翘对着花名册一个个叫起名字来,“王双柱,秦媛媛,王向荣……越诗”,她每点到一个名字,就要认一下对应的人,点到越诗的时候,那个穿着讲究的女人抬了抬手。   原来她叫越诗,呵,名字还怪好听的。   不光凌翘在认人,其他各个村镇来学习培训的人也借着机会在认人,他们都是同一拨来学习的,出门在外,彼此熟悉了好歹有个照应。   人群里几个年轻小伙子余光不停地往越诗的方向看,没办法,人是视觉动物,见着好看的女人就算没什么心思,也想着多看两眼饱饱眼福。不得不说,越诗虽然长得特别漂亮,但她这身打扮就让这些男人息了不该有的心思,没什么,纯粹是感觉自己配不上啊,越诗这一身的派头从头到尾都透着一个字:贵!   名字点完了,越诗一行人跟着凌翘穿过门诊楼,走到后面的招待所门口,这一路往越诗身上瞄的人就没断过,越诗对这些眼神视若无睹,她前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招待所门口,凌翘跟接待人员说了几句话,然后拿了一串房门钥匙出来。   这次来的三十个人里有二十一个女的,九个男的,看着年纪都不大,基本都是二三十岁的样子。   “咱们招待所的房间是集体宿舍的样式,四人一间,但是咱们这男女都各单出一个,你们看是怎么个住法,单出的那个如果住单人间的话就要补钱,如果不住单人间的话,就得住医院住院部的值班室,那里是个两人间的房子,不过洗澡什么的可能不太方便,你们自己商量一下。”   凌翘话音刚落,底下就叽叽喳喳讨论起来,因为越诗气质有些高冷,穿的又讲究,大家不约而同地没往她身边凑。   越诗正巧不想住集体宿舍,四个人住一间房子人多嘴杂的,是非也多,而且女儿给她拿了很多吃的,到时候在宿舍住总不好一个人吃独食,想到这里,她上前一步问道:“凌大夫,住单人间的话要补多少钱?”   “要补三块钱。”   越诗:“那我住单间,钱现在交吗?”   凌翘看了她一眼:“不急,等会你们安顿好了直接补给前台就行。”   女的这边越诗自愿住单间,男的那边大家都穷,没人愿意多掏三块钱住单间,于是只能靠猜拳选出来一个倒霉鬼去住值班室。   女的住在二楼东侧的207,208,209,210,211和212号房,越诗一个人住212单间,这是最靠里的一间房子。男的住在二楼西侧的201和202号房。   凌翘把房门钥匙交给大家后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11点20了,十二点就是午饭时候了,她走前叮嘱了一声:“你们先把东西放好,吃饭的话可以直接拿着饭盒去医院食堂,食堂里一顿饭大概一毛五分钱到两毛钱。今天食堂做的是米饭,一块大排骨一毛钱,一盘素菜是三分钱,一碗汤一分钱,米饭3两大概是五分钱,不用交粮票,吃饭的时候直接给钱就行。”   歇了歇气,她又继续道:“吃完饭你们可以在医院转转,熟悉一下环境,中午回房休息一下,下午两点在招待所门口等我,领导要给你们开个小会,都别迟到了啊!”   “好的,凌大夫,麻烦你了,我们下午一定准时”,众人纷纷点附和。   等凌翘走了,大家都兴奋地打开房门冲了进去,好多人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住招待所,可不得看个新鲜嘛!   越诗用钥匙打开212的房门拉着箱子走了进去,嗯,出乎她的意料。她原本以为这也是个四人宿舍,不过只有她一个人住而已,没想到这是个实打实的单间宿舍,房间不大,但是收拾得挺干净,中间的地方摆着一个大床,床的两侧各有一个床头柜,靠窗的地方还放着一张桌子,墙角是个小衣柜,靠门的地方被隔出了一个卫生间,里面似乎还能洗澡,怪不得人家要多收三块钱呢!这三块钱花的不亏。   这边越诗在房间里整理东西,另一边陈博毅把王贵军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刚刚让抬担架的人停下来,偏偏王贵军跟他作对,硬是让人加快步子把他抬上了门诊部二楼,这一错过,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自己的心上人。   陈博毅自从第一次看见越诗后便惊为天人,他当时打听到了越诗是新来县里的知青,本想着回部队后让人再去打探她的消息,结果不巧,他们三二五团刚好接到上级命令,要求他们全团去紧急抢修一段山中隧道。   那段隧道年久失修,几十年里塌方泥石流已经将原本的轨道毁了七八成,他们团接到任务后立马奔赴那里,没日没夜地干了一个多月,陈博毅心里虽然还惦记着那个自己一见钟情的女人,但他实在抽不出空去找她。   再接着他就倒霉了,底下人在疏通轨道时被隧道里巨大的石块阻了去路,在用进行爆破时,一个毛手毛脚的二愣子点燃时操作失误,陈博毅倒霉被伤着了,他的腿被碎裂的石块和弄得血肉模糊,这不,三营长王贵军急急忙忙给他送医院来了。   不过他在部队这么多年又不是没受过伤,这次的伤在他看来应该就是皮外伤,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所以他心里倒并不担心。反而是在医院门口见到那个让他动心的女人在他看来更为重要,可惜的是被王贵军搅合了。   王贵军挨了一通骂也不生气,团长刚从手术室出来,他不跟他一般见识。   他在病床前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庆幸,好在这次团长的伤不严重,只做了一个简单的外科清创手术,不然他哪还有这副生龙活虎的骂人样子。   “好了,别气了,来,先吃个苹果,我一会儿出去给你打听打听你的梦中情人总行了吧!没玩没了的,我说你不至于吧,不说你家里给你安排的,咱们部队文工团的好几个姑娘不是见天的跟在你身后转悠吗?你至于对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女人这么上心吗?”   王贵军也是想不明白,就团长家里那个条件,什么样的女孩没见过,怎么偏偏这次像是着了魔一样的。   “你现在就去!”陈博毅吃完苹果,没好气地把苹果核摔向王贵军。“对了,她今天穿着一件驼色的风衣,特别招眼,你找医院的人打听打听,保准能打听出什么来!”   王贵军身形一闪,冲病床上的人挥挥手便出去了,去就去呗,这有什么的,他在部队就是侦察兵出身,这种小儿科的事情哪能难得倒他。   王贵军出去找一楼门诊大厅分诊台的几个护士打听了一下,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穿驼色风衣的女人?什么是风衣啊?”前台的小护士看着眼前穿着军装的男人,她是真不知道什么是风衣啊,还有,驼色是什么色啊?   “就是那种卡其色的外套,很好看,一般是中长款的,哦,对了,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还拉着个皮箱”,王贵军耐心解释,也不怪人家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是风衣,他也是在团长穿过一回后才知道那玩意儿的。   另一个小护士忽然啊了一声,王贵军看过去,“对了,你说的该不会是跟着凌医生进去的那些人吧,那里面就有一个女的,长得特别特别漂亮,穿得也特别讲究,手里拉着个大箱子。”   她这么一说,另一个护士也附和道:“对对对,可能就是那个女的,长得可漂亮可有气质了,人家那一身打扮就像是从省城来的”,她刚才被风衣这个词拐到一边去了,同伴一提,她才想起来那会儿看见的那个漂亮女人。   王贵军倚在导医台旁边:“你们知道那个女人的来历?”   小护士摇头:“不知道,不过他们那群人应该是县里各村镇报上来的基层医护人员,是来我们医院培训学习的,具体的你可能得问凌医生了,她这次负责接待安顿那些人。”   “凌医生?”   “就是我们医院内科的凌翘医生,她办公室在二楼,你可以上去找她问问。”   王贵军谢过两个小护士之后便上了门诊部二楼,他敲了敲内科办公室的门,里面没动静,他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门锁着,看来人不在。   于是他先回了住院部照看陈博毅。一进门,陈博毅放下手里拿着的书,连声问他:“怎么样,打听到了吗?她是来看病的?”   王贵军搬了把椅子坐在病床前,“打听到了,人家可能是这次乡镇送来县里学习的基层医护人员,今天刚到,似乎要在县医院培训两个月。”   “基层医护人员?”陈博毅嘴里喃喃着,“那她叫什么名字?哪儿人?”他接着又问道。   王贵军摇头:“这我还没打听出来,对了,一会儿苏院长过来查房的时候你直接问他就是了,他是县医院的院长,又跟你爸曾经是战友,你问什么他还能不跟你说嘛!”   陈博毅往后一靠,笑了笑:“也对,我一会儿问问老苏就是了,这次这伤受得还真是值当,哈哈。”   王贵军无语地瞥他一眼,真是疯了。   再说越诗,她先是打水把房间各处擦洗了一遍,然后把女儿给她带的衣裳全部在衣柜里放好,再从皮箱里拿出各种吃用的东西放在床头的柜子里,最后还从皮箱里拿出了一个迷你的小锅子,这是女儿专门给她带的,有了这个,她就能在房间里热饭加餐了。   这个迷你小锅其实是越灵前世点火锅外卖时店家送的,锅子很小,下面燃的是酒精块,用起来非常方便。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来,越诗把东西放好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招待所前台接待的那个女孩,女孩递过来一个暖水壶,“给,每个人都有个暖水壶,打热水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到十点和下午六点到七点,在住院部一楼的水房里打水,别记岔了。”   越诗接过水壶向对方道了谢,女孩施施然地下了楼。   收拾完东西,越诗带着饭盒去了刚才凌大夫说的食堂,食堂是个一层的小平房,面积不大,里面人倒是坐得满满当当,越诗打了三两米饭,一份排骨和一份清炒土豆丝,还要了一份蛋花汤,她四下看看,觉得人太多了,于是便端着饭盒回了招待所的房间,留下食堂里一众人对她议论纷纷。   “天!刚那女的长得可真够漂亮的啊,她那衣服也好看,不知道是在哪儿买的?”   “对啊,她看起来好有气质啊!不过她那一身打扮看起来就便宜不了,光那双皮鞋估计就得四五十块钱。”   “可不是,我姐去年结婚的时候在省城买了一双皮鞋,那样式可跟人家穿的差远了,就那还花了四十五块钱呢!我看她那双鞋得有六七十块钱了。还有她上身穿的那个衣服,我在省城的华侨商店看到过,除了侨汇券还得再掏180块钱才能拿得走,你算算,她那一身衣服算下来得有三四百了吧!”   “我的天爷!这么有钱吗?我听前面小王说这个女的是底下村镇报过来的,这次是来咱们医院学习培训的,她这可一点都不像是村里出来的,反倒像是那种大城市来的工人家庭的子女。”   “谁说不是呢?我昨天还说凌翘那件红毛衣好看呢!结果跟这个女的一比,倒把凌翘比得像个村姑,哈哈哈。”   “哎哎哎,你可别说了,万一传到凌翘耳朵里……”   “那有什么,她不是一向嘲笑咱们穿得土气吗?现在活该她被人家比下去。”   在一桌吃饭的几个女医生聊得热火朝天,旁边听着她们聊天内容的男同志心情从兴奋到沮丧。   他们中的好多人还没成家呢,本来见着这么一个美人,难免心思有些浮动,但听完那些女人的分析,知道美人那一身衣服都要三四百块钱,他们就彻底偃旗息鼓了,要知道,他们辛辛苦苦一年下来都攒不够两百块钱呢!差距太大了!   越诗可不知道自己在食堂那么转悠了一圈,就成了食堂的话题中心,她在房间里吃完饭把饭盒洗干净,然后在床上闭目歇了一会儿神,直到一点五十的时候才拿上笔记本和钢笔往外走。   刚开始用钢笔的时候,她还真有点不习惯,毕竟前世写了一辈子毛笔字,不过多用几回倒也觉出了钢笔的好处,写字又省力又快,这个钢笔也是女儿给她塞到箱子里的。   在楼下站了没几分钟,凌翘就过来了,她数了数人头,确定人都到齐了,便把这些人带到住院部一楼的小会议室里。   会议室里,县医院院长苏云传坐在正中间,今天这场会由他来开。   “大家找地方坐,都不要拘束”,苏云传稳健清正的声音回响在会议室里。   看着所有人都找地方坐下了,他的目光在越诗身上停留了一瞬,这就是那个臭小子要他关照的人吧,博毅那个小子,人家还不认识他呢,他就上赶着帮人家忙这忙那的,刚才听说底下要开会,跟疯了似的还要拖着伤腿下楼,好在他好说歹说把人劝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12 23:02:33~2020-10-14 23:5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泥头1128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离异   等众人坐定, 院长苏云传让凌翘将拓印好的基本情况登记表发放下去。   “进入正题之前大家先把这张表填一下,上面是一些基本的个人信息,收集起来方便医院存档”, 苏云传解释道。   越诗扫了一眼表格的内容, 姓名、年龄、籍贯、家庭住址, 户口所在地、组织关系,婚姻状况等等, 问得倒挺详细的。   一阵刷刷的落笔声后, 凌翘将表格收交给院长, 她动作有些呆楞楞的,引得苏云传看了她好几眼。   苏云传刚才留意着, 博毅看中的那个女人坐在后排, 她是倒数第三个交的表, 他把那张表抽出来放在最下面。   凌翘刚刚收表格时看了一眼越诗填的内容,上面年龄那一项赫然写着32岁, 婚姻状况写着离异, 不得不说,这真是把她吓到了。她一直以为她和越诗是同龄人, 因为越诗看起来分明跟她差不多大, 她今年21岁, 越诗竟然比她大11岁。   苏云传清了清嗓子,凌翘回神不再往越诗的方向看,她自己在心里默默消化刚才看到的东西,苏云传在上面介绍医院的情况。   “县医院主要的科室只有三个,内科、外科和五官科、咱们小县城的医院,资源和条件有限,科室分得不像省城的大医院那么细致, 门诊主要诊治一些常见病、多发病、黑热病和丝虫病这些病,外科一般做一些清创缝合的小手术。另外医院还有药房、化验室和住院部,等会儿让凌医生领着你们去参观一下。”   苏云传歇了口气又继续道:“这次的学习培训方式跟往年不太一样,今年过来学习的总共三十个人,医院决定选择高年资的医护人员实行“一对二”带教,就是一个医生带两个学生,培训内容主要以基础护理知识和基础临床知识为主,要求你们在两个月内熟练掌握各种医疗操作技术和相关急救技术,能够独立承担基础的疾病诊治工作。”   “一会儿凌医生带你们参观完医院各科室之后,大家还是回到这个会议室来。四点钟内科的牛大夫会过来给大家讲解一些常见传染病、多发病的诊治知识,明天早上咱们就正式开始培训,一对二分组的名单下午会贴在住院部前面的公示栏里,到时候大家记得看一下自己跟的是哪个医生,明早八点凌医生会把你们交到各自的带教医生手里,接下来两个月,大家就跟着自己的带教医生学习。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直接到院长办公室找我。”   苏云传把主要的事情交待完后,凌翘又将一些学习和生活细则强调了一遍,之后众人跟着凌翘参观医院,苏云传带着一沓子基本情况表上了二楼。   上楼的时候,苏云传把最下面那张表抽出来看了一下,哦,那女娃名叫越诗,什么?32岁?离异?苏云传顿住了脚步,他仔细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弄错表,没有啊!他看得明明白白,那个女人交上来的表的确是这张,可这,这要他怎么跟博毅那个小子说。   显然,博毅对人家一厢情愿就罢了,甚至连人家的基本情况都没搞清楚,这个越诗今年32岁,比博毅还要大三岁,这就不说了,她的婚姻状况是离异啊,也就是说,她再结婚就是二婚了,就算博毅自己能接受这个,他家里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儿媳妇进门的。   苏云传叹了口气,到底是拿着越诗的那张表进了陈博毅养伤的病房。   “苏叔叔,怎么样?”陈博毅一见苏云传进来,立马让王贵军扶着他起来。   苏云传把越诗那张表递给陈博毅:“你先看看吧!”,他的神色颇有些严肃,搞得陈博毅也紧张起来。   他接过表,仔细看了起来。嗯,越诗,果然人如其名,人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32岁?完全看不出来啊,他一直以为她二十出头来着,怎么竟然32岁了,32岁也能下放到农村插队做知青吗?不过女大三抱金砖嘛,看来他也逃不过这个俗语。   继续往下看,婚姻状况,离异?陈博毅掩饰不住震惊地抬头看向苏云传,“苏叔叔,这,这会不会搞错了?”   苏云传摇头:“她自己填的表,应该是没错的。博毅啊,要不叔叔再给你介绍别的女孩吧,这个越诗跟你不合适,你家里也不会点头的。”   王贵军看他们团长和苏院长都不太对劲,他拿过被子上的那张表扫视了一遍,忍不住惊呼出声:“32岁?离异?”   这可实在让人始料未及啊。他们团长好不容易看中了一个女的,谁成想人家竟然结过婚,也不知道跟前夫有没有孩子?   他想到这里,直接就问了出来:“离过婚,不知道和前夫有没有孩子?这要是还有孩子的话……”,他话没说完,因为团长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苏云传刚才只顾着惋惜越诗离过婚的事实,完全没想到她和前夫可能还有孩子,如果有孩子的话,那她和博毅之间就更不可能了。   博毅爸爸的性子他知道,大老粗一个,不计较什么身份地位,只要女孩人好,家世清白就行。但以越诗的情况,哪怕再不挑剔的人也不会愿意自己儿子娶一个二婚头的,更别说如果越诗有孩子的话,那不直接给人当后爹了嘛。   博毅妈妈就更不用说了,博毅是老两口最小的儿子,生博毅的时候他妈妈已经算是高龄产妇了,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头老太太的命根子,这话真说得一点也不假。老太太从小对这个小儿子疼爱的紧,要不然也不至于一直遂着他的心思,29岁都没逼着他结婚。   但老太太不逼他结婚是有缘由的,一方面,陈博毅推脱自己还没找到真正喜欢的人,另一方面,老太太的眼光不是一般的高,她家老头子职位高,子女也都有出息,她想给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而且不单要门当户对,女孩本人还要能力强,性子好,能照顾好她儿子。   这样一来,能入她法眼的女孩少之又少,也就是陈博毅这几年耽搁久了,都快三十了还没结婚,她这才把条件放宽了些,但即使这样,符合她条件的女孩也没有几个,所以她又把目光转回到了儿子的前女友身上。   陈博毅前女友林慧跟他家住一个大院,家世跟他们家差不到哪儿去,两人当初分手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林慧闹别扭,陈博毅从小养成的大少爷脾气也不惯着她,最后林慧一赌气就跟他分手了,陈博毅也没挽回,因为那会儿谈恋爱多少是图个新鲜,要说有多深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才能放手得那么潇洒。   陈博毅这边恢复了单身贵族的生活,但林慧气性过去就后悔了,家里后来给她介绍的人都不如陈博毅,要么不如他家世好,要不不如他长得好,要么能力不如他强,所以林慧也一直耽搁着没结婚,她比陈博毅小两岁,今年也27了,兜兜转转,她的目光还是回到了陈博毅身上,于是她隔三差五地到陈家陪陈博毅妈妈说话。   陈家老太太想着儿子这么多年不结婚,怀疑他还对林慧旧情难忘,所以对于林慧的示好欣然接受,再说林慧这个姑娘,她家世不错,长相大气漂亮,个人能力也不差,大学毕业后一直在财税局工作,现在也是一个小领导了,比那些不知底细的外头姑娘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陈博毅是最了解自己妈妈性子的,所以可想而知,他对越诗离异这个消息真的是五味陈杂,年纪家世什么的他笃信自己跟家里好好说,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唯独离异这个事情,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就这么让他放弃越诗他又不甘心,这可是他活了29年唯一动过心的女人。   王贵军看着自家团长这副丧气耷拉的样子,忍不住刺激他道:“我说团长,你就不要想得太长远了吧,现在你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呢!人家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说不准人家根本不喜欢你呢,你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啊!”   这又狠狠给陈博毅心上扎了一箭,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这个不长眼色的下属,但王贵军说的也对,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如果他真的认定了越诗,这些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陈博毅压下心里繁杂的思绪,抬头对苏云传道:“苏叔叔,别的先不考虑,我是真喜欢她,不过确实,我对她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苏叔叔,你不是说你们院里今年是一对二带教吗,能不能麻烦你带着越诗,我想找机会跟她多相处些日子,后面的事情我不想考虑那么多,说不准我俩性格合不来呢,也说不准人家根本不喜欢我这样的呢,我想先跟她相处一段时间再考虑别的事情。”   苏云传虽然心里犯着嘀咕,但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行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开个小会。”   苏云传出去之后,王贵军贱出出地招惹陈博毅,“哎,团长,要不你就算了吧,咱们部队文工团的那几个妹子长得可是一个赛一个地水灵,你随便选一个也比找一个结过婚的强吧!”   陈博毅探着身子锤了王贵军一下:“滚你个瘪犊子,存心看我的热闹是不是!”   王贵军嬉笑着跑出病房,他准备去楼下转转,但刚走到楼梯口,他就停住了。   凌翘带着越诗一行人看完了前面门诊大楼的各个科室,这会儿正准备到住院部走一圈,王贵军刚好跟这拨人迎面撞上。   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人:越诗。果然美得跟仙女似的,没见之前他还觉得团长夸张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了,还结过婚,再漂亮还能有那些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水灵吗?但见到真人他才发觉自己错了,这他妈哪里像是三十多岁的人,说她十八都没人怀疑好吧。   怪不得团长就算知道她离过婚还是不肯放弃,要知道他们团长是个多骄傲的人哪!他从没想过他会看上个二婚的女人。   “同志,麻烦让让!”凌翘一只手在王贵军眼前摆了摆,这个穿军装的男人是不是有病,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地发愣,跟个二傻子似的。   王贵军蓦然回过神来,连忙往旁边让了两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过你们过。”   眼看着一行人往一边走去,王贵军三两步跑回陈博毅的病房,病房门被大力推开,陈博毅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要下去溜达吗?怎么,连五分钟都不到就溜达回来了?”   王贵军进来稍掩上门,语气里难掩兴奋:“团长,我看见你说的越诗了,真的长得好看,跟仙女似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有三十多了,她这会儿正跟着参观住院部呢!就在二楼。”   王贵军正说着,门口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来,对门一个病人家属跟值班的医生吵起来了。王贵军出去看情况,凌翘听到吵闹声也往这边看过来,越诗一行人直接被她打发到一楼的会议室。   “行了,刚才我领着你们把医院看得差不多了,这会儿也快四点了,你们直接去刚才开会的那个会议室吧,牛医生一会儿就到。”   等把人打发走,她才往发生争执的地方走过来。王贵军遗憾地看着越诗下楼,他本还想让团长见他的心上人一面呢!   楼上,陈博毅抓心挠肺地想着越诗。楼下,越诗聚精会神地听着讲课。牛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课上,她先是讲了一些共性的医学知识,随后结合案例讲解分析了农村常见的传染病和多发病,因为这次培训的主要目的是落实农村预防保健人才的培养,提高基层传染病防控和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应急处理能力,所以她课上讲的内容都很基础,底下人基本都听得明白。   这堂课一直上到将近六点,下午饭时间是五点半到六点半,过了点儿食堂就关门了,所以这些人一下课就飞奔回宿舍拿饭盒去食堂吃饭,越诗倒没那么急,她先是到住院部前面的公示栏里看了看,果然,一对二的带教名单已经出来了。   越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名单,比较特殊的是:她在名单的最后一行,而且她和她上面的一个人都是一对一带教,其他人都是一对二带教,她的带教人是苏云传,这不就是下午给他们开会的院长吗?   越诗看完名单也没多想,或许是因为一对一带教的这两个医生年纪大了,没有精力带两个人,或许是还有一些别的原因,不过对她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学到东西。   第二天一早,凌翘带着这一帮子人找到他们各自的带教医生,越诗被领到院长办公室。其他人一脸羡慕地看着她走进院长办公室,背后议论着是不是她家里有关系,所以才能被分到院长手下。   “越诗是吧,你先坐,以前学过医?”苏云传倒了一杯水递给越诗,坐在旁边跟她闲聊起来。   越诗接过水道谢:“学过一些,不过我学的主要是中医,对西医这方面知道得不多,这次来主要是想学一些西医的医疗知识和治疗方法。”   苏云传笑了笑:“那还是有些基础的,这样吧,我这边还要忙一会儿,你先去住院部203号房带里面的病人去换药,他的腿被炸伤了,昨天做了个小型的清创手术,等会你按中医的把脉方法给他诊一下脉,看看如果按中医的治法该给他开什么药,然后再找护士要一下他昨天吃的药品清单和点滴的配药表,比对一下,看看能找出什么关联不?”   越诗站起身:“那我现在就去,苏院长。”   苏云传摆摆手:“别叫我苏院长了,太生分,你现在好歹也算是我的学生了,直接叫我苏老师就行,对了,换药室就在201病房的隔壁,你直接过去就行。还有,这个白大褂和临时工牌给你,你穿上之后再过去”。   越诗接过东西温声应好,出门后她穿上白大褂,挂上工牌,将衣服整理好,这才往住院部走去。   越诗推开203病房门的时候,陈博毅刚吃过早饭,他正跟王贵军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斗嘴,根本没留意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直到越诗走近他的病床:“你就是陈博毅?现在方便吗?我带你去换药。”   陈博毅一下子精神了,他眼睛直瞪瞪地盯着越诗,嘴巴张得大大的,一时间呆愣愣的,看起来有点滑稽,王贵军也是一样出神地看着越诗。   陈博毅第一次见越诗时两人隔得老远,他压根没近距离看过她。   陈博毅第二次见越诗就是昨天在医院门口,就那么一晃而过,他依然没机会跟她近距离接触。   直到这一次,也就是现在,他才有机会仔细地看看她。他以前在军队见过不少军医,可从来没有谁能把普通的白大褂都穿得如此有气质,还有她的五官,近距离看起来冲击性更强,就一个字,美!她的头发在光线下微微泛着棕色,皮肤一点点瑕疵都没有,眼睛妩媚流转,五官精致得过分,简直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人一样。 第45章 林慧到来   “你是陈博毅吗?”越诗又问了一遍。   “哦哦哦, 是我是我,换药是吧,这就去这就去”, 陈博毅傻不愣登的,只听了换药两个字,就掀开被子准备下地,直到脚挨着拖鞋了,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现在腿伤了走不了路。   “咝,咝”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拉扯到了腿上的伤口,陈博毅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王贵军赶忙上前两步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好在没什么大碍,“你说你着什么急啊, 能不能走路自己心里没点数啊。”   越诗对上王贵军的视线:“要不你背他过去吧,换药室就在201病房隔壁。”   王贵军自然一口答应, 他本来就打算背团长过去的。   陈博毅趴在王贵军背上看着前面越诗的身影, 他心中懊恼,自己平时多体面潇洒的一个人,刚刚多好的机会,怎么就表现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换药室里, 换药的医生把陈博毅腿上的纱布解开, 先用双氧水和生理盐水清洗了一下他伤口处渗出的脓液,然后在他的伤口处重新上药,给他腿上缠上新的纱布。   整个换药过程其实挺疼的,尤其是用双氧水清洗伤口脓液的时候, 放在平时,陈博毅早就开始骂娘了,但今天因为越诗在场, 陈博毅楞是一声都没吭。   越诗刚刚仔细观察了一下陈博毅的伤口,她来之前看过陈博毅的病历,上面写着陈博毅的腿是被炸伤的,好在只是一些皮肉伤,没有伤到里面的骨头,伤口看着吓人,其实修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   回到病房,越诗坐在病床前,让陈博毅把手伸出来。   陈博毅不明所以地伸出右手,越诗将手指搭在他脉口处,感受他的脉搏跳动。   陈博毅在越诗将手搭上来的一瞬间猛地打了个激灵,她的手指冰冰凉凉的,但他的浑身却仿佛有蒸腾的热气在弥漫,他正坐着一动也不敢动,眼睛死死盯着两人双手相接的那块皮肤,耳际染上绯红。   这只是把脉而已,王贵军看着自家团长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向上翻了个白眼。   没过一会儿,越诗将手收回来:“你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好好养伤就行了,等会儿护士进来给你打一针破伤风抗毒素,防止伤口感染,最近饮食上注意一些,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海鲜之类的发物也不要碰,有什么问题直接拉铃就行,值班室能听到。”   吩咐完这些,越诗就准备出去,陈博毅见状赶紧叫住她。   他没话找话:“越医生,那个,那个我能问一下你的衣服是在哪儿买的吗?我想给我妹妹也带一件。”   越诗回头看着他:“这是我女儿给我买的,她好像是托朋友给她带的,我也不清楚是在哪儿买的,实在不好意思。”   说罢她就出去了,留下陈博毅和王贵军两脸懵逼。   陈博毅压根没注意她话里说了什么,女儿这两个字就足以给他一击,这大概是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形了,越诗不仅离过婚,她还有个女儿。   不用想了,他妈那关肯定是过不了的,不管越诗有多优秀,单单二婚有女四个字基本就宣告了他俩绝无可能,老太太骄傲得意了一辈子,绝对不会放下身段接受这样一个儿媳妇的。陈博毅烦躁地挠了挠头,要是他妈像文阿姨一样开明就好了,文子谅只要松口结婚,哪怕是个男的文阿姨估计都不会反对,哪像他妈,这个不好那个不行的。   “团长,你不会真想给人当后爹吧,你……”,王贵军话说到一半,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女声打断。   “什么后爹?”林慧手里提着一个果篮走进来,状作不经意问道。   陈博毅闻言看过去,他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跑这来了?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林慧没搭理陈博毅,反而一副反客为主的架势对着王贵军客气道:“你好,我是林慧,是博毅的朋友,你是他手下的人吧,这几天辛苦你照顾他了。”   王贵军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林慧这号人,但他不傻,听得出这个女人话里对团长的亲近之意,两人显然是熟识的,于是他识趣地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既然你是团长的朋友,那你先跟他聊着,我下去买点东西”,说着,他不顾团长给他使的眼色,一溜烟便出去了。   还朋友,呵呵,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王贵军心里犯着嘀咕,团长还没想清楚怎么处理越诗的事情,转眼身边又来了一个美人,还真是艳福不浅。   等王贵军出去,林慧才施施然坐到陈博毅的病床边上,伸手碰了碰他的腿,“怎么样,还疼不疼,你说你也真是的,爆炸的时候也不知道躲远点儿,亏你当了这么多年兵,伯母知道消息都快担心死了,要不是她身体不好,陈伯伯拦着她,现在在你面前的人就是她了。”   陈博毅眉头皱得紧紧的:“我妈怎么知道我受伤的?”   林慧:“你受伤后,陈伯伯就接到了你们师长的电话,说你被炸伤了,这事自然瞒不过伯母,她本来要亲自过来的,但她年纪大了,万一路上再出个什么好歹,正好我这段日子正在休假,伯母就拜托我过来照看你了。”   “我妈拜托你来照顾我?怎么?她去你家找你的?”陈博毅一点也不相信林慧的说辞,他和林慧已经分手好几年了,分手的事他妈也早就知道,好端端地怎么可能会让林慧来照顾他。   “我最近有事情经常去你家找琪可,伯母有几次跟我闲聊时提到了咱们之前的事,她说你自从跟我分手后一个女孩也没谈过,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你对我还余情未了,所以她想撮合咱们再续前缘,这次把我打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趁着你受伤时好好照顾你,争取这段时间把咱俩的事情定下。”   林慧解释得坦坦荡荡,陈博毅倒是信了她这番话:“所以你现在是转过头来吃我这个回头草吗?”   林慧斜他一眼:“你倒是想得美,我是为了躲我妈给我介绍的相亲,所以才顺势答应伯母来这的,也就是装个样子,你可别当真!”   林慧这番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穿插着,她知道陈博毅不是个好糊弄的人,所以一开始便坦诚了这次来的缘由和目的,就是为了说真话降低陈博毅的防备,至于后面说的她是为了躲避家里的相亲,才顺势跑来这里的话却是假的,她这次来就是要吃一次回头草,像陈伯母说的那样,争取在这段时间重新让陈博毅对她上心。   “你回去吧,我这里不用你照顾,你也到年纪了,该找个人谈婚论嫁了,再说咱俩这么一牵扯,回头在长辈面前也说不过去,我妈那里我回头会跟她解释的”,陈博毅直接了当道,已经分手的男友朋友,他可不想再藕断丝连。   林慧跟陈博毅在一起的时间不短,可以说把他的性子摸得透透的,听见他这么说她也没恼,只是轻描淡写道:“那你就直接把我当成妹妹呗,好歹咱俩也是一块长大的,怎么,做妹妹的来照看受伤的哥哥都不行吗?还是说你心里有鬼?真的对我余情未了?或者你有了中意的女孩,怎么样,说出来我给你参谋参谋!”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陈博毅的神色,在她说到中意的女孩时他的眼神明显不对劲儿,难道他真的有了喜欢的人?   林慧心里一沉,随即将话题扯到别的方面。   陈博毅倒没想到,这么久不见,林慧的嘴皮子功夫长进不少,不管他好说歹说,林慧依旧不为所动要留下来,他最后没办法,只能随她去了。   中午,林慧在食堂吃完饭回招待所休息了一会儿,和越诗一样,她住的也是医院内部招待所的单人间,也是巧了,她就住越诗对面的213号房。   林慧这次可谓是有备而来,她打定主意要重新挽回陈博毅,所以在穿用打扮上格外精心,中午她在房间里洗了个澡,洗完澡后换上了一件鹅黄色的毛衣和修身的绒布裤子,脚上穿着一双罕见的白色皮鞋,头发柔顺地披在脑后,脸上还擦粉描眉画了口红,七分姿色也打扮出了九分的效果。   下午,越诗被苏云传带着在前面门诊楼里坐诊,直到临近晚饭时间才放她回去。   “对了,小越,你回去顺便看看早上那个203号房的病人,他是我一个战友的孩子,你这几天帮我多看顾着点儿。”   越诗点头答应,她想到早上那个叫陈博毅的男人,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炽热澎湃,毫不掩饰,她见过太多那样的眼神,心中早就不起任何波澜,无非又一个见色起意的男人罢了,听说那个男人家境不错,为了不招惹麻烦,她早上借着解释衣服的来历直接在他面前点明自己有一个女儿,想来那人也该打退堂鼓了。   她本不想跟那个男人再多接触,但苏院长既然说了,她也不好一口回绝,于是她去食堂吃饭之前顺道去看了陈博毅。   203病房,林慧把王贵军打发回去休息了,她在床边坐着,一边剥橘子吃,一边跟陈博毅说着陈家诸人的状况。   “琪可怎么样?她还追在文子谅后面跑吗?”陈博毅问道。   其实陈琪可才是陈家上一辈里最小的孩子,她是陈博毅的亲妹妹,比他小两岁,当时陈家老太太40岁生下陈博毅,42岁谁曾想又怀了一胎,因为高龄产妇的生产风险太大,当时陈家老爷子是想劝媳妇打掉这个孩子的,但陈老太太舍不得,硬是拧着性子把孩子生了下来,这个孩子就是陈琪可,她跟陈家老大整整差了22岁。   老一辈人以前生的孩子多,夭折的也多,陈老太太怀过八个孩子,但最后立住的只有六个,陈博毅上面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一个被家里人千娇百宠的妹妹。   陈琪可因为年纪最小,小时候身体又不太好,所以陈博毅这个陈家最受宠的小儿子也得让着这个妹妹,陈博毅小时候不是很待见这个妹妹,但长大之后,他倒是有了几分为人兄长的担当。   陈琪可按说什么都好,长得漂亮,家人疼爱,身世出众,唯独有一件事不如她所愿,那就是婚事。   她从小就喜欢住同一个大院的文子谅,小时候就文哥哥长文哥哥短地跟在人家屁股后面,长大了更是想方设法地想跟文子谅谈对象,但文子谅从来没有松过口。因为妹妹的缘故,陈博毅向来看文子谅不太顺眼。   文子谅跟他同岁,今年都29了,在他看来,自己妹妹一直耽搁到27岁还没结婚,很大原因就在于文子谅迟迟不婚,文子谅要是婚事定下来了,那琪可好歹就能死心了,但那人也不知道是眼光太高还是怎么回事,如今29岁了依然没有一点要结婚的打算,他一日不结婚,琪可就总觉得自己有机会。   林慧叹一口气:“还追着呢!琪可像是着了魔了一样,子谅哥要是对她有情意也就罢了,但琪可明显是单相思啊,她如今倒是越挫越勇了,大有跟子谅哥磕到底的架势。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她,子谅哥确实优秀。”   别说陈琪可,林慧自己以前也打过文子谅的主意,只不过最后觉得拿下他难度太大便放弃了。   说起文子谅,那可是他们大院一等一的青年才俊,文子谅的家世不用多说,那是比陈家还要高一等的存在,不说家世,光他这个人本身,便足以把周围的所有男人比下去。   陈博毅的家世样貌已经算是非常拔尖了,但让林慧说实话,他是比不上文子谅的。样貌学识个人能力这些方面,文子谅统统无可挑剔,也难怪陈琪可一直不愿意放弃他。   不过文子谅这个人也有点奇怪,他从小到大从没有跟任何女生走得近过,直到29了也没谈过一个对象,关键他家里人也不着急。   他爸爸从小让人教他格斗和各种功夫,大院里所有人都以为他以后是要去从军的,结果他一转眼去国外留学了,后来他被外事部聘请回国,从事尖端技术研究工作,做得也是出类拔萃,身边优秀的女孩子可以说就没断过,可他愣是像个清心寡欲的和尚一样,从不给她们任何机会,这也是林慧对他打消念头的原因,在他身上花费再多时间和精力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陈博毅以前也不理解自己妹妹对文子谅的感情,但他自打对越诗一见钟情之后,倒也能体会到为一个人辗转反侧的滋味,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会看上一个二婚的女人,可现在呢,他在越诗面前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潇洒自如的样子,他的情绪被她每一个动作和神情牵动着,让他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愣头青一样。   他心里正想着越诗,没想到越诗真的推门进来了。   “下午情况怎么样,伤口疼得厉害吗?”越诗走进来才留意到床边坐了个女人,不过这跟她没关系,她只是按照苏院长的要求询问陈博毅的身体状况而已。   “不疼,不疼,哦,有一点疼,不过不严重”,陈博毅连忙回答,他看着坐在床边的林慧,害怕越诗误会自己,但想跟她解释吧,人家又根本和他不熟,说这些多少有点突兀了。   越诗没打算管这两人的闲事,但林慧却在她进来的一刹那心里就敲响了警钟。   这个女医生长得过于出色了些,而且穿衣打扮竟然一点也不比她这个从首都来的人差,这就已经够让她警惕的了,更重要的是,陈博毅看着这个女医生的表情处处透着不对劲儿。   “越诗?妹子你这名字还挺好听的”,林慧看了一眼越诗别在衣服前面的工牌,笑着跟她搭话道。   越诗在记录本上刷刷写下两行字,继而抬头看向林慧:“妹子?你今年多大?”   林慧听着越诗的问话楞了一下,转瞬便笑着道:“我今年27了。”   越诗不咸不淡一句:“我今年32岁,”说完她便扭头出去了,林慧被越诗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乱了一下心神,32岁,怎么可能?她本还想说什么,但越诗已经推门出去了。   越诗拿着饭盒直接去食堂打饭,她前世见惯了后宫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刚才病房里的那个女人一开口,她就知道对方的意图了,无非是将她当成了假想敌而已,想使些心机刺探她的深浅罢了,她不想跟对方多作纠缠,所以直接一句话打发了那人。 第46章 探病   首都陈家, 陈老太太提着保姆煲好的阿胶红枣乌鸡汤出了门,她要去医院看望生病的小女儿陈琪可。   说来也是倒霉,她家小儿子前几天炸伤腿住院就不说了, 女儿昨天也因为肺炎住了院。儿子离得远,她照应不上,只能一心一意照看小女儿。   陈琪可自己本身就是医生,这回病倒了,自然是在自己工作的京市中心医院住的院,陈老太太以前常来这里给女儿送东西,所以熟门熟路地拎着补汤直接上了住院部三楼。   “陈阿姨,来看琪可啊”,路上有认识的医生跟她打招呼。   陈老太太笑着回应:“是啊, 这不,让家里人给她熬了点补汤, 我趁热给她送过来。”   “那您快进去吧, 琪可刚输完液,午饭也没吃多少,的确得补一补身子。”   “行,我先进去了, 王医生你先忙, 改天到家里吃饭啊”,陈老太太挥挥手客气道。   这个王医生跟陈琪可是大学同学,两人关系一直挺好,她以前没结婚的时候还去过陈家两三回, 所以对陈家老太太并不陌生。   陈老太太推开病房门,里面陈琪可正侧着身子躺在病床上,这是个单人病房, 里面只住了陈琪可一个,陈老太太把补汤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陈琪可听见动静坐起身来。   “妈,不是说让你明天再来吗?我这没什么大事儿,挂几天吊瓶就行了,倒是你,这么大年纪了,还为我折腾来折腾去的!”   陈老太太瞪了一眼女儿,本想说她两句,但看着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你是我的孩子,我不为你折腾还能为谁折腾,也是你这孩子不叫人省心,从小到大不是这病就是那病,总叫人提心掉胆的。”   陈琪可长相随了陈老太太,陈老太太年轻时是个风姿出众的美人,陈琪可在样貌上自然也不差,从小到大追她的人不少,可她愣是把自己耽搁到了现在,陈老太太每次想起这事就生气,女儿也不知随了谁的死心眼,怎么就认准了文子谅不放呢。   文子谅确实是一等一的出色,家世样貌才干哪里都好,若真能给她当女婿,那她是万分愿意的,可偏偏文子谅眼里从来就没有过琪可,也不知道文慧娴怎么养的儿子,楞是把文子谅养成了个不近女色的和尚。   陈老太太把鸡汤倒到小碗里递给女儿:“趁热喝,我让吴妈熬了七八个小时呢!”   陈琪可接过鸡汤小口抿着,陈老太太坐到她床前忍不住唠叨:“你说你自己还是医生呢,怎么就能把自己弄成肺炎了,我记得你前几天回家时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才几天就成了这个样子,你哥一天天地不让我省心也就罢了,你也跟着裹乱,说说吧,这次的肺炎是怎么回事儿?”   陈琪可默了默没说话,她这次的病完全是自找的。   前天,她提着在华侨商店新买的男装去文家找文子谅,但却扑了个空,回去的路上,她无意中听到大院里两个跟她不对付的女人在背后议论她,她们是这样说的。   “你说陈琪可真够不要脸的,文子谅摆明了对她没意思,她还见天地跟在人家身后跑来跑去的,没看文子谅为了躲她最近连家都不太回了吗?”   “对啊,你说她怎么也没点自知之明,感情的事向来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哪有像她这样死缠烂打的,好歹也是陈家的姑娘,怎么就倒贴一个男人到这种份上。”   “还有啊,但凡文子谅身边有个女的跟他走得近了,她总是摆出一副正宫妻室的架势去找茬,跟个疯子似的,我记得上回文阿姨给文子谅介绍了个相亲对象,文子谅还没说话呢,她就把人给赶走了。”   “可不是?她那性子可霸道得很,自己追不上文子谅就算了,还从中作梗拦着别人追文子谅,别人一说她,她就摆出一副病怏怏的姿态,活像别人欺负了她一样……”   后面的话她没听完,但总归不是些好话,其实这样的话这些年她听过不少,她们说的倒也没错,她这些年确实在文子谅身上用尽了手段,也让人看尽了笑话。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一定要拿下文子谅,不然她这些年所有的付出就都付之东流了,况且她头一次动心,就是文子谅这样的极品男人,之后再看别的男人难免会拿他作比较,所以这些年来再没有第二个男人能入她的眼。   不过那两人的对话也提醒了她,她以往在文子谅面前的表现似乎太过霸道了些,所以她这次打算换个法子,演一出苦肉计来搏一搏,看文子谅到底对她有没有一丝心疼。   那天下午下了场雨,她心里有了思量,就没打伞在雨里淋了好一会儿,当天夜里就发了烧,她没吃药,第二天晕晕沉沉去文子谅工作的研究所找他,因为文子谅的工作单位是保密单位,她进不去,只能等对方出来,她在文子谅出来的一瞬间就体力不支倒在了他面前。   她本来想的是文子谅能接住她,但门卫室的老大爷动作更快地一把扶住了她:“这女娃好像发着烧呢!”   她一脸病态向文子谅解释:“子谅哥哥,我就是昨天去你家找你的时候淋了点雨,没什么事的”,解释完她便假装晕了过去,她想着文子谅应该会抱她去医院,结果他和那个老大爷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把她拉走了,手都没挨过她。   陈琪可心里快气死了,他这个人怎么这么古板啊,他爸爸是个外国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   “可可,可可,你发什么呆呢,赶紧把汤喝完!”陈老太太看着女儿神思不属的样子,心想她这次生病该不会跟文子谅有关吧。   陈琪可回过神把碗里的汤喝完,将空碗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她想起来自己小哥也在住院,于是问道:“妈,我哥那边怎么样,慧姐不是过去了吗?她来电话了没?”   陈老太太提起这事就烦,林慧大前天就给她打了电话,电话里说博毅的伤势没有大碍,她刚放下心,林慧又说起一个叫越诗的女人,话里话外透露出博毅似乎喜欢上了那个越诗。   她当时心里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打算等儿子伤好了再问问他,结果林慧之后的话让她不得不上心。   “陈伯母,那个越诗今年三十二岁了,离过婚,好像还有一个女儿,她长得特别漂亮,博毅看她的眼神您是不知道……”   因为越诗从来没有想过隐瞒自己离异有女,所以林慧在医院稍一打听就知道了越诗的情况,她清楚陈老太太根本不会接受越诗这样的儿媳妇,所以一开始紧张了一两天后也就没有把她当回事,但陈博毅的表现却让她担心起来。   陈博毅明知道人家离过婚,但他似乎并没有打算放弃,甚至从她探出的话风来看,陈博毅还打着说服家里人的念头,所以她干脆先下手为强,把这事儿告诉了陈老太太。   陈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唉,你哥的伤势倒没什么大碍,我操心的是林慧说你哥看上了一个女人。”   陈琪可眼睛转了转:“是谁?比林慧姐还要好吗?我哥也真是的,林慧姐等他这么多年,难不成就等了个这样的结果。”   陈老太太瞪她一眼:“你可别这么说你哥,他今年都二十九了,如果他真的不喜欢林慧,家里也不能逼他,但他也不能把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家里带,我给他介绍了那么多家世清白的大姑娘,可他偏偏看上了个二婚的,真是气死人!”   陈琪可闻言坐直了身子:“什么?二婚?这怎么可以,我哥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团长,怎么能找一个二婚的,妈,你快跟我说说,这具体是怎么回事儿?”   陈老太太:“具体的我已经让小杰去查了,听说这个女的原籍在苏北,小杰不是正好在苏北军区嘛,消息可能过几天才能传过来,所以我现在只知道个大概。听林慧说这个女的今年三十二岁了,离过婚,今年跟着女儿一起下乡到了宁西,本来是在一个村子里当赤脚大夫来着,这次被村里推荐到县医院培训学习才遇见的你哥。”   “啊?三十二岁,那不是比我哥还大三岁,离过婚,还有一个女儿,她女儿既然都能下乡了,那肯定也有十五六岁了吧,我哥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人?妈,幸亏这次林慧姐过去照顾我哥了,不然我哥那么好的条件,这女的还不知道使什么手段缠上我哥呢,现在还好,起码咱们有了防备。”   陈老太太点点头:“可不是!这次幸好林慧过去了,不然那女的真勾着你哥干出什么丢脸的事来,那可就是甩不脱的臭狗屎了。我在想等你哥身体好点让他休个假回来一趟,他要是跟林慧的事情能成,我就不给他再操别的心了,要是他和林慧的事不成,那我还得张罗着给他再找合适的对象。”   陈琪可说到这些事来倒是来了兴致:“行啊,我哥从去年过年走了之后就没回来过,正好也把他和那个二婚女人隔开。欸,妈,说到二婚,我之前听人说过,文阿姨好像也是二婚。”   陈老太太剥了一个香蕉递给女儿:“你说文慧娴?文子谅他妈?”   “对啊,我之前好像听谁提过一嘴,这是真的吗?”   陈老太太:“没错,文慧娴确实是二婚,她第一个男人是你文爷爷战友的儿子,两人婚后过得不愉快,那个男的婚内跟别的女人好了,文慧娴就跟他离了婚,后来那个男的在战场上被流弹击中死了,文慧娴之后就嫁给了文子谅他爸。”   陈琪可好奇:“那文爷爷当时没反对吗?文子谅他爸可是个外国人!”   “文慧娴第一次婚姻不是不顺吗?她那个丈夫不是个好东西,你文爷爷觉得自己对不住这个闺女,第二次就没插手她的婚事,一切都由着她了。”   顿了顿,陈老太太又道:“你别看文子谅他爸是个外国人,但你看看,大领导哪次出去不带着他,人家厉害着呢,听说他们家在国外也是鼎鼎有名的大财团,那时候抗战为咱们国家捐过的物资和军械可不是小数目,你当文慧娴光凭自己就能坐到部长的位子,上面也是看了你文爷爷和文子谅他爸的面子。”   文子谅的父亲肯特福尔曼是抗战时期自愿从国外过来进行援华活动的国际友人,那时候全国人民都在艰苦抗战,许多国际友人千里迢迢远渡重洋来到华国,他们把支援华国抗战当作自己的职责和反法西斯战争的重要任务。文子谅的父亲就是其中一员,而且他和华国还有着一层更深的渊源,他的母亲是个华国女人,他算是个混血儿,母亲从小就跟他讲述那个古老的东方国度,所以他才会在战争爆发初期就奔赴华国。   肯特福尔曼的身份是来华新闻记者,他刚来华国的时候就经人介绍直接跟在了大领导身边,多年来他一路见证着华国从硝烟战争中重新崛起,他跟着部队上过很多次战场,记录了很多发生在华国战场上的真实故事和华国各地的风土人情,在国际上发表过很多有关华国的红色著作,后来还娶了一个华国媳妇,也就是文慧娴,在文慧娴生下儿子文子谅后,他也没有了回国的打算,反而一直定居在此。   他现在是在华国的外事部工作,深得上面信任。就算这几年上面对资产阶级作风和海外关系极为敏感,但他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家的人就算吃穿用度再讲究,也没有人不长眼去挑事。   他的家族每年都会给华国捐献大笔物资钱财支援国家建设,他的老丈人又是大领导身边的亲信,资历极深,他老婆文慧娴是主管的副部长,他儿子国外留学回来就帮着国家搞尖端技术研究,这林林总总的各种关系支撑着,他们家可以说是在特殊时期站得最稳当的家族了。   陈琪可听母亲说完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那文阿姨命也够好的,二婚还能找到条件这么好的人,听说子谅哥父亲那边的亲族特别有钱,怪不得文阿姨吃穿用度那么讲究呢!”   陈老太太点头:“可不是,文家人的吃穿用度好多都是文子谅他姑姑从国外给他们寄回来的,但你看看,文家人讲究吃讲究穿,谁敢说他们家一声资产阶级作风,文家在国内有权,福尔曼家族在国外有钱有势,人家家里各个人都是对国家有大贡献的,所以你一直追着文子谅跑我才没说什么,别的不说,我还真没见过比他家条件更好的了,你要是真能嫁给文子谅,那可真是享不尽的福呢!”   陈老太太以前一直支持女儿去追求文子谅,也就是这两年,她见文子谅对女儿没有一点上心,才犹豫着让女儿放下那人,结果太晚了,女儿陷得太深了。   陈琪可今天听了母亲这么一番话,更是坚定了信心,她一定要嫁给文子谅,虽然文子谅对她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但好歹他对其他女人也没上过心,大家都是一样的,只要她坚持得够久,她就不信文子谅能一辈子不结婚。   陈家母女两人正说着话,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文慧娴拎着一篮子水果走了进来。   文慧娴今天早上才知道陈家小女儿去找自家儿子的时候晕倒了,于情于理,她家的傻儿子都应该到医院探望一下病人的,但儿子不愿意跟家里以外的女人多接触,就只能她这个老母亲出面了。   “陈家嫂子也在啊,琪可,身体怎么样了?我早上才听说你病了,正好趁着空当过来看看你”,文慧娴把东西放在柜子上,笑着跟陈家母女客套道。   陈琪可受宠若惊道:“文阿姨,怎么还麻烦你亲自过来,我身体没什么大事的,挂两天吊瓶就差不多好了。”   陈老太太也做着样子嗔怪道:“琪可就一个小病,怎么还劳你一个长辈过来看她,快坐,我给你倒水。”   “我就不坐了,单位一会儿还要开个会,我就是趁着空当来看看琪可,马上就要走了。”   文慧娴跟陈家母女客套了两句就出去了,再多说下去,话题保管会拐到她儿子身上,她儿子要是喜欢陈家女儿就罢了,关键她养了个和尚,任是天仙下凡都不见他动一下凡心,别人家儿子二十九早就让长辈抱上孙子了,她家这个,呵,她现在对他的婚事没有任何要求,哪家的女孩不拘高矮胖瘦,家世能力,只要能让她这个儿子松口结婚,她都能把儿媳妇当菩萨供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17 03:01:42~2020-10-18 14:3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弥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生 10瓶;rua秃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脏水   绥庆县医院, 越诗正在接诊室忙活着,最近逢着换季,感冒发烧的人特别多, 门诊各科室忙得一刻也不得闲,越诗也是一样,她刚刚接诊了一位风湿症患者,才把人送走,下一位病人紧跟着就进来了。   本来独立坐诊是医院正式医生才有的权利,但越诗因为能力出众,领悟力强,来这里刚满半个月就被苏云传放到了门诊上,她也争气, 给人看诊没掉过一次链子。   苏云传起初照应她多半是出于陈博毅的缘故,但后来越诗工作上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 尤其是她在中医方面的天赋和能力, 更是让他起了爱才之心,所以他才破例让她到门诊历练,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让她以后留在县医院, 在一个小村落当赤脚医生对她来说委实是屈才了。   越诗在笔记本上随手记下看诊中遇到的问题, 记完后她放下笔,抬眼看向坐在她对面凳子上的就诊人员。   “怎么是你?”   陈博毅嘿嘿笑了一声:“怎么就不能是我?这不,我腿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准备出院了, 所以临走前来找越医生你复查一下啊。”   越诗眉头微皱:“住院部不是有医生吗?”   陈博毅奉承她道:“我就觉得你看的好,苏院长不也说你能力强吗?再说咱们也认识半个月了,我走之前不得跟你打声招呼啊。”   越诗不愿意跟他纠缠, 于是公事公办地让他把手腕探出来给他把脉,之后又看了一下他腿伤的愈合情况,说道:“伤口愈合得不错,近期不要剧烈运动就行,注意不要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其他没什么要特别注意的。”   陈博毅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有些失望:“我明天就要出院了,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越诗简单一句“出院愉快”就把他打发了。   陈博毅被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气笑了,“我前天跟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你不考虑一下吗?我不在乎你以前结过婚,也不在乎你有孩子,你就不能考虑一下我吗?”   越诗一口回绝:“我不打算再结一次婚,也没有给我女儿找后爸的计划,你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看那个林慧对你挺好的,与其把精力和感情浪费在我身上,不如好好珍惜眼前人。”   前世,她的婚事被当作家族谋权的筹码,她被送入宫中侍奉皇帝,被迫与自己心爱的人分开,在深宫后院中蹉跎半生,今生,她有幸来到这样一个特殊的时代,这里讲究的是婚姻自由,她的婚事终于不用交由家族父兄做主,所以她再也不愿委屈自己嫁给不喜欢的人,那个她年少时遇见的戎装少年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况且重活一回,上天眷顾她,给了她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她已经很知足了,她现在的心愿就是好好守着女儿过完这辈子,不想再和任何人有感情上的纠葛。   陈博毅:“你别告诉我你打算就这么单着一辈子,况且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还要为孩子考虑的吧,你甘心让孩子把大好时光都浪费在这种偏远农村?你也知道,我现在在部队任职,好歹混得还行,如果你嫁给我,你和孩子就能跟着我随军了,难道这不比你在农村蹉跎更好吗?”   陈博毅本来不打算这么快挑明的,但他马上就要回部队了,一旦回去,再出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像他这种级别的,一年的年假和探亲假加起来也就不到20天,压根没有时间陪着越诗慢慢耗。   再者,他担心自己在部队的时候会有其他人趁虚而入,所以最好是能说服越诗答应他,就算她现在对他没什么感情,但这年头盲婚哑嫁的多了,大多数人都是只见过一两面就定下亲事,所以感情嘛,可以等到婚后慢慢培养,重要的是先把人娶到手。   至于家里,他打算先斩后奏,只要越诗答应他,他就向上面打结婚报告,等拿到结婚证,家里就算不同意也没办法了。   越诗叹了口气:“你说的再多也没用,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况且就算我答应你了,你家里人也不见得会接受我,我也不愿意让一群陌生人来对我和我女儿的人生指指点点,咱们不合适。”   陈博毅反驳:“你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合适,再说是我结婚不是我家里人结婚,他们的意见只能做参考,重要的是我自己的想法,还有你的想法!”   陈博毅也是奇了怪了,按理说他长得一表人才,家世能力都不差,换个人碰上他这种条件的早就巴上来了,怎么到越诗这里就当他是瘟疫一样呢,恨不得远远躲开。   “我的想法已经告诉你了,我不愿意,你出去吧,后面人还等着看病”,越诗话说完便没有再看他。   “嘿,我还就铁了心了”,陈博毅跟越诗犟上了,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嘛,烈女怕缠郎,他就不信越诗真这么死心眼。   屋里两人没有谈拢,屋外医院走廊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越诗本没打算管,但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突然,她这个诊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形容疯癫的中年妇女冲进来指着她大喊大骂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就是你勾引的我男人是不是,好你个狐狸精,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就你这样的还当医生呢,你是陪人睡觉睡出来的吧,你个小娼妇……”   “够了,你乱说什么,她连我都看不上,还能看上你家男人,你要是再胡说,我就给你送到公安局去!”陈博毅抓住那个疯女人胡乱挥动的手腕,严厉斥责道。   诊室门口已经围了一堆人,大家就喜欢看这种热闹,尤其是卷入这种丑事的还是医院里的漂亮女医生,这就更引人关注了。   门外人群里,林慧嘴角得意地勾起来,不亏她费了这么多心思,看来五十块钱还真能办不少事。   她本来没把越诗看在眼里,一个三十二岁离异的中年女人而已,根本进不了陈家的门,但陈博毅最近的表现却让她对这点不确定起来。前几天她在病房外无意听到陈博毅对着越诗告白,他似乎已经想好了应对家里的法子,她零零散散听到的不多,但毫无疑问,越诗已经成了她和陈博毅之间最大的绊脚石,有越诗在,陈博毅眼里根本看不到旁人。   既然其他方面动不了手脚,那她就只能在越诗的名声上做点文章了。陈博毅是军人,他结婚要打结婚报告,组织上收到报告后还要对女方的社会关系和政治面貌进行调查,如果女方的名声太差,作风问题存疑的话,政审是很难通过的,政审没希望,那他们之间就没可能了。   不过她这是多此一举了,她还不清楚越诗在苏北的经历,越诗的第一任丈夫有地主背景,第二任丈夫被下放改造,以她的成分来看,根本就不可能通过政审,她要是找个一般人嫁了也就罢了,要是真想嫁给军人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你也是她的奸夫吧,呵,小骚货勾引的男人不少啊”,那个女人满嘴污言秽语骂个不停,众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在越诗身上。   林慧在人群中看着越诗的反应,她以为越诗会委屈,不忿,气恼,或者会因为这毫无缘由的脏水而崩溃,但让她失望的是,越诗非常冷静,就连情绪都没有多大的起伏。   “小王,打110,让公安局的人过来一趟”,越诗直接对门外的值班护士说道,她的语气冷冽,气势极强,被她叫到的那个护士连忙应下,眼看着小护士已经走出人群去打电话报警了,屋里的那个疯女人终于慌乱起来。   “你以为搬出公安局的名头就能吓唬我了,怎么,你自己做了丑事还要堵着别人的嘴不让人说啊”,那个女人狡辩道,她边说边看向门外,准备找机会跑出去。   越诗本来不打算跟这个女人废话的,但对方显然不见棺材不落泪,嘴像是扒过粪坑一样,于是她面无表情地走到叫嚣的女人面前,在众人始料未及之下啪啪啪连着扇了那人四五个耳光,看热闹的人目瞪口呆,连陈博毅都没想到越诗这么生猛,那个被打的女人气疯了,她一下子怒嚎出声,扑过去就想还手。   陈博毅连忙伸手想要拉住那个女人,但那个女的动作太快,他没拉住,倒是越诗,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在那女人扑过来时脚下狠绊了她一下,女人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门牙不小心磕断在地上,血从嘴里流出来,她啊的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嘴,但越诗却拽着她脑后的头发强迫她把头抬起来。   “你说我勾引你丈夫?说说看,你丈夫叫什么名字,他在哪上班?家里是有多有钱有势,值当我去勾引他?”越诗蹲在地上一字一句问道,女人眼神闪了闪,这才意识到她今天招惹的不是个善茬。   人群中林慧有些慌了,她没想到越诗会这么强硬,而且还报警找了公安,她原本的打算只是让这个女的来闹一通之后趁乱离开,给越诗泼一身脏水罢了,因为这种污名本来就是假的,稍微一作查证就能水落石出。   但女人一旦沾惹到这种桃色事件中,就算事后有了澄清,人们大多也会想入非非,在谣言传播的过程中添油加醋,就算你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过,但恶意的揣测和为了轰动趣味编造出来的谣言却不可能停止,这就是林慧最初的想法,但显然越诗没有按照她的剧本来。   越诗抛出问题后,女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越诗又继续问道:“还有,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时候勾引的你丈夫,跟他在一起多久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谁让你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那个女人晕头转向,她嘴硬了一句:“你跟我男人都在一起半年了,打量着我不知道呢!”   越诗忽的笑了出来:“这可就奇怪了,我祖籍在苏北,8月底才下乡插队到这里,满打满算来这儿也就不到三个月,怎么就能跟你丈夫好了半年呢!两个说法,一个是你认错人了,要找别人结果找到了我身上,另一个是有人专门让你来泼我脏水的,你说说,是哪一个?”   女人眼看说不出话来,她突然猛地推了一把越诗,发狠地冲了出去,这下看热闹的人也都明白了,这个漂亮医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今天这一出显然是针对她来的,为的就是在她身上泼一盆脏水,背后的人心思可真恶毒,要知道,这样的年头造谣人家男女关系有问题,就相当于逼人去死!   那女的跑走了,人群也就慢慢散了,刚在人群后面看热闹的几个医生护士假模假样地进来安慰了越诗两句,没一会儿,公安局的人真的来了,这下人们彻底相信越诗是被冤枉的了,她要是真干了什么不正当的事儿,哪里还敢叫公安来呢。   公安来了之后简单问了一下事情原由,又做了笔录,之后便不痛不痒地准备回去,也没说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直到陈博毅拿出军官证,公安局的人才重视起来,保证会回去好好查审这桩案子,争取找到今天那个闹事的女人。   因为刚才闹腾的动静太大,公安走后不久,院长苏云传出现在接诊室,他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心里有了猜想,问道:“小越,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你来这以后,有没有跟谁起过冲突?”   越诗回想了一下,她在十柳村基本上是足不出户的,来到县医院后,更是一头扎在学习上,和医院的医生、其他来培训学习的人交集并不多,她实在想不出有谁会精心设计这么一出来陷害她。   “应该没有吧,我来县医院之后一直跟着您学习,跟医院里其他人接触也不多,谁会专门针对我做出这种事?”   越诗正说着,突然眼神扫过陈博毅,不,有这么一个人有可能会做出这些事。   陈博毅的爱慕者,林慧。虽然陈博毅说过他只是把林慧当妹妹,但林慧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越诗前世见多了后宫女人的倾轧争斗,林慧这样的人,她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思,也就陈博毅那样的男人真的会相信她的鬼话。   不过她猜测的这些都没什么证据,不好直接拿到台面上说。   苏云传:“算了,交给公安吧,看他们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不过小越啊,你可别有什么心理压力,身正不怕影子斜,今天闹了这么一出,你就别坐班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明天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越诗承了院长的好意,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回招待所。陈博毅想追着她再说几句话,却被苏云传叫住。   “博毅,你先别走,我有话问你。”   陈博毅只能留下来:“苏叔叔,你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这几天你看我时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事?”   苏云传听着这话也就没跟他绕弯子,直接了当问道:“那个林慧到底是你什么人,你可别拿那套妹妹的说辞来敷衍我,你就一个妹妹,是叫琪可吧,那个叫林慧的跟你非亲非故能过来照顾你这么久?你当初不是信誓旦旦跟我说要追求越诗吗?我把人给你送边上了,你小子倒好,跟另外一个女的纠缠不清,你要是心思还没定,就别祸害越诗了,人家姑娘真不错。”   陈博毅只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解释清楚,但苏云传却越来越觉得陈家根本就不会接受越诗,越诗也不见得会喜欢陈家,两人之间根本就不合适,他不打算再掺和这件事,甚至越诗今天下午的遭遇,他都怀疑跟那个叫林慧的女人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罪过可就大了,毕竟一开始是他借着职务之便给陈博毅创造和越诗接触的机会的,或许正是这样,越诗才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苏云传想起自己手里还有一张首都中西医结合医院的推荐表,越诗中医方面的造诣已经很深了,但西医方面,她需要更系统的学习和实验,不如这次的进修名额就给她吧,在这之前,他还想把越诗收为自己的的关门弟子。   越诗还不知道苏云传想让她去首都进修的打算,她连着忙碌了好几天,今天回来得早,晚上洗漱完了早早就躺在床上。   说来也怪,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但今天,她的梦中竟然出现了那个分开后从未入过她梦的文小将军,他穿着一身戎装,告诉她他在等她。 第48章 回家   越诗从熟睡中醒来, 因为已近初冬,昼长夜短,七点的时候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 她打开床头柜上的老式台灯,坐在床上回想着昨晚的梦,梦里的内容已然含混不清,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文子谅对她说的那句我在等你。   楼道里陆续传来了嘈杂的说话声,越诗揉了揉眼睛,不再苦思冥想为难自己。她收拾完吃过早饭,照例还是先去了苏云传的办公室。   “小越来了,先坐, 来,喝杯水”, 苏云传坐到越诗的对面, 将泡好的茶递给她。   越诗连忙道谢,她微抿了一口茶,说道:“苏老师,您昨天说有事找我?”   苏云传给茶壶里续上水:“对啊, 确实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说着他放下暖壶,从办公桌上拿了一张纸递给越诗。   “这是首都中西医结合医院的进修推荐表,你看看,有没有兴趣?”   越诗惊讶地抬头:“给我?”   苏云传:“对, 我是属意你去的。当然,具体还得看你本人的意愿,你在中医诊疗方面确实有天赋, 但西医方面,还需要进行系统的学习和深造,可以说首都中西医结合医院是最适合你进修的地方了,不过你要想清楚,这次的进修差不多要半年时间,我记得你说过你是跟着女儿来下乡的,可能还得征求一下你下乡大队的意见,如果各方面都没有问题的话,我这边就把回执单给人家寄过去。”   越诗:“那医院其他人?”   越诗话没说完,苏云传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也不用觉得是抢了谁的机会,这个推荐表和县医院没有关系,是我在首都中西医结合医院的朋友给我寄过来的,让谁去由我说了算!”   苏云传原本还想收越诗当他的徒弟,不是现在这种挂名的,而是那种真正的老师学生的关系,但他昨天回家一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昨天越诗身上才生了一起风波,他一个一辈子没结婚的老头子,这个时候跟人家扯到一起,难免会对越诗造成不好的影响。   越诗心里是想去的,在县医院的这段日子她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但接触的知识越多,才越能感觉到自己的浅薄,在西医方面,如果她想更进一步的话,确实需要更系统深入的学习研究。   但就像苏老师说的,她是下乡来的知青,到县医院学习是因为村上希望她能更好地给村民看病,但去首都进修,恐怕十柳村的大队长江建民不见得乐意让她去。所以除了她的意愿,村上领导的批准也很重要。   越诗感激地看向苏云传:“苏老师,特别感谢您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当然是想去的,只是这事就像您说的,还得征求我插队的村上的意见。”   苏云传已经想过这个事情,他开口道:“那这样吧,你今天就回去一趟,把这个事情问清楚,如果你们村上同意的话,那你就收拾好东西明天再回来县里,毕竟这一去就是将近半年的时间,该带的东西总得带上,介绍信的话,医院以单位的名义直接给你开就行。”   “那我今天回去一趟,对了,苏老师,这个进修具体是几号走?”   苏云传:“今天是11月6号,进修统一开课时间是11月13号,如果你们村上同意你这个事情,那我明天就能把回执寄出去,你大概后天就得出发,从咱们这到首都坐火车得三四天呢!”   那确实不能耽搁,越诗又跟苏云传聊了几句别的事情,随后便回了招待所收拾东西准备回十柳村,她跟女儿分开也有大半个月时间了。   越诗离开院长办公室不久,陈博毅便敲门进来了。   “苏叔叔,我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走之前来跟您道个别。”   苏云传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现在就走?你是直接回部队?”   陈博毅苦笑一声:“我回家,我们师长给我报了一个首都军校的进修班,让我去那里学习两个月,顺便把腿伤彻底养好,所以我直接回家,军校就离我家不远。”   其实陈博毅怀疑是他妈电话里找他们师长说什么了,要不然进修这事儿不可能临到跟前他才知道,不过这话就不用跟外人说了,毕竟他妈也是为他着想。   “这倒是好事,你腿上的伤口虽然基本上愈合了,但近期还是不能用力,不能碰撞,在军队反正也不能参加训练,去军校学习倒是个好机会,正好还可以回家看看你爸妈,你也有一段日子没回去了吧。”陈博毅:“是啊,从过年走了就再没回去过,我爸妈年纪也大了,是该多回去看看他们。对了,苏叔叔,越诗呢?我刚从门诊那边过来没见她人,我想走之前跟她说一声。”   苏云传解释:“那可真是不凑巧,越诗有事今天要回家一趟,一早就走了,明天才能回来。”   “回家?”   “对,就是她下乡插队的那个村子。”   陈博毅有点失望,他这一走,两人起码有两个来月见不到面,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改变主意。   苏云传并没有告诉陈博毅越诗也会去首都,他私心不希望越诗和陈博毅再牵扯到一起,这些天他冷眼看着,陈博毅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在感情方面的有些做法真的不成熟,就说那个林慧,两人又不是什么亲戚关系,陈博毅竟然真的就让人家在这照顾了他这么多天,得亏越诗没跟他好,要真跟他好了那不得憋屈死。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苏云传把陈博毅送出去,正好那个林慧就在楼梯口等着,不用说,两人肯定是一路回首都的。   出了医院大门,王贵军开着军用越野在路边等着,陈博毅回首看了一眼身后县医院的二层门诊楼,林慧看了一眼他的表情,随即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笑着怨怪道:“还看什么哪,住院住了这么久你还没住腻啊,赶紧走吧,东西收拾好了还得赶火车呢!”   陈博毅闻言便没再驻足,他和林慧上了车,王贵军和林慧不太熟,便在前面沉默着开车,林慧在后座找着话题跟陈博毅说话,陈博毅眼睛看着窗外的街道,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   林慧正跟陈博毅说着话,突然看到前面街角处越诗拉着行李箱走着,陈博毅还没注意到越诗的身影,林慧心中一动,突然捂着腿肚子啊的叫了一声,陈博毅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林慧面色痛苦,她余光瞄向窗外,确定车子已经越过越诗,便装模作样道:“没什么,就是刚才腿突然抽筋了,缓缓就好!”   前面王贵军也看到越诗了,他刚想对团长说越诗在前面,结果林慧那么一喊叫,团长注意力全放她身上了,他也就自觉没有多嘴。   越诗拉着行李箱到县汽车站买了票,上车之后,她坐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车上只有寥寥几个人,司机一般会等车子上人坐满才发车,所以她取出一本医书慢慢看着。   车里陆续上着人,大约半个多小时,除了一两个空位之外,其他座位上坐满了人,司机终于在后排乘客的催促下缓缓发动车子,车门关上前又有一个男的匆匆提着行李跑上车,男人喘着粗气坐到越诗旁边。   “欸?越阿姨?您怎么在这?”   越诗抬眼一看,旁边还是个熟人,十柳村大队长江建民的儿子,江文启。   江文启比越诗来县里要早,所以他还不知道越诗到县医院学习的事,今天正逢他轮休,所以就赶着回家一趟,没想到竟然在车上遇见了越灵她妈。   “你是江队长的儿子,叫文启是吧。”   江文启笑着点头:“阿姨,是我,我今天轮休,正好回家看看,您这是?”   越诗没跟他解释那么清楚,只简单说了这段时间在县医院学习,今天回去有事要办。江文启也有眼色,见状没有深问下去,只将话题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车子从县里开到镇上用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从镇上到各个村里就要自己想法子回去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走路回去,江文启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他行李不多,从镇上走回家轻轻松松,但他总不能把越诗就这么撇在镇上,江文启帮着越诗把行李箱提下来,他让越诗在原地等着,自己去镇东头看有没有附近村里的牛车。   越诗本想说不麻烦他了,但江文启却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得在越灵妈妈面前留个好印象,这样以后才好追求人家女儿。   但他这样的想法注定要落空,因为他刚走一会儿,江砚就出现了。   江砚今天是到镇上来给农机厂送东西的,送完东西,他又进供销社给越灵买了几样她爱吃的点心,手里提着鼓鼓囊囊的油纸包,他悠着步子准备往回走,但还没走出镇上的这条主街,他就看到越灵她妈拉着箱子在路边站着。   他走过去:“越阿姨?您这是刚从县里回来?”   越诗转过头一看,是她家隔壁的江砚。   她笑着回答:“是啊,回来有点事儿,这不,在县汽车站正好碰见大队长家的文启,我俩一路回来的,他帮着去镇东头找车子去了”,越诗看了一眼江砚手里提着的油纸包,问道:“你这是来镇上买东西?”   江文启?怎么又是他,江砚听到江文启的名字时心里升起来一股躁意,但他面上仍不动声色:“我来镇上农机厂给人家送个东西,顺便就在供销社买了几样点心。对了越阿姨,这个点儿镇上基本上没车的,我刚就是从那边过来的,文启要是行李不多,他走着就回去了。倒是你这还有个箱子,回去的路坑坑洼洼的不好走。”   江砚正说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欸,对了,越阿姨你等一下我,我朋友家里有个自行车,我去借过来!”   “自行车?”越诗轻声问了一句,但江砚没听见,他说完话就直接从街上拐进后面一排住人的巷子里,直接朝着陈虎家去了 。   没过一会儿,他真的骑着一辆自行车出来了,他骑的车子不像是城里人平常上下班骑的那种,而是特制的那种支农重型载货自行车,车子后座座位两边各有一个折起来的扁钢载重货架,不拉东西的话,人坐在后面可以把脚放在上面,拉东西的话那就是两个货架。   车子在越诗面前停下来,江砚把车子撑好,把越诗的皮箱放在后座一侧的载货架上,然后让她坐在后座上,脚搭在另一侧的货架上,手里扶着箱子的拉杆处。   江砚既然已经把车子借出来了,越诗就没拒绝他的好意,毕竟她在这里等还真不一定能有顺路的车,但江文启还在镇东头等着。   江砚知道越诗在顾虑什么,“越阿姨,我带着你过去给文启说一声,让他不用再找车子了,他上学那会儿回家都是从镇上走回去的,刚才可能是顾忌着你,他行李要是多的话,咱们给他把行李捎回去就行了,就这么一点路,他从这走回去也是轻轻松松。”   越诗想着江砚说的有道理,江文启那孩子刚才可能真的是顾忌着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镇上,所以才想要找车的,不然人家一个人的话,可能早就走回去了。   “那行,过去给他说一声吧!”   江砚利落地答应了一声,镇东头,江文启在路口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一个牛车,他还在想要不要继续等下去,下一瞬,江砚就骑着自行车拉着越灵妈妈过来了。   “文启,我这正好有个车子,就先带越阿姨回去了,你的行李要不我给你捎回去”,江砚脚撑着地停稳车子。   江文启摆摆手:“我就这一个包,又不重,自己拿着就好,你带着越阿姨回去就行!”   江砚也没跟他再客气,直接一挥手就蹬着车子奋力骑远了,他原本就是客气一下,谁会真的帮他把东西拿回去。   越诗还想跟江文启说两句话,但江砚根本没给她机会,他猛蹬踏板,刷地一下车子就骑出去老远。   到村里的时候正好下午一点多,卫生院的门微掩着,越灵在屋里睡午觉。江砚帮着把箱子提进来,越诗示意他声音小点,别把越灵吵醒,江砚于是轻手轻脚地将箱子放在地上,轻声跟越诗说了几句话便回了隔壁。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自行车把上挂着的油纸包,这东西今天看来是给不到越灵手里了。   越灵直到下午上工前才睡醒,她迷迷糊糊出去准备洗把脸清醒一下,结果突然看见她妈从隔壁房间走出来。   她惊喜地扑过去:“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越诗被女儿紧紧搂住,她笑着拍了拍越灵的背脊:“刚回来没一会儿,看你睡着就没吵醒你。”   越灵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妈,你这是医院放假了吗?”   越诗跟她解释:“没放假,只是有件事要回来跟你商量一下。”   越灵抱着妈妈的胳膊:“什么事啊?”   越诗:“县医院的院长准备推荐我去首都的中西医结合医院进修”,越诗话说了一半,越灵就感叹道:“这是好事啊!”   “但是时间比较长,要去半年左右的,你一个人在村里能行吗?”越诗主要是不放心自己女儿,越灵长得太漂亮,她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院子,时间短了还好说,时间长了还真让人有点担心。   “哎呀,妈,我一个人怎么不行了,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还要家里人天天看着,再说我隔壁不是住着江砚吗?有什么事喊他一声就行了!”   越诗捏了一下女儿的鼻子:“你现在指挥人家江砚倒是指挥得理直气壮的,不过你跟他虽然走得近,但也得注意着分寸。”越灵冲着她撒娇:“哎呀,妈,我知道这些,咱先不说我的事了,我就在村子里,安安生生的出不了什么事,倒是你这个进修的事,这真的是个好机会,妈,去吧,也就半年而已,你想我了就给我写信,或者我给你写也行,我知道你真的喜欢这行,所以机会来了就得抓住啊,别犹豫,上,回来也给我讲讲首都是啥样的,我还只在书里见过首都的照片呢!”   越诗:“你这道理还一套套的,不过想去进修,咱们娘俩说得可不算,还得问问大队长的意思,毕竟这一去半年,我才在卫生所没干多久就离开这么长时间,人家不一定乐意呢!”   越灵想想也是,其他知青的话,大队长估计巴不得人走,因为知青干活磨磨唧唧地磨洋工,手下根本出不了活,反而还要跟本村的村民争口粮吃,但像她妈种有本事的医生,队里当然是不会轻易放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19 16:11:38~2020-10-21 03: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弥、燕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盎然 20瓶;法考必过 6瓶;_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答应   不过这次她可真想岔了, 她们母女的情况跟寻常知青不太一样,寻常知青如果能有个回城的机会,那必然是想尽办法都要留在城里的,可越诗不一样, 她当时就是为了女儿才来的乡下, 她去首都进修, 越灵还在村里呢,所以村上根本不担心她会一去不回。   但是要说一点意见没有也是不可能的,尤其秋冬这种疾病高发季节,越诗一走,村里的卫生形同虚设,大家看病还要大老远跑到镇卫生院去。但意见归意见,村里也不能拦着人家不让人家去深造学习,县医院院长亲自推荐的人选,哪能在他们村上卡住不让走呢!   江建民听了越诗一番话,仔细想了一下就答应了她, 进修这事吧,不好拦,也拦不住, 还不如卖个人情给她,不过有些话还是得提前说清楚。   江建民吧嗒一口旱烟, 说道:“能去首都的大医院学习, 这是件好事,村里不会拖你后腿,但是你出去进修的这段时间,村里不会给你记工分的,你的粮食问题得自己解决, 还有,不管你出去进修多长时间,或者将来要回城怎么样也好,我希望你走之前能有人接替你这摊事儿,你看你是回来以后带个徒弟也好,或者是找个接手的也行,反正我是不希望村里的卫生所再跟以前一样那么虚设着。”   这两个要求都合情合理,越诗稍作思量就答应了。   “工分的事是应该的,我既然没干活,自然也不该白拿队里的工分,至于说找接手人的事儿,现在说还太早了,不过队长你放心,我要是真的打算离开这里,一定会提前找好接替我的人,不会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你让你白忙活一场的。”   江建民听到这话心里就放心了,他脸上带了笑:“那就行,你安心去进修吧,去首都的机会可不常有,县医院的院长既然推荐你去,那一定是特别看重你的。对了,你是明天回县里吧,要不要我拉车送你到镇上?”   越诗连忙摆手说不用,她不至于这么掂不清自己的分量,要说人家上次送她是真心实意,这次完全就是嘴上客套一句,她要是真的打蛇随棍上,那才叫丢人呢!   事情说定了,她就没在江建民家再耽搁,人家下午还要忙呢,虽说这时节地里的农活不多,出工的时候也比往常要少,但各家各户还有自家的活计要做,比如趁着天气还没完全冷下来,去山上砍柴屯着柴火冬天烧火烧炕用,又比如趁着太阳晒些菜干备着冬天吃用。   十柳村地处西北腹地,冬天最冷的时候大雪封山,气温能降到零下十几度,那时候要是柴火不够用可就糟了,所以有成算的人家都会趁着农闲时候去山上拾柴砍柴。   还有,因为冬天气温低,一年四季只有冬天地里生长的蔬菜最少,所以村里人会在冬天来临之前将地里种着的各种蔬菜晒成菜干,方便保存,这样冬天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泡发拿来吃了,江建民媳妇这会儿就正在院子里晒菜干。   江家的院子里放着大大小小的竹架和用树枝编的簸箕,上面放满了林林总总各种蔬菜,越诗打眼一看,茄子,笋子,芥菜,豇豆,萝卜……种类还真不少。   “嫂子,你这菜干是怎么晒的?直接把菜洗干净晒干就行吗?”越诗想着学会了法子回家让越灵也跟着做起来,虽然女儿房间里的粮食挺多,但冬天总不能光吃主食不吃蔬菜吧,卫生所院子的菜地里种着不少蔬菜,越灵一个人又吃不完,正好把多余的菜做成菜干放起来。   李红红直起身子,指着架子上晾着的蔬菜跟越诗解释:“这些东西做法都差不多,比如这个茄子干,把茄子洗干净切成片或者切成条,用盐腌出水,然后再拿到大太阳底下晒干,基本晒个两三天就差不多了,晒好的茄子干放到干净的罐子里密封好,想什么时候吃,拿出来一点在水里泡发,跟其他菜放在一起炒,尤其是和猪肉一起炒,那叫一个香!”   “还有这个野笋,直接剥了皮焯水晒干就行。豇豆得先洗净切段,用盐水煮熟,然后再放到大太阳底下晒干,晒得越干,保存的时间越久。还有高丽菜,洗干净把中间的硬梗拿掉,给每片叶子上抹上盐,腌上一天后再放到太阳底下暴晒……”   李红红把自家院里晒的所有菜干做法都一一说给越诗,越诗记下之后向她道谢:“嫂子,可真是谢谢你,我回去就让越灵试着做一下,正好也给她冬天攒些菜吃”。   “你回家可以先和越灵试着做一下,这些做法都挺简单的,就是得注意天气,菜干得完全晒透才行,每天中午,趁着大太阳晒上三四天基本就好了”,李红红正说着,江文启背着包从外面进来。   “妈,你这是晒菜干呢?欸?越阿姨?”江文启没想到一进自己家门竟然还能碰见越灵她妈。   越诗向他解释:“我过来找你爸妈说点事情,你赶紧进去吧,歇歇脚”,说完她转向李红红:“嫂子,文启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正好家里还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   “行,那你先回,有哪里不会的直接来家里找我就行!”李红红把越诗送出门,她看着越诗的背影叹了口气,怪不得自己儿子喜欢人家女儿呢,光看看人家妈妈这气质,就跟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明明自己比对方大不了几岁,但站在一起还真像是两辈人。   “妈!看我给你带的东西”,儿子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李红红无暇多想越家母女,她得好好问问儿子在县里工作的情况,还有那个赵佩佩,之后有没有再去找过他!   这几天地里的活告一段落,村里大多数人都不用出工,但越灵打猪草的活却得每天都干着,猪可没有一天不吃猪草和饲料的。所以她下午照例跟着村里那帮孩子到山坡上打猪草,江砚这几天一直陪着她一起,越灵打猪草,他就在一旁砍树劈柴,越灵干一会儿活累了,他就让越灵歇着他自己帮着她干。   打猪草小分队半下午就干完活回去了,只有越灵在山上等着跟江砚一起回去。   越灵坐在一处树荫底下休息,江砚躬着身子用斧头砍山上的枯树,他宽阔的后背耸动着,手臂举起落下,不一会儿脚下就堆了一堆柴禾。   “江砚,过来喝口水!”越灵喊他过来。   江砚一把将斧头楔进树干,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抬脚往越灵那边走去。   山上有微风吹过,树叶被吹得飒飒作响,树下越灵穿着灰蓝色的毛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江砚微微一笑,在她身边坐下。   越灵把一个墨绿色的军用水壶递给他,然后又拿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嗔怪道:“怎么?我不叫你你自己都不知道歇一会儿?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呢!”   江砚笑笑不吭声,他眼睛紧紧盯着给他擦汗的越灵,两人距离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在自己脸上拂过。   越灵把眼前这张俊脸擦干净了,她忍不住有点得意,还有点莫名的喜欢,直接想也不想就在江砚嘴上亲了一口,亲完她又紧紧搂住江砚的脖子,摸了摸他泛红的耳朵。   江砚由着她对自己动手动脚,他在越灵搂住他的时候直接将她抱进自己怀里,他的头埋在她颈侧,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她手里玩弄着他的耳朵,他也盯上了自己眼前白嫩小巧的耳垂,两人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但还没等两人有进一步动作,山脚下就传来一阵说话声,越灵赶紧从江砚怀里起来坐回原处,江砚也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重新拿起斧头开始干活。   越灵在树下看着那边挥舞着斧头的江砚,她想到刚才的事情耳朵开始发烫,嘴角不自觉地挂上笑容,自从江砚从省城回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慢慢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   江砚走之前两人谈了赵佩佩的事情,越灵能感觉到她和江砚之间彼此喜欢,但话还没说开,江砚就去省城了,直到江砚回来,给她带了一大堆各种吃的用的,她当时开了一句玩笑:“怎么?你这是准备养我啊?”   江砚却没否认,而是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对,那你让我养吗?”   她当时愣了一下,意识到江砚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便回了一句:“那我可跟你提前说好了,我不是那么好养活的。”   江砚难得的笑出声来,他摸了摸越灵的头:“没事,只要你肯让我养就行!”   从这之后,两人的关系自然而然到了另一个维度上,越灵想起自己落水时就和江砚有过亲亲,于是在对方变成自己的正牌男友之后,她更是将以前有色心没色胆的事情全干了,两人之间经常是越灵先对江砚动手动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1 03:59:31~2020-10-21 23:4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点°』 118瓶;flora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工农兵大学生   两人分开没多久, 山坡上出现另一波人,越灵抬眼看过去,走在最前面的是张晓梦, 后面跟着叶莹莹和李月她们, 赵厚他们三个男知青走在最后面,几人手里拿着斧头麻绳,身后还背着筐子, 显然也是来砍柴捡柴的。   “越灵!”张晓梦刚拐过山路上的一条小道, 就看见越灵在树下坐着, 她几步跑上前去。   越灵站起来, 拍拍身上沾着的草叶,笑着跟她说话:“你们这是一块来打柴?”   张晓梦略喘着气点头:“对啊,前天不是立冬了嘛,正好这几天地里没什么活儿, 不用每天出工,我们得赶紧攒些柴火备着冬天用,我听隔壁桂花婶子说这边的冬天特别冷, 如果柴火不够用的话,冬天可就难熬了,所以得趁着现在多攒一些。”   越灵:“烧火做饭, 洗衣烧炕可都得用柴火,确实是该攒着些。”   说到柴火的事,张晓梦看到一边正在砍树的江砚, 她微微压低了声音:“越灵,你不会真的跟那个江砚有什么吧,我看这两天村里有人传你俩的闲话,你要是没那个意思的话, 还是离他远一点,免得坏了名声。”   因为越灵最近跟江砚同出同进,干活也都是一起,村里一些人就扯起了他俩的闲话,不过大多数人认为越灵没打算真的跟江砚好,就是吊着他让他帮自己干活而已,毕竟江砚挑的水砍的柴大多可都进了越灵家的院子,张晓梦也听见了一些不好听的传言,所以她才想着提醒一下越灵。   越灵倒没听到什么闲话,因为她每天都跟打猪草的一群孩子和江砚一起,没有人会跟她提起这些事情,因此她还颇为好奇道:“她们都说些什么?”   张晓梦正想跟她说几句,但后面赵厚几个也过来了,她就没再说这个事情。   赵厚、宁安和王文召过来跟越灵打过招呼,就拎着斧头去了江砚那边,江砚那片地方上有好几棵半大不小的枯树,正适合做柴火用,他们索性就不再往上面走了。   叶莹莹一直看不惯越家母女,她拉着李月在一旁说话,当做没看见越灵一样。   李月看了一眼在那头砍树的江砚,对着叶莹莹嗤笑说道:“她也太不讲究了吧,好歹是城里来的,成天跟一个乡下小子混在一起,让人家给她干这干那,也不看看村里都传成什么样了,简直丢我们知青的人!”   她上次洗衣服路过村东头的时候,看得可是清清楚楚,江砚在山上砍的柴都送进了越灵家里,越灵倒是好命,不说知青,就是本村的人都没有她过得那么舒服的,每天就打个猪草,挑水有江砚,砍柴有江砚,她妈拿着队里的工分在县医院学习,她一个人住着那么好的房子,再看看她们这些知青,六个人挤在一个小院子里,挑水砍柴做饭上工,每天累得不成人样,吃不好睡不好的,这落差也太大了。   叶莹莹这次反常地没有附和她,李月话说完了没有得到回应,她伸手在叶莹莹面前晃了晃:“莹莹,莹莹,你在想什么呢?”   叶莹莹回过神来:“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妈给我寄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到?”   “你妈还给你寄东西了?不像我妈,就写了那么两封信,家里的好东西全留着给我弟呢!”李月撇了撇嘴。   叶莹莹随便两句把她打发过去,其实心里想的根本不是家里的事儿。   她昨天到镇上邮管所取东西的时候,在路边拐角听到了别村的两个知青说话,她本来没在意这个,直到一句“工农兵大学生”传入她的耳中,她精神一震,小心翼翼地隐在墙后听完了那两人的对话。   一个人语气怀疑:“你别是骗我的吧,高考不都停了几年了吗?现在还能上大学?”   另一个人强调:“不是恢复高考,是大学恢复招生,你也知道我叔叔在哪儿工作,这消息是从他那传出来的,这还能有假?”   “可是不高考大学怎么招生,这不是扯吗?”   “我叔说是从明年开始,大学恢复招生,但不是通过高考,而是通过推荐,这叫做工农兵大学生。”   “工农兵大学生?这是什么意思?不考试?”   “对,不用考试,高考不都取消了嘛!这次是大学直接从工人、农民和士兵中招收学生,甚至对招收对象没有文化水平方面的要求,就是你哪怕没上过学都行,当然,上过学可能更容易些。”   叶莹莹从头到尾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她完全明白了那人说的工农兵大学生的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现在虽然没了高考,但还是有上大学的机会,不过这个机会或者说学校的招生对象必须政治上“根正苗红”,地主富农还有反坏右分子的子女、阶级敌人的子女或本身是阶级敌人的人,没有进大学的资格。   而且就招生这件事来说,各高校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招生权,学校只有接纳权。   决定什么人能进入大学校园的唯一决定条件,就是“工农兵推荐”,上面的指示是:“要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中间选拔学生,到学校学习几年以后,再回到生产实践中去”,但说真的,工也好,农也好,兵也好,谁能真的以“工农兵学员”的身份在大学上几年学,就能成为吃商品粮,拿工资,有劳保的城里人,这样的诱惑不可谓不大。   “工农兵推荐”说得再具体一些就是“贫下中农推荐上大学,“农”说的就是农村知识青年。但农村知识青年分两种,一种是叶莹莹她们这种下乡知青,一种是江文启那种本地上过学的回乡知青。如果真的是推荐上学的话,本地人自然要比插队知青机会大得多。   但事情还没传开,具体怎么个推荐法现在还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推荐,村里和公社这两级总是绕不开的。要是真能抓住机会成为工农兵大学生,那回城就有希望了。   所以叶莹莹打算趁着消息还没传开,先在队长家两口子面前表现表现,争取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之后的事情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刚才想的就是这件事。   另一边越灵跟张晓梦说了一会儿话,就喊着江砚跟她一起下山了。   “今天我妈回来了,我就先回去了,回头你来我家找我玩呀!反正我在家也是一个人”,越灵临走前对着张晓梦嘱咐。   张晓梦应下了,她看着越灵和江砚走远的身影,男的高大帅气,女的娇美可人,不考虑别的,两人相貌上倒真是般配。   越灵拐过一个山弯,看前后无人才大胆地搂住江砚的胳膊,刚才人家几个人都在干活,她一个人坐在树下实在不太好看,索性不如早点跟江砚回去,反正活已经干完了,她妈妈还在家里等着呢!   江砚背后背着一大捆柴,越灵背后也背了一个背篓,两人挨在一起,真有种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感觉。   越灵步伐轻快地走在山间小路上,她捏了捏江砚手臂上的肌肉,仰面笑着打趣他:“我妈说今天是你从镇上借了车子把她带回来的,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会表现!”   江砚感受着越灵纤柔的手指在自己手臂上来回动作,他忍不住一把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越灵顺势跟他十指相扣,一脸乖巧地看着他,他嘴角的弧度勾起得越发明显,“那可不,我都拐带了人家女儿,还不得多在长辈面前表现一下。”   “不错,很上道!”越灵给江砚竖了个大拇指。   “对了,阿姨这次回来是来看你?”江砚还不知道越灵妈妈要去首都进修的事。   越灵摇头:“不是,我正想跟你说呢,县医院的院长推荐我妈去首都进修半年,她这次是回来办这事的,还不知道她跟大队长能不能说成这事儿?”   江砚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去半年?你也去吗?”   越灵失笑:“怎么可能,拜托,我是来这下乡插队的,哪能说走就走!再说我妈进修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怎么可能让我跟着一起去。”   那就好,江砚心里松了一口气:“那要是你妈妈跟队长没说成的话,我再去找队长说说,毕竟我是本地人,有些话好说一些”。   越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还真有点给人家给女婿的自觉啊,小伙子。”   江砚笑笑不说话,他巴不得越灵妈妈在外面多呆些时间呢,当然要好好促成这事儿。   两人到了山脚下便自觉松开了手,越灵回到家的时候越诗正在房里收拾东西,她听见外面的动静走出来,越灵指挥着江砚把柴火堆在角落的棚子里。   “妈,你跟队长说好了吗?他同意你的事了?”越灵看见妈妈出来连忙追问。   越诗笑着点头:“队长答应了,我明天一早就回县里,院长让我坐后天的火车。”   越灵高兴地抱住妈妈跳了两下:“妈,我就知道一定没问题的!”   不过越灵正高兴着,忽然又想起什么:“妈,你一个人坐火车能行吗?你还没坐过火车出门呢!我在学校的时候听同学说过,火车好像特别挤……”“现在不是旺季,火车上人应该不是很多”,越灵正说着,江砚开口打断她的话,越家母女俩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江砚无奈地冲越灵笑笑:“我前一阵去省城就是在县里坐的火车,你忘了?”   “对哦,我真给忘了,那你快说说,坐火车有什么要注意的吗?”越灵催促道,她还真没坐过六七十年代的火车。   江砚:“其实也没什么,就跟坐大巴差不了多少,先在售票的地方拿介绍信买票,现在不是年节时候,应该能买到坐票,买完票去候车室等车,车进站之后在检票口检票进上车,找到自己的座位号坐下,火车上有不要票的饭菜,所以不用担心吃饭问题,就是一个人上厕所不太方便,毕竟还带着行李,火车上扒手多,还有,这几年火车上贩卖人口的人贩子也不少,在火车上千万要提防着点陌生人,觉得哪不对劲儿就赶紧找列车员和乘警!”   尤其越诗这样长得好看的,特别容易成为人贩子的下手对象。   越灵听完江砚的话后显得忧心忡忡:“妈,这可真得注意着,车上陌生人给你的东西千万别碰,也别跟形迹可疑的人说话,对了,行李也不能拿得太多,你就拉着那个箱子去就行,里面装几身换洗的衣服,你到了之后给我写信或者发电报把你的地址给我,我从这把要用的东西给你寄过去。”   越诗笑着答应:“好,出去我会注意这些的,别担心我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把自己丢了不成。”   江砚又想起来一个事:“对了阿姨,你手上有全国粮票吗?没有的话我找人给你换点,出了省咱们这的粮票就不能用了,不知道首都那边你们吃饭是花钱还是钱票都要?”   越诗:“吃饭的事倒没说到,不过出门是得换些全国粮票在手里,我手里没有全国粮票,那东西应该也不好换,你找人换方便吗?”   越灵也看向他,江砚解释:“我在镇上有个朋友,就是借车的那个,他叔叔在农机厂,他那里应该有不少全国粮票,这样吧,阿姨,我明天骑着车子送你到镇上,我正好也得给人家还车,顺道在他那给你换些粮票!”   越诗跟他客气:“那可太麻烦你了”,江砚连连摆手:“没什么的,正好我认识一些人,能帮上忙就行。”   越灵在旁边小声赞叹:“倒挺会刷丈母娘好感的”,越诗没听清女儿在说什么,又问了一句:“灵灵你说什么?”   越灵:“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说该做下午饭了,不如让江砚留下一起吃个饭,反正他一个人回去也是要开火的。”   越诗颇有深意地看了女儿一眼,随即对江砚道:“灵灵说的没错,你回去一个人还得生火做饭,不如今天就跟我们一块,自从我们搬过来你也帮了不少忙,还没好好谢过你呢!再说我走了,还得麻烦你多照看一下灵灵,她年纪小,有时候不懂事,你帮阿姨多劝着她一些。”   江砚诚挚地笑了笑:“阿姨,越灵挺好的,我俩是邻居,互相照应着是应该的,她也帮了我不少忙,吃饭的话,既然您开了口,那我今天就厚着脸皮在这吃顿饭,我平时有哪里做的不对的,还请您多包涵。”   两人一来一往说话都挺客套,越灵听着麻烦,便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问晚上吃什么?   “要不就吃饺子吧,不是说出门饺子回家面吗?正好我明天要出门。”   越灵两手一拍,当下决定了晚上吃饺子,她吩咐江砚去生火,她和面,妈妈择菜,差不多一个来小时,一锅热气腾腾的韭菜鸡蛋饺子就出锅了,三个人在院里吃完饭,江砚把吃饭的桌子搬进堂屋,他在院里的木墩子上劈柴,越灵陪着妈妈在屋里收拾东西。   因为箱子的空间有限,越灵只在妈妈的箱子里放了几包点心和几身换洗衣服,冬天要穿的大多数衣服她打算寄到首都去,无非是多掏些邮费罢了,除此之外,她还把家里几乎所有的存款都给了妈妈。   “妈,这些钱你拿着,出门在外钱一定不能不凑手”,越诗接过钱一看,整整二百块钱,她拿出一百又还给女儿:“要不了这么多,一百块钱足够了,我只去半年而已,你给自己留着点。”   越灵又把钱塞给她:“妈,我在村里基本上没有用钱的地方,我在这不愁吃不愁穿,倒是你,出门在外哪样不要钱,再说那是首都,花销肯定比咱们在苏北的时候更大,你就拿着吧,我手里还有五十多呢,够我用的了!”   “行,那我就拿着”,越诗想想女儿说的也对,出门在外,穷家富路的道理肯定没错。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后,江砚便骑着车子带着越诗去了镇上,越灵看着自己妈妈坐在自行车后的身影越来越远,她心里顿时有些空落落的,这一去可就是半年,她们母女还从来没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江砚骑车速度很快,不到四十分钟就到了镇上,他直接把车子骑到了陈虎家门口,越诗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他就还了车子,手里还拿着一堆票证出来了。   “阿姨,这些你拿着先用,如果不够的话你给越灵写信或者发电报,我这边再给你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单位特别忙,基本没怎么更,所以明天放假万更,奥里给感谢在2020-10-21 23:46:46~2020-10-23 23:5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手可摘星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打人   越诗接过江砚递过来的票证:“这些够用了, 真是麻烦你了,你换这些是拿钱换的吧,多少钱?我现在就补给你。”   江砚连忙说不用, “阿姨, 我换这些没花什么钱,之前我在省城给人捎了一辆自行车,他拿这些票证抵了一张自行车票, 真的, 一分钱没花!”   越诗:“你的自行车票也不是白来的, 我不能让你出力帮了忙还要占你的便宜, 那怎么也说不过去!”   江砚还是不收她任何东西,两人你来我往推让了一番,最后江砚退了一步:“阿姨,这样吧, 车子一会儿就来了,你先上车,票证的钱我回去跟越灵要就行。”   越诗怀疑地看了他几眼, 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会向越灵要钱的样子,不过在这里来回推让确实不太好看,既然江砚都这么说了, 那她就到首都后写信给女儿提一下这件事。   江砚帮着越诗把行李提上车,看着镇汽车站那辆破旧的小中巴慢慢远去,他松了一口气又折回陈虎家里。   “哥, 你这一大早可真够折腾的”,陈虎今天调休,好不容易想睡个懒觉,结果被江砚来回几次给搅合了。   江砚推着陈虎进去换衣服:“行了, 你一个大男人睡什么懒觉,快去把自己拾掇干净,换身衣服,陪我去旧货收购站走一趟!”   陈虎把身上的汗衫脱下来,换上线衣线裤,又穿上厚实的黑布罩衫和裤子,“去旧货收购站做什么?你要淘东西?那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江砚摆弄着陈虎房间的铁皮炉子,“这不冬天快到了,我想弄一个煤炉子,烧水热饭方便一些。”   陈虎系好腰带嗤笑一声:“可行了吧哥,我去年让你弄一个炉子你嫌烦,怎么今年突然就改变主意了,不会又是给你那位小美人弄的吧!”   江砚皱着眉头看他一眼:“你废话是越来越多了,快点,别磨蹭。”   “走走走,这就走,不过废品收购站可不一定有这玩意,咱们这儿家家户户有灶台,用煤炉子的人少,再说煤块也不容易弄。”   江砚起身跟着出门:“没有炉子的话找个铁皮桶也行,我拿回去自己做一个铁桶炉子。”   陈虎点头:“那就先去看看”。   镇上的废品收购站不大,门口只有一个老头在看门,陈虎和江砚进去时跟他打了个招呼,老头冲着他们略点了一下头,便继续在门房桌子上裹烟卷。   收购站院子堆满了各种破烂,缺胳膊断腿的桌子板凳,从中间断裂的床板,发霉泛黄的烂书废纸,乌七八糟的破铜烂铁……,江砚在里面寻摸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别说煤炉子了,就连个铁皮桶子都找不到。   不过也能想通,这年头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得不容易,家里的物什,但凡有点作用的,都不会当作废品处置了,江砚叫了一声蹲在墙边百无聊赖的陈虎:“算了,回吧,我过几天去趟县里看看。”   陈虎利落地起身跟在江砚身后往外走,门房的老头看他们空着手出来,便又低下头干自己的事。   事情没办成,江砚便没在镇上多耽搁,他跟陈虎说了一声便要回村里。   陈虎叫住他:“哥,你就打算这么走回去?你的车子一直放在我这堆灰,你打算什么时候骑回去?”   江砚回头:“再过一阵吧,村里现在一辆自行车都没有,我骑回去一辆的话太扎眼了,行了,我先回了,有事直接来村里找我!”   陈虎看着江砚的背影摇摇头,他原本还想把自己堂妹介绍给江砚呢,看来现在是彻底没戏了。   江砚在镇上耽搁的时间挺久,回到村里已经是午饭时候了,越灵这会儿应该在家,想到这里,他加快了步子。   但刚从东头的巷子拐进来,就看见江六六家门口围了一群人,里面哭闹声和喊叫声一阵一阵的,江砚看了一眼本没打算多管闲事,但越灵的声音突然从里面传出来。   江六六家的院子里,江南南两边脸颊红肿着,衣服上还有两个大脚印,正一动不动地窝在越灵怀里,小手紧紧地抓着越灵的衣领。   江六六媳妇秋荷正抱着小儿子在一边看热闹,江六六手里拿着半截木棍,脸色胀得通红,胸膛一起一伏的,眼睛狠戾地盯着越灵怀里的江南南。   越灵气愤地睁大眼睛瞪着江六六,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南南是你亲生的吗?你就为了那么一件小事把他打成这样?他都说了油瓶不是他弄倒的,你听别人一挑拨,就对他下死手,你这种人也配当人家爸爸?”   秋荷抱着小儿子悠哉地开口:“越知青,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什么叫听了别人的挑拨,明明是我亲眼看见南南把油瓶弄倒的,怎么到你嘴里就像是我挑拨是非一样,你跟南南才相处几天,还能有我更了解他的性子,他一贯干了坏事不肯承认,所以他爸才想着要教训教训他,毕竟老话说的好,棍棒底下出孝子。”   江六六也接口道:“越知青,你一个外人就别我们家的家事了,不然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说着,他又对江南南吼了一声:“小畜生,你给我出来!”   江南南身子抖了一下,没动作,江六六见状直接从越灵怀里把江南南扯出来,手上的棍子故意杵到越灵胳膊上打了她一下,越灵手臂被打得一疼,她刚想站起身从江六六那里夺回江南南,结果下一瞬,刚刚还趾高气昂的江六六被人一脚踢出两三米远。   周围围观的人发出惊呼,刚才还看热闹的人群一下炸了锅,江六六捂着肚子蜷成一团,越灵看到江砚的身影瞬间安心,她把楞楞站在一边的江南南重新抱回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秋荷见自己男人被打,她啊的大叫一声,放下儿子就向江砚冲过去,江砚抓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推,秋荷一下子跌倒在一边,之后江砚又提着江六六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他也不说话,直接重重的两拳砸在他脸上,江六六嘴角立时渗出血来,周围人看到见了血,连忙上前想把江砚拉开,但江砚在别人拉开他之前,狠狠地抓着江六六的头发,将他的头在地上猛磕了两下,江六六额头上大片的血迹渗出来。   “赶紧,快!把人拉开!”,江建民从人群中挤进来,看到里面江六六脸上被血糊满,他心里一惊,连忙大声招呼人把江砚拉住。   周围几个小伙子上前抱住江砚,江砚本来还想使劲挣脱他们,越灵见状赶紧出声叫他:“江砚!”   江砚这才松了浑身的劲儿,不再打算对江六六出手,他挣开拉着他的人群,甩手往越灵身边走去。   “怎么样?胳膊疼不疼?”江砚看着越灵的胳膊,轻声问她,仿佛刚才狠命打人的人不是他一样。   越灵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喑哑的哭腔:“没事,我不疼。”   江砚伸手将她怀里的江南南抱过来,然后对她说了一声:“走,先回家。”越灵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出人群,江南南静静地窝在江砚怀里,头埋在他颈窝,三人就从这一片狼藉中走了出去。   江六六躺在地上跟死鱼一样一动不动,江建民赶紧让人去套牛车,准备把人往镇上卫生院送。秋荷还要带儿子,江建民便让人去叫江六六他爸跟着一块去。   直到几人走远,人群中的议论声才慢慢响起。   “我这可是第一次看到江砚打人,没想到他下手这么狠,我看他刚才那样子像是要把江六六打死一样,要不是队长及时把他拉开,我看江六六真得没命。”   “可不是,江砚平时老好人一个,今天怎么发这么大火?”   “你说村里传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江砚今天看着好像是给那个越灵出头呢!”   “我瞧着也是!”   秋荷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声,她忍不住咬牙切齿道:“这还用说,江砚跟那个小肯定有一腿,要不然他跟我家无冤无仇的,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人群中有人看不惯秋荷:“你倒有脸说别人,要不是你们两口子对着南南一个小孩子下那么重的手,人家小越知青难道会耐烦管你家的闲事?”   “就是,大人都知道挨打的滋味不好受,那南南一个小孩子难道是铁石做的,他不知道疼?真的是,就没见过这么当人父母的!”   “娘是后娘,爹也从亲爹变成后爹了,看来那句有后娘就有后爹的话还真不假!”   秋荷听着人群中议论得越来越过分,她一个人一张嘴根本辩解不过来,索性将所有人往外赶,最后关上了院子大门。   村里几个爱说闲话的老娘们对着江六六家的大门啐了一口,嘴里还是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真没见过当后娘当成她那样的,简直丧了良心!”   “可不是,听说她前头的男人刚死不久,她就卷了人家的抚恤金回了娘家,给婆家一分钱没留,你想想,这样的女人,她能有什么良心?”   “南南那孩子也是可怜,摊上江六六这样的二流子当爸,他亲妈也是的,自从跑了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也不看看自己儿子被人挫磨成什么样了。”   江六六夫妻确实是不干人事,最开始两人打孩子的时候村里人见了还会拦几下劝两句,但只要旁人插手了,江六六过后只会变本加厉的打孩子,久而久之,村里人就不敢再多管他家的闲事。   有一回他家邻居实在看不下去,就那么拦了几下,把江六六说了一顿,结果江六六索性说他不要江南南这个儿子了,他直接把江南南扔到邻居家门口,大声叫嚷着:“你不是看不惯我管孩子吗?来,现在送给你管!我不要了。”   邻居就算再好心也不能把江南南带回自己家,毕竟这年头自家孩子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精神去管别家孩子呢!   于是之后再也没人干涉过江六六这个浑人管教孩子,江南南活脱脱跟以前的江砚一模一样,江砚小时候也总是被江民安夫妻毒打。   人群里也有人想到了江砚,“你说江砚今天该不会是想到自己小时候了吧,江民安和郑小翠夫妻俩也不是个东西,小时候打江砚比江六六这个二愣子对南南下手还狠!”   “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江砚小时候长得那叫一个俊,白白嫩嫩的小男娃,活脱脱就跟城里人一样,江民安和郑小翠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三天两头气不顺就对江砚拳打脚踢!”   另一个女的也插话:“那两个人确实不是东西,但我觉着江砚今天出手倒不是因为这个,症结还在那个长得跟狐狸精一样的越灵身上,你们想,以前南南被打了那么多次,怎么江砚从来没多管过闲事,偏偏这一次,江六六的棍子刚打到越灵,江砚就跟疯了一样把江六六往死里打。”   旁边的人附和道:“对,我也觉得他们之间可能真有些什么,我那会儿就站在那个越灵边上,当时好几个人拉江砚都拉不住,结果那小女娃一出声,江砚立马就停了手,还过来问人家胳膊疼不疼,我在旁边听得可是清清楚楚的。”   “真的吗?原来是这样!不过那小姑娘长得真是漂亮,江砚一个没上过学的农村小子,人家姑娘能看上他吗?”   一群人说着走着,很快走到了越灵住的卫生所门口,隔壁江砚家大门上还挂着锁,显然两人回的是越灵家院子,只不过越家的大门紧闭着,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状况。   几个女的往越家院子看了好几眼,又想到江南南那孩子,有人出声道:“虽说刚才那个小越知青是好心,但恐怕她这是好心办了坏事,她这会儿把南南抱到她家,江砚又把江六六打成那样,到最后受罪的还不是南南那孩子,她还能让南南一辈子不回家?”   “对啊,南南这次回去就惨了,不光是江六六,我看秋荷就不会轻易饶了他!”   一行人说说走走,很快就走出了这条巷子。   越家院子,越灵看着南南身上的伤,忍不住眼泪一直往下掉,她想不通这世上为什么会有父母这样对自己的孩子,不喜欢不想养当初干脆就不要生,生下来了却这样折磨孩子。   还有那个秋荷,就算南南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但他这么一个小孩子,白天要出去跟大孩子打猪草挣工分,回家后还要给家里干这干那,又不是在家里白吃白喝,怎么就容不下这么一个小孩子呢!   “姐姐不哭”,南南抬手擦了擦越灵脸上的眼泪,他伸过来的手上有一个指甲盖已经翻了起来,小小的手背上两道红痕肿胀着,像是被什么抽过一样,他的脸颊这会儿看着越发红肿,下巴上还有不知道在哪蹭的一个小口子在往外渗血。   小家伙露出来的地方没一块皮肉是好的,他窝在江砚怀里乖乖巧巧的,一颗眼泪也没掉,倒是越灵看着他那小手上翻起的指甲盖就觉得疼,越灵将眼泪逼回去,深吸了一口气,安慰他说:“姐姐不哭,让哥哥给你把衣服揭开,姐姐看看身上还有没有伤。”   江砚叹口气,他安抚地摸了摸越灵的头发,随后将江南南放到病床上,把他的衣服揭开,越灵看了那瘦骨嶙峋的小身子一眼,就忍不住啜泣出声。   江南南后背上布满了被抽打的红痕,星星点点的血迹沾满了整个线衣,他的肚子上也青肿了一片,一看就是被人踢的,腿上也是一样的伤痕,还有胳膊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烫伤的,反正大大小小的水泡看得人心惊,有几个水泡已经因为衣服的摩擦破了,里面的脓液和衣服粘在了一起,越灵看着南南满身的伤口泪流不止,她想象不到这孩子到底有多坚强,身上这么多伤他竟然连一声都没哭,她本来还想着从诊室拿些药膏给南南上些药,但现在她根本碰都不敢碰一下南南。   她心里难受心疼交织着,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江砚,不行,咱们得去镇上的卫生院给南南看看,我弄不了他这些伤,我不敢碰他,我不敢碰他,江砚,走,咱们快走,快去镇上。”   越灵的声音崩溃无助,江砚赶紧把南南的衣服给他整理好,“好,好,你先别哭,来,你先抱着他,我去借牛车”,说着他想把南南递给越灵,越灵迟疑了一下,她觉得她碰到南南身上哪个地方他都会疼,最后她只能坐在椅子上,让江砚把南南小心地放到她怀里。   她轻轻环着怀里的这个小身子,不敢使一点劲儿,江砚跑出去找车子,他心里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该听陈虎的,把他放在陈家的那辆自行车骑回来才是。   南南窝在越灵怀里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她,他突然出声:“姐姐,你能把我抱紧一点吗?”   越灵将眼角的眼泪抹掉:“姐姐怕抱太紧你会疼”,南南摇头:“没关系的,我想让姐姐把我抱紧”,越灵看着他清澈的瞳眸盯着自己,心里泛上来一股莫名的难受,她将腿抬得高了一些,手上稍微使了点劲儿,让南南的头靠在自己脖颈处,南南乖巧地挨着她,觉得身上的伤似乎都没那么疼了。   越灵感受着怀里小男孩依赖地靠着自己,她忍不住问道:“南南,你挨打的时候怎么不哭?你哭的话别人听见了说不定会拦住你爸爸的”,今天就是这样,要不是她中午想去东头地里挖些野菜刚好路过南南家,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南南在挨打,因为这孩子挨打的时候竟然一声都不哭。   南南声音还带着奶气:“哭的话爸爸会打得更狠的”,南南一开始被打疼了也哭的,但他哭得越狠,爸爸就会下手越重,而且就算他哭了,村里的叔叔婶婶看见了,也不会管他的。所以他慢慢就不哭了,挨了打就忍着,他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跟着越灵姐姐一起去打猪草,这样就不用在家里挨打了。   越灵听了南南这句话又忍不住泪崩了,她吸着鼻子,心里暗骂江六六那个畜生。   “姐姐,你会一直在这吗?我听村里人说知青是会走的,你也会走吗?”南南小声问道。   越灵没法回答小孩这个问题,她肯定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的,就算这几年呆在村里,但等高考恢复后她肯定会离开的,所以她只能回答:“姐姐现在肯定不走的,你放心好了。”   南南不知道听懂了没,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接着又问道:“那姐姐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家,是给我看完伤之后吗?其实不用的,看好了爸爸还是要打的,奶奶说伤口自己就能长好,看病是浪费钱,姐姐,我没有钱。”   越灵压着哭意:“姐姐不用你给钱,姐姐有好多好多钱,你放心,在你伤好之前,姐姐不会把你送回去的,我和江砚哥哥带你看完伤之后,你就先跟姐姐住着,好不好,还有,姐姐跟你说,你奶奶说的是不对的,受了伤一定要去找大夫看的,不然伤口会越来越严重的。”   南南听到越灵的话,他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紧紧贴住越灵。   因为大队长不在,江砚直接找了江长河他爸,也就是村支书借了村里的牛车,十柳村养了三头牛,所以一共有三个牛车,江建民拉走一个,现在还剩两个。   江砚动作很快,越灵没等多久他就赶着牛车到了门口,越灵听见动静抱着南南走出去,江砚扶着两人在车上坐好,然后拿了钥匙给大门上挂好锁。   江砚知道越灵心里着急,他一路赶着车子出了村,碰见村里人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这么一路疾行着,大概半小时两人就到了镇上。   镇卫生院门口还停着一辆牛车,就是江建民拉着江六六来的那辆,车上还坐着村里一个小伙子,显然是专门在外面看着车子的。   小伙子看到江砚还吃了一惊:“江砚?你怎么也来镇上了?”   江砚把牛车拴到旁边的木桩子上,他神色冷峻,跟往常脾气温和的时候完全是两副样子,“孩子身上全是伤,光抹药根本不行,所以带着他来卫生院看看!”   “啊?这么严重?”牛车上坐的小伙子就是刚刚在江六六家围观的一员,他以为孩子被打可能就是被扇了两个大耳刮子,被踢了几脚,毕竟南南衣服下面的伤他又看不到,但现在听着江砚说的样子,好像伤得还挺严重。   “你帮忙看一下车,我先带着孩子进去看病”,江砚跟那个小伙打了招呼,让他帮忙看着车,之后便带着越灵直接进了卫生院。   小伙子迟钝地哦了一声,他后知后觉地看着江砚和越灵抱着孩子的背影,有一瞬间竟然觉得两人还挺相配。   江砚揭开卫生院的门帘走进去,搭眼就看见两个医生围着江六六给他头上缝针,大队长和江六六他爹在旁边看着。   越灵也看见了病床上躺着的江六六,她厌恶地朝那边看了一眼,之后便直接抱着南南去了看诊的医生那里。   “给孩子看病?哟,这孩子脸是怎么了?被人打的?”接诊的医生看上去是个颇有资历的女医生,南南跟她家里的小孙子差不多大,她一看这孩子的情况心里就咯噔一下。   越灵看着南南翘起的指甲盖又想哭,江砚代替她回答:“是的,被人打的,不止脸上,身上更严重,胳膊上还被烫伤了,您快给看看吧!”   女医生还没说什么,那边江六六听见江砚的声音猛地动了一下,缝针的医生连忙按住他:“正缝针呢,你动什么动!”   “江砚,江砚”,他喊出声来,江建民循声看过去,果然看见江砚就在门口接诊的地方站着,还有越灵,她也来了,对了,她怀里还抱着江南南。   江六六他爹自然也听见了江砚的声音,他几步走过来就想找江砚算账,江砚把他儿子打成这样,他今天光是医药费就得出去好几块钱,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江砚。   “你这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替你爹好好教训你!”他嘴里大声嚷着向江砚冲过来,江建民拉了他一把没拉住,他赶紧跑过去想拦住老头子。   卫生院几个医生也跑过来喝止道:“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卫生所!怎么着,还想在这打架啊?你要是不想看病就出去,闹事的话小心我找公安过来抓你!”   江老头辩解道:“大夫,不是我想闹事,就是他,就是他”,老头指着江砚大声控诉:“就是他把我儿子打成了这样!你说说,我能不生气吗?”   江六六的模样确实有点惨,医生看了眼江砚,小伙子长得倒是挺精神,就是打人下手有些重了,“那你也不能在这闹事,算帐什么的等你从这出去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反正不能在这乱来!”   江砚看着江老头被大队长拦腰抱住,他嗤笑一声,对看诊的医生解释道:“大夫,打孩子的就是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这孩子可是他亲生儿子,那个老头是孩子的亲生爷爷,但你看看,这孩子浑身上下到处是伤,我就是看不得他们家虐待孩子,所以才不小心教训了他一下。”   越灵不耐烦跟那些下作人纠缠,“医生,你先给孩子看看吧,他指甲盖翻起来了一个,背上全是被抽的血印子,肚子上还被踹得青紫,胳膊上也不知道被烫伤了几天,水泡都破了。”   一旁围观闹剧的人听了这话全部看过来,女医生听着心里就是一揪:“来,你把孩子放到床上,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越灵把南南抱过去,江砚跟着过去,两人小心翼翼地将南南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整个卫生院的目光都看向这里。   “哎呦!这可真是造孽哟,怎么把孩子打成这样”,旁边病床上的病人正在输液,他看见南南身上的伤忍不住骂出声来,众人看得清清楚楚,病床上的孩子瘦骨嶙峋,背上交错着触目惊心的红肿伤痕,脱下来的衣服上血迹斑斑的,孩子胳膊上密密麻麻的水泡,有的已经破裂跟衣服黏在了一起,还有他肚子上那块青紫和肿胀起来的脸颊,有孩子的人最看不得这个,屋子里好几个人已经开始骂人了。   接诊的医生看着南南身上的伤痕也忍不住骂了一句畜生,刚刚拦着江老头的两个医生刚还觉得江砚打人太过分了,现在他们却觉得病床上躺着的人确实该打。   江建民跟江老头站在一起,众人指指点点地看着他们,似乎觉得他们都是一伙的,他脸皮胀得通红,好家伙,他也是没想到,江六六竟然真能对自己亲生儿子下这种狠手,真是丢人,他们十柳村怎么出了这样的浑人。   给江六六处理伤口的医生看了一眼孩子那边的情况,他们手底下不像刚才那么尽心了,江六六被药水蛰得吱哇乱叫,江老头赶紧回到儿子病床前看他。   江六六隔壁床的一个女病人厌恶地看了一眼江六六,脱口而出一句:“活该,伤在自己身上就知道疼了,难道孩子就不知道疼吗?”   江老头听见了赶紧给儿子辩解:“那是孩子不听话,谁家教育孩子不动手啊!”   女病人还没说话,越灵就被恶心地透透的,她站起来直接对上江老头:“我说你们家人要不要脸啊,你活了大半辈子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能做出这么恶心人的事情来,我就没见过比南南更听话懂事的孩子了,他才几岁啊,每天就跟着村里的大孩子打猪草挣工分,回去还得伺候你儿子一家,家里的杂活琐事有多少都是南南帮着干的你心里没点数啊,怎么现在就变成他不听话了,怎么,仗着孩子年纪小使劲往他身上泼脏水啊!还有你儿子,怎么着,娶了个新媳妇生了个小儿子就把前头媳妇留下的大儿子往死里打,他怎么那么能耐呢,不想养就别生啊,也没见他有什么大本事,怎么见天的脾气那么爆啊,动不动对着一个孩子拳打脚踢,怎么,还要人夸他一句打得好,打得妙啊,妈的,我怎么能遇见你们这么恶心的人,真是伤眼!”   越灵一连串不带脏字的话把江老头震住了,他刚想反驳回去,越灵就冲着他说恶心,他这辈子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没被人这么当面骂过,一个小姑娘家,竟然这么跟他说话,他张嘴准备说话,江建民立马瞪眼斥了他一句:“可闭嘴吧你!”   江建民今天算是跟着江老头江六六父子俩丢尽了脸面,越灵那小姑娘刚才骂的那些话一点没错,他也不知道江老头哪来的底气要去反驳人家。   江老头看队长真生气了,他把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毕竟县官不如现管,真把队长惹毛了就不好了。   卫生院其他人听着越灵那段话是真的解气,就算小姑娘最后骂了脏话,他们也觉得这是被气的 ,毕竟这父子俩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恶心。   越灵噼里啪啦说完一通后心里终于畅快了些,她回到南南的病床前,小男孩对她抿嘴笑了笑,他心里知道越灵姐姐在为自己出头,越灵摸了摸南南的头发,还是不太敢看医生给他处理伤口。   江砚安抚地摸了摸越灵的头发,对她道:“你和南南都还没吃饭吧,你在这看着他,我去外面国营饭店买点吃的回来。”   越灵点点头,她一点都不饿,气都气饱了,但南南得吃饭,他本来就在家里吃不饱饭,今天折腾到这会儿,肯定早就饿了。   女医生小心翼翼地把南南胳膊上的水泡一一挑开,用药水将已经化脓的地方清洗了一遍,然后给他抹上药,南南疼得小身子一颤一颤的,越灵赶紧用手轻轻握住他的小手,给他讲别的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   胳膊上的伤处理好了,医生又给南南身上的伤痕处消毒抹了药,南南全程忍着没哭一声,直到医生将南南那个已经翻起的指甲盖拔掉,他才带着哭腔对着越灵小声说了一句:“好疼啊姐姐。”   越灵眼泪一下子就崩不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南南,他才这么小。   “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不疼了,姐姐一会儿让哥哥给你买好多好多糖吃好不好,吃点甜的伤口或许就不那么疼了”,越灵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她把自己的脸贴上南南:“没事儿,姐姐在呢!姐姐一直陪着你。”   给南南处理伤口的女医生听见南南那句话也忍不住抹了抹眼泪,这孩子真让人心疼,伤得这么严重,就算是大人,处理伤口的时候也不可能一声不吭,可这孩子愣是做到了,也不知道平时受了多少委屈才变成现在这样。   医生给南南处理完全身的伤口,又给他开了消炎药和预防感染的药,刚才给南南身上抹的药膏也都给越灵拿了一份,“这些药每天给孩子抹一回,消炎药和抗感染药每天三次,一次一片,饮食上注意一些,不要给孩子吃辣……”   越灵仔细听着医生的嘱咐,她接下来几天不准备去上工了,南南身上的伤得有人专门看顾着。   这边医生给越灵嘱咐着,另一边江六六的伤口也处理完了,他的头上缝了八针,嘴里有点出血,肚子上也被江砚踹得不轻,但总体来说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处理完了医生又给他开了些药,让他过两天来镇上换药,十天以后来拆线。   “行了,你去那把费用一交就可以走了,一共四块钱。”   江老头一惊一乍:“什么?四块钱?这么贵!是江砚那小子打的人,医药费该让他出才是!”   他正说着,江砚提着饭盒进来了,他在国营饭店压了一块钱,才能带着人家的饭盒出来,刚进卫生院大门,就听叫江老头叫嚣着要找他要医药费。   “医药费?我可一分钱没有,对了医生,孩子的医药费也得算给他,他可是孩子的亲生爷爷!”   江老头气疯了:“我没钱!是你抱着孩子来看病的,我可没说要给他看病,这钱反正不该我掏,还有,江砚,你要是不出我儿子的医药费,我就到公安局告你!告你,告你故意打人!”   江砚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哦,那你去告啊,要不咱俩搭个伴儿,你去公安局告我打人,我去公安局隔壁的妇联告你儿子虐待儿童,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江老头被他噎得没话说,他威胁江砚:“你看我回去不告诉你爸,我让江民安收拾你!”   江砚耸耸肩:“哎哟,那你快去,去之前记得把孩子的医药费一交,对了,你不是想要医药费吗?你可以顺便问问我爸有没有,毕竟子债父还嘛”,说着,他压低声音,在江老头耳边又说了一句:“或者你要是实在气不过,觉得我把你儿子打了一顿,那你可以找我爸算账啊,你可以把他打一顿,你放心,子债父还,我肯定不会找你要医药费的!”   江老头气得手指着江砚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他没想着去交费,直接拉着自己儿子就往外走,卫生院的医生赶紧拦住他,这见过吃霸王餐的,还真没见过看霸王病的。   江老头撕扯了好一会儿不愿意给钱,挡人的医生嘴皮子倒挺利索,“行啊,不愿意给钱也行,来来来,让你儿子坐这别动,我现在就把给他上的药擦掉,来来来,小王,过来,咱俩就算做好事了,把刚才缝的线给病人拆掉,一分钱不给行啊,那就别想带着卫生院的一针一线出去!”   医生说着就把江六六按着坐在板凳上,江建民见实在闹得不像话,他呵斥江老头一声:“别丢人了,赶紧把钱给人家!”   江老头死猪不怕开水烫,直接说自己出来的太急没带钱,江建民见僵持下去不是办法,索性自己把钱给出了,不过他当场向医生借了纸笔,让江老头给他写了借条。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不好意思,这是昨天的万更,有点晚了,今天的更新应该在晚上,会尽量早点。感谢在2020-10-23 23:54:46~2020-10-25 04:4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梦 36瓶;ππ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回去   江老头不情不愿地写了借条, 恶狠狠瞪了江砚一眼后拉着儿子离开,江六六头上麻药的劲儿过去了,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江建民看着江老头父子俩走出去,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江砚的肩膀,“我先回去了, 南南就交给你和越灵照顾,这孩子也是可怜, 唉……”, 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 江六六怎么下得了那样的狠手。   江砚嘴角讥诮地弯了一下, 转身提着饭盒走到南南病床前。   南南背上刚上完药,医生让他坐着等药膏晾干,越灵怕他感冒,拿被子围在他身前, 小家伙安安静静的靠着越灵坐着。   越灵看向江砚:“买的什么?”   江砚把饭盒和油纸包放到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去的晚了,只有肉包子和粥了, 你和南南先垫一点儿”。   饭盒揭开, 熬得浓稠的白粥还腾腾冒着热气, 油纸包里包着几个皮薄肉多的大包子, 越灵递给南南一个包子,自己也拿了一个,然后问江砚:“你吃了没?”   江砚点头:“我吃了,你和南南先吃饭,我去朋友家借个毯子过来,南南的衣服我看穿不了了, 回去拿毯子裹着他吧。”   南南的衣服本来就不太干净,秋荷从进门以来就没给南南洗过一件衣服,到后来她生了儿子,儿子的尿布好多还是南南帮着洗的,南南自己的衣服一般水里泡一泡搓一搓就拿出来了,秋荷舍不得让他用洗衣粉,南南自己力气也小,尤其是那种厚实的衣服,大人洗起来都费劲,何况他一个小孩子。   再说南南身上渗出的血迹全沾在衣服上了,他身上刚上完药,穿上脏衣服说不定伤口还会感染,所以江砚准备去陈虎家借个毯子过来。   越灵闻言看了一眼南南那身被脱下来的衣服,衣服上斑斑点点的血迹,确实不好再穿,她仰头对着江砚夸赞:“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你去哪儿借毯子,好借吗?”   江砚摸摸她的脑袋:“就是上次跟我一起回村的那个陈虎那里,放心吧,他家有好几个毯子,回头洗干净给他送回来就行了,你和南南先吃饭,吃完饭等南南的药膏干一些咱们就回家。”   越灵乖巧点头,等江砚出去后,她和南南一人又吃了一个包子,南南小口小口吃着,嘴里回味着肉包子的滋味,他记事以来还从没吃过肉呢!原来村里人说的肉这么好吃,他人小,镇上卖的肉包子个头大,两个就已经把肚皮吃得圆滚滚了,吃饱后,越灵又喂他喝了一些粥,南南嘴巴微微弯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越灵。   “怎么样?吃饱了没?来,姐姐摸摸小肚子”,越灵故意逗南南,南南却大方地揭开被子,给越灵看他的肚子,越灵搭眼看过去,嗯,肚子是鼓起来了,不过肚子上的青紫也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爱怜地把南南抱坐在自己腿上,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刚刚给南南处理伤口的医生拿了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递给南南,南南没接,他抬头看向越灵。   越灵鼓励他:“拿着吧,这是医生阿姨喜欢我们南南呢!”   南南眼睛亮了一下,他看向那个女医生,医生冲他温和地点头:“对啊,南南是吧,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坚强的小朋友了,拿着吧,这是专门给你的奖励哦。”   南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苹果,小声地对女医生说了声谢谢,女医生心里一阵动容,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生在了那样的家庭。   越灵等了没多久,江砚就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叠起来的大毛毯子。   “怎么样,南南身上药干了吗?”江砚问。   越灵轻轻碰了碰南南光着的后背,“嗯,差不多了。”   江砚:“那咱们就回去吧,牛车还在外面,你抱着南南,我去赶车,顺便把饭盒给还了。”   越灵自然答应了,卫生院消毒水的味道特别大,这里细菌也多,小孩子身体抵抗力差,在这里呆久了不是好事。   江砚在卫生院水池边把饭盒洗干净,越灵用毯子把南南裹住,把他的脏衣服让江砚放到牛车上,三人跟刚刚给南南上药的医生告了别便驾着牛车回去了,江砚在路过国营饭店的时候停了一下把饭盒还了回去。   这会儿正是半下午,太阳光不是那么烈了,江砚不像来时那样急着赶车,牛车在乡间土路上晃晃悠悠,南南被裹得严严实实窝在越灵怀里,越灵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哼着歌,指着路边的野花野草给南南看。南南看看前面车架上赶车的高大身影,又看看一脸笑意看着他的越灵姐姐,他咧开小嘴无声笑着,要是他能跟越灵姐姐和江砚哥哥永远在一起就好了,他心里这样想着。   车子慢慢悠悠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十柳村,才到村口,就看见一群人在大队部门前的大树下蹲着说话,有人看见江砚赶着牛车回来了,忙上前跟他说话。   “江砚,听说你把江六六打了,真的假的,欸哟,这是小越知青,怎么还抱着南南?”这是刚才没赶上看热闹的,虽然已经听了些传闻,但还想从江砚嘴里知道些消息。   没等江砚回答他,另一个人已经出声:“那还能有假,刚才江老头和队长拉着江六六回村的时候我正好撞见了,江老头跟我说了,江六六被打得不轻,光头上就缝了八针呢!他在卫生院给人掏了好几块钱的医药费!”   江砚听了他们的议论没说什么,他使劲儿一甩鞭子,老牛蹄子哒哒哒地小跑起来,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我先带着南南回去了,你们有什么事儿问队长吧。”   江砚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打了人不说,还完全不想戴上平时那副与人为善的面具,就像刚才那几个乡亲盘问他的话,放在平时,他就算不喜欢,也会找个理由好好将人打发了,但是今天,他完全一点儿都不想理会那些人。   对他来说,江南南完全就像另一个他,他之前见过不少回江南南挨打,但他从来没有管过,何必管人家的闲事呢,他小时候不是一样没人管,不是一样被往死里打,但是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小时候江民安和郑小翠往死里打他的时候,他也向周围的邻居大娘大婶求救过,但大多数人就像今天在江南南家看热闹的那群人一样,几乎没有人会管你的死活,口头上劝两下,过后道一声可怜,你的苦痛在他们嘴里只是谈资,极少数几个人可能会出手帮忙,但你是千万不能指望他们的,这一时的心善,除了雪上加霜之外没有任何好处,就像如果江南南过后被送回家,他的境遇只会更可怜而已。   他小时候也是,心善的邻居一时冲动把他带回自己家,到吃饭的时候就后悔了,毕竟他要是在人家家里多吃一粒米,人家自己的孩子就要少吃,所以才过了不到一下午的时间,他就被送回家了,回去后,是变本加厉的虐打和咒骂,从这之后,他就不指望旁人了。   所以他都能自己熬过来,江南南凭什么不能自己熬过来呢。再说江六六虽然对江南南打骂不忌,但好歹没有真的想弄死他,但江民安和郑小翠却是真的想要他死的。   他七岁那年,郑小翠有一阵看他的眼神不对劲,破天荒地那天下午竟然给他吃了顿饱饭,还给他买了块糖,他以为妈妈终于看到他的好了,结果呢,他被骗到山上,就是越灵上次落水的那个水潭,郑小翠把他推了下去,他掉到水里,撕心裂肺地喊着郑小翠救他,但郑小翠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的,她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水里挣扎,幸运的是,他并没有死在那个冰冷的水潭里,陈虎的叔叔那天回附近村里的丈母娘家,一行人上山采蘑菇时听见了他的呼救声,于是他得救了,他在陈虎叔叔的丈母娘家呆了一下午,之后便要一个人回家,陈虎叔叔要送他,但他拒绝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个人吹着冷风,他怎么想也想不通,村里人不是说男孩子值钱吗?那为什么他的爸爸妈妈一点也不喜欢他呢?甚至到了要杀了他的地步。   快到家的时候,他迎面碰上后巷的大娘,大娘一脸惊奇地跟他说:“江砚,你刚刚跑哪儿去了,你家门口刚才停了个军车,里面下来好几个军官,还有个老爷子,穿着一身军装,瞧着特别气派,哦,对了,人家还问你妈说怎么不见你人,你妈说你不知道去哪玩了,哎,可惜了,你没凑上热闹,那群人下午就走了。”   江砚好声好气地问过那个大娘,他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伪装自己的吧,见了谁都客客气气的,一副老实乖巧的样子。   回到家,郑小翠和江民安见他跟见了鬼似的,郑小翠结结巴巴问他是怎么回来的,他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直接说自己在外面玩够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疯了,果然不能随便立flag 第53章 郑小翠   “玩够了?”郑小翠浑身一激灵, “你在哪儿玩的?”   江砚笑得无邪:“妈妈,我在水里玩的呀?你忘了吗?”   郑小翠被他的笑吓到了,她本来就心虚, 加上江砚回来得很诡异,她本以为江砚回不来的,结果他竟然回来了, 但好在刚刚那些人已经走了,不然就完了。   她原本没打算真的对江砚下手的, 今天就是一时冲动, 因为前阵子知道周家老爷子要到他们这边来, 她的心一直悬着, 直到今天,心里那股劲儿一上来,就想着江砚要是真的消失了,那件事才能真正万无一失。   于是她把江砚骗到山上, 把他推进水潭里,她想着他肯定会没命,结果江砚竟然活着回来了。所以她不敢仔细问江砚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嘴上说了两句回来就好。   在这之后, 郑小翠对江砚动手的次数少了些, 连带着江民安, 不知道听郑小翠说了什么,反正也比以前更收敛了,当然,平常发泄式的拳打脚踢还是少不了,但江砚从这之后就经常不着家了。   反正在家除了挨打就是挨打,吃也吃不饱, 他小小的一个人学着在山上挖野菜蘑菇吃,偶尔运气好了还能捡几个野鸡蛋,就这么一直半饿着肚子一天天熬过来。   郑小翠和江民安一心想再生个孩子,但一直没能如愿,村里人嘲讽说这夫妻俩是造孽了,这么虐待一个小孩子,连天老爷都看不过眼了,所以郑小翠才一直怀不上。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江民安和同村的赵寡妇勾勾搭搭,郑小翠于是心思全放在了自己男人和赵寡妇的事情上,根本无暇顾及江砚一个小孩子。   少了江民安和郑小翠的挫磨,江砚自己拉扯着自己,饥一顿饱一顿地长到了十几岁,而江民安和赵寡妇之间的事情也逼得郑小翠铤而走险,她威胁江民安,说如果他再不跟赵寡妇掰扯清楚,她就喝农药自杀,这话本来是说着吓唬人的,但没想到她真把自己玩脱了。   郑小翠提前准备好了一个空农药瓶子,给里面装了白水,因为她想吓一下江民安,所以农药瓶子里的残余农药她并没有冲洗干净,她想着做样子也得逼真一些,再说瓶子里就那么一点点残余农药,喝了最多肚子疼一下,应该没什么大事。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这瓶农药不是自己原来买的那瓶,而是江民安之前在他妈家拿的烈性农药,那时候家里的农药正好用光了,江民安懒得跑镇上供销社,便回老屋里借了一瓶,之后就用着一直没还,现在这瓶农药已经用到底了,正好被不知情的郑小翠拿来威胁江民安。   早上江民安跟郑小翠大吵一架后摔门而去,郑小翠在家里咒骂不止,左邻右坊听见的人不少,不过这夫妻俩隔三差五就要闹腾一次,所以根本没有邻居来劝架,郑小翠就是这时候喝的农药,她本来想的是喝完农药不久她就能被人发现,送到卫生院,结果直到她捂着肚子在地上疼得打滚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进她家门。   不对,江砚是回来过的,他本来想回家拿个东西,结果正巧撞见郑小翠低声哀叫着满地打滚,他眼神淡漠地看了她一会儿,东西也没取就转身离开了,郑小翠愤恨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的肚子越来越疼,最后只能一点一点往门口爬。   后来村里一户人家从地里回来,路过她家时才发现她不省人事地躺在门口处,来人赶紧张罗着去找她男人江民安,但江民安不知道在哪儿晃荡去了,江民安的父母倒是在家,不过看着并不太在意郑小翠的死活,这么三耽搁两耽搁,等郑小翠被送到卫生院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当天夜里郑小翠就走了,江家张罗着给操办着后事,江民安直到晚上丧事大棚搭起来人才回来的,他是真被吓了一跳,早上还跟他一蹦一跳吵架的人突然就不在了,他心里还没回过味来,郑小翠娘家人就已经扑上来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他心里本来还有那么一两分歉疚,在挨了一顿打之后,这种歉疚就消失得干干净净,那个臭婆娘把他的亲生儿子送走了,换给他一个冒牌货就不说了,好歹他的亲生儿子是在有钱人家享福的,但后来呢,他想再要一个儿子,可那婆娘多少年了,连蛋都没下一个,怎么还有脸对他要求这要求那,他没跟她离婚就已经做得够地道了。   郑小翠的丧事本来是要江砚给她披麻戴孝的,但江砚连着几天都没回家,他往常也有好几天不着家的时候,但这次不一样,他妈妈去世,他是独生子,村里让人四处找了,就是没找见他,直到郑小翠的丧事办完,人已经入土,江砚才回了十柳村。   “你这孩子跑到哪儿去了?你妈妈她人不在了,大家四处找都找不见你人!”   村里很多人质问江砚,毕竟在农村,生死丧葬是大事,郑小翠就算平时再怎么不招人喜欢,但毕竟人死如灯灭,她都已经不在了,已经发生过的就应该让它过去,反正场面话人人都会说,还说得大义凛然,他们又没受过郑小翠的磋磨,慷他人之慨站在道德高地对别人指指点点倒是做得驾轻就熟。   江砚这些年学得最会的就是装样子,面对质疑,他做出一副悲痛欲绝不敢置信的模样,在郑小翠坟前大哭了一场,成功将那些人唬了过去,过后大家在一起议论,还觉得江砚这孩子心好,不记仇,况且自从郑小翠不在了之后,江砚面上对江民安越发孝顺起来。   村里人问起来,他解释说他妈不在了,他现在就只剩下爸爸了,所以更要好好孝顺他,自此,不管别人心里相不相信,反正他这个孝子人设就算是立起来了。   他在家把江民安伺候得很周到,但奈何江民安自己心里有鬼,江砚背后又使了点坏,江民安总觉得郑小翠喝药的那个房间里不干净,没过多久,他就忍不住搬出去了,之后江家人虽也惦记过江砚家的房子,但被江砚用同样的方法吓唬走了。   于是江砚家的房子虽然在村子里称得上是数一数二,但连江民安他妈都不敢往里住,其他人更是觉得这房子有古怪,也就只有江砚,一个人一直住在这偌大的房子里。   所以说江砚能活到现在全靠他命硬,他一直觉得江南南就像是另一个他,既然他那时候都靠自己熬过来了,那江南南凭什么不可以,再说过去没有人真正地帮到过他,现在也没有人真的能帮江南南,他笃信他们俩是一样的。   直到这次越灵为了江南南挺身而出,他当时之所以对江六六出手,的确是因为越灵的缘故,一方面江六六确实故意把棍子打到越灵身上了,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越灵能为江南南做到哪一步?这不仅是为了江南南,更是为了他自己。   回到家,越灵这回没有再让南南像上次一样借住在诊室的病床上,她直接把南南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除了越诗以外还没有人进来过,江砚这回倒是跟着进来了。   越灵床上铺了两层厚厚的床垫,南南被裹着毯子放进被窝,被子里厚实暖和,南南满足地窝在被子里看着越灵,他心想自己今天怎么会这么幸福,虽然身上的伤很疼,但他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似乎只要看着江砚哥哥和越灵姐姐,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越灵给南南掖好被角,“你先在这躺一会儿,姐姐去灶房给咱们烧点热水。”   南南乖巧地点头,越灵跟着江砚出去,江砚把南南的脏衣服放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他抱了抱越灵,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你就别生火了,我知道你烦这个,你今天为了南南的事忙前忙后的,回房跟他一块休息一下吧,我去把牛车还了之后回我那边烧点水,等会儿给你提过来就行。”   越灵今天心情大起大落,这会儿好不容易有点独处的时间,她抱着江砚劲瘦的腰肢不放,在他怀里赖了好一会儿,江砚见状顺势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怎么?今天江六六吓到你了?”   越灵在他怀里摇头:“他才吓不倒我呢!再说他对我动手的时候你不是帮我还回去了吗?我就是觉得那一家人太不是东西了,南南才那么小,怎么能那么虐待一个小孩子呢?”   江砚听着她的话没吭声,因为确实就是有那样的畜生,把自己生活里的一切不如意都发泄到孩子身上。   “其实我刚开始对南南好是因为你”,越灵从江砚怀里钻出来。   江砚:“因为我?”   越灵又重新靠进他怀里:“是啊,我听村里人说过,你爸妈小时候对你不太好,所以我看到南南,就像是看到小时候的你一样,他挨打受伤,被家里人不喜欢,我总觉得这些好像都落在你身上一样,所以我就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说着,她仰起头笑着看江砚:“当然,南南本身就是个惹人喜欢的小孩,倒也不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6 23:58:02~2020-10-28 03:0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静自然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去首都   江砚低头看着越灵仰起的笑脸, 他听了她的话后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原来她之所以对江南南的事那么上心,这其中还有他的缘故。   他心里各种思绪交杂着, 没等他有什么动作, 越灵便重新靠到他怀里抱住他的腰,江砚释然一笑, 双手环住她,两人静默地拥抱着,这一刻, 江砚觉得,他对她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了。   经过江南南的事, 越灵和江砚感情越来越好,而另一边, 越诗也已经收拾好东西, 准备明天一早坐火车去首都。   “回执单我已经到邮局寄出去了,这是介绍信和推荐信, 你装好, 到了之后直接到中西医医院普外科找王春芳医生, 她是我的老同学,也是这次进修活动的总负责人”, 苏云传一边给越诗交待着, 一边将手里的信封递给她。   越诗接过信封:“院长, 那我明天就直接到火车站坐车了, 等我到了给你打个电报。”   苏云传点头, 他本来还想告诉越诗陈博毅也回首都了,但是想想,首都地方那么大, 两人不一定能碰上,所以他就没提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越诗在医院招待所办了退房手续,因为县城火车站站房小,轨道也只有一个,所以一整天只有上午十点半有一辆到首都去的列车,越诗只能坐这趟车走。   当然,因为这里并不是首发站,所以虽然没赶上春运和知青探亲的大潮,但像越诗这种从中途上来的,想买到一张坐票还真得靠点运气,越诗大概9点多拉着行李箱到了县城火车站,她还算运气好,在售票处排队买票的时候买到了一张硬座票,卧铺票就别惦记了,那种除非你是在首发站上的车,否则后面根本就买不到。   十一月快中旬的北方已经挺冷了,火车站候车的人大部分已经穿上了棉褂子和厚厚的毛裤棉裤,候车厅不大,里面人却不少,进站的站台只有一个,越诗要坐的那趟绿皮火车刚刚进站,人们便蜂拥着挤到检票口检票进站,检票过后,越诗顺着人流加快步子往站台走,一直小跑着走到列车车厢门口,人们争先恐后地往车上挤,列车员本来还在维持秩序,但他的声音没一会儿就被鼎沸的人声淹没了。   列车员在人群外高声嘶喊着:“都别挤!排队,排好队上!”他的声音很大,可惜大家都没听进耳里,似乎生怕动作慢了会被火车落下,越诗是最后几个上的车,车厢里人们手里拿着票,买到坐票的人一边在车厢里挪动,一边对着手里的座位号,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买到站票的人索性在车厢里找一个松快的地方,把行李往角落一放,人靠坐在行李上,倒也不比正经座位差多少。   等人群陆续散开,车厢里看起来松快了不少,越诗的座位号是13号车厢22号,22号座位刚好挨着窗户,座位前面还有个小桌板,桌板很短,只一个座位的长度,坐在最里面的人累了甚至可以趴在上面睡一会儿,自己的水杯饭盒什么的也都可以放在上面,所以说靠窗的座位应该说是坐票里最好的位子了,越诗旁边坐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妈,对面是一男一女一对夫妻,看着穿的都挺体面。   等所有人基本都坐好了,列车缓缓开动,在列车的晃动中,大家开始整理包裹,彼此搭话,越诗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快速闪过的建筑和田野,她越发感受到这里跟她以前生活的地方截然不同,就像她从未想过一个国家竟然能没有皇帝,女人甚至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做大夫,给人诊脉看病,甚至就她看到的,医院里女人比男人要多很多,而在大魏,等闲人家根本不会让女孩子去学医术,更别说让女人抛头露面给人看病。所以她庆幸自己能有这样重活一次的机缘,不再有家世身份的束缚,随心生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列车快速行驶着,越诗没一会儿就跟其他人一样晃晃悠悠进入了梦乡,因为列车是靠烧煤和锅炉提供动力和取暖,所以车厢里不时地能闻到未燃尽的煤烟味,又停靠了两站,车上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穿着大棉袄,挑着两担子货物上了车,车厢里慢慢挤满了人和行李,列车员原本还在每节车厢推着小车子给乘客倒开水,卖饭,人多了之后无处下脚,小车子也就不过来了。   越诗为了图方便,她没找列车员买车上的饭菜,而是拿出了女儿给她带的小蛋糕和果脯垫肚子,为了尽可能少上厕所,她甚至连水也不太喝,因为真的不方便,这会儿正是半夜时分,车厢过道,座位旁边,甚至座位下边都有人坐着或躺着睡觉,车厢里呼噜声此起彼伏,要去厕所就得从这些人身上小心跨过去,踩着他们身下的间隙,扶着一旁的座位靠背,时不时还得撑着身子跳过去,总之要走到厕所门口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到了厕所门口还得排队,一节车厢就一个厕所,但车厢里却有近百个人,往往到了厕所门口得等上一二十分钟才能进去,前面人再磨蹭一点,等上半小时都是可能的,等进去了上完厕所,回来还是一件麻烦事,还得像过来时一样步步小心。   所以上个厕所快的得一二十分钟,慢的得半个多小时,而且厕所是男女共用一个,火车上的水用完之后没有及时补给的话,上过厕所就冲不了,这样一来,里面简直脏得人没法下脚,很多人为了省事或者嫌脏,在火车上基本不喝水,越诗以前没坐过火车,她是纯粹觉得不方便,所以在车上基本不喝水。   火车行进一天一夜后,在苏北省火车站停下来休整,因为苏北是个大站,所以火车在这一站补充用水和其他各种物品,经停的时间稍微长一些,在火车上窝了一天一夜的人们终于可以下来稍微伸展一下,越诗离开苏北快三个月了,她没想到这次去首都竟然会经过这里,也不知道越家和王家的人怎么样了,希望她那几封举报信没有白写。   在苏北站停了一个小时后,火车缓缓开动,离开市区,能看到两边无垠的田野和连绵的高山,再往北走,能看到红土和黑土地,广袤的平原和大片大片的稻田交替着,不远处民居升起袅袅的炊烟,火车一路上钻过无数个山洞,驶过无数条河流,终于在第三天中午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首都。   火车进的是首都北站,越诗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下了车,又跟着人群走出车站。车站外面是宽阔的大马路,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和自行车流交织着,还有一辆洒水车一路清洁着路面,首都位于北方,这里的十一月风沙大,气温低,路上行人基本都穿了棉衣。   首都人民生活水平确实比其他地方要好,虽然大街上人们仍然穿得灰扑扑的,但好歹衣服上很少见到补丁,男人身上基本是清一色的军绿色、蓝黑色罩衫,里面是薄一点的棉衣,女人在穿衣打扮上花样比较多,里面是和男的一样的棉衣,但外面套的罩衫有黄白格子的,红黑格子的,倒是花样不少,下身男女都是臃肿的棉裤,外面再套个劳动布裤子,总的来说,这个年代,全国各地穿衣打扮基本都是这个样子。   所以越诗的打扮在首都也是特别受人瞩目的,她本身长相出色,再加上穿衣打扮很时髦,所以火车站门口不少人的目光暗暗落在她身上。   越诗上身是高领毛衣配黑色呢子大衣,下身是黑色的打底裤和中跟皮鞋,手上也不像其他旅客一样扛着拎着大包小包,而是简简单单拉了一个箱子,头发用发卡低低地挽在脑后,看着颇有种艳色逼人的样子。   “看,看那边,那个女的,看见没?”火车站路边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车,两个年轻的军装小伙靠车站着,两人个头相仿,其中一个小伙兴奋地扯着同伴的袖子给他指着越诗的方向。   “怎么样?漂不漂亮?看起来是不是贼拉有气质,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她更好看更有气质的女的!”   另一个小伙顺着同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本来以为同伴是夸张其词了,没想到他看过去的时候,刚好那个女的也在往这边看,他无意间和对方对视了一眼,对方平常无奇地把视线移向其他地方,似乎在打量着周边的环境,而他却是瞪直了双眼。   “嘿,你小子,竟然看人家看愣了,怎么样,不说别的,比你姐姐漂亮吧?”   那个发愣的军装小伙回过神来锤了同伴一拳,“你怎么总这么贱兮兮的,你再这样,小心我让陈大哥回来教训你!”   “哎哎哎,林琮,我说你怎么还占我便宜呢!那是我小叔,你得跟着我叫叔才行,要不岂不是平白大了我一辈,再说你姐不是还没嫁进我们家吗?等你姐就嫁进我们家以后你再改口也不迟啊,现在先跟着我叫叔!”   林琮一脚踢过去:“陈小二,你能不能闭上你那破嘴!”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工作的事比较忙,所以更新不太稳定,明天开始会基本恢复的,谢谢大家支持。感谢在2020-10-28 03:02:34~2020-10-29 22:3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法考必过 6瓶;心静自然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到医院   陈涛灵活躲开林琮那一脚, “哎哎哎,林小少爷,你怎么每次说不过我就动手啊。”   林琮白他一眼:“我那是动手吗?明明是动脚才对!”说完他又下意识朝越诗的方向看过去, 但那里行人来往匆忙, 早就不见了刚刚让他一眼惊艳的那个身影。   陈涛顺着林琮的目光看了一眼北站出口处,他吊儿郎当的斜站着, 手掌搭在林琮肩上,调侃道:“怎么,我就开个玩笑, 你不会真惦记上人家了吧,你林小少爷也会动凡心?”   林琮甩开他的手, 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火车到底几点到, 咱俩在这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吧!”   陈涛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一点二十了, 我家老太太说火车十二点五十到,看来是晚点了, 没办法, 等着呗, 我小叔可是我奶的心头肉,要是让我奶知道我没接着人自己跑了, 她该让我断顿了。还有, 你姐可是跟我小叔一块回来的, 怎么, 你不接你姐了?”   “接接接, 我敢不接我姐一个人回去,我爸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陈博毅和林慧本来两天前就该回来了,但部队临时有演习任务, 陈博毅虽然不能参加演习,但他得把各项事情安排妥当才能离开,他让林慧先回去,但林慧非要等他,两人就一块回来了,车次到达时间刚好是今天中午。   一大早陈涛就被他家老太排过来车站这边接人,正好林琮也要接他姐,两人便约着一块过来了。   车站出口处不断有人拿着行李往外走,林琮眼睛四处逡巡着,试图找到刚刚那个吸引他注意的女人。   越诗这是第一次来首都,也是她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出远门,她只知道自己要去的是首都中西医结合医院,但她并不知道这个医院在哪儿,要坐几路车去,甚至她刚出车站,连公交站牌都不知道在哪儿,她礼貌地问了好几个路人,结果对方都说自己不是本地人,不知道她问的地方在哪儿。   还是路边停着的人力三轮车夫主动招呼她:“妹子你是外地的吧?要去哪儿?”   越诗:“师傅,我想去中西医结合医院,你知道在哪儿吗?”   车夫正了正头上戴的工人帽,开口道:“哟,那可不近,火车站附近没有直达医院的公交车,你想过去的话中途得倒个车,不如妹子我送你过去吧,你意思意思给五毛钱就行。”   啊?这时候各地不是都不能做生意吗?怎么还有这么光明正大拉客的?   “师傅,现在不是不能……”,越诗话没说完,拉三轮的男人便打岔接了她的话,“说是这么说,但下面管得没那么严,你看看这附近,全是我这种拉三轮的,基本没人细查这些,再说了,就算有人问,我直接说你是我亲戚就行了,他们管天管地还管我拉自家亲戚吗?”   越诗本来还有点犹豫,但紧接着她看见有不少从车站出来的人,都直接坐着三轮车走了,她便放下顾虑上了这个师傅的三轮车。   “哎,这就对了,妹子你坐好,我骑快点,咱们一个小时大概就能到地方”,车夫大哥帮着越诗把行李箱放进小车斗里,然后拿了一个带靠背的板凳让她坐着,自己在前面卖力地蹬着三轮车。   越诗坐在后面看着道路两边的景象,“师傅,不用这么着急,你慢慢骑就行,我不赶时间。”   前面车夫大声应了一声:“好嘞,那我就骑慢点,你是第一次来首都吧,正好可以看看咱们首都的样子,对了妹子,你是哪的人?”   越诗:“我是苏北的。”   “苏北?苏北好啊,是个好地方!”   越诗一边仔细打量着这个时代这个国家的国都所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蹬车的师傅说着话,这里的路特别宽旷,大魏国都最繁华宽广,直对皇宫的正街基本可以容下四驾马车同时奔驰,而这里的柏油大马路,最起码能容纳十几辆马车同时行进,马路两旁临街的建筑最起码都是三四层楼高,楼上还垂着各种各样红色的横幅,这些横幅大多是竖着挂的,只有一两个横着挂在两间门面房中间,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标语,“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全世界劳动人民万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胜利”这样的标语比比皆是,挂得密密麻麻。   路边还有清闲的老大爷,几个人拿着鸟笼子坐在马路边上笑着说话,路沿上有人围着下棋,还有年轻妈妈在门前抱着孩子逗弄,甚至在一处街角,越诗还看到有人在路边放着一窝小鸡崽在卖,难道首都真的比其他地方管的松吗?   越诗有些疑惑,但拐过一条街,在另一条街一处宽阔的广场上,越诗又看到了在苏北时经常见到的一幕,十几个年轻的男女围在一起,他们年纪跟越灵差不多大,胳膊上都围着红色的袖章。   “这是小红兵,妹子,你反正离他们远一点,这些娃娃,你别看年纪小,做事可比好多大人都要狠”,前面的车夫大哥好心跟越诗提醒道,他媳妇娘家有一房远亲,就是被这些小毛孩弄得家破人亡的,所以他见到这些小娃娃都是避着走的。   “大哥,谢谢你啊,我知道了。”越诗以前在苏北的时候见过那些孩子抄家的架势,不用别人说,她自己也不会随便招惹麻烦的。   车子七扭八拐地穿过好几条大街,终于到了中西医结合医院的门口,“妹子,到了,这不就是中西医结合医院”,车夫大哥向越诗指着医院外墙上那几个显眼的招牌大字。   这医院建得挺气派的,跟苏北省医院的规模差不多,越诗从车斗里下来,给了车夫大哥五毛钱,车夫大哥笑容满面地蹬着车子离开,越诗则拉着箱子进了医院门诊大楼。   “你好,我想找一下普外科的王春芳医生,请问她办公室在哪?”越诗直接到导医台问值班的护士。   “普外科?你是来进修的吧?”小护士上下打量了越诗一番,她还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穿得又这么有气质的女人。   越诗:“是,我是来进修的。”   “这两天来找王医生的基本都是进修的,这样吧,你直接上三楼,三楼有个普外科主任办公室,王医生就在那个房间。”   越诗对小护士道了谢,一路提着箱子上了三楼,她找到那间门口挂着普外科主任牌子的办公室,在门口曲着手指敲门。   “进来!”   越诗推门进去,里面一张大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她年纪似乎跟苏院长差不多大,头发半白,鼻梁上驾着一副眼镜,看着气质特别文雅。   “您是王医生吧,我是宁西省绥庆县医院的越诗,院长推荐我来这里进修,他说让我来了直接找您,这是我的介绍信和推荐信”,越诗说着将苏院长交给她的那个信封递给对方。   “苏院长?苏云传?”王春芳接过信封问道。   越诗:“是的,是苏云传院长。”   王春芳打开信封看了两封信之后,又将信封连同信件一起递还给越诗,“行,我知道了,你是苏云传推荐过来的人,是这样的,咱们这次进修总共6个月,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也就是前三个月在首都大学医学院上理论课和做医学实验,后三个月在医院实习接诊,进修后天早上正式开始,每天上课基本从早上到晚,食宿方面,你如果在北京有熟人的话可以自己在外面住,如果你在北京没地方住的话,那就统一住在咱们医院招待所,吃饭可以在医院食堂吃。 ”   越诗:“我是第一次来首都,还是在医院招待所住吧。”   王春芳:“那行,我让人带着你去办手续,你后天按时到医学院上课就行了,有什么事可以过来找我。”   越诗道谢之后,一个叫小赵的护士带着她去办手续,先是让她填了好几张表,后头又给了她一个出入证和听课证,凭着出入证才能进出医院招待所,而进首都大学则要向门房出示听课证,证件手续办好之后,小赵又带着越诗去医院招待所办好了入住手续,这里的入住程序跟绥庆县医院差不多,越诗没有住统一安排的女生宿舍,而是补了差价选了一个单人房间。   “你今天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可以出去四处转转,这附近还有一个公园和旱冰场,你可以过去玩玩,后天就得去上课了,听说给你们上课的老师挺严格的,到时候恐怕想出去玩都没时间”,小赵临走前对越诗建议道,她刚才一路走一路盯着越诗的脸看,显然是特别喜欢越诗的。   越诗这边安顿好了,另一边陈涛和林琮也接到了陈博毅和林慧,两人一个高大俊朗,一个雅致温柔,两人并肩从火车站走出来的时候,就算陈涛这种平时对情情爱爱不感冒的人都觉得特别般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9 22:36:07~2020-10-30 23:5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弥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家猫叫sam 25瓶;虞沐沐 10瓶;_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陈家   “小叔, 林慧姐”,陈涛十分有眼色地迎上去,接过两人手上的行李, 林琮也跟两人打了招呼。   陈博毅拍了拍陈涛和林琮的肩膀, 笑着道:“你们俩专程来接我们的?好小子,真是越长越结实了。”   林慧把手上的行李递给林琮, 她看向陈涛:“涛子你和小琮今天都没去部队?”   陈涛:“今天我和林琮轮休,正好赶上你和小叔回来,所以就过来接你们了, 对了,林慧姐, 奶奶让家里阿姨做了一桌好菜,让我千万要叫你去家里吃饭, 你回家把行李放了跟林琮一块过来啊。”   林慧矜持优雅地笑了笑, “今天我就不过去了,你们一家子好好聚聚吧, 你小叔可是有段日子没回来了, 等明天我再过去拜访。”   陈涛闻言看向他小叔, 指望他能说几句话客气一下,结果陈博毅什么也没说, 大步迈着就往路边停着的吉普车走去, 林琮在林慧身后向陈涛耸了耸肩, 两人一头雾水地跟上去。   陈博毅径直上了吉普车的副驾驶, 陈涛和林琮把两人的行李放进后备箱, 他坐到驾驶位准备开车,林琮和他姐坐在后座。   因为火车站这条街人流量大,所以陈涛车速不快, 车上本来只有林琮和陈涛两个人的时候,两人互怼互损,气氛很是轻快,但现在四个人坐在车上,气氛倒尴尬了起来,车上一时间没人说话。   陈涛只能自己努力活跃气氛,问起他们在绥庆的事情和小叔的腿伤。   “差不多好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你看,我现在走路没一点问题!”陈博毅爽朗地笑笑。   陈涛:“那就好,奶奶在家成天念叨你,我走之前还看见她在厨房煨着骨汤呢!”   林琮也找着话题加入进来,一路聊着,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大院门口,两边有警卫持枪站岗,旁边还有一个换岗用的小警卫亭,车子开进去的时候,两边的警卫冲着车子敬军礼,陈涛把车窗摇下来跟对方回礼,“小王,辛苦哈!”   在岗亭旁站得笔直的警卫憨憨笑了一下:“不辛苦,不辛苦。”   “这是新换的警卫?”陈博毅不经常回来,现在站岗的这些警卫没一个是他认识的。   “对,年后才换了一拨”,陈涛开车驶过一条宽阔的柏油路,道路两边的台阶上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大院前面的篮球场上有不少孩子在打篮球,路上偶尔走过几个穿军装的人,路边还有人推着竹子做的儿童车带着孩子出来散步,不远处一栋栋红砖黛瓦的小楼房屹立在路边。   陈涛转过身:“林慧姐,那我先送你和林琮回去。”   林慧笑着答应:“麻烦你了,涛子。”   陈涛摇摇头表示应该的,他开着车子驶到主路尽头,然后拐进一个巷子,林家就在巷子最里头那栋房子。   等林家姐弟俩下了车,陈家叔侄对着人家挥了挥手:“那我们就回去了。”   车子掉过头,陈涛这才敢放松地跟自家小叔闲谈起来,他八卦兮兮地转头看了一眼陈博毅:“小叔,你到底跟林慧姐怎么回事?说真的,你俩有戏没?我看奶奶现在可是把林慧姐当成自己儿媳妇看待了,不然她也不会让林慧姐千里迢迢去照顾你,叔,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我怎么觉得你俩之间气氛怪怪的,不像是复合了的样子。”   陈博毅斜了自家小侄子一眼,手使劲薅了一下他的头发,“小兔崽子,你怎么好奇心这么重啊,都管到我身上来了?我跟林慧之间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啊?”   陈涛反驳:“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我跟林琮关系好,那我总得知道你跟他姐之间是个什么情况吧,这样我跟他相处就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了,不然你俩成不成的,还影响我和林琮之间的关系呢!”   这话听起来倒有几分道理,“我跟林慧之间不可能,你跟林琮之间开玩笑注意着分寸,别说我没提醒你啊”,陈博毅懒懒地靠着靠背解释道。   陈涛眼睛瞪大了:“叔?你说真的?我看林慧姐对你还是有感情的,不然她也不会大老远地跑到绥庆去,你俩不是以前在一起过吗?你跟她分手后这么多年都没再找一个,难道不是因为惦记她?”   陈博毅一脚踢在陈涛小腿上,“你倒挺会联想的,我跟她早没感情了,再说谁给我立了个非她不可的人设,你看你叔我像那种人吗?”   陈涛腿稍微躲了下,“小叔,我开车呢!”   “你既然跟林慧姐不可能,那你总得给我找个小婶吧,不然奶奶得天天念叨你,你都奔三了,咱们大院还没谁跟你一样,这么大年纪还打光棍呢!”陈涛又接着说。   陈博毅:“谁说没有跟我一样的,文子谅不也单着吗?他还是独生子呢,也没见文阿姨天天催他。”   陈涛啧啧两声:“欸哟,我的叔,子谅哥要是真结婚或者谈对象了,小姑不得把家里的房子都拆了,我还是祈祷子谅哥单着吧!不说子谅哥,就说你,叔,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的,这么多年了,真没一个女人能入你的眼?”   陈博毅沉默了一下,他想到越诗,不知道她现在在绥庆怎么样了,他进修至少得两个月才能回去,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男人打她的主意。   “叔,叔,想什么呢?你该不会真有喜欢的人了吧?”陈涛手掌在陈博毅面前晃了晃,他回过神:“嗯,我有喜欢的人了。”   陈博毅想了一下,既然他认定了越诗,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在家里,慢慢向家人透露她的存在,让家里先有个思想准备,至于她的一些其他情况,等他和越诗结婚后再告诉家里,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就算谁再反对也无济于事了。   陈涛这下是真的惊了:“叔?是谁?哪的人?是你们部队文工团的吗?还是随行的军医?”   陈博毅摆摆手:“都不是,你就别乱猜了,你只要记得我跟林慧没关系就行!”   陈涛好奇心旺盛,他后面又连续追问了几句,但陈博毅懒懒地靠在靠背上,一句话都不回应他,陈涛只能悻悻作罢。   车子重新停在主路边一座小楼前,陈博毅下车推开门口的大铁门走进去,陈涛认命地拿上他的行李跟在后面。   陈老太太听见外面汽车的引擎熄火声和关车门的动静,她小跑着过来打开大门,站在屋外的可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小儿子。   “博毅!你可回来了,让妈看看,瘦了,瘦了,你这孩子,怎么出门在外不好好看顾着自己,对了,你的腿怎么样?让妈看看,你的腿还疼吗?”陈老太太说着就蹲下身子想看看儿子的腿伤。   陈博毅赶紧把老太太扶起来安慰她道:“妈,我没事了,就一点小伤,没什么严重的,在医院躺了几天就好了,咱们进去说吧,堵在门口多不好看。”   “对对对,进去说进去说,我还给你煲了骨头汤,你一会儿喝上一碗”,陈老太太拉着儿子的手走进去,一个眼神也没给后面拎着行李的孙子,陈涛郁闷地叹口气跟进去关上门,人家母子俩已经亲亲热热在沙发上聊起来了。   “涛子,给你小叔洗几个苹果,到厨房泡壶茶端出来!”   陈涛刚把东西放下想回房洗个澡,老太太又开始吩咐他干这干那,他忍不住跟老太太贫了一句:“奶奶,你这是标准的喜新厌旧啊,我小叔回来了,你眼里就完全没我这个孙子了。”   老太太没好气瞪他一眼:“别贫,快去给你小叔倒水,你见天地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都快烦死我了。”   陈涛无奈地耸肩一笑,进去给老太太的心肝小儿子泡茶洗水果。   沙发上,陈老太太先是问了儿子的腿伤怎么样,确定没事之后,她又提了几句部队上的事和这次进修的事,之后便佯装无意问起林慧来。   “对了博毅,小慧呢?她不是跟你一块回来的吗?”   陈博毅:“她跟林琮回家了,说是明天来看你。”   “说起来我这次还真得谢谢林慧这孩子,你当时腿伤之后可把我担心坏了,还是她过来安慰我,让我放宽心,说是她可以先过去照顾你一段时间,你先在家歇上两天,找时间好好请人家姑娘在外面吃顿饭”,陈老太太边说边看着儿子的神色。   陈博毅哪里看不出来自家老母亲是想撮合他和林慧,但问题是他现在根本对林慧一点感情都没有,要是没碰见越诗,他到年纪了没有合适的对象,说不定还真会考虑和林慧复合,但现在有了越诗的存在,他看谁都缺了那点劲儿。   “妈,我跟林慧都分开那么久了,再这么搅合着不太好吧,人家林慧今年也27了,我又不可能娶她,干嘛还成天跟人家走得那么近,我现在就把她当妹妹看待,您要是有什么合适的对象倒是可以给她介绍介绍,这样也算是还了我这次欠她的人情。”   再说这人情本来是可以不用欠的,没有林慧他在医院不也一样好好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30 23:56:59~2020-11-01 01:4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影月 50瓶;春天 19瓶;一只大橘 10瓶;懒懒的假期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逛街   陈老太太一听儿子这话心里就凉了半截, 看来林慧这趟是白跑了,她家这个傻儿子压根就没打算和人家复合,难道他真的准备和那个叫越诗的女人在一起?那绝对不行!   她试探着煽情了一把:“博毅, 你今年29了, 过完年就30了,妈妈也老了,没几年的活头了,你总得让妈走之前看到你结婚生子吧,你既然只把林慧当妹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妈给你寻摸着, 一定给你找个漂亮合意的姑娘。”   最好是能趁着这两个月在家, 相一个合适的对象直接结婚。   陈博毅本来想直接提一下越诗, 但他看到母亲那张遍布皱纹慈爱的脸, 他又把话咽回去了, 回来的第一天, 他不想让老太太伤心烦闷,这事还是过一阵再说吧。   “妈,我的事以后再说, 反正我这回在家能呆好几个月呢,说说你吧, 你和我爸身体最近怎么样?”   陈博毅换了个话题,陈老太太也不能把儿子逼得太紧, 只能顺着他的话茬说起家里的事情来。   两人聊了一会儿, 等到傍晚的时候,陈家出去上班的人全都回来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陈家老大和老三都在外地的分军区,只有陈家老二调回了首都军区,陈涛就是陈博毅二哥的儿子。   陈琪可跟小哥关系向来很好,所以她一直希望跟她关系好的林慧能当她的嫂子,吃过晚饭,她本来想问小哥那个越诗的事,结果被她妈拽进房间好好说了一顿。   “你哥没提那个女人之前你不许多嘴,不然以你哥的脑子,他能猜不出来林慧给家里通风报信?这样不是害了人家林慧嘛!”   陈琪可想想也是,万一哥哥问她是怎么知道越诗的,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二天,林慧一大早就提着几样礼品来到陈家,陈老太太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跟她聊了起来,没一会儿,陈琪可散着头发从楼上走下来。   林慧笑着问她:“琪可今天不上班?”   陈琪可懒懒地在沙发上坐下:“我这几天调休,正好可以偷几天懒,对了,妈,我哥呢?”她转头问陈老太太。   “你哥跟着涛子去外面晨练去了,一会儿等他回来了,你们几个年轻人出去转转吧,你带着你哥去百货商店买几身衣服去,他回家了还是部队那几套军装,也不说换个新鲜的。”   陈琪可说起逛街买衣服一下就来劲了,她立刻站起来,“那我现在就去收拾,正好叫涛子开车带我们去,中午我们直接在外面吃,就不回来了。”   陈老太太摆摆手,示意她快去。   没过一会儿,陈博毅跟陈涛一前一后回来,两人跟林慧打了声招呼便上楼去洗澡,等他们收拾好再下楼,陈老太太便让他们带着两个女同志出去转转。   陈琪可换了一身红色的大衣,她站起身挽着林慧的手臂,两人亲亲热热跟亲姐妹似的,“哥,咱们先去商场给你买几件衣服,然后去崇德楼吃顿羊肉锅子吧,下午如果不急着回来,咱们几个再去电影院看场电影,我都好久没有去看电影了。”   “我就不去了吧,我衣柜里有衣服,不用买新的”,陈博毅心里不太想去,他昨天已经跟老太太说过他不想跟林慧走得太近。   陈琪可松开林慧,走过来拉住陈博毅的手臂晃来晃去,嘴里跟他撒娇:“哥,我亲爱的哥哥,你就陪我一块去吧,你平时都不在家里,好不容易回来了,让你陪我逛个街你都不肯,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再说哥哥你衣柜里的衣服都是多少年前的了,好歹也添置几身新的吧,去吧去吧,反正你在家呆着也是闲着。”   陈琪可眼神灼灼地盯住陈博毅,陈博毅被妹妹纠缠得没法子,只能答应她,“去去去,我跟你去还不行吗?”好在是四个人一块出去,不是他和林慧单独两个人。   于是四人坐上车直奔百货商店,陈涛在前排和小叔聊着部队的事情,陈琪可在后座跟林慧说着最近大院里的东家长西家短,其实她特别想问林慧关于越诗的事情,之前只听她妈说了几句,但说真的,她还对那个越诗挺好奇的,她小哥这么优秀的男人,竟然会喜欢上一个二婚女人,不,是三婚女人。   陈杰在苏北那边查过越诗,这个女人的经历还真的挺不简单的,她已经结过两次婚了,第一任丈夫早死,第二任丈夫被她举报了,现在在边境农场改造,对了,她还举报了自己亲生母亲。这些事林慧和小哥应该还不知道,她当时听到这些消息时也是不太敢相信。   所以她现在对越诗特别好奇,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手段肯定不低就是了,不然也不可能前两段婚姻都高嫁了,还有这次,竟然真的能让她小哥这样的人为她动心,不简单呐!可惜现在在车上不太好直接问林慧。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车子在百货大楼门前停下,陈琪可下车后挽着林慧的手臂走在前面,陈博毅和陈涛慢悠悠跟在两人后面。   说好是给陈博毅买衣服,但陈琪可一见到女装店就走不动路,她拉着林慧进店挑了一件毛衣和一个红色的围巾,林慧什么也没买,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这里的衣服太贵了,一件毛衣就要70块钱,不仅要钱,还要工业券,她一个月工资才35块钱,得精打细算着花。   之后陈琪可又给陈博毅挑了几件衣服和裤子,她本来还想照着文子谅的衣服给自己哥哥买件大衣,但高档的男士呢子大衣在侨汇商店,她的侨汇票不够,带的钱也不够,只能悻悻作罢。   她这时候又想起文子谅,他家有海外关系,侨汇票根本不缺,家里也是一等一的有钱,要是自己真能嫁给他,那以后在吃穿上就再也不用小心打算着了。   她虽然看起来在外面花钱大手大脚,但说实在的,她一个月也就三十来块钱工资,她妈每个月补贴她将近二十块钱,这满打满算也就五十来块钱,五十块钱还不够在商店买件毛衣买个裙子的,所以她一般只在和别人出来逛街时才会真的花钱,她特别享受别人看她时羡慕的眼光,就像刚刚她二话不说直接买了毛衣和围巾时林慧看她的眼神。   林慧看着陈琪可花钱如流水的样子,她更坚定了自己要嫁进陈家,陈琪可则是盯着真正富贵权势一把抓的文家不放,说到底,两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衣服买完了,陈琪可还想去二楼的化妆品区域逛一逛,陈博毅和陈涛坚决不想再逛了,两人说在车上等着她们,陈琪可也没强求,她正好想跟林慧说会儿私房话。   “林慧姐,你跟我说说那个越诗的事情吧,我哥真的那么喜欢她?”陈琪可倚在二楼临街的窗户边,好奇地询问林慧。   林慧听着陈琪可这个问法心里有点不舒服,陈博毅那么喜欢越诗,那她算什么,倒贴的吗?陈琪可还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看着真叫人烦心。   “长得挺好看的,其他方面我也不太了解,听说离过婚,还有一个十几岁大的女儿……”,她简单说了几句,便把话题绕回到陈琪可身上,“对了,你跟子谅哥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陈琪可弯着的嘴角立马就拉平了,她为什么会跟林慧走得近,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和林慧同病相怜,她追了文子谅这么多年没个结果,林慧这几年想跟她哥重归于好也困难重重,因为她是陈博毅的妹妹,林慧在她面前时常得讨好她,她在林慧面前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存在,所以她才愿意跟林慧一块玩。   但说到文子谅,她一边觉得不自在,又一边想对林慧诉苦,她想着大概只有林慧能体会她的感受了吧。   “你是说子谅哥现在不在大院住了?那他现在在哪儿住?”   陈琪可郁闷的声音响起:“他家在首都大学附近有个四合院,他现在在那边住,偶尔回来几次,更多时候是文阿姨和他爸过去看他。”   陈琪可话说完了,但林慧却没一点反应,她抬头看向林慧,发现她的眼睛直直地看向窗外,她顺着林慧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路边站着一个穿着打扮很好看的女人,虽然离的距离有点远,但她能看出来,这个女人长相应该不差。   “林慧姐,你看什么呢?”   林慧咬着牙恨恨道:“琪可,你刚刚不是问我越诗吗?呐,下面站着的那个女人就是越诗,想不到她本事倒是不小,竟然从绥庆追到首都来了,就这样嘴里还说着对你哥不感兴趣,可真够不要脸的!”   陈琪可惊讶地啊了一声,她重新看向窗外,准备仔细看看那个传言中的越诗,没想到出现在她视线里的不止越诗,还有她亲哥陈博毅,她哥飞快地推门下车直接几步跑到那个叫越诗的女人面前,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看着似乎十分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1 01:41:48~2020-11-02 02:1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蜜蜜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偶遇   陈博毅当然高兴了, 他没想到竟然会在首都大街上看到越诗,“越诗,你怎么会在首都?你是来找我的?”他兴奋地抓住越诗的胳膊问她。   车上的陈涛眼睁睁看着自己小叔疯了一样跑到路边一个女人旁边, 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小叔刚才不是还好好的跟他说话吗?怎么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完全坐不住了,他愣头愣脑地跟在后面下了车,走近路边说话的两人。   等走近了,他才发现跟小叔说话的那个女人竟然是昨天他和林琮在火车站遇到的那个,他心里更好奇了, 小叔和这个女人明显是认识的, 而且按小叔这不同寻常的反应, 十有八九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小叔昨天在车上说的喜欢的人, 怪不得小叔现在不喜欢林琮他姐, 说实话, 林慧在大院里算是长得好看的那一拨, 但跟眼前这个女人比起来,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气质长相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算他和林琮关系好,他也不能违背良心说林慧比人家好看。   “陈博毅?”越诗挣开被陈博毅抓着不放的手臂。   “是我, 我来首都的军官学校进修一段时间,我家就在这里, 你呢, 你不是在绥庆县医院吗?你怎么会来首都?”   越诗:“苏院长推荐我来首都的医院学习。”   陈博毅笑着:“学习好啊!在哪个医院?我闲了过去找你!”苏叔叔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明知道他喜欢越诗,怎么越诗来首都也不告诉他一声, 他好歹也算土生土长的首都人,怎么着也能帮衬一把刚来首都的越诗。   越诗并不想告诉陈博毅自己学习的医院,她不想跟他,还有那个会做戏的林慧有任何瓜葛,前世看多了后宫女人争斗,这辈子,她只想远离这些是是非非,陈博毅还不值得她用手腕和别的女人争他。   “小叔,这是?你不介绍一下?”越诗正犹疑着,在陈博毅身后站着的陈涛正好走上前来,眼睛在自家小叔和越诗之间来回游移。   陈博毅拉过陈涛向越诗介绍:“这是我侄子,叫陈涛,你叫他涛子就行,涛子,这是越诗,你喊她姐就好。”   越诗尴尬地笑笑,她跟陈博毅都不熟,更别说他侄子了,直接叫他涛子?她可没那么自来熟。倒是陈涛,直接就叫了一声越诗姐。   其实陈涛是有点懵的,他本来觉得越诗应该比他要小那么一两岁的,结果小叔直接开口让他喊姐,那越诗就是比他大了,光看长相,可一点看不出来她多少岁,不过站得近了,越发觉得她长得太好看了,五官特别精致,唇色朱红,皮肤白皙,脸上没有一点瑕疵,一颦一笑还带着说不出的风情,别说小叔,就连林琮昨天都被迷住了呢!   越诗冲着陈家叔侄微微点头,她刚想借口有事离开,远处林慧挽着一个女孩走过来叫了她一声。   “越医生?你也来首都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们也好尽尽地主之谊”,林慧挽着陈琪可的手臂冲她笑得温柔。   陈琪可眼神上下打量着越诗,一副想把她看透的模样,不说别的,这个叫越诗的女人长相是真漂亮,气质也挺好,穿着也讲究,一点不比她这个大院子女差,甚至她身上那件呢子大衣也比自己身上这件质感还要好,她一个离异妇女,哪来的这么多钱,多半是从前夫身上搜刮来的。   林慧口中的我们自然指的是她和陈博毅,这点越诗不会听不出来,她只想安生过日子,但有些人真是给脸不要脸,非要上赶着找不痛快,还有林慧旁边的女孩,一副鄙夷打量的目光看着她,简直莫名其妙。   越诗神色冷淡:“林小姐,尽地主之谊就不必了,我们本来就不熟,至于以后,我想咱们之间也不会有太多交集,还是各不相干的好”,说罢,没等林慧回应,她就转身对几人略一点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慢聊。”   但刚走了两步,她的手臂就被后面的人拉住,越诗转过身,心里已经很不耐烦了,“还有事吗?陈先生。”   刚开始的称呼还是陈博毅,现在直接是陈先生了,陈博毅就算再迟钝也看得出来越诗生气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是因为林慧?可林慧的事情他已经跟越诗解释过了。   陈博毅有点不知所措:“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哪个医院学习呢?”   “我跟陈先生你只是普通的医患关系而已,至于我来首都干什么?在哪个医院学习,这是我的私事,就不劳陈先生费心了”,说罢她甩开陈博毅的手,直接上了迎面而来的一辆公交车。   陈博毅本想追上去,但被陈琪可拉住了。“哥,人家都那么说了,你还追上去干嘛?”   这么一耽搁,越诗已经坐上公交车走了,陈博毅在原地猛地一脚踢在路边的树干上,他今天就不该陪着琪可和林慧出来,不过不出来的话,他也碰不上越诗,但现在人走了,他还不知道她在哪个医院学习,欸?她刚才说是苏院长推荐她来的,那他可以问苏叔叔啊。   “哥,那个女人是谁啊?她干嘛那么对你说话?”陈琪可故意凑上去明知故问道。   在她看来,那个叫越诗的女人段位还真的挺高,故意做出一副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表现得对她哥没有一点兴趣,这样一来,她哥反而跟条哈巴狗似的追着人家不放,这可比那些上赶着倒贴的女人聪明太多了。   陈博毅没正面回答妹妹的话,“逛完了吧,逛完去吃饭,吃完饭回家,我累了。”   陈琪可在后面看着他走向车子的背影,嘴撅起来眼睛向上翻了个白眼,不说就不说呗,不说就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了,真是!   陈涛亲眼目睹了这一场眉眼官司,显然,林慧喜欢他小叔,小叔喜欢越诗,越诗看不出来喜不喜欢他小叔,但两个女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劲倒是真的,林慧姐显然是知道小叔喜欢越诗的,不然她也不会那么急着想要宣誓主权,但越诗这个人,他没太看明白,总之一团乱麻。   上车后,陈涛问其他几人:“直接去吃饭吗?去吃羊肉锅子?”   陈博毅点头,后面两位女士也没有意见,于是四个人中午吃了一顿羊肉锅子,回去的路上,车上只有陈琪可和陈涛一路拌嘴说话,陈博毅和林慧都沉默不语,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但这桩心事的主人公却是同一个人:越诗。   等回到陈家,陈琪可拉着林慧直接进了她的房间说话,陈博毅则回房在记录本上找到苏云传医院的电话,之后又让陈涛拉着自己去外面打电话。   陈老太太端着刚熬好的鸡汤出来,还没顾得上让儿子喝上两口,儿子就急匆匆拉着孙子出门了,她只能把鸡汤倒回砂锅,继续在厨房炉灶上温着。   “妈!你上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陈琪可在楼梯拐角处探出身子。   “就来”,陈老太太把围裙解下来,端了一盘橘子上楼。   陈琪可的屋里,林慧正坐在床边跟她说话,陈老太太进来后把橘子放在女儿的床头柜上,她给林慧手里塞了两个橘子,刚想跟她客气两句就被自己女儿打断了。   “妈,我跟你说,我们今天出去逛街碰见那个越诗了,她竟然也来首都了。”   陈老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谁?越诗?”   陈琪可:“哎呀,就是我哥喜欢的那个女人!”   陈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她脸色一变:“她怎么会来?她不是在绥庆吗?”   林慧柔柔地出声:“好像是医院推荐她来进修,不过她本身就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在县医院学习,还不到一个月,就能让县医院的院长绕过医院那么多正式医生,推荐她来首都学习,能力应该是不错的。”   陈琪可鄙夷地一笑:“呵,她能有什么能耐,都结过两次婚的女人了,多半不知道使了什么下作法子!”   林慧疑惑地看向陈琪可:“结过两次婚?这是怎么说?”越诗不是几个月前才跟前夫离婚吗?难道在这之前,她还有一段婚姻?   陈琪可:“我们家陈杰不是在苏北军区吗?正好越诗老家在那里,所以就让他打听了一下情况,好家伙,你是不知道”,陈琪可坐直身子来了劲儿,“她不到十八岁就嫁人了,嫁的是她们那一个地主家的儿子,两人生了一个女儿,那个男的是个病秧子,过世的早,越诗在女儿七八岁的时候又嫁给了她第二任丈夫,也就是她前夫,两人生活了也有七八年了,但今年八月份的时候,越诗一封举报信递到公安局把她前夫给举报了,组织上直接给她判了离婚,她前夫连带着她继女继子都被下放到边境农场改造了,她自己把城里的工作卖了,跟女儿直接到宁西下乡插队了,你说,这个女人厉害吧,都结过两次婚了,三十几岁了还能勾得我小哥一愣一愣的。”   林慧听得有点呆,这信息量未免也太大了,她还没把这些消化完,陈琪可又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这个越诗不仅举报了她前夫,她跟女儿下乡前还举报了她妈,她亲妈!我听陈杰说,她妈现在还在镇上公社给人家打扫粪车和公厕呢,你说这女的心狠不狠,你相信她真的像看起来那么清高无害吗?”   林慧一时没说话,倒是陈老太太叮嘱女儿:“你这些话先别在你哥面前提起来,咱们先看看越诗到底准备干什么,你哥要是还跟她纠缠不休的话,我就要去找她谈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应该就能见到文小将军了,谢谢大家支持丫 第59章 谈话威胁   林慧听着陈家母女的对话, 她心里猛然踏实了,按照陈琪可的说法,越诗根本不大可能跟陈博毅在一起, 除非陈博毅愿意牺牲自己的前程。结婚政审是一道关卡, 尤其是陈博毅这种前途无量的年轻军官,部队上爱惜人才,肯定不会让一个背景不是那么清白的女人影响他的升迁。   越诗结过两次婚的事陈博毅应该还不知道,她估摸着,以陈博毅的性子,这两天肯定会打听清楚越诗所在的医院然后去找她的, 这件事目前看来她没必要掺和了, 如果陈博毅真的再去找越诗, 陈家老太太自然会出面了结这件事, 越诗的背景大有文章可做, 她如果够识相的话, 自然会主动离陈博毅远远的, 不然真的惹怒了陈家,不光是她,还有她女儿, 就没有现在的好日子过了。   “妈,我哥呢?他不是跟着一块回来了吗?”   陈老太太剥了个橘子递给女儿, “你哥急急忙忙拉着涛子出去了,像是有什么急事儿。”   林慧心想着, 他应该是去联系绥庆县医院那边了吧, 县医院的院长苏云传似乎跟陈家有些渊源,越诗又是被县医院推荐来进修的,陈博毅自然要从苏院长那里打探越诗是在哪个医院进修。   不得不说, 林慧算是相当了解陈博毅了,他的一举一动她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陈博毅这会儿正在邮电局给苏云传打电话。   “你好,给我接绥庆县医院,我找院长苏云传”,陈博毅拨通电话,对着那边的接线员说道。   没过一会儿,话筒里传来苏云传的声音:“喂,你好?你是哪位?”   陈博毅:“苏叔叔,我是博毅。”   苏云传亲切的笑声传过来:“是博毅啊,你已经到家了?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你爸妈还好吗?”   陈博毅:“苏叔叔,我爸妈挺好的,我爸昨天还说有机会要找你喝酒呢!苏叔叔,我这次打电话是想问您一件事,我今天陪琪可出去逛街时碰到越诗了,她说自己是来首都进修的,苏叔叔,你知道她是在哪个医院进修吗?”   苏云传本想着首都那么大,两人不一定能遇见,没想到竟然真就那么巧,他斟酌了一下,觉得应该把话跟陈博毅说清楚,“博毅啊,越诗确实是我推荐去首都进修的,我知道你喜欢她,但是你们之间真的不合适,我看越诗对感情这方面也不是太看重,倒是前段时间在医院照顾你的小林,她看起来对你……”   苏云传话说到一半就被陈博毅打断:“苏叔叔,我跟林慧没什么的,我妈确实想撮合我跟她,但我这次回来已经跟我妈说清楚了,越诗那里,我也跟她解释过,林慧根本不是问题。我对越诗是奔着结婚去的。”   苏云传默了默,干脆告诉了他越诗进修的医院,反正就算他不说,那小子迟早自己也能打探到地方,首都可是他的地盘,“她在首都中西医结合医院。”   中西医结合医院,陈博毅记下了,两人又说了几件别的事情便挂断了电话,陈涛在外面等着陈博毅,他是第一次见到小叔这么看重一个人,“问到了?”   陈博毅点头:“她在中西医结合医院进修,我明天过去找她。”   “小叔,你跟越诗姐是怎么认识的?在绥庆?我和林琮昨天去火车站接你和林慧姐的时候看到她了,林琮那小子当时眼睛都看直了,还有,她到底多大啊,看起来比我还小呢!”   陈博毅系好安全带:“你说你和林琮昨天在火车站看到她了?那她应该是昨天才到的。”   陈涛眼睛眯着盯了陈博毅一眼:“小叔,说真的,你跟我讲讲你和越诗姐之间的事情呗,我怎么感觉她……”没那么喜欢你呢,陈涛正想把话说完,结果发现陈博毅眼神凉凉地看着他,他二话不说,赶紧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算了,还是不问了。   陈家叔侄开车回家,另一边,越诗也回到了医院招待所。她今天出去除了熟悉一下明天上课的路线,第二个就是给女儿和苏院长寄信,谁知道回来的路上竟然遇上了陈博毅,还有那个话里话外针对她的林慧,他们跟听不懂人话一样,明明她已经表明态度不想跟他们多做纠缠,但说来说去他们就是不相信。   第二天一早,越诗起床收拾好东西,把笔记本和钢笔装进包里,又随手将一本中西医理论放进去,她背上包,锁了门在食堂买了两个包子边走边吃,因为首都医学院在首都大学本部,医院没有直达那里的公交车,越诗只能起早一点,先坐电车,然后中途倒33路公交车才能到学校门口。   她昨天已经把这条路踩了一遍点,今天赶在7点20的时候就到了首都大学门口,因为已经是初冬时候,北方的冬天肃冷干燥,校门口两边的大树枝木枯败,扫大街的清洁工正拿着大扫把清扫树下的落叶,校门口有个传达室,越诗把自己的听课证给传达室值班的人看了之后便进了校门。   她昨天来这里的时候没拿听课证,所以今天是她第一次走进这个传说中的全国第一学府,按理来说这里怎么也得是大魏国子监的水准,但越诗进来之后才发现并不是这样,这里校舍基本上都是两三层的灰色砖瓦楼,一眼望去灰蒙蒙一片,教学楼底下树丛里的野草长得老高,道路两边的通告栏上还有没清理干净的大字报和红色油墨,整个学校空空荡荡的,就越诗进来的这一会儿,她没有看见除她之外的第二个人。   因为现在全国的大学都停课停学了,所以越诗估摸着整个首都大学应该就他们这些进修的人来上课,满打满算最多一个班撑死了。她拿出听课证看了一眼上课的教室,一号楼101教室,眼前这栋就是一号楼了,越诗抬脚走进教学楼找到101教室。   教室很好找,因为整个一楼只有这一间教室门是开着的,这是个能容纳四五十人的小教室,里面座位上已经零零散散坐了十几个人,男生女生一水的黑色、灰色、军绿色大棉袄,讲究的人外面再套个国防服,看着像是军装的变种,女生大多扎两个麻花辫,男生头上基本都戴着军绿色的仿制军帽,脚上蹬着一双棉窝子,几个人围在一起热闹地说话。   越诗因为穿的是带跟皮鞋,踏在水泥地板上有一种哒哒哒的响声,她进教室的时候,大家本想跟新进来的同学打声招呼,但视线一放到她身上,就没有人开口了,大家呆愣愣地看着越诗走进来,看着她一身修身的黑色呢子大衣和白到发光的高领毛衣,还有她肩侧背着的皮质挎包,所有人都讷讷不语。   越诗从长相,到气质,再到穿着都毫无疑问太过出色,她的气场又特别强,显得跟教室里的人格格不入,而大多数人,对这样的人第一反应是敬而远之的,所以越诗进来之后,大家的讨论声戛然而止,直到越诗主动跟大伙打招呼,大家这才敢跟她搭话。   其实能坐在这个教室的都是医学领域比较有潜力的年轻人,不然这些人也不会从各地被推荐来首都学习,大家年纪都差不多,说了几句话后便自觉熟悉起来,拉着越诗热情地问这问那,越诗有挑有捡地搭了几句话,没一会儿,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临近八点的时候,授课的老师进来了。   进来的是一个头发半白,身子有些佝偻的老先生,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稳当地走到讲台上,环视了一下底下坐的学生,然后慢悠悠地从书里拿出一张名单。   “人都来齐了吧,我先点一下名,点到名字的起来答到,顺便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杨昊,郝城,赵三顺……”   被点到的学生一一起来答到,等点完名,全班做过自我介绍,已经快九点了,台上的老先生清了清嗓子,正色地看向下首坐着的学生们。   “刚刚全班41位同学都已经简单介绍过自己了,现在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刘,刘谷,你们叫我刘老师就好,接下来的几个月,由我来负责大家在学校的理论课程,医学实验课由另一位老师负责,她的课安排在下午。我想说的是,各位都是全国各地推荐来首都进修学习的医务工作者,我希望大家能抓住这几个月的时间,真正学到知识,真正走进医学,成为一名能力出色的优秀医生”,他说完顿了顿,声音微微提高:“你们有没有信心做到我说的话?”   这时候的年轻人虽然吃不好,穿不好,但却有一种蓬勃向上的精气神,刘谷的话音刚落,底下学生的此起彼伏的“有信心”便响彻整间教室。   自我介绍完了,接下来便进入正题,越诗边听讲边做着笔记,显然这位刘老师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他从最显浅的中西医理论开始讲起,其间深入浅出,旁征博引,将中医和西医融会贯通,将中西医结合防治疾病的症候和治则讲得清晰明了,一堂大课下来,越诗以往一知半解的许多东西终于能够理解透彻,她光是笔记就记了四页半。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早上的课程宣告结束,刘老师在讲台上叮嘱:“下午两点上课,不要迟到,咱们的课程安排是上六天休一天,休息时间大家可以去图书馆找几本中西医理论方面的书看一看,比如我手上这本中西医结合基础就可以,当然,你要是想多学点东西,图书馆医学方面的书不少,你们可以挑着看看。”   众人应下后刘谷便拿着书头一个离开了教室,老师走了,教室里瞬间熙熙攘攘闹成一团,大家有的围在一起讨论课上老师讲过的内容,有的商量去哪里吃饭,因为学校现在还属于闭校阶段,所以他们这群人中午都到外面吃饭。   而且还不能走得太远,因为下午两点就要上课,最好吃完饭能回到教室趴在桌上眯一会儿,这样下午上课才更有精神。   “越诗,你准备去哪儿吃饭?这附近好像没什么单位食堂可以去的”,坐在越诗身旁的一个叫袁媛的女孩问她。   越诗记得她昨天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学校这条街上有一家国营饭店,“这条街上有一家国营饭店,要不去那儿吃。”   袁媛摆手:“还是算了吧,饭店吃顿饭死贵死贵的,而且还要粮票,我手里的全国粮票不多,不敢乱花销,你呢?你手里粮票够不够用,咱们最起码要在首都待半年,粮票还是省着点用的好。”   越诗:“我手里的粮票也不多,要不咱们先出去看看吧,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明天带饭,中午在外面找户人家帮忙热一下。”   袁媛收拾东西:“那行,咱们走吧,先出去看看”,说完旁边另外几个女生也要跟着一起去,于是一行七八个人一起往外走。   班里的其他男女生也三两成群结伴去吃饭,后面走着的几个女生看着前面越诗的身影忍不住说起闲话来。   “你说越诗是什么来头,穿着打扮一副资产阶级小姐做派,走起路来一扭一摆的,像什么样子。”   “对啊,这到底是来学习的还是比美的,穿得妖妖娆娆的,没看班里好几个男的上课了还盯着她看呢!她这个样子,放在我们那里肯定是要被的。”   “对啊,心思不用在正道上,上面倡导的艰苦朴素她一点都没领会到……”   也有人为越诗说话,“不过她长得真的很好看啊,我要是有那副相貌我也愿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有人反驳道:“戚倩倩也好看,怎么就没见人家穿得花枝招展的。”   另一个人本来想说戚倩倩好看是好看,但跟越诗比起来就差远了,但想了想,还是没跟同伴抬杠。   被提到的戚倩倩刚好就走在后面,她听着几个人的对话忍不住微微弯了弯嘴角,她长得确实挺漂亮的,但她家里穷,吃穿上想讲究也讲究不了,平时靠着她的好相貌走到哪儿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但今天班上陡然出现了个越诗,她的风头一下子就被抢了大半,她心里能高兴才怪。   不过虽然她家里穷,但她来首都的目的就是为了攀上高枝,这次能来学习还是她小姨找人托了关系塞钱才把她送进来的,为的就是靠她的相貌嫁到首都,好让一家人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校门口,越诗刚跟同伴出来就看见陈博毅倚在吉普车边,她心里暗道一声麻烦,果不其然,陈博毅看见她出来就笑着冲她挥手。   陈博毅今天一大早就去了中西医结合医院,他本以为越诗在医院本部学习,但是跟前台的小护士一打听,他才知道越诗现在是在首都大学上课,所以他就直接开车过来了。   袁媛几个也注意到校门口这个穿着军装的俊朗男人,她推了推越诗:“找你的?”   越诗:“大概吧。”   袁媛古怪地看她一眼,什么叫做大概啊。   陈博毅看见越诗后几步走了过来:“越诗,走,我带你去吃饭!”   没等越诗回答,袁媛便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笑着对她道:“越诗,既然有人来找你了,我们几个就先去吃饭了,咱们待会儿下午上课见”,说完,她便拉扯着其他几个女生走了,留下越诗一个人跟陈博毅面对面站着。   校门口陆陆续续有人出来,越诗不想让别人看热闹,便跟着陈博毅上了车,准备今天把话跟他挑明了说。   戚倩倩和那几个说闲话的女生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陈博毅给越诗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戚倩倩看见陈博毅的一瞬间,脑子里就闪过好几个想法,她想要找的男人就该是这样的。   而另几个女生则在猜测越诗家里有军方背景,有人之前还想给越诗贴大字报来着,但是看到这一幕,心里原本的打算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笑话,现在军队的话语权是最大的,到处都在拥军爱军,要是越诗真有部队上的关系,那真不好搞什么小动作。   车子缓缓驶走,戚倩倩眼睛一直目送着它消失在街尾,她心里对越诗又羡又妒,她要怎么样才能接近像那个男人一样的人呢,难道要跟越诗交好吗?   盯着陈博毅那辆车的不仅戚倩倩一个人,陈家老太太在路边的车上指挥警卫员跟上前面那辆车,好家伙,昨天林慧跟她说博毅今天可能就会来找这个女人,她当时还不相信,结果今天跟出来一看,她儿子果然来找人家了,先是去人家工作的医院,再是找到首都大学来,可真是上心呢!   还有这个叫越诗的女人,确实长得好看,但也挺有心计,昨天琪可跟她说了,这个女人面上对博毅一副不假辞色的样子,但背地里却勾着他,今天一看确实是这样,博毅跟她没说两句话她就上了博毅的车。   警卫员开着车跟上去,但可能是耽误了一会儿,在一个路口竟然把人跟丢了,陈老太太只能先回家,越诗中午跟陈博毅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但他似乎还是没有死心,第二天又出现在学校门口。   越诗没搭理他,但他似乎笃定了烈女怕缠郎的道理,一连几天都出现在首都大学门口,陈老太太跟了儿子两三次,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准备叫越诗出来谈一谈。   陈琪可知道了后也想凑个热闹,陈老太太思索了一下,决定让女儿陪着自己一起去见越诗,她要让这个越诗主动离自己儿子远远的。   第二天,陈老太太一早就打发儿子去城郊帮自己办点事儿,她估摸着儿子事情办完回来得到半下午了,于是她和女儿收拾妥当让警卫员开车送她们去首都大学。   中午放学,越诗刚出校门就被一个打扮得很是体面的老太太叫住,“你就是越诗吧,我是博毅的妈妈,我想找你谈谈。”   越诗本来还在庆幸今天陈博毅终于没再过来,结果闹了半天他没来,他妈来了,真是有够离谱的。   因为是老人家,所以越诗的态度比较客气:“您好,我跟您之间应该没什么可谈的,我跟您儿子之间根本不熟……”   旁边站着没说话的陈琪可闻言插了一句嘴:“可别谎话连篇了,说什么跟我哥不熟,跟他不熟他天天往你这跑?”   陈老太太接话敲打越诗:“王建业你应该认识吧,他现在还在边境农场改造呢!”   越诗没想到陈家人竟然来之前还查过了她的背景,看来这次谈话是非谈不可了。   “好吧,去哪儿”,越诗干脆应下来,人家这是有备而来,她自然得把该说的话交代清楚。   陈老太太让她上车,车子在不远处一间临街的茶楼停下来。三人进去坐在临窗的位子上。   陈老太太抿了一口茶,抬眼看向越诗:“越诗,我就直接了当地说了,你配不上我儿子,希望你以后离他远点,不要跟他有任何来往。你的经历我查过了,之前结过两次婚,有一个女儿,第一任丈夫有地主背景,第二任丈夫被你举报了,现在在边境农场,你妈妈似乎也是你举报的吧,说实话,你这样的条件,别说配不上我们家博毅,就是普通人家怕是都不会想跟你沾上任何关系的。”   陈琪可在一旁搭腔:“人呢,最该有的就是自知之明,你一个背景不清白的三婚女人,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女儿,识相的就该离我哥远点,不要再纠缠他,不然你能把你前夫送到边境去劳改,我们家也能把你和你女儿送过去,我劝你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老太太没有斥责女儿的话,显然她是默认了女儿这套说辞。   越诗真的被陈家这一家子人一脉相承,自说自话的模样给气笑了,“你们一家子都有臆想症是吗?这位夫人,我对您儿子没有一点意思,从绥庆到首都,我从来没主动找过他一次,至于说我纠缠他,那根本是无稽之谈,倒是您,希望您管好自己儿子,让他不要三天两头来学校找我,他不嫌烦我还嫌影响不好呢!要是他再来学校找我,我可就要去公安局告他骚扰女性了,还有,您儿子在您眼里或许是个人见人爱的宝贝,但是在我这里,他什么也不是,还不值得我耗费心神去纠缠他,脸不要那么大,看谁都觉得是在觊觎您的宝贝儿子,既然是宝贝,那您就把他在家里藏好了,千万别让外人多看一眼!”   说完,她又转向陈琪可,二话不说就把一杯茶水泼在她脸上,陈琪可愤怒地大叫起来,端起杯子想回泼越诗,但被越诗眼疾手快的夺过杯子,于是第二杯水又泼到陈琪可脸上,陈老太太想挡但是没挡住。   看着陈琪可脸上的水不停往下流的狼狈样子,越诗慢条斯理道:“陈小姐,有些话说出口前最好斟酌一下,我女儿可不是你口中的拖油瓶,至于你哥哥,我对他没有一点兴趣,你要是觉得你哥哥举世无双天下第一的话,你干脆自己嫁给他好了”,说罢,她又转向陈老太太,语气婊婊的:“对了夫人,您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呢,您的宝贝儿子要是娶了您的宝贝女儿,那可真称得上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您也不用整天操心谁会纠缠您儿子了,直接自己家自产自销就好,我当然配不上您儿子,您家的高贵血脉最好不要让外人破坏的好!”   越诗好久没有这么嘴毒了,她觉得自己自从来到这里,脾气性情比以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但偏就有人上赶着找不痛快。   越诗一连串荤素不忌的话说出口,陈老太太被她气得心口阵阵发疼,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越诗,嘴里讷讷地说不出话来,陈琪可也快被气疯了,她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她扬起手,直接就想扇越诗巴掌。   越诗抬手将她拦住,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却突然让她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她眼花了吗?   