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不能谈恋爱》 作者:几玉 第1章 我们只是好朋友x1 借他五千块还没还   蒋星在一个月里梦到张雪齐三次。   可她白天根本没有想过他。   「总是频繁地梦到一个人,说明他也在想你。」   某度的情感答案永远像在自我催眠。   最好别想起她。   半年前问他借的五千块还没还呢。   “一定是狗贼最近回来,总能听到他的名字。”   蒋星暗自嘀咕,扯过空调被盖住头,翻身见周公。   然而。   张雪齐第四次出现在她的梦里。   不过这一次,不是什么好梦。   她梦到他出车祸,人没了。   蒋星陡然睁眼,意识回拢间,感觉脖颈后背裹着密密一层汗。   她直躺着不动,手在身侧探着空调遥控器。   拿起一看,黑的。   但凡和张雪齐扯上点关系,不顺的时候就会越来越多。   这是和他穿裤衩时就牵手的“情谊”。   甩都甩不掉。   蒋星郁闷地抓乱头发,翻箱倒柜搜出一把路边扫码赠送的扇子,躺回床上手动致凉。   太热。   根本睡不着。   但刚才那个梦咋这么精彩?   她扔掉扇子,打开手机通话记录,直接点第一个。   嘟——   响到第四声,一道干净清冽的男声自线路那头传来。   蒋星闭着眼睛用口型学他——   “干嘛?”   翻起白眼,果然是这俩字。   “狗贼,我刚才做梦,梦到你出车祸了,呜呜呜……”   “你在说什么?”他的话语夹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我这里很吵。”   蒋星抬高音量:“梦到你出车祸,死——”   嘟。   这回是挂断声。   很好。张雪齐。   蒋星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屏幕点头,继续拨打首位号码。   同样第四声后,他不耐接起:“又干嘛?”   “你在哪里呀?”蒋星软着嗓子问。   他不留情面:“蠢蛋,好好说话。”   “哦,你在哪儿呢?”   “外面。”   “在干嘛?”   “吃饭。”   “和谁啊?”   “覃力他们几个。”   高中同学,她认识。   “你能让他们接电话不?”   “不能。”   “求你。”   张雪齐沉默。   “求求你啦!”这招百试不厌。   半晌,蒋星听见他深吸一口气。   被逼同意的讯号。   略施小计,张狗俯首称臣。   几秒后,一个懒痞的声音响起。   “喂?”   “喂,覃力吗?我是蒋星啊。”她再问一遍方才的问题,确认他们真在吃饭后,才交代,“你们要好好照顾狗……呸,张雪齐哦,不要让他一个人过马路。”   覃力说:“干啥?你俩闹啥呢?神神叨叨的,我要不要牵着他的手过马路啊?”   蒋星严肃地重复一次她的梦境。   “总之我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说。   静默无言。   忽然,爆发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笑声。   持续十秒。   张雪齐无奈的声音重又出现:“你大白天睡懵了?没事我挂了。”   蒋星委屈巴巴:“可我担心你呀。”   “担心你的榆木脑吧。”他略带嫌弃,“你不知道梦和现实相反?”   “我只知道我不想失去你。”   蒋星摸搓着手臂。   鸡皮疙瘩,我一定会让你起得有价值的。   张雪齐静默一霎:“想吃什么,要买什么,直、接、发、过、来。”   终于妥协,还有那么点咬牙切齿。   没等她开口,他快速强调:“只有十分钟,你仔细想好一次性发来,不要隔几分钟加一个,过期不候!”   嘟。   这回是蒋星急忙挂断电话。   十分钟,争分夺秒啊!   ***   张雪齐的微信发来时,小区已经恢复来电。   蒋星大汗淋漓,冲了个澡,浑身舒爽,悠哉着准备等饭上门。   微信——   张雪齐:我回来了,你自己过来拿。   蒋星:啊?可我没穿衣服呀。   他发了一个“爷给你来一锤”的表情包。   张雪齐:你在家连衣服也不穿?   蒋星:刚才停电嘛,太热了。   张雪齐:现在来电了。   蒋星:可还是好热。   她扔来表情包:撒老师瘫在座椅上吸氧。   他不甘示弱回:一只翻白眼的中华田园犬。   张雪齐:爱来不来,十分钟后不过来,我就给道格吃。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   你不过来,我就喂狗。   他家确实有一条聪明可爱的五岁边牧。   蒋星三下五除二解开浴巾,穿着吊带短裤,只拿上手机就出门。   因为,太近了。   同一个小洋楼区,两栋二层楼房面对面,就隔着一条二十米宽的大路。蒋星从下楼,再到钻进张雪齐家里。   只用了二十秒。   --   张雪齐掐着秒数,慢悠悠下楼。   “去开门吧。”他对道格说。   道格摇着尾巴,哒哒哒跑出小阳台。   “道格!”   清脆的女声在屋外,张雪齐透过窗户瞟了眼,道格正开心地围着蒋星又跳又转。   “道格道格。”蒋星蹲下身子,张开双臂迎接边牧的前爪扒拉,“姐姐有绿码,抱抱好不好。”   道格欢喜地连叫几声。   张雪齐被这一幕逗笑,边摇头边走向冰箱。   一人一狗终于进屋。   “张雪齐,帮我拿一瓶冰水。”   蒋星无比自然地蹦上沙发,盘腿面朝茶几,开始解封一桌食物。   张雪齐正在喝着,闻言单手再拿一瓶,看向她:“接着。”   “道格,帮姐姐接水。”蒋星头也不抬。   道格看着蒋星,小脑袋一歪,又看向张雪齐。   张雪齐早已见怪不怪:“道格,来。”手颠了颠水,作势要朝它扔去。   道格蹲坐着,大眼睛一眨不眨。   水瓶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道格轻轻一跃,咬住瓶身。   “你太棒啦,道格。”蒋星一手一个泡芙,左手香草味,右手抹茶味,把一个塞进嘴里,腾出手去接水,“姐姐喂你吃一个好不好?”   好不好?   一人一狗同时望向冰箱旁站着喝水的人。   默契征求意见。   张雪齐下旨:“只能吃一个。”   于是乎,人喂得开心,狗吃得开心。   ……   张雪齐喝完一瓶水,捏扁后扔进垃圾篓里,往蒋星斜对面的单人小沙发一坐,懒散地看着她扫荡一桌美食。   刚看几秒,眉心渐蹙。   “蒋星。”   “嗯哼?”   张雪齐面色古怪,上下打量她。   粉色吊带,灰色短裤,进来时穿的是人字拖。齐肩发湿漉漉的,显然刚洗过还没吹,发梢还微微滴水,顺着白皙的脖颈流进衣领……   他迟疑:“你是不是没穿内衣?”   “对啊。”蒋星捧着拌面,一筷子一大口。   “什么?”   “啊对。”   答得无比顺溜,没有丝毫羞涩。   “我的意思是,你就穿成这样走在街上?”   “哪有走在街上?”她吃着面,口齿含糊,“就从家跑来你家,半分钟都不到,路上根本没人。”   这小区除了起早贪黑的精英上班族,就剩休闲在家的老人和富太,都是夏日白天很少出现在外面的角色。   张雪齐揉了揉太阳穴:“你能不能有点性别界限?”   蒋星耸耸肩:“你偷亲我的照片,现在家里都还有,跟你要什么性别界限。”   “那时五岁。”他面无表情,“况且我不是偷亲,是被教唆才亲的。”   大人们围聚起哄,为了拍下一张喜气洋洋的守岁照片。   “道格也五岁啊,它都不会被教唆。”蒋星无辜地说。   言罢,转头朝静静趴在一旁的边牧笑弯眸:“是吧,道格。”   听到叫它名字,道格尾巴欢快地甩动,咧着嘴吐舌头。   张雪齐无语。   他接了通电话,回来后手上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坐回小沙发开始敲敲打打。   蒋星吃完六个泡芙,一碗拌面,两个鸡腿后,胃里终于有了充实感,拿过还剩一半的霸气芝士草莓奶茶,半瘫在沙发上,浑身舒适地喝起来。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轻微的打字声。   以及……   断断续续的打嗝声。   敲击声停住。   两人下意识看向对方。一躺一坐,视线交接。   张雪齐率先开口:“听说你辞职了,最近在做什么,天天睡大头觉?”   “我也是有事做的好吧。”蒋星懒洋洋眯眸,“在家工作。”   “什么工作?”   “主播。”   一言难尽。   张雪齐正在用这样的表情告诉她。   他揉捏眉心:“播什么?唱歌?跳舞?就穿着这个吊带短裤播?”   蒋星寻思点头:“有时会穿,有时穿吊带睡裙。”   “你信不信我告诉苏阿姨?”   “你告呀,我才不怕她。”她嘴硬。   “好。”张雪齐点头,拇指轻点屏幕,手机贴耳,“喂?是苏阿姨吗,我是张雪齐——”   一个抱枕砸过去。   张雪齐早有预料,直接歪头躲过。   “我是专业技术类主播,不是你想的那种。”蒋星瞄见他缓缓放下手机,这才松口气。   虽然猜到这人装模作样可能在吓唬她,但十次里面有两次是真的,稍有不慎就会真中招。   苏女士这么凶,她和爸爸都怕得很。   蒋星喝光奶茶,把杯子搁上茶几,整个人直挺挺躺在沙发上。   佛系消食。   张雪齐道:“唱歌跳舞也是技术,就怕你扭起来被人截图举报再封号。”   “你好了解哦。”蒋星歪头瞧他,“是不是经常悄咪咪看?”   就知道他外表人模狗样,实则骨子里闷骚坏胚。   “我看你——”他似笑非笑,“找抽。”   蒋星打圈摸着肚皮。   看在他喂饱自己的份上,暂时忍忍。   毕竟这一桌起码百来块,她还没给钱。   五千块也没还。   逗归逗,张雪齐还是回归正经:“行了,你到底播什么?”   “不露脸声音主播。”   不露脸,难怪穿睡衣。   他顿了顿:“真唱歌?”   “讲故事。”   张雪齐轻咳几声:“讲什么故事?”   蒋星张口就来:“白雪公主,美人鱼,幸运的鸭子,我是彩虹鱼,小熊不刷牙,等等。”   “你的受众是小学生?”   “我的受众是——”蒋星忽然坐起身,夹着声音说,“深夜失眠的都市人。”   张雪齐轻叹。   他的目光回到电脑前,修长的手指继续敲击键盘:“所以你现在日夜颠倒?”   “九点开播,先聊天。十点半开始读绘本,一直到一点半下播。”   他嗯了声:“下播之后做什么?”   “洗澡,吃夜宵,剪视频。”她打哈欠,“或者打打游戏,看看剧。”   “就是不肯早点睡。”   蒋星光脚踩地,站起来伸懒腰:“是睡不着,白天睡够了。”   张雪齐回:“是睡够了还是活够了?”   “我这么年轻可爱,才没有活够。”   “你就不能矜持点?”   张雪齐无奈抬眸,神情有一瞬迟钝。   蒋星伸懒腰的动作,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腰身,小腿细直,大腿匀称。这些年食量不减反增,倒也没见她胖多少。   视线慢慢上移,忽然顿住。   他收回目光,继续盯着电脑。   “你们家的吹风机在哪?我借用一下。”蒋星扒拉着湿发。   “楼上房间。”张雪齐头也不抬,“左手边那间,抽屉里。”   蒋星想了想:“你帮我拿吧,我去翻不太好。”   张雪齐目光揶揄:“这么有自知之明?”   “快点啦。”蒋星催促。   他只能起身上楼替她取吹风机。   下来后,发现茶几上的垃圾都已经收拾干净,连垃圾袋都打包好放在门口。   蒋星扔着小球,正在逗边牧玩耍。   再后来,一人敲字,一人吹发,一狗趴着,画面安静而闲适。   直到吹风筒的声音消失。   蒋星正在梳顺头发,一直不说话的某人问道:“吹完了?”   “嗯。”她点头。   “那你走吧。”他下逐客令。   “?”   张雪齐微抬下颏:“门口的垃圾带下去。”   “干嘛赶我走。”蒋星双手叉腰,“你这屋站不下一个我吗?还有谁要来吗?”   “嗯。”言简意赅。   他竟然应了?   张雪齐淡淡道:“一会儿有人要来,你先走。”   “谁啊?还有我不能见的人吗?”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还有谁没见过?   “你确实不适合见。”他拿过茶几上的手机,单手回信息。   家人们,这谁能不好奇?   “到底是谁呀?”蒋星神秘兮兮地望着他,“你说吧,说了我就走。”   “你很好奇?”他挑眉问。   “我很在意。”她正经答。   她实在太在(hao)意(qi)了!   张雪齐终于从电脑和手机前,分了眼神给她。   蒋星冲他眨眼。   一下。两下。   他慢慢说出三个字:“我女儿。” 第2章 我们只是好朋友x2 来我直播间   他就知道会这样。   张雪齐环抱双臂,站在客厅一角,无奈又好笑地盯着蒋星的背影。   一只两个月大小的英短蓝金猫咪,满脸好奇又戒备地在家里“探索”。   道格想上前嗅它,又不敢靠得太近。   至于她……   “蒋星,你别去弄它,让它自己适应环境。”张雪齐再度出言提醒。   “我没弄啊,你看我都没碰它。”蒋星头也不回,乐意当猫咪的跟屁虫,“我刚才差点以为你说的女儿是真的,我都能想到你未婚先搞大别人肚子被叔叔阿姨臭骂的场景了。”   张雪齐微拧眉,朝她走去。   “你愿意让我给道格还有妹妹开直播吗?”   萌宠频道,很受欢迎。   “不愿意。”他单手轻而易举抓住猫咪,把它放到沙发上。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   “咱们可以拍视频记录它们的生活,又不是用来赚钱。”   “和这个无关。”张雪齐说,“你不靠谱。”   蒋星刚想反驳,他又道:“我要去洗澡,你看着它俩。”   说完径自上楼,留下一狗一猫一人,大眼瞪小眼。   待他重回客厅,就见蒋星一脸母爱地坐在沙发上,猫咪四仰八叉躺在她怀里,又乖又软,任她手指轻揉逗弄。   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蒋星眼不离猫,笑着问:“张雪齐,给妹妹起个什么名字呢?”   “不懂。”他边擦头发边走来。   “那就叫泡芙吧!”   “不要。”他站在一旁,用手指逗弄它的肉垫。猫咪双爪一合,捉住他的手指舔咬。他思忖几秒,“虎头吧。”   “啊?”蒋星拢眉反对,“你能不能——”   仰起头的瞬间,喉咙的声音噎住,她眨了眨眼。   他眼眸一偏,和她对视:“我能不能?”   两人之间极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刻,少年时代远去后,蒋星也不再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可以如此近距离与他对视。   高瘦清傲的男孩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俊朗沉稳的男人,眼前的他发丝湿润,黑眸清润,男士沐浴露淡香萦绕。喉结、锁骨、前胸、腰腹……   蒋星轻咽口水,弱弱问道:“你干嘛不穿上衣?”   张雪齐盯她半晌,慢悠悠直起身,宽肩窄腰,结实腹肌裸|露在她面前:“你不是也不穿内衣吗?”   “这哪能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垂眸勾唇,“反正我们是好朋友,没有性别界限,看了也不会怎么样,你说是吧?”   喵——   “哎!它叫了。”蒋星从迷魂阵中回神,注意力瞬间转移,“到底起什么名字啦张雪齐?不能叫虎头铁头斧头,人家是小女生。”   张雪齐目光淡淡,注视着她笑得红扑扑的脸,方才那双近到能看见他倒影的眼眸,格外明亮。   “阿齐?张雪齐——”   门外有人高喊,张雪齐扫了眼电子屏幕,按下解锁钮。   五秒钟内,声音渐近。   “那个系统还是要改,后天得去跟龙书记吃饭,再——”   说话声戛然而止。   蒋星托举起小猫,挥着它的爪子朝他打招呼:“嗨,覃力,好久不见。哇,你比以前帅多了!”   覃力眼动身不动,先瞟蒋星,再瞟张雪齐。一个出浴半裸男,一个清凉吊带女,简直难以置信:“你俩大下午干啥呢?刚、刚完事儿?”   呸。   “刚吃饱?”   张雪齐忽地皱眉,打量四周,又朝沙发一角走去。   蒋星的魂全在猫咪身上,顺口答:“对呀。”   “对什么对。”   张雪齐咳嗽了声,抓起一条散在沙发上的毯子,扔到蒋星身上。   覃力八卦之魂熊熊燃烧:“那、那还来不?”   约饭吗?蒋星摇头:“好胀,吃不下啦,不来了。”   卧槽。   覃力双手捂头,盯着哥们的眼神精光四射。   牛逼啊兄弟!   皇天不负有心人。   哪有不吃窝边草?   蒋星以为覃力想约她和张雪齐吃夜宵,诚实友善地回应他:“现在不行,等等晚上吧。”   这妞这么劲爆?   以前没瞧出来啊!   覃力满脸男人才懂的振奋,朝着张雪齐,两手竖起大拇指。   “她在说吃饭。”张雪齐面无表情。   覃力眼神直接:别解释,兄弟,我懂你。   那条毯子被蒋星随手放在一边,她还在瞧着怀中的小猫,它已渐渐入睡。   “要么直接走,要么转过去。”张雪齐挡在覃力视线前。   是不是以前总跟着他和他的朋友混。   以为自己的性别是男?   这么多年,她居然没被骗走?   覃力十分暧昧地凑近他:“你俩要是还没一腿,我就跟你姓!”   “好的,张力。”张雪齐眼神冷淡。   “啧,等着瞧吧,你悠着点。”覃力意味深长地拍他肩膀,识相地一溜烟没了影。   ……   蒋星要回家准备晚上的直播,这才恋恋不舍从张雪齐家离开。   临别前,张雪齐站在小阳台上问:“你的账号id是什么?”   “你说直播间吗?”   “嗯。”   “看星星的小孩。”   “哦。”   蒋星眼眸发亮:“你要来看——”   砰。   张雪齐直接关上玻璃门。   --   二十三点十七分。   “谁知,他刚绕到黄瓜架子那边,就遇到了麦克格雷戈先生。”   “麦克格雷戈先生这时候正趴在地上种卷心菜的幼苗呢,看见彼得就立刻跳起来了,一路狂追,还挥舞着耙子大喊:‘你这个小偷,快给我停下!’。”   轻微的翻页声。   蒋星看着慢慢滚动的评论区:“欢迎zizi姐姐进入直播间。”   昏黄小壁灯光线里,她的视线重回绘本:“彼得吓坏了,他在花园里狂奔、乱窜,完全不记得出大门的路了。他的一只鞋丢在了卷心菜地里,另外一只鞋则丢在了土豆田里。”   空旷寂静的大道,那间透出微光的窗户对面,是熄灯进入长夜的小楼。   然而,灯熄人未眠。   张雪齐仰躺床上,单手枕于脑后。   女孩如潺潺流水的嗓音顺着耳机线流入大脑。他记得她唱歌不错,高中校园文化艺术节,还拿过十大歌手第四名,曲名貌似是……《明天,你好》。   万籁俱寂的长夜,有人伏案工作,有人劲歌热舞,有人匆匆赶路,也有人在方寸之地,用声音勾勒梦中的童话世界。   他静看评论区。   zizi:星星晚好呀~你的声音真的好好听。   感恩不见:小姐姐声音好软,好适合读绘本。   乐尤柳:爱了爱了。   雷: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明天之后:能不能读三只小猪呢?   雷:老婆我爱你老婆老婆亲亲我要亲亲老婆。   梦依然:很好。   【木子小兵】来了。   ……   张雪齐微蹙眉,在评论即将划走那一刻,点击“雷”的id。   年龄38岁,1089关注,14粉丝。   个人简介:平凡的生活,简单的幸福。   点开账号,共发布四条短视频。   屏幕微弱的光映出他此刻冷淡淡的神情,再点右上角的三角符号。   评论举报原因:低俗色情。   举报详情(选填):中年已婚男人言行失德,请加以警告。   直播间从他刚进来那会的86人,增至157人。   张雪齐静听一会,打出几个字。   林深时有鹿呀:这只傻兔子。   添:声音好像我前女友。   z.xq:几点结束?   小鲸鱼:小姐姐没有男朋友吗?这么晚还不睡。   须尽欢:主播什么时候爆照?   别碰我裤子:想看照片+1   ……   朗读的声音不急不缓,并没有被评论区打扰。   “谢谢大家送的小心心。”   两秒停顿后,继续进入绘本世界。   小星星是什么?   张雪齐瞧瞧点点几下,懂了。是“小心心”,不是“小星星”。   可以刷礼物。   今天忘记问她读一晚上到底能赚多少。   收几颗小心心能有什么钱?   还是最便宜的。   他还在寻思是再听一阵还是关机睡觉,屏幕忽然出现一段特效动画。   紧接着,小字弹出——   【(榜1)雷】送出热气球x1。   须尽欢:榜1大哥又蹲守了。   林深时有鹿呀:哇这个还挺好看的。   乐尤柳:榜1大哥送主播嘉年华,主播爆照。   小鲸鱼:同意楼上。   【(榜1)雷】送出保时捷x1。   小小童装:有谁知道现在在读什么故事?   月明楼:真有钱。   须尽欢:坐等今晚榜1大哥投入过万。   zizi:在读小兔子的故事,还有人在听吗?   【(榜1)雷】送出小鹿乱撞x1。   【(榜1)雷】送出私人飞机x1。   原来蒋星还有真粉丝。   会刷礼物的那种。   张雪齐点开礼物列表,往下浏览一圈。   朗读声告一段落,女孩从童话回归现实,静默一瞬:“谢谢榜1雷送出的礼物,谢谢你,不要再送了哈。大家不用给我刷礼物,如果喜欢我的频道,点一下关注就可以了,谢谢。”   一段话说三回“谢”。   猥琐中年男人深夜寂寞而已,谢他做什么?   张雪齐嗤了声,屏幕动画再现。   【(榜1)雷】送出年度嘉年华x1。   别碰我裤子:来了来了嘉年华来了!   须尽欢:嘉年华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榜2)zizi】送出掌声明珠x1。   感恩不见:zizi姐姐好棒~   小鲸鱼:不想听这个故事了,想听主播的爱情故事。   雷:可以通过我的私信吗?   月明楼:榜1大哥牛逼,今晚投入多少了?   ……   “那天彼得回到家里,妈妈见他找回了自己的鞋子和外套,十分高兴,也就原谅了他。棉尾巴和彼得合力把手绢叠起来,而兔太太则把洋葱串成一串,吊在了厨房的天花板上,洋葱的旁边还挂了几串香草和几串兔子烟草呢。”   蒋星在舒缓的轻音乐中,渐渐把织就的捕梦网收回,声音愈来愈轻,直至消失。   她看了看滚动得更快的评论区,直播间里已经有234个人。   这位榜1大哥,哎。   “小兔子本杰明的故事也结束啦,大家如果有想听的绘本故事,可以在评论区给我留言哦。”   “谢谢zizi姐姐送的礼物,姐姐晚安。”   她略带苦笑,轻声道:“大家不用一直给我刷礼物,你们能关注我已经很开心啦。”   往后十分钟,蒋星开始与评论区实时互动,瞅着时间差不多,她喝水润嗓子,继续道:“那今晚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故事,是弗丝家的小兔子。这个故事念完就没有互动环节啦,提前祝大家晚安,好梦。”   屏幕动画又在绚烂绽放。   这位榜1大哥每晚都会来她直播间刷礼物,还会给她发一堆私信,虽然她都没有回复,也在直播间里提醒过数次,但效果不佳。   除了爱在评论区里叫她“老婆”,私信里说得最多的也是“我想听你的声音睡觉”。   算是骚扰吗?   她初历直播行业,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这行避免不了擦边球的各类私信和互动。   眼不见心不烦。   后来,她关闭私信。   蒋星郁郁叹气,盯着屏幕压低声音:“谢谢榜1——”   嗯?   好像不太对。   评论区疯狂刷着:z总牛逼。   【(榜1)z.xq】送出年度嘉年华x1。   【(榜1)z.xq】送出年度嘉年华x1。   【(榜1)z.xq】送出年度嘉年华x1。   ……   这是……谁?   单价千元的“年度嘉年华”礼物,一共送出十个。   一晚过万。   蒋星盯着榜1的id,在心中默念一遍,登时感到血气上涌,拇指掐着人中闭眼。   张雪齐! 第3章 我们只是好朋友x3 你好懂我   “你有这个闲钱还不如直接转账给我,干嘛要刷礼物送平台呀!”   “我为什么要转账给你?”   “那你去我直播间干嘛?”   屋内一角传来哼声:“举报。”   蒋星生无可恋地瘫倒在张雪齐家里的沙发上,搂着道格的脖子,痛心疾首道:“道格,你爸要是破产了,你就来姐姐家,姐姐靠直播养你。”   张雪齐正眼不瞧她:“我是它爸,你是它姐,那你该叫我什么?”   一红一黄两个小碗,盛着他给毛孩子准备的口粮。张雪齐端着猫咪的小红碗,把它从房间逗出来。道格早就眼巴巴馋得流口水,蒋星松开手,它摇着尾巴冲过去。   一大一小两只毛娃吃得正欢。   “我也有点饿了。”蒋星侧躺沙发上,唉声叹气,“你家有没有吃的?”   他头一偏,视线从猫狗盆里扫过,再看她,示意道:“来。”   “我是说人吃的。”   张雪齐若有所思点头:“那你该叫我什么?”   “张雪齐?欧巴?欧尼酱?”   张狗、狗贼。   “你自称道格的姐姐,你说说你要怎么叫我?”他倚着餐桌,好整以暇地望着深陷沙发里的人,“叫对了,再讨吃的。”   以表尊敬,蒋星坐直身子,郑重回答:“老张。”   张雪齐:“……”   “我叫我爸老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蒋星摊手,若无其事道,“你要是喜欢,我以后都叫你老张。”   “不用。”张雪齐打开冰箱柜门,努力使自己平心静气,“我妈也是这样叫我爸。”   蒋星安静地盯着他的动作:“你在找什么?有吃的吗?”   “你今天没吃饭?”   “中午就随便糊弄了两口,然后睡到下午。”她现在饥肠辘辘,感觉能吞下一头牛,尤其目睹猫咪狗子愉快恰饭的画面后——   她承认,她咽了口水。   张雪齐拉开下层冰柜:“速冻饺子,吃不吃?”   她摇头。   “还要芝麻汤圆。”   她闭眼。   他关上冰箱:“自己点外卖。”   “我们出去吃吧!”蒋星双手胸前交握,哀求地瞅着他。   “又想蹭我一顿是吧。”张雪齐坐靠沙发,悠悠细数,“算上你欠我的五千块,加上昨晚——”   “我请客!”蒋星立即打断,两手掌心搓着,朝他眨眼。   张雪齐失笑。   他瞟了眼茶几上空空如也的零食盘,以及垃圾桶里数不清的饼干袋。   看来是真饿。   目光像是不经意,又像是必然,落在她身上。   一身睡衣,头顶鸡窝,浑身透着倦懒。不是昨天那套吊带短裤,普通的短袖中裤,因着在沙发上滚躺一回,衣领歪至右肩,胸前露着小块白。不止是那,胳膊小腿都露在外,和身下深蓝色沙发形成鲜明色调对比。   微妙而恍惚的感觉,她好像突然间长大了。   身高不变,模样如常,就觉得哪里不太一样。可能是高中毕业后聚少离多,线上常联系,线下是异地。他在外市,她留本市,只有逢年过节两家人聚餐才会见面。   虽然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家没人,就爱往他家跑。两人的关系完全没有因时间和距离而生疏。   “覃力有约,你想吃饭,待会我们就去。”张雪齐思忖道。   其实他不想去。   全凭第六感,觉得覃力突然约饭充满目的,好像瞒着他什么事,和以往的懒散随性大不相同。   但又说不上来。   覃力也是见他拒绝果断,坚持几番无果,后来妥协改到下次。   ……   “好呀!那我回家换衣服,二十分钟后楼下见。”   上一秒还像四肢瘫痪的人,下一秒就蹿出小楼飞奔而去。   是怕他反悔吧?   张雪齐拿过手机,点进覃力微信对话框,回复。   张雪齐:时间地点?今晚过去。   --   张雪齐两手抄在长裤口袋里,在摇摆身姿揽客的玩偶人旁边,百无聊赖静站着。   覃力瞧见他时,还有两个年轻女孩刚结束和他的交谈,满面遗憾离去。   “咱约的是隔壁,不是这家。”覃力上前招呼,“你站错位了。”   张雪齐闻言回头。   覃力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张熟悉的笑脸,人影从里向外,现身店门口。   “嗨,覃力,你到了。”蒋星一手一个冰淇淋甜筒,在大红墙前笑看他,“昨晚没吃成,今晚可以一起吃啦。”   覃力先是意外,又恍然大悟,最后一副纠结又古怪的神色,打量面前的一男一女。   张雪齐波澜不惊,完全没搭理他。   “都要吃饭了,你买这么多。”   “不多,舔舔就没了。”蒋星毫不在意,两眼全在甜筒上,“当你做不出选择时,就两个都要。”   “说得好!”覃力突然插话,一脸贼笑地和张雪齐对视,在后者蹙眉时,轻咳道,“买完的话咱们就进去吧,我订了座。”   蒋星边吃边点头,跟着他们走。   张雪齐垂眸瞥她,忽然轻拽她的手臂。   有路人和她擦肩而过。   “怎么了?”蒋星疑惑看他。   张雪齐不动声色和她换道,她里他外,低声催促:“快点吃,都要化了。”   ……   刚点完菜,覃力接通电话回来后就说:“有个朋友也在附近,一会儿可能会过来,反正吃顿饭而已,大家不介意多双筷子吧。”   张雪齐坐靠过道,悠悠抬眸直视覃力。   蒋星坐在张雪齐旁边,靠里。她还在刷短视频里大家的评论,抬头就和覃力撞上视线:“一个人吗?”   “对。”   “那我们这桌正好有四个位置,还能坐得下。”她单手托腮,“我没关系啊,一起吃呗。”   说完,两人同时看向张雪齐。   沉默寡言的男人承受着两道视线,一个征询意见,一个意味深长。   他淡淡开口:“都可以。”   “那我去接她。”覃力噌地起身往外走,“菜上了你们就先吃。”   “没事啦,我们不急。”蒋星摇头晃脑继续看手机,像在回应。可人都走了,听着倒更像自言自语。   “不是饿得很吗?”张雪齐斜她一眼。   “我吃了两个甜筒嘛。”蒋星满意笑了两声,“算是你请的。”   张雪齐可是她的直播间新晋榜1大哥。   身旁某人似乎暗叹了口气:“昨晚那些够你吃半个月了。”   “你没钱了就跟我说。”蒋星很有朋友风度,“我可以养你几天。”   黑色丝绒盒子搁在桌面。   “什么?”她目露诧异。   “你的生日礼物。”他神情平静,“五月份的假期不是没回来吗。”   “是什么?”   嘴上问着,手已经迫不及待打开。   一个层叠设计玫瑰金手镯。   细钻闪闪,少女十足。   “哇!你好懂我。”蒋星毫不吝啬地赞叹。   张雪齐啧了声:“我生日你送了什么?”   “你生日在年底,还没到呢。”   “以前呢?”   “我记得去年送了你一件羽绒服呀。”   他的生日在冬季,羽绒服温暖相伴。   张雪齐点头回应:“去年我都在海南做项目,你送我羽绒服。”   蒋星扑哧一声,没忍住笑趴:“以后可以穿嘛。”   已至饭点,店内人来人往,嘈杂热闹。   陆续有菜上桌,蒋星眼馋盯着,忽然想起一事:“覃力说的朋友你认识吗?”   “应该吧。”他答。   “那就是认识咯。”   如果和他猜想一致。   ***   云晓月。   女生自我介绍时,眼睛看着蒋星。   毕竟全场,只有蒋星一个人不认识这位新朋友。   “云朵的云,春晓的晓,明月的月。”她回应蒋星的疑问。   “你的名字好像一首诗呀。”蒋星笑着说,“我呢,草字头的蒋,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   这个介绍很有蒋星的风格。   覃力毫不客气,直接笑出声。   “你好可爱。”云晓月双眸弯弯,梨涡里漾着笑,“你就是阿齐的那个好朋友,对吗?”   阿齐。   蒋星眨眨眼,理所当然地嗯了声:“你知道我?”   “晓月是我们的大学同学。”覃力瞄了眼对座的兄弟,对蒋星解释,“以前我们一个小组跟着老师做课题,经常吃饭聊天,说起过你。”   “说我什么?”蒋星好奇地问。   她这句问话的结尾看向张雪齐,可自从覃力带着云晓月过来之后,他愈发沉默,一副不愿参与讨论、全神贯注吃饭的模样。   蒋星没得到答案,用肩膀撞他。   “说你们感情很好,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云晓月适时出声,不急不缓地说着,“反正两个人关系很好,家里都认识,是十几年的朋友。”   蒋星恍然,慢条斯理地端详面前的美人。   白裙白鞋,没有过多的配饰和浓重的妆容,干净舒展,妥妥的校园初恋脸。   张雪齐和云晓月。   是不是有过一段?   ……   四个人、不对,三个人天南海北地聊。   有一个人,只回答,不抛话。   覃力中途还说:“蒋星,是不是感觉和晓月相见恨晚?”   云晓月清纯美丽,举止大方,不骄不躁,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确实挺聊得来。   蒋星从卫生间出来,遇上站在门外守株待兔的覃力,他二话不说拉着她从后门离店。   “要去哪?”   “给他们腾地。”   “为什么!”蒋星直接原地不走。   覃力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哟,说说你现在什么心情?”   “很不爽,有点不解和愤怒。”她如实道。   “是因为感觉出张雪齐和云晓月明里暗里不可言说的关系?”覃力不当好人很多年,索性暴击双连,“告诉你,张雪齐在大学唯一的女朋友,就是她。”   覃力见蒋星眉头紧锁,有什么呼之欲出:“你是不是喜——”   “我都没吃饱。”   嗯?   “一直聊天,我们吃了二十分钟不到,菜还剩好多呢。”蒋星无精打采地挪步,语气惋惜,“他们肯定也吃不了多少,好浪费。”   覃力好像瞬间明白张雪齐往昔的心情:“你不是,饭前吃了甜筒吗?”   “甜筒是甜筒,饭是饭。”蒋星并不赞同,“既然要约他们,干嘛不单独约。”   “我是单独约的啊。”覃力坦白。   没想到张雪齐会带上你。   “难怪张雪齐不答应你。”蒋星识破覃力的伎俩,“他可聪明,一定是猜到你约饭目的不纯,才一直没答应。”   两人慢悠悠散步在夜街上。   “那你说他今天为什么会答应?”   “我求他带我出来吃饭。”   “就这?”   “嗯。”   覃力叹气摇头:“我真搞不懂你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他家你家随便进出,就真的没一点想法?”   “我们是好朋友啊。”蒋星觉得覃力今天莫名其妙,“如果我们能在一起,早就成了,还用等到今天?”   覃力古怪地挑眉看她:“你真这么想?”   “你是不是想说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蒋星侧身躲过广场上疯跑的小孩,灯影映在她脸上,“其实我有试过。”   “试过什么?”   “跟张雪齐告白。”   覃力头朝后仰,从肢体到细胞都在说着:我发现了奸情。   “然后呢?”   “他拒绝我了啊。”   覃力吃瘪地看着她:“你是说着玩玩的,还是真喜欢过他?”   “其实吧,那时候还小,我也不懂算不算喜欢。”蒋星走到喷泉圆台旁,找了一块没人坐的地,先坐下,又拍拍旁边。   覃力坐在她身旁。   “就想着,有不会的题可以问他,遇到麻烦可以找他,有困惑也能跟他倾诉,感觉挺好的。”蒋星回忆往事,发现那已经是很多年前,“后来有人跟我说,如果以后他有了女朋友,我就得和他保持距离,不能再随便去他家,不能事事都找他。”   “对啊。”覃力附和,“因为他不是你的。”   “所以!为了不变得这么孤单,我决定把好朋友变成男朋友。”   于是乎,她跟张雪齐告白。   覃力听出所以然:“所以你告白的时候,不是说你喜欢他,而是说你不想让他变成别人的?”   不是。   蒋星摇头两下:“我说的是,我不想失去你。然后他说,我想想。”   “后来呢?”覃力越听越来劲,想不到这俩人私下岁月里还藏着这么一段。作为他们的共同朋友,他高中不是学习就是打游戏,要么看点男生都会看的东西,生生错过如此精彩的桥段。   蒋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耸肩笑笑,变扭得不肯继续。   覃力发挥商谈业务三寸不烂之舌,怂恿她如实招来。   “后来,我就在等他回复呀。”蒋星不好意思地歪头,“只不过到了约定的回复时间,我没听到他的答案。”   “发生什么事了?”快!他要听高潮、听结局!   蒋星瞅他一眼,又摸摸脖颈,小声道:“那天我跟他说,我喜欢上3班的班草,就是艺术节那个十大歌手第一名,许舒泽。”   “……”   “所以我就告诉他,他不用委屈自己做我男朋友了,我们可以继续做好朋友。”   “……”   覃力干笑两声,欲言又止,有口难言,最后只能沉默地拍了拍蒋星的肩膀。   张雪齐,我的兄弟。   好惨一男的。   --   蒋星风风火火赶回那家餐厅,他们的座位已经有新客人。   她手指一处,焦急询问前台:“请问刚才在那一桌,收拾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色方盒,里面是一个层叠手镯。”   前台叫来服务员,问了一圈,都说没有看到。   她不死心,又去问那桌的新客人。两个女生纷纷摇头,称坐下时很干净,没有任何物品。   会不会是被张雪齐他们带走了?   刚想拨电话,又顿住。   脑海中回响起覃力最后的话:“蒋星,以前年纪小就算了,但大家都知道,好朋友和男朋友不同,你如果真当张雪齐是好朋友,距离感,是一定要有的。不然以后他带女朋友回家,就看见你若无其事地躺在他家沙发上,那怎么了得。我的意思,你该懂吧?”   蒋星失落地垂下手。   街边灯火通明,行人穿梭,热闹繁华的都市夜景,好像所有人都和她擦肩而过,只有她背道而驰,往反方向走。   今天是张雪齐开车过来,她现在得一个人找地铁站。   蒋星茫然地环顾一圈,掏出手机准备搜地图,低着头往前走了一段,撞到迎面而来的路人。   “说了多少遍,走路的时候不要低头看手机。”那人话中问责。   她愣愣望着眼前逆光而站的人。   张雪齐微眯眸,蹙眉打量她:“和覃力上个厕所就不见人影,上哪儿逍遥了?把我扔在店里买单。”   “张雪齐……”蒋星声音低微,手指轻扯他白色T恤下摆,“你送我的礼物,我忘拿走了,刚才我回去找,找不到。”   张雪齐没说话,垂眸看她的眼神挺冷淡的。   愧疚和委屈蔓延心头。   她可能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每次遇到问题,碰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第一句话也是问他:“怎么办呀?”   “那个手镯挺贵的吧?”她记得logo,反正不便宜,还是新款。先是昨晚的直播间礼物,再到今天的生日礼物,她整个人丧气地用额头抵住他的手臂,“真还不清了,我欠你好多……”   钱。   有什么东西按在她头上。   蒋星慢慢仰起头,单手摸上发顶,他的手顺势离开。   她摸到方棱一角,拿下一看,是那个失而复得的黑色丝绒盒。   打开,手镯完好无缺,静静躺在里面,散发光泽。   “拿好,丢三落四的。”张雪齐无奈轻叹。   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往熟知的目的地而去。   蒋星小跑追上他。   “云晓月呢?”   “走了。”   “去哪?”   “不知道。”   “你不送她回家吗?”   “不顺路。”   ……   寂静几秒。   蒋星悄声问:“覃力说,她是你大学时候的女朋友?”   没有回应。   她又道:“我都没听你说过。”   步伐不停。   “你以后有女朋友了,还会送我生日礼物吗?”   张雪齐忍无可忍:“你有完没完?”   他盯着她的眼,抿唇憋了一阵,最终化为叹息:“看情况。”   “你还会送的对吧?”蒋星低声道,“就算你有女朋友了,我们也还是好朋友。”   “哦。”他单单回复一个字。   “那现在呢?”蒋星仰起头看他,迎面有人骑单车驶来,她下意识想避到他身后让道。   张雪齐的手已先她一步,把她往身后带。   “现在?”他像是需要再回忆刚才的问题,用重复掩饰短暂的遗忘,“现在没有。”   “哦。”   她慢悠悠点头,他却忽地停步转身。   “盒子呢?”张雪齐开口问。   蒋星立刻摊手捧上。   他打开方盒,拿出手镯,目光扫过她的手腕:“左边还有右边?”   她怔了怔,反应慢半拍:“你是问戴哪边吗?”   那个“左”字还没说出口,他洞察她心,右手已经抬起她的左腕。   冰凉的手镯圈上她的肌肤,链条扣稳,他粗粝的指腹划过她的手腕,静看两秒:“好了。”   空盒回到她手中。   嘴角一点一点溢出笑,蒋星左瞧右看,欢喜之情不加掩饰,抬眸望着他的眼眸,落进城市一角的灯光。   明亮如星。   “现在——”   张雪齐的声音低低沉沉,一如这些年来,无数个与她共赴星月的夜晚。   “开心了吧。” 第4章 我们只是好朋友x4 青梅竹马   蒋星和张雪齐是青梅竹马。   两个人的渊源,要追溯回两家人的渊源。   听大人们说,蒋星和张雪齐的妈妈在怀孕时,曾在蛋糕店同时想买最后一份草莓蛋糕而相识,后来发现两家就住对门,隔着一条大道,两个女人脾性相合,迅速成为闺蜜。   张雪齐先落地,半年后,蒋星出生。   苏女士,蒋星的母上大人,小鲜肉狂热爱好者,颜控第一人,视张雪齐为亲生。原因是,张雪齐生下来就白白嫩嫩,护士们都爱去看他,相反蒋星刚出生时红红皱皱像一只小猴子,只有女儿奴老蒋爱不释手。   蒋星有时会偷偷问苏女士:“妈咪,既然你是颜控,为什么要找老蒋当老公?”   苏女士的答案是:你爸听话。   蒋星又跑去厨房拽老蒋裤子:“爸比,你不是大老板吗,为什么还会怕一个女人?”   老蒋娴熟地挥舞锅铲:“我怎么可能怕女人?”   “骗人。”蒋星咬着饼干,“你在妈咪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老蒋瞟裤腿边的小人一眼,关火,压低声音道:“你还跑来我这儿吃?等会你妈咪以为是我给你的。”   还说不怕。   蒋星慢悠悠地动着嘴,咀嚼速度堪比树懒。   “你妈咪不是女人。”老蒋俯身,凑近女儿耳边低声说。   蒋星静看他两秒,刚张嘴准备大喊,被老蒋一把捂住,用眼神威胁她。   紧接着,他露出微妙的笑容,由内而外洋溢着幸福和满足:“你妈咪是女神。”   蒋星沉默推开他,咀嚼五口咽下饼干,头也不回离开厨房。   ……   张雪齐完美继承母亲中俄混血的优质外貌,外语流利,小提琴十级,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妥妥高富帅一枚。   至于蒋星,自然也沿袭父亲诚实友善、福星高照的美好品质。   “小福星”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   “哇!蒋星又中了!”小伙伴们一窝蜂凑上前来,全神贯注盯着卡片上的逐渐明显的数字。   “五块!”异口同声。   “几张了?”   “三张吧。”蒋星蹲在榕树下。   “大家快来蹭她!”孩子们将她团团包围,欢声笑语不断。   蒋星在一片昏暗混乱中,看到从人群中割裂出的一道光。   张雪齐扒开几人,抓住蒋星的书包带,连人带包拎起,然后抚去手上的细灰:“我以为你要被吃了。”   “你好久哦——”蒋星仰头看他,拖长尾音。   “我们国旗班要训练。”   小学六年级,他的身高已经高出同龄男生一截,成为领队旗手。   站在蒋星旁边,快要高出她两截。   “知道啊,所以我只能等你。”她掏出几张纸币,在他面前晃着,“张雪齐,我又中奖了哎,我请你吃瓜子。”   没想到瓜子里也有刮刮卡,蒋星买了一包后,连续刮出12包。   --   两人直升学区初中部,在家长们的要求下,依旧上下学同行,互帮互助,形影不离。   青春期的情愫暗涌,如遇水的绵密泡沫,持续膨胀。   蒋星替张雪齐接收的情书礼物数不胜数。   他在房间里玩手柄游戏,没空看那一封封粉的蓝的信件,就让蒋星念给他听,听完后一言不发,她问他才会简单点评两句,例如“这是病句”、“这个文笔不错”、“用的这句诗出自……”,诸如此类。   每到这时,蒋星都会无语瞪他,把每一封信都小心装回,整齐地放在桌面。   每年圣诞节,蒋星的桌面都会放着各种礼物,当然不是给她的,而是让她转交给张雪齐。   她从书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袋子,将礼物一件一件小心地放进去。   同桌笑个不停:“蒋星,你好像一个圣诞老人。”   高二那年圣诞节,蒋星过得闷闷不乐。   周日下午跑去张雪齐家里,她依旧按照惯例,把卡片和信件上的内容读给他听。   他盘腿坐在藤椅上看漫画,冬日午后温暖的阳光降落在他的发丝、肩膀上,摇曳出淡淡的、朦胧的光圈。   蒋星安静地凝视着他。   无论男女,皮相上佳者,如众星捧月,不缺鲜花和礼物,喜欢与告白。   让人很是羡慕。   察觉到她直接坦然的视线,张雪齐漫不经心地瞥来一眼。   “念完了?”他问。   “没有。”   蒋星翻出下一封,不得不说,这封字迹让人眼前一亮。   纸张摩擦、翻页。   他的眼中好似只有那一格格黑白漫画,这些文字都从不曾抵达他的世界一隅。   蒋星开始读那封信,无外乎是写对他的感觉和祝福。念完后,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眶湿了。   真情实感,最是动人。   她呆坐在那,想到不久前自己夭折的初恋经历。刚想把信件放回信封,发现张雪齐正在看她。   他朝蒋星伸手,拿到那封信。   张雪齐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读一遍信件。   不知为什么,蒋星仿佛觉得他在用那样审视的眼神看着自己,大抵是同为暗恋者的心绪共鸣,这位写信人孤独而真切的告白,就像她鼓起勇气站在许舒泽面前,听见男生用令她一度着迷的温润声线婉拒她:“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心碎降临。   张雪齐看完那封信,沐浴暖白日光里的眼,突然弯起笑意的弧度:“这个写得不错,可惜没留名,不然就见一面了。”   他把信重新递给蒋星,又回到漫画世界。   这些年,张雪齐愈发随心所欲。   当面送他,可能会被婉拒;托人给他,一般都收。   这个托,更多时候是蒋星。   读书这几年,蒋星基本没缺过零食。礼物带到他家,他会让她把吃的拿走,其余都放在小房间里。   蒋星:“你别扔掉哦,都是别人的一片心意。”   张雪齐:“哦。”   蒋星:“有人送你礼物很不错啦,都没有人送我。”   张雪齐:“怪我?”   蒋星:“作为好朋友,你都不送我礼物。”   张雪齐:“你送我了吗?”   蒋星:“我总是帮你扛礼物,劳务费都不给。”   张雪齐表情寡淡地俯视她。   半晌,他走进小房间,从里层架子拿下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塞进她怀里:“礼物,拿走吧。”   “这是别人送你的。”蒋星握拳控诉。   “不要就还我。”张雪齐作势伸手夺回,被蒋星抱在胸前,敏捷躲过。   “不识好歹的家伙。”蒋星朝他吐舌头,“我替你珍惜它。”   往后的大小节日,张雪齐都会从小房间拿出一个礼物,送给蒋星。   而那个房间,也被蒋星冠名:张雪齐盲盒礼品屋。   ……   那天下午,蒋星将信件小心翼翼装回,轻抚信封感叹:不管是做好事还是写情书,一定要留名呀。不然故事的主角怎么找到你呢?   不曾想,后来还真的遇到了。   但那时,蒋星已经坐稳张太太宝座。   ***   冬天出生的张雪齐,夏天出生的蒋星。   一个太优秀,一个太跳脱,就算知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也很少会有人把他们想成一对。   当然,除了那两个十几年来依旧如少女的闺蜜。   蒋太太和张太太。   得知张雪齐工作重心调回本市,苏女士从娘家探亲回来的第一晚,便邀请她的干儿子前来家中聚餐。   保姆阿姨久违地被召回。   饭桌上,两人亲切交谈,堪比亲生母子。蒋星隐形人似的坐在一旁,真想一头扎进保姆阿姨怀中寻求安慰。   “阿齐,有女朋友了吗?”红娘苏女士整装上线,“阿姨认识几个不错的小姑娘,都是朋友的孩子,想不想认识一下?”   “阿姨,今天的这个红烧狮子头好好吃呀。”蒋星对保姆点赞。   苏女士注意力转移:“蒋星,你这段时间都在家里干嘛呢?还在搞那什么直播?”   蒋星偏头看向张雪齐,眼神诚挚:“怎么样?你想不想认识一下?”   炸弹又从东扔回西。   ……   蒋星开始和保姆阿姨讨论今日菜品。   这点小场面,张雪齐肯定应付自如。抛给他,完全没有负罪感。   而且她都能猜到他的回答——   工作很忙,随遇而安。   “最近工作忙,没想这么多,一切随缘吧。”张雪齐谦和有礼,不经意间将话题带往“依旧年轻漂亮的苏女士”,以及“做菜地道有味的刘阿姨”身上,逗得两个中年女人笑不拢嘴。   拿捏了。   晚饭过后,张雪齐以遛狗为由,告辞离去。蒋星也想念他家的一猫一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跟着张雪齐遛狗散步一圈,又和猫咪玩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在直播前回到家中。   苏女士坐在客厅里,日常蒸脸护肤。   蒋星动作匆匆,准备上楼。   “蒋星,过来。”苏女士淡淡发话。   “怎么啦妈咪。”蒋星嘴甜地凑过去挨着她。   老蒋出差半月不在家,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惹女王大人生气。   没有老蒋,她可哄不来。   “你现在还是经常往阿齐家跑?”   “一直是这样啊。”蒋星没摸准她的心思,挑了个安全的答案,“我没给他添麻烦。”   苏女士悠悠斜去一眼,皮肤水光白嫩,保养得宜。   “以后除了两家聚餐,平时没事,不许再去人家家里。”   “为什么?”   苏女士一问:“你是他女朋友吗?”   “我是他好朋友。”   二问:“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   三问:“你有考虑和他交往吗?”   “怎么扯到天边去了?”   苏女士放下蒸脸器,棉柔巾轻轻按压脸上,冷艳一笑:“你这小脑瓜子,能想清楚什么事?男未婚女未嫁,好朋友也不能成天黏在一块,况且你们一男一女,要懂得避嫌。”   这段话好熟悉,最近听到不止一次。   苏女士心中叹气,轻捏女儿脸颊:“你知道对好朋友的喜欢,和对男朋友的喜欢,有什么不同吗?”   蒋星回忆曾经对许舒泽那段无疾而终的初恋,闷闷道:“对男朋友的喜欢就是想跟他告白然后在一起。”   苏女士把棉柔巾搓成团,手腕轻动,准确无误扔进垃圾桶里,煞有急事点头:“嗯,那对好朋友呢?”   “对好朋友就是——”   她忽地噤声。   如果要选择一个好朋友带入,那自然是张雪齐。   对张雪齐的喜欢是什么样?   送礼物,蹭点饭,去他家,能聊天,会倾诉,遇到难事可以扔给他。   前提是,他愿意给她这些权利。   为什么他会愿意呢?   因为他们是好朋友?   其实她还没问过张雪齐,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两人不在一起读书工作这几年,还有没有认识别的异性好友,也能像他们一样,同待屋檐,无话不谈?   亦或是,自小的好友,情谊深厚,和普通好友存在差别?   ……   越深思,越迷惘。   苏女士瞧着女儿陷入迷茫的神色,缓缓弯唇,点到为止后便起身回屋:“这个你自己想,不要到时候,既当不了好朋友,也做不成男朋友。”   “真有那一天,可别去找我老公求安慰抱抱。”苏女士婀娜回身,纤纤玉指隔空一指,“那是我的老公,你去找自己的老公。”   蒋星绕进死胡同,辗转反侧。   在这个月黑风高的不眠夜里,又出现了一个让她更加难眠的事。   云晓月想单独约见她。 第5章 我们只是好朋友x5 我认了   偶像剧里不是都有类似的经典桥段?   能在校园内形成话题的男主,总有几个勇敢又执着的追求者,她们会动用学生人脉网络搜寻与男主有关的讯息,可能还会在知道男主经常和某个女生频繁交集后,偷偷把那个女生堵在墙角,威胁她不许勾引男主。   蒋星有幸遇到过山寨版本。   那年初二。   两个女生在食堂拦下她,盯着她的脸说:“你是蒋星吧?我们想看看你。”   “哦。”蒋星放下手中咬了两口的包子,又低头把袋口系好,再站直抬头,“看吧。”   太过顺利坦然,反而显得氛围滑稽。   蒋星主动朝她们摊出一只手。   两个女生不明所以,无言对视一眼。   “你们不是有东西要给张雪齐吗?”蒋星手未收回,“我可以替你们转交。”   “我们没有东西要给他。”其中一个高个女生开口,“就想看你长什么样。”   蒋星眨眨眼。   半晌,她竖起食指,悟了:“我是真的蒋星哦,你们没有认错。学校里有好几个同名的‘蒋星’,有些女生找错人,还要花几块钱才能让‘假蒋星’替她们转交东西,听说找的还是‘男蒋星’,好离谱。我这不收钱。”   免费劳务,为爱发电。   为了女生们的“爱”。   矮个女生没憋住,扑哧笑出声。   “真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蒋星再度解开塑料袋,包子凉了一半,边啃边手指自己,“认准我就好。”   ……   覃力曾说:“苦情狗血偶像剧遇上蒋星,都会变成搞笑剧。”   张雪齐也在无数个被她气出内伤的时刻,无可奈何地咬牙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感觉你更像我妈的女儿。”   确实,见过他们两家的都说。   张雪齐更像是智慧与美貌兼具的苏女士生出来的孩子,蒋星纯真天然自来熟的性格倒和张太太如出一辙。   --   “所以你现在在做短视频账号。”云晓月端起咖啡抿了口,又轻轻放下,“搞笑幽默那类的吗?”   蒋星郁闷,她和搞笑很搭吗?   “不是,我在做绘本读物主播,短视频是剪辑直播时的一些片段。”   说到底,她还是应邀来了。   上次聚餐后和云晓月交换过微信,收到约她喝下午茶的邀请时,蒋星第一反应是截图发给张雪齐,但苏女士和覃力在她大脑里蹦跶太久,烦不胜烦。   张雪齐这几日都和覃力在外应酬见客户,可能没怎么搭理云晓月,这才致使她跑来找自己吧。   “我知道了,和声优有点像?”云晓月的双手轻搭在翘起的腿上,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慵懒优雅,“你的声音很好听,甜甜的,还很清澈,很适合唱歌讲故事。”   蒋星好奇很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游戏策划。”云晓月笑着补充,“剧情文案这块。”   “懂了,和写故事有关的。”   “差不多。”   “你是J市人吗?还是来到这边工作?”   云晓月面色安然:“我是p市人,大学毕业后留在京都工作,今年才转来J市。”   后半部分不正是张雪齐的工作轨迹?   蒋星喝一口自己的拿铁,准备开启一点私人话题:“你是因为工作发展,还是……”   卡顿是意料之中。该问吗?云晓月和张雪齐上次私谈的结果不知是好是坏,落井下石也不是自己的风格,万一牵扯到伤心事怎么办?   云晓月掩唇一笑:“跟着人来的,我男朋友家在J市。”   复合了?   蒋星一时半刻没有出声。   