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机里帮男友查案很正常吧？
　　作者：花花了
　　简介：
　　世事难料，一场车祸让她的身体和意识分了家，身体变成植物人，而意识住进瞿明琮的手机，从此，她每天都挂他脖子上—— 查案！查案！还是查案！也可能顺便谈了一场恋爱。
　　作品标签：欢喜冤家 悬疑推理 反转 作精 欢脱 侦探 轻松 1V1


第1章 一个诡异的地方
　　乔月萤来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
　　白漆墙，水泥地，一张折叠单人床，外加一套普通的木质桌椅——简陋到令人发指的房间困住了她，而一旦推开房门就会发现……
　　外面，闪烁着五彩斑斓的马赛克。
　　乔月萤：“哇噢~”
　　这里绝不是现实世界。
　　倒像是某个元宇宙的虚拟场景。
　　她反复开门，关门，开门，关门……毫无头绪，然后大着胆子抬脚迈出房外，朝那堆混沌又绚烂的马赛克走近，隐隐看见其中浮动着一些带有奇异炫光的电子图标，有“电话”、“短信”、“通讯录”、“浏览器”、“相册”、“地图”、“微信”……
　　乔月萤恍恍惚惚：这不是手机吗？
　　再转身看身后，房门上也有一个发光的电子图标：我的甜心女友。
　　点击图标还能查看信息，她逐字逐句念出来：
　　“一款好玩的虚拟女友游戏。精美人物建模带来视觉享受，多样互动形式模拟真实体验，海量服装道具构建收集系统，快来谈恋爱吧！”
　　她瞠目结舌，这不是骗人吗？那破房子里什么都没有，该叫“穷酸女友”才对。
　　不过这不是重点，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搞清楚怎么离开这里。
　　她的目光，瞄准眼前这堆电子图标中的“相机”。
　　如果这地方真是手机的内部世界，那么相机连接摄像头，应该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她充满好奇的走向“相机”，一直来到图标跟前，用手触碰，瞬间没入，身体好似变成一串闪耀光芒的电流，只一弯腰，就轻而易举钻进了“相机”里。
　　如她所料，“相机”内部立着一块巨大的长方形镜头，犹如竖起的电影荧幕，而她就是电影院里那个唯一包场的观众。
　　透过镜头，她看见了白色方格的天花板和米色墙面，以及半截淡蓝色医用隔断帘。
　　应该是某家医院的病房，但这个角度很不友好，显然是手机被搁桌上了，能看到的有效信息非常有限，好在还有声音。
　　“……手臂轻度烧伤，不过受到的惊吓不小，你也知道，对于阿尔茨海默病这类患者，稳定的精神状态很重要，任何刺激都很危险，总之，这几天先让她在医院呆着吧，你也好好歇歇，每天照顾她也很辛苦啊。”
　　听上去，说话的人是位医生，语气很和煦。
　　随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我看了监控，保姆只是去上了个厕所，也就六七分钟时间没看住，她跑去厨房打翻油壶，烧黑了一面墙，如果厨房里的易燃物再多一点，或者保姆出来得再晚点，恐怕火势都会控制不了。”
　　“唉。”医生叹气，宽慰道，“好在发现得及时，没出什么大事，你放心，这几天你妈住医院，护士会好好照顾她的。”
　　“谢了赵医生，每次都麻烦你。”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带着微许沙哑，像是一整晚没睡，言语间透出沉甸甸的疲乏。
　　乔月萤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她正琢磨自己在哪里听过，镜头里忽然出现一个男人的上半身——对方俯身越过手机，伸手挪动病床上的枕头，她因此看见对方的黑色棉质T恤，这个角度看不到脸，脖子和下颌倒是一目了然。
　　乔月萤怔然盯着他脖子上的一颗小痣，思绪全乱。
　　这脖子……
　　这个脖子……
　　这是瞿明琮的脖子！
　　“天呐，我好喜欢他……”乔月萤捂住嘴，激动的不能自已，“可我怎么会在瞿明琮的手机里？！天呐天呐……”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她的存在，瞿明琮低头看过来——他有一张极其英俊的面孔，剑眉斜飞，鼻梁高挺，眼睛尤其生得好，深邃且熠亮，让人不禁联想到草原上桀骜的苍鹰，一身浑然天成的孤傲冷峻。
　　突然直面这张脸，乔月萤紧张得心脏都砰砰急跳起来。
　　可是瞿明琮好像看不见她。
　　“怎么了？”赵医生问。
　　瞿明琮微微皱了下眉，抬手将手机屏按灭，“没什么，手机系统可能需要更新，刚才摄像头自己打开了。”
　　赵医生感同身受的说：“我的手机也是，才用一年就变卡了，还经常乱弹程序消息，可是换新手机呢，我又嫌麻烦。”
　　瞿明琮笑笑，“是啊。”
　　赵医生轻拍了下瞿明琮的肩，“不聊了，我去看看其他病人，你留这儿陪你妈，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瞿明琮点头，把医生送出门外后，再次向对方道谢。
　　一年前母亲确诊阿尔茨海默，他带着母亲辗转多家医院，最后选择在这里就医，虽说这种病无法真正治愈，但能减缓病情也是好的。
　　这一年来母亲的病情控制得还算可以，只是偶尔迷糊，他一个人没法24小时盯着，就花钱请了保姆，谁能想到保姆只是上个厕所的功夫，他的母亲差点把房子烧了。
　　一想到这里，瞿明琮胸口沉闷。
　　他不敢想象，如果当时保姆不是上厕所，而是偷懒睡觉浑然不知家里着了火，一旦火势蔓延，后果会有多严重？
　　……他无法承受那种后果。
　　与一年前相比，他变了太多，开始怯弱，也做不到坚毅，他只想和寻常人一样赡养父母竟也成了种奢望。
　　瞿明琮深深呼吸，将胸腔内那股酸涨的情绪压下去。
　　他看着病床上的母亲。
　　送到医院时又哭又叫，几个护士都压不住她，用了镇静药物才消停下来，现在终于睡着了，眉宇舒展，像一个没生病的正常人。
　　瞿明琮无声凝视许久，护士开门进来换药，他回过神，看了眼时间，起身下楼去缴费。
　　……
　　医院里熙熙攘攘。
　　这地方凝聚着世间大半苦难。
　　有老人颤巍巍的询问：“医生，我吃了这么久的药怎么还不见好啊？”
　　有年轻人恼怒的大喝：“我怎么会生这种病？我不抽烟不喝酒也不熬夜，怎么可能？！”
　　有母亲搂着孩子崩溃大哭：“之前明明一直好好的！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怎么可能？他也很想问问老天，他妈还不到六十岁，怎么会得这种病？……偏偏，世道一向如此，根本没道理可言。
　　疾病像一场风暴，不分青红皂白的降临，再把你的生活搅得稀碎。
　　瞿明琮在自助机器上缴完费，领了一沓单据往药房走。
　　旁边忽然有人喊他：“瞿队？”
　　久违的称呼让瞿明琮微怔，转身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是他以前的同事。
　　“这么巧啊瞿队。”邹凯笑着走近，目光落在瞿明琮手里那堆药单子上，“给家里人拿药？”
　　瞿明琮淡淡“嗯”了一声，扫了眼这几人，“你们怎么到医院来了？有任务？”
　　“是啊。”邹凯毫不隐瞒，大方回道，“乔月萤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位很出名的女检察官，她出车祸了，人被送到这家医院，我们过来查这个案子。”
　　旁边的队员跟着说道：“上头怀疑车祸事故是社会极端人士策划，她手底下查办的案子不少，遭人报复的可能性很大。”
　　“事出紧急，局里刚开完会，选了我们几个成立特别行动小组调查这件事。”
　　“检察院那边非常重视这个案子。”
　　“乔月萤是他们那儿的重点培养人才，又有常委会的背景，肯定重视……”
　　……
　　这是与他无关的世界。
　　瞿明琮神色平静的听着。
　　邹凯招呼身后的队员：“好了咱们走吧，别耽误瞿队排队拿药。”
　　这些队员以前在瞿明琮手里干活，现在换了领导指派，面上都有些讪讪的，打过招呼后陆续走开。
　　邹凯刻意多留了会儿，他看着瞿明琮，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说：“抱歉啊，以前叫习惯了，其实你离开SWAT这么久，刚才不该再叫你瞿队。”
　　瞿明琮垂眸看单据上的药名，神色淡漠，“叫名字也一样。”
　　“你的名字可不好记，我只能尽量记了……不过，以后估计很难有见面的机会，所以大概也没有记的必要。”邹凯嘴角的笑意扩大，带着几分快意，“你知道吧，黑鹰队现在的队长，是我。”
　　显而易见的挑衅。
　　瞿明琮并不在意，他低头整理手中一张张单据，回道：“是吗，那好好干吧。”
　　邹凯不满意他的反应，凑近些又接着显摆：“黑鹰队是SWAT最出色的特警行动队，我作为这支队伍的队长，平时的工作很多，任务也很重，出席各种会议，还要应付记者会发言，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瞿明琮抬起眼帘，看着他，“那倒未必。”
　　邹凯微愣，“……未必？”
　　“记者会发言。”瞿明琮面无表情道，“长得丑的，不让出席。”
　　邹凯嘴角的笑意凝固，表情变得难看。
　　但毕竟刚被委以重任，高涨的自信心依旧占据上风，他很快恢复，傲然一声冷笑，回道：“要论脸皮，我确实没法和你比，整个SWAT也只有你能靠脸吃饭，谁不羡慕啊。”
　　他不甘示弱的嘲讽瞿明琮一个大老爷们只会在长相上逞能。
　　但瞿明琮只回了一句：“那你加油。”
　　邹凯脸色铁青。
　　瞿明琮转身去窗口排队。
　　远处的队员见邹凯迟迟不来，一个个重新凑回来，望着淹没在药房窗口长长队伍里的瞿明琮，由衷感叹：“感觉瞿队变了好多啊。”
　　邹凯冷哼，“能不变吗？换你每天洗衣做饭伺候病人试试？”
　　哪怕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只要被围困于后宅，每日与柴米油盐家长里短打交道，迟早会变得和后宅妇人一样婆妈。
　　“瞿明琮这家伙，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邹凯嫌恶的收回目光，“我们走吧，这次的任务绝不能有半点纰漏。”
　　……


第2章 王小明调查事务所
　　瞿明琮拿了药回病房，收到保姆发来的微信消息。
　　保姆说要辞职。
　　他看着这条消息良久，想了想，直接打电话过去。
　　第一次拨号没打通，第二次那头才迟迟接通。
　　“瞿先生……真的对不住，我知道这个时候提辞职会给你添麻烦，可是你妈妈的情况你也清楚，唉……我实在照顾不了，你还是找别人吧。”
　　瞿明琮抬手按了按眉心，语气无奈：“肖姨，我妈刚住院，您突然不干了，我很难立刻找到合适的人。”
　　“啊……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立刻不干，这几天家里打扫卫生、做饭，我都会做的！我，我做到这周末，你看行吗……”
　　话音最后，透着小心翼翼的示弱。
　　瞿明琮不喜欢勉强人，更不喜欢反复纠缠别人，但是生活的无奈摆在眼前，他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商量：“这样吧，您做到月底，我妈这段时间住院，有护士和护工照顾，您只用做些我妈爱吃的菜，早晚两顿送到医院来，再陪她说说话，不会让您为难的。”
　　对方犹豫：“月底啊……”
　　“做到月底，也好给我一个缓冲期，如果月底您改变主意不打算走了，可以继续留在我家干活。”瞿明琮顿了顿，放缓语调，“这次家里着火，多亏您及时灭火，要不然我妈身上的烧伤肯定更重，这样吧，这个月我再多补贴您八百块钱，算是一点谢意。”
　　保姆讷讷着没说话，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保姆心里也清楚，瞿明琮已经很厚道了，如果遇到不讲理的雇主，出了这种事，投诉索赔绝对少不了，谁会管保姆作为一个正常人类也有大小便的需求？只会认为是她工作不负责。
　　保姆犹豫的说：“那……那我做到月底，等您找到合适的人我再走。其实你妈妈平时挺容易照顾，人也很好相处，可她有时候……有时候发病，我真的弄不来……”
　　瞿明琮安静听她说完，“嗯，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
　　打完电话，瞿明琮放下手机，低头揉按眉心，浑身感到彻里彻外的疲惫。
　　曾经的他为了缉拿暴徒两天两夜不睡觉也能精神抖擞，现在却像是吊着半口气，有气无力。
　　“小肖不干了？”
　　床上的女人忽然出声。
　　瞿明琮微愣，眼里有了点笑意，“妈，你醒了？”
　　“嗯。”瞿婉睁着眼，脸上表情木木的，声音也闷闷的。
　　“我又干什么了？”她望着天花板问。
　　瞿明琮半开玩笑的回答：“没干什么，也就是烧了厨房，然后和肖阿姨打了一架。”
　　瞿婉皱起眉，回忆片刻，嘴里嘀咕：“她那小身板，肯定打不过我。”
　　瞿明琮身材高大，主要遗传于他妈，瞿婉不穿鞋也有172，虽然生病后瘦弱了许多，但发病的时候手舞足蹈，保姆很难招架得住。
　　“是啊，打不过。”瞿明琮笑着附和，“下次我得找个壮实点儿的阿姨照顾你。”
　　瞿婉皱着眉没作声。
　　过了一会儿，她翻了个身，背朝瞿明琮说：“你赶紧走吧，忙你的事去。”
　　“嗯，我把药分好了再走。”瞿明琮道。
　　瞿婉一声不吭躺着。
　　每天要吃的药有很多种，有的药一天一次，有的药一天三次，有的药必须饭后吃，有的药得睡前吃。
　　瞿明琮专门买了一个分药盒，将每次要吃的药按时段分类放好，以免瞿婉犯糊涂时乱吃。
　　他一边往药盒里数药丸，一边慢声对瞿婉说：“家里的燃气暂时关了，以后我想换成电磁炉，一开始用可能会有些不习惯，但要比以前安全，现在很多智能家电都做得不错……再买个智能煲汤锅吧，方便。”
　　瞿婉没反应。
　　他知道他妈大概率又在装睡，也不在意，分好药，把药盒摆在病床旁边的矮柜上，然后站起身道：“我先回去，晚上六点左右再过来。”
　　瞿明琮走到门口，这时瞿婉不自在的动了动，弱声说：“我就是想做个葱油饼。”
　　他的脚步顿住，听见病床上的人喃喃低语，声音里紧裹着委屈：“小时候，我妈常做葱油饼给我吃，可好吃了。”
　　瞿明琮回头看她，一时无言。
　　自从瞿婉生病，性格变了很多，以前她风风火火的开店养家，是个爽朗强悍的老板娘，现在却会时不时念叨起外婆，像随时随刻想找妈妈撒娇的小姑娘。
　　可是外婆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心里不是滋味，瞿明琮低头离开病房，轻轻关上了门。
　　他站在病房外，心里盘算接下来要做的事——回家收拾住院用的洗漱用具和换洗衣物，买涂料找工人把厨房烧黑的墙补一补，联系家政公司安排新保姆，还有事务所那边要去一趟，不能让王为一个人在那儿盯着。
　　想到要找新保姆他就头疼。
　　这年头合适的保姆不好找，要考察人品，要协调工时，就算他什么都不挑，保姆那边兴许还会挑剔他。
　　许多保姆在选择雇主时，一听说家里有老年痴呆症的病患，压根不考虑去。
　　细碎与繁杂填满瞿明琮的日常。
　　忙完一圈，他提着一包洗漱用具去事务所——离得不远，就在自家小区楼下，夹在便利店和宠物医院的中间。
　　名字也十分接地气，叫王小明调查事务所。
　　“王”指的是那个和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哥们，王为。
　　“小明”指的就是他了。
　　一年前他离开SWAT特警队，恰好王为当时被父母催着找工作，王为不爱上班，就拉着他一块儿开了这家调查事务所，从此每天朝九晚五的在事务所里打游戏、刷视频、看直播。
　　虽然还是不务正业，但好歹也算有个班上，自此王为的父母再没催过工作的事。
　　瞿明琮走进事务所时，王为正翘着两条腿看手机直播。
　　见瞿明琮回来，王为赶紧放下腿，趿着人字拖凑到瞿明琮跟前，语速连珠炮似的问：“怎么样怎么样？你妈没事吧？医生怎么说？我等你老半天了！”
　　“还好，没什么大碍，留医院观察几天。”瞿明琮把手里的大袋东西放沙发上，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回去吧，一会儿我锁门。”
　　事务所的营业时间到晚上六点，等关了门，他正好可以再去医院一趟。
　　“那我先回去吃饭，你吃了没啊？”王为揣上手机钥匙准备回家，又瞄一眼瞿明琮，“……要不你跟我回去一块儿吃吧，我妈今天做了羊蝎子火锅。”
　　“不了，我等会儿去医院那边吃。”瞿明琮放下水杯，随口问道，“下午有生意吗？”
　　“没什么生意，只有两个找猫的，资料表我放你电脑桌面上了。”王为啧了一声，语气唏嘘，“最近死的猫越来越多了，指不定小区里哪户住着虐猫的变态……哎对了，你听说那个没？猫头女的都市传说。”
　　“长猫头的女人？”瞿明琮在电脑桌前坐下，挪动鼠标找到文件，点击打开。
　　“不是！”王为绘声绘色的描述，“猫头女的传说，是说晚上11点后马路边会出现拎着无头死猫的女人，如果有人向她搭讪，她就会举起手里的无头死猫，问对方，把你的头借我~~把你的头借我~~”
　　王为捏着嗓子装样儿喊了两句。
　　瞿明琮正专心看资料表，没什么反应，王为见状顿觉无趣，耸耸肩，走了。
　　目前事务所主要靠两种生意支撑，一种是调查婚外情、找小三，另一种就是寻找失踪的宠物。
　　前者往往酬劳丰厚，而后者钱少，但量大。
　　第一份资料表是寻找怀孕的流浪猫，客户想找到平日里投喂的橘猫，打算照顾到母猫生完猫崽，然后带去做绝育，再给小猫找领养。
　　资料表上有猫的照片，也有这只流浪猫经常出现的地点，找到的希望很大。
　　瞿明琮心里大致有了底，再打开第二份资料表。
　　一串数字映入眼帘，瞿明琮不禁一愣。
　　事务所的价目表是他定的，找宠物的价格通常在五百到八百之间徘徊，押金二百，无论宠物是否找得回来，押金不退，如果找回来了，再付剩下的尾款。
　　但是这只猫的主人，居然直接付了一千押金，而事成后的酬劳，填写的是一万。
　　难不成是什么名贵品种？
　　他拖动鼠标往下滑，宠物照片那一栏，仅仅是一只普通的白色土猫。
　　瞿明琮想问问王为，抬头一看，那家伙早就走了。
　　不管怎么样，有钱入账总是好事，瞿明琮继续看资料表。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他瞥了一眼，是一款叫甜心女友的app弹出来了，粉扑扑的游戏界面里站着一个双马尾美少女，樱桃小嘴一张一合说着话：“瞿明琮，你听我说……”
　　瞿明琮皱眉，伸手把手机拿过来——
　　“我知道这些话听上去可能很荒唐，很不可思议，我自己现在也有点懵……哎，总之！请你认真听我说，我绝对没有开玩笑！……我其实是个人，你明白吧？真正的人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你的手机里，好像有种无形的力量把我困住了……呃呃，刚才我仔细研究了下，你手机上安装了一款叫作甜心女友的恋爱游戏，我就在这个游戏新建角色的身体里，角色等级太低，权限也很少，我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你能不能点击右下角图标，为我购买排在第一的那个新手礼包，只要16.8元……”
　　瞿明琮连上数据线，插电脑上，打开杀毒软件。
　　“老妈住院，厨房被烧，保姆要辞职，现在又多一件事，手机中毒。”他一脸不爽，心情糟透了。


第3章 你要不要先照照镜子
　　乔月萤原本就说得忐忑，见他不理自己，更忐忑了。
　　“喂喂喂？你在听吗？瞿明琮？……你干什么了？！怎么外面突然那么亮？！……”
　　瞿明琮紧皱眉头，心情也是怪异，这“病毒”在手机里吱哇乱叫，未免生动真实得过分了。
　　两秒后，“病毒”气急败坏的控诉：“你把杀毒软件打开是什么意思？！”
　　瞿明琮愣了愣，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病毒，不但能像人一样说话，还能反向探测到杀毒软件在运行，黑客技术已经这么前卫了么？
　　怪有意思的。
　　杀毒软件显示：扫描已经完成，没有检测到异常。
　　他点击鼠标，再扫一次。
　　乔月萤这边只觉得房外嗡嗡嗡直响，原本外头只有一堆手机图标，现在多了一道连接电脑的光圈，光圈里散乱分布着各种软件图标和文件夹，那杀毒软件就在其中作威作福。
　　虽然她自认为不是病毒，可这种感觉真的好屈辱啊！
　　“瞿明琮！你至于这样对我吗？！”她既窝火又委屈，大声囔道，“你一个SWAT成员，职责不是应该除暴安良扶助弱小吗？！现在我被困在你的手机里，你有义务帮我脱困！如果你不肯帮我，我，我就……”
　　乔月萤气极了，大脑飞快运转，突然打开房门，朝着“拨号”图标冲出去！
　　下一秒，瞿明琮看见手机开始自动拨号110——
　　“靠！”
　　瞿明琮赶紧挂断！
　　他虽然也算是个奉公守法的良民，但因为查过不少婚外情，手机里存着一些出轨不雅照，如果被警察发现会很麻烦！
　　“你打110干什么？！”瞿明琮低喝。
　　“遇到困难找警察！”乔月萤义愤填膺，“我遇到这么大的麻烦你不帮忙，那我当然只能找警察了啊！警心暖民心，警民一家亲！我要找我的亲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瞿明琮头疼，“就算警察来了也只会把你当病毒处理，谁能证明你不是一段远程操控的3D动画？现在连虚拟偶像都开发出来了，还能开网络演唱会，你以为你在手机里一顿叭叭就会有人信？你有证据吗？”
　　“我有！”乔月萤登时昂首挺胸，言辞确凿的道，“我是青江市的明星检察官乔月萤，我很出名的！我爸是司法委员会的乔委员！只要让我和我爸见一面，不就真相大白了？”
　　瞿明琮无语，“你如果真是乔月萤，就不会出这么馊的主意。”
　　乔月萤瞪眼睛：“喂！你说话放尊重点！哪里就馊了？！”
　　瞿明琮问：“你要不要先照照镜子？”
　　“所以我让你买新手礼包啊！”乔月萤赶紧说道，“新手礼包送镜子！”
　　瞿明琮没搭理她，直接举起手机去了事务所的厕所——厕所里有镜子。
　　“看清楚了没？就你这个模样，我如果带你去见乔委员，估计刚到门口就会被保安轰出去。”
　　乔月萤看到镜子呆了呆。
　　她知道自己变了，可是没想到变得这么离谱，元气美少女的脸搭配浅褐色双马尾辫，身上穿一件近似学生制服的蓝白色连衣裙，蓬勃又朝气，和她原本的模样相差甚远。
　　……不过，她原来长什么样来着？
　　乔月萤发现自己的记忆模糊了。
　　她只记得自己是乔月萤，只记得自己喜欢瞿明琮。
　　瞿明琮回到办公桌前，打开浏览器并在键盘上敲下“乔月萤”这三个字，搜索引擎里出现了许多乔月萤的照片——
　　每一张，看上去都很冷。
　　清丽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不施粉黛，戴一副黑色眼镜，头发梳成最简单的低马尾，尽管五官轮廓都算得上漂亮，却因气质而显得严肃、冷漠，不苟言笑。
　　换言之，对方是一个和手机里这位“乔月萤”截然不同的人。
　　“乔月萤是检察院的重点培养人才，行事作风一向雷厉风行，手底下破案无数，查的都是惊天大案，抓的全是暴虐之徒，作为检察院的明星招牌，甚至一度被人传言是查案机器，由此可见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瞿明琮淡淡道，“她这种人，别说笑了，就连眼睛都很少眨一下，要不然也不会谣传是个机器人了。”
　　“有这么夸张吗……”手机里的乔月萤小声嘀咕。
　　瞿明琮讥笑看着她，“你还要坚持认为自己是乔月萤？”
　　乔月萤：“…………”
　　两人都沉默了。
　　瞿明琮在观察。
　　乔月萤在犹豫。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会为自证身份这种事而心虚，“……可是，我的意识里，我就是乔月萤啊，如果我不是她……难道，我是那个？”
　　“是什么？”瞿明琮挑眉看着她。
　　手机里的双马尾美少女睁着blingbling的大眼睛，犹豫回答：“我是……觉醒的人工智能？”
　　瞿明琮：“…………”
　　我看你是觉醒的人工智障。
　　“哎，没道理啊，这也太奇怪了吧。”她在手机里苦恼的摇晃着脑袋，“如果我不是乔月萤，为什么我会有乔月萤的记忆？而且我还认识你，你叫瞿明琮，是青江市SWAT特警队的成员，你所在的队伍代号是黑鹰，主要职责是处理高危险性案件，比如反劫机、反恐、解救人质，你因表现优秀被提升为队长，但一年前辞职不知去向……人工智能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对了，你为什么辞职呀？是因为你妈妈生病吗？刚才在医院我听到你和医生聊天……”
　　瞿明琮不想提及家人，打断她：“我和乔月萤不熟。”
　　乔月萤：“啊？”
　　瞿明琮道：“我和她只见过一面，乔月萤根本不认识我，所以你说的这些信息，更加证明了你不是她。”
　　“不是哦，不止见过一面……”她小声嘟囔，脑海中闪现某些怦然心动的记忆片段，眼神开始飘忽，脸也有点红。
　　瞿明琮蹙眉问：“你脸红什么？”
　　“不知道啊，也许是游戏bug咯。”她把双手放在背后，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
　　瞿明琮没在意，又问：“记不记得其它有关乔月萤的事？比如她经手的案子。”
　　她摇头。
　　他继续问：“关于那场车祸呢？有没有看清楚是谁撞的你？”
　　她满脸错愕：“什么？！我出车祸了？！”
　　瞿明琮：“…………”
　　他心中默然将所有可能性否定，在他看来，手机里这么个玩意儿，绝不会是新闻上那位高冷睿智的侦查女神。
　　至于“觉醒的人工智能”这种可能性，似乎也一样胡扯，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应该不是病毒，因为她会和人交流，还挺有脾气。
　　手机里的美少女仍在碎碎念：“我怎么会不是乔月萤呢？我明明就是啊，如果我不是乔月萤，我还能是谁？我只能是乔月萤，我肯定就是她，我记得清清楚楚不可能有错……”
　　瞿明琮观察她片刻，问：“刚才你是怎么发现我打开了杀毒软件？”
　　乔月萤微愣，定睛看他：“我看见的啊，你的电脑桌面乱七八糟的，文件为什么不能分类整理好？你应该养成归纳文件的习惯，这会提高你的工作效率。”
　　瞿明琮问：“现在还能看见电脑桌面吗？”
　　乔月萤摇头，“现在看不到了。”
　　因为他刚才带她去厕所看镜子时，把手机数据线拔掉了。
　　“那现在呢？”瞿明琮回到电脑旁，重新插上数据线。
　　她探头往门外瞧了眼，“啊，现在又能看见了，你做了什么？”
　　瞿明琮看着数据线若有所思，“只能看见电脑桌面吗？硬盘里的东西能看见吗？”
　　“我试试。”乔月萤打开房门出去，充满好奇的走进连接电脑后出现的那道光圈中。
　　她并不排斥任何尝试，因为说不定试着试着，就能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并搞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在瞿明琮的视角里，他看见的是游戏角色从界面中消失，“我的电脑”被打开，然后几个硬盘挨个开了。
　　硬盘里的文件夹们形成一个个分岔路口，乔月萤摇摆不定，为了不在电脑里迷路，她最后选择“王为专用F盘”，奔着“王为大全-王为精选影片-欧美高清-无码”，一路钻了进去。
　　几分钟后，桌面上的记事本打开，一行硕大的黑字逐个敲打出来：【你电脑里装的是什么？！恶心！删掉！！！统统删掉！！！！！！！】
　　紧接着开始运行彻底删除的程序。
　　瞿明琮的眼睛微微睁大，心中泛起一种微妙的惊喜。
　　居然可以这样……
　　悄无声息的潜入电脑，翻找文件。
　　既然执行删除功能没有障碍，想必粘贴复制这些也一样能做到。
　　不过失去了“甜心女友”这个媒介，似乎会妨碍到她的表达，从语音转换成文字就是最好的证明——当她在电脑里，他既看不到她的表情，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记事本：【(╬￣皿￣)凸】
　　瞿明琮：“…………”
　　好吧，表情貌似也能看到。
　　“C盘里有个叫Camera的文件夹，里面有门口摄像头的程序和视频文件，你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随便选一段视频复制到手机里。”
　　瞿明琮在电脑桌前坐下，食指微曲，不紧不慢敲着桌面。
　　他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充满期待。
　　等了三五分钟，电脑屏幕里弹出提示框：【正在传输文件……】
　　当传输百分比完成，脸色惨白的乔月萤重新回到手机里。
　　瞿明琮挑眉，饶有趣味地端详她的表情，“怎么？复制文件会导致你过度消耗？”
　　“不是……”乔月萤一脸惊恐，“是我刚才差点迷路。”
　　“迷路？”瞿明琮有点意外，“迷路就吓成这样？”
　　乔月萤闻言使劲瞪他一眼，“换你试试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全是文件夹入口！你说吓不吓人？！”
　　瞿明琮想了想，“电脑和手机都属于系统程序，对你来说，呆在哪个文件夹里，应该没什么不同。”
　　“太不同了好吗！”她激动起来，扯着嗓子尖叫，“‘甜心女友’里起码有个房子！有床有桌让我感觉自己还是个人！！！”
　　瞿明琮：“…………”
　　这位美少女狂躁亢奋且神经质满满，实在很难让他联想到那位高冷知性的检察官。
　　可话又说回来……那位刚出车祸，这位就出现在他手机里，难道仅仅是巧合？
　　“算了，言归正传吧。”手机里，乔月萤叉腰问他，“视频已经复制过来了，你要这东西干嘛？是在做试验吗？试验怎么让我离开手机？”
　　瞿明琮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把手机靠在电脑显示器前，自己坐椅子上，安静端详了乔月萤一阵，再次开口：“目前看来，你可以通过数据线进入连接的电子设备，但我的手机今天除了在家充电，没有连接过任何电子设备，你总不能平白无故冒出来……”
　　瞿明琮琢磨了会儿，说：“果然还是网络远程投送木马病毒的可能性比较大。”


第4章 快救救我呀
　　乔月萤很不高兴，“喂！到底还要我强调多少遍，我不是病毒！”
　　瞿明琮不理她，继续分析：“如果是通过网络从另一个地方进入我的手机，那么即使不连接数据线，你应该也能通过网络回去，但是你说自己被困住了，无法离开，并且自称是乔检察官……”
　　乔月萤忍不住插嘴：“我本来就是她。”
　　瞿明琮屈指敲了两下桌面，“这一点你不用强调，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是乔月萤，毕竟乔家是名门望族，如果我能救下乔家的千金，势必会得到一大笔谢礼。”
　　乔月萤立即催促：“那你快救救我呀！救救~救救~~”
　　“不行。”他果断拒绝。
　　“为什么？！”她瞪大眼睛。
　　瞿明琮神色冷淡的回答：“第一，我不知道怎么救你；第二，你未必是真的乔月萤；第三……”
　　他停顿片刻，接着说道：“第三，基于第一点和第二点可以推测出，如果贸然让你和乔家联系，我不但拿不到谢礼，还会被当做欺诈犯抓起来，得不偿失，所以我暂时救不了你。”
　　美少女明媚的小脸垮下来，眼神幽怨，“北极冰层正在以每年1.5％的速度融化，澳大利亚的袋鼠数量已经超过澳洲人口的两倍多，全球变暖导致棱皮海龟的性别比例失衡找不到对象，而你什么都不关心，你只关心你自己。”
　　瞿明琮：“…………”
　　他略微用力抿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盯着手机里的美少女，“好……那你说说，你希望我怎么关心你？”
　　乔月萤双手背在身后，两眼望天，“你刚才说我可能是通过网络进入‘甜心女友’这款游戏，所以，我想要离开的话，是不是应该尝试进行一些联网操作？比如，在游戏中购买新手礼包，只需要16.8元。”
　　瞿明琮：“……………………”
　　他一而再的沉默，让乔月萤有些恼火，“瞿明琮，你至于吗？非得对一个女孩子这么抠门？十六块八你去大街上买杯奶茶都未必够，可现在说不定能拯救一条宝贵的生命！你到底有什么好犹豫的啊！”
　　她很使劲的指了指自己，“我，乔月萤！青江市最优秀的女检察官！检察院的明星，年轻人的榜样，司法界的未来，难道你不觉得拯救我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吗？”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打断了乔月萤的激情发言。
　　瞿明琮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是他之前联系过的工人。
　　“你好，我这边最快明天下午2点能到，早上全排满了，您家里的墙打算怎么弄？我提前把料备好。”
　　“简单点，刷成白色就行。”瞿明琮回答。
　　“行，算您750元。”
　　瞿明琮眉毛一抖，“七百五？便宜点吧。”
　　“给您报的是实价，没法便宜啦，您家那面墙要铲掉烧黑的墙皮，还要打磨，最后才能刷漆，而且不是刷一遍的事儿，得刷好几遍呢，光是料钱就快要两百，人工费也要算的啦……”
　　“七百吧，凑个整。”瞿明琮说。
　　电话里的工人叹气：“真的没法再便宜了……”
　　瞿明琮想了想，“七百二。”
　　“哎呀，您也不至于就差这30块钱吧！”
　　瞿明琮：“七百三。”
　　“……您不会是准备跟我这儿10块10块的加吧？”
　　瞿明琮：“七百三十三块二。”
　　“真是服了，我就没见过像您这样还价的！怎么还有零有整了呢？得，我也不要您后头那三块二了，就收您七百三十元，行吗？”
　　“行，明天电话联系。”瞿明琮坦然结束了通话。
　　手机屏幕切回到游戏界面。
　　美少女一脸阴郁的看着他。
　　瞿明琮视若无睹，点开游戏商城，花16.8元购买了新手礼包。
　　随着一串悦耳的音效声响起，新手礼包在星光闪烁中打开，界面中陆续出现壁纸、地板、沙发、台灯、毛绒玩具、落地穿衣镜等物件。
　　乔月萤扫了眼焕然一新的房间，目光幽幽回到瞿明琮脸上，“我是不是应该感谢油漆工的慷慨？”
　　瞿明琮只当没听见，“礼包买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怎么离开手机有头绪了没？”
　　“别转移话题！瞿明琮你怎么能够这样抠？”乔月萤很气愤，还很憋屈，“要是油漆工不答应还价，你是不是就不打算给我买新手礼包了？”
　　“这不叫抠，这叫让每分钱都花得有意义。”
　　“但是你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乔月萤双拳紧攥，“瞿明琮！总有一天，我要你主动给我买最贵最贵最贵的礼包！！！”
　　目前游戏里最贵的礼包需要648元。
　　瞿明琮闻言一笑，“现在还真有一个这样的机会，只要你能帮上忙，买最贵的礼包也不是不行。”
　　乔月萤脸色臭臭的在新沙发上坐下，胳膊交叉抱在胸前，“说说看，什么忙。”
　　瞿明琮拿起手机，走到事务所的玻璃门前，“看见前面那个高档小区没？我有个客户住那里面，很有钱，他怀疑自己的老婆出轨，想让我们调查清楚，如果查到出轨对象是谁，酬劳一万，如果拍到照片或者视频，酬劳三到五万。”
　　乔月萤对这类八卦还是很感兴趣的，听瞿明琮说完，暂时忘了刚才他不肯花钱买新手礼包的不快，转而兴致勃勃的询问：“他老婆为什么要出轨？是不是因为他不行呀？”
　　“…………”瞿明琮语塞了片刻，“这不是重点。”
　　乔月萤感到不可思议，“这还不是重点？那什么才是重点？？？”
　　“重点是，”瞿明琮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出了小区往右拐，隔着一条街有个美容院，客户的妻子每周都会去光顾，我怀疑对方用美容院做遮掩，所以需要你帮我弄到美容院的监控视频，看看她是去做了美容，还是去见了什么人。”
　　“美容院？”乔月萤眨了下眼睛，“为什么会是美容院？大数据显示出轨地点排行榜前三名分别是酒店、车里，以及出轨双方其中一人的家中，美容院的可能性不大，更不要提距离这么近，出轨的风险因此变高，太容易暴露了，你真的确定是美容院吗？”
　　瞿明琮闻言闭上眼睛，按住抽搐的眉角，“……这玩意还有排行榜？”


第5章 啊啊啊啊啊啊
　　“当然~”乔月萤声音清脆，语速流畅，“现代社会人类的一切行为都可以数据化，我们院里每年经手的案件成千上万，对案件进行数据化的归纳管理，可以大大提高工作效率，我认为你也有必要学起来哦。”
　　瞿明琮扯了下嘴角，“大小姐，我这里只是一家小小的调查事务所，专找猫猫狗狗和绿帽，没必要动用您的大数据理论，之所以会怀疑美容院，是因为我做过前期调查。”
　　“哦？那你说说看，调查结果是什么~”乔月萤很感兴趣，当下优雅地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扶腿，一只手托腮，清澈的眼瞳透过手机屏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瞿明琮莫名有种要向上级汇报的错觉。
　　“……回头再说吧，现在我要出趟门。”他略过这个话题，关掉电脑，走到沙发边把自己刚才带来的一袋生活日用品拎在手里。
　　“是要去美容院吗？”乔月萤惊讶道，“不愧是黑鹰队曾经的队长，行动果然迅速。”
　　“不是……我要去医院。”瞿明琮很是无语，“明天再去美容院，到时候我找个女生带你过去。”
　　“也对哦，你一个男人跑去美容院太惹眼了。”乔月萤了然的点头，没再说什么，但是当她一抬眼，看见手机镜头突然倾斜，并向下移动，直奔瞿明琮的裤兜——
　　她倏地睁大眼睛，失控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瞿明琮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你鬼叫什么？！”男人忍无可忍的低喝。
　　对于乔月萤的一惊一乍，他的耐心快要告罄。
　　但乔月萤竟比他更加愤怒，一开口就像吃了枪子儿，语速又快又狠：“瞿明琮我警告你！你刚才已经羞辱过我一次！不能再羞辱我第二次！我现在虽然在你的手机里，但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有尊严！有感情！有灵魂！你不可以把我放进你的裤兜里！”
　　瞿明琮听了先是错愕，接着是凌乱，“不放裤兜放哪儿？我手机一直这么放！”
　　“我不管！”乔月萤整张脸涨红，“以前你怎么放都无所谓，但现在我在手机里，你就不能这么放！你以为那里是什么部位？那是你的胯！你不可以把检察院的明星、司法界的模范、全市民众的偶像放在自己的胯下！更不要说那个地方还紧贴着你的内、裤！”
　　瞿明琮：“…………”
　　他怀疑自己迟早会被她搞疯。
　　“你说放哪里？”瞿明琮压着火说道，“大小姐，我不是你那些每天西装革履随身带公文包的同事，我一会儿出门要骑摩托车，还要去买盒饭，你要是不乐意在裤兜里呆着，我就只能让你在塑料袋里和牙膏卫生纸拖鞋呆一起！”
　　“为什么非要把手机装起来呢？”乔月萤的语气软和了一些，但神情仍然执着，“手机的摄像头被挡住，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这样和外界断开联系，跟坐牢有什么分别？我认为你从现在开始要试着转换一下思维，正视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我需要看见，需要听见，需要和人沟通，否则困在手机里时间久了，我的精神状态一定会出现很大问题，搞不好还会变态的。”
　　瞿明琮终于没忍住：“我看你现在就很变态！”
　　乔月萤听了，无声地咬住下唇，用一种异常哀怨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让瞿明琮觉得自己仿佛是某个罪大恶极的暴徒！
　　他脑子都麻了，搞不懂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女人。
　　“要么裤兜，要么塑料袋，你选吧。”他烦躁道。
　　“塑料袋……”乔月萤抿了抿唇，语气很不情愿，“那就塑料袋吧，我尽量克服一下，但是你等会儿得去街上买条手机挂绳，把手机挂脖子上，这样就不会挡住摄像头了，也可以避免我们俩尴尬。”
　　“不行。”瞿明琮皱眉拒绝，“女高中生才戴那种东西，我不戴。”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都说了明天会让女生带我去美容院，女孩子用手机挂绳很正常啊。”乔月萤瘪着嘴，幽幽怨怨，“你刚才骂我变态，我都没跟你计较，现在让你买条挂绳还不愿意。”
　　显得她多大肚量似的！
　　瞿明琮气笑了，他咬住后槽牙，什么话也没说，把手机用力塞进塑料袋，拎起袋子出门了——
　　他赶时间，不想跟她扯个没完。
　　……
　　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不知是急是气，只用了十来分钟就赶到医院。
　　瞿明琮先把瞿婉的生活用品归置摆放好，然后去医院食堂买了两份盒饭，母子俩在病房里简单解决了一顿晚饭。
　　吃饭的时候，手机就放在桌上，屏幕一时亮一时灭，闪着瞿明琮的眼睛让他不得安宁。
　　“你就不能消停会儿？”瞿明琮忍不住道。
　　游戏界面瞬间弹出来，乔月萤真情实感的向他倾诉：“我没办法啊，实在太无聊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没事情做，也没人聊天，除了发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
　　瞿明琮去应用商店里下载了几个视频软件让她看。
　　乔月萤问：“能买个会员吗？我不想看广告。”
　　瞿明琮只当没听见，吃完饭起身把一次性饭盒筷子装进塑料袋，提到外面扔垃圾桶，然后回病房盯着他妈吃饭。
　　瞿婉的病症还没发展到严重程度，能够自己吃饭，不过偶尔也会犯迷糊，比如吃着吃着就忘了夹菜，只吃白米饭。
　　瞿明琮时不时把菜夹到她面前，心里想着再过一会儿就该洗澡了，保姆不在，洗澡需要找女护工帮忙，妈妈看见生面孔说不定会闹，到时候他得在门外守着以防万一……洗完澡之后，要陪她说说话，等她睡着了再走……明天保姆会过来，加上护工一共有两个人照顾，不需要他在这里盯着，他正好可以去调查一下事务所最近接的几单生意……趁病症还不算严重，他要尽可能多接单，多挣钱……
　　钱……
　　他需要很多很多钱。


第6章 就是一网友
　　早上九点，沿街商铺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之下，各家招牌被照耀得闪闪发亮，铝合金卷闸门拉开，陆续开始营业。
　　瞿明琮在楼下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匆匆赶到王小明调查事务所，十来米的距离，几口就解决掉早饭。
　　刚拉开玻璃门，事务所里传出王为撕心裂肺的惨叫！
　　“大早上的鬼叫什么？”
　　瞿明琮只当王为玩游戏又输了，径直走进事务所，翻开办公桌上杂乱的文件夹，又拉开抽屉，问王为：“有没有看见我的充电宝？”
　　以前他的手机充满电至少能撑一天，可昨天他在医院陪他妈，乔月萤用手机看动画片，一直看一直看，硬是把手机电量消耗到只剩3%。
　　虽说后来回家及时充上了电，可依照她这个耗电速度，还是随身备一个充电宝比较安全。
　　瞿明琮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一个充电宝，连上充电线。
　　王为冲过来嚎：“我所有的资源全没了嗷！！！昨天你动过电脑没有？！！”
　　瞿明琮微愣，立即想起昨天乔月萤的所作所为，不过他还是佯装无事的扭头问：“什么资源？”
　　“就是资源啊！我的资源！！！欧美的、日本的、东南亚的！全没了！”王为疯狂挠头，面部气到模糊，“一百多个g！我好不容易淘来的资源，现在全没了！！！”
　　“是不是文件带病毒了？”瞿明琮淡定的走到电脑前，拿起鼠标点了点，“其它文件没事吧？以后别随便乱下片子，客户的信息资料全在这台电脑里。”
　　提起客户，王为崩溃的情绪终于被拉回来一点点，“……我没注意，那你赶紧看看客户的资料还在不在！”
　　瞿明琮简单查了一遍，“没事，好像只有你那个盘出了问题。”
　　他又蹙眉瞟向王为，“你怎么大清早就看这玩意儿？早饭都没吃，不怕肾虚啊？”
　　“我一朋友管我要的，这不是正准备给人发过去吗，谁知道片子没了！”王为哀嚎，沮丧到不行，拿起手机道，“我上网找人看看，希望能做数据恢复，真是靠了，积攒了多少年的库存啊，居然一夜之间全没了……”
　　话音还未落，瞿明琮的手机里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播淫秽视频罪！情节严重者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你这是在犯罪！犯罪！”
　　王为被吓了一跳，惊愕地看向瞿明琮。
　　瞿明琮眉头微蹙，一脸烦躁。
　　“谁啊这是……”王为的目光下移，落在瞿明琮的胸前的手机上，“你在跟谁视频？……哎，你什么时候买的手机挂绳？”
　　瞿明琮侧身避开王为的目光，心烦意乱，“你不认识，就是一网友。”
　　“还是个女网友呢……”王为觉得稀奇。
　　他每天跟瞿明琮混在一起，最清楚瞿明琮的情况，一年前瞿阿姨确诊阿尔茨海默，瞿明琮为了方便照顾辞掉工作，从此整个人变成了异性绝缘体，明明处在最适合沾花惹草的年纪，却硬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比苦行僧还要苦。
　　谁能想到！瞿明琮居然会和女网友视频？！
　　王为脸上浮现微妙的笑容，一面笑，一面凑近，眼睛珠子快黏在瞿明琮的手机上，“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没告诉我？长什么样，让我看看，漂亮吗？”
　　瞿明琮更烦了，“你是不是烂片看多了，联想挺丰富，她是我找来帮忙查案的。”
　　“查案的啊……”王为兴趣大减。
　　瞿明琮不耐烦的问他：“小琪什么时候来？”
　　“十点吧，也可能十点半。”王为耸耸肩膀，“她每次出门光是捯饬头发就得半小时，还要化妆，慢得要死。”
　　瞿明琮拎起一个背包道：“我先过去，等她到了你让她直接去美容院门口跟我碰头。”
　　“啊？你这么早就过去？”王为看了眼时间，“才刚过九点而已，美容院还没开门呢。”
　　“我有别的事要办。”瞿明琮懒得多说，顺手从门边衣帽架上拿了一顶鸭舌帽，走了。
　　一出门就立刻给手机连上蓝牙耳机，以防乔月萤再突然出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瞿明琮走路很快，长腿迈开，挎上背包，再扣上鸭舌帽并将帽檐压低，便如同城市中随处可见的行色匆匆的路人。
　　“等会儿别乱说话，万一把事情搞砸了，再想混进美容院就难了。”他边走边交代，“前天我去过一次美容院，想花点钱让老板娘把监控视频给我看看，但是被老板娘以保护客户隐私为由拒绝了，所以这次需要换个人进去，以免引起对方怀疑。”
　　手机随着步伐在胸前晃荡，镜头也一晃一晃，乔月萤好奇的看着四周环境，感叹道：“这边小区好漂亮哦，底商装潢看起来也更有档次，你们怎么不在这里开店？”
　　“租金贵。”瞿明琮言简意赅，回答完又皱了皱眉，问她，“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
　　乔月萤：“有的呀~”
　　瞿明琮：“…………”
　　听上去真是没啥可信度。
　　此时他已经走到高档小区的大门前，人车分流设计，保安亭位于正中间，最上方挂着四个气派的精雕大字：盛世豪庭。
　　瞿明琮继续跟乔月萤讲解：“客户叫邵家铭，和老婆两个人住在盛世豪庭，没有孩子，每天他出门工作之后，家里只有他老婆一个人。这个邵家铭疑心病很重，不仅在家里安装了监控，而且让老婆每次出门前向他报备，目前知道他老婆周一去上瑜伽课，下午1点出门，5点回家，周二和周五去美容院，下午1点出门，4点回家。所以如果对方真有出轨行为，只会发生在去瑜伽课或是去美容院的时候。”
　　乔月萤觉得奇怪，“什么瑜伽课需要四个小时这么久？”
　　瞿明琮说：“上瑜伽课的地点比较远，如果遇到堵车，路上大概要花个四五十分钟，一节大课要两个小时，课后再洗澡，换衣服，吹头发，化妆……整个过程花费四小时也不算奇怪，而美容院这边恰好相反。”
　　他沿着人行道继续向前走，很快就看见美容院玫粉色的水晶招牌。
　　“从盛世豪庭出来，到美容院这条路，走路不超过五分钟，只要她在美容院选择耗时少的项目，剩下的时间用来出轨完全足够，这也符合对方胆怯谨慎的行为特点。”
　　乔月萤听他说完，小声感慨：“好奇妙，虽然只是找绿帽子，但是被你一本正经的分析出来，感觉像在调查一桩社会重案。”
　　瞿明琮：“……你闭嘴。”