她再也顾不上陈家母女,直接几步就冲出茶楼大门,对着前面不远处那个高挑颀长的身影大喊了一声:“文子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3 01:32:54~2020-11-04 06:1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林 2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见面   前面那人闻声顿住脚步, 他手里提着的袋子滑落在地,久久没有转过身来。   这句呼唤太熟悉又太陌生,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听见过这个声音了, 那个调皮活泼的女孩初识的时候客客气气叫他文小将军,后来气急败坏地喊他的名字,文子谅。   年少时郎情妾意,他本以为他们能白头偕老, 携手一生, 但事与愿违,他出征回来,她已经被家里送进那重重宫墙之中,再见面, 他得叫她一声娘娘, 他不愿两人之间是以这种结局收场,于是他选择远赴边疆, 在万里黄沙中遥望京城, 遥想宫城中的她。   宫城之中步步血腥,步步陷阱,他们之间年少时的情动相恋, 若有心人查探追究,便会成为她的命门,他已经成了旁人可以攻讧她的借口和把柄, 所以他更该离开,但是这一走,就是终生未见,他二十七岁那年战死沙场,眼睛闭上的那一刻, 他眼前浮现的还是她对着他躬身行礼,笑语嫣然地叫他文小将军的模样。   他死了,但神奇的是,再次睁开眼,他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他听着生下他的女人给他取名叫文子谅,他一天天长大,慢慢认识这个与大魏截然不同的世界,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在死后再次拥有生命,若说是投胎转世,那他为何前世的经历依然历历在目,若说是借尸还魂,那为何他这一世的名字长相都与前世一般无二,他搞不清楚,但深究无益,他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29年,他早就做好了孑然一生的打算,但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是她的声音吗?是越诗吗?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文子谅,是你吗?”越诗哽咽问道,她看着前面那人停住脚步,眼泪顿时盈满眼眶。   “真的是你吗?文子谅,文子谅……”,越诗在原地泣不成声,她几乎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一步,街上的人纷纷看着这个异常美丽的女人在路中央崩溃落泪,他们的目光随着女人落到前面停下步子的男人身上。   就连陈琪可和陈老太太也对眼前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越诗在做什么妖,隔着窗户,她们也能看到越诗哭得不由自已,刚刚不是还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吗?怎么现在忽然变了副模样。   陈琪可的视线随着越诗落到前面那个背对着众人的男人身上,她心里猜想,难道越诗是因为那个男人才这样的?不过这背影看着倒有点眼熟。   “妈,咱们出去看看!”陈琪可扶起陈老太太,两人打算去外面看个热闹。   外面众人的焦点仍在街道正中一前一后一男一女身上,前面的男人终于在众人瞩目中缓缓转过身来。   他相貌长得极好,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五官深邃,看起来轮廓分明,他的皮肤很白,个头高挑,眼睛流转间蓝黑色的瞳孔清澈明亮,像泛着幽光的绝美宝石,他身上穿着藏蓝色的大衣,整个人似乎有一种莫名神秘的异域气质。   这男人长得未免太出色了些,围观的路人在心里感叹。   男人转过身的下一瞬,眼泪从他的眼眶中静默涌出,竟然真的是她,真的是她,他不假思索地飞奔过去,紧紧搂住刚刚崩溃落泪的女人。   “是你吗?越诗?告诉我是不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文子谅紧紧地将越诗抱住,越诗也紧紧搂住文子谅,眼泪断了弦似的流淌着,谁能想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里,她竟然还能再次遇到他,她曾经无数个日夜朝思暮想的文小将军。   “是我,文子谅,是我”,越诗哽咽出声,两人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相拥而泣,路人指着他们议论纷纷,陈琪可刚扶着母亲从茶楼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看到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正把越诗抱在怀里,两人泪流满面,像是经历过生死别离一样,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他向来都是优雅从容的,也从不跟任何女人走得近,所以尽管他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她仍然一直追在他身后,可现在呢,看到眼前这一幕,她的情绪瞬间崩溃了,“文子谅!”,她嘶声大喊。   越诗听见陈琪可的声音,她松开文子谅,疑惑的眼神看向他,难道陈琪可和他认识?   文子谅一看越诗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记得她之前可是个小醋包,但凡他多看了哪家的女孩一眼,她都会好几天不理他,所以他立刻解释:“我家跟她家住一个院子,邻居而已。”   陈琪可听到了文子谅这句话,她愤怒地看着他,几乎控制不住压在心底的怒火。   “你……”,她刚准备开口质问他,陈老太太突然捂着心脏大声叫她,“琪可,琪可,妈妈心脏疼……”,说着,她几乎站立不住,陈琪可见状连忙过去扶住自己母亲,“妈,你怎么样,你可别吓我,小王,快过来扶人,去医院!”   陈琪可大声催促警卫员帮她把母亲扶上车,路边的军用吉普急速往医院驶去。   “妈?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陈老太太靠在座背上摆摆手:“现在好多了,刚才可能是一时气闷,撅着了”,她边说边看着女儿的脸色,其实她是装的,刚才大庭广众之下,如果她不装病,琪可保准会当街跟文家小子闹起来,还有那个越诗,她们还没搞清楚她怎么会和文子谅牵扯到一起,暂时还是不要闹腾起来才好。   而且说到底,文子谅就算真的和越诗关系匪浅,琪可也没有立场去指责人家,毕竟文子谅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回应过琪可的感情,琪可留在那里受伤的只会是她自己。   陈琪可看妈妈状况好一点了,她这才有心思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她想不明白,越诗怎么会跟文子谅牵扯到一起呢,而且看刚才两人的样子,显然并不像是刚刚认识,但据她所知,越诗一直生活在苏北,从没有来过首都,而文子谅除了出国留学那几年,他从未离开过首都,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她心里各种情绪交杂着,比起文子谅,她倒更愿意越诗跟她哥纠缠不清。   陈家母女走了,文子谅也拉着越诗离开了,他们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要是再不走,待会儿红袖章就该过来抓人了。   越诗小媳妇一样任由文子谅拉着她,文子谅拉着她上了路边的一辆轿车,这辆车是他姑姑从国外给他运过来的,他上班以来就一直开着这辆车。   上了车,越诗坐在副驾驶上,她的一只手一直被他紧紧握着,直到他发动车子,她才恍然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儿?”   文子谅心中有太多话想要跟她说,他克制着自己声音中的颤栗:“去我家。”   越诗低头一看表,已经快一点二十了,她下午还有课,“可是我下午还要上课。”   她表情无辜地看向他,文子谅眉头微皱:“上课?在哪里上课?”   “在首都大学上医学课”,越诗回答。   “上医学课?”   越诗:“哎呀,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还是先送我回学校吧,不然一会儿迟到了就不好了。”   文子谅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他才刚刚见到她,一刻都不想跟她分开,但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凡事以她的意愿为主:“那你什么时候放学,我在校门口接你。”   越诗撑着手臂看着他:“下午六点。”   跟他一样,她也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比如他当年在边疆的最后一战,比如他怎么会来到这里,比如这些年他过得怎么样,她想要了解他生活的点点滴滴,但想知道的事情太多,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越诗看着文子谅那张风神俊秀的脸庞,他竟然跟前世没有半分差别。说来也是巧合,前世文家祖母是个风姿绰约的胡族美人,一双幽蓝的眸子灵动艳丽,文子谅生得有些像他祖母,他的眼睛黑中泛蓝,皮肤异常白皙,五官轮廓分明,不知是多少京城闺秀的梦中情人。   他自十几岁起,就被众人戏称为京城四大美男子之一,要不是他自小武艺出众,又多次跟随文家祖父征战沙场,估摸着京城得有不少人暗地里叫他小白脸。   而这一世,文子谅的父亲是一个中外混血儿,文子谅的长相自然也带点异域特色,机缘巧合之下,他的长相竟然跟前世一模一样。   “那我六点在学校门口接你,我在首都大学附近有一套四合院,从那里走到你们学校也就差不多十分钟。”   越诗点头应好,她模样乖乖巧巧的,以往在旁人面前表现出的强势气场完全不见了,在文子谅面前,她还是以前那个爱跟他追逐打闹,冲他撒娇卖懒的小姑娘。   文子谅开车把越诗送到首都大学校门口,他看着她一步步走进学校,离他越来越远,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叫住她,他的心在见到她后越发高悬着,总害怕一个不注意,她就会再次离开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4 06:13:43~2020-11-05 01:2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婉陌婷 13瓶;爱酒酒的小仙女 6瓶;离歌--泪倾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旧事   越诗进去上课, 文子谅在外面等得坐立难安,他回到车上,发动车子的时候手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今天发生的一切简直像一场梦一样, 这是老天爷可怜他,才会再给他一次和越诗重逢的机会吗?   不光文子谅心里患得患失, 越诗下午上课时纵然已经竭力集中注意力听讲, 但她的思绪仍不时地跑到文子谅身上, 她前世听闻他的死讯后万念俱灰,就连今世,她也早就做好了守着女儿过完一生的打算,因为没有人能够让她再付出那样纯粹炽热的情感, 可没想到, 他们竟然能跨越生与死的距离, 在这个陌生的年代再次相逢。   文子谅在车上平复了一下心情, 过了一会儿, 他发动车子, 开车回了与学校一街之隔的家里,这是个小四合院, 他上班的研究所距离这里比较近,所以他一般都住这边,爸妈还有姥爷住在大院。   四合院面积不大, 但装饰得极为精致, 入门处是雕饰精美的影壁, 影壁过后,是一处小天井,院子青砖铺展, 瓦若琉璃,梁栋上雕满了各种吉祥的云纹,院中一左一右各有一棵枣树和柿子树,寓意着“早生贵子”和“事事如意”,树旁是大片的花丛,里面种着牡丹、芍药、玉兰、丁香、紫藤等各种花卉植物。   院里正房、东西厢房和倒座房一共八间,将整个院落合围起来,正房是留给文子谅父母的,他们偶尔过来看儿子时会留宿在这里,正房旁边是一个做饭用的小厨房,东西厢房各有两间,文子谅住在东厢房,他把两间房子打通,其中一间给自己做了书房,西厢房还空着没有人住,他提前回来,就是想把西厢房收拾出来留给越诗住。如果没有和她重逢,那他不会心生妄想,可上天仁厚,他既然再次见到了她,就完全无法想象也无法忍受再次和她分离,所以他想让她时时刻刻都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西厢房的家什摆设一应俱全,博古架、屏风、碧纱橱、梳妆台和实木雕花大床错落摆放着,文子谅从水龙头接了一盆清水,里里外外将整个西厢房擦洗得干干净净,最后,他从自己房间的衣柜里抱出一套新的被褥床单,把西厢房的床铺铺整齐活儿,这下才算大功告成。   正房和东西厢房是住人的房间,最南边连着的两间倒座房因为采光不好,文子谅住进来之前就把两间房子分别改成了厕所和洗澡间,厕所里干净整洁,不像其他四合院里的旱厕臭气冲天,正中是一个抽水马桶,这是文爸爸专门找了工匠改造的,还有洗澡间,里面接入了市政的热水管道,一年四季都有源源不断的热水。   正房里放着这个时代及其罕见的黑白电视机和电冰箱,洗澡间里还放着一台洗衣机,这全都是他的父族福尔曼家族给他寄送过来的,他大学时选择的留学地点就是福尔曼家族的驻地,和那里的一众亲人们相处得也很好,所以他回国后,不断有各种东西寄到他手上。   总而言之,这座四合院装饰得古色古香,但里面的一应生活设施却都是现代化的,电灯电视,水管淋浴,光是各种电器就让人望而却步,要知道,这年头就算是首都,也少有人家能买得起这么多家电。   等房间收拾好了,文子谅一看手表,现在才刚过四点,他又重新开车到首都大学门口等着,眼睛直直地看着里面发呆。   越诗从来没有感觉时间过得这么慢过,好不容易过了六点,老师一走出教室,越诗就迫不及待收拾好东西准备跑出去,袁媛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欸,你急什么?一块走啊。”   越诗:“我有点急事,今天就不跟你们一块了,先走了”,说着,她背上包冲着后面挥挥手,一路小喘着跑到学校门口。   校门口,文子谅正靠车站着,看见越诗跑出来,他连忙几步走上前摸摸她的后背帮她顺气,“缓一缓”。   越诗顺手将背着的包递给他,“你一直等在这里?”   “我先回了趟家,走吧,先跟我去吃饭,”文子谅接过包,一手拉着她走到车边,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给她系好安全带。   越诗任由他动作,在他俯身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顺势在他脸上啾了一口,文子谅抬眼看她,眼睛里全是她读不懂的情绪,天知道他刚才等在外面时胡思乱想了多久,他甚至害怕她嫁给皇帝那么多年已经对那个人日久生情,但现在看来,她心里还是有他的,他恨不得下一秒就跟她结为夫妻,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能稍微安定一些。   文子谅手在越诗头发上揉了揉,继而在她眉间轻轻落下一吻,语气轻缓宠溺:“小调皮,就知道招惹我!”   越诗眸中的光彩更亮,她前世入宫之后,文家给他相看了不少亲事,但他一直蹉跎到27岁都没有娶亲生子,她那时一边希望他能找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照顾自己,一边又为他迟迟不娶而心生欢喜,直到最后,他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入朝中,她却还得不露声色地跟后宫诸人周旋,连祭拜怀念他都得小心翼翼的。   她终究是个自私的人,希望他能幸福,却又希望能让他感到幸福的只有自己,若前世文子谅最终娶妻生子了,那她就算再爱他,也不会在遇到他的时候像中午那样跟他相认,她只会离他远远的。   文子谅给越诗关上车门,自己坐到驾驶座上,车子缓缓开动,刚走到校门口的戚倩倩一行人刚好看到越诗坐在车上的侧影从她们身前闪过。   旁边的女孩用手肘顶了顶戚倩倩,八卦道:“诶,她这是换了个追求者?经常来找她的那个男的不是开着大吉普吗?你看清驾驶座那个男人的样子了吗?”   戚倩倩刚刚只是模糊看了一眼,但显然今天这个男的不是前几天那个,那个男人明显是个年轻军官,看气质穿着家里应该条件不差,而今天这个男人,虽然她没看清他的样貌,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光从他开的车来看,这人背景就不简单,这年头,整个首都的私家车屈指可数,路上跑的小轿车要么是政府高官的公车,要么就是部队的军车。   越诗不知道哪来的渠道,怎么能认识这么多条件优越的男人,戚倩倩想到这几天她凑到越诗跟前想跟她套近乎,但越诗却对她不冷不淡的,于是她开口对一旁的女生故作疑虑道:“我看着不像前几天那个军官,越诗长得漂亮,追求她的人多也很正常,但是她前几天上那个军官的车,今天又坐另一个男人的车,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一旁的女生翻了个白眼:“岂止是不太好,她这是作风有问题,还不知道是靠什么手段进的进修班!”   戚倩倩在一旁又添油加醋几句,直说得那个女生起了举报越诗的念头,越诗可不知道背地里有人这么看不惯她,文子谅开车带她来到北门附近的一家炒菜馆,她的口味偏重,喜欢辣口咸口的饭菜,这些他竟然还记得。   吃完饭,文子谅直接带越诗回了他的四合院,越诗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文子谅太了解她了,他开口打消她的顾虑:“我爸妈不跟我住,那儿只有我一个人,越诗,咱们得谈谈。”   车子停在门口,文子谅牵着越诗走进四合院,天色早已漆黑,他打开院里挂灯的开关,昏暗的灯光下,院子里的一切影影绰绰的,越诗没有细看,就被文子谅拉进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越诗一进门就被文子谅抱进怀里,他双手在她腰腹间交握,微微低头紧贴着她的脸颊,她发迹的清香和身上淡淡的草药味在他鼻间弥漫,越诗本想转过身和他面对面说话,但却挣不开他的手臂,于是她顺其自然,卸了力道靠在他怀里,双手在前面与他十指交叉。   良久,他低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你不是在宫里呆的好好的吗?至少在他死的那一年,哪怕身处边疆,消息不畅,他也知道魏帝最宠爱的越贵妃就是她,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世界呢?他是死了之后才会来到这里,那她呢?她难道也是这样?在他死后,她到底过得怎么样?   越诗现在说起那段往事心里已经毫无波澜,她死之前,在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牵挂,越家的前程她从不上心,唯一让她记挂在心里的只有文子谅和她姨娘,姨娘年轻时受的磋磨太多,身子早就坏了,在她进宫后没几年,她就走了,而文子谅,尽管她在宫中求神拜佛保佑他平安顺遂,但他还是死在了27岁的寒冬里,甚至连完好的尸身都没留下来,后来,她在封后大典上遭人算计性命垂危的时候,她在遗憾之余还有一丝解脱和满足,在宫里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她已经过够了那样的日子。   “你想说我不是还好好当着魏帝的贵妃吗?是吧!”   文子谅没说话,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   越诗压下喉咙里的涩意:“是,自从你18岁那年跟文爷爷出征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你是头一年秋天走的,第二年夏天才回来,我那时候天天祈祷着你能平安回来,等你回来,我就可以凤冠霞帔地嫁给你了,当时父亲已经私下应下了咱们的婚事,可谁能想到事态变化如此之大呢,大姐姐在宫里不受宠,家里不顾我的意愿,执意将我送入宫中固宠,我姨娘在太太面前都快哭瞎了眼睛,可一点用也没有,后来他们以我姨娘的性命做要挟,我不得不进宫,再之后,我在后宫争斗求存,听见小宫女们说与北狄作战的文家军回来了,我那天偷偷哭了好久,我想见你,但又害怕见你……”   越诗语气平缓地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可文子谅的眼泪却断了线似的不断流淌,越诗的脖颈被他的眼泪打湿,她听见他压抑的哽咽声。   “别哭,都过去了,文子谅,你看,我们不是又见面了吗?”   文子谅哑着嗓子:“那后来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越诗继续讲下去:“你在边疆守卫疆土,我在宫里争宠上位,虽然我们相隔万里,但我总知道这世上有一个文子谅,他跟我欣赏同一轮月亮,沐浴同样的阳光,这样我就能有勇气在宫里一天天生活下去,后来,我成为大魏的贵妃,你却在不久后战死沙场,文子谅,你知道我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不在了,姨娘也不在了,我在进宫前就被大太太下了绝子药,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一儿半女,我活着什么盼头也没了。”   “可后来,我听朝中大人们议论,说你的遗体被北狄人分尸羞辱,被悬挂在边境城墙上示众,于是,我活着的盼头有了,我想给你报仇,我想要坐在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只有坐在那里,抚养了下一任的皇帝,我才有插手朝堂事务的话语权,我才有机会向北狄出兵为你报仇,可是后来,我终究棋差一招,在封后大典上被人算计了,再醒来,我就来到了这里。”   文子谅眼眶通红,他把越诗转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腔,他的声音悲戚:“傻瓜,你怎么那么傻,是谁?是谁对你下的手?”   越诗深吸一口气对他粲然一笑:“是谁都不重要了,不管是谁,如今看来我该感谢出手的人才是,要不然我也不会再见到你。”   文子谅爱怜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越诗双手环在他腰上,继续讲述她的经历:“三个多月前,我在苏北的一家医院醒来,醒来后发现我成了一个跟我同名同姓,连长相年龄都一模一样的女人,我有她在这里生活的一切记忆,对了,我结过两次婚,还有一个女儿”,严格来说是以前的那个越诗结过两次婚,但现在她就是她,越诗说着抬头看向文子谅,文子谅看着她的眼神似笑非笑:“你觉得我会那么浅薄?别说你结过两次婚,就算你结过十次婚,我依然感谢上天能把你送回我身边”,再说他分得清楚,真正跟别人结婚的并不是他怀里这个傲娇的灵魂,他对她的爱经历了时间与空间,早就不是这些浅薄的世俗之见能够阻挡的了的。   越诗这才放心缩进他怀里,“我女儿很可爱很漂亮的,她叫越灵。”   文子谅带着笑意嗯了一声,在他印象里她一直还是那个朝气蓬勃的小姑娘,谁想到她现在一口一个我女儿叫得顺口极了,“那她以后也是我的女儿了。”   越诗小声答应了一声,她完全不担心女儿会反对她和文子谅在一起,越灵古灵精怪的,她跟王建业离婚之后,女儿好几次旁敲侧击说过让她不要顾及别的,遇见合适的人就在一起吧。   “那你怎么会来首都?不是在苏北吗?”文子谅心有余悸,如果越诗一直呆在苏北,他们这辈子是不是可能又会错过。   越诗于是从头到尾跟他解释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在越家长大,十几岁时跟越灵爸爸结婚,之后丈夫去世二婚,直到前几个月她设计跟二婚丈夫离婚,还有举报越老太太和王建业的事,她也统统一股脑都跟文子谅说了。   “所以你举报了那个男人之后就跟着女儿下乡了?小脑袋瓜倒是挺机灵的!”文子谅笑道。   越诗撅起嘴:“好歹我也活了这么多岁了,不至于这点事情都办不了,对了,别光说我,你呢?”   文子谅一愣,“我”?   “对,我记得当初跟北狄的战争基本上没有败仗,你怎么会?”怎么会那场战争打得那么惨烈?主帅竟然被人悬尸城墙。   这场战争在文子谅记忆里已经快过去三十年了,他回想着当年那场战役,“因为有人投毒,当时北狄突然攻城,本来我们是可以抵挡过去的,但双方交战正酣时,我们的战士一个接一个中毒倒下,毒药是前两天夜里被下在水里的,等被人察觉时已经来不及了,不仅如此,当时城里的防守力量还能再坚持几天,足以撑到援军到来,但我前后派出了三拨人马向不远处驻守阜阳的平林候求援,但援军迟迟不到,后来有传信的人奄奄一息策马回来,我才知道平林候早就得到了消息,不过一直避不出兵而已。”   越诗恨得咬牙切齿:“平林候?我记得他,他还向皇上上书说你刚愎自用,为立军功不惜士兵性命也不肯向他求援,生怕他夺你之功,原来事情竟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5 01:25:22~2020-11-06 15:5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紫萝、2946450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思晨宝 20瓶;常家大宝 10瓶;随波逐流_sunny 9瓶;1250053、沐雨佳颜 5瓶;白墨 2瓶;全家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留宿   文子谅讥讽一笑:“我人都不在了, 文家军那一役损失惨重,估计我死后也是死的死,散的散, 是非功过岂不是任由他人评说, 总归我问心无愧就是了。”   话虽这么说,可越诗还是恨, 直到她死的那一年, 平林候一家仍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 可他呢,他被北狄人悬尸城墙,连死后都不得安宁,文家一家老小更是度日维艰, 要不是她暗中让人照应, 文家恐怕早就在京城呆不下去了。   “然后呢?你又是怎么来的这里?”越诗又问。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死后再一次睁眼, 我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我听见这一世的母亲为我取名文子谅, 我渐渐长大,面貌也与前世一模一样, 我猜想这两世可能冥冥中有着说不清的关联。”   越诗抬头:“那你是一出生就在这里的?”   文子谅点头:“没错,我妈妈叫文慧娴,爸爸是华国与外国混血, 他出身国外的顶级财团, 名字叫肯特福尔曼, 所以我还有一个名字叫伊森福尔曼,我祖母是个华国人,受她的影响, 我父亲年少时就喜欢华国,后来大战爆发,他不顾家人反对来到这里,最初是做战地记者,后来跟在大领导身边写一些纪实报道,就这样,他认识了我母亲,母亲当时才从上一段婚姻中走出来不久,在我父亲的热烈追求下,他们很快结婚有了我。”   越诗:“所以你母亲那时候也在那位身边?”说着她手指向上指了指。   文子谅轻轻一笑:“我外祖父是文见远。”   越诗一愣:“是收音机里经常听到的那个文见远吗?”   她还没跟王建业离婚的时候,王建业经常在家里听收音机,文见远这个名字她听到的次数可不少。   文子谅承认:“是他,外祖父只有母亲一个孩子,母亲结婚后也只有我一个孩子,所以他老人家现在跟我爸妈住一起,改天我带你回去看看他们。”   “啊?去看他们?”   文子谅眼睛灼灼地盯着她:“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嘛,何况你又不丑,怕什么?还是你不愿意嫁给我?上辈子要不是中间出了差池,你早就是我的妻子了,现在不过是……”   文子谅话没说完就被越诗撒娇打断:“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家里人会不喜欢我,毕竟我之前的经历有些……,况且我还有个女儿,他们会不会…”,越诗欲言又止,她面对陈家人时从没有过这样的顾虑,因为不喜欢陈博毅,所以她不会在乎陈家母女对她是何种看法,也不在乎她们会不会对她印象不好,可换成文子谅的家人,她就有了诸多顾虑。   文子谅双手轻轻捏了捏越诗的耳垂,“傻丫头,他们会喜欢你的,没有你,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况且我妈妈在和爸爸结婚之前就曾有过一段婚姻,她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对你有看法,我爸爸从小在国外长大,他思想开明的很,哪怕我娶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他大概也只会耸耸肩笑着祝福我,至于姥爷,他老人家只要我肯结婚就谢天谢地了,自然不会为难你,家里的其他亲戚还插手不了我的婚事,你要是觉得他们好相处,就慢慢处着,如果你不喜欢,那就不用理会他们,这些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越诗听着他低缓的声音,心里的忧心慢慢消散开来,他家里的长辈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那般好相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跟她站在一起,愿意给她各种承诺,他挡在她前面,就像为她挡住了一切风霜雨雪。   “对了,你跟陈家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越诗突然想起来中午的时候陈博毅妹妹在街上大喊文子谅的那一幕。   文子谅一时没有想起来陈家那个女孩是谁,“陈家那个女孩?”   越诗瞪他一眼:“就是陈博毅他妹妹,今天她不是在街上喊了你一声吗?”   文子谅恍然,“她啊,我跟她没什么关系,我家和她家住一个大院,两家大人也都认识,算是一块长大的吧,不过我从小到大可没招惹过她,你可不能冤枉我!”   越诗重复一遍他的话:“从小一起长大?那你们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文子谅将她紧紧压进自己怀里:“小醋坛子,这么说起来,我青梅竹马的女孩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别乱吃飞醋,除了你,我不会喜欢其他任何女人。”   越诗贴着他的胸腔偷笑,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文子谅凉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对了,你怎么会知道陈博毅,还认识他妹妹?”   越诗赶紧跟他解释,他可不是个大度的人,她以前跟哪家的公子少爷多说几句话,他事后就会千方百计找人家的麻烦,心眼就比针尖大那么一点吧,还有脸总说她醋坛子。   “我跟女儿下乡后在大队的卫生所上班,因为我只会中医疗法,所以大队长推荐我去县医院学习,正好陈博毅军队的驻地就在绥庆县,他那时候腿被炸伤,被人送进县医院,我刚好负责照看他的伤势。”   文子谅听完皱眉:“你什么时候会的医术?”   越诗:“上辈子进宫后不久,我让人在宫外找了个医女,宫里的阴谋诡计关联着前朝势力,腥风血雨让人防不胜防,我最初只是想防范别人陷害而已,后来倒是觉出了其中的乐趣,就一直学下来了。”   文子谅嘴唇在她头发上轻吻:“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受了那么多苦。”   越诗无谓地笑笑,当时他的处境不见得比她好过多少,再说他们万一再有联络,两人恐怕早就被人抓住把柄了,她哪能一路坐上贵妃之位,不管是真是假,一个私通宫闱之罪就能让文越两家永世不得翻身。   “后来陈博毅出院,院长手里有一个来首都进修的名额,他觉得我在中医诊疗方面很有天赋,不过西医知识却相对匮乏,所以推荐我来首都的中西医结合医院学习半年,来这的第二天就碰上陈博毅了。他来我上课的地方找过我几回,他妈妈和妹妹觉得我在勾引他,所以中午就找我谈话,你中午也看见了,她们跟在我后面出来的。”   文子谅听完追问:“那你半年后就要回宁西?”   越诗:“按理说是这样的。”   文子谅喃喃道:“半年,那我们最好半年之内结婚。”   越诗:“啊?”   文子谅解释:“我们结婚后,你的户口就会转到首都,到时我再帮你找份医院的工作,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至于越灵,我会想办法在这半年内把她调到首都的,这点事我还是能办到的。”   “可是我当初走的时候答应过大队长,我走之前要留个接班的在村里,要不然村里刚修好的卫生所就浪费了。”   文子谅毫不犹豫:“那等你进修课程结束后我陪你回去一趟,正好外公前段日子说他想去乡下疗养一阵,绥庆那个地方我听过,听说风景秀丽,气候宜人,不如我建议外公去那里,他疗养至少得一两个月,足够你带出个徒弟或者找个接班的了,等把那边的事情安排好,咱们再带着越灵回来。”   而且他上班这么多年基本上没休过假,想必一次性休个长假领导们也是不会拒绝的吧。   不用越诗多作考虑,文子谅已经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越诗只需要安心听他的安排,“对了,你说陈博毅到学校找了你好几次?”文子谅终于想起来这个跟他同岁的大院子弟。   越诗点头,她已经对陈家人烦不胜烦,那个听不懂别人拒绝的陈博毅,还有自说自话,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陈家母女,都让她无比烦扰。   “对了,他们家人查过我,今天就是利用我以往的经历来威胁我,说让我离陈博毅远点,天知道我哪里主动招惹过陈博毅,躲他还来不及呢!”越诗向文子谅告状,棘手的问题她理所当然交给他去解决,以前就是这样,她有什么事搞不定的,最后都是文子谅帮她解决。   “还有,他们家人把我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我从来没离开过苏北,不可能和你认识,万一他们想到这个……”,越诗又想起一个问题。   文子谅安抚她:“不用担心,我大学是在国外读的,毕业后回国晚了两个月,对外可以说我那个时候跟导师去过一次苏北,毕竟我确实毕业后在外耽搁了两个月才回家,我爸妈也知道这件事,导师那里我打电话跟他说一下就好。”   文子谅上学早,他十九岁就在国外学完了全部课程,算起来那时候越诗还没有跟第二任丈夫结婚,所以他们的相识完全说得过去,对外一句他们阴差阳错彼此错过就足以解释一切,这次不过是久别重逢而已。   不过应该也没有谁会追究这些吧,这个说辞只是应付陈家母女的,对其他人,他只要说自己是在最近喜欢上越诗的就好,在首都大学校门口一见钟情,这个说法就不错。   越诗也觉得这个说辞不错,应该没有人会无聊到追究这些,她提出来不过提前防着一手而已。“陈博毅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去找他说清楚的,至于他妈和他妹妹,下次她们再找你,你直接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就好,我想陈家老太太不会上赶着跟我们文家的儿媳妇过不去的,或者,等你见过我妈之后,她肯定会跟我一样护着你的”,文子谅桩桩件件,各种事情都考虑得很周到,越诗在他怀里安心极了。   夜色越发深沉,窗外刮起了大风,越诗听见呼啸的风声,这才想起来看了一下手表,“完了,九点半了,医院招待所十点关门,现在你送我回去还来得及吗?”   其实是来得及的,夜里首都的路上除了路灯基本上没什么行人,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首都中西医结合医院,但文子谅面不改色心不跳,“来不及了,太晚了,而且我车里的油不多了,不如你今天先在这里住一宿,西厢房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西厢房?”   文子谅反问:“你觉得我会让你一个人住在外面吗?招待所鱼龙混杂,我不放心你,还是住在我这里我才能安心,你明天不是正好休一天假吗?明天我开车带你回去,把你的行李都拉过来,这里离你上课的学校就十分钟路程,中午你也能回来吃饭,我明天找一个帮佣回来,越诗,我承受不了再次失去你的痛苦,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越诗犹豫:“可是,可是你爸妈万一过来看到怎么办?”   文子谅笑得爽朗,他蓝黑色的眸子里波光闪闪:“我明天就向单位打结婚报告,估计很快就能批下来,等下周你休假的那天,我带你回大院见见我家里人,他们巴不得我马上结婚呢!再说我爸爸可是开明得很,我妈妈想抱孙子都快想疯了,她不会说你的!”   越诗想想也是,这里离学校近,她上课吃饭要方便得多,再说她也不想跟文子谅分开,按他的说法,他们不久后应该就会结婚,现在不过是提前适应而已。   其实文子谅的单位比陈博毅军队上政审还要严格,因为他待的是国家保密单位,而陈博毅却不是保密部队,但两人在单位掌握的话语权不同,陈博毅如果执意要娶越诗,除非他有重大立功表现,否则他一辈子的前程也就到此为止了。而文子谅,因为他本身就是团队里的灵魂人物,离了他,整个项目研究等同作废,所以他的自由度很高,他也从不惧怕越诗会影响自己的前程,再说他还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所以尽管会有人反对,但综合种种条件,他的结婚申请却不会被退回来。   但这些没必要让越诗知道,她只要快乐幸福地做一个新娘子就好。   “走吧,我带你看看西厢房,里面我都打扫干净了,被褥也是新铺的,你直接就能住进来。”   越诗被文子谅拉着进了西厢房,里面安了电灯,进去时乍得有些刺眼,但适应光线后,越诗越发觉得这里的摆设布局有些眼熟,她转身:“这是按照我的闺房布置的?”   她未出阁时的闺房就是这个样子的,文子谅当时经常进来给她送东西,所以他对她房间的摆设布置早就了然于心。   “对,喜欢吗?可惜现在博古架上不能摆那些古玩摆件,凑合看吧,等有机会我再帮你置办一些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6 15:59:13~2020-11-07 23:2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叶、叶子 20瓶;小兔子乖乖 4瓶;萌萌的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说开   “不用, 这里已经很好了”,越诗知道这几年国内四处在破四旧,打砸古玩珍藏, 所以她并不希望文子谅为了她去冒险。   “浴室和厕所在南边那两间房子里,门口有电灯开关,我给你留个手电筒, 有事记得喊我”, 夜已经深了, 文子谅话说完上前一步, 在越诗眉间留下一个轻吻,继而自己退出去, 将空间留给她一个人。   越诗在床边坐着发了一会儿楞, 外面不知名的鸟儿在一片静寂中啼叫着,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她才拿着东西去浴室洗漱,而文子谅房间的灯也一直亮着,他正在书桌前伏案疾书, 稿纸上力透纸背的字迹跃然而上。   “尊敬的上级领导, 本人文子谅, 男, 1940年生, 大学文化,今就职于……两人自由恋爱, 相处和谐,经长辈同意,确定恋爱关系,且均已到达法定结婚年龄, 符合我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今特向组织申请结婚,望组织批准为盼。”   结婚报告写完,文子谅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结婚申请表填好,等把这两样东西交上去,研究所应该会对越诗曾经工作的单位和现在下乡的大队发函调查,等回函过来,他们的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等所有事忙完,文子谅站在窗边看向越诗的房间,灯已经熄了,想来她已经睡了,他透过隐约的树影看着那座与往日一般无二的西厢房,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感激。   越诗洗漱完躺在软绵的床榻间休息,今天的经历太过刺激,她虽然极困,但一时还睡不着觉,屋外呼啸的风声和着虫鸣鸟叫声不绝于耳,皎洁的月光透着窗柩间隙映射进来,黑暗中似乎笼罩着一层白茫茫的雾色,越诗前世今生的记忆交叉掠过她的脑海,她迷迷糊糊中终于沉入梦乡。   夜半陈家,陈博毅下午从郊区回家的时候就察觉母亲和小妹之间气氛不对劲,当时他问了两句,小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母亲又说没事,他虽然知道她们可能有事瞒着他,但也无从得知到底是什么事。   直到晚上十点多,他出来上厕所准备睡觉,经过小妹房间的时候发现母亲正跟小妹在房里说话,他有点奇怪,按照往常母亲的作息来看,这个点她应该早就睡了,怎么大半夜的还有兴致找小妹说话,想到下午时她们俩面对他时不自然的样子,陈博毅轻轻贴近房门,慢慢将房门打开一个缝隙。   屋里两人的说话声渐次传入他耳中。   陈琪可气急败环的声音听得很明显,“妈,你总说让我不要着急,我能不急嘛,越诗那个小贱人不仅吊着我哥,现在她还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缠上了子谅哥,我再这么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陈老太太倒一副不急不缓的语气:“你急有什么用,咱们不是把她的底细都查清楚了嘛,以她的出身背景,别说嫁给文子谅,就是嫁给你哥都差得远,你可别忘了,文子谅呆的可是保密单位,政审比你哥部队上只严不松,再说文慧娴要是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和这样的女人纠缠在一起,她能什么都不做吗?”   陈博毅听着屋子里母亲和小妹的对话,他有点懵了,什么叫越诗不仅吊着他还缠着文子谅,越诗怎么会认识文子谅,再说他明明没有向家里提过越诗这个人,怎么母亲和小妹对越诗的了解似乎比他还深?   吱呀一声,房门被陈博毅不小心推开,陈老太太闻声望去,看见儿子在门外定定看着她。   “博毅,你怎么还没睡啊?”陈老太太站起来尴尬地没话找话,她不知道儿子在门外听到了多少,她还没准备跟儿子彻底摊牌,尤其是中间还牵扯进来一个文子谅。   陈博毅走近她们,陈琪可喃喃地叫了一声哥,陈博毅目光在她们间逡巡了一遍,问道:“你们说的越诗是我想的那个吗?你们是怎么知道她的?”   陈老太太顿了一下没说话,她在犹豫,看来儿子刚才在外面听到的不少,瞒似乎是瞒不住了,但她不能让儿子跟自己离心,认为家里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这个锅得甩到旁人身上。   陈琪可看看妈妈,又看看哥哥,陈老太太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道:“博毅,我知道你刚在外面可能听到了一些话,既然这样,妈妈就不瞒着你了,有些话还是应该摊开来说。”   她拉着儿子坐到床沿,因为陈老爷子前几天跟着上面去外地巡视了,陈涛也回部队训练了,所以家里就她和女儿还有小儿子在,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毕竟她也是为了儿子着想。   陈琪可也在一旁坐下。   陈老太太看着儿子缓缓开口道:“博毅,你说的越诗我确实是知道的,前些日子你腿受伤林慧不是去绥庆照看你嘛,她在那边发现你和一个叫越诗的女医生来往频繁,也是为了你好,她电话里跟我提过一嘴,我想着你这么多年都没找对象,如今眼看着快三十了还是一个人,所以妈妈着急啊,我就想着查查这个越诗的背景底细,她要是身家清白的话,妈妈肯定是一百个乐意让你把她娶回家的。”   陈老太太边说边看着儿子的脸色,事到如今,只能把事情往林慧身上推,反正儿子已经跟她说得清清楚楚,不可能跟林慧复合了。   陈博毅面无表情:“所以呢?你们查到了什么?”   陈老太太继续道:“那个越诗祖籍是在苏北,我就让小杰帮着打听了一下,结果发现她竟然结过两次婚……”   陈老太太话说到一半就被陈博毅打断,他不可置信地站起来,语气震惊:“什么?你说她结过两次婚?”   陈老太太故作姿态地叹息一声:“是啊,她十六七岁嫁给了她的第一任丈夫,也就是她女儿的生父,那个男人是个旧地主家的少爷,后来得病死了。之后在女儿七八岁的时候又嫁给了她的第二任丈夫,苏北一个大学的老师,几个月前,她到公安局举报了她丈夫,跟他离了婚,后来就跟着女儿到宁西下乡了,你知道吗?她第二任丈夫,还有她的继子继女现在都还在边境农场改造呢!还有她的亲生母亲和哥哥,也被她举报到县里,现在正参加劳动改造呢,你说说,她这样的经历背景,你让妈妈怎么接受这样一个儿媳妇。”   陈博毅被母亲话里巨大的信息量淹没了,他以前一直以为越诗的孩子是和前夫的,没想到是和前前夫的,而且她前两任丈夫的背景都经不起推敲,怪不得母亲说到政审的事。   陈老太太见儿子神色迷茫,她趁热打铁道:“儿子,不是妈妈不想成全你,而是这个越诗真的跟你不合适,就算家里同意你们的事了,可你结婚总是要经过政审的,以越诗的经历,她很难通过这一关的,你要是坚持要跟她在一起,就算政审上过了,你的前程也基本就到此为止了,除非有重大立功表现,不然往后的升迁调动都是问题,你说我一个当妈的,能忍心儿子十几年在部队摸爬滚打就这样被毁于一旦吗?”   陈博毅眼神放空,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母亲说的话句句在理,越诗三婚的经历他一时还接受不了,更别说要为她放弃自己的前程,但让他干脆死心他也办不到,毕竟从小到大,她是他真正意义上喜欢,甚至爱上的第一个女人。   陈博毅想起刚刚妹妹话里提到了文子谅,于是又问道:“那你和琪可说的她和文子谅是怎么回事?”   这回没等陈老太太说话,陈琪可便接话道:“我和妈今天去外面吃饭,正好看见大街上越诗跟文子谅抱在一起,两人还眼泪汪汪的,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勾搭的子谅哥?”陈琪可眼神不屑地翻个白眼,一副鄙夷看不起越诗的样子。   越诗和文子谅?两人按说没有交集啊,陈博毅也百思不得其解。   该问的都问清楚了,陈博毅低声一句:“妈,你让我再想想”,说完便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陈琪可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但陈老太太掐了女儿胳膊一把,陈琪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直到房间门被关上,她才气呼呼出声。   “妈,你干嘛拦着我,我哥也真是的,还要再想想,这有什么好想的,当然是跟那个女人划清关系离她远远的,难不成他还真大度到要给人家女儿当后爹?”   陈老太太剜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着什么急啊,你哥今天猛地知道这么多事情,你总得让他缓缓吧,他明天就要去军校了,你就是逼他再急也没用,不如想想文子谅那边你准备怎么办,我看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接受过你,现在又跟那个越诗纠缠在一起,你要不就算了,妈妈给你重新介绍几个青年才俊认识。”   纵然是最亲近的人,这些话乍然听到也有些下不来台,的确,她努力了这么多年文子谅心里眼里依旧没有她,但是这么多年她付出的青春和感情难道就这么白费了吗?不,她不甘心,“妈,你不是说越诗的经历背景根本过不了政审吗?那她跟文子谅之间就没有结果,既然她不行,文子谅这么些年又没有走得近的女人,那我凭什么不可以,再说我们只是昨天堪堪见了他们互相拥抱,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没搞清楚,怎么就能断定他们一定是那种关系呢?”   陈老太太听着女儿的话心里叹了一口气,昨天那个样子,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越诗和文子谅之间关系匪浅,但女儿这会儿还在嘴硬,“那你想怎么办?”,陈老太太无奈问道。   “我想明天去找文子谅问个清楚,他要是真的跟越诗有所牵连的话,我就只能去找文阿姨了,您也说了,文家不会要越诗那样的儿媳妇的,文子谅一向孝顺,我不信他会为了越诗跟家里对着干!当然,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像咱们想的这样,那就更好不过了。”   “那随你吧!”反正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她早就猜到女儿不会这么轻易放手,找文子谅问清楚也好,省得她不到黄河心不死,说来博毅和琪可都是一样的性子,认准了一个人就很难动摇,或许只有等他们自己碰得头破血流才会回头。   翌日一早,文子谅天还没亮就在厨房忙碌,他早上得去一趟研究所把写好的结婚申请交上去,顺便把手头的工作收个尾,中午回来陪越诗吃个午饭,然后跟她一起去医院把她的东西拉过来,所以在走之前他先帮越诗把早饭做好放在炉灶上温着,等越诗起来就可以直接吃了。   刚过七点,天色还有些暗,文子谅拿着皮包轻手轻脚地出了门,直到太阳光暖暖地洒进房间,越诗才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她一看手表,已经接近九点了,从窗边向外看去,蓝天白云映然在目,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   越诗伸了个懒腰,慢悠悠起身下床,打开房门,院子里一片静寂,文子谅昨天晚上说过他今早要去趟单位,所以这会儿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昨天夜里没有看清的院落清晰地映入眼帘。   墙角边盛开的各色花朵,高大的紫藤萝架子,两棵枝叶繁茂的树木,还有院落正中搭建的一处凉亭,正房窗下还有一个大大的玻璃鱼池,里面十来条小鱼在欢快地游荡,虽然已是初冬,但蓝天白云下这样一个极富生机的院落,还是让越诗的心情从一早就变得愉悦。   洗漱完之后,她到厨房看了一眼,炉灶旁的冰箱门上贴着一个字条:“早饭在锅里温着,记得吃!”她看见之后会声一笑,揭开锅盖看文子谅给她准备的早餐。   锅里温着一碗蛋羹,两个包子和一杯牛奶,越诗吃完早饭后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边晒着太阳看书,一边等文子谅回来。   而另一边,文子谅刚把结婚申请交给上级领导,外面就有警卫说门口有人找他。   文子谅跟着警卫出去,接到他结婚申请的领导看着他出去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他本来还想把自己侄女介绍给文子谅呢,这下看来是没戏了,不过文子谅今年都二十九了,过完年就三十了,也该是时候结婚了。   他用搪瓷缸泡了杯浓茶,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这才坐在椅子上展开文子谅的结婚报告和他的结婚申请表,一行行看下去,前面都没什么问题,直到他看到关于女方的信息,越诗,女,1937年生,有过两段婚姻关系,什么?这是说女的结过两次婚?   他手上的茶杯没拿稳,滚烫的茶水瞬时洒了一身,他赶紧拿起干毛巾擦拭,他怀疑自己刚才是看花了眼,于是又拿起那两张纸看了一眼,没错,跟刚才一模一样,这是干什么!文子谅难不成是在跟他开玩笑,以他的条件,怎么可能要跟一个比他大三岁,还结过两次婚的女人结婚。   文子谅出身不凡,外祖父和母亲都在政府机关担任要职,父族听说也是国外鼎鼎有名的大财团,可谓一出生就权钱兼具,而且他本人能力出色,虽然没有如他外祖父所愿进入部队,但他十六岁就考上了国外知名大学,三年就学完了大学所有课程,之后又不顾国外势力的种种挽留执意回到国内从事尖端武器研究工作,除此之外,他相貌也是很多人平生仅见的出色,这样的一个人,让人怎么能相信他选定的结婚对象竟然是一个三婚女人。   研究所大门外,陈琪可拎着包走来走去,她时不时抬头看看研究所紧闭的大门,神情显得有些焦虑紧张,终于,那扇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文子谅跟在警卫后面走出来。   “文工,就是那个女人说找你有事”,警卫指着陈琪可对文子谅道,文子谅冲他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几步走到陈琪可面前,眉头微皱道:“你找我?什么事?”   陈琪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环视了一下四周,说:“这儿不是谈话的地方,不远处街上有个茶餐厅,我们去那谈谈。”   文子谅直言:“这就不必了吧,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该说的话我以前也跟你说清楚了,现在我们最好各不相干的好。”   陈琪可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她低低地嘲讽一笑:“哈哈,各不相干?你不想跟我谈话,那越诗呢?你不想知道她的事情吗?我要跟你说的就是她的事情,这些你也不感兴趣吗?”   文子谅神色冷淡地看着她:“越诗的事,我自己会问她,就不劳你费心了”,说罢,他转身准备回去,陈琪可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语气恶狠狠的,“文子谅,你敢走,你要是今天不跟我好好谈一谈,我明天就去越诗上学的地方和她进修的医院贴大字报,看谁玩得过谁!”   狠话说完了,她又开始卖可怜,“你根本不知道她的来历背景,你被她骗了,文子谅,她之前一直纠缠着我哥哥,现在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缠上了你,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这,文子谅顿住脚步,“好,我就跟你谈谈”,听陈琪可话里的意思,她已经把越诗查了个底朝天了,他想看看,陈家母女手里到底还有没有越诗的把柄,他得趁早把越诗身上容易做文章的小漏洞填补好,至少在他和越诗结婚前不能出岔子。   陈琪可带着文子谅来到一家她常来的茶餐厅,老板知道她的来历,于是给她安排了个小包间,服务员将茶点上好后退出去,陈琪可开始对着文子谅讲述她们家查到的关于越诗的消息,她笃信文子谅根本不知道越诗结过两次婚,这一切定然是越诗精心谋划的骗局。   “她今年32岁,祖籍苏北,结过两次婚……前夫被她举报到公安局,现在在边境农场改造……”,陈琪可说的这些和越诗昨天告诉文子谅的一般无二,只不过陈琪可言语中带着自己的偏见和判断,在她的话里,越诗是个以勾引男人为乐,虚荣自私,狠毒阴险的女人,连自己的至亲和枕边人都能说举报就举报,她的性情可见一斑。   这些话都没什么新意,引起文子谅注意的是陈琪可最后一句话,“我已经找人想办法跟她前夫联系上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更确切的消息传来。”   文子谅终于正眼看了陈琪可一眼:“你说你找人联系了她前夫?”   陈琪可以为文子谅终于看清了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于是她点头道:“她当时做的事太狠了,说举报就举报,好歹她能过那么多年的优渥生活还是靠的她前夫,结果她倒好,把人家父子女三个都弄到了劳改农场,我想她前夫一家一定恨死她了,如果能翻案的话,光是她前夫站出来检举她,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文子谅眼神冰凉地看了一眼陈琪可,嘲讽道:“呵,你考虑得倒是挺周到,人家又没招你惹你,你就想着把人家往死路上逼?”   陈琪可终于智商在线了一回,她站起来质问文子谅:“你什么意思?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竟然还向着她说话!”   文子谅适然地品了口茶,他放下茶杯不急不缓道:“我不向着自己女朋友,难道要向着你吗?”   陈琪可瞪大了眼睛,她的语气愤然中又带着不可置信:“什么?女朋友?你跟她才认识几天,她就成了你女朋友,那我呢?我跟你认识了这么多年,你有几次正眼看过我,文子谅,她结过两次婚,还有一个十几岁大的女儿,你难道一点都不介意吗?还是你就乐意给人家姑娘当后爹!”   文子谅还是一副施施然的神态,他表情没变,说出的话却几乎把陈琪可气疯,“那你真说对了,我就乐意给她姑娘当后爸,就算她真的像你说的贪慕虚荣,狠毒阴险,为了攀上高枝不择手段,那我还是喜欢她,甚至我能有这个高枝让她攀,我也觉得很荣幸,总之一句话,她怎样我都喜欢,不管她善良可爱还是阴狠恶毒,我都喜欢的不得了。”   陈琪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一向克制守礼,目下无尘的文子谅嘴里说出来的,她脱口而出一句:“你疯了?她是给你灌什么迷魂药了吗?”   文子谅站起身耸耸肩:“或许吧,我跟她就像干柴遇见烈火,没办法,就是喜欢,哦,对了,我的结婚申请已经递上去了,说不准过不久还要请你来喝杯喜酒,记得赏光,再见。”   说完,他起身大步向外走去,丝毫不顾包厢里陈琪可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呵,他和越诗才重逢不到一天,就有人不长眼色想要算计她,陈家要是真的敢对越诗出手,他势必会剁了伸手那人的爪子。   陈琪可看着文子谅的背影越来越远,她情绪崩溃地蹲在地上抱臂痛哭了一会儿,过了不久,她终于站起身整理好衣物和妆容,既然文子谅执意要跟越诗在一起,那她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过文阿姨那关,她家四个男丁,妈妈都对小哥的婚事那么慎重,何况文子谅是文阿姨的独生子,她不可能会接受越诗那样的儿媳妇。   文子谅回单位跟主管的总工打了个招呼,说下午要休半天假,总工爽快答应了,毕竟文子谅一年到头年假就没休过几天,他开车刚走,研究所政工部主任,也就是刚刚接收他结婚申请的领导就来办公室找他,“文子谅呢?”   总工连忙站起来:“他说下午有事,请了半天假,这不刚走嘛。”   嗐,扑空了,“那他明天来了你叫他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有话要问他。”总工听完连连答应。   另一边,文子谅开车很快到了自家门口,推开门,就看见越诗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她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一本翻开的书倒扣在腹部,整个人在树荫透过的阳光下睡得纯熟,她的眼睫向上卷翘,平时波光潋滟的眼睛轻闭着,红唇微微张开,长发散在胸前,稍稍遮挡住脖颈处雪白的肌肤,肤白胜雪,眉如点墨,活色生香说得大抵就是如此。   文子谅就这么静静看着越诗的睡容,她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唇角忽的勾起一个弧度,可能是有些口干,她鲜红的小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唇峰,文子谅眸色渐深,他毫不犹豫地俯下身,手掌轻轻捏住她的下颚,迫她把嘴唇张开。   越诗睡梦中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肆意揉捏,她的舌头被勾缠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似乎在耳畔回响,她舌尖使劲想把侵略者赶出自己的领地,却被一个湿热灵活的舌头堵住去路,嗯啊,破碎的声从她嘴角溢出,越诗猛地睁开眼睛,她不是在做梦。   文子谅见她醒来,忽地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两人瞬间换了个位置,越诗跨坐在他腿上,他双手将她压向自己,于是唇舌交缠的黏腻水声又响起来,两人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越诗意乱情迷,她的毛衣被拉下一角,白皙的肩膀在空气中裸露着,文子谅的唇舌在上面跳跃亲吻,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喘着粗气分开。   等到身体反应彻底平静下来,文子谅将越诗抱在怀里,把她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安抚道:“你去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吃饭,吃完饭咱们直接去医院把你的东西拉过来。”   越诗在他胸前点着小脑袋,她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媚惑和慵懒,“好,顺道再去趟邮局,昨天越灵给我寄的东西到了,我还没来得及取回来,还得给她写封信说一下咱们的事情,让她提早有个心理准备。”   因为结婚申请交上去后,文子谅的单位要去函十柳村生产大队,向户口所在地党支部和大队部了解越诗的情况,总不能江建民都收到首都的函件了,越灵还不知道妈妈已经给她找了后爸。   文子谅自然满口答应,他在越诗鼻尖上轻轻一点,宠溺说道:“好,帮我说点好话,我第一次给人当爸爸,你得帮我拉满印象分,对了,再顺路买些首都的特产给越灵寄回去,家里的票证有好几抽屉,就在西厢房的橱柜第二层,你一会儿看着拿吧,总得叫越灵知道,多一个长辈的好处是少不了的。”   越诗站起身斜睨他一眼:“呵,你以为我女儿那么好收买吗?糖衣炮弹是没有前途的。”   文子谅对她勾起唇笑:“我对她是糖衣炮弹,但对你可是实心实意,一腔真心啊,小没良心的,就知道跟我抬杠。”   越诗冲他做了个鬼脸,脚步轻快地跑进屋换衣服准备出门,在他面前,她以前未出阁时的小脾气小性子似乎都在悉数回来,她可太喜欢这样的感觉了,能被一个人宠溺照顾得妥妥贴贴,这就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和相爱的人平淡生活,携手到老。   文子谅中午带越诗去离家不远的一家私房菜馆吃了饭,这家馆子平时是不对外开放的,但文子谅认识店老板,所以只要他带着人来,老板没有说不招待的,走之前,他还托老板帮他找个靠谱的保姆,一定要饭做得好吃,别看越诗平日看着不挑食,但是不合她胃口的,她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了,所以得找个做饭手艺好的。   “老弟,弟妹,下次想吃哥这儿的饭菜了,随时过来就行!”,店老板刘铁是个转业军人,说话粗犷豪气,他当时受文子谅父亲的委托给文子谅教过一段时间格斗和擒拿,文子谅前世武艺高强,学习没几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刘铁本身在部队就是兵王的存在,于是他更喜欢这个长相俊秀的文家少爷,再之后,他在一场任务中失去左腿,因为他祖上是做厨师出身的,文子谅便帮他在首都开了一家私房菜馆,只招待政府官员会餐。   饭后,文子谅开车带着越诗直奔医院,因为越诗要拿的行李比较多,所以他跟着一块进去帮着搬东西,两人刚穿过医院门诊大楼进入住院部,前几天接待越诗的护士小赵迎面跟她打了声招呼。   “越诗姐,你刚从外面回来?还没吃饭吧?食堂大师傅今天做了红烧肉”,小赵的声音朝气中带着一丝兴奋,想来是好久没有打过牙祭了。   越诗冲她笑笑:“谢谢你啊小赵,我在外面吃过了”,小赵没应声,她的视线已经转移到了文子谅身上。   这个男人长得可真好看啊,剑眉星目的,身材高大,长相俊朗,跟越诗姐站在一起可真般配,小赵是个资深颜控,当初之所以愿意为了越诗忙前忙后,就是觉得她长得好看,现在乍然见到和越诗一起的男人也这么好看,她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一句话:“你们可真般配啊。”   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儿,人家两人不一定是她想的那种关系啊,她这是在说什么?   她刚准备补救一下,只见那男人粲然一笑,蓝黑色的眸子微微弯着,“小姑娘还挺有眼光!”   越诗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文子谅,继而对小赵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文子谅。”说罢又给文子谅介绍了小赵,跟小赵随便说了两句话后,越诗便带着文子谅进了医院招待所,文子谅的工作证被抵押在前台,不然他进不来的。   屋子里,越诗收拾桌上的书本和日用品,文子谅帮她收拾衣柜里的衣服,收拾到一半,她才想起来衣柜下面那层还放着女儿给她带的黑色蕾丝内衣裤和吊带式的真丝睡裙,她刚想让文子谅停手,结果转头就看见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她刚刚想到的那套东西,越诗连忙几步走过去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贴身衣物,红着脸将他推到一旁,文子谅虽然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但看越诗脸红红的,他又起了些许逗弄之心,于是他走到一旁帮着整理别的东西,嘴上还自言自语:“这倒是比肚兜看起来更……”   “文子谅!你再说!”越诗红着脸娇斥道。   两人你说我笑,你惹我闹地把东西收拾完,文子谅跑了两趟把东西搬到车上,越诗在招待所前台办了退房手续,顺便把文子谅的工作证拿走,楼上窗户边上,戚倩倩正一动不动地望着越诗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出招待所,她知道昨晚越诗上完课没回来,她那间房子一整晚都没有亮灯,戚倩倩心里打着小算盘,过了一会儿,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声来。   回去的路上,路过邮电局的时候越诗让文子谅停下车,她要进去取东西顺带寄信,文子谅本来在车上等着,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锁上车门跟在越诗后面进了邮局。   邮电局大厅人挺多的,越诗在一旁的高台上伏首写信,文子谅也拿了一张信纸下笔,在他笔下,一串流畅的英文跃然而出,很快,一张信纸被写满,他抬眼往越诗那边看了一眼,她已经在贴邮票了,于是他也停下笔,将信件封好贴上邮票,直接拿着信到海外寄信(件)的柜台办手续,等填了两张表,把钱交给工作人员后,刚好赶上帮越诗拎东西。   “越灵给你寄的什么东西?还挺沉的”,文子谅一手一个大包裹,越诗在前面帮他掀开邮电局大门的棉布门帘。   “应该是冬天穿的衣服和一些日用品吧,我当时来首都就拿了几件换洗衣服,一个人坐火车东西不好拿,越灵说她给我把衣服寄过来。”   “那你这女儿挺孝顺”,因为后备箱已经塞满了,所以文子谅把新取的两个大包裹放在后排座位上。   车子缓缓发动之后,文子谅突然停下车来,他神色严肃地转向越诗:“咱们忘了给越灵买特产”,越诗被他严肃的神情逗乐了,她扑哧一笑:“忘了就忘了呗,下次再寄也来得及。”   文子谅不答应,“不行,你信里已经提到过我了,我当然得在未来女儿面前表现一把,走吧,咱们现在就去百货商店。”   说完不等越诗拒绝,他已经开着车拐到另一条主街上,这条街上有两个大百货商店,特产、日用品、服装、家电应有尽有,这里东西品类齐全,但在里面逛的人却很少,因为这里东西太贵了,而且大多还要票,寻常人根本买不起。   文子谅带着越诗在一楼的商店挨家逛着,他们没注意,二楼有一个老人正看着越诗发愣,简直一模一样,一模一样,老人的手颤巍巍地抬起来,似乎用尽了浑身力气,旁边一个年轻女孩从一家服装店走出来,看见老人身子站立不稳,她连忙跑过去扶住老人,急声道:“爸,你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7 23:20:31~2020-11-09 23:5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356363、紫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角天涯 28瓶;人间七月 10瓶;487489 5瓶;开心芝兰 3瓶;Jinm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生父   老人直直倒下去, 他最近身体不好,今天猛地一受刺激,立马就晕了过去。   梁茵茵让商店店员帮忙去楼下喊警卫员上来, 几个人合力赶紧把人送到医院,专家会诊团队很快进了病房,梁茵茵紧张地在病房外走来走去, 老爷子现在可不能出事, 她弟弟升迁的事情还没着落呢!   当然, 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越诗毫不知情, 她跟文子谅两人从百货商店走出来时双手拎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装袋,吃的用的样样都有, 两人重新跑了趟邮局将东西寄出去, 回到家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越灵寄过来的东西大多是冬天穿的衣裳, 各种款式的毛衣、呢子大衣、打底裤、甚至还有两件羽绒服和一床厚实的鸭绒被子,这些东西林林总总摆满了整个床铺,幸好越诗住的西厢房有个联排的红木衣橱,不然还真放不下这么多衣服。   越诗在屋里整理东西, 文子谅在杂物间里翻腾, 他记得家里有一辆姑姑从国外寄过来的女士自行车, 当时是给他妈用的, 但是用了没几次他妈就升官了, 从此之后有公车接送,自行车就闲置下来了, 车子好像就放在四合院的杂物间里。   但他找了半天没找到,难道是他记岔了,文子谅回到房间给自家母上大人打电话。   嘟嘟两声后,电话被接通, 文慧娴利落的声音传来:“喂,你好,哪位?”,文子谅轻笑一声:“妈,是我。”   文慧娴一看手表,这会儿才四点多,“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儿?”   文子谅解释道:“妈,我下午有事请了假,对了,咱家之前不是有个粉色的女士自行车吗?怎么我在四合院这边杂物间没找见,是不是你骑回大院了?”   文慧娴:“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自行车我送给你姑婆家的表妹了,前两年就不在了,你找这个干嘛?”   文子谅闻言看了一眼正在西厢房整理东西的越诗,他带着笑意开口:“我想找出来给你儿媳妇用的,既然已经送人了那就算了,我重新再买一辆吧。”   他语气轻描淡写的,但听在文慧娴耳朵里却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你说什么?我儿媳妇?儿子,我没听错吧,你找到对象了?天啊,这是真的吗?你不会拿你妈寻开心吧?是哪家的女孩?在哪儿工作?你们怎么认识的……”   文慧娴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文子谅一时不知道先回答她哪一个,“妈,你别着急,这次是真的,我真的找了个女朋友,准备结婚的那种,这样吧,我明天下班回家里一趟跟你好好说说,等这周末我就带她回去见你们,对了,你顺便跟我爸和姥爷说一下。”   文子谅打算在家里人和越诗正式见面前,自己先把越诗的情况跟家里说清楚,提前给他们打好预防针,省得他们听信外人的说辞对越诗有偏见,或者在正式见面时提起一些令人尴尬的话题。   文慧娴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儿子面前问个一清二楚,但那臭小子滑不溜丢的,说什么也不同意,她没好气地怼了他几句便挂了电话,真是的,她盼儿媳妇盼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能等到这一天。   市中心医院,高级病房里的专家会诊终于告一段落,梁茵茵拦住病房里走出的医生,声音急切道:“大夫,我爸爸他身体怎么样,严重吗?”   为首的年长医生宽慰她:“没事的,梁司令只是一时情绪波动太大引起的短暂休克,现在他人已经醒了,回去后记得不要让他情绪起伏太大,他心脏不太好,身上又有陈年的旧伤,年纪大了身体免疫力和抵抗力都不比从前,平时生活上还是要多注意一些,行了,你进去看看他吧!”   梁茵茵连声向医生道谢,之后她推门走进病房,警卫员小刘也跟在她身后进了病房,他本来就是要贴身保护首长的,中午那会儿首长晕倒时他不在,这已经是失职了,可不能再来第二次。   梁振华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仔细回想他中午看到的那个女孩的长相,他不信世界上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会长得那般相像,那个女孩会是他苦找多年未果的女儿吗?她看着非常年轻,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但他的女儿按理说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不,不对,从长相上判断年龄根本不对,燕婉27岁生下女儿后,还有人以为她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呢。   “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梁振华正想着这件事,突然女儿一声爸爸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睁开眼对着女儿笑了笑:“茵茵,我没事,老毛病了,你不用担心,对了,爸爸想喝你亲手炖的冬瓜排骨汤,你能不能……”   梁茵茵没等他把话说完就一口应下:“爸,你好不容易想吃点东西,我这就回去炖汤,只是这里就剩小刘一个人,他……”   梁振华笑着:“你放心,小刘以前做过勤务兵的,再说医院里有这么多医生护士,我还能有什么闪失不成?”   “说得也是,那爸我先回家一趟,等把汤炖好了我再过来”,梁振华点点头,目送着女儿走出去。   梁茵茵出去后,梁振华让警卫员小刘锁上门,把他叫到跟前吩咐他去办一件事,他刚刚还在苦恼自己晕倒的不是时候,不然就可以直接打听清楚那个女孩的消息,或者让小刘跟上去一探究竟,至少知道她住在哪里。   但怪只怪他的身体不争气,但他再仔细一回想,中午跟那个女孩同行的好像还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身影特别面善,他的侧脸像极了他认识的一个小辈,文家的天之骄子文子谅。   想到这里,他开口对小刘说道:“小刘,你帮我去办一件事,咱们大院的文家你知道吧,文家的儿子文子谅你应该也见过很多次,你帮我去查查,看他最近跟哪些女人走得近?最好能拍到一些照片,注意,这件事不要告诉茵茵了,家里的其他人也不要说,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这件事,要是走漏了风声,我可为你是问啊。”   小刘困惑地摸了摸脑袋:“首长,怎么突然要我查文子谅啊?他是有哪不对劲吗?”而且还要瞒着家里人,总感觉哪里有些怪怪的。   梁振华语气严肃:“你不要多问,办好我交代给你的事就好了,其他的事不归你管,记着,避着茵茵一点!”   小刘见首长这般严肃,他顿时立正敬了个军礼:“是,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梁振华摆摆手:“好了,你现在就去吧”,小刘不敢再说别的,他到病房外跟护士交待了一声便下楼了,这件事一定很急,不然首长不会这个样子,甚至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女儿支开。   对,梁茵茵确实是梁振华故意支走的,这件事现在并不适合让她知道,梁振华找了亲生女儿这么多年,他不想再出一点岔子,看梁茵茵平时的表现,她确实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但她的亲生父母,他的小弟和弟妹心思可就不那么单纯了,要是他们知道他有了亲生女儿的线索,难保不会做出些让人失望的事情,毕竟如果他找不回亲生女儿,他死后的一切就都是梁茵茵的,在利益面前,亲情有时候不值一提,这样的事他这些年看得太多了。   当年他和燕婉新婚不过几年,他就被征召入伍,他离开家时女儿还不满两岁,他至今记得燕婉抱着孩子在村口流泪哀哀看着他,她怀里粉雕玉琢的女儿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氛,在燕婉怀里奶声奶气地哭着喊爸爸,他临走前狠狠地将她们娘俩抱在怀里,但再不舍,终究有分别的那一刻,他擦干眼角的眼泪,头也不回地上了部队拉人的军卡。   后面燕婉和孩子的哭声搅得他心疼极了,之后很多年,他在梦里仍然能听见他挚爱的两个人的哭声,他很多次从梦中惊醒,偌大的床上只孤零零躺着他一个人,他的女人和女儿再也找不到了。   那时他离家不久,还憧憬着能很快回去,但他的想法过于天真,那时候整个国家兵荒马乱、战火连绵,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士兵奋战在战争一线,他受过无数次伤,被子弹击中过,被炸伤过,被敌人的刺刀捅穿过,但他想着自己不能死,还有人在家乡等着他,于是他一次次从死亡边缘挣扎着回来,他因为表现英勇,作战勇敢,一路晋升很快,他想,他应该很快就能回去了,不知道女儿长高了多少。   但没等他回到家乡,噩耗却先一步传来,他心里那片净土已经被敌军侵占,他那时发了疯地想回去,但他不能走,走了就是逃兵,是要被枪毙的,他既然没有死在战场上,那更不能死在这样屈辱的罪名下,于是他按捺着,直到上级准备派一支先遣部队到那里探路,他终于等到了机会,他主动请战,但等再回到那个熟悉的村庄时,那里已经一片荒芜,燕婉和女儿不见踪影。   之后的很多年,他四处寻找曾经的街坊邻居,想从他们口中打探出一点线索,但结果无疑是令人失望的,后来,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一家不知道怎么找到了他,那时,他还在大江南北地寻找妻女的线索,但仍旧一无所获,于是,弟弟一家见他思人心切,又听闻他不准备再婚,便想把自己的女儿过继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9 23:54:52~2020-11-10 23:5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咚来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萌的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领导谈话   梁振华本来不打算答应他们的提议, 但当瘦得头大身子小的梁茵茵被抱到他跟前时,他还是犹豫了,那时梁茵茵六岁, 但因为吃不饱饭常年水肿,身子骨瘦嶙峋的,活像个三四岁的小孩一样,他想到自己的女儿, 她会不会吃不饱饭, 四处流离, 她跟燕婉到底在哪里?他心里想了很多,最终还是出于怜惜和寻找寄托,将梁茵茵养在膝下。   梁茵茵本名魏茵茵,她比越诗整整小了十岁,被过继给梁振华的时候她已经记事了,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梁振华从来没想过真的让人家骨肉分离, 所以他从未禁止过魏家夫妻来看望梁茵茵。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 魏家夫妻一开始表现得很有分寸,然而随着梁振华真的对梁茵茵处出感情来之后, 这夫妻俩就开始向梁振华要这要那, 凡是物质上的, 不过分的要求梁振华基本都会答应,因为他孑然一人, 再多的东西留着都没有用, 但后来,他们的要求越来越过分,甚至想让他帮着自家小儿子升官儿, 他一气之下,把魏文辉调去了苦寒的边防哨所,这下魏家夫妻才消停了点。   但之后,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女儿身上,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梁茵茵帮弟弟说说好话,梁茵茵很快便动摇了,因为妈妈说的不错,老爷子身体不好,看着没几年好活了,她将来能依靠的只有弟弟而已,所以得趁着他还活着,利用他的人脉和势力为弟弟铺好路,不然真等他撒手人寰,凭她可没法调动利用他的那些部下和旧友。   再说她当初刚进梁家,为了保住这份优渥的生活,她极力在老爷子面前讨好卖乖,但老爷子面上表现得对她很是疼爱,但实际上呢,他一直没放弃过寻找自己的亲生女儿,要是老爷子的亲生女儿真的回来了,那家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所以她慢慢学着为自己谋划,老爷子心里没有她,只有她的亲生父母才是真心为她打算的。   其实最近两年,梁茵茵和魏家夫妻的一些小动作梁振华都看在眼里,但他总归念着一份旧情,对很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梁茵茵也算是他带大的,哪能没有一点感情,再说确实像魏家夫妻所说,他一身伤痛活不了几年了,心态已经完全是得过且过了。   但其他事都可以轻易放过,唯独寻找妻女的事情容不得一点差错,所以他才有备无患地防了一手,不让小刘走漏任何消息。   晚上梁茵茵提着排骨汤再来医院的时候,梁振华表现得与平时无异,父女俩父慈女孝,一点也看不出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涌动。   第二天一早,文子谅先开车把越诗送到学校,随后自己才去研究所上班,他刚锁好车门下车,就被等在办公室门口的总工叫住,“子谅,你先别急着去实验室,政工处的领导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政工处领导?文子谅应了一声,应该是找他说昨天那份结婚申请的事吧,他早就料到领导会找他谈话,但没想到会这么早,居然在政审调查开始前就找他。   “领导,你找我?”文子谅在门上敲了两下。   政工处主任放下手里的报纸,将眼镜在鼻梁上架好眯着眼看他:“是子谅啊,进来吧,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谈谈。”   文子谅闻言在沙发上坐下,等着对方的下文。   主任开门见山:“子谅,你昨天交给我的结婚申请确定没错吗?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误会?”   文子谅眼神正视着他,“主任,昨天我交给您的结婚申请是我一字一句写出来的,确定没有任何错误,希望您和组织予以考察,早日同意我的结婚申请。”   他这话说得很严肃,倒把年纪一大把的主任弄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主任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文子谅面前,苦口婆心道:“子谅,结婚是件好事,你马上就要三十了,确实该结婚了,但是你的结婚对象是认真的吗?你那个女朋友越诗,她在你之前就有过两次婚姻,还有一个孩子,你家世品貌样样出类拔萃,身边又有那么多漂亮温柔的女孩子围着你转,你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女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   按照主任心里的猜想,多半是这个越诗使了什么手段,逼得文子谅不得不娶她,不然文子谅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娶一个三婚女人做老婆。   “主任,您想多了,我是对我女朋友一见钟情的,不存在您说的那种情况,她很好,我很喜欢,我知道她前面有过两段婚姻,但那两段婚姻都非她所愿,她也是个苦命的,不然不至于嫁了两次,还独自抚养着女儿,我想跟她结婚,仅仅是因为我爱她,没有其他别的原因。”   主任听着这话心里一阵别扭,他没想到向来理性克制的文子谅现在竟然能把情啊爱啊挂在嘴边,这个越诗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把文子谅这样清心寡欲的和尚收入囊中。   “那你父母呢?他们也同意你的婚事?”主任又问。   文子谅回答:“我父母说过我的婚事由我做主,他们完全尊重我的意愿。”   主任词穷,他毕竟不是文子谅的亲人,站在领导的立场上可以劝导他,却不能强迫他,看来文子谅已经下定决心了,他再多说恐怕就有点多管闲事了,人家父母都没意见,他的意见又算得了什么?   “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让人去做背调,估计得要半个月时间”,因为越诗是外省人,所以背景调查的时间要久一些。   文子谅点点头,往外走了两步后突然顿住回头:“主任,我中午准备带女朋友到咱们单位食堂吃饭,或许,您可以见一见她,她真的很好,希望您不要对她有偏见”,在文子谅眼里,越诗就没有一处不好的,他希望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爱屋及乌,将对他的看重和爱护分一份给越诗,当然,当前最重要的是让领导批了他的结婚申请。   主任摆摆手:“快走快走,你带她来吃饭可以,但不能违反纪律,她不能到研究所主院这边来。”   文子谅点头表示知道,因为研究所属于保密单位,等闲外人根本不能进来,但研究所食堂却跟主院不在一处,研究所食堂建在这条街街尾的一处大院子里,因为这里伙食好,平日里有不少员工带着亲戚朋友过来吃饭,还可以享受内部优惠价格,同样是五分钱,在别的单位食堂可能只能打一份溜白菜,但在这里,五分钱够打一份红烧肉了,而且这里的师傅手艺好,做饭实在,分量大,所以文子谅在保姆没找来之前,准备天天接越诗过来这里吃饭。   中午,首都大学校门口,所有同学三五成群去附近的食堂吃饭,只有越诗还在校门口等着,文子谅开车过来得十来分钟,她没注意到,不远处戚倩倩假装在路边看老大爷下棋,实际上眼神不时地盯着她这边。   今天越诗没有跟袁媛她们一块儿去吃饭,戚倩倩就猜到可能是有人中午要来接她,早上上课的时候,她听后排几个女同学议论越诗早上从一辆小轿车上下来,她想到昨天出现在医院的那个男人,她有预感,越诗现在等的就是他。   于是她打发走了同行的女同学,自己一个人又折回学校门口,在不远处的街上佯装看别人下棋,果然,没过几分钟,昨天那辆小轿车在学校门口缓缓停下,戚倩倩找准时机,快步往学校门口走去,“欸?越诗,你还没去吃饭?”,她走到校门口故意询问越诗,越诗敷衍着答了一声:“就去”,接着,车子里的人不急不缓地下了车。   戚倩倩眼神不由自主转移到下车的男人身上,男人穿了一件驼色的长款大衣,里面是浅蓝色的衬衫,脖子围着一件同色系的羊毛围巾,服帖的西装裤子和擦得锃亮的皮鞋让他的气质更显优雅,一看就是有钱人,这年头,能穿成这样的,不仅仅是有钱,还得有权有势,再看男人高大的身形和精致得宛如画报的五官,戚倩倩心里嫉妒极了,凭什么越诗能认识这么多优质男人。   但她心里嫉妒,行事上却极有分寸,“这是你朋友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有东西落在教室了,得回去取一趟”,说着,戚倩倩对越诗稍一点头,就跑着进了学校大门。   文子谅为越诗打开车门,他看着那个跑远的身影挑了挑眉:“你朋友?”   越诗坐进车里:“不算,我跟她不熟。”   文子谅点点头:“装得太拙劣了,不过好在有眼色,知道不来打扰我们。”   戚倩倩不知道自己矫揉造作地表演被人看穿了,她心里已经有了目标,既然越诗已经跟今天这个男人好了,那她是不是可以努力拿下前几天来找越诗的另一个男人,没错,她看中了陈博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0 23:54:10~2020-11-11 23:5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志龙小子 10瓶;萌萌的我、砚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跟踪   中午, 军研所食堂里人潮涌动,声音嘈杂,各个窗口的大师傅挥舞着大铁勺为排队的人打菜,排队的人前后交头接耳, 讨论着食堂中午的菜色。   军研所食堂总共十三个窗口, 每个窗口的厨师都不一样, 做的饭菜自然也各不相同, 比方一号窗口卖的是葱花油饼、煎饼和馒头这些东西,二号窗口是米饭炒菜,三号窗口是包子油条、四号窗口是油泼面、炸酱面、刀削面、五号窗口是烩菜……, 每次一到饭点,大家的选择困难症就犯了,每个窗口的饭菜都看上去不错, 简直让人恨不得将所有饭菜都打一份。   能在军研所上班的, 无一不是国家要重点培养的技术人才,所以这里的伙食不但种类多, 而且油水足,味道好, 价钱便宜,甚至所里还给员工每月报销一半的吃饭花销,再说军研所工资高,这里的人基本上日子都过得不错,起码不会有那种吃不饱饭的情况发生。   “今天中午的烩菜不错啊, 咱们要不中午吃烩菜吧,我看里面有厚厚的大肉片呢!”   “还是吃炸酱面吧,这个味道太香了,再就上几瓣蒜, 那可太美了。”   “我看今天的米饭炒菜也不错,有红烧肉和红烧带鱼呢,还有蒜薹炒肉和酱烧茄子,我想吃这个。”   几个女的围在一起讨论中午要吃什么,最边上站着的那个长相秀丽的女人眼睛却直直盯着食堂门口,“曹云,发什么楞呢,你中午想吃什么?”同伴推了她一把,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去,这一看,可把她惊呆了。   “哎哎哎,你们快看,门口那不是文子谅吗?他竟然领了一个女人过来,这可真是稀奇了”,女人推推旁边几个同伴,示意她们往门口看。   文子谅算是军研所出了名的高岭之花,一向跟哪个女人都不亲近,甚至听说他从小到大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所里的不少单身妹子对他芳心暗许,因为他家世显赫,相貌俊美,能力又是一等一的出色,谁不想嫁给这样一个几乎十全十美的人呢,但大多数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文子谅连经常来所里找他的那个家世样貌同样出色的陈琪可都没有接受,又怎么会喜欢上她们,所以她们并不会对文子谅真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大多还是欣赏他的样貌和能力罢了,最多再八卦一下文子谅到底打算找个什么样的仙女做老婆。   所以众人看到文子谅带着妹子来单位食堂吃饭才会这么兴奋,她们可真是太好奇了,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文子谅的眼。   大家你推我我推你,没一会儿,几乎食堂大半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刚走进来的文子谅和越诗身上,就连已经在餐桌上吃饭的人也状作不经意地看过来,越诗一直走在文子谅身后,直到文子谅停下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的身形样貌才显现在众人面前。   越诗今天换上了女儿给她新寄来的衣服,一件雾霾蓝的呢子大衣,里面穿了一件灰色的厚打底毛衣,下身是一件白色的毛呢阔腿裤,脚上是一款中跟的马丁靴,头上戴着一款同色系的贝雷帽,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她五官精致漂亮得不像话,皮肤细如白瓷,顾盼间眼波流转,唇色嫣红,真真称得上是人间绝色,正好文子谅今天也穿了件藏蓝色的呢子大衣,两人就那么站在一起,男的俊美女的娇艳,光是相貌和气质就般配极了。   “天呐,这女的也太好看了吧,她的穿着打扮,气质长相都绝了,怪不得文子谅一直看不上别人,只有这样的女人跟他在一起才般配嘛!”   “她的衣服在哪儿买的呀,也太好看了,我妈上次在华侨商店给我买了一件鹅黄色的呢子大衣,我一直还觉得挺好看的,但现在跟人家身上这件一比,我觉得我那件好俗气啊。”   “对啊,她这一身衣服里里外外都好看,关键是她人长得好看,皮肤那么白,你看看我,天天抹着雪花膏皮肤还是糙糙的,不过她和文子谅在一起多久了,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她。”   一群女人议论得热火朝天,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曹云突然开口道:“说不定不是女朋友呢,我看倒像是文子谅的表姐表妹,上个月所里做调查的时候不是查过大家的感情情况吗?我记得文子谅表上填的是未婚未恋,总不能突然冒出一个女朋友吧。”   军研所上个月才做过一次政治和社会背景排查,因为是保密单位,但凡跟所里员工有牵连的人员都要登记存档,员工的感情状况就是其中一个调查项目,结了婚的,要写明自己的配偶,孩子还有家中长辈的来历和社会关系,没结婚但已经有对象的,除了自己的家人情况要上报之外,对象的相关信息也得上报,没结婚也没对象的,直接填个未婚未恋,写明自己家的情况就行了,当时那些调查表是曹云帮着整理的,她专门看过文子谅的那张表,上面未婚未恋四个字写得清清楚楚。   其他几个女的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但曹云专门看过文子谅的调查表,她该不会还对文子谅抱有幻想吧,不过曹云一向自视甚高,她家世虽然一般,但能力相貌却挺出色,所里不少男同志向她表达过爱慕之意,但她一个都没看上,想来心思还在文子谅身上放着。   但她的说法很快就被打脸了,文子谅环顾了一下食堂四周,正好在角落看到冲他挥手的总工,跟总工同桌吃饭的还有早上找他谈过话的政工处主任,他带着越诗走过去,其间正好经过曹云一行人,她们就站在总工吃饭的桌子不远处,那里的说话声可以异常清晰地传入耳中。   “主任,总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越诗,越诗,这位是我们研发处的总工程师,这位是我们所里政工处的主任”,文子谅分别向越诗和所里领导做了介绍,随后,几人闲聊了几句,同桌的人都在夸赞文子谅有福气,居然找了个这样的大美人当女朋友,就连知道越诗一些底细的政工处主任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没见越诗前,他心想已经结过两次婚,还有个女儿,从小又在小地方长大的32岁的女人肯定不怎么样,至少方方面面都配不上文子谅,而且以女方的条件来说,一般情况下,随便一个首都男人都不会娶这样一个外地媳妇,更别说文子谅这种条件顶级的男人,所以他确实很好奇这个越诗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才让文子谅答应娶她的。   但见到真人后,他才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这个叫越诗的女人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样貌是他生平仅见的出色,而且她的身上完全没有一点小地方来的拘谨与自卑,反而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高贵典雅的气质,怪不得把文子谅迷得晕头转向的,确实,她有这样的资本,这样的女人,要是放在古代,也一定是红颜祸水的存在,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文子谅栽在她身上,不冤。   几句闲聊之后,文子谅带着越诗去窗口打饭,两人各自打了一份炸酱面后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吃饭,越诗一边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条,一边小声跟文子谅说话。   “你们单位的人眼睛都快长在我身上了,你以前从来没有带过别的女人过来?”   文子谅意味深长地看向她:“呵,你这是给我挖坑让我眺啊,放心,只有你一个,我妈都没来过这里,今天带你来就是给你个宣誓主权的机会,你可要把我看紧一点,我在我们所里可是很受欢迎的。”   越诗撇撇嘴嗤笑一声,他现在倒是有了几分前世鲜衣怒马的风流意态,也不知道是谁当时眼泪流了她一肩膀。   两人你来我往拌了几句嘴,脸上的笑意和幸福感连外人也感受得格外明显,曹云边扒拉着碗里的饭菜,边分神留意他们这边,同桌的伙伴看着她欲言又止,人家两个人情投意合,郎才女貌的,再往里面搅合终归会不太好,但几个人彼此对视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吃完饭,文子谅开车送越诗回学校,这一路上,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似乎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他透过后视镜往后面看了一眼,一辆军用吉普车跟在他后面,看着似乎没什么异常,两辆车保持的距离不近,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但他还是不放心,于是加速多拐了几个弯,绕路回到首都大学,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辆吉普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车后,越诗倒是没发现什么端倪,她跟他挥手后便进了学校,文子谅却在转身的一瞬看见吉普车里有人拿着一个相机从微开的车窗那里偷怕他们,他扯了扯嘴角,关上车门直直往那辆吉普车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1 23:50:02~2020-11-12 23:4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啦啦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lora 30瓶;期待ギ明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找到医院   “嘿, 哥们儿,拍得挺得劲啊”,文子谅在半开的车窗玻璃上屈指敲了几下,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 一脸玩味地看着车里神情慌张的男人。   小刘把自己的军帽往下压了压, 头也略微低下, 首长跟文家住在一个大院,他和文子谅也打过几个照面, 万一文子谅眼力好认出他就麻烦了,他没想到文子谅会这么警觉, 明明他已经很小心了。   小刘声音粗粝地解释:“同志, 你误会了,我就是拍拍首都大学的门头, 我家里弟弟妹妹从小住在乡下, 我想拍些首都的照片给他们寄回去,这相机还是我管人借的呢!”他呵呵笑着, 看起来倒挺憨厚。   但文子谅可没那么好糊弄, 这人刚才跟在他车后,明明可以走近路直接到大学门口, 但是他非得跟着前车绕路, 明显别有所图罢了,而且这人开的还是军用吉普, 部队用车按理说是不能随意出借的, 更别说让人开着军车满大街拍照了, 除非这人身家背景硬气,所以这凡凡种种,不得不让人心生疑窦。   因为这个人一直微低着头, 加上有帽子的遮挡,文子谅只能看见他小半张侧脸,“同志,你跟人说话好歹把头抬起来吧!要不我还真有点怀疑你的身份。”   小刘闻言心里一紧张,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在他心里忐忑犹豫不决的时候,文子谅又提出要看他的工作证,因为他开的是军车,还让他报出自己的部队和番号,小刘结结巴巴:“我出来得急,没拿工作证。”   “那你的部队和番号呢?”   小刘被问住了,他答不上来,索性瞅准机会猛地发动车子一踩油门,车子瞬间窜了出去,文子谅被他气笑了,他看着那辆绝尘而去的吉普,转身快速上车跟了上去。   开出一段距离后,小刘看后面文子谅的车子没有跟上来,他总算松了口气,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绕了几个弯才把车开回医院,但他这次却失算了,在他把车停在医院楼下后不久,文子谅的车也跟着开进了医院,那辆眼熟的吉普车就停在他不远处。   文子谅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笑话,他前世怎么说也是一军将领,这么拙劣的侦查和反侦察技术也想骗过他,不说别的,小时候父亲让刘铁给他做的特训可不只包含了拳脚工夫,他下车找导医台的护士打听了一下,很快知道刚才跟踪他和越诗的人往哪里去了。   住院部病房里,小刘在病床前跟梁振华汇报情况,“首长,你让我查的跟文子谅最近接触密切的女人总共就两个,一个是大院里陈家的小女儿陈琪可,陈琪可的情况不用我多说您都知道,还有一个是一个叫越诗的女人,她现在在首都大学和中西医结合医院合办的进修班里学习,中午的时候她跟着文子谅一起去了军研所食堂,文子谅跟人介绍越诗是他女朋友,对了,她的照片我拍到了,但是文子谅特别警觉,他刚刚在学校门口拦住了我的车……”   小刘正说着,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梁振华立即示意他先别说了。   “进来!”   梁振华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开,文子谅高大笔挺的身影出现在屋子里,“梁伯伯?怎么是你?”   文子谅没想到自己在病房里看到的会是他一向敬重的梁司令,他现在想起来了,中午那个跟踪他的小年轻是梁伯伯的警卫员,他跟那人还打过几次照面,怪不得那人中午一直低着头,想来是怕他想起来什么吧。   梁振华同样没想到文子谅竟会找到医院来,他看向小刘,小刘一脸心虚加懵逼,心虚的是肯定是他把人引来的,懵逼的是他明明甩开文子谅了,为什么他还能这么快找来这里。   梁振华一看小刘的表情就知道他漏了行迹,看来这事是瞒不过文子谅了,“小刘,你先出去吧,我和子谅有点事要谈”。   小刘敬礼应好,他低着头走出去在门外长椅上坐下,首长的意思是让他在外面放风,以免茵茵小姐突然过来。   病房里,梁振华招呼文子谅坐下,文子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梁振华,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想来梁司令应该知道他的来意才是。   毕竟他平白无故让自己的警卫员偷拍别人,总得给人个说法才行。   梁振华半靠着床头开口道:“子谅,你应该是发现小刘的动作所以才找过来的吧,不瞒你说,我确实让小刘帮我查一件事情,这件事跟你有些牵扯,只不过没想到你警惕性这么高,竟然顺藤摸瓜找到了我这里。”   文子谅皱了皱眉头:“梁伯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我外公……”   梁振华连连摆手:“跟你外公没有关系,是我个人的一些事情”,也不怪文子谅会想偏,这两年局势不好,高层被下放的人不少,他以为这次是有人针对他外公,所以才让军方的人介入进来,毕竟前两年真有不长眼的想把他外公拉下马。   “您个人?”文子谅疑惑道,“您个人的事情跟我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梁振华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个问题:“子谅,昨天中午的时候你是不是和一个女人在百货商店那里逛过街?”   文子谅被老爷子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谈话方式弄得有点乱,这怎么又扯到他和越诗昨天逛街的事情上了,“对,我昨天确实在哪里,梁伯伯,这跟您说的事有关系吗?”   梁振华:“还真有点关系,你昨天带的那个女人是你什么人?”   文子谅暗自思忖,难道和越诗有关系?“她是我女朋友,我们很快就会结婚。”   梁振华继续问:“她今年是不是32岁?她叫什么名字?”   文子谅确定了,今天的事看来真和越诗有关,难道梁老爷子说的自己私人的事也跟越诗有关吗?   “她叫越诗,今年确实是32岁”,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有心人稍微一打探就能查出来。   “竟然真是32岁,对上了,对上了,叫越诗是吗?那孩子是叫越诗是吧?”梁振华听了文子谅的回答后突然激动起来,越诗,名字里也有诗,他当初给女儿取名叫梁诗,这肯定不是巧合,同样是32岁,长得跟燕婉又那般相像,名字里同样带诗,这是老天爷可怜他吗?终于给了他找到女儿的希望。   文子谅不明白为什么梁司令的情绪突然亢奋起来,“她确实叫越诗,梁伯伯,您这是?”   梁振华心里已经有九成的把握确定越诗是他的宝贝女儿,所以他这会儿再看文子谅,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儿了,不过女儿这些年来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会直到32岁还没结婚,她又是怎么跟文子谅认识的?   “实话不瞒你说,你的女朋友越诗,她很可能是我的亲生女儿。”   “您说什么?”文子谅一下站起身来,“您说越诗可能是您的亲生女儿?”梁振华和妻女在战乱年代失散,这些年来一直苦苦寻找妻女的踪迹,甚至没有再婚,只领养了兄弟的女儿养在自己膝下,这件事整个大院几乎无人不知,但他现在说越诗是他的亲生女儿?这怎么可能呢?   “梁伯伯,您不会搞错了吧,越诗她祖籍在苏北,我记得您老家好像不在那里吧,而且越诗家里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呢,她是最小的一个……”文子谅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越诗前两天跟他说过,她跟女儿下乡前举报了越家那个老婆子,虽然她没有跟他细说,但想来越家那个老太太对她肯定不好,母女俩能发展到举报的地步,说不定越诗的身世真有问题呢!   梁振华:“应该不会错,那个年代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具体的还要查过之后才知道,我有九成的把握她是我女儿,这件事你先别透露给她,我过两天出院后会借口去苏北军区视察,到时候会把这一切都查清楚的。”   梁振华这么一说,文子谅放下心:“这么说,您让警卫员跟踪我们是想查证越诗到底是不是您女儿?”   梁振华叹了一口气:“是啊,我找了妻女二十多年了,好不容易有点发现,可不就急了嘛,不过你小子不错,小刘在部队专门做过侦察训练的,这样还能被你找上门来,对了,子谅,这件事目前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小刘也只是帮我查探你和越诗的关系,他并不知道我怀疑越诗是我的女儿,为了不节外生枝,希望你也能保守秘密,等调查结果出来后再做打算。”   文子谅点头应下,梁振华又问了他一些关于越诗的事,文子谅挑拣着说了一些,毕竟眼前这人很可能以后就是自己的老丈人了,但事情结果出来之前,他还是要做些保留,万一弄错了呢,所以他说的有关越诗的事情都是些日常的、无关大雅的小事。   但说实话,他倒真的希望越诗是梁司令的亲生女儿,这样一来的话,就能多一个人跟他一起爱护越诗了,毕竟前世,越诗的父亲只将女儿当作政治斗争的筹码,越诗一辈子为家族所累,而梁司令,他找了妻女一辈子,如果越诗真的是他女儿,那可以想象,他一定会把越诗捧在手心里的。   想得再庸俗一点,实际一点,如果越诗是梁司令的亲生女儿,那她就有了有力的父族,也不会有太多人拿她过去的经历和婚姻当作话柄,她的底气会更足,路也会走得更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2 23:47:58~2020-11-13 23:5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酱烧泥 10瓶;南有乔木、萌萌的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说辞   跟梁振华谈过达成共识之后, 文子谅开车离开医院,下午下班他没有去接越诗,而是一个人回了父母和外公住的干部大院, 他到家时只有保姆王阿姨在准备晚饭, 父母和外公都还没回来。   “子谅, 你回来了, 先坐一会儿,你爸妈估计也快到家了, 我今天特意做了你爱吃的炸酥肉,马上就好”, 文子谅刚进门, 保姆王阿姨就把他迎进来,主家就这么一个儿子, 每次文子谅回来吃饭, 她都十分上心。   而且她从文子谅十几岁时来到文家做帮佣,也算是看着文子谅长大的, 对他就像自家孩子似的, 她家大儿子当初能当兵还多亏了文家帮忙。   文子谅将大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王阿姨, 您忙您的去吧, 我上楼找几个东西,您不用管我, 我一会儿就下来。”   他话音刚落, 门口大门吱呀地一声响, 文慧娴和丈夫肯特福尔曼一前一后走进来,文慧娴个头大约有一米六五左右,站在将近一米九的肯特福尔曼旁边显得有些小鸟依人, 加上她本身气质温婉,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肯特福尔曼是典型的混血儿长相,他的五官深邃立体,皮肤雪白,湛蓝色的眼睛好看极了,头发是那种浅浅的棕金色,身材高大结实,长相一点不输给文子谅,就算他已经年过五十,但因为长年锻炼,加上有一半的中国血统,所以他并没有一点老态,活脱脱一个极富魅力的中年大叔。   “宝贝儿,我好想你,你终于回来看爸爸了,我感觉有好几年没见过你了”,刚一见面,肯特福尔曼就直接跑过来抱住儿子,嘴里一口一个宝贝儿,文子谅无奈地笑了,“爸爸,我前几天才回来过一次,”哪里就这么夸张了,还有,他都奔三的人了,还被爸爸一口一个宝贝儿,实在是有些……   肯特福尔曼反驳道:“华国不是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文子谅无语,这话是这样用的吗?   文慧娴看着眼前两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抱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有些接受无能,孩子小时候确实生得玉雪可爱,那时候叫叫宝贝倒还说得过去,但现在儿子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一口一个宝贝也不嫌腻歪。   显然文子谅也没办法接受自己三十岁还被人叫宝贝儿,他再一次试图纠正父亲的习惯:“爸爸,叫我子谅就好,或者叫我伊森也行,我都这么大了,还叫宝贝儿是不是有点太……”   肯特福尔曼放开儿子,他捏捏儿子结实的手臂,又比划了一下他的腰,跟没听见文子谅刚才的话似的,自顾自说道:“宝贝儿,你瘦了,肯定是在外面没有好好吃饭,要不你搬回来吧,爸爸天天回来给你做好吃的,我前几天才跟王姐学了几道菜,正好可以做给你吃。”   文子谅心里捏了把汗,他可不想吃爸爸做的饭菜,那味道,简直没法形容,而且爸爸明明没有厨艺天分,偏偏特别喜欢做饭,每次只要他一进厨房,家里人无一不愁眉苦脸的,就连外公也时常找借口在饭前躲出去。   