云晓月抬起左手,中指上的钻戒熠熠生辉:“我未婚夫,不是为了张雪齐。”   蒋星讶然:“你要结婚了?那天吃饭没听你说。”   云晓月左手托腮,笑微微的:“那天还没答应,和阿齐聊完以后,我认清了一些事,才决定答应的。”   蒋星目光安静,等她下文。   “蒋星,我相信没有一个女生,可以坦然接受男朋友,甚至是老公,有一个超出正常友情范围的异性好友。”   像你这样。   云晓月静了会:“我不是要责怪你。如果放在以前,可能会不舒服,但见过你以后,我发现,最无奈且悲惨的人,不是我。”   蒋星懵懂看她:“是因为我的存在,你们才分手的吗?”   “哎,你别紧张。被你用这样纯良的眼神看着,我还挺有罪恶感的。”云晓月摆摆手,似真似假地叹声,“最悲催的人当然是张雪齐了,除非有一天,他能真正越过这个坎。不过……”   适时停顿,云晓月很擅长卡时机。   蒋星心口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你甩了张雪齐啊?”   云晓月沉吟:“分手确实是我提的,不过最初也是我追他。单方面追他一年半,在一起四个月,分手到现在也好几年了。”   转瞬即逝的恋情,难怪张雪齐没提起过。   不过他的恋爱状况,她好像一段也不知道。   云晓月娓娓道来:“知道你的存在并不难,同在一个小组,覃力说起你们以前的事时,也会提到你,但从他的话语中,感觉不出任何暧昧,大家只当知道张雪齐有一个家住对门的青梅竹马,绝对的纯友谊。张雪齐也没有隐瞒,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不安,女生的第六感真的很准吧。”   ***   这个下午,对蒋星而言很奇妙。   她好像走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绚烂而起伏,飘忽又迷离。她能听清云晓月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可却无法真切读懂里面复杂且沉淀的情绪。仿佛隔着一块灰色的透明的玻璃面板,看到另一面有光、有色彩流动,她知道那是鲜活美丽的,可伸手却触摸不到那些流光溢彩。   “我们分开的那次吵架,一起在外面看花灯节,他接了一通很长的电话,一路上情绪沉闷,时不时看手机,或者发信息。我很不高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猜到那通电话可能是你。不过后来,确实印证了我的猜想,是你的电话。”   蒋星欲言又止:“什么时候的事?”   “他有跟你提过我们交往的事吗?”   “没有。”   云晓月心下并不意外,神色却在一瞬变得黯淡:“难怪。”   她接着说:“大四上半学期,后来听覃力说,是你实习时出了点事。”   蒋星终于对上时间和事件。   那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一段实习经历。上司揩油,方案掉包,出事顶罪,她隐忍不发留下证据当众揭穿,反而被大事化小糊弄出门。   本来一切可以顺顺利利,她完全能去老蒋的公司挂职盖章,可她年轻气盛,想着要用实力证明自己,没想到半只脚才踏出社会,就狼狈栽坑,污泥一身。   琐碎小事依赖张雪齐,就像家庭大事依赖老蒋一样。   她记得那次,张雪齐直接从京都飞回J市。可在看她来,这样温暖有力量的依靠已经成为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习以为常,无法割舍。   只是她不知道,那时的张雪齐有女朋友。   云晓月说:“我知道他并没有多喜欢我,追他的人也不少,可我是坚持到他点头的那个,我以为我是特别的。不过人嘛,还是不要对自己抱以太高期望。即便后来,追我的人中也有很多条件不错的,但张雪齐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你的名字也成为一个谜团,让我耿耿于怀。”   没有撕心裂肺,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怒发冲冠,反而是这样不轻不重的语调,把学生时代怅然又空落,勇敢又怯弱的情绪一点一点释放。   云晓月看着蒋星:“你为什么不交男朋友?”   蒋星实话实说:“好像没遇到心动的。”   “以前有遇到过吗?”   “有,读书那会儿,不过他拒绝了我。”   云晓月眼眸半垂着,食指曲起,轻轻叩脸:“你知道张雪齐为什么不交女朋友吗?”   以前?还是现在?   蒋星道:“他现在自己搞工作室,挺忙的。”   “这是应付三姑六婆的说辞吧。”云晓月在二十几分钟的往事陈述后,终于再次露出笑容。她思忖几秒,抿唇再笑时,梨涡凸显,“可能他知道,在好朋友和女朋友之中,只能选择一个吧。”   “为什么?”   “嗯?”   “难道有女朋友后,就不能有异性好友了吗?”   云晓月讶异地抬眸看着对座的人。   蒋星用一种不解的眼神注视她。不是审视,不是质问,更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只能选一个?我也不会干涉他的交友权利,如果他告诉我,他有女朋友,我肯定不会经常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替我解决事情。我们没有亲密越界的举动,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朋友不都是这样的吗?”   云晓月若有所思。   蒋星郁闷搓脸:“我也不是要控诉什么,或者觉得自己很对,我就是不明白。最近好多人跟我说,要和张雪齐保持适当距离,我不明白什么距离才是适当,这么多年了,十几二十年,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没牵手,没接吻,没滚床,就是吃饭聊天遛狗而已,我觉得我和覃力也可以这样,只不过覃力家住得远,而且他家也没狗。”   云晓月“啊”了声,意味深长地感叹:“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恋爱白痴哎。”   蒋星神色古怪,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是不是搞笑女,不适合谈恋爱?”   云晓月怔了怔,随即笑意渐浓,肩膀不断抖动:“你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话?”   “短视频看到的。”蒋星垂头丧气,云晓月的笑好似坐实这一点。   云晓月凝视着眼前陷入苦恼情绪的女孩。   谈不上多漂亮的面庞,可从见她第一眼起,困扰自己多年的心结,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松散。纯然、灵动、充满生命力的灵魂,正因蒋星这样的性格,才能和张雪齐保持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关系,走过漫长岁月。   纯友谊?很难存在。   要么故意装傻,要么无法认知。   所以说,张雪齐才是最无奈且悲催的那个人。   不过也怪不了他。   要想捅破这层纸,最快的办法就是张雪齐下手。毕竟蒋星懵懵懂懂,对爱情和友情都辨不清楚。但张雪齐不肯去做,亦或是害怕去做。   蒋星可以毫无压力地说出告白的话,但张雪齐不行。 赫拉   她说可能是玩笑,他说就是真的。   如果蒋星拒绝他,他们之间,无法再退回原来的起点。   形同陌路的朋友。   还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好友。   那一天,云晓月终于知晓张雪齐的选择。   她拜托覃力,几番周折,顺利约到张雪齐,再腾出一个只有两人的环境,把藏在心里多年的想法一一道出:“如果没有蒋星这个朋友,你会只选择我吗?”   一句话,把自己和蒋星的地位置于天平上,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张雪齐眼睫微垂,依旧是那副寡言少语的模样。让她着迷深陷的,就是这份独属于他的神秘。沉默时的宁静深远,交流时的侃侃而谈,反差剧烈,撞得她心神摇晃,迷失方向。   张雪齐给出一个让她惆怅却无憾的答案。   他说:“就算你没有说,我也会找合适的时机跟你道歉,再正式提出。我以为跨出这一步,僵局会有所改变,实则没有改变,却让我得到疑惑多年的结果。”   “谈恋爱,和谁都一样,谈或不谈都可以。现在和以前不同,如果谈了,我和她的关系注定要变化,可能会影响她。不谈也没什么,那就这样吧。”   张雪齐最后道:“我认了。”   我认了。   --   窗外的天渐渐暗沉,头顶上方洒下灯光。   云晓月忽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蒋星,你认识张雪齐更久,肯定知道,他是个很认真的人。”   云晓月并不打算将他们最后的对话,以及真实的秘密告诉蒋星,毕竟好事多磨,恋爱哪能靠别人。   她说:“如果有一天,张雪齐遇上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他一定会和你保持安全距离。这个距离,可能会让你难受,无法适应。随叫随到,是不可能了。”   蒋星心口忽地一揪。   ……   漫无目的走在城市街头,蒋星坠入一个无解的矛盾旋涡里。   以前从未认真思考过她和张雪齐的关系,她甚至还想过,两家人不是亲戚却胜过亲戚的关系,还可以在他们这辈延续,以她和张雪齐的友谊,他们的另一半和孩子们也能成为肝胆相照的好友。   如果张雪齐有了女朋友,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改变吗?   一定会。   那会变成什么样?   ——他会不要我吗?   这个想法像一颗摔在脚边的响炮,炸得她浑身一颤,背脊发麻,只能呆在原地。   几乎是大脑驱使下的条件反射,待她回过神来时,眼前是熟悉的微信对话框,她的那句话已经发送出去。   蒋星:张雪齐,你在哪?我有话想跟你说。   下一秒。   没有显示间隔时间,在她反应过来时,他的微信像是独立一条,又像在回复她话。   信息嗖地弹出来——   张雪齐:准备直播了吗?我刚好在外面,要不要给你带夜宵?   ……   蒋星举着手机,神色匆匆穿行人海。等待中的每一声,都敲打在她心上。无人接听的提示音传来时,她像失去方向指引的羊群,路到半途,不知往何处去。也许是某种感应,也许是命中注定,她在无望中掀眼的一瞬,视野里凭空出现那个“失而复得”的人影。   蒋星的大脑嗡了下。   是的,失而复得。上一秒还出现在微信中,下一秒就消失在电话里。   挺拔个高的年轻男人在三五人堆里身姿凸显,他们站在一家装潢别致的餐馆前,含笑作最后交谈道别。这一幕很像慢镜头聚焦,四周色彩褪去,他浅笑淡然,存在画面中心。   张雪齐余光慢了一秒,低头时,已经被一个人冲过来紧紧抱住。   年轻娇小的女孩。   霎时间,所有的交谈声荡然无存,大伙震惊无言,目睹这一刻。   覃力张了张唇,濒临失控的小表情可谓丰富多彩。他战术性咳嗽几声,率先打破震撼:“让各位见笑了,这俩一家人,正常操作,不用管他们。”   众人哄笑调侃,三言两语推断出一段暧昧故事。台阶砌好,面子给足,在覃力的招呼下照常离开。   却都不忘回头再瞧上两眼,笑意不减。   张雪齐被这猝不及防的街头强抱拴在原地。   从诧异,到怔愣,又缓缓蹙眉,侧头俯身去瞧贴在他胸前的那张小脸。   侧脸贴着胸口,眼睛睁得大大的,无焦距出神地落在某一处。   张雪齐拧眉盯着她:“女流氓?”   她像失了魂,一动不动。   他微向后仰,想拉开二人的距离。那两只细条条的手臂倏地收紧,不经意间往前撞上两步,他惯性小挪半步撑住,垂眸看她的神情更加无解。   “说不说话?”   蒋星还是不吭声。   张雪齐眼神钻研:“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下午趁我不在家,把我家烧了?”   她这才闷闷地哼了声。   能吱声就好。   朝夕相处这些年,他已经能从她的音调中,判断出事件大小,遇难程度。   看来不是大事,可能是情绪纠结的烦心事。   她神经单一且大条,想不通的事多得去,何苦为难自己的小脑瓜子。   但从没像今天这般,做出过这种直白而浮想的动作。   张雪齐琢磨片刻,俯视着她的头顶开口:“蒋星,你赔我钱。”   “我没烧。”弱似猫叫,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反驳他。   他很浅地扯唇。   “这单子黄了,你赔我两百万。”   “不会黄。”   “你怎么知道。”张雪齐故意吓她,“你突然冲过来,也许客户会以为我私生活混乱,始乱终弃,被人拦截上门讨说法。”   蒋星意外的很平静,轻声回应:“那就不要弃。”   没等他接话,她又道:“我陪你。”   张雪齐嗤地一笑,不信她真会赔。路人眼光扫视流连,他视若无睹,却没有再推开她。   张雪齐身上的味道是安定剂吗?   清冽如风,温暖似阳。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抱着他,会有使人平心静气,舒适叹息的魔力。   “我陪你,你也陪我。”蒋星说,“张雪齐,一起吃夜宵吧。” 第6章 我们只是好朋友x6 你很珍贵   又是张雪齐买单的一顿。   美食无法填补空虚的心,猫狗难以给予充实的慰藉,这些都只是寻求安心的冰山一角,只有盯着他,瞅着他,目光罩住他,把他锁在视野范围中,才能把莫名的慌乱值将至最低。   张雪齐淡定享受美食:“我脸上有吃的?”   蒋星腮帮子缓慢动着,闻言摇头,但发现他并没有在看自己,于是开口道:“没有呀。”   “那你看我做什么?”   为什么光是看着张雪齐,就会感到安心呢?   蒋星恍神间,筷子一松,煎饺坠落地板上,印下小块油渍。   小脑袋左转又看,还在找纸巾,张雪齐已弯下腰,用纸巾把掉落的煎饺包裹,连带油渍拭去,扔进垃圾桶。   “完了,真完了。”他又给她夹了一个到碗里,轻巧自然且连贯的动作,完全没有任何刻意的痕迹,“明天得带蒋星去医院照个CT,查查脑子。”   “张雪齐。”   “嗯?”   “你觉得和我当朋友怎么样?”   “不怎么样。”   “没有一点值得回忆的美好吗?”   他眉心微蹙:“借钱不还,麻烦丢来,蹭吃蹭喝,人也蠢蠢,从小到大说什么互帮互助,只有我帮我助吧。”   蒋星泄气点头,不恼不怒,承认他说的事实:“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习惯了。”他悠哉回道。   “是哦,习惯成自然,改变也很难。”蒋星煞有介事地评价,张雪齐好笑抬头,“你在为自己惹出的麻烦辩解?故意曲解索性不改?”   蒋星轻咬下唇,似在反省自身,真诚地作出妥协:“那我们不当好朋友了。”   张雪齐立刻颔首:“好啊。”   “我们在一起吧。”   他见鬼似地睨来:“什么在一起?”   蒋星上半身微微前倾,专注盯着他的眼眸:“我不想当你的好朋友了,我想做你女朋友。”   张雪齐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回视她,单手按住她的额头,把她压回原位。没吃两口又瞥去一眼,见她仍然目光炯炯地等他回应,那股被噎到短暂窒息的感觉愈发明显。   “下午见谁了?”他抽纸收拾残局。   “你的前女友。”蒋星诚实作答。   张雪齐默不作声。   “我都不知道你大学谈过这么一段。”她没留意到他微滞的动作,盘腿坐在沙发上,继续感叹,“你早点告诉我,实习那件事我就不找你了。”   还害得他被甩。   虽然云晓月说,张雪齐一开始并没有多喜欢她,但好歹是他唯一的女朋友,说不定两人磨合一段时间,真的能走到一起。   因为自己随时麻烦,随时找他的惯性,生生破坏了他的大好姻缘。   有点愧疚。   却没有太难过?   难道是因为被甩的不是自己?亦或是让张雪齐也体验了一回她学生时代告白被拒的失恋心情,终于在某个时刻两人地位对等?   张雪齐的动作彻底停下,直起身看向她:“云晓月找你说什么了?”   “她大学追你,谈过四个月恋爱,后来因为我实习出事找你解决的那次,成为你们分手的导火索,她不能接受男朋友有一个关系太好的异性朋友,你们就分开了。”   蒋星缓缓陈述着。   他静默一霎:“就这些吗?”   “对呀。”   “云晓月告诉你,我和她分手的原因,是因为你实习那回?”   蒋星抱着蹲坐沙发上的道格,贴着它细软的毛发,寻思点头:“她就说到这,意思也很明显啦,总之和我有一定关系,但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那时在交往。”   张雪齐嗯了声:“过去的事了,我和她不合适,和平分手。”   蒋星目光追随着他:“那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残羹收拾干净,垃圾全部套袋,扫地机器人开始工作。就像张雪齐所言,她蹭吃蹭喝,光吃不动,喂饱自己就瘫在沙发上,买夜宵、拎夜宵、收垃圾都是他一人包揽。   能坚持做朋友已经难得。   哪有毫不付出只安于享受的朋友。   蒋星自检自查,坐在那瞅着他,放轻声音道:“我知道自己懒懒的,也不漂亮,还整天给你添麻烦,但是我记得你喜欢的东西,在我心里除了妈咪爸比以外,你是我最相信的人。我会对你好的,绝对不会出轨。”   张雪齐仰头灌下一瓶冰水,五指收紧压扁瓶身,稳砸桶中:“说完了?”   他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冷淡。   “嗯。”蒋星太熟悉他,知道这幅架势八成没戏,一颗心渐渐下坠,“说完了。”   “为什么想跟我在一起?”他问。   蒋星说:“不想让你离开我。”   “我和别人交往,就会离开你吗?”   “你会远离我。”她看着他。   “那是因为我们两家关系亲近,所以我们比普通朋友关系更好。”张雪齐淡淡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无论疏远还是靠近,都存在上下波动,随着时间不断发展,都是必然。”   听到“疏远”两字,蒋星感到焦虑:“那要是我们变成男女朋友,不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吗?”   张雪齐开始蹙眉。   “蒋星,你只是太依赖我了。”他断言。   “因为大家都说,我们现在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我要和你保持距离,你有女朋友以后,我们就没法像现在这样,天天见面了。”她感受到鼻尖传来的酸涩,胸口闷闷胀胀,身不由己的慌张,“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了你我怎么办呀,我不想失去你。”   道格嗅出蒋星身上忽而低落的情绪,开始用脑袋和爪子蹭她,像在告诉她:我在。   张雪齐安静地注视这一幕。   “我知道我很迟钝,二十几年没有正经谈过一次恋爱,以前也迷迷糊糊跟你告白过,还有许舒泽……”蒋星担心他不记得这个人,于是话锋一转解释,“许舒泽就是十大歌手——”   “我知道他。”张雪齐忽地神色不耐。   蒋星以为他对自己的陈词滥调感到厌烦,偷瞄他脸色,声音低微:“我不太懂恋爱,但我可以尝试去改变,你对我而言和别人都不一样,你很珍贵。”   她第一次对张雪齐说出这样的话。   没有肉麻,没有膈应。   就是真实所想,有感而发。   “你愿意和我试试吗?”蒋星歪了下头,“如果不合适,我们可以继续做好朋友。”   偌大的客厅,出奇地静。   张雪齐阖眸。   “不是因为你不懂恋爱。”再睁眼时,他看着她,“而是你不懂自己的心。”   “我就是跟着心说出这些话……”   “你想跟我在一起,只是因为你习惯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你可以随时找到我,依赖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拜托我做任何事。一旦我们各有伴侣,这些事情,我没办法再为你做。”   张雪齐轻轻地笑。   “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给了你这些权利,我愿意。”   “你想和我在一起,不是恋人的那种喜欢。”   他仰头看向挂钟,平静转身:“时间差不多了,你回去吧。”   ***   今夜的直播,蒋星心不在焉。   以至于该有的互动环节省略,评论区的留言也是泛泛扫过,就连榜1大哥激情刷礼物也忘记感谢。   近几日,id“雷”的这位大哥又顺利夺回榜1宝座,评论区里仍有粉丝记得“z总”的一夜风光。   别脱我裤子:最近都没见z总出现了。   zizi:星星今天怎么啦?是不是不太开心?声音好像有气无力的。   感恩不见:有心事?   小鲸鱼:总裁都很忙的,不会每天都逛直播间。   须尽欢:z总是星星的男朋友吗?   乐尤柳:不是啊,主播说她单身。   【馒头蘸酱】来了。   一到晚上就想吃烧烤:今天怎么没有互动啊?   雷:我想你。   梦依然:榜1大哥真有钱。   ……   蒋星用被子把自己裹严实,蜷缩在床上,久久难眠。   张雪齐又拒绝了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又”,高中跟他告白那次,她并没有听到他的答案,因为自己先他一步说出“移情别恋”的事。他听完后,沉默地看了她很久,然后和往常一样,开锁、取车,让她坐后座,两人一道回家。   在她的潜意识里,张雪齐的答案肯定是拒绝,毕竟她自己说出告白的话,都是脑子一热的结果,落在他耳中,就跟小时候她在雪地里对大人们说,她长大要嫁给张雪齐一样。   黄毛小儿玩笑话,不当真。   他们还和无数个曾经一样,上学放学,吃饭聊天。他打游戏,她看小说;他写作业,她睡大觉。直至夜幕降临,回到自家,或是留下吃晚饭。   没有因为那一句不合时宜的“我们在一起吧”,而改变什么。   她惹麻烦就一头汗跑去找他,他烦不胜烦地教训她一顿,却还是熟练地替她善后。   ……   高二那年圣诞节前夕,蒋星下定决心向许舒泽告白。   她在小姐妹的怂恿和恋爱书籍的建议下,决定送出一个与众不同的圣诞节礼物,亲手做的炸春卷。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她记下这句话。   于是,她每晚苦练厨艺,苏女士和老蒋发现端倪后,她就谎称要带给张雪齐,感谢他多年来一直不辞辛劳接她上下学,亲切帮助自己,以此回馈。老蒋兴奋地全程指导,苏女士悠然打量,嫌厨房油烟重,没再多管。   约许舒泽放学见面的那天下午,气温骤降。   蒋星在寒风萧瑟中,远远望见瘦高白皙的男生朝她走来。   他和张雪齐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虽然张雪齐自小深受艺术熏陶,但他又酷爱运动,常年和伙伴们在室外打篮球,身材健实,肌肉匀称,皮肤呈现健康麦色。   眼前的男生,十足的文艺少年风。   许舒泽停在她面前,微笑道:“你好,蒋星。”   蒋星完全陷入迷妹遇偶像的境地,三句不离唱歌,连约他出来的主要目的都差点忘记。好在许舒泽适时打断她,又在听到她的告白后思索几秒,问出一句偏离轨道的话:“我一直以为你是2班张雪齐的女朋友。”   “我们是好朋友。”蒋星说。   解释太多,不再惊奇。   许舒泽悠悠地“哦”了声:“你只是喜欢我的声音吧。”   蒋星只觉一样:“我喜欢你的声音,也喜欢你。”   “谢谢你,蒋星。”许舒泽恍然一笑,声音温润平缓,“不过很抱歉,我不喜欢你。”   她眼底的星光刹那间陨落。   许舒泽道:“希望你早日找到真正喜欢的人。”   待她从还未开始就失恋的泥潭里挣扎出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篮球场。   一颗球砸在她半步之遥。   有人笑,有人高喊,有人小跑。   直到那双熟悉的黑白球鞋出现在她垂下的视线里。   “最近没有考试吧?”张雪齐微微喘气,靠近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量,“愁眉苦脸的,数学又不及格?”   蒋星慢慢地抬头看他,夕阳余晖,他逆光而向,发丝镀光,眉眼阴影。   张雪齐面色困惑。   她嘴巴一撇,一副随时落泪的模样:“张雪齐……” 第7章 我们只是好朋友x7 我很想你   蒋星的爱心春卷,兜兜转转之间,真的来到张雪齐手中。   在听完她泫然欲泣的失恋描述后,始终缄默的男生往石阶上一坐,直视她说:“他不要,你给我。”   “你要吃吗?”   “嗯。”   蒋星从书包里拿出保温盒,揭盖后,外酥焦黄的春卷整理排列在内,还是暖乎的。她把筷子和小碗递给他,有些沮丧:“可能有点软了。”   张雪齐没多讲究,夹起一块,一口塞嘴里。蒋星期待地盯着他,他咀嚼咽下后,才评价:“挺好吃的。”   “真的吗!那你多吃点。”她捧着保温盒,坐在他身边,看他一口接一个。   他中途瞥她,见她笑吟吟的,又收回视线,腮帮动着,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   “我炸了一锅,就挑出这几个成功的。”蒋星说。   张雪齐吃到第四个时,顿了顿:“有没有水?”   “我带了柚子汁和橙汁。”她再翻书包,摆在他面前,“你想喝哪个?”   他垂眸瞟了眼。   蒋星心领神会,拿起柚子汁:“我喝这个,你喝橙汁吧,你喜欢橙汁。”   她拧瓶盖,冬天手冻僵,使不上力。   张雪齐顺过她手中的柚子汁,轻轻一旋,瓶盖打开。她正想道谢,他已经仰头喝下一大口,又把橙汁的瓶盖旋开,放她手边:“你喝这个。”   蒋星愣愣地看他:“可是你不喜欢柚子汁,我两个都可以。”   “你不是更喜欢橙汁吗?”张雪齐满不在乎,睨她一眼又继续吃着,“都这么可怜了,今天让你喝。”   心房微颤,鲜榨橙汁微酸带甜的味道,流过胸腔,连嗅觉都被影响。   奇妙的感觉,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对张雪齐救赎似的依赖,也是从那天起,如那淌过血脉的酸甜滋味,和她同息共存。   ——张雪齐人挺好的。   蒋星侧躺时想。   ——可是他不喜欢我。   蒋星郁闷翻身。   ——影响我喜欢他吗?   蒋星豁然开朗。   ***   这头刚坚定心意,那边就没了消息。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随后一周,张雪齐和覃力飞京都出差,蒋星和张雪齐的微信互动,始终维持在喂猫遛狗上,一旦找他闲聊,要么久久不回,要么囫囵盖过。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蒋星好像预见和他分开后的未来。   郁郁寡欢的一周,老蒋出差归来,在家里和苏女士每天上演你侬我侬。好在蒋星日夜颠倒,这才勉强逃离投喂狗粮现场。   二十几年的夫妻,还没腻歪够?   老蒋说:“等你遇到真正爱的人,就懂了。”   苏女士说:“恋爱都没谈过的人,懂什么。”   她是家里的食物链底端。   不敢过分骚扰张雪齐,覃力成为她唯一的切入点,蒋星和覃力每天互动频率飙升,如果用企鹅号,非得聊出巨轮。惯例每日一通电话,无外乎是问:“你们现在在干嘛?准备干嘛?什么时候回来?张雪齐正在做什么?”   覃力手插裤兜,举着手机,倚在墙柱边,满面无语地盯着不远处玻璃橱柜前垂眸低语的男主角,真想给这俩人一锤:“我们明天的飞机,张雪齐正在买东西。”   “哦。”电话那头是蒋星软软的声音,“买什么呀?”   “买——”覃力忽地挑眉,灵机一动,悠悠道,“买礼物,准备送给一个他明天晚上要去见的人。”   蒋星没有说话。   “明天回去后,还约见了一个客户。”覃力如实交代,“三十五岁的单身女老板,工作能力很强,人也难搞。能拿下她的单子,员工的年终奖也算有着落了。”   “不过吧。”覃力佯作为难,“这个女老板是业内出了名的刁钻,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让张雪齐去应酬,你知道的,业务拓展方面主要是我负责,但张雪齐有明显的外形优势,女人嘛,很难逃脱那样的视觉冲击,他能看能说,我猜问题不大。”   买礼物,要送人,见客户,女老板,很难搞,都是真的。   这些话里,没有一句假话。关键就看听的人要怎么理解。   覃力很有信心。   以蒋星的榆木小脑袋,肯定会穿插联想,理解错误。   哇呜,这两人二十几年都没成,还不得他来助推一把。   蒋星问:“你们几点回来?”   “下午两三点左右到。”覃力说,“张雪齐约了六点在雪雨都应酬,不用给他接风洗尘了,你要不要出来,可以跟我吃饭。”   嘟。   蒋星已经挂断电话。   覃力哭笑不得地握着手机,万般嫌弃地对还在思索的兄弟说:“又不是过生日,哪用去到哪儿都给她带礼物,用得着这么上心吗?”   张雪齐视他为空气,目光在一红一蓝两枚小巧别致的胸针前流连。   “你别忘了,那年你在海南,她还送你羽绒服。”覃力抓住弱点,重拳出击,“她对你马马虎虎,你也意思意思得了。”   导购小姐生怕丢单,扯着微笑及时出言:“红色更加青春活力,蓝色非常百搭,两款都很好。不过也可以根据您女朋友的性格和气质来挑选。”   覃力优哉游哉,听到这儿没忍住,笑了声。   张雪齐颔首,作出选择:“麻烦两个都帮我包起来。”   ……   蒋星在雪雨都见到了张雪齐。   他的对面,果然坐着一个曲线曼妙,丰腴成熟的女人。   两人相谈甚欢,成年男女若有似无的磁场碰撞,将整个餐厅暖灯小曲、半明半昧的暧昧氛围拉至满格。   她看见张雪齐身着白色衬衣,平整干净,眉目含笑。   她看见他俩轻言细语,举杯相碰。   她看见女人葱白细腻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   蒋星不愿再看,面前的奶茶一口未动,直接站起身低头往外走。   覃力这个混蛋。   张雪齐长得再帅也不是出来卖的。   --   女人的指尖轻撩暧昧,从男人的手背划向手臂。   张雪齐的目光从门口收回,顺势扣住她的手腕。   女人言笑晏晏,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薄情的脸,多情的眼,矛盾又极端的融合,散发着引人探寻的神秘魅力。   “要不要换个地方聊聊?”女人邀请他。   “今晚喝了酒,就不要开车了。”张雪齐缓缓移开她的手,与生俱来的高位气场,平淡弯唇,“我联系了代驾,送您回去。”   ……   又是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   蒋星猛地从床上翻身而起,数不清一百零几次拿起手机,打开没有任何红点的微信,退出,再到通讯页面,直接点第一个号码。   屏幕微弱的光映在她的侧脸上,眼神有着赴死的决然。   第六个深夜电话响到第五声时,停住。   接通的讯号。   几秒后,那头传来张雪齐睡意朦胧,忍无可忍的咬牙声:“蒋星!如果你不是突发恶疾或者家里遭贼,明天直接提头来见我。”   蒋星沉默半晌,小声道:“我可以现在就来见你。”   线路那段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没人说话。   她忽感紧张,换了个更蹩脚的说辞:“我、我想看道格。”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他缓缓问。   “两点……四十七分。”   “几个小时前你刚遛过它,有什么好看的?”   蒋星单手环膝坐在床上,漆黑却熟悉的房间里,她第一次感觉到孤独和迷茫:“我就是有点……想它了。”   我想它了,张雪齐。   我很想你。   她揉了揉眼角。   其实听到他声音的这刻,血液里躁动难耐的分子已经悄然平息,她很想再得寸进尺一点,让他不要挂电话,两人就这么连线一整夜。   可她不敢。   非得逼得他将她拉黑才收手的话,未免太有恃无恐。   “吵到你睡觉了,我们明天再聊好吗?”蒋星微微打了个哈欠,轻声道,“你快睡……”   “过来吧。”他说。   “嗯?”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打开房门,下楼的动静。   “现在吗?”她迟疑问出,怀疑自己听错。   “你不是说想它?”   张雪齐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仍旧被静心听他一言一语的蒋星捕捉到:“我给你开灯,过来看吧。” 第8章 我们只是好朋友x8 我们直接谈恋爱……   他真的开着灯等她。   不止是家里的灯,还有阳台小院,以及大门口的灯。   整条黑不见底的街道被这骤然升起的小簇灯火点亮。   自古以来,人会被光源处吸引。   可对此时的蒋星而言,有他站着的地方,才是她奔赴的目的地。   张雪齐穿着居家睡衣,发丝微乱,从那扇半开的门后偏头望来。瞧见她的身影出现时,懒而静地靠在门旁,等着她。   蒋星吭哧小跑,钻进他家。   进门后,全程盯着他关门、锁门。转身时,与她四目相接。蒋星睁着圆圆的眼睛,视线垂下又掀起,瞄他好几次。   蒋星:“嗨……”   张雪齐:“呵。”   他目光幽幽,边走边瞥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大半夜开门迎着从家偷溜出的女孩进门,也是人生中头一回。   一个小坏蛋罢了。   --   睡趴在垫子上的道格见到突然出现的蒋星,尾巴左摇右摆。   “道格,吵到你了吧。”她蹲下身,安抚似地摸着边牧的头,用气音在说。   张雪齐则抱起闻声而来的猫咪,从她身后跨过,往沙发上一坐:“不是我不让你睡觉,是你姐姐,非要过来给你们讲故事。”   蒋星低垂着头,轻抚道格的毛发,它眼皮打架,一副要再度入睡的模样。   凌晨三点。   一猫一狗,孤男寡女。   寂静的每一秒钟。   一道轻轻软软的声音,打破安逸的氛围:“你有听吗?”   张雪齐慢慢问:“什么?”   “我讲的故事。”她抬眸去看他,目光却不自觉停在那微微凸起的喉结上,脑子里开始走马观花闪过他仰头喝水,喉结滚动的一幕幕。视线胡乱错开后,声音更低,“你应该也不会去看我直播吧?”   “不看。”   “嗯,我猜也是。”蒋星耸肩,没太多感伤,意料之中。   张雪齐在昏黄暖调的灯光下,凝视她。   “你那是读给所有人听的。”他说道,“你现在能读,我就听。”   现在?   蒋星懵懂看他,摇头:“没有书,读不了。”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看道格?”他紧接着问。   神经绷紧的感觉,就在这一瞬间。她舌头打搅,不太敢直视他:“你、出差好几天,都没怎么理我,以往你外出回来,我……都能来找你的。”   “等太阳升起后不能来?”他皱眉道。   “月亮还在的时候,没见到呀。”她嘟哝着。   张雪齐没有说话。   蒋星的余光里,出现一双站起笔直的腿,紧接着,脚踩楼梯的上楼声愈来愈远,她还在浓郁的失落情绪里浸泡着,下楼声又向她靠近。   蹲久了小腿麻,她索性和道格挤在一张软垫上。不得不说,张雪齐对自家一猫一狗的待遇堪比亲生孩子,玩具多、睡床大,她缩在一角,身子歪倒贴靠着道格,看到不久前离开客厅的人站定在楼梯边。   边牧闭着眼,女孩睁着眼,同缩睡垫的画面映入眼帘。   娇娇小小的模样,无辜又可怜地望着他。   张雪齐的眼睛里都是话,最终还是无奈笑了下:“我是不给你坐沙发还是怎样?一定要去道格的窝里和它挤着睡。”   “我以为你要上楼睡觉了。”   他的手里提着什么?   “我上去睡大床,留你在这睡道格的狗窝?”白底金边的高级礼品袋晃到她眼前。   他拎袋的那只手,伸向她。   “给我的吗?”蒋星的心境出现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心情愉悦指数呈直线飙升,“原来你上楼是为了拿礼物。”   他坐回方才的位置,搭腮看着她拆礼盒。   一红一蓝两枚胸针,祥云和花。   吉祥如意,欣欣向荣。   蒋星不可抑制地弯起唇角:“礼物是给我的,你晚上也见了我。”   覃力是预言师吗?   突然觉得他也没这么可恶。   “确实见了你,戴着顶掩耳盗铃的帽子,点了东西又不喝,就知道躲在角落偷窥我。”张雪齐一针见血,给了她一个大反转。   蒋星讶异瞄他:“你看到我了?”   他用鼻音哼了声。   “你给那个女老板送了什么礼物?”   “一瓶酒。”他兴致泛泛,“公关经费买的。”   “但我的礼物,是你自掏腰包买的。”蒋星笑容扩大,眼眸亮得摄人。   张雪齐的呼吸僵凝一秒。   胸膛跳动的那颗心,被一股强烈的欲望裹挟。手指受反射神经驱使,轻微动了动,他听见自己在说:“不然呢?”   心甘情愿地花钱,除了为你,还能有谁。   所到之地的礼物,除了给你,还能给谁。   道格的睡窝就在单人沙发旁。   蒋星突然抬高上半身,双手扒住沙发,他的手臂搭在扶手上,她微微曲起的手指关节还能碰到他的小臂。   “张雪齐,你其实不讨厌我,对不对?”她的眼底有期待的光,不止期待,还有那么点朦胧,流转的羞意。他见过太多类似的眼神,却从未见过蒋星露出同样的眼神,他知道这代表什么,想确定,又不敢出声惊扰,怕这一眼转瞬即逝。   他听见蒋星说:“我喜欢你,张雪齐。是……心动的那种喜欢。”   太突兀,却不会使人懊恼。   能猜到,听到后又会怀疑。   蒋星一边看他,一边抿唇,屏气凝神,在想究竟要怎么说,张雪齐才会真正相信“他让她懂了爱”,在这一瞬,她想到老蒋曾经说过的追妻秘诀,“真诚至上,以心换心”。父母之教诲,总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你记得我喜欢收集精致的小饰品,我的耳钉,项链,手镯,胸针,发夹都是你送的,你每去到一个地方都会给我带礼物,读书时是手信和特产,工作后是这些,我原先以为只是偶尔,其实不是的,是每一次,张雪齐,我记得你为我做的每一次。”   她用试探的眼神,确信的口吻,问他又像在肯定自己:“我在你心里,一定是最好的那个朋友吧?”   张雪齐沉默着,什么也不表示。   “既然如此,我可以追你吗?”这已经是她所有的勇气,容易做出脑热决定的深夜,收到他独一份礼物的窃喜,她把想对他说的话一股脑道尽,“我想认真追你,追到你给我答复为止,可以吗?”   整个世界安静了。   蒋星噌地收手,开始快速收捡拆开的礼盒,蹲坐太久的小腿麻到站起身那刻,脚底踉跄飘忽了下。她把礼盒抱在胸前:“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就算你今天不答应,我还是会追你。”   “我看完道格了。”我也看见你了,她转身往门口走,“你睡觉吧,晚安。”   “不必。”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   蒋星像坐在折翼的飞机上,陡然从高空坠下。   张雪齐第三次拒绝她。   事不过三,他总是很直接地用言语行动劝退旁人。   当他朋友都没被拒绝过这么多次。   想当个女朋友比去西天取经还难。   蒋星憋着口气:“让你别现在回答我,你偏要。你不让我追,我偏追。管你要不要。”   她觉得再待一秒一定会被他薄情伤害,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果断撤退,伸手要开门。一只手却比她更快一步,握住门把手。不是要为她开门的动作,而是阻止她离开:“又不听答案吗?”   “我知道了……”蒋星郁闷至极,没回头。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张雪齐的声音在她头顶,近到蒋星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拳。   “嗯。”她硬邦邦地回,“我刚也说了,懒得管——”   “好。”   四下瞬间沉寂。   蒋星猛地转身,果真和他肢体相碰,赫然撞进一双漆黑似旋涡的眼眸里,心剧烈跳动着,不踏实,又有点窘:“好什么?”   张雪齐嗤地一笑。   “好把你骗去卖了,换回我这些年在你身上损失的钱。”   “你答应让我追你了是吗?”蒋星双手抓住他一只手臂。   “不是。”   她瞬间垮脸,他说:“你每次能不能把话听完?你不用追我,我们直接谈恋爱。”   “那你每次能不能把话说完!”她发泄似的拍打他两下,他不恼,反而笑意更深。   安静下来的这几秒,热意渐渐爬上脸颊,蒋星垂下眼帘,盯着他修长的手指,食指悄悄勾住他的,傻傻地咬唇在笑:“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约会了?”   张雪齐垂眸看她,食指回勾,紧接着五指一握,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随时可以。”   如果细微的热量也能看见,那么此刻她的脸上一定冒着白烟。   蒋星不由自主地,轻轻晃着被他紧握的手:“从明天开始吗?”   “也可以从现在开始。”   “那我们现在就是真正的男女朋友了。”   “嗯。”   她仰头看他,眼睛和嘴角都在溢出笑:“那现在要做什么?”   “睡觉。”他的目光深邃安静,“要么回家睡,要么睡沙发,要么跟我睡。”   他看见蒋星讶然地张了张唇,眨巴的眼睛错开他,脑袋低了几分,只让他看毛茸茸的发顶。碎发挽至耳后,耳根是粉红的。   在害羞?他勾唇笑。   今夜也算是得偿所愿,没多曲折,更怕是她脑热充血的结果。不过他都想好了,要是明早起来蒋星翻脸不认账,他就使出杀手锏,用苦情戏逼她正视内心。   这几天出差的效果,还算不错。   “好了。”张雪齐纯属逗她,蒋星害羞的样子不常见,未来要多发掘一下,毕竟来日方长,“我送你回——”   “这么晚了,别赶我走了吧?”她小声嘀咕。   张雪齐微微挑眉。   蒋星轻轻抱住他的右臂,忸怩了一下,红扑扑的脸,圆圆的眼睛望着他:“我想跟你睡。” 第9章 我们只是好朋友x9 我好想你呀   “就是睡觉哦,盖被子睡觉,不干别的。”蒋星纯洁地说。   张雪齐微眯眸,富含深意地看着她,没吭声。   蒋星静静瞅他,眼珠子转,忽然意识到解释多余,反而显得心中有鬼。热量在脸颊经久不散,抱也不是,松也不是,最后慢慢的、无声的,把脸埋在他的手臂上。   好丢人……   “你想干也没有。”张雪齐哼笑一声,牵着她的手上楼。客厅的壁灯熄灭,楼梯感应灯的光源蜿蜒而上,似一条柔光锦缎,将二人送进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安静之地,无人可扰。   客厅归于寂静,猫狗在软垫上安睡。   卧房同样无声,静到她能听到胸腔里如鼓的心跳声在无限放大。她的身子半悬半靠在墙边,第一次在这个已经来过无数次的环境里,半分不敢乱动。   蒋星皱着小脸,下意识揉耳朵,喃喃道:“好吵……”   衣柜旁的张雪齐诧异偏头:“吵?空调声吗?”   他拿过空调遥控器确认:静眠模式。   她借着一豆灯光看他,有点发怔。   “站在那做什么?”张雪齐看着她恨不得与白墙合二为一的小动作,好笑道,“过来。”   “哦。”蒋星慢慢地朝床边挪。   他瞥到她不自然的龟速移动,又指示:“来我这。”   “不是要睡觉吗?”   “嗯。”衣柜关上,他回过身,“把你的睡衣脱了。”   蒋星僵立在他一步之遥,攥紧领口,缩肩盯着他。   眼前阴影笼罩,一只手缓缓伸来——   她倏地闭眼,屏息不敢出声。   头发上有东西在动,悄悄睁开右眼,眼前是他灰色T恤正中的皇冠图案。再睁左眼,他两指捻着一撮白色的毛,语气没什么起伏:“你和道格挤一个窝,身上全是它的毛,不换衣服怎么睡。”   蒋星烫着脸,有些害羞地嗯了声,低头检查衣服上沾到的绒毛。   一件白色T恤塞进她怀里。   “自己去卫生间。”他说完,不再搭理她,径自布置床铺。   蒋星换好衣服出来后,发现张雪齐已经重新铺好床,在左侧躺下。两个枕头相邻摆着,给她留了一盏壁灯,那么右边就是她睡……   灯光熄灭后,她蹑手蹑脚钻进自己那床被子里,小幅度挪动调整睡姿,下意识偏头去瞧他。   这一眼,心脏猛地一缩。   他正巧翻身,从背对变成面对她的方向。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睡着了?还是没睡?蒋星屏息凑近,约莫只有半指距离时,看到他紧闭的眼。   均匀的呼吸,浅浅地拂过她的脸颊,温热而细痒。   她轻咬唇,带着悸动的笑意,悄悄缩回上半身,面朝他躺下。   蒋星用气音,轻声说:“晚安,张雪齐。”满足地阖眸入睡。   凌晨四点,世界安静。   蒋星梦呓地嗯了声,已进入光怪陆离的梦境世界。   张雪齐缓缓睁开眼。   黑暗中,男人凝视着躺在他身侧、那个十几二十年间始终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就这么静静看着,在时针分针走过的每一个瞬间里,祈祷下一秒还能延续。   天亮后,就是永远。   --   蒋星睡到下午一点,手机里有张雪齐发来的三条微信。   张雪齐:我去上班了,睡醒后回我。——8:23   张雪齐:起来后找东西吃,不许吃饼干面包随便糊弄,不想回家吃我就帮你点外卖。——11:05   张雪齐:(猫咪撕咬被子,头顶“起床”二字)表情包。——12:49   蒋星慵懒翻身,视线停顿。   大床左侧,是昨夜属于张雪齐的那一半。他的被子已经叠好,搭在枕头上。床头柜、沙发、座椅上没有任何一件多余的衣物,干净整洁得不像一个男人的房间。   她瞅着,忽然露出深意的微笑,挪动身子,从右侧蹭到左侧,一头栽进他的枕被里。   是他的味道。   蓬松的云朵,午后的阳光。   安定剂。   脸朝下埋着,来回蹭了蹭,蒋星把张雪齐的被子抱在怀里,又睡在他的枕头上,小鹿乱撞地回复他。   蒋星:醒啦醒啦~——13:23   蒋星:(我真的真的很不错)表情包。——13:23   没想到刚发出,页面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张雪齐:吃什么?   张雪齐:我帮你点吃的。   蒋星:我回家吃吧,刘阿姨在呢。   蒋星:妈咪下午都会去做美容,我等她走了再回去,嘻嘻。   张雪齐:嗯。   张雪齐:把吃的照片发给我。   一夜之间,从好朋友变成男女朋友。   除了牵牵小手,纯洁地各盖一床被子睡了一觉,好像没什么变化。   谈恋爱就是这样吗?   她在床上懒洋洋地翻滚一圈,摸着身上他的T恤,奇妙的颤动感占据心房,从昨晚到现在,持续的感觉。   视线回到手机上,不由自主敲下一行字。   不曾想,他的信息也在同一时刻发来。   张雪齐:想什么时候和家里公开?   蒋星:张雪齐,我好想你呀。   起初并无察觉,完全是分泌多巴胺后的甜蜜亢奋,待她怔怔坐在床上,反复阅读完这两行字后,已在原地完成自热。   糟糕。   想撤回,撤不回了。   发点什么掩饰一下?   正慌不择路地想找一张搞笑表情包,屏幕切换跳转,“张雪齐”三个字赫然出现在视线里。   手机几乎成为烫手山芋,她直接按了拒接。   十秒后,微信弹出——   张雪齐:?   蒋星揿灭屏幕,利索换下衣服收拾床铺,下楼确认猫狗粮食充足后,头也不回奔回家。   哪知今日苏女士并未出门,母女两人在客厅撞见,面面相觑。   苏女士敷着面膜,端一碗燕窝,勺子轻搅,瞪眼打量她:“你从外面回?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以为你还在楼上睡觉。”   “我……去张雪齐家喂猫狗了。”蒋星别开视线,胡乱抓顺头发,想绕开她逃离现场。   “慢着。”   苏女士如鬼魅般的声音,在蒋星背后幽幽传来。余光里出现一双涂着豆蔻色指甲油的脚。   蒋星立正姿势,一动不动。   母上大人围着她慢悠悠走了一圈,从头发,面庞,脖子,一路滑下,再缓缓往上,来回审视一遍后,从她肩膀上捻出一小撮白色绒毛。   “狗毛。”苏女士认出,随即颔首,“看来真的是去喂狗了。”   “妈咪,我先去换身衣服。”蒋星讪笑,快速飞吻后想要撤退。   “等等。”   蒋星的心再度悬到高点。   “洗澡洗头,换上我前段时间给你买的那个小套装,带你出去弄个造型。”苏女士撕下面膜,开始按摩。   “要做什么?”蒋星愣愣问道。   “阿齐的爸妈旅游回来了,今晚一起吃个饭。”苏女士这才记起什么,“你几点出去的,吃饭了没?”   “挺早的。”蒋星含糊其辞,“还没吃。”   苏女士没再多问,招呼刘阿姨热饭菜,又交代几句今晚的两家聚餐,终于给蒋星放行。   她一溜烟奔回房间,按照苏女士的要求洗漱捯饬。母女两人都有驾照,但基本没有上路经验,蒋星出门不是蹭张雪齐的车,就是坐地铁,苏女士被老蒋娇宠二十年,自然不会挤公交地铁出行。   一通电话,老蒋的司机直接把她们送到造型店门口,然后耐心等待近三个小时,再送她们去往酒店。   一整个下午忙碌且充实。忙着变美。   蒋星心绪不宁,根本没敢打开手机。   时而恍惚,时而皱眉,一会抿唇,一会傻笑,都被苏女士眼观六路,实时掌握。   ***   包厢里。   蒋星窝在沙发里发呆,苏女士举着小镜子,欣赏自己艳杀四方的美貌,一通短暂的电话后,她对女儿吩咐:“你张叔叔他们到了,下楼接一下。”   时隔大半年,蒋星终于见到旅游归来的张叔叔和方阿姨。   方妙数十年如一日活力四射,见到蒋星那一刻,直接从老公怀里奔过来,把蒋星抱在怀里揉脸:“星星呀,阿姨好久没见你了,真想你呀。哇!你今天真漂亮。老张,过来给我和星星拍张合影。”   张叔叔年过五十,依旧身姿硬朗,挺拔英俊。他含笑照做,又把方妙揽回怀中:“星星,车上有我和你方阿姨给你挑的礼物,到时候给你送到家里。”   “谢谢张叔叔。”蒋星甜甜笑应,“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拿着。”   方妙笑吟吟摆手,凑近低语:“你拿不了,很大。”   “是什么?”   “哎呀,一个惊喜,回家再看。”   --   走进包厢的一瞬间,方妙开心地叫了声,同样直奔过去搂住苏女士的脖子,在闺蜜妆容精致的脸颊上香了一口,委屈地撒娇:“苏苏,我回来啦,你想我了吗?我好久没见你了……”   张叔叔站在一旁无奈地笑。   苏女士习以为常,轻拍她的头,敷衍哄着。两个年纪加起来快要一百岁,容貌却似冻龄一般的女人凑在一块,从异国趣事聊到美容保健,话题不断。老蒋随后赶到,和张叔叔挚友会面,喝茶寒暄。   蒋星被打发下楼等两位女士的蛋糕。   为什么不回张雪齐的信息?   她按着心脏的位置,有种身不由己,无法言说的微妙感。   可能还没适应两人悄悄转变的身份,听到他的名字,或是看见他的信息,都会出现莫名的心虚和紧张。和他接触过的画面剪影,总会在不经意间蹦出,然后循环播放,一帧一幕,接连不断……   她有些懊恼地叹气。   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吗?   虽然想到张雪齐,她的心口会如喷泉般源源涌出暖意,但是和他说话,她突然变得不太敢直视他。从出生就被抱着认识的人,从有记忆起就一直形影不离的人,以前还总爱对着他背后举拳踢腿做鬼脸。太熟悉,熟悉到他不穿上衣在她面前晃过,他也见过她不穿内衣的模样……   现在,居然要谈恋爱。   一直迷茫到检查签收完蛋糕,黑色制服的高个小哥扬长而去,蒋星收回视线,拎着宽大的袋子重新走进酒店。   早知道有一天会跟他交往,当初就不该在他面前如此不修边幅,完全没有性别界限,活脱脱一个女汉子。蒋星叹气,一天没见张雪齐了,忽然有点想他。   要不要给他打电话。   这个念头如篝火堆里溅起的火苗,滋在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浑身像触电般颤了下。没有多余的念头,她定在原地,拿起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没登微信,直接去翻通话界面——   “还没到一天。”   突兀的声音响在身后。   手中重量消失那一霎,腰间被人从后猛地握住,几乎是双脚离地拖往承重柱后。蒋星被这股急而烈的力捏得生疼,身体重心不稳,如溺水者抓浮木般,攀着那人强劲的手臂。大脑短促死机,她在疯狂的心率间抬头,满心满眼都是那双极尽压迫感的黑眸。   张雪齐控制着胸口的起伏,直视她。   本以为会听到劈头盖脸的训斥,哪知他开口时,声音微微低哑:“反悔了?” 第10章 我们只是好朋友x10 晚上哄你   是张雪齐哎。真的是他。   如果要问她喜欢的类型,可能一时半会答不上来,但要说什么样的男人好看,她一定会对标张雪齐。山根优越,她最钟爱他的眼睛,双眼皮深,眼角微上挑,望进去就会深陷,离开后依然流连。   现在。   他用一种不解和无奈的神色,看着她,半声不吭。   明明是隐含薄怒的眼神,可落在此刻,完全被她忽略。蒋星连自己何时露出笑容都没察觉,拽着他手臂的动作,变成搂紧、靠近。在他困惑蹙眉的那一霎,头一歪,直接贴到他的手臂上。   蒋星在他启唇前说话:“张雪齐,好神奇哦,我刚想打电话给你,你就出现了。”   柱子后是小死角,即便被看到也无妨,没有人认识他们。   张雪齐眯缝着眼打量她,抿唇无言。   蒋星蓦地有几分心虚,偷瞄他的过程中,搂着他的手渐渐松了、滑下,指腹划过他的手背、骨节,再轻触他的指尖,然后攥着食指,无声地牵晃两下。   “撒娇有用吗?”张雪齐沉声道。   话落,他自嘲地心想:还真有用。   若是无用,他根本不会在她仰头看自己的那一刻,瞬间心软。   居然笑得出来。   张雪齐故意冷漠:“为什么挂我电话?信息也不回。别说你没看手机,你的眼睛能离开手机?”   她扭捏一会,牙齿轻咬住下唇边沿,又变得不敢直视他:“其实我不太记得了,就是有点紧张,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但是见到你以后又好了。”   “什么好了?”   “想好了,我要好好跟你谈恋爱,我会慢慢适应的。”蒋星两只手一齐去牵他的右手,没松开,后退一步拉开二人的视线距离,小声说,“你没见过我穿这套衣服,妈咪选的,还行吗?”   说话间,她低头看腰,自顾自嘟哝:“就是太修身了,裙子也短,我都没穿过这样的,不太习惯。”   不是还行,是很好。非常漂亮。   她出现在视野里的那一秒,他就知道这身衣服是苏阿姨替她准备的。