第7章 玩手机的技术
　　与瞿明琮以前执行的任务相比，如今接手的案子确实有点上了不台面。
　　但是为了赚钱，不寒碜。
　　美容院的斜对街有家水果店，老板娘正费劲的把水果一箱一箱往外搬。
　　店门口支着一把大号遮阳伞，伞下坐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胖子，闷头玩着手机，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瞿明琮站在不远处，对乔月萤说：“那是水果店老板的儿子，不清楚是有自闭症还是智力低下，从来不和外人说话，他整个白天都坐在那儿，如果邵家铭的老婆进出美容院时和任何男人发生纠葛，他是最有可能目击到的人，可惜，我试过和他沟通，没有任何作用。”
　　话音停顿片刻，瞿明琮扯了下嘴角，说：“他玩的游戏是甜心女友。”
　　乔月萤明白过来，“哈，难怪你会下载这种游戏，原来是为了跟人套近乎。”
　　瞿明琮不置可否，走向水果店，神态自若的在一筐橘子前面停下来，伸手开始挑挑拣拣。
　　那个胖小伙果然没反应，完全沉浸在手机游戏里，反倒是这家店养的一条杂毛狗乐颠颠跑过来，在瞿明琮身边欢快地摇着尾巴仿佛在说“欢迎光临”。
　　老板娘担心店里的狗惹人嫌，站在不远处喊了一句：“阿宝，过来，不要捣乱。”
　　杂毛狗像是能听懂指令，立即乐颠颠的跑过去，在老板娘的示意下趴好。
　　“好聪明啊。”乔月萤有点眼馋，“我也想养狗。”
　　瞿明琮拣起一个半青半黄的桔子，闻言嗤了一声。
　　“你嗤什么？游戏里有宠物系统，别说狗了，就算是龙也能养。”乔月萤想到什么，撇撇嘴，“比新手礼包贵一点点……不过第一只宠物有六折优惠。”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贵，就是想到瞿明琮的抠门作风，猜他打六折也不会买……嘁，真没劲。
　　果不其然，瞿明琮一开口就带嘲讽：“买新手礼包是为了测试能不能通过支付网络离开手机，买狗又是什么理由？大小姐想带条狗一起走？”
　　乔月萤听了很不高兴，“我就想想不可以吗？我被困在这里没得吃、没得喝，看着你挑桔子却一个都吃不到，那我养只宠物，填补一下自己的精神需求怎么不行？”
　　她越说越是意难平，“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有错吗？追求幸福有错吗？我只是寄人篱下，又不是你的奴隶……不对，奴隶都没我惨！我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昨天晚上我还是在沙发上睡的觉！”
　　最后一句的声音格外大。
　　正在收拾水果的老板娘投来异样的眼神，似乎是听见了。
　　瞿明琮脸色难看，侧过身体，低头检查手机，发现耳机的蓝牙连接断开了。
　　他：“…………”
　　敢公然用语言炮轰主人的奴隶大概率不存在，像她这种动不动就谈心灵，谈感情，上价值观的，更像是他的祖宗。
　　瞿明琮吐出一口闷气，把蓝牙耳机重新连上，压低嗓音问乔月萤：“你什么时候学会断蓝牙？”
　　“就昨天晚上啊~”她轻哼一声，“一直看片也是会无聊的好吗？你不搭理我，我只能自己找乐子，我不但学会断开蓝牙，我还学会拍照发朋友圈。”
　　话一说完，手机摄像头就被她打开了。
　　为了印证自己所言不假，她瞄准远处的杂毛狗咔咔咔一通拍，并玩上了各种美颜滤镜贴图小道具，以显示自己玩手机的技术是多么的娴熟且自然。
　　瞿明琮冷眼旁观，片刻后皱着眉把后台程序清空了。
　　乔月萤：“？？？”
　　“行了，别闹了。”瞿明琮道，“之前不是想要最贵的礼包吗？等拿到这次的酬劳，我立刻给你买。”
　　乔月萤不吱声。
　　瞿明琮以为她应该没意见了，下一秒又听她说：“可这样的话……长此以往，会不会导致我们之间的关系，变成冷冰冰的利益结合？我还是希望人与人之间能够有点温度，你觉得呢？”
　　瞿明琮：“…………”
　　我觉得？
　　我觉得你要认清自己是一部手机，不是电暖壶！要什么温度？
　　“老板娘，称一斤橘子！”瞿明琮冷着脸从旁边撕下塑料袋，将桔子扔进袋子里。
　　水果店的老板娘手脚麻利，放下手里的活，过来给瞿明琮称桔子。
　　称完重，老板娘又顺便推荐店里其它水果：“要不要再来点葡萄？这个品种特别甜，您尝尝……今天的石榴也不错，软籽石榴，不用吐籽。”
　　瞿明琮：“我再挑挑。”
　　“您随便挑，挑好了叫我。”老板娘笑笑，转身继续忙活去了。
　　品相好的水果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破皮带虫眼的聚成小堆摆在地上，还有一些烂水果实在不能吃，被老板娘挨个扒拉出来，扔去街边的垃圾桶里。
　　乔月萤看着对方忙碌，问瞿明琮：“既然那个胖子不理人，你怎么不问问水果店的老板娘？她每天在这里转悠，说不定眼熟邵家铭的老婆。”
　　瞿明琮说：“等会儿她就进屋里了，只有早上出摊和晚上收摊这两个时间段在店外面。”
　　“这样啊……”乔月萤想了想，看向街道对面的美容院。
　　她心中惋惜自己此刻身处手机施展不开拳脚，不然大可以凭正当理由调取附近道路的交通监控，还能找人录口供。
　　转念又想，如果自己不是被困在手机里，以她的身份级别，也不至于沦落到调查一顶绿帽。
　　心情还真是复杂呢~
　　不远处传来哐当一声响，老板娘突然咒骂：“怎么又是一只死猫！哪个丧良心的发疯，真是要命，发疯怎么不滚远点！大早上的吓死个人！”
　　瞿明琮和乔月萤都愣了愣。
　　瞿明琮反应快，立刻大步走过去。
　　老板娘扔水果时被死猫吓一跳，打翻了垃圾桶，手里的烂水果也滚落一地，此刻正一边捡水果一边骂咧咧。
　　横倒在地上的垃圾桶里，露出半只湿漉漉的死猫。
　　是一只断尾狸花猫。
　　瞿明琮稍稍松了口气。
　　他对着死猫拍了几张照，然后调出另外两张猫照给老板娘看，问：“最近有见过照片上的猫吗？”
　　一只是怀孕的橘猫，一只是重金悬赏的白猫。
　　水果店老板娘摇了摇头，又有些好奇，“怎么，这两只猫也出事了？最近垃圾桶里总有人扔死猫，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哎哟这种人真是丧心病狂……”
　　瞿明琮蹙眉看着地上的死猫。
　　手机里乔月萤忽然开口：“有点奇怪，你离近一点，让我看看。”


第8章 只能记住中间的字
　　瞿明琮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橡胶手套，给右手戴上，然后弯腰蹲下来。
　　他左手举手机打开录像模式，右手把死猫从垃圾桶里轻轻拉出来，又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搓了搓猫身上的毛，手感潮湿。
　　“能看出死因吗？”乔月萤问。
　　“很难。”瞿明琮慢慢翻动死猫的身体，沉声说道，“有利器割过的伤口，但是不多，而且没流多少血，应该不是致命伤，除非找专业的兽医来解剖，不然没法确定死因。”
　　乔月萤想了想，又说：“让我看看垃圾桶里面，有没有塑料袋，或者收纳箱子之类的东西。”
　　瞿明琮依她的意思，把手机摄像头对准垃圾桶内部。
　　里面有几袋垃圾，垃圾袋是系好的，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快递纸箱，纸箱里塞了一些泡沫和废纸，看纸箱内部的剩余空间似乎并不足以装下这只死猫。
　　瞿明琮隐约明白了乔月萤的意思，“……有人把猫扔在这里，但是装猫的东西没有留下？”
　　“很奇怪对吧？”乔月萤说道，“如果代入虐猫的人，在处理猫的尸体时，就算再怎么不讲究，至少也会用塑料袋装起来，然后连袋子一块儿扔垃圾桶才对，现在这样，更像是故意让人发现。”
　　瞿明琮思忖片刻，问：“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装猫的容器还有使用价值？刚才水果店的老板娘在扔烂水果时，用泡沫箱装烂水果，扔完以后泡沫箱拿回店里会接着使用。”
　　乔月萤摇头，“死掉的猫和烂水果不同，它会留下血渍，留下猫毛，这些痕迹会在无形中增加不必要的清洁成本，而且手里提一个袋子远比双手抱一个箱子更具有隐蔽性，另外，猫的尸体是潮湿的，这一点也很奇怪，湿淋淋的死猫不是更需要装在容器里吗？残留水分的塑料袋或者盒子在哪？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带走？”
　　瞿明琮闻言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吐出一口闷气，说道：“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对方是故意的，不遮不掩，故意想要大家看见死掉的猫，然后从人们脸上露出的惊惧表情中获得满足。现在变态多了，什么人都有，能干出虐猫这种事，本身精神就不正常。”
　　瞿明琮把死猫扔回垃圾桶，脱了右手的橡胶手套也扔进垃圾桶，情绪有些心浮气躁。
　　“希望那两只猫没出事。”他说。
　　乔月萤不禁好奇，问他：“你是担心那两只猫的安危，还是担心自己拿不到酬劳呀？”
　　瞿明琮：“…………”
　　他凉飕飕地盯她一眼。
　　“干嘛？随便聊天而已，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摆什么脸色嘛~”乔月萤大为不满，“就算只是装装样子也好啊，我现在作为你的女友帮你查案，你总是对我这个态度，真的很打击我的主观能动性。”
　　瞿明琮敏锐地捕捉到两个字：“女友？”
　　“对啊，你的甜心女友。”乔月萤提起游戏名称，无比坦荡。
　　瞿明琮的嘴角微微抽搐。
　　“我猜，你肯定是在担心拿不到酬劳，对吧？”乔月萤笑嘻嘻，“我知道你很缺钱。”
　　瞿明琮无声冷笑，“……很好，一个新手礼包让你记恨到现在，认定了我眼里只有钱是吧？我虽然不至于悲天悯人，但也不喜欢看到动物被莫名其妙杀掉，我没那种变态嗜好。”
　　乔月萤的眼睛微微睁大，眸光闪现惊诧。
　　瞿明琮扯动嘴角，冷着脸问：“有这么难以置信吗？”
　　乔月萤用十分惊奇的口吻回答：“你刚才押韵了，发现没？……莫名其妙杀掉，没那种变态嗜好~押上了！”
　　瞿明琮：“…………”
　　神经病吧！！！
　　“明哥！——”
　　远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瞿明琮转身，看见一个年轻女孩站在街对面朝他招手。
　　乔月萤也看见了，对方身穿字母涂鸦卫衣和紧身牛仔裤，头发是棕色的羊毛卷，身上背着一个超夸张的羊羔绒大包，是个街头感十足的时尚女孩。
　　“她叫徐心琪，是王为以前的女朋友，事务所刚开起来的时候，王为把她拉过来一起帮忙，后来事务所的生意不大行，她就另外找了份工作，不过有空的时候还是会过来帮帮忙。”
　　趁着徐心琪往这边走的片刻功夫，瞿明琮三言两语做完了介绍。
　　乔月萤问：“为什么她和王为都叫你明哥？为什么不叫瞿哥，或者琮哥？”
　　这个问题让瞿明琮陷入短暂的沉默。
　　然后他回答：“因为我和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们只能记住我名字中间的那个字。”
　　乔月萤：“哇噢……”
　　怎么说呢，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明哥！王为说你找我帮忙，是什么事呀？”徐心琪脚步轻快地走过来，脸上挂着开朗的笑容。
　　“王为没跟你说？”瞿明琮忍不住皱眉。
　　徐心琪道：“他要我去美容院做项目，还说你会给我报销费用，是真的吗？”
　　瞿明琮：“…………”
　　“怎么，他又说大话啦？”徐心琪一看瞿明琮的表情就知道王为又糊弄她，不过她也习惯了，笑道，“这个王为，真应该改名叫王扯淡，一天到晚尽胡扯，幸好我和他早分了。”
　　瞿明琮闭上眼睛，叹气。
　　“其实……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他把挂脖子上的手机拿下来，连同数据线一起递给徐心琪，“等会儿你进美容院挑个项目做，然后借口说手机快没电了，把手机插美容院前台的电脑上，手机会自动搜索电脑里的信息，等什么时候听见手机响了，你再找借口出来。”
　　徐心琪拿过手机，笑嘻嘻道：“这个简单，等我的好消息吧。”
　　她把手机扔进羊羔绒大包包里，转身走向美容院。
　　瞿明琮又叫住她：“小琪……”
　　徐心琪回头看他：“嗯？”
　　瞿明琮欲言又止——原本很平常的一句话，以前他也跟徐心琪嘱咐过，可现在多了一个手机里的乔月萤，怎么就变得难以启齿起来了呢？
　　“美容院的项目，不要选贵的。”瞿明琮木着脸对她说。
　　“安心啦！”徐心琪嘿嘿一笑，“我就做个深层护肤，再去个黑头，不会太贵的啦！”
　　说完，她背着羊羔绒大包包，快快乐乐的走进美容院。


第9章 至关重要的证据
　　徐心琪一进美容院就受到热情的招待。
　　她先是跟美容师咨询护肤项目，等对方开始做介绍的时候，就挑剔时间太长，然后拿出手机和数据线，说自己的手机快没电了，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一切水到渠成。
　　乔月萤几乎是毫无阻碍的，进入了美容院的电脑。
　　这台电脑的配置一般，windows系统，硬盘分区只有两个，大部分东西都可以从电脑桌面找到入口，有介绍美容项目的ppt，有记录会员资料的文档，有不同年份的产品销售表，还有几百集虐恋韩剧，是美容院员工休息时的精神食粮。
　　乔月萤没用多久就找到了监控视频的文件夹。
　　这年头只要是开店的，监控摄像头几乎是必备品，门外装一个防盗贼，门内装一个防纠纷，这家美容院也一样，门里门外都安装了摄像头，又因为美容院分楼下楼上两层，所以在二楼的楼梯口也装了一个，总共三个摄像头。
　　三个摄像头分别对应三个文件夹，每一个文件夹，对乔月萤而言都像一个巨大的图书馆。
　　只不过，现实里的图书馆是立体的，书籍全部摆在书架上，而乔月萤所处的“图书馆”趋于一个平面，文件以文件名的形态，整齐的平铺在她脚下。
　　她昨晚在手机里闲逛时学会怎么改变排序，现在正好派上用场——选择按时间排列，文件立即唰唰唰更新了位置，然后她只需要找到周二或者周五下午1点左右的视频……
　　好的，找到了。
　　“毫无难度可言。”乔月萤略感得意。
　　接下来是查看监控视频。
　　瞿明琮给她看过邵家铭老婆的照片，是温婉贤淑的类型，本分得不能再本分，很难让人联想到“出轨”、“偷情”这类字眼。
　　不过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出人意料才能让生活中处处是惊喜。
　　乔月萤兴致勃勃的看视频，倍速2.0，很快就在视频里发现了邵家铭的老婆，可是对方只在画面中短暂停留了两分钟，然后就被美容师领去二楼。
　　乔月萤只好换了一个文件夹，查看二楼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邵家铭的老婆走进了二楼左侧的房间，然后在三十分钟之后和美容师一同离开房间，美容师径直下楼，而她却从二楼左侧消失在监控画面中。
　　“怎么跑左边去了？左边是做什么项目的？”乔月萤心里犯嘀咕，继续快进，快进，快进。
　　一段视频快进到结束，也没看到邵家铭的老婆出现。
　　换下一段视频继续快进，还是没有。
　　她看了眼视频时间，已经快进到五点钟了——这不应该呀，按照邵家铭的说辞，他老婆那天下午四点左右就回家了。
　　如果他老婆没有从美容院离开，还能从哪儿离开？
　　找绿帽的快乐突然没有了，乔月萤发现这次行动高开低走，她开始发愁，监控视频既没拍到出轨地点，也没拍到奸夫，今天岂不是白跑一趟？
　　瞿明琮肯定会超失落，毕竟他那么穷！……而且，拿不到酬劳的话，他就不会给她买礼包，天知道她在那个小破房间里住着有多憋屈。
　　乔月萤从文件夹里退出来，回到电脑桌面，有点着急。
　　她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为此冒险。
　　在这个抽象的虚拟空间里，各种文件夹和程序图标发着亮光，其中几个酷似剪刀的蓝色图标非常显眼，那是蓝牙图标，她认得。
　　之前她断开了瞿明琮的耳机，方法就是把蓝牙图标按灭。
　　现在这几个在她面前发光的蓝牙图标，应该是连接了附近开启蓝牙的电子设备，它们可能是摄像头和手机，也可能是空调、LED灯、音响、打印机，甚至电动窗帘。
　　如今自带蓝牙功能的产品越来越多了，无论进入哪一个，都会是一场冒险。
　　万一她在里头迷路怎么办？万一她进去以后蓝牙被人关了怎么办？万一碰巧遇着停电怎么办？
　　乔月萤想到种种可能，感觉稍微有点恐怖。
　　要不……算了吧？
　　虽然她很喜欢瞿明琮，但好像也没那么喜欢……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她决定放弃。
　　……
　　四十分钟后，徐心琪容光焕发的离开美容院，来到王小明调查事务所。
　　王为在玩游戏，瞿明琮在打印寻猫启事。
　　“明哥，我搞定啦！”徐心琪拉开玻璃门走进来，把手机还给瞿明琮，“电量充满了，你看看有没有查到有用的信息。”
　　瞿明琮解锁屏保，手机弹出存储空间不足的提示信息。
　　他嘴角微微勾起，笑着说：“还行，查到不少。”
　　徐心琪惊叹：“真的吗？只是插上充电线而已，就能弄到别人电脑里的资料？那我们以后查案子好方便啊。”
　　瞿明琮笑笑没说话，点开手机的文件管理器，发现里面多了十来个视频文件，看来这些就是记录了邵家铭妻子出轨的至关重要的证据了。
　　他随便选了一个视频，点击播放——
　　“欧巴，撒拉嘿哟！”
　　瞿明琮：“…………”
　　听到声音的徐心琪看向他的手机，满脸疑惑，“怎么好像是……”
　　瞿明琮果断关掉视频，大步走出事务所！
　　“我有事出去一趟！”
　　冰冷的声音伴随震天响的关门声，男人消失在事务所门口。
　　窝在沙发上的王为抬起头，一脸迷茫摘下耳机，目光环视一周后落在徐心琪身上，“……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徐心琪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啊。”
　　……
　　瞿明琮怒气冲冲往前走，直到路口才停下。
　　他再次拿起手机，打开“我的甜心女友”，游戏启动页面播放带有梦幻爱心的loading动画，他的脸色愈发阴沉——
　　并不觉得甜心，只觉得糟心！
　　游戏加载完毕。
　　因为购买过新手礼包，原来简陋的房间铺了壁纸和瓷砖，添了几件家具，稍微有了点儿家的氛围。
　　乔月萤蹲在碎花布艺沙发后面，一根手指有意无意地在地砖上戳来戳去。
　　瞿明琮深呼吸……
　　她像是察觉到什么，身体往沙发后面又挪了挪，细声慢语：“你看这个游戏公司，还挺会赚钱的哈，地板是现代简约风，壁纸是英式田园风，家具也明显不是一套，每样送一点，故意逼死强迫症玩家，想让玩家继续花钱……好凑齐一套……”
　　“乔月萤……”瞿明琮咬着牙问，“手机里那些视频，是什么东西？”
　　乔月萤瞄他一眼，“呃……嗯……那个……就是一些，韩剧呀~”


第10章 周五晚上再过来
　　瞿明琮最听不得她这种轻飘飘的语气，忍无可忍道：“我让你去查监控！你往手机里塞一堆韩剧？！耍我很好玩？！”
　　乔月萤不高兴了，从沙发后面猛地站起来，“你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查到，所以才塞一堆韩剧啊，贼不走空的道理你不懂吗？我总不能白跑一趟！”
　　瞿明琮仰头，闭眼，深深吸气，只觉得脑仁儿嗡嗡响，气得生疼。
　　手机里，乔月萤撇了下嘴，又说：“而且你手机上的视频软件没买会员，很多片子都看不了，我把这些韩剧存手机里，不用花钱还能解闷，有什么不好。”
　　“又成我的错了？”瞿明琮气笑了。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她坐下来，脸扭到一侧，气鼓鼓的不看他。
　　瞿明琮用力按了按太阳穴，火大到不行，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他恨不得照自己脑门来一板砖！
　　不生气。
　　不生气。
　　去美容院找监控这办法原本就是意外收获，没找到他想要的线索也只是回到起点而已，没什么损失，所以不用生气，不用生气……
　　他低头看手机。
　　乔月萤正斜着眼睛偷瞄他，目光相触，她立即扭脸避开，并从鼻子里发出轻轻一声：“哼~”
　　瞿明琮：“…………”
　　这股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烦躁崩溃与抓狂是怎么回事啊？！！
　　乔月萤拿余光瞟他，不紧不慢的开口：“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嗯。”瞿明琮僵着脸点头，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言简意赅道，“你说。”
　　乔月萤说：“我看了美容院的监控视频，邵家铭的老婆每次都是直接去二楼，做半个小时的护肤项目，然后从二楼左侧离开，她没下楼梯，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由此可以推断，美容院的左侧存在另一个出口。”
　　“左边是按摩店。”瞿明琮转身就走，直奔按摩店。
　　事务所附近这几条街他走过无数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街上分布哪些商铺也全都装在脑子里。
　　美容院的左侧是一家盲人按摩店，虽然看上去和美容院是两个独立的门面，但两家店铺的二楼曾经被人一起租来开办书法辅导班，所以中间的隔断墙很可能被砸开修了过道。
　　之前他一直以为出轨对象是美容院里的经理或者什么人，现在经乔月萤提醒，才突然想起还有另一种可能。
　　瞿明琮步伐急快，心中那个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快到店门口时他刻意放慢脚步，调整情绪，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与美容院相邻的灰扑扑的店铺招牌，然后走进去——
　　店里很安静。
　　准确的说是冷清，没生意。
　　不过做这类生意的店，一般要等到下午五六点钟以后，才会迎来最大客流量。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正在打盹儿的老大爷，听见动静睁开眼睛，看见站在店里的瞿明琮，老大爷打了个哈欠问：“按摩还是修脚？”
　　“颈椎不舒服，想找个师傅按按。”瞿明琮道。
　　“按摩上二楼。”老大爷慢吞吞起身，走到一张桌子边，翻开桌上的名册，“有会员吗？”
　　“没有。”瞿明琮不动声色的走近，看向桌上那本名册，上面登记了每位客人光临的时间和时长，以及是哪位技师接待。
　　瞿明琮说：“我第一次来，这里哪个师傅手艺好一点？”
　　“都差不多。”老大爷回答，“今天吴师傅在店里，他很有经验，你哪儿不舒服就告诉他，他能帮你调好。”
　　“我等会儿还有事，时间上估计来不及。”瞿明琮试着从老大爷嘴里套话，“我周五过来，周五下午哪个师傅在店里？”
　　“周五啊……周五肖师傅在店里。”老大爷说着摇了摇头，“不过肖师傅只有晚上有空，下午时间已经约满了。”
　　“约满了？”瞿明琮佯装惊讶，“你们这儿还能预约？”
　　老大爷眯眼笑起来，“对啊，有的客人习惯了某个师傅的手法和力度，就会一直约那个师傅。你要是不嫌晚，可以等周五晚上，肖师傅晚上九点以前都在。”
　　瞿明琮想了想，“行，那我周五晚上再过来。”
　　他没再继续问下去，转身离开了按摩店。
　　乔月萤把刚才那番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等瞿明琮一出店门，她立即问：“就这么走人吗？需要我进电脑里找监控视频吗？电脑里说不定有按摩技师的资料信息，只要弄到那个肖师傅的地址，我们就能拿到钱了。”
　　瞿明琮摇了摇头，低声道：“只要确定对方是谁就够了，没必要查住址。”
　　“你是不是担心客户找对方的麻烦？”乔月萤想了想，“盲人按摩店里的师傅也是盲人，如果被人找麻烦，日子肯定不好过……看不出来，你还挺细心的。”
　　“我们周五再过来。”瞿明琮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按摩店，心情比来之前轻松许多，“照片三万，视频五万，搞定这个单子够我歇半个月了。”
　　想到马上就能赚到钱了，乔月萤也跟着开心起来，“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瞿明琮笑笑，嘴里吐出两个字：“找猫。”
　　乔月萤：“找猫？”
　　……
　　正所谓，蚊子腿再细也是肉。
　　整整一个下午，乔月萤陪瞿明琮走遍了事务所附近的所有大街小巷，拍下十七八张流浪猫照片，记录二三十处出没地点，并贴了数不清的寻猫启事。
　　等到太阳西斜，两人回到事务所，乔月萤不禁由衷感叹：“还是找绿帽好啊，找猫可太费劲了！”
　　趴在电脑前的王为抬起头，并高高举起一只手道：“刚才来活了。”
　　瞿明琮问：“猫还是帽？”
　　“猫。”王为噼里啪啦按动键盘，打印资料和照片，“下订单的是几个大妈，跟咱们住一个小区，最近不是总看见垃圾桶里有死猫吗，弄得人心惶惶的，她们担心小区里的流浪猫被变态盯上，所以想让咱们帮忙抓一下猫，先每人分几只养着，后面再找领养，省得那些猫被变态宰了。”
　　“大妈很有爱心啊。”瞿明琮道。
　　王为神情复杂的看他一眼，“是很有爱心，但也很会砍价。”


第11章 不是最缺钱
　　200元的最低寻猫价，硬是被砍到50一只，理由也五花八门——
　　说流浪猫喜欢聚集，找到一只就等于找到一群；说流浪猫跑不远，在小区里找不费工夫；还说这是给自己积福的大好事，如果收太多钱的话会有损自己的福气。
　　王为实在扛不住大妈们的威力，只能屈服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这家调查事务所距离倒闭也不远了吧？”王为心情沉重。
　　瞿明琮没他那么多戏，淡然自若看完纸质版资料，说道：“这里面有几只猫眼熟，今天好像见过，以后如果路上遇到就顺便抓一抓吧，电子版的照片再发我一份。”
　　王为敲敲键盘，给他发了一份电子版资料，犹犹豫豫的说：“咱们要不要改变一下经营策略？吴大强他们最近开始搞直播了，我昨晚上用小号进他们直播间看了眼，在线观看人数居然有好几百，要不我们也搞搞直播？”
　　“吴大强是谁？”手机里的乔月萤打岔问他。
　　王为回答：“吴大强，是一家三兄弟合伙开的调查事务所，青江市的西四环只有我们两家事务所，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就像西四环上的冰与火，西四环上的光与夜，西四环上的罗纳尔多与齐达内……”
　　他停顿住，疑惑地看向瞿明琮：“对了，你这位网友怎么称呼？”
　　乔月萤说：“我是乔……”
　　“小乔。”瞿明琮早有预料，提前一步掐断她的声音，斩钉截铁道，“叫她小乔就行。”
　　“噢，你好啊小乔！”王为凑过来，伸长脖子想看看乔月萤长什么样。
　　但手机挂在瞿明琮的胸口，并且丝毫没有给手机翻个面的意思。
　　王为：“…………”
　　他讪讪地坐回去，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小乔应该是外地人，所以可能不太清楚，我们青江市是出了名的都市传说之城，盛传各种都市传说，然后在西四环上呢，流行着关于猫头女的传说，现在吴大强事务所就是利用寻找猫头女作为噱头，每天晚上在玻璃河那边开直播呢。”
　　“可是猫头女又不是真的存在，不可能找到呀。”乔月萤不解，“这种直播也会有人看吗？”
　　“有！太有了！”王为用力拍了下大腿，“无聊的人可特么太多了！无所谓能不能找到猫头女，反正就是凑热闹，到时候吴大强的名声打响了，从此大家只知吴大强，不知王小明，西四环的生意就会被他们垄断！”
　　“那怎么办啊？”乔月萤听他一通分析，不禁为事务所的未来着急，“不然我们也开直播？”
　　瞿明琮无声扯了下嘴角，懒得掺和，转身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王为一脸认真，起身追在他身后说，“最近我看直播看多了，也有些收获，现在这个时代就是流量为王，要发展粉丝经济，传统的那一套经营方式已经落伍了！所以，我想趁着吴大强的直播数据还没起来，我们晚上也去开个直播，怎么样？”
　　“你去吧，我没空。”瞿明琮拿起纸杯喝水，反应十分冷淡，“晚上我要去医院。”
　　王为顿时哀怨，“你别直接拒绝啊，阿姨又不会一直住院！”
　　瞿明琮道：“出院了我也得回去陪她，总不能白天在外面忙，晚上也不着家，她现在记性已经够差了，要是再见不着我的面，忘得更快。”
　　他这么一说，王为就知道没戏了，但是又有点不甘心，继续挣扎：“那……我们把营业时间改改，白天你就在家里陪你妈，晚上出来干活？”
　　瞿明琮嗤了一声，将喝空的纸杯捏成团扔进垃圾桶，“你啊，别想一出是一出了，现在事务所里大部分单子是找猫找狗，这活只有白天才能干，晚上黑灯瞎火怎么找？”
　　“那就……那就……”王为咬咬牙，忍痛又退一步，“那就把直播时间改成白天！我们白天直播总可以吧？我架一部手机跟你后头，不会影响你干活。”
　　瞿明琮摇头，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你跟我？那谁来看店？”
　　“……小琪？”王为灵机一动，觉醒这方案可行，“反正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来帮我们看店。”
　　“你有钱给人家发工资吗？还是准备让人打白工？你去跟她说吧，看她愿不愿意。”瞿明琮不再搭理他，从储物柜前拿出头盔和摩托车钥匙，摆摆手走了。
　　“我去医院了，你记得锁门。”
　　王为看着瞿明琮离开，不禁长叹一口气，低头再看手机，发现吴大强又涨粉了，想想实在不甘心，抓耳捞腮的下单买了一套直播设备。
　　……
　　摩托车在公路上疾驰，傍晚的风透着入秋的寒意。
　　乔月萤在手机里感觉不出冷热，但能看见瞿明琮紧攥车把的双手，指关节处泛着白。
　　默默看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开口：“瞿明琮，我觉得你好怪哦。”
　　“哪里怪？”瞿明琮注视前方，漫不经心的问道。
　　“就是……你明明很缺钱啊，可是你对那些能挣钱的事，又好像不太热衷。”乔月萤感到很困惑，“比如刚才王为说的直播，虽然不一定能成功，可是你连试试都不愿意，还有之前我让你带我回乔家……好吧我承认有风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爸不一定能认出我，但如果成了呢？如果成了，我爸肯定会给你一大笔钱，你都不心动吗？”
　　她重重叹了口气：“唉！所以我觉得你好怪，搞不懂你。”
　　瞿明琮嘴角翘了翘，“那是因为，我很缺钱，但又不是最缺钱。”
　　“不是最缺钱？”乔月萤拧起眉，“什么意思？”
　　瞿明琮深深吸了一口气，秋风带着凉寒沁入肺腑，感觉到冷的同时，疲乏的头脑也随之清明了几分。
　　“我最缺的，是时间。”他平静说道，“如果我只是缺钱，一年前就没必要辞职。现在这份职业最便利的地方就是时间灵活，没有纪律，没有命令，也没有突然需要赶赴外地的紧急任务，我可以自由把控自己的生活节奏，不用担心当我妈需要我的时候我会无能为力……”
　　他望向远处白色的医院大楼，说：“所以，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弄那些乱七八糟的直播，也不想承担任何可能打破生活节奏的风险。”
　　乔月萤默默听着，不说话了。


第12章 推理得很好
　　瞿明琮每次到医院以后，会全程围着他妈转，没空搭理乔月萤。
　　乔月萤也不好意思给他添乱，尽量自己找乐子打发时间，可是今天不管是看动画片，还是刷短视频，都提不起劲儿。
　　她总忍不住想起瞿明琮在路上说的那番话，想起瞿明琮说他最缺时间，还会想起他妈妈生的病……
　　听说，阿尔茨海默是一种会让患者不断遗忘的病，他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格外在意长久的陪伴？他是不是担心自己被妈妈忘记？
　　乔月萤越想越静不下来，她打开浏览器搜索阿尔茨海默，想了解得更清楚。
　　可搜完之后，心里不仅觉得闷，还开始有些酸酸涩涩，不是滋味。
　　患有阿尔茨海默的病人，大部分只能存活五到十年，只有少数一部分患者能存活十年以上，至于存活二十年以上的病人，那就更少了，微乎其微。
　　这意味着，瞿明琮和他的母亲很有可能只剩十年左右光景作伴。
　　也难怪瞿明琮会说自己最缺时间，他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还有……
　　更残酷的是，这病发展到重度以后极其折磨人，病人会丧失一切自理能力，甚至无法自主咀嚼和吞咽，到那时，瞿明琮必须全天24小时看护，所以现阶段他需要尽快挣钱，至少在病情没有发展成重度以前，尽可能多的挣钱，以满足将来他和他母亲的生活所需。
　　乔月萤终于明白他在一年前为什么会辞职。
　　因为他根本没得选，他只有这一条路。
　　心中酸楚又难过，也不知道这是她的同情心在泛滥，还是对命途多舛的唏嘘，总之很不好受。
　　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问题就好了，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和家人相认，再从家里拿出一笔钱来帮助瞿明琮。
　　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光记得身份有什么用？瞿明琮说的没错，她拿不出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就算把手机怼到亲爹眼前，恐怕也会被当做疯子轰走。
　　唉……
　　现在唯一的安慰是，瞿明琮调查的绿帽子已经有了眉目，他马上就能赚到钱了。
　　乔月萤还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喜欢绿帽。
　　真希望将来有更多的人出轨呀，这样一来，瞿明琮就能接到很多很多绿帽订单了。
　　…………
　　今晚的乔月萤格外沉默，让瞿明琮略微有点不习惯。
　　离开医院后，他骑上摩托车准备回去，有意打开手机看了眼后台程序。
　　没有刷视频，没有看动画片，后台程序干干净净，她居然什么都没干？
　　真是怪哉，难不成在发呆？
　　平时她总是叽叽喳喳没个消停，现在突然不吱声了，瞿明琮不由得生出一些别的想法：难道真像她说的那样，被困在手机里太久，接触不到外面的世界，所以消沉了？抑郁了？
　　可是她在手机里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才两天而已。
　　虽然只有两天，但是她身上发生的离奇遭遇，换做任何一个人都绝对是严重打击。
　　可她看上去不像受打击的样子，甚至还挺精神。
　　不过从去医院开始，她好像就没什么精神……
　　瞿明琮：“…………”
　　思想交锋了一阵之后，瞿明琮觉得自己在这里揣测乔月萤的想法完全没有必要，毕竟她的脑回路……实在不能算正常。
　　夜已经很深，街头五光十色的招牌将城市映照得喧腾热闹，摩托车很快驶入车流，疾驰而去。
　　回到小区。
　　楼下的早点铺、彩票站、宠物医院都关门了，只剩便利店和一家饰品店还亮着灯。
　　瞿明琮停下摩托车，长腿一抬下了车，走进饰品店。
　　饰品店的墙面挂满了亮晶晶的发卡和头绳，玻璃柜台里还有项链戒指和手镯，瞿明琮一眼扫过去，目光锁定一个挂着毛绒卡通骰子的钥匙扣。
　　他走过去取下钥匙扣，放到店员面前，“结账。”
　　“十块。”
　　正要扫码付钱，一直沉默的乔月萤冒出来：“我喜欢旁边那个小黄鸭的钥匙扣。”
　　店员：“？？？”
　　瞿明琮：“…………”
　　他没理乔月萤，扫码付钱，拿起钥匙扣转身走出店门。
　　乔月萤在手机里发出长长的哀叹声：“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为什么不买小黄鸭的钥匙扣？”
　　瞿明琮问：“我为什么要买小黄鸭的钥匙扣？”
　　“因为我喜欢小黄鸭啊！”乔月萤不解道，“你买礼物送我难道不是应该根据我的喜好来选择吗？”
　　瞿明琮闭上双眼，感受到了那份熟悉的无语。
　　“我什么时候说过钥匙扣是给你买的？”他问。
　　他的话让乔月萤对自己的判断产生质疑，“……难道不是？”
　　“嗯，不是。”瞿明琮把钥匙扣揣进裤兜，骑上摩托车。
　　“怎么这样啊……”她再次发出哀叹声，“我还以为你发现我一直不说话，会担心我的状况，理解我的彷徨与忧伤，于是想买礼物哄我开心，但是囊中羞涩所以只能买路边店里最便宜的钥匙扣，你看，这样推理是不是很符合逻辑？”
　　瞿明琮嘴角抽了抽，“……推理得很好，下次不要再推了。”
　　不管怎么样，看到她又“犯病”，他确实安心不少。
　　…………
　　瞿明琮回到家，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和针线，然后连同刚买的钥匙扣一起摆茶几上。
　　他先用剪刀把钥匙扣上的毛绒骰子拆开一个小口，又拿了一枚钩针，慢慢从剪开的缝隙伸进去，挑出几缕里头的PP棉，然后往毛绒骰子里塞了一枚微小型摄像头。
　　乔月萤知道他为什么不买小黄鸭了。
　　小黄鸭是胶体的，不是毛绒材质，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拆拆缝缝。
　　“这是为明天去按摩店准备的吗？”她问。
　　“嗯。”瞿明琮捏了捏毛绒骰子，隔着填充物调整摄像头的位置。
　　这是个精细活，但他的手法十分娴熟，看起来似乎没少干过。
　　乔月萤默默看着他用剪刀和针线在毛绒骰子上开窟窿，忍不住小小声的说：“偷窥、偷拍、窃听、散布他人隐私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五百元以下罚款……”
　　“你又在嘀嘀咕咕什么？”瞿明琮抬头瞟她一眼。
　　“哦……没什么。”乔月萤顿了顿，回道，“就是，突然想到你为什么不买小黄鸭了。”
　　他嘴角莞尔，好笑的问：“为什么？”
　　乔月萤抿了抿唇，说：“因为小黄鸭……小黄鸭……小，黄，鸭……这三个字，对男性都不是很友好。”
　　笑意僵在瞿明琮的嘴角。
　　他深呼吸，慢慢的点了一下头，看着她回道：“我谢谢你。”


第13章 要不要我哄哄你
　　私家侦探常游走于灰色地带，偷拍、窃听、跟踪，都是惯用手段，有时为了获取线索，伪造身份、聘用黑客也是常事。
　　乔月萤没法用伟光正的要求去约束瞿明琮的行为，因为那样他会饿死。
　　于是她在心里自我安慰：反正拍下来的视频也是给人家老公看，两口子过日子，有什么隐私不隐私的，哎呀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
　　第二天，瞿明琮往钥匙环上面挂了一枚旧钥匙，又检查一遍加工后的毛绒骰子，然后装模作样的去了按摩店。
　　他故意选在下午1点20分的时候去。
　　这时距离邵家铭妻子前往按摩店的时间，只相差十分钟左右，那位肖师傅正在单独的房间里等她。
　　瞿明琮一进店门就直奔二楼，他步子迈得大，走路也快，一楼的老大爷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到了二楼——
　　二楼只有一个房间开着门。
　　瞿明琮疾步走进去，动作随意的将钥匙放靠门的边柜上，另一只手拉下帽衫拉链，语气急躁的说：“吴师傅，帮我按按肩，这两天一直不舒服……”
　　他脱了外套走到按摩床前坐下，像是才看清房间里的人，惊讶道：“啊……怎么不是吴师傅？算了，你帮我按吧，难受得不行了。”
　　房间里的按摩师傅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皮肤白，寸头，长相端正斯文。
　　他脸上显露出局促和紧张，慢慢从凳子上站起，讪讪的说：“不好意思……这里有，已经有预约的客人……”
　　声音也令人意外的舒朗温柔。
　　“预约？噢……是我弄错时间了。”瞿明琮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预约的客人什么时候完事？我可以等，真的很难受，尽快帮我按一按吧。”
　　肖师傅摇头，虽然说话语气温温吞吞，但态度很坚定：“下午已经全部排满了，您晚上再过来吧。”
　　“晚上？你让我等到晚上？！算了算了，我换一家！”
　　瞿明琮抓起外套走出去。
　　为了表现得真实，他边走边抱怨：“按摩还非要预约，这什么店啊，会不会做生意……”
　　快速下楼，走出按摩店，沿街一直走到拐角处才停下来。
　　瞿明琮呼出一口气，在路边打开手机，通过内置监控软件查看摄像头。
　　镜头画面可以看见肖师傅侧坐在按摩床旁边。
　　信号稳定，画面清晰。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目标人物自投罗网。
　　瞿明琮看了眼时间，这个时候，邵家铭他老婆应该快做完护肤了。
　　等待时，手机里的乔月萤好奇的问他：“调查案子，会经常需要这么演吗？”
　　“嗯。”瞿明琮勾唇笑笑，“我演得怎么样？”
　　“演得……”乔月萤顿了顿，诚恳的说，“有点尬。”
　　瞿明琮没生气，倒是笑出了声，说：“这还不算最尬的。”
　　“还能比刚才更尬？”乔月萤感觉难以想象。
　　瞿明琮说：“有一次我接了个订单，帮人找酱菜坛子，我挨家挨户的走访调查，逢人就说酱菜坛子是我外婆留下的遗物，每当我想念外婆，我就会从坛子里挖一点酱菜出来吃，全是外婆的味道——后来那个小偷可能被我感动了吧，第二天酱菜坛子原封不动回来了。”
　　乔月萤不可思议道：“怎么还会有人请私家侦探去找酱菜啊？”
　　“当然是有缘故的。起因是客户把两万块私房钱缠进塑料袋，压在家中一个酱菜坛子里，本以为不会被老婆发现，没想到家里的老妈不知情，也没仔细检查坛子，就把腌好的酱菜装进去，放楼顶天台上晒太阳，然后又碰巧被某个馋嘴的邻居发现，连坛带菜一起偷走了。”
　　提起自己经手的案子，瞿明琮的嘴角不自觉翘起，淡淡笑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刚开始也觉得荒谬，现在慢慢适应了……原来我在SWAT接触的都是大案、重案，现在调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也挺有意思。”
　　这时，镜头画面里的肖师傅突然起身，迎向门口。
　　瞿明琮和乔月萤见状不约而同沉默，目光直盯镜头。
　　一个身穿长袖衬衫裙的女人进入画面。
　　对方的穿着很保守，几乎没有露出除了面部以外的任何皮肤，脖子上也系着一条淡粉色的丝巾，乔月萤看着很难受，因为她觉得丝巾和衬衫裙一点儿也不搭。
　　女人和盲人按摩师手握手坐在一起聊天，嘴巴一张一合，神情愉悦且放松。
　　画面没有声音，但仅凭肢体语言也能看出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密，瞿明琮早早开启了录像功能，也顺势截了几张照片。
　　两人聊了一会儿后，女人开始解开自己的纽扣，小心翼翼脱下裙子。
　　为了领取酬劳时不被刁难，瞿明琮自然希望能拍到更劲爆的画面，但是当女人露出上半身，他不禁皱紧了眉头，半晌没有动作。
　　“她身上好多淤青啊……”乔月萤也看见了。
　　白皙的皮肤上，遍布深浅不一的淤青，前胸位置还散布着许多圆形的伤疤，看上去很像用烟蒂烫出来的。
　　“她是不是被家暴了啊？”乔月萤忍不住道，“看那些伤痕，她应该经常挨打，脖子上还有勒痕，难怪天气明明不冷还要系上丝巾。”
　　瞿明琮没作声。
　　这很诡异，他和乔月萤这两个与对方不相干的人，正目不转睛盯着她身上的伤痕，而她喜欢的、信任的人就坐在她面前，却是瞎的，看不见她身上的伤痕。
　　有没有可能……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心里知道？
　　按摩师轻轻抚摩女人的身体，除了抚摩，他们拥抱，亲吻，依偎在一起说话……也许再厮磨一会儿会发生更出格的行为，但瞿明琮没有再看下去。
　　他皱着眉关掉摄像头，脸色很难看。
　　“算了，不查了。”他呼出一口气，脸上表情很是烦闷。
　　乔月萤小声附和：“如果被她老公看见视频，她肯定会被打死的……可是，拍到出轨视频的酬劳，有五万啊……”
　　瞿明琮的表情更烦闷了。
　　乔月萤的眼珠子转了转，“要不要我哄哄你，让你开心一下？”
　　瞿明琮叹气，无奈的看着她，“你想怎么哄？”
　　乔月萤说：“其实……那只猫，我可能有线索。”