想到这里,他赶紧转移话题:“爸爸,外公呢?他没跟你们一块回来?”   肯特福尔曼叹了口气:“爸爸好忙的,我们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开会,是吧老婆?”   文慧娴跟儿子解释:“最近上面计划重新放开大学准入门槛,你外公他们这几天正忙这件事呢,下班前上面临时通知开会,你外公还有几个文化界代表去了大领导那里。”   “还是上次说的,不通过考试录取,而是工农兵推荐入学?”文子谅问道。   文慧娴回答:“是啊,这件事说定了的,现在不过是在讨论实施细则,等细则一下来,估计明年就会开始实施了。”   文子谅眉头稍微皱起,他之前听说过这件事,但他其实挺不能理解上面的这项政策,他活了两世,从未听说过按家庭成分上学的,甚至就算以前从来没有上过学的,大字不识的人,只要家里穷,成分好,就能跳过基础教育直接迈进大学校门。   文慧娴知道儿子对政府的某些政策不太理解,但这年头,大家都能看清楚这些政策的其中利弊,但没有人会当出头鸟直接指摘上面,毕竟这几年局势一直很紧张,尤其是处于风暴中心的人们,更是应该慎之又慎,否则很容易在风浪中翻船,而且文家还有个外国女婿,有些话其他人可以说,文家最好能不沾手就不沾手。   “先吃饭吧,饭好了,吃完饭你们再说”,几人说话间,文阿姨已经把饭做好了。   肯特福尔曼率先来到饭桌前,他闻了闻桌子上浓浓的饭菜香味,急声催促老婆和儿子:“亲爱的,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说,儿子不是交女朋友了吗?等会吃完饭我们好好问问他。”   说到这里,文慧娴才想起正事,她看向儿子,恨不得他现在就从头到尾给她交代清楚,文子谅耸耸肩:“妈,先吃饭,吃完饭我跟你们说。”   文慧娴闻言二话不说赶紧坐在饭桌前,于是这顿饭吃得格外迅速,王阿姨把饭菜做好就回家了,她在附近不远处租了一间民房,和自己小女儿住在一起。   吃饱喝足后,文慧娴拉着肯特福尔曼坐在沙发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儿子,“说吧,你真的交女朋友了?没骗我和你爸?你不是跟我们说这辈子可能都找不了对象结不了婚吗?”   文慧娴就文子谅一个宝贝儿子,眼看着他的同龄人有的三胎都生了,可她的儿子呢,从小到大,没有跟任何一个女人走得近过,没有带任何女孩子回家玩过,也没有跟任何女人处过对象,她一度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因为肯特他们家有好几个男孩找的伴侣都是男性,肯特觉得没什么,但她想起来却觉得难以接受,她生怕自己儿子也是这样,好在他不是。   但这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儿子跟她摊牌不喜欢男人后,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他接下来的话就让她如坠深渊,儿子竟然说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结婚。   “妈妈,对不起,我不会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而我爱的人,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出现……”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她以为儿子是觉得自己这辈子无法爱上任何人,毕竟他的条件太过优秀,眼光高是正常的,但人这一辈子太长了,总会遇到让你甘愿俯身的那个人。   但儿子后面的话倒让她觉得不是这样,他明明从小到大没有谈过一次恋爱,但他的言语和肢体却告诉她,他似乎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有过一个至今不能相忘的爱人,他那时的表现太过伤感,让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忍心再苛责他,也无法挖根究底地探查他是否真的有过这样一段感情。   之后她虽然没有再特意提及过儿子的婚姻问题,但她心里时时刻刻希望他能打破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但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直到他快三十岁了,仍然是孑然一身,她慢慢开始放弃了,甚至肯特也时常劝慰她,说儿子有自己的人生,只要他过得幸福快乐,就算不结婚又如何,人的价值并不是靠婚姻体现的。   她想着实在不行,等过几年她就去领养一个孩子,将来儿子老了也好有人能照看他,但直到昨天,儿子突然说他找了女朋友,她听到这话时简直惊喜得不敢相信,她这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   文子谅看着父母殷切的眼神,他将自己事先想好的说辞一一道出:“妈,我之前跟您说过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结婚,是因为我从小到大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有个穿着襦裙的女人不断地出现在我眼前,我虽然从没见过她,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我爱她,我不知道这种感情是怎么产生的,但是每当我想试着跟其他女孩相处时,我就会想到她,我没办法忍受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靠近我,但她只是我的梦中人而已,不会在现实中出现,所以我才说我不会跟任何人结婚。”   说到这里,文子谅看了看父母的表情,文慧娴半信半疑,这种事未免也太玄乎了吧,要不是子谅从小到大没撒过谎,这种说辞她是半个字都不会信的。而肯特福尔曼完全一副星星眼表情:“儿子,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也太浪漫了些,那个女孩肯定是你的真名天女,你祖母也给我讲过华国古代的爱情传说,儿子,简直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文子谅暗自忍耐,告诉自己不要笑出声来,他完全能想到祖母是怎么哄爸爸的,在国外念书的那段时间,他在福尔曼家族的老宅中住了一段时间,祖母时常跟他说一些爸爸小时候的事情。   她说爸爸小时候特别喜欢听故事,但他不喜欢听重复的故事,祖母没办法,将西方的寓言童话讲过一遍后,开始给他讲华国的古老传说,爸爸特别喜欢,他尤其喜欢那种传奇的凄美的爱情故事,每每听到尽兴处还会流泪,可把祖母乐坏了,逢人就说小肯特是个特别浪漫的、情感丰富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3 23:56:07~2020-11-14 23:5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889912 5瓶;萌萌的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说服   文慧娴一脸无语地看向丈夫, 他怎么人家说什么都信,尤其是在关于儿子的事上,他儿子就算说地球是方的, 估计他也会附和儿子说的对。   或许是她从小生活的环境和他不同,她还从未见过像肯特这样爱护儿子的父亲, 她父亲那一辈儿, 还有她这一辈儿, 包括她底下这一辈儿,有男孩子的人家看重归看重,但从小都是棍棒底下教育出来的, 哪像肯特,从小没动过儿子一根手指头。   但说他溺爱子谅吧, 也不见得,子谅从小就学钢琴、学散打、学击剑,他十几岁时肯特甚至专门从国外找来了雇佣兵教导他搏击术, 还找来了特种部队的兵王教他各种侦察、作战技巧, 就是因为有一阵她父亲想让子谅去参军, 肯特便提前为儿子准备了各种特训。   那段时间,子谅身上总带着伤,肯特在儿子面前为他鼓劲加油, 背地里却抱着她哭了好长时间, 但即使这样,他也从没松口给儿子取消这些特训。   她从肯特身上看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父爱, 他对儿子从不吝啬夸赞之词,甚至一口一个宝贝儿、亲爱的,他的爱不像华国父亲那样含蓄内敛,而是像火焰一样热情激烈, 她自认是个爱护儿子的好母亲,但跟肯特一比,倒显得她对儿子有些冷淡了。   没办法,有时候她也想抱抱儿子时,肯特已经扑上去宝贝长宝贝短了,她只能无语地看着父子俩腻歪,完全不想再去凑那个热闹。   肯特还在双手托腮星星眼畅想着儿子的爱情奇遇,文慧娴又一脸半信半疑地问文子谅:“你不会骗我的吧,这实在太玄乎了,那既然你喜欢你梦里的那个女孩,又说非她不可,那你昨天怎么跟我说交了女朋友?”   肯特闻言也一脸期待地抬头看向儿子,他真的像是在听故事一样,迫不及待想知道后面的情节发展。   文子谅解释:“这就更不可思议了,我前几天下班路过首都大学时,看到了一个跟我梦里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真的吗?儿子,这是真的吗?的确太不可思议了,你竟然和自己的梦中人相遇了,我要写信告诉你祖母这个消息”,肯特兴奋地站起来,他站起来坐到儿子旁边,摇着儿子的手臂:“然后呢,你和她一见钟情了是吗?然后你们在一起了对吗?你说的女朋友就是你梦到的那个小仙女是吗?”   爸爸的一连串追问让文子谅有点招架不住,他原本想说的跟这相差不大,于是顶着爸爸殷切的眼神,他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是这样!”肯特兴奋极了,他又坐回文慧娴身边,拉着她的手一摇一晃:“老婆,我们儿子好厉害,他的爱情简直像是妈妈小时候给我讲的东方传奇……”   肯特拉着文慧娴说个不停,文子谅看到这场景会心一笑,他之所以多此一举编出这么个故事,就是因为猜到了爸爸的反应,他爸有特别浪漫天真的一面,虽然华国现在讲究破除封建迷信,但这种说法对他爸这个外国人没有一点约束,甚至他特别喜欢那种志怪传说,他不仅喜欢,看过之后还一厢情愿地认为很多传说都是真的,尤其那种流传了很久远的爱情传说。   而他妈,虽然表面上总一副对爸爸无语的样子,但她其实特别喜欢爸爸这一点,甚至她还在有意无意维护爸爸这些天真浪漫的特质。   文慧娴被丈夫厮缠得很无奈,过了好半会儿,她才止住肯特连绵不绝的声音,她转向儿子:“先不说这个,那个女孩的来历背景你弄清了吗?”总不能真是丈夫说的是从天上来的仙女吧。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文子谅身子微向前倾,他双手交握,先给母亲打了一记预防针:“这也是我今天要跟您重点说的,她可能跟您想象中的儿媳妇完全不一样。”   文慧娴:“怎么个不一样法?自从你上次跟我谈过之后,我对你还能有什么要求,我只盼着你能结婚,能找一个女人结婚,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别的,她相信她一手培养长大的儿子眼光没那么差。   文子谅听到这里抓住机会:“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说对儿媳妇没什么要求,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文慧娴顿时觉得好像落入了儿子的圈套里,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儿子已经先声夺人讲起了他那位女朋友。   “妈,她的名字叫越诗,越来越好的越,诗情画意的诗,她今年32岁。”   文慧娴惊讶:“什么?32岁?”   文子谅:“对,32岁,妈,华国不是有句老话叫女大三抱金砖吗?年龄不是问题。”   文慧娴:“没什么,我就是没想到你竟然找了个比自己大的,她32岁还没结婚?”   “嗯,其实她已经结过两次婚,还有一个十几岁大的女儿”,文子谅摸了摸鼻子。   文慧娴高声:“你说她结过两次婚?”她虽然嘴上说对儿媳妇没有任何要求,只要儿子喜欢就行,但世上哪一个母亲会完全对自己儿媳妇的人选无动于衷呢,尤其是她的儿子这么优秀。   文子谅对爸爸使了一个眼色,肯特立马摸摸老婆的后背,“先听儿子说完,这是他的爱情他的婚姻,做主的人是他,我们不能干预他的人生,再说,我的儿子这么优秀,我相信他喜欢的人同样有独到之处,而且结过婚又怎么了,结婚离婚有时候并不全是女人的错,就像我遇见你时,我首先是为你的美丽和魅力所折服,至于你有没有离过婚,那一点都不重要。”   肯特说到这里,文慧娴恍惚想起自己在肯特之前也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因为这些年过得太幸福了,她已经完全忘记了上一段婚姻带给她的不幸和痛苦,她抬头看向肯特,他正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肯特对着文慧娴说道:“我很高兴我的儿子没有被世俗的偏见所裹挟,遇上他,是那个女人的幸运。在现实里遇见自己梦中的爱人,这同样是儿子的幸运,他会过得很好的,慧娴。”   文慧娴刚刚只是一时激动,经过肯特这么一番话,她情绪平静下来,对,她不该还没见面就对对方抱有偏见,离过婚又怎么了,她当年不也一样离过婚吗?她更了解离婚后周围那些人的冷言冷语,要不是肯特,她可能永远都走不出上一段婚姻的阴霾。所以即使她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爱屋及乌,但面对儿子喜欢的人,她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   而且就像肯特说的,儿子最终长成了她期望的模样,他跟肯特一模一样,没有因为一个女人离过婚而看轻她,这是她最觉得欣慰的地方,她的儿子无论人品和才能都是骨子里的优秀。   文慧娴:“儿子,你继续说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前两段婚姻都遭遇不幸。   文子谅温声道:“妈,她祖籍在苏北,是家里的小女儿,但从小可能一直不受待见,十几岁就被她妈妈嫁给当地一个地主家的儿子冲喜,但结婚没过两年,她生下女儿后不久,她的丈夫就去世了,之后她在女儿七八岁的时候又嫁给了一个大学讲师……她后面那个丈夫为了保全自己,想把她的女儿送给当地的革委会主任,这个主意没打成……,直到后来,她忍无可忍,到当地公安局举报了她丈夫,跟那个人离了婚,带着女儿放弃城里户口到农村去插队……”   文子谅将越诗的经历大致讲了一遍,他知道母亲是个心软的人,她知道越诗的遭遇后一定会怜惜她,果然,他讲到最后,母亲已经开始追问:“那后来呢?”   “因为她会一些医术,就在插队的村子做了赤脚大夫,之后被村里推荐到县医院学习,县医院院长觉得她在中医诊疗方面特别出色,就又推荐她来了首都中西医结合医院进修,她最近就在首都大学上医疗理论课,所以我才能在首都大学门口偶遇她。”   文慧娴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她的确挺不容易的,为母则刚,她为了女儿跟后面的丈夫决裂,又放弃了城里的户口带着女儿下乡,下乡后还能凭着自己的医术从小村子走出来,被推荐到首都进修学习,她应该是个挺坚强挺有能力的女人。”   肯特也在一旁附和:“对,她是个坚韧的女人,儿子,你被这样的女人迷倒一点也不奇怪,就像我当年一门心思喜欢上你妈妈一样,优秀的女人不是靠婚姻和家庭去衡量的。”   文子谅失笑,爸爸说什么最后都得拐着弯夸夸妈妈,但看着妈妈温和的眼神,他就知道妈妈吃这一套。   见妈妈态度松动,他又往上添了一把火:“是啊,她这样优秀的女人总有人看得出她的珍贵之处,不止是我,咱们大院跟我同岁的那个陈博毅也喜欢她,前段时间还经常去首都大学堵人呢!”   文慧娴听到这里立马站起身:“那你这周末带她回来吧,我会提前准备好东西的,你外公那里我去说,你都快三十了,我还想趁着身体硬朗帮你带带孩子呢!”好不容易儿子有了心仪的对象,虽然跟她的期望不符,但是要是这样错过了,儿子这辈子恐怕真的得打一辈子光棍了,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   至于陈家小儿子,呵,她家的儿媳妇可不是谁想抢就能抢走的,虽然陈博毅也是个青年才俊,但跟她儿子可没法比。 第70章 找上门   最重要的事情谈妥了, 文子谅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饭后又跟爸妈聊了一会儿别的事情,到晚上九点的时候才开车回四合院。   他回去的晚, 本以为越诗已经睡了,没想到她房间的灯还亮着, 他刚准备去敲她房间的门, 结果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越诗听见了大门开合的动静, 她本来就在等文子谅回来, 所以一听见声响就立刻打开了房门。   “怎么样?你和你爸妈谈得怎么样?”文子谅猛地一下被越诗拽进屋里,他踉跄了一下,顺势抱着越诗坐到几案旁的雕花扶椅上, 握住她纤细的双手, 语气玩味地故意逗她:“怎么,这么着急,迫不及待想嫁进我们家变成文夫人了?”   越诗轻锤他的胸口, 如水的双眸斜了他一眼,“跟你说正经的呢, 你怎么总没个正行, 到底怎么样?你爸妈对我到底是什么看法?”   文子谅双手转而环在越诗腰上, 箍着她靠近自己, 两人鼻尖轻触,呼吸相闻,他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轻轻在越诗唇上碰了几下,“我在你面前还用讲究什么正行,你马上就是我老婆了,想跑也跑不掉的, 我爸妈那里你不用担心,我编了个故事给他们听,我爸都把你当成下凡的仙女了,至于我妈妈,有我爸在,搞定她妥妥的,放心吧,他们不会反对我们的,毕竟如果不是你,我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了,我妈还想着给咱们带孩子呢!”   越诗眼睛发亮的看着他,文子谅被她看得心里软软的,她前世位至贵妃,离皇后之位只不过一步之遥,要不是因为他,她完全用不着担心他的家人会不会喜欢自己,她对他的家人爱屋及乌,是因为不想让他为难,所以才想要得到他家里人的认可,那他自然也不能让她失望,“妈妈让我这周末带你回去,她见了你一定会喜欢的”,文子谅额头紧贴着越诗小声道。   越诗和文子谅拉开了些距离,她语气有些迟疑:“这周末?会不会有点赶?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文子谅轻笑:“这有什么可准备的,你人去就好了。”   越诗脚尖在文子谅脚上轻碾了一圈,果然男人和女人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同,她第一次见他的父母,怎么好空着手去,这样未免太没有礼数了些。   她语气不善:“快点告诉我,你爸妈喜欢什么东西?还有你外公,我总不能真的空手去吧。”   文子谅哈哈一笑,双手故意在她腰间挠她痒痒,“好了,不逗你了,其他的你不用管,到时候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跟我回家就行了,东西我会帮你准备好的。”   越诗这才明白被他骗了,她一阵气恼,双手在他身上一阵乱挠,文子谅笑着拦挡,动作间,越诗穿着的丝绸睡衣被扯下来了一点,她凝脂般洁白的肩膀露了出来,细细的黑色蕾丝肩带轻挂在肩上,脆弱得仿佛一扯就断。   文子谅目光灼灼地盯着越诗光裸的肩膀和锁骨,他的呼吸越来越近,越诗跟他身体紧紧相贴,两人之间的温度越来越高,气氛变得靡丽粘缠起来。   越诗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那水波流转的眼睛似乎泛着春潮,她的脸上慢慢泛起薄红,红唇微张,似乎在邀人品尝一般。   文子谅双手慢慢上移,越诗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掌在自己背上来回摩挲,渐渐地,那双手从下到上,从后到前,似乎变得越发难以满足,越诗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当那双手轻轻放在她前面隆起的峰峦处时,她忍不住嘤咛出声,那声音带着浓浓的媚意和脆弱感,文子谅几乎是立即起了反应,他的嗓音低沉喑哑:“你可真会勾引我。”   越诗张了张嘴准备反驳,明明是他在耍流氓,怎么还倒打一耙呢?但她刚把嘴张开,就被文子谅趁虚而入,他的气息强势侵入,同时手下微微用力,越诗立刻软了身子,她不自觉轻吟出声,柔柔地躺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窗外寒风猎猎,树枝疯狂地在风中摇摆,在灯光的映照下,窗影上一男一女相互缠绕,过了不知多久,风渐渐停了,屋里传来男人压抑性感的声音:“我可真够佩服自己的!”   偌大的雕花实木床上,原本平整的床铺已经乱成一团,床中间红色的被子里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她两边雪白的肩膀裸露在外,被子堪堪盖住了她肩膀以下的部位,男人隔着被子压在她身上,他的脑袋埋在她一侧的颈窝,仔细一看,她的脖颈处有密密麻麻的红色吻痕,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在灯光下显得越发惑人。   又过了一会儿,文子谅终于从越诗身上起来,他的衬衫半敞着,结实的胸膛看起来格外性感。   “我简直是当世柳下惠了吧”,他站在床边自言自语,说罢,又重新低下头在越诗额头上印上一吻:“赶快嫁给我吧,我快要忍不下去了。”   越诗闻言瞪了他一眼,但她瞪起人来活像是在抛媚眼,眼里水光盈盈的,恨不得叫人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文子谅实在招架不住,要是再在她房间呆下去,他肯定就控制不了自己了,于是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越诗房间。   虽然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将近三十年,但对于婚姻,他骨子里还是古代那一套想法,要把最美好的时刻留到新婚之夜,所以对于越诗,他喜欢和她亲近,但绝不会在婚前就走到最后一步,这是他的原则,也是他对越诗的尊重。   翌日一早,文慧娴刚到单位不久,秘书处的秘书便敲门告诉她有客来访,她还在纳闷是谁这么一大早就来找她,到会客室一看,原来是陈家的小丫头,陈家这丫头这些年来一直喜欢她家子谅,她今天来,不会是要跟她说这件事吧?   要说她之前也起过心思想把儿子和陈琪可凑成一对,毕竟陈琪可家世不错,人长得也还可以,又是和子谅从小一起长大的,说起来也算知根知底,但谁让儿子就是不喜欢呢,人家女孩找他去玩,他没有一次答应的,人家约他吃饭,他也总说没时间,总之避人家如蛇蝎一般,也不知道陈家小女儿这些年来怎么坚持追在他身后这么久的。   “琪可,你怎么过来了,快坐,小许,你去倒杯水”,文慧娴一进门就招呼陈琪可,毕竟子谅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了,这丫头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怪不容易的。   陈琪可面对文子谅妈妈时很有礼貌,完全没了面对越诗时的趾高气昂和居高临下,一来文家权势胜过陈家,二来她还做着想要嫁给文子谅的美梦,三来文慧娴本身就是政府高官,身上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虽然她长相温婉,但手腕和办事能力可跟温婉这两个字一点都不沾边。   “文阿姨,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来打扰您了”,文慧娴一进门,陈琪可就礼貌地跟她出声问好。   两人寒暄几句,秘书送进来两杯茶后带上房门出去了,里面的两人也进入正题。   陈琪可率先沉不住气,刚说了几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她双手握住茶杯,似乎想借着杯壁的温度给自己传递力量,她身子微微前倾,语气诚恳道:“越阿姨,我今天来找您是因为子谅哥的事。”   文慧娴挑了挑眉头,状作不解:“哦?子谅的事?他怎么了?”   陈琪可表情有些犹豫,但很快,她似乎坚定了想法,开口道:“文阿姨,您知道子谅哥交了女朋友吗?”   文慧娴在陈琪可灼灼目光的凝视下缓缓点头:“嗯,子谅跟我提过,那孩子似乎叫越诗,我让他这周末带着女朋友回家,毕竟他都奔三的人了,婚事也该定下了。”   陈琪可一听这话急了,她本来笃定文子谅肯定没跟家里人说越诗的事情,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想把越诗带到他父母面前,凭什么?凭越诗结婚的次数多吗?   她乱了阵脚,顾不得来之前想好的说法,反而直白地向文慧娴发问:“阿姨,你知道这个越诗的来历吗?她今年已经32岁了,之前结过两次婚,还有一个女儿,她这样的条件,怎么能配得上子谅哥”   文慧娴这会儿倒是庆幸儿子昨晚没有瞒她,而是一五一十地跟她讲清楚了越诗的背景和经历,让她提前有了心理准备,要不然现在她肯定会被陈琪可的话说得大惊失色的。   索性她这会儿很坐得住,情绪经过了昨晚也没有太大起伏,她回答陈琪可:“这件事我知道,子谅跟我说过,他把越诗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和他爸爸了,包括她离过婚有孩子的事情。”   陈琪可不能相信文慧娴说起这事来语气竟然这么平淡,她语气有些激烈:“所以您无所谓吗?您不阻止这件事?子谅哥那么优秀,一个离过两次婚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5 23:55:17~2020-11-16 23:5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_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萌的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运城农场   这话文慧娴就不爱听了, 离过婚怎么了,离过婚就活该低人一等吗?她想起自己离婚时周围人的冷言嘲讽,世人就是这样, 总喜欢站在高处对着别人指指点点,殊不知自己的生活都过得一塌糊涂, 至少越诗再不好, 但她能够得到子谅的喜欢,就说明她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而这是陈琪可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未曾得到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 陈琪可才会不甘心,在她看来,明明越诗方方面面都不如她, 凭什么她能让一向不近女色的文子谅为她动心, 甚至丝毫不顾及她已经结过婚有过孩子,这让她的挫败感更深,难道她一个清白的黄花大闺女还不如嫁了两次的越诗吗?更别说越诗还有一个拖油瓶女儿。   “琪可, 子谅自己的感情问题我和他爸爸是不会插手的,虽然越诗离过两次婚, 但我相信子谅的眼光, 他不会喜欢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更何况, 离过婚又怎么了,我和子谅爸爸结婚前也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我不觉得这会成为什么限制条件,至少在我们家,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离过婚而看轻她。”   文慧娴这话一说出口,陈琪可立刻意识到自己失策了, 对啊,文慧娴自己就是二婚,她鄙夷看不起离婚的女人,肯定会触到文慧娴的痛处,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于是她连忙补救道:“文阿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越诗她怎么能跟您比,您和肯特叔叔是真心相爱,但越诗才认识子谅哥哥几天啊,我不信他们之间会有多深刻的感情,再说她的前两任丈夫背景都挺复杂的,我担心她会影响到子谅哥的前程,而且她之前举报过自己的前夫和亲生母亲,万一她以后过得不如意了,又故技重施举报文家怎么办?”   不得不说,陈琪可说话还挺一针见血的,她提到的这几点,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可能不在乎,但文慧娴不一样,一来她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既然他打定主意要跟越诗在一起,那这些情况他肯定都考虑到了,二来,越诗的前两任丈夫就算背景有问题,但越诗已经跟他们没有关系了,就算有所牵连,也不会太严重,再说文家都有一个外国女婿了,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小问题,而且因为肯特的存在,上面对文家向来宽和。   因为福尔曼家族每年都会给华国提供大笔资金财力支持,肯特本人又娶了华国高层文见远的女儿,他本人这些年在国际上发表的有关华国的报道也取得了广泛认可,所以当下的许多政策对他这个外国人要宽松很多,连带着文家也沾了他的光。   比如现在全国上下崇尚节俭,但文家因为肯特的缘故,吃穿上再讲究也没人说什么,毕竟人家福尔曼家族每年捐助那么多钱,还不允许人家自家孩子吃穿讲究一点?这怎么也说不过去的。人家家里有钱,很多东西都是国外直接空运过来的,外人就算再眼红也没办法。   所以越诗的情况对于别家来说可能是个隐患,但对于文家来说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至于陈琪可说的举报那回事,大致情况文慧娴已经从儿子那里了解过,她明白责任不在越诗,要不是对方实在太过分,越诗也不会走到举报这一步,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城里户口也要带着女儿下乡避祸。   “你说的这些该是子谅自己衡量的问题,既然他已经准备把人带回家里了,我想他已经考虑清楚了,而且他的前程,不会因为娶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就被阻滞,至于举报的事,我想越诗也是被逼无奈的,我相信我儿子的眼光没那么差。琪可,如果没有意外,子谅和越诗的事情马上就会定下来,阿姨知道你对子谅情意深重,但感情的事,向来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子谅不是你的良人,你还是放下他吧。”   文慧娴这话说得很真挚,但听在陈琪可耳里,就颇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了,要不是笃定自己的坚持会有结果,她不可能将自己十来年的青春年华浪费在文子谅身上,现在几句话就让她放弃,这未免太轻巧了吧。   但显然,今天和文慧娴的谈话是以失败告终的,文慧娴根本不像她来之前预想的那样,这条路算是走不通了,于是陈琪可没有再说废话,该说的都说了,对方的想法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那么她只能试试另一条路了。   目的虽没达到,但陈琪可还是克制住了心里的不忿,礼貌地跟文慧娴告别,文慧娴看着陈琪可离开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看来这孩子还是放不下。   陈琪可站在楼下回首看了看的办公楼,她微微嗤笑一声,虽然说不通文家父母,但她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尝试,越诗不是举报了她前夫王建业吗?还连累王建业的两个孩子也被下放到农场改造,她就不信王家众人对越诗没有一点怨念。   运城农场,茫茫的戈壁滩上风沙肆虐,灰蒙蒙的天空,低矮的植被,远处一群男人在卖力地挖着沟渠,他们形容褴褛,面黄肌瘦,挥舞镐头的力道一下比一下小,有人往天边看了一眼,皲裂的脸上出现了高兴的神采。   “太阳快落山了,这一天终于完了!”男人小声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   另一个男人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他的手臂几乎要抬不起来了,“是啊,这一天天的,怎么感觉这么长”,男人叹息一声。   这里下放的人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所以他们每天最盼望的就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太阳落山了,他们下工的时候就到了,劳累了一天的身体好歹能松快一下。   戈壁滩气候恶劣,冷的时候极冷,热的时候又极热,他们每天不仅要干着繁重的体力活,还要努力适应这里反复无常的气候,不让自己生病,毕竟,不是谁都有王家父子那样的好运气。   王建业当初病得只剩一口气了,多亏那个叫袁青青的女孩带来的营养品和药物救了他,不然,戈壁滩的风沙下只怕又会多一具尸体。   说来王家几个人算是碰上命里的贵人了,自从那个袁青青来农场之后,王家人的生活水准可谓是直线上升,不说别的,最起码能吃饱了,当然,不是在食堂里吃饱,食堂里的大锅饭能让人填个五六分饱的肚子就不错了,王家人自然也不例外,但袁青青却经常自掏腰包贴补王家几个人,一开始大家伙儿还挺纳闷的,后来才隐约知道一点内情。   据说那个袁青青的小姨是王兆衍的后妈,而王家一家三口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全是拜那个恶毒后妈所赐,就是那个女人举报了王建业有资产阶级思想,作风处事上有问题,所以王家人才会落到这步田地。   袁青青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找了王兆衍谈话,她先是找了个合理的借口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来运城农场,后面就直入正题,踩着越诗和越灵在王兆衍面前为自己立人设。   袁青青一脸抱歉:“对不起,王兆衍,我不知道我小姨会做出这种事来,我知道你们一家都对她和越灵很好,但她,她怎么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态度诚恳地向王兆衍道了歉,并让王兆衍有什么事可以来找她帮忙,毕竟她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能办的事自然比他们这些下放的人多得多,她说这样算是帮小姨和表妹向王家赔罪,王兆衍神情冷淡地听她说完这些话,一言不发就走了,袁青青却一点都不着急,据她了解,王建业这两天一直病着,要是再拖下去,人恐怕就要没了,别看王兆衍现在不搭理她,但不出两天,他肯定要过来求她的。   不出她所料,王兆衍第二天下工就来找到她,求她帮忙救救他爸爸,她自然一口答应,立刻在医务室找来了大夫帮忙给王建业看病,还当着他的面将一罐麦乳精交给那个来诊治的医生,王兆衍默默看着她,她虽读不懂他的表情,但好事要做到明面上,她笑着跟他解释:“这里的医生向来看人下菜的,要是不给他点东西,他今天是不会走这一趟的,好在我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   她说话的语气轻松舒快,王兆衍冲她点点头,终于开口跟她说了句谢谢。   袁青青顿时笑得明媚大方:“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王兆衍这时候却反驳她了,“那件事跟你没关系,是越诗做的。”   袁青青心里乐坏了,她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王兆衍对她的初始印象应该不错,而越诗母女在他心里已经是仇人的存在了吧,毕竟王建业这次差点没命,要不是她来了这里,呵呵,谁能想到他和越诗前世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呢!   果然她这步棋走对了,运城农场可真是没白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6 23:53:21~2020-11-17 23:5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酱烧泥 10瓶;没刺仙人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陈琪可的打算   之后的事态发展更是切合了袁青青心中打算, 她不但救了王建业,还把自己带过来的很多营养品留给了他,甚至在知道王家父子吃不饱的情况下, 她每天在自己的宿舍里单独开火给他们做饭, 王兆衍虽然不想接受袁青青这些帮助, 但现实情况却让他不得不低头, 毕竟吃不饱饭, 还要干着繁重的体力劳动,他们这种城里养尊处优的身子根本受不住。   于是袁青青一点点侵入王家三人的生活中, 就连王静雯这个大小姐在她面前也没有了往日的跋扈,因为袁青青给农场食堂的负责人送了礼,所以王静雯在食堂的日子好过多了,加上袁青青做人做事说话特别有分寸, 王静雯没多久就把袁青青当成了知心大姐姐。   当然,王家众人对袁青青好感直线上升的同时, 也对造成他们落得如此境地的越诗母女格外痛恨, 这些恰恰是袁青青最想看到的,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想来王兆衍和越灵之间已经完全没有可能了。   更让袁青青窃喜的是, 王静雯竟然想让自己当她的嫂子,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不过在王静雯跟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虽然心中窃喜, 但脸上还是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这, 这不太合适吧,我只是,只是单纯地对你们觉得抱歉, 想帮帮你们罢了,再说兆衍他应该对我没那个意思吧!”   王静雯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青青姐,我哥是个闷性子,他好多事都藏在心里,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意思,但我敢肯定,他一定对你有好感的。你只要告诉我你对我哥有没有想法,还是你觉得我们一家现在落魄了,担心我们会连累你?”   王静雯能说出这话是有缘由的,她早就发现了袁青青对她哥超乎寻常的关注,按照目前的情况,他们一家还不知道要在这个鬼地方呆多久,要是离开了袁青青的帮忙,恐怕他们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最好是让袁青青跟他们家的关系再近一点,比如当她的未来大嫂。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她哥至今还惦记着越灵那个小贱人,她上次帮哥哥洗衣服的时候,在他的裤兜里翻出了越灵的照片,以前是她笨,看不出来哥哥对那个小贱人潜藏的心思,但现在她可看得一清二楚,越诗和越灵那对天杀的母女已经把他们害成这样了,哥哥竟然还放不下那个贱人,所以她才急着想彻底断了哥哥的念想,眼前的袁青青就是最好的人选。   想到这里,王静雯看向袁青青,等着她的答复。   “静雯,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嫌贫爱富、害怕受到牵连的小人形象吗?我要是真的害怕受你们的连累,当初就不会费劲心神帮你们,我之所以不想考虑这件事,是不想让兆衍误会,觉得我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他是个很好的人,但他未必喜欢我,我不想勉强他,你明白吗?”袁青青刚开始一脸不被人理解的委屈,说到最后,她的感情越发真挚,似乎真的完全在替王兆衍考虑。   她这出戏唱得挺好,至少打动了站在她对面的王静雯,至于在门口站了许久的那个人,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刚刚才把半只脚收回去,想来该听到的也都听到了,相信她心中所想很快就能如愿。   果不其然,又过了几个星期,不知道王静雯跟王兆衍说了什么,王兆衍竟然真的跟袁青青表白了。或许还有王建业,这可是只老狐狸,不过是马失前蹄栽倒了越诗手里,但他本质还是个特别聪明识相的人,他自然清楚现在他们一家的处境都掌握在袁青青手里,所以对于儿子和袁青青的事自然是喜闻乐见。   袁青青清楚虽然王兆衍嘴上说想和她处对象,但其实心里对她没多少感情,最多有那么几分感激之情,更多的,可能是迫于生存的压力和父亲妹妹的劝说,这才让他下定决心准备忘了越灵重新试着去喜欢另一个人。   但这些对袁青青来说并不重要,经过上辈子,她知道王兆衍是个相当负责任的人,她只要不作死,王兆衍基本就不可能跟她分手,更别说她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帮了他们一家这么大的忙,再说名分定下了,她就不信以后朝夕相处的日子里,王兆衍真的能对她一点都不动心,所以她答应了王兆衍,两人正式成了男女朋友。   但王兆衍为了不连累袁青青,暂时没有向外面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总会想办法从这个鬼地方出去的。   很快,这个机会就送上门了。这天傍晚,王家父子正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被管事的人叫了出去,他们被带到一间空荡荡的会议室,里面坐着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   带他们进来的干事客气地跟坐着的男人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关上门离开了,只留下王家父子面面相觑。   “坐吧,别拘束”,男人转过身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示意王家父子坐下,王兆衍这才看清楚面前这个男人,他很年轻,身上军装笔挺,先是细细打量了一下他们父子,之后才开口道:“你们就是王建业和王兆衍吧。”   王建业连忙点头,他虽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来意,但他本能的意识到这人来头不小,所以绝对不能得罪。   “是是是,长官,我是王建业,这是我儿子王兆衍,您是?”   男人却并没告诉他们自己的来历,而是直接提起了一个人的名字,“所以你们知道越诗吧,我查过案卷,越诗是你的前妻,正是因为她举报了你,所以你们一家三口才会被分配到运城农场改造,我说的没错吧?”   王建业提起越诗这个女人就恨得咬牙切齿,他在风头最紧的那两年都没被查出任何问题来,谁知道栽到了他从没想过的越诗身上,但他好歹还知道分寸,在没弄清楚这个男人的来意前,自己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见王家父子都没吭声,男人轻笑一声,戒备心还挺强的,“你们不用想太多,我这次来是想帮你们的,越诗把你们害到这副田地,你们难道不恨她吗?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个机会,你们只要能把握住这次机会,相信不久后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不仅如此,越诗还会受到她应有的惩罚,你们觉得怎么样?”   王建业没开口,他的心情已经激动地不行了,难道他真能从这个鬼地方走出去吗?他刚准备开口,王兆衍却抢先一步,他还是对眼前这个男人不太放心,“长官,请问越诗是跟您之间有仇怨吗?还是?”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一句:“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王兆衍仔细观察了一下男人的反应,确信他说的应该都是真的,于是他再度开口:“需要我们做什么?”   男人一下有些愣住,没想到王兆衍会这么干净利落地下决定,不过他这也算识相。   王兆衍知道,这个男人既然能找到农场来,甚至直接找到他们父子,就说明他背景不差,他这一趟必然不打算空手而归,以他们父子现在的处境,根本拒绝不了这个男人,不然他们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好在他们本就不打算拒绝男人的要求,能看越诗倒霉,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越诗当时是写了举报信,那你们也写一封举报信,里面的内容不用我教你们吧?”男人声音懒散。   当下的举报信很多都是凭空捏造或者夸大事实,甚至举报的很多内容都是日常对话,这根本无从考究,所以真想栽赃陷害一个人,真真假假穿插着来就行了。   看王家父子表情有些犹疑,男人又继续道:“你们只要写好举报信就行,其他的跟你们没关系,这封信我自然会把它送到它该去的地方,你们只要等着我的消息就行,一旦越诗被查出问题,你们一家的处境自然会改善的,毕竟一个自身都有问题的人,她的举报能有什么说服力呢?”   说得的确挺有道理,王兆衍之后又问了男人几个问题,男人一一回答了,于是举报信当晚就写好交到了男人手上,男人临走前对王建业说了一句话:“说不定过不久,还需要你去一趟首都呢!”   王建业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只想看越诗倒霉,却不想把自己牵扯进去太多,但看那人的意思,似乎这并不由他做主,王兆衍也有些心神不定,但他还是安慰父亲:“爸,别担心那么多了,情况再差也不会比现在差到哪里去的,走一步看一步吧,那个男人似乎跟越诗有过节,咱们只要看越诗倒霉就行了。”   说到越诗,王兆衍不由自主想起了越灵,如果越诗出事的话,越灵大概也不会好过吧,但这也就是一瞬间的念头,他很快把这些不该有的想法压了回去,他们一家三口受的苦不能白受。   王家父子因为男人临走前的一句话忐忑不安,而男人说的那句话,正是陈琪可让他转达的,陈琪可做好了打算,如果举报信没用的话,她就要让王建业出现在越诗和文子谅的婚礼上,给他们一个大惊喜,到时候看他们的婚礼还办不办得下去。文子谅不是要娶越诗吗?这就是她送给他的新婚大礼!   不说别的,文子谅还真想尽早娶越诗进门,甚至他连婚期都想好了,就定在元旦的时候,现在已经11月底了,也就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7 23:57:04~2020-11-18 23:5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在水一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上门拜访(上)   12月的首都已经完全入冬, 清早起来,院里的落叶纷纷扬扬落在地上,窗柩和窗上的玻璃间凝结了一层细细的白霜, 北方冬日的肃冷展露无遗, 但今天无疑是个好天气,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雨, 空气中的灰尘和脏污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天空碧蓝如洗,耀眼刺目的阳光懒洋洋洒在身上, 倒难得有一种春日里风和日丽的感觉。   越诗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她的床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呢子大衣、羊毛外套、各种款式的内搭和裤子,上次越灵从宁西给她寄来了很多衣服, 再加上文子谅给她添置的,她房间的衣柜基本被放得满满当当, 今天是去文家拜访的日子, 所以她正在给自己挑合适的衣服。   “还没挑好啊?你这光是选衣服都快有半个小时了吧, 至于这样吗?我看你穿哪件都好看啊”,文子谅坐在扶椅上看完了今天邮局送来的报纸, 一转头,越诗竟然还在挑衣裳,她早上起床洗漱完就直接在屋里翻箱倒柜, 但过去这么长时间, 仍然在纠结犹豫不知道穿哪件好。   文子谅要是不出声, 越诗都差点忘了他还在屋里,对了,可以让他帮她挑衣服, 别的不说,他审美还是不错的。   于是越诗走过去把文子谅拉到床边,指着摆了一床的衣服对他说:“子谅,你过来帮我选一套,我实在不知道穿哪套好。”   文子谅挑了挑眉:“不纠结了?真的让我选?”   越诗点头,她觉得每件都各有特色,实在选不出来特别满意的。   于是文子谅翻了翻床上的衣服,从中挑出了一件中长款过膝的格子毛呢大衣,一件黑色的直筒加绒铅笔裤,一件咖啡色的针织修身毛衣,一个皮质的里面加绒的黑色贝雷帽,至于鞋子,他选了一款棕色的中跟小羊皮靴子。   选好后他看向越诗,越诗不再纠结:“就这套吧,等会儿吃完饭我就换上。”   吃完早饭两人收拾妥当,带上给文家长辈准备的礼物,开车直奔干部大院,大院门口的警卫正在换勤,文子谅的车开到跟前时,警卫直接放了行,进入大院后不到一分钟,文子谅就在一所二层小楼门前停下了车。   看着眼前半开的大铁门,越诗莫名地开始紧张起来,文子谅安抚地拉了拉她的手,继而下车到后备箱提东西,虽然当时他跟越诗说礼物由他来准备,但越诗觉得这样不够尊重人,所以最后的礼物还是越诗自己挑选的,不过付钱的是文子谅。   越诗深吸一口气下车跟在文子谅身后进了文家大门,大门进去穿过院子上了几层台阶后,文子谅按响了门口的门铃,越诗压了压心跳剧烈的胸口,屏息等待着里面的动静。   “来了,来了”,伴随着应答声,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把门打开,她笑着看向文子谅和越诗:“你们终于回来了,家里人都等着呢!”   “这是王阿姨,在我们家很多年了”文子谅向越诗介绍道。   “王阿姨好。”   “好好好,你也好,你就是越诗吧,长得可真好看,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姑娘呢,快进来吧,进来说话。”   王嫂说的一点都不是客套话,她今天乍一看到越诗,就被她的相貌惊艳了,说实话,她这下算是明白文子谅为什么会喜欢上越诗了,不说别的,这相貌就绝了,他们俩要是结婚了,那生的孩子得有多好看哪!   越诗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袋,文子谅手里提着烟酒茶叶和点心,还有一套专门给文家外公准备的文房四宝。   “妈,我们回来了”,文子谅把东西放在客厅茶几上,冲着厨房一声喊。   文慧娴和肯特正在厨房准备中午的饭菜,两人听见儿子的声音立马洗了手走出来。今天是女方第一次上门,本来王阿姨一个人做饭就够了,但肯特非要给未来的儿媳妇露一手,为了不让丈夫出糗,文慧娴只能在厨房看着他给他帮忙。   文慧娴在没见到越诗之前就在脑海中无数次想象过她的样子,她想过这个越诗长得应该挺好看的,不然不会让她儿子一下陷得这么深,但想象归想象,看到真人和脑海中的想象是完全不同的,见到真人后她才发现她完全低估了这个越诗,这哪里是挺好看,这长相简直是她生平仅见的出色,而且更难得的是这个越诗气质绝佳,通身一种高贵优雅的气派,如果不是儿子提前告诉过她越诗今年32岁,她完全想象不到眼前这个过分年轻,过分漂亮的女人已经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妈妈了。   她看着越诗一愣神,旁边的肯特已经热情地上前跟自己的准儿媳打上招呼了,“你就是越诗对吧,天哪,儿子,你果然没有骗爸爸,她真的就像仙女一样好看,越诗,我是子谅的爸爸,你叫我肯特叔叔就行,或者,你直接跟着我家宝贝儿叫我爸爸也可以……”   肯特的过分热情让越诗有点不知所措,华国人向来讲究含蓄内敛,少有像肯特这样热情奔放,而且第一次见面就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男方家长,尤其是他还叫文子谅宝贝儿,天哪,她都没这么亲密地叫过文子谅。   “肯特叔叔,您好,我是越诗”,越诗自然没敢开口随着文子谅叫爸爸,第一次见面太自来熟可不太好。   接着,文慧娴也走上前来,她可比肯特有分寸多了,“越诗,来,快坐”,她先拉着越诗的手让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才跟她打招呼:“我是子谅的妈妈,你叫我文阿姨就好,来,吃水果,早上刚从市场买回来的,别客气,把这当成自己家一样。”   越诗礼貌地叫了一声文阿姨,然后把自己带过来的礼物递给对方,“阿姨,我第一次来,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准备的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文慧娴接过礼物包装袋,她嗔怪地说了一句越诗:“你这孩子,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着东西,这多见外啊”,不过说归说,总归礼多人不怪,看着越诗这么有礼数,她心里还是满意的。   她把礼物放到茶几一旁,打算等人走了再拆,肯特看着自己老婆都有礼物收,他不干了,“我的呢?越诗,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越诗连忙示意文子谅把茶几上放的茶叶和一套瓷器递过来,“叔叔,当然有您的,听子谅说您喜欢华国的瓷器和茶叶,我专门给您带了这两样东西,希望您喜欢。”   肯特闻言高兴极了,他冲着文慧娴挑挑眉毛,示意自己也有礼物可拿,文慧娴看着丈夫幼稚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茶几上还有一套包装严实的套盒,这是给文家外公准备的。   正好文子谅问了一句:“妈,我外公呢?他不在家?”   “在家,他在家!瞧我这记性”,文慧娴从沙发上站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看我,光惦记着跟你们说话了,完全忘了你外公了,他在书房写字呢!刚才上楼前还嘱咐我,让我在你们来了之后叫他一声,我这一说话就忘了。”   文子谅:“那我去叫外公下来。”   文慧娴应声:“还是我去吧,你跟越诗陪着你爸坐会儿,我还要上去拿个东西。”   今天是越诗第一次上门,按照这边的习俗,女方第一次上门男方父母是要给女方见面礼金的,她昨晚就跟肯特商量了,最终决定给越诗包666块钱的红包,这数目不可谓不大,六十年代末,一般城里家庭结个婚彩礼钱也才二三十块钱块钱,连着婚事办完都花不了五十块钱,像文家这样大手笔,见面礼金就给666块钱的,可以说基本上没有几家,或者说一家都没有。   文慧娴知道她给的数目比当下其他人家高了太多,但她就文子谅这么一个儿子,儿子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把自己喜欢的人带回家,她应该拿出足够的尊重和重视来,钱,他们家不缺,越诗是她儿子的对象,尊重越诗,就是尊重自己儿子。   道理虽然是这样讲,但她见到越诗前还是有点纠结,到底要不要给越诗这么多钱,毕竟第一次见面事情未必能定下来,万一这个越诗真的没法令她满意呢,但见到越诗后,她的顾虑就消失了,这个女人的相貌气质完全配得上她儿子,甚至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说内在,就肤浅的只论外貌,她以前真的没见过哪个女孩站在子谅身边一点都不逊色的,但这个越诗,真的当得起一句花容月貌的夸奖,她要是真成了文家的儿媳妇,那文家的下一代该有多好看啊,呵,儿子嘴上说得再好听,还不是看脸的吗?她都怀疑儿子以前没喜欢上任何人,是不是觉得那些女孩都长得不好看,也不怪她这样想,文子谅单身这么多年,第一次带回来的就是这么个绝色佳人,想来他以前眼光是真的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8 23:56:44~2020-11-19 23:5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在水一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上门拜访(下)   文慧娴上楼先是到自己房间拿了准备好的红包, 然后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文慧娴推门进去,里面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站在书桌后面,正躬着身子写毛笔字。   “爸, 子谅他女朋友已经来了,你看你是跟我一块下去还是?”   老人闻言笔下顿了一下, 继而直起身子, 将手上的毛笔靠放到砚台上, 他身形高大, 相貌儒雅, 虽然头发半白,但看起来精神矍铄,通身自有一种雍容的气度。   “那孩子已经来了?怎么?你觉得还不错?”老爷子看见了自家女儿手里拿着的红包, 所以才有此一问, 如果不是对子谅的女朋友还算满意的话, 慧娴不会这么早就准备把红包给人家。   “嗯,总归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爸, 你下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跟在女儿身后下楼, 一家人里面,他和肯特完全相信子谅的眼光, 即使在知道女方结过两次婚后, 他们也从没有动摇过, 只有慧娴一个人,在没见到人之前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现在她总算能安心了。   “爸,这是子谅的女朋友越诗, 越诗,这是子谅的外公”,文慧娴给两人互相介绍。   文见远打量着孙子带回来的这个女人,嗯,一眼看去很漂亮,难得的有一种从容得体的气质,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她有一种跟他相似的久居上位的气场,这就有点令人费解了,不过总体而言,确实超出预料,即使他想过外孙看上的对象肯定不会太差,但越诗仍然超出了他的预期。   “文爷爷,您好,我是越诗。”   “好好好,好孩子,快坐吧,第一次来家里不要拘束,以后想过来了就跟着子谅一起过来,家里就我们三个老家伙……”   “爸爸,我今年才53岁,我才不老呢!”文见远话说到一半就被自己的好女婿打断了,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他对这个女婿是彻底没脾气了,肯特是唯一一个时常会惹他生气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总能逗得他哈哈大笑的人。   不想再让他插话,于是文见远指挥肯特:“你去厨房切几个橙子端出来!”   肯特不情不愿地进了厨房,文见远又继续跟越诗说话,这孩子看着眼神清正,说话条理清楚,逻辑分明,文见远越说越觉得自己孙子挖到宝了。   “听起来你对书法倒是颇有研究?”两人一老一少倒聊的投机,文慧娴本想把手里的红包交给越诗,但她爸这会儿倒是跟准孙媳妇儿聊上瘾了,不过从两人的对话中,她倒是能听出来,越诗的文化底蕴相当深厚,并不是徒有其表的草包美人。   “外公,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让越诗上去写幅字给您瞧瞧,不是我吹啊,她书法是真不错!”文子谅插话,他恨不得让家里所有人知道越诗的优秀,所以总是见缝插针地夸越诗几句,文慧娴可算开了眼界,她还从来没有见自己儿子这样过,果然遇到了喜欢的人就是不一样。   听孙子这么说,文见远倒真想见识一下越诗的能耐,毕竟孙子从小跟他学国学,对书法的鉴赏力相当不错,他能说好,那必然是真的不错,“那我们上去?”   文子谅拉着越诗站起身,一行人上了二楼,文慧娴也跟着上去了,她也是从小就开始练书法的,但真没什么天赋,写了几十年还是没什么长进,听儿子把越诗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她也想见识一下。   书房里笔墨是备好的,越诗站在桌子前蘸墨挥笔,一副气势恢弘的行书跃然纸上,行云流水的行书旁边,她又写了一行类似楷体的大字,但又不完全像是楷体,总归看着很有风骨,一看就笔力颇深,文见远这下倒真是有点对这个未来的孙媳妇刮目相看了,以字观人,这副字实在太令人惊艳了。   “不错,这是什么体?”文见远指着行书旁边的那行字问越诗,他还从没见过这种字体。   其实这字体是大魏崇德年间的一位大书法家所创,越诗从小描红就用的这位大家的字帖,但现在自然不能这么说,“文爷爷,这是什么字体我也不知道,只是机缘巧合得了几本字帖,就跟着练了。”   文见远没有追根究底,他把这副字收好,准备以后找自己的老伙计显摆,后面文子谅胳膊肘怼了怼文慧娴,冲她一挑眉头:“怎么样?妈,我给你找的儿媳妇还不错吧!”   文慧娴看不得他那副得瑟的样子:“行了,瞧把你能的,赶紧把人娶回家才是正经,你不是说陈家的小子也喜欢越诗吗?小心被人撬了墙角!”   文子谅无语,有这么当妈的吗?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吃饭了!吃饭了!下楼了!”书房里几人正说着话,肯特敞着大嗓门在楼下喊吃饭,于是大家准备先下楼吃饭,其他的边吃边说,下楼的时候文慧娴拉着越诗走在最后,她把手里的红包交给越诗,越诗一愣,连忙想要推辞,文慧娴握住她的手:“拿着吧孩子,我们这的习俗就是儿媳妇第一次来家里要给见面礼金的,你可不许推辞了,这是我和你叔叔的一点心意,你来的时候不是也给我们带了礼物吗?”   越诗推辞不过收下红包,她明白这是文子谅妈妈认可她了,这才是真正值得高兴的事,他果然没有骗她,他们家的长辈都很好相处,至少第一次见面让她很舒服,不管他们对她以前的事有没有看法,但至少今天,他们给了她足够的尊重。   “你和子谅以后下班了经常过来看看,家里房间多,太晚了就在这住一宿,还能陪我们说说话。”   越诗点头应好,感情是处出来的,文家人对她友善,她自然也要学着亲近他们。   两人又聊了几句,文慧娴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越诗,你和子谅商量过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吗?”   越诗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里了,她摇摇头,文子谅还没说过这事儿,不过肯定是在她进修结束之前。   “你们也该考虑这事了,子谅过了年可就三十岁了,我等会儿再问问他”,文慧娴没见到越诗前,操心的是越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配不配得上她家儿子,见了越诗后,文慧娴操心的是两人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她想抱孙子都快想疯了,以往光看着别人家的小孩遍地跑,现在终于她家的下一代也不远了。   “来来来,先吃饭,王嫂做的饭菜可是一绝”,文慧娴心里盘算个不停,但动作却半点没迟疑,她拉着越诗在她旁边坐下,文子谅眼疾手快坐到越诗另一边,肯特撇撇嘴,只能跟自家老丈人坐一起。   桌上林林总总摆满了一桌子菜,文家吃饭时并没有什么讲究,大家边吃边聊,热热闹闹的,越诗主要跟文慧娴两人小声嘀咕,看起来相处得很是愉快,三个男人则是谈着工作上的事情,肯特别看在家里是个逗逼,但他的业务能力特别强,新闻报道和写作是他的强项,老爷子总把自己的工作报告交给肯特写。   吃完饭,收拾了餐桌,一家人在沙发上边喝茶边聊天,文慧娴直接问儿子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文见远和肯特闻言也看向文子谅。   文子谅不急不缓地喝了口茶:“元旦的日子不错,一年之初,万象更新,妈,你觉得呢?”   “元旦?会不会太赶了些,家里什么都没准备呢!婚房什么的也没收拾,一个月恐怕来不及吧”,文慧娴犹豫道,她确实想儿子尽早结婚,好给她生个孙子孙女,但现在已经十二月了,离元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而且家里的几个人都要上班,一个月只有几天的假期,想置办东西也没时间啊。   “没什么好准备的,妈,研究所最近闲下来了,我前面几年的年假攒了有好几个月了,不行我就先休上一两个月假,等婚礼办完再回去上班。”   文慧娴点头:“这样也行,那你跟你们领导打声招呼,结婚是大事,单位不可能不给你批假……”   母子俩一来一往,没说几句就开始商量婚礼在哪儿举办,要邀请些什么人,文慧娴说着又问越诗的想法,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婚礼,中式的还是西式的,当下人们结婚一般就是请个证婚人,叫上亲朋好友摆几桌饭吃一顿意思一下也就行了。   结婚穿的衣服基本也是列宁装或者红色的衣服,款式什么的都没得讲究,毕竟这年头,有的穿都不错了,但文家不一样,因为肯特是外国人,所以他们在这件事上自由度很大,就算越诗想要西式婚礼穿婚纱结婚也完全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说到最后,文慧娴、肯特和文子谅都来了劲,就连文见远老爷子也在一旁给外孙的婚礼出着主意,所以越诗一直在文家待到吃完晚饭才回去。   而另一边,梁振华的专车已经到了苏北军区,他这回一定要弄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的女儿会从梁诗变成越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9 23:56:09~2020-11-20 23:5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萌的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初到苏北   梁振华是头天晚上到的苏北军区, 第二天,他便马不停蹄来到了驻地在长越县不远处的742军团,742军团是著名的野战军部队, 军团长杨永年是他当年的老部下。   “首长,您突然来我这儿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您好歹跟我提前通个气, 我好准备准备给您接个风。”   梁振华的专车已经开到驻地门口, 杨永年这才知道曾经的老首长到他这小地方视察来了, 他还纳闷怎么苏北军区没人跟他提前说过领导有到他这来的行程, 难道这次首长来是有什么机密任务要派发给他们742军团?   “接什么风, 跟我还来那一套,放心吧,这次我来是有一些私人的事要办, 不是来挑你毛病的!”梁振华拍了拍杨永年的肩膀, 给他宽了宽心。   “私人的事?首长, 那您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这儿别的不多, 就是跑腿的人多!”杨永年拍拍胸脯, 一副万事有我的样子,他可不傻, 首长亲自跑到他这个荒无人烟的深山驻地,可不是来跟他闲话家常的, 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交给他办, 毕竟他是首长一手从基层提拔上来的。   梁振华半点不跟他客气, “我还真有点事要找你帮忙,走,咱们去你办公室说。”   杨永年于是把梁振华一行人领到他办公室,梁振华这次来只带了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警卫员小刘,另一个是首都军区他手下的一个亲信,几人在办公室坐下之后,梁振华开门见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这次来是想让你帮我查一家人,这家人就在你驻地不远的长越县北里镇石门村,是村里一户姓越的人家,越家的男主人似乎很早就过世了,他们家祖籍并不在这里,而是战乱时候逃难逃到这里,最后才在这里定居的,我想让你帮我查清楚这家人是哪一年来的这里,是什么时候入籍的,家里每一个人的生平详细资料,他们之间的关系,尤其是越家的小女儿越诗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最好能查到他们一家来这里定居之前的情况。”   杨永年听完点头,然后又问:“首长,这家人是犯了什么大事吗?还是您刚才说的那个越诗,她可能是敌……”   杨永年话没说完,梁振华便屈指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这记性是怎么长的?我刚才来的时候不是说了吗?要办点私人的事,你怎么一下又想到别的地方了!”   杨永年憨憨地笑了一下,他确实是忘了,不过首长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苏北长越来专门查这户姓越的人家,他还真有点好奇。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这其中的缘由。   “实话跟你说吧,我不是这些年一直在找当年失散的妻子和女儿吗?现在终于有了线索,我刚跟你说的越诗,她很可能是我苦找多年的女儿,所以我才想让你帮我查查这户姓越的人家,因为我当时参军离开的时候,我媳妇和女儿明明在老家等我,等我回去,两人却都不见了踪影,直到前些日子,我在首都机缘巧合看到了这个越诗,她和我媳妇当年长得简直一模一样,而且她今年也是32岁,跟我失散的女儿年龄吻合,还有,当年我给女儿取名叫梁诗,而她叫越诗,我不相信这些全是巧合,所以我想来这里把事情查个清楚。”   梁振华这次来就是想把事情查个一清二楚,所以他根本就没想着要瞒着杨永年,毕竟杨永年这些年一直在这里经营,他在这里办事要比自己方便得多,实话告诉他,他才能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好好帮他调查。   梁振华这番话说完,警卫员小刘终于明白了前几天在首都首长为什么要让他查文子谅接触的女人,因为文子谅的女朋友就是这个越诗,而且怪不得首长要瞒着梁茵茵,这件事要是让梁茵茵和她亲生父母知道了,还不晓得要添什么乱呢!   杨永年听完首长这席话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来意,他当年从一个小兵开始就在首长底下做事,一直到今天做到团长这个职位,在他跟着首长的一二十年里,首长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自己失散的妻女,甚至为此一直都没有再婚,这件事稍微跟首长熟悉的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现在,首长终于有了妻女的线索了,这可真是不容易啊。   “首长,您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马上就去一趟长越县人民政府,让下面的人把当年的档案都调出来!”杨永年说着就要起身,“首长,那我先给您安排招待所住下来,您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还是先休息一下。”   梁振华摇摇头:“我跟你一起去,这件事我想尽快查出来,你不知道,我女儿马上就要结婚了,我想在她的婚期确定之前正式把她认回来,所以时间很紧张。”   他上次在医院跟文子谅谈话的时候,文子谅跟他透露过,他和越诗的婚期很可能定在元旦那天,所以时间非常紧张,在没有确定他就是越诗的亲生父亲之前,文子谅根本不会因为他的缘故而推迟自己和越诗的婚期,所以这中间的时间差,只能他自己来弥补。   他对文子谅做自己的女婿没有任何看法,毕竟文子谅家世相貌能力都称得上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他想做的是,在婚前将女儿认回梁家,这样女儿嫁人就有了他这个父亲撑腰,就算是文家,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敢慢待越诗。   杨永年眉头一皱:“首长,你身体吃得消吗?我可知道您这两年身体不好,要不您还是……”   梁振华摆摆手打断杨永年:“我身体还吃得消,没你说的那么弱,再说我心里存着事儿,你让我在招待所休息我也一直提着心呢,还不如跟你一起跑一趟,这样我心里舒坦,再说我在车上也能迷瞪一会儿,不说了,咱们快走吧!”   说着,他一马当先走了出去,杨永年和小刘几个连忙跟上去。   几个人坐着一辆车,小刘依旧在前面当司机,军用吉普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晃晃荡荡,开了将近快四十分钟,车子才终于出了山区,拐到了地势平坦的平路上,平路上车速显然就快了,不到半个小时,车子就停在了长越县人民政府门口。   杨永年在这里开过好几次军政委员会议,县政府的警卫都认得他,于是车子稍一停顿,便直接开进了政府大院,直接停在了县委办公楼前面的空地上。   杨永年带着梁振华一行直接到了县长办公室,县长正在办公室研究上面下发的最新文件,听见敲门声,他随口说了声“进”,再一抬头,就看见杨永年杨团长站在他办公桌前,杨团长旁边还站着一位穿着军装的老同志,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位老同志肩上的肩章,好家伙,他没眼花吧,眼前这位,这位老同志竟然是上将军衔。   县长连忙站起身来,眼前这几位他怕是一位都得罪不起,眼下军政两方面,军方明显占优,甚至周边好几个县乱成一团的时候,还是由军方接手的当地政务,虽然长越县并没有这种情况,但在军方势力强硬,话语权大的当下,他向来对这位在他们县附近驻扎的杨团长非常客气,何况他这次来还带了一尊大佛过来。   “首长好!杨团长好!”,因为心情激动,所以县长一站起身就对着那位上将敬了个军礼,梁振华回了个礼,随即摆摆手让他不用紧张,杨永年则是向双方稍做了一下介绍:“首长,这是长越县的杨县长,跟我是本家呢,杨县长,这位是首都军区的梁司令,也是我的老首长。”   “梁司令您好,您快请坐,杨团长,你们也坐,我让人泡壶茶过来”,杨县长热情地招呼几人坐下,略喝了几口茶后,杨永年也没兜弯子,直接向杨县长说明了来意。   “杨县长,我和梁司令这次来是想让你协助我们调查一家人,长越县辖下北里镇石门村有一户姓越的人家,我们想调阅当地所有关于这户人家的文字记录,必要时候,可能还会传问一些当地村民,希望你能从中协调安排一下。”   杨县长听完一楞,他反问杨永年一句:“姓越的人家?石门村好像只有一户人家姓越”,就是他前几个月办的那桩案子,女儿亲自写了举报信举报了她的亲生母亲,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家的老太太似乎还在劳改期间。   杨永年:“怎么?你知道这户人家?我还想着你一个县长肯定不知道底下这么具体的事情,没想到你连底下哪个村哪个姓的人家都记得一清二楚。”   梁振华也目光灼灼地看向杨县长,杨县长苦笑一声向他们解释:“哪能啊,我之所以知道这户姓越的人家,是因为几个月前办了一桩案子,就跟这越家有关,那件案子因为影响恶劣,所以我才记得比较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0 23:59:03~2020-11-21 23:5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840310 10瓶;萌萌的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北里镇查探   杨永年追问:“这是怎么说?”   杨县长向他们解释事情原委:“就你们刚才提到的越家, 几个月前,越家的小女儿越诗向我们县委递交了一封实名举报信,信里举报她母亲陈月香受封建流毒思想侵蚀, 用外孙女越灵的婚事跟本村大队长做了一桩交易,越灵是越诗的亲生女儿,陈老太太想把越灵嫁给村长家的傻儿子,来给自己小孙子换一个入伍参军的名额, 这件事当时闹得挺大的, 所以我才对越家有点印象。”   “岂有此理, 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 这个陈月香竟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来, 结果呢?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梁振华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摔放在茶几上,他胸中怒火沸腾, 完全没想到自己女儿身上竟然还发生了这种事, 还有他从未谋面的外孙女,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个外孙女,之前关于越家的事,他都是从文子谅嘴里得知的, 难道女儿之前还结过婚?文子谅知道这些吗?   杨永年赶紧安抚梁振华,首长好不容易有了亲生女儿的线索,却乍然听闻女儿曾经受人欺负,日子过得不甚如意, 也难怪他会大发雷霆, “首长,您先别生气,既然越诗向县委递了举报信,想来杨县长肯定做了妥善的处理。”   杨县长刚刚被这位首长突如其来的盛怒吓了一跳, 这会儿一听杨永年给他解围,他连忙出声为自己辩解:“首长,陈月香这种行径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与咱们新社会倡导的自由民主完全相悖,我们一接到举报就立即组织相关公社和妇联的人员进行了走访调查,经确认事情属实后,我们县里就把这桩案子做成了典型,将所有利益相关人员都作了处置,现在陈月香还在镇公社劳改呢,还有他的小儿子一家和村里的大队长也被下放劳改了。”   梁振华听完杨县长的解释后眉头舒展开来,他拍了拍杨县长的肩膀:“你这件事做得不错,基层的这种歪风邪气坚决不能纵容,我们已经是新社会了,就该按照新社会的规矩来,对了,你刚才说越灵是越诗的女儿,怎么?她是随母亲姓的?”   杨县长这就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越家这桩案子,至于越家内部各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他倒真没留意过,“首长,这我还真不清楚,要不我先陪着您去调阅越家的相关卷宗档案,至于其他的,估计得到他们村上找当地村民才能问个清楚。”   梁振华点点头:“那好,先看看文字资料。”   于是杨县长让人把县政府档案室北里镇石门村的有关记录找出来,梁振华和杨永年仔细翻阅了那几本老旧泛黄的记录本,但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甚至越家的入籍记载还是在建国以后才统一记录在案的,连具体他们什么时候在石门村定居都无法确定,因为县上基本一无所获,在简单吃过午饭之后,由杨县长亲自陪同,梁振华和杨永年一行直接开车去了北里镇人民公社。   或许在镇公社能找到些有价值的信息,如果镇公社还是没有收获的话,那就去越家所在的石门村走一走,反正梁振华本来就打算看看自己女儿这些年生活长大的地方。   北里镇的公社书记就是上次亲自督办了越家那桩案子的李书记,他本来下午没什么事儿,结果刚准备看看报纸品品茶,就有干事告诉他县长来了,惊得他赶紧从办公室跑出去,正好在院子里跟杨县长一行人打了个照面。   他张了张嘴,刚准备跟县长客套谄媚两句,结果杨县长直接摆摆手,向他介绍了梁振华和杨永年两人,并直接要求他将石门村的所有文字资料拿到办公室来,李书记呆愣愣地看着从首都来的司令员和742军团的团长,他还在纳闷,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他这小地方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尊大佛,直到杨县长咳嗽两声,他才反应过来赶紧带着他们去了自己办公室。   很快梁振华要的资料就被送过来了,因为石门村是北里镇的下辖村,所以北里镇的资料确实比县里更详细一些,至少他们从墨迹已经晕开的文字记录里知道了越家是1941年逃难到长越县北里镇石门村的,因为李书记之前办过越家的案子,他倒对越家情况知道的还不少。   “越家前阵子那桩案子是我亲自去办的,当时为了取证和查明事情原委,我调查过不少越家的情况,越家人是1941年从外省逃难到这里的,据石门村的村民描述,当年他们一家来这里的时候,那家的男人已经没了,只有陈家老太太陈月香一个人带着三儿两女,当时陈老太太的大儿子越来顺已经16岁了,二儿子越来喜15岁,小儿子也12岁了,因为儿子都大了,再加上陈月香为人泼辣,所以很快就在石门村站稳了脚跟。”   “那越家的两个女儿呢?听说他家的小女儿越诗举报了陈月香,难道越家对这个小女儿不好吗?”梁振华听完李书记的话后追问。   李书记连忙继续解释:“这个我当时在石门村问过不少乡亲,因为乡下虽然时常有老人偏心的事情,但闹到女儿举报母亲这种程度的几乎没有,所以我也想着是不是这对母女感情本就不好,所以就找当地村民详细问了一下越诗从小到大在越家的生活,果然不出我所料,越诗从小在越家就过得不好。”   梁振华眉头蹙起来,他面色严肃地继续追问:“怎么个不好法?”   李书记:“听村里的人说,越诗是越家五兄妹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但从小却是被打骂长大的,要说陈月香是重男轻女吧,但她对自己的大女儿越琴可好得不得了,其他三个男孩陈月香虽然偏着小的一些,但总归对他们都不差,只有她的小女儿越诗,从小就给家里干活,据说四五岁就站在凳子上够着灶台做饭,再大一些洗衣服下地家里的活样样都得干,就这还被陈月香见天贱人贱货的骂着,说实话,我也搞不懂这老太太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月香,陈月香,梁振华在心里恨恨地念着这个名字,所以他的女儿,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吗?不过陈月香,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梁振华努力在脑海里回想着,但还没等他想出什么结果来,李书记又继续往下说了。   “更过分的是,越诗十几岁的时候,她就想着拿越诗的亲事换好处了,因为越诗是十里八乡长得最好看的姑娘,所以打她主意的不少,陈老太太纯粹是看谁给的好处多,彩礼多,就准备把越诗嫁给谁,后来听说她把越诗嫁给了附近镇上一个地主家的病秧子儿子,等于是嫁过去给人家冲喜,越诗嫁过去倒是过了几年好日子,那个地主儿子对她挺好的,还帮她拦着越家那家人上门找她要好处,但好景不长,那个地主家的少爷本来就是个药罐子,越诗生下两人的女儿后不久,那个男人就去世了。”   梁振华急切地追问:“那之后呢?越诗生下的这个女儿是叫越灵吗?”   李书记虽然不知道这位首长为什么对越家小女儿越诗的事情感兴趣,但既然首长问了,他自然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越诗的丈夫去世后,她夫家的人就闹起来了,因为她丈夫是她婆婆唯一的儿子,她公公早就不在了,所以族里的人想霸占她家的财产,后面的事我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她婆婆把她们母女赶了出来,只给了她们一栋砖瓦房院子,还逼着让自己唯一的孙女改了姓,之后老太太在弥留之际把自家的所有财产捐赠给了政府,算是给越诗母女留了一份遗泽”,几个月前之所以越诗的举报会受理得那么快,也是考虑到了她婆婆当年的捐赠行为。   梁振华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紧蹙,他的心情随着眼前这人的讲述忽上忽下,不过听起来,越诗婆婆当年的行为,倒像是在保全越诗母女。   “越诗被赶出来之后呢?她和她女儿就住在分给她们的那栋院子里吗?”杨永年忍不住出声问道,听了这么多,他没想到首长女儿的经历会这般坎坷。   李书记撇撇嘴:“哪啊?那栋房子很快就被越家霸占了,现在越家老大还住在里面呢!越诗搬出来不久,陈月香就从她手里把房子哄了过去,还要把她嫁给一个屠夫,幸好她后头那个丈夫看上她了,不然她现在估计都活不下来,那个屠夫可是出了名的爱打老婆。”   梁振华心里酸涩难言:“所以越诗后面还结了一次婚是吗?”   李书记点点头:“她之后嫁给了一个大学讲师,两人在一起过了年了,不过几个月前她把她第二任丈夫举报了,之后就跟着女儿到宁西下乡去了,这中间的事我不太清楚,想来只有越家人知道这里面的因由吧。”   梁振华之后又问了一些关于越诗母女的事情,但眼前这个公社书记知道的不多,他只知道越诗大致的一些生活经历,至于其他的,越家来苏北之前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看来想要查清越诗的身世,真得到越家走一趟了,至少当年越家的几个男孩已经十几岁了,从他们嘴里肯定能撬出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1 23:58:05~2020-11-22 23:5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角天涯 60瓶;cloud 15瓶;_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当年(上)   下午, 石门村新上任没几个月的大队长王庆喜正在家里干活,突然,他家的二小子气喘吁吁地跑进家里, 嘴里还大声嚷着:“爸,爸,快,村里来了两辆军车, 正往咱家这儿开呢, 我, 我看见上次来咱们村的那个公社书记了, 他也在车上!”   王庆喜闻言放下手里正用来砍柴的斧头, 赶紧往门外走去,他刚走到门口, 两辆军绿色的越野车就在他家门口停了下来。   第一个下车的是他们北里镇的公社书记李社良, 王庆喜赶忙迎上去搭话, 李社良却没搭理他,只是冲他一摆手,示意他站到一边, 接着打开后座车门,王庆喜这才意识到来的不止李书记一个人。   梁振华跟在后面下了车,下车后他环顾了一下这个贫穷的乡下小村子,这里家家户户基本都还是泥瓦房, 可能是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 土路上泥泞一片,偶尔走过的几个村民好奇地朝这边看,看他们的穿着,似乎日子过得不是那么宽裕, 所以他女儿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首长,那咱们进去说”,杨县长站在梁振华身侧,他的另一边是杨永年,而北里镇的公社书记李社良则站在最边上,王庆喜不是傻子,他自然看出来了中间站着的那位穿军装的老人才是这一行人的核心,他小声在李书记耳边问了一句中间那几人的身份,李社良只告诉了他杨县长的身份,至于梁振华和杨永年,他只说他们是军方的领导。   “县长?”王庆喜顿时瞪大了眼睛,李社良点点头,可不是县长嘛!   所以中间那个军装老人的级别比县长还要高?看县长对对方毕恭毕敬的样子就能猜出来,王庆喜既紧张又兴奋,今天他们家真算得上是蓬荜生辉了,竟然来了这么多大官儿。   “二娃子,赶紧去你奶家把你妈叫回来,跟她说家里来客人了”,王庆喜吩咐了自家二小子一声,接着赶紧招呼人进屋去,家里没什么好茶,他便用晒干的薄荷叶泡了一壶水端进去。   微抿了几口水之后,李社良直接向王庆喜问起了越家现在的情况,王庆喜丝毫不敢隐瞒,他在心里猜测,难道这些领导们来村里是跟越家有关?   “越家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就分家了,陈月香的儿子闺女都跟她划清了界限,她大儿子越来顺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老二越来喜一家听说把老太太屋里的锁砸了,把家里的存款拿完了,现在他们一家在村西头自己起了一座院子,为这老大和老二两家还打了一架呢!现在已经不来往了。至于老三越来宝,他和他媳妇被下放到矿场改造去了,他家的宝贝儿子越非凡现在跟着老大一家人,日子可不像陈月香在的时候那么好过,陈月香的大女儿越琴还在城里,她小女儿越诗听说是下乡去了,具体情况我倒不太清楚。”   “所以越家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在村里是吗?”梁振华放下手里的杯子问道。   “是,都在村里,冬天地里没什么活儿,他们估计都在家呢!”王庆喜回答。   梁振华点点头,随即吩咐道:“小刘,小许,你们跟着王队长到越家老大和老二家里跑一趟,把他们都叫过来,王队长,麻烦你给他们带带路,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越家核实一下。”   王庆喜自然一口答应下来,正好他媳妇儿回来了,他在他媳妇儿耳边嘀咕了几句,随即便带着小刘和小许去了越家。   小刘是梁振华的警卫员,而小许,他这次也是跟着梁振华一块从首都过来的,但这个人体质很迷,一路上都没什么存在感,梁振华也基本不向别人介绍他,这次之所以专门带他来苏北,是因为他是军区有名的刑讯审问高手,好多敌特间谍在他手里都走不过几遭,当然,对付越家兄弟还用不着刑讯,但交给他来办这件事无疑会方便很多。   王庆喜媳妇儿给屋里添过两次水后,小许和小刘终于带着人回来了,越来顺一头雾水地被大队长和两个军装男人带过来,他心脏怦怦直跳,自从经历过上次他妈的事情之后,他对政府的人就有一种莫名的惧怕。   越来喜没来,今天赶得不巧,他中午上山砍柴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所以小许便先把越来顺带回来了,其实一个两个没什么区别,分开审问也是一样的。   越来顺被推攘着进了王庆喜家的堂屋,里面杨县长和杨永年,李社良识趣地说要出去走走,顺带还把王庆喜一家带出去了,于是偌大的院子只剩下梁振华、小刘小许和越来顺四个人。   越来顺被粗暴地反绑在椅子上。   梁振华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皮肤黧黑的男人,他脸上的皮肤粗糙干裂,额头上有几道深深的抬头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脸上神情有些惶恐,怎么看似乎都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农民。   “开始吧!”梁振华对着小许一示意。   小许了然,他把自己的配枪砰地一声放在越来顺眼前的桌子上,越来顺被吓得一哆嗦,他头都不敢抬起来,整个人发起抖来,小许用枪托把他的下巴抬起来,语气阴戾地看着他说:“越来顺是吧,陈月香是你妈妈?”   越来顺颤颤巍巍回答:“是,是。”   小许略微点头,他站直身子看着越来顺的眼睛:“接下来我问你的所有话,你都必须如实回答,不要想着有一丝一毫的欺瞒,不然不只是你,你的妻子儿女的下场都不会太好,看到我放在桌上的枪了吗?实话告诉你,如果你对我的说的话里有一句假话,我就算就地处决了你也没人敢说什么,明白吗?”   越来顺眼皮直跳,结结巴巴回答:“明,明白。”   小许看差不多了,便进入正题开始审问,开始的问题循规蹈矩,姓名、年龄、家庭情况诸如此类,后面的问题就问得越来越具体,语速越来越快,基本很少给越来顺思考的时间,“越诗不是你们家的孩子吧?”   “不是”,越来顺脱口而出,话说出口他才反应过来想补救一下,但小许却没给他机会,反而又警告了他一遍:“不要向我说任何谎话,我现在问你的很多问题事先都是调查过的,你但凡说一句假话,我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越来顺张了张嘴,颓败地垂下头,没看见梁振华死死盯着他的眼神。   “越诗是崇南省岳冈县人吧?”小许继续问道。   越来顺抬起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小许:“刚不是跟你说了,问你的问题我事先都调查过,现在仔细说说吧,越诗是怎么到你们家的,你们是趁着战乱把她拐走的吧?”   越来顺连忙摇头:“不是,不是的,越诗是我表姨家的孩子,跟我们家沾亲带故着呢!怎么可能是我们拐来的。”   梁振华闻言猛地看向他,小许继续问道:“你表姨叫什么名字?”   越来顺:“我表姨叫姜燕婉。”   这话一出,梁振华简直想冲过去扯着他的脖子问个清楚,但好在他的理智阻止了他,他不能现在打乱小许的问话节奏。   不过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陈月香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了,燕婉以前似乎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他之所以还有印象,是因为燕婉当时说到了她三姨一家,这个陈月香就是她三姨家的女儿,燕婉当时似乎跟他惋惜过,说自己三姨和表姐命苦,母女俩的男人都早早就去世了,对,没错,当时是因为陈月香的男人去世了,燕婉才提起了这桩事。   所以陈月香的男人是在她生下女儿越琴后不久就没了的。不过这件事记忆久远,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   “那她的女儿是怎么到的你家?你表姨人呢?”小许继续问。   越来顺:“当年到处都在打仗,我爸早就不在了,我们县被敌军占了,我妈就带着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逃难离开家乡了,后来一路走着,竟然走到了岳冈县附近,正好我表姨家在那里,我妈就想着在表姨家借住几天,之后再想别的办法,但是,到了我表姨家之后没几天,战火就蔓延过来了,于是我们一大家子连同表姨母女又开始逃难,刚开始表姨还不愿意离开岳冈,说是表姨夫在外参军打仗,怕他回来找不到她们母女俩了,直到后来敌军真的快打进来了,她才肯跟着我们一起走。”   梁振华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两步:“那后来呢?后来你表姨母女怎么样了,越诗怎么会成了你家的孩子?”   越来顺眼睛闪烁了一下,他语气稍微有些迟钝,“因为是战乱时候,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群,我表姨还带着当年三岁不到的越诗,所以不小心在逃亡途中被敌军的流弹击中了,当场就没了命,我妈顾不上她,抱起跌倒在她身边的越诗就跑,后来我们一家就带着越诗一起逃命,直到后来到苏北定居,为了方便起见,我妈就给越诗改了姓,让她随我们姓越,就这样,她成了我的小妹。”   梁振华呆呆地跌坐在地上,他虽然早就料到燕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但没想到她去的竟然这么早,“死了,她竟然就这么死了?”他的眼泪簌簌落下,因为情绪起伏太过激烈,所以他并没有发现越来顺的眼神闪烁不定,倒是小许听了这番话,直觉里面还有内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2 23:58:05~2020-11-23 23:5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弥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生、酱烧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当年(下)   越来顺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讲述了那段往事, 但尽管他一再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被小许看出了端倪,他被反绑在身后的两只手不停地抖动着,眼神也有些不自然的闪躲, 大冬天里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小许凑近他, 围着他仔细打量了一番, 突然开口道:“你没说实话吧!”   越来顺身子猛地往后一缩,梁振华闻言抬起头看向小许, 小许是刑讯审问方面的一把好手,他说有问题,那说明越来顺的确说了谎话。   小许拿起桌上的枪在手里转了起来, 他半倚着堂屋的方桌,漆黑发亮的枪身晃得越来顺心里越来越慌, “你刚才说的可跟我调查的有点出入啊, 越来顺, 我劝你还是想想清楚, 千万不要抱着侥幸的想法,觉得自己说的谎话天衣无缝, 还有,我得提醒你一句, 待会儿审完了你, 还要审你弟弟,要是你们兄弟俩的口供不一致,那可就麻烦了。”   越来顺心里七上八下,调查?怎么可能?当时梁家湾整个村的人都死绝了,没有人会知道什么吧!但对方说得这么斩钉截铁, 他心里又有些不确定了,而且一会儿还要审问来喜,来喜这些年跟家里的关系越来越不好,难保他不会为了保全自己在审问中说出实话来,到底该怎么做?越来顺心里纠结极了。   “咔嚓”一声,小许在越来顺面前将子弹上了膛,越来顺被吓得蹬着腿往后缩,但他被绑在椅子上,这么一挣扎,倒把自己连带椅子侧摔在地上,“不要,不要,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越来顺哆嗦着贴着地面往后退。   小许担心他还有所保留,索性跟梁振华对了个眼神,获得首长的首肯后,直接说出一番话打消了越来顺的顾虑。   “你不要有什么负担,都是过去几十年的事情了,那会儿全国各地都在打仗,新华国还没成立,就算当时你们家真有什么做的不合适的,也不会现在再去追究你们的责任,再说你当我们这次为什么会来盘问你们越家,还不是因为越诗的身份有古怪,她的生父据我们查证,好像是伪军那边的大头目,所以我们才要对跟她有过接触的人进行调查,以免有遗漏的特务奸细,所以啊,你不用担心别的,就算她母亲还活着,军方对敌伪分子的家人也是毫不容情的,更别说因为她们追究你们的责任了。”   越来顺瞪大眼睛:“越诗她爸还活着?”   小许点头:“是啊。”   越诗她爸还活着,竟然还是伪军的头目,越来顺心里一咯噔,那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跟她划清干系了,这年头,跟敌特有所牵连的,哪一个有好下场?   “同志,越诗虽然从小在我们家长大,但她性格古怪,跟我们一家都处得不好,她结婚之后跟家里来往就更少了,几个月前,甚至还向政府写了举报信举报了我妈,所以我们家真不知道她爸的事,我们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哪里敢跟敌特有瓜葛呢!”越来顺在地上匍匐两步,连忙撇清他家和越诗的关系。   小许蹲下来平视着越来顺:“既然你说了你跟她关系并不密切,那就老实交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越诗到底是怎么到你家的?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越诗她爸这些年来一直在找她们母女的下落,万一他手底下的人找到了你们,以他们的手段,你们一家的下场恐怕都不会太好,所以只有你说了实话,我们才能帮你,也才好把敌特分子一网打尽,说不准你还能立功呢!”   小许拍拍越来顺的肩膀给他鼓劲儿,越来顺静下心来想了想,终于开口说起当年的往事。   当年到处都是战火连天,每天都在死人,路边随处可见残肢断腿和已经死去多日的尸体,炮火轰鸣,房屋崩塌,他们住的村子是最早被敌军攻陷的,好在村里人逃得早,基本都保住了性命,那时他爸已经去世了,他妈带着他们一家跟着村人逃难,后来在逃难途中遇上过几股散兵,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方的军队,但出于对枪炮的畏惧,村里人在慌张之下各自奔逃,就这样连着几次,大家走的走散的散,很快,逃难路上就只剩他们一家了。   在小心翼翼地沿着山路走了好几天之后,他们带的干粮已经快吃空了,在弹尽粮绝之前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处小镇,在短暂的修整过后,他们打听到现在所在的地方离岳冈不远,他妈想到表姨家就在岳冈县的梁家湾,于是一家人就去投奔了表姨周燕婉。   当时战火还没蔓延到岳冈县,他们到梁家湾的时候,那里还是个宁静的小村落,表姨周燕婉看到他们一行人穿得破破烂烂,个个面黄肌瘦的,就让他们先在她家住下,她家还有个不满三岁的小女儿,就是越诗,越诗小时候长得白白嫩嫩可爱极了,手上还带着一对小小的银手镯,表姨周燕婉也是一副养尊处优的小妇人形象,想来这些年过得很好,她头上簪着银簪,手上戴着银戒指,和女儿两个人住着一间大院子。   虽然表姨父去参军了,但村里左邻右舍都很照顾她们母子,她待人很温柔,他在梁家湾住的那段日子里,村里好多小孩都喜欢到她家的院子来玩,越诗也经常跟那些大孩子跑成一团。当时他才十几岁,相对于成天把骂人挂在嘴上的母亲,他其实是更喜欢那个温柔的表姨的。   和儿子的感受完全不同,陈月香一开始到梁家湾的时候,她其实是十分感激表妹的,要不是表妹收留了他们一家人,他们可能还在外面逃难,但时日一久,她看着周燕婉每天过得滋润舒服,看着她首饰匣子里林林总总的簪子耳环,看着即使她男人不在家,村里人照样对她照顾有加,于是嫉妒不忿的情绪慢慢高涨。   她原本也是个高傲不求人的性子,可现在为了一家人的生存却要寄人篱下,加上平日生活里的一些小细节,原本没什么的事情,她心思敏感,总觉得表妹事事针对她,于是这样的情绪一直积攒着,但她又不能做什么,原本她家人多,就算鸠占鹊巢也没什么的,但梁家湾的人很奇怪,什么事都要照顾着表妹母女,她原本还搞不懂为什么,直到之后才了解到是周燕婉男人的功劳,那个叫梁振华的男人在这个小村落威望很高,据说村里大多数人家受过他的恩惠。   于是她只能暗自忍耐着,以谋后路,但还没等她想好之后的事,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就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轨迹。   那是初冬的一个夜晚,一股败退的敌国散兵突然向梁家湾袭来,打了村民们一个措手不及,那晚休息早的人家已经早早睡了,直到密集的枪炮声响起,村民们才手忙脚乱地四散奔逃,但已经太晚了,在夜色的笼罩下,敌军进村后才被起夜的村民发现,所以很多人刚一跑出家门就被那伙惨无人道的家伙用刺刀捅了个对穿,尤其是在村口的那几户人家。   那晚哭喊声、大笑声、枪击痛呼声此起彼伏,好些村民刚一出门就被无情射杀,跑在前面的被子弹击毙,落在后面的被追上用刺刀凌虐至死,即便这样,所有人都还是朝外跑,因为往外跑还能挣得一丝生机,但呆在家里,就只能被瓮中捉鳖,没一点活路。   跑出去的村民大多往不远处的山上跑,山上有他们村建的很多沟洞,这些沟洞大多很是隐蔽,藏在那里,或许能够躲过一劫。   周燕婉家正好在村子正中,敌军进村的时候她已经抱着女儿睡下了,被枪炮声惊醒后,她赶紧跑出去趴在院墙上看了一下外面的状况,外面那些畜生拿着机枪扫射着奔逃的村民,好些白天还在一起说笑的街坊躺倒在血泊中,还有一个平时总爱来她家玩的小男孩被敌寇用刺刀挑在空中,腹腔里的内脏都流了出来,周燕婉惊恐又悲愤,她顾不上别的,赶紧回房抱起孩子就往后院里跑,同时还不忘叫上表姐一家。   陈月香比她反应还快,好歹是在路上逃亡过一段时间的,陈月香刚听到枪炮声就把孩子都喊了起来,她完全没想起来表妹母女,或者说想起了也不想管,她本来想直接带着孩子冲出去的,但刚到大门口,就看见前面奔跑的村民不断中弹倒下,她犹豫了,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正好这时周燕婉跑出来趴在院墙上看了一眼外面的状况,随后她抱着女儿直接往后院跑,跑的同时当然也喊了他们一家,陈月香咬咬牙,拽着孩子们跟在周燕婉后面往后院跑。   越来顺本来还想从里面插上门闩,但被表姨喝止了,他稍一犹豫也跟着跑到后院,后院只有一个搭好的牛棚,里面的牛早就被卖了,牛棚里堆积着一些杂物,周燕婉跑到牛棚后快速将地上的杂物和稻草拨开,底下是一块可活动的木板,做得跟地面严丝合缝,就算没有上面的遮挡物,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下面的机关。   木板下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地窖,容纳四五个成年人没有一点问题,周燕婉率先抱着女儿下去,后面陈月香一家人跟着下去,越来顺走在最后,他跟着下去时按照表姨的嘱咐将周围的稻草往木板周边笼了笼,随后才从里面扣好木板,直到倚在地窖的沿壁上,他才微松了一口气。   “表姨,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关门,万一咱们还没下来那些人就闯进来怎么办?”越来顺的声音在漆黑一片的地窖中响起来。   周燕婉压低声音:“你从里面关上门不明摆着告诉他们房子里藏着人吗?只有把大门开着,那些人才会认为咱们跑出去了,不会仔细搜查这里,再说那些人现在显然杀心正浓,正一心一意对付外面奔逃的村民,暂时还顾不上一间间搜查屋子。”   周燕婉解释完,便叫众人不要说话,她一直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越诗很听话,一声不吭地抓着妈妈的衣领,倒是越琴,还在不停地抽泣,大家当时精神都紧绷着,陈月香索性用手帕堵住了女儿的嘴,直到她停下不出声才把手帕拿出来,接下来便是漫长又提心掉胆的等待,外面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里面的人就屏息凝神缩着身子,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外面敌寇杀红了眼,枪弹一路追着逃跑的村民,他们从山下扫荡到山上,好些藏在山上沟洞的村民被扫荡发现,敌寇在发现他们后,也不急着先要了他们的性命,而是守在洞口,点燃柴草往里面散烟,往里面扔毒瓦斯,好多人被薰得干咳呕吐,头晕气喘,直接在昏迷中丧生,还有的人忍着难受,努力清醒着爬向洞口,哪知道对方就守在洞口,出来一个刺刀挑穿一个,男人是就地凌虐斩杀,女人的遭遇则更惨一些,被过后一刀捅穿,还有的孩子被当着大人的面砍掉手脚扔进火堆里,撕心裂肺的咒骂声的哀嚎声听得人胆颤心惊。   就连在自家地窖躲着的周燕婉几个人,也能隐约听到山边传来的凄惨哭叫,陈月香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周燕婉也抱着女儿在黑暗中默默垂泪,惨叫声一直持续到快天明的时候才慢慢消散,不过地窖里藏着的人却更紧张了,因为那些敌寇从山上下来开始在村里挨家挨户扫荡,阳光透过木板缝隙落入地窖里,突然一个女人的大声哭叫让人心里悚然一惊,看来昨晚也有人跟他们一样藏在家里,而且现在已经被人发现了。   周燕婉的手紧紧捂在女儿的嘴上,生怕她发出一点声音,陈月香也是一样,为了保险起见,她把昨晚用过的手帕重新塞到越琴嘴里,几个男孩也自觉地将头埋进膝盖,生怕自己打个喷嚏或弄出一点动静,大家都静静地在地窖里一动不动,心里默默祈祷着,等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终于,周燕婉家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几个说着敌国话的士兵结伴走进来,他们勾肩搭背,各个身上都背着枪,几人先是在屋子里搜刮一通,之后又在前院后院搜查了一遍,当两个士兵的脚步声慢慢接近牛棚的时候,底下地窖里的人紧张到了极点,陈月香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头埋进臂弯里,她心里默念祈祷着,生怕对方继续往这边走,周燕婉也是一样,她不由自主地屏起呼吸,脸紧贴着女儿冰凉的小脸,她脑海里不断回想着自己的丈夫梁振华,她想这次他们一家可能真的要天人相隔了。   上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底下的人心里紧张得快要崩溃了,好在突然从前院传来一个士兵的叫声,那两个快要将脚踏进牛棚的士兵循声回了前院,底下众人顿时歇了一口气,但他们仍然不敢发出任何响动,好在之后那些士兵再没来过后院,外面的响动仍旧时不时传过来,直到下午的时候,整个村落才重新安静下来,但地窖里的人仍然躲在里面没有出来,直到静寂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地窖的木板才被小心翼翼打开。   越来顺蹑手蹑脚地出去查探了一番,整个村子到处都是堆积的尸体和倒塌烧毁的房屋,一个活人都没有了,敌寇也已经不见踪影,他回去把情况跟底下的人说了之后,大家渐次爬出来,周燕婉抱着女儿到屋外一看,往日那些熟悉的、活生生的街坊邻居都血淋林地躺在路上,简直一副人间地狱,但当下还不是伤心悲愤的时候,敌寇随时可能杀个回马枪,现在得赶紧离开这里。   周燕婉在墙缝的砖头底下拿出藏着备用的银元和首饰,又收拾了一些必要的行李,准备跟着表姐一家往北方走,北方暂时还没有战事,只有几个大军阀在那里争地盘,相对来说比较安全,至少没有人会特意针对他们这种平民百姓。   但她刚把包袱收拾好抱着女儿走出屋门,表姐陈月香就挡住她的去路,“表妹,你还带着孩子,要不行李就让我帮你拿着吧!”   周燕婉心里陡然警惕起来,她连声说不用,自己拿得动,但陈月香不依不饶,最后竟然伸手要强抢她的包袱,她自然不愿意,里面的首饰和银元是她和女儿傍身的最后家当了,当然得在她自己手里拿着。   两人于是争执起来,陈月香是铁了心要拿到表妹的家当,她自己现在身无分文,整个村子的人又死光了,没人会再来帮周燕婉,周燕婉想跟着他们一家逃难,竟然还一点都不识相,把着钱财不肯放手,她当然要给她一点教训,好叫她知道现在的情势。   两人争执着互不相让,但周燕婉只有一个人,她女儿还小,只在一边吓得直哭,而陈月香母子好几个,陈月香的小儿子越来宝冲上去帮着自己母亲狠狠推了周燕婉一下,越来宝也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了,他那一下用的劲儿挺大,周燕婉被推得跌撞在院子里的青石井台上,她的侧脑正好狠狠磕在台檐上,砰地一声响,她立马一动不动地软着身子从井台上滑了下来,大股血迹从她脑侧氤氲开来,越诗吓得惊声尖叫,陈月香让儿子捂住她的嘴,自己过去探了探周燕婉的鼻息,猛地,她被吓得连退两步,周燕婉,竟然,她竟然没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3 23:58:07~2020-11-24 23:5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读书的喵 10瓶;晴好 5瓶;萌萌的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后来   “妈, 表姨,表姨她死了吗?”越来顺声音打着颤,谁能想到意外就发生在一瞬间, 明明刚刚还在撕扯争吵的人, 现在就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陈月香看着血泊里周燕婉迟迟没有闭上的眼睛, 她感觉浑身发冷, 好一会儿说不出一句话来, 院子里那滩血迹还在蔓延, 越来宝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他没想到自己就那么一推,表姨竟然就死了。   “妈,怎么办?怎么办?我杀人了,我杀了表姨”, 越来宝惊慌失措地小声喃喃, 陈月香听到儿子无措的呼喊终于回过神来,她把越来宝揽进怀里, 低声安慰他, 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儿子, 咱们没有杀人, 没有, 咱们没想杀她的,这只是个意外, 是她自己,她自己命不好,刚好磕在井檐上,跟咱们没关系,没关系的, 对,跟咱们没关系……”   越来喜在后面抱着越诗,他旁边站着越琴,越琴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懵了,越来喜虽然害怕,但逃亡路上见过太多死人,他倒没有太惊慌,充其量觉得这一切有些猝不及防而已,不止如此,刚刚因为越诗的哭闹声太过尖利,他还将越诗打晕了。   