楼下人来人往,她往露天台阶上一站,他只觉得路过的男人都在看她,顿生烦躁。   苏阿姨掌握美貌杀手锏多年,深知女儿最适合什么服饰,如何直观地放大优势,斩获眼球。但蒋星性格随性,夏天最爱穿T恤短裤休闲鞋。虽然在他眼中,一样……可爱就对了。   “好看吗?”蒋星试探着又问。   张雪齐没忽略掉她眼底的微羞和期待,给出她想要的答案:“好看。”   虽然这也是他心中所想。   她满意了,娇娇小小的身子,挨他更近:“牵一会儿再上去吗?”   “为什么不牵着上去。”   “太突然了,我怕吓到他们。”蒋星掂量几分,瞅着他商量,“我们慢慢来好吗?”   他想立刻公开,却说不出不好。   顺着她的心,比满足自己的欲望,更强烈。   张雪齐嗯了声,神态自若地抽出手,抄进裤兜里:“那就不牵了,万一被撞见会很麻烦。直接走吧。”   也没管她嘟嘴委屈的小表情,拎着蛋糕,施施然走在前面。蒋星小跑追上他,一拳距离,时不时瞄他的手,闷闷跟了一路。   ……   饭桌上,男人女人各聊话题,时而互相碰撞一下,氛围温馨而热闹。   张雪齐和蒋星邻座,红色餐布遮掩下的脚,有意无意去踢他。   而他神色淡定,像无事发生一样。   没多久,一碗剥好壳的大虾放在她手边。张雪齐摘下手套,继续夹菜吃饭。   蒋星咬着筷子,眼眸里有光,偏头看他。张雪齐余光感应,睨她一眼,又自然滑回,嘴角已经有渐弯的弧度。   “要不要再点一盘大虾?这么快就吃完了。”苏女士扫视一圈桌面菜肴,突然发话。   方妙颔首,随即又道:“苏苏,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蛋糕,别吃太多哦。”   “吃点虾,补充蛋白质,没事儿。”苏女士抬起头。   老蒋心领神会,招来一旁等候的服务员,按照妻子要求再加一盘。   蒋星瞧着自己这一碗白嫩嫩的虾仁,有些许不好意思,抬眸瞟去时,正好撞上苏女士似笑非笑的目光。心口一窒,倏地垂眸,不敢再看。   做贼心虚。   好在苏女士和方阿姨继续聊着闺蜜话题,没找自己搭腔。   纸巾盒落地,张雪齐弯腰捡起。   下一秒,她惊地低呼一声,在座众人停止说话,纷纷投来讶异的目光。   “怎么了星星?”方妙关切询问。   蒋星红着脸,五指曲起轻触嘴唇,窘意上涌:“没什么,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这孩子。”苏女士摇头,“快喝点水,细嚼慢咽,又没人跟你抢。”   她拿过手边刚刚放回的纸巾盒,抽出一张盖着唇,趁长辈们回归聊天频道时,怨怼地朝身旁那人瞪去一眼。   张雪齐气定神闲,披着羊皮的狐狸,还假惺惺地督促她:“这回慢点吃,别再咬到了。”   当好朋友的张雪齐很可恶,成为男朋友了也是。   不就刚刚踢他几回。   至于故意捡东西,实则捏她小腿报复吗……   ***   长宽高都有一米多的乐高城堡呈现在蒋星面前时,她捂唇惊呼,双眼放光围着它转,中途磕绊到,不小心撞进站在一旁的张雪齐怀里。   成年男人的身躯从后贴上她,高大、灼热、精健,仿佛只要他张开双臂,就能包揽下整个自己。张雪齐扶正她的腰,垂眸浅笑看她。   无人察觉异样。   他们以前也时常打闹,长辈们再熟悉不过。   隐秘的恋爱,让一切习以为常,都变得敏感刺激。   “我一直记得星星小时候说的那个梦幻城堡。”方妙挽着蒋星的手,热情洋溢地给她介绍,“这个橄榄绿是不是很漂亮?你看哦,它的墙体上还有猫咪、老鼠、手铐,整个石砖外观也很精致对吧?你之前不是总说,梦里的城堡墙上有猫和老鼠吗?看看像不像这个!还有还有……”   苏女士注视这一幕,微微叹息:“妙妙,蒋星真是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根本长不大。”   老蒋搂着妻子的腰:“童心未泯,人也年轻嘛。”   “阿齐,你看看这周什么时候有空,你随便挑,阿姨送你一架新的小提琴。”苏女士看向张雪齐。   蒋星得逞似地附和:“我也好久没听张雪齐拉琴了,好期待哦。要不今年过年的家庭娱乐节目,就让张雪齐演奏一曲吧!”   “好啊!多热闹。”方妙拉着儿子的手臂,言语兴奋,“穿上那套正式的燕尾服,妈妈给你录像,然后发朋友圈,让大家看看我生的儿子多帅。”   张雪齐面色如常,思忖半晌后,说道:“这周只有后天和大后天有时间,不过那两天要陪蒋星去A市打九价,她还差最后一针。”   沉寂。   不止一秒。   如果目光有声音,那么此刻一定喧杂沸腾。   方妙恍然地“哦”了声:“原来你说有事不能陪我逛街,是要陪星星去A市呀。”   “蒋星,你又不是打第一针不熟悉,最后一针了,也要阿齐百忙之中去陪你?”苏女士秀眉微蹙。   张叔叔微笑帮腔:“听说最后一针会有点痛,让阿齐陪你,我们也放心。”   蒋星心突突直跳,无辜又忐忑地瞟他: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张雪齐无视那道目光,温润含笑,望着苏女士再道:“阿姨,方便的话下周也可以。我觉得刚才的提议不错,蒋星会唱歌,她唱歌,我拉琴,这样也不单调。”   蒋星被一口气呛到咳嗽几声。   “好主意!”苏女士率先赞同。   四位家长纷纷点头,为孩子们的多才多艺、协作演出鼓掌,一致通过。   --   蒋星起初以为张雪齐故意捉弄,没想到他真抽出时间陪着自己去往A市。两人手牵手,漫步在没有长辈视线下的城市街头,随心所欲,亲密自然。   两人坐在广场台阶上。   她咬一口蛋挞,腮帮子动着,从侧面看,让他想到某种小动物。   张雪齐单臂从她背后绕过,揽着她的腰,体贴询问:“手臂还痛吗?”   “嗯!”蒋星边吃边点头,一头扎进他胸前,撒娇闹他,“第三针痛多了,我觉得整个人没有力气,好难受哦。”   张雪齐无声勾唇。   “怎么样才不难受?”   她再咬一口,含糊道:“比如你哄哄我呗。”   他眼皮垂下,目光滞在她唇角:“晚上哄你。”   蒋星咀嚼的动作慢半拍,视线开始飘忽,耳根也在肉眼可见地泛红。她佯作专注地吃下最后一口蛋挞:“其实一天时间就够了,你外出两天,工作没问题吗?”   “不想跟我多待一天?”他问。   “我们又不是异地恋爱。”她小声说。   张雪齐道:“现在我爸妈回来,你可不能随随便便不穿内衣就来我家了。”   蒋星登时脸臊,同样指摘他:“你、你还不穿上衣在我面前乱走呢。”   “哦。”他淡淡笑道,“好看吗?”   她窘地推他胸口,不愿再靠,被男人轻松按住。   张雪齐轻托起她的脸,拇指指腹搓掉她嘴角的酥皮细碎,然后慢慢揉过她的下唇,眼神忽然有些变了。   黄昏渐暗的天,情侣数不胜数的音乐广场。   他们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对。   人群中传来惊呼——   蒋星从暧昧中醒过神,望着钟楼上空,惊喜地摇晃他的手臂:“张雪齐,一会儿音乐响起后,会有鸽子飞过来,可以许愿!”   张雪齐温柔地嗯了声。   如果她此刻回眸,一定能从他的瞳仁里寻找到自己的倒影。但她满心欢喜地仰着头,剔亮的眼眸追寻着辽阔天空。那么就让她自由地笑,他不图什么,能留在她身边就好。   她攥住他的手掌:“你听,这个钟声会敲响五下。”   叠加的人声,开始倒数。   蒋星低下头,无法抬起的左臂,活动自如的右臂。看着被她紧攥着的、张雪齐的左手,灵机一动,和他十指相扣,然后抵在自己胸前,做出许愿的姿势。   “就当我们两个一起许的愿望好了。”她笑吟吟偏头看他一眼,然后弯唇等待着。   “很灵验吗?”他低声道。   五——   “我上次许愿早日找到男朋友,真的就找到啦。”   他笑了。   四——   “不能太贪心,我们一个人许愿就够了。”张雪齐说。   三——   “那这回让给你。”蒋星应下。   二——   “好。”他垂眸凝注她,喉结克制地滚动下,轻声道,“我的愿望是——”   一——   张雪齐忽地阖眸俯身,滚烫的掌心握住蒋星的后颈,在白鸽群飞的盛况里,吻住她的嘴唇。   蒋星的睫毛扇了下,没由来地一阵晕眩,眼前山崩地裂,海啸滔天,闷而胀的窒息感将她包裹、淹没。太晃,她颤得闭了眼。   坚定、深入、温柔而浓烈。   人声鼎沸的这一秒,他们彼此交心,十指相扣。   浸泡在爱的深海里。 第11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1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做了二十五年好朋友,即将奔往第二十六个年头。   蒋星和张雪齐成为男女朋友。   爱情这件事,真的很奇妙。   关于公开。   蒋星认为两人关系转变巨大,都属于恋爱经验尚浅的人群,应该先交往磨合一段时间,等感情稳定后,再向家中长辈坦白。   “如果一早就告诉他们,我们年中开始谈恋爱,年末突然分手了,两家的关系会不会变得很尴尬?”   深思熟虑,不愧是她。蒋星满意地为自己点头。   张雪齐悠悠扯唇:“只要你不是始乱终弃,三心二意,别说年中,你想谈到寿终都可以。”   这是……结婚的提前告白吗?   蒋星咬唇笑,扑进他怀里。   暗戳戳谈恋爱的结果就是——   原本互相窜门毫无压力的两人,现在没办法在家长眼皮子底下共处一室,毕竟荷尔蒙吸引太过强烈,经常会盯着一方发呆,或者傻笑,要么就是忍不住挨近、想拥抱,稍有不慎就会被历经风帆的长辈察觉,太磨人。   不过以上说的这些状况,大多来自蒋星。   张雪齐人前云淡风轻,能忍能扛,蒋星跳脱又害羞,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人后……   漆黑无灯的花坛墙角,一高一低两道人影隐于暗处。男人滚烫的身躯严丝合缝挨上她,掐在腰间的手随着深入的吻不断收紧,不容置喙的掌控和占据。她迷糊地攥着他的衣领,身体重心滑下,扯得越紧。   每到她腿脚发软撑不住时,那只手臂又会把她提起,微微松开这个吻,在缓且重的喘息间,无声地胶着视线,然后再低俯下头,含住水光的唇。   衣衫发潮,人也浸在湿漉的迷乱里。   道格永远安静地蹲坐在一旁,歪头看着二人,或直视前方。   有人经过,它会忽然站起,摇尾巴发信号。   蒋星哪里看得到什么信号。   而张雪齐。   他会随心情和欲望,选择性接收信号。   看到又怎样,黑灯瞎火,不过是住宅区的旖旎一角,路人皆是高素质瞟一眼,心领神会散步离开。   蒋星被吻得懵里懵懂,意乱情迷,开口的第一句永远是:“有人看到吗……”   张雪齐一如既往地低声哄骗她:“没有,这里没有人。”   “嗯……”蒋星攀着他脖子,缩在墙和他筑起的阴影里,用脸颊去蹭他的胸口,视线瞥到一旁的道格,小声说,“道格能看到。”   “道格不会说的。”张雪齐再次低下头,吞掉她还欲念叨的话语。   ……   每晚遛狗后的花坛一小时,成为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   蒋星夜夜以遛狗为由出门,到家后容光焕发,眼眸明亮,自然引起苏女士的注意。   老蒋刚把削皮切块的苹果端出来,就见蒋星神采奕奕地进屋,顺口招呼道:“星星,来陪你妈咪一起吃水果。”   “陪”这个字用得极好。   在这个家里,苏女士才是掌上明珠。   “最近怎么天天往外跑。”苏女士的视线从电视剧里抽离,慢条斯理地打量女儿,“又和阿齐去遛狗吗?”   “对呀,道格精力充沛,每天要走一万多步。”蒋星趿拉拖鞋走向沙发,牙签插着小块苹果,把第一口献到苏女士嘴边,“妈咪,尝尝看。”   老蒋问:“怎么样?甜不甜?”   “甜。”苏女士睨去一眼,慢悠悠道,“一万块买的苹果,能不甜吗?”   “一万块?”蒋星瞪目,不可置信地盯着老蒋。   老蒋轻咳几声,喂一块到女儿嘴边,心虚地说:“不是一个,买了一箱,拍卖会上买的。”   “这是长寿果还是人参果?”蒋星拧眉咀嚼着,觉得一家三口里只有她最勤俭持家,“我去市场买就十几块。”   “大环境影响,果农销不出果,这也是助力乡村振兴,助力果农致富。”老蒋耐心解释,讪讪笑着,“你们快吃,好吃的话我再给你俩削。”   苏女士轻叹了声,牙签插中一块,主动递到老蒋嘴边:“你也吃吧,一万块。”   “甜!”老蒋竖起拇指,对着爱妻拍马屁,“老婆喂的,更甜。”   蒋星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琴瑟和鸣的美好现场让给二人:“我上楼准备直播了,妈咪爸比你们慢吃。”   “星星,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苏女士慵懒发问。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惊雷炸在耳边。   蒋星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苹果。   老蒋脱口三问:“和谁?什么时候?本地异地?”   “没有呀。”蒋星佯作淡定,为掩饰不安,又插起一块果,“我要是谈了会跟你们说的。”   “天天晚上都跑出去,回来后满面春光,心神不宁的,不就像谈恋爱?”苏女士下颌一抬,示意她坐下继续谈,“还说去遛狗,是不是让阿齐给你打幌子?”   “张雪齐什么时候替我瞒过谎,他落井下石还差不多。”蒋星理直气壮,眨眼间忽然灵光迸现,“其实是我最近有事找他,每次遛狗都正好聊聊。”   老蒋急忙问:“什么事?爸比不能帮你吗?”   “就……我现在的工作呀。”蒋星说,“张雪齐觉得我一直日夜颠倒做主播不长久,推荐我去试试广播剧配音,我也有这个打算。”   苏女士嗯了声,颔首表示认同:“你这个直播损伤身体,年纪轻可以做几年,以后年纪大了怎么办?”   “妈咪说得对。”蒋星狗腿附和。   就差没给自己当场鼓掌。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老蒋揽着女儿肩膀,情真意切道:“星星,爸比支持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用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家里给你留的,就算你后半辈子不工作都可以。”   “新时代独立女性,怎么能啃老不工作?”苏女士摆摆手。   蒋星挑眉:“妈咪,你不就没工作吗?”   “我有老公心甘情愿地养我,你有吗?”   老蒋沉思:“爸比这样的男人不好找,所以……”   糟糕。   好像又要回到危险话题。   “总之我觉得妈咪和张雪齐说得都很好。”蒋星正襟危坐,认真说道,“广播剧的工作我从辞职后一直有在沟通联系,可能刚开始没办法接很多,但我可以先去试试。”   “什么直播、广播剧,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东西。”苏女士从不干涉女儿选择自由,“你找阿齐多商量,他无论头脑、视野还是经验都是人中龙凤,跟聪明人待在一块,你也不会太笨。”   “知道了妈咪。”蒋星心中瞬间舒缓,搂着她的手臂撒娇地蹭。   老蒋突然道:“所以你没谈恋爱吧?”   “真没有。”   “又不是不让你谈,二十五岁,也该谈谈了。”苏女士捏她脸颊,“我们是怕你从没有恋爱经验,遇人不淑,要找就找认真负责,优秀的。”   张雪齐抱着她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蒋星小声应着,双颧不自觉地发烫:“我想找个像爸比这样的,顾家又能赚。”   “嗯,关键是要宠你,听你的。”苏女士语重心长,“皮囊不是最重要的,当然能帅点就更好了。”   接下来就是老夫老妻回顾往昔,你一言我一语的扯淡时间。   ……   回到房间,手机里有张雪齐的三条信息和一个未接电话。她把刚才客厅发生的事敲字回复,没一会,他的微信视频通话拨来。   蒋星嘴角不受控地牵起,瞄了眼房门,小心翼翼上锁后,快速坐在书桌前,把手机竖起架在合适的位置,点了接通按钮。   画面一暗、一晃。   她亮一盏夜灯,他也是。   两人视线相接。她平视,他垂眸。   蒋星竭力按捺此刻紊乱的心跳,心猿意马地在想,为什么他那边是俯视的角度,他在做什么?这双眼睛好深邃,刚才接吻的环境太黑暗,看不太清,但她知道他一直盯着自己。为什么任何角度的他都这么好看,认识二十几年,从前知道他相貌不错,却都没像现在这样,如此心动过……   “怎么不说话?”   张雪齐的声音响起时,镜头平了。   他裸着上半身,肩上随意搭条毛巾,发梢湿漉滴水,顺着脖颈的弧度淌下。淌过微凸的喉结,性感的锁骨,再往下滑,结实的胸膛、腰腹……   蒋星惊地往后缩,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后,脸愈发烧起,小声控诉他:“你怎么又不穿衣服呀。”   “没穿上衣而已,下面穿了。”张雪齐眯眼,被她慌张且羞涩的小表情逗笑,若有若无的坏心思开始萌生,“不信?那给你看看。”   说完便拿过手机,真的要向她展示自己的清白。   她也不知在害怕什么,双手立刻挡住屏幕:“不看不看不看。”   他闷闷的笑声传来。   蒋星知道自己又被他耍了。   “见你不回信息也不接电话,以为你又亲完不认人。”张雪齐托腮看她,百无聊赖的模样。   “你得配合我打掩护哦。”方才信息里已经解释过广播剧的事。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着,随口问道,“周末他们去度假山庄泡温泉,你不去?”   说的是四位家长相约结伴出游的事。   “那是他们大人的恋爱时光,我们去凑什么热闹。”蒋星小声嘀咕。   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只要一有空闲,四人时常旅行游玩。以前她和张雪齐年纪小,还会因为不放心孩子在家,带着他们。后来长大独立,除非他俩要求同行,不然直接默认是夫妻party。   张雪齐仍旧在盯着她看,见她回视,唇角很浅地弯起,淡淡哦了声。   蒋星不自觉地抿抿唇,有意让自己不去瞧他的好身材。   虽然她很想看……   “那两天。”他似有意图地顿了顿,直视她的眼眸很亮,“要不要来我家。” 第12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2 床给你铺好了……   要不要来我家。   蒋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只见那双她最钟情的漆黑眼眸,亮得骇人。她又开始回避式眨眼、垂首,轻揉鼻子,掩饰紧张和羞涩的小动作,强装镇定地说:“哪天不去你家?又不是没去过。”   张雪齐若有似无地笑,一副识破她却不言的神色。   “来跟我睡。”他说。   昏黄朦胧的夜灯像有滚烫的温度,和他瞳孔里的光一样灼人。   “我——”她梗了下,嘴硬道,“才不跟你睡呢,你的床我睡不习惯。”   真相却是:一觉到天明,还有他那令人安心的味道,睡得不能再好!   “还有两个空房间,你选。”   “都不好睡。”   “哦。”张雪齐颔首,半真不假地说,“看来你对睡床的要求比较高。”   “我从小就认床。”   “行。”像是在为她的睡眠质量考虑,他没再强求,“你天天熬夜,睡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能屈能伸,今日份贴心男友?   岂料他又道:“我过去跟你睡。”   狗贼这个称号不是浪得虚名,没安好心。蒋星郁闷自己总被他逗耍,轻而易举就上钩,奈何他跟个没事人一样,进退自如。眼瞧着时间分秒溜过,她暗含不舍地小声说:“我一会儿要直播,不能聊了。”   灯影下的画面,美男和猫咪。   张雪齐抓握着小猫的前爪,朝着屏幕轻轻挥动肉垫,垂眸看着它:“跟姐姐说晚安。”   蒋星噗地笑了,被这一幕可爱到:“晚安,豆花。”   方阿姨激情赐名,只因她回到家中看到猫咪的那天,正好在吃张叔叔给她买的豆花。   “你要来看我直播吗?”蒋星瞅着他。   “你想我看吗?”他反问。   我想亲你。话到嘴边变成:“你还是别来了,我怕你又给直播间砸钱。”   “那个男的还在看你直播?”张雪齐忽而道。   “哪个男的?”   像是触及到某种记忆,他沉肃地皱了眉。   “你说那位榜1大哥吗?”蒋星言语试探,只见一双眼眸幽幽盯她,明白自己猜对了,“在吧,我也没怎么关注,我不开私信。”   吃醋了?   蒋星登时涌出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反压他一头的窃喜感。总不能都是自己被他调戏,她也要让他喝喝飞醋,心疼一下她。   “真不说了,我要开始忙了。”她故作矜持,仍在最后一刻稍稍沦陷,“嗯……晚安,张雪齐。”   说句晚安,不算妥协吧?   张雪齐瞧清楚了她明里暗里的小心思,把怀中的猫咪抬高了些,唇角线条愈加柔和,无声地笑,看着她,微低头在猫咪头顶落下一吻。   蒋星的心一突一突地快要跳出胸腔。不是因为这抹笑,也不是因为这个吻,而是他含笑落吻时,眼睛始终在盯着她。   就像——   在亲她一样。   张雪齐递来一个眼神,为今夜辗转画上句点:“晚安,小坏蛋。”   她怎么觉得……   云里雾里间,落入了什么圈套。   --   四位家长开一辆车,周五下午出行。蒋星冲着车尾摆手,微笑目送他们离去,又给刘阿姨放假两日,整个大房子独剩她一人。   自由自在,妙不可言。   瘫在沙发上发呆,十几分钟后,她猛地翻身跃起,乱发睡衣收拾完毕,改头换面奔出门。挨到和黄衣小哥碰面时,商量道:“一会儿我跟在你后面上去。”   ……   覃力挽着衬衣袖口,胳膊压在桌台上,微微倾身在和前台低声交谈。一抹黄影穿门而入,风风火火搁下几个纸袋后,扔了句“祝您用餐愉快”,在手机转单提示音里消失在电梯口。   前台两人愣愣无言。   “力哥,你请我们喝下午茶?”小员工喜出望外,扒拉着纸袋,一份份看过去,“星爸爸哎!都没用行政经费,自掏腰包啊?”   星……爸爸?   覃力没去看纸袋里的下午惊喜,倒是透过锃亮的玻璃门,看到一个探头探脑,与他四目相对后,冲他傻傻挥爪的——   “一闪一闪亮晶晶”。   ***   蒋星担心打扰他们工作,不敢直接进去,等覃力推门而出后,她才笑着问:“覃力,你们几点下班呀?”   “你来这体察民情还是扶危济贫?”覃力凉飕飕地瞅她,“还是又跟张雪齐吵架了,贿赂全公司来给你加印象分?”   “你们公司就这么几人,花不了多少钱。”蒋星根本没怎么看他,视线一直往里瞟,“张雪齐呢,在忙吗?”   “在和女人聊天。”得逞似的口吻。   谁料蒋星并不接招:“哦,见客户吗?”   “一个客户,也是一个女人。”覃力再加一击。   “这个世界上,不就是女人和男人吗?”蒋星不明所以地看他,在覃力听来,简直防御满分,见招拆招,“那我在楼下的瑞幸等你们,今晚一起吃饭吧?”   覃力给她当头一棒:“一闪一闪亮晶晶,你再不主动出击,张雪齐就看不见什么星星了,还有太阳月亮花花草草,你咋就是不开窍呢!”   蒋星眨眨眼。   覃力……不知道她和张雪齐已经在一起了?   反正她是没说,关键看张雪齐有没有跟他提过。   瞧这架势,落井下石、含糊其辞,一副极欲刺激她,惹她吃醋,催她争夫的样子。   八成被蒙在鼓里。   像有磁场感应一般,她蓦地在此刻抬头——   张雪齐和一个高挑女人并肩出现在视野里,俊男靓女,惹人眼球。两人停在门口|交流两句,然后握手颔首。他率先推门,掀眼望来那一霎,蒋星连人带魂噌地被拔高。   认真工作的男人,好有魅力……   “甜总,下次见。”覃力一秒切换工作状态,与女人握手道别。   田总?   原来她姓田。   看来那次派出张雪齐去雪雨都应酬,果真把这位女老板拿下了。   “在外聊工作吗?”女人瞟见杵在一旁的蒋星,笑容无懈可击。   “不是员工,是朋友。”覃力回头看一眼张雪齐,大方介绍,“我们三个是同学,他俩家住对门,一起长大的。”   没必要说得如此详细吧。   蒋星眸中有话地瞥向覃力,张雪齐擦肩而过,按住电梯键。   “下次我们登门拜访。”   门开一刹,张雪齐侧身避让,抬手示意。   “改天一起吃饭。”女人踩着高跟鞋迈入电梯,余光微微飘到蒋星身上。   覃力好以整暇地看着两人。   电梯楼层缓缓下降。   张雪齐的目光移到蒋星脸上,看着她轻抿的嘴角,还有努力藏在眼底的笑,不咸不淡地开口:“来这里找覃力聊天呢。”   “没有。”蒋星立刻澄清,“我来这等你们下班,然后一起吃晚饭。”   “谁说要一起吃晚饭。”张雪齐淡淡道。   覃力就在等这个机会:“那不是!我们忙着呢,想要约张雪齐吃饭的人多得去,你也听到了吧?刚才那个甜总,还向他发出邀约,还有王总李总潇潇总,你没见过的太多了。”   就差没扯拽起蒋星的耳朵大喊:   乱花迷人眼,还不快斩草除根!   蒋星揉揉脖子,无辜地抬眸,看向张雪齐。   覃力还在蓄力最后一个大招:“我说,干脆你俩——”   他忽地噤声。   张雪齐轻车熟路牵起蒋星的手,丝毫没有方才对待甜总的客气疏离,满眼都是面前这个女孩:“去我办公室坐?”   “不要,太招摇了。”蒋星小声拒绝,摇晃他的手臂,自然亲密,“我给你们点了咖啡,快去喝吧。那杯冰美式,双倍浓缩咖啡加焦糖糖浆,是你的。”   “嗯,我带你到楼下店里点个吃的,你在那坐着等我。”   电梯门再度停在这一楼层,张雪齐握着蒋星的小手,往电梯里走。   “覃力,那晚上你一个人吃饭啦。”蒋星回身唤道,朝他摆手道别。   张雪齐连一星半点视线余光都没留给他,拥着蒋星消失在电梯门内。   “原来是老大的女朋友啊。”   几个悄咪咪凑来看戏的员工这才从门后现身,左一个右一个,扒着石化的覃力语气惋惜:“力哥,我们一直以为你和老大是一对,没想到他和别人是一对,你单着。”   覃力:“……”   真是白日撞鬼。   这俩人居然背着他好上了!   --   “原来覃力还不知道我们交往了啊。”蒋星回忆今日临别前,覃力那遭受雷劈电击,烧焦冒烟的表情,在副驾驶座上笑得东倒西歪,“我以为你告诉他了。”   张雪齐单手打转方向盘:“你不是要隐秘恋爱吗。”   蒋星侧靠坐着,目光不离他,在等红绿灯时,有些内疚地问:“我说要先瞒着长辈,不公开,你会不高兴吗?”   “不会。”他没什么迟疑,“挺好的。”   “哪种好啊?”她嘟囔。在外享受单身,在内享受恋爱?   张雪齐没有搭腔。   不知怎地,蒋星只觉得后半车程,周五下班轻松自在的气氛忽然就被冲淡了。   ……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道格已摇着尾巴在玻璃门后相迎。   “道格,还是你最好。”蒋星接住道格的热情相扑,摸摸它的脑袋,又用脸颊蹭蹭它,舍不得放手。   关门声响。   “楼上有给你的东西。”张雪齐的声音渐近。   “道格,陪姐姐上楼呗。”蒋星边说边起身,刚迈出一步,从后猛地出现一股大力,连带手臂圈住她整个腰身,天旋地转间已被人困倒在沙发上,热度覆盖,无法动弹。   心跳剧烈。   张雪齐低俯下头,隔着凌乱的发丝,亲上她的颈。   血液流通不畅,晕坠感迅速扩散。   “够隐秘吗?”他低声在她耳畔说道,“像现在这样。”   关门上锁,只有他们,所有时间都将留在这方寸之地。   “道格……还在。”蒋星早就把那一丁点小郁闷忘到九霄云外,在心跳过重过快的震颤里,只能抓住唯一一根浮木,“豆花也在。”   张雪齐凝视她的眼神完全变了,从下巴吻到脸颊,极尽耐心和温柔的力度:“它们很乖,看就看吧,总归要长大的。”   蒋星小声问:“那个田总,经常找你吗?”   他微抬起眸,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没有。”   “你告诉我她的全名。”蒋星手指戳他胸口,“我要重点警惕这号人物。”   女人的直觉。   “许甜甜。”张雪齐捉住那只捣乱的小手,一边眯眸看她,一边亲她手指,“许诺的许,甜蜜的甜。”   “甜总?”蒋星登时皱脸,大受震撼,“哪有这样叫的?你们什么关系?”   “哪有什么关系。”张雪齐好笑地瞅她,“业内认识她的都这样叫,这是她要求的。你知道公司的其他员工需要怎么叫她吗?”   “还有更离谱的?”   “嗯。”他这一声落在她耳边,不像回应,倒更像身体深处抑制不住的某种欲望,一字一字地与她咬耳朵,“叫——‘甜甜总’。”   他故意的。   肯定是!   “不许你叫,还叫成这样。”   蒋星的巴掌连续叠加落在他的手臂、肩膀上,换来的是他埋在她颈边,阴谋得逞的闷笑。   笑声久久才平复,半天没动静。她视线转回,再抬眸,撞进他安静而深邃的目光里。好像要看进她灵魂深处,看透前世今生。   蒋星别扭地说:“我今晚要回家,不想跟你待在一块,你总气我。”   张雪齐一声不吭。   “你……先起来,不知道自己多重吗?我要喘不过气了。”   他一动不动。   “张雪齐!”连名带姓,话音上扬,是她即将变成小暴龙的预兆。   半晌,张雪齐直起上半身,拽住她的手臂将人拉起,再悄无声息地把她抱进怀里。   四下陷入寂静。   两人身体贴着,他在拥抱她。   “你还没上楼看,床已经帮你铺好了。”张雪齐轻声道,“还有你最喜欢的那个章鱼玩偶,我也买了。” 第13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3 只读给我一个人听……   “章鱼?”   寂静的十秒后,张雪齐听见怀中的女孩,不确信又隐含期待的声音。   他眼睫微垂,在她看不见的视线盲区,缓缓牵唇,侧脸轻蹭了蹭她,低低地嗯。   “是那个戴着顶小帽子,紫色的小章鱼吗?”蒋星小声再问。   “不止有小帽子,还有小发夹和小背包,给它搭了全套。”张雪齐温柔地说,“你不是喜欢粉色章鱼的帽子吗,那个没办法拆,所以粉色我也买了。”   肩背最后一丝倔强的紧绷也松散了。   他能从她的肢体肌肤,感受出她逐渐上扬的心情。   张雪齐心随念动,热烘烘的掌心摩着轻薄的布料,在她背上轻而缓地流连。   蒋星真好哄,幸好落在他手里。   要是换作别人……   不,没有他放心的。   “要上去看看吗?”张雪齐在她耳畔问。   蒋星点点头。   道格被隔在一门之外,安静且乖巧地蹲坐门口,仰头看着虚掩的房门。   门内——   蒋星一眼就瞧见床头摆放着的那两只小章鱼,一紫一粉,滑稽又温馨地出现在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卧房里。   粉色章鱼戴的是蓓蕾帽,紫色章鱼则是渔夫帽。   但她更偏爱紫色系。   一个纸袋搁上床铺。   床面一处因重量微微陷入,张雪齐坐在她身边。   “里面是它们的配件,你自己搭来玩。”他示意道。   “是配饰。”蒋星纠正他的措辞。   张雪齐不置可否地笑。   简单的两句对话后,不再打扰她好奇摆弄,静坐一旁,用等待的姿势注视她。   隐约间,蒋星闻到香的味道。   她抬起头,困惑地左右张望,最后一眼撞进他幽深的视线里,眉心跳了下。   “想找什么?”他先开口问。   “你的房间里点了熏香吗?”   “没有。”   “可是我闻到很香的味道。”   “是吗。”他没什么情绪起伏,“我没闻到。”   蒋星把章鱼玩偶凑到鼻尖,双眸乍然一亮:“是它!”   她再嗅几下,终于笑了:“这居然是只香薰章鱼。”   张雪齐看着她。   “不信你闻闻。”蒋星把戴上发夹,背着小包的紫色章鱼,递到他面前。   他顿了顿,配合地低头:“这是什么香味?”   “薰衣草吧。”她收回手。   “不是。”   “那就是普通的工业香味。”蒋星耸耸肩,“管它呢,今晚它们就跟着我睡。”   张雪齐忽而一笑。   “笑什么?”   “没什么。”他双臂撑在两侧,身子微微后倾,懒懒地笑,“觉得你说得对。”   张雪齐又好又坏的。   但还是好更多一些。   眼下氛围正好,蒋星酝酿在心里的话,也到了合适说出的时机:“张雪齐,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但你不能老是气我,男朋友不该是这样的。”   “那应该怎样?”   她望着他的眼,心已经沦陷大半,嘴上还在负隅顽抗:“会宠我,听我的,你看叔叔阿姨,还有妈咪爸比他们,夫妻关系多好。”   一秒。   两秒。   蒋星咬唇,从那番话醒味过来,红着脸不说话。   “哦。”张雪齐意味深长地点头,“那你说的,会宠你,听你的,究竟是男朋友,还是——”   欲言又止,故意暗示。   蒋星脸一热,闷闷地瞪他。张雪齐眼底融了笑,突然道:“把你的小章鱼给我看看。”   她的腿上放着粉色那只,闻言顺势将手中紫色的递过去。他的手指刚碰上玩偶,动作忽地变道,扣住她的手腕一扯,把她往自己身上拽。   猝不及防的猛力,他的身体俯过来,一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在头后,将进门到现在还未释放的热情,用一个霸道、灼热的吻来了结。   扮猪吃老虎。   房门进了,亲也亲了,下一步是什么。   张雪齐含住蒋星的下唇,揉在她腰间的手渐渐往上,不受控地五指收紧,再松开,以此往复。蒋星眼眸含水似的,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搂着他的脖子,红透着脸,听他趁势低声问:“小章鱼在这,你留下来吗?”   蒋星支吾着:“我……嗯,我还要直播。”   “书房给你用。”张雪齐用唇碰了碰她的脸颊,“今晚我陪你,看着你播。”   她把脸压在他的胸口,迷迷糊糊地点头。和张雪齐接吻怎么像中蛊一样,他说什么在她听来都是好。他今天还送了她小章鱼,他们逛街时她随口提到的东西,他都记在心上。   张雪齐瞟了眼床上的章鱼玩偶,无声地笑。   管她呢。   今晚蒋星就跟着他睡。   ***   张雪齐说陪她,是真的安静又让人安心地在陪。   书桌宽敞,灯光柔和,转椅上还有他事先为她备好的坐垫和靠枕。他靠坐书桌斜对面的小床,笔记本电脑搭在腿上,默默敲击键盘,处理工作。   即便生活忙碌,也有爱人相伴左右。   他会在中途抬眸看她,沉默听上一阵后,再回归自己的频道。她也会在看评论区的间隙,瞄几眼他的动态,有时还能对上视线,无声胜有声地胶着几秒。   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们以前也像这样,常常待在一块,各自做着手上的事。不过更多是在高中之前。相处、陪伴、依靠,自然而然,融入骨血,形成羁绊。甚至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产生错觉,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彼此。   其实他们也分开了好些年。   高考之后,张雪齐远赴京都,蒋星不愿离开家乡,留在本市念大学。填报志愿那段时间,老蒋比她还紧张,苏女士倒是不慌不忙,让蒋星自己选完,再一家人讨论。   两家人聚餐时,也提过让孩子们在一个城市念书,方便互相照应。蒋星的成绩虽然上不了张雪齐的那所大学,但在京都也能选一所一本院校,可她对远行求学没有兴趣,只想周末坐地铁就能回家吃饭睡觉。   那次聚餐,大人们就高校专业讨论得热火朝天,蒋星一心系在美味佳肴上,张雪齐几乎全程沉默。散步回家的路上,两人步伐落后家长,张雪齐沉闷一晚后,终于开口:“你只考虑本市的大学?”   “嗯,我真不想走这么远。”蒋星实话实话。   “省内的其他好学校呢?”他追问。   “省内……”她冥思苦想,犹豫半晌后,慢慢摇头,“距离是比京都近一点,但也好不了多少,坐动车坐飞机,都是要跋涉赶路的。”   张雪齐不再说话。   蒋星踹着小石子,走两步又低头玩手机,不爱看路的习惯纠正多年都改不好。不过她改不掉也有原因,张雪齐一直在她身边,有任何危险和阻碍,他都会在第一时间拉她一把。   后来他去到京都,有人替她遮风挡雨的日子,也渐行渐远。   朦朦胧胧的月色,他们经过那盏一闪一闪的长杆灯下时,他的声音突兀响起:“如果我去J大呢?”   “为什么?”蒋星错愕一霎,连路都不肯走,“你的成绩去J大?就算读王牌专业,也太可惜了。”   张雪齐抿了唇角,冷淡地睨她一眼后,继续迈步往前走。   “你该不会也被我影响,不想离家了吧?”蒋星小跑几步追上他,喋喋不休道,“我从小就没啥远大志向呀,温室小花,不愿在外折腾受到摧残,留在这里读书才是我的最佳选择。你这么厉害,考这么高的分数,京都才能培养你这样的人才,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呀,别跟着我学哦,你才是大家该学习的榜样……”   “你烦不烦。”张雪齐无可奈何地回头瞪目。蒋星略感委屈地瞅他,两指在嘴前直线一划,表示自己乖乖闭嘴。   他憋着躁火一路再不吭声,她落后小半步跟着他,踩在他向后延伸的黑影上,像要变成他的一道小影子。   一直是这样的,十几年来,她一直跟在他身后。   后来他走过数万里路,每每去到车水马龙,人流如潮的地方,都会下意识抬臂做出保护的姿势。可当他蹙眉回身时,训斥的话语噎在喉咙,也寻不到那个娇小的人影。   她不在他身后很多年了。   现在想想,真是经年隔世……   人海之中没有走散,大概是因为。   心里始终有一个不落灰的地方,是属于对方的位置。   --   下播前的四十分钟,张雪齐已经在书房小床上阖眸入眠。   屋内的光源来自于书桌上的那盏夜灯。   蒋星在缓缓流淌的轻音乐里,结束直播。   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蹲下身子后,发现他还戴着无线耳机,好奇他睡前听什么,解锁手机一看,发现是“主播已离开”的页面。   她的直播间。   蒋星小雀跃地弯唇,身体朝前倾,替他把耳机摘掉。但他面朝外,侧躺的姿势,另外一边不太好取。怕弄醒他。   再一晃眼,明明半分钟前还紧闭的眼,此刻微微睁开,朦胧而安静地凝视她。   蒋星张了张唇,凑近他小声道:“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睡熟。”他说。   人依旧是侧躺姿势,她蹲在床边,手肘撑在膝盖上,搭腮笑看他。   “你平时肯定有偷偷看我直播,对不对?”像发现秘密,略微得意的口吻。   张雪齐没回应。手从她的下巴滑上面颊,借着一豆昏黄灯光,目光在她眉眼流连,最后轻而定地落在那两瓣唇上。蒋星感觉出他的想法,身子朝他低俯下,主动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没有湿漉、水光、潋滟的缠绵之意,更多了些温情和柔和。   她说:“晚安吻,你继续睡吧。”   张雪齐左臂手肘曲起,略抬高身子,右手揉过她颈后的发丝,将人按向自己,咬住她的嘴唇。   那张总在他耳边念念叨叨,有事没事就爱叫他名字的小嘴。   手臂捞过她的腰,往里一滚——   怎么上的床,被他压在身下,或是搂在身前,衣衫凌乱呼吸交缠,她已经快忘记……张雪齐桎梏在她腰间的手,忽然穿过她的睡裤边沿。   想要往里探。   蒋星惊地推他胸膛,红透着脸支起上半身,亮晶晶带着慌乱的眼,盯着他。   他躺着,她坐起。   凌晨的夜很寂静,两人都还在微微喘气。   “我不乱摸了。”张雪齐喉结滚动,克制地轻呼口气,低哑着说,“你躺回来。”   蒋星拢了拢衣领,羞羞涩涩,委委屈屈地挨回他胸前,声音极低:“你吓到我了。”   他的嘴唇贴过她的发丝、耳垂、眼睛,乱而急,烫而密:“男女朋友之间,可以摸一下的。”   “你、提前跟我说嘛。”蒋星嗫嚅道,“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情侣秘事,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可当时,自己还迷瞪瞪的,他怎么……突然就上手了。   “它有时候不受我控制。”他同她耳语。   “嗯……”她也不是不愿意。   “那我下次提前预约?”张雪齐低声询问,捉住她的手佯装电话贴在耳边,故意逗趣,“喂?蒋星吗,我明天想亲你,还想摸一下你的——”   “哎呀!”   蒋星挥掌拍他,打打闹闹间又滚进里侧。这一回,张雪齐没给她反应的机会,拽住她的手擦过自己的裤带边缘,直接往里——   灵魂出窍的一瞬间,闷雷在头顶乍响。耳边嗡嗡如浸泡在水中,快要听不清他的低语:“今天晚上读的是什么故事?”   “公主的一天……”   他不是听了吗?   “嗯,还记得讲了什么内容吗?”   “六位公主一天的生活,她们身上的责任和牺牲。”   怎么速度突然变快了……   “其实我听了。”张雪齐紧扣蒋星的手指,低低地嗯了声,“你的声音很好听。”   这里是他筑造的世界,完全由他掌控和主导——   “下次也这样好不好?”   “什么……”   “你来我这,给我讲故事,只读给我一个人听。”   “你去听我直播。”   “不要。”他突然变得强硬、固执,翻身压住她后重重亲下去,语气含糊而热烈,“答应我,你说好。”   蒋星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   好像突然有一丝风,在那道光之后出现。   她沉入一片叫做“张雪齐”的海域里,光怪陆离、五彩缤纷的恢弘世界,彻底困住她离去的脚步。再一晃眼,又回到他身下。还是这间房,这张床,那盏昏黄的小灯,荷尔蒙的味道笼罩,还有他潮湿温热的吻,在唤她的名字。   星星。 第14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4 下雪就会想到你(……   他们吵过架吗?   自从和张雪齐在一起后, 蒋星开始喜欢回忆往事。尤其是十几岁时青春时代,“爱”萌芽的时期。   可她翻来覆去想到的,不是坐他自行车后座, 车爆胎导致双双迟到,就是每周去他家接受数学辅导,他叹气捂额头的无奈模样。哪能想到会有现在这样, 说两句就要亲, 斗嘴后也会亲的腻歪时刻……   想不到。   青春期的梦里也没出现过他。   那时候, 女生们总爱围聚讨论哪个班上又出了班对, 谁和谁跨班、跨年级的爱恨情仇,亦或是哪个好看的男孩子又被人堵校门口告白。   张雪齐无疑是被八卦得最多的一个。   家境好, 成绩好, 相貌好, 别人能无压力数出他十条“最好”,蒋星就能对照列出他十条“不行”。   后来,这对青梅竹马欢喜冤家倒比学校里的金童玉女,虐恋情深的情侣来得更受欢迎, 甚至有人调侃他们凑成一对,但都心照不宣地认为此事绝不会发生。   说两人的感情像异父异母的兄妹, 倒更有人信。   十六岁的张雪齐,和二十六岁的张雪齐, 完全是两个人。   前者自信飞扬, 后者沉稳持重。   一个走路时恨不得甩她八百里远, 却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回头等她。   一个倒是温柔细致体贴, 可总能用一些手段让她晕头转向,俗称“诱骗”。   蒋星觉得,张雪齐学坏不少。   以前的他是五好青年, 学生代表,善良正直,稳重可靠。   现在……   蒋星从困顿迷糊的梦里挣扎转醒,浑身汗涔涔的,那只捣乱的手把她弄得烦躁,扭过身子想躲开。将将安静几秒,刚要摸到周公衣角,他直接从后俯身压上——   不让,就换个看似妥协的方式,实则得寸进尺。   这是经历过昨夜之后,蒋星对张雪齐在床笫之间的初评。   虽然并未做到最后一步,但饮鸩止渴的数次反复,生生把她脸皮磨厚,当下只要他的手覆上,她就能猜到他想做什么。   “才八点呀张雪齐。”蒋星嘟囔着,手想推他,奈何刚醒无力,只能搭在他肩膀上,然后慢慢滑下。   张雪齐捉住她的手,亲亲掌心、手指,又去吮她的唇,声音轻而压抑:“我一会儿要回公司,明天下午爸妈他们回来,晚上两家一起吃饭。”   她霎时精神三分:“明天下午?那我今晚不在你这睡了。”   “没这么快,怎么着也得下午两三点。”他倦懒地笑了下,用鼻尖去寻她的颈窝,“今天别睡太久,中午起来后自己热饭菜吃。”   “昨晚睡这么晚,今早你也吵醒我,睡到下午四五点都有可能。”蒋星没好气地一通碎碎念,在被子里踹他,“我晚上还要工作呢,要是播到一半睡着了怎么办?”   他膝盖一压:“那就下播睡觉。”   睡什么觉,直接睡你。她哼了声:“我不管,那就你帮我播。”   “我才不帮你播。”   张雪齐拨开蒋星脸上被汗浸湿的发,低笑道:“我去把你的直播间买下来,以后我就是你老板,你只为我播。”   --   仔细想想,倒也闹过一次比较久的矛盾。   那年大二,两人冷战半年多,要么是张雪齐做项目放假不回,要么就是蒋星出门旅游与他擦肩而过,总之从初夏到寒冬,两人愣是没同台出现过,最后连长辈都察觉端倪,私下还会悄悄问发生什么事。   具体是怎么闹僵的已经记不太清,貌似是那年五月蒋星生日,和朋友在外玩疯了,一晚没回信息,老蒋和孙女士都联系不上她,最后被本该在京都的张雪齐找到,阴着脸骂得狗血喷头,两人互不相让大吵一架,就此开始长达半年的冷战。   果然。   金牛座和摩羯座对撞。   谁先低头算谁输。   即便嘴上再怎么吐槽不满张雪齐,那股闹脾气的劲一过,想起的却都是他的好。   但只要回忆起那日,他拽着她的手臂,乌云密布的一张脸,还有那副盯着她如死水一般的眼神,主动求和的想法也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的朋友圈几个月不更新一条动态,她倒是校园生活,玩耍趣事统统不落,把朋友圈拾掇得丰富多彩,却始终没等来他的一个点赞。   张雪齐年前的假期参加互联网科研项目实践,回到J市家中那日正好是除夕。   时隔半年,当听到大人们提到他的名字时,蒋星微微恍惚。   几乎每一年的除夕,两家人都在一起守夜。   而那一年,正好在张雪齐家里。   屋外银装素裹,地面积满白雪,一岁的小道格开心疯了,在门前和小院里横冲直撞。蒋星拿着飞碟跟它玩得不亦乐乎,索性也整个人躺进雪地里,耳边时不时传来突然炸响的爆竹声。   道格忽然叫唤两声,激动地原地转圈,撒开腿朝后方跑去。   蒋星支撑起身子往后看——   雾蒙蒙的天,白茫茫的雪。   立于风雪中,一道黑色身影。   张雪齐拖着行李,张开双臂拥抱住朝他飞奔而去的道格,揉搓它的脑袋,笑着跟它说话。还浸在笑里的一双黑眸,缓缓望来。   这一眼,越过风雪,恍如隔世。   蒋星好像突然记不起两人吵架的原因,亦或是忘记这半年来的友谊断联。什么讨厌烦躁,闷气委屈,都在这夹风带雪的第一眼中消散了。   等她晃过神,张雪齐已站定她面前,无可奈何,却又习以为常地轻叹:“道格在雪里打滚,你也学它?”   蒋星乌溜溜的一双眼瞅着他,小声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   “寒假实践,还有全国比赛。”他边说边拖箱进屋,道格摇着尾巴在他们脚边转圈,蒋星慢悠悠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嘀嘀咕咕:“饭已经做好了,大家都在等你。”   “嗯。”   “今晚是流水席,有一大桌菜。”   “哦。”   “道格也在等你。”   他意味不明地回头望来一眼,静默两秒后,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你为了不见我,今年不在家过年。”   “凭什么。”蒋星双手叉腰,不悦瞪他,“我家也在这,为什么不是你不在?”   “因为我不像你。”张雪齐泰然自若地打量她,“我没有故意不见你。”   “哦——”蒋星歪着头,尾音拖长,从雪地里捞起小道格,撇嘴道,“没办法啊,就算你不回来,我也早就见到了。”   “什么?”他没听懂。   蒋星全然一副“你好不开窍”的态度,食指朝天,又指地,再冲他抬抬下颌,意思是:懂了吧?   张雪齐眼神寡淡,看着她不语。   “下雪啦!”她狐疑瞧他,无法判断是不是在装作不懂,“没办法啊,你叫张雪齐,只要一下雪,我就会想到你。”   ……说完低头抱着道格,蹦跶迈上小楼梯,拉门进屋。   张雪齐站在小院里,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然后单手拎起行李箱,慢慢踏上楼梯,走过和她一样的路。   他没告诉她,她的发梢间沾有一朵雪花。   他也没问出,心里的那句话。   “大家都在等你。”   “道格也在等你。”   “……”   ——你也是吗?   那年除夕夜,张雪齐的朋友圈发布一张万家灯火的雪景图。   这是他近半年来,唯一一条与生活相关的动态。   而蒋星。   她的朋友圈多姿多彩凑满九宫格,美食、美景、歌单、宠物……摆在正中间那张,拍的是一个雪人娃娃的吊坠。豆豆眼,萝卜鼻,小腮红,上扬的嘴角,还有红帽子和围巾,可爱又有氛围感。   图片上方,是一行见字能闻声的文案。   ——雪夜雪景雪人和雪都超好!   时隔半年,蒋星和张雪齐朋友圈的评论区,纷纷等来旧年最后一个、也是新年第一个,来自对方的“爱心”。   那个雪人。   是他送给她的新年礼物。 赫拉   ***   午饭之后,张雪齐还没回来。   他卧室里的个人书架上,摆放着很多她连名字也没听过的书,分类清晰,涉猎广泛。蒋星随手从最底层抽出一本漫画,坐在他最喜欢的那张椅子上。   阳光穿过窗户,折射出柔和的光。摊开的黑白书页上,一半阴影,一半明亮。她洋洋洒洒翻几页,打着哈欠掀眼,目光忽地滞了一拍。   她想起从前。   张雪齐爱坐在这,看书打游戏机。小沙发是她的地盘,写作业,给他念信,或是瘫倒睡大觉。在这片空间里,两个人保留自己的一方小世界,却又奇妙而协调地融合一处。   原来这个位置,无需做出任何偏转头的动作,只要眼眸抬起,就能直接看到她。   是巧合吗?   以前从未留心想过,可当两人心意相接时,往往会不自觉地去寻找藏于暗处的巧合和默契,就像要用前尘往事遗留的痕迹,来证明他们是有缘分的。   怪自己对“爱”一知半解,懵里懵懂,生生错过张雪齐的少年时代。   如果他们读书那会儿就在一起,现在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或者彻底闹掰,连朋友也做不成?   可大二那年他们冷战百日,最后只在雪地里对视一眼,两人间那道隔阂的高墙瞬间崩塌,又能轻松自然,打打闹闹地步入下一年。   他们是有自小相识、相伴成长的情谊在的。   即便恋爱分手,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吧?   在她印象中,张雪齐不是记仇报复的主。冷战那回,明明从头到尾都没有和解的迹象,他不还是照例给她准备新年礼物。她开心收下,还把那张照片搁在正中央,发了朋友圈,隐晦地赞美他一番。   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   张雪齐真好。无论是当好朋友还是男朋友。   她才不要分手呢。   就这么边看书边神游,四下舒适安静,思绪飘忽,渐渐把自己送入午后的梦境里。   昏沉的梦,昏暗的色调。   梦里的他们穿着高中校服,出现在这间房中。张雪齐坐在椅子上看书,她的手边铺满一封封信件。梦境告诉她,里面有一封是她写完后偷偷混入其中。鼓起勇气读完那封信,张雪齐的目光忽然望来,问她:“这封信是谁写的?”   她摇头撒谎,说不知道。   他伸出手,让她把信拿过去,然后不言不语一目十行,看完后笑道:“这个写得不错,可惜没留名,不然就见一面了。”   “如果留名了,你会见她吗?”   “可能吧。”   “为什么?”   他沉吟:“不留名是暗恋,留名就代表,她想争取一个认识我的机会吧。”   她着急再问:“意思是你会跟她在一起?”   张雪齐微挑眉,抬眸朝她看来的那一瞬,时间定格于此。他若有所思地注视她,缓缓勾唇,开口却是:“蒋星,这封信不是你写的吗?”   ……   浑身微一震动,灵魂跌入梦境世界的束缚感消失。   有东西从手中滚落在地。   不知何时回到家,半蹲在椅子旁看她睡觉的人,正弯腰替她捡起,再放进她怀里,瞳仁里藏笑:“拿好你的小章鱼。”   “张雪齐……”蒋星的目光逐渐聚焦,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人还有些恍惚,“我刚才梦到你了。”   张雪齐单手扣在她颈后,回抱她:“说来听听。”   蒋星紧挨着他,沉默发愣。   现实中,那封得到他回眸的信,不是她写的。而在那个梦里,她是那封信的主人,她成为故事的女主角。如果当年张雪齐知道那个人是谁,会不会彼时在他怀里的,就不是她了?   不过这个念头稍纵即逝。   人生在世,“如果”都是幻想。倘若真有,那也该是青梅竹马先上位。她要是情窦初开得早,张雪齐肯定被她死缠烂打,日复一日拿下,那些粉粉蓝蓝的信件,大袋子装的礼物,她才不会收来给他。   做朋友都能心有灵犀,感知情绪,成为恋人更加洞若观火。张雪齐没忽略她身上淡淡的迷茫气息,在她耳边低笑问:“是在梦里打我捶我报复我,还是和我亲亲抱抱举高高?”   “你以前梦到过我吗?”她的侧脸贴在他肩窝,将话题带往另一个方向。   他没说话。   “读书那会儿,或者现在、最近。”蒋星拽他衣袖,摇晃着追问,“有没有?”   “有。”他回。   “那你梦到我什么?”她直起身,手臂仍圈着他的脖子,好奇地等待答案。   “想知道?”   “想。”   “好,一换一。”张雪齐说,“你告诉我你的梦,我就说我的。”   蒋星思忖着半垂眼眸,捏捏耳垂,大脑中灯泡一亮:“大二那年我不是跟你冷战嘛,本来暑假两家人要一起去洲塘镇旅行露营,我没去。梦里你就跟我炫耀这件事,说那片稻田有多好看,可怜我没见到。”   她用“可怜”而不是“可惜”,以此凸显梦里的他是多么可恶。   张雪齐的眼神不太相信,却没揭穿她,反而问:“你很想去?”   “嗯。”她胡诌完只能点头。   才不要提那封信的事,让他回忆起莺莺燕燕的追求者,拿来跟她对比怎么办。   不过她有青梅竹马的身份,和叔叔阿姨的宠爱,还是略胜一筹。   只见他颔首:“我们下午就出发,开车过去,三个小时内可以到。”   蒋星愣住:“今天?”   意料之外的发展走向。   “嗯,拿好你需要的东西,剩下的我来准备,一个小时后我们出发。”张雪齐啄她的唇,从椅子旁站起身。   “那晚上回来就很晚了。”她还游离在状况之外,迷糊间刚走两步,又回头带走椅子上的小章鱼,试探他,“晚上会回来的吧?”   “只要路途顺畅,怎么不能回。”张雪齐被她瞧得,悠悠笑起,“除非你不愿回。”   这句话带着若有似无的挑逗感。   蒋星眨了眨眼,欲说还休地瞅他,三步一回头,走了。   临行前,她的视线落在一处:“要把道格带上吗?”   道格轻歪头,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们,乖乖蹲坐等待指示。   “不用。”张雪齐拎包出现,“又不是不回来。”   蒋星迟缓点头。   现在出发,抵达洲塘镇也就六七点,如果十点返程也不是难事。   --   对于蒋星而言,能够说走就走,要么足够向往,要么有人安排。   她坐在副驾驶,追剧吃零食,遮光板一放,刺眼的光线阻挡在车窗外。原来有人安排妥帖,可以当小废物的感觉,真好。   