第14章 被你哄到了
　　瞿明琮无意去做正义使者，也懒得去评判别人婚姻里的是是非非，一直以来他力求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赚些不疼不痒的钱。
　　但这次不一样，他心里很清楚，这视频一旦交给客户，那个女人必将遭受更严重的毒打，到那时，他就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加害者。
　　所以，这五万块钱，瞿明琮没法心安理得的赚。
　　偏偏他又缺钱……
　　噢，缺钱实乃痛苦之源。
　　一万和五万相比，确实少了一大截，不过对于生意寡淡的事务所而言，也算是一笔大买卖了。
　　瞿明琮略微平复了下苦闷的心情，问乔月萤：“你有什么线索？”
　　乔月萤在手机里晃着她那两条马尾辫，慢悠悠的说：“昨天我们不是拍了很多猫的照片吗，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把手机里那些照片来回翻了几遍，其中有几张照片是我拍的……”
　　瞿明琮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如果是乔月萤拍的照片，好像……她在水果店的时候拍了几张？
　　“你说那条狗？”他想起来了。
　　乔月萤调出相册，哗啦啦翻到那张照片——杂毛狗贴墙趴着，狗脸傻笑。
　　乔月萤把照片放大，让瞿明琮看见水果箱的支架下面有几样杂物，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宠物玩具，有磨牙骨和弹力球，还有一个圆环状的东西。
　　“下一张会更清楚一点。”
　　乔月萤翻到下一张，勉强比前一张清楚了一点点，似乎是个项圈。
　　照片太模糊了，瞿明琮没法看到更多细节。
　　“你不觉得这个项圈很眼熟吗？”乔月萤把白猫的照片也调出来，白猫脖子上的项圈和照片里的确实有几分相似。
　　“猫毛挡住了一大半，还是不够清楚。”瞿明琮皱眉看了片刻，说道，“我们去水果店看看实物什么样，再联系白猫的主人，问问她手里有没有项圈的单独照片，方便比对。”
　　他说完就走，不再管按摩店里那对亲密的男女，这笔生意对他来说已经歇菜，赚不到钱的活自然也懒得再费心思了。
　　走了几步却停住。
　　瞿明琮皱了皱眉，问乔月萤：“既然是昨天发现的，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
　　乔月萤尴尬的笑笑：“嘿嘿~~你猜？”
　　瞿明琮：“…………”
　　这还用得着猜？
　　“因为五万的单子优先级高于一万，这个节骨眼上你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你打算等我拿到酬劳并给你购买最贵礼包之后，再寻找其它机会和我做交易，让这条线索的利用价值最大化。”
　　乔月萤笑着冲他眨眨眼睛，“我们还挺有默契的哈。”
　　瞿明琮面无表情：“别卖萌，我不吃二次元那套。”
　　乔月萤立即收回笑容，撇嘴巴，“……嘁，什么态度。”
　　瞿明琮见状嘴角微弯，又忍不住带出几分笑意，问：“那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告诉我了？”
　　“也没有突然啊，”她歪着头回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想哄你开心呗。”
　　瞿明琮笑笑，抬脚往前走，“行，被你哄到了。”
　　乔月萤脸上顿时来了精神，雀跃道：“真的？那你给我买礼包！”
　　“买。”瞿明琮想了想，“不买648的，买个便宜的。”
　　乔月萤心想也行。
　　只要他舍得掏钱买，不管礼包是大是小，她都满足了！谁叫她遇着一只铁公鸡呢？拔毛不易啊~
　　……
　　…………
　　因为上次买过橘子，水果店的老板娘对瞿明琮还有些印象。
　　瞿明琮把白猫的照片给她看，老板娘还笑着嗔怪：“哎哟，昨天我不是说过了吗，没见过这只猫，你怎么又跑来问了。”
　　瞿明琮弯下腰，从堆积水果的架子下面扒拉出一个宠物项圈，对老板娘说：“这是猫脖子上的项圈，您要不再帮忙回忆一下，项圈怎么会在你这水果店里？”
　　老板娘一愣，表情立时变了，忙摆手撇清关系：“这我可不知道！我店里的狗一直散养没怎么管，平时就爱在路边捡些破烂回来，有时前面那家宠物店把一些不要的玩具扔垃圾桶里，也会被它刨出来带回店里，谁知道这项圈是它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刨出来的……”
　　说着话音一顿，老板娘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不会以为是我家狗把猫咬死了吧？！不可能的，我家狗胆子小得很，看见猫都躲着走！它连龇牙都不会！”
　　瞿明琮：“…………”
　　他理解，人人都觉得自家狗不咬人。
　　“没说是它咬的。”瞿明琮皱起眉，“我朋友的猫平白无故不见了，总要找找猫丢在哪了，至于是被人弄死的，还是被狗咬死的，现在谁也弄不清楚。这狗平时都去什么地方捡东西，您知道吗？”
　　水果店的老板娘一脸为难：“我每天要看店，还有个孩子要照顾，忙都要忙死了，哪里管得了狗去什么地方。”
　　瞿明琮本就没抱希望，趁机提出要求：“那就看看监控吧。”
　　老板娘没多想就拿出手机，“你看吧、看吧。”
　　店里没有电脑，手机里的app软件可以查看监控视频。
　　但水果店的老板娘显然比瞿明琮更会精打细算过日子，店里的摄像头是个便宜货，不但像素低、清晰度差，拍摄范围也非常有限，瞿明琮皱眉看了一遍，狗在监控画面里东窜西跑，行动轨迹杂乱无序。
　　“这样吧，视频我拷贝一份带走，这个项圈我也拿走，然后给您留个电话，如果有关于猫的消息，随时联系我。”瞿明琮神情慎重，煞有其事的对老板娘说，“这只猫对我朋友真的很重要，您家里也养宠物，将心比心，一定能理解。”
　　“唉，能理解，能理解……”老板娘心烦意乱的点头，心里大约只觉得晦气。
　　瞿明琮从背包里拿出自封袋，将项圈装进去，然后离开水果店。
　　他一边往事务所的方向走，一边隔着袋子察看宠物项圈。
　　项圈是皮质的，上面留下了不少牙齿印，似乎被杂毛狗当做磨牙玩具了，项圈皮扣的缝隙里夹着几根白毛，应该是猫留下的。
　　“没有血渍。”瞿明琮将项圈翻来覆去看了看，“不是狗咬死的。”
　　乔月萤轻轻嗯了一声，说道：“项圈的圈口小得不正常，扣眼处的皮革有明显扯拽变形的痕迹，猫很可能已经被勒死了。”
　　“圈口这么小，项圈也没有断开……”瞿明琮蹙眉思索，“狗是怎么把项圈从猫脖子上弄下来的？”
　　乔月萤怔了怔，“猫头……断了？”


第15章 真是奇怪
　　瞿明琮还是觉得可疑：“如果猫头被人砍断，为什么项圈上没有血渍，也没有刀留下的划痕。”
　　“估计只有看到猫的尸体，我们才会知道答案。”乔月萤说道。
　　瞿明琮再次看了看自封袋里的项圈，随后放进背包，继续向前走，“总之……先试着联系顾客看看，最近这附近死的猫太多了，虽然没看到尸体，但是那只白猫应该是凶多吉少，也许用不着再调查下去了。”
　　他接过很多寻找宠物的订单，大部分宠物主人都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态，找过了，也就算了，不会强求。
　　毕竟宠物只是宠物，如果明知道它们很大概率已经死在外头，没看到尸体反而能在心里留下一些念想。
　　可乔月萤觉得这事透着古怪，在手机里喃喃念叨：“你说最近这附近经常发现死猫，可我们明明拍到了那么多流浪猫的照片，每一只都活得好好的，如果死掉的那些猫，是这里的流浪猫中的一部分，那这里的流浪猫数量未免太多了……如果死的是家猫呢，可能性更小，把猫从别人家里偷出来再进行虐杀？怎么想都很奇怪。”
　　“别琢磨了，线索太少，琢磨不出结果的。”瞿明琮说道。
　　没人在乎的事，好像没有必要去执着于答案。
　　乔月萤也不想一直琢磨，可架不住心里好奇，要说这件事有多严重，对周边居民有什么影响，似乎不值一提，她就是纯纯觉得整件事透出强烈的违和感，所以才会在意。
　　回事务所后，瞿明琮收到顾客的微信消息——之前他问白猫的主人要项圈的照片，对方发来了项圈的网购截图，和商品详情页。
　　瞿明琮皱眉看了看。
　　商品照片和实物有一定差距，拍得太漂亮了，颜色也对不上。
　　他再次发送消息，问对方有没有近期白猫戴项圈的照片。
　　等了几分钟，猫主人断断续续发过来三四张照片，但是这几张照片，早在对方来事务所登记失踪宠物时就已经发过了。
　　“你看看她朋友圈。”乔月萤出主意，“一般养猫的人不都爱晒猫吗，看看她以前有没有发猫的照片。”
　　瞿明琮正有此意，点进对方的朋友圈查看，发现顾客在两周前发了白猫的照片，配图文字大意是：在路边捡到了一只黏人的流浪猫。
　　照片里的流浪猫，就是那只失踪的白猫，不过看上去脏兮兮的，也没戴项圈，所以对瞿明琮来说没什么参考价值。
　　乔月萤浏览对方的朋友圈，啧啧称奇：“这人也挺有意思，你说她喜欢猫吧，领养了猫却只拍这么几张照片，可要说她不喜欢猫吧，她又能为了找猫一掷千金，真是奇怪。”
　　瞿明琮仔细比对手里这些照片，叹了口气，把背包里那个已经破破烂烂的项圈拿出来，找了个光线充足的地方，从俯视、侧视等不同角度给项圈拍照，再加上几张细节特写，一起给顾客发了过去。
　　“秦小姐，我们这边找到了猫身上的项圈，因为项圈的破损程度比较严重，仅靠照片来比对有些困难，你那边如果时间方便，麻烦来一趟事务所辨认实物，如果确认项圈是猫身上的，我想猫可能很难找回来了。”
　　瞿明琮没发文字，这一段直接发的语音消息。
　　这次对方回消息很快，说自己十分钟后就到。
　　“真快啊。”乔月萤惊叹。
　　“她应该就住在这附近。”瞿明琮道，“要是住的远，估计也来不了我这儿。”
　　人住在这里，猫也是在这里丢的，自然要找这里的私家侦探才最方便。
　　十分钟后，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出现在事务所的店门口，对方二十多岁的样子，一身简单的卫衣牛仔裤，背一个帆布包，看上去像在附近上学的女大学生。
　　“我正好下课，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就赶紧过来了。”女孩一进门就开口对瞿明琮说道，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眼眶微微泛红。
　　“坐吧，东西在茶几上，我去给你倒杯水。”
　　瞿明琮招呼几句，走到饮水机前拿纸杯，接了一杯热水，然后端在手里走过来，在茶几的另一侧坐下。
　　他用余光瞟了眼搁在茶几上的手机。
　　乔月萤正好奇的观察对方。
　　女孩叫秦露，是个娟秀佳人，身上衣着打扮虽然简单，但乔月萤看得出其实都是大牌，哪怕最不起眼的帆布包也得一千好几百，再联想到对方出价一万让事务所找猫，乔月萤可以肯定，这是一位富家千金。
　　秦露微垂着头，眼睛定定注视茶几上的项圈，看了很久，眼眶里逐渐蓄积泪水，一颗一颗往下落。
　　瞿明琮在旁边适时的递上纸巾，“找到的时候已经被狗咬得不成样子，所以不确定是不是你家猫的项圈，只能说很相似……你要不要拿起来看看？看仔细一点。”
　　“不……不用了……”秦露瑟缩了下，用纸巾捂住眼睛，哽咽着说，“应该是它的，我可以确定。”
　　瞿明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按照合同上的条款，无论宠物是否找回，押金不退，如果没找到宠物，但找到宠物身上的物品，需要支付30%的酬劳，你付的押金已经超出了不少，所以这笔钱你就不用付了……”
　　“这是……什么意思？”秦露抬头看过来，泪蒙蒙的眼睛里满是错愕，“你们不帮我找猫了吗？”
　　瞿明琮微微惊讶，“……你想继续找？”
　　“不可以吗？”秦露直直看着他，眼神困惑，“还是说……需要我再加钱？”
　　“不是钱的问题。”瞿明琮皱眉，想了想，最后决定直话直说，“项圈已经是这个样子了，猫不太可能还活着，坦白讲，找回来的意义不大，而且难度也很大，如果你想找，我们当然可以继续找下去，但是……你还是慎重考虑吧。”
　　“不用考虑，我已经决定了。”秦露擦干净泪水，郑重其事的说道，“不管是死是活，都要把它找到，哪怕……哪怕只有一部分，也没关系，我会支付全部酬劳的，拜托你了。”


第16章 你可真会过日子呀
　　瞿明琮头一次遇到这样的顾客，明知道宠物很可能已经死了，还要坚持找回来。
　　秦露走后，瞿明琮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乔月萤问他在想什么，他回答：“在想怎么把猫找回来。”
　　“难度太大了吧？”乔月萤觉得希望渺茫，“如果是扔路边的垃圾桶里，用不了24小时就会被环卫工人清走，怎么可能找得回来。”
　　“确实很难，不过客户既然提了要求，也只能尽力试试了。”瞿明琮起身走到电脑前，拍了拍趴在桌上昏睡的王为，“起开，我要用电脑。”
　　王为睡得迷迷糊糊，刚才来了客人都不知道，他被瞿明琮摇醒，脸从臂弯里抬起来，两只眼睛困得睁不开。
　　“回家睡去。”瞿明琮口吻嫌弃，“家里有床不睡，非要在这儿睡。”
　　“我昨晚熬了一个通宵……”王为扶着脑袋站起来，“我去洗把脸，醒醒神。”
　　“行了吧你，困就赶紧回去睡觉。”瞿明琮把他从电脑桌边拉开。
　　王为扶着桌子不走，“我回去了谁看店啊？”
　　瞿明琮道：“我看店。”
　　“你不是要去查邵家铭他老婆吗？”
　　“不查了，那个单子废了。”
　　“哦，没出轨是吧……”王为不以为意的打了哈欠，“这都什么毛病，一个个的喜欢幻想自己戴绿帽子。”
　　事务所经常碰见这类订单，丈夫或者妻子怀疑自己的另一半不忠，结果查完之后发现压根没有，全是自己胡思乱想。
　　王为以为瞿明琮说的订单作废，是指对方没出轨，也就没再多问，打着哈欠回去了。
　　电脑桌面上留下视频剪辑软件，和一堆乱七八糟的视频，是王为奋斗一整晚的成果，他显然对做直播这件事还没放弃。
　　瞿明琮没管这些东西，从桌面点开一个文档，文档里有一排人名和手机号。
　　他拖着鼠标挨个看，最后停在一个人名上，扫了眼人名后面那串号码，拿起手机拨号。
　　乔月萤好奇的问：“这人是谁呀？”
　　瞿明琮意味深长的回答：“一个可以让我，稍微公器私用一下，的人。”
　　乔月萤：“？？？”
　　电话很快接通，手机那头响起一个豪爽的声音：“哟嚯！稀奇啊，瞿队今儿怎么有空打电话找我啊？”
　　瞿明琮笑笑，与对方寒暄：“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你呢？听说你现在自己单干，赚钱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兄弟，记着请客吃饭！”
　　“小生意而已，饥一顿饱一顿啊。”
　　“真的假的？你别唬我。”
　　“我唬过你吗？”瞿明琮淡淡笑道，“不过混得再差，请顿饭吃还是没问题的，今天有空吗？我请你吃饭，你把汪主任带上。”
　　“靠，你心思不单纯啊，是想骗我们汪主任给你干活吧？”
　　瞿明琮笑了一声，“帮帮忙吧，我给汪主任买火腿肠。”
　　电话那头的人犹豫不决，“买肠也不行，它今天执勤八小时，晚上再干活就算加班了，要是被人发现，一个报告打上去我就是涉嫌虐待动物。”
　　“那明天呢？”瞿明琮格外有耐心，不紧不慢问道，“明天什么时候方便？放心，不会耽误我们汪主任太长时间。”
　　“哎呀，行吧行吧，那就明天早上，我带它出去晨跑，到时候你过来接它，反正它也认识你，记得十点以前送回来啊。”
　　“谢了。”瞿明琮嘴角勾起，心情愉快地挂了电话。
　　乔月萤可算听明白了，惊讶道：“汪主任是狗啊？”
　　“嗯，警犬。”瞿明琮笑着说，“特灵的一条狗，本来名字叫汪仔，后来训狗员发现全队的狗都服它，见着它像见着教导主任一样乖，就开始叫它汪主任了。”
　　“啊啊啊啊真好！我们也养条狗吧！”乔月萤激动，“养条狗帮忙查案多好啊！”
　　瞿明琮也喜欢狗，不过想到养狗需要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还是克制住了。他不确定自己在照顾母亲之余，是否具备养狗的条件。
　　“以后再说吧。”他回道。
　　……
　　下午没有生意，瞿明琮在事务所坐了大半天，一个客人也没有。
　　平时他和王为分工明确，一个看店一个调查，他几乎全天都在外头跑，而今天在店里一坐好几个小时，无所事事，闲得发慌。
　　乔月萤也无聊，她把之前从美容院下载的韩剧翻出来，看一集删一集，倍速加快进，一个下午看完了七八集。
　　剩下的存货已经不多了，乔月萤不禁发愁即将到来的漫漫长夜——晚上六点到十点这段时间瞿明琮会在医院陪他妈，根本没空搭理她，她只能自己想办法消磨时间。
　　“要不然等这次找猫的酬劳到账，我不要你买礼包了，你还是给我买视频网站的会员吧。”乔月萤在手机里叹气，“实在是太无聊了啊。”
　　瞿明琮道：“你看免费的不就行了。”
　　“免费的不好看啊！广告还多！”乔月萤抱怨，“你就先买一个月的会员不行吗？只要30块，你给狗买火腿肠都不止这个钱。”
　　瞿明琮想了想，起身拿起背包，又把手机挂脖子上，说道：“你提醒我了，明早去接汪主任，我得提前把吃的准备好。”
　　“啊？”乔月萤一愣，“不看店啦？”
　　瞿明琮看一眼时间，四点二十，距离关店时间只剩一个多小时。
　　“算了，提前一会儿关门也没事，看今天这个情形，就算等到六点估计也还是没生意，不如去趟菜市场，快到收摊的时候会有打折的肉骨头卖。”
　　乔月萤听了不禁感叹：“明哥，你可真会过日子呀。”
　　瞿明琮背上包出门，关上玻璃门，再把外面的卷帘门拉下来上锁，然后骑上摩托车潇洒走人。
　　路过盲人按摩店时，下意识减慢车速。
　　他看见客户的妻子刚刚走出按摩店，她刻意打了一把遮阳伞，还戴了口罩，但瞿明琮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说实话，他很不理解，既不理解丈夫对妻子的拳脚相加，也不理解妻子对丈夫的背叛和隐瞒，如果觉得痛苦，离开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以婚姻的名义互相折磨？
　　不过这件事已经与他无关，别人的生活，轮不着他去关心。
　　握紧车把，提速疾驰，摩托车很快驶出街区。


第17章 邵家铭
　　邵家铭结婚快有十年了，一直没有孩子。
　　他的精子活性不够，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
　　药吃多了，也许是有副作用，导致他这几年的脾气越来越差，对妻子动过几次手，每次事后他都很后悔。
　　他还是很爱妻子的，看到她身上的伤，他心里也会不好受，第二天买花买包给妻子赔礼道歉，想方设法哄她开心。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丈夫。
　　可是好人没好报啊。
　　邵家铭看着楼下缓缓走近的倩影，心里不禁想：这女人怎么就不知足呢？
　　——我每天在外面辛苦赚钱，给你买房买车，买高档化妆品和限量款包包，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怎么就不知足呢？！
　　邵家铭深深吸气，看着楼下那个女人，他眼底一片阴霾。
　　因为怀疑妻子不忠，最近他分别找了三家调查公司，他给的钱多，私家侦探查得也快，虽然没拍到照片和视频，但是对方的身份已经查得一清二楚。
　　居然是个瞎子。
　　而且就在家门口。
　　……这个贱女人，该死的贱人！
　　客厅外，门锁发出咔咔声响，钥匙拧动，他的妻子回来了。
　　邵家铭决定给她一份惊喜，于是等在门后，当门被打开，妻子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他猛地伸手攥住她的衣领，然后狠狠拽进屋里！
　　“啊！——”
　　身形纤瘦的妻子被这股力掼在地上，额头被鞋柜磕出一道血痕。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这响声犹如死亡乐曲的前奏，妻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是不是没想到我今天提前回来？”邵家铭阴沉沉盯着地上的女人，“我在家等半天了，你去哪儿了？”
　　“美……美容院……”妻子小声回答。
　　“噢，美容院。”他冷笑，一步一步走过来，抬脚，猛地一踹！女人顿时痛得如弓背的虾一样蜷紧身体！
　　“我让你去美容院！让你他妈的去美容院！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
　　他骂一句，踹一下，骂一句，再踹一下，每一下都用尽力气，可每一下都不解恨！
　　他踹她的小腹，踹她的胸口，最后一只脚狠狠踩在她脸上，咒骂道：“不要脸的贱人！”
　　她不敢发出声音，喉咙里只有忍痛的呜咽。
　　邵家铭移开脚，蹲下来，伸手攥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他问：“你们多长时间了？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妻子知道无论答与不答，自己都难免一顿毒打，便闭着眼睛无声流泪，没有说话。
　　“你他妈倒是说啊！你们从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他大吼，抓着她的头**向地板！
　　妻子发出惨叫声，鼻梁好像断了，温热的液体瞬间充溢了整个鼻腔，然后洒了一地。
　　她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求饶道：“我错了，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邵家铭从地上捡起妻子的包，拿出包里的手机，递过去，“给他打电话。”
　　妻子哭着摇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邵家铭猛地扇了她一巴掌，再次把手机递过去，“我叫你给他打电话！”
　　女人蜷缩在地上，长发凌乱盖着脸颊，粘黏着满脸的血液和眼泪，“求你……别这样……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以为你不打，我就不知道他是谁？”邵家铭冷笑，狰狞的眼中布满血丝，拿起手机按下一串数字。
　　悠扬的音乐声从手机中传来，没响多久电话就被接通。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嗓音温和：“小琴？你到家了？”
　　邵家铭听到这个声音，全身上下的暴怒好似立即找到了宣泄口，他站起身，朝着女人再次狠狠踹了一脚！
　　“啊！……”女人痛叫出声。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见，疑惑的询问：“……小琴？你没事吧？”
　　邵家铭嘴角狞笑，又是一脚下去！
　　妻子捂住嘴，可痛苦的哀叫声还是从喉咙里涌出。
　　电话那头隐隐察觉到什么，不说话了。
　　“接着叫啊！叫她名字，小琴！”邵家铭冲手机喝道，“叫啊！怎么不叫了？多亲热啊！”
　　沉默数秒，手机里男人鼓起勇气，开口道：“你……你不要再打她了，我会报警的。”
　　“报警？你报了我就打死她！”邵家铭怒到极点，对着手机发笑，“她爹妈全靠我养活，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替她出头？还想英雄救美？我呸！”
　　“你有什么冲我来，别打她。”男人说，顿了顿，又说，“以后我和她不会再见面。”
　　邵家铭冷笑，“你以为，只要你们不见面，这事就可以算了？”
　　“不然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滚！给我滚啊！！！”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可以，我会辞掉这边的工作……”
　　“不够！”邵家铭恶狠狠说道，“我要你现在就滚！滚出这个城市，永远别回来！不然你就好好听着今天晚上她怎么挨打！”
　　邵家铭的咆哮声里，夹杂着女人痛苦的哭声，让电话里的男人心乱如麻，只能仓惶答应下来：“好，我现在就买火车票，你满意了吧？”
　　邵家铭看向窗外天色，“……几点的火车票？”
　　“晚上十点，我需要时间收拾行李。”
　　“好……”邵家铭的神情变得幽暗，他缓缓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街景，“现在，给你的老板和同事发消息，告诉他们你要辞职，再也不回来，只有这样，我才能相信你是真的决定彻底离开。”
　　“……好了，我已经发消息通知他们了。”
　　邵家铭轻笑一声，“一个瞎子，做事还挺利索。”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呵，算了。”邵家铭平静下来，“姑且信你一回，放心，只要你遵守约定离开这里，我就不会找你麻烦，也不会再打她。”
　　“如果你是个男人，就遵守承诺。”
　　电话挂断。
　　……
　　邵家铭放下手机，转身走到妻子身边，慢慢蹲下，伸手撩开她脸颊上粘黏污血的发丝。
　　“亲爱的，还疼不疼？”
　　女人微微颤抖，身体忍不住向后缩。
　　邵家铭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柔声说：“别担心，我下楼给你买药，脸上要是留疤了可就不漂亮了。”
　　他站起身，拿着妻子的手机走出门外，然后锁上了门。


第18章 去接狗
　　邵家铭开车出门买药。
　　他绕了很远的路，回来时已经晚上七点半。
　　屋里灯火通明，客厅被打扫的一尘不染，饭桌上摆着三菜一汤，洗衣机的响声传来，他扭头看过去，妻子正在阳台上晾衣服。
　　她的头发散在两侧，遮住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面庞，手里拿着一件衣服，上面原本沾染了一些鼻血，现在已经洗干净了。
　　每次事后，她都会默默做家务，像一种无声的示弱与讨好。
　　邵家铭走过去，看着妻子，四目相接，一个压抑着内心的躁动，另一个只有空洞和麻木。
　　“药买回来了，你自己涂一涂。”他扯开嘴角露出一抹笑，对妻子说，“晚饭你自己吃吧，同事约我喝酒，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来，不用等我了。”
　　妻子肢体僵硬的点了一下头。
　　邵家铭抬起一只手，想摸摸妻子的脸，妻子却本能的往后缩。
　　他的眼底积蓄着风暴，但没有发作，而是笑笑，放下了手，说：“晚上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随后转身走了。
　　……
　　邵家铭驱车来到附近的一个老小区，在锈迹斑驳的大铁门外等了一会儿，从门里走出来一个戴墨镜的年轻男人。
　　邵家铭隔着车窗打量对方。
　　中等个头，不胖不瘦，硬要说优点的话，无非是皮肤白一些，模样长得嫩一些，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对方哪点值得被他老婆看上。
　　一个瞎子，住在这样寒酸的小区，胃口倒是不小，敢碰他的女人，还敢说出报警这种话威胁他……
　　邵家铭面色阴沉，按响车喇叭。
　　盲人循声望过来，迟疑的问：“……是出租车吗？”
　　邵家铭打开车门，刻意压低嗓音应了一声，然后主动从对方手里拿过行李箱，放进汽车后备厢。
　　盲人握着盲杖慢慢往前走，找到车门，自己坐了进去，慢声说道：“我约的时间是八点，你来得真早。”
　　邵家铭判断对方可能不是完盲，而是更趋向于弱视的视障人，能模糊看到一些体积大的物体。
　　他坐进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人，见对方丝毫没有起疑，便发动引擎驶离小区。
　　行驶一段时间后，乘客的手机响了，司机突然踩下急刹，乘客一时没有防备撞向前面的座椅靠背，手机也脱手掉到座椅下面。
　　“怎么回事？”盲人捂着头坐直，一只手在身边摸了摸，没找到手机。
　　邵家铭回头看了眼掉在座椅夹缝里的手机，伸出一只手，默不作声地将手机往缝隙深处推了推。
　　手机铃响了一会儿，停了。
　　盲人没找到手机，而汽车已经重新上路。
　　“麻烦停一停，我找一下手机。”盲人说道。
　　邵家铭充耳不闻，反而提快了车速。
　　车里陷入诡异的静默。
　　邵家铭觉得对方应该察觉到了，但是他不在乎，他必须要让这对狗男女明白惹怒他的后果。
　　车里的盲人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也许是感觉到了危机，手指慢慢摸到车门上的中控锁，迟疑要不要打开。
　　道路逐渐偏远，车外风声呼啸，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
　　在沉默的胶着中，车已经开到了河岸边。
　　盲人的手指紧抠着车门，整个人终于绷不住了，再次开口：“停车，这不是去火车站的路。”
　　邵家铭双眼直视前方，没有理会，望着距离不远的目的地，此刻他心中只有急切。
　　这时，后车门突然打开！
　　邵家铭一愣，从后视镜发现盲人想要跳车，他立即急刹停车！扭身去抓，却抓了一空！
　　盲人逃出去了！这个年轻的男人嗅到风里的潮润和泥土的腥，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大变，握紧盲杖跌跌撞撞朝反方向逃！
　　邵家铭下车几步追上，勒住对方的脖子往车的方向扯拽，但他却忘了对方常年按摩，手劲很大，推搡间邵家铭一时竟占不了上风！
　　两人扭打在一起！
　　邵家铭的头脸和身上都挨了几下，渐渐有些控制不住，他心中暗惊，发现自己低估了对方的力气和韧性。
　　羞恼与怨恨齐齐涌上心头，他怒不可遏，捡起地上的石头恶狠狠砸向盲人！
　　对方被砸懵了，脑袋晃了晃，反应明显变得迟钝。
　　邵家铭赶紧趁机将人往车里拖！可盲人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求生的本能让他握紧手中的盲杖，死死抵住车门！
　　邵家铭拉不开车门，怒火中烧，当下松开桎梏盲人的双手，捡起河堤上一块石头砸向对方！
　　盲人的身体终于软倒，晕了过去。
　　事情的发展有些偏离邵家铭的计划，他原本没想在路上动手。
　　虽然这条路僻静、车少，但也有被发现的风险，要不是对方刚才的挣扎让他火冒三丈，他也不至于……算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必须尽快把盲人运到目的地。
　　邵家铭气喘吁吁地把盲人拖进车里，砸人的石头扔进草丛，地上的血渍用尘土遮掩，他呼出一口气，轻松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与碎草叶子，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做这些事的时候，路上没有一辆车经过。
　　邵家铭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帮他。
　　一定是因为，连老天爷也觉得这对狗男女死不足惜。
　　…………
　　……
　　早晨的气温明显低了不少，窗外的梧桐也在渐浓的秋意中悄然变黄。
　　瞿明琮不想穿得臃肿，只在卫衣外面套了件黑色羽绒马甲，然后找王为借了一辆车，去接狗。
　　驾驶位上有一个车载手机支架，瞿明琮把手机夹上去，乔月萤立即舒适地道：“还是车里好呀，稳当，平时跟着你坐摩托，晃得我眼晕。”
　　“要钱的。”瞿明琮回道，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乔月萤想了想，“车要钱，保险要钱，停车位要钱，还要加油，做保养，洗车……哎算了，你还借王为的车用吧！你说我是不是被你传染了？怎么也变抠门了？”
　　瞿明琮笑笑，发动引擎。
　　乔月萤又问：“你会开车吗？”
　　“都已经上车了，现在操心我会不会开，是不是晚了点？”瞿明琮调侃她几句，说道，“把导航打开。”
　　“哦。”
　　导航打开，汽车上路。
　　刚刚驶入盛世豪庭小区那条路，迎面过来一辆黑色奔驰，瞿明琮赶紧避让。
　　那辆车没有直开过来，而是在盛世豪庭的大门口减速，然后拐进小区。
　　瞿明琮看了眼车尾的号码，不由得一愣，“……是邵家铭的车。”
　　乔月萤也瞧见了，“现在才六点半，他这是从哪儿回来了？”


第19章 猫在下面
　　瞿明琮看着邵家铭的车开进盛世豪庭，眉头略微皱起。
　　这人联系事务所时，明明是个彬彬有礼谦逊客气的正常人，谁能想到背地里会做出殴打妻子的事。
　　瞿明琮还记得对方妻子身上深浅不一的淤青，这样的婚姻，也不知道她是靠什么隐忍下来的。
　　“快走吧。”乔月萤催他，“约好了七点半去接汪主任，可别迟到了。”
　　“嗯。”瞿明琮收回那些浮躁的思绪，踩下油门，重新上路。
　　青江市的刑侦警犬基地距离市区很远，为了方便警犬训练，基地必须远离居民区和大小工厂，哪怕一路上没堵车，瞿明琮也足足开了40分钟才到。
　　到地方后，先和自己的老朋友寒暄一阵，然后才见到汪主任。
　　那是一条威风凛凛的黑背，身形健壮，毛发油亮，两只琥珀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特别精神。
　　瞿明琮让汪主任坐后座，先喂它喝了点水，趁着这会儿时间培养熟悉度，一会儿摸摸它的头，一会儿挠挠它的下巴，连手上沾了狗的口水也不嫌弃，眼神里是有滋有味。
　　手机里的乔月萤忍不住阴阳怪气：“明明喜欢狗喜欢得要死，嘴上还不承认。”
　　瞿明琮好笑的扭头看她一眼，“我什么时候不承认了？”
　　“你承认了吗？那怎么我每次说要养狗，你都推三阻四？”乔月萤翻白眼，“嘁，口是心非的男人。”
　　“确实没这个条件。”瞿明琮摸着汪主任浓密的颈毛，不慌不忙说道，“它每天的活动量都很大，我哪有时间遛？而且市内不适合养这种猛犬，狗证也不好办下来。”
　　他回到驾驶位，再次看了眼后面的狗，确定狗没有任何应激反应，发动引擎上路。
　　来的时候加速超车急切至极，走的时候不能说慢，但也实在是稳，遇到稍微坑洼一点的路面就立即减速，唯恐颠坏了他的宝贝狗。
　　乔月萤心理失衡，一路不高兴的垮着脸，“人不如狗。”
　　瞿明琮安慰她：“主要是……公家的财产，需要爱护。”
　　……
　　回事务所后，瞿明琮先把车还了，然后牵着狗去水果店。
　　水果店的杂毛狗一见汪主任就夹紧了尾巴，耳朵耷拉，四只爪子哼哼唧唧往后退。
　　老板娘惊奇的看着汪主任：“这狗好神气啊。”
　　瞿明琮嘴角翘起，笑着说：“专门借过来找猫的。”
　　他蹲下来，摸了摸汪主任的头，然后把自封袋里的猫项圈拿出来，放在汪主任鼻子底下嗅嗅。
　　汪主任嗅过项圈之后，瞿明琮松开牵引绳，它犹如接收到信号，立即在水果店里四处查探，嗅过来、嗅过去，吓得杂毛狗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瞿明琮耐心等了一会儿，汪主任突然扭头朝着一个方向狂奔，他赶紧跟上去，跑了一百多米，在一条脏乱的小路上停下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的气味太杂，汪主任在这条路上不停徘徊，搜寻遇到了阻碍。
　　瞿明琮让汪主任再次闻了闻猫项圈，他自己也打量四周，观察环境。
　　这条小路的两侧分别是居民小区和菜市场，小区十分老旧，物业形同虚设，卫生也很差，堆积了许多垃圾，再加上从菜市场扔出来的烂萝卜烂菜叶，气味就更难闻了。
　　瞿明琮觉得如果是自己要处理猫的尸体，估计也会选这里，因为这地方够脏，够乱，垃圾堆里多一只死猫毫不起眼，没人会在意。
　　“汪！”
　　狗吠声传来，瞿明琮循声望去，看见汪主任焦灼地在一处排水沟渠旁使劲刨抓。
　　瞿明琮立即大步走过去。
　　排水沟紧贴马路牙子，上面盖着长方形的铸铁格栅盖板，大部分已经老化生锈，汪主任刨的这块也彻底断裂变形，如果是体型不大的动物，完全有可能从这里钻进去。
　　瞿明琮蹲下来仔细瞧了瞧，那截断开的铁杆上，挂着几根白色丝状物，很像猫毛。
　　排水沟下面太暗，再加上很长一段上面铺了水泥板，他没办法看得更清楚。
　　这个时候就需要乔月萤出马了。
　　瞿明琮取下脖子上的手机，一只手提着手机挂绳，将手机缓缓放下去。
　　乔月萤不由得紧张：“你千万拿稳了啊，别让我掉下去！下面还有水，手机要是进水就糟了。”
　　“放心，掉不下去。”瞿明琮道，“看不清的话你开闪光灯，记得拍照。”
　　“好了好了，快拉我上去。”她催促道，“猫在下面，赶紧找工具把它弄出来。”
　　瞿明琮微愣，“这么快？”
　　“因为太明显啦，猫头和身体分家了，上面全是虫子，恶心死了，快拉我上去。”乔月萤闭上眼睛不想再看。
　　“你拍照没？我需要确定位置了。”
　　“拍了、拍了！拉我上去！”
　　瞿明琮把手机提上来，戏谑道：“就这么点儿承受能力，还硬说自己是检察官？难道以前没见过尸体？”
　　“一般的尸体也不会长满虫子啊。”她捂着眼睛痛苦道，“太恶心了。”
　　瞿明琮点开她刚拍下的照片，看到照片里的死猫，他不由得陷入沉默……
　　半晌，他点了一下头，“嗯……确实很恶心。”
　　乔月萤低头闭着眼睛说：“虐猫的人应该是直接把猫扔在了这里，但是装猫的塑料袋被污水沟盖板的铁杆刮破，猫也挂在了上面，我推测猫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可能是刀伤，甚至骨头也被刀砍断，所以在悬挂时间久了以后，受伤的脖子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导致头和身体撕裂分开，落在污水沟里，又被水流带到较深的位置……还好，污水沟里的水很浅，而且垃圾淤泥很多，所以猫的尸体没有被冲走。”
　　“可是怎么解释项圈上没有血渍？”瞿明琮问。
　　“不知道……”乔月萤睁开眼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刀伤必然会让项圈沾上血，唯一的可能是……虐猫的那个人进行了清洗？或者，是在水里杀的猫？大量的水稀释了血液，所以我们看不出项圈上是否残留血渍。”
　　瞿明琮皱眉思索片刻，拿起手机，“我先给猫主人打电话吧，通知她一声，现在这个情况，也不知道她准备怎么处理猫。”
　　猫的死状太惨，他觉得有必要让对方做足心理准备，否则就这么带回去交给主人，他真担心对方吓得晕厥过去。


第20章 全部都在脖子以下
　　瞿明琮打电话联系秦露，电话无人接听。
　　他看了眼时间，经验丰富的说：“估计还没起床。”
　　今天是周六，不用去上课，一般大学生不会起太早。
　　“我先去找工具把猫弄出来，然后把狗送回去。”
　　瞿明琮对这附近很熟悉，熟门熟路的去菜市场逛了一圈，借到一把老式火钳，然后戴上背包里常备的胶皮手套，开始干活。
　　最先弄出来的是猫头，在排水沟里腐烂得发臭，瞿明琮用火钳夹住猫头抖了抖，抖下来无数蛆虫，乔月萤见状恶心得连连发出呕吐声。
　　瞿明琮说：“我谢谢你，你的配音让恶心程度翻倍。”
　　“我不是故意的……”乔月萤表情痛苦，“这一万块钱挣得真不容易。”
　　“至少你只用看，不用闻。”瞿明琮把猫头扔进提前准备好的塑料袋里，皱着眉忍耐，“这气味可真够绝的……腐臭里还有股香味，混在一起太刺鼻了。”
　　乔月萤听了赶紧捂住鼻子，像是害怕那股气味会透过手机飘进来。
　　瞿明琮也有点受不了，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口罩戴上，才开始继续打捞猫尸。
　　身体部分比较棘手，一是因为位置比较深，二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着力点，火钳夹了几次都没夹住，好不容易夹住一条腿，结果拽了两下，竟拽断了，只把一条猫腿夹出来，其余部分仍然躺在排水沟里。
　　“你这是要分尸啊。”乔月萤忍着恶心不忘揶揄他。
　　“难搞。”瞿明琮弯腰蹲着，整条左臂几乎全伸下去，又用火钳夹了几次，夹出来一块大的，可仍然不是全尸。
　　“这猫被砍得跟块破布似的，我一夹就散，太难弄了。”瞿明琮把手机吊下去，“帮我看看还差几块。”
　　乔月萤艰难地看了看，“……不考虑内脏的话，就差半条腿了，加油，搞快点。”
　　一人一机，边调侃边干活，十来分钟后终于给猫收尸完毕。
　　猫身上的蛆虫太多，这里没地方能清洗，瞿明琮只能先装塑料袋里，怕密封性不够好，又找了废旧纸箱，把打结系紧的塑料袋装进纸箱，然后一只手抱箱子，另一只手牵狗，回事务所找王为。
　　王为一见他手里的纸箱，就知道这趟有收获，立即兴冲冲的举着手机跑过来，“是不是找到了？快让我拍段短视频！给我注册的新号涨涨粉！”
　　瞿明琮拦住他企图打开纸箱的那只手，“我劝你还是放弃。”
　　“怎么了？”王为瞪眼睛，“猫主人不让拍？”
　　“不是。”瞿明琮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将纸箱放下，“碎尸，你要拍了估计得封号。”
　　王为呆住：“……靠。”
　　不敢拍了，但是好奇心还在。
　　王为走近几步打量，纸箱没关严实，透过缝隙能瞧见里面的黑色塑料袋，他盯着那道缝问：“真这么惨？”
　　瞿明琮太了解他了，抬起一只手压在纸箱上，无奈道：“我不是不让你看，我是怕打开箱子之后，咱们今天一整天都别想有顾客上门了。这里头的死猫巨臭，还有蛆。”
　　王为听了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赶紧退开几步，恨不得离纸箱八丈远。
　　“都长蛆了你还带回来？！扔了算了！”
　　“顾客说不管变成什么样都要找回来，顾客的要求我们当然要尽力满足。”瞿明琮拿起手机，再次给秦露打去电话。
　　这次电话打通了。
　　“秦小姐，我们找到了一只死掉的白猫，腐烂程度比较高，您看什么时候方便过来认一下。”
　　“啊……好的，我这就过来，十五分钟左右到。”
　　出于善意，瞿明琮提醒对方：“我拍了照片，一会儿发你微信，如果能从照片上辨认出来最好，因为发现地点在排水渠，所以尸体的气味……不太好闻，生了很多蛆，看数量应该死了有三四天了。”
　　电话那头沉默很久，缓缓回道：“谢谢……我会尽快过去的，给你添麻烦了。”
　　通话结束。
　　乔月萤出声问：“一会儿要不要问问她呀？这猫搞不好是她家里人弄死的，砍了那么多刀，好变态哦。”
　　王为听到乔月萤的声音，不由得一愣，“小乔也在？你们俩又在视频啊。”
　　“我帮你们查案嘛！”乔月萤理直气壮道。
　　“哦哦哦……”王为连声感谢，“辛苦了、辛苦了，回头让咱们明哥给你发个红包！”
　　乔月萤冷漠脸：“呵。”
　　他会主动发红包才怪。
　　这时，手机传来叮的一声响，瞿明琮低头看——收到秦露的转账，尾款9000元。
　　瞿明琮：“…………”
　　仿佛感觉到乔月萤充满怀疑的目光，他低咳一声，说：“发个128够不够？就买你上次想要的那个月度礼包。”
　　“不要！我要你帮我充会员！”乔月萤大声喊道，“每种水果都要充一个月会员！”
　　瞿明琮翻翻手机上的app，什么芒果、奇异果、西瓜……乱七八糟一堆，每个都要充会员的话，至少得花二百。
　　他觉得好奢侈，这么多app，看得过来吗？
　　另一边的王为和乔月萤已经聊了起来。
　　王为说：“这个顾客出手真是阔绰，找一只猫的钱能赶上我们平时找五十只猫的钱了。”
　　乔月萤说：“换个思路想，其实她也不亏，我们可是不仅帮她找到了猫，还发现了隐藏在她生活中的变态，一万块钱换一个及时规避危险的机会，很值呀~”
　　“噢……那你确定吗？”王为好奇的问，“有几成把握？要是弄错了，可是会得罪人的。”
　　“弄错的概率太小啦！”乔月萤信心满满，“那只猫呀，身体被砍得乱七八糟，头部却是完好无损的，而项圈又有明显紧缩拉扯的痕迹，说明猫在死之前，是被人吊起来的，虐猫的人为了避免砍断吊猫用的绳子，所以刀口全部都在脖子以下——砍了这么多刀，出血量肯定很大，但是我们却没有在项圈在发现血渍，连尸体上残留的血也极少，这又说明了另一点……”
　　“说明了什么？”
　　王为与瞿明琮不约而同地问。
　　乔月萤更得意了，嘿嘿一笑，说：“先帮我把会员充了呗~”