越来顺呆愣愣地站在周燕婉尸体旁,他心里各种滋味交杂着,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一会儿想,要是刚才妈妈不跟表姨抢东西就好了,一会儿又想,要是表姨刚才把东西给妈妈就好了,这样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为什么非要动起手来呢!   他虽然很喜欢这个温柔和气的表姨,但母子天性终归是占了上风的。   但他还是把自己母亲想得太好了些,陈月香压根就没想过逃亡路上带着表妹母女,她原本的打算就是把钱财抢过来,自己一家人跑路,至于周燕婉和她的女儿,她们身娇体弱在路上就是个累赘,自然是留她们在这里自生自灭,至于她们是死是活,她一点都不在乎。   陈月香抱着小儿子自言自语念叨了一会儿后,她站起身来,让大儿子越来顺跟她一起,把周燕婉的尸体抬起来径直扔进了水井里,之后盖上了沉重的青石井盖,她抬周燕婉尸体的时候手一直在抖,嘴里一直反复默念着,越来顺离得近,听见了自己母亲嘴里的只言片语。   “你千万不要来找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害死你的……”   陈月香看着青石板将井口压实,这才歇了一口气,但地上大片的血迹还是看得她心慌,她捡起落在地上的包袱,迫不及待地想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妈,越诗怎么办?”越来喜见自己母亲慌里慌张,完全忘记了越诗的存在,他赶紧上前两步提醒道。   陈月香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自己儿子怀里的女孩,她才想到,表妹死了,可她的女儿还好好活着,于是她不假思索:“把她放到房里的炕上,我们走!”   越来喜按照母亲的吩咐把越诗放到房间里,随即快步走出屋子,陈月香带着孩子刚想走出大门,忽然一阵强风吹来,大门砰地一声被风吹得关上,院子里两棵老树的枝叶被吹得簌簌作响,隐约还有种呜呜的声音,陈月香吓得一哆嗦。   她站在原地顿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进屋里又把越诗抱起来,出来走过井台边的时候在心里默默念着:“表妹,是我对不起你,我以后帮你养着孩子,也算还了欠你的,你可千万不要来找我,小孩子见到那种东西不好,你就安息吧。”   接着,她忍着心里的怯意,紧紧把越诗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把能救命的尚方宝剑一样,终于带着孩子离开了这里。   跌跌撞撞跨过了无数个路边横躺的尸体,陈月香一家终于脸色发白地离开了一片死寂的梁家湾,之后他们便给越诗改了姓,她从以前的梁诗变成了越诗,越诗因为受惊过大,加上她年纪太小,还不到三岁,一场高烧下来以往的一切记忆就已经模糊不清,但她隐约知道自己有个非常疼爱自己的妈妈,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将陈月香当成了自己的妈妈。   之后经过一年多的逃亡,越家终于在苏北省长越县石门村定居下来,越诗变成了众人皆知的越家小女儿。   生活安定下来,陈月香当初的害怕胆怯已经完全消失,她开始越发看不惯越诗,只要越诗在她眼前晃悠,她就能想起周燕婉来,那个婚前婚后一直压她一头的周燕婉,越诗跟那个人长得越来越像,于是她对越诗动辄打骂,把家里的杂活累活全部交给越诗去干,只有看着越诗委屈、不忿、痛苦、难过,她似乎才能感觉到由衷的快活,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感觉自己压了周燕婉一头。   等到越诗长大,到了该嫁人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好了,周燕婉女儿的婚事掌握在她一个人的手里,她想让越诗嫁给谁,越诗就得嫁给谁,这种掌握着别人命运的感觉真的特别让人痴迷。   就算她再厌恶越诗,但也不得不承认,越诗确实是少有的美人胚子,但长得再好又能如何,还不是她手里的提线木偶,所以,她像卖猪肉似的,把越诗的婚事开出了天价,正好镇上一个屠户有意想娶越诗进门,这个屠户各方面都很合她的心意,暴躁易怒,长相粗俗,举止下流,更重要的是,他有钱,他是唯一能拿出她开价彩礼的人。   本来事情已经半定了,但中间又出了些岔子,越诗最终嫁给了镇上地主家的病秧子儿子,算是给人家冲喜,陈月香收到了一笔不菲的彩礼钱,她倒也算满意,反正那个病秧子活不了多久。   果然,越诗没过几年就成了寡妇,还被赶出了家门,所以她再次谋划着想把越诗嫁出去,还是第一次那个屠夫,但越诗这个小丫头片子命还挺好,被一个城里的大学老师看上了,她斟酌了许久,最终还是收了一大笔钱,把越诗嫁到了王家,儿子说的对,越诗性子软,她成了城里人,他们日后才有占不尽的好处,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之后她大女儿越琴一家慢慢在城里站稳了脚步,越诗的作用就不大了,正好王建业身上有文章可做,而村里大队长家有一个当兵的名额,陈月香心思就活泛了,越诗被困在城里,越诗的女儿越灵正好拿来给她的小孙子换前程,多好啊,周燕婉的女儿被她利用了个干净,现在她的外孙女还不是一样,但她的深谋远虑终究毁在了自家人手里。   老二一家嫉妒她疼爱老三,不忿她偏爱小孙子越非凡,所以搞黄了这件事,可老二自己也不想想,她为什么偏疼老三,当年她和周燕婉撕扯起来的时候,老大越来顺犹豫着想要拉架,老二自己离得远远的旁观,只有她的小儿子扑上来帮她,为此身上还背了一条人命,所以她不疼来宝疼谁。别当她是傻的,来顺当年可是对周燕婉那个表姨喜欢得紧呢,好在这些年她时常在他面前念叨着自己的不容易,才把他的心慢慢拉回来,而老二,他从小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从来只顾着自己,冷心冷肺,她这个妈在他心里,占不了多大的位置,这些她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陈月香虽然做人不行,但她在某些方面倒看得挺透彻,这不,她刚一出事,老二一家就率先跟她划清了关系,但她没想到的是,老大和她从小疼到大的女儿竟然也那般丧良心,竟然真就不管她这个老婆子了。   越来顺声音滞缓地回忆着过去种种,他这些年因为生活的操累已经过得越发麻木,但想起那个当年对他温声细语的表姨,他心里还是涌上来一种难言的情绪。   “所以越诗的妈妈周燕婉是死在了你亲弟弟手上?”小许听完这段往事,已经气得不成样子,这样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一家人真是世间少有。   尽管越来顺话里对过去的事情作了修饰,但从他的整个叙述中不难想象当年发生的各种事情,小许一个外人都被气得不轻,更别说找了妻女这么多年的当事人梁振华了。   梁振华眼睛充血地瞪视着越来顺,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恨不得让越家所有人都去下地狱,他踉跄着步子走过去对着越来顺就是狠狠一拳,他所有的愤怒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因为气急攻心,他在狠狠打了越来顺一拳之后,就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滑落在地。   小许连忙把人扶起来,小刘从车上拿来了医生之前开给他的药,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梁振华才缓过那口气来,他颓丧哀切地坐在椅子上,拒绝了小刘要带他去医院的请求,接着又让小许去把越来喜找来接着审,看兄弟两人的口供是否一致。   “首长,您千万要好好看顾自己的身体,当年的事情已经不能回溯了,但越诗小姐现在还好好活着,您就算为了她,也要好好保重,您还没听她叫您一声爸爸呢……”   小许蹲在椅子旁安慰梁振华,越来顺却陡然抬起头,眼神茫然道:“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4 23:57:45~2020-11-25 23:5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Qian 7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lora 100瓶;蜜蜜 3瓶;全家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回首都   “你是越诗的爸爸?”越来顺呆愣愣地默念一遍, 继而,他陡然起身,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被人骗了, 越诗的爸爸根本不是什么敌伪分子,而是眼前这个身穿军装的老人。   而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竟然把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完了,这下完了, 越来顺脑子懵了,越诗的爸爸不仅活着,甚至很可能身居高位, 他这次来是找他们越家算账的。   不过越来顺没来得及多想, 便被小刘带了出去,他被压着在刚才的口供上按了指印,接着没过一会儿,越来喜也被带过来了, 越来顺在隔壁屋子呜呜叫着, 他嘴里被塞了一块破抹布,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听着自己弟弟被同样的话术骗着将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越家兄弟的口供总体上相差无几, 所以当年的事情基本已经有了清晰的脉络,是越家谋财害命害死了越诗的妈妈。梁振华手里将那两张口供攥得死紧,他想起来就恨, 燕婉那么善良温柔的性子,好心收留了逃难的表姐一家,结果却被人恩将仇报, 死后连女儿也在仇人的压迫下凄惶半生。   更可笑可悲的是,燕婉逃过了敌寇的屠村,却没逃过至亲的迫害,这可真是太讽刺了。   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小许提醒在房中呆坐的首长:“首长,您看下一步怎么办?我们是先回县里还是?”   梁振华回过神,他的声音透着疲惫和倦怠:“今晚先在镇上招待所住一宿,明天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咱们就回首都,对了,越来顺和越来喜先关押在镇上公安局,让人好好看着他们。”   小许应声出去安排,梁振华脑子里还是嗡嗡的,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他是绝不会放过越家的,可以说他们越家这几十年的安定生活都是踩踏着他妻女的血肉铸就的。不过就像刚才小许说的,他现在不能以过去几十年建国前的杀人罪名来惩戒越家,那时候兵荒马乱,根本没有固定的政府,就算当年落草为寇杀人如麻的土匪也有后面当了兵的,新政府不可能一一去追诉所有人的过往。   不过越家前几个月对他女儿和外孙女造的孽他可还牢牢记着,那件事严格说起来,越家除了被判劳改的那三个人,其他人都是知情不报的帮凶,要是真想收拾他们,那可有的是办法。   第二天,梁振华大清早就由李社良陪着又到了石门村,他这次径直让大队长带他去了越家,他们到的时候越家所有人都聚在堂屋说话,就连已经跟大房闹翻的越来喜一家也在这里,他们自昨天起全家就心神惶惶,越来顺和越来喜毫无缘由地被抓走了,杨瑞铃和孙燕暂且摒弃前嫌,想把各自的当家掌柜救出来,但她们毫无门道和人脉,甚至连两人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昨天那两辆军车开走后,杨瑞铃跑去问大队长,可对方三缄其口,什么消息都不透露,他们只能心神惶惶地等待着。   “大队长,您就行行好告诉我,我们家那口子到底犯了什么事,怎么毫无缘由地就把人抓走了呢?他可是我们一家的顶梁柱啊……”   王庆喜刚带着梁振华一行踏进越家大门,孙燕就扑上来抓着他的袖子哭诉,杨瑞铃也跟着一唱一和,试图打探点消息出来。   王庆喜神色尴尬地看向梁振华,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眼前这位老人是什么来头,但显然不能得罪就是了,昨天越来顺和越来喜就是个例子,这位首长一声令下,那两人即刻就被带走了,就连他这个大队长也不知道越家兄弟为什么会被抓。   梁振华仔细打量着越家大大小小这一大家子人,这人口可真不少啊,看来越家这些年着实过得不错,这栋院子也修得不错,应该是这石门村最好的房子了吧,可这房子是谁的呢,是他女儿越诗的,是她夫家给她们母女的,但现在却被越家这一家子小人霸占着,还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当了几十年的孤家寡人,可造成这一切的源头越家,却子息旺盛,几世同堂。   “越来顺和越来喜不会再回来了,你们不用白费心力了”,梁振华悠悠开口,越家人的目光瞬时转移到他身上。   “他们很快就会被送到运城农场改造,你们全家也是一样,如果不想跟越来顺越来喜一样下场的话,三天内给我搬出这栋院子,我记得这栋院子本来就不是你们的吧,还有,如果你们在判决书下来之前没有跟越来顺越来喜划清关系的话,恐怕就不得不去运城了。”   孙燕惊声:“这是什么意思?我家来喜回不来了?”大房一家也喧嚷着想问个清楚,但梁振华已经片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了,他猜想越诗从小在这里生活的记忆恐怕不会太好,没有必要再这里浪费时间了,他想赶紧回到首都,将越诗认回来,然后带着女儿回梁家湾把妻子的尸骨从水井下起出来,让她能入土为安,等他百年后两人一起合葬。   梁振华说走就走,他转身上了车,小刘跟王庆喜打了声招呼,几人便开着车扬长而去,只留下越家一家人围着王庆喜不放。   对越家一众人的惩戒梁振华暂时还没想好,他想回京先把越诗认回来,然后再跟她商量这件事,毕竟越诗才是从小深受越家侮辱虐待的人,对越家的处置,她最有发言权。   至于越来顺和越来喜,暂且先关在镇公安局,他不会放过他们的,运城就是他们最后的埋骨之地,还有越来宝和陈月香,这两个人更是该死,但他一定要让他们在死前受尽折磨,这样才能告慰燕婉在天之灵,越家其他人如果识相的话他不会牵扯过多,但如果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梁振华能从一个小兵一路混到一军司令,他的手腕和头脑都是相当厉害的,当然狠辣和果决也是不能或缺的,军政系统的明争暗斗向来激烈,等闲一般人没点本事根本站不住脚,所以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些老一辈的革命家,他们能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本身各方面实力都是十分强劲的。   回首都之前,梁振华专门到长越县跟杨县长交代了一些事情,事情刚好凑巧了,两人正在说事情,文子谅单位的政审调查表寄到了县委办公室,因为是保密单位的委托调查,所以秘书直接把信件送到了县长这里,刚好梁振华看到了那封信。   “首长,这可真是巧了,咱们这两天正在查越家,这不,越诗的政审调查表就寄过来了”,杨县长边拆信封边对梁振华调侃,他还不知道越诗和眼前这位首长的真正关系。   “呦,这越家的小女儿还真是厉害,这么快就要三婚了,对象还是首都军研所的”,杨县长看了看信封里面的说明,对着梁振华感叹道。   梁振华此时此刻对文子谅的好感到达了极致,他先前不知道女儿已经结过两次婚,所以对文子谅那个准女婿有诸多不满,但现在他才知道,文子谅真的做的够好了,他那样的身世,能够摒弃偏见求娶三婚的越诗,而且丝毫不在意她过往的背景和经历,这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现在政审调查表已经寄到了长越县,这更说明他对越诗是认真的,所以为了让女儿的婚事更顺一些,他索性向杨县长吐露了自己这次调查越家的真正用意。   杨县长听完梁振华的话有点反应迟钝,“所以越诗是首长您失散多年的女儿?”   梁振华:“没错,我找了她二十多年了,终于前阵子在首都见到她了,她这次的结婚对象是文见远先生的外孙,所以我希望她的政审表能尽快回函给首都,毕竟越家做的事她是受害者,至于她的两任前夫,既然已经是前任了,那跟她自然也关系不大……”   他的其他意犹未尽之词杨县长也意会到了,于是越诗在苏北的政审一路绿灯,没有受到任何阻扰,这件事办妥了梁振华才安心启程回了首都。   首都更靠北方一些,冬天的气温比苏北要低得多,前天一场雨夹雪过后,外面更是冻得人牙齿打颤,天空灰蒙蒙的,梁振华的专车停靠在军研所门口,他在等文子谅出来,跟女儿父女相认的事,他想来想去还得由文子谅出面。   而且他心里还压着一桩事,就是梁茵茵,他名义上的女儿,当初她虽然被过继到他名下,但只是由他代为抚养而已,并没有举行过任何仪式,他也从没有禁止过她和亲生父母相处,所以他想在认回越诗前把梁茵茵还回去。   虽然梁茵茵只是他名义上的女儿,但他想把余生所有的爱全都补偿给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不想越诗在跟他相认时有任何顾虑,也不想让任何其他人占着他女儿的名头,再说梁茵茵的父母根本不是什么老实人,他不想让他们对越诗造成任何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5 23:57:01~2020-11-26 23:5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之晚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父女初见   “梁伯伯?您从苏北回来了?”文子谅刚走出军研所大门, 路边停靠的车子就按响了喇叭,小刘从车窗里探出来冲他挥手。   文子谅走过去,后座赫然坐着一身中山装的梁振华, “上车, 咱们谈谈”。   文子谅皱眉:“可我现在要去接越诗放学,她还在校门口等我”。   梁振华眼睛一亮:“我和你一起去, 你的车先放到单位,路上我把苏北的事大致跟你说一下,放心, 我今天只是见她一面,其他事情我会考虑清楚后再跟她说的。”   文子谅闻言开门上车,小刘发动车子缓缓离开军研所。   “所以梁伯伯, 您查清楚了?越诗真的是您的女儿?”文子谅侧身问道。   梁振华点点头, 神色颇有些哀伤和怅惘,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递给文子谅,“你看完这些就明白了。”   文子谅接过信纸展开,上面显然是做的口供, 越来顺, 越来喜, 这不是越诗名义上的两个哥哥吗?他继续往下看, 当年发生的种种仿佛画卷一样清晰浮现在眼前, 口供不长,文子谅很快就看完了。   原来当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越诗的妈妈救了越家一家人的性命, 自己却命丧在这群人手里,连她的宝贝女儿也被挫磨半生,“这越家可真是恩将仇报、狼心狗肺啊!”文子谅话里难掩愤慨。   梁振华无言, 谁说不是呢,可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太晚了,燕婉去了那么多年,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报仇,和女儿一起回去,将她的尸身从冰冷的井水中起出来,让她入土为安。   文子谅:“梁伯伯,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越诗这些事,我们的婚期已经商定好了,就定在元旦那天。”   他私心里是希望越诗在婚前就能和梁振华相认,不然婚礼上她连个为她撑腰的亲人都没有,旁人嘴上就算不说什么,心里也会看轻她的,大院这些人惯会捧高踩低的。   梁振华回过神:“你们的婚期定在元旦?会不会太赶了?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啊?”   文子谅:“梁伯伯,越诗在首都的学习时间只有半年,我想让她留在首都,就必须在半年内和她结婚,这样她的户口才能转过来,再说我过年就30了,越诗比我大三岁,我们可都不小了,结婚自然是赶早不赶晚,而且说到准备,婚事本就该由我们家来操办的,越诗只要安心当新娘就好,其他的不用她费心。”   梁振华一想,也就是啊,女儿过年就三十三岁了,文子谅也不小了,想来他家里也很着急吧。   不过他又想起来一个问题,于是转身面色有些犹豫地问文子谅:“你家人都对越诗没意见吗?毕竟她之前有过两段婚姻。”   文子谅爽朗一笑:“梁伯伯,您还不知道我们家啊,我爸哪怕我带个男人回家他都不会反对的,至于我妈,她本身之前有过一段婚姻,所以对这种事看得比较淡,她对越诗是很喜欢的,我外公就更不用说了,他向来不在乎这些,我看中的人他就算不支持但也不会反对的,更何况他现在喜欢越诗都超过我了,您就放宽心吧。”   梁振华听完激动地连说了几个好字,文家家风确实不错,文老本身就是个思想开明的人,文慧娴和她那个外国男人也都不是爱挑剔的性子,越诗这次的婚事他是再满意不过了。   当然,最满意的还属眼前这个便宜女婿文子谅了,难得他没用世俗的眼光看待越诗,难得他不介意越诗的前两段婚姻,要知道,像文子谅这样的天之骄子,性子一般都是桀骜不驯,目下无尘的,他在并不知道越诗身世的前提下仍然愿意向她许诺婚姻,这一点就足够打动人了。   梁振华朗声笑了几下之后说道:“虽然婚事是由你们男方操办,但我好歹也得给我女儿置办些嫁妆吧!看来有些事情是得加快速度了。”   至于回老家安葬燕婉的事和越家那一摊子乱事,就等女儿的婚礼过后再说吧,当下最重要的,是让女儿风风光光嫁到文家。   “对了,你刚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和越诗相认,我是这么考虑的,你也知道,我这几十年一直没再结过婚,但我弟弟家的女儿从小养在我名下,就是茵茵,你也是见过的,我想在认回越诗前把茵茵送回魏家,我的女儿只有一个,那就是越诗,我这两年身体不太好,万一哪天不在了,我不想茵茵和魏家打着我的名义伤害我的女儿,也不想给越诗留下任何麻烦,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文子谅:“把梁茵茵送回去?恐怕她不会愿意吧!”   毕竟首都军区司令的女儿和普通市民的女儿差别还是挺大的,梁茵茵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她能甘心现在被送回去?魏家恐怕也不会同意吧!   梁振华语气坚定:“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会让她同意的。”   他当然知道这事不好办,不过不好办也得办,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这么多年来他自问已经很对得起魏家了,对于茵茵他也没有丝毫亏欠,他可不想像燕婉一样,好心救了人帮了人最后却栽在自己救过的人身上,他不会给魏家任何反噬的机会。   文子谅:“那您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毕竟眼前这人很快就是自己的老丈人了,提前奉承着总是没坏处的。   梁振华拍拍文子谅的肩膀:“还真有一件事要让你帮忙。”   文子谅:“什么事?”   梁振华:“等我解决了家里的事情,越诗那里还要你帮忙说一下,毕竟我就这么突然找上门去,我怕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些事情。”   文子谅点头:“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好好跟她说的。”   没过一会儿,车子停在首都大学门口,越诗果然已经等在校门口了,她手上拿着几本书,无聊地张望着街道上人来人往。   下午六点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冬天的寒风呼呼吹着,路旁两排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骑自行车下班的工人和放学的学生,首都的大学虽然已经全面停课,但在全国扫盲的政策要求下,市内中小学仍旧一如既往上着课。   “越诗!”文子谅下车冲着越诗招手,越诗见他从一个陌生的车上走下来还有点纳闷儿,她快步走过去,下意识往车里一看,后座上一位面目慈爱的老人正满眼泪光地盯着她看,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结果一行眼泪迅速从老人脸颊滑落,他的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一般,越诗疑惑地看向文子谅。   文子谅立刻给两人介绍:“越诗,这是我一位伯父,跟爸妈住在一个大院的,他这两天眼睛有点不舒服,所以总是容易流眼泪。”   “梁伯伯,这是我女朋友越诗。”   原来是眼睛不舒服啊,越诗恍然,她就说怎么对方一看见她眼泪就下来了。   “梁伯伯你好,我是越诗,子谅的女朋友”,越诗礼貌地跟老人打招呼,能住在大院,还有专车接送的,想来身份也不一般。   梁振华激动地嗓音有些哽咽,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女儿,她长得可真好看,跟燕婉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好,你好,叫越诗是吧,是个好名字,好名字!”   越诗还是觉得这位梁伯伯看她的眼神和情绪不太对劲,她皱了皱眉头,继而没说话对着对方微微笑了一下。   文子谅眼看着自家老丈人快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连忙牵住越诗的手,向车里的人告别:“梁伯伯,今天多谢您送我回来,我就不耽搁您了,我和越诗先回家了,天黑了,您也赶紧回去休息吧”,说罢,他又对着小刘嘱咐一句:“回去开车慢点啊!”   梁振华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有点激动,他再呆下去恐怕当场就想把女儿认回来,听她叫他一声爸爸,而不是什么梁伯伯。于是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强撑着体面跟女儿和文子谅挥手再见,之后就催促着让小刘赶紧开车。   越诗目送着那辆军车消失在路口,她回过头看着文子谅:“好像有点不对劲啊,我怎么觉得你那位梁伯伯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文子谅伸手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别想那么多了,先回家吃饭,这里面是有些事,不过过几天才能告诉你。”   越诗冲他撅了撅嘴,将他拉着自己的手一下子甩高,继而笑着跑远,搞什么嘛,还神神秘秘的,不说就不说呗。   文子谅笑着追上去环住她的脖颈,两人说说笑笑走回家。   梁家,梁振华到家的时候保姆刚把饭做好,梁茵茵正在沙发上边看书边等他。   “爸,你回来了,阿姨已经把饭做好了,就等你了”,说着,她走上前去接过梁振华手上的大衣挂在衣架上,扶着他在餐桌前坐下。   “爸,你忙归忙,但也得注意着身体,前天刚从苏北回来,也不说在家歇一歇就急着出去,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梁茵茵将盛好的饭放在梁振华面前,自己在他对面坐下,小刘也在一旁坐下,他向来是跟首长一起吃饭的。   梁振华摆摆手:“坐吧,茵茵,我知道分寸,这两天手头上的事忙完我就歇一歇,先吃饭吧,吃完饭我有话想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6 23:56:43~2020-11-27 23:5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弥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忆 60瓶;志龙小子 10瓶;萌萌的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坠楼   小刘闻言抬头看了首长一眼, 难道首长准备今晚就跟茵茵小姐把话挑明吗?   他想的没错,梁振华确实有意尽早解决这件事,赶晚不如赶早, 离越诗的婚期也就只有大半个月时间了,所以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跟茵茵把话说清楚吧。   梁茵茵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她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今天爸爸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啊。   饭后,保姆将饭桌收拾好便回去了,小刘也回了自己的宿舍, 客厅里只剩下梁振华和梁茵茵两个人,梁茵茵泡了一壶茶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随即开口问道:“爸,你说有事要跟我说,什么事啊?”   梁振华抬眼看向眼前这个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的丫头,他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茵茵, 你来家里也有十几年了吧,我记得你被你爸爸抱到我身边的时候才六岁, 长得瘦骨嶙峋的, 整个人乖巧极了, 我当时看见你就想到了我的诗诗, 你也知道, 我的妻女跟我在战争年代失散了, 我找了很多年都没找到她们的音讯……”   梁茵茵听着前面的话本来还有笑意,但当梁振华提到他的亲生女儿梁诗,她就直觉有点不对劲了,所以她连忙打断对方, 想把话题扯到别处去,“爸,您说这些做什么?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您不能老回想以前的事情,医生说这样对您的情绪稳定不太好。”   梁振华眼睛眯了眯,看来还是开门见山的好,他顿了顿,然后笑着宽慰梁茵茵:“放心吧,茵茵,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只是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应该知道我这几十年来一直都在寻找曾经失散的妻女,如今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找到了线索”,他边说边打量着梁茵茵的神色,梁茵茵闻言神色僵了一瞬,继而扯出个勉强的笑容。   她微低下头,环抱住梁振华的一边胳膊,语气真挚:“真的吗?爸爸,你真的找到了诗诗姐她们的线索,她们现在在哪儿?我们赶紧把她们接回来吧!”   梁振华拍拍梁茵茵的手臂:“不急,等我把所有事情处理妥当了再接她回来。”   梁茵茵试探道:“那您还没跟她相认吗?”   梁振华摇摇头,“茵茵,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这么多年来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子,诗诗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她从小被别人家收养,日子一直过得不顺心,所以我想余生好好补偿她,不想再让她受任何苦,有任何不自在。”   梁茵茵嘴角翕动了一下,她压下心里涌动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诚恳:“那好呀,爸爸,我们尽快把她接回家吧,我一定会好好跟姐姐相处的,我知道您这些年一直惦记着姐姐和伯母,我也是一样的。”   梁振华喝了一口茶,他的语气清晰坚定:“不,茵茵,这些年来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也应该回去多陪陪你父母了,明辉现在在外地,你爸爸妈妈膝下冷清,所以我打算把你重新送回魏家……”   梁振华话还没说完,梁茵茵的眼泪就掉下来了,“爸爸,您找回姐姐就不要我了吗?我不想离开您”,说着,她委屈压抑的哭声渐渐在客厅回响。   梁振华却不为所动,他本也想将场面上的事情做得圆满一些,但有些话不说明白,魏家的小算盘便打个不停,现在茵茵也学会了这一套。   “你是不想离开我,还是不想离开梁家的权势?”   梁茵茵闻言错愕地抬起头看向梁振华,有点不太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爸爸?”   梁振华拉开她的手站起身,他的目光犀利深邃:“你上个月打着我的名义干了什么应该还没忘吧?”   梁茵茵脸色忽的煞白,她做过的事自己心里自然清楚,正是因为清楚,她才觉得大事不妙,明明这些事情她做的很隐蔽了,怎么会被梁振华查出来的。   “你打着我的名义私下收受别人钱财,往首都军区塞了好几个人了吧,那几个人的资料我看了,都是第一轮身体素质不达标被筛下来的,结果呢,我才知道你竟然手伸得那么长,本事倒是挺大的,知道打着我的旗号跟征兵处的人做交易了”,梁振华越说越气,不要怪他绝情,但凡梁茵茵心里对他有半分敬重和体贴,她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这种事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人发现,以这几年国内的形势,即使他是一军司令,恐怕也难逃追责,军方看着稳定,但其实这几年动荡也不少,国家的上将军衔少之又少,等着把他拉下马的大有人在,毕竟到了最顶层的圈层,一进一出基本都是有规矩的,只有他倒下或者退下去了,另一个人才能晋升上将。   所以梁茵茵做的这些事等于推着他往火坑里跳,她在梁家耳熏目染这么多年,他不觉得这些事其中的牵连她看不出来,所以她之所以敢这么胆大包天,无非是像那次他听到她亲生母亲苗红娟说的那样,他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如果出了什么岔子,跟他划清关系就好。   梁茵茵知道这次是瞒不过去了,她脸上眼泪流个不停,脑子里各种主意却转得飞快,不知道梁振华是只查出了这一桩事,还是把她做过的事都查出来了。   她呜呜哭叫着申辩:“爸爸,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您不愿意把明辉从边境哨所调回来,所以妈妈才让我筹钱,说是要去打点想办法把明辉调回来,我一时糊涂,就做出了这样的错事……”   梁振华:“那这还是我的错了?”   梁茵茵连连摇头,“不不不,爸爸,这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听我妈的教唆了,求您不要赶我走。”   梁振华叹了口气:“茵茵,你做过的事可不止这一件两件,这几年我不说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你本性不坏,但这几年你妈妈确实对你的影响不小,我不想诗诗回来之后你们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所以你还是回魏家吧,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再改变主意,你以后想过来的话随时可以过来看看,至于明辉,如果你们真觉得回首都对他更好的话,我也可以把他调回来。”   梁茵茵低着头,两侧披落的头发挡住了她的面容,客厅里只能听到她哀哀的哭泣声,她两只手握成拳,嘴角勾起一个冷笑,说来说去还是想把她赶出去,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接回来,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她一旦回魏家,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想把她送回去,可没那么容易。   怎么说她也陪了老爷子这么多年,可现在呢,老爷子竟然一点情面都不讲,既然他这么绝情,也就别怪她不念昔日情分了。   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梁茵茵便也不再哭泣,她擦干眼泪,眼睛红彤彤地看向梁振华,“爸爸,我真的还能回来看您吗?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事不对,但我会改过自新的,您不要讨厌我才好,我至今还记得小时候您总带我去买糖葫芦吃,那时候多好啊……”   梁茵茵说着开始回忆往昔,梁振华也想起了她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他在心里暗叹一声物是人非,当年那个可爱的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歪了,他这些年忙于公务,碍于骨肉亲情,从来没有禁止过茵茵跟她亲生父母相处,可魏家那对夫妻着实心思不正,唉……   “爸爸,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我会回魏家的,这些年来确实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走了之后还请您多多保重身体,我会经常回来看望您的。”   梁茵茵眼角微红,神色已经平静了许多,梁振华见状心里也有些不忍,但他有了越诗这个软肋,便不能像从前那样对魏家得过且过了,那对夫妻这些年捞了不少油水,就算茵茵回魏家,她的日子也不会差的。   “爸,我记得您书房有个子弹做的小坦克,您能把那个送我吗?就当是临走之前送我的礼物”,梁茵茵眼神闪了闪,继而带着笑意开口。   梁振华点头:“就在书房放着,我给你拿。”   梁茵茵两步走上前,“我跟您一起去,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那个小坦克,现在您总算愿意把它送我了。”   梁振华什么也没说,梁茵茵跟着他上楼,她当然知道那个坦克是给谁做的,那是梁振华那些年在外打仗时用战场上废弃的弹壳给他的亲生女儿做的,谁知道等他回到老家,妻女却已经不见踪影了呢,于是那个小坦克就一直被他留着,连小时候梁茵茵哭闹着要玩他也没松口。   梁振华很快走到了二楼的楼梯口处,梁茵茵紧随其后,她的眼神闪烁不定,忽而,像是下定了决心,她快步登上两阶楼梯,走到了梁振华前头。   “爸爸,茶几上放着的是小刘的枪吗?”梁茵茵突然出声。   梁振华应声转头看向楼下,忽然,一股强大的推力从背后袭来,梁振华错愕回头,控制不住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不过几秒时间,一楼台阶处的血迹就弥漫开来,梁茵茵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梁振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7 23:54:55~2020-11-28 23:5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弥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妹 2瓶;萌萌的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掩饰   对话一开始她就问清楚了, 梁振华暂且还没有跟他女儿相认,既然两人还没相认,说明那个女人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么只要梁振华出了意外,认亲这件事就进行不下去了。   而且梁振华去调查这件事的时候既然作了隐瞒,那说明牵扯其中的人肯定不多, 小刘或许算一个,梁振华出事他可能会有所怀疑,但梁振华自己本身身体不太好,前段时间更是住了好几次院, 她到时只要说梁振华上楼时突然晕厥踩空,失足摔下楼来, 就算小刘心里怀疑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毕竟他没有证据,只是一个小警卫员而已。   梁茵茵脑子飞速转动,想象着各种可能的结果, 她看着躺在一楼台阶处一动不动的梁振华,终于挪动步子下楼探查他的鼻息, 当下最重要的是确定他是死是活。   他如果还有气, 那她就再送他一程, 等他死后梁家的所有东西就是她一个人的, 组织看在他的遗泽上, 或许还会对她多加照顾, 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总也好过被一无所有的赶出梁家。   “叮铃铃,叮铃铃”,梁茵茵的手指刚放到梁振华的鼻下, 突然门铃声响了起来,她被吓了一大跳,猛地跌落在地上,双手不小心沾满了血迹。   怎么办?怎么办?这时候有人敲门是梁茵茵始料未及的,她努力忽略掉门铃声,振作精神试着感受梁振华的鼻息,竟然还没死,气息虽然微弱,但显然还没断气。   门外的门铃声虽然一直未断,但梁茵茵的胆子却大了起来,门外的人又没有钥匙,门铃声响一会儿等不到人开门他就会离开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梁振华彻底断气。   别怪她心狠,梁振华要是不那么绝情的话,她也做不到这一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过了这么多年梁家小姐的富贵日子,现在让她回魏家,她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梁茵茵下定决心,她准备一不做二不休捂死梁振华,但看了看自己沾满血迹的双手,她还是到沙发上拿了一个枕头。   但枕头刚拿到手里,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响起来了,是谁竟然有他们家钥匙?梁茵茵顾不上考虑这些,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将手里的枕头飞速扔到沙发下,她疾步上楼回了自己房间,在她刚消失在二楼拐角处的时候,大门被打开了,小刘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处。   小刘是来给首长送钥匙的,回宿舍将车停进停车场的时候,他才发现首长家里的钥匙落到车上了,于是他连忙赶过来送钥匙,但按响门铃后好一会儿没有人开门,所以他就试着用手里的钥匙插进门锁,因为钥匙扣上有好几把钥匙,所以他试了两三把后才将门打开,这也正巧给了梁茵茵上楼的机会。   梁茵茵回到自己房间后迅速将门关上进了浴室,她把浴室的水洒开到最大,将身上全部淋湿,顺便将手上沾的血迹清洗干净,头发湿淋淋的换上浴袍。   而楼下,小刘一进门就看见首长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一小片血迹在他脑后氤氲散开,他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试了一下首长的气息,还好,还有气,小刘心里一松。   楼上,几乎是梁茵茵刚套好浴袍,激烈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她深呼一口气,一边用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应声去开门。   “小刘?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过来了?”梁茵茵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小刘看梁茵茵一副刚从浴室出来的样子,推测她刚才可能在洗澡,怪不得他刚才按门铃没人开门。   他语气急切:“茵茵小姐,首长的钥匙落在车上了,我给他送回来,但一进门就看见他躺在楼梯口,像是从楼上摔下来了,快!你换身衣服,咱们赶紧把首长送到医院去,我来的时候开着车,车子就停在门口。”   梁茵茵瞬间慌张起来:“什么?爸爸从楼上摔下去了?他刚才不是在客厅坐着吗?”   小刘急道:“茵茵小姐,先不说这些了,你先换衣服,我去把首长弄上车,咱们快走吧!”   梁茵茵连忙点头去换衣服。   没过一会儿,梁家的大门被锁上,小刘开着车风驰电掣地到了中心医院,很快,梁振华被推进手术室,小刘和梁茵茵在外面等着,两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小刘是担心梁振华万一真有什么不好,梁茵茵是担心梁振华死不了又活过来。   因为离手术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小刘便向梁茵茵问起了今晚的事情经过。   梁茵茵眼泪掉个不停,她声音哽咽:“你走了之后,爸爸说有事要跟我说,因为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了,我就说我先上楼洗完澡再陪他说话,所以他就在楼下喝茶等我,谁知道我刚洗完澡你就来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的楼,都怪我没看好他……”   小刘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看来首长还没来得及跟茵茵小姐谈话,他叹了口气,安慰梁茵茵:“算了,这也不能怪你,首长这段时间确实身体不好,容易头晕,他可能是上楼的时候头晕踩空了,唉,先等手术结束吧。”   梁茵茵还在抽抽搭搭哭个不停,小刘却在心里做着最坏打算,首长现在正在手术,他是不是应该告诉文子谅一声,万一首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文子谅和他的女朋友越诗总该在场。   于是他下楼在医院总台拨通了文子谅住处的电话,这个电话号码是上次见面时文子谅交给首长的,他负责打理首长的生活琐事,所以在电话本上也誊了一份,这回正好派上用场。   四合院里,文子谅和越诗饭后正在堂屋挨在一起看电视,忽然电话铃声响起来,越诗把头从文子谅腿上挪开,在他腰间掐了一把示意他去接电话,文子谅不情不愿起身,这么晚了谁还会打电话到他家?真是的,他心不在焉的拿起话筒。   但才听了两句,他的脸色就变了,“好,我跟越诗现在就过去,中心医院四楼手术室是吗?行,我们马上到!”   越诗疑惑地看向他?难道是家里人出事了?不过昨天她跟文子谅回文家吃饭的时候家里人不是好好的吗?   “怎么了?谁在医院啊?”   文子谅将衣架上挂着的大衣递给越诗:“先换衣服,咱们去一趟中心医院,其他的路上我再跟你解释。”   越诗见状不再多问,迅速换上出门的衣服带上包跟着文子谅往外走,文子谅出了门才记起来他的车今天放到单位了,于是他只能在隔壁借了邻居的自行车,载着越诗一路疾驰。   夜晚的首都大街上人声寂寥,只有道路两边昏黄的路灯洒下点点光晕,文子谅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楚。   “越诗,还记得下午我跟你介绍的那位梁伯伯吗?”越诗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记得,怎么?”   文子谅叹息一声:“本来打算过几天再跟你说的,谁知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越诗,今天下午那位梁伯伯,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越诗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情不自禁反问一句:“你说什么?我不是越家的人吗?哪来的亲生父亲?”   文子谅在路边停下车子,言简意赅地将整件事情跟她说了一遍,越诗听得有点愣,“所以他前几天去苏北找越来顺和越来喜证实过了?”   文子谅点头:“没错,下午他送我回来的时候给我看过越家兄弟的口供,你的亲生母亲是陈月香的表妹,她是被越家人害死的,梁伯伯找了你们母女几十年都没有音讯,直到前一阵在百货商店看到你,他才因为你的相貌有所怀疑,直到去苏北把事情查清楚他才确定了这件事。”   越诗心里恍然,怪不得越家人和陈月香从小苛待她,原来不是亲生的啊,这就说得通了,她之前没往这方面想过,因为原来的越诗记忆里她从小就是越家的孩子,村里人也没人嚼过舌头质疑她的身世有问题,所以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讨陈月香喜欢,甚至越琴跟她暗示过,说越家父亲的死跟她有关,所以家里人才不待见她,她也就一直这么认为着。   “怪不得我觉得他下午看我的眼神有问题”,越诗喃喃道。   文子谅继续解释:“梁伯伯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再结婚,他前些年把自己弟弟的女儿养在膝下,这次找到你之后,他跟我说想把那个养女送回他弟弟家,把家里的事处理好再跟你相认,他说不想让任何人占了你的位置,谁知道下午才跟我说过话,晚上他就从楼上摔下来了。”   越诗:“你是说现在在医院的是他?”   文子谅重新坐在车座上蹬动车子,“没错,他的警卫员怕他情况不太好,所以打电话给了我。”   越诗沉默了一会儿,这件事太突然了,她脑子里乱乱的,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虽然文子谅说那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但她并没有跟他相处过一天,所以对他根本没什么感情。   文子谅知道这件事越诗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他没有给她任何压力,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文子谅摸摸越诗的头发,“你不用想着自己要怎么办?凡事顺其自然就好,梁伯伯现在在做手术,先等他手术结束,其他的事之后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8 23:57:27~2020-11-29 23:5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6145215、飘寒 10瓶;why811126、seven园园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相认   两人没再耽搁, 径直上了门诊部四楼,小刘一直在楼梯口处徘徊,一见两人上来, 他立刻迎上去。   “情况怎么样?”文子谅问。   “手术还没结束, 不过幸好送来的及时, 医生说首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小刘边回答边用眼睛觑着越诗,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文子谅把事情跟她说清了没有。   还在手术室门口抽泣的梁茵茵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她虽然不知道文子谅为什么会来医院, 但看小刘殷勤的样子, 肯定是他通知了文子谅, 难道最近梁振华跟文家走得近?   “子谅哥, 你怎么来医院了?这位是?”梁茵茵走近才发现文子谅旁边还有一个女人, 刚被小刘挡着,她没看清楚,现在才发觉这个女人相貌惊人的好看, 这就是最近大院那些婶婶阿姨经常挂在嘴边的越诗吗?果然有资本, 难怪能让文子谅带她回家见家长。   越诗最近总跟着文子谅回大院, 所以大院里好些人都知道文家单身了快三十年的文子谅终于找了对象,大家自然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姑娘拿下了他, 所以越诗在文家的时候, 总有不少人找了借口上门拜访, 于是就连梁茵茵这种跟文家基本没有来往的人都知道了她的存在。   “这是我女朋友越诗, 听小刘说梁伯伯从楼上摔下来了,所以我过来看看”,文子谅简单解释一句, 旁的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梁茵茵虽然不知道小刘为什么要通知文子谅,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梁振华要是醒来了她该怎么办?刚才医生已经说过梁振华没有性命之忧,但他脑子受到撞击,有轻微的脑震荡,脑子里还有淤血,一时可能醒不过来,她现在担心的是他醒过来之后的事情,这次是小刘坏了她的事,要不是小刘,梁振华现在人已经没了,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按照她的设想发展,可现在真是一步偏步步偏。   越诗一直没有说话,不过她暗自打量了一下梁茵茵,这就是梁家的养女吗?看起来她似乎有些紧张,还有些心不在焉,手指一直下意识地来回摩挲。   几人在门外没等一会儿,手术室的大灯便熄灭了,文子谅连忙拉着越诗走上前去,几个医生和护士推着梁振华走出来,他的鼻腔插着气管,脑后围了一圈纱布,眼睛紧闭着,脸色蜡黄,看起来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   越诗下午的时候并没多注意过他的长相,如今知道了自己和他的关系,她便不由自主地看向病床上躺着的梁振华,他看起来特别虚弱,脸上的皱纹一道道的,嘴唇紧抿着,想来平时是个端肃严谨的性子。   听文子谅说他今年才59岁,但他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可能冥冥中真有血缘亲情的牵绊,越诗看着他苍老的面孔,心里倒真有些心酸,不说别的,就算她现在对他没有多少感情,但冲着他几十年来从未放弃过寻找妻女,甚至为此一生未婚,这就很值得她敬重了。至少比她大魏那个三妻四妾,将儿女视作筹码棋子的父亲要好得多。   “王主任,我爸的情况怎么样?”梁茵茵率先上前问道。   “手术很成功,但梁司令脑子里的淤血怕是得过几天才能散,这几天我安排他住在加护病房,等他醒来了,再转到普通病房修养。”   梁茵茵脑子里飞快算计着,加护病房的亲属探视时间是极短的,不仅如此,医生查房频次也特别频繁,也就是说她很难在医院做什么手脚,梁振华的身体是由医院的专家团队亲自会诊的,万一她真的做了什么,也是极容易被查出来的,所以这怎么看都是个死局,好在梁振华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她还能有几天的缓冲时间。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梁茵茵已经有些后悔了,她当时气性上来,没有多加考虑就对梁振华下了手,却没想到后续会有这么多麻烦,若当时她忍耐一点,跟他虚与委蛇应付着再作打算,兴许结果会更好一些,但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了,她只能尽力为自己寻一条出路,在梁振华醒来之前。   文子谅一行看着梁振华被推进加护病房,他们向医生咨询了一些梁振华的病情相关,医生一一答复后便离开了,因为梁振华刚做完手术,他们暂且还不能进去探望,所以文子谅便让小刘先送梁茵茵回去,他和越诗在这里守着。   梁茵茵稍微推辞两句就跟着小刘走了,虽然不明白文子谅一个外人为什么要为老爷子守夜,但这下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家里的一些痕迹她必须赶紧清理干净,不然拖到明天保姆回来再发现什么就不好了。   小刘下楼之前在文子谅耳边嘀咕了一句,文子谅冲他点点头,看着两人下去之后,他找医生要来了梁振华术前换下来的衣服,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果然放着下午他看过的那两张口供,他将口供递给越诗。   越诗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展开纸张,她才看了两三行就抬起头震惊地望向文子谅,文子谅冲她点点头,示意她把纸上的东西看完。   刚才在路上他只是简单跟越诗说了一下她的身世,很多细节估计越诗压根不太清楚,但这两张口供看完,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情越诗心里大概就有底了。   “所以陈月香和越家那群人当年恩将仇报害死了我妈妈,然后又做贼心虚地收养了我,这家人可真是……”越诗心里火大,虽然她不是原来的那个越诗,但那个越诗小时候的记忆深深镌刻在她的脑海里,越家可真够不要脸的,害死了救命恩人,抢走了人家的钱财,还要虐待着人家的女儿,不仅如此,陈月香甚至连未成年的越灵都不放过,糟践了越诗半辈子就不说了,竟然还要拿越灵的婚事换取自家孙子的前程,活该他们遭报应。   文子谅将那两张口供收起来跟越诗说道:“梁伯伯说现在越家兄弟暂时都关在当地镇上的公安局,他想等认回你之后再跟你商量怎么处置他们。哦,对了,越家住的那栋房子已经腾出来了,梁伯伯打算交给你处理,你要是打算留着,那就挂上锁留着,什么时候想回去住也行,你要是不想要那栋房子,他的意思是把那栋房子交到村上,由村上把钱补给你。”   越诗闻言思绪跑远了,她没想到那栋房子竟然还能要回来,“回头我问问越灵,那房子是当年她奶奶留给我们母女的,看她的意思吧。”   至于怎么处置越家人,他们的罪行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现在肯定是无法追责的,判死刑更不可能,最坏的结果就是到苦寒的地方劳动改造,据她所知,现在边远地区的农场改造可一点都不亚于大魏的边境流放,每年死在农场的人数目不小,越家人要是真被发配到农场,肯定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因为梁振华没有别的亲朋,所以越诗和文子谅便留在医院守夜,第二天天还漆黑的时候,小刘就开车过来了,顺带还给他们带了早点。   “昨晚梁伯伯到底是怎么摔的,他下午那会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文子谅早就想问个清楚了,只是碍于昨天梁茵茵在场,他一个名义上的外人不好插手梁家的家事,所以才忍到现在。   小刘看了一眼越诗,继而解释道:“昨晚我送首长回家之后,首长在饭桌上说吃完饭要跟茵茵小姐谈话,所以我和保姆吃完饭就先走了,但到停车场停车的时候我发现首长家里的钥匙落到车上了,所以我就回去给首长送钥匙,结果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开门,我一急就用钥匙开了门,刚进去就发现首长躺在楼梯口,他当时已经昏了过去。”   文子谅:“那梁茵茵呢?不是说梁伯伯要和她谈话吗?应该是说那件事吧,到底说了没有?”   小刘:“应该是没说,我进去的时候茵茵小姐好像是在她房间里洗澡,所以没听见我按门铃的声音,她跟我提过,说首长要跟她谈话,她想洗完澡再说,但她洗完澡以后首长已经摔了,所以应该是没谈成。”   文子谅思索了一下,他摇摇头:“那倒不一定,这事情发生的未免太巧了些,梁伯伯晚上刚要跟梁茵茵摊牌,结果就从楼上摔下来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这样吧,小刘,你这两天多留意一下梁茵茵的动向,有情况随时跟我联系,其他的事情就等梁伯伯醒来后再说吧。”   小刘脸色有点难看:“你是说茵茵小姐她可能……”   文子谅:“别那么严肃,我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巧合而已,没有证据我不能随便冤枉人家,只不过叫你这几天注意一点罢了,等梁伯伯醒了,一切自然就明晰了。”   小刘点头应下,越诗想起昨晚梁茵茵那莫名的紧张,她倒真觉得文子谅分析的不无道理。   医院三人这边妄自揣测着,而回到梁家的梁茵茵已经里里外外将昨晚的痕迹清理干净了,她微松了一口气后开始思考自己的退路,毫无疑问,梁振华醒来后是不会放过她的,所以她必须离开这里,可是去哪儿呢?国内不论坐火车坐汽车买票住招待所都需要介绍信,而梁振华是军方司令,以他的能耐,想找她还不是轻而易举,所以她在国内根本呆不下去。   国外也不可能,这几年国家对海外来往管控得非常严,每年没几个人能够以正当理由出国,她反正是没这个能耐,那么就只能往港都或澳城了,最近几年偷渡过去的国人不在少数,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想好后梁茵茵便早早就开始做准备,谁知道梁振华多久能醒呢?万一他很快就醒了,她那时候还没来得及走就完了,至于她的父母和弟弟,只要她这个罪魁祸首一走,以梁振华的性子,顶多是把她父母赶出首都以后不再来往,其他更过分的事他做不出来,所以这个她倒是不太担心。   把她房间这些年所有值钱的东西收拾好,梁茵茵又去梁振华的房间和他的书房搜刮一通,她要尽快离开这里,所以得尽量少拿些行李,于是她一件衣服也没收拾,箱子里全是首饰和钱财,将行李收拾好了之后,她若无其事地去了单位,单位里的不少同事知道她家境不错,甚至好几个人知道她是司令家的千金,她也从未隐瞒过这点,所以借着这个便利,她这几年在单位混得顺风顺水。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无法忍受脱下梁家千金这个光环,失去了这个引以为傲的身份,她可以预见,单位嘲笑她的人一定不会少。   中午吃饭时间,梁茵茵把办公室一个同事拉出去说话。   “张姐,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那个被称作张姐的女人爽朗一笑,“茵茵,你怎么还跟我客气,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了,只要我帮得上忙的,我肯定义不容辞。”   张姐是少数知道梁茵茵身份的人,平时在单位也总有意无意地奉承着梁茵茵,好在梁茵茵对她也算照顾,她亲弟弟当兵的事情就是梁茵茵帮着搞定的。   梁茵茵轻笑一声:“张姐,那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有个朋友想去港城,我知道你有门路,想让你帮我安排一下,越快越好。”   梁茵茵之所以会选择去港城,就是因为单位里这个张姐,她的亲妹妹据说嫁到了沿海,这几年偷渡的生意没跟着少做,所以她才起了这个念头。   张姐惊讶道:“去港城?茵茵,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朋友想好没有,去那边一去可就回不来了,而且只能靠海上的黑船偷渡,这要是被抓住了可不得了。”   梁茵茵毫不犹豫:“她想好了,张姐,你就帮我这一回,我那个朋友真的很着急,最好能在今天或者明天就走!”   张姐:“这么急?今天肯定是不可能的,最快也得到明天了,而且是在临海出发,你朋友要过去的话我给我妹妹打个电报,到那里后她会帮你朋友安排好一切的。”   梁茵茵:“那就明天吧,我明天得请一天假,我爸住院了,我得去医院照顾他。”   张姐连忙关心道:“首长没什么大事吧,怎么又折腾到医院去了?”   梁茵茵应付着答了几句,下午的时候,她陪着张姐去给她妹妹打了电报,晚上她直接去了趟医院,刚好让小刘换着休息了一下。   再晚些的时候文子谅过来了,这次他没带越诗一起,小刘见接班的人来了后便开车送梁茵茵回去,他照样第二天清晨去替换文子谅,而梁茵茵在小刘的车开走不久便拿着行李直奔火车站。   虽然文子谅提醒过小刘让他注意梁茵茵,但小刘到梁家也有几年了,他还是不太相信梁茵茵会对首长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所以他虽然把文子谅的话听进去了,但却并没有多在意梁茵茵平时的举动。   梁茵茵到首都火车站买了一张最早出发到临海的车票,七八个小时过后,下午时分她已经下了火车,来接她的正是张姐的妹妹。   张姐的妹妹告诉她,明天凌晨四点的时候有一艘黑船要渡河,问她是等下艘船,还是坐明天凌晨那艘,梁茵茵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凌晨那艘,既然要走,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而首都中心医院,直到夜幕降临小刘也没等到梁茵茵,不过他也没在意,只以为梁茵茵是这几天累着了所以才没过来,文子谅这晚来的时候带上了越诗,三个人正在医院长廊的座椅上说话,突然,查房的医生跑出来告诉他们病人醒了。   小刘一马当先冲进病房,文子谅拉着越诗紧随其后,确实,梁振华醒过来了,不过他的眼神稍微还有些木,直到他看到病床旁站着的越诗,他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嘴唇嗡动着想说什么,但发出的音节却含糊不清。   他的手掌费力地抬起,向着越诗的方向伸展着,看护的医生见状连忙安抚他:“首长,手术才做完不久,你可千万不能激动。”   但他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梁振华依然费力地向越诗的方向够着,越诗本来没打算说话,但见病床上虚弱衰老的梁振华眼神热切地看着她,她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子谅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你先不要急,不要激动,有什么事等你养好伤再说,好不好?”   梁振华的手颤巍巍地会握住越诗,他费力地点点头,情绪终于稍稍平静下来,只不过眼睛还望着越诗一眨不眨。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医生宣布探视时间结束,越诗他们要离开病房时,梁振华依然不愿意放开女儿的手,还是越诗哄着他几句,他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而在文子谅要离开病房时,他终于想起来一件事,于是他嘶哑出声叫住文子谅。   文子谅见老丈人有话跟他说,于是他附耳过去,一句“梁茵茵害我”赫然传入耳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9 23:56:27~2020-11-30 23:5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弥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梅兰竹菊城 10瓶;_弥、飘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步步错   文子谅闻言心里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他就说这件事发生的太巧了,巧得他不得不多想一步,如今看来他的猜想没有错, 梁茵茵确实是个狠人。   走出病房后, 文子谅想到梁茵茵晚上一直没过来,他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 于是赶紧让小刘回去看看。   “你现在立刻回一趟梁家,看梁茵茵在不在家,她如果在家你就不要回来了, 死死地看住她,她要是不在,算了,你先回去看看,她要是跑了,你立刻通知我!”   小刘没太明白:“跑了?”   文子谅:“先前我猜的没错, 梁茵茵确实跟梁伯伯坠楼有关,他刚刚亲口告诉我的。”   小刘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二话没说,立刻驱车赶回梁家,车子停在楼下的时候,小刘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因为梁家大门紧锁,屋里漆黑, 怎么看也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好在梁振华的钥匙还在他手里,于是他开门进去,把灯打开直奔二楼。   二楼梁茵茵房间的门半开着, 小刘推门进去,里面衣柜抽屉大敞着,衣服杂物堆了满床满地,小刘一看心想完了,梁茵茵八成是跑了,都怪他,文子谅提醒他注意梁茵茵的时候他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现在好了,真叫人跑了。   小刘直接将电话打到了医院住院部前台,文子谅被叫去接电话,小刘慌张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不对了,“你现在立刻去她亲生父母家打探一下情况,顺便找一下她的领导,问她今天有没有去上班”,如果她今天根本没去上班的话,说明她一大早就跑了,想追回来就难上加难了。   文子谅挂断电话后思索了一会儿,果断给自己外公打了电话,让外公找人帮忙调查火车站的售票记录,同时给沿海的几个城镇驻军下达命令,要求他们这几天严查偷渡客船,协助寻找梁茵茵的下落。   文子谅想的很清楚,梁茵茵最有可能的不是留在内地龟缩隐藏,或者想办法逃到海外,而是偷渡到港岛或澳城,这些年内地好些人拖家带口为了逃避迫害选择去港岛谋生,无非是因为偷渡是可行性最大的一个选择。   没多久,小刘再次打电话过来,说梁茵茵并没有回魏家,甚至她连只言片语都没给魏家夫妻留,而且她今天借口要来医院,一整天都没去上班,那就是说,她今天一大早就跑了。   文子谅对着话筒:“你现在去长途汽车站,找那里的负责人查一下今天的购票记录,火车站那边我已经找人去查了,汽车站那边就交给你了,有任何线索立刻联系我!”   小刘闻言又赶往长途汽车站,文子谅预计今晚可能会忙个通宵,于是他先把越诗送回家休息,紧接着自己重新回到医院,刚在病房外坐下不久,外公那边便打来电话说火车站确实查出了梁茵茵的购票记录。   “她是今早八点二十买的票,目的地是临海,我已经让海城那边的驻军全线盯着沿海的渡船和客船了,防备外松内紧,你放心吧,只要梁茵茵真的打算从海城偷渡,她一定会被抓住的!”   文子谅挂断电话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今天多亏了外公帮忙,要不然他肯定不会这么快就知道梁茵茵的踪迹。   他不知道的是,文见远刚才接到他电话的时候简直怒气冲天,一个国家上将,军区司令,竟然差点被人暗害,梁茵茵从小在大院长大,他也是见过的,这个女娃娃半点不念抚育之恩就算了,竟然干得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但她可能忘了一点,她暗害的不仅仅是她的养父,更是国家上将,建国元勋,这可不是一件得过且过的小事,所以他立刻要求首都火车站和沿海驻军配合协查抓捕罪犯,绝对不能让她逍遥法外偷渡出境。   不过梁茵茵也算动作快,国内有三处口岸可以偷渡到港岛和澳城,她选择了离首都距离最近的临海,这样她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脱身,而且临海所在的海湾风浪较大,偷渡船在海上出事的不在少数,所以这里稽查并不严格。   但今天不一样,凌晨两三点的时候,临海驻军就已经悄悄在港口处布防戒备,晚上的海岸边漆黑一片,巨大的海浪声此起彼伏地涌动,不知名的海鸟凄厉地鸣叫着,一切静悄悄的,梁茵茵的心里却并不平静,她今晚心里有事一直睡不着,这会儿听着外面可怕的风浪声,她真有些怕了。   偷渡并不是万无一失的,海上风浪大,意外发生率也高,尤其是临海,每年死于偷渡的人不在少数,她开始是为了尽早脱身才来临海的,但现在临走之前,她却真的害怕自己运气不好死在海上。   不过她也没有别的后路了,刚过凌晨三点,张姐的妹妹就过来叫她,把她领到港口不远处一个不大的渔船里,渔船的船舱非常小,中间桌子上燃了一根蜡烛,里面密密麻麻挤了十来个人,梁茵茵看了一眼矮小破败的渔船,再看一眼外面黑嵬嵬的海面和澎湃的海浪,她顿时腿有点软,真要上船吗?这个破渔船万一被海浪打翻了怎么办?梁茵茵心里万千纠结。   “别愣着,快上去啊,船马上就要开了”,船上管事的女人催促道。   梁茵茵声音有些颤:“这船万一被风浪打翻了怎么办?有没有大一点的、结实一点的船?”   女人嗤笑道:“大一点、结实一点的船?那你干脆去坐轮渡好了,你知道这是什么船吗?这是偷渡船!大一点、结实一点是生怕不够引人注目吗?要是被军队的人逮住了,这一船人谁能有好下场?凌晨出海打渔的渔船不少,只有这种破渔船才能掩人耳目,你明白吗?再说我当家的在海上漂了几十年了,放心吧,这几天海上不会有大风浪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算了。”   梁茵茵犹豫一瞬,继而决定赌一把,她已经走投无路了,让船家换船根本不现实,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船。   人到齐了之后,渔船缓缓开动,周边不少捕鱼的渔船也一一出发,很快,这艘偷渡船周围就围了十几艘渔船,这些渔船出海要经过港口,一般凌晨三四点军方不会在港口巡检,因为这些渔船基本天天出海,军方根本没空天天检查,一般的巡检是一周两次,今天按理说不会有巡检,因为昨天才进行过一轮检查,下次检查起码要隔上两三天。   “前面怎么了,怎么不走了?难道今天又有巡检?”   “不是,前面好像有一艘渔船坏了,横着把路挡住了,我们先等等吧!”   梁茵茵在渔船停下的时候心脏砰砰砰直跳,直到听见外面船上女人的说话声才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自己倒霉真碰上巡检了。   过了大概有一刻钟,出海的渔船已经全部进入港口,前面的渔船似乎才修好,但与此同时,海港处灯光大亮,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了军方的人,他们将这些进入港口的船团团围住,准备一一检查。   正常出海捕鱼的渔船自然不惧这些检查,顶多是抱怨两句事儿多,但中间这艘偷渡船就不一样了,掌船的人想掉头回去,但他们的船刚好被围住中间,一动也不能动,梁茵茵急得站起来质问船上管事的那个女人,女人正烦着,闻言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还能怎么办?你们一会儿跳船游回去呗!”   “可是我不会游泳啊!”梁茵茵急怒,女人却没再管她,船上的偷渡客们也像梁茵茵一样气愤起来,他们中好些都不会游泳,而且他们的行李怎么办?船上声音越来越嘈杂,女人低斥一声:“怎么?你们准备现在就被发现吗?还不小声点!行了,我去问问我们当家的,看看怎么办,你们先等一会儿!”   说罢,女人摆着屁股出了船舱,里面的人无法只能先等消息,而那个女人却走到船头处跟男人对了个眼色,她小声在男人身边问了一句:“钱装好了没?”   男人奸猾地点点头,所有钱都装进防水的羊皮袋里了。   女人放心了,随即她对着水下稍一点头,两人动作迅速地跳下水跑了,是的,他们弃船自己跑了。   两人水性不错,这种买卖他们是干惯了的,上船前他们收了那些渡客一人三十块钱的船费,十二个人总共收了三百六十块钱,而一个破渔船才五六十块钱,所以他们毫无负担地弃船跑了,至于船上这些人,只能算他们倒霉了,被军方抓住了肯定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他们也不用担心这些人回来报复他们。   梁茵茵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那个女人回来,她直觉有些不对劲,便大着胆子出去查看情况,外面还是黑漆漆的,只有细微的光线从军方的探照灯那边照过来,借着这细微的光线,梁茵茵到船头船尾看了一圈,那个女人早就不见踪影,不止如此,连掌船的那个男人也消失了。   “妈的!贱人!”梁茵茵一脚踢在船身的木板上,到现在了她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吗?那两个人跑了,丢下这一船人跑了!她双手被气得抖个不停,外面的探照灯光越来越近,她快步跑回船舱,将自己的行李的行李拿到手上,船舱里的众人看向她,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他们跳水跑了!”   “天啊,他们这两个没人性的畜生,收了我们那么多钱,怎么就能跑了呢?”   “我们现在怎么办?外面马上就要查过来了!”   “怎么办?要不我们也跳水吧!”   “你不会游泳跳个什么水!等着淹死在海里吧!”   船舱里的咒骂声、嘈杂声顿时响亮起来,大家哭丧着脸急切地想摆脱眼前的困境,可心里着急忙慌地什么好主意都想不出来。   梁茵茵拿着行李走出船舱向水里看了一眼,水面黑漆漆的可怕极了,她要是真跳下去了十有八九是死路。   这时,旁边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也走出船舱,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梁茵茵,随即靠在她耳边对她小声说了句话:“我会游泳,我带你游回原来的地方,你给我二百块钱怎么样?”   梁茵茵惊喜抬头:“你说真的?”   二百块钱确实不少,要是在别的场景下,梁茵茵必然会大骂对方抢钱,但在现在这个危机关口,对方狮子大张口问她要二百块钱,她反而觉得这人可能真有能力把她带出去。   男人说了一句当然,“我从小在海边长大的!”   梁茵茵:“那怎么走?你拉着我吗?万一你中途放开我怎么办?还有我的行李也得带上!”   男人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段麻绳,“我用绳子把咱俩绑住,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至于你的箱子,可能带不了,太沉了,我这有个布袋子,你把紧要的东西装在里面,完了绑在你身上,箱子就扔了吧!”   梁茵茵犹豫着没有说话,男人见状又说了一句:“我带着你一个人就够可以了,再加上箱子肯定不行的,除非你想死在海里。”   “行,那就这样!袋子给我,我现在就腾东西!”梁茵茵终于下定决心。   她腾挪东西的时候有意用身子挡着男人探视的目光,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显得油腻又奸诈,挡着不让他看又能怎么样,待会儿在水里还不是要靠他!   梁茵茵很快将东西收拾好,男人将绳索牢牢捆绑在两人身上,梁茵茵自己还用力紧了紧,生怕绳子等会儿松开,她收拾好的小包裹很小,大概只有三四斤重的样子,她将包裹绑在自己的腰间,又拿一条绳子缠了几圈,这才小心翼翼地跟着男人准备下海。   两人几乎是同时跳入海中,梁茵茵刚下水就被冰冷刺骨的海水激得一哆嗦,她努力忽略掉身体上的难受,尽量跟着男人向前划动,男人确实像他说的一样是个水中能手,虽然后面缀着一个人,但他游动的速度依然很快,梁茵茵几乎是被他拖拽着向前。   很快,两人游出了渔船所在的区域,梁茵茵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她刚高兴没多久,男人就转过身扯着绳子将她扯过来,接着开始撕扯她腰上的包裹袋,梁茵茵奋力挣扎着,因为她绑得紧,男人一时扯不下来那个包裹,他似乎有些不耐烦,直接扇了梁茵茵一巴掌,然后从裤腿中拿出一把小刀,割开了她腰间的绳索和绑在两人之间的绳索,使劲把包裹扯了下来。   梁茵茵气疯了,这个包裹是她仅剩的东西了,她决不能任由别人抢走,于是她在水中用手脚死死缠住男人,想把包裹夺回来,男人甩了几下没把她甩开,索性一刀扎在她大腿上,梁茵茵痛叫着放了手,男人一蹬腿游出老远。   海水冰冷彻骨,梁茵茵疼得说不出话来,她在心里千万遍地咒骂那个男人,但是再怎样也于事无补了,不想死的话,她就只能大声呼救了。   “救命啊,救命!救命……”她一边在水中挣扎,一边大声呼救,但他们游得离港口有点远,尽管她觉得自己声音很大,但那边的人却几乎听不见,好在有巡查队的人正往这边排查,所以没过一会儿,她便被人发现了。   梁茵茵看着向她这边疾奔的军人,心里一时不知道做何感想,不过她还存着一丝侥幸,想着上岸之后编个谎话骗过这些军人,失忆就是个不错的借口,反正她现在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些人一时应该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来。   但显然她的运气没有那么好,没等那些人赶过来,她腿上流出的鲜血就先吸引了水下的大型生物,两头鲨鱼在水下飞快地向她靠近,梁茵茵丝毫没有察觉,直到左腿被狠狠咬住,她才凄厉地痛叫出声,但这还没完,另一头鲨鱼卡擦一声咬断了她的另一边胳膊,瘆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港口。   巡查队的探照灯闻声照过来。   “队长,水里好像是鲨鱼,还是两条!”   “快,往水里开枪,把鲨鱼吓走!”队长大声命令。   几声枪响后,水面又平静下来,只剩鲜红的血迹在水面上晕染开来,几分钟后,巡查队终于乘船将梁茵茵救了起来,不过她的身体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她的左腿和右臂已经被完全咬断,残肢已经找不到了,伤口处在海水中泡过之后有种惨白惨白的,被捞上来后不断向外渗血,不一会儿,整个人又被血糊住。   “队长,还有气!”巡查兵探了探梁茵茵的鼻息。   “赶紧找车把她送医院,兴许还能抢救回来!”队长急忙吩咐道。   于是梁茵茵很快被军车送往医院,而在前面巡查的人也发现了那艘被围在中间的偷渡船,船上的人被悉数带回去审问。   检查很快结束,海港重归平静,远去的渔船一个个消失在茫茫大海上,而临海驻军第一时间对那些偷渡客进行审问。   “所以除了掌船的夫妻俩,船上还有一男一女跳水跑了是吗?”驻军参谋亲自对这些人进行审问。   “没错,没错,是还有两个人不见了”,被抓的人连忙回答。   问到这里,外面刚刚救起梁茵茵的队长进来对驻军参谋耳语一句,参谋立即起身,带着几个被审的犯人去医院认人。   到医院时梁茵茵的手术还没做完,他们一行人在外等了一会儿之后,手术室的灯灭了,为首的医生出来对他们摇摇头:“伤势太重,肺部感染肿胀,人已经没了。”   人没了?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虽然人没了,但该确定的还得确定,于是几个被审的偷渡客被要求进去确认,里面躺着的女人是不是跟他们同船的那个,几人进去看了一眼就连声应是。   “是她,就是她,连衣服都一样的!”   所以这晚他们的抓捕行动跑了三个人,船夫夫妇和一个男人,这三个人都不可能是在逃的梁茵茵,那么只剩下已经死亡的这个女人,如果她不是梁茵茵的话,那么他们还得继续戒备搜查。   “拍一张她的照片,跟首都确认一下,看是不是梁茵茵?”参谋吩咐了一句便回了驻地。   首都,第二天早上九点多的时候,文子谅在医院接到外公电话,说是梁茵茵已经确定死亡。   “什么?外公,你说她死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军方抓人的时候击毙的?   “她凌晨偷渡的时候落到水里,被鲨鱼咬断了胳膊和腿,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我看了临海传过来的照片,确实是梁茵茵。”   文子谅有些不可思议地挂断电话,他着实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因为梁茵茵的事没有解决,所以他一早就打电话到单位跟领导请了假,在医院守着老丈人,顺便等消息,现在这个结果虽然出人意料,但还是得进去跟老人说一声。   梁振华自苏醒后精神便好了不少,文子谅进去的时候他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梁伯伯,梁茵茵找到了。”   梁振华的眼睛立刻看过来,殷切地等着文子谅继续往下说。   文子谅将外公的话原样照说了一遍,梁振华听完之后沉默半晌,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良久之后,他嘴里含混地说了一声知道了,文子谅心想他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件事,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虽然她长歪了,心思坏了,但不至于一下子一点感情都没有,所以他退出去让老人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梁振华一整天情绪都不太好,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人不是草木,前几天还活生生的人突然就不在了,就算两人之间有仇有矛盾,但心里也难免唏嘘一下,这倒不是什么圣父心理在作怪,纯粹感叹一下物是人非罢了,梁茵茵是罪有应得的,梁振华为梁茵茵的死而有点感伤,但同时,他又庆幸梁茵茵死了,她的心肠很硬,手段也歹毒,这次对他下手,下次可能就是对着越诗了,她死了,他倒有些安心了。   下午越诗放学后直接来了医院,直到她进了病房,梁振华的心情才慢慢变好,因为他现在说话还有些含混不清,所以越诗就在旁边说一些她在学校的事情,梁振华认真听着,时不时笑着点点头,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儿,现在这种场景他在梦里不知道畅想了多少遍,谁知道竟然真有实现的一天,女儿乖巧地坐在他身边跟他闲话家常,她虽然没有喊他爸爸,但他已经觉得无比幸福了,说句马后炮的话,这次住院他真的住值了,要是没有这次意外,女儿可能没这么容易接受他。   直到晚些时候,小刘过来医院替换文子谅和越诗,他们才回了四合院休息,回去的路上,文子谅跟越诗说了梁茵茵的事,越诗听完感叹一句自作自受,文子谅点头,谁说不是呢?就算离了梁家,梁茵茵也能过着不错的生活,可谁叫她的想法太偏激了,竟一步步落到这般田地。   首都冬天的寒夜气温已经降到零下,越诗下车后在门口打了一个喷嚏,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感冒的预兆了,文子谅边用钥匙开门边数落她:“你是不是这两天睡觉被子没盖好,还有,让你多喝水你就是不听,还当医生呢,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越诗不愿意听他絮絮叨叨,便顺着他腰间的软肉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文子谅装模作样地痛叫一声,随即一把搂过她的腰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越诗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连着亲了好几口。   文子谅一边享受着越诗在他脸上细细的啄吻,一边心情极好地将院子里的灯打开,越诗一路被他抱回房间,屋里暖气热力很足,文子谅抱着越诗刚要好好和她亲近,越诗便推开他说要去泡澡,去去寒气,文子谅摸摸嘴角,没脾气地看着她勾人上火之后娇笑着跑走。   越学越坏了这是,正好他也觉得寒气重,浴室的浴缸躺两个人绰绰有余,看他一会儿不好好吓吓她!   越诗拿着睡衣和一本散文书走进浴室,她今天要好好泡个澡,这两天梁家的事情搞得她有点乱,如今那些琐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她可要好好放松一下。   别看四合院的浴室不大,但里面却建造得极其奢华,角落的浴缸足以容纳两三人,浴缸旁边是白色雕花的置物架,上面摆着好几排洗浴用品,精油、香氛、洗发露、沐浴露,萃取花露应有尽有,上面几乎都印着外文,越诗熟练地往水里滴了几滴玫瑰花露,浴室里热气升腾中弥漫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越诗弯腰试了试水温,嗯,刚刚好,她在洗手台的镜子前脱下身上的衣服放在一旁的衣架上,镜子里的女人乌发如瀑,曲线动人,一身白皙光滑的皮肤如同牛奶一般润滑柔嫩,香艳和风情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越诗躺进浴缸里,将自己埋在温热的水流之中缓缓舒了一口气,她雪白的脚尖时不时抬起,将浴缸里的玫瑰花瓣挑弄着把玩,文子谅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他原本以为越诗会在里面将门反锁上,结果他轻轻一拧,浴室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越诗见他进来惊了一下,随即她将自己全身埋进浴缸的泡泡里,勾着雪白的手臂故意挑逗他:“怎么,要一起吗?”   文子谅嘴角勾着笑关上门:“你是一点都不怕我啊。”   浴室里热气沸腾,文子谅动作缓慢地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他边脱衣服边看着浴缸里那个摄人心魄的女人,越诗也不错眼地盯着他,看着他上身脱得只剩下一件贴身的白色衬衣,下身的休闲西裤被水汽打湿。   文子谅终究是没有把身上的衣服脱完,他一步步走近越诗,越诗故意将自己纤长白皙的双腿微微抬起,浴缸里流水的声音听得人热血沸腾,水里的泡泡被打散了不少,越诗的娇躯在水中若隐若现。   浴室的气温越来越高,迷蒙的水汽中和爱欲渐渐升腾,浴缸里的水不断向外溢出,湿热的空气让人思绪变得黏腻起来……   越诗这个澡整整泡了快两个小时,从水里出来时,她浑身都泛着莹润的微粉色,浴室的地面被浴缸溢出来的水完全浸透,文子谅非常好心情地给怀里柔弱的女人裹上浴巾,待她身上稍微干一些后给她换上睡衣。   越诗原本洗完澡后还要涂一层身体乳,可看今天这样子,要是她提出涂身体乳,恐怕旁边这个家伙巴不得代劳,这样她今晚可能就别想睡了。   文子谅把越诗抱回房间后自己将浴室整理好,等他再次穿着睡衣走出来时,越诗房间的灯已经灭了,他本来还想再跟越诗说会儿话呢,难道她真睡了?   越诗当然没睡,她一时还睡不着,经过这么一遭,两人虽然还没发展到最后一步,但该有的都有了,就差临门一脚了,不过文子谅自制力确实可以,都到那个份上了,他竟然还能在最后停下来,不过他别的花样可不少,越诗脑子里天马行空的乱想着,没一会儿竟然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文子谅照例先送越诗去学校,出门的时候,越诗发现门口的地面上有一封踩满脚印的信,这封信应该昨天晚上就在这了,只不过晚上天黑,两人进门的时候都没注意,所以才踩满了脚印。   她拿起信封看了一下,上面信的寄发地赫然是宁西省,越诗兴奋地尖叫一声:“是灵灵,是灵灵给我写的信!”   文子谅爱怜地摸摸越诗的头发,“看把你高兴的,打开看看,越灵信里说了什么?”   越诗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撕开,展开里面被折叠的信纸,越灵这封信写了有三页,信里先是恭喜了妈妈找了男朋友,然后便是字里行间暗示她小心不要被人骗了,越诗看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女儿才十几岁,操的心却不少,生怕她这个当妈的被别人骗。   后面便是一些家常琐事,信的最末尾有一行比别的字小上一号的字,越诗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简短写着这样一句话:“妈妈,我也找了个男朋友,哈哈”,这行字后面是几个她没看看懂的符号,不过这些符号连在一起明显有一种俏皮的意味。   越灵才刚过16岁生日,放在大魏的话的确是到了该找婆家的时候,但放在这里,她年纪还小,越诗还想让她在自己身边多留几年,没想到她竟然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对象,不过找对象可以,结婚就过几年再说。   至于女儿的对象,虽然她信里没说明白,但不用多想,除了村里那个江砚不会是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写不完了,明天尽量多更吧感谢在2020-11-30 23:56:38~2020-12-02 23:4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弥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酱烧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首都来信   “越灵, 越灵,在家吗?这有你的一封信,我正好给你捎过来”, 江建民推开卫生所半掩着的大门,在院子里喊了一声,结果屋里好像没人, 他又叫了两声,还是没人答应, 等他走出卫生所准备回去的时候,隔壁江家的大门开了一条缝, 一个小小的身子从门缝中探出来。   “队长伯伯,你要找灵灵姐吗?”江南南嫩声嫩气地走出来站在大门口问道。   江建民过去摸摸他的小脑袋:“对啊,不过她好像没在家,南南,你身上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江南南腼腆地笑了笑:“队长伯伯, 我的伤都好了。灵灵姐在江哥哥家的厨房做饭,她听见外面有人叫她, 就让我出来看看。”   江建民挑眉,他有些不解,越灵的妈妈已经要嫁到首都了, 想来越灵也在村里呆不久了, 她竟然还跟江砚成日混在一起,难不成她真想在这山沟沟扎根, “她在江砚家做饭?”   江南南脑袋一点一点的:“江哥哥生火剁馅, 灵灵姐和面,一会儿要吃饺子的。”   江建民拉起江南南的手:“走,我进去看看。”   说来这孩子也算有福气, 当初伤成那样,越灵硬是把他留在自己家养了一个多月,这是村里人都没想到的,这年景,寻常人在别人家多吃一顿饭背地里都是要遭白眼的,可越灵却好肉好菜地养了江南南一个多月,村里人虽然面上说她心肠好,谁背地里不嚼一句舌头,奚落她一声人傻钱多。   江建民这一个多月来过卫生所好几回,每次好巧不巧就攒着饭点儿,所以他是见过越灵家伙食的,也不知道越诗到底给女儿留了多少东西,他来都能看到越家饭桌上的大米饭和炒肉片,要不然就是饺子面条配上色香味俱全的卤子,那味道可真香啊,反正他就没见过越灵吃粗粮,顿顿都是精细粮,连带着被养在越家的江南南一个月小脸都圆乎了不少。   江砚家的房子结构跟越灵住的卫生所截然不同,刚进大门便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天井,天井两侧是长条形的菜田,稍小的菜田一侧还有一颗核桃树,现在正值冬天,核桃树上的枝叶枯黄败落,但高耸的枝丫却直直延伸到屋顶,再往里走,便是左右对称的四个房子,房子后面还有个不小的后院,灶房和杂物间都建在后院。   江建民进去的时候,越灵和江砚都在灶房里忙活着。江砚坐在灶台前往灶膛里不断填着柴火,火光映着他的脸显得通红,越灵在灶台旁的案板上揉面,两人还一说一笑的,真像刚新婚在一起过日子的小两口。   “做饭哪”,江建民在灶房口招呼一声。   江砚连忙站起来:“建民叔,你怎么来了,快坐,我给你倒杯水”,说着他把灶房外放着的一把小竹椅拿过来,准备去堂屋拿杯子给江建民倒水,越灵也跟大队长打了招呼,江南南跑过来抱住越灵的腿,在她身边缠玩着。   江建民赶紧拦住江砚:“别忙活了,我就是来给越灵送个信,正好邮差给送到大队部了,我就顺道给她拿过来了,好像还是她妈的信,我看信封上写的是从首都来的。”   “我妈妈的信?”越灵闻言眼睛亮了一下,她手里沾着面粉,江砚便把信接了过来。   “麻烦您走一趟了,要不您等等,饭马上就做好了,在我们这吃了饭再回去吧”,江砚客套道。   江建民摆摆手:“不了不了,你们吃吧,你婶婶在家也做好饭了,我这就回去了”,走之前他又想起一件事,于是回过头问了越灵和江砚一句:“南南这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江南南听到这话不自觉地往越灵身后躲了一下,他紧紧抓着越灵的衣摆,抬起头紧张地看着她,越灵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继而对江建民说道:“南南先养在我这儿,正好我一个人在家,有他在还能陪陪我。”   江建民问的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想问的是南南以后怎么办?越灵又不能一直养着他,充其量养上三五个月便顶天了,但越灵没有正面回答他,也怪他问的不是时候,南南刚听见他的话明显是害怕了,他不想再吓到孩子,于是便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便出去了,江砚把人送到门口看着他走远才回去。   江建民回家的路上还在犯愁,也不知道越灵到底准备怎么安置江南南,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要把孩子送回他亲爹家,但问题是越灵还不知道能在这里呆多久,到时候她去首都了,留下江南南怎么办?送回江六六家继续挨打吗?   当初越家母女刚来村子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两人不是他们这种小山村能留住的,果不其然,越诗去县医院学习就得到了去首都进修的机缘,而她刚到首都一个来月,就成功地找了个城里的对象,这是多大的本事呐,别说她结过婚,还带着一个孩子,就是多少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想嫁进城里那都得费老鼻子劲了,何况她还是直接嫁到首都,等结婚证一领,那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城里人了。   更让他啧啧称奇的是,越诗找的对象显然不是一般人,要不也不可能把政审表寄到他们这个穷乡僻壤来,一般人结婚是不需要政审的,除非她嫁的人是军政方面的人物,而政审表的抬头是首都军研所,这一听就知道是个军方保密单位,越诗可真是不简单,既然她有这样的机缘,村里自然不会在她的政审上卡她,多结一份善缘总是好的,再说越家母女下乡以来虽然没做多大贡献,但态度好歹是端正的。   政审表回函上周就寄回去了,这才过了几天,越诗给女儿的信就又寄过来了,说不准这次信里就要说婚期了,唉,留不住啊留不住,也不知道越诗这回真能信守承诺给村里找个大夫不?这卫生所八成又得闲置下来了,江建民摇了摇头,双手塞在棉袖套里加快了步子。   江家,江砚回到灶房的时候越灵已经洗了手在看信了。   “阿姨写了什么?”江砚凑到越灵身边。   越灵表情有些迟疑地抬头:“我妈信里说她的婚期已经定了,就在元月一号。”   江砚这下真有点惊讶:“上次的信不是说找了对象吗?这么快就结婚?这也太赶了吧?”   越灵点头:“谁说不是呢!我妈才跟那个男人认识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来月,怎么就着急结婚呢?好歹也处上一年半载的,了解清楚对方的为人再说,江砚,你说我妈该不会被人骗了吧?”   越灵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她妈妈是那种慢热的性子,闪婚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总让人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她对妈妈谈恋爱没有任何意见,也没有自私到想让妈妈余生就陪着自己,但这一系列程序走得未免太快了些,虽然妈妈信里把那个叫文子谅的男人夸得天花乱坠的,但越诗没见过他人,心里有所怀疑也是情有可原。   江砚思索了一下开口道:“阿姨应该不至于被骗,你想啊,那个男人真想骗婚的话,他就不会让单位往这边寄政审表,还给你买了那么多东西,再说阿姨也不是容易被糊弄的性子。”   江砚虽然跟越诗接触不多,但可以确定的是,越诗绝不是个心里没有一点成算的傻白甜。   越诗心里一想也是,她妈妈或许之前性子有些优柔,但自从出了王家那桩事后,她就果决周全多了。   “后面写了什么?”江砚示意越灵把信看完。   越灵接着往下看,看到最后,她问江砚:“今天十二月几号了?”   江砚:“今天21号,怎么了?”   越灵点头,继而猛地睁大眼睛:“你说今天21号?”   江砚应是,“离阿姨结婚不到十天了。”   越灵看着他:“妈妈让我去首都参加婚礼,最好能提前几天去,今天21号的话,去首都坐火车至少得两三天吧,我过去就25号左右了,也就是说,这两天就得出发。”   “你要去首都?”江砚闻言脸色不变,心里却有些烦躁,他一点都不想让越灵离开自己,她要是觉得首都呆着比村里好,不回来了怎么办?尽管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江砚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嗯,妈妈结婚,我总得过去看看那个男的怎么样,而且她只有我一个孩子,没有别的娘家人了,我要给她撑场面的,不能让她的婆家看轻了她”,越灵摇头晃脑的,明明自己还小,却已经想着要给大人撑场面了。   越诗的信里并没有提梁振华的事,这件事前前后后太复杂了,信里说不清楚,倒不如等女儿来了首都再跟她说,所以越灵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地位显赫的亲外公。   “江砚,你跟我一起去首都吧!”越灵心思一动突然开口,她能看出来江砚这会儿兴致不高,所以一时冲动这话便说出了口。   江砚惊喜地看向她:“灵灵,你说的是真的?真的让我跟着你一起去首都?”   越灵虽然刚才是一时冲动才说出了这话,但话说出口她却并没有后悔,反而觉得这样也不错,从宁西到首都几千公里的路程,她这个从未出过远门的人独自一人坐火车倒真有点不安全,兴许是以前小说看多了,她总觉得这个时代人贩子劫道的特别多,有江砚陪着她,她就安心多了。   越灵冲他笑得娇俏:“当然是真的,你不是我男朋友吗?你放心让我一个人大老远的从宁西到首都,再说咱们俩都没去过首都,正好这次过去玩一玩。”   越灵话音刚落,她的衣摆便被人拽了拽,江南南迟疑地问了一句:“灵灵姐,那我呢?”   越灵这才想起来家里不止她和江砚两个人,他们俩走了小南南怎么办?总不能把他送回江六六家吧,江六六这一个多月被江砚收拾了好几次,他心里早就恨得不行了,要是她和江砚走了,江六六保准会把自己的火气发泄到南南身上。   越灵摸摸江南南软嫩的小脸,这孩子一身的伤刚被养好,可不能再遭一次罪,她抬头看向江砚:“我想带着南南一起去首都,可以吗?反正南南还小,他不用买票,就当是带他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江砚虽然觉得这事有点麻烦,但看着越灵和江南南两张满怀期待的小脸,他一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那我去跟队长说说这事。”   南南顿时开心起来,在他心里,江哥哥就是无所不能的,连那么凶恶的爸爸都害怕江哥哥,江哥哥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的。   越灵也是一样,她对江砚有一种莫名的无条件的信任感,虽然他在村里人面前只是个没念过书的乡下小子,但越灵却觉得什么都难不倒他,外人总以为她家里平日吃的蔬菜肉蛋是越家本来就有钱有票,其实这一个月来的猪肉和鸡蛋都是江砚弄来的,虽然他没有票,但他确实能弄来东西,而且他可不像村里人说的是个穷小子,越灵看得清楚,江砚虽然平日不讲究吃穿,但他其实比她身家厚实多了。   “先别傻乐了,把饭先做完,等会儿吃了饭我到队长家走一趟,明天再做些准备,咱们后天出发”,江砚笑着捏捏越灵的小脸蛋。   越灵高兴地在江砚脸上啾了一下,江砚笑得更加柔和,南南在下面拉拉江砚的裤腿,示意他也要亲亲,江砚连忙往后退一步:“小不点,你就算了吧!”   南南不依不饶地非要亲他一口,江砚闪躲着,越灵帮着南南压下江砚的身子,南南害羞又兴奋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继而自己高兴地蹦了起来。   灶房里的气氛愉悦欢快,三个人就像真正的一家三口一样边说话边做饭,灶膛里的火呼呼燃烧着,南南接替江砚时不时往灶膛里填着柴火,江砚在案板前和越灵一起包饺子,他从小什么活都干,做饭自然也不在话下,这些天来三人的饭大多时候都是他做的,越灵和南南已经习惯了他的投喂,直到这几天,南南的伤彻底好了之后,越灵才跟着他一块做饭。   越灵储物房间里的调料很多,她全部换了不起眼的包装后拿了出来,这会儿正好用来调料汁,她和江砚可以吃辣,给南南的是不加辣的料汁,白白胖胖的饺子出锅后趁热在辣椒水里蘸一圈,美美地吃进嘴里,那滋味,可别提多享受了。   冬天天气冷,吃完饺子,三个人又趁热喝了一碗饺子汤,把肚子填满了,江砚想起来他刚才想问越灵的话。   “对了灵灵,你带着我去首都,阿姨会不会不高兴?”   越诗吃饱喝足在煤炉子周围坐着取暖,她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应该不会的,我在上次寄给她的信里提了自己交了男朋友,她应该能猜到是你,再说你跟我一起过去是为我的安全着想,妈妈不会说什么的,而且咱们过去住的是招待所,又不给男方家添麻烦,也碍不着其他人的事儿,你就别多想了,只管跟着姐姐走就是了。”   江砚脸上带着笑意,手探过来挠越灵的痒痒:“你给谁当姐姐?嗯?”   越灵笑着闪躲:“我错了、错了,我叫你哥哥,这总行了吧!”   南南也跟着凑热闹,一口一个哥哥姐姐叫个不停。   闹过一阵后,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江砚把越灵和南南送回隔壁,把煤炉子帮他们提到卧室,帮他们调整好烟筒的位置,又提了两电壶的热水放在屋里,这才掩上大门打着水电筒摸黑去了队长江建民家里。   今天晚上争取让队长把介绍信开出来,他和越灵的倒是好办,探亲外加参加婚礼的名头就行,麻烦的是江南南,他虽然出去不用要介绍信,但他终归是江六六的儿子,带他出去不管怎么样都要跟他家里人说一声,不然江建民那关就过不去,万一孩子带出去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可没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江砚去的不太是时候,他进去江建民家里的时候,正好赶上人家两夫妻在泡脚说闲话,说的还是越灵家里的事情,江砚冷不丁地在外面敲门,倒真把夫妻俩吓了一跳。   “谁呀?帘子掀开进来就行了”,江建民的大嗓门响起来。   江砚掀开帘子进来,江建民一见是他,捞了擦脚布两下擦干脚,嘿的一声笑骂道:“你小子走路怎么一点声都没有,刚把我和你婶子吓一跳呢!你这会儿过来干什么?我不是那会儿才从你那儿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2 23:45:06~2020-12-04 23:4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缘素素 60瓶;筱燕 10瓶;黑妹 2瓶;全家福、萌萌的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糊弄   李红红把炕桌上的针线篓子收起来, 招呼江砚在炕沿上坐下,她端着洗脚盆出去倒水。   江砚坐下后开门见山:“叔,越灵妈妈要在首都结婚了, 婚期定在元月1号,我过来是想找您给开个介绍信。”   江建民了然:“是我下午送过去的信里说的?”   江砚点头:“时间赶得紧,1号办事, 今天都21号了,我们打算后天走, 您明天不是去县里嘛,所以我赶紧过来想把介绍信开好。”   江建民表情疑惑:“我们?你也跟着一起去?”   江砚笑得有些腼腆:“嗯, 越灵让我跟着一起去,再说她没出过远门,一个人去首都我也不放心。”   江建民顿了声,接着看着江砚的眼睛问道:“江砚,你跟叔说实话, 你真的跟越灵在处对象?”   江砚:“对,我是跟她在处对象。”   江砚说这话的时候, 李红红正好走进来,她本来进屋拿个东西就要去灶房发面,准备明天蒸馒头, 但听到这话, 她却不着急了,转而拿起炕边织了一半的毛衣边织边听两个男人说话。   毕竟她家两个祖宗跟中了邪似的喜欢上了越灵和江砚, 结果现在倒好, 人家两个人内部消化了,希望文启和甜甜能早些死心吧。   江建民面上有些犹豫,但他思忖再三, 还是忍不住开口:“江砚,你别嫌叔说话太直,我知道现在你们小年轻讲究自由恋爱,你和越灵处对象也没人反对,但你想过没有,越灵妈妈嫁到首都了,越灵估摸着在咱们村也呆不久了,万一到时候她回城了,或者留在首都了,你怎么办?”   越灵那女娃长得太漂亮了,又娇娇柔柔挺会撒娇处事,没看江砚为了她跟江六六一家闹成啥样了,他以前可从来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越灵对他的影响太大了,虽说处对象不一定能走到最后,但江建民担心两人万一分手了,江砚会走不出来,这孩子从小受的苦太多了,头一次喜欢一个人,他不希望江砚被伤得太深。   江砚心里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在他心里,只要越灵不跟他分手,那一切都好办,越灵去哪他跟着去哪就行了,去城里或者去首都他自己能搞定,无非多花点钱罢了,以前一直窝在村里,是没那劲头,但越灵真的回城,他势必会想办法跟她一起走的。   这辈子,越灵从答应做他女朋友的时候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永远不会放开她的,除非他死。   不过即使他心里早就打好了主意,但越灵开口让他跟她一起去首都的时候他还是极开心的,这说明越灵对待这份感情很认真,至少没有嫌弃他这个乡下小子拿不出手。   江砚语气坚定:“叔,你说的我想过的,她去哪我就去哪,越灵说了,她就算回城也不会丢下我不管,我相信她。”   江建民觉得江砚过分乐观了,小情侣之间情浓时说过的话能当真吗?不过他也不忍心什么事还没发生时就打击江砚,于是便转了话题。   “你们后天走,那就是23号,越诗的婚礼是在1号,那几号回来?”   江砚来之前跟越灵商量过,冬天地里的农活少,他们俩也都不是靠工分过活的,这次好不容易去首都,便想多呆几天,反正是住招待所,也不麻烦别人,所以江砚笑着开口:“我们想多呆几天,12号回来可以吗?”   23号出发,12号回来,算下来小二十天了,不过刨去路上的时间,总共在首都也就能呆十天左右,说起来也不算多,于是江建民思索一会儿便答应了。   拿到两封介绍信之后,江砚才提起江南南的事情。   “南南?哦,你说南南,我怎么把他忘了,对,对,你们去首都了他怎么办?送回六六家吗?”   江砚:“叔,我和越灵商量过了,这回打算带着他一起去首都。”   江建民眉头皱起来:“这不好吧,江六六一家虽然对南南不好,但他们现在可要恨死你了,恐怕不会同意你带南南出去的。”   江砚:“叔,这个您不用担心,我要直接说带着南南去首都参加婚礼,那肯定是不行的,江六六宁愿让南南在家挨打受饿也不会让我把他带走的,所以我想请您帮个忙。”   “让我帮忙?我可做不了南南的主,你要带他出去怎么也得跟他家里说一声。”   江砚:“不是这个,叔,我想让你对外说我和越灵这次出去是去省城了,不要告诉村里人我们去首都的事,也不要提我们是去参加婚礼。”江建民不解:“这是为什么?”   江砚解释:“这次出去,我打算借着到省城给南南看病的名头,这样江家才没有借口说什么,我明天去一趟江六六家里,顺道把这件事解决了。”   “给南南看病?”   “对,我和越灵本来就打算给他做个身体检查,正好借着这件事把他带出去,我明天去江六六家要医药费,当然,钱肯定是要不来的,但不给钱他们心虚,自然也不会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带南南去做检查,这样一来,事情就解决了。”   江建民:“行,我知道了,村里人问起来,我就说你们要带南南去省城看病,也省得江六六再闹出什么事端来。”   正事说完了,江砚看时候不早便回去了,他出门之后李红红把自家大门闩上,回到屋里跟江建民絮絮叨叨说起越家的事来。   “当家的,越诗真的要嫁到首都了?”   “那还能有假?你没听江砚刚刚说的,婚期就在元月一号,再说上次政审表寄过来你不是也知道吗?”   