蒋星身心舒畅,偏头跟正在专注开车的男人说话:“张雪齐,我以前以为我们一辈子都只会是好朋友。”   张雪齐直视前方:“一辈子这么长,很多事情说不准。”   “也对。”她咬一口苹果,口齿含糊,“说不定我们谈半年觉得不合适,谈不下去了呢。”   说完立刻瞄他神情,发现某人淡然开车,不为所动。   “其实只要我们两个都不结婚,当朋友也挺好的呀。”蒋星纯良无害地弯眸。   他直白说:“我不想当和尚。”   “但是我们现在和以前也没多大不同啊。”她状似无意,实则一个劲忍笑,“一起旅行,一起聊天,一起谈天说地,吵吵闹闹,也就多了些亲亲抱抱。”   还有……她故意不说。   “什么叫‘多了些’。”张雪齐极擅长抓重点,“你觉得太少了,是吗?”   “除了这些呢?”蒋星侧过身坐,他看路,她看他,“变成男女朋友后,还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要除了这些。”   “我是想问,还有没有别的?”她嬉皮笑脸,“不然会让我觉得,我们从好朋友变成男女朋友,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小坏蛋想装成小狐狸,却不曾想她挑衅的是一只正在捕猎的大灰狼。张雪齐哪会不明白她的恶趣味,佯装无辜纯然,私下最爱气他:“这些就是区别。”   一步一步,循循善诱。   捕猎要有绝对的耐心,稍有风吹草动,猎物就会逃跑。   “牵手,拥抱,接吻,这些我们都做过了。”他平铺直叙道,“下一步是什么?”   没有回应。   他似笑非笑睨她,她若无其事望天。   ……   简易晚餐之后,车行驶至目的地。   连绵无尽的水稻田,碧波起伏,似海浪滚滚。田边流水潺潺,水稻摆动的影子,是风来过的痕迹。蒋星跑到小道上,纯白的衣衫和裙,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颜色修饰,就像此刻映入眼帘的田园美景。   这里是心的栖息地。   而“星”,是他的栖息地。   蒋星刚欲弯腰,身后一道声音平淡传来:“不能光脚。”   她努努嘴,背过手,边走边跳,然后回身倒退步伐,笑看他:“你还没说你都梦到我什么?”   张雪齐微蹙眉,视线替她留意身后的窄路,伸出一只手:“过来,我牵着你。”   “不牵。”   “那你转过去走。”   “不转。”   “你会摔跤。”   “我小时候每年暑假都要跟妈咪回老家,最熟悉这种乡间小道,才不会——啊!”   张雪齐快步冲上去。   蒋星手掌撑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眉头紧锁的男人,还有他查看她脚踝和手腕的动作,渐渐地,那笑意藏不住,从双眸里满当当溢出。   张雪齐醒悟过来,慢慢抬眸,无言回视时,被她扑进怀里,紧紧贴抱住。   “骗我?”   “我真的踩到一颗石头。”   他垂下视线,确实看到那颗石头,不算太大,有棱有角的,捡起后往路边一扔。   “我现在已经很看路了,大学养成的习惯。”   她自顾自开口,声音轻似夜间晚风。   “那时候你不在我身边,没人这么仔细地提醒我看路。其实都是小事,谁不是自己看路,只不过我太依赖你。我时常会想,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时时刻刻都为我着想呢。除了妈咪爸比之外,只有你了。”   “张雪齐……”蒋星闭眼喃喃,用脸颊蹭他的颈窝,感受他脉搏的跳动、身体的温度,“妈咪和爸比是对方的,我只有你。”   我只有你。我只要你。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间只有二人。   相依相偎的这一刻,他们已在彼此的世界中。   张雪齐环上她的腰,唇贴在她耳侧的发上,低声道:“长大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没有人可以永远是小孩。就算有我在你身边,你也需要长大。”   前后无人,眼前是大片大片连绵不绝的水稻田。   安静得只有微风流水的声响。   蒋星想问的是:“如果我长大了,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学会长大是你的事。”张雪齐笑,“陪着你才是我的事。”   它们互不干涉。   同时存在,只为让你更好。   “其实长大也挺好的。”蒋星捧着他的脸,坦率又微羞地凝视他,“要是我一直长不大,可能就错过你了。我有时候会觉得,好像是爱上你的那一瞬间让我长大,又像是长大的那一瞬间,我明白了爱。”   “总之……都与你有关。”   这些年来。   “好朋友”是我欲盖弥彰的心动。   无论是成长还是爱,都是你教会我的事。   ***   车驶离小镇,却没有回程,而是往山路上开。乡下的夏夜能见朗朗星空,空气更澄净,四下更寂静。蒋星只问了一句要去哪里,得到他说去山上的回复后,便不再追问。   对她而言,张雪齐就是归路,他去哪,她跟着就好。   约莫行驶四十分钟,车停在一片无灯的区域。熄火下车,张雪齐牵着蒋星走过一段崎岖、高低不平的地表,圈着她的腰让她往下看。   点点灯火,像落入凡间的星光。   她仰起头,看见大片辽阔的黑色天幕上,缀满一颗一颗闪耀的星,如一块镶嵌宝石的绸缎。人间美景,风光无限。   “快看!那几颗连在一起,还有那儿。”蒋星偎在他胸前,手指天,眼看天,“有几颗特别亮。”   “人造卫星。”他说。   “我也不认识,就知道好看。”她耸肩笑着,念念叨叨话不断,说完又转头看他,“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张雪齐垂眸:“有。”   “你肯定没有!”   他笑,无压力复述她方才的话语,有些甚至连她都忘记。   跟学霸不能比记忆里。蒋星不甘被他反压一头,故意找茬:“那你肯定没在看。”   “看什么?”   “星星啊。”   “我在看。”   她狐疑看他,他微笑回视,好像顺其自然,醒味过刚才的言语,原来他真的在看“星星”……眼神又开始飘啊飘,不自然起来。刚想找点什么借口糊弄过去,他的手从后掐住她的下巴,低俯头含住她的唇。   再美的风景,若是没有可分享的人,也会让人意兴阑珊。   说不孤独,都是假的。   说不渴望,也是骗人的。   这里比水稻田更安静,静到步伐微微挪着,踩中落叶树枝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蒋星的耳边听不到这些,她能听到的都是两人的呼吸声。他们在这无人而开阔的环境中紧紧拥抱,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也许不知道的,只有她而已。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当蒋星的背贴上轿车引擎盖时,她颤着心问出这句话。   林间的风沙沙而过,萦绕在她耳边、脚踝边。   张雪齐搂抱着她,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她小声开口,“不打算回去了?”   他缓缓直起身,压抑且露骨地抬眼,在漆黑的夜里,一双亮得摄人的眸,直勾勾锁住她。   他的眼睛好像变了,比那轮月、那一颗颗星,还要亮。   好像又不止是亮,还像一把钩子,更利、更刺。   看猎物的眼神。   “哪能这样呀。”她嗫嚅着,瞬间明白他的想法,“明明说好是来看水稻田,十点之后可以返程的。”   “我有说过吗?”他忽而笑。   她蓦地心慌,指摘他的口吻也变得没有底气:“你说只要路途顺畅,就能回去,高速根本不堵车。”   张雪齐紧挨着她,低声道:“现在我们在山上,不太顺畅。”   “开车上来的时候很顺。”   “下山不太顺。”   “那……”蒋星噎了几秒,弱弱地问,“我们今晚住哪儿呀?”   “回车里,可以吗?”他一双眼紧盯着她的脸。   自从和张雪齐交往以来,她见过他不同以往的好多面,强制霸道、温柔热情、风流浮浪……以前看到的都是表面,觉得这人克己复礼,要多端正有多端正。现在想来,不过是还没等到那个让他释放本性的时刻。或者说,没等到那个,愿意让他低头倾身的人。   原来男人的身体是这样……虽然昨晚已经有过初步的实践体验,但预热和开场,总归是不同的。从他在崖边吻她开始,一切都变了。后来完全沉沦在他的一方天地里,怎么回到林间,压在引擎盖上,她都记不太清。   心跳声重到盖过她的声音,大脑意识告诉她,她说的是:“太黑了,这里好不安全。”   “不怕,车里有灯。”他在黑夜里和她对视,“但我猜,你不会想开灯。”   一秒。   两秒。   五秒——   张雪齐的手臂锢住她的腰,边低头吻她,边把她往车后座带。   心脏跳得发疼,浑身不由自主地开始抖,控制不住,只能委屈又慌乱地想要挨近他:“张雪齐,你抱抱我……我一直在发抖。”   紧接着,温柔而安抚的吻,密密落在她的眉间、脸颊、嘴唇、耳后……她还在想他什么时候调整的后座,腰被人抬起,有什么东西已经垫在她身下。   她说:“你都准备好了……吧。”   是想确定他买了没有,但问出来倒像是在提前沟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准备好了。”他低声说着,在黑暗中悄悄俯身,呼吸扑在她脖颈边,又痒又热,“不然怎么带你出来。”   车厢内,一开始还有很低很低的交谈声。一个带笑,一个羞涩——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哪样?”   “你摸、摸就算了,还要来这种地方。你以前很礼貌、很绅士,虽然会怼我、气我,但一直都规规矩矩的。”   “那是好朋友。男朋友就是现在这样。”   ……   再后来,空调的冷风,压不住恋人间急剧升高的体温。   张雪齐知道,这个山间微风的星夜,是属于他的。   只属于他。   头顶的那片星空,归属与大地人间。   眼前的这片星海,是他一生的归途。   “星星。”张雪齐的声音微微低哑,哄着她开口,“跟我说说话。”   蒋星迷茫地张了张唇,想在黑暗中去寻找那双眼睛:“太黑了,我都看不见你。”   他笑,俯身抱住她:“我不就在这吗?”   “嗯。”   “不哭了。”   “我没哭……”   “我都听见了。”   “那我刚才一直叫你,你怎么像没听见一样?”   “你叫我什么?”   “你……你说我叫什么?你肯定是故意的!”   太寂静。   一言一语,呼吸心跳,都落不下。   蒋星抬手扯他耳朵,被他捉住,亲吻手背。   “该你说了。”   “什么?”   “你都梦过我什么?”   “我没说吗?”   “没有。”她以为他又想耍赖,不悦地锤他,“你要是不说,我就不跟你好了。”   “我梦见的是……”张雪齐顿了顿,欲言又止,最后哑声而笑,“以前没有具体画面,刚刚都有了。”   蒋星窘地去推他,视线又忍不住往下溜,黑暗的空间里,盯着他腹肌的位置。然后抬起手,又摸了摸。有汗,湿漉漉的,还很滑。   他会去健身吗?没听他提过,也没见他去过,虽然他们两家都有一个小的健身房,但她从来不锻炼,反倒是苏女士会在里面跑步,练瑜伽。   “乱摸乱看,你想做什么。”张雪齐笑着警告。   “今晚不回去了吗?”蒋星脑子仍乱糟糟的,微微仰起头问。   “晚点走。”他的情绪还未消散,却知今晚不能再继续,克制着压回她身上,“你困了,就找个地方让你休息。”   她轻轻地嗯。   就这样肌肤相贴,身体的温度互相渡给彼此,心跳声逐渐平缓。困意悄悄上涌时,听见张雪齐问:“你想什么时候公开?”   蒋星微睁着眼,不太确定地说:“要不,再等等吧?”   “你还想着分手?”他咬她耳垂,低声恐吓道,“要是分手,朋友也没得做,一辈子就是陌生人,再不往来。”   “为什么呀。”她的声音很软,就像她的身体。   他被无形中撩得闭了眼。   “情侣间的事都做了,怎么做回朋友。”张雪齐冷哼道,“是不是以后你领那个男人回来,还要让我跟他称兄道弟。”   “哎呀,我就随口说说,你生这么大气干嘛。”蒋星笑嘻嘻地去抱他,被他咬住嘴唇,吻得更深。   这个吻之后,张雪齐稍稍被安抚。喟叹间,已经想好制伏小坏蛋的办法:“我告诉你,别想分,要分也得我来说。”   果不其然,胸前立刻有一道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力度,在推他。蒋星气鼓鼓地嚷道:“凭什么你来说?你不让我说,你也不许说。”   张雪齐微微一笑。   “好,不说。”他的态度忽然变得柔和,亲了亲她额头,低声道,“别老想着分手,你乖点。”   ***   回到家中,已是第二日中午。   两人有说有笑,蒋星还在唤道格的名字,门拉开那一瞬间,和坐在沙发上的四位家长面面相觑。   张雪齐从后而来,刚准备搂住她的腰,被蒋星一个侧身灵巧躲过。   “星星,你和阿齐出去啦?”方阿姨边吃水果,边望着他们。   苏女士端着杯茶,悠悠打量二人:“去哪了?”   “洲塘镇。”蒋星瞟一眼张雪齐,他神态自若地走进一楼卫生间,在水池边洗手。   老蒋问:“就你们两个人吗?去玩?”   “对,我之前没去过,这不周末嘛,想着出去玩玩。”她蹲下来揉搓道格的头,心慌得多说一句就会露馅。   “那来回时间也不短吧”苏女士灵魂发问,“什么时候去的?”   “早上去的。”张雪齐从卫生间出来,先她一步开口,“直接走高速,开车过去不远。”   昨夜一幕幕隐秘而香艳的画面突然在此刻、在脑海里活跃起来,心脏在疯狂胀大,她的双颊烫得厉害,只能抱住道格的脖子,把脸偏向另一侧。   张叔叔微笑道:“我记得当年去洲塘镇,星星有事没有去,你们是去看水稻田吧。”   蒋星一个劲点头。   张雪齐用纸巾擦净手,朝客厅走来。   道格仰头看他,尾巴甩得欢快。   一双脚停在她身旁。   头顶有掌心轻拍的力度,他的声音平淡又柔和,在偌大的客厅响起:“去洗手,过来吃水果。” 第15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5 气气张雪齐   四道目光齐刷刷投射过来。   方妙又在招唤:“星星, 洗了手快过来,有你最喜欢的草莓和车厘子哟。”   “马上来!”   蒋星冲到水池边,抬眸间赫然被镜子里一张红通通的脸吓到。红得匪夷所思, 堪比高热……把脸上扑满凉水,再浸水打泡揉搓双手,两个来回, 足足耗了五分钟, 才磨磨蹭蹭往客厅走。   张雪齐腮帮动着, 目光从手机屏前上移, 悠悠无言地注视她。   “外面很热吗?”方妙招手,把蒋星拉到身边坐下, 又抽出两张纸给她, “还洗了脸。”   “很热, 热晕了。”蒋星用纸巾擦脸,讪讪笑道,“再也不想在这种天气去郊游了。”   苏女士插了块西瓜,红唇咬住:“还以为你们的车空调不行, 我瞧着阿齐挺好的,你是不是被晒伤了?”   蒋星胡乱抓了颗草莓往嘴里塞, 严肃蹙眉:“肯定是,我没带伞。”   确实没带。   他们昨天抵达洲塘镇已经入夜, 凌晨从山上下来, 又在附近民宿凑合住了一晚, 能见阳光的时间都在车里, 根本用不到伞。   方妙和苏女士开始一言一语说着晒后修复的事。   蒋星一个劲点头,看似乖巧聆听教诲,实则神游天外, 所有话语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只要不提她和张雪齐单独外出的事,现在说什么她都能点头应下。   她目光炯炯,面带微笑,全程注视面前这对姐妹花,手伸向茶几上的果盒。   碰到什么。   紧接着,一颗草莓主动进入她手心。   诧异回头,和斜对面小沙发上的张雪齐视线交汇。他把草莓放进她手中,指腹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掌心。   微热、轻痒,状似无意实则挑逗满满,心都酥了一大半。   然后缓缓撤开,自己拿过一颗,慢条斯理地咀嚼。   脸颊好不容易才褪下的温度,此刻又在一点一点复苏。蒋星无声地瞪他,想用眼神传话,可这人像故意使坏,就不接招,自顾自边吃边刷手机。   “星星,你在看什么?”方妙突然问。   苏女士噗嗤笑了:“你总看阿齐干嘛?”   “我、我没看他啊。”蒋星心虚狡辩,举起手里的草莓,“他刚才跟我抢草莓,我想吃那颗,被他抢走了。”   “她不让我吃。”张雪齐淡淡接话。   苏女士扫视一圈,拢眉瞪目:“你真是小霸王啊,还有这么多,不够你吃?”   “星星,别担心哦,我再让他们送几箱到你家。”方阿姨直接拿过手机,开始敲敲点点,喜滋滋道,“这个草莓又大又甜,我就说你会喜欢,让他们多留了一些……”   方妙在打电话。   张叔叔和老蒋在闲谈工作业务。   苏女士不紧不慢地吃着老蒋谈话之余,替她剥好皮的蜜橘,食指轻点蒋星额头,时不时唠叨她两句。   至于张雪齐……   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昨晚哄她去山上,今天抢她的草莓。   短短数十秒,蒋星已经在脑海中经历一遍她和张雪齐争吵打闹矛盾迭起最后分道扬镳的画面,咽下最后一口草莓后,对他心死五秒,决定拿着小球去和一旁安静乖顺,歪头瞧着众人的道格玩耍。   道格才是她最忠实的朋友。   张雪齐。   无论当好朋友还是男朋友,都坏透!   小球弹起,道格灵巧一跃,轻松咬住,摇着尾巴叼回来。   “你真厉害!”蒋星鼓掌夸它。   道格蹦跶蹦跶,继续蹲坐等候下一次,嘴角保持弯起的弧度。   小沙发上坦然自若的男人,无论目光还是余光,都没离开过那个正在笑的女孩。   听到这句话,他微微挑眉,似想起什么,意味不明地笑。   和道格玩够十几个来回,家长们又在聊晚上吃饭的事。   “那今晚就去你们那儿吃吧?”说话的人是方妙。   “已经在准备了。”苏女士回。   老蒋说:“我和老张出去一趟,饭点前回来。”   张叔叔问:“要不要给三位女士带蛋糕?”   方阿姨看向闺蜜:“买个小的吧?上次咱们在跃海路见到的那家店,那个黑巧克力的。”   苏女士颔首:“可以,再加一个提拉米苏吧,蒋星喜欢。”   “谢谢妈咪。”蒋星抱起不知从哪儿出现的豆花,甜甜地回应。   “那就走吧,我们约了人下午来家里做美甲。”苏女士从沙发上起身,瞥了眼还在抱猫逗狗的女儿,“蒋星,你是在阿齐家玩,还是跟我们回去,一起做美甲。”   她刚要脱口而出“我不做美甲”,转念一想,又改口:“我回家吧,我想睡觉,出去一天好累。”   “嗯。”苏女士回头,“阿齐呢,要不要也在家休息一下?”   张雪齐道:“我下午也有事,六点前回来。”   蒋星心里嘀咕着你能有什么事,拿起扔在沙发上的手机,指示灯一闪一闪。   几条微信。   置顶的红点,来自张雪齐。   张雪齐:怎么脸还是这么红。   张雪齐:撒谎都不会,被发现就给我老实公开。   张雪齐:草莓不甜,想吃别的。   张雪齐:不许回,在我家睡。   她拇指往右一滑,删掉他的对话框。   很好。清静。   “张雪齐,早点回来哦。”蒋星跟在俩闺蜜身后,冲他摆摆手,“我们等你回家吃饭。”   无视那道愈发冷淡的目光,又热情地和道格豆花道别,拉上门,小跑着溜了。   ……   终于能在无人的小空间里得到喘息的机会,静下来后发现,是真的累。两夜睡眠不足的精神疲惫,加之骨头像是被拆解重组的酸痛感。蒋星拖着身子去洗澡,迎来今日站在镜子前第二次心惊肉跳。   胸前一大片,白中泛红,星星点点,小花一般绽放。明明这个方寸之地,只有自己,她仍像被暴露于敞亮视野中,目光小心翼翼,慢慢往下滑。腰间、大腿,都有同样的花纹……   她带进来的那件吊带睡衣根本没法穿。   简直一目了然,一览无余。   ——张雪齐太凶猛了。   蒋星轻咬下唇。   ——可他明明没经验。   蒋星揉揉胸口。   ——但是真的好棒哦。   蒋星羞涩捂面。   ***   没有梦境,没有转醒,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夕阳西下。   整个房间静谧昏暗。   蒋星闭着眼,双手伸出被窝,连声带动作舒展四肢,进入她睡醒前的翻滚模式。   从左滚到右,再从右滚回左。   然后慢慢睁开眼,适应苏醒后的世界。   眼珠子一转,心猛地抖三抖。   意识清醒的两秒后,脸上温度骤升。   张雪齐坐在她床头的五指布椅上,神色安静,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怎么进来的?”蒋星拉高空调被,遮住鼻梁下方,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   张雪齐勾唇,为这多此一举的小动作。   “有什么好遮的。”他挑眉。   “你管我。”她怼回。   他面不改色地说:“你刚才睡熟的时候,我已经把你的被子掀开,解了你的睡衣,上上下下瞧了个遍。”   她“哎呀”一声,蹦起来去捂他的嘴。   张雪齐就势朝后仰,顺着她的动作捉住伸来的手臂,完全没有任何停顿地往自己身上一拽。   这个姿势狼狈而直接。   他托住她的腰,缓冲扑面而来的重力后,一提一抱让她跪坐在自己腿上。   蒋星几乎是立刻转头盯紧房门。   张雪齐低垂着眼:“亲一下。”   她双手撑在他胸前,别开脸,不同意。   “我们四个小时没亲了。”他凑近她耳畔低语,热气扑在那块皮肤上,有点痒。   “那要亲四下。”蒋星扬起下巴,小声哼道。   他怔了怔,随即失笑,盯着她的唇俯下头:“好,那就四下。”   一门之外,楼上楼下,还能听到两位女士的笑声隐隐传来,而这里却很安静,静到靠近门口的一切响动都会成为她从云端坠落的信号。   最后亲了四分钟,张雪齐慢慢松开她的唇。   “四十下都有了。”他不甚正派地笑。   “你快点下楼,怎么能在我睡觉的时候进来。”她作势起身,不安道,“她们没发现吗?“   “你的房间我不能来?”张雪齐顾左右而言他,“我都还能把床分你一半,来你房间怎么了?”   蒋星瞪去一眼,手脚并用爬回床上。想了想,又光脚踩地,拉着他往外推:“就说你叫醒我了,我等会再下去。”   他顺着她的推力挪到门边,懒洋洋回头瞥来一眼:“还疼吗?”   “干嘛!”她压声低呼,瞬间炸毛。   口无遮拦的混蛋。   “问你还疼不疼。”张雪齐理所当然地回,“我家里有药,疼的话——”   蒋星皱着小脸,直接拉开门,拼命把他推挤出去:“不疼!”   他立在门口,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眸,好笑地瞅着她,仿佛人生最大得意事就是看她慌乱害羞的样子。   蒋星没忍住,朝他小腿踹上一脚。   关门前,小声忿忿道:“爽得很!”   ……   一眨眼,又到了其乐融融,不是亲戚胜似亲戚的晚餐时间。   两家人常在一起吃饭,座位基本因着习惯固定下来,蒋星和张雪齐的位置挨在一块。以前年纪还小时,就是老蒋照顾苏女士,张叔叔照顾方妙,张雪齐照顾她。   后来进入初中,青梅竹马互帮互助的美好情谊变成餐桌大战,两人还会互不相让抢夺最后一块排骨。再到高中,张雪齐懒得和她上演这种抢食的幼稚戏码,她的食量惊人,又是团宠,好吃的自然都顾着她。   众人落座前,蒋星蹿到方妙身边,拉着她的手臂撒娇:“阿姨,我总觉得好久没见你,今天我要坐在你旁边。”   张叔叔温和含笑,主动让位,自己坐到儿子身边。   张雪齐拉开椅子坐下,不经意间看来,似笑非笑地微眯起眸。   “好啊,星星你坐这。”方妙最爱蒋星,宠得像宝贝,“星星,跟你说哦,你张叔叔他们买了一个好漂亮的巧克力蛋糕,还有你的提拉米苏,待会吃完饭我们一起吃呀。”   “好,我要吃两块。”蒋星得逞似地瞟了眼张雪齐,落座他对面。   苏女士伸出食指,思忖半晌,又收回:“我只吃半块。”   进入享受美食的闲谈时光。   “星星,我听苏苏说,你想去做广播剧的配音?”方妙把话题抛来。   彼时——   蒋星手捧饭碗,脚在桌下轻轻地勾蹭着、坐在对面那人的小腿。   张雪齐全程淡定,礼仪周到,一副心如止水不可撩动的正派模样。在她回话时,才不急不躁地掀眼看她。   “对,我最近也正在和人聊这件事。”蒋星忽地一顿,眨眨眼继续,“如果顺利的话,小长假后可以去试用看看。”   话落,耳根微红,朝正前方瞪了眼。   张雪齐小腿收拢,夹住她捣乱点火的脚。   “这次我们去度假山庄,我遇到一个以前的同学,她的儿子就在做广播剧哦。”方妙一脸期待地询问,“还是你俩高中的,同一届,叫许舒泽,认识吗?”   许舒泽。   竟然这么巧?   谈到他,那该回忆她还没开花就凋零的暗恋时代。   蒋星若有所思地瞥张雪齐,发现这回他不再无视她的目光,近乎冷漠地与她对视。   她看着张雪齐,霎时间,眼眸就弯了:“认识,有一年艺术节十大歌手比赛,我是第四名,他是第一名。   “我要到了他的微信,你们要不要加上聊聊?”方妙高兴合掌,“而且我问过了,他还是单身哦。”   “好的啊。”蒋星一字一句,笑着回应。   蒋星座右铭——   人生苦短,每日需坚持三件事。   喂喂猫,遛遛狗,气气张雪齐。   如果,她能顺利的话。   --   蛋糕吃到一半,张雪齐忽然告辞离去,原因是到了遛狗的时间。   苏女士直接下旨:“让蒋星陪你一起去吧,遛弯后再来我们家,晚上有夜宵。”   蒋星觉得不妙:“我还没吃完。”   “用小盒子拿着吃吧,遛久了可能会饿。”方妙笑吟吟支招。   蒋星木木地应了声,起身,装盒,往门口走。   张雪齐微微抬眼,幽深的一双眸子,掩下最后的风浪,望向她。   “走吧。”   他缓缓露出笑容。 第16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6 今晚还没亲   “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张雪齐斜睨一眼。   风声阵阵。   十几米立着一个长杆路灯, 白蒙蒙的光延伸至路的尽头。张雪齐牵着道格,位置靠左,蒋星背着双手, 慢悠悠靠右。两人之间,隔着三四米。   “不远啊。”蒋星不以为意,压根没看他, “正常的社交距离。”   张雪齐见惯她的小伎俩, 嗤地一声:“过来牵手。”   “天气热, 不想挨得太近, 会出汗。”她拒绝。   “昨晚我们很近。”他还击。   蒋星耳边嗡地一震,抿了抿唇, 朝他竖起拳头。   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的张雪齐是一只眼冒精光的大灰狼, 自己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见到他就心花怒放,主动投怀送抱。   但他确实挺好抱的。   肩宽窄腰,肌肉结实, 腰窝陷进去,她喜欢摸那里。   “你打人一点力气都没有。”张雪齐用不太正经的语气说, “还不如挠人。”   蒋星刚想说“我什么挠过你”,下一秒便意识到这句话万不能说。   他此刻投来的眼神印证了她的猜想。   张雪齐, 好阴险。   “你过来牵它。”他瞟了眼道格, 视线又落回她身上, “天天叫人家名字, 半夜都要嚷着来看,喂狗遛狗都是我来,你倒很轻松。”   “道格这么乖, 见到小朋友都会避让,也不用一直牵着吧。”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往他身边走。张雪齐把牵引绳递去,蒋星抬手一接。   绳子垂直落地。   他握住她的手,在她愣神的一瞬,勾唇看她,往身前一拽。   蒋星警惕地前后左右瞄了几眼。   “这里没人。”他无奈道。   “哎呀,我就是条件反射,别骂我。”被握住手后完全不是刚才的态度,恋人肌肤相接如同魔力开关,自然而然心生欢喜。   蒋星挨着他蹦蹦蹭蹭两下。   “我什么时候骂你?”   “你语气不好。”   张雪齐又气又想笑:“你下回再敢这样,我直接在他们面前亲你。”   “你敢偷亲,回头我们就分手。”蒋星才不受威胁。   他冷笑:“蒋星,你还真敢说。”   “我有什么……”这句话的声音愈变愈小,她底气不足地瞄他,“不敢的。”   黑脸的张雪齐,就像踩中尾巴的猫,不能再惹。   蒋星被他的目光唬住,轻悄悄、小幅度,朝他挪了挪,蹭了蹭。   张雪齐没理会她的故意讨好,纹丝不动:“你要是敢提分手,我就直接告诉他们,我们什么都做了,马上结婚。”   蒋星彻底被打败,扑进他怀里,笑了。   细细的手臂圈住他的腰,下巴顶在他胸口,满眼止不住的荡漾,仰起头看他:“要不今晚就结吧,我们现在就去结婚。”   张雪齐浴在灯影里的一双眼,垂得很低,像要在这一刻看尽她面容上的蛛丝马迹。静默到她的笑渐渐平复,开始好奇地眨眼瞅他,才轻声道:“好,明天就结。”   蒋星脸臊地哎一声,接过道格自个儿叼来的牵引绳,牵着一人一狗,宛如人生赢家,随口说:“明天也不行,明年还差不多。”   “好。”他毫不犹豫地回。   方才的小别扭烟消云散。   路过一个敞开的小车棚,正好迎着风口。两人驻足此处,张雪齐在接工作电话,蒋星百无聊赖地站着,顺着道格的目光望去,看见一只英姿飒爽的大金毛,正缓缓朝他们的方向小跑过来。   又一阵风。   蒋星眯眸避开风沙,再睁开时,眼睛瞬间直了。   金毛的身后,出现一个年轻男人。赤着膀子,身材健硕,腹肌挂汗,浑身散发着运动的荷尔蒙气息。金毛也注意到边牧的存在,步伐渐渐变慢,直至停下,站在路中间互相瞧着。   蒋星的嘴角刚刚弯起,身后传来某人见风轻咳的声音。   一道寓意不善的提示音。   “Fanny,回来。”   金毛主人扬声唤道。   然而可爱的狗狗们双双凝视,一动不动,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迎来一场奇妙而美丽的邂逅。   蒋星满心系在金毛身上,当然也会不由自主地偷瞄荷尔蒙帅哥两眼,见他掉头往这处走,笑着和他打招呼:“你好,你们家金毛多大啦?”   “四岁。你的边牧呢?”   “它五岁,是男孩子。”   男人浑身热量爆棚,汗涔涔的前胸腰腹,让蒋星眼眸更弯。他闻言一笑:“Fanny是女孩。”   “我们每晚都会出来溜圈,好像没怎么见过你。”她瞟见开始摇尾巴,围着金毛又嗅又转的道格,笑了笑,“你也住这片吗?”   “我不住在这,有时跑步会路过这里。”男人说完,目光微微停顿,随即笑着转身,“那我们先走了。”   “Fanny,let's go。”   蒋星和道格一齐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道格恋恋不舍地注视着Fanny,而她……当然也是舍不得可爱的狗狗。   身影再寻不见时,蒋星弯唇叹气,慢慢回身:“张雪齐,我觉得金毛——”   他站在车棚内,黑眼睛直视她。   面色似包拯,眼神如冰山。   蒋星暗道不好,小跑冲过去想抱他,他冷淡地侧身避过,叫了声道格的名字,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这一走,就是全程禁言回到家中。   道格在专属小地毯上乖乖擦脚,张雪齐换鞋后走到卫生间洗手,蒋星苦闷如何哄好爱憋闷骚的摩羯座男友,视线一晃,捉起朝她而来的豆花。   “张雪齐,我发现豆花的脸上有东西。”她抱着小猫,挡在卫生间门口。   哗哗流水声。   张雪齐望向她。   关掉水龙头,取下挂在一旁的专用毛巾擦手,全程不慌不忙地做着手上的事,又能波澜不兴地盯着她。   蒋星把小猫托举在胸前,一双乌溜的眸似有话说,站定不动。   张雪齐走到她面前,微俯头查看猫咪的脸,她趁机垫脚凑上去,他倏地抬眸,身子朝后,避开她偷香的动作。   哄了一路,原以为只是在外头放不开,或是差不多消气了在等一个台阶,哪知回到家后还是这副样子。张雪齐真难哄,换作以前的她,直接掉头走人,反正冷战再久他都会给她准备礼物。   “你再不说话我就——”蒋星闷闷地掀眼看他。   张雪齐的视线仿佛浸在寒风中,笼罩着近在咫尺的她。就算她话未出口,好像已经预料到那两个字。   分手。   蒋星想说的才不是“分手”:“我可比你好哄多了,你要是再这么难哄,我明年就不跟你结婚了。”   除了寂静。   没有什么能形容此刻的氛围。   “说不定我从结婚第一天开始哄你,哄到我们金婚都哄不好。”蒋星低头嘟哝,手指撸着豆花的脑袋,见它挣扎着扭动身子,索性把它放下地。   道格早在一旁蹲坐静候,嗅着豆花。   张雪齐终于肯开金口:“好看吗?”   就知道他在气这个,看看而已,真小气:“好看啊,金毛好可爱,我也想养一只。”   “你少跟我来这套。”他冷哼一声。   蒋星撇撇嘴,状似无意实则刻意,继续念叨:“果然宠物都是随主人,今天那只金毛,毛发亮丽顺滑,四肢稳健,养得多棒。道格也随我,开朗爱动,活泼可爱……”   他漆黑的眸子专注看她,骤然微笑:“故意气我是吧。”   “没有啊,是你问我好不好看。”她小声嘀咕,“我实话实话而已。”   “可以。”   莫名其妙蹦出两个字。   如同这莫名其妙的对话和矛盾。   后颈有滚烫的掌心扣上时,蒋星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是:张雪齐要吻她。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永远在下一秒。   被压往他身前的那一刻,他直接单手掀起T恤下摆。   眼前的光线刹那暗下,如深陷他贴身的衣物枕被里,灼热的男性气息扑面笼罩。   张雪齐把蒋星连头带身,罩进他的T恤上衣里。   双臂桎梏住她的腰,把女孩死死按在身前,浮浪的话说得毫无压力:“喜欢看?给你看,多看点,在我这不仅能让你看,还能给你摸。当然,你想亲也可以。”   蒋星的嘴唇擦过他胸前,进退两难,不断用手捶打他:“张雪齐,你流氓呀!”   “光天化日之下盯着男人的身体,你不流氓?”他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柔软触感,也许是女孩的脸,也许是她的唇,总之在视线不可及的地方,触感会更加强烈。   张雪齐眼眸低垂。   蒋星真矮,只能看到发顶,都露不出头。   叔叔阿姨身高都不低,以前什么好吃的留给她,都长哪儿去了。   他眉眼一动,环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几分。   弱骨丰肌。   不过,该长的,倒是都长了,对得起她这些年席卷餐桌吃下的粮食。   “蒋星。”张雪齐忽地皱眉低呼,“让你亲,没让你咬。”   “放我出去呀。”她的声音闷在衣服里,手指戳这戳那,最后还敢用手去拧。   贴在她腰间的手,突然滑下,搭上她裤口边沿——   胸口那处被拧住的疼痛感消失。   怀里的人像被按下暂停键,顿时安静不动。   没多久,他感觉到一双手臂,慢慢搂住自己的腰身。   两两相拥,安静数十秒。   张雪齐垂眸:“明天就公开。”   蒋星被逗笑:“哎呀。”   张雪齐再道:“今天就公开。”   蒋星倒吸气:“你——”   张雪齐低俯下头,唇碰了碰她的发顶:“今晚还没亲。”   把她从衣服里捞出来,发丝凌乱,贴服在脸上,双颊红扑扑的,显得那双圆圆黑黑的眼睛格外亮。像昨夜天幕上缀满的星。   双手捧着她的脸,直接吻上去。唇齿相依间,竟让他产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两三个小时前刚亲过,却总觉得和现在不一样。可能是……心境的变化。   她说到“结婚”。   不是“分手”。   没试过的吻法,正在她唇上实践。一吻结束,她全身的重量都靠向他,柔似无骨,看来效果不错。   他用唇蹭她耳廓,低声道:“那个人的微信,不能加。”   “我没问。”蒋星也被这个吻弄得心神荡漾,魂还没回体,只想挨着他,“我们就聊了一下狗狗们的年龄和性别。”   “不是说那个裸|男。”张雪齐用鼻音哼道,“广播剧的那个,不许加。”   “哦,许舒泽啊……”腰上一痛,是他故意拧了把。蒋星委委屈屈地说,“我都已经联系好啦,下周就和工作室的人对接,如果我这头没戏,可能才会考虑去问问他。”   “问他可以,直接当面聊。”张雪齐替她揉方才拧到的那处,随手理着她乱糟的发,再对上望着他的那双眼睛,“我要一起去。”   道格忽然走到门口,蹲下,开始摇尾巴。   两人无言对视几秒。   方妙进屋后,看到画面是:门口迎接她的道格,沙发旁喂猫的蒋星,还有不知道在干什么,脸上没任何表情,就直直杵在那的自家帅儿子。   “还以为你们要好一会儿才回,今天这么快。”方妙诧异一瞬,耸耸肩,又招呼俩孩子干活,“星星和阿齐,帮忙把冰柜里那些水果带过去,一会儿要做水果凉粉……”   ***   蒋星认识zizi的时候,刚开始做视频账号。当时每晚直播间里就五六个人,zizi是唯一一个每天准时来、最后走,还会一直发评论和她互动的听众。   私信聊了大半个月,两人互换微信。   蒋星这才进一步了解zizi。27岁,单亲妈妈,丈夫去世,有一个5岁的儿子。在一家广播剧工作室做宣传运营。   起初有怀疑过网络对面那人的身份,后来聊着聊着发现两人三观相合,兴趣相投,话题也不再局限于广播剧和直播,甚至在知道双方同在J市时,还约过私下碰面。不过因为zizi临时外派出差,耽搁一阵,等她再回来,蒋星已经有接触广播剧的打算。   见面这天,风和日丽。   蒋星穿着一身T恤牛仔裤出现在客厅,直接被苏女士打道回房,要求换上另一个衣柜里,她为女儿专门置办的、适合各种场合穿的套装。   挑了一套米白色上下两件,盯着蒋星规规矩矩化好淡妆,理好发型,整整打量两圈后,才勉为其难点头。   “我再给你搭双鞋。”苏女士说。   打开鞋柜,完全没看那些布鞋一眼,越看越不对,眉头渐渐紧锁,刚想脱口说带她重新去买,忽然在斜下方角落看到一双。   “拿出来。”苏女士轻轻一指。   蒋星知道这个鞋柜里,只有这双还算能入她的眼,蓦地又有些心虚,捧着鞋一动不动。   尖头铆钉,细跟细带。   “这是你自己买的?”苏女士挑眉,拎过瞧了几眼。   “是的。”   “多少钱?”   “七千多。”蒋星如实禀报。   “嗯,勉强还行。”苏女士脸色缓和不少,“没见你穿过啊。”   也就是近两周刚买,不忽略有点跟风的性质,因为这个牌子,号称“斩男鞋”。   到底有多“斩”,是斩心还是斩钱,她太好奇了。   于是乎,直接买下,想着哪天去试试张雪齐。   没想到,被母上大人先一步发现。   “我也是买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她挽住苏女士的手臂,“妈咪,要不就这双吧,我和人家约好时间,第一次见面不能迟到。”   苏女士瞥她,慢条斯理地教训:“你也知道是第一次见,还和工作有关,打扮得这么随意。衣服鞋子头一天晚上就要搭配好,不是套个牛仔裤就完事的。”   蒋星捣蒜似点头。   熬到苏女士唠叨结束,听话坐上自家轿车由司机叔叔送出门,见到zizi那一刻,几乎第一眼就确定是她。   和相处时感受到的性格一样。   温润似水,娇柔可人。   “星星,你好漂亮。”zizi亲切地起身拉过蒋星的手,递给她一瓶水。   蒋星被她的月牙眼吸引,也跟着笑起来:“我是继续叫你zizi,还是叫你晓晓呢?”   zizi全名于姿晓。   “就叫zizi吧,大家都这么叫。”于姿晓按下电梯键。   晨晓飓风工作室位于这座大厦18楼,从办公环境参观,工作内容讲解,相关人员面谈,产品输出介绍,再到员工见面,于姿晓全程陪同,耐心周到,蒋星边听边在心里默默嘀咕,这规模,感觉和张雪齐他们公司差不多。   张雪齐的工作,她也不太明白,之前问过他,但是自己没听懂。就知道他最近在忙的一个项目,是和省三甲医院联合搭建应急救护平台,还可以连接健康手环。   所以他最近老往医院跑。   那个甜……不对,许总,就是医院规划发展部那边的人。   整天外出应酬,又爱大晚上把她叫出去,压在车里一身酒味地吻她,每次都得找借口出门。   于姿晓也不瞒她:“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儿不是什么大公司,全凭大家一腔热情,去年赶上新创,出圈了两个作品,名气稍稍好了些,前几年一直靠爱维持,默默无闻的。”   “但是氛围很棒。”蒋星说,“我才是没有具体经验,也想找个平台也实践一下,一切都是刚刚开始。”   “我们后半年的一个业务是有声小说配录,可以先从这个开始。”于姿晓目光追寻,好像找着什么,“到时候,我们也会给你配一个搭档,算是带教,一男一女共同负责。”   蒋星若有所思:“意思就是,我,再加一个男搭档?”   “对。”于姿晓目光锁定,猛地起身,拍她的手说了句“等等”,然后拉开玻璃门冲出去。   再回来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声音很好听的女孩?”   蒋星突然从手机屏前抬头。   转过身,四目相对,看到一张久违到有些许陌生的脸。   眉眼没怎么变,就是长开的模样。衣服也是普通的白体恤黑裤子,谈不上多大变化,整个人浑身上下的氛围感还是当初那种文艺书生气。   于姿晓把男人带到蒋星面前:“星星,如果你考虑清楚,愿意加入我们团队,寻柯是我们给你配的搭档,也是你的带教。去年出圈的那部《晚来天欲雪》,他配的就是男主。”   名字……好像对不上。难道不是?   男人沉默地注视她两三秒。   蒋星笑了下,试探着问:“请问,这位老师的真名是叫许舒泽吗?”   男人眼底的困惑在一瞬间消散,微拧的眉松开,看着她,也微笑起来:“果然是你,蒋星。”   --   好巧。   当蒋星和许舒泽并肩站在电梯口,盯着逐渐递增的楼层数字时,她在心里感叹。   又有点想笑。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就像她多年之后能和张雪齐在一起,也在这一年里重新遇到许舒泽。   该怎么和张雪齐解释?要不今晚随口拿这件事逗逗他?今天他外出开会,她来公司参观,两人忙忙碌碌一整天,都没说上几句话。   她每日需坚持的三件事中,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还没完成呢。   电梯门开,蒋星立马说:“不用送了,你回去忙吧。”   于姿晓在十五分钟前因为一通电话被叫去开会。   此时送她离开的人换成许舒泽。   他按住电梯键,轻笑摇头:“我也准备走,不加班。”   蒋星抿唇,略微尴尬地点了点头。   ……   “你的脚,还好吗?”   密闭的电梯,两人的共处空间,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蒋星讶异偏头,他的视线从她的脸上,垂到下方。   脚踝后有新鞋磨出的血痕。   “一会儿我打车回去,没事。”果然是饮血的战斗鞋,美丽的代价。   许舒泽凝视半晌,沉吟道:“旁边有个药房,你不介意的话,就在楼下等等我,我去帮你买个创口贴。”   蒋星岂敢连这么小的事都麻烦他人,更何况这人还是她少女时代的告白对象,连忙摆手:“不用,女生穿高跟鞋都是这样,需要磨几天才会好。”   许舒泽抬眸看她。   她找到一个绝不会错的说辞:“况且穿这种高跟鞋,贴创口贴不好看。”   两人在大厦楼下道别,蒋星还提到方妙上次说的,要到他微信的事。   “那个人是你啊。”许舒泽微笑时,眉眼似春水卷过,“我妈也跟我提过这件事,但是最近也没见有人加我。不过……她说那个同学,是帮她朋友的孩子问的。”   蒋星不假思索地点头:“对,是张雪齐的妈妈帮我问的。”   许舒泽自然记得这个名字:“我记得你当时说,你和他是好朋友。好多年了,关系还是这么好。”   好在他没把话题延伸太多,在往事面前给她留足面子。目送他离去,蒋星站在路边等司机叔叔开车过来,愈发觉得小腿酸胀。低头一看,那血痕更深了。   只要离开苏女士视线,蒋星就不想再装什么闺秀淑女。环顾四下,只有几个隔路的圆形石墩。她抽出纸巾简单擦了两回,准备坐上去静静等车。   还没坐上,手臂被人抓提起,腰上环着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   她的心跳得飞快,竟是止不住的心潮澎湃。   这个感觉太熟悉,还有那令她最安心的味道。就像重逢许舒泽,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氛围感一样。有时候,音容相貌会随着时间变化,但触感和味道会让人记忆深刻。   “张雪齐……”蒋星眼底掩不住的惊喜和心动,“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从何时起,每每见到他,或是远远对视一眼,心口都会蓄满一股滚烫而浓烈的情感,像烟火爆裂出的绚烂星河,只觉得他存在视线里的每一秒,都是心动、美妙、灿烂的时刻。   张雪齐已经看了她许久,不动声色的模样总会带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神秘感。   来自他的魅力。   “要不是我知道你今天会来这里,还以为你打扮得这么漂亮,在和别人约会。”他的语气很平淡,眼中却有一道浮光刺目的晃影,一闪而过,抓不住。   “他是公司的人,我们一起下楼。”蒋星不确定他有没有认出,那个人就是许舒泽,眼下的状况是能瞒就瞒,“我的脚好痛,你开车来了吗,送我回家吧?”   他的视线落在那双白皙的脚上。   鲜少见她穿这样极具女人味和侵略性的鞋。尖头细带的设计,七厘米高跟,视觉上衬出修长双腿。   她的皮肤,在六点暗色的天幕下,透着易碎的白。   张雪齐意味不明地眯眸,在蒋星等待且疑惑的目光里,缓缓启唇:“好漂亮的鞋。”   光看,怎么够。 第17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7 我们明年要结婚的……   蒋星猜不透张雪齐此刻的心思。   他好像在看她的鞋, 又像在盯她的脚。她见过这样的眼神,尤其当他在寂静的暧昧中占据上风,准备低头吻自己的时候。   专注、缓慢, 在最后一秒来临前的克制,如同滚水在盖后沸腾,压抑的喧嚣, 揭开那一霎才会将热度彻底释放。   刚露出半点儿害羞的样子, 张雪齐单手拂上蒋星的背, 另只手将长裙压向腿弯。打横抱起她时, 低声道:“先把这双鞋换掉。”   “你不是说漂亮吗?”蒋星勾住他的脖子,微调姿势, “看完以后感觉怎么样?”   他笑:“什么怎么样?”   “有没有心动沦陷的感觉?”   张雪齐垂眸瞥她:“感觉你的脚后跟挺疼的。”   蒋星歪头靠进他怀里, 为女人的美丽叹息:“我觉得它不适合穿来走路逛街, 只适合在家里拍照。”   “你说得对。”难得见他直接作出肯定评价,“以后就在家里穿。”   “在家里怎么穿。”睡衣配高跟鞋?她又不是维密天使,“都要穿拖鞋,什么时候才穿得上。”   张雪齐没有回应。   弯腰把她抱进副驾驶, 又把早就买好、还热腾的炒板栗搁她手上,交代几句关门走了。再回来时, 手里多了一个方形纸袋,里头有碘伏和创口贴, 还有一个精致的方盒。打开一瞧, 竟然是一双小白鞋。   “等会下车换上它。”引擎发动, 跟她交代行程, “带你去吃晚饭。”   然后一路行驶,穿过长街,驶入地下车库, 停在一个不便出行的暗角。   宽敞寂静的停车场,没有其他人。   蒋星弯下腰,准备换鞋。手指刚碰到脚踝上的细带,一只手探来,按住她的左肩,缓缓朝后扳:“等一下。”   怎么了?她眼神困惑。   张雪齐的手在座椅下摩挲,找到按钮,驾驶座缓慢朝后移动,面前空间更大。然后,掀眼看她,轻拍大腿示意:“坐过来。”   从他调整座椅开始,她的心跳速度愈发快了。心知肚明的下一秒,跟着驾驶座移动的时间延长,在他视线望向她时,心悬在最高处。   蒋星坐到张雪齐腿上,他的手扶在她腰间,脸靠近过来。紧接着,唇上落下他的温度。   虽然不止一次在车里和他接吻,但都是夜里隐蔽处。白蒙蒙灯光笼罩下的停车场里,还是头一回。   克制又深入的感觉,本身也是一种催情剂。   吻到大脑短暂空白。   张雪齐的掌心覆上蒋星的脚背,她蓦地肩向后缩,松开他的唇。   他眼帘微垂,盯着那微微水光,声音有几分低哑:“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咬唇,视线向下。又抬眸,摇头。   “我早就知道了。”他揭穿。   蒋星倒吸凉气,小心翼翼瞅他:“你知道这双鞋,是用你的钱买的?”   一秒,两秒,五秒沉寂。   张雪齐神色未动。   被当场抓包,她只能诚实道来:“我买来,就是想穿给你看。”   “是吗。”他慢了许久,微低的眸,眼神悠悠的,“但第一个看到的不是我。”   蒋星向左歪头,再向右歪头。他的视线也追随她,无声移动。最后,她侧头挨上他的肩窝,眼睛盯着某处,一副发现新大陆的口吻:“张雪齐吃醋的时候,耳朵会变红哎。”   他的眼底,一闪而过什么,表情却没任何变化。   她瞧出来了。   不自然的警告。   蒋星噗嗤一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第一次主动啄了下他的耳垂:“闷骚男,你直接说认出他,不就好了?是许舒泽,我没想到他居然在晨晓飓风工作室上班,不过我不喜欢他。他拒绝我的告白,也没吃我的春卷。”   “后来我明白自己喜欢你,想起他之前对我说过的话,觉得挺有道理的。”她的食指前后弹弄他的耳垂,暧昧又自然的动作,“他说我只是看上他的声音,把‘崇拜’和‘喜欢’混淆了。况且——”   张雪齐不吭声,却在她刻意停顿时,斜睨她一眼。   等着下文。   蒋星凑近他耳畔,一字一字,轻笑着说:“他不够闷骚。”   肩膀一抖一抖,她的额头顶在他胸前,终究没忍住,笑出了声。   晚上回去再喂喂猫、遛遛狗,每日需做三件事打卡成功。   突然间,双颊被他掐住,嘴巴嘟着,脸也鼓着。蒋星眨眨眼,凑近想亲他,被张雪齐轻而易举反制住。明明眼中已经藏着淡淡的笑,愣是要做出心如止水的样子来。   闷骚的张雪齐,很好拿下。   毕竟她是火热的蒋星。   脸颊还被他捏着,蒋星一个劲想凑上前,也不管张雪齐故意使力阻止,偏赖定要吻他:“亲一下嘛,我想和喜欢的人接吻。”   这一句正中下怀。   张雪齐手臂力道收紧,托着她的腰身贴向自己,以同样得偿所愿的热情,吻住心尖人。   ***   原来不是二人甜蜜晚餐。   还有一个单身……的覃力。   蒋星双手搭在腿上,浑身软软地朝张雪齐歪倒,贴靠在他的手臂上。   张雪齐拆开面前两副碗筷,用热水简单烫洗,头也不抬道:“你的那份自己洗。”   是对覃力说。   覃力双手搭腮,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蒋星盯着桌上的玻璃壶,柠檬片漂浮在水面,倦倦的眼神,正在发呆。   半晌,她眼珠子一转,和覃力撞上视线。   覃力呼吸一屏,忽然后悔和她对视。   “覃力。”最爱逗弄人的小霸王突然开腔,声线却是不同于性格的软糯,“你什么时候找对象呀,这样我们就可以四个人一起来吃饭了。”   张雪齐垂着眼眸,有条不紊地忙着手中之事,闻言,无声地笑。   果然。   这两人就是背信弃义,见色忘友,落井下石,其罪当诛的混蛋。   覃力胳膊肘搭上餐桌,竖起手臂,紧紧握拳,然后缓缓地,拳心压住脸颊。   “我……”   “不然你形单影只,好孤独哦。”蒋星说。   覃力右拳砸中桌面:“一闪一闪亮晶晶,你之前不是大声地说,你和张雪齐只是好朋友吗?说谎的人是狗,你说谎了!”   “我们是好朋友呀。”蒋星看着他,忽然弯眸,“也是男女朋友。”   张雪齐道:“既是知己,也是恋人。”   靠——   覃力左拳继而砸下:“你确定,你对他是恋人的喜欢,不是朋友的喜欢?”   小霸王的死穴,他清楚得很!   蒋星下巴搭着张雪齐的手臂,仰起头,一双杏眼里无旁物,全是他:“当然确定,我对张雪齐会心跳加速,是恋人的喜欢。对你不会,是朋友的喜欢。”   覃力十指挠发。   张雪齐摇头失笑。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愉快的三人晚餐,在夜里八点结束。   张雪齐真是业务繁忙,临近吃完前的十分钟出去接了通电话,久久未归。覃力瘫靠着沙发,吃饱喝足的慵懒。蒋星正在低头回复于姿晓的信息,确定入职试用时间。   “挺好的。”覃力忽然开口。   “对呀,谈恋爱很好的。”蒋星随口回道。   “谁他妈说——”覃力抿了抿唇,噎住。他要说的是这件事,又不是,“你能和张雪齐在一起,挺好的。”   紧接着,又烦躁地回:“我谈不谈跟你无关。”   点击发送“好的”。   事情敲定,蒋星从手机屏幕前抬头。   “其实我知道,你总想撮合我和张雪齐。”银勺轻碰杯壁,她漫不经心地搅弄奶茶,“不过有时候醒悟,就在一瞬间,挺神奇的。”   覃力静默一霎:“其实一开始,我不想撮合你们。你脑子不开窍,张雪齐怕搞砸,到时候既做不成恋人,也回不到以前的相处状态,所以不开口。后来我劝过他,不是只有你一个女的。”   蒋星手中搅拌动作微顿,那已经是前尘往事:“没事啊,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其实……”覃力欲言又止,“我有件事骗了你。”   “什么?”   他手指摸搓鼻子,心虚地说:“张雪齐除了你以外,没有交过女朋友。”   喧杂的餐厅,尽是烟火气息。   众人之中的一桌,陷入沉寂。   蒋星手一抖,目瞪口呆:“这都能骗?你信不信下一秒我们就跟你绝交。”   “啧,我是张雪齐的合伙人,他才不会跟我绝交。”   “你有诈骗前科,必须绝交!”   “如果不这样说,你能开窍吗?”   “怎么不能!”蒋星脱口而出,思索着哪里不对,“可是云晓月单独找过我,说她追了张雪齐一年半,在一起四个月,后来和平分手。”   覃力好不容易攒起的气焰,瞬间湮灭:“是……我让她说得稍微夸张了一点,想看你能不能开窍。”   蒋星二话不说直接撸袖站起。   周围几桌投来异样目光。   她攥紧拳头,抿唇深呼吸几口,缓缓坐下。覃力心中有愧,讪讪笑了下:“她确实追了张雪齐挺久,不过追他的人不止一个,他都没答应。后来有一个全国创新科研课题比赛,我们一个小组,共事了四个月,她跟张雪齐说这四个月想正式认识,以朋友的身份相处,看看之后能不能谈恋爱,让他务必等课题工作结束后再给她答复。而且……”   这个“务必”,起源得很戏剧化。   “我们课题组的成员组织去游泳,她腿抽筋溺水,是张雪齐救的她。”覃力搓搓脖子,“大概是遇险被救后突然爆发的勇气吧,她是拽着张雪齐,边哭边在我们面前说出的这些话。”   “所以她说的,交往了四个月,其实是共事了四个月。”蒋星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咬牙切齿道,“是你让她在我面前这么说的?”   “打引号的交往嘛,同学之间,交往相处,不就是这么一回事。”覃力忽然娘炮地挥挥手,讨好笑着,“大家以为那是准交往,其实张雪齐碍于泳池那天,肯点头的只是云晓月要求的,四个月后才给她答复,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覃力撇撇嘴,叹了口气:“云晓月也挺执着的,张雪齐一直对她不冷不热,跟其他人没啥两样,后来她中途想进一步发展,被张雪齐直接拒了。