第21章 为知识付费
　　瞿明琮：“…………”
　　王为拿胳膊推他一下，“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她充会员啊，又不值几个钱。”
　　瞿明琮沉默不语。
　　他不是不愿意充，他是觉得目前这趋势有些微妙，有没有可能……乔月萤以后查任何案子，都会在推理分析到半截的时候，让他付费？
　　“行吧……”瞿明琮点开手机里的视频软件，自我调侃，“为知识付费。”
　　乔月萤顿时眉开眼笑，开开心心的继续说：“这么凌乱的刀伤不可能不流血，没有残留血渍的唯一解释只能是，虐猫者对猫进行了清洗，还洗得非常干净，那么这里就有一个疑点，对方为什么要如此细致的清洗一只死掉的猫？直接扔掉不就好了？我的推测是，对方这样做是为了最大程度的清除掉血腥气，以避免被某个人发现，如果虐猫者是独居的话，随便洗洗就好了呀，再大胆假设一下，虐猫者有没有可能和猫主人住在一起呢？猫不见了，家里残留血腥气的话，会非常可疑吧？”
　　瞿明琮眉头蹙起，“你的意思是……虐猫的人，是秦露的室友，或者同居男友？”
　　乔月萤点点头，“你刚才不是说，死猫身上的腐臭味里夹着香气吗？死了几天还能残留香气，肯定是对方在清洗过程中，使用了大量沐浴液或者洗发水，并且很可能是女性使用的品牌，男士洗护用品的香气通常不会太浓。”
　　“哇……这就是抽丝剥茧啊。”王为怔怔地感叹，回过神来赶紧举起手机，“小乔你能再说一遍吗？我想拍个短视频！”
　　“别闹。”瞿明琮皱眉把他推到一边，“等会儿客户来了我问问，现在没有证据，只能旁敲侧击的提醒她一下。”
　　邵家铭那笔订单还是让他有些耿耿于怀，事务所不方便多管闲事，但如果只是提醒一下同居室友可能虐猫，问题应该不大。
　　乔月萤点头道：“对，等她来了你问问她家里有没有浴缸。”
　　“浴缸？”瞿明琮想了想，“……明白了，只要把猫吊在浴缸上方，打开蓬头，血水自然就会顺着浴缸排水口流干净，涮洗起来也很容易。”
　　“可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王为忍不住插话，“如果是因为心理变态，都已经杀了外面那么多流浪猫了，难道还没杀够？连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猫也要杀，就不怕被人发现啊？”
　　“不是哦~”乔月萤立即否定，慢悠悠地说，“杀死白猫的人，和杀死外面那些流浪猫的人，不是同一个。”
　　“哈？”王为瞪大眼睛，直愣愣看着瞿明琮的手机背壳，“……这也能分析出来？”
　　“确实不像同一个人所为。”瞿明琮回忆附近发现的死猫，眉头皱得更深，“虽然看上去很像，都是湿的，也都有刀伤，但是之前的死猫身上只有表皮划伤，而这只白猫身上的伤口非常深，有些地方连骨头也断了。”
　　“对呀~”乔月萤跟着说道，“而且扔垃圾桶的那些死猫，给人感觉就像巴不得被人发现，可是这次的白猫，扔的地方比较隐蔽，还用塑料袋装着，虽然塑料袋后来被排水渠的盖板刮坏了。”
　　“怎么越说越邪乎了……”王为挠挠后脑勺，困惑道，“那，我先确认一点，咱就是说……目前这些匪夷所思的状况，呃，应该不影响我们赚钱吧？”
　　瞿明琮微愣，“……不影响。”
　　他回神，发现自己被乔月萤拐跑了，一家调查事务所，只需要调查客人付过钱的东西，至于其它的，原本就没必要过多关注啊。
　　这时，玻璃门被人推开，一个背着帆布包的年轻女孩站在门口，朝他们腼腆的笑：“你们好……”
　　“噢，你是来认猫的对不对？”王为十分热情，赶紧把办公桌下面那个纸箱抱出来，放到茶几上，然后去给客户倒水，“有柠檬茶和绿茶，你喝哪种？”
　　“不用麻烦了。”秦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到茶几旁，“我过来领了猫就走。”
　　她看向瞿明琮，“那个……能把照片发我看一下吗？纸箱我就不打开看了。”
　　“不好意思，稍等。”瞿明琮刚才光顾着聊天了，忘了给客户发照片。
　　他打开手机相册，从乔月萤拍的那一串照片里挑了几张清晰的，给秦露微信发过去。
　　秦露收到照片，神情凝重的打开，而后脸色白了几分，除此之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谢谢。”秦露缓缓深呼吸，努力朝瞿明琮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抱起茶几上的纸箱准备离开。
　　“秦小姐，麻烦等一下。”明知道没必要多管闲事，瞿明琮还是忍不住朝对方走近几步……
　　他微怔，鼻息间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秦露不解地看着他。
　　“你的猫……”瞿明琮调整情绪，往沙发边走了两步，“你先坐下吧，关于你的猫，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谈一谈。”
　　秦露面露迷茫，还有几分困惑，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手里的纸箱也放下来。
　　“秦小姐，我想先问一下，你现在是住学校宿舍，还是一个人住在外面？”瞿明琮问。
　　“我和我男朋友在外面租房住。”秦露看着瞿明琮，“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男朋友喜欢猫吗？”瞿明琮又问。
　　“还行吧……”秦露有些迟疑，瞟一眼瞿明琮，“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该不会觉得我的猫，是我男朋友弄死的？这不可能，我男朋友不是那种人。”
　　瞿明琮解释道：“猫身上除了腐烂的气味，还有一股香味，和你身上的香味非常相似。”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我不在家，拜托男朋友给猫洗澡，他可能用错了洗发水，把我的洗发水当成宠物洗发水用了呀。”秦露拧着眉，神情开始不悦，“你们就凭这一点认为我男朋友虐猫？我付钱是让你们帮我找猫，没让你们把我男朋友当犯人一样调查！”
　　“秦小姐……”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秦露抱起纸箱，气呼呼往外走。
　　王为赶紧小跑上前帮她拉开玻璃门，陪着笑脸道歉：“抱歉、抱歉，我们也是出于好意，真没什么坏心眼，惹您生气了是我们不对，您慢走啊……”
　　搞砸了。
　　瞿明琮看着秦露离去的背影，心中如此想。
　　但怎么说呢，好像也没有多意外。
　　乔月萤在手机里说：“这个秦小姐好可疑哦。”
　　瞿明琮吐出一口闷气，淡淡说道：“这世上可疑的事多了去了，不是每一件事都需要弄明白。”


第22章 什么都不记得
　　“你不觉得她这次过来，完全没有伤心的情绪吗？”乔月萤道，“真奇怪，上次她来事务所的时候，哭得有多伤心你是见过的。”
　　瞿明琮当然记得，不过这事想一想，也并非不能解释。
　　“上次她看见项圈，基本可以确定猫死了，经过一天的平复，今天情绪没那么激动了也正常。”
　　乔月萤不同意，“才一天而已，情绪哪有那么快就平复呀？你给她发死猫的照片时，我可是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呢，除了受到一些惊吓，她脸上完全没有露出伤心难过！……不过，毕竟只养了两周，感情不深也算正常。”
　　瞿明琮扶额叹气，“说她奇怪的是你，说她正常的也是你。”
　　“我的意思是……”乔月萤顿住，她觉得有好些疑点，想分析分析又有些泄气，“算了，你说的对，可疑的事多了去了，不是每一件事都需要弄明白，反正我们赚到钱就行了。”
　　“别啊！”一旁的王为突然拔高音量，“我正听着呢，小乔你别说一半啊，这让人抓心挠肺的多难受！”
　　瞿明琮也道：“你就说完吧。”
　　她长叹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这猫她只养了两周，今天的表现符合常理，反倒是上次她过来，哭那么伤心有些反常。如果我们是她的熟人朋友，那她哭一哭，掉几滴泪，以此来显示自己善良有爱心，是能解释得通的，可我们只是她花钱雇来的，她完全没必要在我们面前演戏，这样来看，她昨天的伤心落泪，十有八九是真伤心、真落泪，唉，昨天的伤心是真的，今天的冷漠也是真的，她把我弄糊涂了。”
　　“我们也被你弄糊涂了！”王为听完只觉得更懵。
　　瞿明琮摸了摸一旁的狗，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把汪主任送回去。”
　　……
　　回警犬基地，依旧是借王为的车。
　　汪主任在后座睡觉，瞿明琮沉默开车，车里安安静静。
　　大约是嫌气氛太沉闷，瞿明琮伸手敲了两下手机屏幕：“喂，说话。”
　　“甜心女友”的游戏界面弹出来，乔月萤在里面摇晃着两条马尾辫，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说什么啊？”
　　“随便什么，你平时不是话挺多的吗？”
　　“我是话多，但不是废话多，哪能随随便便就有话讲啊？”乔月萤撇撇嘴，小声嘟囔，“而且我看你心情也不太好。”
　　“有这么明显吗？”瞿明琮抬头瞟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这张脸一如既往的冷漠麻木，没什么不同。
　　乔月萤不说话。
　　“好吧，确实有一点。”瞿明琮淡淡笑了笑，“不过也习惯了，毕竟现在干的活，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干的活，是惩恶缉凶、伸张正义，面对的敌人全是大奸大恶之徒，每完成一个任务，内心所产生的成就感和荣誉感无与伦比。
　　现在干的活，是细碎的，纠葛的，鸡毛蒜皮的小奸小恶，要问有几分热爱，确实是没有，于是工作的本质回归最纯粹的挣钱。
　　不仅如此，还要学会克制，克制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这些话瞿明琮不爱说，他觉得说出来很矫情。
　　不过他想起乔月萤的身份，也有些好奇，问她：“你呢？跟着我查这些东西，有没有心理落差？”
　　曾经的天之骄女，如今却跟着他走街窜巷的找猫。
　　“我没什么感觉啊，”乔月萤一脸无所谓，“反正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查大案子还是小案子，没分别。”
　　瞿明琮挺佩服，“什么都不记得，偏偏记得自己是乔月萤？”
　　“对呀。”
　　“什么都不记得，偏偏记得我是瞿明琮？”
　　“对呀。”
　　瞿明琮笑笑，眼睛看着道路前方，“你可真行。”
　　“要不以后你还是叫我小乔吧。”乔月萤面露忧愁，“我本来以为记忆会慢慢恢复，可是这几天什么都没想起来，也越来越不确定自己的身份了，说不定我压根就不是那个乔月萤。”
　　瞿明琮沉默开车，过了一会儿，开口道：“乔月萤是检察院的招牌，她这样的身份级别，出事后一周以内必定会召开记者会，再等等吧，看看到时候检察院给个什么说法。”
　　“唉，也只能这样了……”她不知不觉多愁善感起来，唉声又叹气，“如果我不是乔月萤，你还愿意养着我吗？”
　　这话有些暖昧，但被她一本正经的问出来，便莫名像演喜剧似的装腔拿调。
　　瞿明琮憋着笑，嘴角微翘说道：“我暂时没有换手机的打算。”
　　“换手机也没关系，我能跟过去，不过这个手机能别扔吗？”乔月萤说，“等以后换了新手机，它也算是我的电子版故乡了。”
　　瞿明琮无声的笑了下。
　　这家伙，真是越说越能扯了。
　　不过比起刚才，他现在的心情确实舒朗了不少。
　　…………
　　……
　　送完汪主任，回去的路上乔月萤旧话重提，劝瞿明琮养狗。
　　瞿明琮觉得她可能不是真心想让他养狗，她只是想让他花钱。
　　乔月萤说：“你要是觉得太贵，可以领养退役的警犬呀。”
　　瞿明琮回：“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想领养退役警犬的人多得能绕青江市一圈，根本轮不着我，而且按照领养要求，退役后的警犬在进入新家庭后，主人不能再让它从事任何工作，要确保退役警犬能过上无忧无虑的晚年生活。”
　　“那，我们去收容站挑只流浪狗，自己训练呢？”乔月萤又提议。
　　“这要比排队领养退役犬更困难。”瞿明琮一边开车，一边为她科普，“想要成为合格的工作犬，条件非常苛刻，流浪犬的性情不够稳定，服从性差，专注力也差，不具备成为工作犬的基本素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唉，要不我们就随便养只玩玩吧。”乔月萤说道。
　　瞿明琮笑了笑，“你果然只是想让我花钱。”
　　有人聊天，时间也像变快了，汽车行驶一会儿就看见了熟悉的街景，快到事务所了。


第23章 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附近小区多，路上的行人也多，瞿明琮缓缓减慢车速。
　　手机铃声响起，他顺手接了电话，是王为打来的，说有人看到他们贴的寻猫启事，向事务所提供了怀孕橘猫的线索。
　　——那只怀孕的橘猫已经生下一窝小猫，离得不远，就在事务所后面小区的一处空调外接机底下，小奶猫们每天喵喵叫，一楼的住户正发愁不知道怎么处理。
　　瞿明琮让王为提前准备好笼子和食物，等自己回去了就动手抓猫。
　　王为强烈要求一起去：“小奶猫的短视频非常好涨粉！而且那个客户不是说想给小奶猫找领养吗？这视频要是火了，找领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瞿明琮皱眉听完，回道：“拍猫可以，但是别拍我。”
　　王为：“我可以给你打马赛克！”
　　瞿明琮：“……打满全身的那种？”
　　“别啊，打满全身也太没诚意了。”王为很为难，“明哥，我的好兄弟，我是真想试试做自媒体，你别老打击我积极性啊。”
　　瞿明琮双手握着方向盘，右拐直行，看着前面距离不远的事务所招牌，他淡淡道：“等我回去了再说吧，挂了。”
　　电话挂断。
　　王为做事总是三分钟热度，瞿明琮估计他再折腾几回，应该就会自动放弃。
　　事务所门口停了一辆黑色大奔，瞿明琮把车停在奔驰车后面，忽然觉得有些眼熟，抬头仔细看了眼车牌号，发现这是邵家铭的车。
　　邵家铭的车怎么停在这里？
　　难道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有向邵家铭反馈调查结果，所以对方亲自找上门了？如果只是询问调查结果，为什么不直接用手机联系？
　　瞿明琮记得邵家铭就职于一家贸易公司，平时工作很忙，就算是周六日也经常加班，这个时间段不去见客户谈生意，实在有些反常。
　　越想越觉得古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乔月萤的影响，他甚至隐隐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瞿明琮下车朝事务所走，另一边的邵家铭也跟着下车，戴着帽子和口罩，一见瞿明琮回来便气势汹汹跟上来。
　　瞿明琮转身，还没等他开口问什么事，邵家铭举起一拳头就朝他砸过来！
　　瞿明琮愣了愣，身体下意识闪避，可是刚避开这一拳，邵家铭又挥一拳！他脸上充满怨忿，好似对瞿明琮深恶痛绝一般！这让瞿明琮大感莫名其妙，挡住对方的拳头，冷声喝道：“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他妈要教训你！”
　　邵家铭毫无理智，拳头被挡住，便用整个身体撞向瞿明琮！他身材高大魁梧，哪怕不懂拳脚功夫，光是用蛮力普通人也吃不消。
　　瞿明琮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皱眉看向对方。
　　耐心是有限的，当邵家铭再次扑过来，瞿明琮向一侧退开半步，横向一个肘击重重砍在邵家铭后背！
　　邵家铭顿时一个踉跄，腰背弓起，身体失去平衡，脑袋即将撞向地面的瞬间，被瞿明琮抓住右臂一个反手擒拿箍在背后！因这一抓一压，撞向地面的力度得以缓冲，但人已经结结实实被瞿明琮押在了地上！
　　动静太大，惊动了屋里的王为，隔壁左右店铺里的人也好奇的站在门前张望。
　　邵家铭被压在地上，不顾此刻的狼狈破口大骂：“什么狗屁事务所！一帮骗子！有本事你放开我，我们打一架！”
　　瞿明琮觉得这事太扯了，皱眉回道：“你打不过我。”
　　王为充当和事佬，一边对瞿明琮说：“松开、松开……”另一边又对邵家铭说：“邵先生不好意思啊，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商量嘛，有话好好说，怎么还打起来了……”
　　邵家铭冲王为啐了一口唾沫，扯着嗓门骂：“我草你妈！草！！！孬种玩意儿！你们这帮王八蛋！骗子！！！”
　　王为很是无语，跟瞿明琮交换了下眼神，“这家伙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和初次来事务所时的文质彬彬相比，现在的邵家铭简直疯魔，满嘴脏话如泼妇骂街，哪里还有半点商务精英的样儿。
　　瞿明琮抬头看了眼监控，对王为说：“报警吧。”
　　“啊？”王为看看瞿明琮，又看向地上的邵家铭，“这……不合适吧？”
　　犹豫的同时，其实也是在暗示邵家铭：闹大了不好收场。
　　但邵家铭仿佛没有接收到王为的信号，不仅不服软，还趁瞿明琮的力度稍稍放松，上身使劲一挺，咒骂着挣脱开来。
　　瞿明琮原本也没想一直押着对方，当下就松了手，毕竟把客户弄太狼狈的话，多少会影响以后做生意。
　　可邵家铭并没有因此罢手，刚站稳两步又接着找瞿明琮干架，鲁莽得不可理喻。
　　瞿明琮挑了下眉，耐心有限也不再客气，几招就将对方再次摁在地上，心情也是挺无语：“都说了你打不过我。”
　　“这人是有什么大病吧？”王为看着灰头土脸的邵家铭，无力吐槽，拿了手机打报警电话，理由是有人来店里寻滋挑衅。
　　这邵家铭也是滑头，警察一来就变老实。
　　瞿明琮松开他，他立即跟警察告状，扒了自己的口罩帽子指着头上身上这里那里说受了伤，要瞿明琮赔偿医药费。
　　瞿明琮的脸色当场黑如锅底灰。
　　王为知道这是触及他的底线了，赶紧挡在前面，义正言辞解释这是正当防卫，不信的话可以看监控。
　　民警查完监控接着是了解情况，然后按照常规流程开始协调，两边都批评几句，互相赔个礼、道个歉，也就差不多解决了。
　　送走邵家铭这尊瘟神，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午饭时间早已经过了，因为邵家铭那一通闹，瞿明琮毫无没有胃口，没吃午饭就拎了猫笼子去抓猫。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只刚当妈的橘猫受到惊吓，提前转移了猫崽，等他找到空调外机前，只发现了一只落单的幼猫，母猫和其余猫崽不见踪影。
　　王也对着唯一一只幼猫拍了一段视频，也有些悻悻然。
　　幼猫被抓进笼子带回事务所，体小声大，喵喵叫得两个男人心烦意乱。
　　“老明啊，你说咱们事务所最近是不是水逆啊？”王也蹲在猫笼前叹气，“早上把一位客户惹毛火了，中午又跟一个客户打了一架，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我简直不敢想象。”


第24章 智慧白色斜射之光
　　今天确实邪门得很，瞿明琮心里也烦。
　　早上秦露发那通火，或许可以解释成是他缺乏沟通技巧，但中午邵家铭这通发作实在是没道理！
　　眼看又快到六点，瞿明琮勉强压下心头的浮躁与烦闷，收拾东西出发去医院。
　　王为见他要走，不由得问：“小猫怎么弄啊？”
　　瞿明琮穿上外套回道：“打电话让客户过来接，要是没空过来，你就先送隔壁去。”
　　事务所的隔壁就是宠物医院，每次找回失踪的宠物，总会送过去做检查，光顾的次数多了，他们和宠物医院的医生护士也都混熟了，如果只是帮忙照看一个晚上，通常不会收钱。
　　王为想了想，“行，正好我可以再拍一段送小猫去做检查的短视频。”
　　瞿明琮觉得王为是着魔了，自媒体哪有那么容易做？算了，随他折腾去吧。
　　瞿明琮拿起摩托车钥匙，开门走人。
　　……
　　今天病房里搬进来一个老太，和瞿婉成了同室病友。
　　瞿明琮到的时候，瞿婉、老太，再加上保姆和老太的女儿四个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晚饭吃的是老太的女儿从家里带过来的鸡汤面，瞿婉分到一碗，吃得很饱，瞿明琮买的盒饭倒成了多余。
　　他把盒饭递给保姆，“肖姨还没吃饭吧？这份您拿回去吧，要不也浪费了。”
　　“谢谢啊。”保姆笑着接过来，说道，“那我先回去了，明早再过来。”
　　瞿明琮点了下头，“嗯，辛苦了。”
　　他和保姆早晚轮替看护，保姆负责白天，他负责晚上这几个小时，陪到夜里十点左右再回家睡觉。
　　其实后半夜也应该安排看护，好在瞿婉目前的症状不算太严重，有些重症病患夜里睡不了整觉，凌晨两三点就起床闹腾，一个不留神就可能惹出大麻烦。
　　瞿婉神态轻松的对他说：“今天你也早点回去吧，我在这儿没什么事，你平时工作忙，回去好好休息。”
　　“工作再忙，也不至于连这么几个小时也没有。”瞿明琮随手从床边矮柜上拿起一个苹果，问她，“吃苹果吗？”
　　瞿婉面露嫌弃，“哎，一来就削苹果，一来就削苹果，别人陪护病人都是说笑话儿逗人开心，你每次就只会削苹果。”
　　瞿明琮：“…………”
　　“要不你说说，今天工作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瞿婉兴致勃勃地问。
　　旁边床上的老太也凑热闹，笑道：“是啊，说说呗，你妈刚才跟我们说你是做私家侦探的，肯定遇到过很多新鲜事儿吧？”
　　瞿明琮心想：今天我白挨一顿打，您说新不新鲜？
　　“最近没遇着什么事……”他开口，看见他妈脸上流露出失望，话锋一拐，故作随意的说道，“就……王为注册了一个视频号，以后可能会做直播。”
　　“直播？”瞿婉眼睛一亮，“那以后我在家也能看到你工作了。”
　　“直播好啊！”老太扯起嗓门道，“我老家的一个侄子也在做直播，卖水果！那钱可不少挣呐！”
　　“在哪个软件直播啊？我们也关注一下。”老太的女儿笑着凑热闹。
　　瞿明琮笑笑，“刚注册的新号，上面什么都没有，等弄好了再告诉你们。”
　　“好啊，到时候我们都关注一下。”
　　病房里的话题一下子围绕直播讨论开来。
　　瞿明琮对这玩意儿是真不感兴趣，但是拦不住老太和她女儿喜欢，一会儿分享自己喜欢的主播，一会儿对着手机软件唱唱跳跳，还教瞿婉用时下最热门的人物特效，在镜头里张牙舞爪的摆造型。
　　显得瞿明琮格格不入，就挺难融入的。
　　瞿婉催他快回去，反正他留在这里也没法给老母亲解闷。
　　他觉得不合适，人家老太有女儿陪着，他总不能让瞿婉孤孤单单一个人，于是死皮赖脸磨蹭到了九点，等到病房熄灯休息了，才起身离开。
　　走出医院，头顶群星璀璨，远处星辰与城市灯火交融，变成一片模糊的星星点点。
　　又一天过去了。
　　每一天的时间都流逝得无声无息。
　　刚才在病房里，瞿婉赶他走，大约是不想拖累他。
　　可是她却未曾想过，他这个做儿子的，如今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也只剩下陪伴而已了。
　　瞿明琮看了会儿星空，骑上摩托车回去。
　　夜里的风已经有些刺骨，疾驰中脸颊皮肤被吹得发紧，他的大脑开始思索自己那双过冬的皮手套放在家里哪个衣柜里，又想到手机里那个家伙不用担心逐渐变冷的天气。
　　说起来，她今天好像过分安静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从邵家铭来找茬之后变安静了，毕竟她早上那会儿还是挺活跃的。
　　“乔月萤，你没事吧？”瞿明琮减慢车速，对手机说，“平时动不动就抱怨无聊，怎么今天不说话了？”
　　手机没有回应。
　　瞿明琮疑惑的挑了下眉，再次问道：“喂？你在干嘛？”
　　等了一会儿，手机里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抱歉……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和我说话，因为我现在处于智慧白色斜射之光的时间里。”
　　瞿明琮：“…………”
　　他此刻的心情，搭配此刻的造型，充分演绎了什么叫做风中凌乱。
　　“你又在搞什么鬼？”他问。
　　乔月萤叹气：“就是智慧白色斜射之光啊，你没看过柯南吗？每当灵光一闪或者恍然大悟的时候，柯南的脑袋就会被一束白光斜穿过去。”
　　瞿明琮嘴角微抽，“……你的脑袋也被斜穿了？”
　　“重点不是斜穿，重点是这种时刻非常宝贵，我需要百分百的全神贯注。”她的语气听上去很郑重。
　　瞿明琮无奈的翘了翘嘴角，“行，那我就不影响你进行智慧斜穿了。”
　　“不是斜穿，是智慧白色斜射之光。”乔月萤再次纠正他。
　　“嗯，智慧白色斜穿……斜射白光，光之斜射……算了，你忙吧。”
　　为什么他要重复这种幼稚且没营养的名词？
　　瞿明琮吐出一口气，决定闭嘴。
　　摩托车继续向前行驶。
　　公路上风声鼓鼓、灯影烁烁，迟滞的车流中摩托车灵活穿梭，如一条另辟蹊径的鱼。
　　十分钟后瞿明琮驶入熟悉的街区，正要拐弯回小区，乔月萤突然出声：“停车。”
　　瞿明琮微愣，车虽然没停，但速度立即慢下来，问她：“怎么了？”
　　“停车，去按摩店。”乔月萤说。


第25章 这是一举两得
　　瞿明琮闻言停下车，疑问道：“为什么要去按摩店？”
　　“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乔月萤回答。
　　瞿明琮挑了下眉，望向前面不远处的街道，“非得这个时间去确认？”
　　“按摩店一般会营业到很晚，现在还没关门。”乔月萤顿了顿，低声道，“我怀疑上次见到的按摩师傅出事了，所以想尽快确认一下。”
　　瞿明琮愣住，半晌才回过神，“……你认真的？”
　　乔月萤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也可能没出事，只不过我已经反复推理排演了许多遍，推演出的结果很不乐观，为了确认他现在的状况，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去一趟按摩店。”
　　她的话让瞿明琮想到邵家铭今天的反常举动，心头不知觉地紧绷了几分，怔忡片刻，他沉声道：“乔月萤，这种事不能开玩笑……”
　　“是不是开玩笑，你去一趟不就知道了？”乔月萤异常的平静。
　　瞿明琮思索一会儿，什么话也没说，骑着摩托车直奔按摩店。
　　心理上他不太能接受自己生活的这片街区会发生命案，但直觉告诉他，情况确实不太对劲。
　　到了地方，他把摩托车停在路边，调整情绪，然后做出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冲进按摩店——
　　“老板在不在？！你们谁是老板？！”
　　还是上次那个老大爷，目瞪口呆看着瞿明琮冲进来，“你……你有什么事？”
　　“我东西丢了！”瞿明琮眉头紧皱，“上次过来按摩，有一个钥匙扣好像落在你们这里了！”
　　老大爷恍然，随后脸上露出虚惊一场的神情，“噢，我还当什么事呢，原来是来找钥匙的。”
　　老大爷拉开抽屉，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钥匙扣，钥匙扣上有一把旧钥匙，以及一个毛绒骰子挂饰。
　　“我们这边有保洁每天打扫，客户落下的东西都会好好收起来，丢不了。”
　　瞿明琮将钥匙扣拿起来，眉头皱得更紧，“我这钥匙扣上应该还有一个小金葫芦，实心的黄金饰品，是家里老人送的，你赶紧给查下监控。”
　　老大爷一听，眼睛瞪得极大，“金、金葫芦？！保洁捡到钥匙扣的时候就是这个样！没人看见什么金葫芦！”
　　“难不成我大晚上跑过来讹你？”瞿明琮冷笑，“我看金葫芦要么是被保洁顺走了，要么就是那天的按摩师傅偷走了，就是姓肖的那个，不然我那金葫芦还能自己长翅膀飞走？你也别护着了，赶紧把人叫出来对质。”
　　老大爷的脸色十分难看，“大晚上我上哪儿去找人对质？！再说肖师傅已经不在我这儿干了！他昨天就辞职了！”
　　“辞职了？！”瞿明琮心底升起一阵寒意，但面上不显，仍做出一副气愤模样，“我昨天把钥匙扣落在这里，他昨天就辞职，你还说不是他干的？！这不是明摆着偷了东西跑路吗？！他电话多少？家住哪？你要是不说，我就只能报警了，我那金葫芦值好几万！”
　　一番恐吓诓骗，瞿明琮很快弄到了对方的姓名电话和住址。
　　离开按摩店，乔月萤夸他：“演技愈发炉火纯青了。”
　　但瞿明琮此刻完全没有说笑的心思，一边往对方家里赶，一边给对方打电话。
　　这位姓肖的盲人按摩师傅，名叫肖帆，是本地人，父母双亡，独自居住在距离这里不远的一个老小区，就住在一楼。
　　瞿明琮打不通他的电话，赶到他家敲了敲门，也一样无人回应。
　　瞿明琮绕到窗户边往里窥探，屋里黢黑一片，他不甘心，从路边捡了一根树枝，隔着防盗网强行把窗户捅开了，然后拿手机照了照屋里——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能看出房屋主人的生活习惯很细致。
　　“人不在家。”瞿明琮皱着眉扫视一圈，扔了手里的树枝，“走的时候应该很着急，所以窗户没上锁，拖鞋也没有收起来，如果是出远门，长时间不能回来，拖鞋应该会被收进鞋柜，而不是在地上。”
　　他想了想，心里不由得存了侥幸，“按摩店的老板说，肖帆昨天下午四点五十分左右打电话提辞职，理由是有急事要去一趟吴城，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已经去吴城了？”
　　乔月萤说：“如果今天中午邵家铭没来找你麻烦，那肖帆应该是真的去了吴城。”
　　瞿明琮听后陷入沉默。
　　乔月萤问他：“你记不记得今天早上，六点三十分左右，我们看见邵家铭开车从外面回来，你不好奇他从哪里回来的吗？昨晚他人在哪里？做了什么？从早上六点半到中午十一点，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导致他突然来事务所找你麻烦？”
　　瞿明琮神色凝重，“可邵家铭是怎么知道的……”
　　他明明没有把出轨的线索告诉邵家铭，难道邵家铭还请了其它私家侦探？昨天晚上，邵家铭和肖帆在一块？
　　乔月萤说：“邵家铭今天的举动很古怪，嘴里的脏话一句比一句狠，却赤手空拳来找你。当一个人想找另一个人麻烦，且明知对方的武力值不弱，难道不是应该提前准备武器以提高自己的胜率吗？哪怕拎条板凳腿也好，可是他两手空空就来了，简直就像……故意来挨揍的。”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微微透出冷意，“什么原因，使他不得不心甘情愿来挨揍？我想，大概只有当他想要遮掩身上的淤青伤痕的时候，才不得不这么干。所以当警察一来，他就立刻摘了口罩和帽子，好给民警留下足够深的印象，让每个人都以为他脸上的伤是你造成的。”
　　“他就不怕弄巧成拙？”瞿明琮皱眉，“想要掩饰伤口，可以故意摔一跤，或者随便找个路人打架，为什么非得选我？”
　　“对，非得是你。”乔月萤说，“一，因为你迟迟没有给出调查结果，让邵家铭误以为你仍在调查中，如果放任你继续调查，被你发现肖帆没有去吴城，或者挖出其它线索，都会对邵家铭非常不利，而他又不能直接要求你中断调查，否则一旦将来警察调查肖帆的死因时，邵家铭就会成为最大嫌疑人；二，邵家铭的身形非常魁梧，普通人和他发生矛盾，大概率直接认怂，就算动手打起来，也未必能伤到他，可是你不一样，你在特警队呆过，王为肯定将你的武力值吹得天花乱坠，所以邵家铭选了你——这是一举两得，既毁掉了这个调查订单，也给身上的伤找到了合理解释。”


第26章 满满的正义感
　　在乔月萤没说这番话以前，瞿明琮觉得肖帆可能出事了，但是当她说完，瞿明琮觉得肖帆活不成了……
　　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不，不对……应该是从昨天下午开始，邵家铭的妻子离开按摩店之后，肖帆提出辞职之前，中间这短短几十分钟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瞿明琮现在思绪有点乱。
　　“我们没有证据……报警虽然随时都可以报，但报警之后是否受理却不一定，通常情况下，成年男性失踪超过48小时才能立案，而且还要视侦查结果而定。”
　　警察不会仅凭瞿明琮挨了一顿打，就把邵家铭当做杀人犯抓起来审讯，乔月萤所说的一切，建立在大量推测与假想的基础上，而办案最重要的，是真凭实据。
　　“除非我们找到尸体。”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乔月萤轻声说道。
　　瞿明琮闻言却愕然无语，他环顾四周林立的楼房与万家灯火，感到深深的迷茫。
　　在这样的深夜，没有任何有效线索，想要找到肖帆的尸体，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
　　“……查监控是最快的办法，只要拍到邵家铭在这里出现过，警方就会把肖帆的失踪和邵家铭联系起来。”瞿明琮试着寻找摄像头，但是这老小区里却没有安装监控。
　　他又快步走到小区外面，不由得怔住——小区外的道路两侧挂起了巨大的广告横幅，上面写着某个楼盘正在火热促销。
　　刚才骑摩托车过来的时候没有留意，现在才发现这广告横幅霸占了整条路，也挡住了路上的交通摄像头。
　　看不到监控录像，他要怎样做才能把邵家铭和肖帆的失踪联系起来？如果只是空口无凭的报警说肖帆遇害了，警方是不可能立案调查的。
　　“能把手机举高一点吗？”乔月萤说道。
　　瞿明琮虽然不解，还是照做举起手机。
　　“左边那几栋楼是盛世豪庭吗？”乔月萤问。
　　瞿明琮蹙眉望过去，“……是。”
　　乔月萤打开相机，拍了一张高楼的照片，问他：“你知道邵家铭的住址，能从照片里找出邵家铭家的窗户吗？”
　　瞿明琮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调出编辑功能，用红色把一处位置标记出来，“他住3号楼26层，具体哪扇窗户我不确定，但是大致在这个范围里。”
　　乔月萤看过他圈出来的范围，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假设邵家铭知道肖帆的存在，那么我们可以倒推出，除你之外他还请了其他私家侦探，这个私家侦探早你一步查到他老婆和肖帆的关系，并且将肖帆的个人信息悉数奉告，邵家铭得知后一定非常恼怒，想要教训对方，这时他发现肖帆是个盲人，独居，父母双亡，大部分社交关系来自于工作上的同事，这样一个人，就算从世界上消失掉，也不会有人刻意去找——你觉得以邵家铭的性格，在觉察到这一点后，会对肖帆动杀机吗？”
　　瞿明琮试着回忆邵家铭第一次来事务所时的情形。
　　其实印象不深，因为接待客户这些事一直是王为负责，现在仔细想了想，勉强能想起一些细枝末节。
　　“王为说邵家铭是一家知名商贸企业的高管，所以出手阔绰……还说邵家铭很受公司老板的器重，曾经牵头做成了几笔大生意，那些生意的风险非常高，但是经过邵家铭的努力，最后都做成了。”
　　瞿明琮说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邵家铭的模样：也许只是伪装，但外表看上去确实沉稳且有风度，举手投足带着商业精英的自信。
　　“他是一个敢于冒险的人。”瞿明琮做出结论，“甚至可能……是一个喜欢从风险中寻求刺激的人。”
　　“也许可以再加上一点，极度自信狂妄。”乔月萤说道，“邵家铭想要报复肖帆，他站在窗前，看到肖帆所住的小区外面，广告挡住了附近的监控摄像头，这对他而言是天赐良机，于是他决定将这次报复行动进行升级，我猜他还对肖帆进行了口头威胁，导致肖帆不得不在仓促间做出辞职去吴城的决定。”
　　“手机……”瞿明琮的思绪突然打开，笃定道，“肖帆住一楼，老小区楼下总有很多老头老太太，邵家铭要避人耳目就不可能直接找上门，只能用手机给肖帆打电话，或者发消息！”
　　“也许手机里留下了一些痕迹。”乔月萤说，“如果我能通过蓝牙进入邵家铭的手机，说不定能发现肖帆失踪的线索。”
　　瞿明琮微怔，低头看手机里的乔月萤，“可你上次说过，这么做有风险，你会在电子程序内部迷路。”
　　乔月萤撇了下嘴角，板着脸回道：“拜托，这可是命案，跟上次怎么比？让我以身犯险去查一顶绿帽子，我当然不乐意，但现在情况不同。”
　　她挺起胸脯，略微抬起下巴，“我心中可是装着满满的正义感！”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瞿明琮看见她这副样子，着实有些想笑。
　　嘴角刚刚弯起，大脑想到肖帆现在可能已经遇害，便笑不出，胸臆间再次充满沉重复杂的情绪。
　　思索片刻，瞿明琮说：“我们去一趟邵家铭的家。”
　　乔月萤微愣，“可以去吗？这么晚了，他会让你进门？”
　　“放心，我有办法。”瞿明琮重新骑上摩托车，拐了方向，朝着盛世豪庭小区驶去。
　　……
　　这样的高档小区，安保非常严格，外来人员想要进入，必须经过业主同意。
　　瞿明琮到了地方，先给邵家铭打电话，告诉邵家铭，今天虽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事务所本着尽职尽责的原则，会继续完成订单任务，并且不再收取任何费用。
　　邵家铭在电话中语气不佳的拒绝：“用不着，你也不用给我装模作样，反正我信不过你们，我会找别人调查。”
　　瞿明琮不慌不忙道：“那你给我写个条吧，就写，‘本人决定中止与王小明调查事务所的合作，不再接受其提供的相关服务，并自愿放弃押金’。写完这个之后签上名字，我现在过来拿。”


第27章 你查到什么了
　　“现在？”邵家铭明显不悦。
　　“对，就现在，写几个字又费不了多少功夫。”瞿明琮淡淡说道，“随便弄张纸写给我就行，我现在被你的订单卡着，老板不让我接别的单子，邵先生，大家都是打工的，希望你不要为难我，否则我就只能一直跟你这儿耗着了。”
　　他的话一半示弱，一半威胁，邵家铭担心他纠缠不休，只好妥协，打电话告诉保安放行。
　　乔月萤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但是进入小区仅仅只是第一步，当她跟着瞿明琮进了电梯，又开始担心邵家铭不会让瞿明琮进屋。
　　“大部分蓝牙设备的有效距离只有五到十米，如果不进屋里，我可能没法连接上邵家铭的手机。”
　　“都说了让你放心。”瞿明琮平静注视电梯上跳动的楼层数字，低声道，“我今天就算是不要这张脸了，也要赖在他家。”
　　乔月萤：“…………”
　　她沉默了会儿，小声喃喃：“倒也不用牺牲这么大……帮我拖延十分钟左右，应该就够了。”
　　“还是定个暗号吧。”瞿明琮道，“像上次那样，你那边完事以后播放音乐，我听到音乐就会找借口离开。”
　　乔月萤心中一动，立即提议：“《Ortheingioiacredea》怎么样？1590年，作曲家Gesualdo在得知妻子出轨后，将妻子和奸夫双双砍死并挂尸示众，这首曲子很适合邵家铭。”
　　瞿明琮嘴角微抽：“……随便你。”
　　几句话的时间，电梯已经抵达26层。
　　瞿明琮敲响邵家铭的家门。
　　等了片刻，邵家铭给他开门，然后递出一张已经签上名的纸。
　　果然没有让瞿明琮进屋的意思。
　　瞿明琮也不着急，抬手挡住门框，另一只手指了指邵家铭递过来的那张纸，说：“麻烦在签名下面加上日期。”
　　“真够麻烦的。”邵家铭满脸不悦，转身回屋里补日期，瞿明琮也趁此机会进了屋。
　　房子很大。
　　纹理漂亮的大理石地砖上铺着昂贵的地毯，灰皮革沙发后面是两幅冷调油画，另一面的电视墙也装潢精致，电视柜设计成流线体，除了一个水晶装饰摆件，没有摆任何杂物。
　　整个环境一尘不染，干净到发光，就像被人擦拭过几百遍一样。
　　瞿明琮记得邵家铭这人应该是没有洁癖的。
　　这时，邵家铭的妻子从厨房走出来，她看见瞿明琮时愣了一下，不过脸上木木的，没有多少表情，只看他一眼就垂下头走到餐桌边，拿了块抹布慢吞吞地擦桌子。
　　邵家铭补好日期走过来，再次把纸条递给瞿明琮。
　　瞿明琮接到手里，看了一遍，抬起头对邵家铭说：“我拍张照片发给老板，看看格式对不对。”
　　邵家铭讥讽道：“一个路边的小破事务所，还会在乎文件格式？”
　　瞿明琮平心静气的说：“以前是不在乎，这不是得罪客户了吗，可能是老板想要让我记教训，那我也只能面面俱到了，省得被人挑毛病。”
　　邵家铭厌烦道：“那你快拍，拍完了赶紧走。”
　　瞿明琮对他的态度毫不在意，把他写的纸条拿到灯下，用手机拍了几张照，装模作样的摆弄一番，又对邵家铭说：“网络信号不好，照片发送不出去，阳台门能开一下吗？我找找信号。”
　　“你自己开。”邵家铭烦躁的扔下话，拿起遥控打开电视机，自顾自坐下看节目，不再理会瞿明琮。
　　瞿明琮拉开落地玻璃门，来到阳台。
　　26层很高，站在阳台上一眼望去，城市夜景尽收眼底，有种豁然而奇妙的美。
　　但此时此刻，瞿明琮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他的目光全被一排广告横幅吸引——从这个角度，竟能无比清楚的看到肖帆所住的小区。
　　他的心往下沉……
　　他知道，乔月萤的话正在逐渐被印证。
　　而印证得越多，肖帆活着的可能性越小。
　　杀人这种事，要么是一时念起，要么是蓄谋已久。
　　邵家铭知道妻子出轨之后，起初一定是暴跳如雷，他会殴打妻子，也会报复肖帆——正如乔月萤说的那样，当邵家铭发现有一排广告横幅挡住了肖帆住处附近的监控摄像头，心底深处的恶意会不会冒出来，诱使他选择更激烈，更狠毒的方式去报复？
　　瞿明琮在脑海中假想着，假想时间回到今天中午，邵家铭来到事务所找茬，挨打，报警，调解，接着是下午他去抓猫，晚上去医院，最后回家睡觉。
　　普通的一天，平静的一天，他没有留意邵家铭的反常，也不关注肖帆这个人的下落，假如是这样的话，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可能，不会怎样。
　　肖帆已经提出了辞职，按摩店的人全都以为肖帆去了吴城，就算手机打不通，联系不上，也只会以为对方换了手机号，绝不会想到失踪。
　　一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谁都不会发现。
　　就算发现，大约也是很久很久以后了，而等到那个时候，证据更难收集，调查更难进行。
　　瞿明琮对此非常了解，这世上最难办的案，通常不是凶杀案，而是失踪案。
　　“喂！好了没有？”
　　客厅里邵家铭不满的催促道。
　　瞿明琮神色淡漠的回到客厅，道：“照片发过去了，等他回消息。”
　　邵家铭说：“你给你老板打电话，我来直接跟他说这单子不用查了。”
　　瞿明琮点了下头，但没有动手打电话，而是含糊回答：“行啊，我再等两分钟，他要是还不回消息，就肯定是故意吊着我，不用你催我也会打电话的。”
　　邵家铭皱了下眉，心烦意乱的继续等。
　　又过了几分钟。
　　邵家铭的耐心即将告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而瞿明琮气定神闲，脑子里已经又酝酿出几个新的拖延借口。
　　手机突然响起了音乐……
　　曲调有些复古，瞿明琮猜测这就是乔月萤说的《Ortheingioiacredea》。
　　他微微吐出一口闷气，揣上手机，径直走向门口，并对身后说了一声“再见”。
　　他打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邵家铭的家。
　　……
　　电梯里，瞿明琮拿出手机，问：“你查到什么了？”


第28章 捋时间线
　　乔月萤给瞿明琮看了一张手机支付记录的截图，时间分别是昨天下午5点14分，和昨天晚上7点22分。
　　“下午五点这个200元是给车加油，晚上七点这个63.5元，收款方显示是一家药房，他应该是去买药了。”
　　乔月萤一边说，一边歪着脑袋皱眉，似乎对自己的调查成果很不满意。
　　“我查了他昨天的通讯记录和聊天记录，非常干净，最后一通电话是一个备注名叫李经理的人打过来的，通话时间显示晚上6点43分，之后就没有任何通话记录了，也不知道是被邵家铭删了，还是确实没联系过任何人。”
　　瞿明琮思索了一会儿，缓缓摇头：“不对，他是个大忙人，之前他来事务所的时候，只坐了半个小时就陆续接了好几个电话，晚上不应该没人找。”
　　乔月萤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从昨晚6点43分开始，一直到今天早上8点，中间有超过十三个小时的通讯空白，我怀疑这期间他打开了手机的飞行模式，或者直接关机，为了避免被人打扰。”
　　瞿明琮明白，乔月萤说的通讯空白时间，极有可能是邵家铭的行凶时间。
　　要想找出肖帆的下落，就必须弄清楚邵家铭在这段时间里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乔月萤很苦恼，揪住自己两边的马尾辫使劲扯了扯，“好难搞……肖帆毫无预兆的辞职，肯定是被要挟了，偏偏又找不到电话和信息的痕迹，邵家铭这家伙搞不好是用他老婆的手机联系肖帆，但是我没找到他老婆手机的蓝牙入口……可能蓝牙功能没打开？……可能，她手机关机了？啊啊啊好难搞！……”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他昨天5点14分和7点22分在哪里。”电梯刚好到了一层，瞿明琮走出电梯，说道，“你先看看地图，找一下收款方的加油站和药店分别在什么地方。我回事务所拿工具。”
　　乔月萤经他提醒，忽然愣了愣，“5点14分，7点22分……5点14分……”
　　“怎么了？”瞿明琮边走边问，“又发现什么了吗？”
　　“我在捋时间线……”乔月萤怔怔的，过了很久，瞿明琮已经走出盛世豪庭小区大门，她脸色难看的低声说，“邵家铭这家伙，真是个变态……”
　　瞿明琮骑上摩托车，动作微微一顿，抬头望向不远处的高楼，说道：“杀了人，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遮掩伤势的方法，并且不慌不忙，丝毫看不出心虚，这种心理素质大概也只有变态才具备吧。”
　　“确实变态，肖帆4点50分向按摩店老板提出辞职，邵家铭5点14分出现在加油站给车加了200块钱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乔月萤收敛起心中浮躁，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专注地往上面记录每个特殊的时间点。
　　瞿明琮若有所思：“5点14分出现在加油站……加了200元的油……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所以给车加满油？”
　　“不。”乔月萤摇头，“他不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他是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所以提前给车子加满油。”
　　瞿明琮挑眉，“怎么讲？”
　　乔月萤解释：“肖帆在下午4点50分辞职，那么邵家铭必然是在4点50分钟以前对肖帆进行了威胁，而我们在路上遇到他老婆的时候，是4点半左右，当时你说要去菜市场给汪主任买吃的，还记得吗？所以时间线应该是这样……”
　　她一边记时间，一边说道：“邵家铭的老婆在下午1点半和肖帆见面，4点半回家，意外发现邵家铭也在家，并且邵家铭已经发现她和肖帆的关系，这时邵家铭应该对她进行了殴打，强迫她打电话给肖帆，断绝两人来往，这通电话里邵家铭可能还提出了附加条件，肖帆为了息事宁人，决定暂时离开青江市，去吴城避风头，于是在4点50分向老板提出了辞职，接着时间来到5点14分，邵家铭出现在加油站。一个男人，发现老婆出轨之后，既没有留在家里继续和老婆吵架，也没有愤然外出借酒消愁，而是去加油站给自己的车加油，为什么？他想做什么？”
　　瞿明琮听明白了乔月萤的暗示，缓缓吸了一口气，接声道：“他在为杀人做准备。”
　　“是的……”乔月萤沉声说道，“肖帆是盲人，邵家铭如果想做些什么，很容易，但是在人多眼杂的城市环境中，想要无声无息的处理一具尸体，不容易，所以他开着车出门，是为了寻找合适的抛尸地点。”
　　瞿明琮点头，“5点14分加油，7点22分买药，看来他在外面转悠了两个多小时之后，终于找到了满意的地方。”
　　“我去搜一下昨晚从青江去吴城的火车都有哪几趟。”乔月萤切换页面，不再说话。
　　此时瞿明琮也已经到达事务所。
　　让他意外的是，事务所的灯居然还亮着。
　　现在已经快晚上十点，按理说早就过了熄灯关店的时间。
　　瞿明琮打开玻璃门进去，发现王为正蹲在电脑椅上剪片子，右手边放着一碗吃剩的泡面，左手边是半瓶可乐，看样子是又打算在店里通宵了。
　　瞿明琮忍不住皱眉，他实在看不惯王为这副邋遢样儿，“你就不能回家弄？店里用的是商用水电，很贵。”
　　王为看见他进来也是一愣，回道：“家里的民用水电是便宜，可我要是在家里通宵，我爸妈的唠叨能让我耳朵起茧子！……哎，不对啊，你怎么大晚上的过来了？你来干嘛？”
　　“没什么，我拿点东西。”瞿明琮有些心烦，转身拿了自己的背包，然后打开储物柜，又从里面拿了工具包。
　　虽然明知道找到的希望微乎其微，但他还是想试试，照明灯、工具铲这些东西都备着，说不定能用上。
　　王为好奇的瞪大眼睛，几步凑过来看了看他的包，问：“你这是要去找猫吗？”