李红红斜他一眼:“我这不是觉得邪乎吗?这越诗也太厉害了吧,结了两次婚了,还有个那么大的女儿,三婚竟然还能嫁给首都人,她到首都才多久啊,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来月,这就要结婚了,你说这人跟人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李红红也是这次政审表寄过来才知道越诗是三婚,她之前一直以为越诗前面只结过一次婚,说实话,她活了半辈子了,越诗这样的女人,她是第一次见,赵佩佩为了嫁进城里努力了那么久,可结果呢,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把目标又放在了她儿子身上,可越诗呢,就去县医院学个习,竟然就能被推荐去首都进修,进修也就算了,才一个来月,她竟然找了个首都对象,看寄过来的政审表就知道,越诗对象来头不小,军研所呢,寻常人哪进得去!   江建民看自己老婆一眼:“你看越家母女长得那模样,就该知道咱们这小地方留不住人家,这回也好,你上次不是跟我说文启心里惦念着越灵吗?现在他也该死心了,越诗在首都落了户,越灵也在村里呆不久了,他不死心都不行了。”   李红红闻言叹了一声气:“他不死心有什么办法?就算越灵还呆在村里,人家喜欢的也是江砚不是他,不过我觉得咱儿子也不比江砚差啊,念过高中,有正经的工作,哪样不比江砚好啊,越灵怎么就没看上咱儿子呢!”   江建民:“你可别小看了江砚,这小子聪明着呢,说实在的,咱文启有些地方还真不如他!”   见自己婆娘不以为意,江建民凑在她耳边嘀咕几句,李红红瞬间抬头看他:“你说的是真的?他真的那么有钱?”   江建民:“看你这人,我骗你干嘛,他可不仅有钱,人家认识的人也不少呢,好些事我解决不了的,找江砚一找一个准儿。”   李红红气得拍了江建民好几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早知道我就把咱们甜甜许给他,反正甜甜心思一直放在江砚身上,我之前一直以为他是个穷光蛋呢,现在倒好,江砚跟越灵好上了,咱家甜甜最近不知道有多难受。”   江建民往炕里头躲了躲,这疯女人,“你以为我没打过他的主意?年前我就旁敲侧击地跟他透了口风,他跟我说只把甜甜当妹妹,那我还能说啥?总不能求着人家娶咱们甜甜吧,我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李红红眼睛一瞪:“还有这事?你怎么没跟我提过?”   江建民:“人家都拒绝了,我还跟你说什么?再说你那会儿不是不看好他吗?行了,你也别惦记了,我看江砚那小子对越灵用情挺深,就希望越灵别像别村的知青一样,回城就把江砚踢了。”   李红红:“你也别操心江砚的事了,还是操心操心你儿子吧,文启下次回来跟他好好说说,越灵和江砚已经处对象了,他再喜欢也不能去破坏人家感情吧。还有甜甜,她也不小了,你留意着,看有没有合适的小伙子能介绍给她的,年前我去找找王婆子,让她给寻摸着,给咱们文启也找个好姑娘。”   江建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夫妻俩又说了几句话,李红红就去灶房忙活了,江建民在油灯底下裹烟卷。   第二天中午,江砚越灵和南南一起吃过午饭,他一个人去了江六六家里,江六六家吃饭吃的晚,他进去的时候江六六端着的碗还没放下。   “你,你来我家干嘛?”江六六看见江砚就直往后缩,没办法,上次江砚把他打得重了些,导致他现在一看到江砚就心里发怵。   秋荷抱着孩子在一边叫嚣:“你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不过说归说,两人都没往江砚这边靠。   江砚上前几步对着江六六道:“我是来要钱的,南南被你打得重,他这两天嚷着肚子疼,我和越灵打算带他去省城的医院好好做个检查,你是他亲爸,他的伤又是你打出来的,这钱你得出吧!”   江六六声音变大:“去省城看病?他爹我都没去过省城!他一个小娃娃还去省城看病,反正我没钱,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是一分钱都不会掏的!”   江砚:“你不怕我告到妇联?”   江六六这次是死者不怕开水烫了:“你要告就告,就算妇联来了我也没钱,是你要带那小崽子去省城,我又没求着你!”   去省城光来回车票钱都得好几块呢,更别说去医院了,医院那就是烧钱的地方,他们镇上的卫生院看个病都挺贵的,更别说省城那种大医院了,江砚这小子和越灵那个小丫头片子想一出是一出,竟然还想从他手里抠钱,怎么可能,他们有能耐自己出钱去啊。   江砚:“你真不掏这钱?”   江六六:“不掏!”   江砚:“那行,这钱我就先垫上,等我带着南南从省城回来再管你要。”   江六六:“你要带他去就去呗,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出这钱的,你们要给他看病可别拖着我,我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江砚点点头没说话,江六六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又给自己一拳,结果江砚什么也没说,看了他一眼便走了。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江砚当然不会再跟江六六这个浑人纠缠,这可是江六六亲口说的,他可以把南南带走,这样一来,事情就都解决了,只等明天早上出发去首都了。   回到越家,越灵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她其实没什么好准备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在她的储物房间里,行李箱大多只放了一些南南的东西和为路上准备的零食,再象征性带上几件衣服,这就齐活了。   她这次去首都是要给妈妈撑面子的,所以穿着上一定不能丢人,好在她的衣服很多,倒是江砚和南南,他们的衣服虽然看着齐整,但太土气了,像江砚这种天生的衣架子,冬天就该穿那种长款的男士大衣,里面配个高领毛衣,黑色西裤加皮鞋,以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绝对帅爆了。   还有南南,长得眉清目秀的小帅哥,要是穿上好看的童装大衣那得多可爱啊,越灵前世每次逛商场的时候,最迈不动脚的就是童装区了,她特别喜欢迷你的东西,那种小男孩小女孩穿的小西装小裙子大衣斗篷简直太好看了,不过可惜的是她的房间里全是女装,一件男人衣服都没有,所以她想在省城停一下给江砚和南南置办两身衣服。   江砚和南南凡事都听她的,虽然这样麻烦一些,但越灵已经打定主意了,江砚也就随着她了,反正他对省城挺熟的,中途倒一次车罢了。   “既然先去省城,那就不用赶早上那班车了,明天咱们九点吃了早饭再从家走吧,我待会儿借一下村里的牛车,明天找人把咱们拉到镇上,你看怎么样?”   江砚说九点出发完全是为了越灵,他知道越灵冬天早上起不来,爱睡懒觉,索性就不逼她早起了。   越灵自然没什么意见,她就说出去带上江砚是对的,想来这一路上根本不用她操心,江砚能把所有事都安排得妥妥贴贴的,她只用当个美丽废物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4 23:42:52~2020-12-06 04:2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妹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到达   第二天一早, 天还漆黑的时候江砚就起来了,昨晚刮了大风,院子里的菜苗被吹得七扭八歪的, 山区温度低, 水缸里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江砚裹上棉袄, 在外面跺了两下脚, 拿着煤油灯去了灶房。   灶房冷锅冷灶的, 江砚把煤油灯放在青石做的台檐上照明,拿起案板上的刀用刀把把水缸里的那层薄冰捅破, 拿葫芦舀子从里面往锅里舀水,舀了几瓢水后, 他盖上锅盖, 从棚子里抓出一堆麦秆放在灶膛中引火, 等火彻底引着, 再拉动鼓风机往里面添柴,火苗乎乎地向上窜,没一会儿, 一锅水就烧开了。   烧了热水把两个水壶灌满之后, 江砚开始准备早上的早饭, 顺便烙些饼子煮几个鸡蛋留着路上吃,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 天色已经大亮, 他把做好的早饭温在锅里,换上了一身体面的衣服,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到大约八点, 估摸着越灵和南南已经起床了,他便去敲响了隔壁的大门。   “等一下,马上来!”越灵胡乱将脚塞进鞋里,跑出去给江砚开门,她刚睡醒才把衣服穿上,头发乱糟糟跟个小疯子似的。   “才睡醒?”江砚提着水壶走进院子。   “嗯,早上太冷了,被窝里暖和得不想出来”,越灵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双手还不时地揉揉眼睛,显然还有点犯困。   “热水我都烧好了,去洗把脸就清醒了,我去屋里帮南南穿衣服”,江砚把水壶递给越灵,“洗漱完了过去吃饭,饭我已经做好在锅里温着了。”   越灵闻言顿时幸福感爆棚:“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交到了你这么好的男朋友啊,来,低头,么么一个。”   她一手提着水壶,一手勾在江砚脖颈处,江砚顺着她的力道低头,柔软丰润的触感轻轻落在嘴上,他刚想加大力度时,越灵又调皮地推开他:“早上要克制一点哦,亲爱的。”   说罢,她脚步轻快地去洗漱,江砚看着她的身影勾起唇角,随即进屋帮南南穿衣服去了。   南南早上起来异常兴奋,直到吃完早饭拿着行李坐上牛车的时候,他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看着道路两边枯黄落败的树木和大片的农田渐渐被车子抛在身后,他心里特别畅快,这不是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要跟江哥哥和灵灵姐去首都了。   摸了摸身上背着的小包包,南南往越灵的方向靠了靠,越灵伸手将他搂进怀里,自己也顺势靠进江砚怀里,前面赶着牛车的是村东头一个车把式,江砚掏了五毛钱让他拉着牛车送他们一程,之后再把牛车赶回村子,这人老实话少,家里好几个孩子,日子过得穷苦,所以江砚才找了他。   到了镇上,等到去县城的中巴来了之后,越灵牵着南南上了车,她选了一个双人座靠窗的位子坐下,江砚坐在她旁边,南南被江砚抱在腿上,车上人不多,走走停停一路有人陆续上来,越灵一觉醒来时车上已经站满了人,连过道上都堆满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好在很快就到县汽车站了,排队下车之后,三人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去火车站,直接买了到省城的车票。   越灵是头一回坐这个年代的绿皮火车,她本来还觉得有些新奇,但当被人流拥着挤进车厢后,她就觉得这个初体验不是那么美妙了,现在又不是年节,怎么坐火车的还这么多人,简直赶得上她那时候的春运了。   好不容易拿着票找到座位坐下,越灵终于舒了一口气,她运气比较好,刚好座位是临窗的,江砚买的连票,就坐在她旁边,南南窝在越灵怀里跟她一起看窗外的景致,火车在县上经停时间很短,他们坐下没多久,汽笛声就响了起来,火车在铁轨上缓缓开动,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南南新奇地在车里瞅来瞅去,没一会儿又专注看着外面的景致。   折腾了没一会儿他就困了,江砚见状把他抱进怀里让他睡一会儿,越灵也在摇摇晃晃的节奏中把脑袋枕在了江砚肩上,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越灵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问江砚这是到哪儿了。   “马上就进站了,省城火车站,准备下车吧,你不是说要买衣服吗?火车站旁边就是个百货商店,就去那儿吧,买了衣服咱们买夜里的票直接到首都,我等会在售票口问问看有没有卧铺票,不然这一路可不好过。”   越灵靠在他肩上点头,对面坐着的一对年轻男女眼神隐晦的看着他们这边,可能是听见江砚刚刚话里说到要去首都,那个男人开始主动搭话:“同志,你们要去首都啊?”   江砚:“是啊,回去探亲。”   男人笑着:“巧了,我们也是去首都的,老弟,看你们的样子是刚结婚不久吧,妹子是首都人?”   江砚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越灵,越灵笑着回答:“是啊,我们刚结婚不久,这回带着他回去见我家里人!”   江砚不自觉勾起唇角,这种说法他还真是喜欢。   那男人一见自己猜对了还挺兴奋,他就说嘛,对面这一男一女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好,但从穿着上看两人就差远了,女的穿的是毛呢大衣,直筒裤还有小皮靴,男的就一身简朴的大棉袄黑裤子,虽然衣服上没什么补丁,但一看就是乡下人,所以他才猜测男的是农村人,女的是首都人,大概率是下乡插队当知青的。   “你们一会儿要在省城下车?”男人又问。   江砚:“是啊,总不能两手空空去见她家里人,我们在省城置办点东西。”   男人接着又套了几句近乎,直到最后女的掐他一把,他才不好意思地冲着江砚开口:“兄弟,我听你们刚才说要买衣服,那个,我和我媳妇也是结婚不久回首都探亲,你手上要是有多余的布票能不能给我换点,我拿全国粮票跟你换,你看成不?”   江砚手里可没有多少布票,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缺布料,他和越灵买衣服也没打算用布票。   “这就不好意思了,老哥,说实话我们手里也没有布票,我和我媳妇准备等会儿去华侨商店看一看,那里的衣服不要票,花钱就能买,要不你们也去看看?”   男人闻言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就算了,算了,回头我再找找别人。”   华侨商店的衣服动辄上百,要是他有钱去华侨商店,还至于现在到处找人换票吗?男人心里嘀咕着,也不再费心思跟江砚越灵搭话,他老婆态度也淡下来,越灵这边正好落个清净。   没一会儿,火车到站,越灵拉紧南南的手在人潮拥挤中下了车,江砚则拿着行李护在他们两人身后,火车站旁边有一家国营的饺子馆,江砚先带着越灵和南南去饺子馆简单吃了个下午饭,然后才去了临街的商店买衣服。   江砚刚才倒真没糊弄那个男人,越灵来之前就说国营服装店卖的衣服款式有点土气,她要去华侨商店看看。他怎样都行,反正这次出来他带的钱不少,足够越灵花销了,更何况她是要给他买衣服。   “这件藏蓝色的大衣、还有这个黑色的西装裤、这件灰色的毛衣、还有这双鞋,就这几件吧,你去试衣间试试看合不合身”,越灵挑衣服的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给江砚搭了一套衣服出来。   江砚接过衣服去试衣间,等他的功夫,越灵又在隔壁的童装店给南南买了一身衣服,南南的衣服就更好选了,一件夹克式的棉衣外套,一件卡其色的灯芯绒裤子,再一双棉鞋,一切就妥妥搞定。   等这边买好了,那边江砚也从试衣间出来了,他一身藏蓝色的大衣直到膝盖处,里面是灰色的毛衣打底,下身是笔挺的西裤和锃亮的皮鞋,在家的时候越灵帮他修过头发,再加上他本身皮肤白,乍一走出试衣间简直让人看直了眼。   越灵就差过去抱着他的腰喊欧巴了,这一身妥妥的韩式男友风,配上江砚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天哪简直男友力爆棚,就连店里的两个店员也呆愣愣地看着他,果然人靠衣装,不过就换了一身衣服,这俨然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怎么样?可以吗?”江砚在落地镜前面左右看了看问越灵。   越灵还能说什么,这套简直太可以了,她的少女心被他激得怦怦直跳。   “就这套,我们都要了”,越灵径直对店员说道。   她让江砚就把那套衣服穿着,接着想给他再挑一身替换的衣服,但被他拦住了,“一身就够了,多了就全是行李,不行的话咱们到首都再买就是了”。   越灵一想也是,首都的选择更多。火车上人多拥挤,害怕弄脏衣服,江砚又到试衣间换回了那套他原本穿的大棉袄,将新买的衣服装进行李箱,他准备到首都前再换上这套衣服。   买完衣服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冬天天黑的早,这会儿还不到六点,但路灯已经亮起来了,江砚带着越灵和南南回到车站,他去售票口买票,越灵和南南在候车厅等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着两张票跑过来。   “站台上卧铺票卖完了,我想办法和人换了两张,走吧,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了,咱们去入口那边等。”   说完他提着行李走在前面,越灵牵着南南跟在后面,她现在越发庆幸让江砚跟着一块来了,这一路要是没有江砚,她还不知道怎么手忙脚乱呢,有他在,她和南南安心当两个小笨蛋就行,一点也不用操心别的事情,江砚真的是神仙,什么事在他那里感觉都不是事儿,真值了,这个男朋友一点没选错!   上车之后已经彻底入夜了,为了安全起见,越灵和南南睡在上铺,江砚睡在下铺,火车摇摇晃晃行进了两天两夜过后,第三天上午,终于在首都火车站经停。   越灵这是正儿八经第一次见识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首都,不说别的,火车站就人山人海,江砚下车前换上了越灵给他买的衣服,南南也是一样,于是这颜值超高的三人组合一下车就吸引了人群注意,在清一色肥大的棉袄棉裤中他们的穿着打扮格外亮眼。   “走吧,先出去再说,妈妈说有车过来接咱们”,越灵拉紧南南,挨着江砚往外走,车站人太多,遇上人贩子就不好了。   车站外,小刘的车停在路边,梁振华坐在后座上,他心里紧张又兴奋,不停地看手表,“小刘,他们说的几点到?是不是到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年底了,这几天忙着写工作总结,没怎么更新,接下来两天会尽量万更,抱歉,谢谢大家支持感谢在2020-12-06 04:22:55~2020-12-07 23:4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妹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入住梁家   小刘点头附声:“我去站台看了班次表, 火车九点半进站,越灵小姐应该马上出来了。”   梁振华:“那你注意留意着,我眼睛不太好, 远了看不大清楚, 诗诗说越灵长相随她, 那肯定是很漂亮的。”   小刘笑着:“首长,您放心吧, 我这观察力可是一等一的!”   两人这边正说着越灵,越灵已经跟着人潮出了站台正往火车站出口这边走。   行李大半由江砚拿着, 她牵着南南走在后面,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记着车牌号的纸。   越诗之前寄过去的信里写了一个电话号码,她让女儿出发之前跟她通个电话, 到了之后她好去车站接女儿,所以越灵在省城上车前就给妈妈打了电话,越诗白天脱不开身, 正好梁振华知道外孙女要来首都,他便自告奋勇要来接人, 越诗便把梁振华的车牌号在电话里告诉了女儿。   梁振华前几天已经出院了, 万幸的是上次摔落楼梯并没有给他造成致命伤害,在脑子里的淤血散了之后, 他身上只有几处擦伤结痂, 所以就出院回到家里养伤。   越诗和文子谅几乎天天下班都过去看他,为了方便起见, 他们搬回了大院, 正好他们的婚期临近,新房设在文家大院里,所以也就顺便和家里人商量婚礼细节, 一起布置新房。   文子谅原本在二楼的房间被肯特找人重新装修成新房,当然,考虑到他们婚后可能会长时间住四合院那边,肯特顺便把四合院那边也修整了一下,两边都布置得富丽堂皇,一副喜气洋洋的婚房样子。   因为梁茵茵的事情,文家自然也知道了越诗是梁振华的亲生女儿,文见远当初还纳闷自己宝贝外孙怎么突然对梁家的事那么上心,后来知道了事情原委,他才恍然大悟。   不过这也真够巧的,谁能想到他文家即将进门的孙媳妇儿竟然是梁司令的女儿,他原本对越诗就没什么意见,知道了她的身世后,他就更满意这个孙媳妇儿了。   两家孩子是自由恋爱,感情不可谓不好,但更让他满意的是两家势力的联合,文家的势力主要在政界,而梁家,梁振华在军队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军方的关系人脉非常硬实,他们这一强强联合,两家的实力声望都要更上一层楼。   文见远这一辈子已经走到最顶端了,但他只有一个独生女,文慧娴的能力虽然不错,但充其量只能在做到正部级的位置,再进一步不太现实,而他的女婿是个外国人,虽然他身上有一半的华国血统,但他在政府部门的职位只是象征性的,他本人也不是爱权弄权的人,所以他也撑不起文家。   至于外孙文子谅,文家第三代的独苗,这孩子可谓天资过人,如果他从军或者从政,可以预见,文家在他手里还能辉煌很久,但他偏偏一意孤行选择从事研究工作,研究工作当然也能出头,但对家族的助益就没有从军或从政那么大了,所以文见远把文家的希望放在了下一代人身上。   他的身体硬朗,不出意外的话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只要子谅结婚生了文家的第四代,他一定会把这个孩子培养得出类拔萃。当初他之所以会那么快接受越诗,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让外孙松口结婚的女人,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再耽搁下去了,另一方面就是越诗这个人本身极为聪慧,就短短的几次见面,她展现出的头脑和才华、还有琴棋书画方面的天赋,让他相信这样的母亲生下的孩子天分一定不会差的。   至于越诗的身世,这就是纯粹的意外之喜了,越诗是梁振华的独生女,如果越诗嫁进文家生下儿子,那这个孩子就天然拥有军方和政界的双重背景,梁振华将来在军方的一切都将由这个孩子承继,文家也是一样,这个融合了两家血脉的孩子,就是文家下一代的希望。   梁振华比他年纪要小上十好几岁,好好养着的话再活个一二十年也是没问题的,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们把孩子培养成才了。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文见远平日里总是一副和气温文的样子,谁知道他心里还有这么多隐藏的想法,就连文子谅也不知道自家外公还有这一层考量。   文见远起于微末,从草根一路走到现在,在政界玩得风生水起,打下这样一份家业,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政客嘛,走一步看三步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所以他在知道越诗的身世后立即就跟梁振华走动了起来,甚至两家人还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对于元旦越诗和外孙的婚礼,他也时常跟梁振华商量着办,梁振华为自己女儿着想,自然也十分看重和文家的往来,两人各自有着各自的小算盘,倒也意外的极其合拍。   知道越诗跟前夫生的女儿要来参加婚礼时,文见远不仅没有丝毫芥蒂,反而提前跟自己女儿打了预防针,让她对人家客气些、亲切些,这个女孩不仅是越诗的女儿,更是梁振华的外孙女,这点他看的比谁都清楚。   火车站,梁振华在车上等得不耐烦,他干脆下了车在出口处来回张望,为了看得更清楚,他还戴上了自己的老花镜,所以越灵一行刚从出口走出来时,他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自己外孙女,没办法,她的气质打扮跟她妈妈太像了,长得也是一等一的漂亮。   “小刘,来了,来了”,梁振华激动得连喊小刘几声。   小刘自然也看见了迎面走过来的那对男女,哦,还有一个小孩。不是他眼力好,而是这对男女的样貌太过出众了些,小刘私以为绝不比越诗和文子谅那对差,越诗和文子谅的样貌气质本就是他见过最出众的了,但这对男女,真的看起来毫不逊色,只不过更显年轻一些。   相比于梁振华和小刘的激动,越灵和江砚就淡定多了。   越灵前世在首都生活了好些年,见惯了大城市的嬉闹繁华,她对六十年代末的首都充其量只是觉得好奇和有趣,而江砚则觉得首都跟宁西的省城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车更多,人更密,路更宽一些,南南就不一样了,他以前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乍然跟着哥哥姐姐到了首都,他只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   这里的路竟然这么宽,地上一点土都没有,楼房盖了好几层高,人好多好多,大大小小的车子在街上来来,路边还有卖吃食的小摊贩,一切都显得那么新奇。   越灵出来之后先是往四周环视了一下,她注意到火车站外面只停了三辆汽车,但还没等她走近看看车子的车牌号,就被一个神色激动的老人拦住了。   老人身材高大,头上白发茂密,穿着一身中山装,看起来很是体面讲究,但他的神情和语气却将他的亢奋和激动展现得淋漓尽致。   “孩子,你是不是叫越灵?”   越灵一把被江砚拉到身后,江砚眼神不善地看过去,老人意识到被人误会了,他连忙解释:“我是来接你们的。”   小刘也围过来:“是啊,越诗小姐让我们过来接人的。”   “越诗?我妈妈让你们来的?”越灵闻言眼睛转了转,从江砚背后探出头来。   “对对对,没错,越诗是你妈妈,你就是越灵吧”,梁振华目光恳切热烈地看着越灵,这就是他的外孙女,近看简直像个小仙女一样,她们母女俩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越灵点点头,冲着江砚示意,江砚这才松开她的手。   “你们的车牌号是XXXXXX”越灵问道。   小刘连忙点头:“没错”,他指着路边停着的一辆吉普,“呐,车就在那里,要不咱先上车吧,上车再慢慢说。”   梁振华附和:“对对对,你们还拿着行李呢,咱们上车说,上车说。”   越灵跟江砚对了个眼神,这才跟着他们走过去,她专门在车前面绕着看了一下车牌号,确认无误后才上了车,梁振华本想和越灵坐在后座,但他怕自己太热络吓到外孙女,便主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江砚和越灵南南三人则在后座坐下。   “您两位怎么称呼啊?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还专门过来接我们一趟”,越灵确认车子没错后这才跟接他们的人寒暄起来。   小刘发动车子,梁振华身子往后转看着越灵:“我姓梁,你叫我梁爷爷就行,你妈妈今天在学校上课走不开,所以托我过来接你,小刘是我的警卫员”,说着,他自然而然问起车后座江砚和南南的身份,女儿可没说这次除了越灵还有其他人跟着一起来啊。   “对了,越灵,这两位是?”他看着后座的江砚和南南。   越灵向他介绍江砚:“这是我对象,叫江砚”,然后又指着南南:“这是我弟弟,这次跟着一起来的”,简单两句话向对方介绍完之后,越灵便没再细说,她跟对方又不熟,没必要说些有的没的。   梁振华听到她的话还真有点惊讶,他刚刚就觉得外孙女和这个叫江砚的男人举止有点亲密,没想到两人竟然真是情侣关系,可是越灵不是才16岁吗?这么早就交了男朋友,这男的该不会骗她了吧?   想到这里,他正色地看向江砚,男人坚毅的目光毫不闪躲地跟他对视,他的眼神锋利,但表情却显得温雅无害,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奇特的矛盾感。   “你叫江砚?多大了?家里是在宁西?”   江砚语气温和有礼:“是的梁爷爷,我叫江砚,家里是宁西的,我比越灵大两岁,过了年就十八了。”   梁振华试探着开口:“你们这么小就谈对象了?”   江砚轻声一笑:“也不小了,我们俩年龄合适,又互相喜欢,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旁的话他没有多说,梁振华见状便转了话题。   初次见面,越灵把他当陌生人看待,他自然没有立场问得太多,只等回去先问问越诗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知道女儿这次还带了男朋友来吗?   “这个小朋友是叫南南吧,长得可真招人疼,你今年几岁了呀?小南南?”   南南窝在越灵怀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听见有人叫他,他转身看过去,有些腼腆地开口,嗓音奶奶的:“我今年5岁了。”   “你也是从宁西来吗?”梁振华好久没见着这么可爱的孩子了,他兴致来了,便逗着南南说话。   南南小脑袋摇了摇:“不是的,我从十柳村来”,孩子还小,根本不知道十柳村以外的地方,更不知道十柳村位于宁西省。   梁振华跟南南一老一小又说了几句话,越灵看着车子在十字路口拐了弯,这才坐直身子记起正事来,“现在我们是要去哪儿?去我妈妈那儿吗?”   梁振华犹豫了一瞬:“去我家里,我家和你妈妈要结婚的文家在一个院子里,你们在首都的这些天就住我家里吧,房间都是收拾好的。”   越灵这就有点不明白了,她跟眼前这人素昧平生,怎么能随便住进人家家里,“这不好吧,您把我们送到离我妈妈住处近一些的招待所就好了,其他的不好麻烦您太多……”   她话说到一半被梁振华打断,对方急忙开口:“不、不、一点都不麻烦,你先跟着我回去,等下午你妈妈回来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越灵闻言眉头皱了起来,这是搞什么,神神秘秘的,“那您还是先送我们到招待所吧,其他的等我妈回来再说”,越灵还是刚才那句话。   这怎么能行呢!没道理自己外孙女来首都不回家住反而要住招待所,梁振华急了,一句“我是你外公”脱口而出。   越灵一脸讶异:“您说什么?您是我外公?这不可能吧,我外公早就不在人世了”,陈婆子的男人不是早就不在了吗?   江砚跟越灵对视一眼看向梁振华,越灵家里的事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这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外公?   梁振华解释:“你妈妈不是越家的女儿,她姓梁,本名梁诗,是我的亲生女儿,具体的事情有点复杂,你先跟我回家,等她回来了再把所有事跟你说清楚。”   越灵这下没反对,她脑子里涌现出那些年看过的狗血小说,难道她妈是被越家拐来的,怪不得越家那一家子奇葩会那么对待她们母女,原来不是亲生的啊,这就说得通了。   车子一路驶进戒备森严的干部大院,越灵看着门口站得笔直的值岗兵哥哥,终于后知后觉发现她外公身份好像不低啊,他们的车开进去的时候那声响亮的“首长好”她可是听的清清楚楚,难不成她现在换了高干文脚本?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突然想起袁青青来,要是她知道自己处心积虑想害的人反而比前世机缘更好会不会气疯,要是按照书中的原有轨迹来看,以前根本没有认亲这个情节,她们母女一辈子都以为自己是越家的人。   车子进了大院很快在一座二层小洋楼前停下,这里的房子布局样式都大同小异,越灵一路观察,发现这个干部大院占地面积极广,里面各种设施齐全,篮球场、足球场、小花园、小卖部什么的应有尽有,甚至广场中间的空地上还有十几个士兵在跑步训练,她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高干文中的大院长什么样子。   小刘帮忙把他们的行李从车上拿下来,梁振华招呼着越灵江砚进门,家里的保姆已经在准备午饭了,梁振华知道他们坐了几天火车,便先带着他们到二楼的房间里,让他们休息一下顺便洗个澡。   这栋房子是梁振华找房建局新换的,比原来那个面积稍微小一些,以前那个房子因为梁茵茵的关系,他总觉得住着不美气,加上担心女儿觉得那栋房子不吉利,他便在距离文家不远的地方换了这座房子。   东西前几天都搬过来了,梁茵茵房间里的所有家具衣服他都没动,在他家做工的保姆觉得东西和衣服扔了可惜,便都拾掇着弄回自己家了。   新房子还是个二层小楼,一楼三个房间,二楼五个房间,一楼的房间被他做成储物室和书房,另一间则收拾了做客房,二楼的房间是给自己家里人住的,文家给越诗和文子谅装修婚房的时候,他顺便也把他这边的房子装修了一下,二楼五个房间梁振华自己占了一个,给女儿和外孙女各留了一个,还有一个房间按肯特的建议装成了儿童房,另一间还是客房,所有房间的东西都是备好的,只等着人住进去就行。   这次虽然没料到越灵会带人来,但家里地方大,住是不成问题的。   越灵被梁振华领着进了专门给她准备的房间,江砚则住在二楼的客房,两个房间都有独立的浴室,所以越灵进屋第一件事便是先洗个热水澡,果然大人物住的地方条件就是好,以前在城里,她想洗个热水澡都得去国营的澡堂子,更别说乡下了。   梁振华给他们安排妥当之后就下楼去厨房了,南南被江砚带着跟他一起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里衣之后,江砚重新套上衣服,南南洗完澡有点懒懒的,索性撒娇让江砚帮他穿衣服,江砚拿起衣服看也不看就往他头上套,他觉得自己脾气是越来越好了,他以前看见孩子就烦,现在跟南南处久了,倒真觉得这孩子有那么一点可爱,看来他以后肯定能当个好爸爸,他和越灵的孩子一定比南南这小鬼可爱多了。   江砚把南南的裤子给他套进去往上提,南南顺着他的力道挨在他胸前,突然冒出一句话:“哥哥,我的唧唧将来也能长得像你那么大吗?”说着,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因为刚刚洗澡的时候两人都是脱光光的,南南自然注意到了他和江砚身上的某些不同。   小孩子特别天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江砚听到他的话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双手捏住他的脸往两边扯,“那你想长大些还是小些?”   南南想了想:“大,大了威风。”   江砚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那你记着,这种话以后不能说出口,你要是在其他人面前提起这个,你的唧唧就永远长不大,听到没?”   南南被吓到了,他的手向下摸了摸自己:“真的吗?长不大?”   江砚重重点头:“真的!”   这倒霉孩子,嘴上没个把门的,这种话多亏没在外面说,要不他可真是……   南南赶紧闭上嘴巴,江砚给他穿上鞋拍了拍他的屁股,小家伙屁颠屁颠地去隔壁敲响了越灵房间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在大约两点,大家不用等。 第90章 煽动   这边越灵已经顺利到达首都, 而在遥远的运城,陈杰看着荒败的运城农场大门叹了口气,他真不知道这趟来的是对是错。   这是他第二次来运城了, 上次到运城让王家父子写了举报信, 但递上去后却毫无音信, 他不知道是不是文家在中间插了一手想保越诗,总之她现在还好好的, 甚至跟文子谅的婚期都定了。   他这几年一直在苏北一带活动,当初越诗的底细就是他查了之后告诉家里的, 但他没想到后续会有这么多事,原本只是为了阻止越诗跟小叔陈博毅在一起,但谁知道越诗这女人挺厉害, 竟然没看上他小叔,而是直接攀上了文子谅,这就直接点燃了他小姑姑陈琪可的桶。   他和小姑姑陈琪可年岁相当,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她追了文子谅好些年, 但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他们当初防备着三婚的越诗赖上陈家,结果人家转头攀上了门第更高的文家, 还成功拿下了文子谅那个高岭之花, 这让苦追文子谅多年的小姑姑情何以堪。   所以为了给小姑姑出一口气,再加上陈杰觉得以越诗的经历和背景, 文子谅的结婚申请肯定会被打回来, 所以他才大着胆子帮小姑姑来运城走了一趟,结果他们把那封举报信交上去却没有任何回音,越诗的政审也神奇的没有被卡, 甚至她跟文子谅的婚期都定了,他本来已经不准备再掺和这事了,但小姑姑哭着求他,让他帮她最后一次,说如果这次还没用的话,她就彻底放弃,所以他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了他。   当然,陈杰还不知道越诗的亲生父亲是大院的梁司令,不然他绝对不会答应陈琪可的请求。   梁茵茵的事说起来毕竟不算光彩,所以梁振华这边让文见远帮着封锁了消息,大院里的人基本都还不知道梁振华找到了亲生女儿,陈家自然也没有得到消息。   因为肯特是外国人,文子谅也有一部分外国血统,所以他们的婚礼分为中式和西式两种,上午在饭店宴请宾客,举行传统婚礼,下午到市郊的教堂举办西式婚礼,所以梁振华打算在越诗的婚礼上以父亲的名义把她交给文子谅,到那时候再宣布两人的父女身份。   至于梁茵茵这事的后续都是文子谅帮着处理的,梁振华还没出院的时候,文子谅就把梁茵茵的父母弄出了首都,也不知道他跟他们说了些什么,魏家夫妻好像被吓到了,很快就收拾东西回了乡下,还生怕自己走不脱似的。   梁振华之后也没再多问,他对魏家已经仁至义尽了,希望他们今后识相点,不要再来烦他就是了,梁茵茵死了,他也没必要继续往下追究,魏家人能老实呆在乡下种地就再好不过了。   在门口犹豫再三后,陈杰终于还是走进了运城农场,希望姑姑这次过后能真的放下吧,他心里默想着。   “王建业,有人找!”劳务干事在食堂门口喊了一声,王建业两下将碗里的稀粥喝完走出去,王兆衍不放心也跟了出去,结果走到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他只能又走回去,王静雯借着打饭的便利往哥哥碗里多舀了一些粥,顺便问他:“这是怎么了?叫爸爸出去干什么?”   王兆衍摇摇头:“不知道,我跟着出去被拦回来了”,希望不是坏事,前几天同样是有人被叫出去,结果再也没回来过。   王建业被人领着进了一间小办公室,里面陈杰正坐着等他。   “是你?”王建业认出了陈杰,他就是上次让他写举报信的那个人。   陈杰从桌后走出来:“是我。”   王建业顿时兴奋起来:“领导,怎么样?我写的举报信管用了吗?越诗是不是倒霉了?”   陈杰没正面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一句:“你真这么想弄倒越诗?”   王建业不假思索地点头,这还能有假吗?他在这里每多呆一天,对越诗的恨就更深一分,每天起早贪黑没完没了的做活,只有对越诗的愤恨才能牢牢支撑住他。   陈杰忽的一笑:“那可能真得叫你失望了,越诗不仅好好的,她马上就要结婚了,三婚对象还是首都人。”   王建业高声:“怎么可能?她不是带着她那拖油瓶女儿下乡去了吗?”   陈杰想要刺激他,便添油加醋说了些越诗的经历,从她下乡到她去首都学习,再到攀上文子谅。当然,他没有如实告诉王建业文子谅的背景,万一对方觉得惹不起往后退就不好办了。   “所以她跟我离婚不到半年,把我们一家搞成这副样子,结果自己却马上就要嫁到首都过好日子了?”王建业声音阴狠气愤。   陈杰:“你说的不错,她新找的对象比她还小三岁呢,家世也不错,两人元旦就要结婚了。”   王建业抬起头:“所以说上次的举报信没用吗?你这次来找我干什么?”   陈杰:“举报信丢了,这次我来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去首都,越诗得罪了人,有人让我找到你,让你帮忙把她的婚礼闹砸了。”   王建业:“怎么个闹法?我有什么好处?”   陈杰:“自然是在婚礼上好好讲讲她以前头婚二婚的事情,顺便有些作风上的问题啊,男女交往的问题啊都可以说,看你的想法,反正就闹一场嘛,这种又没人事后会找你核实,你想啊,你这么一闹,她的底细不就全被抖出来了嘛,说不定她的夫家嫌她丢人就把婚礼取消了呢……”   陈杰说了一大堆话,总而言之都是一个意思,就是撺掇着王建业去闹场子,而且暗示他可以编造些莫须有的东西攻讧越诗,无所谓大家信不信,只要闹出来了,这些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了,即使是假的,也能很快传遍周围的圈子,越诗在大院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人类本质就爱看热闹,只要有热闹可看,哪怕是假的,大家也能在口口相传中把谣言说成事实,三人成虎就是如此。   “至于你的好处,只要你事情办的让我满意,我可以想办法把你们一家三口调到苏北的农场改造,虽然一时间不能帮你们脱罪,但苏北的条件可比这里好多了,再说你家不就在苏北吗?回去之后家里人来看你也比较方便。”   王建业闻言急道:“你真的能把我们一家调回去?不会是骗我的吧,只要你说话算数,我就跟你去首都!”   陈杰自然好生安抚了他一番,但王建业这次考虑周全了很多,直到陈杰迫不得已给他看了自己的军官证,王建业松口答应跟他去首都。   说实话,王建业也是赌一把,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在这里还能熬多长时间,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两个孩子,他也想尽力带着他们走出这样的境地,对方没有直接夸口说把他们一家三口脱罪弄出去,而是承诺把他们调到苏北的农场改造,这样的话反而更可信一些。   所以他愿意这样赌一把。   “那你回去收拾收拾,我在这等你,今天都26号了,咱们最好马上就出发,手续我帮你办好,你只用跟着我就行。”   于是王建业回宿舍收拾东西,他走之前好歹要给儿子打声招呼。   说实话,今天陈杰话里的漏洞不少,但王建业却一点没有深思,这放在以前简直不可能,他原本还算个聪明人,但现在或许是到了穷途末路,心思再也沉不下来了,所以情绪激动易怒,特别容易被人煽动,也或许是他知道自己目前没有办法脱离这种困境,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陈杰,不愿意多想他话里的未尽之意。   促成他下定决心的还有袁青青,原本他们一家三口还能靠袁青青救济,日子虽然难过,但好歹能熬过去,结果不知怎么的,袁青青家里好像出了些问题,她爸爸被停职了,现在还没有进一步的结果,还有她两个舅舅被抓进了公安局,不知道犯了什么事,一直都没被放出来。   袁青青最近手头紧张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她原本没打算告诉王家人这些,但王静雯不小心看到了她妈妈写给她的信,所以王建业知道,袁青青可能也靠不住了,她家这次招惹的麻烦也不小。   袁青青最近的确有些心力交瘁,家里乍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是没想到的,大舅二舅怎么就突然被公安局抓了,而且还不作处理一直关着,家里人甚至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事,上辈子明明没有这出的,还有她自己家,她爸是怎么突然被停职的,她妈信里根本就没说明白,她现在一时又回不去,只能在运城干着急。   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她和王兆衍的感情正在逐步升温,但当务之急是解决家里的事,不然真的出了什么事她铁定也得受牵连。   王建业收拾好东西跟儿子说他要去首都的时候,王兆衍被吓了一跳:“爸,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咱们还是再想想,我总觉得那人找你没有好事,你万一被人利用了咋办?”   王建业却不愿意听儿子讲这些,他已经落到这副田地了,没有比这更差的了,他当然知道那人是在利用他,但这好歹说明他还有被人利用的价值,再说那人如果矛头对准的是越诗,他倒是愿意让他利用一把,正好还给儿子女儿搏一搏前程,看那人是否真能守诺将他们调到苏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8 23:52:40~2020-12-09 05:0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懂辰羡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拜访   王兆衍苦劝无果, 王建业下午就背上行李跟着陈杰上了去首都的火车。直到晚上下工的时候,袁青青才从王兆衍口中得知这件事。   “你说我小姨要三婚了?她不是跟越灵去宁西了吗?”越诗要嫁到首都的事让袁青青始料未及。   越诗母女的具体情况王兆衍也不太清楚,他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袁青青, 袁青青听完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印象中的越诗和越灵可没这么大本事。   安慰了王兆衍几句之后,袁青青回到住处开始写信,她想让家里帮忙打听一下越诗母女的现状,她总觉得越家现在的状况跟越诗母女脱不了关系。   首都,中午吃完午饭,越灵和江砚在房间休息了一下午, 大约四点的时候, 越灵拜托小刘开车带她和江砚出去买点东西,晚上大概率要跟着妈妈去文家拜访,她第一次登门,不能给妈妈丢脸,所以该有的礼物总是要准备的。   梁振华吃饭的时候简单跟她说了文家的情况, 听到文见远这个名字的时候, 越灵确定,她现在真的进入高干文台本了,她妈妈简直牛逼格拉斯, 结婚对象文子谅竟然是国家政要的外孙,据说他爸爸还是个混血, 那这个文子谅也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了,混血儿一般就没有长得差的,所以她妈这次是找了个有钱有权有颜的高干子弟啊。   还有她妈妈的身世,她能看出来梁振华背景不简单,但也没想到他竟然是一军司令, 她妈简直妥妥的言情女主配置,所以这辈子尽管袁青青从中使坏,但她们母女俩反而因祸得福,过上了比留在王家更好的生活。   梁振华身上的伤还没彻底养好,下午他想跟着一块出去,但被小刘拦住了,越灵不知道梁茵茵的事,只以为他身体不好,所以也没有让他跟着。梁振华给她准备的票和钱她都没收,毕竟还没听过她妈妈的说法,再说她自己有钱,江砚的钱也在她手里,买个礼品什么的还是吃得消的。   文家人口简单,旁的远亲什么的不用管,她只用给除了她妈妈以外的四个人准备东西。文子谅妈妈就送一个她前世品牌送的项链吧,上面有品牌标记也无所谓,这个世界的大品牌和她前世的并不一样,文家家境好,太次的东西拿出来不好看。文子谅外公的礼物她不用准备,梁振华说已经帮她准备了一副文房四宝,至于文子谅的爸爸,听说他特别喜欢做饭,所以越灵直接拿出了她前世在网上买的一套迷你食玩厨房,她前世在某音上经常刷到迷你厨房的做饭视频,觉得好玩就买了好几套工具。   至于文子谅本人,三十岁左右的优秀男人,送手表是最不容易出错的。因为越灵的要求,小刘直接把她带到了当下比较高档的商场,越灵和江砚带着南南买了好多东西,不仅是给文家的礼品,越灵还买了好多礼品包装袋,给江砚和南南又各买了两身衣服。   等买完东西回到家已经接近六点了,越灵上楼洗漱打扮一下,准备等会儿妈妈回来了跟她去文家拜访,她用新买的包装袋把给文家所有人的见面礼包好,想了想又在给文子谅妈妈的礼物中加了一块丝质方巾。   “来,越灵,我看看你给他们都准备了什么东西?”越灵拿着东西下楼的时候梁振华冲她招手。   越灵把东西拿过去放在茶几上让他看,梁振华粗略看了一下,开口道:“你这些东西怕是都不便宜吧”,这加起来有好几百块钱了。   这时候平常人家结婚都花不了这么多钱,越灵一个孩子竟然给文家准备了这么体面的东西,这是梁振华没想到的。   其实越灵的想法很简单,她不知道文家对她妈妈之前的两段婚姻是什么看法,会不会把她看作拖油瓶,所以准备这些东西的目的就是给妈妈长脸,希望文家不要看轻妈妈,她这个女儿不说别的,至少不会是外人认为的拖油瓶。   越灵:“还好,我妈的事是大事,总不能给她丢人。”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外面天色彻底黑下来,江砚和南南也下楼坐在越灵身边,几个人一块边看电视边说话,没过一会儿,外面的门铃被人按响。   梁振华立马站起身:“应该是你妈妈回来了。”   越灵也跟着站起来,江砚理了理衣服,帮南南把裤子正了正,跟在越灵后面走向门口。   “妈!”越灵门一打开就扑上去抱住越诗,越诗被女儿扑的倒退两步,她笑着拍了拍越灵的后背,母女俩抱在一起黏黏腻腻的,文子谅和江砚脸上虽然笑着,但心里都想把两人扯开,他们极其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继而转开视线,谁都没有动作。   梁振华笑着看着这一幕,这大概是他这几十年里最圆满的一天了。“行了,先进屋,门口风大,别在这站着了。”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走进屋里,越诗将文子谅介绍给女儿:“灵灵,这是你文叔叔。”   文子谅闻言上前一步走到越灵面前,他的语气温文亲切:“你是灵灵吧,你妈妈经常跟我提起你,你叫我文叔叔就好,对了,第一次见面,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收下”,说着他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袋递给越灵,越灵看了妈妈一眼,越诗冲她点头,于是她大大方方的收下礼物喊了一声文叔叔。   越灵见面前猜想过文子谅应该长相不差,但直到见了面才知道他长得何止是不差,简直帅绝人寰了好吧,五官英挺深邃,个子高大修长,发色稍钱,眼珠还泛着淡淡的蓝色,整一个标准的混血绝世美男,她妈妈眼光未免太好了些,她两辈子见过的男人之中,也就江砚能跟他不相上下。   而且虽然只是见第一面,但越灵从妈妈的表情动作中看得出来,她对文子谅是真有感情的,文子谅看她妈妈的眼神也是一样,她有点纳闷,难道妈妈和文子谅真是一见钟情才决定闪婚的?   这边越诗向女儿介绍文子谅的同时,她也注意到了站在女儿身后的江砚,他也跟着来了?还有这个小孩,这是谁家的?   “妈,文叔叔,这是江砚,我男朋友,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出远门,所以就跟着一起来了”,说着又把南南拉过来:“这是村里一个弟弟,我也给带出来了,南南,快叫叔叔阿姨。”   南南抱着越灵的腿,怯生生地抬头出声叫人,江砚也跟越诗和文子谅问好。   越诗虽然不太明白女儿为什么会带江砚和南南过来,但客厅人多,不是说话地方,她便没有多问。   众人围在客厅说了一会儿话后,越诗便带着女儿上楼了,“爸,你们先坐,我跟灵灵上去说几句话。”   梁振华“哎,哎”地连应几声,越诗是从前天才改口叫他爸的,他每次听到她喊爸爸,心里就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越灵挽着妈妈的胳膊上了二楼,进屋后越诗把门关上开始问她江砚和南南的事,“你怎么还把江砚带过来了?真的认定他了?还有那个小孩,他是江六六家的孩子吧,你怎么把他带出来了?他们家人能同意?”   越灵拉着妈妈在床边坐下,她俏皮地拉长声音撒娇:“妈,你怎么一见面就问我这么多问题啊,你先跟我说说,你和文叔叔是怎么……”   越灵话说到一半,被越诗屈指在脑门上弹了一下:“长辈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别多问,跟我说正经的。”   越灵瘪瘪嘴:“江砚就是我说的那样,他不放心我所以跟着一起来了,南南家里的事比较复杂,我要是不带着他,他在村里可不得被他亲爸打死。”   越诗:“这是怎么回事?江六六现在打孩子这么狠?”   越灵于是简单跟妈妈解释了一下南南身上发生的事,听过之后越诗也没说什么,只叹了一句南南小小年纪也够受罪的,不过古往今来,什么样的父母都不少见,有爱子如命的,自然也有江六六这种不着四六的。   越灵说完自己这边的事,顺口问起梁振华的事情来,“妈,那个梁爷爷真是我亲外公?你之前信里也没提到过啊。”   越诗:“我也是才知道不久,这事有点麻烦,我怕信里说不清楚,就想着等你来了再跟你解释”,说着她拿出梁振华从苏北带回来的越家口供递给女儿:“这是越家人的口供,你看完就全明白了。”   越灵接过纸张逐句看完,这简直气死人,她稍稍代入了一下就觉得憋屈:“越家那一家子怎么这么恶心人啊,真的贱死了贱死了,说他们狼心狗肺畜生不如都侮辱了畜生呢,外婆当年好心收留了他们,结果他们干了什么?害死了外婆,还从小苛待咱们,怪不得她要把我嫁给那个傻子,原来咱们根本就跟人家不是一家人!”   越诗刚看到这份口供的时候也被恶心的不行,但她现在已经心平气和了,“别生气了,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他们该赎的罪是跑不了的,你外公已经让人把越来顺和越来喜抓到公安局了,等我的婚礼办完,再商量怎么处理他们,越家做过孽的,一个都别想跑!”   “还有你外公,他这些年也不容易,为了找我和你外婆一辈子再没结过婚,你等会下楼直接改口别叫他梁爷爷了,叫他外公就好”,越诗跟女儿叮嘱。   越灵点头应下,又问了妈妈一些文家的事情。   其实越诗之所以会这么快认了梁振华,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越灵,过去的事情早就过去了,她这小半辈子和梁振华基本没相处过,对他的感情充其量是觉得同情和不容易,其他的真没有什么了,但他的社会地位高,如果她认了他,女儿越灵就有了一个位高权重的外公,她今后的路就会走得更顺当些。   而且她考虑问题的方式多多少少受了些前世的影响,凡事摆在面前首先衡量的是值不值当,梁振华作为军区司令,有他当她们母女俩的靠山,这样的好事为什么要拒绝呢!   母女俩说了一会话后下了楼,文子谅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家里把饭都准备好了。”   越诗应声,越灵牵着南南,和江砚提上给文家准备的礼物,一行人锁门关灯直接往文家走去,路上,越灵将给文子谅准备的礼物交给妈妈,这东西由妈妈交给文叔叔比较好,至于文家其他人的,她来就行了。   从梁家到文家的路程很短,一行人说说笑笑才几分钟就到了地方,文家整栋楼灯光亮堂堂的,文慧娴和肯特一直在门口转悠,看见他们一行人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就迎出来了,文见远也跟着走出来招呼梁振华。   文慧娴一眼就看到了跟自己儿媳妇并排走着的女孩,女孩长相太精致了,一点也不比越诗的相貌差,而且通身气质也好,穿着打扮一点都不像是乡下来的。   她晃了晃神赶紧迎上去:“哟,这是越灵吧,这孩子长得可真疼人”,说着就拉着越灵的手稀罕个不停,她没注意到的是自己父亲文见远的表情。   文见远本来一脸笑意想着将亲家迎进门,但他半路视线看到江砚时就愣住了,这是周云岭?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再也不立flag了 第92章 怀疑   可周云岭都死了快二十年了, 不,不是他,江砚走到光影之下,文见远才注意到他很年轻, 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绝对不可能是周云岭, 但他的长相却跟周云岭几乎一模一样, 也无怪会让人认错。   文慧娴拉着越灵亲香两句之后, 她的目光才转向江砚和南南这两个生面孔,当她看到江砚的时候, 眼睛里的不可置信和讶异几乎满溢出来。   “你是, 周云岭?”   文慧娴挪步到江砚面前直直地看着他,她眼眶湿润,眼泪几乎顷刻就要掉下来, 越家母女和其他人都不明所以地看向文慧娴, 江砚也很纳闷, 周云岭是谁?跟他有关系吗?   “好了, 外面风大, 大家都先进去吧”文见远见状赶紧过来圆场, 他看着江砚跟众人解释道:“这位小兄弟长相跟我一个小辈特别像,慧娴一时认错人了,还真别说,我刚猛一看见这孩子也吓了一跳呢!”   说起周云岭,梁振华也知道一点,“你说的是老周家的小儿子周云岭?江砚跟他长得很像?”   文见远笑着:“确实是有点像的,尤其是灯光底下看不太清楚的时候,那个轮廓确实容易让人看岔。”   文慧娴听了父亲的话后压下自己心里翻腾的思绪, 笑着将越灵一行带进屋里,在灯光照耀下,她再看江砚,真的太像了,不由得她不多想,不过今天不是追究这个的场合。   大家都进来后,首先是相互认识,越诗向文家人介绍女儿、江砚和南南,然后又将文家众人介绍给越灵三人,两拨人礼貌热情地打过招呼之后,便都推让着坐下。   “来,坐,都坐”,文慧娴招呼大家坐在沙发上,然后让保姆给众人倒茶。   越灵先把手上拿着给文家人的礼品送到文慧娴手上,这才挨着妈妈坐下。   文慧娴嗔笑着:“你看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你来了还带什么礼物,这多见外啊。”   话是这么说,可越灵这个名义上的孙女越懂礼数,行事越有分寸,文慧娴心里就越舒服。   越灵礼貌不失热情:“看您说的,我这第一次上门,总不好两手空空就来了,您就收下吧,就是一些小玩意,总归代表我们一片心意。”文慧娴笑着接过越灵的礼物递给肯特让他放到桌子上,“行,那就谢谢我们小美女了。”   这边一老一少两人寒暄着说话,后边文见远和梁振华也在嘀咕。   文见远笑着拍了拍梁振华的肩膀:“老梁,你现在可算是能享福了,一下子多了个这么漂亮聪明的外孙女,是不是?还有越诗,她们母女俩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我说你的长相也不怎么样嘛,可生出来的女儿孙女倒是会长,一看就不随你。”   梁振华瞪眼:“我年轻时候可帅呢!”   文见远不说话,只呵呵笑了两声,梁振华刚想反驳,另一边肯特夸张的叫声响起来。   肯特本来接过媳妇递过来的礼品袋准备放好,结果他往里面瞅了一眼,正好看到了袋子里食玩厨房一角的小锅小灶,顿时就惊喜地叫了出来。   “天,这是什么?小厨房吗?太可爱了,还有灶台和蒸锅,哇,还有菜刀和米缸水缸,这也太好玩了吧,这真的能做饭吗?”说着,肯特已经把那件食玩套装从袋子里拿了出来。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汇聚在他身上,肯特拿着那套食玩看来看去简直爱不释手,越灵见状笑着解释:“叔叔,听说您喜欢做菜烹饪,正好我收集了这套迷你厨房,就是专门送给您的,您喜欢就好。”   肯特大声应道:“喜欢,喜欢,我特别喜欢!”   他这会儿又想夸夸自家儿子的眼光了,不仅给他找了个美丽典雅的儿媳妇,还附带送了他一个特别对胃口的孙女。   文慧娴看着肯特兴奋的样子也十分高兴,这礼物可真送到肯特心坎里去了,越灵来家里之前大院好几个女人还跟她嚼舌根,说是担心越灵是个不知礼数,想扒在文家身上吸血的拖油瓶,她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有梁振华这个外公在,越灵怎么也不会扒着文家,但知道归知道,没见过越灵之前,她也担心这孩子不好相处,毕竟十几岁的小姑娘,乍一知道自己妈妈要嫁人,还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但她今天见了越灵本人才知道,她真的低估这个小姑娘了,这孩子虽然年岁不大,但做事说话特别成熟,这才见面的短短几分钟,她就已经完全推翻了以前对越灵的全部设想,果然这个儿媳妇没找错,像越诗那样的妈妈,教出来越灵这样通透聪明的女儿并不奇怪。   肯特稀罕了食玩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下,跟着坐在沙发上加入大家的聊天,两家人喝着茶磕着瓜子说天说地,大家的辈分称呼也乱糟糟的,按理说文慧娴和肯特是越诗的公公婆婆,但他们俩特显年轻,越灵叫不出爷爷奶奶这样的称呼,所以她一开始叫的就是叔叔阿姨,和越诗是一样的称呼。   不过现在婚礼还没举办,等办过婚礼之后,这称呼的问题就得改改了。   没一会儿,保姆把饭菜做好了端上饭桌,文慧娴招呼着大家先过去吃饭,吃完饭再好好说说话。   越灵挨着越诗坐着,南南跟着她,她的另一旁是江砚,文子谅则在越诗的另一边坐下,因为今天日子特殊,所以晚上的饭菜格外丰盛,越灵粗略一看,桌上冷的热的总共十几道菜,酱牛肉、烧鸡、烤鸭、红烧肉、水煮鱼、宫保鸡丁、小辣椒炒肉……这些荤菜占了大半张桌子,文家人不说心里有没有别的想法,最起码人家面上做得很好,想来这种体面人平时也不会太难相处,这样真好,比王建业的家人可好上千万倍了。   越灵记得清清楚楚,以前在王家的时候,王建业的父母兄嫂可是一点都瞧不上她们母女,文家比王家条件好了不知道多少,但看看人家的行事作风,不知道比王家高明了多少倍。   “快吃,大家都别愣着了,赶紧动筷子,江砚、越灵,快尝尝这道烤鸭,这是咱们当地的特色菜,卷着春饼再蘸点肉酱吃味道最好了。”   “还有南南,来,奶奶给你碗里夹个鸡翅膀,这个小孩子喜欢吃,你快尝尝。”   文慧娴招呼着所有人动了筷子之后,又吩咐保姆切两个果盘过来,还把文见远珍藏的好酒拿出来给男人们倒上,女的这边给一人开了瓶汽水,大家边吃边说,文见远和梁振华酒量挺好,江砚和文子谅陪着他们也喝了不少,只有肯特意思着稍微抿了一口就放下酒杯,他酒量特别差,所以没敢多喝。   整顿饭边吃边聊边喝整整吃了一个半小时,饭后梁振华、文见远还有文子谅和肯特坐了一桌开始打麻将,江砚坐在旁边看着,南南抱着一瓶汽水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越诗、越灵和文慧娴坐在沙发上说话。   几个人从护肤保养说到穿着打扮,聊的越久,文慧娴就对越灵越是喜欢,这孩子不仅样子长的好,懂的知识也不少,说到搭配衣服,她更是把文慧娴说得一愣一愣的。   “对了,阿姨,我化妆技术也不错,你们婚礼上定好化妆师了吗?不然就让我来吧!”越灵刚好想到这儿,就直接开口说了。   文慧娴惊讶:“你还会化妆?”   越灵:“自己瞎寻摸的,但我觉着我画的还不错,不然我明天带着东西过来给您试试?”   文慧娴虽然不信越灵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好的技术,但她总不能当场拆孩子的台,于是她点头应下:“好啊,明天正好是周末,你早上直接过来吧,你妈妈明天也放假,咱们三个正好把婚礼当天的衣服选一选,你再给画个妆看看效果,怎么样?”   文子谅的姑姑知道他要结婚了,特地从国外寄过来好几套婚纱和礼服,正好能派上用场。   越灵兴奋地应下:“好啊,我明天早上就过来,对了,妈,你今晚住哪儿?外公家吗?”她转身问越诗。   越诗摇头:“我现在住首都大学那边的四合院,今天过来没拿东西,我明天收拾一些衣服再过来住。”   “对了,酒店那边肯特已经订好了,明天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带你们去看看酒店,他们正在布置现场,还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样子,到时候咱们如果不满意的话,还能让他们再改改”,文慧娴又说起酒店的事。   越诗和越灵自然没什么意见,接着又闲话几句,文慧娴便有意无意地说起江砚来,她问越灵:“江砚真的是你男朋友?你之前不是跟妈妈在苏北吗?是下乡谈的?”   越灵:“嗯,下乡之后谈的,他是我们下乡那个村子的人,人品挺不错的,长得好对我也好,我俩互相看对眼了就在一起了。”   文慧娴:“那他今年多大啊?他家里情况怎么样?”   越灵:“他比我大两岁,家里的情况有点复杂,现在是一个人住”,越灵说着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问道:“阿姨,您今天见他第一面为什么会叫他周云岭啊?他长得跟您说的那个人真的很像?”   越灵老早就怀疑江砚的身世有问题了,只不过以往没有证据而已,所以今天文慧娴叫错江砚的名字之后,她就直觉有些不对劲儿。 第93章 周家   文慧娴长叹一口气:“是啊, 江砚跟我一个老朋友长得特别像,要不是他年轻许多,我几乎以为是我那位朋友重新活过来了。”   越灵心思一动:“您那位朋友过世了?”   文慧娴:“对, 他叫周云岭, 已经过世十几年了。不仅他, 他死后他爱人没过多久也跟着一块走了,只剩下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算着日子, 应该跟江砚差不了几个月。”   周云岭的父亲周奇兵周老爷子跟文见远差不多大, 两人之前在一起搭班子共事了几十年, 周家的小儿子周云岭比文慧娴大了两岁,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文慧娴对这个邻家哥哥感情挺深,当初听闻周云岭夫妻去世的消息后她还伤心了好一段日子。前几年因为周家老大工作调动的关系, 周家一家人迁往了南方,周老爷子时任南方军区总司令,周家老大周云峪在海军任职, 周家满共就两个儿子,周家老大周云峪就一个女儿, 周云岭夫妻的儿子周见邺是老周家唯一的男丁。   周见邺就是跟江砚差不多大的那个, 周家还没搬走的时候, 文慧娴见过周见邺不少回, 但这个孩子怎么说呢, 完全没有一点周家人的灵秀, 长相也跟周云岭夫妻不太相似,周家人一家子就没有矮个,但周见邺从小个子就不高, 十几岁了才堪堪一米六几,后面几年都没怎么长高,性子也急躁易怒,仗着周家的权势和长辈的宠爱几乎无法无天,后来周老爷子见首都情势不对,担心周见邺惹出什么祸事来,索性一家子都去了南方,避开了这个漩涡中心,文慧娴也有两三年没见过他们了。   要不是这回猛地见到江砚,她也不会一下想到周家,而且若非她相信周云岭的人品,她保准以为江砚是周云岭在外面的私生子,他们相貌的相似程度,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两个毫无关联的人。   不过江砚是宁西人,周云岭却从来没有去过宁西,这就让人费解了。   文慧娴又问越灵:“对了,江砚是几月的生辰?”   越灵:“江砚是52年3月生的。”   文慧娴喃喃自语:“倒是比周见邺大了两个月。”   文慧娴心里已经笃定江砚跟周家关系匪浅,但她一时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周家江砚的事,直到夜深了,越灵一行离开之后,文见远把她叫进书房。   “这两天你陪着越诗和越灵母女在市里多转转,到有名的景点参观参观,顺便可以到照相馆照几张相留着做纪念,还有江砚,让他跟着一块照几张相,洗出来之后我给老周寄一份”,文见远吩咐女儿。   文慧娴上前一步看着父亲:“爸,你也觉得江砚跟周家有关系吗?”   文见远:“这真不好说,不过他跟周云岭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咱们把他的照片寄到周家,他的身世要是真有什么古怪,周家肯定会查清楚的,周见邺那小子被养废了,周家下一辈连个能抗事的都没有,他们肯定比咱们要着急得多,如果真查出什么,少不得周家还要欠咱们一个人情。”   文见远没说的是,如果江砚真是周家的孩子,那么通过越灵和越诗,他们文家、周家和梁家三家就算绑在一起了。   文慧娴到底还是念着以前和周云岭一起长大的情谊,她比文见远的想法要单纯得多,纯粹是想弄明白这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对于父亲的话,她也没有多做反驳。   “行,我明天跟越诗越灵约好出去看看结婚场地,正好带着江砚和那个孩子一起。”   文见远:“这样,让子谅明天也跟着一起去,离婚礼没剩几天了,他正好去看看场地布置合不合心意,正好越灵他们第一次来首都,好好带着人家孩子转一转。”   文慧娴笑了:“爸,照这样说的话,肯特肯定也要跟着一块凑热闹,还不如你跟梁司令也跟着我们一块呢,我想越诗越灵出门了,梁司令肯定在家里坐不住的。”   文见远摇摇头:“老梁想去的话你们带着他一块,我就不去了,明天上面要开个研讨会,我走不开。”   文慧娴抱怨:“最近怎么天天开会啊?”   文见远冲她摆摆手,看着不想多说什么,文慧娴便识趣地出去了,顺便带上了书房门。   回到自己房间,肯特已经换上了睡衣在床头摆弄他新得的那套食玩,文慧娴刚才没细看这套东西,现在肯特把东西拆开了,就连她这个对下厨不感兴趣的人都觉得这套工具很有意思。   农村的那种小小的灶台,灶台上还有个铁锅,灶膛里还放着酒精海绵,案板刀叉一应俱全,还有大大小小的铁锅、蒸锅、铲子勺子,碟子碗筷,虽然都小的过分,但看着却让人很是喜欢。   肯特见自己老婆凑过来,他得意洋洋地冲她展示:“看看,怎么样,好玩吧,越灵说这套工具真的能做饭呢!我明天就试试看,哎呀,这孩子送的东西太合我的心意了,你看看这小脸盆、小橱柜、小米缸、小油壶……”   肯特喋喋不休在文慧娴耳边一直念叨着那套食玩,文慧娴被他念叨烦了,正好想起来越灵送她的礼物还放在客厅没拆呢,于是她从客厅把礼物袋拿进房间,把里面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   “天!这手链好漂亮啊!”   文慧娴打开黑丝绒盒子一看,里面雕刻精致,样式独特的手链顿时让她心中一喜,她将那条银色手链拿出来在手上比划来比划去,最后让肯特给她带上,“怎么样?好不好看?”   肯特点头:“好看!越灵眼光不错,这条手链做工精致,比姐姐给你的那些还要好看!”   文慧娴伸着手在床头灯前来回转动手腕,心里美滋滋地欣赏着这新得的礼物,“这链子好看是好看,不过估摸着也不便宜,我刚刚看了越灵给爸爸送的东西,里面好像是文房四宝,看来人家母女俩以前过得还不错,至少生活上挺宽裕。”   肯特:“是啊,看穿着气质就知道了,越诗就不说了,越灵小小年纪看着也通透机灵,儿子这回的对象真没找错!”   这边肯特还感慨自家儿子的好眼光,那边文慧娴又高兴地叫了一声,“快看快看,这还有一条丝巾,真款式颜色可真漂亮啊!”   肯特看着自己老婆又笑又叫的,他也跟着笑得开心,慧娴在外是精明干练的副部长,在他面前却十足是个会撒娇爱臭美的小女人。   他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就是来了华国,认识了她,生下了他们的宝贝儿子子谅,现在一晃眼,子谅也要成家了,想来他很快就要有孙子孙女了。   肯特看了眼手里的食玩工具,突然想到以后可以陪孙子孙女玩过家家了,大院里的好多小孩拿着一片树叶,几块石头就能做饭过家家玩了,他这些东西可是真的能做出吃的东西来,到时候带着孙女孙女出去转一圈,保管他的乖孙和乖孙女成为大院的孩子王。   肯特越想越远,越想越美,直到文慧娴把床头灯关了他还久久不能入睡,好在第二天不用上班,他直接睡到早上快九点的时候才起床。   正好阿姨做好了早饭,文见远一大早就被警卫员接走了,餐桌上只剩文慧娴和肯特两个人,阿姨早上做了小笼包和稀饭,两人简单吃过没多久,越诗和越灵她们就一块过来了,江砚和文子谅自然也跟着,南南和梁振华走在最后,梁振华牵着南南的手,南南一蹦一跳地挪着步子,看起来比昨天放松很多。   文慧娴走出来:“你们都吃了没?没吃的话我让阿姨给热几个包子。”   “吃过了,刚吃完饭,阿姨,您就别忙了”,越灵笑着,她手里还提了一个袋子。   越诗也道:“我和子谅吃过才来的。”   文慧娴:“那行,我让阿姨泡壶茶过来,让他们男的在下面聊会儿天,咱们上楼去看婚纱。”   因为肯特是外国人,文子谅婚礼的下半场是西式的,所以文子谅的姑姑专门从国外寄来了婚纱,虽然肯特家的人没办法过来,但他们寄过来的礼物还真不少,现在连着婚纱都堆在越诗和文子谅在二楼的新房里。   昨天是晚上,越灵没进妈妈的新房看过,现在一进来这屋,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前世一样,这屋里的装修跟这个年代显得格格不入,水晶吊灯,包着金边的白色衣柜、梳妆台、超大Size的大床,落地窗帘……,明显的欧式豪华装修,床上是一整套红色的四件套,铺的齐整的被子上面林林总总放了好几件婚纱。   越灵快步走过去拿起其中一套,她转过头问:“妈,你之前试过没有?”   越诗:“没有,前两天才取回来的,还没来得及。”   文慧娴:“那就现在试试吧,正好看看你喜欢哪一套,咱们今天就定下来!”   越灵也怂恿着妈妈去试婚纱,反正屋里有暖气,也冻不着什么。   越诗被两人逼着换衣服,越灵把门反锁上,顺便把窗帘拉上,屋里都是女的,越诗不用避讳,直接在房间里把婚纱换上了,她身材窈窕,皮肤莹润,换上抹胸婚纱后别提有多漂亮了,尤其是锁骨和肩颈那里的线条,简直绝了,越灵看的眼睛一眨不眨,她真的要拜倒在自己妈妈的盛世美颜之下了。   “好看,真好看!”文慧娴忍不住叫绝,她觉得就越诗这长相气质,她将来的乖孙孙女肯定是个美人胚子,“来,再试试这件!”说着她又递给了越诗另一件婚纱。   越诗在婆婆和女儿的鼓励下连着将几件婚纱全部试完,却在最后选择的时候犯了难。   越灵看着摆了一床的婚纱叹口气:“怎么办?我觉得每件都好看啊,根本选不出来!”   文慧娴也摸摸这个,碰碰那个,不知道选哪个好。   越诗倒是没有多犹豫,她指着一件蕾丝半长袖婚纱道:“要不就这件吧,我喜欢这个。”   其实她倒不是真的喜欢那件半长袖的婚纱,而是她对西方的白色婚纱不太感冒,纯粹哪一件都行,选这件的原因是它看起来遮的比较严实,其他的对她来说有些太过暴露了。   可能是因为上辈子的缘故,她心里向往的一直是凤冠霞帔的中式婚礼,但现在凤冠霞帔是不太可能了,如今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再做那个东西了,他们婚期定的急,根本没时间等,所以上午中式婚礼的礼服初步定的是一套红色的呢裙套装,当然,好看是好看的,但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那就这件吧,不纠结了,对了妈,再试试这个吧,早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3 00:19:51~2020-12-14 23:5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inmi、萌萌的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偶遇陈家人   “妈, 你去卫生间洗个脸吧,洗完我帮你上妆,看看效果”, 越灵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打开, 从里面取出各种化妆用品。   越诗去卫生间洗脸, 文慧娴看着越灵取出来林林总总的东西,几乎看花了眼, 她也算爱打扮挺讲究的人了, 但这里的好多东西她见都没见过。   越灵在拿出这些化妆品前自然都给它们换过包装, 所以文慧娴在翻捡着看这些的时候她并没组织。   “灵灵, 你这东西挺齐活儿啊, 欸?怎么这么多刷子啊?”文慧娴拿出一个布袋,里面装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刷子。   越灵:“这刷子用法都不一样,有的是上粉底的, 有的是定妆的,这是在苏北时一个邻居阿姨送我的,她过去在戏班子唱戏, 所以手上东西特别全。”   文慧娴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接着, 越诗从卫生间出来坐在梳妆台前, 越灵拿着东西走过去, 文慧娴也跟过去, 女人似乎向来是对化妆打扮这些东西感兴趣的。   越灵完全是按照她前世的化妆步骤来的, 先护肤补水, 再涂眼霜和乳液,乳液之后是防晒,防晒过后便是隔离霜, 因为越诗的皮肤状态很好,脸上也没有水油失衡的问题,所以越灵只给她薄薄上了一层提亮肤色的隔离,几乎没什么遮瑕效果,当然,越诗的皮肤原本就用不着遮瑕。   文慧娴坐在旁边看着越灵一步步动作,越诗则是完全信任女儿,任由女儿在她脸上拍拍打打,粉底液越灵选用了最白的色号,上完一层粉底后,越诗的皮肤已经毫无瑕疵了,但越灵又用一个刷子蘸取了一些棕色的阴影,在越诗的鼻梁,眼窝和脸颊两侧进行修饰,文慧娴眼看着越诗的脸部轮廓变得更加立体,鼻子似乎也变挺了,她更加目不转睛地盯着越灵手上的动作,脸部底妆完成后,越灵开始用眉粉来为越诗修饰眉毛,她用的是比越诗眉色浅一号的眉粉,利用眉刷从眉头至眉尾顺向刷过,因为越诗的眉毛形状很好,所以只须按照她原有的眉形淡淡描画就已经很好看了。   眉毛画完便是眼影了,大地色的眼影打底,再逐层晕染别的颜色,用黑色眼线笔画出内眼线,在末尾处轻轻上挑,然后用睫毛夹将睫毛夹得卷翘起来,用睫毛膏细细刷过,接下来是卧蚕,两侧颧骨的高光和腮红,所有步骤做完之后,越灵才用一个大刷子给全脸定妆,定完妆,她最后选了一个烂番茄色的口红给越诗细细涂上,这样总算大功告成。   文慧娴完完整整看完了越灵的整个化妆过程,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这孩子还真没夸大其词,她这妆画得还真有一套,虽然越诗漂亮,但经过越灵的精心打扮,越诗的美貌明显提升了一个层级,加上越灵又给越诗换了一个发型,越诗周身浑然高贵、美艳逼人的气质一下子就出来了。   “真不错,好看,好看!”文慧娴连连称赞。   越诗照着镜子也挺满意的,等会儿要出去,越诗索性就没卸妆,不仅如此,文慧娴也让越灵给她化了妆,等三个女人在上面呆了好一会儿下楼的时候,底下等着的男同志一个个看呆了眼。   越诗和越灵就不说了,明显的艳色逼人,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就连文慧娴也换了一身装束和打扮,灰色呢绒大衣配阔腿裤,头上还戴着一顶贝雷帽,脸上妆容精致,看起来雍容高雅,比以往似乎年轻了不少。   “天哪!这我们还敢出门吗?三位女士打扮得未免太好看了吧!”肯特夸张的捧场。   他两三步走上前去围着自己老婆转了几圈,最后目光落在她的头上,疑惑道:“这不是姐姐之前寄过来的帽子吗?你往常不是不喜欢吗?”   文慧娴瞥他一眼:“我现在又喜欢了,怎么,不行啊?”   肯特连连摆手:“当然不是啦,我是觉得你这样穿特别好看,”他说着又看看越诗和越灵,然后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哎呀,家里三个大美人,我都不想带着你们出门了。”   几个女士被他浮夸的表情逗笑了,越灵现在越发喜欢文家的氛围了,肯特叔叔一看就是幽默风趣的,文阿姨也爽朗大度很好相处,一家子都不是喜欢挑是非的,妈妈这次真的嫁对人了。   文子谅走到越诗跟前细细打量了她一圈,直把越诗看得不好意思了才笑着夸她:“很好看。”   越诗巧笑嫣然,直接挽住他的手臂亲近地靠着他。   肯特也和自己老婆逗笑着绕成一团,越灵看着人家两对甜言蜜语的样子,受到气氛感染,她索性也直接走到眼神盯着她发亮的江砚身边,江砚毫不客气的拉着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唯一在状况外的就是梁振华和南南了,梁振华看着这三对有情人甜甜蜜蜜的心里既高兴又有些酸涩,喜的是女儿孙女都找到了伴侣,涩的是他们才相认不久,就要送女儿出嫁了,看这样子,孙女估计也在身边留不久了。至于南南,他完全在状况外,任客厅里再喧闹,他还是盯着电视里的画面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直到大人们给他穿好外套要出门时他才反应过来,“现在要出去吗?”南南声音稚嫩,眼睛眨了两下。   越灵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是呀,今天我们要出去玩啊,顺便在外面吃饭,咱们可是好不容易来一次首都,总得好好转转吧。”   南南乖巧点头,在越灵脸上回亲了一下,一行人很快收拾妥当,浩浩荡荡地走出大门。   小刘中途去给车子加了一趟油,梁振华走之前告诉他让他把车子停在大院外面,文子谅一辆车坐不下这么多人,大伙索性步行走出大院,只有梁振华抱着南南上了文子谅的轿车,三个女人在大院的林荫道上说说笑笑互相挽着胳膊慢悠悠挪腾着,江砚和肯特跟在后面说着一些乡下的事情。   今天是固定的休息日,大院里好多人家都休假在家,这会儿出来散心、在操场打球放松的人不老少,文慧娴一路走着,一路跟熟人打着招呼,把越诗母女介绍给对方。   “呦,慧娴,打扮得这么好看出去哪!”又两个妇女迎面跟文慧娴打招呼。   文慧娴笑着:“是啊,这不过几天就是婚礼了吗,今天我们先去看看场地,哦,这是我儿媳妇越诗,你们见过的,这是越灵,刚从宁西那边过来!”文慧娴一边跟人寒暄一边给人介绍越诗母女俩。   “长得可真漂亮啊,你这儿媳妇,慧娴,你可是有福气了”个高那个穿着灰棉袄的那个女人看着越诗越灵的样貌目露惊艳。   这文家的儿媳妇据说前面结过婚,这个叫越灵的小姑娘想必就是她之前生的女儿吧,别说这长相可真够妖精的,跟她妈妈一模一样,母女俩有这样的俏脸蛋,也不怪能越过陈琪可拿下文子谅。   另一个矮个肤色微黑的女人明显比高个这个不善言辞,她说话稍微带着一点口音,但眼神很正,也没有像另一个那样眼神裸地打量人。   文慧娴跟两人随便寒暄几句就走了,越诗和越灵一路跟着她认识大院里的人,而刚才搭讪的那两人走出老远还在说着文家的事情。   高个女人刚才还向文慧娴打听了一下江砚,她家里有个女儿,现在正是结婚的年纪,但女儿一心想找个长的俊的,她刚刚一看见江砚就相中了他。江砚自从来了首都之后,他的穿着都是越灵帮着搭配的,人靠衣装嘛,他本就长相极为俊朗,现在配上一身极其体面的衣服,站在那里,活脱脱就是一个贵家公子,也难怪会被高个女人看中当女婿。   但无疑她的算盘是白打了,文慧娴告诉她江砚是越灵的对象,所以她走出老远还在跟同伴抱怨说着小话:“这越诗可真有把刷子啊,都多少年了,咱们大院的女孩没一个能拿下文子谅的,但她才跟文子谅认识几天,现在两人就要结婚了,听鹏鹏妈说她之前结过婚呢,我也是没想到,文慧娴竟然真的能让一个结过婚的女人进文家的门,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   矮个女人倒觉得没什么,光看人家越诗的长相,大院里就没一个女人比得上的,不过她性子向来怯懦,没说什么反驳同伴的话,只说了一句“她确实长得好看。”   高个女人这回倒是点了点头:“确实,越家母女俩的容貌确实没得说,哎,人家命也好,再婚还能嫁文家那样的人家,还有越诗那个女儿,小小年纪找的对象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你说这女人家容貌就这么重要?”   矮个女人笑了笑:“脸不重要的话你还找我陪你去买雪花膏?”   高个女人也笑了:“说的也是,不知道那个越诗平时脸上涂的是什么,她也三十几岁了,怎么看着比她女儿大不了几岁,真不知道人家怎么保养的?”   矮个女人:“想知道的话等越诗嫁进来之后你多去跟人家走动着,这关系啊,走着走着就熟了,到时候你再问问人家的保养秘诀……”   两人说着笑着慢慢走远,而越诗一行人却在往外走的途中碰见了几个不想碰见的人。   今天正值军校轮休,陈博毅自从上次知道越诗的事后就去了军校进修,因为他那几天脑子乱糟糟的,便想在军校把事情捋清楚了再回家,这么一耽搁,再加上心理上有点逃避的意思,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迈出军校准备回家。   回来快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他正好碰上出来在供销商店买水果的陈琪可和林慧两人,陈琪可是被她妈赶出来买东西的,林慧则是知道这几天陈琪可心情不好,所以时常到陈家去陪她,找她说话。   说实话,原本林慧还担心越诗扒着陈博毅不放,可后面的事情走向简直让她大开眼界,越诗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勾上了文子谅,文子谅多牛逼啊,陈博毅好是好,但还远远比不上文子谅,就这短短一个来月时间,越诗竟然顺利成了文子谅的女朋友,还得到了文家父母长辈的认可,马上就要跟文子谅举行婚礼了,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这样一来,她自然不用担心越诗再跟陈博毅纠缠不清,但她找了个比陈博毅更好的男人,林慧心里又有些憋屈和不服气,她哪里比越诗差了,她心心念念的陈博毅,大院传奇的文子谅,竟然都拜倒在越诗的石榴裙下,大院的男人,这些天之骄子们,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好拿下了,还有她的亲弟弟林琮,竟然也对越诗抱有好感,真是绝了。   不过她还算好的,最起码以后陈博毅再跟越诗扯不上关系了,至于文子谅和越诗即将结婚的消息,陈博毅在军校一个月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陈家人也不约而同地瞒着他这件事。   比她更惨的是陈琪可,陈琪可把文子谅放在心里十几年,从小就文哥哥长文哥哥短的叫着,长大后更是一个男朋友都没谈,一心一意等着文子谅,可文子谅呢,文子谅在单身近三十年后终于决定结婚了,结婚对象还是陈琪可之前百般看不上眼的越诗,越诗结过两次婚,还有个十几岁大的女儿,就这样的条件,文子谅竟然会弃陈琪可选择她,这可真是把陈琪可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没看最近大院里的风言风语传成什么样了,好多嘴碎的婆娘都在看陈琪可的笑话,说她白忙活了这么多年,不许这个接近文子谅,不许那个接近文子谅,可最终呢,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个高干子女,竟然输给了一个带着孩子结过婚的女人,文子谅宁愿要一个结过婚的,也不愿意成为陈家的女婿,可见陈琪可差劲到了什么地步。   当然,这些出言刻薄的人大多是之前被陈琪可下过脸面的,或者是家里的儿子安排着跟陈琪可相过亲,或者是家里的女儿之前对文子谅有过想法,现在墙倒众人推了,眼看着文子谅就要结婚了,对于这些人来说,文子谅的新娘不是大院的任何一个姑娘反而更好,大家都没戏总好过看着一家鸡犬升天,不过文子谅的事情定下之后,以前跟陈琪可有过摩擦的人家话说的当然就不那么好听了,暗地里奚落陈琪可成为了她们的新话题。   所以陈琪可这几天都心情郁郁的,除了上班就窝在家里不出来,今天要不是有林慧在,任陈老太太说破天她都不会出门的。   陈琪可、林慧和陈博毅三人凑巧在大院门口大远处碰到了,三人便相偕着一起往里走,陈博毅见妹妹脸色不好还问了她几句,陈琪可闷闷地说了几句没事,林慧则努力活跃着气氛,问起陈博毅在军校进修的事情。   陈博毅挑拣着说了一些,他眉头还是蹙着,感觉妹妹的状态不太对劲。但就是这么巧,往里走的三人和往外走的越诗几人迎面碰个正着。   林慧挽着陈琪可的胳膊正跟陈博毅说着话,结果看到他突然停下了步子目光呆滞地看着前面。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越诗正挽着文子谅的妈妈往外走,婆媳俩都打扮得跟妖精似的,越诗左手边是文慧娴,右手边是另一个眼生的女孩儿,不过长得也特别漂亮,林慧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个女孩长相有五六分肖似越诗,难道这就是越诗那个传闻中的女儿?   林慧还在思索着怎么解决眼前这尴尬的场面,没想到陈博毅竟然直直地往越诗的方向走去。就连一直低着头走路的陈琪可也慢半拍地看了过去,在陈博毅走过去的时候她突然尖声叫了声“哥”。   陈博毅已经快走到越诗面前了,被妹妹这么尖声一喊,他登时吓了一跳,好在陈琪可之后再没这样尖利出声,陈博毅往后看了妹妹一眼,转眼间,越诗一行已经走到他迎面处。   陈博毅刚刚只注意到了走在中间的越诗,这会儿离得近了,他才发现越诗旁边站着的竟然是文子谅的母亲,另一边是个眼生的漂亮女孩儿,他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所以越诗真的跟文子谅在一起了吗?要不然她怎么可能跟文慧娴这么亲近?文家当真一点都不在意她的过去吗?   陈博毅心里万千思绪涌动着,但嘴上却迟迟不发一言,直到文慧娴出声问他一声:“是博毅啊,你这是刚从军校回来?”   陈博毅回过神来,礼貌的回声:“是,文阿姨,今天军校正好放假,你们这是出去?”   文慧娴可是记得自家儿子曾经说过的,陈博毅喜欢越诗的事情,她今天一看陈博毅的眼神,就知道他还没有忘记越诗,现在儿子和越诗都要结婚了,可得赶紧把他的念想给打断,不然以后万一闹出点什么事,对两家可都不好。   文慧娴笑着:“是啊,这不是我们家子谅终于松口要结婚了嘛,可不得赶紧给他张罗着,对了,你还没见过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越诗,我儿媳妇,这是越灵,越诗的女儿。”   陈博毅听到这话惊诧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会?他们才认识多久?怎么说结婚就结婚?文家的背景犹在他家之上,难道文家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越诗吗?还有刚才文慧娴介绍的旁边的小姑娘,原来这就是越诗的女儿吗?长得跟她挺像,小小年纪便出落得如此漂亮,要是当这样一个灵秀的小姑娘的继父,大概也没什么不行的吧!   “结婚?越诗要结婚了?”陈博毅的反问脱口而出。   越灵听到这里察觉出了不对劲,按理说眼前这个男人要问也该问文子谅是不是要结婚?怎么他脱口而出的竟然是妈妈的名字?   越诗闻言看了陈博毅一眼,眼睛里没什么情绪,“是的,我要结婚了,婚期就定在元月一号,到时有空的话可以来喝杯喜酒。”   陈博毅怔怔的后退一步,嘴里喃喃道:“结婚,你竟然要结婚了,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你跟文子谅才认识多久?竟然就要结婚了?”   他后面几句话的声音稍大些,所以文慧娴和越灵也听得清清楚楚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幸好林慧及时过来拉走了他,“文阿姨,我们就不耽误你们了,家里陈伯母还等着呢!”   陈琪可眼神愤愤地看着这边,陈博毅脑子乱乱的被林慧拉走,这尴尬的场面才稍有缓解。   等那几人走了,越诗才犹豫着开口:“伯母,我跟陈博毅之间没什么的……”   不过她话没说完,就被文慧娴笑着打断了:“傻孩子,子谅早就跟我说过陈博毅喜欢你的事,优秀的女人有几个追求者是正常的,再说我可对我儿子很有信心,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的。”   越诗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越灵见状更是给文慧娴拍了一连串的彩虹屁,什么聪慧玲珑,通情达理之类的词语乱用一通,直把文慧娴说得眉开眼笑。   刚才的插曲丝毫没有影响三人的好心情,她们说说笑笑走到大门口时回头一看,发现肯特和江砚还没跟上来。   因为前面三个女人一路走一路跟人说笑,肯特在后面也慢悠悠溜达着,甚至他还拉着江砚陪他在操场上看了一会儿大院里的小伙子打篮球,所以两人一时还没跟上来。   而愤愤离去的陈琪可三人就没有他们这样的好心情了,陈琪可就不说了,她现在对越诗可谓恨得咬牙切齿,她原本以为文慧娴和越诗之间会存在婆媳问题,但刚才看到两人亲密挽着的时候,她才明白,她畅想中越诗不受文家喜欢的场景丝毫都不存在,她们甚至看起来感情很好,文慧娴可真是大度啊,连越诗那个乡下女儿都那么喜欢。   陈博毅则是完全被这个消息打击到了,谁能告诉他,他不过是去军校进修了一个月,怎么外面世界的变化就如此大呢?他一直以为越诗和文子谅才认识不久,想来也不会有多刻骨铭心的感情,可他们怎么就进展这么快呢,快到几乎堵死了他所有的路,他好不容易劝服自己接受越诗之前的背景,他甚至已经畅想过他们的婚后生活,可现在呢?她真的要嫁人了,可新郎并不是他。   林慧反而是三个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越诗和文子谅在一起了,她没有了后顾之忧,正好陈家兄妹都受了情伤,她可以打着慰藉的名义靠近他们博得好感,这真是个好机会啊!   等回到陈家,陈老太太看到两兄妹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她连忙问林慧:“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   林慧扶着陈琪可坐到沙发上,陈博毅也不发一言地坐在一边。   林慧:“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文阿姨和越诗了,哦,还有越诗跟前夫生的那个女儿,她们好像是要出门。”   陈老太太看了一眼儿子颓丧的样子,她指着他悄声对着林慧做口型:“他知道了?”   林慧点点头,可不是知道了嘛,心上人马上就要结婚了。   陈老太太心里一沉,看儿子这样子哪像是要放下越诗的样子,他该不会在军校想了一个月想出的结果是接受越诗吧,然后回来突然发现已经迟了,人家要嫁人了,所以才这么失魂落魄。   不得不说,陈老太太的猜测一点错都没有,陈博毅的心路历程的确是这样,他闷不吭声在沙发上坐着一动不动,陈老太太看着这一双儿女变成这个样子,这全都赖越诗那个贱人,就一个三婚女,竟然把她的一双儿女祸害成这样,陈老太太还从没有这么厌恶过一个人。   不过现在这情况,她也不敢过多的刺激儿子女儿的情绪。   “博毅,你饿了吧,妈妈给你煮点鸡汤面好不好?正好昨天煲的鸡汤还有一些。”   陈博毅还是不吭声,陈老太太叹口气准备去厨房下面,但陈博毅却突然把她拽住,声音嘶哑地问道:“妈,越诗和文子谅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突然要结婚?日子什么时候定下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陈老太太听着儿子这一连串问话很是火大,但她还是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语气平稳道:“你走之前应该就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了,至于婚事,文家说是文子谅年纪不小了,所以想尽快,日子差不多半个月之前定下的,我想着你在军校忙,而且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所以就没告诉你。”   陈博毅语气颤抖:“妈,你不是说越诗的政审很难过吗?那她和文子谅的结婚政审是怎么过的,文子谅的单位按理比我在部队查得还要严,他们的政审怎么过的,怎么过的!”   陈博毅说着气得站起身对着墙柱猛踢一脚。   陈老太太被儿子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想过,在她面前百般顺从体贴的儿子竟然会发那么大脾气,就为了个越诗,他就跟抚养他这么多年的母亲大呼小叫?   “你能耐了是不是?气不顺朝着你亲妈发起火来了,我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了你好?难道你能甘心受越诗的连累一辈子做个团长?还跟我说政审,政审过了是人家文子谅能耐,人家也知道越诗的背景,人家怎么就没像你一样犹犹豫豫一个月,我看文子谅跟越诗好了没几天就把人带到家里来了,你呢,你自己心里还糊涂着呢,现在被人捷足先登反倒怨怪起自己家里人了?你怎么这么能耐?”   “再说那越诗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惦记着,林慧不比她好千倍万倍?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趁早把脑袋里的水控干净!”   陈老太太气疯了,她把手上的抹布扔到陈博毅身上,忍不住对他破口大骂。   陈博毅呆愣半晌,抱着头蹲下闷闷地说了一声对不起,陈老太太骂完了又觉得自己儿子可怜,心里的恼恨加倍转移到越诗身上。   “行了,你先上楼休息一会儿吧”,陈老太太叹口气。   陈博毅低声应了一句,之后便背着包上楼去了。陈琪可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像是没有察觉到刚才的争吵一般,陈老太太目光又转移到自己女儿身上,她在心里深深叹息,这真是前世做的孽啊!   怎么就让她的两个孩子摊上这种事呢?   她坐在女儿身边摸摸她的头发,然后从口袋掏出来一叠子钱和票塞给女儿:“琪可,妈妈知道你这几天心情不太好,要不你跟你林慧姐出去转转,怎么样?看看商店有没有新款式的衣服,多买几件回来,你身段好,穿什么都好看,出去看看吧,孩子,换换心情,别再想那些烦心的事情了。   陈琪可任她说着,可还是坐着一动不动,陈老太太拿女儿没有办法,打不是骂不是,说的重了不行说的轻了不行,这哪是养女儿,这简直是养了个祖宗!   林慧见状体贴道:伯母,您去忙您的吧,我陪着琪可坐一会儿,她就是一时没想通,等她想通就好了。   陈老太太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让林慧多开解开解女儿。   且不说陈家这一大摊乱摊子,文家一家和越灵他们倒是心情极好,男女老少一共九个人坐了两辆车向婚宴酒店出发。   梁振华、越灵、江砚、南南还有警卫员小刘一辆车,剩下越诗他们坐文子谅的车,婚宴酒店在靠近市中心的一座九层酒店里,这是首都最富盛名的一家高档酒店之一,文子谅和越诗的婚宴便在这里的大楼大厅承办。   这个年头的婚宴可不像越灵前世,得提前好几个月预约酒店,这会儿人们结婚基本就是在自家摆个几桌,亲戚朋友吃顿饭,请个证婚人证婚就算了事,基本没有在酒店订宴席的,这也就是文家特殊一点,有肯特这个外国人在,所以文子谅的婚礼才能办得这么盛大排场,不然搁这年头,哪一家敢这样高调铺张?早就被整下去了。   所以这一年到头,文家的婚宴承办是酒店接的第一个婚庆单子,没有人等着排位,酒店便全力准备这场婚宴,酒店的老板自然也知道文家的背景,所以更是不敢怠慢,越诗他们到的时候,二楼大厅的台子已经搭起来了,餐桌椅子花束灯光什么的都到位了,尤其是布场的鲜花的绿植,交错辉映着显得格外悦目,越灵细细转了一圈,发觉这婚礼布场的人审美还不错,虽然有些东西看着老旧,但整体效果复古又浪漫,加上灯光的闪烁辉映,还真有种婚礼的氛围了。   文慧娴和肯特也走走看看的转了一圈,他们显然也对这婚礼布场很是满意,越诗和文子谅也没什么意见,大家的审美出奇地一致。   至于订的酒席,婚礼上请的宾客基本都是男方那边的人,女方越诗这边的亲戚很少,越家就不说了,梁家这些年一直走动着的亲戚也不多了,加上越诗请的几个要好的同学和越灵他们,满打满算也就能坐三桌人,而文家那边人就多了,文老爷子的朋友同事,肯特和文慧娴的朋友同事、文子谅的朋友同事,还有文家的远近各路亲戚,粗略算下来得有十来桌,所以订饭的时候暂且定的是15桌,之后看现场情况再做添补。   场地布置和桌数没问题了,经理顺便拿了菜单过来让他们选菜,一桌是8到10人的标准,文慧娴和儿子儿媳商量过后,定了9个凉菜8个热菜,务必要让客人吃好,还有饮料和酒水,这回也一块定了,越诗和文家人在商量事情,越灵和江砚便跟着外公在酒店里溜达了一圈,南南这里看看,那里瞅瞅,眼睛似乎都不够用了。   在跟梁振华上过一回厕所后,南南似模似样地感叹一句:“首都真好啊!”   这下可把越灵逗笑了,她薅了一把南南的头发,在他嫩滑的小脸蛋上捏了捏:“你小小年纪的就知道好不好啦!”   南南睁大眼睛看着越灵:“这里比村里好。”   这里无论是在梁家还是文家,所有人都对他很好,不像在十柳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不喜欢他,还时常打他,要是能永远不回村里就好了,南南心里默想着。   越灵笑着:“这里当然比村里好,这可是咱们华国的首都呢!”   江砚也笑:“你个小孩崽子还知道的不少!”   梁振华看着南南,则是像看着自家的重孙一样,他现在就指望着越诗和文子谅结婚后赶紧给他生个重外孙,好让他也享受一把含饴弄孙的乐趣。   几人在酒店转了一会儿后,越诗那边婚宴的事也差不多谈妥了,之后一行人重新出发,准备去下午举办婚礼的教堂看看。   教堂坐落在一片僻静的草地上,看起来规模不大,只是一座中型教堂,不过这里的牧师跟肯特认识,越灵一行人跟在肯特后面迈进教堂,其他人在新奇地四处探看,肯特一个人在前面用外语跟牧师交谈,越灵口语不行,只零星听出了几个单词,根本猜不出来肯特在讲什么,而另一边文子谅凑在越诗耳边为她翻译着爸爸和牧师的对话,越诗时不时的点点头,越灵看着从穹顶透过的熹微日光,再看看妈妈脸上闲适温和的笑意,她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江砚在她旁边摸摸她的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将来我也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好不好?像你妈妈这样的?”   江砚在农村见过不少人家办喜事,农村人穷,讲究不起来,结婚的时候富裕些的意思着给些聘礼回几样嫁妆,新娘子背个包袱就跟着新郎走回男方家里,穷苦点的仪式都没有,直接扯了证往一个炕头一钻就是夫妻了。   这回他来首都可算是长了见识了,他头一回知道婚礼还可以这样办,这样隆重而盛大地宣告两人结为夫妻,这样的婚礼才配得上他的越灵,江砚心里想着,他回去后得再多跑几趟省城,多攒点钱,他也要给越灵这样的婚礼。   越灵挨着他笑得娇俏:“好啊,我等着你,我也要一个美美的婚礼。”   江砚问出这句话时本意是有试探的意味在的,没想到越灵真的回应了,她这话的意思是将来会嫁给他,对吗?   江砚高兴极了,他和越灵十指相扣,“会的,我会给你一个美丽盛大的婚礼。”   梁振华带着南南离教堂里的三对有情人远了些,他有些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不应该跟着出来,看这一个个浓情蜜意的,哪把他这个老人家放在眼里。   肯特叽里哇啦跟牧师说了好一会儿,可能是在说婚礼当天的准备,越灵则跟江砚在外面草地上转了一圈,南南看见不远处树上好像挂了一只风筝,他指着那里让越灵看,越灵跟他说说笑笑玩成一团,江砚扶着梁振华在外面的座椅上休息,梁振华跟他说起自己那会儿打仗的事情,外面蓝天白云,阳光和暖,所有人的心情都好得出奇。   等肯特他们终于从教堂里出来,一行人便准备去照相馆照相留念,这是来之前就说好的,文慧娴倡议的,她说越灵他们来一次首都总得留点纪念,所以便提议大伙来照相。   越灵正巧也挺好奇这个年代的照相机,她没说什么就答应了,江砚和南南都没照过相,自然也是随她的,梁振华先前还没想到这,文慧娴一说,他才意识到自己和女儿外孙女还没合过照呢!这多遗憾哪,所以自然也是一口答应。   越诗和文子谅已经请人帮他们拍过婚纱照了,肯特当时请的是他一个外国朋友,那人是个摄影师,肯特自己本身摄像功底就不错,儿子的婚纱照由他全程把关,配合他那位朋友的拍摄,成片虽然还没出来,但可以预想到一定相当不错。   不过他们虽然拍过婚纱照了,这种集体的合照倒是没拍过,所以自然也兴致勃勃地跟着一道了。   这个年头的照相馆布置简陋,基本没什么客人,他们乌泱泱一群人进门的时候还把店主吓了一跳,“你们,们,照相啊?”   店主说话有点结巴,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是个瘦削的年轻男人,但他照相的技术出乎意料地不错,这也是碰上大主顾了,越灵他们林林总总拍了将近几十张照片,有的照片还要一洗两份三份的,总共得洗出来百来份呢,所以小哥自然拿出了看家本事。   越灵和江砚单独照了好几张相,还有南南,他们也合照了一张,还有其他人各自组合相互合照的,大家吵吵嚷嚷的气氛很是融洽。   临走前店主叮嘱说三天后来取照片,越灵突然想到自己房间里还有一个以前抽奖得来的拍立得,好像还送了几卷胶卷,不知道被她塞到哪里去了,回去好好找找,指不定能找到派上用场呢!   照完相,大家开车到离家不远的一家老字号酒楼吃羊肉锅子,一群人围了满满一桌边吃边喝边聊,肃冷的冬天吃个锅子那可真是爽快,首都人生活条件是外地人不敢比的,就这要票要钱的羊肉锅子,饭点来吃的人还真不少,甚至门口还有排着队的,有些人就好这口。   等吃完饭,天色微黑的时候,一行人才开车准备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4 23:56:52~2020-12-16 23:4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6145215 10瓶;萌萌的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婚礼   婚礼前一天, 文子谅带着越诗去婚姻管理处领了证,越诗正式改口叫肯特和文慧娴爸爸妈妈,越灵也按照辈分跟改口叫爷爷奶奶, 还收了文家一笔不小的改口费。   领完证第二天就是婚礼, 文子谅经历了两辈子才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自然对这次婚礼极其重视,光是婚车他就弄来了十八辆, 清一色的军用吉普, 车子行驶在在首都大马路上的时候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要知道这年头平常人结个婚, 有几辆自行车都算是极体面了, 更别说大多数人结婚基本用不上车子, 就摆两桌意思着和亲戚朋友吃顿饭而已,但文子谅今天的婚礼可谓是豪华盛大,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也被文家的壕气震撼到了。   婚礼现场还请了司仪, 当初订的15桌酒席根本不够,文家的亲戚朋友,文慧娴肯特的同事, 老爷子的战友,还有文子谅自己的同事朋友, 结了婚的没结婚的, 大家三五成群拖家带口的过来参加婚礼, 好多人都是凑个热闹, 想看看这婚礼在酒店是怎么个办法, 这年头, 他们还没见过有人在酒店办婚宴呢!   大院里好多相熟的人家也带着孩子过来了,二楼婚宴现场肯特和文慧娴一早就过来招呼客人,婚礼内场温度高, 穿的单薄些一点都不冷,客人们进场后大多都脱了外衣,肯特和文慧娴今天都是一身红,他们的衣服是文子谅姑姑从国外寄回来的,肯特是一身笔挺的红色西装,文慧娴是一套修身的红色旗袍,她本身气质温婉优雅,再加上早上越诗给她精心描画的妆容和盘好的头发,今天收到的夸赞可谓络绎不绝。   说着又几个大院的婆姨们走过来,她们先是在入口处登记给了礼金,然后说说笑笑的带着自家孙子进了内场。   文慧娴迎上去招呼着,来人对她好一顿奉承夸奖。   “慧娴,你们家子谅这婚礼怕是好些年都找不出这么排场的了吧。”   “对啊,这得花不少钱吧,还是你们家家底厚实。”   文慧娴笑着:“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硬生生拖到三十岁才结婚,我不是攒着劲儿想给他好好办一场嘛,再说花钱都是他爸那边在安排,肯特家讲究多,我就随着他们的心意了。”   一个女的撞撞旁边同伴的胳膊笑着打趣:“你也不看看慧娴男人是什么出身,人家家里可不缺钱,就这三瓜俩枣的,人家可不看进眼里”,说着她又转过身问文慧娴:“慧娴,听说子谅他爸家每年都给这边捐钱,是真的吗?”   文慧娴:“”倒真有这回事,不过我也不太清楚,不说这些了,你们先进去找地方坐,外面冷,赶紧进去喝口热茶暖暖。   几人于是寒暄着进去了,文慧娴好不容易歇口气,她端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看见肯特在一旁跟经理交待事情,走近一听,似乎是加桌的事情。   “怎么,大概还得加几桌?”文慧娴问道。   肯特转过身:“按照现在来的情况,十二点开席,这会儿还不到十点,桌子已经坐了一半了,我觉得还得加十桌。”   文慧娴:“礼金簿你看了吗?人来的怎么样?”   肯特:“还有好多没来呢,现在来的这些带孩子的比较多,有的一家带了四个孩子过来,所以占的席位多。”   旁边经理插话:“要不我先按着十桌准备着,厨房那里我也吩咐一声,要是人少的话到时候再撤就行了。”   肯特:“那行,你先准备着吧,司仪讲话大概是十一点半,你们十一点四十开始上菜,十二点我们正式开宴,可不能耽搁了正事。”   经理点头应了一声便去了后厨,文慧娴和肯特重新到门口迎客,趁着还没有新的客人来,文慧娴问肯特:“儿子接人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肯特喜气洋洋的:“到那边指定得闹一会儿,大概十一点就能到吧。”   文慧娴还想问什么,结果又有两人进来,来人人还没完全走进门,声音却先传了进来。   “慧娴,肯特,恭喜恭喜,你们可终于当公婆了,呦,看你们今天穿得体面的,慧娴,你今个可真漂亮啊!”   “是啊,这眼瞅着跟二十岁小姑娘似的,你看咱们年纪都差不多,站在一起我平白像是大了你一辈儿似的,怪不得能生出子谅那么好看的儿子,听说你们家儿媳妇也是个模样俊的,怎么她还没到吗?”   文慧娴笑着摆手:“子谅去接人了,应该没一会儿就能到,你们先进去坐,咱们一会儿再说。”   这厢文慧娴和肯特劳心劳力招呼客人,那厢文子谅已经到了梁振华家门口,是的,越诗今天是从这里出嫁的。   梁家一大早就灯火通明地忙了起来,越灵早上6点天不亮就起床了,今天她是妈妈的伴娘,还是兼职化妆师和造型师,所以得早做准备,江砚也被文子谅拉去帮忙了,文子谅还叫了好些自己的好友同事一块,一行浩浩荡荡十八辆吉普开进大院,齐刷刷停在梁家门口,梁家早上已经在门口放过两轮鞭炮,婚车来了小刘又点了一串鞭炮。   大院好些人家都知道今天文家娶媳妇,可大家疑惑的是,问什么文家的媳妇要从梁家发嫁,梁司令最近是和文家走得近,但也不至于连文家的儿媳妇都允许在自家发嫁吧。   陈家人也疑惑这一点,今天虽然是文子谅和越诗的婚礼,但陈博毅和陈琪可却是一夜未眠,早上听到外面的鞭炮声时,两兄妹不约而同起身从窗户往外看,燃放鞭炮的却是梁家。   陈老太太今天不放心一双儿女就没出门,她在一楼窗户处眼瞅着十几辆吉普开进来,心里可真是各种滋味交杂着,想当初她还去警告过越诗离自己儿子远点,谁成想人家今天倒是高嫁了,文家这婚事办的排场可真够大的,听说酒宴是在酒店办的,十几桌呢,这可真是,要是琪可跟文子谅的事能成的话,这些可就都是她家琪可的!   也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陈琪可看着外面鞭炮连声,婚车不断,她眼睛都要气红了,要是没有越诗,这样盛大体面的婚事就是她的,要是没有越诗,今天跟文子谅结婚的就是她了。   陈博毅倒是后悔悔恨居多,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犹豫,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下决心,恨自己问什么在军校没有早些回来看看,他心里烧疼烧疼的,房间里桌子上的白酒瓶几乎就剩了个瓶底,他昨晚喝就喝了一个通宵,谁知反而越喝越清醒。   与陈家人的愤恨痛苦相反,越诗今天心情奇好,她终于要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了,疼爱的女儿也陪在自己身边,来了这里,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终于可以彻底摆脱以前那个越贵妃的称号,成为正儿八经的文夫人,文太太。“妈,等等,我再给你扑一层散粉定个妆”,越灵拉住妈妈的手,阻止她起身的动作,又在她脸上细细扑了一层散粉,最后涂上鲜艳欲滴的口红,用卷发棒将她的头发微微烫卷,发型是越诗自己梳的,因为越灵之前做过汉服模特,她房间里有一套凤冠霞帔,男女款式都有,正好拿给越诗和文子谅了,她梳现代的发型还行,但古代的戴凤冠的发型就不行了,幸好越诗能自己来,头发梳好后,越灵帮着妈妈把凤冠带好,屋里的惊艳赞叹声不绝于耳。   越诗在进修班处得好的几个同学也一并叫过来了,但当中还有个不速之客戚倩倩,她纯粹是贴上来的,因为进修班的学生基本都住中西医结合医院那里,所以早上其他几个被邀请的女生出发来这边的时候,戚倩倩也跟着一起来了。   她前一天晚上无意间听到那几个人在说越诗第二天的婚礼,于是次日一早,她找着机会硬是蹭着跟那几个女生一块过来了,她嘴上说同学一场,想给越诗送给祝福,祝她新婚快乐,其他人虽觉得不太情愿,但到底不好直接赶她回去,于是戚倩倩硬是跟来了。   她这人十分能弯得下腰,拉得下脸,虽然知道越诗不待见她,但她就是能厚着脸皮自己蹭上来,这会儿虽然心里嫉恨越诗嫉恨得要死,但脸上硬是一副被惊艳到不行的样子,夸奖的话也是信口拈来。   “天哪,这才叫结婚,这才叫嫁人吧,看看越诗的打扮,我就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再想想我们那随便扯些布做个新衣裳吃顿饭就成了的结婚仪式,这可真是不敢比啊!”   “是啊,书里总说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貌,应该就是这样的吧,还有越诗的女儿,她也好漂亮啊,果然是一家人,都美得不相上下。”   “而且我没想到越诗家竟然这么厉害,不是说她是从宁西来的吗?她爸怎么会住这种干部大院?”   “欸,我刚听外面那个警卫员管越诗爸爸叫司令,难道他是军队的司令官吗?”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   房间里的人乌乌泱泱挤成一团,角落里好些人在小声议论着,其中就有越诗邀请的同学,她们今天真的被越诗婚礼的排场惊到了,因为屋里帮忙的人多,她们没有凑上去,而是呆在一边边看越诗上妆边说话,几人说话没避着戚倩倩,戚倩倩在听说越诗的父亲是司令后眼睛闪了闪,更加确信了要跟越诗交好的想法,虽然她心里很不喜欢越诗,但她只要能得到好处,比如靠着越诗钓到一个金龟婿,那她哪怕再讨厌越诗都会把她供起来的。   上面新房里正忙活着,下面男方的车队已经到了门口,梁振华带着南南,还有其他好几个男男女女在下面堵着门不让进,大家笑闹着让文子谅给红包,文子谅十分识趣,从兜里掏出来一叠子红包拿在手上,“你们开门,我才能把红包递给你们啊!”   他今天穿的衣服是和越诗那套新娘礼服相配的红色礼服,别看他是短头发,但穿起古代衣服却也是俊俏风流,潇洒如竹,大院里好多半大孩子围在门口凑热闹,几个女孩甚至看文子谅看直了眼。   眼看外面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江砚从车里拿出一个糖兜子,将里面的喜糖一把一把向外撒,围着的孩子瞬时发了疯,你争我抢地在地上捡喜糖,这年头结婚哪有这么大手笔的,糖可是顶金贵的玩意儿,好些人结婚根本买不到这种糖,更别说大方地撒糖了,捡到糖的孩子们兴奋地在手里数着自己捡到的喜糖,有几个孩子甚至还好运地捡到了巧克力和软糖。   孩子们高兴了,他们的反馈很简单,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新婚快乐,接着人群中此起彼伏的新婚快乐声响起,孩子们有喊文哥哥的,有喊文叔叔的,声音大到陈家那边都能听到声响。   陈老太太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这是怎么回事?越诗问什么会在梁家出嫁?”   梁振华跟文家的关系往日算不得亲近,怎么就能答应让越诗在梁家出嫁呢?   楼上陈琪可听见外面的呼喊声几乎恨得发疯,房间里的东西摆设被她摔了一地,她最后扑在床上捂着被子大哭起来,哭着哭着越发希望越诗的前夫能毁了今天这场婚礼。   让陈杰把王建业带到首都来完全是她瞒着家里人做的,王建业昨天已经到了首都,就住在离婚宴酒店不远的招待所,事情都给他交待清楚了,今天就看他能不能给力点,毁了越诗那个贱人的婚礼。   陈博毅还在继续喝着酒,他心里按捺不住想出去看看,但出去了他又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事来毁了她的婚礼,所以他内心煎熬着,只能坐在窗边死死地看着外面的热闹场景。   梁家门口众人闹了一阵后,文子谅终于成功进了梁家大门,梁振华泛着泪光交待他要好好对待越诗,文子谅诚挚地向老人许诺答应,越诗就是他的命,他怎么会不珍惜她,不爱护她呢?   甚至这一世他之所以选择从事科研工作,而不是和上辈子一样选择参军,就是因为越诗,虽然他以前从未想过他和越诗能再重逢,但他却再也不想去当兵了,前世就是因为边境突起战事,他应召出战,才会和越诗错过,等他从战场回来她已经嫁进宫城,而且他前世马革裹尸,也算对得起将军的称号,这辈子说他不想重蹈覆辙也罢,说他心中有了心结也罢,反正他再也不会选择军人这个职业了。   楼上,越诗已经装扮好等着新郎了,文子谅在门口的时候屋里的女人们就已经吱哇乱叫了,越诗本来挺淡定的,结果被她们弄得有点紧张了,等文子谅真正到了房间门口的时候,她的心怦怦直跳,越灵在门口刁难了文子谅几句,又从他手里拿到了不少红包,这才让人把门打开将新郎官迎进来。   “天哪!太帅了吧,男人穿这种婚服竟然也能这么帅,真的绝了!”   “他们俩将来孩子得多好看哪!”   房间里人们的议论声绵绵不绝,戚倩倩盯着文子谅的眼睛几乎在泛着光,她也是刚才听屋里的人说到文子谅的身份,他的外公竟然是文见远,天,越诗何德何能,都有了那么大的女儿了竟然还能嫁给文子谅这样的人,竟然还能嫁进文家这样的家庭,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还不比越诗一个二手货值钱了。   真是的,要是让她早越诗认识这个人就好了,真的太可惜了,太可惜了。不过文子谅的主意虽然不能打了,但他的身世这般不凡,他的朋友发小总归也是不错的吧,还有最开始来找越诗的那个男人,家世应该也相当不错,这些人中要是能钓上一个,那她也值了,想到这里,戚倩倩偷偷走出房门,想去看看外面文子谅的朋友里有没有值得上心的人。   屋里,文子谅看着盛装打扮的越诗久久不能言语,他就那么隔着几步和越诗对望着,两人的眼神似乎跨越了万水千山一般,外人还在取消他们彼此看呆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等这一刻等得多不容易。   跨越了生与死,时间和空间,他们在异时空重逢,这才能一圆往日夙梦,结为夫妻。   文子谅虔诚地走向越诗,在她面前站定,他蓝黑色的眼睛里水光闪烁,开口的声音有点哽咽:“越诗,我来接你了,我的新娘。”   越诗闻言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她还是少女的的时候,就整日想着嫁他,但命运弄人,直到今天,她终于可以成为他的妻子了,她终于可以凤冠霞帔地嫁给他了。   文字谅神色温柔极了,他用手轻轻拭去越诗脸上的泪水,“别哭,今天该高兴才对,我的文太太。”   他这话一说越诗更想哭了,越灵赶紧上前安慰了两句,给越诗补了补妆,外面人催着要出发了,文子谅打横抱起越诗往楼下走,越诗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终于无声笑了起来。   房间里的人都跟着下楼,好些带着孩子的人已经选了车坐好,越灵在所有人走后将房间门锁上,她下楼的时候正巧看见一个女的围在江砚面前说着什么,女人笑得娇俏可人,哪怕江砚对她不太热络,她仍然胳膊比划着跟江砚搭讪。   越灵嘴角一咧,冷笑一声,这是挖墙脚挖到她的地界来了,她记得这人好像是妈妈的同学吧,一看就心思不正!   江砚本来正在外面清点该拿的东西,结果一个女人跑来他耳边叽叽喳喳烦得不行,因为今天是越灵妈妈的婚礼,他不想闹出难看来,所以尽量忍耐着,但这女人实在烦人,他刚想找借口打发了对方,突然后面一只手臂挽住他的胳膊。   是越灵。越灵下楼径直过来挽住江砚的手臂,然后娇娇地冲着戚倩倩喊了一声阿姨,“戚阿姨是吧,车队马上就要走了,您看着赶紧上车吧,要不等会儿把您拉下就不好了。”   戚倩倩看到越灵挽住江砚的手臂就是一愣,再听越灵一声声地叫她阿姨,她的嘴都快气歪了,但碍于情势,她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愤怒温声道:“越灵是吧,不用叫我阿姨,我今年21岁,你可以叫我一声姐姐。”   越灵笑得天真无邪:“啊?你才21岁?不好意思啊戚姐姐,我看着你比我妈妈年纪大,所以才叫你阿姨的,希望你不要介意啊,对了,戚阿姨,啊,不,戚姐姐,这位是江砚,我未婚夫。”   戚倩倩脸色发黑地看江砚一眼,然后语气僵硬地问越灵:“你才多大啊,这么早就订婚了?”   越灵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哎,谁让江砚喜欢我喜欢得不行呢,这不,早早就要把我定下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本来就是要嫁给他的,所以两家大人就给我们定了婚事。”   江砚憋着笑,这小丫头真能编,他们什么时候一起长大了,越灵想必是醋了吧,她怎么连吃醋都这么可爱,编谎话编得脸不红心不跳,还真把那女的唬住了。   戚倩倩闻言脸色更不好看了,为了维护自尊,她急急忙忙摆手说要去找一起来的同学,说着便脚步飞快地出了梁家大门。   里面越灵见人走之后不忿地在江砚腰际拧了一把,“好啊你,才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给我沾花惹草了,啊?”   江砚连忙笑着告饶:“冤枉哪,我可一个字都没跟她说过啊!”   越灵故作凶狠:“要不是这样你以为我饶得过你吗?”   江砚捏了捏她的河豚脸,“我家里可是有个凶狠的小母老虎的,我哪敢在外面沾化惹草啊。”   越灵听他说自己是母老虎倒一点也不在意,不仅如此,她还神气地一仰头,说了声“知道就好!”   这厢两人打打闹闹将东西收拾好出了门,那厢几乎所有人上了车,小刘在最后锁上大门,打头的婚车坐着越诗和文子谅,后面挨着的是梁振华和越灵几个,再后面的车便是随便坐了,等一溜儿的车开出去之后,戚倩倩才从藏着的建筑中走出来。   她刚刚是要上车去婚宴现场的,但她眼尖,看到了一个好久不见的人,所以她留下来了,今天的场子这么乱,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   陈博毅喝酒喝到最后还是按捺不住走了出来,陈老太太在厨房忙活,根本没听见开门声,自然也不知道陈博毅出了门。陈博毅出来的时候正巧远远看见文子谅将越诗抱进车里,他站在路边发了会儿呆,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一辆辆吉普驶过眼前,直到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他才失了力气跌坐在路边,晚上喝过的酒劲儿似乎都泛了上来,整个人晕乎又难受。   林慧知道今天陈家兄妹的心情都不会太好,所以她今天特意没有去陈家,省得撞枪口上。   这就恰好便宜了戚倩倩,戚倩倩看到陈博毅坐在路边后就走了过去,陈博毅去找越诗的时候她见过好几回,所以认得他,她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越诗,今天看到喜欢的人嫁给别人,想必心里不会太好受,这或许是她的机会。   而且她刚刚看得清楚,陈博毅的家也在这个大院里,这说明什么,说明陈博毅的家世跟文子谅应该是不相上下的。   她走近了才发现陈博毅身上一股酒味,不知道喝了多少,整个人跟从酒窖里出来的一样。   “喂,喂,你没事吧?”戚倩倩在陈博毅面前蹲下身子。   陈博毅眼神迷蒙地抬眼看她一下,接着又愣愣地低下头去发呆,整个人看着惰惰的,戚倩倩见状坐在他身旁,在他胳膊上戳了几下,陈博毅愣愣地没有反应,他的酒劲越发上头,神志越来越模糊,已经完全看不清眼前的人了,只口中小声喃喃着越诗的名字。   戚倩倩凑近他一听,好家伙,还在喊越诗呢!   她瞅了眼周围的环境,再看前面正好有几个女人边说话边往过走,又看了眼神志不清的陈博毅,忽然计上心头。   王妮和院里的几个婆姨刚从外面买完菜往回走,突然听见一声尖锐地救命声,几人连忙往声源处跑,接着就看见路边草丛旁边一个男的压在一个女人身上,女人的衣服被拉到肩膀,半个肩膀露在外面,正在男人身下奋力挣扎。   王妮几个赶紧上前去把男人拉开,这大白天的怎么在路边就耍起流氓来了呢!   “呦,这不是陈博毅吗?怎么这么大的酒味儿!”   “嘿,还真是他!他怎么会?”   王妮把哭哭啼啼的戚倩倩扶起来,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别怕,别怕,跟姨说说这是怎么了?”   戚倩倩还是哭哭啼啼个不停,正好其他几个人把陈博毅拉开了,可没人扶着,他立马就倒在地上。   “看来是醉死过去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姑娘,你说说这是怎么了?他欺负你了?”按理说不应该啊,一个醉鬼该干不出什么事来吧,不过刚刚陈博毅压在人家女孩身上是她们亲眼看见的,这可是耍流氓啊,严重了是要枪毙的。   戚倩倩边哽咽边说:“我今天是来参加文家的婚礼的,谁知道在大院里转转的功夫,接人的车队就走了,我刚准备自己坐公交赶过去,结果看见他好像醉在路边了,所以就过去问了问情况,看需不需要我叫人来帮忙把他送回家,结果,结果他突然扑到我身上扯我的衣服,还准备对我,对我……”   戚倩倩说着哭声又大了起来,说实话,两人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是没发生什么的,但女孩哭得这么厉害,陈博毅虽然醉酒了,但也确实对人家动手脚了,所以王妮几个便去找来了陈家老太太,让她来处理这件事。   陈老太太听见门铃声出来开门,谁知道劈头盖脸出了这么一回事,“这不可能,我儿子还在楼上呢,怎么可能做出你说的那种事!”   王妮把她拽出来指着路边让她看:“我的老嫂子呦,你看看,那是不是你家博毅?”   陈老太太眯眼看了看,忽然抬脚跑过去,王妮她们也跟过去。   陈老太太精明的眼睛看了一眼还在啜泣的戚倩倩,接着便从地上扶起自家儿子,“我儿子喝酒喝得都不省人事了,他能做出什么?啊?可别是想赖上我们家!”   戚倩倩闻言哭得更大声了,王妮几个赶紧劝着,最后两方掰扯不下,戚倩倩跟着进了陈家大门,就坐在沙发上一直哭,趁着王妮几个还在,她悲愤欲绝地跟陈家要个交待:“你们要是今天不给我个交待,我就去公安局告他耍流氓!”   陈老太太眼睛毒,一看就知道眼前这丫头不是省油的灯,但戚倩倩确实拿住了她的七寸,哪怕她儿子什么都没做,可这丫头只要往公安局一闹,儿子的前程肯定会受影响。   虽然不至于枪毙那么严重,但往后几年的升迁难免会受影响,所以还是得先稳住这个丫头。   “要不这样,等我儿子醒了咱们再商量这事吧,我没有亲眼看见的事情我是不信的,除非博毅他承认了,这本来也是他的事情,做没做的他应该知道怎么处理,你们就先回去吧。”   王妮几个家里还有活要干,自然不想在这里逗留太久,戚倩倩倒想一举逼着陈家给她给名分,最好顺势让陈博毅对她负责,但这样做到底太露痕迹,所以尽管她再不情愿,还是一个人先回了住处。   今天来这一趟还是值得的,就算陈家不好对付,她进不了陈家的门,但是光凭着今天闹这一场,陈家想摆平这件事,起码要给她不菲的好处,她怎么算计反正都是不会亏的,戚倩倩想到这里不由勾起嘴角。   而另一边,越诗一行已经到了酒店,好些二楼的宾客挤在玻璃前想一睹今天新娘的芳容,毕竟这里好些人家当初都打过文子谅的主意,可是没一个成功的,大家都想看看是怎样的天仙,竟然能让文家松口娶进门来。   婚车停下来的时候,文子谅率先下了车,接着绕到后面打开车门牵着越诗下来,越诗一身火红的凤冠霞帔在身,整个人雍容典雅,活脱脱像是从话里走出来的古代仕女一般,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门口那格外般配俊男靓女。   越诗皮肤雪白,眉眼如画,一颦一笑都带着说不出的优雅和娇媚,红色的衣裙,繁复的头饰,加上深情望着他的峻俏郎君,她俨然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人们看着新郎新娘相视一笑携手走来的样子,突然觉得无比美好,这大概是他们见过最盛大最有仪式感的婚礼了。   人群安静了好一会儿,等文子谅牵着越诗进入酒店的时候,大家才像炸锅了一样沸腾了起来。   “文家这儿媳妇可真漂亮啊!”   “怪不得文子谅能松口结婚呢,女方这长相真是不用说。”   “她穿的是古时候的婚服吗?别说还真好看,我看现在比现在流行的什么列宁装可好看多了。”   “哎,你小声点,小心犯错误!”   “你说这真是不同人不同命,人家婚礼办得这么豪华,咱们平时吃口肉都难,人家把凤冠霞帔穿戴在身上,咱们说一句都怕惹祸,哎,这可真是!”   “快别说了,人家文子谅父亲是外国人,自然好些事情不用按照咱们这的规矩办,再说人家就是有钱,每年给国家捐不少呢!谁还能拦着人家给自己花啊?”   二楼站起来的宾客边说着闲话,边回到座位。   而陈杰带着王建业就在门口不远的隐蔽处看着这边,陈杰这是第一次看到越诗本人,确实长得漂亮,怪不得能让小姑姑这么多年竹篮打水一场空,而王建业则是心口被气得一起一伏的,这才几个月不见,他和越诗竟然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他是在农场改造的劳改犯,成日过了今天没明天的,而越诗却是步步高升,现在竟然能嫁得了这样的人家,他以前一直认为,越诗一个二婚女人,他能娶了她,她已经是够高攀的了,但如今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越诗三婚了,竟然还能轻轻松松找个首都的对象,而且看着男方家里挺有钱有势,不然哪铺得起这样的场子。   男方长相也非常出众,即使他心里怒火中烧,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越诗跟那个男人站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等过上十来分钟你就进去,在司仪讲话的时候开始……,知道没?”陈杰又给王建业嘱咐一遍,刚才不知道是不是他心理作用,文子谅似乎往这边看了几眼。   王建业心里想着事情,他胡乱点点头,没过一会儿,便按照陈杰的吩咐直接进入酒店,陈杰见他进去后自己便先撤了,他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而王建业在刚进酒店的时候便被一个男人拦住了,男人好像喝醉了,拉着他不停地问他厕所在哪儿,王建业哪知道啊,但男人力气大,很快便把他拉进角落里,王建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打晕在地。   男人已经不是之前酒醉那个样子了,他蹲下身在王建业脸上拍了两下,低声笑了两句:“就你这样子,还想着破坏人家婚礼?呵!”   几分钟后,一个男人上楼在文子谅耳边耳语几句,文子谅点点头,而越诗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她一上楼就被公公婆婆带着到处跟人问好,现在正忙着记人呢,文家的亲戚可比梁家多得多,越诗管这个叫爷爷,那个叫婶婶,忙着个不停。   梁振华跟亲家打过招呼之后,便穿着一身红色唐装跟前面的文见远坐到一席,南南还是跟着他,这两天南南跟他混熟了,一老一小倒挺玩得来的。   越灵和江砚则在女方席位上坐着说话,两人超高的颜值也引得在场的宾客频频看过来,尤其是一些小姑娘和小伙子。   还有几个人为他们到底是兄妹还是情侣争了起来。   等见过一些家里的亲戚朋友之后,便正式到了婚礼环节,在坐的宾客倒不急着认全,反正等会儿还要挨桌敬酒。   婚礼刚开始,司仪便是一连串的喜庆话,跟单口相声似的,既幽默又好玩,把下面宾客逗得哈哈大笑,他们还从没见过这么别开生面的婚礼呢,这回可算是长了见识,回去跟人吹牛也好吹。   司仪边串着词,边举行着婚礼的仪式,仪式中有一项是双方父母致辞,文子谅这边自然是肯特上去讲话,但女方那里是梁振华上去讲话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司仪刚才说的是“有请越诗女士父亲梁振华先生讲话。”   但且不说越诗姓越,梁振华姓梁,大院里认识梁振华的可不少人呢,谁不知道他家里只有一个养女,那这个越诗的父亲讲话为什么是他上去呢?   梁振华将自己的致辞和祝福讲完,最后借着今天这个大场合,宣布了越诗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这下宾客们可又炸开锅了,尤其是大院那些人,梁振华找了几十年的亲生女儿,竟然就是今天文家的儿媳妇,这也太巧了吧,不过大家议论归议论,面上的祝贺声倒是没有断过,而婚礼仪式结束后的敬酒环节,越诗明显能感觉到有些人对她的态度比之前更热情了,果然女人到哪里都少不了一个得力的娘家。   其实梁振华原本是打算在下午的婚礼上再宣布他和越诗的父女关系,但早上的婚礼流程有父母讲话,所以就顺便在上午宣布了。   酒店的饭菜味道可口,有凉有热,有荤有素,客人们吃得热火朝天,各种声音嘈杂交错着,推杯换盏的人也不在少数,因为每个桌上都摆着酒饮,好酒的人们自然要接着机会喝两杯,再者首都的习俗是敬酒时长辈要给晚辈红包,越诗和文子谅一桌桌跟着长辈挨着敬酒时,总有人要意思着喝那么两口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6 23:47:19~2020-12-20 07:3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lora 100瓶;黑妹 5瓶;萌萌的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南方军区   敬完酒后, 文子谅便带着越诗去休息室休息顺便吃饭,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宴席已经散了, 只有二十几个两边的亲朋好友留下来准备去参加下午的教堂婚礼。   下午的婚礼时间定在2点, 大约1点钟的时候, 越诗便换好了婚纱,越灵也重新给她做了发型化了妆, 一行人直接开车去了教堂, 等教堂里的婚礼仪式过后, 越诗和文子谅回到大院的时候已经快6点了, 一家人简单吃过饭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累了一整天也没人嚷着闹洞房。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文子谅和越诗吃完饭就回了二楼他们的新房,越诗进屋后打开开关, 灯光瞬时亮了起来,随着灯光亮起,屋门从里面被反锁上, 越诗水莹莹的眸子看向文子谅,他的手还没离开门锁。   文子谅眼神滚烫地回视着她, 越诗几乎要被他的炙热的目光灼伤到了, 她双颊微红, 小声说了一句:“我去洗澡。”   文子谅眼神移开, 忍住身体里升腾的欲望:“我去给你放水”。   越诗在梳妆台前卸完妆就拿了睡衣在浴室门口倚着, 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文子谅给浴缸放水。   文子谅半蹲在地上, 手探进水里试着水温,越诗看了一会儿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还能有再见他的一天, 更别说还能跟他重新结为夫妻,这一切简直像做梦一样。   “怎么?嫁给我高兴傻了?”文子谅双手在越诗脸上轻捏了捏,越诗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越诗眼睛还有点迷蒙,她抬眼看着文子谅,眼神无辜又妩媚,“咱们真的结婚了?”   文子谅陡然笑出声来:“傻瓜,你当你是做梦吗?等会儿到床上你就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梦了。”   越诗听着有点难为情,她双手推着文子谅把他赶出浴室,直到身体沉浸到温热的水中,她的情绪才慢慢熨帖舒缓起来,浴室里热气升腾,窗外慢慢落起雪来,文子谅倚在窗边抿了几口红酒,越诗迟迟没有出来,他看着浴室的方向犹豫几秒,最后索性放下酒杯拿着睡衣进去了,男人高大健硕的身影在磨砂玻璃门外看得若隐若现,没一会儿,浴室里便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和闷哼声,火热的夜被男女间最本真的欲望彻底点燃。   雪越下越大,红色的喜被下白皙玲珑的小脚蜷缩伸展着,不时从被子中溢出的娇软声音战栗着,男人黑色的头发微微汗湿,女人的红唇微张,胸口起伏得厉害,寒冷的冬夜里两人愣是出了一身汗,“好热”,越诗忍不住将胳膊伸出被子,文子谅亲亲她的额头,随即抱着她去了浴室,越诗本以为这回能消停些了,但没一会儿,浴缸里的水又四溢出来,水汽越来越浓,冬天的夜似乎格外漫长。   南方某军区,早上天蒙蒙亮,周国涛刚坐进办公室,就拿起刚刚被送过来的报纸书信翻看,将几张报纸草草翻过之后,周国涛拿起最底下的信封,信封上的寄件地址写着是首都,寄件人文慧娴,是文家的那个丫头?周国涛眉间的皱纹一挤,文家有事找他?这倒是不常见。   他打开信封,里面掉出了一张照片,他从地上捡起照片,看到正面的时候,整个人一下愣住了,这不是云岭吗?   他的小儿子云岭,已经过世很多年了,文家怎么会突然给他寄这种照片,周国涛将心底一瞬间涌出的各种情绪压下去,他戴上眼镜,认真再看这张照片,这么一看,才发现了不同,这张照片根本不是旧照片,而是新照片,照片里的人细看似乎比云岭的个子要高一些,而且云岭从来没有穿着大衣照过相,他的照片基本都是穿着军装的。   周国涛再一摸信封,里面似乎还有一张信纸,他连忙把信拿出来打开,看了几行后他悚然一惊,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名,十柳村,“江砚?这个叫江砚的孩子来自十柳村?”他喃喃着。   这个地方他是去过的,如果不是看到十柳村,他可能会怀疑这个江砚是不是云岭留在外面的孩子,虽说云岭的品性不至于做出这种背叛妻子的丑事,可这孩子实在跟云岭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一看到十柳村这个熟悉的地名,他瞬间就想到另一种可能,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可能。   他清楚地记得,当年他家找的保姆郑小翠的老家就在十柳村,前些年他还去过她家里,不过当时她家儿子似乎出门玩了,他没见到人。而且儿子儿媳死的那一年,是郑小翠抱着见邺回到首都交给周家的,那时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孙子了,见邺满百天后被云岭夫妻抱走上任,在近一岁时被郑小翠抱回来,小孩子经过几个月不见,根本看不出他的长相跟以前有没有什么区别,所以现在的见邺到底是不是他家的孩子?   这件事太巧了,由不得他不怀疑,郑小翠经手过孩子,刚好她所在的十柳村竟然出现了一个跟他儿子长的一模一样的男孩,反观见邺,他虽然呆在周家,可他的长相气质跟周家人没有一点相像,尤其是个子,周家的儿子儿媳和孩子没有一个矮个子,但见邺从小吃好喝好,个子却没长多高,性情也乖张蠢笨得厉害,一点没有周家人的风范。   想到这里,周国涛瞬间坐不住了,他再仔细看了看照片中的江砚,真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他经常夜里睡不着就会翻儿子以前的照片,对他的音容笑貌记得格外清楚,所以他不用再比照,都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小张,给我接文慧娴副部长,唉,算了……”周国涛走出办公室,本想打电话给文慧娴将事情问个清楚,但随后一想,电话需得通过接线员转接,通话内容可能会被泄露,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首长?”机要秘书张成疑惑地看着他。   周国涛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不用打电话,我有事回去一趟,你忙你的。”   张成站起来:“那我给您安排车?”   周国涛:“不用了,我下去随便找个人送我就行!”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家跟家里人商量这件事了,走之前,他又问了张成一句:“见邺最近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张成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周见邺最近为了一个女孩跟班里其他同学争风吃醋,前两天还打了一架,打架就不说了,周家军人世家,他一点都没沾到周家的铁血作风和手腕,竟然被同学打得满地乱爬,末了还不嫌丢人,打着周家的旗号要给那个男孩子办难看,要挟人家给他道歉,昨天他才跑了一趟学校处理了这件事,还没敢跟首长说呢!   周见邺现在在距离军区不远的县高中就读,基本一周回家一次,他嫌弃家里管他管的严,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一次,而且他爱闯祸,这些年周国涛不知道给他擦了多少回屁股,虽然他家里唯一的孙子,儿子留下唯一的血脉,但周国涛这几年对他很失望,有时候也不耐烦见到他,所以索性让张成多关照他,处理他在学校里的事情。   周国涛一看张成的表情就知道周见邺在学校没干好事,要不然张成不会是这种表情,他眉头蹙起,表情失望:“算了,我不问了,肯定是又闯什么祸了,你帮我多盯着他,该管教就管教,千万不要让他打着周家的名义惹出大麻烦来!”   张成面色尴尬地点头应下,家丑不可外扬,但周见邺的事情最近都是他在处置,每次跟首长汇报的时候他都要仔细斟酌,别看首长每天骂周见邺不争气,但周见邺毕竟是周家唯一的孙子,首长可是看重得很呢!说实话,他宁愿每天留在军部加班,也不愿意去处理周见邺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周家风水不知道是怎么了,全家好苗子怎么就出了周见邺一个歹笋,长相不行,人品不行,能力不行,样样不行。   当初首长让他报名参军,他嫌苦嫌累,硬是呆在房间里不出来,首长打过骂过都没用,因为家里老太太护着,儿子没了,就剩下这么一个宝贝金孙,老太太看他跟看命根子似的,家里人骂得狠了打得狠了,老太太第一个不答应。   后来周见邺无师自通,每次闯了祸就说自己是没爸没妈的可怜孩子,再哭一哭,闹一闹,首长也拿他没办法,最后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把他送进学校,但这小子在学校也不安生,想一出是一出,仗着有周家撑腰,做了不少烂事儿,就连老太太这两年也觉得这孩子养歪了,不像原来那么纵着他了,不过这正和周见邺心意,反正他不缺钱票,不回家反而更自在。   周国涛下楼后直接找人开车送他回住处,军区特别大,他走路的话得大约40分钟才能到家,坐车的话不到10分钟就到家门口了。   周家在军区家属院里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周家一大家子基本都住这里,周家老大周云峪和媳妇齐丽不是每天都回来,但他们的独生女周见巧倒是一直在家里住,她现在就在军区当军医,她早上跟爷爷一块出的门,现在应该还在上班,周国涛进门的时候家里只有他老伴许红棉一个人。   许红棉正戴着眼镜在织毛衣,突然微掩着的门被推开,她扶了扶眼镜,往来人处看去。   “你不是去军部了吗?怎么现在回来了?是什么东西忘拿了吗?”许红棉看着周国涛问道。   周国涛将那张照片递给她,许红棉接过来看了看道:“这不是云岭吗?你拿着他的照片给我看干什么?欸?这张照片我好像没见过?”   周国涛:“你肯定没见过,这是新拍的,你能见到才有鬼了!”   许红棉仔细观察了一下手里的照片,好一会儿,她惊讶地抬头:“这不是云岭?怎么回事?”   周国涛又把那封信递给她:“你先看看这个。”   许红棉觉得他今天神神秘秘的,不过等她看完这封信,她才知道老头子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手也抖个不停,“以前咱家那个保姆,就那个姓郑的,她老家是不是十柳村?我记得那年你还去过那里。”   周国涛点了点头:“我是去过那里,不过当时没见过这个孩子。”   许红棉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她怎么敢这样?怎么敢换掉我们家的孩子?”   周国涛:“事情还没查清楚?还不确定是不是郑小翠换了孩子?也不确定……”   “什么不确定,哪有这么巧的事!”许红棉大声嘶吼着打断周国涛的话。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这些年来我看着见邺长大,可是他长得跟云岭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难道你心里没有犯一点嘀咕吗?云岭高大帅气,稳重可靠,可是见邺呢?我以前可以告诉自己是我把他宠坏了,人的长相也不一定全随父母,但现在看了这张照片,事情还不清楚吗?这个江砚,他才是我的亲孙子!他才是云岭的儿子!要是他家里是在别的地方倒罢了,可他偏偏是在十柳村,我记着当时见邺可是郑小翠抱回来的,她该不会把自己儿子抱到咱们家了吧!”   周国涛沉默一瞬:“很有可能!我记得她当时来的时候也是才生完孩子不久,因为看着可怜,家里又有孩子,所以才雇了她。”   许红棉冷笑:“我记得她家也是个儿子,比见邺大不了几个月,她当初抱见邺回来的时候,见邺已经快一岁了,咱们好几个月没见过孩子了,就算她悄悄回乡把孩子掉了包,咱们也看不出来!”   周国涛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郑小翠一个小小的保姆,竟然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来,她真就不怕穿帮被周家查出来吗?   许红棉:“她抱着孩子回来的时候,家里因为云岭和他媳妇的事正伤心着,所以见着孩子稀罕都来不及,哪里会去多想这是不是周家的孩子呢?”   周国涛也想起那段日子,那段时间周家白发人送黑发人,见到儿子唯一的骨血自然不会想到什么真假问题,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如今最重要的是查清楚当年的真相,将亲孙子认回来。   许红绵眼睛殷切地看着周国涛:“这是文家那丫头寄来的?那咱们孙子现在是在首都吗?”   周国涛点头:“照片就是在首都拍的,应该还在首都,这事情文家应该知道些什么,我本来想直接打电话过去问清楚,但是电话要转接,这种事情被接线员听到不太好,所以我就没打,先回来跟你把这事儿说明白。”   许红棉边掉眼泪边附和:“就该告诉我,咱们被人骗了这么多年,你再瞒着我,我这心里得多难受啊!”   周国涛叹了一口气:“我准备亲自去首都一趟,看看那孩子,顺便把有些事情问个清楚,还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接受咱们呢?毕竟十几年了,咱们一天都没养过那孩子。”   许红棉听着又想掉眼泪了,她的亲孙子,她儿子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就这样在外十几年,她竟然连见都没见过他一面。   “还有,你想过没有,把江砚认回来后,见邺怎么办?”周国涛继续说道。   见邺,对,还有个周见邺,不知道他是不是郑小翠的亲生儿子,不过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都是的。   “认回江砚后,把他送回自己家吧!”毕竟是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虽然郑小翠不是人,但孩子当年并没有选择权,所以就各归其位吧,周见邺是谁家的孩子就送回到谁家去。   她对见邺的感情,百分之九十都是基于他是她的孙子,是云岭的儿子,没有了这个前提,她对他就只剩下些微薄的祖孙之情,毕竟养个狗养十几年都舍不得呢!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   周国涛庆幸自己的老妻没有太心软,他就是这样想的,等把事情弄清楚,把亲孙子认回来,就把见邺送回他自己家,周见邺要是个知上进肯吃苦的好孩子,那他或许还能把他当个干孙子养在家里,可周见邺这些年来的行事作风没有一样让他看得过眼的,打架斗殴,仗着家世胡作非为,不求上进,不懂孝顺,他几乎没有一样能单拎出来的优点,要不是认为他是自己亲孙子,他早就不会再容忍他了。   周国涛:“那就等事情定下来后把他送回去,这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咱们周家锦衣玉食地养了他十几年,还不知道江砚那孩子在郑小翠手里过着什么日子呢?”   许红棉这才反应过来:“郑小翠该不会虐待江砚吧,她都能做出换孩子的事了,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周国涛:“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放心吧,她要是真的对江砚不好,我不会放过她的,我现在就给老大打电话,让他们晚上回来一趟,我明天就出发去首都。”   许红棉拉着他:“我也跟着一起去吧,你一个人走了我在家里呆不住。”   周国涛犹豫了一下:“你身体吃得消吗?要坐火车去的。”   许红棉:“我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要是你真让我一个人在家等消息,那我才心慌呢!”   周国涛最后答应下来,于是夫妻俩约定明天就出发去首都。   而首都文家,到早上快十点钟,越诗才从睡梦中悠悠醒来,她稍微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仍然被人禁锢在怀里,俩人肌肤相贴,呼吸相闻,越诗往文子谅胸前靠了靠,她声音有些嘶哑迷茫:“你今天没去上班?”   文子谅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向上提了提,动作间两人身体都是一颤,他高挺俊秀的鼻梁在她颈窝间轻嗅,轻细的吻星星点点落在她的脖颈处,嘴里含糊着解释:“我休几天婚假,等你去上课我再回去上班。”   越诗这回办婚礼请了三天婚假,再多就不行了,不是老师不给批,而是她怕缺课太多跟不上进度,所以文子谅暂且也只请了几天假,其他的假期攒着留在越诗进修完了再说。   越诗被迫跟他交换过一个绵长深切的亲吻后,她浑身瘫软在他身上,察觉到他又有重来一回的趋势,她连忙问道:“现在几点了?”   文子谅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嗯,十点二十五。”   “什么?”越诗一下从他怀里坐起来,被子顺着往下滑,文子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越诗赶紧把身子围住,“现在已经十点二十五了,你怎么不叫我啊,哪有新媳妇嫁进来第一天就睡到十点多的,爸妈该怎么看我啊!”   文子谅笑着把她拉进被窝,“放心吧,爸妈一早就去上班了,外公也不在i,家里就咱们俩。”   越诗问他:“你早上起来了?”   文子谅笑:“不是,妈妈昨天特意叮嘱我,今天不用起的太早,说是昨天累了一天,今天让咱们好好休息一下,你知道什么意思吧,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呢,妈才不会做扫兴的事,她还等着抱孙子呢!”   越诗锤了他一下:“你不早说,害我吓一跳。”   文子谅不说话,就那么把她搂在怀里,拿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来回把玩,没一会儿,两人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床上的被子又开始起伏起来,隐隐约约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中传来,等越诗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文子谅已经不在床上,他在越诗再度睡着后没多久,就出去处理昨天还没完结的事情去了,王建业还被他的人扣着,想必陈家的人早该意识到不对劲了。   陈家,陈杰正在客厅里来回打转,昨天下午大院参加婚礼的人回来后,他找人打听了一下文家婚礼的情况,结果回来的人全是一水儿的夸赞和羡慕,当时他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了,所以王建业根本就没闹成是吗?但他去招待所看了,他也压根没回招待所,所以他人呢?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难不成凭空消失了不成。   陈杰心里烦着这事儿,王建业不出现,他的心里就不踏实,他从运城农场提走王建业的程序并不算合规合法,原本只是想利用王建业打文家个措手不及,然后趁着混乱让王建业溜走,结果王建业根本没来得及出手,婚礼现场据说没有发生任何争端,也没有任何砸场子的人,那究竟是谁带走了他,还是他临阵脱逃自己跑了,不,他不会自己跑的,他的儿子女儿还在运城农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不止这桩事,还有越诗的身份也让他不堪其扰,要是一早知道她是梁司令的女儿,他根本不会答应小姑姑的要求,带着王建业去破坏越诗和文家的婚礼,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的行动从头到尾都是被别人盯着的,就是不知道这人是文家还是梁家,不然王建业不可能没出手就消失了。   陈杰在担心这桩事,陈琪可却完全疯魔一般地在屋里砸东西,王建业那个废物,她千辛万苦把他从运城弄到首都,就让他办这么简单一件事都办不好,昨天越诗和文子谅的婚礼竟然办得圆圆满满,这让她怎么气得过,她最后的希望就寄托在那个废物身上,她指望着他能把越诗的婚礼搞砸,还不如去指望一头猪会爬树。   还有越诗,那个贱人竟然是梁振华的亲生女儿,怪不得呢,怪不得她能从梁家出嫁,不过她就算是梁振华的女儿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离了两次婚的破鞋一只,文子谅真是瞎了眼,竟把这种贱人捧在手心,也不怕其他人笑话。   陈杰忧心忡忡,陈琪可歇斯底里,陈博毅则完全祸从天降,他还没从越诗嫁人的阴影中走出来,一醒来,一口大锅就从天而降。   他是头天夜里九点多才醒来的,醒来后陈老太太就对着他一顿破口大骂,责怪他不该喝那么多酒,又问起他是不是酒醉对一个女孩子动手动脚了。   陈博毅头疼得厉害,虽然他心情低落,但也不能任由别人泼脏水啊,什么女孩子,他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陈老太太瞪他一眼:“你昨天喝醉酒是不是出门了?”   陈博毅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的,他点头。   陈老太太又道:“那你记得自己最后怎么回来的吗?”   陈博毅摇摇头,这倒是没有一点印象,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其他的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妈,不是你把我弄进来的吗?”   陈老太太气得在他头上猛敲一下:“什么我把你弄回来的,你知道自己闯什么祸了吗?昨天你压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对她动手动脚,还刚好被东头王家和陈家那两个看到了,你说你是怎么回来的,人家把我叫出去让我看你干的好事呢!”   陈博毅猛地站起来:“怎么可能?”   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过后,陈博毅继续道:“我根本没见过什么女的?”   陈老太太:“你那时候不是都醉死过去了吗?能有什么意识?但不止一个人看到你趴在人家小姑娘身上,人家半边肩膀的衣服都被你扯下来了。”   “不,不可能的,”陈博毅坚信自己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即使醉得毫无意识,他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陈老太太也相信自己儿子不会做出这种事,他这回多半是被人仙人跳了,但从对方的态度来看,那女孩似乎是想赖上他们家。   “你说不可能人家能信吗?怎么就不长点心,要不人家仙人跳能跳到你身上,我也不信你喝醉酒了能干出什么,但偏偏有人看见了那一幕,你想辩解都不知道怎么说!”   陈博毅脸色特别不好看,“妈,那女孩是谁?”他问。   陈老太太:“她说她叫戚倩倩,是越诗的同学,是来参加婚礼的。”   陈博毅挠了挠头:“戚倩倩?完全没有印象啊。”   陈老太太:“你以前不是去首都大学找过越诗好几回吗?我看她八成是那个时候就盯上你了。”   不得不说,老太太看人还是准的,昨天戚倩倩虽然苦苦啼啼的,但她完全不是因为受了欺负,而是想找准机会赖上陈家,或者得些好处罢了。   而猜测她在学校时就盯上陈博毅,那更是合理推测了。   陈博毅脑子乱乱的,陈老太太见他颓废低迷的样子,索性让他第二天就回军校,呆在家里离越诗那个狐狸精越近,她儿子受的影响就越大。   而且让陈老太太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一直看不起的越诗不仅成功嫁给了文子谅,她的亲生父亲竟然是大院的梁振华,所以她出嫁时才从梁家发嫁,她也真瞒得够好的。   陈老太太有时候看着儿子颓废忧郁的样子忍不住会想,当初要是答应儿子和越诗来往会怎么样,就算她嫁过人,但儿子喜欢,她又是梁振华的女儿,仔细想来似乎也不那么差,但现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想再多也无济于事,只能让儿子离那个害人精越远越好,这次要不是越诗,她儿子也不会喝这么多酒,更不会闹出这桩事来。   陈老太太:“你明天直接回军校吧,越诗已经嫁人了,你心里想得再多,她也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结果就是这样,你什么也改变不了,而且文子谅人家哪点都不比你差,你心里的算盘趁早给我消停了,回军校好好冷静一下,免得再惹出昨天那样的祸事出来,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就不用管了。”   于是第二天陈博毅直接回了军校,而陈老太太还不知道自家孙子和女儿谋划的事情,直到陈杰在客厅走来走去显得极其烦躁,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事情发生。   “小杰,你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心神不定的?出什么事了?”   陈杰强颜欢笑:“奶奶,没什么,我就是想起军区的一些事了,没什么的。”   他话音刚落,陈家大门就被砰地一下踢开。   因为是白天,屋里又有人在,所以大门并没落锁,而是微微掩着,来人便轻而易举地踹开了房门。   陈老太太刚想破口大骂是哪个王八犊子敢踢他们家门,结果却在看见来人时哑了声音,陈杰也从沙发上站起来。   “爷爷?你怎么回来了?”   陈老太太也纳闷道:“老陈,你不是说军区要对抗演练,这几天不回来吗?怎么现在回来了?回来就回来,你好端端踢什么门啊,踢坏不得买新的吗?”   陈喜发面色阴沉,他一言不发地走进来,直接对着陈杰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陈老太太被这一幕惊呆了,她惊声尖叫:“你干什么,好端端打孩子干嘛?他昨天才回的家,那里就招你惹你了?你成日成夜的不在家,怎么一回家就冲着孩子耍威风啊”,说着陈老太太将孙子拉到自己身后,挡住陈喜发再次抬起的手。   “怎么?你还想打孩子?”   陈喜发目光阴沉地看着陈杰,陈杰心里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多半是王建业的事被捅到爷爷那里了,不知道是文家干的还是梁家干的,他们拿住了王建业,就等于拿住了他违法违规调动劳改犯人的证据,他亲自把陈家的把柄交到了文家和梁家手上,不怪爷爷会这么生气。   陈喜发努力压抑着怒气:“我再不回来这个家就要彻底完了,你知道你的宝贝女儿和孙子干了什么吗?啊?老子这么大年纪还不退下来,就是想在我退下来之前把后辈扶上去,结果呢,你们这一个个的,净是给我拖后腿!陈琪可呢?上班去了?”   陈老太太鲜少见丈夫发这么大脾气,她还真不知道琪可和小杰干什么了?竟然让老陈这么生气,她小心翼翼开口:“琪可在家呢,文子谅不是昨天结婚吗?她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就跟医院请了假。小杰和琪可到底干什么了,你发这么大脾气?”   陈喜发给气笑了:“她心情不好,她心情不好在家呆着睡大觉都行,干什么给我没事找事,这世上的男人都死光了吗?还是她瞎了眼,只看得见文子谅一个人,就这么死死地巴住不放,一点也不觉得丢人吗?”   陈老太太气性也上来了,她怒声道:“你这是说什么话,琪可心里已经够不好受的了,你是她亲爸,别人背地里嘲笑她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这样说她?”   陈杰在后面扯了扯陈老太太的衣服,示意她别说了,但陈老太太气性上来了,她甩开孙子的手,“小杰,你别拉我!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陈喜发突然笑了声:“你知道你的宝贝女儿背着你干了什么事吗?还记得原来在咱们隔壁住的老张一家吗?前两年被人揪住一点小错误,愣是把人下去了,这还不算,老张一家子下放到劳改农场,他在牛棚改造,半年前就没命了,他老婆自杀了,他大儿子大儿媳离婚了,女儿受牵连也被夫家赶出来了,小儿子在农场被人打断了半条腿,下半辈子都是个残废了,他们一家当初犯的错才多大一点儿,但愣是被人揪着上纲上线,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   陈老太太一愣:“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陈琪可也在二楼拐角处屏息听着,她听见楼下的吵闹声,刚准备出来看看怎么回事,结果就听见这么一番话,她从来没见过爸爸发这么大脾气,听完这番话,她更是不太敢下楼了,听爸爸的意思,她似乎闯了大祸。   陈喜发继续说道:“我为什么说这个,当然是因为你的宝贝女儿和孙子闯了大祸,咱们家的下场说不来比张家好不到哪儿去呢!”   陈老太太被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琪可这些天一直在家?小杰更是昨天才回家,他们能做什么?”   陈喜发歇口气,目光寒凉地看着陈杰:“你怎么不问你宝贝孙子呢?他做了什么自己应该一清二楚才对!”   陈老太太转过身:“小杰,你跟奶奶说实话,你跟你小姑到底做了什么?”   陈杰沉默一瞬,接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讲了一下。   “……就这样,我从运城农场把王建业提了出来,带着他来了首都,住在文家婚宴酒店不远的招待所里,想着让他搅黄第二天越诗和文子谅的婚礼。”   陈老太太听完久久无言,“你们也胆子太大了,从运城农场提人,你打的什么名义?”   陈杰:“苏北军区的名义,因为办公室公章是我在管。”   陈老太太听完简直脑子一懵,这要是被人抓住了把柄那可就完了,这种事,两边信息一核对,一查一个准。   “你们做这事之前就没想过后果?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怎么就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陈杰沉默着,他自然是想过后果的,但他把事情想得太理想化了,而且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受到了小姑姑的误导,所以才做出了过分乐观的估计。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好一会儿,陈老太太才颤着声音问:“那王建业人呢?昨天文家的婚礼没听说有人捣乱啊?”   陈杰这就说不清楚了,他至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带走了王建业。   陈喜发这时候出声了,他依然火气很大,全程直直盯着孙子斥道:“你做事就是这么做的吗?没头没尾的,亏你还在部队呆了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就算你要搅黄文子谅的婚事,你也该从头到尾每一个环节计划好,想好万一失败了怎么处理,而不是在做事前就预想着最佳状况,世界上所有事情难道是按你的预想发展的吗?”   “据我所知,你把事情给王建业交待了之后自己就走了,你难道没想过他万一被扣住怎么办?文家人难道都是蠢货,有王建业在手还问不出背后的你吗?”   陈杰被爷爷说得越发没脸,他确实这件事做得欠考虑了。   陈喜发看着陈杰低下头,他火气又涌了上来,随即大声冲孙子喊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我!怎么?敢做不敢当吗?”   陈杰抬起头,他的眼眶发红,但还是努力正视着爷爷。   陈喜发继续说道:“说到底,你在做这件事之前,根本就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件事能做成,对吧,所以你在赌,赌一切会按照你预想的最好情况发展,是不是?”   陈杰默然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陈喜发叹口气:“所以事情一旦没有按照你的预期来走,你就失去了把控一切的能力,小杰,你爱护家人没有错,我知道你跟你小姑姑感情好,但你得时刻记着,你是陈家人,你做的一切事情都要先想想后果,看这件事对陈家有益还是无益,有害还是无害,而不是意气用事,为了给家里人出头就失了分寸。你也知道这几年的情况,谁家不是低调行事,生怕被别人抓到什么尾巴,结果你呢,生生将陈家的把柄送给人家。”   陈杰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他哑着嗓子问了一句:“爷爷,王建业现在是在你那里?”   陈喜发:“是,他在我那里,不然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陈杰又问:“是谁抓了他?”   陈喜发深深叹了一口气:“是文子谅,这个孩子真是有头脑、有手段,咱们家的孩子但凡有一个能像他那样,我早就放心退下来了,文见远后继有人啊,就是可惜了他不走军政的路子,不然……,唉。”   陈琪可在上面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爸爸说起文子谅,她心里的愤恨和难过一下子都冒了出来,他就是那样优秀的人啊,所以她想让他成为陈家的女婿又有什么错。   “小杰,你知道你跟他最大的差距在哪吗?你这次的所有行动,他知道的清清楚楚,甚至连你第一次去运城,他就知道了,你第一次交上去的举报材料,也早就在他手里了,他从一开始就掌握了主动权,我跟他上午通过电话,他在跟那个女人确定关系的第一时间,就在运城农场找人盯着王建业了,远远在你之前。”   “还有你这次带着王建业来首都,他的人更是全程跟着你,可你一点儿都没发现,不仅如此,他在做这些的时候,顺便跟苏北那边确认过一些事情,第一时间就拿到了你违反纪律的证据,今天早上,他让人把王建业和这些材料一起给我送过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0 07:36:58~2020-12-23 23:5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锦黎黎 54瓶;黑妹 2瓶;全家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处置   陈杰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还有他们陈家,现在就是文子谅砧板上的肉,他想怎么对付他们就怎么对付他们, 如果文子谅心狠一点, 他们陈家很可能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到这里, 陈杰砰地一声跪倒在地,他哑着嗓子:“爷爷, 这事都怪我, 我去文家给文子谅和越诗陪不是, 我会求他不要把陈家牵连进去。”   陈喜发看着眼前颓靡的孙子叹了一口气, “你起来吧!下午我带着你亲自去文家和梁家赔罪, 这件事你以为光你一个小辈出面就能轻轻翻过吗?不可能的,越诗还是梁振华的亲生女儿,就算你取得了文家的谅解, 梁家那里呢?人家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女儿,你在背后却谋划着想毁了人家,你以为梁振华几十年的战场是白上的吗?”   陈杰眼睛耷拉着,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解决不好会是什么后果,所以无论如何, 他都会尽力消除文梁两家的怨气, 哪怕赔上他自己。   陈老太太在一旁一声不吭,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次的事情发展已经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就算再心疼孙子, 也不能把陈家所有人的前程命运不当回事。   陈喜发看了一眼自己老伴,而后又出声道:“这次的症结主要不在小杰身上,而是在琪可身上, 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琪可,文家和梁家不傻,所以下午叫琪可跟着一块去赔罪,只有她得到了越诗的谅解,文家和梁家才有可能放咱们一马!你应该也能看出来,这次文子谅行事还是给咱们留了余地的,不然他大可把王建业和他搜寻到的证据直接交到上面去,根本不用多此一举来找我。”   陈老太太脸色苍白地跌坐在沙发上,再也没有了往常的趾高气昂,“所以我们这次的处置得叫梁家和文家满意,对吗?甚至为此可能要牺牲琪可和小杰?”   陈喜发:“倒说不上牺牲不牺牲的,没那么严重,不过小杰的前程算是毁了,他不能再在部队呆下去了,不然他随时可能上军事法庭,让他转业回家吧!至于琪可,她也不能再在家里呆下去了,我准备把她送到边境军防上去当军医,等过几年这件事的影响过去了,再想办法把她调回来!”   “不!我不去!我不去边境!”陈喜发话音刚落,二楼拐角处陈琪可的尖叫声便响彻客厅。   陈喜发顺手在茶几上拿了一个陶瓷茶杯向上砸去,他怒斥道:“你不去?你凭什么不去?你闯了这么大的祸,甚至把你亲侄子的前途都搭上了,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讨价还价?你平白无故地把陈家的把柄送到别人手上,让陈家所有人的前程命运都为你的私欲付出代价,你告诉我,你凭什么?就凭你是我陈喜发的女儿吗?我告诉你,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女儿!”   陈琪可闪身避过砸过来的茶杯,茶杯被砸在墙面上,砰地一声碎裂开来,迸开的碎片划过陈琪可的脖颈,一道细小的血痕慢慢浮上来,陈琪可捂着脖子被吓了一跳,爸爸还从来没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不,我不去,我不去边境,不,不……”她喃喃自语着。   陈老太太到底是心疼这个女儿,见状赶紧上楼想安慰她,结果被陈喜发一声怒喝喝住了她:“你是想我们陈家毁在她手里吗?你以为她真的还能在家里呆下去吗?先不说文家和梁家,小杰算是毁在她手里了,你觉得你的儿子儿媳能对她既往不咎吗?小杰在部队好几年了吧,他的前程毁了呀,就算儿子能谅解琪可,小杰的妈妈能毫无芥蒂吗?你还不明白吗?她再不走,陈家从里面就要毁了,更别说文家和梁家了,如果你还是像以往一样包庇着她的话,我敢保证,文家和梁家给她安排的后果,肯定比我这个要严重得多!甚至咱们一家都没有好下场!”   陈老太太听完这番话忍不住哭叫出声:“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去给越诗陪不是,我去给她道歉还不行吗?琪可因为文子谅已经耽搁到快三十岁了,她要是再去边境待上几年,她回来就三十多岁了呀,而且边境那么苦,听说那里每年都有死亡名额,琪可身体不好,她怎么吃得消啊!”   陈喜发眉头紧皱,他难道想不到这些吗?不,他当然知道边境苦寒,哨所那里海拔高,光是高原反应就够人吃一壶的了,琪可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小闺女啊,他怎么可能不心疼她,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由不得他了,如果他这次的做法让文家和梁家不满意,那遭殃的就不止是小女儿了,他辛苦奋斗一辈子的基业也会毁于一旦的,陈家的子孙势必会跟着受牵连的,就像老张家一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妈,我去!你别哭了,我去就是,大不了把这条命赔给他们就是!但我不会去文家给越诗道歉的,以后您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好了!”说罢陈琪可擦干眼泪,面无表情地看了陈喜发一眼,显然是恨上他了。   陈喜发听到二楼房间一声巨响,是陈琪可摔上了门,他撑着的腰背瞬间垮了下去,他知道,这个娇生惯养,从小甜甜地叫他爸爸的女儿,已经恨上他了。   陈杰蹲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老太太呜呜地埋首哭泣,心里把越诗和文子谅咒骂了一遍又一遍,陈喜发的精气神显而易见地散了,他听着老妻压抑的哭声,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对家里多一些关心,以至于这件事闹到这种地步,还有文家和梁家,为什么就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呢,何必非要逼着他做这种决断。   不过他想的再多也于事无补了,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陈琪可被自家人宠坏了,总以为世界是围绕自己转的,这回踢到了铁板,自然也该受些教训。   下午,陈喜发带着妻子和孙子亲自去文家和梁家致歉,文家只有文子谅和越诗在家,至于王建业的事,文慧娴和肯特其实是毫不知情的,越诗也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甚至她根本不知道有人专门去运城农场找王建业给她添堵,所以陈喜发带着陈老太太和陈杰上门的时候,除了陈老太太,她根本不知道另外两人是谁。   “你先上去休息会儿,我跟他们谈点事情”,文子谅看到陈老爷子一行人站在门口,便把越诗打发上楼了,他虽然不在乎越诗之前嫁过人,但也不想再在她面前提起王建业的存在,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他不想让那些再打扰到他和越诗的生活。   越诗扫了陈老太太一眼,便直接上楼了,没跟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打招呼,陈老太太倒是强颜欢笑地想跟她打个招呼,结果越诗理都没理她一下,她可还记着当初陈老太太跟她的宝贝女儿是怎么说她的。   陈老太太嘴张了一半,又把话咽下去,表情很是尴尬,不过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   陈杰跟在陈喜发身后,陈喜发冲他一使眼色,陈杰会意,他上前想把手里提着的礼品递给文子谅,但文子谅却没有接,而是不咸不淡一句话:“这就不必了吧,我家也不缺这些。”   陈喜发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就是被人拿住把柄的下场,他们一家在文家门口连门都进不去,文子谅也根本没有让他们进门的打算。   想到这里,他索性开门见山,让陈杰向文子谅道歉,并道出了他对女儿和孙子的安排,文子谅听罢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但总算不再追究下去了。   陈喜发从文家出来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本想接着再往梁家跑一趟,但文子谅拦住了他,说梁家那边他会去解释,只希望他能尽快把陈琪可送走,他不希望越诗在部队大院再看到陈琪可。   陈喜发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当务之急是把这悬在陈家头顶的刀子移开,其他都是次要的。   还有王建业,文子谅同样交给陈喜发处理了,陈喜发担心事情闹大了会把陈杰牵扯到其中,便没有过分追究王建业的责任,毕竟这事的症结在他女儿身上,王建业完全可以说他是受人逼迫,所以他让人压着王建业回了运城农场,并暗示那边的负责人,好好看住他,务必让他好好改造,这么一来,王建业在那边的日子必然会更不好过,他也能出一出心中的怨气。   至于文子谅,他所有的行为合规合法,没有把自己牵扯进去分毫就达成了目的,不仅让陈家安分了下来,还顺带拿住了他们的把柄,解决了越诗的前夫,经过这次,陈喜发越发感叹惋惜为什么文子谅不是他们陈家的儿子或女婿。   因为担心再生变故,陈喜发回去后立即安排了陈琪可的事情,陈琪可第二天就被送走了,陈杰也从部队退了下来。   所以林慧隔了一天到陈家拜访的时候,被陈家这巨大的变故吓了一跳,她坐在沙发上握住陈老太太的手,看着表情急切,“伯母,这是怎么回事?前两天我过来的时候琪可还在,怎么突然就去了边境哨所当驻地医生,她以前可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个啊?这也太突然了些,再说,边防上可不是一般人能呆的住的。”   陈老太太提起这个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下来了,谁说不是呢?她家琪可从小身体不好,好不容易精心将养着养到这么大,居然被逼着去了苦寒的边境,也不知道她现在走到哪了,那孩子走的时候还跟家里赌着气,她给她准备的厚被褥和吃的用的什么都没拿,只背了一个小包就走了,这是纯粹往她心口上捅刀啊。   她心里的憋闷太多了,但这种事又不能如实往外说,所以林慧问起来,她只能遮掩着,为女儿的突然离开寻找借口。   陈老太太擦干眼泪,拍了拍林慧的手,嗓音略微有些嘶哑:“好孩子,我知道你跟琪可关系好,你一直把琪可当妹妹看待,这我是看在眼里的,你对她的关心伯母也知道,只不过这孩子执念太深,一时接受不了文子谅结婚,所以便跟家里人赌气去了边防,等我知道这事时她已经跟着车走了,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只能过段时间看能不能把她调回来。”   林慧眼睛转了转,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以她对陈琪可的了解,说陈琪可因为文子谅结婚黯然伤神她是信的,说陈琪可放不下文子谅她也是信的,但说到陈琪可接受不了文子谅结婚,自己一个人跑去了边防,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陈琪可不是这样的性子啊,以她的脾气,说她不死心准备继续在文子谅和越诗之间搅合,这才听起来合情合理啊。   她怎么会自我放逐跑到边境呢!真是奇怪。   “那琪可……”林慧刚想继续问,陈老太太赶忙转移了话题,这种事说多错多,林慧不是笨人,有些事不能说得太多。   “先不说琪可的事了”,陈老太太凑近林慧,将发生在越诗婚礼那天的事情说给林慧听,林慧不是想嫁进陈家做她的小儿媳妇吗?那博毅身上的事她应该比谁都上心,那个戚倩倩像个狗皮膏药一样,前天刚把她打发走,她隔天就又找上门来,幸好没碰上她家老头子,不然这又是一桩麻烦事,这事交给林慧去处理,兴许效果会更好一些。   说来这些天他们陈家像是走了背运一样,她的儿子、女儿、孙子,但凡跟越诗沾上关系的,没有一个有好结果,那个贱人真是个扫把星!   林慧听完陈老太太在她耳边的低声絮语,她猛地站起身来,讶异愤恨道:“您说那个叫戚倩倩的女人,她打算赖上博毅?她是越诗的同学?”   陈老太太点头:“我的儿子我自己知道,博毅那天酒喝多了,没一点意识就跑出去了,之后就醉倒在路边,他能对那个女人做出什么事来,他自己连站都站不稳呢!”   “那个女人自称是越诗的同学,说是来参加婚礼的,但婚车开走独独把她留下了,她又好巧不巧给博毅来了这么一出,我怀疑博毅之前开车去首都大学门口等越诗的时候被她撞见过,她恐怕早就盯上博毅了,这次正好找着机会了,所以死活都要赖上陈家,小慧啊,你才是我看中的儿媳妇,像戚倩倩这种想攀高枝的小丫头,她心术不正,要是真扒着博毅不放就麻烦了。”   这话她不说林慧也清楚,林慧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等着越诗嫁人了,结果横空冒出一个戚倩倩,什么也没做就想设计着成为陈太太,这是做梦呢吧!   林慧努力将心里的怒气和愤懑压下去,她看着陈老太太,问道:“伯母,那你查过戚倩倩的底细了吗?”   陈老太太摇头:“这两天琪可的事弄得我头晕脑涨的,还没顾得上呢,只知道她跟越诗在一个进修班上课。”   林慧思索了一下抬头:“伯母,您要是信得过我的话,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好了,我不会让那个戚倩倩对博毅的声誉造成任何损害的。”   陈老太太等的就是这句话,她本意就是想让林慧出手解决戚倩倩,现在正好合了心意。   “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能信不过你吗,再说你也知道,我早就想让你跟博毅结婚了,也早就把你当作自家人看待了,说来这次也是博毅不小心,才会惹上这桩事,唉……”   陈老太太捏准了林慧的痛点,短短几句话就让林慧主动揽过了这件事,还顺带定了定她的心,让她觉得戚倩倩是在觊觎她陈太太的位子,这样一来,林慧自然心甘情愿地为她冲锋陷阵。   等送走林慧,陈老太太又让警卫员送她去了一趟邮局,她得把收拾好的衣服被褥、还有一些吃的给女儿寄到边防去,不然那里冰天雪地的,琪可一个娇生惯养没吃过苦的小姑娘可怎么熬。   与陈家气氛低迷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周家了,文慧娴从首都寄来的那封信在周家掀起了轩然大波,晚上周云峪和齐丽夫妻俩被周国涛叫回来,周见巧也坐在一旁,她纳闷地看着爷爷奶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说什么重要的事,竟然专门把她爸妈也叫回来了。   周家除了周见邺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客厅里了,周云峪和齐丽对视一眼,他神色严肃地看着父亲,问道:“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这么着急把我们叫回来?”   周国涛清了清嗓子,把那张照片递给儿子,开口就让周云峪吓了一跳,“你看看,这才是云岭的儿子,咱们家的见邺。”   周云峪还没顾得上仔细看看手里的照片就瞪大了眼睛:“爸,你在说什么?什么叫这才是云岭的儿子,见邺不是好好的在学校吗?你拿云岭的照片给我干什么?”   周国涛对着儿子:“你再好好看看,照片上的人不是你弟弟,是你侄子!”   周云峪闻言连忙低头端详手里的照片,齐丽也一头雾水地看着那张照片,周见巧也围过去,爷爷说的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难道现在在她家的这个堂弟并不是小叔的孩子,照片上的人才是?   周云峪仔细看了照片几秒钟,他猛地抬头,“爸,你刚说的是什么意思?照片里的这个人不是云岭?是云岭的儿子?那见邺呢?他……”   周国涛叹了口气,“他可能不是咱们家的孩子。”   许红棉闻言没好气地开口:“什么可能?他分明就不是咱们家的孩子,多半是当年那个保姆的孩子!”   周云峪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这样呢?”   齐丽也有些不可置信,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周家,而且都这么多年了,她又看了一眼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几乎跟小叔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她和云峪刚才还以为是云岭的照片呢!   “爸,妈,这照片是哪儿来的?照片上的人是?他现在在哪儿?”齐丽问道。   周见巧也好奇地看向爷爷,原来这才是她的亲堂弟吗?怪不得尽管妈妈对她耳提面命,她都看周见邺那小子不顺眼,原来他根本就不是周家人!   周国涛:“这照片是文家的慧娴寄过来的,她在首都见到了这个跟云岭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孩,担心里面会有隐情,所以寄来了这封信。这个男孩叫江砚,家在宁西,我前些年去过那里,当初在咱们家做工的保姆郑小翠家里就在那里,而且特别凑巧,这孩子住在十柳村,恰好跟郑小翠在一个村里,这就由不得人多想了。”   周云峪不是傻蛋,刚才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这会儿脑袋清楚了,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周见巧也听明白了,她看向周国涛:“爷爷,所以见邺可能是原来那个保姆的孩子,而这个江砚才是咱们家的孩子,他们在小时候被调换了,对吗?”   周国涛点头,“我和你奶奶准备明天就去首都,提前跟你们说一声。”   周云峪听完忙道:“我也一起去吧,正好最近部队里没什么要忙的,就是一些正常的训练,我跟着一起去,还能给您和我妈跑跑腿,再说还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呢,那孩子恐怕还不知道他的身世……”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对周家有怨,毕竟这么多年了,无论有多少理由,周家终归没有管过他一天,要是他生活得不那么如意,这就更糟糕了。   周国涛和老伴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让儿子跟着一块去,到了首都万一有个什么需要跑腿的事,总不能他们老两口拖着老胳膊老腿的。   “那行,你就跟着一块去吧!”周国涛说道。   “爷爷,我也……”   “你什么你,你安心上你的班,乌泱泱去一大家子人也没用”,许红棉拍拍孙女的手,驳回了她想跟着一起去的要求,完了又嘱咐道:“我们走的这几天见邺要是回家了,你就说我们去首都开会去了,其他的什么也别让他知道。”   周见巧撇撇嘴:“除非没钱花了,不然他才不会回家呢!对了奶奶,那把江砚认回来了,见邺怎么办?”   齐丽和周云峪也看过来,许红棉轻描淡写:“自然是送他回他该回的地方。”   还有那个杀千刀的郑小翠,当年要真是她换了孩子的话,周家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周家人商量好了,第二天一早便赶去火车站坐上了开往首都的火车,而林慧娴也在儿子结婚的第三天接到了周老爷子的电话。   “周叔叔,您先在站里等一下,我这就过去接您。”   文慧娴挂断电话,马上又给自己父亲的办公室拨了电话,文见远让她先把人接到家里,他稍后就回去。   文子谅和越诗昨天就等不及地搬到了四合院那边住,文慧娴理解他们新婚燕尔,喜欢两个人呆在一起,便也没强求他们必须要在大院住多久,所以文家现在还是文慧娴夫妻和文见远住着,周家人过来正好安排他们住在客房,反正家里地方大,周老爷子跟文见远关系好,两人还能多聊聊。   肯特上班基本是跟着文慧娴的,他在挂了名,但上班时间不受约束,所以文慧娴开车去接人的时候直接带上了肯特,他们接完人就直接回家了。   周国涛夫妻和周云峪上车后便开始询问文慧娴江砚的情况,文慧娴简单跟他们解释了一下,好让他们心里先有个底。   “周叔叔,您也知道,我家子谅前几天刚举行过婚礼,江砚就是我儿媳妇女儿的男朋友,他们这次专程从宁西赶过来,我见那孩子的第一面就差点认错了人……”   “等等,慧娴,我怎么听着你说的话有点乱啊,”文慧娴说到一半被周国涛打断。   许红棉也听着有点糊涂,“什么叫你儿媳妇的女儿的男朋友?你家子谅不是才娶了媳妇吗?怎么你儿媳妇就有女儿了?照你这么说,你儿媳妇该是江砚的丈母娘了?”   文慧娴笑着回头看向后座:“许阿姨,您说的没错。”   许红棉听罢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文慧娴又接着道:“许阿姨,您可能不知道,我儿媳妇之前结过婚,她跟前夫有一个女儿,今年已经16岁了,江砚就是她女儿的男朋友。”   许红棉讶异地看向她:“这,你家子谅那么好的条件,怎么?”   许红棉话虽没有说完,但文慧娴完全听得出她话里的未竟之意,所有没见过越诗的人,几乎都会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子谅那么好的条件,最后挑挑拣拣竟然选了个结过婚的女人,但这些人要是见过越诗,他们就会明白,女人的魅力完全不是靠结过婚与否来衡量的,越诗这样的女人,即使没有嫁给子谅,她也能过得很好。   “阿姨,您见了越诗就知道了,她人很好的,对了,她还是梁振华梁司令的亲生女儿,前不久才找回来的。”   许红棉:“这么巧,我记得梁司令找他失散的妻女有好些年了吧。”   文慧娴笑着:“谁说不是呢,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还是父女重逢了,越诗从小生活在苏北……后来就跟着女儿一起下乡去了宁西,在宁西一个叫十柳村的地方插队,江砚就是那个村的人……越灵就和自己男朋友江砚一起来了首都,我这才发现江砚竟然跟云岭哥长得很像,担心里面可能会有隐情,所以就写信寄去了您那里。”   周国涛听完她的话开口道:“慧娴,那个孩子现在在哪?”   文慧娴:“他目前跟越灵在梁家住着,这会儿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梁司令这两天带着他们满城的晃悠,他们在这呆不了几天就要回宁西了。”   周国涛顿了一下,随即开口道:“慧娴,那个孩子以前过得怎么样?”   文慧娴看了后视镜一眼:“似乎不太好。”   越灵虽然没说什么,但她旁敲侧击打听关于江砚的事时,越灵的表现她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的。   许红棉顿时心揪了一下,她不敢再往下想,郑小翠既然能大着胆子干出调换孩子的事,那她还有什么干不出来呢?江砚又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她怎么可能对他好呢,要是她想法再左一些,江砚这孩子恐怕从小就没好日子过。   周云峪拍拍母亲的肩膀安慰她,谁能想到一个小保姆竟然能瞒着他们周家玩了一手狸猫换太子,他们周家费心尽力将旁人的孩子养大,而自家的骨肉却流落在外,过着受人欺凌的生活。   车里安静下来,文慧娴又问道:“周叔叔,许阿姨,你们想好要怎么跟江砚说了吗?那孩子还不知道他的身世有问题。”   周国涛叹了一声气:“先见到人再说吧。”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车子驶进干部大院,文慧娴把车停到自家门口,肯特招呼着周家三人进门。   “我去梁家看看他们回来没有,你先招呼着周叔叔他们,顺便让阿姨把饭做上”,文慧娴叮嘱肯特。   肯特点头应好,把周家几人带进屋里。   而文慧娴却跑了个空,梁家大门锁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显然越灵江砚他们还在外面没回来。   江砚越灵还有南南这几天跟着梁振华玩疯了,凌晨四五点去看升国旗,大冷天裹得严严实实去爬长城,跟一帮子大院子弟去滑雪溜冰,每天基本都是天擦黑才会回来。   今天梁振华去医院看望一位住院的朋友,所以江砚越灵便带着南南去滑冰了,这会儿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冷风呼呼的,直往人脸上吹,同行的几个大院子弟提议大家去老街吃羊蝎子火锅,越灵还在犹豫,今天出门她跟外公说好的要回去吃饭。   “越灵姐,跟我们一块走吧,王军正好要接他姐和外甥回大院,让他跟梁司令说一声就好了,咱们认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一起吃顿饭,你和砚哥就别扫兴了”,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长得黑不溜秋的男孩凑在越灵身边,拽着她的胳膊摇来晃去,旁边还有几个男男女女围在一起说着什么,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也就十七八岁,年纪小的十二三岁,大多是跟着哥哥姐姐一起出来玩的,拉着越灵不放的男孩叫陈盼飞,他的哥哥陈盼龙也在这里,这两天一直围着越灵献殷勤,见越灵不吃他那套,便撺掇着他弟弟帮他说话。   江砚带着南南去了一趟厕所,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男孩拽着越灵的胳膊,他看了眼男孩的哥哥陈盼龙,推了下南南的后背,南南抬头对着他一眨眼睛,蹬蹬蹬跑到越灵身边抱住她的腿,说自己困了,想回家睡觉。   江砚也跟着走过来,他在众人面前为越灵理了理围巾,将她裹得更严实一些,越灵笑着看他,江砚轻轻揽过他,对众人道:“今晚家里还有些事,南南玩了一天也困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吃饭的话以后还有机会。”   他虽然笑着,但气势却极盛,加上越灵也附和他说要回去,大家稍作挽留之后,便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江砚他们刚走出这一行人的视野,陈盼龙就骂开了,他狠狠往旁边的冰柱上踢了一脚,“妈的,不就是一个乡下来的乡巴佬,还成天人五人六的,越灵现在是梁司令的外孙女,难不成江砚还真以为他能当得上梁家的孙婿?”   旁边有人附和:“就是,咱们带着他出来一起玩是给他面子,这小子确实有些不识好歹。”   “他不愿意跟越灵跟咱们多待,该不会是怕越灵看上咱们把他给甩了吧,哈哈哈。”   一群男生肆无忌惮地嬉笑着,倒有几个女孩对江砚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毕竟江砚长相是真没的说,就算家境差点其实也没什么,女人看相貌的还是占大多数的。   就像林慧对陈博毅,陈琪可对文子谅,家世固然是一方面,但更令人满意的是长相,文子谅如果是个丑八怪,即便他的家世再出众,陈琪可也不至于跟他死磕这么多年。   回去的路上,南南一手拉着越灵,一手拉着江砚,他蹦蹦跳跳地走在两人中间,时不时拽着越灵的手帮他扯扯掉下来的帽子,时不时歪向江砚那边调皮,看着活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小刘今天开车接送梁振华,所以江砚和越灵只能坐公交车回去。   他们刚上车,外面便飘飘扬扬地下起雪来,越灵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她的手被揣在江砚怀里,暖呼呼的,南南坐在江砚腿上,在车子的晃悠中闭上了眼睛,晚上车上没几个人,车里只有一盏昏暗的顶灯,越灵和江砚坐在后排的位子上,他们后面一个人都没有,窗外雪下得越来越大,车厢里越灵和江砚彼此呼吸相闻,唇舌交缠,清冷凌冽的冬夜里,外面有路过的小孩指着驶过的公交车,让旁边的母亲看,“妈妈,快看!那里有人在亲亲。”   母亲抬眼只看见疾驰而过的车子,她揉了揉孩子的头发,语气嗔怪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公交车在大院门口不远处停下,值班室的灯光透过窗户散射开来,路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江砚怀里抱着已经睡熟的南南,越灵在后面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地跟着他,两人回到家的时候梁振华正在门口处张望。   “赶快进来暖和暖和,今天天气冷,可别感冒了,我让阿姨煮了姜汤,你们一人喝上一碗,喝完咱们吃饭”,梁振华从江砚手里接过南南放在沙发上,南南今天确实玩累了,倒了一趟手都没醒,在沙发上接着睡。   江砚帮越灵脱掉外面的外套,梁振华看着他们,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越灵边换鞋边皱着眉头:“外公,您想说什么直接说就行了,干嘛犹犹豫豫的。”   江砚也看向梁振华,梁振华眼神在江砚身上停驻了一下,接着开口:“刚才文家人过来说让你们吃完饭过去一趟,说是那边来了客人,要给你们介绍认识一下。”   越灵嗐了一声,“就这事啊,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外公,您刚才干嘛一副那种表情,搞得我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那边来的是文家的亲戚吗?我们吃过饭再过去会不会有些怠慢?”   梁振华摇头:“不是亲戚,是文老爷子的朋友,以前也在大院里住着,前几年调到南方军区了,这次回来是有事要办。”   越灵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梁振华去厨房给他们盛姜汤,他心里有些复杂难言,刚才那会儿他回家刚好碰见文慧娴,文慧娴跟他大致说了周家的事,周国涛老爷子他是知道的,但江砚可能是周家的孙子,这件事倒真让他吃了一惊。   他本以为他家越诗的经历已经算是少有了,但江砚竟然从小就被周家的保姆换掉了,保姆的儿子在周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生活,而他在宁西的乡下生活了十几年,还从小遭受着来自父母的虐待,这可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江砚的家庭情况他是知道一些的,那孩子也从没想过隐瞒什么,他是真心想跟越灵在一起,所以关于江家的一切他都如实告诉了梁振华,梁振华对他的经历也知道一些,他的母亲郑小翠前几年已经死了,父亲再婚了,他现在是一个人生活,关于和越灵的未来,他也有自己的规划,梁振华本来觉得他的家庭有些复杂,担心原生家庭对他会有影响,但跟江砚深入谈过之后,他还是接受了江砚做自己的孙女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3 23:53:30~2020-12-31 14:3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6145215 15瓶;酱烧泥、思晨宝 10瓶;懒懒的假期 6瓶;萌萌的我 5瓶;22084887、 3瓶;三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认亲始末   吃过晚饭之后, 梁振华带着江砚和越灵去了文家,文子谅和越诗晚上没过来,文慧娴开门把他们迎进来。   “快进来暖乎一下, 今晚风雪也忒大了些。”   越灵江砚进门跟文慧娴打了招呼, 接着往里走了几步便看到客厅站着的三个陌生面孔。   “周老将军, 咱们可有好几年没见了吧。”梁振华没等文慧娴介绍就上前跟身穿军装的老人握了握手。   越灵视线看过去,发现老人一边跟外公寒暄着, 一边眼神定定的看着她和江砚这边, 不, 不对, 应该说是看着江砚, 不止穿着军装的那位周老将军,还有在他旁边站着的那位老夫人和中年男子,他们也在看着江砚, 那位老夫人看起来都要哭了。   “这是周国涛将军,他现在是南方军区的司令员,这位是他的夫人许女士、这是周将军的长子周云峪, 也在南方军区”,梁振华跟三位客人打过招呼之后, 便转过身向越灵和江砚介绍几位客人。   越灵和江砚闻言客气地跟对方问了好, 叫了声爷爷奶奶, 谁知对面站着的几人一下子激动起来, “好好好, 好孩子, 都是好孩子”,许老夫人更是过来一把拽住江砚的手,上下打量着他, 连声音里都戴着泣音:“孩子,是叫江砚对吧,长得可真结实。”   江砚疑惑地看向越灵和梁振华,不明白为什么这位老夫人对他这般亲近,越灵也是一头雾水,虽说周家人对她也很热情,但这种热情是浮于表面的,根对江砚的态度完全不一样,这点她还是看得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家人会对江砚如此不同。   越灵看向外公,梁振华默然地对她摇了摇头,她便把视线又转向江砚,只见那位周老将军和他的儿子周云峪也是一脸激动和慈爱地看着江砚,还是文见远出声打破了这让人匪夷所思的场面。   “都别站着了,有什么事大家坐下说,老周,红棉妹子,来,让孩子坐过来,来,越灵,你也过来。”   于是大家渐次在沙发上坐下,许红棉虽是第一次见到江砚,可她毫不怀疑,这才是她的亲孙子,云岭的亲生儿子,她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能确定,根本不用再去搜寻别的证据,这孩子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活脱脱像是云岭重生一般。   她乍然见到亲孙子,自然是稀罕个不够,想拉着江砚坐在她身边,但江砚却推开她的手坐到了越灵旁边,她这才有心思打量起越灵来,这就是慧娴说的梁振华的外孙女,她家儿媳妇前面生的那个女儿?这相貌未免也太出色了,跟她家江砚坐在一起,两人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好看,就算以她这种挑剔的眼光看过去,也不得不说一句两人般配极了,对了,慧娴在车上的时候跟她说过,江砚是越灵处的对象,这次来首都是陪着越灵参加婚礼,那越灵就是她未来的孙媳妇了?   这倒是好,不但找回了孙子,还得了一个这么俊俏的孙媳妇,家世长相各方面都跟江砚般配极了。越灵挨着江砚坐着,她能感受到那位许老夫人正热切地看着她,她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些许欣慰和慈爱,她跟江砚对视一眼,江砚轻微地耸耸肩,显然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文见远坐在江砚对面,他坐好后看了周国涛一眼,周国涛冲他略微一点头,他便抬头对着江砚和越灵开口道:“江砚,越灵,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尤其是江砚,这桩事跟你的身世有关,所以才这么晚让你们过来一趟。”   江砚眉头稍挑:“我的身世?”   越灵睁大眼睛看了江砚一眼,继而又看向周家三人,所以说江砚的身世果真有问题?她就说嘛,江民安和郑小翠就江砚一个独生子,怎么就能狠心把他从小打到大,要说不是亲生的才有可能,就连南南,在秋荷给江六六生下儿子之前,江六六对他也是疼爱的,所以没道理江民安和郑小翠会把自己的独生子往死里磋磨。   再说这周家,今天对待江砚的态度看起来很不一般,难道周家才是江砚的亲人,要不然文家要摊明江砚的身世,没必要让周家人在场。   文见远点头:“对,你的身世。江砚,你很可能不是江家的孩子,而是周国涛将军的亲孙子,据我所知,你老家在宁西省一个叫十柳村的地方,你的母亲叫郑小翠,父亲叫江民安,他们看起来跟周家毫无关系,但你知道吗?你的母亲郑小翠曾经在周家做过保姆,就在她的孩子出生后不久。”   江砚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就算我母亲在周家做过保姆,也不能证明我是周家的孩子吧?”   “不不不,孩子,你确实是周家的孩子,你跟你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许老太太急声道。   周国涛也插话:“对啊孩子,你跟你父亲云岭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对了,我们这次来带了照片的,你看看就知道了,云峪,相册呢?快拿出来!”周国涛催促大儿子从包里拿出相册。   周云峪三两下从背包里取出相册递给父亲,周国涛急忙忙地翻开周云岭相片那页,将相册递给江砚。   江砚接过相册,越灵凑在他旁边,两人一道往照片上看去,只见照片上的男人一身军装英姿飒爽,目光炯炯地看向前方。   原来江砚穿着军装是这个样子啊,越灵的第一反应是这样,但随即她才意识到,照片上的男人并不是江砚,而是跟他有着相似面貌的另一个人,她猛地抬头看向江砚,江砚也看着她,越灵见状紧握住他的左手,看样子他真的是周家的孩子,江砚对越灵轻轻勾了勾嘴角,将手中的相册递回给周国涛。   许红棉:“这下孩子你信了吧,你跟你爸爸长得太像了,太像了,你是我的孙子啊,是我们周家的孩子啊。”   “所以我是怎么变成江家的孩子的?还有,我的亲生父母呢?”江砚语气不急不缓,听起来似乎一点起伏都没有,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自己身世有异的事实。   至于周家人为什么会知道他,不作二想,肯定是文家人透露的,头一次见面的时候,文家人似乎就把他认错成了别人,大约就是那会儿他们开始怀疑他的身世的。   周国涛叹息着看向江砚:“你亲生父母都不在了。你爸爸叫周云岭,是我的小儿子,云峪是你大伯,我就你大伯和你爸爸两个孩子,可你爸爸在你出生后不久就在边境牺牲了……”   当年周云岭所在的部队一直在边境驻扎着,那时候他媳妇韩岁刚生下江砚不久,因为韩岁娘家的一些原因,许老太太跟她处得不是很好,加上韩岁性子敏感柔弱,生子后周云岭又不在家里,她便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但当时谁也不知道抑郁是种病,周家人只觉得韩岁的性子越来越左,直到最后,韩岁竟然试图自杀,周家人才觉得事情大了,于是他们写信给周云岭,周云岭回家了一趟,他本想让媳妇跟着自己从军,但韩岁放不下孩子,加上她跟婆婆处得不好,便想带着孩子一起走。   周云岭拗不过她,只能帮着说服父母吗,在江砚满百天的时候带着他去了驻地,周家二老因为不放心他们,所以让家里的保姆郑小翠也跟着周云岭夫妻去了边境驻地,帮忙照顾才白天的孙子。   那时候边境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动乱和战争了,士兵每天只是做一些巡逻和日常演练任务,加上周云岭当时已经是副团长了,基本不上前线,所以周国涛夫妻才答应了他们带着孩子走的请求。   但谁知道天不遂人愿,周云岭在带领连队巡查的时候,遇上了边境邻国的两股武装力量火并,他为了救人,死在了边境线上。噩耗传到韩岁耳中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崩溃了,她性子柔弱,深爱着周云岭,加上原本的抑郁症状并没有彻底好全,所以在周云岭下葬的前一天晚上,便在房间里上吊了。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周家,在刚刚听闻儿子牺牲的噩耗之后,紧接着又得知儿媳妇殉情了,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间全部病倒了,周云峪原本打算去边境操办弟弟的丧事,再把弟媳和侄子接回来,这么一来,他便走不开了,等二老的身体略微好转之后,他才准备动身前往边境,但就在他临出发的前一天,他们家的保姆郑小翠抱着侄子周见邺回来了,护送她回来的警卫员还带着周云岭夫妻的骨灰,这么一来,周云峪就不用去边境了。   而周家人在经历亲人逝去的痛苦后,对保姆抱回来的孩子无比疼爱,周见邺跟着周云岭夫妻走的时候才刚满百天,而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九个多月快十个月了,长相自然跟以前有些不一样,皮肤似乎也稍微黑了一些,但边境环境恶劣,加上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周家人对他的身份丝毫没有怀疑过,他们那时候哪能想到换孩子的事呢,而且郑小翠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军区的一个警卫护送着她,这么一来,周家人自然更不会多想了。   不但如此,郑小翠因为护送着孩子平安回到周家,周家上下老小都对她很是感谢,给了她不菲的报酬,还留她在周家继续干活,但郑小翠却借口想念家乡的孩子,带着得来的大笔钱财跟周家人辞工回乡,周家人体谅他们母子分离,便依着她的意思让她回乡了,郑小翠走后,周家人便一心一意抚养周见邺长大,在周见邺小的时候,周国涛因为有事要去宁西,还特地去了郑小翠家里一趟呢!   也就是那次,郑小翠对江砚动了杀心。   但江砚命大没死,之后她心里有了忌讳,便不太敢再出手,加上江砚逐渐长大,她便管不住他了。之后因为江民安和赵寡妇的事,她拿农药吓人,没成想把自己的性命搭在了里头,就这样,郑小翠自作孽,死得也不算冤枉。   她那好命的儿子也一路在周家顺风顺水,金珍玉贵地长大了,直到江砚这次跟着越灵来首都,才意外被文家人看出端倪,不然郑小翠当年换子的秘密,还真有可能永远都不被人发现。   江砚听完周国涛的解释愣了愣,他没想到自己的亲生父母竟然那么早就不在了。   “你不是说当年郑小翠抱着孩子回来的时候,还有警卫员送她吗?那她是怎么把孩子换掉的?还有,你们想认回我,那你们原本抚养了十几年的另一个孩子怎么办?”江砚问周国涛。   周国涛和许红棉对视一眼,“见邺那孩子,虽然我们养了他十几年,但他终归不是我们周家的孩子,再加上如果他真是郑小翠的孩子,那自然是要把他送回江家的,对了,郑小翠还在十柳村吧?”   江砚语气轻描淡写的:“她几年前就死了,喝了农药。”   许红棉惊讶地“啊”了一声,周国涛也看过来,显然没想到郑小翠竟然已经死了,文慧娴的信里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所以你们跟她对不了质,”江砚又补充道,除非从江民安和当年那个护送她回来的警卫员身上知道点什么,否则根本弄不明白郑小翠当年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孩子的。   从十柳村众人的反应来看,他们一直当江砚是江民安和郑小翠的亲生儿子,根本对江家换了孩子的事毫无察觉,而江民安他妈他爸还有其他的江家人,显然也并不清楚江砚的身世有古怪,这就很奇怪了,又不是刚出生的孩子,郑小翠回乡也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江砚并不是江家的亲生孩子呢?   周国涛:“那郑小翠的丈夫?”   江砚抬头:“他还在,后面又续娶了一个。”   周国涛点头,“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还有当年那个送郑小翠回来的警卫员,现在查出来他在苏北军区任职,他一定也知道些什么。”   周国涛跟江砚说着话,许红棉就那么看着江砚,她总觉着这孩子是不是过分冷静了些,寻常人一听说自己身世有问题,知道自己小时候被换了,或悲伤或愤怒总得有些情绪起伏,可江砚呢,他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平平静静的样子,说什么都是不咸不淡的,甚至说到抚养他长大的郑小翠死了,江民安续娶了,他也是一副不起波澜的样子,仿佛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跟他无关一样。   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不是过得很不好?许红棉心里默想着。   周国涛又问江砚:“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宁西,我们也跟着一起,总得把当年的事情问个明白,还有,回去的时候顺便还得去一趟江北,找找当年那个警卫员。”   江砚看了眼梁振华,回道:“我们打算大后天出发。”   梁振华插话:“周老,我家里最近也有事情需要到苏北去一趟,江砚和越灵本来就要跟我一起,既然这样,大家就一起走吧。”   周国涛自然不会不答应,梁振华说罢又转向文家人:“还有子谅和越诗那边,他们也跟着我一起,既然事情都赶在一块了,不如就提前一天出发,去了江北之后,我还要带着他们回老家祭拜越诗她妈妈。”   文见远点点头,祭拜长辈是大事,文慧娴和肯特自然也不会反对。   就这样,众人算了说定了,他们后天从首都出发,先去一趟江北,梁振华带着越诗和越灵母女处理越家众人的事情,周国涛一家则找到当年那个警卫员问明情况。   之后大家一起到梁振华的老家去将越诗妈妈的尸骸从井中起出来,让她入土为安,这些事办完后,越诗和文子谅回首都,而梁振华和周家一行人则坐火车前往宁西,弄明白当年发生的事情。   梁振华因为身体的原因,组织上给他批了三个月治疗调养的假期,所以他便想跟着外孙女到十柳村住一段时间,等年后工农兵大学的政策施行开来之后,他再着手安排着将越灵弄到首都上学,至于江砚,周家估计对他另有安排,毕竟周家第三代的男丁就江砚一个人,周家多半是想让他从军的。   周家的势力跟他一样都在军方,他是在首都和江北军区呆的多一些,而周家这些年则在南方军区经营得不错,江砚如果回到周家,那他势必要挑起周家的兴衰荣辱,这是毋庸置疑的。   夜深之后,梁振华带着江砚和越灵回了梁家小楼,而周家几人也被安排在文家的客房休息。   许红棉在客房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周国涛同样睁着眼睛,老夫妻俩都心事重重的。许红棉实在睡不着,她侧过身推了推周国涛,“老周,你觉不觉得江砚有些太过冷静了,按理说,他这样十八九岁的孩子,猛地知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得慌乱一下子吧,可他从头到尾情绪没有一点变化,即使知道咱们是他的亲人,也没看出来他跟咱们有多亲近,就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要说他对咱们这么多年没找回他有怨气,可看起来也不像,他也没有拒绝回到周家的打算……”   许红棉絮絮叨叨的,周国涛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用老伴说,他也能感觉到这孩子身上的淡漠,江砚不止对周家,对他的养父养母也是一样,言语中根本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愤恨或喜爱,通通看不出来。   他比较担心的是江砚小时候过得不好,所以才养成了现在的性子,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多大用处,等江砚回到周家,他们一家人处得久了,彼此之间更加了解了,感情自然会变深的。   周国涛拍拍老伴的被子安慰她:“别想这么多了,江砚可能性子就是那样,再说孩子第一次见咱们,基本还是陌生人呢,你总不能指望他一下子就亲亲热热地叫咱们爷爷奶奶吧,人啊,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以后等他回了家,自然会跟咱们多亲近的。”   许红棉叹息着掖了掖被子,翻来覆去到大半夜才睡着,而梁家,越灵大半夜偷偷拿着枕头溜到江砚房间,今天猛地知道了这么一桩事,江砚小时候又被养父养母虐待,她担心江砚心里憋闷,所以想来开解开解他。   当然,江砚其实是完全不需要她来开解的,但当越灵蹑手蹑脚地过来找他之后,他也就顺水推舟让她躺在了自己旁边。   越灵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枕头放到江砚旁边,然后看了一眼旁边已经熟睡的南南,小家伙已经睡得打起小呼噜了。   江砚为她特意往里面挪了挪,越灵直接钻进被窝,大大方方躺在他身边,江砚任由她动作,越灵在被窝里翻腾了几下,觉得不太舒服,又把江砚的手臂拉过来枕在她脖颈下,双手环抱住江砚劲瘦的腰肢,脸贴在他的胸前,江砚顺从心意将越灵整个人环抱在怀中,两个人闷闷的说话声隐隐约约传出来。   江砚搂着越灵,一手在她的长发上抚了抚,唇角微勾问道:“怎么?担心我?”   越灵娇气地在他怀里哼哼两声,“没想到我们家江砚还是高干子弟呢,你说你那个养母她怎么那么缺德啊,私心换了孩子也就不说了,可是既然自己的亲生孩子过着衣食无忧养尊处优的生活,她怎么就好意思那样对你,不说给你多好的条件吧,你那时候那么小,怎么也不该那么对待你啊,而且我听着周家当初对她挺不错了,她这是完完全全的恩将仇报啊。”江砚轻声笑了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谁知道她怎么想的。”要说他以前还愤恨江民安和郑小翠夫妻俩从小对他的磋磨,但自从眼睁睁看着郑小翠死在他面前,捉弄报复得江民安差点去了半条命,他以前的那些痛恨和不忿就渐渐淡去了,尤其是遇见越灵之后,他的脾性平和了许多。   越灵微微仰头看他:“那弄清楚当年的事情之后,你要回周家吗?”   江砚:“你希望我回去吗?”   越灵:“什么叫我希望你回去吗?这当然是看你自己的意愿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看你今天对周家似乎也不是很热络。”   江砚:“他们虽然跟我有血缘关系,但其实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当然不会很热络了,至于回不回周家,我想应该是要回去的。”   因为越灵以后肯定是要到首都生活的,而且她的外公是军中将领,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正好这时候周家找了过来,如果他回到周家,有周家做支撑,那他心里多少踏实一点,依靠周家孙子这个身份,以后也能更好地保护越灵,他想给她最好的,虽然他不缺钱,但这个年代,背景和势力才是最重要的,而周家恰恰能给他这些。   至于对周家的态度,呵呵,虽然他不否认自己是周家人,但周家其实也够可笑的,自家的孩子被人换了十几年,在他最需要人关怀照顾的时候没有人拉他一把,到如今他靠着自己走出了往日阴影,周家这才上门认亲,还指望他对他们多感恩戴德呢?   要不是为了向周家借力,他根本不会看周家人一眼。   越灵把头往江砚胸膛埋了埋,瓮声瓮气道:“你要是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了,反正我养得活你的,外公之前跟我说过,他会想办法把咱俩弄成工农兵大学生转到首都来,也不必非要靠着周家,他们在你最需要照顾的时候人影不见一个,现在却义正言辞地说你是他们家的孩子,尽管有再多的不得已和苦衷,这样的话都听起来有些可笑。”   江砚闻言朗声笑起来,他双手握住越灵的腰将她提起来放到自己身上,越灵伏在他身上,双臂撑在他胸上眼神无辜地看着他,他轻轻在越灵唇间点了一下:“你是不是刚才喝蜂蜜水了,小嘴怎么这么甜?还想要养我?口气还挺大啊。”   越灵笑着回亲过去:“那换你养我就好了,我很好养哒。”   两人身上只穿了线衣线裤,彼此又是血气旺盛的年纪,很快便在被窝里亲成一团,越灵特别喜欢窝在江砚怀里,看他为她痴迷,疼她入骨的样子,年轻人的情感和欲望来得特别强烈,越灵觉得情到浓时,发生点什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江砚却在最后关头停了手,将女孩绵软馨香的身子紧紧抱在怀中,好一会儿,他的气息才渐渐平静,越灵白天在外面玩了一天,偃旗息鼓后很快便在江砚热乎乎的怀抱中睡着了,江砚在她睡后抱着她把她送回了房间,不然第二天被梁振华发现,他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翌日,越灵和江砚拉着梁振华出去采购,他们这次回去,应该还要在十柳村呆上一段时间,所以便趁着机会买了好些东西,尤其是给南南买了不少衣服。   工农兵大学招生定在七零年六月左右,越灵要走这个路子的话,她还得在十柳村待上将近半年时间,江砚自然是跟她一块的,梁振华这次也跟着回去,名头是去乡下疗养,那自然少不了给他买些必须的营养品,越诗还给他开了不少固本培元的中药,梁振华至少得连着喝两个月,所以该准备的中草药也得多带一些备着。   下午的时候,越诗和文子谅一起回了大院,他们一早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要提前一天出发,所以两人下午的时候便请了假收拾好东西回了大院,火车票是文慧娴找人统一买的,因为过去的人多,所以大家统一从大院出发。   而越诗也是过来之后才知道江砚的身世另有隐情。   晚上众人还是相约在文家吃饭,饭后几个男人在一起喝茶聊天,说着工作上的事情,文慧娴和许红棉则在厨房帮着保姆烙鸡蛋饼,给大家带着明天在路上吃,越灵和越诗帮不上什么忙,便坐在沙发角落里说话。   越灵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越诗听,越诗听完颇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虽然她在十柳村呆的时间不久,但从左邻右舍嘴里好歹知道一些江砚的事情,她一开始就觉得江砚可能不是他父母的亲生孩子,不然不可能从小挨打受骂,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就像她一样,长得再好,再听话懂事,越家一众人也从来没把她当做家人,而是千方百计从她身上吸血,将她卖了一次又一次,所以说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因为这一趟是先回苏北,所以越灵便问起越家的事来,她已经知道自己亲外婆是死在了越家人手里,只是不知道妈妈和外公打算怎么处置越家那一家子吸血鬼。   还有袁青青,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要是她知道自己处心积虑想踩在脚底的人如今过得风光潇洒,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当时对她们出手。   越诗:“看你外公的意见吧,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全家下放改造,尤其是越来宝,他得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现在呆的地方有些太便宜他了。你外公打算把越家三兄弟下放到华苏边境去修建铁路,那里据说气温极低,冬天零下二三十度呢,每年上报的死亡人数超过一半,到那里以后,就看越家人的命够不够硬了。”   越灵:“妈妈,那越琴呢?还有袁青青,他们一家这些年来可没少给陈婆子上眼药,还有当初王建业做的恶心事,背后也有这对母女的手笔,相比那种明着不怀好意的,她们这种更加恶心。”   越诗嗤笑一声:“袁二龙已经被停职了,他这些年做的缺德事可不少,随便扒拉两件都够他家吃一壶的了,他呀,就算不吃花生米,恐怕也得进监狱,越琴和袁青青,她们俩也不算干净,除非跟袁二龙立刻划清关系,否则肯定也得受牵连,不过就算她们跟袁二龙划清了关系,日子估计也好过不到哪儿去,毕竟这年头,身世背景清不清白可是放在头一位的。”   袁青青有越家那样的外家,如果再加上被依法处置的袁二龙,她不时时挨就算好的了。至于越家的女人和孩子,他们可以选择跟越来顺三兄弟一起去边界处修铁路,一家人在一起,也可以选择跟越家人划清关系,离婚或者举报,大难临头各自飞,端看各人想法罢了,不过可以预见的是,无论哪种选择,他们将来的生活都不会太好,这也算报应了,他们这些年来跟着越家那一帮子窝囊废趴在越诗身上吸血,对越诗和越灵母女嗤之以鼻,漠视嘲笑甚至参与对越诗和越灵的打压和利用,现在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越灵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当初越家人逼着她和妈妈放弃了城里的身份匆忙下乡,现在总算得了报应。   文慧娴托人买的车票都是卧铺,加上同行的有梁振华和周国涛两位上将,越诗越灵她们也蹭到了干部车厢,这种车厢的环境比一般的卧铺还要舒服,一日三餐有菜有肉,列车员的服务周到妥帖,完全推翻了越灵和越诗第一次坐火车时的感受,要是次次出行都能这样就好了。   