她怕张雪齐连四个月的期限都不给她,最后也没敢再强求,就正常聊天,交流学术。”   蒋星陷入一阵不知尽头的沉默。   所以后来,才会有花灯节那天,张雪齐和云晓月最后一次摊牌坦白。   难怪当时几人碰面吃饭,张雪齐全程不语。   他们都被覃力坑了!   “她竟然也愿意答应你……合伙来骗我。”蒋星难以理解。   覃力被单纯无辜的“一闪一闪亮晶晶”,怒中带伤地盯着,霎时间也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鸟:“她一直想联系到张雪齐,可是没成功,后来找到了我。只说想见他一面,问点话,没想干嘛。我思索着,既然帮了她,不如也让她配合我一把。”   覃力抿唇:“只是没想到,她同意了。”   难以琢磨和猜测的人心。   “那也不能歪曲事实。”蒋星瞪他,生平难得严肃,“这样的事,以后决不能再做。”   覃力踩中勉强丢来的台阶,立刻竖起三指发誓:“只要你俩不分手,一定没有下次。”   “分不分手都不行!”蒋星站立倾身,越桌伸手用拳头锤他。   覃力故作矫情地叫嚷着痛,嘴上仍不知悔改:“我这不想着,赌一把,要么彻底没戏,要么峰回路转嘛!”   “就算不这样做,我和张雪齐迟早也会在一起。”   拳头连续砸下。   “放屁!”覃力双臂交叉护脸,高声反驳,“你天天没心没肺独自乐呵,张雪齐以前每年圣诞节新年都给你准备礼物,你给人家送了没?”   忽然之间,世界安静。   覃力暗乐:拿捏小霸王,不愧是我!   蒋星神色古怪:“他给我准备……圣诞节礼物?”   “去到哪儿都给你带礼物,上回我们去京都出差,我跟你打电话,他也在给你挑。”覃力力挽狂澜,不由地冷嘲热讽,“不知道选哪个,就几个一起买。啧啧啧,好朋友,真是好朋友哟。”   原来那些年,从小房间里拿出的礼物,是张雪齐早就准备好的。   她还天真地以为,是他随手拿了别人的,送给她。   胸口闷且堵,坠入一种滚烫而沉重的情绪里。   覃力十分满意这样的局势逆转,望一眼她身后,添油加醋地总结:“你也别有太大压力,能处就处,不能处也没啥,以你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有两家的关系,分手了也能做回朋友,不用在意其他人怎么评价。”   “我管别人怎么想,我和张雪齐好得不行。”蒋星再不愿和眼前这个出卖朋友的叛徒共坐一桌,拎包起身,作势要走,“我们明年要结婚的。”   她愤愤转身,像一脚踩中刹车,身子惯性朝前晃了下,再定住。   四下喧闹,人来人往。   如同这个纷杂的世界。   而张雪齐,始终安静沉默地站在那里。   想要找到他。   只要她回头。 第18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8 我们那个吧   原来是这样。   蒋星一直以为, 这么多年,从穿开裆裤时见面,背书包时牵手, 青春期时坐他单车后座,永远一前一后,漫长的锦瑟流年里, 是她跟在张雪齐身后。   其实, 在身后的人, 一直是他。   即便他远赴京都求学, 永远追赶目标与理想,迈步向前, 风尘仆仆;她始终留在J市, 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无忧无虑, 缓慢生活。   但,她才是那个山高水远爱自由的人。   而他,无论身在何处,走过多少万里, 心依旧向着故乡。   以及,故乡里, 那个藏在记忆中的女孩。   如果没有覃力险中求胜的一局,她和张雪齐, 明年可能还结不了婚吧?   说不定还要再兜兜转转三五年?   虽然覃力卑鄙无耻, 阴险狡诈, 但极大缩短了她和张雪齐“友情之上, 恋人未满”的徘徊周期,也算是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功德。   即便她很不爽这类拐弯抹角的助推。   但和张雪齐谈恋爱,比中八百万还快乐。   爱情的快活滋味, 覃力体验不到!   “又吵架了?”张雪齐目光流转,轻捏了下蒋星的脸颊,“大老远就见你张牙舞爪地对付覃力。”   蒋星正欲控诉覃力八大罪状,奈何奸贼先她一步,扒住张雪齐的手臂,做出许多无辜受害的腔调来:“阿齐,我们同床共枕多年,一起学习,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一起创业,可是你家的一闪一闪亮晶晶就是容不下我!”   “你少在那里恶人先告状,谁跟你同床共枕?你会不会用成语,明年结婚我都不请你!”蒋星使劲扒拉挂在张雪齐身上的覃力,覃力油腻地蹭着张雪齐的手臂,朝蒋星挑眉做鬼脸。   两个一米八高个的大男人以这样的姿势站在过道上,身旁还有一个气势汹汹的娇小女人,很难不惹人目光探寻。   张雪齐颇为无奈,手掌按住覃力的脸,将他推开,又揉了揉蒋星的发顶,不给餐厅众人继续窥探的机会:“走吧。”   “覃力你买单!”蒋星紧巴巴挽住张雪齐的手臂,一副唯她所有的架势。   覃力双拳砸桌:“合着我是出来看你俩甜甜蜜蜜,给你们助兴的?”   蒋星冷笑看他,攥拳竖起手臂:“或者你想出来吃我的拳头。”   覃力合掌求饶:“我买,我买还不行吗?”   ……   城市入夜,灯火通明。   方才还活力四射,恨不得冲着覃力舞刀弄枪的小坏蛋,忽然变得安静。一只手牵着他,另只手扒着他,脸颊贴着他的手臂,目光不知在看什么,连眼睛都不眨了。   张雪齐不动声色地垂眼凝视她,手臂朝外轻动,她的头歪晃了下,又像不倒翁似地靠回来,慢半拍地仰起头,轻轻“啊”了声。   “脚还痛吗?”他问。   蒋星先摇头,后点头。   张雪齐的步伐慢慢停住,沉默看她两三秒后,半蹲下身子:“我背你,上来。”   蒋星游目四顾,咬唇矜持了一下:“可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你也知道自己年纪不小,腿脚不利。”他毒舌调侃。   背上中了软绵绵一拳,他又笑。   “你八十五岁我也背得动。”张雪齐微微侧头,瞳仁里映有路灯的光,“上来吧。”   蒋星手臂勾着他,下巴蹭他的肩,近到他耳边说话:“你好少背我。”   “我有车。”他不咸不淡地回。   “那也有走路的时候。”   “我们不常在一起走路。”   “胡说。”蒋星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着,“我们起码有二十年一直在一起。”   她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扫到颈边,温热的体温,柔软的胸,以实感触觉和幻想视觉的形式,活跃在他的大脑里。   她还念叨这个问题,小声嘀咕:“认识这么久,你都没怎么背过我。”   “不就二十五年吗。”正好一阵夜风,张雪齐的声音被吹散了些,“往后七十五年,你想我怎么背都行。”   短短一句话,今日心情又从忧郁蓝变成害羞粉。   从长街拐入小道,蒋星在他脸上重重香了一口,搂得更紧:“我们活不到一百岁怎么办?”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比恋人紧贴的邪念更击中人心。   至少这一刻,张雪齐觉得,就这么走到世界尽头,也是美妙无憾的一生。   “你有点浪漫细胞好不好?”他低低地笑,回头望她一眼,目光很深,“我说的是一辈子。”   不论生死。   只说这辈子。   ***   街边灯火掠过人面,蒋星一如往昔,心事重重时就爱侧身坐着,静望他。   张雪齐目视前方,单手握着方向盘。   他的侧脸浸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鼻挺脸瘦,轮廓英俊,对比少年时代的清朗帅气,男人的魅力往往在岁月的磨砺中沉淀,愈久愈香,魂牵梦萦。   惹人惦记。   蒋星在心跳声里,听见他含着笑意开口:“你究竟在看什么?”   “看你。”   张雪齐颔首:“我知道自己好看。”   她在心里呸他一口,故意顶嘴:“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他淡淡地哦了声:“你不吃得挺开心的吗。”   寂静三秒。   无人说话。   他的嘴角弧度越深,她的双颊温度越高。   “想什么呢?”张雪齐逗弄成功,心情愉悦,“蒋星你肯定想歪了是不是?”   他继续道:“我说的是你亲我,每次一大口,像要把我吞了。”   蒋星对标他的行为,同样悠悠地哦了句:“你这么大,我可吞不下。”   又一个三秒。   这回是她绷不住,笑出了声。   张雪齐道:“你信不信我在路边停车?”   “是你先色色的。”蒋星带笑反驳。   “好,马上停。”他说。   “哎呀。”她扬手轻拍他的胳膊,稍微平复心绪,瞅着他问,“张雪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我早就知道了。”她学舌道。   张雪齐静了一瞬,缓缓道来:“你知道我正在找地方临时停车?”   蒋星怔了怔,他反倒是笑。   “你一直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轻声问。   他微微敛笑,没说话。   “根本就没有那么一回事……你是怕给我太大压力,还是要给别人留薄面?”   张雪齐只道:“我会酌情修理覃力。”   蒋星轻轻地嗯,望着黑暗里的他。忽然有一丝热量从心口溢出,紧接着,全身仿佛出现光的裂纹,清清白白的视线下,是一颗愈发跳快的心脏,和逐渐出现褶皱的裙边。   她突然说话:“张雪齐,我们那个吧。”   “哪个?”他慢慢反问。   心跳又重了下,蒋星眼眸低了低,再含情|欲说地抬起,就见他刚好偏头望来:“就是……很近的那个。”   张雪齐轻咳几声,沉吟片刻,意味不明地笑起来:“又想在车里?”   蒋星微转身子,不知是害羞还是怎地,没接话。   他低笑:“今天是怎么了,又想跟我结婚,又想跟我那个。”   她垂首,手指交叠玩着:“我就是想你。”   “你要年底才公开,我们也没地方。”张雪齐有意道,“那一会到家前,亲几下。”   蒋星别扭地回:“就算公开了,也不能在家里呀。”   张雪齐的眼风掠过她的脸。   他勾唇,在她主动这件事上,完全没理由、也不想拒绝:“你想在哪?”   “去喜尚吧。”蒋星见他首肯,身子又扭回来,直勾勾盯着他。   倒是真会享受。   五星级酒店,完美型男友。   张雪齐笑着颔首:“现在就去。”   --   灯光,红酒,音乐,男人和女人。   爱在黄昏日落时。   张雪齐仔细查看她脚后跟的情况,重新给她涂抹碘伏,换上新的创口贴。   偌大的酒店房间里,灯影微弱。   视线与她胶着一阵,他俯身含着她的唇,亲了十几秒后,低声道:“等我一下。”   蒋星微微睁眼,眼神迷蒙,勾住他脖子的手臂滑落:“嗯。”   就见他走到门口,从鞋柜上拿着那个方盒折返,视线罩住床上那抹身影,不离她。   蒋星困惑地仰头看他。   盒盖揭开,是那双七千块的高跟鞋。 赫拉   “要干嘛……”她迷茫着,渐渐从他的动作里会意。   他在帮她穿上这双鞋。   “为什么要穿它呀?”蒋星的手覆上他的手背,脸一点一点,红透。   他突然间抬眸。   漆黑的眼底藏有灯火的光,像一簇燃烧的火苗,烫得她心尖一颤。   张雪齐喉结滚动,没回应,直接吻住她。   今日在大厦楼下见她,他已经用目光仔仔细细研究过这双鞋,在脑海里演示过几十回为她穿上的方法。女人的东西精细,对男人而言琐碎麻烦。但难不倒他。   她的脚踝细白,要扣到最后一颗。   利刃还未出鞘,却先伤到自己。   “你不是想问,在家的话,什么时候才能穿吗。”他的嗓音蓦地哑了。   带着伤痕的美,让他在怜惜中臣服,却不甘于臣服。   要崛起,要侵略。   她的视线从平视,渐渐地,变成仰视。   张雪齐的手碰到蒋星的腿弯。   海浪汹涌,火焰摇曳。   她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自己的腿,还有脚上那双鞋……   是谁拿上武器,又是谁露出利爪。   张雪齐始终盯着她,一双漆黑的眼发亮,如月夜里的孤狼。   “就像现在这样。” 第19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9 我爱她   是男人们的癖好。   还是……张雪齐的癖好。   她不知道单单一双高跟鞋, 可以让他,比山上那天更可怕。   张雪齐怎么什么都会,还说每次实践, 要深入剖析不同的知识点,这叫学以致用。   浪得不行,不知羞的。   回到家里将近十二点, 客厅留了一盏壁灯。   蹑手蹑脚关门进屋, 刚准备关掉小灯, 楼上传来苏女士不轻不重的声音:“蒋星?”   她的动作僵住:“妈咪, 我回来了。”   三秒后,开门声响。   有人缓缓下楼。   “这么晚才回来, 去哪了?”苏女士高挑丰腴的身影映入眼帘。   母女对视。   一个心虚移开视线, 一个拢眉上下打量。   “站过来, 我看看你的脸。”苏女士站定楼梯旁,朝蒋星勾手。   蒋星端着水杯,一步一挪,到她跟前。   “你的腿怎么了?”苏女士素来眼尖, 瞧出她奇怪的走路姿势。   蒋星微转脚踝,露出创口贴, 讪讪道:“那双高跟鞋太磨脚,都出血了, 后来我重新买了双鞋。”   “嗯, 你这脸红得也不正常。”苏女士手掌抚上女儿额头, “发烧了?”   “妈咪, 我喝了点酒。”蒋星手背搓脸,灌下口冰水,“和张雪齐还有覃力他们。”   “怎么突然喝酒?”   “就……覃力恋情不顺, 我们一起吃饭,聊着聊着就喝起来了。”   覃力,将功补过,你该发挥用处了。   没谈恋爱,也等于恋情不顺。她没撒谎。   苏女士慢吞吞嗯了声:“是跟着阿齐一起回来的吧?”   “坐他的车。”   “那还差不多。”苏女士打着哈欠,警示道,“除了阿齐,不能和别的男人大晚上在外面喝酒,很不安全。”   蒋星窘地瞅她:“妈咪,你对张雪齐的滤镜太深了吧。”   苏女士瞥来一眼:“我还怕你撒酒疯,对他图谋不轨呢。”   明明是他把你女儿里里外外图了个遍。   张雪齐,神仙皮囊,狼子野心!   苏女士想起一事:“今天工作谈得怎么样?”   “谈好了,下周去试岗。”   “那这周就不要搞你那什么直播了,调整一下作息。”苏女士望向厨房,“晚上还有银耳莲子羹,要不要再吃点?”   “我想睡觉了,妈咪你也早点睡。”   直到房门锁上那一刻,蒋星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   站在花洒下,镜子里的女孩双眸含水,脸颊红潮未褪,真如高热一般,透着迷离虚软的气息。衣领之上,皙白的脖颈干干净净。而衣衫遮蔽处,如点点红梅漾开来,花落最多的地方,是大腿……   也许是沾了酒,两人都有些醉了。在时间和次数都限制的情况下,想着只有一回,动作愈发不知轻重起来,头晕昏沉,那双月夜里的眼也沉。   钻进被窝里,柔软舒适的床垫托着她的身体,疲惫渐渐上涌。手机里有张雪齐的几条信息和一个未接电话,她没多想,直接回拨。   两声后,那头接起。   “今天好快。”蒋星语气愉悦。   张雪齐顿了顿:“什么好快?”   “接电话呀。”   被褥衣料摩擦的动静里,他的笑声低沉沉的:“我还以为你说别的。”   蒋星烫着脸,只当他在说浮浪玩笑话,却还是忍不住回嘴:“要是我真说你‘快’,你不得劈我。”   “究竟是哪个‘快’,你不知道吗?”张雪齐有意指引,“是速度,不是时间。”   她威胁:“你再这样,我挂电话了。”   他低声:“不许挂。”   她才不想挂。两人孩子气似的对上几句,打情骂俏的分秒里,竟将思念牵引得愈发绵长。蒋星忽然唤他的名字,听见他轻轻应声后,才道:“你……条件这么好,过去都自己来,好可惜呀。”   一霎的沉默。   轻叹压制浮动的情绪,张雪齐嗓音极低:“你别勾我。”   蒋星无辜地“啊”了声,呐呐回道:“我没有。”   “你有。”   “那我不说话了。”   “你说。”那个固执又黏人的张雪齐再度出现,“我要听你说。”   蒋星把被子拉到肩上,一刹那,骤然醒悟:“怎么办,张雪齐……”   “嗯?”他的声音有些许不稳。   “今天忘记试了。”   “试什么?”   “酒店房间有没有摄像头。”   他沉吟:“应该,没有。”   “难说,要是有怎么办?”   “能怎么办,做都做了。”他笑一笑,静了会,又低声安抚她,“没事,我们表现得很好。”   “什么呀!”这人没皮没脸的,“都被看光了。”   张雪齐含糊地唔了声,忽然不再说话。只有蒋星缩在被子里,轻声轻语地碎碎念,从酒店隐私说到回家被逮,心慌而甜蜜。   见他久久不语,以为是睡熟过去,寻思道别挂线,那头又恢复动静,声音又低又哑:“你再跟我说说话。”   蒋星嘀咕:“不正在说嘛。”   “嗯,多说一点。”张雪齐声线微喘,“给我讲故事也行。”   “这么晚了,我明天可以睡到中午,你要上班的。”她语气疑惑,却在寂静的深夜,一线之牵里,品出夜半旖旎的音调来,不知所措地热了脸,“你在干嘛……”   他在喃喃她的名字。有喘音。   清淡的性感,在耳畔荡开。   蒋星悟了,也傻了:“你该不会……对身体不好吧。”   “我再送你一双高跟鞋好不好?”   渐渐粗重的呼吸声,从那一端传来,开始说着没头没尾的话。   “我的脚都被磨破了……”   “不用穿出去。”哄骗的口吻,说完又道,“不许穿出去。”   “不许送,我不穿。”   难道只有她又困又累?   蒋星握着手机,只觉耳边很烫,仿佛他的气息能从电话线路那端扑来,灼烧她。   不止是愈重的呼吸,连语调也急切三分。   “你过来,好不好?”他恬不知羞地要求,“明早再回去。”   “你要不要脸皮呀张雪齐。”蒋星燥得出汗,掀被露出上半身,“你怎么不过来我这?”   “那我现在过去。”他毫不犹豫。   她蓦地心虚,不信邪地小声堵他:“你敢、你就来啊,我开大门迎接你。”   “好,马上来。”   蒋星窘了,不会真来吧?   她听见翻身而起,拖鞋踩地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   “不要不要不要。”蒋星连声低呼,吓得从床上直接坐起,“不能来,回去回去!”   张雪齐没吭声。   心慌牢牢的,在听那边的动静。   水声哗哗。   后来,她索性闭言,流水声,呼吸声,沙沙而过。只有听见他急而压抑地叫她名字时,才会低低地应声,像是被扔在大屏前,重温几个小时前的画面影像,闭不闭眼,都在大脑里肆意活跃……   那一刻来临时,蒋星被他低而重的声音震得心颤,仿佛重新经历一遍男欢女爱,倦意汹涌,眼皮也在不知不觉阖上。   她好像听见张雪齐低低叫了声宝贝。   然后,长夜寂静。   一定是梦。她心想。   ***   将近四个月的辞职生活结束,蒋星重新步入上班族行列。   从她第一天到晨晓飓风工作室上班起,每天下班,张雪齐都会来接她。没过多久,公司上下都知道,这个天天T恤牛仔裤,见谁都笑着打招呼的小可爱,实则是一个隐形小富婆,家住独栋别墅住宅区,面试当日全身上下单品过万,还有一个开低奢豪车的男友风雨无阻接她下班。   一开始,还有个别蠢蠢欲动的男同事,想瞄一眼这个男友的庐山真面目。   直到看到许舒泽、蒋星,还有搂着她的那个男人,同时出现在大厦楼下,微笑闲谈时,如一盆冷水浇上零星火苗,毫不费劲就熄灭。   平易近人的蒋星,深藏不露。   公司王牌男CV,是他们的高中同学。   蒋星的男朋友,不仅英俊多金,和她还是青梅竹马。   散了散了。   豪门小千金出来体验生活而已。   不过小可爱性格开朗,声音和嘴都甜,完全没架子,大家都喜欢她。   那就一起宠着吧。   ……   三人碰面那日——   当知道张雪齐和蒋星这对欢喜冤家历经多年,终于修成正果时,许舒泽恍然笑道:“原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恭喜。”   张雪齐微微牵唇:“迟早的事。”   蒋星感受到搭在她腰间那只手不断收紧的力度,眨了眨眼,认真地说:“我们明年会结婚哦。”   “这么快。”许舒泽讶然,“还以为你们会多谈几年。”   张雪齐微咳了声,手臂的力道柔和不少。   别扭闷骚的张雪齐,得好好玩弄一下。蒋星乐不可支:“到时候给你发请帖,记得来吃酒。”   腰被人重重拧了下。   许舒泽没注意面前小情侣明里暗里的小内斗,只觉得眼前这姑娘,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纯真天然,最后含笑点头:“我一定把祝福送到。”   故意欺负张雪齐的下场就是。   又一次“加班”晚归。   老蒋面露担忧:“星星这个工作,好像也挺辛苦的,大早上出门,大晚上才回,身体还受不受得住啊?”   苏女士挑眉瞧着:“我看她每天都很有活力呢,加班回来的晚上反而更开心,可能喜欢和同事们一起奋斗的氛围吧。”   蒋星迷瞪瞪的,咬着下唇,不由自主地笑:“真的很好,我很喜欢。”   --   一晃眼,迎来小长假。   几乎每年小长假,两家人都会一同出游。这次不是夫妻party,而是家庭聚会,如无特殊情况,要求家庭成员都要出席。   能一起旅行,当然求之不得。   就是……   苏女士和方妙衣着靓丽,挽着手走在前面。   老蒋和张叔叔穿着休闲,推着行李,闲聊跟在后面。   蒋星盯着替她搬行李的张雪齐,双眸明亮,崇拜地夸奖他:“张雪齐,要是以后我的男朋友也能像你一样,体贴又有男子气概就好了。”   张雪齐斜睨她一眼,没吭声。   蒋星倒背着双手,跟在他身侧走:“你说我要找个什么样的呢?以你们男生的角度,觉得什么样的男性才是适合托付终身的呀?”   “像张雪齐一样的男性。”他说。   她的肩膀抖得厉害,笑声不停,走在前方的家长纷纷闻声,回头好奇地望着他们。   一个淡定自若推着行李车,一个两手空空笑得前俯后仰。   关系还是挺融洽的。   老蒋:“以前见面就掐架,现在好多了。”   张叔叔:“孩子们大了,对待感情更成熟了。”   苏女士:“蒋星是不是又在欺负阿齐?你看她笑得多得意。”   方妙:“不许你老说星星啦,她这么可爱。”   苏女士:“你还不懂她?在阿齐面前风风火火跟个小霸王似的,成天折腾我干儿子。”   方妙:“我看阿齐很享受啊,你别看他现在面无表情,其实心里是在笑的。”   苏女士:“你从哪儿看出来?”   方妙:“我是他妈妈呀。”   ……   大海让人短暂地忘记烦恼。   两位女士正在沙滩上摆着造型,两位男士尽职尽责帮她们拍照。   蒋星穿着黑色吊带,浅蓝色牛仔短裤,光着脚踩在沙滩上,顺着无数个脚印,低头捡贝壳。张雪齐永远跟在她身后三四米外,看看海,望望天,瞧瞧她。   那两条腿匀称细直,在日光下白得晃眼,连一处伤疤印都没有。明明小时候经常爬树翻墙,摔个脚朝天,倒真是被叔叔阿姨养得好,亦或是“天生丽质”,总之干干净净,像一张白纸,搁在你面前时,总想用笔写写划划点什么。   她好似发现了一处感兴趣地方,在沙滩上蹲下来,用手挖着沙。吊带短,热裤边沿更低,这样一蹲,白生生的背露了半截,那腰线往下更是惹人目光流连。   张雪齐微蹙眉,靠近她,站在她背后挡着。   蒋星仰起头,额头和脖颈上有薄薄的一层汗。她抚去贝壳上的细沙,漫不经心地问:“张雪齐,为什么你不脱掉上衣?”   “为什么要脱掉上衣。”   “你看沙滩上的帅哥,都不穿上衣。”   她环视的过程中,张雪齐全程追随她的目光,注意她视线停留的位置和时间,发现并没有被可疑男人吸引,才渐渐松开眉心。   脚下一动,踢了点沙子到她身上。   “哎呀。”蒋星捂着后背,轻拍两下,“你干嘛?”   他不动声色,目光不离她,又往前踢了些。   “张雪齐!”蒋星噌地站起身,瞪他,转身往海边走。见她头也不回走远三四米后,他才慢悠悠跟上。   海水淌过脚面,在沙滩上留下一处暗色的痕迹。   蒋星忽然停住步伐,缓缓蹲下身,一言不发。   张雪齐注视着她的背影。   五秒后——   “怎么了?”瞧着不对劲,他俯身按住她的肩,“不舒服?还是生气了?”   她突然回头,捞一捧水泼在他身上。   蹲着的小坏蛋,笑得张扬肆意,得逞地哼道:“谁让你踢我沙子,那我就泼你海水。”   说完连忙蹦起,离他两三米远,谨慎拉开距离。   张雪齐似笑非笑颔首:“蒋星,很好。”   “我知道我很好啊。”蒋星踩上干沙区,湿漉漉的脚丫子,一圈深一圈浅在沙滩上落下脚印,“你不能因为家长在这,就故意对我这么坏,让我们看着不像情侣。他们不在的时候,你都会过来抱我的。”   “我现在来抱你。”张雪齐朝她迈步。   “不!”蒋星笑出声,倒退一大步。   欲擒故纵。   日光下,她的笑容始终绽放在脸上,也刻在他心里。张雪齐微眯眸凝注她,慢慢地说:“今晚十点以后,来我房间。”   四位家长的海景拍摄告一段落,正在寻找孩子们的身影。   熟悉的笑声牵住他们的目光——   蒋星边跑边叫,被张雪齐直接逮住,一把拽过手臂,勾住她的脖子往下按,往她身上泼海水。   打打闹闹的沙滩游戏。   方妙:“星星和阿齐,感情真好哎。”   苏女士:“蒋星认真涂我给她买的防晒了没?连个帽子都不戴,想晒出渐进色回去?”   张叔叔:“给我看看你拍的,我刚才手抖了,没拍好。”   老蒋:“一会儿我发你。你要从下往上,才能把她们拍的高。不然她们不满意。”   ……   晚餐之后,闲聊闲逛结束,众人纷纷回房,养精蓄锐,等待明日的行程。   一共四间房。夫妻俩各一间,蒋星和张雪齐单独住。   从约好的十点,一直磨磨蹭蹭,熬到快十一点。   张雪齐微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再不过来,我就去敲你的门。”   “等等啦。”蒋星隐隐地笑,“我要确定妈咪他们已经睡下了,再过去。”   “难不成你还去他们房门口蹲着?”   “不是呀,只要他们十五分钟内都没回我信息,就是睡了。”蒋星不再多说,哄他两句,匆匆挂断电话。   张雪齐甩开手机,仰躺上床,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消磨时间和戾气。   十分钟后,微弱的敲门声,在响。   打开门,一个娇小的身影匆匆挤入内,然后关门、落锁,转身扑进他怀里。   空气中,酒店沐浴露的味道,清清淡淡,萦绕鼻尖。   他用的也是这个。   一整日在家长的眼皮子底下,连手也没牵过。蒋星仰起头,咬着唇对他小声说:“今天都没亲。”   “从现在开始,可以亲到明天。”张雪齐把她整个人抱在身前。一人低头,一个仰头,从玄关开始,吻到深处,来到窗台。   “今晚在我这里待久一点。”他幽深的目光罩住她,像要把今日浪费的时间,都在此刻看尽,“难得有一个假期。”   “你悠着点。”她的手指戳在他胸口,画着圈,“明天我穿的还是吊带。”   “吊带配什么?”   “长裙……”   “有多长?”   “到脚踝。”   “那我知道了。”张雪齐低笑,含住她的唇。   ***   收假后,进入年末,各种工作纷至沓来。   覃力刚接完一个难缠的客户电话,路过前台又蹙眉教训了几句正在摸鱼的小员工,视线一晃,看到玻璃门外突然出现的、冲他招手的蒋星。   故意装出一副不情不愿,大忙人抽空出来见她的模样,就见她焦急地扯住他的衣袖,直接问:“我发信息给张雪齐,他没回我,你让他出来见见我。”   “吵架啦?”覃力喜出望外,终于等到他俩蜜恋变虐恋的时刻,“冷战?分手?他不理你。”   蒋星踹他一脚:“快点!”   “一闪一闪亮晶晶!你有求于我,还对我动手。”覃力瞧着她焦头烂额的样子,撇撇嘴,解释道,“他今天有封闭会议,看不了信息。”   “什么时候结束?”   “还有十几分钟吧。”   “那我在这里等他,结束了你让他出来找我。”蒋星目光紧盯他。   覃力答得敷衍:“我看看吧。”   “一定!”她蓦地抬高声音,瞪着他,眼眶微微泛红。   覃力登时愣住,没说话。   张雪齐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一个小身影嗖地从沙发上冲过来,拽住他的手臂往里拖了几步:“终于等到你了。”   “怎么了?”他一出来,就看到候在门口的覃力,还旁敲侧击地打探发生了什么事。   张雪齐盯着她看了一会。   蒋星心跳得七七八八,往他身上靠了靠。咬唇,再松开,又咬住,向下扯着他的手臂。在他俯身时踮起脚,挨在耳边悄声说:“我好像怀孕了。”   ……   紧张,心跳过快,喉咙发紧。   她不自主咳了声,轻抿下唇:“一直没来,我今天测了一下,可能真有了。”   张雪齐猛地直起身,握住她的肩膀,一双眼上上下下把她看个来回,然后手臂一收把她按在胸前抱住。两人的心跳都很快,百感交集的情绪疯狂填满大脑后,理智渐渐回归:“验孕棒测的吗?测了几次?”   蒋星也紧紧搂抱住他,明明一个人时有着无法言喻的心慌,可靠在他怀里却只剩浓浓的羞涩与甜蜜:“就一次……我太紧张了,给你发信息也不回,直接跑来找你了。”   “怎么办呀。”她仰起头,脸红扑扑的,“我们都还没跟家里公开,直接有了……”   “别怕,有我。”他低俯头,啄她的唇,又重新把她按进怀中,鼻尖、嘴唇轻蹭她的发,“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做检查,等确定了以后,我来说。”   “嗯。”有他就好。   ……   当天,正好是张叔叔的生日。   两家人在外聚餐吃饭。   蒋星魂不守舍,时而愁眉不展,时而羞涩带笑,吃几口发发呆,又会偏头盯着张雪齐看上一阵。一向好胃口的她如此反常,自然引起家长们的注意。   张叔叔温和地说:“星星,晚点还有一个小蛋糕,是你喜欢的抹茶口味。”   蒋星无精打采,却还是礼貌回应:“谢谢张叔叔,祝您生日快乐,平安健康。”   “星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方妙观察她的神情,“还是工作不顺心?要不要说出来,大家一起帮帮你?”   “不是。”蒋星摇头。   “还是今天咱们点的菜不合你胃口?”老蒋招来服务员,重新要回菜单,“你想吃什么,爸比再给你点几个。”   苏女士揉揉她的脸,低声问:“是不是肚子疼?”   蒋星冷不丁一颤,讪讪笑道:“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有点没睡好,影响食欲。”   “不要有太大压力,职场上有困难,可以和阿齐聊聊。”方妙视线转向张雪齐,“阿齐,你也可以多开导开导星星,好朋友要互相帮助。”   张雪齐颔首:“我会的,但我们不只是好朋友。”   一秒寂静。   他平静开口:“我和蒋星正在谈恋爱。”   无人说话。   蒋星张了张唇,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两句话震得失声。她抬起手,刚碰上他的手臂,被他转了圈直接握住手,牢牢牵住:“我们准备结婚。”   鸦雀无声。   他不慌不忙地继续说话:“蒋星怀孕了,是我的,明天我会陪她去医院做HCG检查。”   “张雪齐——”   蒋星几乎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慌忙去捂他的嘴。   她的手刚伸出去,就被他另只手反应更快捉住。掀起眼帘,漆黑的眼深深望着她,像这全天下只有她一个女人。   他的女人。   “我爱她。”张雪齐最后道。 第20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10 我要多给花浇点……   服务员叩门入内, 端菜上桌时,被包厢里诡异的寂静惹得脚步一滞。   什么情况……   内部矛盾?   菜有问题?   惊天秘密?   “请慢用。”   这道低声让众人纷纷回神,待门重又掩上后, 像被解开穴道一样,大伙的动作和神态都在一瞬间发生质的变化——   方妙:“天啊!阿齐真的追到星星了哎!”   苏女士:“阿齐追到不难,蒋星开窍才难, 这样看来, 应该交往了一段时间。”   方妙:“苏苏, 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苏女士:“你们其实不用这么快就告诉我们, 可以先处处看,我们很开明的。”   方妙:“是。”   苏女士:“不过如果真的怀孕了……”   方妙:“那必须一直处!”   张叔叔:“老蒋, 之前咱们谈过的, 星星要是嫁人, 我们家也给她添一份嫁妆的事,现在我们再加三倍,直接变彩礼。”   老蒋:“我们家再添个房车,以后一家人出去旅行也方便。”   ……   蒋星飘飘忽忽置身云端, 耳边的声音像散在风里,听不清晰。张雪齐紧紧握住她的手, 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望进她的灵魂深处。从此缔结永不分离的契约。   张雪齐第一次对她说“爱”, 竟然是当着四位家长的面。   此刻, 包厢里吊灯暖调的光罩在头顶, 比日光更灼热。蒋星红着脸, 嗓子干干的:“为什么说,张雪齐终于追到我了……”   明明是她先告白,追的他。   难道他们早就发现端倪?   还是她和张雪齐, 偷偷在小区暗角接吻时,被熟人发现,偷偷告密……   后来,在家长们愈加兴奋的一言一语下,她发现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蒋星和张雪齐从洲塘镇回来的那日下午,她在房间里午睡,他办完事后来到家中,坐在客厅和两位正在美甲的女士聊天。话到中途,又提到孩子们恋爱找对象的事。   苏女士观点开放:“恋爱自由,让他们自己去选吧,一个锅配一个盖,适合自己的才最重要。”   方妙趁机发问:“苏苏,如果有一个适合你,但你不喜欢,和一个你喜欢,但不适合你的人,同时追求你,你会选哪个?”   “我都年过五十了,你问我这个问题?”   “哎呀,我们今天就做一回二十岁的少女。”   美甲师专注手上工艺,闻言难得笑起来。   “为什么没有一个适合我、我又喜欢的选项?”   “今天没有这个选项。”   “哦,我知道,这个选项就是我家老蒋。”   “你在我面前秀恩爱?我也有老公的!”   张雪齐微垂眸,见惯这对姐妹花多年不变的少女心日常,弯唇不语。   苏女士视线一转,挑眉道:“咱们应该问问现在的年轻人,比如阿齐。”   张雪齐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啜了口。   “是哎。”方妙的问话重心转移,好奇满满地盯着儿子,“阿齐,快告诉妈妈,如果是你的话,你要选哪个?为什么?”   张雪齐失笑:“我一定要选吗?”   “一定。”方妙认真道。   他沉吟片刻,将茶杯搁上小桌。两位女士的视线,包括美甲师的余光,都仔仔细细留意着他的动静。约莫十秒,还没有下一个话题的开端,他抬了眼皮,知道躲不过,半笑不笑地回视她们:“我选喜欢的。”   方妙孺子可教地微笑颔首:“咱们家不在意什么门当户对,只要你们两情相悦,对彼此都好,品行端正,是个懂事的姑娘就行。”   “阿姨也支持你,找自己喜欢的。”苏女士满意搭腔。   张雪齐预料着,接下来的问题,就该是……   方妙试探地问:“那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喜欢了就先谈着,合适再带回来,大家一起吃饭。”苏女士给他台阶。   “或者你可以先告诉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你妈妈对帅哥的喜好一直很好奇。”   两人说相声似的,这样的场景几乎每次聚会都会上演,见怪不怪,基本等她俩嘴瘾一过,这个话题也就翻篇。   谁料张雪齐直言不讳:“有。”   太直白果断,生生把打探小道消息的念头掐灭,因为用不着旁敲侧击,当事人自个儿承认,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有喜欢的人。”   日光透过落地窗,通室敞亮。像把时光倒推回十年前,他坐在沙发上,和大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考试学习,等着楼上磨磨蹭蹭的蒋星,一起去学校。   “是蒋星。”他说。   ……   猝不及防的答案。   沉寂降临。   美甲师疑惑地瞄了几眼。“蒋星”是谁?有这么惊讶?   五秒了,怎么还没人说话。   难不成……是个男的?   苏女士和方妙,头转身不动,默默对视一眼,无情无绪无表情,一言不发。   “阿姨。”张雪齐的目光望向苏女士,平静而温和,“我想上楼看看她。”   “可以吗?”   ……   蒋星心情郁郁。   张雪齐,恋爱阵营里的叛徒。   这段时间,她岂不是掩耳盗铃地活在苏女士眼皮子底下。   那日午睡醒来,他来到她房间,他们在楼上听到的笑声,该不会是在笑他俩吧……   这回真的是亲家无疑了。   哎,算了。   谁叫他是张雪齐呢。   当面宣布“爱她”的张雪齐。   --   医院。   蒋星仰起头,视线追随着张雪齐逐渐靠近的身影。他手中拎着一袋子药,走到她身边还没来得及坐下,被她直接张臂环住腰身。   “怎么办,太丢人了。”蒋星忧愁地阖眸,脸热得慌,“早知道我就多测几次,或者自己来医院检查。都怪你,话说得这么快……”   张雪齐捏她脸颊,声音带笑:“这么想和我生孩子?”   蒋星眼神幽幽,郁闷地盯他:“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你可以说我们谈恋爱,不用说我……”她窘了下,“而且下午还说得好好的,先检查,确定了再说。”   “怕什么。”他垂眸看她,“水到渠成的事。”   蒋星用拳头锤他肚子,咬牙切齿:“这样他们都知道我们……那个过了呀。”   张雪齐低笑,掌心握住她的小拳头,把她双臂拽往后,搭上自己的腰,手贴着她的背:“情侣那个,不是很正常吗?”   蒋星默不作声。   “难不成你还想着分手?”他又道。   她松开手臂,偏转身,不理他。   张雪齐洞察她意,慢条斯理地说:“你是不是在想,就算他们知道我们谈过恋爱,以后分手了,也能照常相处。但如果有了肌肤之亲,总有那么些不可言说的感觉,毕竟两家就住对门,大家知根知底的。”   蒋星低头玩手指。   他身子倾向她,近至耳畔,低声道:“那我告诉你,这下公开以后,就不能再分开了。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蒋星一副“被我抓到”的表情,倒吸口气,用手指着他:“果然,大灰狼,大叛徒,亏我这么相信你,你总骗我。”   “没骗你。”张雪齐轻叹了声,末了低低地说,“我爱你,是真的。”   她听得心头颤了下,欲说还休地瞧他,状似还在气头上,实则心里的小人早已蹦跶跳跃:“之前还说明年考虑结婚的,现在看来——”   “嗯?”他的眼神维持温柔,等她下半句。   心意变了?   那不行,这颗星是他的。得想办法稳稳收入囊中。   “你最好今年就跟我求婚。”蒋星话锋一转,气鼓鼓地瞪他,“明年再求婚,结婚都要后年了。”   ……这才是蒋星。   三句中总有一句追不上她的思路。   蒋星小声嘟哝:“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猜到,我可能没怀?”   张雪齐顿了顿:“说不准,戴了也不是万无一失,毕竟我们比较激烈。”   “你……”她问得正经,怎么话从他嘴里出来,都带有颜色了,“那也不引导引导我,害得我一晚上没睡着,都在想这件事。”   他的脸近了些:“想什么?想什么时候怀上的,然后开始回忆细节?”   见她眼里含水,脸愈发红透,又怒又羞地瞪目,索性不再逗她,真情实感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这些事。如果不小心,那就我来准备。”   蒋星还在细细琢磨张雪齐的这句话,心口像裹着层滚烫的蜜,仍要回嘴:“你怎么准备?你又不会怀孕生孩子。”   张雪齐垂首笑了笑,隔着座椅扶手,直接抱住她。周围人来人往,头顶悬着微白的灯光,他在这一瞬想起很多从前的事。蓦然回首,发现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蒋星,我们认识太久,久到好像大家都觉得,我们不需要很长的交往时间。但我依然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值得回忆的初恋过程。恋爱、结婚、怀孕、生子,一步一步,不越级、不逃避,让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蒋星怔怔望着前方,目无焦距,眼睫忽地湿润了。   张雪齐在她耳边轻声道:“想跟家里公开,并不是我想缩短我们恋爱的时间,直接步入婚姻。而是,我想光明正大地牵着你,不用再欺瞒内心,跟别人说你只是我的好朋友。”   “我要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女朋友,我的未婚妻,我要娶的那个、最喜欢的人。”   圆了年少时的心愿。   ***   公开后的生活,一帆风顺,并没有什么不同。   家长们感情和睦,十几年来恩爱如初,眼下多了一对交往几个月的小情侣,对他们而言好似并没有什么看头。毕竟每个人都很甜蜜。   在蒋星看来,变化最大的,实属张雪齐。   不用再依着她偷偷摸摸谈恋爱后,他变得愈发大胆,没羞没臊,经常是她在厨房切水果,或是逗猫逗狗时,直接走过来抱她。只有两人时倒无所谓,可他完全不考虑时间地点,只由着自己的心情,又抱又亲,经常一回头,就能看见某位家长微笑路过。   蒋星抬手使劲拧他手臂:“你别这么野,都被看到了。”   张雪齐目无波澜地垂眸,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手指和手背:“我亲自己的女人也不行?”   她也想亲他,但得分场合:“我们可以两个人的时候再亲呀。”   “这跟偷偷亲有什么区别?”   “你……还要不要脸。”她烫着脸嘟囔。   “我才不要偷偷。”他一双眼锁住她,承她评价,“我很野,想亲就亲。”   ……   打打闹闹,甜甜蜜蜜的小日子过得飞快。   半月后,蒋星被公司安排去饶海培训,为期一周,这将是她和张雪齐自交往后第一次分别。   尤其在听到,许舒泽也是这次培训名单中的一员后,张雪齐的脸色更臭。   蒋星就在等这个时刻。   装傻充愣地逗他几句,见他眯眸不再说话,已是生气边缘,这才及时收住,抱住他的腰,甜甜地撒娇:“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跨省出差哎,你不该为我高兴吗?温室小花终于长大了!”   “还有谁会去?”他木着脸问。   “两男两女,zizi和另外一个新入职的男同事。”她用脸颊蹭他胸口。   “多大?”   “嗯?”   “那个新入职的男同事。”   蒋星想了想:“我猜应该也有二十五六了吧,虽然打扮得挺嘻哈风的。”   “哦。”他无波无澜地回一个字。   “我不喜欢嘻哈风,也不喜欢文艺少年风。”她咬着唇笑,手指隔着他的黑色衬衣,从腹肌一路滑上,慢慢地,抵达胸口的位置,悠悠画着圈。   张雪齐的瞳仁很黑,自从两人恋爱后,蒋星只觉得他的眼神比起曾经的安静,更添了许多温柔意。似惊鸿掠过,碧海蓝天,她喜欢他注视自己时的样子。   手指穿进两颗纽扣间的布料缝隙里,向内勾住,再向下拉着。蒋星盯着张雪齐的唇,他配合地俯下身,感受到她的气息擦过嘴唇,来到耳边。   她与他耳语:“我喜欢那种外表冷静高傲,但内心很火热,要闷骚一点的。”   张雪齐似笑非笑,目光从她的眼,再到她的唇。   “最好能穿着黑衬衣,紧紧地抱住我。”她用唇轻碰了下他的侧脸,“那他说什么,我都答应啦。”   “你知道花离开水,活不了多久吗。”张雪齐的嗓音压得低,忽而道。   蒋星漫不经心地应声,缩在他怀里,只想和他贴贴蹭蹭:“那怎么办?”   管他问什么,他肯抱她就行。   手臂横在她腰间,将她双脚离地提抱着,从客厅带进卧室,压在衣柜上。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房子。   每周都会在这度过几日难忘的夜晚。   估摸出他的意图,蒋星忸怩地嗯了声,声音软乎乎的,与他商量:“不要站着好不好?”   “不好。”张雪齐不予理睬,胸口往前压住她的后背,用手指摸她耳下,是热的。他俯在她耳畔,“我要多给花浇点水。”   ……   三日后,蒋星期待已久的培训之旅,正式开始。 第21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11 你五天没抱我了……   为方便工作, 晨晓飓风工作室的员工们,进入公司后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艺名”。   于姿晓叫zizi,许舒泽叫寻柯, 新入职的嘻哈风男同事叫本岚。   蒋星叫……   雪人。   许舒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   本岚顶着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沉浸自我世界发呆。   于姿晓把自己的草莓圣代推到蒋星面前,又刮了一勺她的巧克力, 随口问道:“星星, 你是不是很喜欢雪?”   蒋星不敢抬眼, 怕和许舒泽对视, 自己会被那道揶揄的目光穿透:“白茫茫一片,很漂亮。”   “雪给人一种很纯净的感觉。”于姿晓眼眸弯弯, “像你一样。”   雪很纯净。   叫“雪”的那个人, 不太纯洁……   蒋星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冰淇淋, 入秋微凉,她却只觉脸颊滚烫,恨不得多加几块冰降降温。   她可没在想小黄片。   是张雪齐整天在她脑海里蹦跶个没完,只要稍稍一走神, 就会被幻想牵引,然后看见他。   没有张雪齐的第一天, 想他。   没有张雪齐的第二天,有趣!   除了第一天的破冰游戏, 致辞, 行业前景规划描述。从第二天开始, 基本是半日培训, 半日交流,有理论和实操,还有现场情景演绎, 以及实地参观。总之,每日行程有趣且舒适,晚上还能打卡饶海各类景点。   美名其曰——出差。   第三天夜里,四人打卡一家网红酒吧,灯红酒绿,音乐震耳。一向慢悠悠跟着最后,死气沉沉毫无动力的本岚,瞬间找回主场,打鸡血似的振奋爆发,几步冲上高台和DJ“抢生意”。   陌生素人加入,现场氛围愈加热烈火爆。   三人找位落座,蒋星目光扫过一串串花哨的酒名,有些犯难,凑到于姿晓耳边问:“哪个好喝?我很少喝酒。”   “喜欢甜的,酸的,还有酒味浓一点的?”   “甜的。”   于姿晓一目十行,轻车熟路给她指出几个。蒋星瞅了半天,最后选了个名字有趣的:河马戏水。   喝喝酒,聊聊天,从行业发展,谈到家长里短,酒精让人情绪跌宕,时高时低,最后回到情感频道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静默几秒。   许舒泽一直在看手机,提到与他有关的内容时,才会浅浅笑着回应几句。   他的身上始终萦绕着深沉忧郁的气息。   凭着在公司没几天的观察,蒋星还小小怀疑过,许舒泽和于姿晓会不会私下里是一对。   但后来,于姿晓偷偷告密,寻柯喜欢圈内一个女CV。   他的艺名,也和那位女CV有关。   于是乎,这几日培训,她一直广交善友,说得最多的就是:你好,我叫蒋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   喝几杯混酒,酒劲渐渐涌上,进入一种似困非困,要睡不睡的昏沉状态。   于姿晓和蒋星肩挨肩,头碰头,慵懒地贴靠在一起。   “星星。”于姿晓轻轻开口,“为什么你会突然考虑和竹马在一起?”   蒋星含蓄笑笑:“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他。”   “以前一直没发现吗?”于姿晓好奇看她。   “我对爱情有点迟钝。”蒋星揉揉鼻子,“或者是说,我对他的感情有点迟钝,总觉得喜欢他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所以错过了好多年。”   于姿晓恍然:“那你的竹马,一定喜欢了你很久。”   蒋星眼神蒙蒙地与她对视,她慢慢笑起来:“我始终认为,异性好友之间,一定有一个人后退一步,把真实的感情藏起来,从而让两人的情绪高度对等。”   “恋人的喜欢,是一种很浓烈的情绪,朋友的喜欢,会比它低一点。”于姿晓说,“要想在相处时不被发现,必须把多出的那部分藏起来。”   “你呢?”蒋星悄声问,“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流转的摇头灯影掠过场内每一个人的脸,于姿晓的笑藏在一闪而过的亮光里:“我一直有喜欢的人啊,我老公。”   蒋星霎时伤感:“可是他……”   于姿晓的丈夫,在五年前去世。   那时她刚刚怀孕。   “谁说人这辈子,只能喜欢一个。”于姿晓察觉到蒋星骤然低落的情绪,反过来安慰她,“我老公很疼我,一定不希望我孤寡终生。”   蒋星轻轻点头,把杯中最后一口酒饮尽,觉得心闷闷的,难透气。   “放心吧,我有人要的。”于姿晓轻捏那张小脸,“有个很帅的小男生追我,还在读研哦。”   “该不会是……”   蒋星神色古怪,眼珠子转向台上摇头晃肩的某位同事。   于姿晓顺着她的眼神,寻到目标,噗嗤笑了声,连连摆手:“怎么可能是本岚,而且本岚才不是小男生,他比我都大,今年三十一了。”   ***   回到酒店,于姿晓嚷着太困,直接栽进床铺里,沉沉睡去。蒋星洗完澡出来,发现她还保持倒下时的姿势,轻拍低唤也没反应,于是蹲在床头帮她卸妆,换下衣服,拉过被子给她裹好。收拾完一切,才软绵绵地倒向自己的小床。   酒后吐真言。   醉酒见真心。   没有张雪齐的第三天,郁闷。   ……   秋夜寒凉。 赫拉   张雪齐合上电脑,左手端过桌上水杯,随后右手拿过手机,边喝边点。微信最上方那个对话框,已经积累不少红点数量。   他点进,从下往上滑,再从上往下一条条浏览,一夜紧锁的眉随着向下的目光,渐渐松缓。   她好像很想他。   蒋星:张雪齐张雪齐张雪齐。——22:49   蒋星:理我理我理我。——22:49   蒋星:(大眼流泪)表情包——22:51   蒋星:“蒋星”拍了拍我的手说真好摸。   这是什么?张雪齐皱着眉头。   什么时候被她盗用手机改成这样。   他无奈地叹气。小色|魔。   没等到他回应,又几条信息弹出.   蒋星:这个点你不可能睡。——23:07   蒋星:狗贼你在干嘛?——23:07   蒋星:该不会还在和甜总咸总辣总潇潇总吃饭吧!——23:08   蒋星:(杉菜摆臂冲来)表情包。——23:08   蒋星:你信不信我连夜回去打你。——23:09   他的眉眼镀着一层柔光,倚靠洗衣机旁,开始一条条引用她的信息,回复。   张雪齐:刚在工作。   张雪齐:不许乱改我的手机,小心我收拾你。   张雪齐:没有什么甜咸辣,反而闻到一股酸味。   张雪齐:准备去洗澡,一会给你打电话。   刚摸上锁屏键,对话框上方提示“对方正在输入”。   又耐心等她两秒。   蒋星:给我看看。   蒋星:我看你洗澡。   下一秒,页面跳转,她的视频通话拨来。   --   蒋星这侧的壁灯还亮着,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她拉过被子罩住大半张脸,只余一双圆圆的眼,一眨不眨盯着屏幕。   终于,那边接通。   镜头里是他的下颌线,还有那双俯视屏幕的眼。   蒋星目光倦倦,见到他那一霎,双眸瞬间弯成月牙。   “哼,洗澡也不告诉我。”她的声音闷在被子里,从他那边听着,更小声。   手机被他举着,人已走进卫生间。   “把屏幕竖起来,对准你。”蒋星还在压着声音兴奋指导,“不许对着天花板。”   “喝酒了?”张雪齐注意到突然从白被后露出的酡红小脸,以及她反常亢奋的情绪,警惕皱眉,“你在哪?”   蒋星食指贴唇,嘘了声:“zizi睡了,我在自己房间里呢。”   看来喝得不少。   她戴着耳机,他的声音根本不会出现在房间里,嘘给谁看。   张雪齐有意板着脸:“我有没有说过不许喝这么多酒。”   蒋星眼神迷离,重重点头,嘴上却是:“你怎么不洗呀,快脱了。”   还很会转移话题。   张雪齐若有所思地瞧着她,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录个屏,等明天清醒时发给她看,附带一句文案总结:论女流氓是如何诞生的。   蒋星缩回被窝里,目不转睛,比学生时代进行英语听力测试时还专注每一秒。张雪齐把手机架在一个完美的高度,她能通过屏幕看清他的上半身,只要他稍稍移动,想见春光也不是难事。   单手一颗颗解开衬衣纽扣,脱下搁在衣架上。浴室开了暖灯,她只觉眼前这副身体肌理分明,泛着光泽,不由自主偷咽口水。半羞半臊地将被子再拉高一寸,目光炯炯盯着他搭上裤带边沿的手。   张雪齐忽地偏头,对上那双乌溜溜的眼。   静默须臾,竟是一副得逞愉悦的笑,向她靠近:“真等着看呢?”   嗯?   他笑了声:“回来见面,你想看多久都行。”   然后镜头一晃,直直对着光亮的天花板,水声哗哗十分钟。   ……   第五日下午,黄昏时分,四人在附近一个广场上,看到一处简易的小舞台。旁边架着一块亚克力板,上面写着:“边走边爱,音你停留”城市特别策划活动。可以随意使用乐器和话筒,表演一首当下最想唱的歌。   四人驻足,许舒泽偏头微笑:“蒋星,想不想唱?”   “我吗?”三人齐刷刷望向她,蒋星诧异说道,“可你才是当年的第一名。”   “你也说了,是当年。”许舒泽望着那处,“我和本岚给你当伴奏,你选一首想唱的。”   蒋星在内的三人看向本岚。   本岚耸肩,不作答。但几日相处下来,大伙知晓这就是他同意的讯号,并且能从他的肢体动作中感受出,他身体里的音乐分子正在蠢蠢欲动。   “星星,我给你们录视频。”于姿晓被带动起来,“你想唱什么?最好煽情一点的,点燃氛围。”   蒋星怔了一下,望着广场上的交叉而过的人流,心里忽然冒出一首歌的名字——   你曾是少年。   --   蒋星站在话筒前,一左一右是背着吉他的许舒泽和本岚。   于姿晓举着手机,冲他们微笑。   逐渐聚集的人群里,有家长小孩,有年轻男女,还有校服学生。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是他们,也是她。   「有些时候   你怀念从前日子   可天真离开时   你却没说一个字」   在这个时代,爱与不爱来得太快。   边走边爱的人生里,你是否会因为一首歌的旋律,停下脚步。   在茫茫人海中回首,去寻找那个在这一秒想到的人。   「却在北京上海广州   深圳某天夜半忽然醒来   站在寂寞的阳台   只想从这无边的寂寞中逃出来」   蒋星一眼望到人群中,两个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少男少女。