第29章 万事开头难
　　“嗯……”瞿明琮含糊应了一声，把能用的东西全塞背包里。
　　王为见状，立即穿上外套，背上包，并拿起桌上的手机自拍杆。
　　瞿明琮皱了下眉，瞟他一眼：“你干嘛？”
　　“我跟你一块儿去啊。”王为理所当然的看着他，“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负责干活，我负责拍，平时白天我要看店，你不让我跟，现在大晚上我总可以跟拍吧？”
　　瞿明琮：“…………”
　　王为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瞿明琮低下头，无声叹了口气，而后表情麻木的对王为说：“今天太晚了，我只是随便找找，大概率找不到，所以你就别跟着我白费力气了。”
　　“没事啊，你随便找找，我也随便拍拍。”王为搞不懂瞿明琮在纠结什么，“放心，我有自知之明的，这账号刚弄上，一开始拍的视频只能算练练手，不用太挑剔题材，等我拍熟练了再设计主题风格什么的东西。”
　　瞿明琮：“………………”
　　“愣着干嘛？”王为不解的看着他，“走啊。”
　　瞿明琮吐出一口气，点头：“行，走吧。”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出事务所，关灯，锁门，再一前一后坐上摩托车。
　　王为坐瞿明琮后面，拿着手机看自己最新发布的短视频，嘴里问道：“我们去哪儿找猫？长什么样儿？是哪个客户的订单？”
　　“我问问。”瞿明琮打开手机上的地图软件，发现乔月萤已经将加油站和药店位置标注出来。
　　“加油站距离这里只有1公里，药店远一点，距离这里4.3公里。”乔月萤说道。
　　王为听见乔月萤的声音，不禁惊叹：“都夜里十点了，你们俩还在视频？！瞿明琮！你还不承认自己是在网恋？！”
　　“你闭嘴。”瞿明琮懒得跟他解释，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冷冰冰的注视道路前方，启动摩托车。
　　他没戴耳机，乔月萤的声音顺着风声传入他耳中：“小区附近就有好几家药店，他舍近求远，跑到4.3公里之外的地方买药，很可能是在那一带发现了合适地点，然后顺便在那边买了药再回来。”
　　王为隐隐约约听见几句，觉得不对劲，高声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啊？真是去找猫吗？”
　　可是没人理他。
　　瞿明琮说：“他在外头晃荡了两个多小时，肯定绕圈去了很多地方，真正的地点也许比4.3公里更远，你看看那个药店附近都有什么。”
　　王为大声喊：“谁啊？谁晃荡了两个多小时，是猫吗？”
　　乔月萤道：“找到了，药店以南的方向有一条河。”
　　“他会选择河吗……”瞿明琮若有所思，“那个方向应该是玻璃河，那里的水流比较急，尸体一旦被冲走，浮起来是迟早的事。”
　　“可是药店附近商业气氛浓厚，人多车多，监控也多，只有河道附近有监控空白。”
　　“河堤那边确实没有监控，那我们先去河边看看吧。”
　　王为见他们俩谁也不理自己，自觉无趣的闭上了嘴。
　　…………
　　瞿明琮在路上开着摩托车，心里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实质的证据，没有明确的线索，在希望如此渺小的情况下，要去寻找一个生死不明下落也不明的人。
　　而他居然义无反顾的扑进了这团谜雾里。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这么做，那么很可能也不会有别人去做。
　　摩托车开上河堤，风更大了，不停下来几乎听不清乔月萤说什么。
　　他望了望河堤两侧，将摩托车停在路边，问乔月萤：“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说……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处理尸体。”
　　“不知道，但我肯定不会选河。”瞿明琮沿着河堤慢慢向前走，望着不远处的河流，沉声道，“就算绑了石头一起沉河底也没用，泡不了几天绳子就会腐烂松动，尸体会顺流而下，然后漂浮到某个地方，而一旦被人发现尸体，就会立案调查，再验DNA确认身份。如果我是邵家铭，我会尽一切可能让肖帆只是‘失踪’，而非‘死亡’。”
　　失踪和死亡，这里头的差别可太大了。
　　王为跟在瞿明琮后面走，专心致志的摆弄手机，他瞧着这里景色不错，打算拍一段视频当素材。
　　拍了十几秒，又想起吴大强在这里搞过直播，反正现在也没外人在，王为便大着胆子开了直播——
　　观看人数：0。
　　“没关系、没关系，万事开头难嘛~”王为端着手机，给自己打气，“今天努力一点，明天离成功就近一点，虽然现在没什么人看，但也给了我锻炼自己的机会——家人们，晚上好，现在正是夜黑风高时，大家所看见的，就是我们青江市最美丽的玻璃河，说起这条河呀，就不得不说说最近盛传的猫头女传说……”
　　尽管直播间一个人也没有，王为开始巴拉巴拉开始了他的表演。
　　瞿明琮已经走下河堤，往草丛深处去了。
　　他想先试着找找附近有没有打斗、拖拽等痕迹。
　　侦查命案有一个黄金24小时定律，意思是24小时内证据和犯罪痕迹保存相对完好，更容易锁定凶手，而超过24小时之后，随着时间流逝，所有犯罪痕迹都会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处理尸体无非就那么几种方式，沉湖，焚烧，碎尸，填埋……”乔月萤想了想，“抛尸河中虽然简单，但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焚烧有点难，需要足够高的温度，而且燃起火焰容易引人注意……碎尸的难度也很大，虽然分成小块之后不易被人发现，但碎尸本身需要安全的场地来进行操作以及处理血水……还是填埋吧，就在无人经过的河滩边，花几个小时挖坑，填土，等将来河水上涨，就会彻底掩盖掉所有痕迹。”
　　瞿明琮看向前方河流，微微怔然，“现在是十一月份，玻璃河的水位每年从十月开始下降，要到来年二月才会回升，邵家铭是青江市本地人，一定也知道这个规律，只要把人埋在这里，耐心等上三个月，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肖帆……”
　　乔月萤沉默下来。
　　这条河滩全长八百多米，他们要怎么找到邵家铭填埋的位置？
　　第1次请假
　　今天状态奇差无比，昏沉沉的没精神，不好意思了诸位！我撑不住了，今天断更一次！
　　等完结的时候，我看看自己会一共请几次假！（希望不要超过两位数……）


第30章 别拍我
　　瞿明琮知道吴大强，对方是沾亲带故的兄弟三人，之所以给事务所取这么个名字，大约是希望吴家做大做强的意思。
　　“他们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直播吗？”瞿明琮问王为。
　　“不知道，反正前天和昨天都直播了，这两天周末嘛，流量好一点。”王为从外套口袋里掏出自己另一部手机，打开软件找到吴大强的主页，递给瞿明琮看。
　　主页上显示对方正在直播中。
　　“你瞅瞅、你瞅瞅他那粉丝量，就靠故弄玄虚坑蒙拐骗，瞎编那些个都市传说来吸引粉丝，没半点真材实料！”王为酸得不行。
　　瞿明琮点进去看了看。
　　直播镜头里有两个男人在前面开路，第三人举着手机进行拍摄，因为照明灯的亮度很高，所以画面的光影对比强烈，照明范围之外的地方几乎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瞿明琮有些失望，他本以为对方说不定会拍到河对岸，目击昨晚河对岸发生了什么，可是这么看来，那兄弟三人大概率什么也没看到。
　　“啊！我直播间进人了！”王为突然惊叫一声，赶紧进入直播状态，“5个……9个……啊，整整16位观众了！没想到这么多人都对猫头女的传说感兴趣，既然这样，我就跟大家说一说，真实的猫头女故事究竟是什么！进入直播间的帅哥美女们点个关注哈，接下来我即将为大家揭晓猫头女的秘密……”
　　瞿明琮很无语，转身往前走，不想掺和王为的直播。
　　“猫头女的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乔月萤忍不住问。
　　“不知道。”瞿明琮打开手电筒照着四周，继续寻找线索。
　　乔月萤见他不感兴趣，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眼前，“这附近估计没有，走远一点吧，河对岸这么明显在搞直播，邵家铭不可能心安理得的在这种地方抛尸，肯定会离远一点。”
　　瞿明琮微微点头，面上有些烦恼，蹙眉说道：“如果中午他来找茬的时候，我能反应过来就好了，填埋时下层的泥沙或多或少会带出来一些，非常容易辨认，可是这一整天下来，太阳晒过，河水泡过，就很难分辨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光束扫了过来，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乔月萤愣了愣，问道：“刚才是什么？”
　　“没什么，刚才有辆车路过，是车前灯。”瞿明琮回道。
　　乔月萤问：“你不是说这条路很少有车走吗？”
　　“很少有车走，不代表没有车走。”瞿明琮解释道，“青江三号桥通路以后，大部分车辆都往三号桥走。河堤这边的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而且没有护栏，夜晚出于安全考虑，大家都会避开，不过也会有那么几辆车不在乎往这条路走。”
　　“那……邵家铭应该也清楚这一点吧？”乔月萤慢慢的说，“他可是开着车在外面逛了两个多小时，不可能没想过对策。如果你要填埋一具尸体，在明知道可能有车经过的情况下，你会有什么对策？”
　　瞿明琮挑了下眉，有一点点不满，“你每次都问如果是我的话会怎么做，你怎么不想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怎么做？”
　　“你真逗，如果是我的话，这案子就破不了。”乔月萤撇撇嘴，不屑道，“我会从源头杜绝一切隐患，实施绝对完美犯罪。”
　　瞿明琮：“……嗯，我真逗。”
　　问她就是个错误。
　　“啊，对了！”乔月萤忽然想到什么，叫了一声，然后没了动静。
　　瞿明琮估计她是去手机里翻资料了。
　　身后的王为跑过来，问道：“找到什么了吗？”
　　瞿明琮一见他的手机镜头就烦，背过身道：“别拍我。”
　　王为很卑微：“我离远点还不行吗？”
　　说着往后退了两步。
　　十几人在线的直播间原本没人发言，此时陆续冒出来。
　　【五秒的记忆：好凶哦。】
　　【新新子：不让拍还直播干嘛？】
　　王为见状赶紧解释：“哈、哈哈！是这样，咱们直播主要播这个探索过程，人物不重要，不重要……”
　　【喵喵：最近这种直播好多啊，我一晚上已经刷到好几个解说猫头女的直播了。】
　　【新新子：一个个说得吓人，其实啥内容也没有，播来播去也就是些石头烂草叶子的画面。】
　　【五秒的记忆：现在的直播都是这样的啦，看直播也只是解闷而已嘛。】
　　“说得对！”王为唯恐观众流失，赶紧接着这话头说起来，“看直播就是图个乐！但是咱也不兴故弄玄虚那一套，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对不对？我就不爱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们说的猫头女，都说的是些什么，全都是瞎说八道！我告诉你们啊，猫头女的来历他们全都说错了……哎哟！……”
　　王为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直播用的手机也差点飞出去。
　　【新新子：主播你怎么了？是不是踢到猫头女的猫头了？】
　　【五秒的记忆：哈哈哈哈哈哈！】
　　【喵喵：哈哈哈哈哈这个主播好逗。】
　　王为看了眼脚下，发现自己已经跟着瞿明琮走出草丛，来到了河滩上，遍地的石头，再往前是小块的石头和泥沙，离河水也更近。
　　王为冲前面的瞿明琮喊：“喂！再往前走鞋子就要进水了！”
　　瞿明琮没理他，低着头似乎在寻找什么。
　　乔月萤问：“有没有发现？”
　　“暂时没有。”瞿明琮仔细观察脚下每一片泥沙，极有耐心，“如果他想利用来年的河水上涨来使尸体消失，那么掩埋的位置不会离水太远，我找找看有没有哪个地方的石头分布特殊，也许是填埋留下的痕迹……”
　　乔月萤道：“我发现了一个线索，不知道有没有用。”
　　“什么线索？”瞿明琮问。
　　“我在他手机里找到支付记录之后，除了把支付记录截图之外，把他近半年的朋友圈也截图了，刚才看了看，发现他是一个钓鱼爱好者，后备箱常年存放垂钓用品，上个月还买了野外露营的帐篷。”
　　“帐篷？”
　　瞿明琮微愣，随后立即意识到，帐篷用来作为掩护再适合不过。
　　“我找找。”他的目光在乱石滩上搜寻，“固定帐篷的地钉会留下四个很深的洞痕，现在只过去了一天，那几个洞应该还在。”


第31章 下面有东西
　　许是瞿明琮找得太认真了，直播间里人数缓慢的持续上涨。
　　【五秒的记忆：主播你们这是在找什么啊？】
　　【新新子：这河里有矿？】
　　【游鱼：我刚才好像听见了女孩子的声音，怎么没看见人影？】
　　【喵喵：这大晚上的哪来的女孩子，说得怪瘆人的。】
　　【琪琪盛夏：我还听他们在说尸体！】
　　“没有没有没有……大家误会了，没有的事！”王为立即否认，“我就不爱弄那些噱头，今天晚上过来主要是为了找猫，其实这也跟猫头女的传说有些关系，这事啊，要从一年前说起……”
　　【琪琪盛夏：不是啊，我真的听见他们在说尸体！】
　　【五秒的记忆：主播你和刚才那个说话的男人不是一伙的吗？】
　　【新新子：呵，直播新玩法？故意说反话，半真半假以达到吸人眼球的目的？】
　　“靠……”王为瞪眼看着屏幕上的评论，很是无语。
　　这么清爽的一个晚上，非要说来挖尸体？那不是纯粹骗人吗？他好意解释几句还被人认为是在说反话，这帮观众太难伺候了。
　　“大家真的误会了！我哥们说的尸体，指的是猫，死猫哈。”王为掏出名片，在镜头前晃了下，“瞧见没？王小明调查事务所，很多人家里的宝贝宠物丢了，都是我们帮忙找到的！真不是我吹牛，论业务能力，我们绝对是青江市西三环的扛把子！有需求的家人可以点击右上角，加入粉丝群哈~”
　　另一边，瞿明琮还在仔细寻找每处石缝，怀疑藏着帐篷钉留下的孔洞。
　　乔月萤说：“尸体应该没有埋太深，靠近河滩的坑不好挖，深坑太费时间，而且会见水，越往下越难挖。”
　　瞿明琮的眼睛快有点发花，抬手揉了揉眼，低声道：“必须尽快找到尸体……河滩附近的泥沙会不断下陷沉积，一两天或许不明显，但如果是几个月之后，尸体一定会下陷得更深。今晚找不到的话，明天白天再继续找，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乔月萤唏嘘感慨：“他就是想要这种效果吧，时间会成为最好的帮凶。”
　　王为跟着后面，听得云里雾里，搞不懂为什么找只猫而已，他们俩要聊得这么深沉。
　　直播不能冷场，王为接着说：“大家应该都听到了吧，这个……工作不分贵贱，万物生命平等，虽然只是一只猫，但我们也会认真对待，希望今晚能够尽快找到，让它的主人安心……”
　　【五秒的记忆：不对吧？我听着他们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琪琪盛夏：是啊，我听着也不太像，他们到底是不是在找猫啊？】
　　【游鱼：他们刚才说尸体，还说帮凶……怎么像在找死人？】
　　【莫得感情：靠，大晚上搞这么刺激？】
　　【喵喵：演的吧？】
　　【新新子：呵，看你们能演多久。】
　　……
　　王为看着这些评论，汗都要滴下来。
　　“家人们，我说家人们，咱们就正常留言好吗？有些字眼能不提就不提哈，我这是第一次直播，别给我整封号了……”
　　前面的瞿明琮忽然蹲下，用手机照了照地上的洞。
　　“你看这个像吗？”他问。
　　“像，你再找找其它三个洞的位置。”乔月萤道。
　　瞿明琮捡了一块较大的石头，压在洞上作为标记，然后继续在附近寻找，很快又找到两个洞。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尸体不会离帐篷太远。”瞿明琮取下背包，从包里拿出工具铲。
　　王为站在一边直播：“这河滩上有死猫很正常，本地的朋友可能比较了解，在猫头女的传说出现以前，很多人家里的猫猫狗狗死了都会埋在这里，我不夸张的讲，这条玻璃河就是青江市的纯天然宠物坟场，只不过后来……”
　　【喵喵：主播你能别说话吗？】
　　【五秒的记忆：就是，你一说话，我们都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
　　【游鱼：主播，你离近点啊，看看他在挖什么。】
　　【新新子：这种地方除了石头也没别的了。】
　　【莫得感情：胆子真大，不怕挖到蛇吗……】
　　【琪琪盛夏：这大晚上的，就算挖条黄鳝出来也很吓人啊！】
　　王为：“…………”
　　这些观众咋回事啊？怎么全都不配合？
　　他闷闷的走近几步，在瞿明琮旁边蹲下，也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说话，只拿手机镜头对着瞿明琮挖开的石头。
　　几铲子下去，除了石头和沙子，什么都没有。
　　乔月萤再次出声：“要不要试试中间？”
　　“中间？”瞿明琮疑惑的扫了一眼地面，“你是说帐篷的中间？”
　　乔月萤点头：“嗯，在帐篷里面挖坑埋尸才最隐蔽，操作上也并非没有可能，只要搭好帐篷以后，剪开底层的尼龙布，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王为忍不住道：“至于吗？谁家埋只猫这么费劲？”
　　手机屏幕瞬间蹿上去十几条评论！内容全部都是：你别说话！
　　王为默默捂住自己的嘴。
　　瞿明琮倒是在认真思考乔月萤说的可能性，他站起身，沿着孔眼的位置走了几步，确定中心点，心往下沉了沉，拿起工具铲闷不吭声地开挖——
　　【琪琪盛夏：不会真挖出什么东西来吧？】
　　【喵喵：好吓人啊……】
　　【游鱼：假的！肯定是假的！现在好多主播为了流量不择手段！】
　　【五秒的记忆：估计最后挖出来一只猫，刚才那主播不是一直都这么说来着吗？】
　　【莫得感情：谁会大半夜跑来挖死猫啊？不正常！】
　　【新新子：不挖死猫难道挖死人才算正常？】
　　评论区吵起来了。
　　王为本来想再解释解释，但看了眼不断增加的观看人数，索性闭上嘴，随他们吵去。
　　这时瞿明琮停下了动作。
　　“怎么停了？”乔月萤问他。
　　瞿明琮低头看着自己挖出来的坑，良久无言。
　　“是不是累了？”王为不解的打量他，“要不我先替你挖一会儿？”
　　瞿明琮依旧低着头，缓缓吸了一口气，说：“这下面有东西。”
　　乔月萤不说话了。
　　王为一头雾水，“那还愣着干嘛，有东西就挖啊。”
　　瞿明琮死死盯着眼前的沙坑，说不清此刻是种什么心情，既希望下面那东西是，也希望不是……
　　他抿住唇，手里使劲，工具铲一鼓作气斜铲进泥沙里，而后用力上挑！
　　潮湿的泥沙被翻起，底下露出半截衣袖，和一只惨白的手。
　　王为的眼睛瞬间瞪大，直愣愣看着泥沙里的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卧槽，卧槽……这他妈……是什么玩意……”


第32章 进行施压
　　直播画面清清楚楚，泥沙里裹着一只手，手指瘦长，骨节分明，指甲缝里填满了泥，而手上的皮肤呈现一种灰白色，隐隐发青。
　　这绝不是塑料或者石膏模型。
　　这是一个人的手。
　　直播间里人数陡增，评论飞快刷屏：
　　【琪琪盛夏：卧槽！！！】
　　【五秒的记忆：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喵喵：卧槽！】
　　【莫得感情：卧槽！】
　　【游鱼：卧槽！】
　　【新新子：特效？绿幕？高科技？】
　　【新新子：主播说话！是不是特效？】
　　【新新子：妈的！主播倒是说话啊！你不说话我害怕！】
　　……
　　王为说不了话，他整个人已经傻了。
　　不是说好了来找猫吗？怎么会挖出个死人？！这死人是谁？！瞿明琮又是怎么知道这里埋了死人的？！！
　　王为觉得自己的脑子像灌了水泥，转不动了，两个眼珠子直愣愣盯着泥沙里的死人手，腿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而另一边，瞿明琮的心情沉到谷底，低声骂了句脏话：“草！”
　　这一路虽然一直跟着乔月萤的思路走，但是当尸体真真正正摆在他眼前，情感上实在难以接受！
　　这和他以前接触的案子全然不同，以前那些罪犯，为了贩毒铤而走险，为了金钱亡命天涯，可邵家铭为了什么？
　　厌恶一个人，憎恨一个人，难道就非得把对方杀了？
　　在瞿明琮看来，邵家铭未必有多恨肖帆，他对肖帆下手，与其说是为了泄愤，不如说是掌控欲在膨胀，试图主宰别人的生死，就如同他掌控妻子的生活一样。
　　瞿明琮与肖帆毫无瓜葛，可无名怒火还是从心底腾起，烧得他暴躁愤懑。
　　抬眼看见王为还呆呆拿着手机直播，脸色更加难看，冷声喝道：“别拍了！”
　　“……啊、啊？”王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再看地上那只手时脸上已露出恐惧，“那，那我们这……这，现在怎么办？”
　　“报警。”瞿明琮已经拿起手机拨号。
　　王为六神无主，看了看瞿明琮，又看地上的死人手，刚才没什么感觉，现在却觉得连空气里都飘散着一股死尸腐烂的气味，他抱着手机退远几步，再看一眼手机，直播间里已经吵翻了天——
　　【新新子：真报警？！！】
　　【琪琪盛夏：都报警了，那肯定不是假的了？】
　　【游鱼：天啊！】
　　【肤白如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河边怎么会有死人？】
　　【吓死本尊了：吓死我了！】
　　【喵喵：我刚才还以为他们在演戏！】
　　【陈惠：你们都看见了？主播我新来的，你离近点我看看呗。】
　　【半夏：我也新来的，主播让我们看看呗。】
　　……
　　王为整个人还有些惊魂未定，他看着屏幕上的评论，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看不了了……家人们，我们今天的直播，遇到……遇到一些情况，不能播了……”
　　播死人肯定不合适，可他看着直播间里不断激增的人数，又有点舍不得关，只能默默离远一点，以免再拍到什么令人意外的画面。
　　瞿明琮已经跟警方那边的接线员说明了情况。
　　他担心自己搅合进来有些说不清，报警电话挂了以后，又给一个在警方内部的老熟人打电话，解释自己的处境。
　　两通电话打完以后，接下来便只剩等待。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播间里渐渐恢复平静，但人数仍然以极其可怕的速度飞快上涨，原因无他，全是为了看看警察是不是真的会来。
　　大部分观众始终认为王为和瞿明琮在演戏，尤其是新进直播间的那些人，完全不信。
　　哪有可能在河边随便挖挖就挖出一具尸体？这不是剧本是什么？
　　众人在直播间里正议论得热火朝天，原本冷着脸不让拍的瞿明琮走了过来，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在晦暗夜色中透出几分冷厉。
　　王为有点怕他，哆哆嗦嗦准备收起手机，这时瞿明琮却平静地问：“你手机还在直播没有？”
　　“啊……”王为慢慢点头，“嗯……”
　　瞿明琮略微侧过头，低声问：“你确定要这么做？”
　　女孩子清嫩的声音响起：“利用舆论对他进行施压，帮助警方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否则我担心他就算被拘留，也会咬死不承认，毕竟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尸体上能不能采集到他的指纹或者生物组织，如果证据不足，他的口供将成为定罪的关键。”
　　“知道了。”瞿明琮抬起眉，冷眼看向镜头，“现在直播间有多少人？”
　　“啊，呃……11万……啊不是，是13万……”王为紧张地盯着右上角的数字，“人数还在涨。”
　　直播间里：
　　【喵喵：主播你能别抖吗？！】
　　【游鱼：别哆嗦了，画面抖得我都想吐了！】
　　【肤白如雪：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演戏啊啊啊！】
　　【五秒的记忆：这男的好帅啊，虽然没露脸，但是看这身板好有型。】
　　【新新子：都死人了！还能注意别人帅不帅？！】
　　【半夏：真死人了？谁死了？我等半天了，死人在哪啊？】
　　【琪琪盛夏：你仔细看啊，就在这男的身后，石头旁边那个白白的东西就是死人的手。】
　　【陈惠：主播你别抖了，我看不清啊！】
　　……
　　王为双手紧握手机拍杆，努力控制自己不抖，心中欲哭无泪。
　　瞿明琮思索片刻，对着王为的手机镜头道：“这里是青江市玻璃河的南岸，刚刚发现了一具死尸，死者大概率是青江市斑斓路盲人按摩店的按摩技师肖帆，26岁，年幼时父母双亡，在福利院长大，在盲人院校接受统一培训学习，后经校友介绍在盲人按摩店工作，独居，生活作息规律——”
　　他停顿住，抬手从王为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在镜头前晃了一下。
　　“我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事务所前段时间接受了一份委托调查的订单，调查内容是查找妻子的出轨对象，经过调查，我发现死者与委托人的妻子私下关系密切，但考虑到死者是社会弱势群体，并且委托人时常对妻子进行殴打，出于同情，也避免事态扩大化，这份订单被我搁置，但今天我发现肖帆不明失踪，一路调查到这里，又发现了他的尸体，现在我合理怀疑，杀人凶手就是我的委托人，在这里我不便透露其姓名，希望昨晚8点至次日清晨6点途径玻璃河的人主动联系警方，提供线索，谢谢。”


第33章 他的计划天衣无缝
　　瞿明琮的话刚说完，河堤上出现了两辆警车。
　　没开警笛声，但红蓝闪烁的警灯足够显眼，远远就能叫人看见。
　　王为举着手机拍摄警车，手脚终于不抖了，全身血液回温，仿佛找到了自己下辈子的依靠，不慌了。
　　“把直播关了。”瞿明琮道。
　　“嗯嗯。”王为赶紧关直播，他胆儿再肥也不敢当着警察的面直播。
　　直播关闭后，粉丝群瞬间涌入好几百人，没过两分钟成员数量直接到了上限。
　　群里的聊天信息不断刷屏，速度快得像开了倍速，王为根本看不过来。
　　其实不看也能猜到这帮人在问什么。
　　王为点开对话框，斟酌了一会儿，开始输入文字：“后续情况我会在第一时间更新，感谢大家的热心参与。如有昨晚8点至次日清晨6点途径玻璃河的人，请尽快联系警方，谢谢。”
　　输入完毕，自己再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问题，点击发送。
　　警车在河堤上停下，几个穿着制服的刑警陆续下车，拿着手电筒匆匆往这边赶。
　　瞿明琮看见其中有两个熟悉的面孔，是他以前执行任务时认识的朋友，抬手挥了挥打招呼。
　　现场很快用警戒带围了起来。
　　王为听见一个嗓门粗犷的刑警惊讶道：“这大晚上的路都看不清，你怎么发现尸体的？！”
　　瞿明琮沉吟片刻，回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对方：“你倒是说出来啊！”
　　瞿明琮：“中午我挨了一顿打，然后推理出对方杀了人。”
　　对方：“靠！我不信！”
　　王为：“…………”
　　这确实没法信！
　　……
　　…………
　　深夜，一段视频在网络上流传开来，尤其青江市本地的聊天群更是疯传。
　　邵家铭躺到床上准备休息，睡前照例看了眼手机，发现平时鲜少有人聊天的青江野钓群，突然多了几百条未读消息。
　　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他已经很久没有外出钓鱼了。
　　邵家铭心想，也许应该找个机会去钓鱼，野钓的位置大多荒僻，正适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帐篷处理掉。
　　昨晚挖坑的时候，帐篷上留了痕迹，他本想找个地方扔掉，可城市街头四处都是摄像头，他也不能随便扔路边，毕竟帐篷那玩意是个大件，扔路边太惹眼，何况他的帐篷还是个海外名牌。
　　没关系，这件事他做得天衣无缝，就算帐篷没来得及处理，也不可能有人查到他头上。
　　他点开野钓群，打算约人外出野钓。
　　聊天群一打开，就看见一条消息：
　　【玻璃河现在是枯水期，没人去钓鱼。】
　　玻璃河？
　　群里怎么聊到这个了？
　　邵家铭嘴角微翘，心中不免有几分自得，作为一名野钓爱好者，他熟知青江市内所有河流的水势涨落规律，其中自然包括玻璃河。
　　进入十月以后，玻璃河的水位一退再退，他特意把肖帆埋在靠近水位线的位置，只要耐心等到三个月后水位回涨，肖帆将会彻底消失在这世上。
　　至于他为什么笃定这三个月内不会有人找肖帆，也很容易理解。
　　肖帆是孤儿，平时没有多少社交，消失几个月不会引人注意，唯一可能让人怀疑肖帆出事的时间点，只有三个月后的春节。
　　一切都在邵家铭的算计中——三个月内，不会有人找肖帆；三个月后，就算有人想找，也不可能找到。
　　不过挖坑填埋确实是个体力活，他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
　　埋完肖帆之后他精疲力尽，而精神异常亢奋，沉浸在“杰作”完成所带来的巨大成就感中。
　　他在清晨回到家，然后洗澡，将衣裤扔进洗衣机进行清洗，随后他从镜子里发现自己的脸上、身上有几处明显的淤青。
　　肖帆的力气太大，挣扎时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那一刻，邵家铭意识到，这些痕迹将成为整个“杰作”中最大的瑕疵。
　　他必须尽快为脸上的淤青制造一个缘由，否则，万一他的计划出现纰漏，警方开始调查肖帆失踪，那么他脸上的伤会使他成为最可疑的嫌疑人。
　　在经过反复考虑之后，他选择了瞿明琮。
　　……
　　妻子洗完澡走进卧室，在梳妆台前坐下，长发已经吹至半干，身上带着水汽，她拿了一瓶护肤霜，双手揉开，慢慢抹在身上。
　　邵家铭靠坐在床上，侧头静静看着她。
　　妻子比他小十岁，长得温婉柔美，是他喜欢的类型，当初两人认识时，她无依无靠的样子格外楚楚可怜，他便对她展开了热烈追求。
　　这样的女人总是要看牢一点才行，否则会像浮萍，不知什么时候就攀附上了别的男人。
　　邵家铭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光洁的皮肤上有些刺目的血瘀，手臂上的黑青还没有好，嘴角的伤口倒是已经不明显了。
　　他有点心疼，但要说后悔却没有。
　　下手狠一点，才能彻底断了她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我给你买的药涂了没有？”邵家铭柔声问她。
　　妻子的动作微微一顿，回道：“我一会儿涂。”
　　“我帮你涂吧。”邵家铭起身穿上拖鞋，准备去拿药。
　　镜子里，女人的脸上浮现出厌恶，但只一瞬便隐忍住，变成了面无表情的麻木。
　　手机铃突然响起。
　　邵家铭接了电话，口吻熟络的笑道：“程总，怎么大晚上的想起我了？”
　　“你看野钓群没有？不得了哦，玻璃河那边出大事了。”
　　邵家铭微怔，“噢……出了什么大事？”
　　“刚才有人在玻璃河发现了一具尸体，咱们俩以前还去过玻璃河钓鱼，幸好现在枯水期，要不然咱们去钓鱼搞不好被杀人犯碰个正着。”
　　大脑突然嗡了下，邵家铭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他觉得不可能……
　　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唯一的瑕疵也已经弥补，尸体怎么会被发现？怎么可能？！
　　“什么尸体？”坐在梳妆台前的妻子突然出声。
　　邵家铭扭头看她。
　　她的脸色苍白如雪，像是隐隐猜到了什么，开口问：“电话里说的尸体……是谁？是不是你杀……”
　　话音未落，邵家铭猛地伸手捂住她的嘴！表情立时狰狞！
　　他挂断了电话，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只怕也不能留了！
　　这时，房间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这大半夜的会是谁来了？
　　邵家铭只迟疑了几秒，那敲门声愈加猛烈，咚咚咚！咚咚咚！
　　他咬咬牙，松开妻子，快步走出去开门——
　　门口站着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朝他亮了一眼证件，说道：“你就是邵家铭吧？你涉嫌一桩谋杀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第34章 王小明探案记
　　——怎么会这么快？
　　这是邵家铭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
　　他本以为至少三个月内不会被人发现，现在仅仅过去一天，警察竟找上了门！
　　怔忡片刻之后，邵家铭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是虚伪的笑，也是下意识掩饰内心震惊的笑，因此这笑容不仅突兀，而且显得僵硬。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他试图从面前这几位警察的脸上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对方全程冷着脸，神情肃然。
　　“没弄错，赶紧换好衣服跟我们走吧。”警察公事公办道，“动作快一点。”
　　邵家铭默然。
　　这样不客气的口吻，带着显而易见的强制性，说明警方已经查到了他身上，看来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跟他们走一趟了。
　　但他们应该还没有掌握实证，否则会直接出示逮捕令。
　　邵家铭脑中千回百转，收起脸上笑容，平静地说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不过在这之前，我想我应该有权利先联系律师。”
　　警察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隐隐流露讥讽，回道：“可以，但是请尽快。”
　　邵家铭转身回房换衣服。
　　妻子从卧室走出来，看见玄关处的警察，心中猜测顿时变得确定，眼眶一瞬红了。
　　泪水还没来得及涌出，邵家铭经过她身边，状似体贴的说：“我去去就回，别让爸妈知道，他们身体不好，免得让他们担心。”
　　提到父母，她无声垂下头，默默咬紧了唇。
　　……
　　…………
　　凌晨两点，瞿明琮和王为在警局的会议室里闲坐着。
　　不仅邵家铭被带到警局问话，他们俩也一样，不过比嫌疑犯的待遇要好很多，不仅有免费的咖啡喝，值班的警察还把自己珍藏的泡面分了两盒给他们。
　　只是瞿明琮没有胃口，一直在等待邵家铭的问讯结果，他怀疑邵家铭不会说实话。
　　王为心里也乱糟糟，一会儿看粉丝群，一会儿看后台私信，想要跟粉丝透露点信息，又担心透露太多会封号。
　　一个身形高大的警察大步走进会议室，声音洪亮：“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姓邵的嘴巴很紧，警惕性也很高，什么话都撬不出来。”
　　这人叫许宸杰，是青江市重案组的主要负责人，虽然重案组和SWAT分属于不同的机构，但两边偶尔会有协作任务，所以他与瞿明琮关系熟稔。
　　瞿明琮皱眉问他：“找到帐篷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交通监控了。”许宸杰神色还算轻松，面带笑容的道，“尸体也送去法医那里了，我们还在他的车上发现了一处刮痕，很可能是盲杖造成的，等明天痕迹鉴定科那边出结果，这案子基本上就结了。”
　　这是重案组有史以来破案最快的一次，从发现尸体到锁定嫌疑人再到调查物证，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故而许宸杰心情极好。
　　他拍了拍瞿明琮的肩膀，笑道：“可惜你已经不在SWAT了，不然我得申请给你弄个表彰大会。”
　　瞿明琮挪开肩上那只手，“夸张了。”
　　“是夸张了，哈哈哈！没有表彰大会，我只能回头给你送面锦旗了。”许宸杰笑着问他，“你那事务所开在哪儿？”
　　“西三环，华胜街。”瞿明琮顿了顿，补充道，“和盲人按摩店所在的斑斓路相交，那边有个丁字路口，我离那里不远。”
　　“华胜街，华胜？华生？”许宸杰揶揄道，“这地名还挺吉利，有了华生，那福尔摩斯离得也不远了啊。”
　　瞿明琮心想：确实不远，现在就在我脖子上挂着。
　　许宸杰又道：“你那视频号叫什么，我让负责运营视频号的同事跟你们互关一下。”
　　瞿明琮扭头看王为：“你弄的那玩意儿叫什么？”
　　“噢噢、噢，是这个……王小明探案记……”旁边的王为赶紧打开主页给许宸杰看，讪讪道，“刚注册没几天，还在摸索。”
　　“摸索得不错嘛，我看这粉丝量不少。”许宸杰笑道，“现在真是时代不同了，我们警方也要学着运营网络账号，上级还给我们部门配备了网络运营顾问，以后要多交流啊。”
　　“好的好的好的……”王为连连点头，红着脸和许宸杰握手，“互相交流，互相学习。”
　　一个年轻警员从门口探出个脑袋，对许宸杰道：“许队，邵家铭他老婆来了。”
　　许宸杰微愣，“他老婆干嘛？想保释他吗？”
　　“不是，他老婆说今天早上八点，邵家铭用她的名义在驿站寄了一个大件包裹，可能是帐篷。”
　　许宸杰乐了，“这不是瞌睡遇到枕头了吗，赶紧联系那一片的物流负责人，对包裹进行拦截。”
　　年轻警员点了点头，说道：“他老婆还说想见邵家铭一面。”
　　案件正在侦查中，按理说嫌疑犯不能见任何人，但许宸杰想了想，嘴角弯起，笑道：“让她见，邵家铭这家伙嘴硬了这么久，也该受受刺激了。”
　　“明白。”年轻警员心领神会，转身去安排了。
　　许宸杰扭头看瞿明琮，笑了笑，“走，带你一块儿看看去，让你今晚睡个踏实觉。”
　　……
　　瞿明琮和王为跟着许宸杰去了另一个房间。
　　房间里有四面极大的显示屏，分别对应讯问室里四个不同方位的摄像头，以便观察嫌疑犯在接受讯问时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邵家铭半夜被带过来，负责讯问的警员已经陪他耗了一个多小时，每当问到关键处，邵家铭就会借口渴了、累了、困了，闭口不答。
　　连夜讯问对精神的消耗非常大，只要再加上一点讯问技巧，心理素质稍微差点的嫌疑犯都会扛不住，但邵家铭明显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不过也无所谓了，等法医和鉴定科那边的结果出来，在绝对的铁证面前，由不得他不认罪。
　　许宸杰双臂环抱站在监控屏幕前，调侃道：“这家伙能撑到现在，精神头真不错，昨天杀人忙活了一晚上，今天没怎么休息就被我们逮住了，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撑多久。”
　　瞿明琮蹙眉看着屏幕里的男人，衬衫皱了，头发乱了，眼底隐隐泛出血丝，这副道貌岸然的皮囊出现了丝丝皲裂，那是垂死挣扎的狼狈。
　　房门打开，一位警员将邵家铭的妻子送进来，而后关门，留下两人独处。


第35章 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邵家铭看见妻子，昏沉的大脑陡然响起警铃，出声问：“你怎么来了？！”
　　刚问完，惊觉自己的语气过于紧绷，下一秒放缓情绪说道：“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累坏了自己，爸妈那边谁来照顾？”
　　另一个房间里，许宸杰啧了一声，“瞧瞧，这心理素质，调整得真快。”
　　瞿明琮蹙眉盯着屏幕里的夫妻俩，沉声说：“邵家铭的妻子经常被他家暴，虽然我没仔细查过，但这种情况，女方通常会异常隐忍，不敢反抗。”
　　“这倒是，我们这儿也有过类似的案例，丈夫明明是个烂人，妻子居然还为丈夫做伪证。”许宸杰感叹，“这种女人，精神状态估计已经病态了吧。”
　　王为听他们交谈，忧心忡忡地问：“邵家铭他老婆会不会是来捞他的？”
　　许宸杰冲屏幕扬了扬下巴，“先看看再说。”
　　……
　　妻子仍旧是熟悉的柔顺模样，在桌对面坐下后，低着头好一会儿没说话。
　　等邵家铭说完，她才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
　　这笑容让邵家铭感到莫名，更有疑惑。
　　她说：“爸妈身体不好，这几年一直用药养着，为了买进口药，老家的房子也卖了，幸好我遇见了你，虽然有时候你脾气不好，但我心里始终是感激的，多亏有你在，我爸妈这几年过得很安逸，没有为买药发愁过。”
　　“我们是夫妻，爱屋及乌，我孝敬他们是应该的。”邵家铭深情款款看着妻子，“不过现在说这些话是做什么？不如你先回去休息，等我出去了，我们再慢慢谈……”
　　“如果你再也出不去了呢？”妻子蓦然一笑。
　　邵家铭的眼睛慢慢睁大，眸底闪过惊疑。
　　“你每次发脾气，我都会很害怕……”她垂下眼帘，不紧不慢地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离婚的话，爸妈一定会对我感到很失望，毕竟我没有能力负担他们的医药费，我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工作……认识你的时候，我只是公司里一个小小的前台，现在年纪快三十了，就算是前台工作也不好找了，唉……”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而后抬头看向邵家铭，接着说：“我去了几次美容院，那边的护肤手法很不错，还招了做美甲的学徒，我也想学，觉得这也算是一技之长吧，万一将来离开你，我不至于饿死自己。美容院隔壁有家盲人按摩店，里头的装潢挺土气，不过师傅的按摩技术都很专业，有一次，几个师傅被美容院的老板请过来演示按摩手法，其中有个师傅格外年轻，二十多岁，皮肤很白……”
　　“行了。”邵家铭脸色黑沉，打断了她的讲述，口吻也不再客气，“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我累了，一会儿还要接受讯问，你赶紧回去吧！”
　　她惊讶的看着他，“你忘了吗？这周五的下午四点半，你拽着我的头发反复问我，我们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我现在告诉你，就是从那个时候……”
　　“我叫你别说了！”邵家铭咬着牙低喝，“你是不是疯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随便什么话都能说？！知不知道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和监听器！”
　　“你是不想知道了吗？”妻子面上浅笑，“不想知道我是怎么主动约他的吗？他真的很温柔，他让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的手触碰我的身体时，是不会疼的，反而好舒服，好舒服……”
　　“你这个贱人！给我闭嘴！！！”邵家铭怒不可遏，猛地站起来，整张脸因为极度愤怒而涨红！
　　女人脸上的笑容淡去，看着他，“这么生气？所以……杀了他？”
　　邵家铭的呼吸一滞，双手紧攥成拳，注视桌对面的妻子，他冷笑：“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有证据吗？”
　　他从狂怒中恢复理智，重新坐下来，“任何一个丈夫听到妻子水性杨花，都会生气，但这不代表我会去杀人。”
　　女人笑了，眼中隐隐带泪，“是吗，我也希望你没杀他……但是，给你看个好东西。”
　　她将手机打开，平放在桌面上，轻轻推过去——
　　邵家铭看着手机，面露疑惑。
　　另一个房间里的许宸杰、瞿明琮等人也感到好奇，但监控画面看不清手机上的内容。
　　许宸杰找了个警员过来，问：“能放大一点吗？”
　　“可以试试，但是不确定清晰度够不够……”
　　警员将画面放大，勉强能看到手机里是一个聊天框，文字信息带着表情包不断往上跳，碍于分辨率无法看清具体的聊天内容。
　　“咦？”王为瞪大眼睛，“那个头像，好像是……我的粉丝群？”
　　瞿明琮和许宸杰不约而同看他。
　　王为赶紧打开自己的手机，来回对比看了看，“没错，是王小明视频号的粉丝群……好家伙，瞿明琮你在群里聊什么呢？！”
　　许宸杰伸头凑过来，“我看看。”
　　瞿明琮：“…………”
　　怎么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
　　王小明探案记粉丝群：
　　【我是小明：没有啦，这哪算什么高智商犯罪，你们真幽默。】
　　【祥祎儿：你的意思是凶手很蠢？】
　　【我是小明：不能说很蠢，但也有一点点吧，嘻嘻~】
　　【夜无痕：可是他选的埋尸地点真的很绝啊，你刚才也说了啊，只要水位回涨，所有痕迹都会消除，除非开着挖掘机把整个河滩翻一遍，否则不可能找到尸体。】
　　【毛绒兔子：是啊，河堤上还没有监控！简直是犯罪的完美地点！】
　　【我是小明：哈哈哈哪有完美，凶手也就只能欺负欺负视障人士啦，这种漏洞百出的计划，但凡换个健全人，他根本没机会下手。】
　　【我是小明：笑死，而且他好搞笑，以为自己人高马大就能随便欺负人，结果忘记人家是按摩技师，手劲很大，自己反而被揍得鼻青脸肿，为了遮掩脸上的伤，第二天连觉都不敢睡，拼命想办法解决。】
　　【我是小明：太滑稽啦！最后想出来的办法居然是找小明打一架，画蛇添足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我是小明：哎呀真是越想越好笑，凶手今晚的心情一定跌宕起伏，辛辛苦苦在河滩上干了一整晚苦力活，美滋滋的以为自己实施了完美犯罪，结果第二天就被抓到警察局，哈哈哈哈！】
　　粉丝群里众人纷纷附和——
　　蠢货。
　　笑料。
　　滑稽的小丑。
　　可笑可怜又可悲的世纪大傻瓜。
　　“胡说！！！”
　　邵家铭一把抓起手机，狠狠砸向地面！
　　他眦裂发指，失控地大吼：“胡说！全部都是胡说八道！啊啊啊啊啊胡说！！！”