苏北离首都不太远,火车早上从首都出发,到夜里七点钟的时候停靠在在苏北省会安远市火车站,苏北军区分管的领导早就在火车站等着了,越灵一行人被安排在安远市军管处的招待所里。第二天,两拨人各走各的,江砚跟着周国涛一行去了苏北军区找当年那个警卫员问话,而越灵则跟着梁振华一行去了长越县北里镇,越来顺两兄弟还被关在那里。   苏北军区,当年护送郑小翠回来的警卫员叫杨大林,如今已经42岁了,他现在是苏北某分军区的一位副团长,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他也很纳闷周老将军怎么又突然找他询问当年的事情。   但上级跟他提前打过招呼,他便只能配合上面的要求,一大早就在政委办公室等着。   周云峪这次没跟着一起来,他作为现役军官,不能离开驻地太久,而且军队假也不好请,所以便提前回了南边。   于是出现在苏北军区的只有周国涛夫妻和江砚三人。   将周家人带到政委办公室,军区领导便识趣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周家人和杨大林。   杨大林原本还想客气着问候一下领导,谁曾想周国涛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开门见山问起他当年的事情。   事情过去了十几年,他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只记得自己是护送过周家的保姆回去,当时保姆还抱着周家的小孙子,至于其他的,那个保姆的名字长相他早就忘光了。   周国涛:“杨团长,你仔细想想,当年你送我们家保姆回来的时候,她中途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或者路上有没有人跟她接触比较密切的?”   杨大林蹙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良久,他摇摇头,记忆太久远了,对这些细节他基本已经忘光了。   周国涛又问:“那你是全程跟着她的吗?有没有什么时间段你没有跟她在一起?”   杨大林这回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语气犹犹豫豫的,“对了,当时那个保姆在宁西下车回过一次家,她当时是怎么说的我忘了,不过她确实抱着孩子在宁西停了一天,但是我当时是一直跟着她的,她好像没什么异常。”   “而且她根本没在家里过夜,因为那天下着大雪,天气特别冷,我在她家村口等着她,所以记的比较清楚,她只在家里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抱着孩子出来了,之后我们便连夜赶到火车站继续赶路了。”   杨大林说着,突然一拍大腿,“我记起来了,那个保姆当时给我说特别想家里的孩子,她说自己一直在别人家里当保姆,几年都回不了家一趟,所以想趁着路过宁西回家看看孩子,她当时跟我保证耽搁不了多长时间,我也没多想,就跟她走了一趟。”   “怎么?首长?这是出什么事了吗?”杨大林察觉到事有不对。   因为杨大林算是当年那件事的经历者,周国涛便没瞒他:“当年那个保姆,可能在路上把我家的孩子和她自己的孩子调了包。”   “啊?”杨大林大惊失色,他猛地站起身来,“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当年她回家的那晚换了孩子吗?她一个小小的保姆,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江砚坐在一旁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当年的真相基本可以捋出来了,有成的可能,郑小翠一早便打好了算盘,趁着回家的机会,将自家孩子和江砚调了包,两个孩子本身只差了两个月,加上她的孩子养在乡下,自然没有江砚小时候养得好,所以两个孩子虽然相差两个月,体型却是差不多的,她换了孩子之后,一路抱着孩子回到周家,杨大林是个当兵的大老粗,郑小翠路上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就根本不会引起杨大林的怀疑,所以她就这样抱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回到了周家,成功的让自家孩子成了周家第三代唯一的孙子。   而这一切江民安肯定也是知情的,不然他不至于从小对江砚那个样子,而十柳村至今没有人怀疑过江砚的身世,更可能的是当初根本没有人知道郑小翠抱着主家的孩子回去过,江民安在换了孩子的那一阵肯定也帮着郑小翠遮掩过,很可能那段时间他找了借口没有让孩子见过外人,不然村里不至于一点闲言碎语都没有。   就连江民安的父母似乎都对换孩子的事毫不知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31 14:35:28~2021-01-07 18:0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ibian珊 10瓶;22084887 5瓶;_弥 3瓶;Jinmi、、萌萌的我、全家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逃走   周国涛和许红棉也不是傻子, 从杨大林的话里多多少少能猜测出当年的场景,江砚的人生已经错位了十几年,好在他们有生之年还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不然可真是要给仇人养一辈子孩子。   剩下的事情就是去十柳村找江民安问个清楚了,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 江家一个拐卖儿童的罪名是少不了的,郑小翠死得早, 倒也算早早脱生了, 不然周国涛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至于江民安, 呵呵, 他往后总归没好日子过的。   现在周国涛夫妻还不知道江砚小时候受的罪,要是知道了这些,江家恐怕下场会更加凄惨, 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或早或晚罢了。   临走之前,周国涛拿到了杨大林关于当年那件事的证词, 虽然真相他们已经确定无疑,但要撬开江民安的嘴, 还是需要一点技巧的, 杨大林虽然对当年的事记忆模糊, 但好歹也算是一个人证, 聊胜于无。   另一边, 越诗一行已经到了曾经生活了好些年的北里镇, 公社书记李社良亲自带着他们去了关押越来顺和越来喜的地方,被关了将近一个月,越来顺和越来喜已经变得形销骨立, 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折磨让他们苦不堪言,公安局每天只给他们一碗水,两个小黑面窝头,单吃一顿都够呛,更别说得挨过一整天,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两个壮硕的大男人枯瘦得可怕。   不过,这还不是最恐怖的,真要到了边境去修铁路,那才叫一个生不如死呢!   越来顺晕晕沉沉地靠着墙角,他的双手双脚被拷着,整个人缩成一团,越来喜倚在距他两三米的地方,楞楞地看向外面的走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越诗和越灵一行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他才迟钝地抬起头,“越诗?”   越来喜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光鲜亮丽的越诗,越诗后面,站着越灵和文子谅,越来喜的目光扫过他们,落到站在最后的梁振华身上,他突然迟钝的脑子终于转了起来。   这是?来算账的?越来喜猛地起身,双手扒拉着地上铺着的稻草,使劲往前冲了两步,趴在牢房前的栏杆上冲着越诗求饶:“小妹,小妹,你救救二哥,你救救二哥,二哥什么也没做啊,都是越来宝,都是他干的,我是冤枉的啊……你救救二哥,二哥给你磕头,我把家里的钱都给你,好不好,你饶了我,饶了我,好不好……”   越来喜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惊醒了越来顺,越来顺撑着腰起身,他看见越诗一行也是大惊失色,随即反应过来跟着越来喜一起求饶,被关的这一个月已经吓破了他的胆子,他想象了无数次自己被枪毙的画面,这年头,被人抓到把柄,大多是从严从重追究,每年县里都有吃花生米的,越来顺被关的这段日子里,他越想越怕,无数次梦到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现在乍一看见越诗,便把她当成救命稻草一般。   越诗就那么冷眼看着他们一句话也没说,来之前她还有些想要痛打落水狗的想法,但现在看到他们这副落魄惊惧的样子,她已经懒得再多此一举了。   越灵倒是呵呵了两声,不过她也没有什么痛打落水狗的兴致,越来顺和越来喜这辈子算是完了,没有跟他们白费口舌的必要了。   越诗定定地看着眼前哭嚎的两人,直到看够了他们叫喊求饶的狼狈样子,这才转头看向梁振华,开口道:“爸爸,就按你说的办吧。”   梁振华点点头:“放心吧,我已经吩咐了人,明天他们就会被送走。”   越灵走过去挽住外公的胳膊,文子谅也牵住越诗,一行人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徒留越来顺和越来喜绝望的叫喊声在空气中回荡。   从北里镇公安局出来之后,越诗一行又回到了石门村,越家一众人在大队长王庆喜的要求下早已从原来的房子里搬了出来,孙燕早在之前就折腾着跟大房分家搬走了,所以这次受影响的主要是大房杨瑞玲一家,当初搬家时她都给王庆喜跪下了,但还是一家人被赶了出来,现在大房一家祖孙三代挤在原来破旧的老屋里。   老屋建的年头太久远了,当时基本用的全是泥砖,天一下雨屋顶就漏水,而且因为废弃已久,里面盘的土炕部分塌陷,就算后面杨瑞玲指挥着儿子儿媳修整过一遍,炕还是很难烧热,所以自他们搬进来之后,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加上越来顺和越来喜被公安抓走的事情在村里传开了,村里人担心受到牵连,便自发地跟越家人划清干系,所以这些日子以来,越家人可算是受尽了苦头,就连村里的脏活累活也全部分给了他们。   越家小一辈的基本没吃过什么苦,尤其是杨瑞玲那个大儿媳妇,好日子过惯了,猛地越家落到这步田地,她心里烦躁,这段日子跟越壮吵了好几回架,娘家人也劝着她跟越壮离婚,毕竟肉眼可见的,越家算是完了,家里掌事的男人都被抓了,女人里没一个能拿事的,二代的男丁虽然成年的不少,但也都叽叽歪歪拿不出手,再说现在到处都是唯成分论,要是再在越家呆下去,她儿子长大后难免会受牵累。   所以没等越诗出现,越家人自己内部就先散了。   “来顺媳妇,来顺媳妇,在家不?开个门!”大队长王庆喜在外扣响越家的门栓,里面却良久没有动静。   王庆喜转过身嘿嘿对着越诗笑了两声,“可能是上山了,要不我先带着你们去来喜媳妇那一趟,她指不定在家呢!”   越诗看了一下四周,轻声道:“算了,不用了,队长你把剩下的事跟他们交待清楚就行,他们要是不愿意跟越来顺和越来喜划清关系,明天就让跟着一起走吧,具体的公社李书记会跟你交待清楚,还有越家原本住的那间宅子,你帮我把钥匙给林三婶吧,先让他们住着。”   林三婶家在越家后面的那道巷子里,小时候年景好的时候,越诗在家吃不饱饭,都是林三婶接济的她,不过林三婶命不好,两个儿子都早早没了,人也被婆家赶回去了,听说娘家人也不怎么待见她,所以越诗想把房子留给她,给她个安身的地方,也算是还了她在这里欠下的人情,走之前,越诗委托王庆喜帮忙照顾一下林三婶,以免她婆家和娘家来闹事,越灵对越诗的处置完全没有什么意见,她对这里没有一点归属感,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回来,自然一切由妈妈做主。   因为越家的缘故,梁振华对这个地方只有厌恶,既然越诗不想再跟越家人见面了,一行人便打道回府。回到安远市区,周家人还没回来,梁振华和越灵在招待所休息,越诗则跟文子谅去了一趟袁二龙之前工作的革委会,越家人都会得到自己应得的报应,越琴一家自然也免不了。   越诗可没忘了越琴几个月前算计她和女儿的事情,要不是越灵机警,等她从医院出来,女儿可能真得被送去王家给那个傻子当媳妇。   革委会办公的地方离招待所不远,越诗跟文子谅过去的时候正好是半下午,袁二龙已经被停职了,这次文子谅出面主要是问问情况,看看革委会内部对袁二龙的处置到底是个什么结果。毕竟这都过去好些天了,事情也该有个着落了。   “什么?他走了?他不是还在停职调查吗?”文子谅问道。   革委会的工作人员向他解释:“袁二龙前段时间确实是被停职调查了,可他没过多久自己就认罪了,还交待了不少事情,之后还主动要求去运城农场下放改造,上面领导看他认错态度端正,就依着他的意思,把他下放到运城农场了,现在估计已经到地方了。”   文子谅和越诗对视一眼,没想到这袁二龙还是个聪明人,自己狠心断了后路,这样虽日子不好过,但总比之后性命前程全握在别人手中的好。   越诗又问:“那他的家人呢?他的妻子儿女呢?”   “他女儿好几个月前就主动要求到运城农场工作了,当时我们领导还夸她觉悟高,不怕苦呢,谁能想到这才过去几个月,袁家就成了这个样子,袁二龙要求下放到运城农场,可能跟他女儿有关吧,那边虽然苦,但好歹他女儿在那边工作,袁二龙日子总不会过得太艰难,至于他老婆和儿子,应该还在家里吧,具体的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那人回道。   从革委会出来,文子谅摸摸越诗的头发:“怎么,要不要去袁二龙家里走一趟?”   越诗停下步子,看着他说道:“去,为什么不去,我有时候觉得这一世和大魏总有些冥冥中的牵连,你知道吧,我原来的嫡姐也叫越琴,来到这里之后,也有一个大姐越琴,两人长相还有七八分相似,性子也相差无几,都想要置我于死地,可惜她命不好,算计来算计去还是要栽在我手上,别人的落魄我没心思看,可我这个好姐姐的下场我还是要去瞧瞧的。”   于是两人一起去了越琴的住处,但出乎意料的是,越琴家的房子里如今已经换了一户人家,开门的是一个头发半白,脸色皲黑,说话还带着口音的老太太,屋里隐约还能听见孩子的哭闹声。   老人打开门倚在门口,手扶在门侧的硬棱上,眼神警惕地看着门外的越诗和文子谅。   “你们找谁?”老人的嗓音有些喑哑,她微微将门缝合了合,自己向外走了两步,眼神陌生又有些不善地盯着眼前这对衣着光鲜的男女。   也不怪她这个样子,实在是这两天这栋楼里有两户人家已经被一群小红兵抄了家,她一个刚从农村过来的老太太,哪里见过这种掠的场面,她们乡下虽然如今日子也不好过,但到底没到这种地步,所以她被吓着了,猛地见到门外的两个陌生人,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那些人找上自己家了吧。   越诗一看对方的神情就连忙解释:“您好,我们过来只是想问一下,这里之前住的那户人家搬走了吗?怎么现在是您一家……”   越诗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赶着回道:“哦,你说之前那家人啊,他们把房子卖给我们搬走了,你找到我这没用,我也不知道他们搬到哪去了。”   说完房门便啪地一声被关上了,越诗文子谅面面相觑,文子谅耸耸肩,摸摸越诗的头发,柔声道:“先回去吧,我再找人打听一下,看看人到底跑哪儿去了,先办别的事吧。”   “好吧,先回去”,越诗心情稍有些不顺,她来之前没想到越琴竟然已经离开这儿了,难道她听到了什么风声?那她动作可真够快的,不过越琴迟早是能找到的,她做的孽不少,就算跑得再远,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   越琴可不知道越诗还在惦记着她,她前几天刚带着儿子到了运城,就是运城农场所在的运城,这里风沙大,城里也荒凉得像个小镇似的,她原本不想来,但女儿和丈夫给她发电报写信催着她过来,说什么再不过来就等着被下放吧,她虽然心里有疑虑,但丈夫女儿连着催她,又说了好些匪夷所思的话,她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处理了安远市的房子和儿子的工作,就这样急急忙忙地收拾行李来到了运城。   来了这里之后,她才知道越诗的前夫一家竟也被下放到了这里,而自己的女儿当初来这里的初衷,竟然是王家那个儿子王兆衍。   要是放在以前,王兆衍无疑是个好对象,可现在王家已经落魄了,他们一家自身都难保了,拿什么来娶她女儿?   她当然不能容忍自己娇养长大的女儿嫁给王兆衍这样一个劳改下放的男人,于是刚来运城的第一天,见到王兆衍的第一面,她就大闹了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前段时间家里有事,断更了很长一段时间,很抱歉,最近才慢慢找回状态,这本拖得太久了,大家放心,不会烂尾,争取在本月内完结,快的话就这一两周,再次向大家道歉,感谢各位还没弃文的小伙伴支持。感谢在2021-01-07 18:09:23~2021-04-06 23:1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缘由   王兆衍被越琴指着鼻子臭骂一通, 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愣,耳边充斥着“臭不要脸的,小鳖犊子,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叫骂声, 对面越琴骂得口沫飞溅, 袁青青拦都拦不住,农场门口看大门的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 王兆衍抬头看了眼昏黄的天空, 顿时觉得有种深深的疲惫感。   他爸这次从首都回来像是受了很大打击, 整个人完全没了过往的精气神, 再加上农场的人毫不掩饰的针对, 辱骂,妹妹被换掉了原先的工作,这一切一切, 都让他无所适从,他每天唯一放松的时刻,就是跟袁青青在一起, 他甚至想早点跟她结婚,这样他们是不是就能一起面对这一切, 所以听说袁青青的妈妈来这里, 他才千方百计地走通了门路, 争取了一小会儿时间出来跟袁青青一起接她妈妈。没想到迎接他的, 就是这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他前几天见过袁青青的爸爸, 对方看出了他和袁青青之间的关系, 也没有明言反对,只是说家里儿女的婚事还要看袁青青妈妈的意思,所以他才想这跟袁青青一起来接人, 谁料想对方反应会这么激烈。   不过想想也能说得通,他这么一个前程尽毁,下放劳改的人,一般疼爱女儿的人家都不会想要把女儿推进他这个火坑,人之常情罢了,是他太想当然了,想来袁青青的爸爸也是一个意思,只是当时给他留了面子,没有明说而已。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跟我妈妈说”,袁青青担心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连忙对王兆衍道。   王兆衍面露苦笑地看了看她,随即对着越琴微一点头,便转身走进了农场大门,只剩越琴还在门口张牙舞爪着说要跟他算账。   袁青青快要疯了,这两天王家的事已经让她焦头烂额,现在她妈又看不清形势,一来就跟她闹起来。要知道她们家已经不是原来在安远市的时候了,要是她爸还在安远市革委会,她妈自然还可以维持原本体面的生活,可现在因为越灵一家,她们已经被迫放弃了那边的一切,要在这里艰难谋生,这里的斗争环境可比那边严峻多了,她爸爸是犯了政治错误主动要求下放的,想低调还来不及呢,偏这时候她妈还糊里糊涂的添乱。   还有王家,直到王建业前几天被人押送回来,她才知道他捅出了什么大篓子,王建业去首都的时候,她虽然不太知道越诗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还跑到了首都,但听说王建业是去破坏婚礼的,她还暗自窃喜过。   谁知道短短几天的时间,王建业就被人押送回来,每天出工干活还有专门的人看守他,每天起的最早睡的最晚,还得时不时被拉出去批一一斗,连带着王兆衍和王静雯也受了连累,王静雯最近甚至被赶出食堂,做着跟男人一样的重体力活,眼看着人都快瘦成杆了。就连她自己也被上面警告过,让离王家几人远一些,她之前送过礼的一个小干事还悄悄提点她,说是王家人得罪了大人物,谁跟他们走得近谁倒霉,最近几天,她明面上没跟王兆衍说过话,只能趁着夜深人静去给他送点吃的。   这次王兆衍好不容易主动说要跟她来见一见她妈,她还专门跟门房的人打了招呼,送出去一包茶叶,这才顺利将他带了出来,没想到她妈一下就把事情搞砸了。   “妈,你能不能先别说这些,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寄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吧,舅舅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给抓进去了,还有我爸,后面还有没有人继续查他?”   袁青青往后看了一眼,王兆衍已经进去了,她这才提起越琴放在地上的包,拉着她往租好的房子走去。   袁二龙来了这边之后,就让女儿帮着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毕竟农场人多眼杂,说什么都不方便,再说农场里的房子紧张,袁二龙便向上面打了报告,说自己媳妇也要过来,家里人多,干脆就在运城的亲戚家借住了,住房问题他自己可以解决,就不麻烦组织了。   这会儿袁二龙正在上工,不方便出来,所以由袁青青带着越琴去租好的地方安置。“啊?”越琴还没逼问女儿和王兆衍之间的发展,就被女儿一连串的问题问住了。   “欸?等等,你先说清楚你跟那个王家小子的事情!当初你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怎么拦也拦不住,就是因为这小子?青青,你是不是昏了头了,要是以前的王家,你跟他在一起也算门当户对,可现在呢?王家都成什么样了,这明晃晃的火坑你也准备跳?”   没等袁青青说话,越琴又接着问:“对了,这事你爸知道吗?他怎么跟你说的,我就不信你爸能同意你跟那个小子的事。”   袁青青心里长叹一口气,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搞清楚舅舅家和她家为什么会陆续出事更重要吗?不过她也清楚,如果不跟她妈说个清楚,这事就过不了,还有她爸那里,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她知道,爸爸也是不赞成她跟王兆衍在一起的,尤其是在袁家和王家双双败落的时候,她和王兆衍在一起,看起来对双方完全没有任何助力。   “妈,我和王兆衍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为了他来这的,不过这是有原因的,不是单纯因为我喜欢他或者怎么样,这样吧,等晚上爸爸过来了,我跟你们把这件事说清楚”,袁青青认真道。   越琴下意识反问一句:“真的?你可别忽悠你妈!”袁青青不说话,停下步子看了越琴一眼,越琴看着女儿凉凉的眼神,连忙道:“好了好了,妈知道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袁青青:“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有些事情我心里有分寸,你得相信我才是!还有,别光说我这边的事了,你快跟我说说,舅舅家里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大舅二舅就被抓了?还有咱们家,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查到爸爸头上?还逼得他主动要求下放,事情真那么严重吗?我跟你们离得远,什么事都不清楚,怎么就突然到了这种地步?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说起这个,越琴就一肚子火气,“不知道是哪个瘪犊子盯上了咱家,丧了天良的,也不怕生儿子没……”,越琴说着就骂起来,袁青青连忙打断她。   “妈,说正事呢,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没有一点头绪吗?”   越琴眼睛瞥了一眼女儿,嘴唇微微张和,看起来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样,袁青青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于是她连忙催促:“妈,你知道什么就赶快说出来,这有什么可隐瞒的呢?难道真要等到咱们家破人亡的那天吗?”   袁二龙申请下放时急急忙忙的,只知道上面有人在查他,有熟人给他透了口风,说他惹到大人物了,他再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所以他当时当机立断离开了安远市,至于谁要搞他,他根本没时间去查清这些,所以至今还是一头雾水。   袁青青从他的话里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直到这次王建业被从首都押送回来,她才在心里猜想,这一切会不会跟越诗母女有关,看王建业这次被收拾的那个惨样,越诗保不准三婚嫁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所以她迫不及待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越琴其实知道的不多,但想起临走前她妈陈月香对她说的话,她犹豫再三,还是把心里的猜测告诉了女儿。   “咱家的事可能跟越诗有关。”   前些日子越来顺越来喜被抓,越家大大小小都指着城里的越琴能够帮衬一把,把人弄出来,越琴虽然已经跟越家划清了关系,但娘家人求过来了,被抓的又是她亲哥哥,让她完全袖手旁观是不可能的,于是她私下回去了一趟石门村,悄悄跟自己老娘见了一面。   陈月香就在镇上劳改,两个儿子被抓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她,她这些年虽然名声不怎么好,但总有几个臭味相投的老婆子跟她来往密切,当然,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所以她儿子一被抓,那些个想看热闹的就来她面前嚷嚷出来了。   乡下地方,根本没什么秘密可言,加上梁振华一行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特意隐瞒消息,所以很快陈月香就从村里的大嘴婆娘那知道了这一切跟上面的一位大首长有关系。   陈月香心里还纳闷呢,哪里的首长,怎么就管到她家来了,正好越琴那时候过去找她,她在镇上走不开,就让女儿找人帮忙打听了一下,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打听不出具体的事情,但她还是知道了一些消息,听说那位大首长姓梁,来这的目的似乎跟越诗有关,那行人似乎还调查了她们家的入籍记录。   姓梁?陈月香心里有鬼,几十年前的事一直压在她的心里,她可没忘了越诗原本是叫梁诗的,难道周燕婉那早年参军的男人还活着? 第101章 .猜测   陈月香越想越害怕, 她前前后后求了不少人,各种门路都走遍了,攒的棺材底都花了个精光, 也没能把两个儿子捞出来,越琴帮着疏通关系,但始终没能跟被关的两个哥哥见上一面。   两人都意识到事有不对, 刚好那时上面忽然调查起了袁二龙, 越琴来不及细究便急匆匆赶回了城里, 陈月香心里的猜想没来得及告诉女儿,接着便是一连串的事情, 袁二龙被迫申调, 越琴家里的事自顾不暇,自然也就没了心力操心娘家的事情。   后来,城里形势越发严峻, 袁二龙去了运城没多久, 就三番五次发电报让越琴跟着去运城, 说是上面很可能要清算他, 催促越琴赶紧到运城避避风头,越琴刚开始不以为然, 但慢慢地,不断有街道办和革委会的干事上她家问话,她反应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她很快处理了家里的房子,安排好所有事情准备去运城, 临走前,她犹豫再三,还是去镇上看了看她妈。   也就是最后见面的这次, 陈月香向越琴透了些口风,越琴听完老太太的话连连摇头,嘴里直呼不可能。   “妈,你想多了吧,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越诗她爸怎么可能还活着,你不能听着那人姓梁,就想到表姨夫身上吧,再说表姨早就不在了,越诗自己都不知道她不是您亲生的,她那个早就不见了的爸还能认出她来?她跟着咱们的时候可才两三岁!现在她都三十多了。”   陈月香眉梢耷拉着,她的背微微驼着,浑浊的眼睛直愣愣的没有焦点,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家里一连串的变故让她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那股精气神。   自从越灵从家里跑了,越诗又写了举报信,越家就像是走了背运似的,先是她和小儿子两口子遭了殃,接着又是两个大儿子被抓,就连女儿女婿家里也事事不顺,要是当初越灵没跑掉就好了,陈月香在心里暗暗咒骂着越诗母女。   虽说心里巴不得越诗母女不得好死,但陈月香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是真的觉得周燕婉那个本该早就死了的丈夫还活着,这次老大老二被抓,还有女婿的事,肯定是有人专门针对越家的,不然哪有这么凑巧,接二连三地,越家几乎所有人都遭了殃,可惜她说的话女儿不信。   “小琴,你别不信我,当初姓梁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虽然这么多年都没什么音讯,但保不准他真活着呢!不然谁跟咱家有这么大仇,你说会不会当年的事被他知道了?”陈月香说着就是浑身一哆嗦。   她两个儿子被抓进去这么些日子,如果真是姓梁的,那保不准真会严刑逼问出当年的事情,她生的儿子她自己清楚,都不是什么硬气货,他们要是脑子清楚,就该知道什么也不能说,要是脑子不清楚,自己扛不住,那不用说,全家都跟着完蛋。   现在看来,显然是第二种结果。   不过越琴当时对陈月香的话抱的是半信半疑的态度,她走的急,两个哥哥的事情她没法子解决,袁二龙的事情也没查出什么名堂,索性就什么也不管了,先到运城跟丈夫女儿汇合再说。   这会儿见到女儿了,虽然心里还是有疑虑,但她一路上也想了不少,万一越家倒霉的原因真是她妈猜测的那样呢?所以她支支吾吾地还是把前几天她妈的猜测告诉了女儿。   毕竟她的脑子不如女儿袁青青好使,说不准女儿能弄清这事呢。   “事情就是这样,你外婆虽然只是猜测,但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袁青青闻言蹙起了眉头,怎么还牵扯到了上一辈的事情,她记得前世一直到她去世,也没冒出来什么越诗的亲生父亲,现在这个人又是怎么冒出来的,还是说外婆自己心里有鬼想多了。   袁青青压下纷飞的思绪:“妈,你知道越诗又结婚了吗?”   越琴大惊:“怎么可能,她不是跟越灵那个小下乡去了吗?难不成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在乡下给自己找了个村夫?”   袁青青叹口气,将王家最近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越琴这才知道越诗早就不在乡下了。   “所以她不知道怎么的从乡下跑到了首都,三婚还嫁了个首都人,你说那人来头还不小?”越琴气得高声问道。   她从小就不如越诗长得好,这么些年一直暗戳戳地跟越诗比这比那,事事都想压着越诗一头,本来针对越诗母女的计划没有奏效,反而让她们跑到了乡下就已经让她气得不行,现在一听说越诗竟然在离开王建业之后又结婚了,还跑到首都嫁了个京市人,她可不得气疯了。   袁青青点头:“妈,越诗嫁的那户人家来头应该不小,兆衍他爸这次被从首都押送回来,你是没见农场的人现在是怎么对他的,连带着跟他沾边的人都倒了霉,要是没有人特地打过招呼,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可惜咱们离得太远了,首都也没什么关系,不然总能弄个清楚的。”   说到王家人,越琴又来了气,但想起女儿答应给她个说法,她又把自己的火气压了下去,她心里明白,青青不是那种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再说以前她跟王家小子接触不多,怎么会一下子就情根深种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因为离得远,越琴暂时还不知道越家兄弟要被弄到边境做苦工,袁青青虽然知道越诗母女可能已经翻身了,但她目前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依仗前世的记忆,把王兆衍紧紧抓在手里,只要王兆衍像前世那样发了家,那她就没什么可怕的了,越诗毕竟三十多岁了,又是三婚,就算真的找了个好男人,有一些背景,但这所谓的背景总归不会大到哪儿去,至少应该是跟未来的王兆衍比不了的。   把越琴安顿好之后,袁青青立刻赶回了农场,她本想去找王兆衍解释清楚,但找过去的时候,王兆衍已经去上工了。   于是解释安慰的话只能先暂且搁置。到了晚上,袁青青一直没能等到王兆衍回来,她只能先回爸妈租住的房子那边跟他们好好谈谈。   夜里,袁青青打着手电筒叩响外面的门栓,北风呼呼地刮着,袁成才裹着棉袄打着哆嗦给她开了门,袁青青这才想起自己这个好几个月没见的大哥。   “哥,你也在呢你跟妈一块儿过来的白天怎么没见你人啊”   袁成才不着痕迹地翻个白眼,他跟着自己老娘刚下火车,实在冷得不行,便在车站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碗泡馍,他妈等不及,加上可能是想省点钱,便先一步到农场找人,说等找到他妹或者他爸之后再过去接他,结果呢,他一直等到人家饭店关了门,才在饭店门口等到他妈的人影,一看就是把他给忘了。   他们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围着袁青青这个丫头片子转,就像这次,他工作干的好好的,他妈非要把他工作卖了,逼着他跟她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爸工作出了问题他是知道的,但还没严重到一家子都得来这戈壁滩上吧,八成是袁青青这个丫头片子怂恿的,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没什么好气儿。   于是语气中也带了些不忿:“呦,您大小姐还记得有个哥呢,我看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你待得挺舒坦啊,怪不得要把一家子都弄来陪您呢”。   袁青青听着袁成才这阴阳怪气的一番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合着她什么都没干,最后还全成她的错了,袁成才这个二百五,好赖都分不清,亏得自己以前还把他当哥哥看,现在看来,他根本就不配。   于是她也没好气地一把推开袁成才,“不想待在这你回去呀,你要真能回去才算你有本事呢,朝我窝里横就是你的能耐?”   于是两兄妹刚见面就吵起来,袁二龙听见外面的吵嚷声斥骂了儿子两句,袁成才这才偃旗息鼓,神色不忿地跟在袁青青后面走进来。   袁二龙在兄妹间调解了几句,又让越琴从厨房端来了一碗姜汤给女儿喝。一家人这才聚在一起开始说话。   越家的事暂且不提,他们现在离得太远,根本搞不懂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袁二龙虽然从女儿那里知道了越诗再婚的消息,但他不认为他的事跟越诗有什么关系,在他心里,越诗嫁的人家就算有点背景,但也不至于手脚动到他身上来,至于越家的事,倒真是有点蹊跷。   他现在想知道的,是女儿当初为什么一定坚持要来运城农场,还有她为什么就认定了王兆衍,他可不觉得那小子现在有什么前程可言,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青青可不是那种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性子,更别提一个现在只能吃软饭,没有任何前程可言的男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故在,他想听女儿给他解释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6 23:40:57~2021-10-06 23:5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1瓶;筱燕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夜谈   “青青, 你跟爸爸说清楚,你跟那个王兆衍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的处境你也清楚,难道你真打算一直在他身上耗下去?”   袁二龙坐在床沿上, 目光沉沉地看向女儿。最近事业上的不顺心让他很是烦躁,女儿的事也让他云里雾里搞不明白,在他心里, 女儿向来是有远见的, 但她固执地跟王家那小子搅和在一块儿, 却让他看不懂了。   袁青青嘴唇张了张本想说些什么,但又看了一眼母亲和大哥袁成才一眼, 眼神有些犹豫。   袁二龙看出女儿有所顾忌, 便打发越琴和儿子去西侧屋收整行李。袁成才嘴上嘀咕一句“神神秘秘的”,说着便在他爸的眼神威逼下不情不愿地走出去,越琴却坐在炕边没动, 女儿是她生的, 有什么是她听不得的。   好在袁青青想避开的只有袁成才一人, 等袁成才带上门, 她略一思索,便开口道:“爸, 妈,这件事有点复杂,你们还记得我当初做过那个梦吗?这些天我又断断续续梦到了一些事情。”   袁二龙跟越琴对视一眼,忽的坐直了身子急切追问道:“青青,你说你又做那个梦了?你都梦到了什么?”   袁青青松了口气, 她当然不能告诉爸妈自己重活了一辈子,所以在重生之初,便假借着做梦的缘由真真假假地说出了一些将来可能发生的事, 当然,一开始她爸妈只当她发了癔症,还想带她去医院看病,可直到有些事真的发生了,他们才半信半疑地相信了她的话。   也正是凭借这些,才让自己家人获得了一些前世没有的机缘。   说起来袁二龙之所以能在大清算里逆势发达,凭借的就是女儿袁青青的示意,所以,在自己事业步步高升之后,他越发对女儿的预知梦深信不疑起来。   可惜的是,女儿的梦也并非能看到将要发生的一切,更多的是对即将发生的大事和社会形势的预知,至于其他细微的方面,就不那么确切了,当然,偶尔还有不准的时候,但这并不妨碍袁二龙对她的看重。   在他眼里,女儿这是得了祖上保佑,才让她能够梦到一些未来的画面,这种来自上天的提点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他在听闻女儿又梦到了一些事情后,才会那么激动,要知道,青青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过这种梦了,就连这次越家的遭遇,她都完全没有梦到过。   袁青青前世生活困顿,她的心思都在如何吃饱穿暖上,自然不会太关注外界的事情,所以她只知道一些社会上发生的大事和自己周边的小事,再多的,就是她一直羡慕嫉妒的表妹一家了。   所以袁二龙从她这里获知的信息始终是有限的,更别说这一世,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多事情已经慢慢脱离了前世的既有轨道,尤其是越家母女的事情,她们前世压根没有下乡这一说,更别提越诗竟然三婚再嫁了。   当然,出于蝴蝶效应,袁青青明白,所有事情不可能一成不变,所以,她更需要在所有变化中抓住王兆衍这个潜力股,陪他走过低谷,共过患难,她才能在这一世改写自己的命运,像越灵前世那样做一个养尊处优的阔太太。   “是的,爸,我又梦到了一些事情,模模糊糊的,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王兆衍将来有大造化,爸,我梦到王兆衍将来会成为全国有名的富豪,别看他现在窝在这个破农场里,可他早晚有一天会走出去的,爸,雪中送碳比锦上添花难得得多,他落魄了,我才能更名正言顺地接近他,爸爸,这是我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   袁青青之前没有打算跟父母说这些,毕竟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将来越容易在王兆衍面前露馅,尤其是她妈,有时候说话没个分寸。但事到如今,他们非要弄个清楚,她也不得不半真半假地告诉他们一些事情。   越琴似信非信:“你说的是真的,不是为了跟那个小子在一起才糊弄我和你爸吧?”   袁青青嘴角微撇:“妈,你想到哪里去了?你看我像是那样的人吗?王兆衍现在一穷二白的,我是疯了才会不管不顾,什么都不图地跟着他。”   袁二龙点点头,他这个女儿可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性子,除非有利可图,不然她不会放弃苏北省城那么好的条件,反而跟着王家人来这荒无人烟的运城受苦的。   “所以你才一定要来运城农场?青青,你给爸透个底,你说的王兆衍早晚会离开这儿,这个早晚是什么时候,我看这形势还严峻得很呐,再说现在上面推行的是集体合作经济,又不允许个人买卖,王兆衍这样还能发财?那他不成资本家了吗?而且你总不能一直陪他耗在这儿吧”,袁二龙追问。   袁青青:“爸,现在是七零年,大概再过上五六年,政策会变的,到时候国家会慢慢放开管控的,这会儿被下放的人,只要能熬过这几年,将来大多数都会被平反,所以在苏北的时候我才让你私下多给那些人一点小恩小惠,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用上他们呢!”   袁二龙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他心里是相信女儿说的这些话的,只是还有一些顾虑,但现在的境况也容不得他多想,女儿比他聪明,还是先按着她的意思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越琴看着这父女俩似乎达成了一致,便忍不住插嘴道:“那现在是个什么章程?青青你就打算跟王家那小子在一起了?你要跟他结婚?那可有苦日子过了。”   袁二龙也看向女儿,袁青青倒真的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她原本是想尽早跟王兆衍结婚的,这样她悬着的心才能放下来,但是王建业得罪了首都那边的人,农场里的大小领导最近都在针对王家人,她要是这会儿跟王兆衍结了婚,肯定得受牵连的,还不如先避过这次风头,拖到合适的时候,当然,当务之急是得先稳住王兆衍,毕竟她爸妈见到他都没怎么给他好脸。   袁青青跟父母说了自己的想法,袁二龙没什么意见:“那就过两天请他到家里吃顿饭吧,晚上收工后你带着他过来,至于他爸和他妹妹那边,既然现在还不着急结婚,那就先不接触了,碰见了问个好就行。”   想来王家人也该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个女孩看上他家儿子,王建业聪明的话,不用别人提醒也会跟他们保持距离的。   临了,袁二龙又叮嘱越琴,让她到时候注意点态度,不要太过分,自己这个老婆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尽管女儿把前景描述得再好,但在没看到回报之前,指望她对王兆衍能有多上心,门都没有!   不说越琴,就是他自己,也不是没有疑虑的,只不过现实目前没有给他第二条路。   袁二龙自请下放之后,被分到农场锅炉房烧锅炉,工作比起在苏北坐办公室,那辛苦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儿,但跟在戈壁滩上干活的那些人相比,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因为背景不干净,运城这边内部斗争又激烈,袁二龙在这里非常低调,连带着袁青青行事作风也比以往收敛了许多,毕竟她以前算是从省城支援边区建设的,可现在,因为有一个被查办的父亲,她在农场所受的那些优待统统都没有了,当然,也不至于有过多的为难,毕竟她在这里的几个月不是白经营的。   袁青青在家里住了一晚后,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跟袁二龙回了农场,好在她之前给看大门的大爷送过不少东西,所以大爷没多说话便给她开了门。   王建业依然是被重点关照的对象,短短几天过去,他整个人似乎都没了精气神,王兆衍和王静雯也不例外,上工的时候,其他人知道这一家子最近犯了忌讳,几乎都离他们远远的,因为分给他们的活多,下工的时候,他们几乎是最后一拨走的,回去的迟了,食堂几乎就没什么饭了,以前还有袁青青接济他们一些吃的,但自从袁二龙来这边之后,王兆衍就再也没要过袁青青的东西了。   袁家人本就看不起他,他但凡要点脸面,就不能一直靠袁青青的接济活着,一家人扒着她吸血。   所以这些天王家人的生活变得越发水深火热起来,过于繁重的劳作,持续的饥饿,周围人的孤立欺负,这桩桩件件,都让人濒临崩溃。   王静雯的大小姐脾气彻底被磨平了,她现在只想吃顿饱饭,睡个饱觉,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会死的。   王建业的情况就更不好了,他连着两天都有点发烧,以前找找人还能帮他治一治,让他休息一下,现在人家明摆着整他们,不找麻烦都是好的了,更别提给他治病了,反正农场每年都会死一些人,王建业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这种情况下,最备受煎熬的就是王兆衍了,他在心里犹豫纠结许久,还是想先找袁青青帮帮忙,再这样下去,他爸真的得死在这里了。   袁青青这两天也没闲着,她拿着以前攒下的钱和票找人托关系暂时把袁成才的工作问题解决了,总不能让他一天天闲在家里,袁家现在可养不起闲人。   跑完袁成才的事情,袁青青手里的钱票去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她总得给自己留点儿,越琴就只能先呆在家里了。 第103章 .祭拜   另一边, 越家的事处理完之后,周国涛夫妻从杨大林嘴里基本弄清了当年的事情,接着他们便跟着梁振华一行去了岳冈县梁家湾, 毕竟孙子都成人家家里的孙女婿了,跟着来祭拜一番也是礼数。越家的事他们也听说了一些,越诗母女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就跟他们家江砚一样, 明明真正的亲人还在世, 却在别人家里受尽委屈。   冬日的肃冷还笼罩着这片土地,梁家湾却已经不复当年的荒败景象, 前些年安定下来的时候, 好些背井离乡的村民又回到了这里,加上许多逃荒到这里的人家,一个新的、生气勃勃的梁家湾诞生了。   战事结束后, 梁振华回过这里几趟, 他家的老宅子还在, 只是里面蛛网密布, 杂草丛生,墙角门前的土坷垃都掉了一地, 他当时在大队部做过登记,所以房子还是他的,只是这里已经没了妻女的踪迹,梁振华在这里呆不下去,于是便回了首都, 基本没再回来过。   这次一大群人再次回到这里,梁振华看看身边的女儿和外孙女,终于心里不再空荡荡的了。   他们到梁家湾的时候正是晌午时分, 村里家家户户的烟筒都冒着白烟,还有零星几个老人坐在门前的石墩上吧嗒着旱烟,看样子是等着吃饭,路边还有尚未完全融化的雪堆,把路面浸染得泥泞一片,村口处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穿着打满补丁的棉袄,一下下地抽着地上的陀螺,当两辆吉普车缓缓驶近的时候,孩子们兴奋地叫喊着围过来。   “快看,快看,二蛋,有车,是城里的汽车!”一个瘦高的孩子推推旁边吸溜着鼻涕的伙伴,示意他看向村口。   二蛋跟着看过去,便看见那两辆车又开了一段路,停在了他家门口。   村里不少人听见外面的动静从屋里走出来,于是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农村里年年日日都是地里家里两边跑,难得来外人,更别说是在城里才能看着的汽车了。   “欸?二蛋,他们咋在你家门口停下了?你们家亲戚啊?”好些大爷大娘看向正在一边怔楞的鼻涕娃。   二蛋擤了擤鼻涕,什么也没说撒腿就往家里跑。   二蛋爷爷是村里的支书,也是原先梁家湾本地的人,当初战事爆发前夕去了西边邻省投奔亲戚,所以躲过了当年在梁家湾的那场劫难,建国以后才又回来,后来和其他别地逃难过来的、还有原先的村民一起重建了梁家湾。   梁振华前些年回来的时候跟他见过一面,两人从小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二蛋爷爷小时候总跟着梁振华屁股后面玩,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梁家湾原先大多数人家都姓梁,经过那些年的动乱,现在村里只有四五户姓梁的人家了,其他大多都是别地过来的外姓人,所以当初重建这里的时候,二蛋爷爷便被推选成了村长,梁振华当初便是在他这里登记过留下了自家的老房子。   时隔这么些年,梁振华再次回到这里,二蛋爷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华子哥?是你吗?”一个头发半白,后背微驼的老人看着车上下来的一行人,而后把目光放在了站在最前面的梁振华身上。   “南子,是我!”梁振华走过去和老人抱了一下,拍拍对方的脊背,而后将后面的越诗一行介绍给他。   二蛋爷爷这才看向后面这群衣着光鲜的男女,他高兴地看向越诗,“华子哥,这是你闺女?你闺女找着了?嫂子呢?她没来?”   梁振华眼神有一瞬的暗淡,老人顿时察觉自己问的不太对劲儿,于是连忙转开话题,招呼着大家进屋里说话。   二蛋进屋的时候正好听见爷爷让他妈整治一桌好饭,二蛋妈声音响亮地应了声,她可不傻,这群人看着就大有来头,进屋也没空手来,她婆婆从人家手里接过的礼盒、罐头、还有水果点心看着可不老少呢。   二蛋爷爷叫梁大南,家里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嫁出去了,三个儿子还没分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上面还有个七十多岁的老爹,老爷子年纪大了心里却没糊涂,这会儿知道梁振华就是当年跟他儿子玩得好的华子,老人家一下子高兴起来,坐在堂屋里陪着他们说起话来。   二蛋他爸是家里老大,他听他妈的吩咐从柜子里拿出藏着的鸡蛋糕,又装了一叠炒瓜子放在堂屋的桌上,老二老三忙着给客人端板凳泡茶,两边人互相认识了之后便坐下慢慢说话。   梁家的媳妇孙女都在灶房里忙活着,她们原本就在做饭,现在多来了那么多人,娃他爷又说让好好整治一顿,于是他们重新在灶房忙活起来。   “大嫂,你说那些人什么来头,没听说咱爸认识什么大人物啊?”梁老二的媳妇边切菜边嘀咕着。   “可不是,我看他们可不是一般人,你看咱村连个自行车都没几个,人家可是开着小汽车来的,你再看看人家穿的衣服,那料子,那做工,这辈子我都没见过那样的,就说后巷刘家嫁到城里的那个闺女,我看结婚那天穿的红呢子都没人家那好呢!”梁老三媳妇接话道。   二蛋妈当然看得出来,不然她也不会这么上赶着,不过她可不知道家里有这门亲戚,回头问问她当家的,看他知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灶房里妯娌几个拉呱着闲话,堂屋里梁大南也终于知道了梁振华的来意。   “华子哥,你确定嫂子的尸首在你家院子的井里吗?会不会弄错了?”   梁振华心里沉沉地叹口气,他也希望这不是真的,可事实就是这样。他看向女儿和外孙女,她们母女俩正担忧地看着他,他一下子心里就松泛了许多,虽然燕婉不在了,但他们的女儿还在,他把她找回来了,还有他们的外孙女,燕婉要是泉下有知,她一定会高兴的。   “南子,你帮我在村里找几个人,明天一早帮我把燕婉的尸骨起出来,我想把她好好葬在梁家的祖坟里。”   梁大南:“华子哥,咱们梁家还有几户人住在村里,我看就找咱们自家人吧,往上数都是一个祖宗,就不找其他人了。”   梁振华没意见,梁家湾原先就是梁姓人的聚集地,几乎家家都沾亲带故,让自家人来做这件事,到底比麻烦外人好得多。   男人们说着话,越诗和越灵,还有跟在她们身边的南南也被梁大南媳妇殷勤招呼着,在梁家吃过午饭,一行人就去了梁振华家的老房子那边。   因为常年没有住人,梁家的老房子看起来脏乱不堪,打开门上挂着的锁头,入目的便是及腰高的杂草,还有破败的庭院和天井,越灵挽着越诗走进来,文子谅和江砚跟在周家老夫妻后面,梁大南一家人也拿着农具和扫把簸箕过来帮忙。   一行人忙活了一下午才勉强把梁家打扫干净,至于院子正中的那口井,梁振华一进来便揭开了井盖向下望去,这井当初挖的不深,但井面只能看到微微晃动的水波,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越诗虽然根本没有对周燕婉的记忆,但当她看到在井边颤抖着向下看的梁振华时,她还是不自觉红了眼眶,失去爱人的痛苦她也经历过,当初她听见文子谅的死讯后,也是这般痛不欲生。   梁振华找了妻女几十年,为此孑然一身到如今,却依旧和深爱的人阴阳两隔,相爱的人不能相守,这和她前世的悲剧何其相似。   文子谅走过去在越诗肩头轻轻拍了怕,他知道她想起了他们的曾经,他也曾无数次在心里感谢上天,让他又一次遇见自己的爱人。   可这世上总有人是得不到圆满的。   老房子打扫好后,梁振华让女儿外孙女她们去镇上招待所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开车过来,他则借住在梁大南家里。   晚上,梁振华跟着梁大南打着手电筒去村里其他几户梁姓人家里一一拜访,跟他们商量第二天打捞尸骨的事。   这些人家这才知道了梁振华的身份,因为是同族的人,加上梁振华不让他们白干活,这些人家答应每家出几个人去帮忙。   第二天,越诗一行早早地就到了老房子这里,文子谅拿着从县里借来的抽水机,大家打算先把井里的水抽出来,等井水抽干之后,再让人绑着绳子下去把周燕婉的尸骨收敛上来。   井水抽干之后,梁振华坚持要自己下井去收敛妻子的尸骨,大家拗不过他,只能在他腰间绑好绳子,让他踩着井壁留出的凹陷处下去,大约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梁振华胸前挂着一个白色包裹从井口出来了。   他眼睛稍微有些红肿,显然是在下面哭过了,白色的布包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里面正是收敛好的周燕婉的尸骨,他没有让其他人插手,包括女儿和外孙女,而是一个人在屋里给那具早已只剩骨架的尸体穿上准备好的灵衣,而后过了很久才把她放到准备好的棺柩里。   合上棺木之后,梁家来的许多子弟穿着孝衣抬着棺木一路走向后山祖坟,梁大南还叫来了邻村的唢呐队,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地上了山,越诗和女儿穿着孝衣走在队伍前面,文子谅和江砚帮着抬棺,南南也穿着一身小孝衣跟在越灵身边。   后面还有梁家其他几户人家的婆姨,乡下人有哭丧的习俗,越灵和越诗即便再怎么悲痛,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嚎啕大哭,但这些婆姨就不一样了,她们从队伍出发,就陆续在后面大声哭号起来,当然,这样的哭号更像一种仪式,不见得有多少感情。   下葬位置是头一天梁振华上山选好的,到了地方,来帮忙的老少爷们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铁锨开始挖坟,文子谅和江砚自觉加入进去,十几二十个青壮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挖好了墓洞,农村人讲究入土为安,墓洞挖好后,周燕婉的棺木被抬进去,梁大南将准备好的水壶、脸盆、衣被这些日用品递给梁振华,让他放到墓洞里。   所有东西都放好后,棺木前面的小桌子上燃起两节蜡烛,桌子中央摆放着水果点心和一些祭品,村里人已经帮着和好了水泥,梁振华亲自用青砖和水泥将墓洞封了起来。   越灵从上面看着墓洞里那闪烁的烛火摇摇晃晃的,然后光线越来越暗,当最后一块青砖被垒上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死亡是一件及其恐怖的事情。   一个人死后,就这样永远被埋在阴暗的地下,按理说人死后是毫无知觉的,但越灵还是忍不住想着被埋在地下的人冬天会冷,夏天会热,偶尔是不是想要出去走走看看,但却只能长眠地下,被禁锢在方寸之间。   这种想法来得莫名其妙,人死了哪里还会知冷知热呢?可越灵就是忍不住这样想,明明是一个死去的人被好好安葬,她却觉得这种仪式像是把一个活人用水泥封在地下,她在这一刻突然有了更多对于死亡的认知,即使她已经死过一次。   墓洞封好后,梁振华红着眼眶走上来跟着村人一起填土,很快,一个新的坟包出现在梁家祖坟。   冬天的山林肃冷单调,突然响起的哭声开始此起彼伏,鸟雀扑簌着翅膀飞远,越诗越灵跪在梁振华后面开始拜祭哭灵,文子谅和江砚跪在一旁帮着母女俩烧着纸钱,梁家过来的人全部披麻戴孝跪着在坟前哭丧,所有人都投入了这项庄严的仪式。   十几分钟后,大家陆续停下哭声站起身来,梁大南过来搀扶着梁振华站起身来,他拍拍梁振华的肩膀:“华子哥,嫂子虽然不在了,可今后日子还长着,带着女儿好好过吧,嫂子她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旁边几个同辈的叔爷也过来劝慰,文子谅这个正经的女婿和江砚这个准孙女婿凑不到前面去,便好好照看着越诗母女,其他村人三五成群陆续往山下走去,他们急着去梁大南家里吃席,是的,梁振华昨天下午便让人送来了肉菜,让梁大南帮着整治宴席,算是答谢一下帮忙的人。   周燕婉的后事虽说办得匆忙,但该有的礼数却半点没少,等宴席散场,剩下的肉菜酒水梁振华留给了梁大南一家,可把梁家妯娌几个高兴坏了。   因为越诗和文子谅要赶回首都,周国涛夫妻也不能长时间离开驻地,所以葬礼办完后,当天下午梁振华一行便锁上老宅离开了梁家湾。   一行人分道扬镳,文子谅带着越诗坐火车回首都,江砚越灵带着梁振华、南南和周家老夫妻回十柳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8 23:57:56~2021-10-16 03:0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事败   Chapter104 事败   回程路上开车的是周国涛和梁振华的警卫员, 因为没走过这段跨省的路,一行人便跟在长途汽车后面走着,车子足足开了两天才到绥庆县城。   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们在县城里找了家招待所住下,打算第二天再回村。   第二天一早,周国涛夫妻带着江砚去了一趟绥庆县公安局, 在当地报案做了笔录, 做完笔录没过一会儿, 县委书记闻声赶来。   县委书记林朝阳接到公安局长电话的时候还有点懵,他们县来了一位老将军?难不成是首长来这边军区视察, 所以让他们配合工作?上面可没传出一点风声啊。   等他听完局长的解释, 才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这叫什么事啊,老首长竟然是来他们这小县城报案的, 他家孙子在十几年前被保姆掉了包, 今年才找回来, 这个保姆就是他们县十村堡公社十柳村的村民。   了解情况之后, 林朝阳赶紧赶去了公安局,还没进办公室, 老远就听到公安局长王力的大嗓门,“首长,您这孙子长得可是一表人才啊……”   林朝阳来之前,王力已经了解了基本案情,周国涛把在苏北收集到的杨大林的口供作为证物交了上去, 还有他们一家曾经的全家福,上面周云岭的相貌俨然跟江砚极其相似,任谁一眼看去也不能否认他们之间定然存在某种关系, 再加上当年嫌疑人郑小翠的所作所为,这桩案子基本可以百分之百落下定论。   当然,案子基本上是铁板钉钉了,周国涛夫妻的诉求是将涉案人员绳之以法,郑小翠已经死了,她的丈夫江民安作为共犯必须受到惩罚。   还有,他们得从江民安口中把当年的事情问个清楚明白,看看江家是不是有其他知情人存在。   如果还有人牵涉其中,那自然也不能放过。   办公室续了两次茶水之后,王力准备亲自陪着周国涛一行到十柳村抓捕询问嫌疑人江民安,林朝阳半路接到县委转接过来的电话,电话是县武装部打过来的。   武装部长说是接到首都的命令,安排梁振华将军在十柳村疗养一段时间,因为他们武装部队县里下辖的村镇了解不深,跟村里的干部也不熟悉,梁振华将军的安置工作便请求县委这边帮一下忙。   林朝阳当然义不容辞,挂断电话后,他心里纳闷了,今天刮得是什么风,怎么一连两个军部上将都跑他们这儿来了。   要去的还是同一个地方:十柳村。这地方什么风水啊,首都军区的将军来这偏僻的乡下疗养?真是搞不懂。所以林朝阳也得跟着去一趟十柳村,当然,得先去武装部接上梁振华将军和那边的负责人一起。   “是老梁啊,他跟我一起的,这会儿应该是在武装部那边,咱们去那边跟他们一块走就行了”,周国涛道。   电话是在王力办公室接的,所以周国涛听得一清二楚,他和老伴早上带着孙子来公安局报案,梁振华那边带着警卫员和越灵去武装部办手续,两边约定好从武装部一起出发。   林朝阳吃了一惊:“首长,您和梁首长一块来的?”这怎么两个大人物还是一起的?   周国涛解释道:“老梁的外孙女在这边下乡,他过来这边陪陪孩子,顺道在这儿休息一段时间。”至于他孙子跟越灵的事,他没再多说,没有必要。   于是一行人先去县委武装部和梁振华一行碰了头,之后才一起开车前往十柳村。   临走前,林朝阳让工作人员给公社领导打了电话,让他们先去跟村里领导通个气,提前在十柳村那边等着。   出发的时候,越灵跟江砚上了同一台车,他们要商量一下南南的事情。   他们当初带南南走用的是给他看病的名头,现在回来了,南南要怎么安排,是继续跟着他们住,还是送回他家里?他们最迟今年夏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南南到时候怎么办呢?他父母亲戚都在,他们总不能直接带走他。   南南已经这么信任他们了,他们总不能再把孩子丢回那个让人窒息的环境里,虽然南南嘴上不说,但越灵看得出来,他这一路上时不时就皱着小眉头,显然是担心他们把他送回家。   “那你是怎么想的?”江砚在后座握住越灵的手问道。   这辆车上只有周家的警卫员,所以越灵大胆地贴近江砚,顺势拿起他的手指在手中把玩,当然,这些小动作做的很隐秘,司机忙着应对陌生的路况,基本无暇注意到后座两人的动静。   越灵娇娇地看着江砚,语气异常坚定道:“我想带南南一起走!”   江砚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声音听着有些淡漠:“怎么带他走?江六六那边怎么说?再说养一个孩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砚的幼年经历跟江南南很是相似,甚至比之更加不幸,但其实他对江南南没有多少同理心,要不是因为越灵,他当初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他有时候甚至有些嫉妒江南南,为什么在他小时候,没有遇见过越灵这样的人。   “我知道要养一个孩子很难,而且南南的家人还在,要带走他很不容易,但是我不想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那样的话,还不如我当初就没有管他。再说,我看见他,就想到了你,要是周爷爷他们能早点发现你的身世就好了,或者当初,也有人这样拉你一把……”   越灵话还没说完,江砚就反握住她的手腕,眼神温柔坚定道:“现在也不晚。”   说着,他轻轻摩挲越灵的头发,“现在也不晚,你看,越灵,我才认识你多久,生活就跟原先截然不同了,我跟着你去了首都,找到了家人,将来再也不用窝在这个小山村了,最重要的是,我还有了你,我的生活有了新的意义。”   江砚从小的经历让他变得很难对别人产生同理心,但是越灵的话却还是让他有些触动,因为江南南能被越灵看在眼里,还有他的缘故,虽然这点他早有猜想,但真的从她口中听到这话,还是让他有些愉悦。   江砚认真地又问了越灵一遍:“你真的想收养南南,带着他走?”   越灵点点头:“想好了,我不能半途而废。”   越灵说出这话也是有底气的,要是放在她刚下乡那会儿,她就是再同情南南,也不会给自己揽这么一个大包袱,因为那会儿她自己的处境都不见得有多好,更别说帮别人了。   可是现在,她妈结婚了,看样子对她的后爸很是满意,两个人神仙眷侣一样,物质条件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她还找到了红一代老革命家的亲外公,还有江砚,她男朋友,可以说是妥妥的红三代了,这样的条件,别说养一个孩子,就是三五个都不成问题。   所以她才有底气要带走南南。   “行,既然你决定了,其他的我来想办法,保证让你走的时候能带走他”,江砚捏捏越灵的脸颊,向她保证道。   这说话语气也太霸道总裁了,越灵星星眼了。   江砚虽然是在乡下长大的,但他说话做事总有一种让人可以信任的力量感,这种力量感反映在他的言语行为上,特别像后世强势的霸道总裁作风,但江砚长得好,又很有分寸感,所以一点都不显得油腻,反而让越灵觉得荷尔蒙爆棚,时常把她迷得不要不要的。   江砚见多了越灵这种样子,有时也会特意表现出这一面,他喜欢自己对越灵这种无形的性吸引力。   前头开车的警卫员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腻在一起的小情侣,他无声地笑了笑,首长家新找回的这位小少爷也是厉害,才不到二十就自己找了对象,哪像他,二十五六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连着三辆小汽车驶进村里,可是在十柳村引起了小小的轰动。马上就要过年了,最近几天村里家家户户都在采办年货,队里刚杀了年猪,地里的活也没多少干头了,于是闲暇之余,村民们三三两两在门前唠嗑闲谝。   所以,车子一进村,就有好几个玩闹的孩子追在后面跑,好些个大人的目光也一直追着车子,停在了大队部门前。   十柳村的大队长江建民、还有几个村里的干部和公社干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们接到消息没有多久,这才刚刚把大队部的热水烧起来,就听见外面汽车的鸣笛声,这又急急忙忙到门口迎接来人。   “南南?南南回来了!”旁边几个孩子看见江南南从车上下来,高兴地大叫起来。   “还有越灵姐姐和江砚哥哥,他们都回来了。”   “他们还坐着小汽车呢,多厉害啊。”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其中有几个还是跟越灵和南南一起打过猪草的,越灵招手示意那几个孩子过来,然后从车里拿出一小袋奶糖分给他们,叮嘱南南在大队部门口跟他们玩一会儿,她则跟着江砚走了进去。   江建民自然也看见了从车上下来的越灵和江砚两人,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年根儿了,大队部没什么事情,只留了一个人值班,他就在家里帮着媳妇收拾柴火,结果早饭刚吃了几口,值班那人就跑到他家说公社书记一会儿要来,让他赶紧通知村里的干部到大队部集合。   等到书记来了,他才知道县里领导要过来,好像还有首都的领导一起,问书记是怎么回事儿,书记也说不上个一二三来。   所以看到自己村的江砚和越灵跟着领导从车上下来,可是把他吓了一跳。   直到把领导们迎进屋子,他走在最后,才小声问后面的江砚和越灵,他们怎么跟领导一拨来的。   江砚和越灵叫了声叔,跟他和其他几个村干部打了招呼,示意他们进去再说。   进去后就两件事,江建民也犯不着问江砚了,他以前从未见过的县委书记已经把事情缘由说得清清楚楚,一个是江砚身世的事儿,一个是越灵外祖父休养的事儿。   我的个乖乖,江建民听得一愣一愣的,就算他没什么文化,也知道将军这个军衔有多罕见,他大儿子就在军营里当兵,他对军队的职位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一下子来了两个将军,就算他出去吹牛都没人敢信这事儿。   还有江砚,怪不得呢,他就说嘛,江民安郑小翠就这一个独生子,还能一天三顿地打孩子,原来这不是他家的孩子!再说江砚的长相人才,可真不像那两口子能生出来的。   这两口子也真够可以的,瞒得可真好,郑小翠胆子也是够大,到人家家里做保姆,竟然把自己儿子和主家的儿子掉包了,这样不可能的事儿,竟真叫她给做成了。   幸好她死得早,不然有她的罪受。   “那我现在就把江民安叫过来?江家其他人要叫过来吗?”   周国涛夫妻看向江砚,江砚摇摇头,还是先找江民安问个清楚再说。   村里的一个干部出去叫人,没过一会儿,江民安就缩着脖子进来了。   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胡子拉碴,双手插在棉袖筒里,整个人看着畏畏缩缩的,江建民看着他,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江民安这瓜怂样还能跟他婆娘干出这种大事儿。   周国涛之前来宁西是见过江民安的,但年代久远,早就忘了他的模样,许红棉是第一次见到江民安,原来这就是换了她孙子的那家人,许红棉死死瞪着江民安,终究还是没忍住,一下子冲过去给了江民安两个大耳瓜子。   “你这个畜生!”   江民安愣了一下就暴怒起来,随即想要还回去,他的手刚举起来,就被江砚拦住。   江民安挣了一下却没挣开,他气得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你看看谁是你老子,反了天了你,眼睛瞎了看不见别人打你爹啊……”   许红棉听着江民安嘴里不三不四的叱骂,忍不住又冲上去扇了他两个大耳瓜子,江民安被江砚架着还不了手,围观的其他人也不插手,任着周家夫妻发泄了一通,等许红棉流泪平静下来的时候,江民安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   越灵轻声安慰着许红棉,江砚则把江民安扔在地上。   江民安躺倒在地上疼得直抽冷气,嘴里还不停嘟囔着:“我要找公安局,找派出所,把你们都抓起来……”   江建民看着他那惨样可丝毫没有同情心,就这样的,比起江民安小时候打江砚,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江建民走近他:“行了,别嚎了,你还有脸搁这喊叫?不用你找公安局,县公安局王局长就在这儿坐着呢,好好交代吧,江砚是不是你媳妇从主家抱来的?”   江民安闻言眼神瑟缩了一下,随即大喊道:“放什么狗屁,我儿子江砚在这里好好的呢!他一出生就在这儿,从小到大就没出去过,村里人哪个不是看着他长大的!”   王力笑着蹲下,看着江民安道:“睁眼说瞎话啊你这是,怎么,以为我们没证据?当年送你媳妇回乡的人口供就在这儿,要是事情没弄清楚我们也不至于找到你,你还是别嘴硬了,老实交代吧!啊。”   江民安还是死活不承认,周国涛眼睛紧盯着他,狠狠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江民安整个人痛得蜷缩起来。   “怎么?不记得我了?大约十年前我还去过你家呢!你媳妇就是在我家做的保姆,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江民安睁大了眼睛,眼神在江砚和眼前的老人身上打了几个转,继而身子擦着地面往后挪了几寸,还是死活叫喊着江砚就是他的儿子。   周国涛眼神越发冷厉:“行!你没话跟我说,我可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你说江砚是你儿子,那我家那个就跟你没关系了,对吧。我家那个孩子叫周见邺,跟江砚差不多大,按说他也是从小好吃好喝养大的,但是可惜了,他前两个月跟同学去游泳,结果淹死在了海里,可真是叫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江民安听完这话一下就呆住了,江建民和在场的其他人也看向周国涛,越灵也纳闷儿,周见邺不是还在上高中吗?没听说他出事啊。   江建民心里犯着嘀咕,这么说,江民安的亲生儿子已经死了?真是游泳淹死的?   江民安嘴里喏喏着,继而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你胡说,你骗我的,是不是?他还好好的!”   周国涛清淡地笑笑:“我骗你干什么,他真的死了,尸体都火化了,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对了,我这儿还有他的照片呢,你要不要看看?”   说着,周国涛掏出一张黑白照片在江民安眼前晃了晃,江民安死死地盯着照片,眼眶都红了,他大声嘶吼着:“你胡说,我儿子好着呢!他在好人家享福呢!你胡说,你敢咒我儿子?你跟你拼了……”   这话一出口,就漏了底,他这算是亲口在公安局长面前承认了犯罪事实,王力闻言示意两个警员给江民安戴上手铐,等会儿直接把他带到县里好好审问。 第105章 .归位   江建民把梁振华安排在越诗母女之前住的那个小院里, 江砚把自己住的那栋院子还给了江家,也跟着搬进了越灵那座小院。   江民安被带走后,关于他的传言在十柳村传得沸沸扬扬的, 直到他在县公安局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后,江建民才把真实情况告诉了村民。   村里人大吃一惊,谁能想到一向没什么本事的江民安和郑小翠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 把自己亲生儿子和主家的孩子掉了包, 一边让自己儿子在富人家吃香喝辣的, 一边对别人家的孩子拳打脚踢,这实在太丧良心了。   江民安被抓后被判了无期徒刑, 在周国涛的招呼下, 他直接被送到矿区改造,江家人害怕受连累,权当家里没这个人一样, 江民安的老婆赵寡妇直接跟他撇清了关系。   江大鹏也算松了口气, 他之前被江砚收拾怕了, 又因为江民安的缘故, 他总是摆脱不了江砚,这下好了, 他终于跟那个煞神没什么关系了。   当然,随着江民安的锒铛入狱,村里好些有女儿的人家可算悔青了肠子,江砚一下子就成了军区大领导的孙子,他的前程还用说嘛?她们要是在他还没认回去的时候早早下手, 江砚现在哪能便宜越灵一个外乡人,早就成了她们自家的女婿孙女婿了。   就连江建民的媳妇李红红也有些悔不当初,晚上, 她在油灯下织毛衣的时候,忍不住拿脚踢踢在炕沿上洗脚的江建民。   “当家的,你说我是不是傻,甜甜老早就喜欢江砚,这我是知道的,可我总想着他家里一堆烂事儿,又没什么家底儿,就拦着没让甜甜老去找他,要是我当初没拦着,说不准他早就跟咱甜甜处对象了,甜甜也能跟着他一起去城里了。”   江建民用擦脚布擦干脚掌,斜眼看了老妻一眼:“你可得了吧,当初不是还看不上人家?现在知道人家有来头又后悔了?可别把你那嫌贫爱富的一套拿到孩子面前,没得都给你教坏了。”   李红红横他几眼:“你清高,你不嫌贫爱富,怎么,你就不想甜甜嫁个条件好的人家?合着你还想让女儿回这山沟沟来吃苦?”   江建民把洗脚水往门外一泼,随即关门进屋道:“我当然也想甜甜找个条件好人品好的,江砚人是不错,可人家又不喜欢你女儿,再说你以前对江砚可不算太好,现在人家管你是老几呢,而且你也不看看,人家江砚现在是什么条件,门当户对四个字可不是白说的。”   见妻子颇有些不服气,江建民又道:“江砚给我透过口风,他再过几个月就要去当兵了,你想想,人家亲爷爷是军区的将军,今后的路还用愁吗?你想想,咱们家文练当了几年兵了,现在才是个排长,可江砚呢,我跟你说,人家进去指不定没几年就升上去了。那么大好的前程,他以前都没看上甜甜,现在更不用说了,再说甜甜是长得比越灵好,还是家世比越灵强?可把你那心思歇歇吧。”   李红红闻言心里更不甘了,她大儿子在部队打拼了这么多年,要是江砚是她家女婿,那儿子的前程也就不用愁了,唉,这事可真是越想越心里挠得慌。   还有越灵,这也是位真人不露相的主儿,她亲外公竟然也是位首长,早知道这样,她就该在越灵刚下乡的时候,鼓励儿子去追她,千金难买早知道,不单是因为家世,关键她家里的这双儿女是真喜欢那两人啊。   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人家两个门当户对的互相配对了,她家里女婿儿媳是一个都没捞着。   心里悔恨难当的自然不止她一个,也不止村里人,就连知情里的某些人也深恨自己当时有眼不识金镶玉。   叶莹莹尤其如此,她自认为长得不比越灵差多少,可她当初虽然觉得江砚长得好,可心里嫌弃他是农村人,就没跟他多接触,哪里想到他还是隐藏的高干子弟!   现在好了,她试着跟江砚搭了两回话,可都被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弄得打了退堂鼓,他虽然没有露出鄙夷的表情,可那似乎能看穿她内心的目光还是让她尴尬得望而却步。   不同于村里人的心情骚动,越灵和江砚这些天过得颇为舒服,托了梁振华的光,这几天他们家的水果、罐头和各种米面油年货就没断过,梁振华的级别高,他在这里修养,市里和县里快把他像国宝一样供起来了,东西多了,自然就便宜了家里的两个小的。   还有南南,越灵不知道江砚怎么跟江六六一家谈的,但结果无疑是好的,南南自从回来后,就一直跟他们住在一起,江六六和秋荷夫妻却一次都没上门过。   这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九,前两天才下了一场雪,屋外门檐上挂着一条条冰棱子,就连灶房的水缸表面都结了一层冰,一出房门,冷气铺面而来,远处的群山上罩着一层云雾,看着模模糊糊的。   越灵和江砚一大早就起来在灶房剁馅包饺子,警卫员同志给炕筒里加填了些柴火,炕上摸着还是暖呼呼的,南南赖了一会儿床,梁振华这会儿在房间里给南南穿衣服。他跟这个孩子相处久了,倒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越灵正在案板上剁馅,忽的,她手下一停,转过头问江砚:“欸?你听!外面是不是有车响?”   江砚松开风箱仔细一听,好像是有些声音,但还没等他说什么,越灵就放下切了一半的白萝卜出去看热闹了,他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她刚才的事。   而门外,越灵见到了个熟人,是周老爷子的警卫员,他的车就停在原先江砚住的院子前。   那人跟越灵打了招呼后,就打开后座车门把一个男人从里面拖了出来,被拖的那人个子不高,临下车还死死抱着车里的靠背,嚷嚷着要回去。   得,越灵猜到这是谁了。   周见邺,江民安和郑小翠的亲生儿子。   他当然没死,周国涛当时只是吓唬江民安的,事情了结后他一回去就让人收拾了东西把周见邺送到十柳村。   错位了这么多年的人生,也该各回原位了。   周见邺一夕之间经历巨变,他的周家小公子当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是周家保姆的孩子?这一定是有人搞鬼,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还想像往常一样在家里闹个不停,逼迫疼爱她的奶奶给他一个交代。   可他忘了,以前周家人对他的容忍和疼爱都是基于他是周家的亲生孩子,可现在呢?他变成了一个卑劣的保姆的孩子,是造成他们亲生孙子经历各种苦痛的既得利益者。   周家人厌恶他还来不及呢,要是他之前听话懂事,跟家里人关系处的好还好说,可他这些年仗着是周家唯一的男孙,做了多少让人失望的事情,家里人早就对他没什么感情了,现在刚好,这桩鸠占鹊巢的事闹出来,周家对他彻底厌恶了。   就连以前特别宠爱他的许红棉都不搭理他了,周见邺没闹出名堂,反而很快被押着送回到十柳村。   路上,周见邺本来想跑来着,可警卫员看得紧,他没找到机会。   这一路上他脑子也转过弯来了,以前他就知道,有不少人在背后说他不像周家的孩子,一点都没周家后人的气质胆识,就连长相也明显跟周家其他人不是一挂的,就连爷爷的机要秘书张成也说过这样的话,他以前觉得他们是羡慕嫉妒他,可现在想来,他们说的也许是真的。   周见邺虽然混蛋了点,但他到底不是傻子,冷静下来之后,他就明白自己可能真的不是周家的孩子,在周家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对周家人的行事作风了解得一清二楚,他们一定是查到了确切的证据,才跟他摊牌的。   所以他生母确实是周家的保姆,可她已经死了,十柳村又是个他从未去过的乡下小地方,他亲爹被抓了,这样的条件,跟周家,跟军区一把手的孙子简直是天差地别,他当然不想承认,也不想接受自己原本的身份。   可周家一点儿余地也没给他留,这一路上,他装病耍赖,各种法子都试过了,还是被送到了这个乡下鬼地方。   周见邺的叫喊声很快吸引了街坊四邻过来看热闹,江建民提前得了消息赶了过来,跟他一块来的,还有江家其他人。   越灵仔细瞧了瞧周见邺,嗯,确实长得有点挫,个子不高,肤色偏黑,五官也并不好看,鼻头太大,总结起来,像是街边的路人甲,跟周家人没什么相似之处。   唯一有点突出的,就是从小养尊处优形成的那种骄傲张扬,可是很快他就会发现,他的骄傲张扬在这里一点儿也行不通。   因为周见邺是被人架着进去的。   他被送进了隔壁院子,那本就是江家的房子,江建民问过江家其他人,愿不愿意让周见邺跟着他们一起住,江家人本就亲情淡漠,自然不愿意养一个城里来的娇少爷拖油瓶,于是,周见邺只能像江砚原先一样,一个人住在隔壁那座院子里。   这位少爷显然还接受不了生活的落差,于是江建民要负责劝导他,还要负责他的改名落户问题。是的,周家人不允许他再姓周了。   江家人也一窝蜂涌进去新奇地观察他,他们不想要一个拖油瓶,可要是周见邺身上有利可图的话,他们还是可以商量的。   周家那位警卫员把周见邺送到地方后,又从后车厢搬了许多年礼送到越灵这边,顺便在越灵这边吃过早饭,才拿着江砚填好的参军志愿表匆匆上路。   周家的根基在军方,第三代唯一的男丁就是江砚了,所以周国涛跟江砚商量后,便决定让他参加年后的春季招兵,这几年情况特殊,国家禁止自由买卖,江砚就算想做生意也是不成的。   他几乎没上过学,像越灵那样推荐上工农兵大学对他将来意义不大,还不如尽早去部队历练,像他这样的,从小没经过正规训练,这个年纪起步已经有点晚了。   进了军队,他的体能和文化方面要重点加强,如果他体能能够达标的话,周国涛就打算让他进保密部队走捷径了,要知道,在军营,其他都是虚的,只有能力和军功才能帮他走得更远。   江砚这边不用说,在参军之前好好陪着越灵就行。而周见邺那里,他当然不想认命,可是户口被转到了这里,稍微去远一点的地方就要介绍信,坐车更是别想了,所以他只能被动地被困在这里。   他还试图找过江砚几次麻烦,结果被江砚捆着在后山吊了一下午,直到入夜后听见山上的狼吼声,他才大喊着被人救下来。   他找大队长给他做主,江建民只是让他别再出幺蛾子,也别招惹江砚,这么来了几回,他慢慢地吓破了胆,再也不敢找江砚的麻烦。   更重要的是,开春以后,农村繁重的劳动压得他根本无暇他顾,当初被周家赶出来,他只拿了些衣服和日用品,身上除了原有的几块钱之外根本没有闲钱,江家人从他这里骗了几件好衣服之后就再也没过来找过他,他找上门去他们连大门都不让他进,因为他总是趾高气昂,看不起农村这个那个的,村里人也不喜欢他,所以他比江砚当初一个人时难过得多,毕竟江砚是村里众所皆知的好人缘。 第106章 .回京   四月暮春, 山间已是一片青绿,越灵的小院里,菜地里的韭菜长出了新茬, 她却来不及再吃下一顿了,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她马上就会离开这儿。   三月底的时候, 江砚就征兵走了。四月, 全国各地都有了招收工农兵大学生的风声, 村里好些成分好的人家都想给自家孩子争取个名额,还有下乡的那几个知青, 也是卯足了劲儿想要冲一把。   乡下的生活远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好, 近一年田间劳作早就让几个城里孩子受不住了,男的还好一点,乡下的农活, 对于女孩来说, 那是真不友好。   就说叶莹莹, 为了回城上学, 刚听到风声就三天两头提着东西去队长家里,还三五不时地跟江文启搭几句话, 整个人一下特别会来事儿,搞得李红红都想把她说给自己小儿子。   江文启自从过年回来知道了越灵和江砚的事情后,就再没有过别的念头了,他当然是喜欢越灵的,可他也知道, 他的条件配不上她,他以前心里总是觉得江砚没上过学,家里条件也比不上他,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现在跟江砚的条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更别说越灵喜欢的从来就不是他,他就算再喜欢也没用。   他从来就是个现实的人。   工农大学生是要经过大队部推荐的,每个大队一年就两个名额,江文启就不用说了,本身就是高中学历,家里成分又好,加上他爸还是大队长,这名额肯定有他的一个,叶莹莹瞄准的是另一个名额。   叶莹莹在往江建民家使劲儿,其他心里有想法的人也千方百计想走各种门路,甚至还有人把心思动到了越灵这里,眼看着村里越来越浮躁,越灵想着呆在乡下反正没什么事儿,不如跟着外公回首都。   越灵的工农大学生推荐直接走京市那边的路子,那样她有很大的可能会直接被推荐到京市本地的大学,这样离外公和妈妈近,想回家也方便。   再加上越诗前几天发来电报说她怀孕了。一听到这个消息,梁振华和越灵立马归心似箭。   就在越灵离开之前,十柳村又有一批知青来这里插队,还有几个知识分子被安排到这里改造,其中有一个是文子谅安排的,省医学院的教授,这也算接了越诗先前的班,给十柳村留下个医生,成全了江建民的一桩心事。   京市文家,文子谅吃完早饭,先送了越诗去学校,然后开车去火车站接老丈人和越灵。   越诗的肚子已经微微有些弧度了,她结婚一个半月就查出了身孕,因为不想让爸爸和女儿担心,所以前几天才给那边打了电报。   文慧娴和肯特本来就很喜欢越诗,现在越诗肚子里揣了文家的下一代,他们简直恨不得把越诗供起来了,文老爷子也是一样,现在就已经盘算着给孩子起名了。   新出炉的准爸爸文子谅就更不用说了,这个孩子的到来,让他在幸福之余感到了一种别样的圆满,前世兜兜转转阴阳两隔,今生柳暗花明异世重逢,还幸运地和心上人有了宝宝,老天对他不薄了。   他现在每天睡前都要对着越诗的肚子说上好半天话,还提前跟越诗说好他将来要做个慈父,让越诗当个严母,每天摸摸越诗的肚子高兴得飘飘然了。   就连军研所的同事们都对他大跌眼镜,克制沉稳的文公子结婚后简直变了副模样。   越诗进修班的课程就快要结束了,因为文子谅的托付,班里同学都很照顾越诗这个孕妇,平时跑跑闹闹的也会专门避开她,越诗跟这些同学处的都很好。   再加上她嫁得好,稍微有点眼色的都不会轻易招惹她,哦,对了,除了戚倩倩。   戚倩倩前段时间被进修班劝退了,这事中间还把越诗牵扯进去过。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戚倩倩在她结婚那天设计了陈博毅,甚至还威胁陈家要求陈博毅娶她,陈博毅那天喝得烂醉,但他坚持自己没对戚倩倩做任何过分的事。   于是两方僵持不下,一方面,陈家肯定不会认这桩子虚乌有的破事,但陈老太太又担心戚倩倩把这事闹大,影响她儿子的前途,所以不敢对戚倩倩逼迫太过。   另一方面,戚倩倩知道陈家有权有势,她虽然大着胆子设计了陈博毅,但终究不敢跟陈家撕破脸把事闹大,那样的话,固然对陈博毅有影响,对她更没什么好处,所以只能像狗皮膏药一样赖着陈家不放。   就越诗知道的,这样的僵局还是陈博毅的小青梅林慧帮着解决的。   要说林慧坏主意还真不少,戚倩倩这种人,她见得多了,无非是想榜上他们这种大院子弟,好一辈子锦衣玉食,当个富家太太。   看准了这点,林慧给她设计了一场仙人跳。   林慧找了个男的,让他装成大院子弟暗里追求戚倩倩,这个男的出手大方,出入都开着小汽车,又表现得对戚倩倩一往情深。时间长了,戚倩倩在陈家那里看不到希望,便自然而然换了目标,准备抓住眼前的金龟婿。   就这样,两人很快处起了对象,戚倩倩是个虚荣做作的女人,找了一个这样的高干子弟当男朋友,她恨不得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让那些瞎了眼的人看看,她可一点儿不比越诗差。   在戚倩倩的高调处事下,班里的同学都知道戚倩倩找了个本地大院子弟,她一时间风头无两。   可好景不长,没过多长时间,戚倩倩就发现自己被骗了,她对象根本不是什么高干子弟,就连他的车,他戴的表穿的衣服都不是他自己的。   于是她很快甩了这个男的,回过头重新找到陈家,但这回陈家毫不留情,直接把她扔出了大门。   她这回可失算了,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陈博毅跟她几乎扯不上关系,两人也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接近过,反倒是她,这两个月频繁和另一个男人出双入对,进修班里的同学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所以这种情况下,就算她去派出所告陈博毅流氓罪也是不成立的,更何况她在跟陈家闹的时候,那个男人也死缠着她不放,填土去学校门口堵她。   正巧这时候,陈家给她来了招釜底抽薪,直接给医院写了举报信,信里说她一边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一边诬告陈博毅对她耍流氓,男女关系混乱,并且诽谤骚扰他人,要求医院对她严肃处理。   医院领导接到举报信后非常重视,经过调查发现戚倩倩确实行为不正,于是开会表决劝退了他。   到这里,林慧这一仗兵不血刃,赢得非常漂亮。   可她高兴得太早了,越诗可没忘了她曾经在绥庆县医院干的好事儿,当时她还没法对林慧做什么,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德报怨的事她做不来。   瞅准机会踩敌人一脚才是她的作风。   很快,林慧父亲就因为受贿和作风问题被下放了,林母在岗位上捞得不少,所以被一块儿送去改造了,林慧受牵连被单位停职,原先和她家来往密切的人迅速跟她家划清界限,林家所有人一夕之间跌入谷底,陈老太太也丝毫没有顾念旧情,立马离林慧远远的。   要是林家是被冤枉的还好,但问题是林家被抓得不冤,大院里谁也不是傻子,这种情况下,跟林家走得越近,越有可能受到牵连,林慧生平头一次体会到这种被人避之不及的感觉。   她被停职,房子也被收走,陈家眼看着靠不上了,于是她当机立断,跟父母脱离关系,很快嫁给了一个曾经追过她的同事。   这跟她当初设想的生活可完全不一样,可她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陈博毅倒是顾念旧情想拉她一把,可陈老太太多聪明的人啊,专门跟儿子说起老文家媳妇,也就是越诗怀孕的事儿转移他的注意力,不是老太太想刺激儿子,而是她想彻底死了儿子这条心,这么些日子,她冷眼看着,儿子还惦记着人家呢!   这可真是气死个人,人家孩子都揣上了,他一个大老爷们还在这儿想些有的没的,再加上林家最近出事了,老太太跟老爷子商量了一下,决定尽快把他调回三二五兵团,换个地方,离这些是是非非远一些,过上一两年说不定儿子就能慢慢放下了。   说实话,她现在也有点后悔,要是当初没阻止儿子去追越诗,现在她是不是也能抱上孙子了,女儿说不准还能跟文子谅凑一对,不至于落到被放逐边境的下场。   傍晚的时候,为了给越灵和梁振华接风,两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席上梁振华喝多了,大力拍着文子谅的肩膀,眼睛红红地嘱咐他:“好小子,你可得好好对我们家越诗!我女儿多厉害啊,你小子娶了她,可算是烧了高香了。”   文子谅好脾气地连声应着,之后又给他夹菜照料着,好不容易让老岳父消停下来,他终于长松了口气。   越诗搂着南南在一旁笑着看热闹。   文老爷子最近忙得狠了,整个人精神不是很好,所以吃完饭稍微陪着坐了一会儿就去休息了。   肯特喝不惯中国的白酒,席上他和越灵两个喝了不少葡萄酒,最后还是越诗拦住女儿,两人才停下来。   “哟,把酒放下,你们快别喝了,来,缓一缓,喝点醒酒汤”,文慧娴从厨房端来几碗醒酒汤,递给几人。   越灵打了个小嗝,浑身有丝轻微的酒气。以前当明星的时候她就喜欢晚上睡觉前喝点红酒,如今换了副身体,酒量竟然意外的不错。   看着越灵喝完醒酒汤,越诗这才跟女儿和婆婆坐到沙发上聊天说话,越灵摸了摸母亲微微凸起的小腹,心里由衷地为她高兴。   再过几个月,她就要有一个弟弟了。   越诗孕检是在她进修的医院做的,做检查的医生是她的熟人,所以当场就把胎儿性别告诉越诗了。   于是全家都知道了,他们即将迎来一个男孩子。   肯特更是一天到晚喊着my little prince。   越灵也对这个跟她相差十几岁的弟弟很是期待,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能早早跟江砚结婚生子,孩子还是越早生越好,想想看,要是她十八九岁生了孩子,等孩子成年的时候,她还很年轻呢。   她可不希望孩子刚长大,她就老了。 第107章 .成空   越灵这边一切进展顺利, 袁青青那边的情况可就不那么乐观了。   她算是大意失荆州,明明对王兆衍很上心,可就那么一个小小的疏忽, 王兆衍就跟农场领导的女儿结了婚,弄得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事情是这样的,王建业刚从首都回来的那段时间, 王家人处处被针对, 王建业当时病得很严重, 王静雯的状况也不太好,王兆衍没有办法, 只能向袁青青求助。   可袁青青那会儿手里的钱因为给袁成才找工作花了个七七八八, 剩下的她要留着以备急用,根本没有余力帮王兆衍疏通关系。   农场里的人在穷山恶水待得时间久了,见的事情多了, 心早就冷得像寒铁一样, 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袁青青跟他们攀交情, 讲情谊,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以前收过她好处的人,知道她想帮王家人,立马含糊着跟她拉开距离,生怕会受到连累。   袁青青一时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安慰王兆衍再等一等, 她再找找其他的门路。   王兆衍看得出袁青青已经尽力了,虽然还是没有办法,但是他承她的情。   只是他爸的病再耽搁下去就要没命了, 他等不起。还有他妹,原本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整个人走路都打着飘儿。   再说就算这一次熬过去了,他们不知道还得在这里呆多久,这样的针对如果持续下去,他们一家早晚得折在这里。   王兆衍想到自己家人经历的一切,心里对越灵的喜欢,慢慢变成了深深的恨意。   他们家当初对越诗母女也不差,她们至于做得这么绝吗?一定要把他们一家逼到这种地步?   王兆衍夜里躺在咯人的床板上,听着黑暗里他爸压抑的咳嗽声,就这么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一早,他没去上工就去找了农场后勤部的干事朱文娟。   朱文娟的办公室里烧着炭炉,就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那张办公桌后面。   王兆衍径直走到她面前,问道:“你那天说的话是真的吗?没有开玩笑?”   朱文娟笑着站起来,脸上有种心愿即将达成的得意,她回答:“当然不是玩笑,谁会拿结婚的事跟你开玩笑?王兆衍,我可不是逗你玩的,我上次说得很清楚,你跟我结婚,你爸爸和妹妹那里,我会关照的,不说把他们弄出去,给他们换份轻松的工作还是可以做到的。”   王兆衍二话不说,直接道:“好,我跟你结婚!”   朱文娟笑:“怎么,王兆衍,终于想通了?”   王兆衍:“结婚可以,但你答应的事得保证做到!”   朱文娟脸上满是自信:“那是自然,我爸可是农场二把手,咱俩结婚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家人就是我家人,我还能眼看着自己家里人受苦啊。不过既然准备结婚了,你外面那些红红,青青,蓝蓝什么的就离得远一点吧,要不然影响不太好,你觉得呢?”   王兆衍眼神忽闪了一下,继而坚定道:“当然。”   这就没问题了,两人很快达成了一致,约好现在就回去拿证件领证结婚。   走出后勤办公室,王兆衍心里感觉空荡荡的,但又有种莫名的轻松,刚才他纯粹是凭着一股冲动才跑来找朱文娟,脑子里虽然闪过袁青青的身影,可很快被他刻意忽略过去。   现在,事情落定了,他才有心情想别的事。袁青青那里,是他对不住她,可他的心里,除了愧疚之外,更多的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走到这一步,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似乎没有想象中喜欢袁青青,她确实很好,他对她的付出也很感动,如果没有波折,他或许真的会跟她在一起。   可是一旦事情有了变故,他第一个抛下的也是她,王兆衍不由自主想到了越灵,如果换成越灵的话,他会不会这么干脆地放手呢?   答案可能是不会,虽然他现在深恨她。   所以说到底,还是他对袁青青不够情深,所以心里涌现的不是失去所爱的痛苦,而是丝丝缕缕的愧疚。   朱文娟其实很早就来找过他,早到什么时候呢,就是他刚来运城农场不久。   朱文娟找上他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想跟他处对象,她不在乎他家的条件,在运城农场,她父亲就是这里的半边天。   王兆衍其实长得很好,他以前过得一帆风顺,乍然落魄后,身上反而有种别样的颓废美感,朱文娟自己长得很一般,但她从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所以见到王兆衍的第一面,她就把他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至于王兆衍喜不喜欢她,她其实不是很在乎,喜欢更好,没有也行,她只要得到他就好了。   王兆衍可能不知道,这段时间农场对王家人的打压,还有朱文娟爸爸的顺势而为。   王家人是得罪了人不错,可运城天高皇帝远的,首都的人手伸得再长也不见得能够事事过问,王家人受的欺负,大半其实是朱副主任授意的。   朱文娟的父亲朱鹏早年丧妻后没有再婚,膝下只有朱文娟一个独生女,从小就是千娇万宠养大的,朱文娟性子倔强霸道,高中没毕业就被朱鹏弄到自己手底下的运城农场,更是没受过什么委屈。   朱鹏向来对女儿百依百顺,所以在听到女儿看上在农场改造的王兆衍时,他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要为女儿创造条件。   朱鹏心里很明白,他女儿的性子不适合高嫁,嫁到门当户对的家庭里也不见得有好结果,所以他一开始就想好要找个家里条件一般的,制得住的后生,好让女儿嫁人后也能由着性子生活。   王兆衍当然比他预想的条件还要差得多,一个在农场改造的小年轻,看起来前程一片灰暗,怎么也不像是个好归宿。   可这是对别家来说,对朱鹏来说,这完全不是事儿。他自己就是运城农场的地头蛇,王兆衍能过什么生活,是他可以一手决定的。   他要是想拉王兆衍一把,王兆衍日后的前程总不会太差,而且王兆衍始终在他的掌控下,王家绝对要供祖宗一样把他女儿供起来。   于是在王家的事上,他按照女儿的意思推了一把。至于王兆衍和农场里另一个女孩之间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不过自己养出的闺女自己知道,不是个善茬子,那点儿小事,她自己完全能够应付。   朱鹏说得不错,朱文娟当然知道袁青青也看中了王兆衍,两人一度来往还挺多,袁青青帮衬了王家不少,可她一点儿也不着急。   因为局面把控在她手里,只要她稍稍动那么一点手脚,王家就过不下去了,袁青青就算付出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袁青青知道王兆衍结婚的事情简直犹如晴天霹雳,她上午正在办公室整理文件,结果后勤部的朱文娟拿着喜糖进来了。   她还笑着上去说了声恭喜,然后跟其他人打趣着问道:“新郎是谁啊?这么有福气娶到了你。”   朱文娟笑着:“新郎是王兆衍,你们可能都认识。”   办公室里倏忽安静了下来,其他人的眼神纷纷看向袁青青,袁青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嘴角慢慢拉平,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朱文娟。   朱文娟状似羞涩地笑了笑:“哎呀,看你们吃惊的,虽然他现在处境不是很好,但他那人挺有上进心的,人也踏实,长得又一表人才,是个能过日子的……”   后面朱文娟还说了些什么,可袁青青一句都听不进去了,其他人在尴尬地附和朱文娟,袁青青则面无表情地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朱文娟扭着腰肢走了出去,同事们才围上来开解袁青青。   她平时挺会做人,所以还真有人为她鸣不平。   “青青,这是怎么回事?王兆衍不是和你……”同事小刘欲言又止。   是啊,袁青青也百思不得其解,她以为,自己已经跟王兆衍有了默契。   可现在这算什么?   “对啊,青青,王兆衍怎么突然跟朱文娟结婚了,该不会是朱文娟骗人的吧,没见他们平时有交集啊”   另一个同事摇头:“怎么可能是假的?朱文娟喜糖都发了,她哪里像是开玩笑的人!”   “那这是怎么回事?”大家议论纷纷。   之后,平时有点内向的小金突然小声说道:“朱文娟好像是朱副主任的女儿。”   袁青青猛地抬头看她,小金被她的眼神看得往后一缩,而后又被其他人团团围住。   “真的假的?朱文娟真是朱副主任的女儿?”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她真的这么大来头?”   众人七言八语。   小金慢吞吞道:“这事知道的人很少,我姑父在工会那边有个熟人,所以才隐约知道一些。”   接下来不用再说别的,袁青青自己想明白了。   她没想到以王兆衍现在的处境,竟然还有人能看上他,毕竟就连她自己,如果不是知道王兆衍以后会发达,她是绝不会找一个农场下放的劳改人员谈对象的。   现在王兆衍显然是攀上高枝了,农场二把手的女婿,以他现在来说,可以算是一步登天,所以她呢?变成成全别人的垫脚石?   王兆衍怎么敢?他甚至都没跟她打个招呼!就一把踢了她跟另一个女人结婚。   袁青青很生气,一直熬到下班,她才飞奔着去找王兆衍。   朱文娟的动作很快,两人才领了证,王建业和王静雯就被她安排得妥妥帖帖,甚至王家人住的地方也换到了后面宽敞的小平房里。   王兆衍刚搬完东西,正在楼梯口抽烟,袁青青一上台阶就跟他四目相对。   袁青青自然而然地,未语泪先流。   她清楚自己已经改变不了现状,那么只能利用现有的优势,加深王兆衍的内疚,她看得出来,王兆衍对她深感愧疚。   她来之前仔细想过,王兆衍是绝不能放弃的,现在让他离婚肯定不现实。她爸被下放,她也要在这里呆好几年,所以也不能招惹上朱文娟,但是几年后情况就会截然不同,结了婚也有离婚的,她还有机会。   她停在王兆衍面前,还没说话,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   王兆衍语气沉闷愧疚:“对不起,青青,我……”   他刚一开口,袁青青就颤抖着打断了他的话。   “别说了,别说,兆衍,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是因为王伯父,对不对,朱文娟她,她能帮上你的忙,是我没用,找了那么多人还是什么都没办成……”   “不,不是这样的,是我的错,”王兆衍听不下去袁青青这样自贬,明明是他的错,她却还善解人意地为他找理由,他情不自禁紧紧抱住袁青青,继而又很快松开。   “青青,无论如何,是我对不起你,你这么好的女孩,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袁青青听着王兆衍言辞恳切的话,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但她面上还是一副伤心痛苦的样子,最后在王兆衍话毕,还凄惶地像他哭诉:“可是我这么喜欢你,忘掉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王兆衍心里怎么想的,袁青青不知道,但她自觉已经把戏演到位了,她本来就是图他将来的钱,刚才说了那么一段话,她自己都觉得像是在演琼瑶戏,不过王兆衍现在还是个毛头小子,他看起来还挺吃那套的。   要这么三五不时地给他演上几场,袁青青相信自己几年后肯定能从朱文娟手里把他抢过来。   不过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般顺利,王兆衍结婚后,她就很难碰上他了,她又不能光明正大去找他,偶尔遇见了说上几句话,朱文娟就在大会上暗指某些人要注意作风问题,农场内部要肃风正气,对于乱搞男女关系的,要教育批斗,这么几个大帽子扣下来,袁青青只能缩回去。   再加上朱文娟暗地里给她和她爸穿小鞋,袁青青到底没敢太过分。 第108章 .后来   等到七七年的时候, 朱文娟和王兆衍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袁青青终于坚持不懈撬动了朱文娟的墙角。   在她的一次设计下,王兆衍跟她发生了关系, 她两个月后将一张孕检单放到王兆衍面前,于是,按朱文娟的脾气, 王兆衍被净身出户。   他的两个孩子改为朱姓, 袁青青也终于如愿和他结婚, 但婚后的生活却不像她预想的那样。   在她的劝说下,王兆衍南下开始寻找商机, 但他的致富之路并不顺利, 王兆衍做生意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如有天助,相反,他就像个普通人一样, 做生意有赚有赔, 还被人坑过好几回, 性子不够果断, 犹犹豫豫的,想下手又害怕亏, 怎么看也没有前世商业大佬的样子。   不仅如此,他虽然和朱文娟离婚了,可因为孩子的缘故,他每个月赚的钱,几乎一多半都被寄给朱文娟。   合着朱文娟在后面吃香喝辣, 她陪着王兆衍吃苦受罪,关键这罪要受的有价值倒罢了,可直到中年, 王兆衍依旧是当初那个不好不坏的样子,普普通通一个人,连小富都没有。   袁青青不由想起朱文娟离婚时看她的不屑眼神,朱文娟当时像看垃圾一样看着她,满脸的鄙夷:“既然你这么喜欢捡别人不要的垃圾,几年来像哈巴狗一样留着哈喇子,那我就发发慈悲,把这堆垃圾扔给你,你可要好好地接住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不能把这堆垃圾变废为宝?”   朱文娟跟王兆衍结婚七年,早把这个男人看得透透的,袁青青以为王兆衍是什么宝贝,不过是个得陇望蜀,优柔寡断的贱男人罢了,她早就厌烦他了,要不是因为两个孩子,她早就不想跟他过了。   袁青青从来没想过,或者是她不愿意去想,这一世好多事都变了,好些人的命运轨迹都不一样了,怎么能确定王兆衍还能像前世一样成为商业大佬呢?毕竟他前世的经历跟今生完全不同,蝴蝶效应既然影响了其他人,王兆衍怎么会成为那个例外呢。   直到半生蹉跎,她终究没能实现自己当豪门阔太的愿望,甚至还把她爸妈折进去了。   袁二龙给女婿帮忙运货的时候出车祸死了,越琴在工厂听到噩耗后没注意把手压进了机器里,一只手被碾断了,他们的结局还远不如前世。   越灵后来专门打听过袁青青一家的情况,她原本还想给袁青青一些教训,可看来不用她出手,袁青青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   你说有那重生的机缘,做点什么事不好,偏偏要费心费力巴上一个男人,结果得不偿失,袁青青要是抓住机会提升自己,加上对未来的预知,她自己好好努力就能致富,可她聪明反被聪明误,想要走捷径,却被路上的荆棘绊倒了。   越灵大二的时候就跟江砚结了婚,那时候正好江砚攒了一个十几天的小长假,几家人一商量,就决定干脆给他们把酒席办了。   江砚后来改名叫周砚,越诗和越灵也改了姓。   越灵大三的时候,周家的小宝贝周霈晨小朋友出生了。小家伙和他舅舅文见晞只差了三岁,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舅甥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周霈晨小时候不懂事,在文见晞的拐带下,总把外婆越诗叫妈妈,跟着小舅舅把自己亲妈叫姐姐。   不过虽然跟小舅舅玩得最好,可要说周霈晨最喜欢的亲人是谁,那他的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小舅舅可都得往后排,他最喜欢的是他哥江南南。   周霈晨从小到大,家里最宠他的就是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他也是长大后才知道,南南哥是自己爸妈领养的,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论何时,他想要做什么,就算爸妈都不理解的时候,总是南南哥在背后支持开解他,他的童年,少年,青年,中年,江南南始终在他背后保驾护航。   在江南南看来,自己是个极其幸运的人。   他小时候过得不算好,时常受到继母和父亲的虐待,那时候每天连肚子都填不饱,不仅要干家里的各种杂活累活,还被人打得伤痕累累。   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他记得很清楚,是村里新来的知青越灵跟他们一伙孩子一起打猪草的时候。   越灵姐姐很漂亮,村里的大人孩子时常谈论起她,他那时候对漂亮没什么概念,只是慢慢地,她见了他总会摸摸他的头,捏捏他的脸,知道他饿肚子会给他带吃的,总是用怜爱喜欢的眼神看着他,他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自然察觉得到她是真的喜欢他。   后来,他慢慢对她越来越依赖,想尽办法让她更喜欢自己,他以为她对他只是一些微薄的怜悯和喜爱,可没想到她后来为他做了那么多。   带着他去首都,甚至费力气跟他的生父周旋,最后领养了他。   他看得明白,如果不是她,江砚哥哥是不会管他的。   后来他长大了一些,在图书馆读到了一些西方的神话传说,那一刻,他幼稚地在心里想,她就是书里说的天使吧,他的天使。   她带他回首都后没两年,就跟江砚哥哥结了婚。   婚后他们生了个可爱的小家伙,叫周霈晨。他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抱过他,后来学着帮他换尿布,牵着他学走路,教他握笔写字,彻夜给他辅导功课……,他成长的每一步,都有他的参与见证。   后来朋友还拿他打趣,说他养弟弟跟养儿子似的。他笑笑不说话,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始终克制着,把心里阴暗角落里滋生的不该有的情愫死死埋住。   比起她和江砚的相识相爱相守,他那点可悲又可怜的情绪,就该埋在阴暗的角落任其腐烂发臭。   其实能够以亲人的方式陪在她身边,他已经很知足了。   不过,如果有来生,他希望自己不止站在旁观者的位置,见证她的幸福,他更想参与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说实话,很对不起大家,中间断更了很久,有事一耽搁,然后就拖延症犯了,也没什么存稿,所以就恶性循环,让大家等了很久,真的很抱歉。   当然,整本书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但跌跌撞撞总算写完了,大家的意见我也都看到了,会努力改正。   下本应该会开民国那本,这次会吸取教训,把主线顺清,多多存稿然后再开文,大概十二月份开新文,还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真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