女生马尾辫,圆脸,眼睛红红地盯着舞台,在高潮歌声来临前的那一刻,眼泪簌簌而下。身旁的高个男生一改全程漫不经心的姿态,诧异一瞬后,侧头俯身,凑近去瞧女生的脸。   「许多年前   你有一双清澈的双眼   奔跑起来   像是一道春天的闪电」   女生一手捂脸,一手推他,不给看。男生一手挡开,一手按住她的头,偏要看。女生哭,男生笑,揉着她发顶的那只手,却很温柔。   「想看遍这世界   去最遥远的远方   感觉有双翅膀   能飞越高山和海洋」   蒋星幡然醒悟。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是她把记忆扔在时光里。   大学那次栽坑的实习,她从公司离开的下午,独自坐在小公园的秋千上,不接电话不回家,心情低落到极点。有几个小孩在沙坑上玩沙,还会时不时抬头看她,然后交头接耳地笑。   后来,小孩们也笑不出,一个个或蹲或站,在沙坑里望向她,很安静。而她,就这么默默坐在秋千上,没有声音,没有表情,无声落泪。   直到张雪齐踏着最后一抹晚霞余晖,微喘着气出现在她面前,声音却比电话里松缓不少:“我就知道你在这。”   蒋星顶着一双哭肿的眼,慢慢抬起,四目交接时,又是两行泪滑下。   张雪齐的手贴着她的后脑勺,一言不发地,把她按在自己怀里。   「许多年前   你曾是个朴素的少年   爱上一个人   就不怕付出自己一生」   今日选中的餐厅,意外地也在放这首歌。   蒋星坐在卫生间里,听着耳边的旋律,一条一条,一遍一遍,给张雪齐发信息。   十年前的张雪齐,每每见到她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还没在一起前的他,面对她对他称兄道弟的相处态度,又是怎样一番无法言喻,从深夜静候至黎明。   砰。   隔壁间一声巨响,生生把她从怅然的思绪中拉回。   目光转到对话框,洋洋洒洒的一排,都是她刷屏的信息,起码二十条。   蒋星:我想你了。   蒋星:我想见你。   蒋星:张雪齐,我好喜欢你。   蒋星:这个培训什么时候才结束呀……你五天没抱我了。   蒋星:我以前啥也不懂,你别怪我。   蒋星: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我再也不气你了。   蒋星:明年一定要结婚哦。   ……   切出张雪齐的对话框,于姿晓的信息在五分钟前发来,问她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蒋星低着头,边走边回。   侧身避开服务员时,垂眸再看,发现张雪齐一分钟前回了条语音。   现下太嘈杂,听不了。   她直接转成文字,眼睛盯着屏幕。   张雪齐:我在你住的酒店,2314房,回来后找我。 第22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12 等你   心像被东西罩住, 闷闷的跳得极不畅快。蒋星跟中了邪似的,一字一字默读两遍,又把声音按至最大, 放在耳边听。   是张雪齐的声音。   他还在笑。   飞速给于姿晓回了条信息,蒋星如困兽脱闸,直奔回酒店。   长廊静悄悄的, 没有人。她的耳边是自己微急的呼吸声, 还有脚踩地毯发出的、一种类似碾过砂砾的声音。   2310, 2312, 2314……   门没关牢,虚掩着。   蒋星轻叩门三下, 再缓缓推门入内, 抬眸寻人。坐在床边沙发上的男人, 长腿交叠,单臂托腮搭在扶手上,没开电脑,没看手机, 就这么静坐着。光是触及这样一幕,她再也走不动路。   一个只要你转身, 就能看到的男人。   一个擅长等待,不急不躁, 等你回头的男人。   张雪齐察觉动静, 叩着扶手的食指停下, 掀眼望来时, 目光明显一怔。   “蒋星,我没看错吧。”他身高腿长,站定她身边, 只是刹那间的事,“你哭什么?”   原来她哭了吗?   刚想抬起手抹泪,张雪齐快她一秒,双掌托住她的脸,左瞧右瞅,隐隐有笑。像此景难见,要把这一刻印在眼底:“有什么好哭的,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你没告诉我。”她抽泣,一张小脸浸在泪水里,湿漉漉的。   “我来看看温室小花枯萎了没有。”他慢吞吞地说着,指腹揉拭她的脸颊,一片潮湿,“要不今晚一起洗澡,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色情狂,各洗各的。”蒋星抓住他的手掌,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擦干泪后,扔下他的手,又张臂去抱他的腰,左脸蹭完右脸蹭。然后,安静了。   行如流水的一连贯动作。   张雪齐沉默一霎。   他瞟了眼自己湿润的掌心,慢慢按在她的背上,状似抚摸,实则摩擦:“有什么好害羞的?我知道你想看,我给你看。”   蒋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衣服上擦手。”   张雪齐:“你不也用我的手擦脸吗?”   蒋星:“我的眼泪很珍贵,它是为你而流。”   张雪齐:“我的手也很珍贵,它要服务你。”   她一定会仰头。   果然,此番话落,埋在他胸前的小脑袋,倏地抬起,露出一双被泪水洗得愈发黑亮的眼眸。几乎是她瞪来的那一刹,张雪齐直接俯身吻上去,堵住那张又想叨叨个没完的小嘴。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吻,两人都发出轻轻的叹息声。情侣之间适当小别几日,确实挺怡情。   深吻之后。   蒋星别扭的小情绪完全被亲吻治愈,抱着他不撒手。   “是谁前两天跟我说,出差特别好玩。”张雪齐半垂眼帘,“我还以你乐不思蜀了。”   “不思蜀,只思你。”她的语气羞嗒嗒,接话却毫不迟疑。   他被噎了下,咳嗽忍笑:“那就别哭了,今晚都陪你。”   “只有今晚?”   “嗯。”   蒋星抱他更紧,闷闷不乐:“那我今晚不想睡了……”   “哪次不是你先睡着?”张雪齐的手指从她脖后揉入发根,低声逗她,“不对,你是晕过去的。”   “我还没吃晚饭呢。”蒋星轻拍他,小声嘀咕,“现在做,我才会晕过去。”   末了,她又补了句:“是体力透支,饿晕的。”   屋内沉寂。   张雪齐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抿了抿嘴角,掌心抚额,摇头笑起来。   “是叫外卖,出去吃,还是先吃点蛋糕?”   他越过那个不着边际的话题,牵着她往沙发走。   蒋星望着那走向长桌的背影:“你还买了蛋糕?”   “在附近看到一家店,挺多人打卡拍照,就随便买了点。”   一份份蛋糕摆到她手边的小茶几上。   这哪里是一点……蒋星错愕,店里招牌几样应该都被他买了吧。   张雪齐道:“挑几个你喜欢的吃,其余的可以带给你同事。”   蒋星拿过离她最近的抹茶口味,边吃边盯着其它小蛋糕看,发现里面的口味都是她平常会买的,并且摆在手边的位置,也是按照她素来购买次数从高到低,由近及远排列。   背脊突然发紧。   是巧合?还是用心?   如果是真的,那未免太心细了。   “你晚餐想吃什么?”蒋星兴冲冲地问,“你随便挑,我请客。”   “这么大方。”他低笑看她。   她颔首,思忖两秒,又道:“你别说吃我就行,天还没黑呢,等吃完饭再说。”   张雪齐没任何情绪起伏:“我没想说。”   足足五天没当面戏弄张雪齐,好紧张,好兴奋。蒋星面不改色,淡淡地哦了声:“以防万一,我先提个醒。”   他静了一瞬,气运丹田似地深吸口气,捏了捏眉心:“蒋星,你给我矜持点。”   蒋星边吃边望天,刻意避开那道意味不明盯着她的视线。   ……   从餐厅里出来,正对门口的大榕树下,蹲坐着一只白毛靓丽的萨摩耶。   牵引绳拴在单车上,脖子上挂着一块小牌,上面写着:我的主人离开一小会儿,可以轻轻摸摸我哦。   蒋星对毛绒宠物毫无抵抗力,一脸喜爱地走过去,萨摩耶冲她摇起尾巴。   同样是养狗人士,她熟练掌握摸狗技巧,那条小尾巴摇得更欢。   “我也想我家狗子了。”蒋星弯下腰,揉着萨摩耶的脑袋,叹气道。   张雪齐在身侧说:“那是我家的。”   她不理会,自顾自小声道:“我家有一只乖狗和一只坏狗。”   “你说什么?”他好似没听清。   “我说,我家有一只边牧,还有一只蓝金渐层。”蒋星直起腰,挽住张雪齐的手臂,用脑袋蹭了蹭,“当然啦,我最想念的还是养猫养狗的那个人。”   他似笑非笑:“是吗?”   她重重点头:“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你不要负我。”   今日有太多一言难尽的时刻。   “八点,回去吧。”算了,关上门再收拾这个小坏蛋。   “嗯!那我今晚洗完澡过来找你。”   “不是说好一起洗吗?”   “不要,在浴室你会好久。”   “……”   “张雪齐,我想到一个可以天天见你的办法。”   “什么?”   “我去你公司上班怎么样?你缺秘书吗?我给你当秘书好不好?”   “不怎么样,不缺,不好。”   “为什么要对心上人这么冷漠?”   “我生活里要养一个坏蛋,工作上还要多养一个狗蛋?”   “不想跟你好了。”   “不行。”   “哼。”   “怎样才肯跟我好?”   “看你表现。”   “今晚让你在上面?”   “张雪齐!”   ……   一窗之外,是大都市流光溢彩的夜世界,长桥延伸,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盛况。窗内,是一张床,一盏灯,一对恋人,共筑的微光世界。秋夜微寒,燃高的温度,隐隐伴着熏香的气息,在寂静的空气中爆裂。灯在晃,影在晃,连那大幅深蓝色壁画,也荡出海的波纹。   蒋星怔怔盯着张雪齐发梢上的那颗汗珠,紧接着,脖颈一凉,有它滑落的痕迹。   他在凝视她,她望进那沉郁的黑色里。   还是得说话。   不说话,心里那股劲过不去。   “今天骂我什么?”他把她困在眼底。   “没有……”心虚别开脸,被他掐住,扳回来。   “一只乖狗和一只坏狗。”他与她咬耳朵,“坏狗是谁?”   “你还说我是狗蛋呢。”   他不正经地笑:“坏狗的宝贝,不就是狗蛋吗。”   她脸红得滴血:“你在说什么呀。”   张雪齐微眯眸,忽地低头吻她,含糊着问:“培训还顺利吗?”   蒋星被堵住唇,说不出话,喉咙里低低地嗯一声。   “没遇上什么麻烦事?”他慢慢松开唇瓣,笑道,“你一旦外出,不制造点麻烦,能回来么。”   “我们很团结的。”她每隔一会,才能轻轻说一句,“而且,男士也会照顾女士。”   “你很开心?”   “开心。”   “什么时候最开心?”   “你来的时候。”   “不应该是现在吗?”   她张了张唇,眼神泛空,没说话。   张雪齐咬紧牙,俯身抱紧她:“不许忘了你那天说的话。”   灯光逐渐变得刺目,蒋星睁不开眼,只能听见他的嗓音又低又哑,如重石压在她耳边:“一直在一起,我就一直抱着你。”   同等节奏的呼吸声。   没有人回应。   他猛地心狠:“要不要?”   “要什么……”她的眼眶一圈圈发热,渐渐地,是鼻尖、嘴唇,这是流泪的前兆。   “要不要永远在一起。”   “要。”   ……   那阵嗡鸣声降临前,蒋星听见张雪齐遥远的声音。   “我也是。”   ***   七日培训圆满结束,最后一日下午,四人从饶海返回J市。   蒋星心中藏事,脸上很容易被瞧出来。车上,于姿晓低声询问,蒋星默默摇头,没过多久,又主动打探:“怎么样才能在男朋友面前扳回一局?”   于姿晓若有所思地看她:“这个扳回,是指什么?”   蒋星没吭声,抿抿唇,眼里有话地瞅着她。   于姿晓恍然大悟,笑得引人深思:“这个不能两人商量吗?”   “商量不来。”蒋星愁眉苦脸,“他不听我的。”   “那你,要不要试试……”于姿晓挨近她,手挡在唇边,低低说了几句。   蒋星的耳根不由自主泛成粉红,咬咬唇,略带羞涩地看她:“会不会闹笑话?我脸皮很薄的。”   火热蒋星,在线害羞?   于姿晓以手掩唇,没忍住笑出声。   “你试试嘛,如果不行,大不了就是又被扳倒一次而已。”于姿晓眼神暧昧,用肩膀撞她。   蒋星心跳如鼓,小计划已在心底悄悄酝酿。   --   张雪拨了几通电话给蒋星,都没有回应。   微信里倒是隔十几分钟能回他一次,最后一条是让他下班后早点回家。   家。   他们两人的房子。   他对这个称呼很满意。   从饶海培训回来后的一周,总觉得她神神秘秘,像在预谋着什么事,偏偏怎么着都不肯松口,还硬是说没有。   她那点古灵精怪的小心思,他早十几年前就把她看透。   还能瞒他?   张雪齐初步猜测,又是什么坑男友计划。   下午开完会路过办公区,瞥见公司的小员工在吃长串糖葫芦,问后得知就在楼下买的,于是掏了钱让行政给大家都买一份,又另外多打包了几个口味。   他记得蒋星爱吃这个。   以前大人们不给多吃,怕吃坏牙齿,蒋星从小就馋,吃不到整天念叨,后来他听得烦,有一次偷偷给她买了,她激动地边吃边哭,眼泪鼻涕全蹭他身上。当时他发誓,再也不给她买糖葫芦。   但后来,她总会偷偷给他暗示,“逼着”他去帮她买,再带给她。吃得满脸糖浆不说,还会自以为很有义气地把最后一颗留给他。   唉。也就他惯着。   ……   临近下班前有客户登门,耽搁了几十分钟。走进停车场时,发现她的微信在十几分钟前又发来一条。   蒋星:开车前告诉我哟。   张雪齐敲字:到停车场了。   蒋星秒回:等你~   他顿了顿。   一个波浪号,一个隐瞒多日的秘密,倒有那么些耐人寻味的感觉。   引擎发动,朝家里赶。   谁知一进门,家里静若无人。   叫了声她的名字,没得到回应,他又抬步上到二楼。   一向敞开的卧室门,此刻关着。   难道在睡觉?   张雪齐的手碰上门把,轻轻一扭,那扇门由外向内打开——   他的手静在那。   呼吸也在这一刻凝滞。   这是……   变成人类的黑猫少女。   还是正在进化成黑猫的人类。   女孩双膝跪着,身子低俯在地面,正偏头探手在床底边沿找着什么。而这个完美呈现身姿曲线的姿势,正稳稳落入立于门口的男人眼底。床尾,摆着那双他新送她的黑色高跟鞋,鞋跟是品牌LOGO设计。   长袜是黑色,裙后有尾巴,脖颈有铃铛。当她感知不对劲,诧异回头看到他的身影时,惊地靠床跌坐,那只粉色猫耳的发箍没戴稳,松松地从视线前滑下,落在大腿上。   圆眼,淡唇,香肩细腰。   铃铛声轻响。   视觉与听觉双重刺激。   所有景物,都让眼前这一幕更加动荡。   发现他在紧盯着自己的脚,蒋星突然涨红脸,缓缓地将腿收回,小心又羞涩地瞅着他:“你回来啦……”   视线飘到他的脖颈处。喉结滑动。   张雪齐眼不离她,反手将房门关上。   忽然——   那道轻微的铃铛声,再响。   是她手撑在床边,慢慢站起身来。   这一声,划过他的大脑皮层。   最后一道防线奔溃的警示铃。   烧干他的意志。 第23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13 喜欢豆花,但爱……   穿着黑袜的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想起张雪齐每次见自己不穿鞋都会蹙眉说教,蒋星又开始低头四处找拖鞋,发现一只落在床尾, 另外一只飞到小沙发旁。   张雪齐忽然向她走来。   “哎等等!你先别过来——”   蒋星吓得双肩一缩,立刻挥手阻止,向后挪两步。   他停下来。没说话, 也没动。   她正欲开口, 目光一顿, 好奇地歪头瞅着:“你手上拿着什么?”   张雪齐眼里只有她, 抬了抬手。   “给我买的吗?”   原来是糖葫芦,他一直记得她的喜好。   他启唇:“你过来, 我就给你吃这个。”   她纳闷:“你、你怎么把我当小狗呀。”   “吃不吃?”   “当然吃。”   张雪齐不愿同她废话, 作势逮人:“那我过来喂你。”   蒋星叫了声, 宛如受惊的猫,直接蹦上床,背贴墙角紧张地盯他:“我今天穿成这样,是有原因的, 你能不能接下来都听我的?今天对我好一点。”   “我哪天对你不好?”太阳穴神经一突一突地跳,他哑声道。   “总之一会儿你别搞偷袭。”她小声嗫嚅。   “穿成这样, 不冷吗?”   张雪齐的视线肆无忌惮地掠过那雪白的肩臂、大腿。屋外深秋寒露,屋内温暖如春, 自然也是春光无限。   这条裙子真短, 她跳上床的那一霎, 裙摆像一朵跌落池水漾出波纹的花。花在动, 尾巴也在动……黑与白,冷与暖,浓烈的反差。   张雪齐紧抿唇, 宛如一位穿过密林的狩猎者,缓慢靠近猎物目标点。   他站定床侧,克制地朝她伸出一只手:“久了你会冷,我抱你。”   “你先坐到沙发上。”蒋星努努嘴,对他下达指示。   男人不言不语,坐下后,目光始终拢着她。   她轻巧从床铺跳下,在他进门的十分钟里,第一次主动挨近他。当那裙摆擦过手臂时,暗香浮动,铃铛声响,他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   “我帮你把外套脱了。”一只柔软的小手抚上他肩,她的声音轻软含笑,“房间里开了暖风,不冷的。”说完,褪下他的外衣。   “最近工作忙吗?”蒋星绕到他身后,替他捏肩。   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按摩。   张雪齐阖眸,脑海里全是那若有似无的铃铛声,一股躁火郁结心头,强忍把她扔到床上的冲动:“忙。”   “你千万不要病倒了,就当做是为我着想。”她捏了几回,发现他肩背太结实,使不上力,又换成捶背,“要是你病倒,就得我来照顾你。”   他睫下的眼,慢慢睁开,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我现在就病了。”   四目相对。   她有一瞬的茫然,他的深眸里,全是她。张雪齐长臂一挽,扣住她的腰身,搂抱至腿上。蒋星以为他会吻自己,没料到他直接埋头,只留她一个发顶。   “你别掐我呀张雪齐。”她脸热难耐,手臂被他紧紧桎梏住,浑身动弹困难。   “一直在我眼前晃。”张雪齐微眯眸打量,喟叹着,“这下终于不晃了。”   他松开手,那两条细白的胳膊上,有五指攥紧后的浅浅红痕。没给她说话的时间,按住她的后脑勺,唇碾着唇,在沙发上纵情拥吻。   “你真病了?”蒋星在喘息的空隙,问他,“头疼还是咳嗽?”   张雪齐还欲继续:“不重要。”   “重要!”她双手交叠捂唇,“亲亲会传染。”   “那就一起在家隔离。”   “我不要。”她边笑,边向后缩肩躲避他靠近的气息,“说不定隔离时是两个人,出去后是三个人。”   张雪齐看着她。   蒋星胆大挑逗:“你自己是怎么样的,还不知道吗?”   “我是怎么样?”他突然一笑,单臂收紧,她的腰身更贴近自己,另只手却松开探下,“这样?”   她的眼睛倏地睁大,咬唇一抖,红着脸想撤退。但那只手臂如锁链一般,把她紧紧拴在这张沙发上、他的怀抱里。   “你先别……”蒋星的手推他胸口,推不动,丝毫影响不到他,“我有话跟你说。”   “你哪天没话?”张雪齐低笑。他的眼神变了,笑容也在变,极富暗示的口吻,“等我很久了吧。”   她咬紧下唇,胸口起伏间,用气音在做最后的抵抗:“只要你今天听我的……”   “听到了吗?”他突然截断她的话,低声问,“豆花的声音。”   “豆花不在这里。”   “你仔细听。”   蒋星身子渐软,头靠在张雪齐肩上。兴许是屋内暖风太足,亦或是被他的体温烘烤着,只觉头脑晕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可当两人不再说话时,寂静的屋内,开始慢慢放大一些细碎而隐秘的动静。她醒悟的那秒,委屈又羞愤地一口咬上他的肩膀。   张雪齐的唇贴上她耳廓,毫不掩饰浮浪本色:“豆花饿了,也是这个声音。”   “我想吃糖葫芦。”躲不开,只能换个方式求饶。   “是不是饿了?”他问。   “肚子饿。”她强调。   他侧头垂眸,盯着她酡红的脸颊,一刻也没分开眼神:“我刚才说喂你,你不要。”   “刚才不想吃,现在想。”   “好啊。”张雪齐蓦地笑了下。   蒋星觉得自己被美色冲晕头,这张脸明明已经看了二十几年,可每每他笑时,总能令她心旌荡漾。   声音忽然没了。他的眼也更深了。   “小猫。”张雪齐的手摸到她裙后的小尾巴,温柔地说,“从哪里开始喂你呢。”   ……   ***   要说惨败,可她提的要求,张雪齐都配合,还会在中途笑问她会不会。只不过战线一拉长,两人体力悬殊过大,他依旧能轻而易举拿回主导权。   要说成功,以后结婚,他们肯定不会因为夫妻生活不和谐闹矛盾,就是那高跟鞋和窗台……永远有着被张雪齐支配的记忆!   扶着腰站在浴室镜子前,看着那雪中红梅绽放的盛景,蒋星决定,清心寡欲,暂时远离张雪齐。   然而,主观想法还未落实,客观因素倒推波助澜一番。   进入十一月,张雪齐几乎每隔一周就要去出差,小情侣见面的日子骤然减少。起初蒋星还乐得清闲一阵,但渐渐地又产生偏差。每当夜深人静,老蒋和苏女士恩爱回房时,她都会特别思念张雪齐,在电话里撒娇求安慰。   她果然还是离不开他。   这个念头在两人脑海中同时闪过。张雪齐满意,蒋星哀叹。   蒋星的第一部 有声小说上线平台试水后,得到评论区一致好评,读者都在求CV小姐姐开微博。与此同时,来年一部重点广播剧的宣传也进入白热化阶段,于姿晓天天在公司疾步如飞,有时甚至一整日下来都见不着影。   在和张雪齐视频时,她跟他分享自己在工作上初步获得的小成绩,还若无其事地把读者对她的好评统统念出来:“张雪齐,评论里说想把cv小姐姐抱回家哎。”   张雪齐面无表情地眼锁屏幕,里面只有她的声音,和一只正在独自蹦跳,用鼻子顶着气球玩耍的边牧。   “为什么给我看道格?”他颇为无奈,“镜头转过来,我看看你。”   “你天天看我,会腻啊。”蒋星举着手机实拍边牧跳跃的镜头,满脸自豪和慈爱,“我给道格买了好多气球,够它玩的。”   张雪齐单手枕在脑后,躺在酒店床上,耳边是她的笑声。就这么安静看上一阵,他突然问:“我爸妈呢?”   镜头在移动,气球被收走,她一本正经地跟道格说教,每日适当娱乐,不可贪多。   “方阿姨生日呀,他们周五就出去度假了。”蒋星拉开玻璃门,开始目寻豆花。   他沉吟:“所以现在我家只有你。”   “还有你儿子和女儿。”   她抓到从暗角冲出来,故意去咬道格的豆花,一人一猫坐在沙发上。镜头里出现猫咪上瞧下看的小脑袋:“张雪齐,你喜欢豆花还是喜欢我?”   没营养的话题,是她的喜好。   他答得干脆:“豆花。”   “哼。”蒋星不满地嘟哝,“那我也喜欢道格。”   张雪齐接着道:“喜欢豆花,但爱你。”   屏幕画面里,她撸猫的手一顿。   他若有似无地勾唇。   果不其然,镜头卡顿一秒,眼前的画面从“只有声音”变成“声象俱全”。蒋星卧倒在沙发上,眼睛乌溜溜地瞅着他:“你回来那天,我们去滨海一路那儿吗?”   张雪齐状似不懂:“去那边做什么?”   道貌岸然。她腹诽着,漫不经心地回:“哦,那就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发信息告诉我一声就行。”   小脾气。他无声地笑,拿着手机,起身往门口走,啪嗒一声后,再原路折返。   蒋星好奇地问:“你刚才干嘛?”   “锁门。”   “你是一个人住吧?”   这次出差行程人员里又有甜总,她随时警惕。   他不回应,靠坐床头时,眼眸低垂:“家里门关好了没有?”   “关好了。”   “窗帘呢?”   她疑惑望去,眨眨眼:“白天我都不在,一直没拉开。”   张雪齐眼神幽深,毫无征兆地静了一秒,声低下来:“来吗?”   蒋星呆滞:“来什么?”   他笑了笑:“你说是什么?”   这几句话像扑面而来的火,烧红她的脸。蒋星抓过软枕抱在面前,只露一双局促的眼:“我在你家,还是客厅,你能不能别这么浪。”   “那你去我房间。”他语速很慢,像一把钩子,穿过她的心。   羞得想直接挂线,却又舍不得。张雪齐这回出差的时间比以往都久,已经超过一周,她也很想他。   蒋星岔开话题:“你的生日快到了,我还没想好送你什么礼物。”   他端过床头的水杯,边喝边看她:“想不出来?”   “嗯,想送点不一样的。”   水杯重又搁下,张雪齐颔首,目视她:“那天去滨海一路等我。”   蒋星怔了下,脸上再度浮现热意,眼神飘忽着,轻轻地嗯了声。   “好了,回去吧。”   他好似忘记先前的暧昧对话,没强留她。   她慢悠悠地“哎”了声,一动不动:“你是想自己解决吗?”   敌退我进,敌进我退。   这是两人一贯的相处模式。   “蒋星。”张雪齐微笑叫她的名字。   偏偏某人非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听说用手多了会影响,我可不想三十岁时我行你不行。你就忍忍嘛,回来再说。”   张雪齐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两两对视几秒,一个淡然,一个窃喜。   忽然,他的上半身微动,眯眸笑了下。   镜头朝下一晃,屏幕画面直接从正常聊天变成全屏打码。   哔——   ***   张雪齐回来那日,蒋星兴奋不已,上班时间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咖啡,顺手买了张彩票刮刮乐。中到第五张时,收银员小哥探出头来,朝她的位置望。   她喜滋滋兑完奖,径自离去。   没想到耽误的十分钟,让她意外撞见于姿晓和一个年轻男生,在小台阶上的自动贩卖机旁,两两相望,好似在聊什么凝重话题。   要进大厦,必须经过他们面前那条路,否则得绕转一圈。蒋星觉得时机不对,干脆躲在石狮后瞧上片刻,想等两人走了,再过去。   哪知这一等,又是十分钟。   带薪摸鱼半个钟,还不在工位上,年轻的打工人小星很是过意不去。正打算咬牙从后绕圈,一转身,赫然被惊得浑身一震。   本岚一副苦瓜脸,死鱼眼,一动不动伫立在她身后。   两人面面相觑,对视五秒。   蒋星张了张唇,还没开口,瞟见他手里拿着一杯还未开封的奶茶。   同是天涯摸鱼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都没发现。”蒋星缓口气后,悄声问。   本岚淡漠俯视她:“我比你早到。”   她瞪大双眼:“你在哪?”   他无情无绪,手指另外一尊石狮。   存在感好低,完全没发现……   待她再次探出头,想一观局势动态时,发现那两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往回走?   蒋星嗖地转头,用手拼命地隔空点那处,压低声音焦急问:“怎么办?他们过来了。”   本岚无比淡定,偏转头,目光落在石狮上。   “你去那,我来这。”她推他,自己率先闪蹲到石狮后。   索性那个年轻男生靠里走,于姿晓靠外,并未发现他们。   等两人走远,她抚摸胸口,又觉得自己做贼心虚。不过无论是摸鱼还是偷窥,好像都不太好。   本岚重又现身,路过她面前时,稍稍停顿。   “你好像有点傻。”他平铺直叙地评价。   话落,一人往前走,留她独自在风中凌乱。   现在的男人是怎么回事?难怪三十一岁还找不到老婆。   蒋星憋着一口气,闷头跟上。   ……   张雪齐,还是你最好。   今晚一定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24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14 怎么可能会腻   临近下班前十分钟, 收到噩耗。   张雪齐发信息告知,在中转点临时有事,今晚到不了J市, 让她直接回家,不用去滨海一路。   与此同时,本岚正好途径蒋星工位, 察觉气氛不对, 莫名和一道哀怨的目光对上。   他木着脸, 拿着手里空杯的奶茶, 状若无事吸了口。   吸不出,啥也没有。   丧失下班动力, 蒋星磨磨蹭蹭二十分钟才离开, 于姿晓神情怅然地回到公司, 见蒋星还在,又主动邀请她一起吃晚饭。   于是,本该度过甜蜜夜晚的蒋星,和于姿晓、许舒泽、本岚共坐一桌, 培训时的日子浮现眼前。   “下周会有资方过来,就是寻柯的那部新剧。”于姿晓边吃边说, “星星,到时候你也一起参加会议吧。”   “不是说年后我们会和J-One合作《暴雪星河》吗?”蒋星夹了块三文鱼, 裹上酱油和芥末, “CV敲定谁?”   于姿晓短暂停筷, 搭腮思索道:“大概率是寻柯, 不过他年后有我们公司的白金剧,所以后备人选是本岚和阿洲。”   经过培训七日,四人关系逐渐小组化, 即便一张饭桌上各干各的,也习以为常,毫不尴尬。许舒泽在刷手机,本岚戴着耳机身体微微律动,蒋星和于姿晓叽喳聊天,四人若想一起交流时也能对上话,无比和谐。   蒋星问:“J-One的主角团出谁?”   于姿晓瞟了眼许舒泽,随即道:“不是萤风就是长桥漫,会试音的。”   “你之前有和她们合作过吗?”蒋星望向对座的许舒泽。   许舒泽颔首:“都有。”   于姿晓似笑非笑,用大伙都能听到的声音,手挡唇边对蒋星说:“寻柯和萤风师出同门,以前配过一部虐恋剧。”   许舒泽以手扶额,像是见惯类似八卦,无奈地笑。   蒋星刚嗅出一点端倪,本岚忽地从座位上直直站起,俯视众人,无表情地说:“我吃饱了,饭钱发群收款,先撤。”   许舒泽微笑,蒋星眨眼,于姿晓冲他挥手说再见,三人目送他离去。   不愧是本岚。我行我素,风风火火。   没一会,许舒泽接了通电话后也匆匆离去,独剩两位女士,聊天话题不由自主地切回闺蜜频道。蒋星好奇下午之事,心里痒,拐弯抹角地问:“上次你说有个还在读研的弟弟追你,咋样了?”   于姿晓愣了下,像是没料到她还记得:“我跟他……和以前一样。”   “你们还在交往吧。”下午的场面,看着像要吵架分手的趋势。   于姿晓讶异地“啊”了声,思忖片刻,摇头道:“我们没有正式交往过。”   “那你们是……”   她嘴唇翕动,口型说出两个字,笑了下:“懂了吧?”   蒋星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怕吓坏你,毕竟你是乖宝宝。”于姿晓端过水杯,抿了口,含笑再道,“你放心,我身边就他一个,挺合得来的,关系不知不觉保持下去了。”   “那为什么不尝试交往看看?”双方单身,仅有对方,迈出这一步也不难。   还是说男方那边……   于姿晓静了半晌,也许是在思考如何同一个年纪还小,且未婚未育的女孩提这件事:“我能接受谈恋爱,不过再婚的话,我会优先考虑我的儿子。如果对方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可能我会和他继续维持现在的关系吧。”   蒋星云里雾里:“你们现在的关系,再进一步,不该是交往吗?”   于姿晓笑着点头。   “那不就跟你说的情况符合?”   “他是个很认真的人,而且比我小好几岁。”于姿晓眼神柔和,坦白道,“大概是我怂了吧。”   蒋星突然有些伤感,沉默几秒。   于姿晓瞧出蒋星不对劲,转开话题:“难得见你工作日的时间穿裙子,我想着今天也不是周五,还以为你有约呢。”   此话一出,眼前的女孩再丧三分。   于姿晓怔了怔,犹疑地问:“难不成今天本来有约会,后来取消了?”   蒋星失落地点了点头。   “你男朋友去哪了?”   “出差。”   “还没回吗?”   “本来说今晚到,后来推迟了。”   “看来是我捡漏获得了一个小可爱。”于姿晓调侃。   见她情绪不佳,于姿晓灵机一动:“星星,告诉你一个八卦,是关于寻柯的。”   许舒泽?   “寻柯喜欢的那个女CV,就是J-One的萤风,他的师姐。”   蒋星瞪大眼:“那《暴雪星河》,肯定就是他俩了吧。”   “这可不一定。”于姿晓悠悠道,“不仅要试音,还要看档期。况且公司明年重点培养本岚,除非《末世3027》愿意让角给本岚或者阿洲。”   蒋星打探:“萤风的本名叫什么?”   于姿晓透露:“柯知乙。”   许舒泽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喜欢师姐吧。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搓了搓手臂。   “来吧,我给你拍张照片,发给你男朋友。”于姿晓摊开手,示意她交出手机,“不能浪费了今天美美的衣服和妆容。”   蒋星想了想,觉得此话有理。拿纸擦嘴,又补上口红,让于姿晓帮着摆拍几张,然后乐滋滋接过手机,准备修图后发给张雪齐。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笑容僵在嘴角。   她放大照片,再缩小,滑到下一张,又是同样的步骤。   在于姿晓捂唇憋笑的同时,蒋星猛地转过头。   是照片里的黑外套,袖口挽起,左腕有一块银色的表。然而手机举起的角度,只能拍到他胸口至手臂这半截位置。心跳如擂鼓,她的目光渐渐往上,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蒋星的笑意瞬间浮上面孔,张雪齐静静望入眼中。   于姿晓不知何时已收好东西,见此情形,简单道别两句,飞速溜了。   蒋星先喜,再愁,然后不吱声,坐在位置上用竹筷扒拉碗中食物。张雪齐无声地挨着她坐下,她往里挪,他又往她身边靠。   “吃饱了吗?”他扫视一桌,“没饱的话,男朋友再给你点。”   “骗子。”她小声咕哝,口是心非道,“看到你都饱了。”   “我什么都没做,你就饱了。”张雪齐侧头笑看她,“难怪每次都说胀。”   蒋星顿了两秒,醒悟。刚想指摘他不要脸,眼前一黑,唇上一热,是他猝不及防啄了口,声音压低道:“想你了。”   她瞬间偃旗息鼓,扔下筷子就去扒他胳膊,一股黏糊劲:“你已经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吃饭?跟谁一起来的?”   “同行人员。”张雪齐趁势搂住她的腰,“要不要跟我过去打声招呼?”   蒋星倒抽口气,脸皱成一团:“你跟甜总来这里吃饭,骗我说今晚不回来,是不是看到我在这儿,怕我发现你的诡计,所以先入为主过来找我?”   张雪齐哭笑不得。   从前竟不知这个小坏蛋思路如此清晰,要不是他更胜一筹,真要被她扣上这顶帽子,百口莫辩。   “瞒着你,是有原因的,但不是因为要和甜总单独来吃饭。”张雪齐任由她小拳乱锤,低笑解释,“所有人都在一起吃饭,你往后看,就在靠近窗边的那张大桌。”   蒋星转过身,目不斜视:“我不想跟你说话,你回去和甜总吃饭吧。”   “不想吃,没意思。”他作势去握她搭在桌面的手,被她避开,仍旧没逃过他的掌心,一把捉住捏在手里,“我们回家吧。”   “不想等你,我要自己坐地铁回去。”蒋星有意堵他,“我回我家,你回你家,也不是很顺路。”   张雪齐攥着她的手,压在胸口:“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这里人多,我们回去再说。”   她想抽出手,几番失败。从他坐下那刻起,周围就不断视线投来。艳羡、揶揄、无奈……千奇百怪,只因他从小到大都是受人瞩目的存在。加之又是情侣,稍有动作便会被无形中围观。   脸皮要紧,关上门再讨伐他。   一路上,他开车,她看景,一个讲话,一个闭口,愣是没互动到一块。眼瞧着车行驶的方向逐渐往滨海一路走,蒋星没忍住,别扭启唇:“我要回自己家,今晚不去那儿。”   张雪齐充耳不闻,只管专注开车。   中途,蒋星偷偷瞄他几次。近来气温骤降,他只穿一件要厚不厚的秋装外套,看着都冷。可刚才在店里,他强行握住她的手时,体温依旧比她高。不过被他捏在手心几分钟,他的温度源源不断渡到她身上,连后背都烘热起来。   想抱他,却不想傻傻地蒙在鼓里,独自兴奋。   看他今晚怎么解释。   不许一炮泯恩仇,情侣之间出现矛盾,一定要解决问题。   如果暂且解决不了……   必须两炮。   ***   开进停车库后,蒋星解开安全带。车熄火,张雪齐对她说:“你先上楼。”   他还要做什么?   不愿表现出自己很在意他的样子,车门一开,他又道:“直接上去,不许乱跑。”   “你管我。”偏要回嘴,她哼了声,关门离去。   开锁进屋,蒋星不想等他出现后面面相觑,索性上到二楼卧室,收拾衣服去洗澡。在浴室里折腾了约莫四十分钟,浑身上下神清气爽。主卧不见张雪齐身影,但桌上的礼盒,证明他曾来过。   长宽半米,黑盒紫带,蝴蝶结中插着一小束薰衣草干花。   收到他的礼物,已经不知道多少回,可这一刻出现在眼前时,心里还是会小鹿乱撞。蒋星拿掉干花,扯开绳带洁,揭盒后的第一秒,被眼前这幕震慑到。   玻璃方盒中,绿翠鸟、金丝猴、小松鼠、彩蘑菇、长角鹿……呈现出一个微小而斑斓的童话森林世界。而在这一片缤纷之中,一条纯白轻纱的舞裙,被森林精灵们围绕,绿翠鸟嘴衔丝带,绕着白裙旋转飞舞。   太精致,太梦幻。   简直就是她的梦中情屋。   张雪齐像驻扎在她内心深处守护灵,永远知道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即便眼前这个物品,是个又贵又没用,华而不实的玩具。他依然会想尽办法,帮她得到。   只要她开心就好。   “好看吗?”一道声音突然响在耳畔。   那个消失不见的人,正背着手,低俯身,嘴角噙笑看着她。   一秒两秒过去,蒋星低垂着眼不说话,他也没吭声。悄悄地瞥去一眼,正好被他捕捉住,只因他始终在看她,半秒没移开目光。   哪里还有什么气,现下的她,满脑子都是恋爱塑料,粉色泡泡,抬手直接搂住他的脖子,身子挨过去:“你赢了,所以我允许你抱着我。”   “哦?”张雪齐尾音上扬,声音含笑,“只能抱吗?”   她偏过脸,一口咬住他的耳垂,含糊着说:“快抱。”   张雪齐收紧双臂,头埋进她的肩窝,阖眸轻嗅。是梦里躺在那片星空下,能闻到的味道。她的味道:“这下不生我的气了。”   “那你为什么骗我。”她在他怀中扭着身子蹭了几下,是一贯愉悦时的小动作。他笑:“想给你一个惊喜。”   “能见到你就是惊喜,礼物只是喜上加喜。”蒋星的手滑下,再去抱他的腰,“骗我的话,你只能得到我的单倍喜欢。”   张雪齐微抬头,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唇一下一下,碰着她的面颊、眉眼,由缓到急:“意思是我搞砸了,今晚只能做一次?”   蒋星被他洗脸式的亲吻弄得连连后仰,最后没撑住,腰往下滑,再被他提抱起,步伐开始挪动,吻更密更乱。她窘地抓住空隙说道:“这跟那个……没联系。”   细碎的吻,在唇上停留、加深。   她承认自己醉了,闭着眼,能听见胸腔剧烈的心跳。完全不用使力,被他搂抱着走到目的地。在濒临窒息的那一瞬,他的唇贴着她,哑声道:“星星,睁眼。”   光暗一霎。   蒋星甚至以为张雪齐会魔法,可以瞬间移动将她带到乡野星空下。屋内天花板,犹如一大片银河系,漫天繁星入梦,就像那令人难忘的山上之夜。   “那天我们全程在车里,没看到星空。”张雪齐低着声,侧头吻她的脖颈,“今晚我们就在星空下重温几遍。”   蒋星声调不稳:“这是星空灯吗?”   “嗯。”   “买来什么时候用呀。”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用,以及……”张雪齐抱她上床,“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用。”   知道他完全是买来哄她,可还是收不住喜欢:“你又不喜欢这种东西,用多了会腻。”   他又笑,像在为她的不理解:“别的东西可能会,但这是‘星星’啊,怎么可能会腻?”   血全部涌上脸,涨得通红,好在黑暗中看不见。蒋星微仰头,小声微喘:“你还没洗澡。”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   星空下的黑影直起身,下一秒,她的腰身被他捞起,腿弯一抄抱起走向浴室:“跟我一起。”   “我洗过了!”她蹬着腿挣扎。   “再洗一次。”张雪齐低头吻她,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不……我不在浴室。”   “要在。”   “不要。”   “就要。”   声音渐远、渐小,隐于一门之内,还有哗哗水声里。   ……   卧室床头柜上。   手机屏幕忽地一亮,几条微信陆续弹出。   ——对,我以前也是J市一中的,你可能没见过我。   ——谢谢对简讯稿提出的意见,我会结合甜总关于医院那部分的建议,明天再反馈一版,如若没有问题,我们会安排推送。   ——那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 第25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15 一辈子,相拥而……   星空下, 两人紧挨着彼此,潮热未散。   蒋星趴在张雪齐身上,感觉体力和声音在时间的流逝下一点点恢复, 才慢慢开口:“说什么想在星空下,你就是想去浴室。”   张雪齐的手臂横在她腰上,餍足地笑:“后来不是在星空下了吗?”   蒋星手指戳他胸口:“你只想在镜子前。”   他头微低, 近她耳畔:“我现在就在‘星星’下。”   心满意足的人不止是他, 蒋星侧脸贴在张雪齐肩窝处, 先来回蹭, 再抬头亲他下巴。   两秒后,张雪齐吮住她的下唇, 两人唇舌相依。   一吻结束, 察觉身上的人愈发迷糊, 张雪齐轻拍她的腰,低声道:“去穿衣服。”   蒋星软绵绵地回:“不穿。”   “晚上你总踢被子,不穿衣服会着凉。”他说教。   她满不在乎:“是你脱的,你帮我穿。”   卧室寂静, 在匀速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里,蒋星眼皮渐渐打架。   张雪齐突兀道:“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 你是不是就会对别人这样。”   她思绪混沌,乍一听到“没有在一起”几个字, 登时重获睁眼的气力:“为什么不在一起。”   “我是说, 如果。”   “我不知道。”蒋星打哈欠, 身体挪几下, 寻到一个更舒适的姿势,紧贴他,“别人我没兴趣。”   点点星光下, 张雪齐目光温柔,继续贴在她的耳边说:“如果你喜欢上他,你就会有兴趣。”   蒋星这下听懂了,他在幻想“如果”,他在吃飞醋:“可是我喜欢的是你。”   没人说话。   她睁开眼,搭在他肩上的小手,缓缓朝下滑:“你怎么又……”   张雪齐一动不动,哼声警告:“你再摸?”   现在乱动肯定会出事,她嘟哝:“我都感觉到了呀。”   他一副“这也能怪我”的好笑口吻:“你光溜溜趴在我身上,我能没反应?”   “可是今晚已经结束过了。”蒋星乖巧地说。   “那是昨晚。”张雪齐搂住她,翻身压下,“今天才刚开始。”   她被那扫过脸颊、脖颈上的热气,痒得直笑:“不行,明天还要上班。”   “我明早休假。”   “我又不能休。”   “你可以休。”他轻声说,“我帮你请假。”   “不要。”蒋星热着脸,两人在被子里滚作一团。从他唇下逃走时,她漾着笑,小声告白:“张雪齐,我好喜欢你。”   越是静默,她愈发得寸进尺:“我们好久没见,我特别想你。”   张雪齐的手托着她的后颈,把她按在胸前,紧紧回抱:“哪有很久?几乎天天打视频。”   他的声音再平静,宠爱她的动作早已出卖他的心。眼下就是她尽情发挥的时刻:“那不算,打视频和看照片是一样的。抱不到亲不到都不算。”   “你想说的不是好久没见。”张雪齐故意压低声音,“是好久没做吧。”   蒋星的直线攻击被他轻而易举拦下,这个反击令她脸颊滚烫:“我是走心告白,不是走肾。你天天没个正经,都在想什么呀。”   又是几声低笑,像是不约而同的,两人都静了,接受夜幕降临后来自梦境的召唤。   蒋星半个魂入梦,嘴上断断续续,强撑住说完这句话:“你还没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   然后沉沉睡去。   “我想要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张雪齐低低重复,唇碰上她的额头,缓缓阖眸:“想娶你。”   一辈子,相拥而眠。   ……   白炽灯光悬在头顶。   伏夏坐在会议室里,桌面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支录音笔。   门轻叩两下,她倏地回头,撞上行政专员微笑的目光:“您好,请喝水。”   一杯温水搁在她面前。   “谢谢。”伏夏起身,犹豫半晌,问道,“请问张总……”   话音未落,她心口一缩,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视线交汇的那一秒,他看着她,轻轻点头。   行政专员带上门,撤退。   “不用拘束,坐下吧。”张雪齐在她斜对面落座,“我们只是一家刚起步的小公司,氛围比较轻松。”   “好,谢谢。”伏夏在起伏的心跳声里,重新坐回原位,刚抬眸,就见那双漆黑的眼眸,礼貌且平静地注视自己,“今天拜访,主要是想完成上次提到的内容,出一期公司专访和平台介绍,放在这次应急救护进基层系列宣传里。”   张雪齐颔首:“可以,需要带你参观一下公司的文化墙吗?”   “没问题。”伏夏说,“方便录音吗?”   “在参访过程中,都可以。”张雪齐思忖几秒,忽然起身,“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伏夏怔了怔,应声。   几分钟后,张雪齐重又折返。伏夏在动静中转过身,发现跟进来的还有另外一个面瘦个高的男人。   “介绍一下,这位是新快讯的记者,伏夏。我们这次去尧原一带出差,她是跟队记者。”张雪齐瞥了眼覃力,“覃力是公司业务拓展的总负责人,也是公司合伙人之一,我们高中和大学都是校友。”   覃力面带微笑,和伏夏握手。   张雪齐再道:“覃力,伏夏和我们同个高中,同一届毕业。”   “这么巧,老同学啊。”   覃力擅长打交道,三言两语便将氛围带得轻松起来。三人简单再聊几句,张雪齐被行政专员通知有紧急来电,让覃力接手采访任务后,再也没出现过。   --   夜里,蒋星和苏女士穿着母女装窝在沙发上,边敷面膜边看电视。缠绵悱恻的爱情剧是苏女士的最爱,蒋星看得走神,忽然记起一事:“妈咪,以前爸比生日的时候,你都送过他什么礼物?”   苏女士眼不离电视,分神三分,漫不经心道:“好像没怎么送过。”   那就是根本没送。   蒋星抿抿唇,开始心疼老蒋:“爸比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连个礼物都不送他?”   “不是我不送,是他不要。”苏女士撕掉面膜,纤纤玉手开始揉脸,“你爸比说就要我。”   蒋星:“……”   “所以我嫁给他了。”苏女士偏头看女儿,甜蜜一笑。   蒋星沉默几秒,觉得此话有理。可自己已经是张雪齐的人了。   莫名地低头傻笑,被苏女士瞧在眼里,还没发话,就见女儿从手机屏幕前噌地抬头,冲进一楼卫生间里。再出来时,已经重新洗过脸,发梢微湿,拉门就往外跑:“妈咪,我出去一下。”   好在阿齐家就住对门,两家关系亲近,结婚也是亲上加亲。要是蒋星远嫁,别说她舍不得,老蒋肯定得抱着自己哭。   唉。一老一小,都得她操心。   蒋星刚出大门,就见对面那扇门也从里打开,张雪齐一身灰色睡衣棉服,抬眸朝她望来。   两人目光交错。   她连门也没关,直接小跑冲刺,扑进他怀里。   张雪齐笑着抱住她。   他的身上,有湿润的香,是他常用的沐浴露味道。张雪齐抚摸着她的发,发现额头鬓边是湿的。昏暗灯光下,一张小脸白白净净。   “晚上吃了什么?”他两指捏她耳垂,玩着。   蒋星仰起小脸:“红烧排骨,油焖虾,蒜炒西蓝花。”   “都被你吃完了?”他打趣。   “大家一起吃的。”她咕哝。   张雪齐沉吟:“蒋星肯定吃得最多。”   蒋星歪着头:“张雪齐不在,我没胃口。”   他垂下的眼眸里,浸着一片柔光,低俯头想亲,她肩膀微缩躲了下:“在家门口,不好吧?”   “我们名正言顺。”他说。   “周末出去吗?”她眼睛很亮。   张雪齐手掌托着她的脸,冰凉凉的,鼻尖微红,那一双乌溜溜的眼里,落入星河,让他移不开目光:“周五下班,我去接你。”   蒋星捣蒜似点头,眼神忽地飘了下,含情脉脉地看他,再咬唇,连身子都贴他更紧。   她不说话,张雪齐也知晓那点小心思。是想他吻她。   他曲指在她面颊上轻刮,悠悠启唇:“冷吗?”   她略带羞涩地点头。   张雪齐嗯了声:“那回去吧。”   上扬的嘴角瞬间弯下,蒋星不满地瞅他,话也不说,只用腿踢他。   “晚上风大,怕你感冒。”张雪齐好心道,“快回家去。”   “我要亲。”低低一声,她妥协,不再较劲。   他静在那笑,没说话。   “亲一下。”蒋星瞪他,面上有委屈的怒气。   “只亲一下?”张雪齐故意道,“我还想说去花坛边,亲久一点。”   不出所料,她顿时笑了,水泠泠的眼眸里满是喜悦:“去呀,快点去,待久一点……”   ***   蒋星本以为,一个工作让她重逢许舒泽,已经是少见的巧合。没想到《暴雪星河》的交流会议,资方派来的人,竟然是前不久夏夜散步,偶遇的金毛犬主人。   时隔多日,一面之缘,是否还记得她,都不重要。毕竟那人西装革履,气场强大,完全不像谈判的普通员工,自然也不会把她这个坐在后排的小人物放在眼里。   如果她没撞见现在这一幕,就好了。   角落里,男人和本岚齐刷刷望向她,她手里举着炸丸串,尴尬又不知所措地杵在那,进退两难。   蒋星很想开口说,我什么也没听见,亦或是我不会把你俩是兄弟的事告诉公司领导的。但男人已经朝她而来,路过她身边时,微微一笑:“你是那晚散步,带着那条边牧的主人吧。”   蒋星眨眨眼,点头。隔一会,再点一下。   本岚面无表情地望着二人。   “后来我跑步几次经过那里,没遇见你们。”男人道,“Fanny很想念它的新朋友。”   蒋星回忆起那夜,狗狗们一见钟情的对视,不免笑起来:“可能没碰上,后来都是我男朋友溜它比较多。”   男人笑了笑:“有机会再见。”颔首告辞。   待他走后,蒋星机械转身,冲本岚挥了挥爪:“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本岚语调平平:“你们居然认识。”   她将几个月前溜狗偶遇一事道明。   本岚好似没多大兴趣,不紧不慢地哦了声,手插裤兜往公司走。   “原来资方大佬是你哥。”蒋星追上他,边咬炸丸边八卦,“你们是亲生的吗?我怎么觉得长得不太像。”   本岚斜睨她,又收回视线,没打算回话。   “我看今天谈得挺顺利的,就是男主CV没敲定。”蒋星若有所思,“但是我觉得,是你的可能性也很大。”   许舒泽也许不能和师姐再续“虐恋剧”前缘了。   本岚忽然停步,目光不善盯着她。   蒋星心里咯噔一下,诚实道:“因为你的音色也是意气风发少年音,很符合角色设定。”   他不言不语。   她又说:“虽然和你的长相不太符。”   她再道:“但是我知道你是面冷心……有点热的人。”   本岚继续往前走。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说你有关系?”蒋星小心翼翼地瞄他,“但是你哥一看就不像会让你走关系的人,他长得很正直。”   猜到他不愿理会自己,温暖小星还是决定一鼓作气,把鼓励带给身边气压低沉的男人:“未来公司还是得靠你和寻柯,虽然大家明面上不说,但都很喜欢你哦。”   本岚忽然偏过头,深深看她一眼。   蒋星回视他,一个劲点头,无声附和自己方才的话。   他第二次停下脚步。   “今晚有空吗?”   从刚才到现在,他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嗯?蒋星歪头,眼珠子转。   “吃饭。”本岚依旧一副八百年不变的欠扁表情,“一起。”   --   张雪齐收到蒋星的信息,正好在公司加班。   两人原本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奈何各自有事,计划取消。   到楼下买咖啡,在角落沙发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色羽绒服,高马尾,瓜子脸,笑起来的时候,眼神腼腆而柔和。比起其他记者,她私下里安静的时候更多,但在镜头面前,又透着一股坚韧和自信。   伏夏拿过手边的面包,刚咬住一口,从电脑屏幕前抬眸,目光和动作皆一滞。   张雪齐早已把伏夏的采访工作交由覃力对接,她这几日医院和他们公司两边跑,写稿核稿。他常外出,两人很少碰面。   “还在写稿吗?”张雪齐走到她身侧,垂眸问。   “已经改过两稿了,你要不要也看一下?”伏夏仰头看他,说完,把电脑屏幕一转。   他没坐下,只是微微低俯身,专注浏览上面的文字,阅读速度极快。   伏夏根据他的眼神,配合着手指滑动鼠标。   “你是专业的,我们很放心。”张雪齐浅笑道,“医院那边,甜总看过了吗?”   “甜总那儿还需要加一些内容,明天会定稿。”伏夏叹口气,也笑,“我给覃总看过了,他夸得天花乱坠,不过说最好也给你把关。”   张雪齐淡声:“我这没问题,不过——”他手指一处,画圈,“这块内容,明天我和技术部确认一下,会在定稿前给你答复。”   伏夏说好。   “早点回去吧。”张雪齐看着她,“我猜甜总那边要给院领导审核,要求会比较多,我们这部分很好过。”   被说中心事,伏夏抚额笑道:“对,说实话,再不截稿,我快愁死了。”   两人一站一坐,全程围绕工作闲谈。几分钟后,张雪齐低头看腕表,道别离开。伏夏在他转身那一霎,突然叫他的名字。   “张雪齐。”   不再是礼貌客气地称呼“张总”,脱口而出的这一刻,他回头,她愣住。   咖啡店里,悠扬的音乐声环绕。   “在尧原的时候,没跟你说上几句话,但那时我就想问。”   伏夏紧盯着他,三秒过去,他的眼神平淡无波,在等她即将说出口的下一句。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第26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16 我只爱你一个人……   张雪齐的车刚驶入住宅区大门, 就看见那块“小草给我一片绿,我给小草一份爱”的木牌旁,站着一个冲他连连挥手的身影。   透过挡风玻璃望去, 车外树影婆娑,寒风瑟瑟。   蒋星敏捷熟练地钻进副驾驶,缩肩抖了抖一身寒气:“终于等到你了。”   车靠边, 停在风中。   张雪齐心一沉, 蹙眉间捉过她的手, 冻得像冰块:“站在外面多久了?”   “没多久, 猜到你要回来了。”她吸了吸鼻子,抿唇笑着, 从大棉袄里掏出一个保温盒, “看!我做了一晚上, 还热乎着呢,带来给你吃。”   盒身温热,他揭盖,满满当当的春卷, 整理排列。   “只要一加班,你就会忘记吃完饭。”