第36章 我很爱她
　　妻子看着他发狂，心中默然想，她又何尝不希望这些全是胡说？
　　她宁肯继续日复一日在婚姻中煎熬，也不愿意那个人死掉……死在这种疯子手里。
　　“邵家铭，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眼泪越流越多，怎么也止不住，她问邵家铭，“他都已经答应你了，辞职离开青江市，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他……你恨我，可以对付我，为什么非要杀了他？为什么啊……”
　　“你闭嘴！”邵家铭恼怒的嘶吼，双目赤红，“还要我说几遍！网上那些都是谣言，都是胡说八道！他们根本没有证据！谁都别想定我的罪！！！”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该这样！
　　他是年薪百万的高管，住最高档的小区，出入市中心最繁华的CBD，他应该坐在会议室里为公司部署下个季度的战略计划，而不该沦为一个阶下囚！
　　邵家铭感觉到自己对局面失去了掌控。
　　妻子泪水涟涟看着他，但这眼泪却是为另一个男人而流。
　　“没用的。”她说，“你被警方带走后，我在网上看到了一条搜查玻璃河的视频，视频的发布者就是这个事务所，我进了粉丝群，群里把你怎么杀人的过程全部说得明明白白……然后我就想起，你早上一回来就急匆匆洗澡，还自己洗了衣服，你告诉我说是昨晚应酬喝酒吐到了衣服上，可是我在洗衣机里发现了一些砂砾……光凭这些砂砾，可能没法定你的罪，但是没关系，警方已经发现你往驿站寄的包裹了，里面装的是帐篷对吗？群里这个人说的没错，邵家铭，你确实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傻瓜，可笑的被自己花钱雇的事务所送进监狱。”
　　她看着他，眼泪逐渐干涸，绵绵悲戚变成刻骨的恨。
　　“所以现在，你出不去了。”她一字一字的说，“杀人，偿命。你，出不去了。”
　　邵家铭听完，心头巨震，两耳嗡鸣，排山倒海般的情绪瞬间击溃所有理智。
　　他眼中布满鲜红的血丝，气息颤抖的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一起去死！……”
　　男人发疯般扑上来，而门外的警员似早有预料，接连冲进屋内将他制服。
　　女人冷冷看着他，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讯问室。
　　……
　　许宸杰的目光从监控显示屏上离开，落在瞿明琮身上，神情玩味。
　　“可以啊你，一心二用。”许宸杰说。
　　“是啊。”王为也很惊叹，“而且打字还那么快，怎么办到的？”
　　瞿明琮：“…………”
　　他不能否认。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那个“我是小明”的账号，应该是乔月萤用他的手机号码注册的。
　　“你在网上的风格还挺清新别致的。”许宸杰笑了笑，“聊天还‘嘻嘻’，还波浪号。”
　　“是啊。”王为跟着说道，“不仅‘嘻嘻’，还用了好几次‘啦’，语气词怪萌的。”
　　许宸杰大笑，“跟个小姑娘似的！哈哈哈哈哈！”
　　“不是！”瞿明琮不能忍了，果断否认，“聊天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王为又看一眼手机，“这个‘我是小明’的账户号就是手机号，是你的没错啊。”
　　“账号我给别人用了。”瞿明琮镇定的解释，“你知道的，我不爱用这类视频软件，所以账号给别人用了。”
　　“可是这个人明显对案件线索很清楚，你会随随便便就把凶杀案的信息告诉不相干的人？”许宸杰不禁问。
　　王为脑海中灵光一闪，“噢！是不是小乔？”
　　许宸杰：“小乔是谁？”
　　瞿明琮：“……一个网友。”
　　许宸杰：“你怎么把凶杀案随便告诉给网友？”
　　“小乔可不是一般的网友！”王为促狭的拍了下瞿明琮胸口，“明哥，你就承认了吧！你们俩在网恋对不对？每天从早到晚的视频语聊，如胶似漆，什么事都不瞒着，明摆着就是热恋期啊！”
　　许宸杰恍然大悟，惊奇的看着瞿明琮，“就你这种性格，居然能接受网恋？看来你一定很爱她。”
　　“是……”瞿明琮深呼吸，咬牙回答，“我很爱她。”
　　许宸杰哈哈大笑，抬手揽住他的肩膀，乐呵呵的说：“谈恋爱干嘛不好意思承认？没必要咬牙切齿吧！”
　　瞿明琮的心情是一言难尽。
　　他黑着脸把许宸杰的手臂挪开，道：“案子已经水落石出，我先回去了，你忙吧。”
　　现在凌晨两三点了，再不回家睡觉就该天亮了。
　　许宸杰没有挽留，笑脸相送，送到门口还热情的表示，会尽快把锦旗送过去。
　　瞿明琮没理他，半夜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只想尽快回去。
　　……
　　案子解决了，可乔月萤惹出的风波还等着他收拾。
　　网媒时代不乏对新闻嗅觉敏锐的人，瞿明琮刚到家没多久，“我是小明”这个账号上已经收到好几家记者的采访邀约。
　　瞿明琮估计王为那边也收到了类似的消息，反正王为会处理，他懒得理会这些事情。
　　比起什么采访，他现在更头疼的是……
　　总之，先打开‘我的甜心女友’吧。
　　瞿明琮皱着眉点开软件，游戏画面很快加载完成，但场景却整个儿大变样，让他不由得愣了愣。
　　原来的房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豪华的公主房——精美的水晶吊灯，厚重的落地窗帘，玫瑰花型的印花墙纸，闪闪发亮的银器摆件，还有房间里那张大到夸张的床，四角垂挂繁复的刺绣床幔，连床单垂下的两条边也缀着华丽的一层又一层蕾丝。
　　简直是……极尽奢华！
　　乔月萤躺在地上，正闭着眼睛静静感受棕熊皮毛地毯的质感。
　　瞿明琮搞不懂这个游戏的设计，为什么公主房里会有棕熊？
　　“躺够了吗？”他一脸无语的问游戏里那位美少女。
　　“快了吧。”乔月萤闭眼回道，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
　　瞿明琮叹了口气，挑眉问她：“现在什么感觉？”
　　她唇角翘翘地回答：“……略粗糙。”
　　“粗糙还不赶紧起来？”瞿明琮想翻白眼，忍住了，“你哪来的钱换家具？”
　　乔月萤终于依依不舍的睁开眼睛，心情颇好的回答：“放心，没花你的钱，扩建房屋、购买家具……杂七杂八大概花了一千多个金币，换算成人民币，也就128元吧。”
　　她感叹道：“我今天在群里收了两百多元红包，王为建的这个粉丝群真是太棒了，粉丝们都好热情，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第37章 记者会
　　她说感受到了温暖，但瞿明琮怀疑她是在暗讽他这里只有寒冬。
　　“以后不要随便领别人发的红包，就算你要领……”瞿明琮抿了抿唇，说道，“麻烦把名字改改，别顶着我的名字领红包。”
　　“可我用的是你的手机号啊，”乔月萤瞪眼看他，“那我当然只能用你的身份。”
　　瞿明琮按眉心，感到熟悉的头疼，“……你改个昵称也不会怎么样。”
　　“那我改个什么名字好？”乔月萤想了想，“我用的是你的手机号，怎么改都得跟你有关系才算合理，要不然，万一以后接个广告或者采访，人家问起来了没法解释。”
　　瞿明琮声量一下子高了：“你还想接广告？！”
　　“不行吗？”乔月萤晃悠了一下双马尾辫，“王为在账号资料上写了呀，欢迎商务洽谈与合作，这话不就是想接广告的意思吗？”
　　瞿明琮烦躁道：“那是他！我不接广告，总之你赶紧把昵称改了，改成小乔或者别的什么，只要不是我就行，你顶着我的名字在群里聊那些话很奇怪明白吗？”
　　乔月萤听了撇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整蛊心理，她把昵称改成：我是小明的甜心女友。
　　瞿明琮：“…………”
　　“改成小乔就没有说服力了！”乔月萤倔强的大声抱怨，“我要在群里给粉丝做案情解析的，如果叫小乔，谁会信我的解析？王为在群里叫‘我是小王’，那我自然就取名叫‘我是小明’咯，粉丝就认这个，我能有什么办法！”
　　瞿明琮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平和，“……首先，这次案件是个意外，凶杀案有警察管，轮不到事务所去调查，所以我们的订单仍然以搜寻猫狗为主，不会每次都需要你做案情解析，明白吗？”
　　乔月萤没吱声。
　　瞿明琮继续道：“其次，我只是上网少，我不是死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的亲人、朋友，还有以前的同事关注了这个视频号，而你顶着我的身份在粉丝群大放厥词，我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他简直不敢想，如果瞿婉看到乔月萤用他的号聊天的样子他要怎么解释！
　　乔月萤垮了脸，烦闷道：“好啦好啦，我改还不行吗，你别叨叨了！”
　　她唉声叹气，然后把昵称改成：我不是小明。
　　瞿明琮抬手扶额，开始深深吸气。
　　“我这不是没想好改什么名吗，你急什么！”乔月萤拧着眉辩解，“等我想好了一定改，你能不能别摆出一副缺氧窒息的样子？”
　　她有些窝火，故意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冲瞿明琮囔：“男人是不是都这么现实？我才刚帮你破了案，你就这个态度！我收了两百多元红包还给你剩了八十多，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
　　瞿明琮：“………………”
　　他真的是……想骂人又有点想笑。
　　快精神衰弱了。
　　瞿明琮仰头吐出一口长气，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三点。
　　真的累。
　　“名字……先这样吧，等你想好了再改。”瞿明琮觉得自己输了，输于身心俱疲，“我先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管怎么样，今晚他应该能睡个踏实觉。
　　……
　　…………
　　因为睡得太晚，第二天毫无疑问起晚了。
　　睁眼已经是早上九点。
　　瞿明琮摇了摇昏沉的脑袋，试图让大脑快速清醒，然后走进卫浴室刷牙洗脸。
　　乔月萤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和他分享他错过的消息，就像电视台早间新闻里的女主持人——
　　“昨晚拍的视频上了热门，现在是全国热门榜排名第7，青江市热门榜第1，升级后的粉丝群也满了，后台未读私信有四百多条，其中有三分之一的私信内容是想让事务所帮忙调查……还有青江新闻报、南城生活报、都市快讯……这些媒体机构想约采访，对了，家政公司的中介给你的微信留言了，推送了一个新阿姨，问你想要什么时候试工。”
　　终于有一条有用的信息了。
　　瞿明琮叼着牙刷走过来，拿起手机，快速浏览完新阿姨的个人信息。
　　他略微想了想，给中介回复信息，预约周三试工。
　　他妈这周三出院。
　　找猫的酬劳到账，杀人的凶手落网，他妈要出院了，事务所在短期内也不用发愁接不到单子。
　　生活仿佛正朝着好的那一面发展。
　　他刷完牙走到阳台。
　　今天是一个大晴天，秋高气爽，早晨的阳光暖暖照耀在身上，无比的自在惬意。
　　瞿明琮慢慢伸了个懒腰，心情很不错，还给阳台上一个半死不活的不知名盆栽浇了水。
　　他想起乔月萤的新房，觉得自己也可以把家里重新布置布置，家里的阳台大，不如摆一张躺椅，这样他妈出院回来，可以在阳台晒太阳。
　　“咦？”乔月萤轻轻的发出惊疑声。
　　“怎么了？”他问。
　　“我也上热门榜了耶，乔月萤事故调查记者召开会，热门榜第2。”她想了想，又撇嘴说道，“算了，说不定我根本就不是乔月萤。”
　　瞿明琮微愣，立即拿起手机看。
　　记者召开会是直播形式，但是并不对外公开，网络上只能看到答记者问的文字版。
　　他皱着眉仔细看了一遍，内容不多，手机没划几下就到了底。
　　在记者会上，发言人将那场车祸被定性为意外，而乔月萤目前依然没有醒，至于醒过来的几率，文字稿上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只模棱两可的说病情还需要继续观察。
　　瞿明琮看完有些失望。
　　这记者会开了跟没开一样，唯一解决的问题就是给这场车祸的定性，既然性质是意外，那么就没有深入调查的必要。
　　他本以为记者会能够透露一些有用的信息，让他弄清楚手机里那位的真实身份，可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要说侦查案件，她好像熟练得很，但要说她是那位检察官，又让人难以置信。
　　瞿明琮默然打开游戏，见她正在公主床上玩弹跳游戏。
　　她是如此擅长自娱自乐，也是如此没心没肺……


第38章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瞿明琮思索了一会儿，和手机里的乔月萤商量：“虽然没多少有用的信息，至少现在知道那场车祸不是人为，我估计SWAT的人很快就会撤走，只要病房没人守着，我想想办法，也许能找到机会让你和乔月萤见上一面。”
　　“那，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乔月萤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你会不会被当成变态？”
　　瞿明琮听了一噎，“……你要是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我也犯不着去冒这个险。”
　　乔月萤想了想，迟疑的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你确定？”瞿明琮搞不懂她为什么打起退堂鼓，“说不定就是因为意识不在身体里，所以身体才会一直处于昏迷中，如果哪天身体坚持不下去了，你想回去也没有机会，你最好考虑清楚。”
　　影视剧里大多是这么演的。
　　想让意识重回身体，就需要让两者发生联系，暂且不去论证这个方法是否管用，起码逻辑上是通顺的。
　　所以瞿明琮认为，要想让乔月萤重回身体，就得想办法帮她接触到自己的身体，类似用数据线进入电脑一样。
　　可是乔月萤似乎不大愿意。
　　她神情苦恼，沉重地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万一我不是乔月萤，该怎么办？”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瞿明琮道。
　　“这可不是逃避，这是负责任的想法。”她认真说道，“万一我不是乔月萤，却跑进乔月萤的身体里，这样一来，我不就相当于借尸还魂，夺舍了别人的身体吗！”
　　瞿明琮的眼角处抽了抽，“……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是乔月萤，也许压根就进不去她的身体。”
　　“难道我们要拿乔月萤的身体做实验吗？”她歪着脑袋，脸上不太赞同，“可这样做对乔月萤很不公平。”
　　瞿明琮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心平气和的问：“那你的意思是……在没有恢复记忆以前，保持现状，不采取任何措施？”
　　“对~”乔月萤嘻嘻一笑，果断点头。
　　瞿明琮直接戳破：“这就是逃避问题。”
　　乔月萤：“这不是逃避问题。”
　　“这就是逃避问题。”
　　“这不是逃避问……”
　　“对，这不是逃避问题。”他突然改了口风，讥讽道，“我看这是你记忆恢复了，有所隐瞒的问题。”
　　乔月萤：“…………”
　　手机铃声响起，王为的来电打断两人的争执——
　　乔月萤像讨好的冲他笑了下，“先接电话吧。”
　　说完话，立即切换到通话界面，溜走了。
　　瞿明琮皱着眉接了电话。
　　王为在手机里兴奋的大叫：“我的天，你快来事务所！我们被包围了！火了火了，这下肯定火了！”
　　瞿明琮眉头皱得更深，“什么包围了？”
　　王为在电话里狂笑：“哈哈哈哈！好多网红跑来拍我们的事务所，吴大强也来了，那三个大傻子，我才不让他们进来！”
　　瞿明琮光是听这个描述就觉得头疼。
　　他按了按额头，叮嘱王为：“别以为火了是什么好事，当心以后被反噬，名气越大越容易被盯上，何况我们以前查的绿帽子不少，都不算太光彩，如果被人挖出新闻，再添油加醋放网络上传播，后果无法预料。”
　　王为本来膨胀得像个气球，就快要飞起来，瞿明琮的话像一根绳，顿时将他拽住了。
　　“……靠，我忘了这一茬了。”王为紧张道，“不跟你聊了，我先去把事务所里的资料册全收起来！”
　　瞿明琮叹气，“你收拾吧，我一会儿直接去找猫，晚点再回事务所。”
　　电话挂断，瞿明琮再次点进游戏里找乔月萤，但她正在佯装欣赏墙上的一幅油画，明显借故不理他。
　　他想说点什么，刚开口，又觉得怪——她对自己的事都不上心，他又有什么资格对她指手画脚？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皇上和太监好歹还有共同的利益关系，他和她算什么？认识几天的陌生……网友而已。
　　也许乔月萤有她自己的打算，他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
　　……
　　记者会结束以后，人群没有完全散去。
　　几位发言人正在大厅里与熟识的记者交谈，以便确定后续的报道内容。
　　邹凯心情不佳的坐在最后一排椅子上。
　　等领导与记者谈完话，邹凯忍不住上前问：“乔检察官的案子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查，虽然案件性质确定是意外，不属于危害严重的恶性犯罪，但我们SWAT也出了不少力，为什么记者会的发言人里面没有我？”
　　他的耿直让领导略感尴尬，低低咳了一声，含蓄回道：“发言人已经有三位了，人数足够了。”
　　邹凯脸上愈发不爽，他在SWAT有些年头了，跟领导关系也熟，当下不怕得罪人的说：“我知道，一个是您，一个是检察院那边的，还有一个交通局的，我们SWAT再不济也不可能比交通局差吧，为什么交通局的人能上，我不能上？”
　　人高马大的汉子此刻有点委屈，又补充一句：“以前瞿明琮在的时候，发言人回回都有他，我每年的综合素质评测分还比他高呢。”
　　领导：“…………”
　　沉默。
　　片刻后，领导抬手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说：“小邹啊，这个……选发言人，跟综合素质评测可不一样，所有面向新闻媒体的活动，都必须考虑到一个人的外貌身形气质，所以，你要理解……”
　　邹凯郁结道：“领导，我承认自己没他帅，可我长得也不丑吧？”
　　领导笑笑，“你的长相，不是丑的问题。”
　　邹凯问：“那是什么问题？”
　　“你看那些警匪片里，演警察的演员，不能说全都是帅哥，但形象气质一定不错，看着就正派，至于你嘛……”领导笑着说，“长得有点过于凶狠了，这种形象确实不适合代表我们SWAT出来发言，容易造成不好的影响。”
　　邹凯听得心里难受，脸色也更加难看。
　　“小邹啊，关于这一点你不用太介怀，你的工作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对我们整个SWAT的贡献也有目共睹，发言人选这种机会，以后还会有的。”领导宽慰他道。


第39章 乔月萤的未婚夫
　　领导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邹凯觉得除非自己换张脸，否则以后也不可能被选上。
　　站在聚光灯下发言，这种事他虽然向往，但也没到非它不可的程度，他只是不服气，明明自己各方面都比瞿明琮强，凭什么瞿明琮能代表特警队发言，而他却不行？
　　“领导，要不然你给我放个长假吧。”邹凯神色凝重的说道。
　　领导笑了笑，“怎么？不让你发言，有情绪了？”
　　“不是。”邹凯闷闷地回答，“给我放个长假，我想去整容。”
　　领导：“…………”
　　“小邹啊……”领导酝酿情绪，真诚的对他说，“一个人的长相，代表不了什么，内在才是最重要的，你永远是我们SWAT的优秀骨干。我等会儿和新闻周刊还有个会，就先走了，今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领导走得干脆果断。
　　邹凯看着领导走远，心情没有丝毫好转。
　　他掏出手机，通知今天一起过来的队员收工下班，然后在朋友圈发了一个下班状态。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数据作祟，刚点进朋友圈，就看见一个整形广告。
　　邹凯：“…………”
　　有点点诱惑。
　　其实他攒了很多年假，如果加上病假和调休，再凑齐一个双休日，也许可以去……整个脸？
　　手指继续往下滑，一条视频引起邹凯的注意，视频有不少人点赞，几个熟悉的同事在下面留言：
　　【这是瞿队吧？】
　　【哟嚯！瞿队风采不减当年！】
　　【这条视频好火啊，我在另一个群也看到别人发了。】
　　【我关注了！账号叫王小明探案记，哈哈！】
　　邹凯点开视频看了看，总共一分钟不到，背景乌漆嘛黑的，瞿明琮在里面戴着帽子和口罩，根本看不清长相，但是对于和他共事多年的队员而言，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邹凯不屑地哼了一声，心中却十分苦涩。
　　他也想当个代表正义痛斥罪恶的英雄，奈何长得像反派，今天连出镜发言都被排除在外，想想真是心酸。
　　“邹先生，你好。”
　　迎面走来两个男人，穿着西装革履非常正式，应该是今天受邀来参加记者会的人。
　　邹凯疑惑地打量那两人，略点了下头，回应道：“你们好。”
　　其中戴眼镜的男人递上名片，介绍道：“我们是恒辉药业集团的，这位是我们的副总裁，江弈，也是乔月萤检察官的未婚夫。”
　　“未婚夫？”邹凯狐疑地打量旁边那位男士。
　　对方的相貌自然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眼睛鼻子嘴巴无一处不恰当好处，是完全不需要整形的那种长相。
　　邹凯又忍不住观察戴眼镜的男助理，长得也很端正。
　　大家吃的都是五谷杂粮，怎么他就偏偏长不出这种俊模样呢？
　　邹凯心里真不是滋味。
　　“我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乔委员没提过婚约的事。”他说道。
　　那位叫江弈的恒辉太子爷解释道：“两边家长刚谈拢没几天，本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宣布婚约，没想到她会突然发生车祸，医院那边的意思是她有可能永远不会醒，所以现在这个状况……我们的婚约可能也相当于不存在了。”
　　江弈的态度礼貌也平静，面上并没有流露出急切或伤心。
　　邹凯心想，这些有钱人家也是真稀奇，都已经有钱有势了，结婚还不赶紧找个喜欢的，非要弄个冷冰冰的联姻。
　　“车祸发生后，我们一直在关注调查的进展。”江弈缓缓说道，“虽然现在确定车祸只是一场意外，但我们这边发现了几个疑点，希望邹先生能帮忙再查一下。”
　　“疑点？”邹凯的神情立时认真起来，注视对方的眼睛说道，“什么疑点？谁发现的？乔委员知道吗？”
　　江弈瞟了眼他身边的助理。
　　助理笑着对邹凯说：“邹先生，这里人来人往不方便多谈，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聊？”
　　邹凯想了想，点头，“行，走吧。”
　　举办记者召开会的地方是一家酒店，助理在楼上订了一间带会议室的客房，桌上摆着电脑和投影仪等办公用品一应俱全。
　　邹凯一进房间，就看见投影仪上暂停中的交通画面。
　　他扬了下眉，疑惑道：“交通监控？这些我们已经查过，也找了专家鉴定轮胎痕迹，当时司机确实是为了避开右侧车辆，而不小心撞到了乔月萤，司机撞人后也在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我们也查了司机近期的交际圈子和银行流水，没有发现疑点。”
　　“这不是那天的交通监控。”江弈拿起遥控器，按下播放键，“这是距离车祸一周以前的交通监控。”
　　“一周以前？”邹凯不理解，为什么要看一周以前的交通监控？但他很快发现了监控视频中的诡异处。
　　视频里的路口，是乔月萤每天上班的必经之处，她通常会把车停在与检察院一路之隔的停车场，然后步行去检察院。
　　画面的左上角显示时间是夜里九点，乔月萤在这个时间点经过路口，可能是因为工作加班的关系，但是她似乎不着急回去，反而在路口左顾右盼，往前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等到红灯时再次朝斑马线走去，对快速逼近的汽车视而不见。
　　邹凯不禁愕然，他看见那辆车在即将撞上乔月萤的前一刻，猛地刹停了，接着乔月萤走上前与司机交谈。
　　虽然视频既没有声音，也看不清司机的脸，但通过乔月萤的动作能判断出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两分钟后乔月萤走过路口消失在画面中，司机也很快离开了。
　　视频结束。
　　江弈平静地对邹凯说：“视频里的乔月萤，就像主动迎接那辆车一样。我意外获得这份视频后，给乔伯父看过，他不以为然，觉得与这次的车祸无关，但是我心里始终有些介意，所以我个人想要拜托你，能不能以此为疑点进行深入调查。”
　　江弈的助理微笑着说：“邹先生，我们副总只是个生意人，专业的事当然要找专业的人，这辆车上的司机已经去了外地，恐怕只有您有办法追查到对方的身份。为了表示感谢，我们也准备了一些谢礼……”
　　“谢礼就不用了。”邹凯皱着眉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案子没查明白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我要收了礼，反而说不清了。只不过现在案子已经结了，记者会也已经开了……哎，你们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第40章 要不他再哄哄
　　江弈解释道：“原本想先征求乔伯父的意见，但是被拒绝了，不过我也能理解，乔伯父现在更关心的是怎么才让女儿醒过来，至于车祸这件事……他只在意是不是恶性报复事件。”
　　“看视频很像提前排演。”邹凯忍不住猜测，“难道她不愿意嫁给你，所以故意策划一起车祸，结果对方没控制好力度，撞过头了？”
　　江弈闻言失笑，“这是不可能的，邹队长。”
　　邹凯皱眉看他。
　　江弈说：“虽然我和乔月萤是通过家人介绍认识，并且认识时间不长，但我们相处融洽，一起吃过饭、看过电影，从她对我的态度来看，这场婚事她没有任何不满，事实上这也是我最疑惑的地方，她明明积极促成婚事，但是对于婚期又犹豫不定，身上似乎有些秘密，让我很好奇。”
　　“……秘密？”邹凯眉头皱得更深。
　　“是的。”江弈微微颔首，“我家里的意思是再等三个月，在医学上，深度昏迷的伤患如果不能在三个月内醒过来，那么后期苏醒的概率会很低，到时候我们江家只能解除婚约，另寻结婚人选了。”
　　邹凯想了想，有些不解的问他：“江先生，我不太明白，既然乔委员不赞同继续调查，而你和乔月萤的感情也谈不上有多深厚，为什么还要坚持调查这件事？这样做对你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好处吧？”
　　江弈沉默片刻，回道：“原因有两方面……首先，她是我非常满意的结婚人选，我很在乎她的处境；其次，我有好奇心。”
　　话音稍顿，他抬头注视邹凯的眼镜，说：“因为好奇，所以更想去了解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明白了……”邹凯若有所思，“我做事一向不喜欢半途而废，既然出现疑点，我就一定会尽全力查清真相，不过调查一向不是SWAT擅长的方向，能不能查出结果，我没法给你确切的答复。”
　　SWAT以行动迅猛，作战能力强著称，当初乔月萤的案子会落在SWAT头上，是因为上头怀疑这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恶性报复案件，所以，如果单单只是调查，其实SWAT的人并不是合适的人选。
　　江弈微微笑了笑，“我会聘请民间的优秀侦探配合你工作，有SWAT的名头在，相信即使乔伯父知道此事，也只会认为是你工作负责，不会对我产生罅隙。”
　　“今天非常感谢你答应伸出援手。”江弈起身向邹凯伸出一只手，“合作愉快。”
　　邹凯伸手回握，“合作愉快。”
　　…………
　　……
　　瞿明琮以前在网上见过一夜爆红的素人，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爆红”的一天。
　　他拎着猫笼子转了两三个小区，猫没逮着一只，倒是时不时被小区里的人逮着打招呼，明明是压根不认识的人，迎面走来好像多熟络似的：“明哥！我看过你的视频！”
　　还有几个大妈也促狭地冲他招手：“明哥，我们可都是你的粉丝啊！”
　　瞿明琮：“…………”
　　他记得自己在视频里戴了口罩和帽子啊！
　　就算他平时总在这些小区里转悠混了个眼熟，也不至于这么敏锐就被认出来吧？
　　“主要是……1米88的大高个拎着笼子找猫，本身就不常见，”乔月萤在手机里小声说，“何况笼子上还印了事务所的logo。”
　　瞿明琮低头看了眼笼子，立即皱眉。
　　他以前还真没注意，笼子上印着两行粗野的字：【王小明调查事务所，欢迎入群735670783。】
　　“要不先回事务所吧，快中午了。”乔月萤又小声说，“手机电量快没了。”
　　她今天无论说什么话，都透着一股子心虚，细声细气的。
　　瞿明琮也不戳穿她，沉默拎着笼子往回走。
　　走了一段路，他忍不住讽刺她一句：“能记住每天充电，记不住自己从哪儿来的。”
　　乔月萤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委屈巴巴地为自己辩解：“也不是完全记不住……但是人命关天，总要严谨一点嘛，我也是为你好，万一乔月萤在你手里出了什么事，你身上就算长十张嘴也说不清的。”
　　瞿明琮听了点头，“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命关天’可以这么用。”
　　“本来就是嘛，”她稍微理直气壮了一点点，“我现在这种处境，就算科学家来了也很难解释清楚，那我们当然要慎重，避免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确实应该慎重。”瞿明琮淡淡回道，“我虽然不懂医学，但是陪我妈去过几次医院，也了解那么一点，长时间的昏迷会对身体机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如果昏迷超过三个月，基本会被判定为植物人，苏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人命关天。我不知道你是记起了什么，还是因为别的原因选择逃避，总之，最好再认真考虑一下，别拖延到你想回去了，身体状况却不行了。”
　　乔月萤不吱声。
　　瞿明琮搞不懂她，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在乎亲人朋友？不管是不是乔月萤本人，总要试试才知道，现在这么抵触到底是为什么？
　　分析下来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她已经恢复记忆，知道自己确实不是乔月萤；
　　要么她就是乔月萤，但因为某些难以诉之于口的隐情不愿意回到身体里。
　　可无论是以上哪一种情况，保命都是最要紧的！瞿明琮觉得她那小脑袋瓜虽然挺机灵，但有时候死犟，像个任性的小孩，分不清轻重缓急。
　　既然是个小孩儿脾气……要不，他再哄哄？
　　瞿明琮以前是不会哄人的，不过瞿婉生病后挺会折腾人，慢慢的他也学会一些，无非是说点好听话，再弄点好吃的，尽量顺着对方。
　　“其实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SWAT的人撤走以后，进出病房的人只有医生护士，很容易找机会混进去。”瞿明琮难得耐下性子，谆谆告诫，“而且我妈还没出院，就算被人发现，我也可以借口说走错病房，几乎没有任何风险……”
　　“你看前面！”乔月萤忽然惊道，“前面那个站在事务所对面的女孩，是不是上次来过？好像是叫秦露的那个？”
　　瞿明琮：“…………”
　　很好，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第41章 那个人是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瞿明琮的目光，秦露只在事务所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了。
　　“也许是来看热闹的。”他皱了下眉，“今天来的人不少。”
　　事务所门口围聚着一些拿手机拍杆的主播，隔壁左右店铺里的人也站在外面看热闹，那间小小的事务所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某个旅游景点。
　　乔月萤见他仿佛如临大敌，好奇的问：“你社恐吗？”
　　瞿明琮脸色难看的回答：“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当猩猩围观。”
　　他戴上口罩，又将帽檐往下压了压，然后硬着头皮朝事务所走去。
　　那几个主播一见他就纷纷凑上来，一个比一个喊得亲热——
　　“哎呀！明哥回来啦！”
　　“明哥你好，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侦破玻璃河埋尸案的？”
　　“明哥，凶手已经抓到了吗？警方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青江市的犯罪率一向全国最低，明哥你认为凶手是因为什么杀人？”
　　“明哥我太喜欢你了！你是我的偶像！……”
　　……
　　瞿明琮满耳朵嗡嗡声，就像一头扎进了蜂窝里。
　　好在他以前在SWAT时参加过不少记者召开会，那些职业记者提起问来，可要比这些业余主播犀利得多，所以积累了经验，再面对这种也只是小场面而已。
　　他略微蹙眉，漆黑的眼眸扫了一圈，面无表情且毫无温度的回道：“玻璃河埋尸案警方已经立案调查，之后一切以警方通告为准，我们这边不方便透露更多信息。”
　　说完就拉开玻璃门准备进去。
　　身后主播纷纷惊呼：“哇~酷耶！”
　　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为什么不方便透露？你们粉丝群里那个‘我是小明’曝光了很多信息啊，不是你吗？”
　　瞿明琮脚下一顿，“不是我，那个人是……”
　　转身看，每双眼睛都充满期待的望着他。
　　“那个人是谁？”
　　是谁呢？
　　瞿明琮发现乔月萤变成了一个难以描述的存在，他不能说普通网友，也没脸再承认是女友，更不能说她就是“小明”本人，至于说是“小乔”，也显得普普通通毫无说服力。
　　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给出一个解释：“那个人是……智慧斜射之光。”
　　众人：“？？？”
　　瞿明琮看到他们脸上的错愕，心满意足，走进事务所并关上了门。
　　“你刚刚漏了两个字。”一进来，乔月萤立即出声，“是智慧白色斜射之光。”
　　“无所谓。”他笑了笑，“我好像有点理解你的快乐了。”
　　乔月萤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个乐子？”
　　“哈……”这次瞿明琮当真笑出了声，“你押韵了。”
　　乔月萤：“…………”
　　……
　　…………
　　秦露急匆匆往回走，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她时不时分心看一眼对话框，焦急地等待对方回消息，不知不觉，鼻尖沁出了一层细汗。
　　她住的地方离这边约莫七八百米，绕过盛世豪庭就能看见她所住的小区，虽然不如盛世豪庭气派，但也属于高档住宅，出入需要门禁卡，还有保安骑着双轮代步机在小区里巡逻。
　　当初她的父母之所以选在这里买房，也是看中了这里的安全。
　　不过用来帮她改善大学生活的新房，早已被布置成小情侣的甜蜜爱巢，因为她谈恋爱了，在大学里认识了帅气温柔的学长，两人顺理成章的开始同居生活。
　　秦露在等待电梯的时候，再次看了一眼手机。
　　对话框里终于有了动静，对面发过来三个字：“看到了。”
　　秦露嫌打字太慢，直接点了语音输入，焦急地说道：“给你发的视频，是今天刚出来的新闻，那家帮我找猫的事务所居然查出一桩杀人案！我本来以为他们只是路边一个很普通的店而已，没想到有些真本事，偏偏我还让他们找过猫！万一被他们发觉不对劲怎么办……”
　　等了一会儿，对面回答：“你冷静点，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麻烦会解决的。”
　　秦露还是心慌得厉害，“你确定吗？他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低烧了，我劝他去医院，他不肯，只买了一些感冒药在吃……我很害怕，我会不会被传染？”
　　对面那个人问：“你是在后悔吗？”
　　秦露看见这行文字，心中一凌。
　　“不是……”她缓缓呼吸，稳住渐乱的情绪，“我没有后悔。”
　　对方说：“既然没有后悔，就继续按照计划执行，发低烧只是初期症状，他会很快恶化，可能还会变得有点疯疯癫癫，你只要把握好时机给120打个电话，就能永远摆脱这个麻烦。”
　　“可事务所那边……”秦露迟疑的问，“需不需要做点什么？”
　　对面的人只回了她六个字：“不要节外生枝。”
　　秦露久久盯着这六个字，良久，深吸一口气，关掉对话框并清空了所有聊天记录。
　　电梯已经到了家门口，秦露调整好情绪，输入密码开门。
　　男友正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秦露微微一愣，面带关切的走过去，“怎么没在床上休息呀？”
　　男友无力的摇了摇头，眼皮耷拉，整个人显得很没精神。
　　“躺着也难受，皮肤像针扎一样，一会儿疼一会儿痒。”他回道。
　　“我让你去医院，你还不肯去，现在知道难受了吧？”秦露没好气的数落他一番，放下包包说道，“我去给你冲杯感冒药吧，喝完睡一觉，说不定能舒服点。”
　　男友放下遥控器，扶着额头按了按，“感冒药感觉没什么效果，你一会儿再帮我买盒消炎药试试。”
　　“噢，好……”秦露倒了一杯水，看他一眼，“你要不要先喝点水？”
　　她走近几步。
　　男友皱眉，身体下意识显出抗拒，“……你把杯子放下。”
　　“怎么了？”秦露观察他的反应。
　　“没什么，你先放下吧。”男友皱着眉说，“我等会儿再喝。”
　　“好吧……”秦露站在旁边，看他一会儿，“那我……先下楼给你买消炎药吧。”
　　“嗯。”男友点头，有些烦躁的闭上眼睛。
　　秦露放下水杯，重新拎起包包出门，关门的那一刻，她的心脏开始跳得飞快！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第42章 会议的重点讨论方向
　　翌日，午后。
　　王小明调查事务所第一次工作会议正式召开。
　　会议由王为主持，参会人员有徐心琪、瞿明琮以及他的手机。
　　瞿明琮是被迫参加的。
　　王为端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的开口说：“昨天，我特意向一位做自媒体的朋友取经，学习到了很多知识，他说我们现在这个热度，非常的难得！但是热度也非常容易流失，所以，怎样利用这次的热度为事务所打开局面，是今天会议的重点讨论方向。”
　　“是呢，如果没能把握住机会，好可惜的。”徐心琪附和。
　　瞿明琮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听他们聊。
　　“现在这个铺面有点过于寒酸，我想重新装修一下，搞一排办公桌，再多配几台电脑，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王为信心满满的提议。
　　徐心琪不同意，“如果想要气派，还不如去CBD租办公室，在这种住宅小区扎堆的地方开店，装修再高档也只会像房屋中介，依我看，我们应该从特色出发！”
　　王为皱起眉，“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可是我们有什么特色？”
　　“没有特色就给自己塑造特色，让人一眼就能记住！”徐心琪兴致勃勃的说，“你们知道神探伽利略吗？里面的主角是个搞化学的，一到破案的时候就开始在黑板上狂写化学公式，是不是超级有特色？”
　　瞿明琮扯了下嘴角，心想这也太浮夸了。
　　但是王为听得很认真，琢磨着说道：“可我们也不懂化学……有没有简单点的方法？”
　　“养只鹦鹉怎么样？”徐心琪积极的出主意，“训练一只葵花鹦鹉站在明哥肩上，教它说话，只要明哥查到线索，鹦鹉就会大声说，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如此离谱，王为居然听得眼睛发光：“这个好！结合了宠物元素！”
　　瞿明琮无奈看着两人，“……哪里好？养葵花鹦鹉是违法的。”
　　“违法的？”王为顿时变脸，冲徐心琪道，“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脑子里能不能想点靠谱的？！”
　　“我又不知道，我看网上明明很多人都有养嘛。”徐心琪不高兴的瘪了嘴。
　　“再想想、再想想。”王为催她。
　　“那就养不违法的呗，我们养条狗~”徐心琪想了想，“神犬莱西，飞狗巴迪，还有忠犬八公，都很有名，我们养只探案狗，如果火了说不定还能拍电影。”
　　“万一养了条蠢狗怎么办？”王为还是不满意，“再说我们仨都不会训狗。”
　　“那你说怎么办？”徐心琪皱眉，“我说什么你都觉得不行，你倒是出个主意啊。”
　　瞿明琮也是搞不懂，这两人当初分手就是因为总吵架性格不合，为什么开个事务所又非要凑一块儿？是觉得这样有劲吗？
　　王为的目光停在瞿明琮脸上，若有所思。
　　“又怎么了？”瞿明琮不耐烦的问他。
　　“我想到我们事务所的特色了。”王为眯起眼镜，双手朝瞿明琮这张脸比划出一个镜头，问徐心琪，“琪琪，你看我们明哥这张脸怎么样？”
　　“帅啊，这还用说？”徐心琪回道。
　　“没错，就是帅！”王为激动的说，“古有豆腐靓西施，今有侦探吴彦祖，怎么样？够有特色吧？”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在事务所里响起。
　　瞿明琮：“…………”
　　徐心琪左看右看，最后看向瞿明琮胸前的手机，“……这谁呀？”
　　王为嘴角上扬，一副早有预料的笑模样，说道：“这是小乔，咱明哥的女朋友。”
　　徐心琪顿时不高兴了，“明哥你不厚道！谈恋爱了要请客吃饭呀，我和王为当初请过你的！”
　　瞿明琮很敷衍：“正追着呢，还没确定关系。”
　　王为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就是不想请客。”
　　徐心琪双手托腮，满眼期待的看着瞿明琮，“手头不宽裕的话，请我们吃麻辣烫也行呀，我和王为不挑食。”
　　瞿明琮十分无语，抬起一只手，指着他们俩：“有意思吗？你们两个，一个家里有房，一个家里有厂，占我便宜就那么有意思？”
　　“有！”这两人异口同声。
　　“靠。”瞿明琮服了，“这么有默契，赶紧复合吧！”
　　提到复合，王为和徐心琪互看一眼，又双双面露嫌弃的扭过头去。
　　瞿明琮笑出了声，感叹摇头：“不跟你们闲扯了，我出去找猫，还差几只猫崽没找到。”
　　他起身准备走，王为像个窜天猴似的跳过来！一把压住他的肩膀，大喊：“你站住！”
　　瞿明琮无奈，“不是吧，还要开会？”
　　王为小跑到打印机前，拿出提早准备好的一沓资料，强行塞进瞿明琮手里！
　　“好兄弟！我去找猫，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这些是最近联系我们的客户名单，为了方便你看，我都打印出来了，你挑一个合适的，把订单漂漂亮亮的搞定！”
　　瞿明琮：“…………”
　　真是势利眼啊，订单居然是按照酬劳从高到低排列。
　　“这么短的时间，连价格都谈好了？”他觉得这事透着一股儿荒诞。
　　王为嘿嘿一笑，说：“我让对方自己报价，也说了最近事务所订单暴增，能不能接下这笔单子要等通知，所以你快点决定，后面我也好及时把其它单子退了。”
　　“先把外省的单子排除，太远的地方去不了。”瞿明琮毫不犹豫就把最前面一个二十万的订单划掉了。
　　王为看得心口一痛，勉为其难点了一下头，“行吧……你要照顾你妈，确实去不了太远的地方，那……那个五万的，还有那个三万的单子，你都考虑考虑呗。”
　　瞿明琮皱眉看着手里的订单，“一个让我调查十年前丢失的钻戒在哪，另一个怀疑爱犬的血统不纯正，要我查出爱犬的祖上三代？”
　　王为面色讪讪，“难度虽然有一点大，但是人嘛，不努力一把就……啊！啊！”
　　瞿明琮把这两个单子也划掉了。
　　“你干嘛！”王为痛心不已，“我知道调查难度大，可是这两个订单也很有话题性啊！用来拍查案的搞笑小视频，粉丝肯定爱看！”
　　瞿明琮继续往下看，回道：“我看你就挺搞笑的。”
　　徐心琪在一旁噗嗤噗嗤直乐。
　　这时，屋外传来刺耳的鸣笛声，三人纷纷看向玻璃门外。
　　一辆救护车飞快地从门前驶过。


第43章 难道是狂犬病
　　“哇……”徐心琪看着救护车没了影儿，嘀咕一句，“不知道是谁家出事了。”
　　王为不以为然，“医院离得这么近，自己去医院说不定比救护车更快。”
　　瞿明琮的眼神比这两人好，皱眉说道：“不大对劲，刚才车里的医护人员穿着医用防护服，只有接送传染性疾病的病人才会这么穿。”
　　“不会吧，”徐心琪脸色微变，“传染病的话……那有点点吓人。”
　　“嗐，管他呢！”王为满不在乎，“反正跟咱们没关系，我先去抓猫了，带上隔壁宠物医院特制的猫饭诱饵，一定手到擒来！”
　　他拿起笼子，朝徐心琪招招手，“走，你负责给我拍视频。”
　　“哦，开美颜吗？”徐心琪挎上包跟他身后。
　　“浅开一下吧。”王为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隔着玻璃门冲瞿明琮摆摆手，还贴心的在门上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瞿明琮心里好笑，觉得王为真是膨胀了啊，连生意都不做了。
　　转念又想，订单已经爆满，就算来生意了也一样接不了。
　　他不再多想，坐到电脑前找到订单的电子版，先往自己的手机发了一份，然后开始研究接哪个单子比较合适。
　　乔月萤起初还和他一起分析这些订单的难易程度，后来大约是嫌麻烦，自己去玩消消乐了。
　　……
　　时间缓缓流逝，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安静流淌。
　　事务所里安安静静，只偶尔响起键盘敲击的细微声。
　　瞿明琮花了约莫一个小时整理资料，将选择范围进一步缩小，当他准备继续筛选时，王为提着沉甸甸的猫笼子回来了。
　　徐心琪跟在王为身后，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瞿明琮一时有些疑惑，这两人出门时明明还挺高兴的，难道在外面吵架了？
　　没等他开口问，王为已经迫不及待的抱怨起来：“打脸来得也太快了，我刚说跟咱们没关系，一出门就摊上事了！”
　　“出什么事了？”瞿明琮问。
　　王为烦躁得很，把笼子放下，气呼呼的走到饮水机前倒水喝。
　　徐心琪叹了口气，说：“我们找到母猫和两只小猫，本来挺顺利的，可是联系上客户之后，对方不肯接收，说小区里刚带走一个得了狂犬病的男人，指不定附近的流浪猫身上就有狂犬病，所以她不要了。”
　　王为喝了满满两杯水，接过话头说道：“钱倒是微信转账给我了，可是五百块钱哪够我养三只猫？上次那只幼猫还存在隔壁宠物医院里，出了这种事，估计也得接回来！”
　　徐心琪蹲下来，怜悯的看着笼子里的猫，“也只能养着它们了……天气越来越冷，母猫刚生产完正虚弱，三只小猫崽也没断奶，咱们要是不管了，扔到外面，肯定活不成的。”
　　“我主要愤怒于对方缺乏契约精神！”王为生气的说。
　　瞿明琮听了心情也有些被影响，做这门生意最怕遇到中途丢手不管的客户，毕竟猫猫狗狗都是生命，扔了肯定于心不忍，可如果每只找回来的猫狗都由事务所养着，那离亏本关门也不远了。
　　“先带去隔壁做个检查吧，然后拍照发到附近几个小区的业主群，看看有没有人愿意领养。”他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王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过啊，出了狂犬病这档子事，估计大家都会像惊弓之鸟，近期不会考虑领养宠物了。”
　　“先试试。”瞿明琮说道，“到时候连同检查报告一起发群里，再说，不是还有你的粉丝群吗？如果有粉丝愿意领养，只要对方的城市不是太远，我们费点劲开车送过去也行。”
　　“行，那我先带这几只猫去隔壁做检查。”王为重新提起猫笼，走了两步自嘲道，“那五百块钱估计连检查费都不够。”
　　“小王。”手机里的乔月萤忽然出声。
　　王为愣了愣，“……啊？”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乔月萤顿了顿，语气疑惑的问他，“最近好像没听说附近有死猫了，是吗？”
　　王为闻言回想片刻，“好像是哦……这两天确实没听说哪里出现死猫，哎，你问这个干嘛？”
　　“我随便问问。”乔月萤说，“之前我就挺在意这件事的，那些死猫出现得奇奇怪怪，现在突然消失了……也挺奇怪。”
　　徐心琪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神色戚戚，“难道是……狂犬病已经在附近流传开了？所以那些猫一只接一只死掉？”
　　“哎呀你瞎想什么！”王为不耐烦的说，“那些猫明显是被人虐死的，好几只脖子都断了，跟狂犬病有个毛关系！走吧走吧，帮我拿东西，我要提笼子腾不开手，唉，医院里还有一只……”
　　王为絮絮叨叨出了门，徐心琪也跟了过去。
　　瞿明琮看着两人离开，思索片刻，坐回到电脑前登录了王为的微信号。
　　群聊列表里排着一长串业主群，譬如水榭花都3号楼群、盛世豪庭业主群、天芳园闲置物品交易群、星空小镇社区福利群等等等等，让乔月萤叹为观止。
　　“怎么这么多群？”乔月萤惊讶的问。
　　瞿明琮回道：“王为他家拆迁，在这边买了几套房，水榭花都和天芳园这两个小区都有他家的房子，其他群是怎么混进去的就不清楚了，他说群加多一点打广告方便。”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对了，事务所这间商铺也是他家的，所以不用交租。”
　　乔月萤点头：“真不错。”
　　瞿明琮大致扫了一眼，点进未读消息最多的群里，如他所料，群里果然正在热火朝天的议论狂犬病的事。
　　一旦得了这种病，无药可治，没人不害怕。
　　瞿明琮不紧不慢往上翻着聊天记录，这种时候，他的耐心总会出奇的好。
　　大部分聊天都在重复相同的内容：同居的小情侣，男的病了，女的哭了，碰巧之前家里丢了一只猫，女的怀疑男的得了狂犬病，于是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再往上翻，还有视频。
　　视频明显是高层住户往下俯拍，楼下停着救护车，一个男的被强行拖进车里，旁边还有一个女的在和医护人员说话。
　　离得远，又带着哭腔，说了什么听不清。
　　但那身大衣十分熟悉，瞿明琮记得秦露穿过。