蒋星侧身坐着, 满眼都是他,“我猜你肯定只喝了咖啡。”   张雪齐静看两秒, 忽地重又盖上, 在她困惑的目光里, 抓住她两只手, 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替她揉搓升温。   “搓久一点。”蒋星咬唇笑,享受服务, “好冷。”   他凉凉地抬眸,千言万语,尽在这温柔又无奈的注视里。   “以后等我到了你再出来。”傻傻地杵在那吹冷风,“或者我去找你。”   “我走过来的话,我们就能早点见面啦。”她抽出手,推他手臂,“我已经暖了,你快点吃,尝尝我的手艺和十年前有什么区别?”   那双期待的眼眸里,有寒夜星光。   见他吃到第三个,还没发言,蒋星憋不住:“是不是不好吃?”   “好吃。”   “和高中那次呢?”   “都好吃。”   她不满足:“必须选一个。”   张雪齐夹起一个,喂到她嘴边。她一口咬住,腮帮鼓鼓。他见状,眉眼隐有笑:“这次的更好吃。”   “我更厉害了,是不是?”满面难掩的小得意,蒋星口齿含糊着,用眼神示意他接着吃,“必须吃完才能走。”   这次更好。   因为这是只为他做的。   一人吃,一人看。她的情绪逐渐安静下来,思绪溜着,眼神开始怔忡。   几个小时前,蒋星收到覃力的一条微信。   他说:一闪一闪亮晶晶,你怕不怕张雪齐被抢走?   没头没尾的一句,破坏了她整夜准备爱心夜宵的好心情。   嘴里嘀咕着见面一定要好好问问张雪齐,但看见他,心就软了。他每天工作好辛苦,加班熬夜喝咖啡,真怕身体顶不住。   无缘由的质问太过单薄、苍白。她更相信他。   “今天下班去哪了?”   蒋星回过神:“没去……哪儿,回家做春卷了。”   眼睛一转,和他对视。张雪齐要笑不笑地看她:“最近背着我,偷偷在做什么?”   她手指轻轻抠划座椅,小声嘟哝:“我才没有。”   “我不是要限制你。”他捏一把她的脸,“记得回家就好。”   ……话题要偏不偏的。蒋星没想透,索性卖友发问:“覃力说,你身边又出现一个‘甜总2号’,还是我们的校友。”   覃力的年终奖扣一半。   张雪齐神色如常,搬出她说过的话,逗趣道:“甜总咸总辣总,还有什么味道没凑齐,你再安一个称号。”   蒋星抬脚踢过去,心里念着他,没使劲:“校友叫什么名字?”   “伏夏。”   “哪两个字?”   “三伏的伏,夏天的夏。”   没印象。她抓重点:“高中时认识吗?”   他摇头。   “现在做什么工作?”   “新快讯,负责医疗口的记者。”张雪齐全部交代,“上次去尧原出差,她跟队报道,我们和省应急医院共建一键呼救大数据平台,她要采访公司信息,出稿宣传,近期都由覃力对接。”   无懈可击。   蒋星慢悠悠地点头:“原来这回是记者,那她一定很会写……”   这一盒起码装下二十个春卷,虽然饱了,但回忆她刚才喜悦的模样,张雪齐还是埋头继续吃完剩下几个。   身旁的人半天没动静。   他偏头,在她眼底看不见星河。而她的目光,安静地拢着他,像在看遥远的过去。   “文章写得不错。”张雪齐句句有回应,“记者就吃这碗饭。”   手臂猛地被拽住,蒋星身子挨近几分,紧接着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是哪儿的话?覃力到底胡说了什么。   张雪齐见她情绪骤然低落,想着调侃两句缓和气氛:“我可以吗?”   谁知,蒋星直接弹回原位,肉眼可见的肩胸起伏。   她甩下一句“可以你个大头鬼”,摔门就跑。   --   兴高采烈出门的小可爱,怒发冲冠回家的小霸王。   苏女士依偎在老蒋怀里,中年夫妻的目光追随着如风一般上楼锁门的身影,对视一眼,静默无声。   蒋星一头扎进枕被,灵光乍现的一秒,零碎的字词拼凑成模糊而完整的句子。   ——盛夏已至。以后每个夏天,我都会用来怀念你。   这是不是那封遥远的信件里,最后一句话?   叩门声响。   “星星。”是苏女士,“发生什么事了?”   “有不开心的事可以跟爸比说说。”老蒋声音担忧。   蒋星在屋内闷闷回应:“我没事,就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们去看电视吧,妈咪爸比晚安。”   门外没有动静。   几分钟后,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原来不止是她,张雪齐的生命中也是巧合满天飞。   伏夏。盛夏。   他还记得当年那封匿名情书吗?   即便他收到的情书数不胜数,可那封信,是唯一一封,让他从自我世界里抬起头的。   蒋星翻转身,默默盯着天花板。   虽然她百分百相信张雪齐的人品,和对自己腻歪的爱,但刚刚那样的情况下,他不仅没把她抱在怀里,亲亲摸摸哄哄她,反而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   ——可恶至极的张雪齐。   蒋星猛锤空气。   ——干脆就这样冷战吧。   蒋星被子罩脸。   ——我要立刻过去打他。   蒋星直接拉门。   ……   楼梯上的男人踩中最后一阶,漆黑的眼眸静如深潭,在她开门的那一瞬,望向她。   蒋星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此刻的想法。   从她恼怒跑走,他失神片刻,再到现在,这仅仅十几分钟的断联间隔,张雪齐生平第一次,出现无法掌控的无助感。   再见她的这一霎,他敛住呼吸,只静站在那,怕多走一步,她就会从他生命里逃走。   而此刻,蒋星想的是——   张雪齐肯定在她睡着的时候,偷偷下了蛊。   不然为什么每次见到他,身体都会止不住,想冲过去拥抱他。   她硬生生把这股劲压下。   两人相隔两三米,无声对视五六秒。他的膝盖刚动,她倏地一惊,反手关门、上锁,快速冲到书桌前,把桌面散落的照片、信纸纷纷压进最下层抽屉。确认没有可疑痕迹后,才慢吞吞地过去开门。   楼梯旁站着的人,已经来到她房门口。   张雪齐眼眸垂得极低,没有破门而入的架势,就像她今夜不再开这扇门,他也能静候到黎明。   “罚我二十分钟,也该够了。”他轻声道。   她什么时候罚过他?   蒋星忿忿不平:“你再敢胡说,我到明天都不理你。”   张雪齐果真不再说话。   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立在眼前,可看她的目光,倒真像幼时犯错,被罚站思过的小孩。如果他的耳朵长在头顶,此刻一定是耷拉的模样。   耳尖捕捉到楼下的动静,生怕苏女士和老蒋会突然上楼,蒋星扯住他的衣袖,拉进屋:“进来再说。”   锁上门的那一秒,张雪齐忽地倾身紧抱住她,铺天盖地的气息,是熟悉的果木香,还有一种毫无头绪的不安感,来自于他。   “星星,我好怕你会哭。”他的呼吸压在她耳边,竟有颤动的波纹,“你每次哭,我都睡不着觉。”   蒋星的身体像被冻住了。   “我……”   话哽在喉,张雪齐静默一霎,那颗心脏好似也停了:“我真的只有你,我只爱你一个人。”   他低声喃喃:“我甚至想过,即便你没选我,你爱上别人,我也会以好朋友的身份,一直留在你身边。我不要别人,我不会和别人在一起,我只要你开心、快乐,做那颗永远在我心里闪耀,最自由的星星。”   眼眶的热意积蓄只是一刹,水迹却源源不断。   “没有别人,怎么可能会有别人。”张雪齐掌心托住她的脸,额头相抵。那滑落脸颊的泪,砸在他心口,如巨石一般。他要吻掉,才能呼吸,“我爱了你这么久。”   他目光隐动,终究见不得她哭,只能勉力一笑:“你就是老天奖励我,持之以恒的礼物。你才是那个最珍贵的人。”   ——你很珍贵。   这是蒋星突然向他告白的那晚,曾对他说过的话。   十年前拦下他说“我们能在一起吗”的好朋友,和这个满眼真诚,告诉他“你很珍贵”的女孩重合。他整夜未眠,一闭眼就会出现她目含歉意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我喜欢上别人了”、那个画面。违心的婉拒,只因害怕得到后不愿放手,会伤了她。   可他无法拒绝。   他太想她了。   即便会痛,那就只痛他。如果有朝一日,她真的要走……除非那个男人掏心掏肺,真心爱她,不然他一定阻拦到底。   蒋星的眼泪还在掉,吻不完泪水,那就吻她的唇,一遍又一遍,低声安抚:“你别哭,别哭了。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嗯。”   终于,她夹着浓重的鼻音,闷声回应他。只因从他连续不断的亲吻里,感受出他胡乱的情绪,还有一些她逐渐听得迷糊的喃喃自语:“我不哭了……你怎么了?”   “星星,永远爱我好么?”张雪齐持续低语,“像现在这样。”   蒋星回抱他,抚摸他的背:“好。”   “说好了,不许变。不许像之前那样,跟我告白后,又说你喜欢别人。”   陈年旧事被挖出,蒋星面子过不去,只能撒娇地蹭他:“那时我不知道。我不喜欢他,我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身子猛地被提抱起,她被吻得招架不住,连连后退,小腿撞到床沿,两人齐齐栽进被褥里。   “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没有想骂你……我怕你失踪,急疯了,才对你那么凶。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蒋星被他密而烫的吻攻陷到睁不开眼,强撑着说话:“你刚才没有骂我呀。我就是气你不抱我,还反过来故意逗我,你身边出现太多甜总234号了,我心烦……”   张雪齐将她两手扣在头顶,灼热而压抑的呼吸,扑在颈边,一寸寸吻过去:“没有什么甜总234号,只有星星1号。”   “我原谅你了,别闹。”蒋星双手双脚被压制,只能头肩摆动,向他求饶,“不可以!张雪齐,妈咪爸比还在外面呀……”   “他们出去散步了。”他说。   “真的?”她狐疑,不信男人在床上的鬼话。   张雪齐反手摘腕表,吻她耳后,问:“他们散步一般多长时间?”   “大概……一个小时。”   他低笑:“可以做一次。”   蒋星眼角还有未干的泪光,灯下更显那双眸润意明亮,瞪他的样子也可爱得让人心痒。张雪齐说:“能在你的闺房,你的床上来一回,我死而无憾了。”说完,俯身汹涌亲吻她,再不给任何反抗机会。   风一圈一圈撞向窗户,发出砰砰的闷响。屋外寒风喧哗,人声寂静;屋内无人言语,翻天覆地。有人在昏暗的路灯下吵架,有人在温暖的房子里做|爱。极端的反差,同一片天空,又像两个世界。   烟火气息的人生,只想在天寒地冻的深夜,在一间温暖如春的房子里,拥抱恋人跳动的心脏。   张雪齐哑声笑道:“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爱哭。”   蒋星侧脸埋在枕头上,声音低微:“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还有什么?”   “不想告诉你。”   “我想知道。”   “那就……过几天再告诉你。”   他胸膛挨上她的背,在她耳边说:“好,我都等你。”   ……   张雪齐把棉被往上再扯两寸,严严实实地为她盖好。   蒋星意识朦胧地嗯了声,像在梦呓:“我要给你写一封信。”   “你想写什么?”他低声问。   “信……”她迷糊着,“我没给你写过,你也没给我写过。”   他的手抚上她的面颊,看着她的眼神,专注而情深。   她猛个激灵,已经阖上的眼挤出半条缝,想要抓住他的手,最后胡乱拽着两根手指:“我要给你写信,让你只看我。”   张雪齐盯着她的脸,像看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他从往事回忆中抽离,启唇回应:“我抬头不是在看那封信,是在看你。”   让我抬头的,是你读信时的声音,还有几欲落泪的神情。   那已经是蒋星的最后一丝力。   她的睫毛扇动几下,眼皮紧阖,沉沉睡去。   “能把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念哭的信,确实很神奇。”张雪齐凝注着这个一辈子住在他心尖上的女孩,低声说,“那时我想,我也要给你写一封,如果你能为我流泪,就更好了。”   五个小时前——   本岚说:“吃饭,一起。”   “今天不行。”蒋星把竹签扔进垃圾桶,“今晚我要回家给我男朋友做春卷。”   “你们晚餐就吃春卷?”   “不是晚餐,是夜宵。”她一本正经,“我今晚有好多事要做,本来也约了他一起吃晚饭,后来我决定,还是抓紧时间,先完成主要任务。”   十年前的春卷事件闹了乌龙,十年后她要为张雪齐再做一次。   她还要给他写一封情书。   从幼时到现在的回忆录。   最近都在看老照片,酝酿感情。   本岚声调平平地“哦”一声,没走两步,又回头:“你上次说的那家店,发地址给我。”   蒋星纳闷:“哪次?哪家?”   他默了两秒:“算了。”   “是不是那家炫酷爆炸好吃的日料?”她陡然悟了,脚步哒哒追上去,“原来你喜欢吃日料啊,难怪上回肯答应和我们一起吃饭,早说嘛!下次叫上zizi和寻柯,一起去呀……”   三个小时前——   伏夏问:“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张雪齐回视她,点头:“我准备结婚。”   她微微恍惚:“我记得你有一个青梅竹马,放学经常能看到你载着她回家,叫蒋星。”   他的目光柔和几分,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刹那:“就是蒋星。”   “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伏夏眼眸弯弯,搭腮道,“我记得她很可爱,当时很多人拜托她送东西给你,她还有一个特别结实的袋子,专门替大家装礼物。”   张雪齐无奈地笑。   “其实……”她顿了顿,试探瞅他,“你当时就喜欢她吧?”   话落,伏夏急忙摆手:“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探你的隐私。你可能不知道,高中时你太有名了,女生们都爱讨论你,那会儿大家最爱聊的话题就是你以后会和谁在一起,蒋星的名字人尽皆知,可从没有人提过她。”   张雪齐静看她。   “但是我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伏夏缓缓道,“一定会是她。”   因为你是张雪齐。   你只爱她。   “果然当记者,都要有洞察事物本质的眼光。”张雪齐赞赏道。   伏夏笑了下:“那我今天,就以一个老同学,而不是合作同事的身份,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   “谢谢。”   “嗯,再见。”   “再见。”   ……   蒋星的手渐渐脱力,往下滑。   张雪齐反手握住,慢慢的,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我给你写过信。但是,你没见过。”他说。 第27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17 男人逃不了这挂……   两分钟吵架, 二十分钟告白,五十分钟恩爱,蒋星和张雪齐和好如初, 爱得更胜从前。跌宕起伏的一夜,还成功圆满了某人暗藏多年,不可言说的隐秘愿望。   因祸得福, 不亏。   难怪蒋星总说睡不惯他的床, 她的床垫软而有弹性, 睡在上面, 如轻飘飘一朵浮云托着,他从不喜太虚浮的感觉, 因此床铺都是硬而稳, 让他感到踏实。但那一日, 坠入云端的体验很奇妙,柔然、香甜,就像……她一样。   覃力叩桌五下,猛掐人中翻白眼:“你能不能不要顶着一副奇怪的表情跟我开会?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是不是经过你脑子里全部乱码成了嗯嗯啊啊?”   男人看男人, 一眼就明。   张雪齐慢条斯理地掀眼,反手合上桌面文件夹。   “第一版他们一定不会满意, 但这一版得在指定时间做出来,年前必须收到合同上的一期打款。”以为他在神游, 奈何谈起公事条理清晰, 丝毫不乱, “院方会压款, 你叫上秦瑜周,约个时间,我们一起和龙书记吃饭。”   覃力向来随性散漫, 只有他们二人时,就没个像样的坐姿。他单臂搭在沙发背顶上,凉飕飕道:“你使唤起我的人倒是眼皮都不眨,最后还不是我来喝。”   “作为业务负责人,在饭桌上保护好公司女职员,是你该做的。”张雪齐按下内线,把明日行程中的红标项与秘书确认修改后,挂断继续道,“她有能力,有野心,将来是公司业务规划发展主力,你好好培养。”   “还用得着我们培养吗?”覃力懒洋洋道,“人家比咱们都大一两岁,当时高薪招进来不就是被她六年金标履历吸引。”   张雪齐意味不明地笑:“这就是差距。”   “什么?”   “别人二十六七,成家立业。你这个年纪,还单身,是有原因的。”   覃力气打不着一处,只因酝酿国粹的几秒钟内,发现自家哥们从家世到相貌,从事业到女友,样样都有,根本没法喷:“别忘了是谁让你们苦命鸳鸯修成正果的?一闪一闪亮晶晶傻乎乎,小心我金口游说几句,你再开启个三五年追妻路。”   “她一点都不傻。单纯、直率,心里透亮着,非常可爱。”张雪齐朝覃力抛去一物,“她很爱我,我也是。”   靠——   谁要听他俩爱来爱去!   “你去哪?”覃力的视线紧跟张雪齐移动的身影,不满嚷道。   “吃饭。”   “我也去。”   张雪齐回头,一副“你没事吧”的表情,怜悯地打量他:“我去找女朋友约会,你可以回家找妈妈。”   覃力原地石化。   “你要留下来加班,就帮我锁门。”言罢,又状似无意地提示,“你也可以去,培养人才,培养感情,有了正向情感维系,对工作也有一定助力。不要总让女孩子等你,懂吗?”   覃力直接裂开。   张雪齐淡淡瞥他一眼,扬长而去。   挑拨离间?不存在。   小坏蛋只能他一个人收拾。   ……   张雪齐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晨晓飓风工作室,通常情况下,蒋星都会让他在楼下等着,轻易不让他露面。   电梯抵达楼层,门开。   热闹哄笑的声音挤入狭小的空间,他朝着敞开的大门望了眼。   在办月度生日会?   有两个女生手挽着手,满面笑意走出来。看到他后,像被点中穴道,一齐停住脚步。张雪齐礼貌开口:“你好,请问蒋星在吗?”   “在啊。”二人推搡间,其中一个妥协,已朝里喊道,“三哥,叫星星过来,她——”   停顿一秒,两道目光齐刷刷射向他。   张雪齐会意:“她男朋友接她下班。”   女生们捂唇笑起来,原话回应。   “我们在办活动,你要不要进来坐着等她?”另一个短发女生问道。   “不用,我在这里就行。”他回。   女生们离去。   很快,一个拎着糖果篮的布偶人转着圈路过门口,大抵是头重脚轻,没站稳,摇摆几下扶住头套。张雪齐不知布偶下的人是何表情,但从它歪着头,面朝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在盯他。   他微眯眸回视,静默几秒后,唇边隐隐含笑。   布偶人小碎步挪到他面前,低头,从竹篮里抓了把糖果,一个劲往他面前凑。   “我不吃糖。”张雪齐微笑婉拒。   布偶人摇头,硬是要给。   “不过我女朋友喜欢。”他似在考虑。   布偶人点头,又扶脑袋。   张雪齐直视它的眼睛,像要通过那两团黑点,看穿一切。他柔声问:“是蒋星吗?”   往他口袋里塞糖的布偶人动作一顿,再歪头,后退两步。   “我知道是你。”他笑。   那张不会改变的笑脸,在他眼里,却出现被拆穿后,歪头眨眼掩饰尴尬的小表情。蒋星可爱的小癖好。   他再道:“抓来的糖都是你喜欢吃的。”   “哎呀。”   熟悉的声音,带着被识破后的不甘和娇意,闷在里面。   张雪齐心疼地打量她这一身:“头套能摘掉吗,重不重?”   她把篮子递给他,两手扶着头套,朝后一掀,一张满是汗水,发丝凌乱黏着的脸,笑意盈盈地出现在眼前。   蒋星咬唇笑,红着脸的时候,眼睛尤其亮:“怎么不叫我星星啦?”   他的目光带着复刻的力度,像要把她每一个绽放笑容的瞬间,都印在心底:“你也没叫我哥哥。”   “你又不是我哥,你是我男朋友。”   “哦。”   “哼。”   张雪齐手按住她的额头,制止她想要抱自己的动作:“先把你脏兮兮的布偶服换下来,蒋星星。”   “那再揣一点。”她低头扒拉糖果堆,又往他口袋塞了些。他失笑,她趁其不被迅速抱他一下,跳闪开,得逞地笑,“抱到了,就得听我的,乖乖等着。”转身哒哒哒跑进去。   张雪齐掏出糖果,仔仔细细看一遍。   回头想要多少就买多少,让她只追着自己跑。   --   临近圣诞节,商场餐厅纷纷挂上装饰,雪花雪人圣诞树,氛围浓郁。蒋星看中一棵半米高的圣诞树摆件,心心念念想买走放在他们两人的家里。   张雪齐没松口,她不高兴,不肯让他牵,想搂更是不行,小嘴撅着,撇开他逛逛看看。他跟在旁边,还能在人流多的地方,替她挡出一个小空间。   “不是舍不得给你买。”张雪齐偏过头,对闷闷不语的她说,“我们去买别的,上回你看中的那个镯子,再去试一回,我给你买它。”   “圣诞树好看。”她没消气。   “就喜欢绿的?”他逗趣道。   “如果是十六岁的张雪齐,一定会想办法给我买。”   “十六岁的张雪齐没什么钱。”他说,“买糖葫芦倒是绰绰有余。”   “我过几天就来买,放在我自己的房间。”蒋星咕哝,目光下移,朝着他的腿就是一脚,哪知这瓷砖地板不防滑,人没踹到,自个儿倒跄了下往后倒。   张雪齐眼疾手快,捞过她的腰扣在身前,防她摔倒。   “这叫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没忍住,笑着摇头。吊在他身上的人泫然欲泣,被他提抱起按在胸前,拍着背轻哄。   张雪齐哄人功夫一流。亦或是说,哄蒋星不再话下,拿捏得准。镯子买完后,她心情由阴转晴,自然而然就要跟他黏糊在一块。   上车后,她系好安全带,小声说:“其实我自己有钱可以买,不是一定要你为我买一些没用的东西,就是感觉最近被你宠坏了,总以为什么都会有,心里有点落差。”   自觉诚意不够,她又解开安全带,主动凑上去啵唧一口:“不要觉得我无理取闹哦。”   张雪齐直接握住她的后颈,回吻她,却不是浅尝辄止限于表面,而是一个湿漉缠绵,有勾魂意的深吻,低哑道:“我知道。我不会。”   张雪齐还是很宠她的。   蒋星心满意足,又是一路侧身坐,要么发呆,要么看他,一颗心仿佛浸泡在粉红色的温泉池水中,荡漾着,转眼已到家。   然而门开的一霎,彻底傻眼。   客厅里,不知何时“长”出一棵人形高的圣诞树,铃铛礼物盒只挂了几个,显然还没装饰完毕。   蒋星围着树顺时针走一圈,抬头看不远处含笑的男人,又逆时针走一圈,再掩藏不住震惊和兴奋,扑进他怀里。   张雪齐搂过她,站在树前,以她的话回之:“十六岁的张雪齐,会想办法给你买。但二十六岁的张雪齐,已经买好了。”   “你又不告诉我。”这句话没有一丁点埋怨,尽是喜悦,“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会想要一棵圣诞树?我只是今天被节日氛围吸引,觉得那棵好看。”   他笑:“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肯定有。”她勾住他的前襟,让他俯身,轻缓的气息近在咫尺,“我带了衣服过来,你没见过的。”   眼里的暗示与情趣,昭然若揭。他喉咙发干,她又在他颈窝笑。   “今天那棵,哪有我的好?”张雪齐环抱着蒋星,略重的呼吸在她耳畔,“那上面挂着的礼物都是假的,我送你的这棵,这些礼物,可全是真的。”   她惊诧,随手碰一个,不是泡沫的重量。   他捉住她蠢蠢欲动的小手,闭眼吻她的脸颊:“还没挂满,等圣诞节那天,你再拆。”   蒋星还在兴头上,不肯走。奈何张雪齐也是。不过令他上头的不是这棵树,而是她。怕她冷,没有直接脱衣服,吻到她双腿发软,吻到屋内暖风已足,才开始一件件扒去她的棉服、毛衣……解到裙扣时,蒋星拍他的手:“你又不洗澡。”完全拍不掉。   “什么叫又。”震荡而混乱的情绪里,张雪齐咬她耳垂,急促的气息掠过耳边,“哪次没洗?就你话多。”   她抗议:“你总爱边洗边……我要洗完再弄。”   “有什么不同?弄完还得洗。”他的手臂扣紧她的身体,似笑似哄,“边洗边做,还能省一回。”   “那样你就看不到我买的新衣服了。”蒋星搬出杀手锏。   张雪齐眸定半瞬,声色愈发低哑:“什么样的,拿来看看。”   稳住了。她仰头亲他下巴,肩身小幅度扭动着:“你去楼下洗,我在这里洗,洗完澡了再说。”   他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刀光剑影,低声问:“我现在听你的,之后,你会都听我的吗?”   她听懂他说的“之后”,脸倏地红透,小声嘀咕:“哪次拗得过你?”   他这人偏有这样的魔力,仅仅对话几句,都是浮想联翩、风花雪月,还没开始,就已经缠绵进入那意境之中。   洗完澡,衣服也换好,蒋星迟迟不肯出来。张雪齐两次叩门,等来的都是她说“过一会儿”。第三次,他直接转动两下门把,惊得她捂住胸口,羞着脸一动不动。   他的声音在门外:“你是不是想在浴室?是的话,我直接撬门进去。”   “我……不太好意思。”她弱弱请求,“要不你还是帮我拿睡衣来吧,挂在门口就行。”   他静了一瞬:“在哪?”   “最左边柜子里,拿粉红色那套,厚一点的。”   脚步声远去,没多久,又逐渐靠近,人影映在门上。张雪齐轻叹:“穿好了就出来,别着凉。”   蒋星瞄了眼镜子里的人,浴霸暖光下都可见面颊泛红。明明自己在家试穿的时候,觉得挺正常,怎么想到一会儿要给张雪齐看后,纯欲风的学生气全然变了味,没有“纯”,只有“欲”……   门上已不见人影。   她朝左扭转门把,由内向外探出一只手,摸到挂在门上的袋子。半张脸露出,视线突然一晃,吓得手里的东西直接坠地。   张雪齐不在门口,却站在距离浴室三米外的水池边,漆黑的瞳仁像把钩子,被他盯住后,便如手脚被捆绑、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足足对视十秒。   “过来。”他轻声开口。   蒋星羞得迈不开腿。   “要么我进浴室。”   她立刻从门后绕出来。   张雪齐神色温柔,做出牵手的姿势。蒋星刚碰到他指尖,他猛地朝前一拽把她扯进怀里,从后环扣住她抵在水池边上,捏着下巴让她抬头。   镜子里,一只撕掉羊皮的狼,和一只被狼咬住喉管的羊。   “你自己看看。”他的唇含住她的耳珠,眼睛直勾勾盯着镜中的她,“蒋星星,你对我太没警惕心了,如果我是一个有耐心的坏人,我为你做的这些,不过是我织的网,等着你一步一步靠近我,跌入我的糖衣陷阱里。”   “然后呢?”   她觉得镜子里的张雪齐,不像他,不敢对视,只能偏头去找那双看着她,永远有柔情意的眼,小心翼翼地问:“然后我们就结婚,对吗?”   他没有说话。   蒋星察觉出他的变化,从他贴紧她的那刻起,他的身体、气息,甚至灵魂,都变了。在这个严丝合缝的怀抱里转了圈,直视他时,她能看见一片黑中沸腾的火光。   “如果你是坏人,我的人生可能就结束了。但你不是,你是张雪齐。”蒋星仰头弯眸,手搭上他的肩膀,“这张网缠住的不只是我,还有你,就让我们缠缠绵绵一辈子吧。”   永远用纯然的柔情,狡黠的性感,攻破他的蒋星。   张雪齐忽地笑了。眼中燎原的火,被清润的水取代。   不疾不徐,流淌着温柔。   他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左三次,右三次,听见他压抑着声:“看着我。”蒋星睁眼,被他抱上洗衣机。如同眼睛上的吻一样,他密密地亲她的脸,湿漉有声,她窘地笑了:“张雪齐,你好像道格,喜欢一个人,就喜欢舔她的脸。”   “谁让你穿成这样。”   “不好看吗?”她观察他的反应,“她们都说,男人逃不了这挂。”   微微吞咽的声音。   蒋星的目光下意识去看他的喉结,心跳顿时加快。   张雪齐抱住她,有些艰难地说:“你让我觉得,我们现在只有十六岁。”   “那我今晚就当一回十六岁。”   “蒋星星。”他出声警告,手臂向内收紧。   她轻轻低呼了声,撒娇嘟哝:“为什么还要加个姓呀,你直接叫我星星不行么?”   他好似在压抑什么,咬紧牙,不回应。   “你叫我星星。”   “不叫。”   “要叫。”   “我不。”   蒋星觉得他今天别扭得奇怪,和平时判若两人。不对,今晚有三个他。普通的、黑化的、憋屈的。她想到什么,烫着耳根,悄声问:“如果十六岁时,我们就在一起了,你会不会……”   “不行。”他猛地打断,僵硬地说,“十六岁你还没成年,胡思乱想什么。”   蒋星怔住:“我还没说呢,怎么就不行了。”   张雪齐铁青一张脸,不甘又克制,最后只能深吻泄愤,磨得她的唇瓣酥麻。   “十六岁我们谈恋爱,你会想着未来跟我结婚吗?”她小喘着,想问的是这个。   “会。”他毫不犹疑。   她又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想跟我结婚的念头?”   他回:“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蒋星本以为他会说“很早”,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闷闷望着他。   张雪齐接收这道视线,轻笑道:“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不会放你走。如果一切都没开始,我不敢对你有这样的妄想。”   他用了“妄想”。   一瞬间,将姿态全然放低,以一个仰望着的身份,默默守护在她身边。   蒋星搂住他的脖子:“你完全浪费了自己的优势,你应该强取豪夺,把我堵在墙角,让我只能跟你好。女生对一个又高又帅、成绩好又体贴、全心全意只爱她的男生毫无抵抗力。”   张雪齐失笑:“这么说,是我没领会追你的秘诀,生生错过十年。”   “快!我们来试试。”她满脸期待。   “试什么?”   “强取豪夺。”   他轻咳几下,半分无奈半分宠溺看她,抿唇嗯了声:“我要怎么做?”   她十分娴熟:“你就发挥你的本色,只爱我,就要得到我,不管我怎么拒绝,你都一步步逼近,就可以啦。”   张雪齐克制地看着她,眼底逐渐蓄满灼烧她的热度。   偏偏洗衣机上穿着水手服,一个劲蹭他的女孩,还没意识到风暴即将来临。   蒋星从洗衣机上滑下,主动背靠墙角,用眼神示意,让他先开始。   ……   张雪齐垂眸注视她,一字一句道:“你那天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   一秒两秒,五秒沉寂。   他说:“好,我们在一起。”   蒋星张了张唇,一时间竟不知在戏里还是戏外:“我、我其实喜欢的人是——”   “是我。你喜欢的人是我,只有我。”张雪齐微微一笑,“你不会喜欢别人,也不许喜欢别人。”   她呐声道:“我们是好朋友……不能谈恋爱的。”   水管漏水声,一滴,两滴,慢慢落下。   能从寂静中,听出涟漪波纹。   张雪齐低头,看她无措的神情。这一幕似乎在他脑海中上演过无数回,他幻想过千百种答案,却始终没有勇气,真正听一次。   “那就结婚。”   他说完,还她一个吻。 第28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18 你等我很久了吧……   张雪齐一点就通, 在后半夜里,完美将强取豪夺的精髓深入实处。他从被褥里捞出浑身裹汗的蒋星,面对面抱着她坐在床上, 在略重的气息,哑声笑着:“我们都这样了,做不回好朋友。”   他怎么还没演完。蒋星脑子混沌, 不知今夕何夕:“不做了呀……我是说, 不做好朋友。”   “那你想和谁做?”   “我……你烦人, 我在说好朋友。”   “无论是好朋友还是男朋友, 都得是我。”   “嗯呐,是你。”   “那你该说什么。”他诱导, “做, 还是不做?”   “做……”   “知道了, 小老师。”张雪齐身子前压,将她放倒,“学习要趁早,我们今晚多做点题。”   ……   小情侣腻在一起, 时间过得飞快。周日两家人聚餐,蒋星和张雪齐姗姗来迟, 只因临近出门时,她愣是翻不到一件高领毛衣, 只能沿途买了条围巾, 遮住这两日的浮浪行径。   他们两人牵手露面的那一瞬间, 原本热闹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四位家长神态各异,全程目光紧随。   苏女士悠悠挑眉。   老蒋招手点菜。   方妙托腮陶醉。   张叔叔笑而不语。   蒋星心里默念“我没看见,我很淡定”, 挨个打完招呼后,坐下等饭吃。刚和方妙聊不到几句,张雪齐忽地凑近她耳边说话,她眼神忽闪,慢吞吞站起身。   方妙抬头看二人:“你们要去哪?”   “去趟卫生间,马上就回来。”蒋星挪开凳子。   张雪齐淡淡道:“我带蒋星去洗手。”   “哟——”   姐妹花异口同声。   蒋星埋下头推他后背,在那一道道烫脸的视线里,撤离包厢。   ……   晚餐过后,两位闺蜜兴致勃勃,又想逛街置办年货。蒋星跟在她们斜后方,悄悄回头,和身后二三米远的张雪齐对视。   两人无声地胶着目光。他慢慢弯唇,她逐渐脸热,不再看他。   “星星,过来。”方妙左手挽着苏女士,右手牵着蒋星,低声打探,“阿齐跟你求婚了没?”   蒋星眨眼:“没有哎。”   “那他一定是在筹划。”方妙信心十足。   蒋星羞涩地笑。   “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城堡?草坪?还是古城?大会堂?”方妙滔滔不绝,“要不国内国外都办吧?我们一起去圣彼得堡,办完后你俩就来个周游世界蜜月旅……”   蒋星陷入沉思。   苏女士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今年的年夜饭,要不就在阿齐和蒋星那儿吧,新房子入住,本来也该招招人气。”   “我也是这么想的!”方妙喜上眉梢,“苏苏,过两天我们去汗蒸好不好?上次有人给我推了家新店,据说那里的慕斯蛋糕特别好吃。”   “好啊。”   “星——”   方妙刚偏头,就见牵着的小姑娘,正含情脉脉地回头看着什么。她不用看也知道,目光的终点肯定是阿齐。   至于两位逛不动街先生已经不知“躲”到何处,不过需要拎东西时,一个电话就能出现。   蒋星慢半拍地“啊”了声,转回头,小脸红扑扑,显然还浸泡在热恋的海潮里。   “去和阿齐牵手吧。”方妙笑吟吟道。   苏女士接话:“别玩太晚,记得早点回家,明天还要上班呢。”   蒋星连忙点头,一秒也不愿耽搁,小跑着往张雪齐怀里撞。她的头埋在他胸前时,还能听到身后方妙磕CP似的激动声音:“苏苏,阿齐和星星好腻歪哦,我好喜欢看他俩卿卿我我。”   “你再看,我猜蒋星都不肯抬头了。”苏女士拉着方妙继续前行,声音愈来愈远,“你别看她从小脸皮厚,遇上阿齐,都在脸红……”   蒋星隔了会才抬起头,张雪齐垂眸看她,隐隐有笑。   她也笑,突然抓起他一只手,张口咬下去。   张雪齐微怔:“你在做什么?”   蒋星看着他虎口位置的牙印,恍然道:“张雪齐,原来我的怪癖还没好,我看到喜欢的东西,都想咬一口。”   他诧异发笑,静立在那,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她牵住他的手,边揉边走:“什么仓鼠,猫狗,甚至是多肉植物,只要它很可爱,我就喜欢,喜欢的话,我就想咬。”   “老天。”张雪齐低叹,笑着说,“想咬也只是想,你现在是真咬。”   蒋星努努嘴,不说话。   他目光审视:“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把道格和豆花都咬过一遍?”   她假装没听见,望天。   他步伐停住:“原来家里那盆水仙是被你咬的,我还错怪豆花,修理了它一顿。”   “哪盆?”她困惑。   他若有所思:“看来你咬过的不止一盆。”   蒋星跺脚:“我没咬过这些,你别乱冤枉我。”   “我不信。”   “我就轻轻咬过道格的耳朵和豆花的脸,都没用力,就跟亲亲差不多……”她声音愈低,心虚瞄他,就见他的笑容渐深。   “不说了?”张雪齐挑眉问。   蒋星手指抠他手背,抿唇不语。   “那该我了。”   他手臂锢紧她的腰,把她往安全梯带:“跟我回家,给我的猫狗还有水仙道歉。”   蒋星边锤边推他:“水仙不是我咬的。”   后背抵上白墙,张雪齐不留缝隙地贴上来,俯身亲吻她。酥麻刺痛的感觉在唇上蔓延,她吃痛皱眉,微微睁眼,被他阖眸沉欲的神情击中,在骤然提速的心跳声里,呆呆看他。   “蒋星星。”他的舌尖退出,眼睫抬起和她对视,低笑道,“接吻是不能睁眼的。”   蒋星懵懵地哦了声,心有余悸地瞅着那扇门,然后乖乖闭眼,微仰起头,等他再亲。   张雪齐的目光拢着她,掩不住满眼的笑,手贴上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在胸前抱紧。   ***   《暴雪星河》的CV名单公示,女主是J-One的萤风,男主是晨晓飓风的寻柯。   蒋星在茶水间偶遇本岚,杯子搁在桌面上时,她真挚地笑:“本岚,合作愉快哦。”   本岚喝水的动作一顿,睨她,声调平平:“我们没什么对手戏。”   明年公司白金剧《末世3027》,许舒泽以档期过满为由,主动提出更换男主,接盘人变成阿洲,另外一个重点角色男二,由本岚担任CV。蒋星在这部剧中配录女三一角。   “还是有几场的,总归一部剧嘛。”她撕开咖啡条,撒入杯中,“今晚《暴雪星河》的剧组要一起吃饭,你去吗?”   “不去。”   “可你也是主角团之一。”   “男五算什么主角团。”   “这是群像文呀。”   本岚顶着一张“要你管”的淡漠臭脸,转身离开。   迎着聚餐热潮,《末世3027》剧组也约在今晚吃饭,哪知大佬们直接挥手,干脆去同个地方,两间包厢紧挨着,还能互相串门,加深认识。   后半场去KTV,自愿为主,散了一半人。于姿晓走不掉,又想有人陪,就拉着蒋星留下。音乐震耳的包厢里,走廊和洗手间是难得的净土。   蒋星打完电话回到包厢,一拨人玩游戏,一拨人唱歌,还有几个围在一起聊天。她在几乎无亮光的环境中随意落座,看到桌面上放着几瓶酒水饮料,随手拿过一瓶,拧了半天没打开。   “我帮你。”身旁的男人出声。   她偏过头,这才留意到他,愣了几秒,递去。   “谢谢。”蒋星接过,喝一口停住。舌尖甜甜的,有股鸡尾酒的味道。   她抬头,忽然看到玩游戏那群人里的萤风,以及坐在角落里,视线看着游戏那桌的许舒泽。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男人突然搭话:“你住在天悦红御附近?”   蒋星再次看向他:“嗯,你呢?”   “明苑城。”   就在隔壁。蒋星恍然:“难怪你会来到这边跑步,现在还跑吗?”   男人笑:“跑,不过在室内比较多。”   “Fanny是不是有伴了?”   “没有,她单身。”   “你想给她找吗?”   男人沉吟:“应该会,不过又有点舍不得。”   蒋星打趣:“如果哪天再遇见,看看她会不会对我家道格再次产生兴趣。”   “星星。”   于姿晓拿着话筒冲她招手:“过来唱一首。”   蒋星唱完一首《椿》,回头再看,玩游戏那群人里少了萤风,许舒泽也不知去向,而本岚的哥哥,那位资方徐总,早已不在沙发上。   于姿晓抹着泪,拉她坐下:“陪我喝几杯。”   “我把你唱哭了?”蒋星关切地给她递纸。   “或许吧。”于姿晓忽地感伤,“如果内心真的坚强,又怎么会触景伤情呢。”   低语倾诉,一来一回,两人桌面的空瓶越来越多。   “星星,你一定要和你的竹马好好的。”于姿晓眼眶泛红,低声道,“爱一个人,太难了。”   蒋星觉得头有些重,身体倒是轻飘飘的,一顿一顿地点头,抱着她。   于姿晓和她头挨头,轻声说:“可以吵架,但不要意气用事,说伤人伤己的话。他应该为你,走了很多路。”   张雪齐说要来接她。   他什么时候到呢?   “我也会走向他。”蒋星眸中有湿润的光,醉意朦胧地看着她,“你也要走向你的他哦。”   于姿晓怔忡:“我可以吗?”   “可以的。”   “但我……会害怕这条路。”   蒋星头靠回她肩上,将晕未晕的模样:“走路不难呀,你只要走过去,看到他,你的心就会动了。”   --   张雪齐攥着手机,眉头深锁。   十几条信息和未接电话,都联系不到蒋星。明明不久前,两人还在电话里约好他来接她的时间。   再接通时,明显感觉到她酒醉上头,好在听到她身边是个女人的声音。问她在哪,她不肯说,一定要自己过来找他,哼哼唧唧,闹得他心急又烦躁,只能在这家KTV的大厅里等着。   他紧盯电梯,见那扇门关了开,开了关。正欲再拨一通电话过去,身后乍现一道惊喜的声音:“啊,在这里。”   回过头,楼梯上的小醉鬼笑得一脸傻劲,和身旁扶着她的年轻女人说了两句,然后背着手,一步一跨,用这个诡异的走路姿势,来到他面前。   那个女人看到这一幕,低头抚额,无奈地笑。   张雪齐脸色阴沉地打量她,偏偏这满身酒气的小坏蛋辨不出他的神色,一脸邀功似地笑看他,拽着他的袖子说:“我走过来了哟。”   他微抿着唇,一言不发,牵着她离开这个夜夜笙歌的地方。   走到中途,张雪齐还是没忍住,偏头瞥她。   就是这一眼,他整夜酝酿的指责与说教,统统瓦解。   她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看他,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她只认识他,只望着他,只爱他。   他早就清楚地知道,这双眼睛,即便再温柔,再动人,对他而言也是利器,是能要他性命的东西,困住他那无法拥有她的前半生。而得到她之后,他也将在这双眼眸里无尽沉沦。   “张雪齐。”   她轻轻的、灵巧的,一字一字叫出他的名字。   张雪齐停在原地,嗓音干涩:“干什么?”   蒋星看他一会,突然想挣开手。他不准,死死握住。她懵懂地眨眼,然后单手摸着口袋,从左到右,很迷茫的样子。   “你在找什么?”他问。   她的手碰到一处,短短地“啊”了声,眼睛里像有两颗小灯泡,登时通电亮起。紧接着,笑嘻嘻地举起那个东西给他看。   易拉罐的拉环。   “张雪齐。”她叫了第二声。   他像是被拴在原地,眼眸低垂看她,喉结滚了下。   蒋星抬起他一只手,仔仔细细瞧上半分钟,两指捻着拉环,小心翼翼地推进他的小拇指。   卡在一半。   她咬住下唇,抖肩笑看他,为这滑稽的一幕。半晌,歪着头柔声说:“你等我很久了吧。”   张雪齐的眼紧锁住她,微微泛红。   蒋星双手握住他戴有拉环的手,缓慢地,按在自己胸口。   “这次,我来找你了哦。”   她轻声,还他一句话。 第29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19 我是张雪齐的家……   张雪齐在车上问:“蒋星星, 你真的很想嫁给我吧?”   小醉鬼连连点头。   “那要不要跟我回家?”   “要。”   “我说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家。”   蒋星眼似月牙,侧靠在副驾驶座上, 一个劲对他笑。   她到底是清醒还是喝醉。   他在心底轻叹。   看着不像很清醒,刚才发生的事,他不希望是醉酒后的脑热。不过喝酒壮胆, 也不无道理。但蒋星生来就有一只肥胆, 哪里还用壮?   他又希望她稍微醉了, 毕竟自己鲜少有失态的时刻, 不想被她看见。   “下周我们再过去。”张雪齐微顿,又像在自言自语, “算了, 暂时不过去也好, 那棵树还没装完。”   蒋星突兀道:“张雪齐,你真的很爱我吧?”   安静两秒。   他轻声嗯道:“很爱。”   “爱一个人,就要学会包容和理解。”她念念有词。   他一笑:“你要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就把你关在家里, 每天学习强取豪夺。”   蒋星目光发空,沉默。   “我真的没咬水仙。”她说。   她咬了又如何, 不过是一盆花,只要她没怪癖到吞下去闹肚子, 一切都好说。张雪齐摆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嗯, 原谅你了。”   “但那颗梨是我咬的。”声音低低弱弱, 带着不安。   他没听懂:“哪颗?”   “你书包里的那颗。”   书包?何年何月?   她郁闷道:“我好饿, 看到那颗梨,偷偷吃到一半,你过来了, 我怕你骂我,就把剩下一半装回袋子里,骗你说是老鼠啃的。”   他笑了,原来是那件事。   这么多年,也就她以为能瞒天过海,他当下就知道是她偷吃,脸色不善也不是因为听到有老鼠,而是无奈她吃一半又放回来,掩耳盗铃,故作无辜。   不就是一颗梨,她想吃,给她多少都行。真是胆肥面子薄,一股傻劲。   送到家门口,蒋星陡生惆怅,紧抱他不放。她平时也黏人,半醉后更甚。张雪齐面上无奈,心下却享受着她的又蹭又扭撒娇的模样,旁若无人。   眼瞧她渐渐安静,困意上涌,他低声道:“在我面前,你不用藏着。如果想藏,也要藏好来。”   “嗯。”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好爱你。”   张雪齐失神片刻,阖眸吻她发顶:“我知道。”   “我只对你说过喜欢,没说过爱。”蒋星脸颊蹭他胸口,毫不吝啬情话,“张雪齐,我要爱你到爱不动的那天。”   他不吭声。   “你说会有那天吗?”她迷茫。   回应她的,是更紧的拥抱。   ……   进入十二月,随处都有新年的气息。   公司的窗户已贴上窗花,蒋星用红纸剪了一张小巧精致的,贴在水杯上。同事们路过看到后,都很喜欢,让她帮忙多剪几张。于是她闲来无事时,就随手剪一些,一问就给,见人就发,公司红红火火的氛围逐渐渲染开来。   “星星,你试训结束了?”于姿晓走路带风,一沓文件搁在桌面后,又拉开抽屉,抓了几颗糖递给蒋星。   蒋星拆了颗含在嘴里:“五点和本岚还有两场,因为肖老师没回来。”   于姿晓瞥到她桌面的台本,点了点头。   “你今晚有约会吗?”蒋星眨眼问。   “你怎么知道?”她怔了下,又笑。   蒋星指着自己的唇,示意道:“你涂了口红,很好看。”   于姿晓掩唇而笑,轻捏蒋星的脸。   下午的试音培训,本岚明显状态不佳,导演不断喊卡。蒋星察觉他面色不对,众人刚询问几句,他猛地咳嗽一阵,脸色涨红,额头青筋凸显,整个人直直倒地。   跟着120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后,蒋星胆战心惊。医生诊断急性阑尾炎,好在是单纯阑尾炎发现得早,不用手术。   随行的男同事打电话跟公司说明情况,蒋星拿着单子到一楼大厅缴费,远远就看见一个高出人群的熟悉身影。   ……   覃力眉头紧锁,总觉得后背一刺一刺,有不适感。从检查单里抬头,对上一双乌溜的圆眼。   此情此景,他忽地萌生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几不可见地咽了下口水。   “覃力,你生病啦?”蒋星视线一瞥,他直接将报告单对折揣进口袋里。   “你怎么在这?”覃力反客为主。   她摇晃清单:“我同事急性阑尾炎入院,我们叫了120送他过来。”   “还好吗?”   “嗯,不用手术,在联系他的家人。”   覃力若有所思:“男的女的?”   “男的。”   他双眸半眯,眼神很微妙。   失守一霎。   一只手伸来再收回,口袋里的单子已到她手中,他惊诧这哪儿练的无影手,看到她怔然空洞的表情后,愧疚感愈发浓郁。   蒋星问:“他在哪?”   “一闪一闪亮晶晶,你先别急着哭,一会儿去跟他哭也行。”覃力语速极快,将来龙去脉简而告之,“就是年底应酬多,工作忙,胃的负担有点重,所以来医院住几天,挂挂水,医生说多注意休息就好了,你别胡思乱想。”   “我问你他在哪?”她又重复一次。   覃力略有为难:“我们有同事在上面看着呢,要不你先忙完你的事,等会我陪你去住院部。”   蒋星说:“我哭起来很难收场,除了张雪齐谁也哄不动。”   覃力回:“3号楼住院部15层,1536房。”   蒋星把一沓单子按他胸口,掉头就走。   覃力摩挲下巴,高深莫测地点头,垂眸翻开检查单,愣在那。   徐沛。   他是谁,蒋星的男同事?   好家伙,刚帮她男朋友缴完费,现在又得帮她男同事缴费?   ***   1536病房外,站着一个中年白大褂医生,和一个高挑精致的女人。   两人正在低声交流。   蒋星的手刚碰上门把,女人讶异阻止:“等一下,你是哪位?”   “你没见过我吗?”蒋星定睛看她。   大气端庄,浓颜的长相。她的职业套装,就如同脚踩的那双高跟鞋,犀利、果敢,一丝不苟,斩杀四方。   秦瑜周狐疑打量她,没说话。   蒋星再问:“张雪齐在里面吗?”   “他正在休息。”目光明了几分。   “你和覃力先回去吧,辛苦你们了。”蒋星扭转门把,轻声道,“我是张雪齐的家属,我会留下来照顾他的。”   --   张雪齐阖眸躺在病床上,唇色很浅,更显病容憔悴。   “矫情,生病也不说。”蒋星小声咕哝,手滑进他的手掌里,轻轻握住,“每晚九点都要打电话,我看你今晚怎么办。”   她托着下巴,凑近看他黑压压的睫毛,浓密且长,羡煞女友。   许是药物吊水的作用,他这一睡,到九点也没有转醒的迹象。   原来一个人可以忙碌到,需要靠生病的时间来补充睡眠。   一夜心疼,时间悄然流逝。床头那只手机突然嗡嗡震起。蒋星以为是工作上找他的电话,摸来一瞧,人静在那没动。   手指一滑,手机从面前拿开。床上的人已睁眼,借着乳黄色的一豆灯光,静看床畔的她。   蒋星故意绷着脸:“你定九点的闹钟干嘛?难不成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惦记工作没处理’?”   一刹那,她在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捕捉到很浅的笑意。   张雪齐轻声解释:“九点要给蒋星星打电话。”   蒋星知道会是这个答案,真正听他亲口说出,又是另外一番酸甜滋味。   她软了心,伏在他床头,用指尖去戳他的脸颊:“你不合格。”   “什么不合格?”   “男朋友、未婚夫,都不合格。”   他凝注她的眉眼,静默两秒:“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陪在彼此身边。”蒋星认真地说,“你连个胃病都不告诉我,是不是不需要我了?是不是想孤独终老?”   他没告诉过她,她倾注情感说话时,声音如山涧清泉,不疾不徐地淌过,是能抚平喧嚣,安抚他灵魂的宝器。   他想再听她多说一些。就这样,听一辈子。   “需要你,不想孤独终老。”张雪齐诚恳回应,握着她的手,拉进被子里捂暖,“我要怎么挽救?”   蒋星低俯头,在他唇上轻碰,又用脸颊贴着他蹭,终于笑了:“快点好起来。”   ……   张雪齐告病休假两日,蒋星说什么都要在病房陪护。当晚回家收拾自己和张雪齐需要的东西,又和家长们解释一通,最后四位家长去了医院,留她在张雪齐房间里,慢吞吞收拾熬着时间。   离开病房后,她也问过医生。工作狂的通病,索性不算严重,少喝酒、多休息,身体是需要细心呵护养着的。   蒋星望向桌面摆着的相框,出神。   那是高中时的他们。穿着校服,他单脚踩地,坐在单车上,她站在旁边,傻傻地冲着镜头比剪刀手。   如果有一天,张雪齐不在她身边了,她会怎么样?   手抚上墙面的开关,啪嗒一声,壁灯照亮狭小的空间。小房间里的摆设经年不变,这里曾经是她的盲盒礼品屋。   覃力揭晓圣诞礼物的秘密后,蒋星才知道,她自以为的盲盒,其实是他的礼盒,默默收到鲜花和礼物的人不止是他,还有她。   蒋星把架上的盒子挨个拿下来,打开看,大部分都是空的。她记得读书那会儿张雪齐总是收到千奇百怪的礼物,却不会扔,而是放在盒子里。   方阿姨时常会去福利院探望小朋友,这些礼物也会随着她的心意,一起送到孩子们手里。   一个搁在最里层架子下方的深蓝色盒子里,装着很多零散的信件,她草草翻过,底下还有个黑皮笔记本,里头记录着一些经典题型。   初中以前,张雪齐写的都是正楷,高中后写行书。她一面欣赏着字迹,一面又想读懂曾经的题目,奈何智商有限,早已忘得精光。   就这么越往后看,越翻越快,刚想合上,手速比脑子快,下一页已经出现在眼前。   不再是数字和化学符号,是零碎的文字。   一页。   ——蒋星为什么会跟我告白?   这句话被胡乱划掉。   二页。   ——我就知道,她……   后半句没写完。   三页。   ——我能说吗?   四页。   ——201X年10月13日,阴   她说我们是好朋友   所以我忍住牵她手的欲望   可当她仰起头   圆圆亮亮的眼睛看着我时   我觉得心脏已经不会跳动   五页。   ——算了,我就当她关系最好的那个朋友。别的,无所谓了。   尾页。   ——没办法,我还是喜欢蒋星。   ……   重返病房时,四位家长正准备离开。张雪齐已吊完最后一瓶药水,手背上还有固定针头的胶带。陪护的那张床上,早已摆好干净的枕头和被子。   待房间独剩二人,他朝她招手,牵着她走到卫生间,跟她说热水器怎么用,又指着洗漱架:“在楼下超市帮你买了新的洗面奶,牙膏牙刷和杯子,怕你健忘,收拾东西也只收一半,一会儿没得用。”   为什么生病的人是他,被照顾的还是自己。   蒋星猛地转身抱紧他。   吊针时间太长,张雪齐身体稍显虚弱,被她一股脑撞过来,直接脚步不稳倒退两步,后背磕到卫生间门上。   她惊慌地抬头,回应她的是用尽全力的拥抱。他揶揄道:“是不是又气我不主动抱你,想用头撞死我?”   蒋星半垂眼帘,侧脸贴在他胸口,听着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心里安稳:“张雪齐,我知道那个答案了。”   他的手抚摸她的头发:“什么答案?”   “会不会有爱不动你的那天。”   他柔声问:“答案是什么?”   “答案是你。”   “我?”   ……   蒋星缓缓抬眸,眼里全是他,只有他。   她说:“我的爱,永远在这个、你存在过的世界里。” 第30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20 你在我这里,胜……   清晨七点。   深色窗帘遮光, 屋内昏暗,张雪齐睁眼后的下一秒,偏头去看左侧那张陪护床。   没有人。   白被平整铺开, 椅子上的衣服和小背包都不在。   他微皱眉,拿过床头小桌上的手机,刚想给蒋星拨电话, 门咔嚓一声, 她满身寒气, 拎着散发香气的东西近他床头, 小声笑道:“大老板的作息真规律。”   