第44章 为你庆祝
　　“不会这么倒霉吧！”乔月萤看见视频里的秦露，冷不丁紧张起来，“难道她家那只猫身上有狂犬病毒？瞿明琮！你会不会被传染啊？最近的防疫站在哪？快、快快！我们去打狂犬疫苗！”
　　“不至于。”瞿明琮很淡定，继续往上翻聊天记录，“我九月份刚打过疫苗，而且找到那只白猫的时候，我戴了手套。”
　　狂犬病毒一般通过血液传播，如果皮肤上没有伤口，就算碰过患病的动物也不会有事。
　　“那就好。”乔月萤稍稍安心，“这种病太吓人了，一旦沾上就是等死的命，我突然觉得你这份工作的风险性好高，每天跟猫猫狗狗打交道。”
　　“只要做好防护，问题不大。”瞿明琮一边翻着聊天记录，一边回道。
　　他看到一个业主在群里发了几段语音，每一段都超过30秒。
　　点开听，是个大爷，虽然说的都是人话，但因为含爹量过于浓郁，所以略显刺耳。
　　“狂犬病竟然出现在本小区，令人心惊，一直以来小区里的流浪猫数量有增无减，物业管理人员毫无作为，现在有人得了狂犬病，物业负责人是否应该出来给个说法？”
　　“某些业主在出租房屋时也应考虑邻居的利益，现在的大学生缺乏生活自理能力，不考虑后果，时常从外面带一些流浪猫狗到家中饲养，将房屋租给他们，不仅严重破坏了小区环境，并且造成了卫生隐患，这次的狂犬病就是血的代价，在此本人提醒各位邻居提高警惕！”
　　“大学生读好书的同时，更要懂得如何做人！如何维护小区环境是每个人的职责！”
　　瞿明琮听着有点烦，点开另一个头像是荷花的业主语音，这次是个大妈。
　　“出事的是不是1201呀？不是1201就是1202咯，反正肯定是十二楼的，上周我就听见楼上有猫叫，从早到晚的叫啊，那声音听着就不对劲！果然是病猫！正常的猫哪会是这么个叫法？”
　　“现在这帮学生也真是，养猫之前应该先带去做做检查嘛，什么猫猫狗狗都往家里捡，这下好了，中招了吧？”
　　“咱们小区有这么多老人小孩呢，谁家里有养宠物的，都上点心吧！别给人添麻烦，有点素质行不行？”
　　瞿明琮心想果然还是大妈靠谱，同样是吐槽，内容比大爷的要充实多了。
　　“看来我们上次的推测没错，秦露的猫是被她男友虐杀致死的。”瞿明琮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唏嘘，“她的男友可能还是个惯犯，虐杀成性，没想到遇到一只有狂犬病的猫，现在感染上病毒，只能等死了。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非得找死。”
　　乔月萤歪着脑袋思考，“……怎么说呢，虽然这么推理下来很顺畅，但还是无法解释前段时间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死猫。”
　　“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想得过于复杂了？”瞿明琮说道，“也许那些猫确实是秦露的男友杀的，他杀那只白猫的时候，突然想换种方式，所以抛尸形式和之前稍有差别。”
　　“也许吧……”乔月萤想了一会儿，觉得没多大意思，思绪很快转移到新订单上。
　　“你想好接哪个单子了吗？”她重新提起精神问他。
　　“嗯，想好了。”瞿明琮嘴角莞尔，笑了笑，“不过，在那之前，我打算去趟医院，见一见乔月萤。”
　　手机里的美少女发出懊恼的叫声：“啊~~~~~~~~~~”
　　…………
　　……
　　夜晚，万籁俱寂。
　　宁静的住宅小区，楼宇之间挂着一弯细月，在墨蓝色夜空的映衬下，纤细而明亮。
　　秦露靠在飘窗边凝望外面的夜景。
　　客厅里的时钟滴滴答答，让心情有些微妙的浮躁，她忍不住打开手机看一眼，消息列表里躺着来自父母与朋友们的关心，可是没有她等的消息。
　　那个人也许永远不会联系她了。
　　想到这个可能，秦露心头涌起些许失落，与此同时理智又告诉自己：不联系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不能节外生枝。
　　计划进行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没有任何人起疑。
　　所有人都以为是她和男友倒霉，捡回来一只有狂犬病的流浪猫，等到明天，她再适时的透露男友喜欢虐猫的癖好，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自作自受，是死有余辜。
　　而她，只是一个被男友欺骗的无辜可怜人。
　　坦白讲，这个计划刚开始执行时，她心里既紧张，也慌张，不过随着一切尘埃落定，此刻她心里只有一种隐患解决的舒畅感。
　　无比轻松。
　　她再也不用担心被威胁、被伤害，这不得不要感谢那个人——是那个人教会她，一段关系的开始虽然伴随着甜蜜与美好，但是当这段关系结束，总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全身而退。
　　手机屏幕忽地一亮。
　　秦露微愣，看见手机里的一款外卖软件弹出消息，她立即点进去。
　　时间早已过了午夜12点，这客服却依旧在线。
　　【客服012：出来见一面吧，为你庆祝。】
　　秦露心中涌现欣喜，立即问对方在哪里。
　　【客服012：康成桥可以吗，离你住的地方不远，也没什么人，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客服012：我带了酒。】
　　秦露看完消息，眉梢眼底尽是笑意，转身回房穿上大衣，拎包，换鞋，拿起车钥匙高高兴兴的出了门——
　　十分钟后，秦露的车来到康成桥上。
　　深秋的夜里，桥上的风有些大，她将大衣的衣领竖起，紧裹着下了车。
　　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穿黑色加绒帽衫和运动长裤，头发压在帽子里，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拿着一瓶酒。
　　秦露看见对方，步伐下意识变得轻快，心情也愈发雀跃。
　　“学姐！”她远远的喊了一声。
　　对方也朝她招了招手。
　　秦露快步走过去，定定看着对方，心中压不住激动，再次郑重其事的道：“凌菲学姐。”
　　凌菲冲她笑笑，上下打量一眼，问：“还顺利吧？”
　　“嗯，顺利！”秦露用力点头，眼睛亮亮地注视凌菲，“他做贼心虚，也以为自己是被猫传染的，被送去医院了也没对我起疑心，哈！估计到死的那天，他都不会知道我们俩联手了！”


第45章 他让我家破人亡
　　“事情解决了就好。”凌菲神态平和的问，“那视频呢，删干净没有？”
　　提到这个，秦露脸上的笑意收起，眉心微蹙，“手机和电脑里的，我全删了，但是我没有他的网盘账号，如果他在网盘上备份过……”
　　凌菲淡笑，打断她的话，“这个没关系，反正等他死了，他在网络上开的那些账户也相当于死了，没人会知道里面有什么。”
　　秦露的神情稍稍轻松了些，望向河面上清冷的弯月，轻声叹气：“唉，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真没想到他会偷偷录那种视频。”
　　“这是他一贯的招数了。”凌菲走到水泥浇筑的栏杆边，不紧不慢地道，“他家里条件一般，又一心想要飞黄腾达，每次都会把家里有钱的独生女列为目标进行追求，年轻女孩经不起多少花言巧语就会被他哄住，然后在不知情的时候被他拍一些视频……如果哪天女生想分手，这些视频就会起作用了。”
　　凌菲说着，不禁自嘲的笑了一声，低声说：“当初他就是这么对付我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真没想到他会是这么恶心的一个人。”秦露走到凌菲身边，“还有那只猫……他居然真的对猫下手了，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个温柔体贴的人，我真傻。”
　　“呵，不是你傻，是他太会演了。”凌菲淡笑着道。
　　秦露闻言抿了抿唇，侧头看向凌菲，问：“学姐，你那个时候……是怎么摆脱他的？”
　　凌菲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凌菲低低的说：“大概……体无完肤，千疮百孔，才终于摆脱掉他吧。”
　　秦露见她眼眶微红，不忍细问，勉强笑了笑，“要不是学姐提醒我，估计我也会很惨，如果那些视频流传出去，就算我爸妈不怪我，我也肯定有想死的心了……学姐，谢谢你啊。”
　　凌菲抬头朝她笑笑，“girlshelpgirls，不用谢，毕竟你也帮了我。”
　　秦露心里暖暖的，眉眼微弯，跟着轻声附和：“girlshelpgirls。”
　　凌菲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玻璃杯子，放在水泥栏杆宽厚的顶面上，然后开了酒瓶，咕咚咕咚倒了一杯酒。
　　“干杯。”她拿着酒瓶和玻璃杯轻碰一下，对秦露说，“你开车过来，随便喝点就够了，这瓶子里剩下的是我的——来，庆祝我们的成功。”
　　话虽如此，秦露还是端起杯子，豪气的一口饮尽。
　　心潮澎湃，随便喝点哪里能够。
　　凌菲也喝了大半瓶酒。
　　借着酒劲，凌菲对秦露说：“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我家以前特别有钱，我爸和几个叔叔合伙做生意，我从小到大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我爸还特别疼我，七岁那年我妈去世了，我爸担心继母进门会让我受委屈，就一直没有再结婚，怕我在家里寂寞，特意从国外买了一只金吉拉猫送给我，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我家的钱没了，猫没了，我爸，也没了。”
　　秦露担忧的看着她，“学姐……”
　　“认识他，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说他让我家破人亡也不为过。”凌菲眼眶发红，仰头喝酒，喝得急了，低头剧烈咳嗽起来。
　　秦露拍她的背，“学姐，你少喝点……”
　　“没事，咳咳……今天高兴嘛。”凌菲红着眼睛朝她笑笑，然后放下酒瓶，手掌撑住栏杆跳起，坐到水泥栏杆上。
　　秦露怕她摔下去，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凌菲接着说：“那个时候的我，和你很像，单纯好骗，看他长得帅，人也温柔，就傻乎乎的喜欢上了，知道他家里条件差，还每个月给他零花钱，当时他对我也是真好，不管我怎么任性耍脾气都能包容，直到他搬来我的房子和我一起住，我发现我的猫总躲着他，才渐渐觉出不对劲。”
　　“你是怎么发现的？”秦露问。
　　“一开始是邻居投诉。”凌菲说，“邻居说我不在家的时候，听见我家里传出猫的惨叫声，我当时是个直脾气，立即去找他对质，他当然不承认，说邻居一定听错了，惨叫声应该是别人家里传出来的，就这么把我哄住了……后来，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在他手机里发现了很多血腥视频，全是虐待动物的内容，虐猫的最多，他像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尤其爱看虐杀白猫的视频，看到那些视频后我吓得要死，又气愤得不行，立即提了分手，让他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秦露听得心惊肉跳，“他后来走了吗？是不是不同意分手？”
　　“对，他怎么可能同意？”凌菲冷笑，“那个时候的我太傻了，就这么直愣愣的撕开他的真面目，他先是破口大骂，然后是苦苦哀求，见我软硬不吃后，就恼羞成怒，开始威胁我，说如果我执意分手，他就弄死我的猫，我当时气得要死，直接把他的所有东西扔出门外，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条丧家犬一样滚蛋！啊……后来的事，我告诉过你了，后来他开始发了疯的报复我，杀了我的猫，散播我的视频，逼得我最后只能退学。”
　　秦露面露戚戚，点了一下头，轻声说：“是，所以我不敢直接提分手，这种人……根本没有和平分手的可能，骨子里就是个泼皮无赖，不把别人撕一层皮下来不罢休。”
　　凌菲望着平静的河面，幽幽叹气，“我本以为一切会过去……可是我没想到，他偷拍的那些视频，会被我爸知道……你知道吗，他为了报复我，把视频上传到一个海外的成人网站上，只要付20个积分就能观看。我爸在外面谈生意，酒桌上一个老板喝醉了，笑着说我爸的女儿便宜得很，只要20分就能看个精光，我爸……我爸当场脑溢血，就这么没了。”
　　秦露脸色发白，既因为同情凌菲的遭遇，也想到男友暗地里也许会这样对付自己。
　　“算了，都过去了，他已经罪有应得了。”凌菲深深吸气，俯身翻过栏杆，朝河面大喊，“去死吧！！！——”
　　“哈……好痛快！”凌菲扭头招手，“你也来试试。”
　　秦露讪讪摇头，“不了……我怕掉下去。”
　　“我扶着你，掉不下去。”凌菲的笑容灿烂，“把高跟鞋脱了，过来试试，真的很痛快，让我们把所有不开心都喊出来，明天开始新的生活。”
　　秦露听了有些意动，“那……好吧……”
　　她笑着脱了鞋，撑住栏杆翻过去。


第46章 如果是凶杀案
　　周三早上，瞿明琮先见了新保姆。
　　对方姓邓，是个四十来岁的阿姨，北方人，体格壮实，谈吐也直爽，瞿明琮心里很满意，接下来就看他妈能不能适应新保姆了。
　　他跟新保姆签了一个月试用，然后找王为借车，开车去医院接瞿婉。
　　乔月萤知道他这次去接人，会顺道看望昏迷中的乔月萤，于是一路上絮絮叨叨的抱怨，很不乐意。
　　“是，我承认一开始我说自己是乔月萤，是我草率了，是我不够严谨，但你也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不能我说什么你都信啊，你明知道我失忆了，一个连记忆都没有的人，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怀疑吗？……说不定我是人工智能呢？说不定我是外星科技的产物呢？瞿明琮，你倒是怀疑我一下啊，干嘛认准了我是乔月萤？你都不认识她！现在就这么跑去探望人家不觉得尴尬吗？万一你突然把她给吓醒了，你们大眼瞪小眼，该怎么打招呼？你想想那个场面……”
　　瞿明琮把手机音量调小，专心开车。
　　迎面驶来两辆警车。
　　他不由得多看两眼。
　　警车行驶的方向是往玻璃河那边去，最近刚解决掉邵家铭的案子，他心里难免有些在意。
　　乔月萤也看见了，“哇噢……我去搜搜出什么事了。”
　　瞿明琮微愣，“这能搜出来？”
　　“说不定能哦，现在的人手机不离身，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爱拍视频发网上，我刷视频的时候只要选‘附近’，运气好的话情报来的可比记者快多了。”
　　她说完话就没了声音，大约是去搜索情报了。
　　瞿明琮开着车继续往医院方向行驶，心想，自己或许可以对这些短视频的软件稍稍改观。
　　车子开到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他问：“搜出来了没？”
　　乔月萤说：“要不等到了医院再说吧，我怕说出来吓你一跳，影响你开车。”
　　瞿明琮失笑，“行了，别吊胃口，赶紧说吧。”
　　乔月萤没说话。
　　路口的红灯变绿，瞿明琮重新开车上路，这时乔月萤语气纠结的说：“玻璃河那边……有人跳河自杀，好像是秦露。”
　　“什么？”瞿明琮心中一惊，猛地刹车！
　　他刹车踩得太急，后面的车险些撞上来，那司机一边骂一边愤怒地按喇叭。
　　瞿明琮顾不上解释，转动方向盘，把车停到路边，问乔月萤：“怎么回事？”
　　“我说秦露好像自杀了。”乔月萤撇了撇嘴，“我就说要等到医院了再告诉你嘛，看吧，影响你开车了。”
　　“她怎么会自杀？”瞿明琮皱眉，拿起手机，“视频调出来给我看看。”
　　“哦。”
　　手机屏幕切换至视频界面，可以看见桥上乌泱泱围了一堆人，没有尸体，人群围聚在一辆白色小车旁边，距离不远的桥栏前，整齐的摆着一双高跟鞋和一个手机。
　　瞿明琮起初没看明白，点进评论区才知道乔月萤为什么说是秦露。
　　【冰蜜桃水：这辆车是我同学的！她叫秦露！今天早上的课她没来上，现在我们全班都担心她出事了，正在想办法联系她的家人，拜托大家帮忙一起找！求求大家！】
　　【我是8870：唉，虽然希望楼上的同学没出事，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很不妙啊，节哀……】
　　【哈家小妹：楼上不要放弃，已经报警了，现在还没找到尸体，说不定你的同学还活着。】
　　【冰蜜桃水：呜呜呜呜谢谢大家！】
　　……
　　瞿明琮皱眉看着视频，很久没说话。
　　视频里的场景他认识，是位于玻璃河上游的一座桥，叫康成桥，有些年头了。
　　最近玻璃河进入枯水期，水流流速变慢，如果早上从这里跳桥自杀，尸体应该还在附近，没找到尸体，大概率是因为跳桥时间发生在凌晨，或者昨晚，尸体在经过数小时浸泡后上浮漂流，漂到了更远的位置。
　　可是无缘无故的，秦露为什么要自杀？
　　……不，也不能说无缘无故，想找理由的话，总会找到那么几条，比如她的男友得了不治之症，比如她发现了男友的真面目，甚至还可能是她发现自己也得了狂犬病，于是绝望之际选择自杀。
　　“她好像刚满20岁。”
　　瞿明琮无法理解这种轻易放弃生命的行为，在心里唏嘘一阵，重新发动汽车上路。
　　乔月萤问他：“你的情绪平稳下来没有呀？”
　　瞿明琮说：“我的情绪一直很平稳。”
　　“那我现在跟你讨论凶杀案，不会干扰你开车咯？”乔月萤又问。
　　瞿明琮沉默，眼睛注视着前方路况，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下意识紧了紧，“……凶杀案？你认为秦露不是自杀？”
　　“没看到尸体，不好说，反正就目前来看不太像。”乔月萤直话直说，“鞋子和手机摆在桥栏边上，太整齐了。”
　　“只是整齐的话……应该不能算疑点吧？”瞿明琮试探着问道，“有些人自杀时会做出一些具有仪式感的举动，你还有发现其它疑点吗？”
　　“就是手机啊，手机为什么直接放在地上？”乔月萤说，“手机应该放在包包里呀，为什么没有看见包包？难道她带着包一起跳河？她连鞋都脱了，会带上包吗？”
　　瞿明琮觉得这理由缺乏说服力，“有没有可能，她没带包？”
　　乔月萤撇嘴摊手，“这要看她昨晚穿的衣服有没有口袋了，反正我倾向于她带了包包，因为之前每次见面，她都有拎不同款式的包，这说明她有出门带包的习惯。”
　　瞿明琮回想起视频里的白色汽车，“可能在车里，没有拿出来？”
　　“那就更奇怪了，既然可以把包包放车里，为什么不把手机也放车里呢？”乔月萤说着摇了摇头，“逻辑不通，太不通了，难道秦露不怕手机被半夜路过的流浪汉捡走吗？我看更像是有人拿走了她的手机，故意和鞋子一起摆在桥上，营造出一种自杀的假象。”
　　瞿明琮不得不承认，乔月萤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凶杀案总该有杀人动机才对，他想不出什么人会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心怀恨意。
　　“如果是凶杀案，应该会交给许宸杰的人负责，到时候我打听一下他的口风。”瞿明琮看着前方叹了口气，低声喃喃，“希望秦露没事。”


第47章 不知道不认识
　　因为路上的插曲，瞿明琮到医院时比预计迟了一小会儿。
　　他给瞿婉收拾好东西，让她在病房里等他，然后下楼去外面花店买花，准备在办出院手续之前去探望昏迷中的乔月萤。
　　乔月萤说：“可我不喜欢康乃馨，好俗气哦。”
　　“你喜欢什么花？”瞿明琮问。
　　“玫瑰呀，我想要厄瓜多尔玫瑰。”乔月萤开始点餐，“店里没有的话，蜜桃雪山也行，还有多头玫瑰里的繁星和人鱼公主，这两个品种有吗？”
　　瞿明琮扫码付款，一束9.9元的康乃馨。
　　“你不买还问我！！！”乔月萤被他气到。
　　瞿明琮已经习惯了，淡然回道：“我一男的，跟乔检察官又不熟，送一堆玫瑰花做什么，反正只是走个形式，康乃馨就够了。”
　　说完又瞥手机一眼，“你不是不确定自己的身份吗？既然如此，我送什么花给乔月萤，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乔月萤：“哼！”
　　瞿明琮拿着花束往医院走，边走边说：“总这么混着叫也挺麻烦，称呼还是区分一下比较好，现在王为习惯叫你小乔，医院里那位就叫大乔吧。”
　　“不行。”乔月萤拒绝，“我要叫大乔。”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绝不做小！”她义正言辞的回答。
　　瞿明琮：“…………”
　　搞不懂她跟自己较什么劲。
　　……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瞿明琮没经什么波折，就被护士领到乔月萤所在的高级病房。
　　按理说，病人处于昏迷中，是不接受外人探望的，但瞿明琮总有他的办法。
　　他提前一天给以前的领导打电话，表明自己想去探望乔月萤，然后扯了个小谎，聊起两年前自己参与营救被绑架的乔月萤，当时事发地能听见一段异域风情的音乐，乔月萤在那个地方历经了生死危机，现在她昏迷不醒，或许会对那段音乐有反应。
　　领导觉得有道理，于是从中牵线，征求了乔委员的同意，乔委员再通知医院，瞿明琮很顺利获得了探病资格。
　　——两年前乔月萤被绑架确有其事，与她一同被绑架的还有另外两名检察院的同事，而瞿明琮负责展开营救行动，这些都是事实，不过音乐什么的不存在，是他瞎编的。
　　……
　　瞿明琮跟着护士来到病房门口。
　　护士打开房门，他在门外驻足片刻，发现这间病房的位置很特殊，恰好在瞿婉的病房的正上方，居然近得只隔了一层天花板。
　　如果说，瞿明琮原来觉得手机里的人，有50%的可能是昏迷不醒的乔月萤，那么现在，他对此的把握已经有了80%。
　　否则未免太巧，她出现的时机，她出现的地点，都与乔月萤密切相关。
　　他走进病房，里面的空间比楼下的普通病房整个大了一圈，环境更为舒适，床边坐着一位看护阿姨，起身朝他礼貌的笑了笑。
　　病房的环境让人不知觉地放轻声音说话。
　　瞿明琮把花束递过去，轻声说：“你好，我过来看看乔检察官。”
　　看护微笑着说：“乔先生打电话嘱咐过了，先生还说，感谢您特意过来一趟。”
　　“应该的。”瞿明琮看向病床上的女人，心中泛起一些微妙的紧张，大约因为手机里那个人他太熟悉，而眼前这张面孔又过于陌生。
　　他沉默打开手机，手机里的美少女此刻噤若寒蝉，一声不吭，只使劲在备忘录一遍遍提醒他：看完就走吧，走吧走吧走吧走吧我们走吧！
　　瞿明琮找到提前准备好的音乐，点击播放，顺便在备忘录上回复她：能找到进入身体的入口吗？
　　乔月萤：(ŎдŎ|||)ﾉﾉ烦死了！她身上又没长数据线！
　　瞿明琮：再找找。
　　乔月萤：啊啊啊(#>д<)ﾉ可恶可恶可恶！
　　瞿明琮放下手机，默默观察病床上的女人。
　　这位检察官平时戴一副眼镜显得严肃高冷、生人勿近，现在没戴眼镜，气质上柔软了不少，但还是陌生得很，无论如何也难以跟手机里那位联系在一起。
　　瞿明琮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每天看她顶着两条马尾辫在手机里晃，便觉得现实里也是个梳着双马尾的活泼女孩，蹦蹦跳跳，边走路还会边嚼口香糖吹泡泡那种类型。
　　一首曲子放完，床上的女人没有任何反应。
　　手机里的那位也抵触得很，完全不配合，一直催他快走。
　　“看来没有效果。”瞿明琮淡笑了下，对看护阿姨说，“抱歉，没能帮上忙。”
　　“不不，还是要谢谢您。”看护回道，“不如您把这首曲子的名字告诉我，我在这里照顾乔小姐，每天早晚放几遍，这次没有反应，兴许下次就有了。”
　　“好。”瞿明琮看见桌上有便签纸，便撕下一页，写上曲名。
　　然后拿回手机，告辞离开。
　　想要见一面就把乔月萤送回身体里，果然是他想当然了，原本也只是试一试，现在这个结果，并不算意外……
　　可是，如果手机靠得这么近了也没用，那乔月萤要怎样才能回到身体里？
　　这个问题让瞿明琮困惑。
　　他走到电梯间，准备按下行键，这时电梯门正好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男人，长相清俊矜贵，穿深灰色大衣，手捧一束玫瑰。
　　瞿明琮与这人擦肩而过，走进电梯后转身，发现对方径直去了乔月萤的病房。
　　瞿明琮微愣，问手机：“这人是谁？”
　　乔月萤：“不知道不认识。”
　　“他送的是玫瑰花……”瞿明琮思忖片刻，狐疑道，“关系亲密的异性才会送这种花吧？乔月萤有男朋友吗？”
　　乔月萤：“嗐，谁知道呢。”
　　瞿明琮：“…………”
　　他皱了皱眉，末了也没说什么，下楼去给瞿婉办出院手续。
　　期间王为打电话过来，问他这边完事没有，又说家里做了一桌菜，让他带着他妈一起过去吃饭。
　　两家关系本来就熟，瞿明琮答应下来，估摸了下时间回道：“我们15分钟左右到。”
　　“行，那我关店挂个休息牌，然后回家等你们一块儿吃饭。”王为说道。
　　瞿明琮想了想，问王为：“对了，我来医院的时候，看见康成桥那边围了很多人，好像有人跳河自杀，你听人说了没有？”
　　“听说了啊，”王为说道，“是附近大学的女学生，上次那个得狂犬病被拖走的男的，就是她男朋友，我估计是殉情吧，嗯没错，肯定是殉情……对了，尸体刚被捞上岸。”


第48章 我憋得难受死了
　　乔月萤一听尸体捞上来了，顿时来了精神，趁着瞿明琮在打电话，她钻进视频软件里找线索。
　　但新闻在发酵一段时间后，信息量往往会急剧减少。
　　她不仅没搜出来尸体是什么模样，连早上看过的视频也被和谐掉了，勉强找到一些聊天截图拼合剪辑成的视频，但内容要么夸大其词，要么以讹传讹，没多少真实信息。
　　乔月萤很失望。
　　她觉得秦露在这个时候死，不正常。
　　她既不接受殉情这种说辞，也不认为是情伤，更不相信秦露在发觉男友有可能是虐猫凶手之后，还会对男友患上狂犬病这件事生出任何悲痛和伤心，甚至为男友去自杀，这太不正常了。
　　瞿明琮现在要去王为家做客，还要安顿他妈，肯定没空去调查这件事，乔月萤想了想，先溜达到粉丝群里搜集线索。
　　【我不是小明：有没有住青江市西三环的朋友呀？今天这边有个女学生出事了，大家知道吗？】
　　粉丝群里都是看过王为直播的人，有不少青江本地的网友。
　　【半夏：噢噢噢！知道知道，是青江科技大的学生，好像因为什么事想不开，跳河了。】
　　【小栗子：她男朋友刚被确诊狂犬病，她就跳河了，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长黎：她能有什么压力，她男朋友才是实惨好吗，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结果被女朋友捡回来的流浪猫感染狂犬病，简直冤死了好吗？麻烦某些小公主不要出来祸害别人了。】
　　【王爱国啊：我是女的，我也觉得她死有余辜，自己想养猫就应该做好检查，不要连累别人。】
　　【有感情的英语：大家快跑啊！‘我女我也’怪出现了！】
　　【小凉西：所以女的就活该背锅？为什么认定了那只猫是她想养？为什么不是她男朋友想养？说不定是她男朋友捡回来的猫啊。】
　　【咸鱼水：没错，也有可能猫是两个人一起捡的。】
　　乔月萤蹙眉看了一会儿，不高兴的发消息打断粉丝们的争执：
　　【我不是小明：还不一定是自杀！！！！！】
　　【苟命狗儿：不是哦，确实是自杀，刚才警察勘察现场的时候，我全程围观了，尸体已经被家属领走了。】
　　【大人物：人家女儿自杀了已经够可怜了，主播有良心的话就别蹭热度了。】
　　【吴中生友：想再火一把呗！等着看吧，再过不久就要带货了。】
　　【强sir：脱粉了脱粉了，谁粉这种人谁恶心！】
　　乔月萤愣了愣，看着新冒出来的三个id，不禁发送消息问：
　　【我不是小明：吴中生友、大人物、强sir，吴大强？】
　　粉丝群陷入短暂的静。
　　片刻后——
　　【系统消息：用户吴中生友退出群聊。】
　　【系统消息：用户大人物退出群聊。】
　　【系统消息：用户强sir退出群聊。】
　　乔月萤：“…………”
　　搞什么东西嘛！王为怎么什么人都往粉丝群里放？！
　　现在怎么办？尸体已经被家属领回去了，这说明警方也认为是自杀而非他杀，否则怎么着也得送法医手里验个尸。
　　接下来不会是家属着手举行葬礼吧？
　　不妙啊……
　　一旦秦露躺进棺材板，这事儿不就相当于盖棺定论了吗？要是秦露真是自杀的，也就算了，可她要不是自杀呢？尸体都火化了，上哪儿去验尸？
　　乔月萤着急起来，打开摄像头看看外面，满桌热腾腾的好酒好菜，中间好大一锅羊蝎子。
　　王为他妈好像对羊蝎子有什么执念，只要请客必做羊蝎子火锅，现在一桌人正吃得热火朝天。
　　乔月萤也不好破坏气氛，默默关上摄像头。
　　她又思索一会儿，想起群里刚才有个叫“苟命狗儿”的粉丝说过人在现场，于是返回粉丝群，在列表里找到那人加好友，私信问对方有没有现场照片。
　　对方也是挺积极，回她：视频和照片都拍了呢，但是我发网上被删了，发群里的也被屏蔽了，显示不出来。
　　乔月萤说：单独发我试试，试试~
　　等了一会儿，视频发过来了，但照片全军覆没T_T
　　乔月萤打开视频，看见一辆被围起来白色汽车，周围闹哄哄的，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白色汽车旁边有两个警察，其中一人用撬棍砸破了车窗玻璃，然后胳膊伸进车里拿出一个女士拎包，他们交谈了几句，打开包，又从包里翻出身份证和驾照等证件，看样子是在确定身份。
　　视频拍摄的另一个方向传来喧哗声，拍摄者立即换了拍摄方向，跟随人群一起涌到桥栏边，在人头攒动中拍摄远处的河滩。
　　河滩上也有几个穿制服的警察，还有几个哭天喊地的人，乔月萤猜测是秦露的家属，情绪这么激动应该是打捞队找到尸体了。
　　距离实在太远了，除了看几个小人跑来跑去，再看不到更多细节了。
　　乔月萤想到之前群里有人说秦露是青江科技大学的，于是她想办法找到科技大的校园论坛，用游客身份混进去逛了逛。
　　确实有不少帖子在聊学生自杀这件事，可是聊的内容来来回回就那些，并没有给乔月萤带来惊喜。
　　几乎所有帖子都认为，秦露是出于内疚心理选择投河。
　　但乔月萤坚定的认为秦露不会内疚。她不信在瞿明琮告知猫可能死于男友手里之后，秦露对男友会不产生任何怀疑。
　　这种怀疑只要有一点点，就足够秦露为自己找借口。
　　人是一种面临压力时下意识逃避责任的生物。
　　秦露会想：他得狂犬病关我什么事？如果不是他先虐猫，猫也不会咬他，他是自食其果。
　　这才说得通啊。
　　而不会想：呜呜呜呜我男朋友得了狂犬病，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我要去自杀去地狱陪他！
　　——这多奇怪！
　　乔月萤在大脑里如火如荼的演绎起来，但她很快发现有一个地方，无论怎么推理都很诡异。
　　不行了，大脑cpu快要烧着了！
　　“瞿明琮！”乔月萤急需外援，等不及了，在手机里向瞿明琮喊话。
　　正在涮火锅的瞿明琮：“…………”
　　桌上所有人都看过来。
　　瞿明琮略微侧身，低咳一声，回道：“我在吃饭。”
　　“我知道，”乔月萤着急地说，“可我有急事，我、我憋得难受死了！”
　　瞿明琮默然看了一眼饭桌上的亲友，放下筷子，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你们先吃，我去接个电话。”


第49章 仔仔细细的分析
　　桌上几人面面相觑，只有王为没心没肺的涮火锅，筷子在锅里进进出出，吃得不亦乐乎。
　　瞿婉瞧着儿子走去了阳台，疑惑的喃喃：“是遇到什么急事了吗……”
　　“没事，他谈恋爱呢。”王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大家都吃了一惊！
　　王为的妈妈一巴掌拍在儿子胳膊上，“真的？！”
　　“嗷！疼死了！”王为筷子一抖，肉差点掉桌上，面目扭曲的喊道，“妈你就不能轻点？！”
　　他妈神情迫切的问：“什么时候的事？那女孩是哪里人？怎么认识的？之前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啊？”
　　王为的爸爸、爷爷、奶奶，还有瞿婉全都好奇的盯着他。
　　“我不知道……”王为苦着脸揉揉胳膊，“他没告诉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打小就不爱聊这些。”
　　“他不告诉你，你不会问吗？”王为他妈恨铁不成钢。
　　王为重新拿起筷子，不屑的嗤了一声，“不就谈个恋爱吗，谁没谈过似的，大惊小怪。”
　　他妈顿时炸了，带着点儿陈年旧怨的意思，“对！没见过！你有本事倒是谈一个给我看看啊！能不能超过三个月啊你？！”
　　瞿婉闻言笑着问：“怎么？王为跟那个小慧分了？”
　　王为他妈叹气，“小慧是前面那个，后来又交了个新女朋友，叫琪琪，没过几个月也分了，谈个恋爱跟闹着玩儿似的。”
　　瞿婉想了想，“不知道小明交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我得了这个病，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要是搞忘名字又该出糗了。”
　　王为他妈立即道：“一会儿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别管了，吃菜、吃菜。”
　　桌上其他人也知趣的岔开话题，聊起别的事情。
　　……
　　…………
　　瞿明琮倚着阳台栏杆问：“什么事这么急？”
　　乔月萤语速急快的说：“我想到一个逻辑不通的地方，你帮我理理——假设，假设有这么一个女大学生，家境优渥，生活安逸，与男友感情稳定，学校里近期也没有课业上的压力，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发现女大学生淹死在河里，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意外落水？事故？”瞿明琮道。
　　乔月萤又问：“如果死亡时间是晚上呢？”
　　瞿明琮思索片刻后回答：“现在天气冷，晚上更冷，很少会有人愿意在河边吹冷风，如果晚上淹死在河里，我会首先考虑谋杀的可能性。”
　　“没错，但你知道吗，秦露这事现在被认定是自杀，而且外界舆论也一边倒的认为是自杀，”乔月萤的语气里带着惊疑，“大家之所以这样认为，全是因为秦露的男友在前天确诊了狂犬病。”
　　瞿明琮略微挑眉，“你想表达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桩谋杀案因为秦露男友被感染狂犬病，而变成了一桩完美犯罪！凶手成功让案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自杀悲剧——可狂犬病这事完全是个意外啊，难道凶手还能算计一个人能不能被感染狂犬病？”乔月萤越想越是心惊，“这种事不可能办到吧？”
　　“等等……”瞿明琮提醒她，“确实，如果没有发生狂犬病那件事，秦露的死会显得很突兀，但是你所说的完美犯罪，建立在秦露是被人杀死的这一前提上，为什么不去考虑自杀的可能性？她毕竟年纪还小，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让男友感染不治之症，精神上肯定背负巨大压力，再加上对方的父母可能要上门找她讨说法，她会一时想不开也是有可能的。”
　　“她不是自杀。”乔月萤把自己刚才看的视频调出来，“你看看这段视频，”
　　瞿明琮不明白她为什么执意认为秦露是被人杀害的。
　　他带着疑惑看完视频，发现确实有一些违和的地方。
　　警察从上锁的车里找到了秦露的包，这说明秦露昨晚带包出门了，只是没有把包带下车，而没带包说明她下车要去做的事情不会占用太长时间，用不着带包。
　　可秦露带走了手机。
　　什么事情不需要用到包而要用到手机？——自杀吗？手机在自杀中的作用是什么？——留下最后的遗言？——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作用，为什么不把手机放回车里？——明明车里才是更保险的地方，却只是把手机摆在路边，不在乎是否会被人捡走，这确实古怪。
　　秦露的手机好像还是时下新款，卖去二手市场也能挣个七八千，没被贪便宜的人捡走纯粹是因为运气好。
　　乔月萤说：“没把手机放回车里也就算了，你注意到停车的位置没有？车停在刚上桥的那个地方，没有继续往上开，也就是说，秦露下车后又步行了一段距离，才抵达跳河的位置。她为什么不直接把车开到桥上？为什么还要走一段？”
　　瞿明琮还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为什么？”
　　乔月萤摊手，“因为秦露的车技差，在桥上她的车不好调头。”
　　瞿明琮：“…………”
　　“你看，这样推理下来是不是就顺畅多了？”乔月萤仔仔细细的分析，“秦露晚上开车出来，到了康成桥，考虑到回去时还要调头，所以她只开到桥入口处就停了，然后她下车，上桥，到了桥中间，她被凶手推进河里。如果秦露和手机一起落水，看上去太像意外事故，可意外事故又无法解释她为什么深夜驱车来到桥边，所以凶手索性留下手机伪装成自杀，但是车门已经锁了，凶手只能把手机摆在鞋子旁边，刻意摆得很整齐，使人们往形式感上联想，而且……”
　　乔月萤停顿一秒，着重强调的说：“而且凶手一定知道秦露的男友感染狂犬病这件事，因为如果没有这件事，凶手不管做得再怎么巧妙，大家也很难相信一个女大学生好端端的为什么自杀，深入调查是迟早的事。”
　　“鞋子怎么解释？”瞿明琮蹙眉说道，“我了解警方的办案流程，现场一定没有发现任何挣扎痕迹，否则警方不会这么快认定是自杀。”
　　乔月萤微愣，“……那就是秦露主动脱掉鞋子？可她为什么脱鞋……为什么脱鞋我怎么知道？”
　　她拧起眉毛，叉腰道：“我又不是警察！所以找你帮忙啊，你不是有很多警察朋友吗！赶紧让他们立案调查，这可是谋杀案！一场堪称完美的谋杀！”


第50章 说不定会被他们轰出去
　　虽然不满意她的态度，但瞿明琮还是给许宸杰打电话，问了问秦露这案子的情况。
　　许宸杰接到电话后一头雾水，他今天上班还没听说这事，特意找同事打听了下，才知道今天在玻璃河捞上来一个自杀的女大学生。
　　难怪他不知情，自杀的案子不归他管。
　　“……情况是这样，我问了负责勘察现场的同事，桥那边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鞋子摆得很整齐，手机里的备忘录留了遗言，上面写着，‘对不起，再见’，再加上找到一个目击者，所以基本上排除了他杀的可能。”
　　许宸杰大致介绍了下情况，又好奇的问瞿明琮：“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不然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事了。”
　　瞿明琮实话实说：“那个自杀的女大学生叫秦露，之前来过我的事务所，她让我帮忙找猫，后来我找着了猫的尸体，死得挺惨，怀疑猫是被她男朋友弄死的，所以我提醒了她几句，但是她不信，现在突然闹出自杀这么一件事，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样啊……”许宸杰恍然，“听上去是有点巧，不过你应该想多了，因为有目击者向警方提供线索，再加上手机里有遗言，现场也没发现可疑痕迹，综合判断下来，大概率是自杀。”
　　“目击者是什么人，怎么说的？”瞿明琮问。
　　许宸杰说：“是一个外卖员，大概晚上12点多的时候，他骑电动车从康成桥挨着的那条路上过，听见一个女的在桥上大喊‘都去死’，当时他吓了一跳，朝桥上望了几眼，但是黑咕隆咚看不清，也没听见争执声，所以没想太多就走了。”
　　瞿明琮扯了下嘴角，揶揄他：“你这目击者也不算目击，什么都没瞧见，证明不了什么。”
　　许宸杰无奈的笑道：“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那个声音应该是秦露没错，而且桥上也没有发生争执，否则外卖员会有所察觉，这些足够作为自杀的佐证了。”
　　瞿明琮听了沉默下来，目光不知觉地望向外面。
　　日光和煦，高低交错的楼宇间点缀着市政绿化负责的树木，树叶在阳光照耀下闪闪烁烁，泛着金光，让最简单的风景也有了意趣。
　　这是他生活的地方，他无比熟悉，知道安宁温馨的街区总会有些藏污纳垢的地方，但要说杀人，他几乎是本能的不信。
　　他猜许宸杰大约和他一样，不信。
　　已经出了一个邵家铭，再来一场凶杀案的话，未免太荒唐，要知道整个青江市一年发生的凶杀案全加起来也未必能突破两位数。
　　可万一……凶手故意利用他们的这种心理呢？
　　瞿明琮想了想，低声说：“再查查吧，就这么认定是自杀，多少有点不严谨吧。”
　　许宸杰很为难，“不是我不愿意查，你应该明白，我们办案是有程序的，秦露这个案子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他杀的痕迹，我没办法立案调查。”
　　“秦露停车的位置在桥的入口处，可能是为了回家时调头方便，一个考虑调头回家的人不会自杀。”瞿明琮试着复述乔月萤发现的疑点，“她的猫被男友杀死，男友得了狂犬病，她心里应该欢呼雀跃，不该内疚的跑去跳河自杀。”
　　许宸杰皱起眉，“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如果是凶杀案，你告诉我嫌疑人是谁？杀人动机是什么？是她男友的父母吗？为了给儿子报仇？他们是今早的火车，根本没有时间作案，这些我们都已经查过了。”
　　许宸杰说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需要更有力的疑点，你明白吗？要是仅凭你说停车位置可疑我这边就立案，报告打上去也会被上级领导驳回的。”
　　瞿明琮沉吟片刻，回道：“那就验尸吧，怎么样？尸体上也许会留下一些线索。”
　　电话的另一头，许宸杰忍不住捏住眉心，按了按，“……不是不行，但还是那句老话，没有明显的疑点指向这桩案件是谋杀，验尸需要取得家属同意。”
　　“知道了。”瞿明琮轻微叹气，淡淡说道，“我想想办法吧。”
　　通话结束。
　　“唉………………”
　　乔月萤也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
　　虽然预料到可能会被拒绝，但还是好失望啊。
　　“不怪他，是凶手太狡猾。”她小小声的念叨，“完美得几乎找不出疏漏，对方一定精心布局了很久。”
　　瞿明琮没说话，返回屋里继续吃饭。
　　吃完饭后，王为他妈拉着瞿婉坐到沙发上拉家常，电视机打开，又端来水果瓜子，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瞿婉生病后身边的朋友不多，能记住的更少，王为的妈妈算是其中一个。
　　瞿明琮不想让她们扫兴，便开口道：“妈，你先跟王阿姨聊着，我出去办点事。”
　　“啊，什么事啊？”瞿婉问。
　　“事务所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回头我再跟你说。”他回道。
　　瞿婉说：“那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
　　王为他妈热情，跟着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你忙你的去，一会儿我送你妈回去。”
　　王为见状也赶紧站起来，他已经吃饱喝足，不想留在家里被他妈唠叨，当下假模假样的说道：“我也正好去趟事务所，哎呀最近工作好忙，妈，你们慢慢聊哈，我晚点回来。”
　　瞿明琮默然瞟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王为紧跟他身后。
　　“你去办什么事？”王为问，“是我给你的那些订单你已经选好了？这就要开始调查了？你选的哪个？”
　　“不是。”瞿明琮平静的注视前方，边走边说，“我要去趟秦露家，之前秦露让我们替她找猫，事务所里应该有留她家的地址。”
　　“秦露？自杀的那个？”王为一脸迷茫，“去她家干嘛？”
　　瞿明琮淡淡道：“小乔说秦露可能不是自杀，而是遇害。”
　　“啊……”王为的眼睛倏地睁大。
　　虽然嘴里没说一个字，但手机已经情不自禁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瞿明琮瞥他一眼，知道他又想拍了，“我劝你这次还是别跟我去了。”
　　王为握紧了手机，“为什么？”
　　瞿明琮无奈道：“因为……我要上门劝秦露的父母带女儿去验尸，说不定会被他们轰出去。”


第51章 您看看这个
　　国内的尸检率极低，传统文化讲究入土为安，所以一般情况下，除非死因明显透出蹊跷，否则家属不会同意尸检。
　　尤其像秦露这种情况，父母在心理上很难接受自己的女儿被解剖。
　　换言之，瞿明琮要想让秦露的父母同意验尸，就必须让对方相信秦露是被人杀害的。
　　回想乔月萤发现的那几个疑点，怎么说呢，疑点确实可疑，但要命的是他这个身份有些尴尬，不容易令人信服。
　　——就像路上遇到健身教练发名片，说你需要健身了，你敢信对方是真心为你的身体健康考虑？
　　算了，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总要去试试才行。
　　瞿明琮默不作声的往事务所走，他发觉自从认识了乔月萤，自己多管闲事的频率变高了。
　　……
　　去秦露家的路上，瞿明琮一路很沉默。
　　王为也一路沉默。
　　乔月萤无法体会他们的心情，在手机里叽叽喳喳：“不知道秦露的爸妈是什么性格的人，会答应送女儿去验尸吗？如果是保守的家庭，估计会拒绝吧，尸体在水里泡了一夜已经够可怜了，还要剥光光让法医解剖，想想就觉得好惨……当然了，如果是我自己遇到这种事，我肯定是支持做尸检的，我的意思是代入长辈的视角，接受起来可能会比较困难，你们懂吧？就是那种，呃，就那种死也要留个全尸的传统观念，真的好难改变啊~”
　　两个男人愈发沉默了……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乔月萤又道，“赶紧商量商量等会儿的说辞，我觉得态度首先要真诚，其次理由要充分，最后还要让他们看到这件事的好处，比如做尸检可以查出容易被忽略的痕迹……哎呀，如果尸检完之后什么都没查出来，那可怎么办啊？秦露他爸妈会不会觉得我们是没事找事，故意给他们添堵呀？”
　　王为听得心里发慌，忍不住道：“都尸检了，还能什么都查不出来？？？”
　　瞿明琮淡淡瞟他一眼，“确实有这种可能，尤其是在凶手刻意不留下痕迹的情况下。”
　　王为瞪眼睛：“电视里可不是这么演的！”
　　乔月萤说：“你想嘛，假如秦露当时正坐桥上宣泄情绪，有人从她身后过，伸手推她一把，不用多大的力气，也就自然不会留下痕迹，看上去和自杀没差。”
　　“那、那难道没有痕迹鉴定？比如指纹，脚印这些！”王为回道，显现出丰富的阅片量。
　　瞿明琮说：“很难，康成桥白天有不少人路过，而且那些人围观了好几个小时才报警，现场早就已经被破坏了，采集不到什么线索。”
　　乔月萤叹气，“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凶手推秦露下水时，秦露有过反抗，身体留下了痕迹，不然就难搞了……哎呀，我看恐怕不会留下痕迹，凶手既然能用秦露的手机留下遗言，说明秦露对凶手毫无防备，没有防备，就没有机会反抗。”
　　王为的步伐已经变得迟疑起来，表情也逐渐痛苦：“我的天啊，那我们去秦露家干嘛啊？不但挣不到钱还要惹人嫌，我们图什么啊？……难道，是为了守护西三环的正义？”
　　瞿明琮：“…………”
　　本来心里没什么感觉，可是王为说完最后一句话，瞿明琮觉得后背直起鸡皮疙瘩。
　　他眼神警告的盯了王为一眼，有些不爽的加快了脚步。
　　王为落在后面，欲哭无泪的打开手机，给自己拍视频：“家人们，这可真要命啊，明摆着是自杀的案子，明哥和他的女神非要按照凶杀案去查，现在我们要去找死者的家属，劝对方给死者做尸检，你们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个案子，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我真怕去了之后被人拿大扫帚打出来，先不说了，有后续情况了我再更新。”
　　假装抹抹不存在的眼泪，然后加上爆哭特效，再配上一段忧伤的音乐，点击发布。
　　前面的瞿明琮已经走得快没影儿了。
　　“等等我啊！”王为叫唤着追上去。
　　……
　　…………
　　瞿明琮和王为来到秦露家，发现大门是敞开的，几根蜡烛挨着门边的墙根排成一列，旁边还压着几张被砖头压住的黄纸。
　　这样极具传统特色的东西，出现在现代风装潢的楼道里，感觉奇奇怪怪，十分违和。
　　王为压低声音对瞿明琮说：“据说，如果亲人死在外头，家门口要点几根蜡烛，以防亲人找不到回来的路。”
　　瞿明琮了然的微微颔首，迈步走到门口，而后站在玄关处试探性的敲了两下门。
　　屋里气氛沉闷，客厅坐着一些中年人，有男有女，他们是秦露的长辈和亲友，此刻正商量丧事，听见敲门声后都是一愣，纷纷望了过来。
　　瞿明琮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一个眼眶通红的中年男人脸上。
　　这人长得和秦露有几分相像，应该就是她的父亲。
　　“秦先生，我们是调查事务所的人，上周您的女儿找到我们事务所，委托我们帮她找一只猫……”
　　“你是来要钱的吗？”秦父打断他，声音干哑的问，“多少钱？”
　　瞿明琮斟酌了会儿，“不是，钱已经付过了，我们这次过来是有别的事，想和您商量。”
　　“什么事？”秦父问，神情疲惫。
　　坐他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语气不善的冲瞿明琮道：“小伙子，做人做事要有点眼色，没看见现在我们家出事了吗？非得这个时候商量？你要商量什么？”
　　换个心理素质差点的人，大约已经尴尬得夺门而逃了，好在瞿明琮一直很淡定，不急不慢的解释道：“因为之前接触过您的女儿，她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听说她出事后我们发现了几处疑点，也告知给了警方，但是不够充分所以无法立案调查，所以想和您商量，能不能尽快安排给秦露做一次尸检。”
　　刚才发恼的中年男人腾地一下站起来，朝瞿明琮怒目而视：“是还嫌我们家不够乱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哪里是想要做尸检，你们纯粹是为了流量发疯！想吃人血馒头！没有案件就制造案件，为了所谓的热度要我们家露露不能瞑目！是不是？！！”
　　瞿明琮愣了下，这通谩骂来得莫名其妙，他怀疑是有人提前在秦家说了什么。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王为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都是误会，我们可不是那些坑蒙拐骗的事务所，要不信的话，您看看这个……”
　　王为掏出手机——