他的目光追随她:“你去买早餐?”   “嗯!”   “外面很冷。”   “是呀,还下雨了。”蒋星面朝他, 向他呈现羽绒服上潲到的雨水, “我本来想到外面买, 但是路过食堂觉得好香,直接把我勾进去了。”   张雪齐无声凝视她。   她肤色白,遇寒风雨雪天气,脸颊和鼻尖都会冻红, 有一年新年礼物给她送过一个小雪人,圆滚滚的憨劲很像冬天时的她。   他记得那年, 他们冷战很久,担心她余气未消, 可能会拒收礼物, 后来听到那句“只要一下雪, 我就会想到那你”, 又觉得这个礼物选得好,送得对。   张雪齐掀开被子一角:“进来躺躺。”   “嗯?”   “帮你暖一下。”   蒋星犹豫半晌:“还得脱衣服……”眼睛却盯着心之所向的地方、他怀里的位置。   瞧出她的小心思,张雪齐轻轻弯唇:“你慢慢脱, 不着急。”   她顿时笑了,动作丝毫不慢,一鼓作气脱掉大衣毛衣,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里。   两人面对面相拥,缩在一张小床上。   她的手在他胸口按着,一冰一热。他搂紧她,唇舌带出湿意,她在迷糊中感觉身上的寒气被驱逐,前胸后背闷闷发烫。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很熟悉,蒋星想耍耍嘴皮子,清晨逗他几句,那只圈在她腰上的手,比她心思更快,探下去。她惊地咬唇,红着脸想扯开,奈何无用,声音闷在他胸前:“这是医院呀。”   张雪齐低嗯了声:“这样暖得快。”   “我已经暖了。”   “你数过没有,几天了?”他的呼吸绵延而沉重,“上一次,好像还是聚餐的那周。”   都不到十天。   “我不用。”蒋星再次反抗,声调却出卖她。   张雪齐偏头,温热的吻落在她的眼角、脸颊,隐晦地笑:“这还不用呢?碰一下就不行。”   “你……”明明是他先有反应,“你怎么不让我摸?”   “好啊。”他哑声笑,“这是报答你买早餐喂我,咱们轮着来。”   “不要。”   她的眼皮被热气熏着,愈来愈沉,周围的声音隔得很远。   张雪齐断断续续地亲吻她。   “会不会有人来?”   “不会。”   “张雪齐……”   “嗯?”   “你叫我星星。”   “感觉怎么样?蒋星星。”   “哎呀,你好烦。”   ……   他的头埋在她颈窝里,低低地笑。   --   再转醒,日上三竿。   蒋星被子捂脸,露出一双怯而朦胧的眼。张雪齐坐在床头的椅子上翻书,见她醒了,视线停在她身上。女护士正在调慢点滴速度,换下一瓶。等到病房再剩他们二人时,她才探出头,散着脸颊热度。   “你几点起来的?”陪护的家属,霸占病人的床位,一觉睡到十一点,还被护士看见。想想也是很羞愧。   “八点半。”他合上书。   蒋星发现他看的是她装在包里的台本。   “为什么不叫我?”她伸懒腰。   “你又不用上班,能睡就睡。”他说得自然,“况且你睡得久,也是有原因的。”   伸展的姿势僵住,手臂缓缓收回被窝里。她窘道:“我们又没那个。”   张雪齐挑眉,眼神玩味:“我说的是你早起,你以为是什么?”   她的脚在被子里踹了下,发泄不满。他看在眼里,不拆穿,又随手打开笔记本电脑。蒋星见他工作狂附身,不悦地找茬:“我买的早餐,你是不是没吃?”   他看着她,回:“吃了。”   “好吃吗?”   “……还行。”   “最喜欢哪个口味?”她买了三种粥。   “蛋花。”   “芥菜的不好吃?”   “一般。”   “一般就是不怎么喜欢。”她说,“你该不会把剩下的扔了吧?”   “没有。”他稍顿,“都吃了。”   “那还差不多。”她嘟哝,“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张雪齐叹气,明白她没营养的搭话只是不愿他对着电脑,自觉合上后放在一旁,注视她道:“我已经订好餐了,十二点时会有阿姨送上来。”   还挺妥帖。   蒋星侧躺姿势不变,乖巧地点头,心里扑腾着瞄他,朝他伸出手。张雪齐洞察她意,含笑握住,拇指指腹摩挲她的手背,无声牵着。   ***   昨日,本岚前脚刚进医院,蒋星随后发现张雪齐住院。向公司请假两日的理由是陪护男友,少部分处在信息边缘不知道她有男朋友的同事,甚至以为她和本岚是一对,还有的误会她和高富帅男友分手,转而奔向本岚的怀抱。   实在是……想象力丰富。   张雪齐午睡后,蒋星下到住院部12层探望本岚。病房里除了本岚的哥哥徐总,还有一个年轻女孩。   她也不知自己的出现,是让氛围更尴尬,还是缓解他们僵持的局面。根据女人的第六感,这三人之间,一定有一段微妙的故事。   心理建设大半天,进去不足半小时。蒋星惦记一事,又打车去了趟滨海一路。一进门,便被那棵灿灿发光的圣诞树吸住双眼。   蝴蝶结、金铃铛,大大小小的方盒和红包,缀满树枝。一周时间,他还能在繁重的工作之余,替她准备礼物,装饰这棵树。他生病住院,也有她的“功劳”。   张雪齐不在身边,她无心对礼物下手。视线环视一圈,摘下一个体积合适的红包,拆开一瞧,有两张红色毛爷爷。   她抿唇笑,把手中的东西塞进红包、封口,重又挂回树枝。   在屋里捯饬近两个钟头,再看手机,发现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全部来自一个人。她回拨,那头很快接起,浅浅的呼吸声里,他开口问:“你在哪里?”   “回家了。”   “苏阿姨和我妈说你不在。”   “是我们的家。”她解释。   那头没了声音。   蒋星知道他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索性先入为主:“我去12楼看了阑尾炎入院的同事,想着你肯定没醒,就打车过来拿点东西。”   “你一个人去看他?”   “当时病房里还有他哥哥和一个女性朋友。”   “什么东西忘拿了?”   他果真问到,她早已想好措辞:“感觉亲戚要来了,回来收拾点要用的东西,多拿条裤子。”   两厢安静。   “你生气啦?”她忐忑地问。   “没有。”他慢慢地说。   “我马上回来。”   “嗯。”   蒋星听他语调,判断着即便没生气,也是心中藏事。估摸应该是下午她去探望男同事的事,让他不太畅快。   傍晚时分,绵绵细雨,夹在寒风中。   蒋星沿路买了枝白玫瑰,裹在自己的羽绒服里。病房门虚掩,她悄悄推门探头,无灯的屋内,和走廊上亮堂的光线形成反差。   反手锁门,坐在窗边不知在看何处的男人,回头望来。和她在饶海培训,他过来找她那天一样,静候她的时候,他什么也不做,像是在等待时间的长河,将她推到他面前。   “为什么不开灯?”蒋星往前走几步,停在床尾。   张雪齐看着她,说:“过来。”   她没动,在犹豫是现在送花还是待会送。   他好似瞬间失去耐心,突然起身,绕过病床朝她而来。   蒋星倒退两步,瞪眼惊诧道:“你该不会要修理我吧?”   他停在半道,静一会。紧接着,走到床边,掀起棉被,像在找什么东西,手探进去摸到后,再抽出。   她急忙拽下拉链,双手握着花枝,呈在他面前。   张雪齐的时间似乎静止在这一秒。两人对视,四下太黑,他觉得此刻只有她的眼睛是亮的。   她的手里是一朵盛放的白玫瑰。   他的手里是一袋热乎的炒板栗,和一杯红糖姜茶。   再一次目光相接,都明白彼此的情意。   以花换茶,以心换心。   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小声问:“你把吃的东西放在被子里干嘛?”   “怕它冷了。”张雪齐走到她面前。   他反问:“你把花藏在衣服里做什么?”   她拿着花抱紧他,觉得这一刻无比幸福:“怕它被风吹掉了。”   ……   张雪齐得到鲜花,蒋星得到美食。   他抱着她坐在椅子上,看一阵花,再垂眸看她,低声问:“为什么送白玫瑰?”   她剥颗板栗喂到他嘴边,想了想他好像不能吃,又送进自己嘴里:“你是我的。”   “什么?”   “它代表纯洁的爱。”她记得花语,“你是圣洁的,你也是我的。”   他细品这句话,轻声道:“那我觉得这朵花,更适合你。”   蒋星热着脸,仰头亲他一口:“开心吗?”   “开心。”张雪齐回吻她,察觉他呼吸渐促,她笑着偏头躲开,继续吃着:“那你不要生气了。”   “我没生气。”他无奈道。见她就像随口一提,他抿了抿唇角,没继续解释。   午后的梦里有她,醒来后却不见人影。那一刻他以为又回到从前,亦或是就在从前,不断地寻找她、打电话,想听到她的声音,听她说爱他。   蒋星不担心他会生气,一来她会哄他,二来自己是他心头宝,有恃无恐。   她抚去手间、衣服上的细碎,插管喝红糖姜茶,随口问:“和覃力一起陪你来医院的那个长腿美女是谁?”   张雪齐回:“秦瑜周,业务小组组长,覃力手下的人。”   “原来你们公司还有这样一个大美女。”她阴阳怪气地说,“我去过几次都没见到,藏得真好哟。”   他笑:“她喜欢覃力,你反击的时候到了。”   “啊?”蒋星直起腰,不可置信,“大美女喜欢覃力?美女亏了!”   这是什么话。   张雪齐曲指轻敲她额头。   她不满地瞅他,他微笑,掌心揉搓她的额头,听她闷闷不乐地问:“覃力可以拥抱大美女,你只能抱我,心里会不会有落差?”   他不答。   蒋星瞄他神色,登时拢眉嚷道:“你犹豫了,果然男人就算有女朋友,也放不下其他美女。”   张雪齐倾身咬住她的唇,吮了两下,好笑道:“是我身边的美女多,还是覃力身边的美女多?我没办法喜欢别人,眼里只有你,早就认命了。”   “我才不信你会喜欢别人。”她将心放平,当下已是严丝合缝贴在他胸前,又蹭着想挨他更近,“你再聪明,在感情里也跟我一样,一根筋,认准一个人,就会死心塌地。”   “说得对。”他满目柔光,看着她轻轻地笑。   白玫瑰插在花瓶里,搁在她斜后方的小桌上。独独一枝,如同这独一无二的爱。   蒋星咬他下巴,不舍得用力,只留浅浅牙印。见他垂下眼眸,她讨好地笑,密密亲他几下。   “蒋星星。”   “嗯?”她扒他衣领,亲他脖子。   “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知道。”他藏起来的笔记本被她偷看到,他的秘密早在她心里。   “还有你不知道的。”他说,“想听吗?”   蒋星默默看他一会,试探道:“你还有事瞒着我?”   “嗯。”他应声。   “你说吧。”她突然不再直视他,身子一动不动,“我能承受得住。”   会得到一个什么答案。   她屏气凝神,等待着。   “你在我这里,胜过所有人。”张雪齐低声道。 第31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21 张雪齐,欢迎回……   从前当他是好朋友, 觉得他面冷心热,有时毒舌到想锤他,但需要他时总能出现在身边。后来成为男朋友, 两人依旧会斗嘴互怼,但体验感和从前相比,大相径庭。   彼时, 他的样子, 他的声音, 他的话语, 落入耳中,像渡上柔光的画面。他毫不吝啬地表达爱、付出爱, 连腹黑闷骚都成为她喜爱的优点。她给出一分笑, 他能回两分温柔;她呈上十分爱, 他能献出所有。   “张雪齐,你说我们算是灵魂伴侣吗?”   “算。”   “原来最好的恋爱状态,是对方既是你的好朋友,也是你的男朋友。”   “以后要把男朋友放在前面说。”   “可我们当好朋友的时间更长。”   “但当男朋友的感情更深。”   “不会哎, 我很珍惜我们当好朋友时的时光。”   “我说的是‘深’,不是‘深厚’。”   “你……”   笔锋一顿, 蒋星目光聚焦。台本上的批注不知何时出现岔道,映入眼帘的是“张雪齐”三个字。她想着他, 思绪飘忽间, 写下的文字都变成他的名字。   “星星。”   于姿晓的声音从后传来, 她手臂瞬间平移, 遮住那点悸动的小心思,二十五岁这一年也成功体验一把女生们十五岁时,在课堂上给喜欢的男孩写情书, 险些被巡堂老师抓包的情境。   “23号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桌面日历上,23号被人用马克笔圈出,一左一右还画了两只猫耳,外加一个大大的感叹号。强调突出,又带有蒋星风格的记号。   蒋星回:“那天是我男朋友生日。”   “原来他是摩羯座。”   “对呀。”   “摩羯座的男人,好像都是工作狂。”   蒋星严肃地点头。   “虽然闷闷的,但是很深情。”   蒋星搓了搓脸,抿唇笑。   “好甜蜜啊。”于姿晓挤眉弄眼,暧昧提醒,“注意安全哟。”   一周后,本岚重归岗位。试音棚里,蒋星在休息间隙问出辗转反侧好奇良久心痒难耐的话:“你们三个是好朋友吗?”   三秒沉寂。   她又道:“你和你哥哥,是不是有人喜欢她?”   本岚的头以0.5倍速,慢动作转向她。   她眨眼:“该不会,你们都喜欢她?”   本岚倏地站起身。   蒋星噤声,一秒进入乖巧模式,双手交叠搭在桌上一动不动。本岚端起水杯,居高临下俯视她:“长你们这样的是不是都很傻。”言罢,绕桌离去。   ……   夜里,张雪齐和蒋星牵手遛狗,一人聆听,一人絮叨,一狗乖顺。   她的头挨着他的手臂,对即将到来的日子充满期待:“你生日、平安夜还有圣诞节这几天,我们都能待在一起,好开心呀。”   “这就开心了?”   “对啊。”   张雪齐垂眸,瞥到她没带围巾露在外的小半截脖颈,握着牵引绳的那只手伸来一拉,把她的羽绒服拉至顶,脖子不再见风。   道格突然被扯,回过头来,一人一狗对上视线。他低声道:“没你的事,走吧。”   道格转过头,继续悠悠向前走。   张雪齐接上刚才的话题:“以后每天都能在一起,你岂不是乐疯了。”   蒋星抓住瑕疵:“你不是吗?”   “不是。”   她顿时停在原地,微撅唇,不满地盯着他。张雪齐转身,见此情景,又笑着回到她面前。   正在悠闲散步的道格感觉脖子再次一紧,小脑袋转来,回头看着待在一块三分钟就要拥抱,五分钟就想亲吻的两个主人,乖乖走回他们脚边,蹲坐仰望。   张雪齐双手捧着她的脸,唇瓣离开后,低笑道:“因为我早就疯了。”   蒋星再次被一个吻、一句情话哄好,黏黏糊糊地蹭抱他,垫脚想再亲。张雪齐轻拍她的头,与她耳语:“我爸他们散步,就在你后面。”   她僵了一瞬,胡乱推他胸膛,扯过牵引绳,也不理他还想再牵的动作,小腿迈速极快,就差没跑起来。   人生贵在坚持,每日雷打不动三件事。   吃饭、睡觉、逗蒋星。   张雪齐含笑注视她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跟上。   --   省应急医院每年都会在卫健委的组织下,派出医疗专家援藏援疆,开展免费义诊活动。原定于年底最后一周,因为当地天气影响,提前到中旬左右。   涉及应急救护项目工作,张雪齐照例跟随医院队伍出发去西藏林芝等地,为期一周。如果顺利,还能在他生日前夕回到J市。   这是他的工作。   她不能百分之百的时间都占有他。   蒋星侧卧在闺房的小床上,棉被罩得严实,露出白净的小脸,视线不离屏幕里的张雪齐。   他也是同样的姿势,只不过相比起她裹成粽子的姿态,他的棉被盖在胸口位置,她注意到他黑色单衣的logo,是自己前段时间去商场给他买的那件。   起初两人还天南海北地聊工作聊闲事,这是每晚入睡前必经的一个步骤。后来,心猿意马的怔愣次数愈来愈多,直到那抹泪,从蒋星的眼角滑过鼻梁,隐入鬓边,空气寂静在那一瞬间,两人都停止说话。   太突然,是她也没控制住的一幕。整张脸往被子里缩,吸着鼻翼,胡乱蹭干眼泪后,才慢悠悠地重又探出半张脸,眼眶泛红。   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他们不言不语。待视线再次交接时,原本侧躺的张雪齐,已靠坐床头,透过屏幕,在几千公里外的异乡,安静地看着她。   如果接下来,他问她为什么哭,她可能真答不上来,情绪霎时涌入,说多还显得矫情,然而他没问,开口的第一句是:“这里好冷。”   他再道:“现在的我,已经没办法去太冷太远的地方。”   “我买了新的电热毯,放在我们家里。”蒋星的声音还有浅浅的鼻音,叮嘱他,“你多穿点,不要感冒,健康第一,赚钱第二。”   张雪齐目光拢着她:“我很快回去。”   她轻轻地嗯。   “圣诞树上的礼物拆了吗?”他问。   “你不在,我不想拆。”她声音很低,“等你回来再说。”   他说了声好,静默半晌,随手抓个枕头垫在背后:“我给你讲故事,你乖乖睡觉。”   蒋星狐疑看他,但想到从没享受过他讲故事哄睡,不想质问截断他的兴致,乖巧地点头,在他温柔的声音里,渐渐阖上双目。   手机失去支撑,镜头对准天花板,是她已入梦。   张雪齐轻声道:“你睡得倒快,我今晚可能要失眠。”   没人应他。   “晚安。”   爱哭鬼。   --   张雪齐出差的日子,蒋星除了上班,就是在做生日礼物最后的收尾工作。   去他家看道格和豆花,客厅里的方妙正在翻相册,沙发上还有几个大盒子,装的全是照片。   她热情地拉过蒋星,跟随照片里的时间,从自己的少女时代讲到和张叔叔恋爱结婚,再到生下儿子,还有好些是蒋星从没见过的、和张雪齐幼儿时期的合影。   方妙感慨:“我觉得最最最好的情况,就是星星你能和阿齐在一起,我们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啦。不过我们也不会干涉孩子们的感情,如果你们各自有喜欢的人,你们的孩子也可以当青梅竹马,这样也很好呢!”   蒋星笑着点头,她觉得有张雪齐的人生已经很幸福。   “其实以前哦,我很担心阿齐未来的感情状况。”方妙忆起往昔,怅然道,“他跟我说他不想结婚,把我担心坏了。”   “什么时候的事?”蒋星困惑。   “读书那会儿吧。”方妙沉思几秒,“初中?高中?应该是高中,初中还小呢……”   那晚,一贯写完作业玩会儿游戏就睡觉的张雪齐,破天荒在小院子里来回踢球,直至深夜。方妙问过几次,都被他三言两语,亦或是沉默掩过。后来,他突兀地来了句:“我可以不结婚吗?”   方妙错愕:“距离你结婚,起码还有十年,不用这么早就决定吧。”   他抿着嘴角,脚踩足球静了一秒,然后继续在那小块地踢着,不再说话。   “阿齐,咱们不着急。”方妙面上平静,心里已翻腾千百遍,甚至想到如果儿子坦白自己性取向的问题,那她依旧会为了他,选择接受,“说不定以后能遇到想结婚的人呢?”   “没有——”张雪齐眼神冷淡,“想结婚的人。”   ……   方妙把手里的照片递给蒋星,还在诉说往事:“所以说,照片能替人记住很多快要遗忘的事,那天我在客厅里偷偷拍了张。阿齐比较像他爸,少年老成,也很冷静,没见他这么失望地跟我说过感情。”   “我猜测,他当时很有可能失恋了。”方妙悄声道,“不过谁没点年少心事呢。”   蒋星拿着照片,愣愣坐在那。方妙已揭过这茬,开始说起下一张。   照片里的张雪齐还是十六七岁时的少年模样,身段挺拔,眉目清俊,双手插在裤兜里,低头用鞋尖轻踢足球。   她记得张雪齐这件白色T恤上衣,那天他们在车棚碰面,她盯着他衣服中间那只金色狮子,真诚地赞美:“你穿白色比黑色更好看,这件衣服超帅。”   他淡淡地嗯了声,眼底有不易察觉的笑。   “你——”两人异口同声。   张雪齐温和道:“你先说。”   蒋星点头,在他面前,从不遮掩心里话:“张雪齐,我觉得我们还是当好朋友吧。你认识6班的许舒泽吗?就是不久前十大歌手的第一名,他唱歌真好听,我以前还学过声乐,也没他唱得好,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老在想他唱歌的事,他怎么唱的呀,哎。我朋友说,我可能喜欢上他了……”   从她说第一句话开始,他的心已经沉入那片黑色的沼泽里,最后在“我可能喜欢上他了”这里,彻底封藏。   听她絮絮叨叨说完一通,视线再度回归他面容上时,他慢慢反问:“你喜欢他?”   “是啊。”她回应。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蒋星心情郁郁,觉得这是初恋综合征:“我也不知道,不知不觉吧?”   张雪齐目光沉沉,她沉浸在不明的情绪里,叹口气后,仰头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他别开脸,不再看她,“回家吧。”   ……   蒋星醒过神,方妙的手在她眼前晃着,笑道:“马上要到阿齐生日了,我再送你们一辆车吧?”   “我不常开车,多一辆会不会太浪费?”蒋星思索道,“都是张雪齐在开。”   “这有什么关系。”方妙说,“我送你们一辆后座更加宽敞的,舒服点。”   蒋星眨眨眼,回味这句话,脸上渐渐浮现热意。   “以后有了宝宝,也方便很多。”方妙一锤定音,几秒钟内敲定礼物。   原来是这个意思……   蒋星再瞄一眼那张照片,过往的惆怅和当下的浮想交织,她手腕动起来,对着脸轻轻煽风。   ***   回到J市那晚,正好是23号。   委里领导组局,院领导也在场,这场聚餐不能推辞。张雪齐提前吃了片胃药,一杯接一杯酒下肚,终于借势把项目一期款敲定,并针对2.0版平台架构简谈一番,委里那位女书记很满意,提出明年项目重心要在平台测试及小范围推广上。   他在走廊上接完电话,下意识点进蒋星的微信对话框。上一条信息还是下午五点左右,她发的那条:我等你回来哦。   然后,再也没有打扰他。   饭局散场,已过十一点。有人提议去KTV开下半场,张雪齐给蒋星发了条信息:我马上回去。   她像是守在手机前,秒回:嗯嗯,我在等你。   他一刻也不愿再耽搁,忍着胃部的抽痛,周全好一切,马不停蹄往家里赶。   从进入电梯那刻起,他就在想,她会以怎样的方式迎接自己。蛋糕?礼炮?还是又买了什么衣服想着从他这里翻身一局。连自己也没察觉,那张连着数日淡然平静的脸,已在此刻漾出温柔的笑意。   开门的一霎,迎接他的不是某个飞奔而来的娇小声音,而是轻缓的音乐,一首英文歌。   不是原唱,是录唱,她的声音。   I'm a big big girl   我已是个大女孩   in a big big world   在这个大千世界里   It's not a big big thing   那不是件大事   if you leave me   如果你离开我   but I do do feel that   但我确实感到   I too too will miss you much   我将会非常思念你   miss you much   太过想念你了   ……   鞋柜上一眼可见的位置,有一张照片。   苏女士和方妙抱着两个襁褓中的婴儿,对着镜头幸福地微笑。小阿齐一脸严肃,小星星哭红了脸。   曲别针夹着照片和一张卡片。   「12月出生的张雪齐,5月出生的蒋星,已经一起走过二十余年。天注定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会比其他女生更早地认识你,即便不是,我也不怕。无论是二十米、二十公里,还是二千公里,我都会找到你。」   跟着指引,来到餐桌。   一个蛋糕盒,三盘零食,三个信封,一张字条。   字条提问:从薯片、碧根果、尖角脆里,选出一个星星当下会吃的零食。   张雪齐轻轻弯唇,拿起巴旦木前的信封,打开后,有一张照片,一张卡片,一张字条。   字条:恭喜你,回答正确!   这三样都是她喜欢吃的,关键词在于“当下”。如果有他在,一定是碧根果,因为他会替她剥壳。   照片里是十六岁时的他们。蒋星一身小白裙礼服,刚结束十大歌手比赛,在后台和张雪齐合影。她身子倾向他,两手比耶,他穿着校服,目光淡淡地看着镜头。   「张雪齐,从今往后,我唱的每一首歌里,都会有你的影子。」   第三张,指引提示来到客厅的圣诞树前。   字条内容:盲猜一个装有200元毛爷爷的红包。   他的身影忽然定在那里。   此刻,蒋星已经悄悄从楼上下来,躲在白墙后观察他的动静。他背对着她,望着面前这棵树,一动不动。   这个问题很好猜,圣诞树是他布置的,每个红包里塞的钱她都事先打开看过,除了那个红包是两包,其余都是五百,也因此够她再塞一张照片。   可看他的背影,好像选不出来?   蒋星还在纳闷,立在树前的人忽地转身,一双深邃的眼眸锁住从墙后探头的她。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双脚不受控制,朝着有他的地方走。   “你选不出来呀?”蒋星慢慢挪到他身旁,背着的双手松开,一只手滑进他的手掌里,被他紧紧握住。   “嗯。”   她不死心,给出提示:“红包里的数额就是你之前放的,我没改动过,你再想想?”   他单手抚上她的脸,眼底满是情深:“想不起来。”   卡在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蒋星不悦地用肩膀撞他一下,主动摘下目标红包,塞进他怀里。   她闷闷瞅他,努嘴道:“打开看看。”   张雪齐静了一瞬,拆开后又顿了一秒,拿出那张照片。   “还记得它吗?”蒋星掩不住笑,“咱们五岁那年,除夕夜,在外面玩雪,你还偷亲我。”   几个月前重提这事,他还黑着脸说,那是在大人们怂恿之下的行为。而如今,他什么也没说,从照片里缓缓抬眸,注视眼前的女孩。   蒋星的神色渐渐安静,眼神飘忽,好似有点紧张。她抿唇,轻声说:“这几张照片的顺序,应该是婴儿,幼儿,和青少年。这是我们共同度过、已经逝去的日子。但是……我把五岁的照片放在最后,因为信的终点是它。”   凝视旧照片,仿佛退回那一年。大人们举着相机,记录雪地里两个圆滚滚的小人。   方妙问:“星星,你喜欢阿齐吗?”   小星星捞一捧雪,哗地撒在正在堆雪人的小阿齐身上。   小阿齐抬起头,静静看向她,不说话。   “喜欢。”小星星咧嘴笑。   大人们哄笑聚来。   “那长大以后嫁给阿齐好不好?”方妙又说。   小星星歪着头,奶声奶气地问:“什么是‘嫁’?”   “‘嫁’就是,两个人结婚,一直生活在一起。”   小星星看着小阿齐,忽然蹲在他面前,一巴掌拍散他刚堆好的半个雪人,在他第二次无声看她后,露出可爱的笑容。   “好!”她重重点头。   ……   蒋星反手绕到背后,从毛衣里扯出一条白纱,夹在后脑勺头发上。她在过重的心跳声里,目光希冀地看着他:“张雪齐,我要嫁给你,这就是信的终点。”   也是前半生的终点。   她呼口气,小声咕哝:“生日这天许的愿望最容易实现,你快许愿,明年能娶到我。”   始终缄默的他,慢慢抬起手,抚过她的头发、头纱,然后静在那,低声道:“我出差后,你有没有拆过圣诞树的礼物?”   她摇头。   “包括红包?”   “嗯。”怎么了?   张雪齐抓起她的手腕,把刚才那个红包放她手心:“你给了我照片和卡片,里面是我为你准备的东西。”   “我知道呀。”蒋星两手一捏,信封鼓起,她瞄一眼,“里面是——”   她像被人紧攥心脏,呼吸瞬间停滞。   信封口对准手心,一枚戒指落下,在灯光里闪着熠熠光泽。   蒋星呆滞数秒,问:“你刚刚放进去的?”   “一早就放进去了。”   “可是我放照片的时候,还没看到。”她愣愣回忆,反应过来,“你是看到我的照片之后,才放进去的。”   张雪齐的眼眸里蕴满笑意,掌心托着她的手背,拿过那枚钻戒,再反手握住。温热的吻落在她的手指上,他在她面前单膝下跪。   “我成年以后,每年的生日愿望,都只有一个。”他笑着说,“可以永远待在蒋星身边。”   “每一年,都实现了。”   她嘴一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屋里的音乐循环播放,依旧是那首她为他唱的《Big Big World》。   Outside it's now raining   现在外面正在下着雨   and tears are falling from my eyes   而我的眼睛也在流泪   “蒋星星。”   他紧握住她的手,像从小到大无数个曾经,他牵着她,走过四季:“你已经走向我了,你早就走进我心里,你真的很好。”   蒋星再低头,眼泪砸落。张雪齐笑了。   “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把我的女孩,变成我的太太。”   风雪之季,只有我和你。   穿过雪地,再不会独行。   照片飘落在地的那一刻,张雪齐紧紧搂抱着为他戴上头纱和戒指的女孩、这个他藏在心里,爱了十年的姑娘,相拥深吻。   有几个字,印在照片背后——   张雪齐。   欢迎回家。 第32章 不想再当好朋友x22 灯亮、灯灭,便……   浴室门开。   主卧的大灯已熄, 壁灯上的雕镂花纹倒影在墙面。他总觉得卧室有哪里不同,果然一周不见,多装了一盏花里胡哨的夜灯。   听到响动, 罩在被子里的人翻身而起,朝他招手:“快进来!好暖。”   张雪齐走到床畔,端过小桌上的玻璃水杯喝着, 喉结滚动, 眼眸垂下看她。蒋星仰头, 期待地等他, 眼神飘啊飘,掠过某处, 忽地有些卡顿。   灰色真的好显……   他几不可见地弯唇, 刚欲搁下杯子, 她小声道:“给我喝点。”   没揭穿这个小色魔,看着她喝完,他接过杯子,随手又加满半杯, 因为她睡前还会再喝一次。   张雪齐掀被上床,自然地捞过她的腰。她在他怀里又挪又蹭, 想找一个舒适的睡姿,他微拧眉拍了下她的屁股, 她霎时不动了。   “是不是很暖?”蒋星下巴抵在他胸前, 邀功似地问。   “嗯。”不出十分钟, 他应该就会出汗。   “冬天床上必备, 没有男朋友,就买电热毯。”   自从抱她入睡后,他也算真切了解到, 女生和男生在体温上的天差地别。就算她穿得再多,捂得再严实,手脚都不够暖。   捉弄他时,喜欢偷偷把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但没一会,又会自觉地抽出,怕冷到他。爱调戏他是真的,心疼他也是真的。   一只小手隔着单衣,按在他的胃部。   “你今天又喝酒了。”蒋星咕哝,掌心轻轻按揉着。   张雪齐覆上她的手,阖眸吻她脸颊:“赚钱,养家。”   她哼了声:“听说喝酒老得快,几十年后你就是个衰老头,而我还是一个可爱又有活力的小老太太。”   “再老也是你老公。”他说。   蒋星控制不住嘴角上扬,却又故作矜持:“还不算,都没领证呢。”   “不算什么?”   “老公啊。”   张雪齐低低应了声。   “你、你占我便宜。”她拳脚相向,被他尽数接住,再压到身下深吻。   浮在云端的感觉重又降临,她的身子自然地贴合他,电热毯温暖,男人身体灼热,她被包裹在中间,好似睡在烈火堆旁,在干柴爆裂的声音里,身心止不住颤抖。   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契合度太高,该发生什么都心知肚明。他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手在拆着,俯身继续吻她。蒋星突然抓住他的手指,轻声说:“今天是你生日。”   张雪齐含糊地嗯了声:“过零点了,是昨天。”   “还是晚上,就当是今天。”   他松开她的唇,用鼻尖蹭了下:“怎么了?”   “我帮你吧。”   那双眼里含着羞涩的光,他缓而重地呼吸着,慢慢问:“帮什么?”   “就是你之前提过的。”蒋星忸怩地瞅他,轻咬唇,“你生日,我答应你一次。”   张雪齐微眯眸,人已经渐渐回躺,哑声道:“你会吗?”   “我查了一下,应该不难。”   “别趁机咬我就行。”   蒋星似嗔似羞地瞪他。   张雪齐沉吟:“那就……来吧。”   她红着脸,变为主导姿势。无论做什么,先亲为主。他贴着她的唇,边吮边说:“少看那些。”   ……   壁灯将人影拉长,迷离而热切,是今夜的主旋律。   --   平安夜当晚,两家人聚餐。   蒋星刚进屋,坐在沙发上的姐妹花立刻投来目光。方妙笑吟吟招她过去,难掩激动:“星星,听说阿齐跟你求婚了!”   蒋星下意识瞄了眼美目含笑的苏女士,脸微微泛红:“嗯,昨天。”   “哎呀,这一天终于来了。”方妙感慨万千,用力抱了下蒋星,“吃完饭后去我那,我有礼物给你。”   蒋星怔愣:“我们今晚应该会回滨海一路。”   方妙眨眼,苏女士无奈笑道:“让你去拿礼物,又不是扣留你一晚,慌什么。”   蒋星臊着脸,含糊几句,钻进厨房看刘阿姨做菜。   方妙的声音隐隐传来:“星星和阿齐好甜哦,整天黏在一块儿,你侬我侬的,真好哎……”   饭菜基本做好,等待男士归家。   蒋星第三次钻进厨房,从排骨到酥肉,再到茄盒,一路偷吃,心满意足地想溜出去,转身就和倚在门框边的男人对视。   她眼眸一亮,扑过去想抱他,被他掌心按头,不允许靠近。   “洗手了没。”张雪齐悠悠打量她,“又想在我衣服上擦手?”   蒋星撅嘴,洗净手出来,他微笑着想抱她,被她侧身敏捷避过,学他口吻:“洗澡了没,没洗澡不许抱干净的我。”   一抓一躲,蒋星险胜,直接挤在姐妹花中间坐下,挽着两人的手,头贴在苏女士肩上,冲着随后而来,坐在斜前方的张雪齐得意地笑。   上班人士全部归家,准备开饭。   蒋星刚打开房门,一个守株待兔的人影瞬间推门入内,把她反压在门背上亲,边咬唇边低笑:“昨晚人都飘了,今天还跟我玩这种小把戏。”   “是你不给我抱……”话没说完,他的舌尖挤入,吻更深了。   漫长的三十秒,又好似顷刻间。   张雪齐的唇刚触碰她的脖颈,被她重重拍肩:“不可以!下楼吃饭。”   “戒指呢?”他捉住她的手,手指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   “我收起来了呀。”   他蹙眉:“求了婚,就要一直戴着。”   “这么大的一颗钻,整天戴着多招摇啊?”蒋星难为情,“改天我们去买一对简约点的吧,那个等着婚礼上宣誓的时候戴。”   “不行。”他板脸硬声道,“戴好了再下去吃饭。”   男人幼稚起来像小孩。蒋星拗不过他,当着他的面戴上。他脸色缓和,再吻一下后,才牵她下楼、落座。   不知是钻石惹眼,还是小情侣总能吸引人的目光,没隔几分钟,大伙的注意力便随着方妙的声音,转移到蒋星手上。   “星星的戒指真漂亮。”方妙托腮称赞,“阿齐的审美随我,非常好。”   苏女士问:“今晚你们要去滨海一路那边住对吧?”   张雪齐颔首:“对,周末两天都在那边。”   年轻小情侣,周末不在家里住,会做什么,能做什么,根本不用猜。蒋星脸上热度没褪过,压根不敢抬头。   “晚上的夜宵还有苹果派,是蒋星喜欢的。”苏女士看着女儿,“吃点你们再走吧。”   “苏苏亲自下厨做的哦。”方妙说,“难得今天还是周五,时间很长,不用着急回去啦。”   “谢谢妈咪。”蒋星抿唇。   “好,我们晚点再走。”张雪齐笑应。   为什么狗贼能收放自如,只有她一个人脸红心跳。   蒋星闷闷不语,饭桌下的脚朝身旁的人踹去,然后佯装无意抬头瞥他一眼。他也在看她,视线交汇后,笑着问:“想吃什么?我帮你夹。”   四位家长再度整齐望来。   “不用,你吃你的。”蒋星小声回。   “跟我你还客气?”张雪齐好笑道,“今天胃口好一点了吧。”   谁跟他客气,是场合不对。如果家长们不在,她都能坐在他腿上,让他全程喂自己,完全不用动手。   家长们相谈甚欢,注意力不再聚焦他们身上。   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哼声怼回:“我哪天胃口不好?”   “张雪齐不在的那天。”他说。   她想反驳“你不在我胃口也好”,但说不出。太违心了,她想他在。   ……   饭后,男士们去到二楼书房谈事,女士们在客厅聊天。从领证婚礼聊到生娃养娃,蒋星觉得这一生好似已经过完。苏女士中途离开后,久久未归,蒋星在厨房找到她:“妈咪?”   苏女士切下小块苹果派,喂到蒋星嘴边:“尝尝看。”   她咬住,边咀嚼边点头:“真好吃,还是以前的味道!”   “好吃就多吃点。”苏女士淡淡笑着,“做了两个,你走的时候带上一个,周末可以吃。”   蒋星陡然一怔,因为那个“走”字。   “放进冰箱,微波炉加热一下就好。不过要尽快吃,放久了味道也不行,最好……”苏女士的话语戛然而止,侧头看着女儿,讶异道,“哭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眼泪落得更凶。蒋星抱住苏女士的腰,脸颊贴在她肩颈处,嗓音有些发颤:“妈咪。”   母女连心,她能感受到苏女士今日不同以往的情绪,作为母亲,对女儿此刻的眼泪,也感知一二:“好在是嫁得近,就在对门,两家关系一直很好,要是嫁到外地,老蒋可能哭得比你还凶。”   “我不想离开你们。”蒋星闭眼,泪水滑落,浸湿苏女士的衣襟。   “那你想离开阿齐?”苏女士揶揄道,“不然结婚后,你和阿齐还是各回各家,你来跟我们住,不跟他住,怎么样?”   蒋星脑海里一闪而过张雪齐黑脸的模样,为难道:“这样,不好吧……我们是新婚哎。”   苏女士轻拍女儿的头,没忍住笑起来:“家里就你一个宝贝,又不会把你的房间让给弟弟妹妹,怕什么。”   蒋星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嗯。   “星星。”苏女士垂眸凝视她,轻声道,“嫁给阿齐,你开心吗?”   她点头:“很开心。”   “妈咪没什么要求,只要你愿意、你开心,就足够。”苏女士牵起女儿的手,注视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剩下的,我们来准备。”   ……   男士们下楼,苹果派正好端上桌,客厅又恢复热闹。   蒋星到厨房拿杯子,张雪齐紧跟而来,从后揽住她低声问:“眼睛怎么红红的,刚才哭了?”   “没哭。”她嘟哝着,不愿承认。他先她一步拿下玻璃杯,拉过她面对自己,手臂圈住:“生我的气?”   她垂眸不语。   “你不想戴这个戒指,我们今晚就重新买一对。”他很有检讨意识。   蒋星抬眸,眼底还有湿漉的润意,看得他心头一软:“结婚以后,你对我的感情会变吗?”   嫁人综合征?张雪齐答得果断:“不会。”   “我也觉得不会。”她撇嘴,他笑了,抱她入怀,像哄孩子一样,轻拍她的背:“是不是舍不得走?不然这两天就各待各家,我们今晚也不去那边住了。”   “不行。”她回抱他,不乐意道,“圣诞树上的礼物还没拆呢。”   “我们明早过去拆。”   “我要今晚拆。”   “好,那就拆完我再送你回来。”   “不。”她撒娇似地皱眉,闷声道,“我不要和你回来,我要和你睡觉。”   他笑:“好,都听你的。”   ……   离别时,怅然情绪愈发浓烈。   蒋星心绪不宁,借口有东西遗漏在房间,走到小院又折返,匆匆奔上楼。路过苏女士和老蒋的卧室时,房门虚掩,她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夫妻二人对话声。   苏女士:“赚得再多,人一倒下,谁花那个钱?”   老蒋:“你和星星能花嘛。”   苏女士:“呸,你就这一个女儿,以后你躺在病床上,还不是她来照顾你,你舍得?”   老蒋:“哎,工作应酬,喝酒在所难免。我答应你,新的一年,少喝酒,你看当初怀星星的时候,我就顺利把烟戒了,我很有毅力的。”   苏女士:“我才懒得管你,反正我健康饮食,运动健身,以后你垂垂老矣,我就是老太太里最漂亮的,和别的老头跳广场舞,气死你。”   老蒋:“我发誓,我说到做到。”   苏女士:“女儿结婚前,你好好锻炼一下,跟着我去健身,听到没?”   老蒋:“听到了,老婆大人。”   ……   蒋星背靠白墙,沉默一阵后,悄然离去。   张雪齐的车已停在门口,后排车窗摇下,道格蹲坐着,露出毛绒的脑袋。看到她时,咧嘴笑起来,尾巴摇得欢快。   他一身黑衣,安静沉默地站在那,仰头看天。细如飞絮的雪花,飘然落下。   “张雪齐。”蒋星出现在门口,轻唤道。   他顿了一秒,偏头望向她。   一瞬间,好似回到那一年,他们在风雪除夕夜,遥遥对视一眼。   “下雪了。”他说。   “嗯。”她走向他,牵住他的手,“我们回家吧。”   万家灯火,人间百态。他们已经寻找到,只属于两个人的那一盏。   灯亮、灯灭,便是一生。   “好。” 第33章 . [最新] 正文完 这个故事的结尾,是美梦成真……   求婚之后再过二人世界, 感觉和交往时没什么不同。   她睡到日上三竿,他已经早起锻炼结束进书房处理工作。   她窝在沙发上看剧,他站在窗台边接电话。   她在客厅逗猫逗狗, 他在厨房洗菜煮饭。   蒋星撕开一袋饼干,倚在墙边看着袖口挽起,刀工利落的男人, 咬一口问:“张雪齐, 你觉得我游手好闲吗?”   男人哼笑, 刀身横向一扫, 土豆丝入盘,没发表评价。   “你肯定觉得是。”她说。   “进来洗菜。”他回。   蒋星走到张雪齐身后, 侧身探头看他腌制鱼块。他回身, 两人相撞, 她被磕到鼻子,用手捂着抬眸瞅他。   张雪齐神色无奈,声线依旧温和:“出去坐着吃。”   “你让我进来洗菜。”她咕哝。   “什么时候让你洗过。”他叹声,摘下手套捏过她的下巴查看脸部, 没撞歪,又轻拍她的腰把人往门外推, “给豆花喂根猫条。”   她乖顺应声,在客厅没待几分钟, 又折返和他搭话:“我们结婚以后, 谁煮饭呢?”   他似笑非笑地睨来一眼, 不吭声。   “你下班后总有应酬, 我做饭又不好吃,要不我们也请个只负责煮饭的阿姨吧?”蒋星絮絮叨叨,“或者去妈咪那里吃, 晚上再回来睡觉。”   她唉声叹气:“如果你少点应酬就好了,你做饭好吃,我喜欢吃你做的。”   这是变着法子让他少喝酒、少应酬、多陪她,他听懂了:“每天想吃什么就说,在家里饿不着你。”   蒋星刹那间弯眸:“我可以去买菜,你以后早点回来哦。”   “好。”   有她在,回家就是一天之中最期待的事。   ……   两人在家里度过了一个平淡而温馨的圣诞节,晚餐之后,他们牵着道格在护城河边散步。蒋星给狗狗买了件灰色小毛衣,外搭红色围巾,引得不少路人侧目拍照。   她的手被张雪齐牵着,一同揣在口袋里。昨夜飘过小雪,今日温度更低,她扯着围巾遮脸,他的声音问道:“很冷?”   “风大。”脸是冷的,身上还好。   “那就不走这了。”他欲回头。   “道格喜欢这里。”她挽着他的手臂,“它每天至少要走六千步。”   张雪齐垂眸:“冷久了会感冒,走其他地方也一样。”   “嗯。”她喜欢这样的生活,“以后道格和豆花是跟我们一起住吗?”   “当然。”   “张叔叔和方阿姨会不会舍不得?”   他笑:“还叫叔叔阿姨呢?”   她的小脑袋挨在他胳膊上,若有所思:“我们开春再领证吧?以前妈咪找人给我算过,说我二十六走什么大运时结婚会比较好。”   张雪齐顿住几秒:“你满二十六岁,要到五月。”   再等半年,他不放心。   “走进新年,也算是二十六啦。”蒋星隔着围巾,用脸颊蹭他,“等年后再登记吧。”   他思忖片刻,隔一会又瞥她:“你不会跑走吧?”   她来了兴致:“如果我想跑,现在就能跑。”   “你敢跑,我就放道格去咬你。”他冷笑。   “道格才不会咬我。”她摇头晃脑,得意道,“我和道格一起跑。”   没人说话。   蒋星仰头瞅他,见他微眯眸,半真半假地轻笑:“那我就把道格关进笼子,把你关在房间里,再用领带绑住你的手脚,让你哪儿也去不了。”   她“哎呀”一声,直接把头埋进他胸前,张臂抱紧他,笑得可高兴。   “我就知道你想听这个。”张雪齐笑着叹息,“蒋星星,你这点小癖好,我算是摸清楚了。”   道格停在原地,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瞧着他。   张雪齐垂眸看它,低声道:“再瞪我,明天就关你。”   道格转过头,眼珠子时不时转着,瞄他。   河面浮光,可见水流波纹。又一阵寒风卷过后,张雪齐揉着蒋星的头,掌心滑到她背上:“往回走吧。”   说完,又瞟向道格,轻声说:“不关你,明天还带你来散步。”   道格咧嘴笑,摇着尾巴,跟在他们身边。   “什么时候才下雪呢?”   “昨天不是下了吗。”   “我想看大雪。”她说,“张雪齐,京都的雪是不是很大?”   “最大的时候,积雪可以埋掉半个你。”   “我还没去过你们学校,网上都说很漂亮。”   “还不错。”   “下次带我去看看好不好?我们去食堂,把你最喜欢吃的菜告诉我。”   “北门食堂的糖醋鱼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那就去北门!”她笑,“我还想去你们学院,听说帅哥很多!还有你的宿舍,情人湖,小树林……”   ……   瑞雪兆丰年,转眼已是除夕。   道格最爱雪天,大约是幼年时的记忆,每当屋外飘雪时,就能看到归家的主人。   得到许可,道格撒欢似地在小草坡上来回奔跑。蒋星没带玩具出门,它就叼着一根树枝,放她脚边,她配合地向外扔,它嗖地冲过去,摇着尾巴再叼回来。   这是它最喜欢的游戏。   豆花太小,没带它下楼。蒋星走到一棵积雪的树下,仰头瞧一阵,又摸了摸树干,若有所思地点头,像在酝酿什么。   路上行人极少,每层每户都亮着灯,一派祥和团圆的景象。张雪齐一边留意道格的动静,目光不离树下的女孩。见她满脸小算盘的模样,忍不住笑问:“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张雪齐,你帮我录像好不好?”蒋星前段时间刷到短视频,兴致勃勃想一试,“我想拍一下踹树落雪的画面。”   她整天都在看什么。张雪齐略感头疼:“你有力气踹吗?别把自己踹倒了。”   她仰起头:“上面积雪很多,我觉得轻轻踢一脚,就能落雪了吧……”话没说完,她的脚已经抬起,想先试着踹一回。   张雪齐观察几分,眉心微皱,视线朝下一瞥,看清她的动作:“等等——”   漫天白雪如瀑布倾泻而下,洒落的瞬间,蒋星余光瞟到有人影冲来,将她的头按在胸前,紧紧抱她入怀。心跳如锣鼓,她陡然生出一种山崩地裂,当下已是世界尽头的感觉。永恒就在这一秒。   被雪覆满全身的两人,以相拥的姿势,静立几秒。   蒋星慢慢抬起头,她的眼睫、脸颊上都沾有雪,而面前的男人,替她遮挡更多。   她感动又忐忑,使劲忍笑,小心翼翼地拂去他肩上的雪,嘟囔道:“你还说我踹不动,我说了积雪很厚,没骗你吧?”   他抿了抿嘴角,眼神凉飕飕地看她,搂着她的手没动,也不说话,任由她一个人忙活,替他扫雪。   蒋星瞄他的肩后和发顶,因为身高原因够不着,刚想让他自己拍掉,哪知这人直接朝前低头,剩下的雪全部洒在她面颊和围巾上,冻得她笑个不停。   道格在雪落的那一刻已经从小草坡上冲过来,红色的小围巾和小毛衣上也沾满雪花,绕着两个主人的脚边转圈。   蒋星说:“我们真像落魄的一家三口。”   “你别这么莽撞行不行?”张雪齐见她笑得开心,憋了半肚子的话说不出,唯余叹息,“要是树上有其他东西砸下来怎么办。”   “那你还冲过来抱我。”   “不抱你,看着你被砸?”   她的侧脸贴在他胸前,轻声喃喃:“这样不就砸到你了吗?”   张雪齐拂去她头发上的残雪,只留最后一朵雪花。那年除夕夜,她的发梢上沾了雪,可他只能静静看着,无法伸手触碰。   他慢慢阖眸,低俯头吻上去:“没砸到你就好。”   ……   领证前夜,覃力非要组局,让准夫妻二人请客吃饭,称这是一场告别单身的聚餐,不能不来。   张雪齐无所谓,蒋星听到餐厅的名字,知道那家的糖醋里脊特别好吃,于是欣然前往。   覃力嘴上说着他们二人马上要步入婚姻坟墓,越喝越多的人却是他自己。   酒水一杯接一杯入喉,他满面怅然,还有几分痛心疾首的模样:“我是真后悔,为什么要帮你俩,就该让你们再绕个三五年,最好彼此都狠狠被爱情伤害过,再回头吃窝边草。没想到也就小半年功夫,不仅在一起,都还扯证了。”   蒋星皮笑肉不笑,主动替他续杯,醉死他:“谢谢你哦,覃力,你可真是个大活佛。”   “一闪一闪亮晶晶!”覃力紧紧握杯,目光仿佛要射穿她,“你要是敢对张雪齐不好,我就——”   言罢,他自个儿灰头丧脸地摆手:“算了,你俩别这么腻就行,也算是造福我了。”   张雪齐出去接电话未归,蒋星趁机打探情报:“张雪齐高中时就喜欢我,你知道吗?”   覃力冷冷哼了声,像在嘲讽她自恋。   “你都知道他为我准备礼物。”   “朋友之间不送礼?”   “但你那天的口吻可不是这个意思。”   “啧,你还信我?”覃力撇嘴,默了半晌,无精打采道,“发现他给你准备礼物,但是暗示你和他关系匪浅又会不高兴,他还警告我,不许在你面前乱说。”   “为了得到他的物理作业,我忍了!”他咬牙,忿忿闷掉最后一口酒。   张雪齐回来后,手里还拎着一小盒提拉米苏,是蒋星喜欢的口味。他落座搂过她的腰,与她耳语:“秦瑜周一会儿就过来,她来领人后,我们就回去。”   “他们俩在谈恋爱吗?”蒋星无比好奇。   他像是忆起什么,低笑道:“也是一个在云中,一个在看云罢了。”   ……   小两口的意见,加上大环境影响,婚礼办得简约得体,没有张灯结彩,没有长桌设宴,只邀请了亲戚和好友,在教堂见证仪式。   那天,是蒋星生平第二次,看见张雪齐眼眶泛红。   他们共同宣誓,交换对戒,相拥而吻,就连力度不一的掌声,都是那么亲切美好。   在众人眼中,青春年少,有太多遗憾和不可得,庆幸的是,张雪齐和蒋星这对关于等待与徘徊的故事,能替那些曾经错过的人,圆满最初的结局。   简约的婚礼仪式,是蒋星提出的,她不喜欢应付太多人和事,只想轻松快乐,在最亲的家人和最好的朋友面前,走向此生最爱。   张雪齐对她说:“你不是总念叨着很少出省,还想去看我的学校吗?”   他想把蜜月之行,变成送给她的第二个婚礼仪式。   旅行结婚。   他笑道:“我们春天出发,一路往北,一起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看看这个世界。”   如果人生的轨迹,无论怎么走,都将趋于平淡,那么这条路上,他会选择和爱的人一起,返璞归真,走到世界尽头。   为了这次长达一个月的旅行,张雪齐把上半年的重点工作,积压在一个月内处理,剩下的交由覃力挑担。   覃力每天和蒋星微信最多的话语,就是说张雪齐见色忘友,只顾老婆,不顾同伴,自己潇洒,留他加班。   大抵是这样的情况太多,张雪齐问过几次,蒋星举着手机给他看,都说在和覃力聊天。有一天夜里,他抱她在怀里温存,吻到半途低声道:“不要有事没事就和覃力闲聊,他家那位会吃醋。”   蒋星本想就着他的吻慢慢入睡,听到八卦登时精神三分:“他们在一起了吗?谁上谁下?美女姐姐超A的!”   “你管他们谁上谁下,惯你太多,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张雪齐咬她唇瓣,呼吸渐渐不稳,直到她的手脚自然攀着他时,才低笑道,“管管你自己吧,在上就喊累,在下又撒娇的张太太。”   ……   抵达京都当日,已是下午。   他们逛到酒店附近的一个广场上,正在办情侣双人有奖竞答活动。情侣两人左手绑右手,一同抽题,女方答题,前三名分别是数额不同的奖金。   “答题为什么要绑手牵手?”蒋星站在等候区里,问身旁的张雪齐。   他在一众人中身姿凸显,不少围观群众都在往这边看。见她一脸兴奋,期待地盯着比赛台,这无聊又漫长的比赛,她想参与,也由得她去。   他凑到她耳边,答疑解惑:“因为爱有力量。”   活动策划组的初衷像是在打击情侣,这些题目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高数微积分,偶尔有几题生活小常识,但都出得边缘化,基本是一上场就面面相觑,然后懵懵下场。   蒋星的动作也很一致。拿题,读题,看向张雪齐。张雪齐则是,看她,读题,说出答案。最后,像是一帆风顺,又像是毫无体验感,蒋星拿到第一名的奖金。   主持人采访前三名情侣,问到他们时,话筒对准蒋星:“你们是今天比赛里唯一一组全部答对的,请问你是怎么解出压轴题的呢?”   “其实我什么都不会。”蒋星的左手扣紧张雪齐的右手,抬眸和身旁的男人对视,笑得幸福,“都是他教我的。”   主持人觉得这对高颜值情侣很值得挖掘爆点:“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二十多年。”蒋星听到台上台下惊讶的声音,微笑道,“他是我的丈夫,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十几岁教会她作业难题,二十几岁教会她成长和爱,融进她生命里的,一个和她灵魂相惜,永不舍弃的人。   ……   蒋星在后台和工作人员兑奖成功,环顾四下,和站在不远处树下的男人视线交接。他指着耳边的手机,示意自己正在打电话。她背着双手,笑嘻嘻朝他蹦跶而来。   一瞬间,他听不清电话那头人的声音,整个世界里,只有她鲜活灵动,如一束光打在她身上,轻盈、明亮。   他有刹那的恍惚,忆起从前。   十六岁的张雪齐,略不耐烦地回头说:“蒋星,你能不能走快点?”   十六岁的蒋星,睡眼惺忪打着哈欠:“那你牵我呗,牵着我,我就能走得跟你一样快。”   他冷面:“牵你只会让我的速度跟你一样慢。”   她嘀咕:“你又没牵过,怎么知道我跟不上你。”   他没接话,深看她一眼,转身往前走。   如果牵上她,就代表他这一辈子,都愿意在与她并肩的每一刻,放慢步伐,陪她走相同的路。从张雪齐意识到,她深嵌他心,要想割舍,必当承受剜心之苦时,这份隐秘的爱,已经与他同息共存。他承认,也接受。   不知不觉中喜欢,那颗心便不再完整地只属于自己。以为时间是磨平心上崎岖的良药,骤然察觉时,早已变成爱的烙印。   所以想起她时,总有悲伤。但见到她后,又会喜悦。   本以为这一生,都将在这般无望的情绪里浸泡、埋藏,可是某一天,她突然走到他面前,用绝无仅有的爱,填补这些年来,心底为她而生的沟壑。   回到当下。   蒋星问:“张雪齐,我们约好在车棚见面,你答复我要不要在一起的那天,你的答案是什么?”   “好。”   “我们扮演……强取豪夺那次,你没有骗我?”   “没有。”他说,“我从不骗你。”   “如果我们当时就在一起,大学毕业后,是不是就结婚了?”   “我不知道。”他意味不明地笑,“如果你没喜欢上别人,肯定就是。”   蒋星窘了下,无声地瞅着他。   张雪齐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知道。”   “什么?”   “无论你问我多少次,我都会是这个答案。”   ……   回到那一天。   夕阳将少男少女的身影拉长。   蒋星微微落后张雪齐小半步,忽然从怔愣中醒神,拽住他的校服衣摆,急切地说:“张雪齐,我们在一起吧!”   他僵在那,慢慢转过头:“为什么。”   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全是他的影子,他好像能在那一瞬间,嗅到与喜欢有关的气息。   蒋星缓缓弯眸,羞涩而悸动地告诉他:“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张雪齐。   这是沉沦在午夜梦境里,他才能听到的答案。   兵荒马乱的青春悄然而逝,他本以为自己的暗恋,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如镜花水月,再难在人海里寻到她的身影。   幸运的是,老天看到他锲而不舍的一颗真心。   这个故事的结尾,是美梦成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