第52章 乔月萤不见了
　　瞿明琮也不知道王为让对方看了个啥，气氛居然奇迹般的缓和下来，虽然那几位大叔大伯的脸色依旧难看，但敌对情绪消失了大半。
　　“你们……”刚才骂人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问，“真是警方的……那个什么，协办单位？”
　　瞿明琮：“…………”
　　“这种事我哪敢胡编乱造，千真万确，这面锦旗是警方昨天特意送过来的，你不信的话还可以去警局问，我们和刑侦队的许队长是老交情了。”王为一脸真诚的解释。
　　瞿明琮着实没想到，锦旗居然还能有这种用处，早知道这样，他会让许宸杰多送几面过来。
　　秦父的神情变得凝重，来回打量瞿明琮和王为，问：“……是刑侦队那边，让你们过来的？”
　　“也可以这么理解。”王为点头，继续解释，“您女儿这次的事确实有疑点，不然我们何必跑这一趟，您说是不是？如果是为了吃流量，就不会建议您尸检，因为查出来线索肯定是警方接手调查，事务所插不上手，人命关天的事，我们肯定不会胡来，除非以后不想在西三环混了。”
　　旁边一人插话问：“那刑侦队的人怎么不自己来跟我们说？他们要是说我们家秦露死得可疑，那我们肯定二话不说就去做尸检啊。”
　　王为叹气，仿佛业内资深人士，“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您得理解，立案调查有一个严格的标准，不是什么案子都能当成凶杀案去办，像现在这样……唉，有疑点，但疑点又不明确的情况，没法走那套程序，所以我们才希望能够安排尸检，看看能不能找到更明确的线索。”
　　他用胳膊肘怼了一下瞿明琮，“明哥，具体的你来解释一下？”
　　瞿明琮沉默片刻，扫了一眼这些人，末了，对秦父说：“涉及到秦露的隐私，我们想和秦露的父母单独谈。”
　　秦父站起身，沉声道：“我和你们谈。她妈妈今早哭晕过去，人已经送去医院了。”
　　瞿明琮点头，和王为一起跟秦父去了书房。
　　……
　　书房的桌上摆着电脑和打印机，旁边堆着一些论文参考资料，几本言情小说压在厚厚的英文辞典上面，此外还有毛茸茸的玩偶、亮晶晶的卡片、带情侣头像的马克杯，玻璃书柜里装了不少明星周边产品……透过这些东西仿佛能想象出屋主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秦父颓然地拉开两把椅子，对瞿明琮和王为说：“坐吧。”
　　瞿明琮坐下来，目光打量桌上印着情侣大头照的马克杯，问：“您知道秦露她男朋友的事吧？”
　　秦父有些无力的点了下头，回道：“知道，他们俩谈恋爱的时候露露跟家里提过，说对方是同校的研究生，叫段皓博，谈了大概有三四个月吧，最近因为养猫，那个男的得了狂犬病送医院去了，昨天露露还给她妈打过电话，说担心男朋友的爸妈会找她麻烦，一个人住这边害怕，我们让她给学校请几天假，搬回来住，她说不用，谁想到今天……”
　　秦父说着哽咽，低头擦了擦眼角。
　　瞿明琮问他：“电话里秦露的语气正常吗？”
　　“算不上正常……”秦父叹气摇头，“听上去很担心被男朋友的父母找麻烦，她说那只猫是两个人一起捡的，没想到有狂犬病，我和她妈还安慰她没事，大不了赔点医药费，又问她有没有被猫挠过咬过，她说没有……”
　　瞿明琮想了想，斟酌着对秦父说：“现在情况是这样，秦露落水的地方，警方没发现可疑痕迹，她的生活圈子简单，也不存在任何有作案动机的人，再加上手机里的遗言，所以警方那边初步判定是自杀，但是我们这边发现了一些疑点，希望警方能够深入调查，只是目前疑点不够充分，想要立案调查的话，最好能够进行尸检，挖掘出一些更隐蔽的线索。”
　　秦父抬起头，看着瞿明琮的眼睛，“……你们发现了什么？”
　　“如果秦露看重自己留下的遗言，应该把手机放在车里，而不是地上，如果秦露一心赴死，车应该直接开上桥，而不是停在入口处。”瞿明琮顿了顿，低声说，“如果秦露对男友的感情真的深到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她在给父母打电话时至少会流露一些情绪，而不仅仅是担心自己无法承受后果。”
　　王为在一旁附和的点了下头，“是啊，她又不是普通家境的女孩，秦先生一看就是做大买卖的人，有父母帮忙兜底，她完全不至于害怕到去投河自尽啊。”
　　秦父神色微动，抿了抿嘴唇，哑着声音说：“其实……我们也是这么想的，露露突然想不开，会不会是因为受了什么刺激，或是被人威胁了？警方说段皓博的父母今早才坐火车赶到青江市，他们没有作案时间，那有没有可能是他们花钱雇人对露露做了什么？早上还有家事务所联系我，说可以帮我调查这件事……”
　　王为眉毛一抖，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事务所联系你？”
　　秦父点头，“有一家叫吴大强的调查事务所……”
　　“靠！”不等秦父的话说完，王为猛地站起来，双眼圆瞪，“说我们为了流量吃人血馒头，该不会也是吴大强跟你们说的吧？！”
　　秦父皱了皱眉，“对……他们说，你们最近破了一桩凶杀案，在网上人气很高，普通案子已经不接了，只接凶杀案巩固人气，为了迎合粉丝，就算是自杀你们也会故弄玄虚。”
　　王为忍不住冷嘲：“他们说的是他们自己吧！”
　　瞿明琮拦住王为，对秦父说：“同行之间的矛盾先不提了，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希望您能同意尸检，只要尸检环节中有所发现，警方那边会立即立案调查。事务所不可信，但警察您总要信。”
　　说完，瞿明琮起身准备走，离开之前再次提醒：“尸检越快越好，趁现在死亡时间还不足24小时。”
　　王为看了看往门口走的瞿明琮，又看看秦露的父亲，千言万语全咽回去，抱着一肚子怨气走了。
　　出了门进电梯，他顿时抱怨：“你应该让我再多说几句！吴大强这么埋汰我们，我得找回场子！”
　　“人家刚死了女儿，你在这儿能找回什么场子。”瞿明琮面无表情的撇了下嘴角，抬手拿起手机，想问问乔月萤的想法。
　　手机点开，他不禁愣住……
　　乔月萤，不见了。


第53章 佯装打广告
　　“反正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王为愤愤不平，“我得发个视频羞辱他们！跟我玩阴的是吧，呵，我要让他们知道惹了我的后果……哎，你怎么了？”
　　他注意到瞿明琮在愣神。
　　瞿明琮抬头看了眼电梯楼层——到一楼了。
　　电梯门打开，他站着没动。
　　王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喂，怎么不走？”
　　瞿明琮脸色不好看的重新按回秦露家所在的楼层，“我上楼借个厕所，你先回去。”
　　“啊？”王为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就不能再憋会儿？”
　　瞿明琮也觉得这理由难堪，而且，他不确定“上厕所”的时间够不够乔月萤回来，如果她迟迟回不来，他再找借口去秦露家就会显得更诡异。
　　想了又想，最后取消楼层按键，又重新按下①楼键。
　　这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王为被他弄糊涂了。
　　出了电梯，瞿明琮也不走，王为在一旁干瞪眼看着他。
　　瞿明琮怀疑，乔月萤之所以消失是因为她通过蓝牙跑别的手机里了，当时屋子里有那么多人，手机也多，但最能吸引乔月萤的，只能是秦露的手机。
　　他必须确定她的位置，才能编造出合适的理由。
　　可要怎么确定她现在的位置……
　　似乎，也不难？之前因为帮秦露找猫，他有秦露的微信，直接发消息问问不就行了？
　　只是这么做会有风险，如果秦露的亲人睹物思人正拿着手机缅怀，那他这一条消息发过去，岂不是会显得很……
　　“你到底怎么了？”王为忍不住问道，“吃不惯羊蝎子拉肚子啊？”
　　瞿明琮看过来，问他：“你以前总发的那段广告词还存着没？”
　　“啥？怎么突然扯到广告词了？”王为搞不懂。
　　“你发我一下，我有急用。”瞿明琮说。
　　“现在？”
　　“对，赶紧的。”
　　王为给瞿明琮发过去，瞿明琮复制粘贴，佯装打广告给秦露的微信发过去——
　　【瞿明琮：青江市王小明调查事务为您提供专业服务，专注于婚外情调查取证、外遇出轨取证、私人侦探调查等业务，调查人员素质高、技侦设备先进、具有从容应对各种复杂情况的丰富经验和能力，能够超越常规，拨开重雾，快速查清事实真相，巧妙获取有效证据，最大限度地满足客户要求，欢迎广大新老客户咨询。】
　　瞿明琮：“…………”
　　以前没注意，现在细看才知道事务所的广告这么浮夸，让他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他现在就想撤回消息了。
　　【Lulu·露：你机呢？】
　　聊天框里突然蹦出一条消息。
　　瞿明琮微愣，盯着那条消息陷入沉默……
　　这当然不是秦露死而复生了。
　　这是乔月萤在她微信里发消息。
　　【瞿明琮：什么意思？】
　　【Lulu·露：你的手机呢？】
　　瞿明琮无语了一阵，回复她：我在楼下，你悠着点，别让人以为发生了灵异事件。
　　【Lulu·露：秦露的手机在卧室充电，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瞿明琮：你什么时候完事？】
　　【Lulu·露：唔……再半小时？我刚看完她最近一个月的朋友圈，没什么发现，还想再看看通话记录、购物记录这些。】
　　【瞿明琮：行，我先去买花，半个小时后见。】
　　【Lulu·露：花？厄瓜多尔玫瑰？】
　　【瞿明琮：……白菊花，谢谢。】
　　他当然要买白菊花啊！没有什么理由比过来送菊花更合适！
　　瞿明琮吐出一口气，拍拍身边的王为，然后往前走。
　　王为很懵，跟在他身后，“为什么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喂……喂！说话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明哥？老明？阿明啊！……”
　　…………
　　乔月萤现在有些挫败感。
　　虽然她一直言辞凿凿的说秦露是被人杀害的，但截至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发现一个嫌疑人。
　　按理说，秦露身亡，嫌疑最大的应该是她男朋友的父母，动机也很好理解：因为儿子身染狂犬病而迁怒于秦露。
　　可是段皓博的父母居住在遥远的三线小城市，今天早上才坐火车赶到青江市，完全没有作案时间，即便有，乔月萤也不相信两个人生地不熟的老人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实施这么完美的犯罪计划。
　　痕迹太干净了。
　　通话记录很干净，聊天记录很干净，朋友圈状态毫无异常，就连近期的购物记录，也在“自杀”那个时间段发起了退货申请，再一次佐证秦露是自杀。
　　原本乔月萤还在想，如果能找到几条近期购物的记录，就算不验尸也能让警方立案调查——瞧啊，她都有心情买二十包非秘卫生棉条！她怎么可能自杀呢？！
　　可是现在连退货记录都有了……
　　乔月萤心里也不禁产生了动摇，难道自己的推理，错了？
　　一个女大学生，不曾与人结仇结怨，怎么会有人杀她？没理由啊……
　　查得越多，乔月萤越质疑自己。
　　但她心态好，安慰自己：有些线索就是如此，第一次看时一切正常，但是当第二次看，第三次看的时候，也许就会发现端倪。
　　于是乔月萤把自己看过的所有记录，统统截图保留，然后一股脑儿发给瞿明琮。
　　【Lulu·露：存好了没？我等会儿要清空聊天记录，要不然就真成灵异事件啦！】
　　【瞿明琮：在存。】
　　【Lulu·露：你看秦露每天的外卖好丰盛，哪里像要自杀的人？】
　　【瞿明琮：嗯。】
　　【Lulu·露：她还点了奶茶！】
　　【Lulu·露：隔三差五的点，真是不怕胖啊。】
　　【瞿明琮：嗯。】
　　【Lulu·露：我也想喝奶茶。】
　　【瞿明琮：…………】
　　【Lulu·露：我想喝奶茶我想喝奶茶我想喝奶茶奶茶奶茶奶茶奶茶（无限循环）】
　　【瞿明琮：我去检察院大门口给你烧一杯？】
　　【瞿明琮：估计烧不着。】
　　【Lulu·露：哼！】
　　【瞿明琮：你赶紧的，别一直用秦露的号跟我聊天，对逝者多少尊重点。】
　　【Lulu·露：哦哦哦。】
　　【Lulu·露：咦？】
　　【瞿明琮：又怎么了？】
　　【Lulu·露：截图.jpg】
　　【Lulu·露：怎么这天也点奶茶了？】
　　【瞿明琮：你今天是跟奶茶过不去了？】
　　【Lulu·露：不是啊，你看日期，我记得那天她在事务所哭得好惨，怎么还会有心情点奶茶？】


第54章 制作打脸视频
　　乔月萤之所以对那天记忆深刻，是有缘故的。
　　因为那天刚好的是周五，瞿明琮带她去了一趟盲人按摩店，拍到邵家铭的妻子出轨，又因为发觉对方遭受家暴而决定放弃五万块的订单，哇~那种与金钱割舍的痛苦感，她都仿佛能感同身受。
　　后来他们在水果店找到白猫的项圈，联系秦露来认领，秦露来了以后哭得稀里哗啦，伤心极了，谁能想到，这么伤心的一个人，却会在离开事务所之后立即点了一杯奶茶？还备注：太热的不行，要冰的。
　　自己的猫死了，还有心情挑剔奶茶是热的还是冰的？
　　可如果不是真伤心，秦露又为什么要花一万块钱找猫？为什么会在事务所里泪流满面？为什么会在得知猫死以后还坚持找回猫的尸体？
　　太古怪了。
　　难道秦露的死，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埋下预兆？……可恶啊，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感觉太难受了！真希望尸检能尽快出结果！
　　乔月萤在手机里充满怨念。
　　她讨厌这种解不开谜题的感觉。
　　……
　　…………
　　下午瞿明琮没去事务所，留在家里陪瞿婉。
　　因为是新保姆第一天上任，他不确定瞿婉能不能习惯，所以至少这几天他想尽可能久的留在家里，帮助瞿婉慢慢适应。
　　不过心里还是记挂秦露的案子，等到晚上瞿婉睡着以后，瞿明琮又轻手轻脚披上衣服，出门去楼下的事务所。
　　大半夜的，事务所又亮着灯。
　　瞿明琮已经习惯了，不用想也知道是王为在事务所剪视频。
　　他拉开玻璃门，发现里面阵势颇大，人声讲解和不同音轨的配乐交融，白板上贴满各种打印资料，图文并茂，而王为本人正端着手机对那堆资料猛拍。
　　“你在干嘛？”他有些惊讶。
　　王为头也不回的说：“拍照片。”
　　瞿明琮走到近前，看了看，白板上贴着的资料全是各种关于猫头女的小道消息，被王为用粗黑的笔勾勾画画连在一起，气势汹汹的仿佛某桩连环杀人案的线索串联。
　　“你拍这些做什么？”瞿明琮问。
　　王为收起手机，往电脑里导入照片，表情认真的回答：“制作打脸视频。”
　　瞿明琮：“…………”
　　“士可杀不可辱，吴大强那三个孬种居然败坏我们王小明的名誉，就不要怪我下手狠辣。”王为哼了一声，在电脑前正襟危坐，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电脑，而是决定生死的战场。
　　瞿明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不太能理解，王为平时吊儿郎当的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会在这种事上出现莫名的胜负欲？
　　王为盯着电脑屏幕，双眼几欲喷火，嘴里说道：“吴大强这段时间主要靠探秘猫头女传说在涨粉，我做这段视频，就是要彻底破了猫头女的秘密！让所有人都看看，到底是谁在故弄玄虚！是谁为了流量不择手段！”
　　瞿明琮：“……你大概要用多久电脑？”
　　事务所里只有一台电脑，王为占了电脑，瞿明琮就用不成了。
　　手机虽然功能也算齐全，但是处理起一些文档资料，还是电脑更为方便。
　　“快了。”王为回答，“等我把这段音轨合上……你也帮我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修改？”
　　瞿明琮皱着眉，“背景配乐的音量小一点吧。”
　　“好，我调调……”王为认认真真的捣腾，剪辑软件的熟练程度是与日俱增，“现在呢，再看看。”
　　视频一开头，就是几排醒目的加粗大字：打脸！揭秘某些主播的探秘真相！
　　接着王为出现在画面里，表情略带挑衅的说道：“最近某位主播真有意思，借着探秘都市传说的名头在网络上故弄玄虚、坑蒙拐骗，涨了不少粉丝，这原本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暗地给我使绊子，背后跟我耍手段，我可忍不了，今天我就来揭秘一下，他们每天在玻璃河念叨的猫头女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视频有点长，感兴趣的可以先点个关注——”
　　镜头切入几张画面，有玻璃河的夜景，和网上流传的猫头女的插画。
　　王为的声音旁白：“传说在晚上11点后，路边会出现拎着无头死猫的女人，如果有人向她搭讪，她就会举起手里的无头死猫，问对方，把你的头借我，还有一种版本是，猫头女会问对方头在哪里。无论是哪个版本，总之猫头女的手里必定拎着一只没有头的死猫，而这段传说最早起源的地方，就是青江市的玻璃河，大家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但凡都市传说，都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猫头女的传说起源于三年前，而三年前的青江市还没有出现宠物殡葬行业，大部分人家里的宠物死亡，都会选择埋在玻璃河两岸，久而久之，玻璃河成为人们默认的一个宠物坟场，大家可以看看这些照片，还有当年的报道。”
　　镜头连续切换几张照片，既有玻璃河岸边的图片，也有关于玻璃河生态环境治理的新闻报道。
　　瞿明琮没想到王为这次做的视频这么严谨，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背景，所以才会诞生猫头女这样的传说。”王为继续在镜头中介绍道，“三年前，有一对情侣开车路过玻璃河，当时是深夜，两人在河边约会，发现一个正在挖坑埋猫的年轻女孩，因为对方一边挖一边哭，这对情侣担心对方出事，上前询问原因，那个女孩回答，说自己的猫被男朋友杀了，找不到猫头了，找不到猫头了。可能因为受了刺激，女孩不断重复找不到头了这句话，情侣中里女人感到害怕，就拉着男人一起离开了河岸，第二天又把这件事发布在论坛上，之后没过多久，网络上就开始流传猫头女的传说，所以！——”
　　镜头里，王为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的道：“没有那位主播说的什么鬼什么怪！都是假的！真正的猫头女，其实就是当年那个猫被男友杀掉的可怜女孩！这里是王小明调查事务所，我们为真相而战！”
　　最后一段配乐简直斗志昂扬。
　　“怎么样？还可以吧？”王为放完视频，扭头问瞿明琮。
　　瞿明琮：“…………”
　　他想说，如果没有最后那句话，其实还蛮好的。
　　“原来是这样……”手机里的乔月萤喃喃出声。
　　“什么？”瞿明琮问。
　　乔月萤恍然大悟，“秦露的案子……其实，那只猫才是关键。”


第55章 她正思考到关键处
　　瞿明琮挑了下眉，若有所思。
　　王为已经习惯时不时冒出声音的乔月萤，奇怪的问道：“怎么突然聊起秦露的案子了？不是已经送去尸检了吗，你们俩先评价评价我的视频啊，怎么样？没问题的话我就发布了。”
　　“先等会儿……”瞿明琮转身拿起手机，问乔月萤，“具体讲讲？”
　　乔月萤说：“秦露的死，起初被认定为自杀，其中一个原因是没有嫌犯，所以我们在调查时就像面对一团空气，无法精准的击中对方，可如果倒推回去会怎么样？首先是秦露的死，被凶手设计成了自杀，为什么大家会乖乖跟着自杀的思路走？因为在前一天，秦露的男友因感染狂犬病被送进医院，在正常人眼里，这件事对一个女学生是巨大的打击，可为什么段皓博会感染狂犬病？”
　　瞿明琮微微怔然，“因为他们在路边捡了一只猫？但是这太随机了。”
　　“是的，因为太具有随机性，所以我们从来没往这方面考虑过。”乔月萤点头说道，“但为了倒推顺利，我们假设一下呢？假设没有随机，秦露和段皓博走的那条路上必然有一只白猫，白猫身上必然携带狂犬病毒，秦露和段皓博必然决定收养这只流浪猫……你们发现没有？哪怕假设到了这种程度，段皓博也不一定会染上狂犬病，因为猫的行为是不可控的。”
　　“没错，只有当猫出现攻击行为，挠破或者咬破人的皮肤，才会导致狂犬病传染。”瞿明琮思忖着说道，“可如果是表现出攻击性的流浪猫，普通人遇见了根本不会考虑收养，秦露和段皓博遇到的白猫，大概率是性情温顺的，亲人的，所以他们才能轻易带回家，性格稍微差点的流浪猫，看见人早就跑远了，抓不住。”
　　这一点瞿明琮可太有体会了。
　　乔月萤说：“你们看，问题来了，秦露和段皓博在路上遇到了一只温顺、亲人、可怜的白猫，为什么带回家之后，白猫会性情大变，攻击段皓博？”
　　王为忍不住插了一句：“这不是很简单吗？因为段皓博虐猫啊，兔子急了还咬人，段皓博被猫咬了也很正常啊。”
　　“那么，凶手是怎么知道段皓博会虐猫的？”乔月萤问。
　　王为听了愣住，答不上来了。
　　并隐隐有种要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瞿明琮则是心头一沉，发觉出其中的关键，“……找不到嫌疑人，是因为凶手不在秦露的生活圈子里，应该重点调查的不是秦露，而是段皓博！凶手对段皓博非常熟悉，只有这样才能完成这一连串看似不可能人为的操作！”
　　“不止如此。”乔月萤沉声道，“秦露很可能也被操控了，否则秦露只要在收留流浪猫时，带猫去做个全面检查，整个计划全盘崩塌，所以凶手需要秦露的配合。”
　　这确实是一个环，中间任何一个节点错漏，都不会导致现在的结果。
　　“可是这也太扯了吧？！”王为瞠目结舌，“有必要吗？为了杀个人就搞出这么多的事？还都是概率性事件！光是有狂犬病的猫就不好找，病毒还得处于潜伏期，否则一病发猫马上就会死掉，而且而且，还要确保猫会攻击秦露的男朋友！否则根本没机会感染病毒！还有啊，她男朋友既然有虐猫前科，难道不知道做好防护措施？这种杀人计划也太不靠谱了吧！”
　　瞿明琮蹙眉思索，慢慢点了点头，“确实……狂犬病虽然可怕，但其实想要感染上这种病毒，条件相对比较苛刻，病毒必须通过血液感染，只要段皓博提前做好防护措施，并不一定会感染……这案子太怪了，很多地方都说不通。”
　　事务所里暂时陷入静默。
　　更准确的说法是，讨论陷入僵局。
　　瞿明琮看向手机。
　　似乎感应到他的疑惑，乔月萤说：“智慧白色斜射之光。”
　　瞿明琮：“…………”
　　王为：“啥？”
　　瞿明琮缓缓抬起一只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揉了揉，“……她的意思是，暂时不要打搅她，她正思考到关键处。”
　　王为：“啊……这…………噢，嗯。”
　　安静两秒，王为再次出声：“那我的视频……”
　　瞿明琮道：“视频没问题，你发吧。”
　　王为扭头就到电脑前忙活去了。
　　瞿明琮蹭不到电脑，便在沙发这边坐下来，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开秦露的朋友圈里，试图从里面找到关于段皓博的信息。
　　现在只知道段皓博是和秦露同校的研究生，据说还是本校保研直升，至于他是哪一届的学生？是否有同学和他一样在本校读研？这些问题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找到认识的人就好办了，打听一下段皓博的社交圈子，说不定会有新进展。
　　瞿明琮从秦露的朋友圈找到段皓博的朋友圈，然后从段皓博分享的视频来源，找到段皓博在另一个社交平台上的账号，又从互关名单里找到几个简介显示同一大学的用户，陆续记录下来，打算明天挨个联系，打探情报。
　　时间快到凌晨时，许宸杰忽然打来电话。
　　瞿明琮看到来电名称，不禁有些意外，这个时间段打来电话，恐怕是和案子有关。
　　他立即接通电话，果不其然听见手机那头的男人叹道：“喂！你最近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吗？真被你说中了！秦露的死很可能是一场谋杀！”
　　瞿明琮惊讶于他的效率，“尸检这么快出结果了？”
　　按照正常流程，至少得24小时以后才出结果。
　　“你上次说了那些疑点后，我心里不踏实啊！所以叫同事帮忙加了个班，没想到真查出点东西！”许宸杰感叹道，“秦露的血液里残留酒精，她死之前喝了酒！我们查过她出门时的电梯监控，她身上没带酒，那么小的女士拎包里也放不下酒瓶！”
　　瞿明琮问：“有没有可能是在家里喝了酒，然后开车去桥边？”
　　“这个可能我早就想到了，已经派人去秦露家搜过！她家里没有酒，垃圾桶里倒是有几张奶茶的外卖小票！”许宸杰斩钉截铁的说，“这说明当时桥上还有另一个人，酒是另一个人带来的，秦露就是喝了对方的酒所以体内才会残留酒精！”


第56章 似乎格外久
　　许宸杰笑道：“托你的福！今天晚上我手底下的人全都要连夜加班，查监控！”
　　瞿明琮闻言也笑，心头轻松不少。刑侦组的办案效率是绝对没问题的，只要立案，就会争分夺秒的侦查。
　　他又想到乔月萤的推测，便对许宸杰说：“也重点排查一下段皓博的社交圈子，如果不是段皓博得了狂犬病，秦露自杀这件事本身就不能成立，所以凶手大概率是一个对段皓博非常熟悉的人，甚至可能就连狂犬病也是凶手设计好的。”
　　“嗯，有道理。”许宸杰点头，对于案件线索他通常是来者不拒，当下痛快地回道，“等明天腾出多一些人手，我立刻安排人去查。”
　　时间已经很晚了，许宸杰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瞿明琮没再继续和他聊，简单聊过几句后挂了电话。
　　手机刚放下，就发现王为正目光灼灼盯着他。
　　瞿明琮：“…………”
　　有一点点压迫感。
　　王为几步走过来，两眼发亮，“我说……小乔这张嘴是开过光吗？居然真是凶杀案？！真的是？！我靠我靠我靠……早知道刚才那段视频我应该再剪辑一下，补上这段！打脸效果肯定更好！”
　　瞿明琮嘴角微抽，“等事情查出结果，你再考虑发视频的事吧。”
　　王为想了想，脸上的兴奋慢慢压下来，认真点头，“你说的对，今时不同往日，咱们现在可是网红号，视频内容要慎重。”
　　瞿明琮的嘴角又抽了一下。
　　如果时间回到一年以前，他就算是想破脑壳都不会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跟“网红”这两个字挂上钩。
　　当然，他更想不到自己的手机里会住进一个女侦探。
　　……说起来，乔月萤已经很长时间没说话了。
　　这次的智慧之光时间似乎格外久。
　　她每天在手机里东想西想，也不知道需不需要睡觉……反正，他困了。
　　…………
　　……
　　第二天，生物钟让瞿明琮准时在七点半醒来。
　　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是看手机——乔月萤仍旧没动静，许宸杰也没有发来消息。
　　瞿明琮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伸懒腰，起床洗漱换衣服。
　　保姆八点多到，瞿婉要睡到八点半才醒，到时家里会变得热闹一些，因为瞿婉每天早上都会打开音乐，做一套医生推荐的保健操。
　　瞿明琮在一片祥和悠扬的音乐声中，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通过的系统提示信息。
　　他昨晚通过段皓博的互关账号，向其中几个疑似段皓博同学的用户发起了好友申请，看来可以开始采收成果了。
　　瞿明琮动了动手指，向对方发送消息。
　　【用户30791325：你好，我是王小明调查事务所的调查员，我们正在调查段皓博感染狂犬病一事，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超超·学霸知识分享：你真是王小明事务所的调查员？这号也不是企业号啊，是事务所的小号吗？】
　　瞿明琮看了眼自己的用户名，不得不承认，确实缺乏可信度。
　　【用户30791325：新注册的，资料还没来得及编辑。】
　　【用户30791325：请问你认识段皓博吗？我看到你和段皓博是互关状态。】
　　【超超·学霸知识分享：认识，我们是大学同学，他是保研，我是自己考的。】
　　【用户30791325：可以语音电话吗？大概会占用你三到五分钟时间，不会太久。】
　　【超超·学霸知识分享：啊？就这么开始聊？不用先认识认识吗？】
　　瞿明琮：“…………”
　　他以前查案子，遇见过敷衍的，遇见过不耐烦的，遇见过直接挂电话的，唯独没遇见过主动想要认识认识的。
　　【超超·学霸知识分享：要不我们见面聊吧？】
　　瞿明琮：“…………”
　　这人好主动。
　　【超超·学霸知识分享：我刷到过你们的视频，我也有做自媒体，你看调查的时候，我们能不能顺便拍个视频？互利互惠，怎么样？】
　　瞿明琮皱着眉看完，在考虑怎么回复。
　　对方好似担心他不同意，又发来消息。
　　【超超·学霸知识分享：我的号主要做知识分享和学习规划，别看我粉丝少啊，粉丝主体是学生和宝妈，黏性相当可以的，再说我还给你们提供线索了，你们不吃亏。】
　　【用户30791325：你想怎么拍？】
　　【超超·学霸知识分享：就在你们事务所拍吧，现在可以拍么？我人在学校，离得不远，你那边要是没问题的话，我现在就过去。】
　　【用户30791325：行，你过来吧。】
　　瞿明琮收起手机，看了眼在客厅做卫生的新保姆，又看向卧室里做保健操的瞿婉，“妈，我去事务所了。”
　　“去吧。”瞿婉活动着胳膊和腿，“中午回来吃饭吗？”
　　“回来吃。”瞿明琮随手披了一件外套出门。
　　下楼出小区大门，拐弯走几步就是事务所，这是世界上距离最近的通勤。
　　王为不在，只有徐心琪一个人在事务所里，她正弯着腰收拾猫砂盆，所以事务所现在的气味着实是不好闻。
　　“明哥？哇，今天这么早？”徐心琪惊讶道，“还不到九点呢。”
　　“约了一个科技大的研究生在事务所见面。”瞿明琮把门拉开通风，皱着眉回道，“我本来只想在电话里问他几个问题，但是他非要见面聊，还要拍视频，说自己的号做知识分享和学习规划，可以跟我们互利互惠……真新鲜，以前我在外面查线索，都是我追着别人问，头一回见着主动找我提供线索的。”
　　徐心琪噗嗤乐了，“哈哈，现在这种人好多，没办法呀，就业压力大，研究生也卷得不行。”
　　瞿明琮走过来，瞧了瞧猫。
　　猫粮和水徐心琪已经添过了，橘猫懒洋洋地躺在窝里，三只毛发稀疏的小猫崽挤在它肚子上吃奶。
　　“哪只领养出去了？”瞿明琮问。
　　“两只三花的都有人定下了，等满月就能送出去，剩下母猫和那只小黑猫没人要。”徐心琪感慨，“过不了多久，就要母子分别啦。”
　　瞿明琮伸了一根手指进笼子，戳了戳小猫崽的尾巴。
　　门外忽然有人问：“你好，刚才你们的调查员约我过来协助调查——”
　　瞿明琮扭头看过去。
　　这么快就来了，真积极啊。


第57章 明哥最擅长这个
　　“你们拍，还是我来拍？”门口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举着手机问。
　　瞿明琮被他问住了。
　　徐心琪对拍视频这事比瞿明琮积极，立即笑脸相迎：“我来拍吧！”
　　眼镜男又说：“那我能不能从街对面开始拍？你们看，就从那儿——”
　　他指了指门外面，“我从对面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跟粉丝做介绍，走到这里拍一下你们事务所的招牌，然后啪！镜头切到事务所里面，这样可以吧？”
　　瞿明琮面无表情的道：“我不能入镜。”
　　“啊？”眼镜男愣了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噢噢我明白了！你是调查员，如果露脸了会影响你以后外出做调查，没事没事，那就只拍我，给你打码。”
　　他环视一周，目光定在墙上的锦旗上，指着锦旗下方的单人沙发说：“就这儿吧，我坐这里，然后你问我答。”
　　这人不仅主动负责起了镜头调度，连场景和机位都给自己找好了。
　　瞿明琮点头，“可以。”
　　他以为可以开始了，结果眼镜男又撸起袖子，吭哧吭哧的把事务所里一棵两米高的滴水观音挪到沙发边上，然后揭了双人沙发上的毯子，换到单人沙发上，这还不算完，眼镜男又把角落里沉积的资料和书册统统堆在沙发脚边上，营造气氛。
　　瞿明琮扯了下嘴角，说道：“你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眼镜男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摸着后脑勺说：“这样配色好看。”
　　瞿明琮也不好说什么，只心里想着，下次不能轻易答应这种要求，如果每个三五分钟就能问清楚的问题，都要花这么多功夫拍视频，他会烦死。
　　一旁的徐心琪拿出手机看了看，“哇，真的耶，虽然看起来乱，但是从手机镜头里看，这个构图和颜色都正合适！”
　　瞿明琮：“…………”
　　请不要助长这种风气好吗？
　　一切准备就绪，眼镜男举着手机拍杆去了街对面，并装作第一次光临事务所，一边走一边介绍：“大家好，我是你们熟悉的超学霸超超，今天我们不谈学习，不聊方法，今天我们关心一下身边的人和事，大家看一下这家店的店名——王小明调查事务所，不要看它不起眼就小瞧哦，因为它会让你大跌眼镜，前不久发生在玻璃河的抛尸案就是这家事务所侦破的，今天我之所以过来，是来协助他们侦查新案件，现在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他走进事务所，朝瞿明琮打了声招呼：“嗨，你好，我是梅超，叫我超超就行。”
　　瞿明琮：“…………”
　　梅超笑笑，关了摄像头，径直走向单人沙发，嘴里说道：“你们事务所的调查员，都像你这样内向吗？”
　　瞿明琮神色淡淡的点了下头，“对，都像我这样。”
　　旁边的徐心琪噗嗤笑出了声，乐道：“当然像啊，我们事务所就只有明哥这一个调查员。”
　　梅超嘴角一翘，看向瞿明琮说：“嘿，有点子幽默细胞。”
　　瞿明琮耐着性子问：“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啊！你们这儿还有猫？！”梅超突然发现墙角的猫笼，兴奋道，“能撸吗？”
　　徐心琪迟疑的说：“能是能，不过都是流浪猫，可能会挠你……”
　　“没事，挠不着我。”梅超打开笼子，手法娴熟的从笼子里拎出一只小黑猫，捏着脖颈，猫崽无法反抗，本能的蜷起了尾巴。
　　梅超又托起猫屁屁，换了只手摸猫崽子的额头和脸颊，很快就摸得猫服服帖帖，甚至发出了咕噜声。
　　“哇，你好会啊。”徐心琪惊叹道。
　　“我家里养了五只猫。”他朝徐心琪得意的扬了扬眉，然后抱着猫走到沙发边坐下，手机放茶几上，镜头对准自己。
　　“好了，你们可以开始问了。”梅超一边撸猫一边说道。
　　瞿明琮无声的撇了下嘴角，在旁边的双人沙发上坐下来，问他：“你和段皓博熟吗？”
　　梅超回道：“一般，大学同学四年，研究生又成了同学，不过我们都不住宿舍，所以平时没什么交集。”
　　瞿明琮心想那就是不熟呗。
　　“据你所在，段皓博这个人有没有跟谁结怨过？或者我这么问，生活中他和谁的关系最差？”
　　“没有吧，他那人挺和气的。”梅超说道，“人缘一直都挺不错的，大学的时候经常帮这个带饭，替那个签到。”
　　瞿明琮蹙眉，“你不是说他不住宿舍吗？不住宿舍还能帮人带饭？”
　　“那是后来跟女朋友分手，就搬回宿舍住了嘛。”梅超说道。
　　瞿明琮微愣，立即问：“他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梅超也反应过来，“对噢！要说段皓博这人跟谁结过怨，那也只能是前女友了，他女朋友也是我们班上的，叫凌菲，分手的时候两个人闹得很不愉快，后来凌菲休学不来了，段皓博也消沉了很长时间。”
　　“你知道他们分手的原因吗？”瞿明琮问。
　　梅超回忆了下，“呃……好像是因为凌菲给段皓博戴了绿帽？”
　　徐心琪给两人倒水端过来，听了笑容灿烂，“绿帽？哈哈哈，我们明哥最擅长这个。”
　　瞿明琮：“…………”
　　他并不需要这种褒奖。
　　“你的意思是，凌菲脚踩两只船？那为什么后来会休学？”瞿明琮继续问道。
　　梅超想了想，“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听人说是凌菲和别的男人上床，小视频被传到校园网上了，班上不少人都看了那视频，不过我没看着，我知道这事的时候视频和照片已经被删了，唉，出了这么大的丑，换我我也休学，没脸见人啊。”
　　瞿明琮问：“只有凌菲一个人休学？那个和凌菲上床的男人呢？”
　　梅超笑了下，“你懂的，那种视频一般看不着男的长相。”
　　瞿明琮稍微噎了下……
　　“除了这个叫凌菲的人，你还能想起别的线索吗？只要是和段皓博有关都可以。”
　　梅超摇头，“暂时想不起来了。”
　　“那对于段皓博这个人，你会怎么评价他？你觉得这个人的人品怎么样？”瞿明琮的目光落在梅超怀里的小猫身上，意有所指的问，“比如对待动物……段皓博喜欢小动物吗？”
　　梅超绞尽脑汁，“小动物……他好像，一般？”
　　瞿明琮不抱希望了，起身说道：“今天谢谢你的协助，回去以后想起任何线索，请随时联系我们。”
　　梅超客气的点头，“好的好的好的……”
　　瞿明琮把这位热心市民送到门口，转身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这时，挂在胸前的手机忽然亮了。


第58章 被凶手灭口了
　　瞿明琮心想这智慧射光的时间可算是结束了，就是不知道这次她推理出了什么结果。
　　手机里乔月萤长叹一声：“啊~~~~~难受！我需要去买杯奶茶！”
　　瞿明琮脚下一踉跄，扶住玻璃门，“……你推理了十几个小时，推理出需要买奶茶？”
　　“对，奶茶！推理到了最后一步，去买杯奶茶才能验证我的推理是否正确。”乔月萤调出地图软件，在目的地里输入奶茶店的地址。
　　手机里响起提示音：“开始导航。”
　　瞿明琮：“……现在？”
　　“不然呢？”乔月萤在手机里催促，“你不想尽快知道答案吗？快点啦，骑上我们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嘟嘟嘟~~嘟嘟嘟嘟~~”
　　瞿明琮听她唱歌头疼，但又无力阻止，只得走进事务所快速拿上车钥匙和口罩、帽子，又跟徐心琪打了声招呼：“小琪，我出去一趟，王为来了你告诉他一声。”
　　“噢，知道了。”
　　徐心琪抱着小猫崽站在门口挥手送别。
　　摩托车疾驰而去，带起路边堆积的落叶，洋洋洒洒飘落。
　　徐心琪望着远处摩托车的影子，轻声感叹：“多么美好的恋情啊，喝奶茶还要亲自去买，都不点外卖的。”
　　……
　　…………
　　去奶茶店会路过的秦露就读的大学。
　　瞿明琮在导航的指引下拐进一条偏窄的街道，道路两侧全是各种小吃店，烧烤火锅寿司烤肉奶茶鸡蛋仔章鱼小丸子……什么都有。
　　这也不奇怪，几乎每所大学的附近都有这么一条小吃街。
　　乔月萤说：“秦露住的小区离这里很近，点外卖应该有就近原则，同一品牌的奶茶店，选择近的既能省时间，也能省配送费，可是距离几百米的奶茶店她一家都没选，偏偏选了一家距离超过2公里的奶茶店。”
　　瞿明琮略感意外，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虽然秦露的外卖订单他也看了，但他以为是秦露突然想换换口味，毕竟女孩子点奶茶实在是太常见了。
　　“她以前点过那家店的奶茶吗？”他问。
　　“从来没有，有意思吧？”乔月萤笑笑，笑声里透着小精明，“她最近一个月的外卖订单我全研究透了，光顾次数最多的是学校附近一家主打鲜果茶的店，但是在我们发现猫项圈的那一天，她从事务所离开后立即点了一杯奶茶，而且是一家距离很远的奶茶店，所以我觉得很古怪，哭得那么伤心，为什么还会有心情点奶茶？如果想用奶茶来平复情绪，也应该选一家熟悉的店才对吧？秦露却选了一家之前从来没光顾过的店，而且在后来的几天时间里，她几乎每隔一天就点一次，一直到……段皓博被救护车拖走。”
　　瞿明琮骑着摩托车，蹙眉听着她分析，“……你的意思是，秦露一直以点奶茶的方式和凶手取得联系？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调查秦露和商家的聊天记录，或许会有发现。”
　　这是一个盲区，通常调查一个人的网络社交时，几乎不会考虑外卖软件，毕竟外卖软件的聊天功能并不明显，就连聊天界面也很难发现。
　　乔月萤听了却说：“估计查不到，你不要忘了哦，凶手可是能够在秦露手机上留下遗言的人，既然能使用秦露的手机，还把手机大大方方留给人去查，那肯定早就已经把不利于自己的线索统统删光了。”
　　“明白了，没有证据。”瞿明琮已经远远看见了康成桥，加速从桥上驶过，“你准备怎么做？”
　　乔月萤沉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秦露要求我们找回白猫的尸体。”
　　“嗯，记得。”瞿明琮回道，“当时我们都觉得奇怪，那只猫她明明只养了两周，感情不算深，却非要给猫收尸，现在想想，也许秦露早就知道猫身上有狂犬病毒，担心病毒扩散所以非要我们把尸体找回来？这算毁尸灭迹吗？”
　　乔月萤没有回答。
　　没过一会儿，前方能看见那家奶茶店的招牌了，瞿明琮默不作声的把摩托车开到了街对面，停在一棵梧桐树下。
　　奶茶店的铺面很小，只有两个年轻姑娘在里面忙碌，门口排了一段不长不短的队伍，有外卖骑手匆匆过来取餐，又骑着电动车匆匆离开。
　　瞿明琮坐在摩托车上默默看着。
　　乔月萤开口说：“这个案子我每次推的时候，都很不顺畅，因为只有段皓博出事，秦露自杀才会显得合情合理，可段皓博是否出事，涉及到的关键点太多，最疑惑的一点就是如何让他感染上狂犬病毒。我们都知道，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猫活不了几天，只有病毒处于潜伏期时，猫才是安全的，当病毒处于潜伏期，猫不会显出攻击性，更不会主动伤人，秦露能够顺利把猫领回家，说明当时的白猫是温顺的，那么段皓博又为何会感染上狂犬病毒？就算是虐猫行为刺激到了猫，但段皓博难道会蠢到不做任何防护措施吗？还有……就算段皓博真那么蠢，被猫挠了或者咬了，他也不一定会病发，说不定病毒潜伏几个月才会发作，这样一来，难道凶手还要等上几个月再对秦露下手吗？上次王为问，为什么凶手要这样大费周章，如果想要一次性解决段皓博和秦露，让他们俩同时感染上狂犬病不是更容易吗？……我只要想到这些，就忍不住质疑自己，怀疑推理是不是错了。”
　　瞿明琮问：“那你现在想通了吗？”
　　乔月萤语气格外认真的说：“谈不上想通了，但确实存在一种可能性，能够让凶手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完成这个看似充满意外与巧合的计划。我之前一直没想到，是因为一步错，步步错，我的思维陷入了一个误区——谁说狂犬病毒，就一定是被猫感染的？有没有可能……那只白猫的身上，根本没又携带狂犬病毒。”
　　瞿明琮微微怔住，“不是猫的话，那是……投毒？”
　　“秦露配合凶手一起完成了投毒，然后被凶手灭口了。”乔月萤下了结论。


第59章 猫的作用
　　“你等等……”瞿明琮顿住，思绪一时难以理清，“如果是投毒，猫的作用又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迷惑我们？”
　　“不是为了迷惑我们，”乔月萤说，“猫的作用，是为了迷惑段皓博——想想看，如果你是段皓博，这段时间没有和猫狗接触过，却被确诊感染上了狂犬病毒，你会怎么想？”
　　瞿明琮先是一愣，随后脑海中突然豁亮，而下一秒他就想骂人了，“……凶手想让段皓博哑巴吃黄连？”
　　乔月萤点头，“对，没接触过猫狗却染上狂犬病，遇到这种事是个人都会觉得奇怪，谁也不想无缘无故就死掉，段皓博肯定会想办法调查原因，不仅会报警，还会怀疑秦露，但秦露每天和他同住同行，哪有机会接触到狂犬病毒？病毒源在哪里？只要顺着秦露往下查，就会查出凶手的身份。但是家里有只猫，情况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瞿明琮皱眉，望向对面的奶茶店，神情紧绷了几分，“所以，凶手知道段皓博有虐猫的癖好，故意让秦露收养那只猫，段皓博感染上狂犬病毒后，只会误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不会深究，更不会想到有人投毒害自己。在凶手的计划里，段皓博成了一个隐瞒者，一个包庇者。”
　　“是的，凶手非常了解段皓博的癖好，也确信他会对那只猫下手，所以两人的关系一定非常密切，可能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可能是同一间宿舍的舍友，可能是曾经的恋人……”
　　乔月萤停顿住，轻轻“咦”了一声。
　　“有一个语音电话。”
　　甜心女友的游戏界面退出，手机屏幕切换至微信，显示“超超·学霸知识分享”发起了语音通话请求。
　　瞿明琮皱了皱眉，接通语音电话。
　　梅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是明哥吗？哎，我刚才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段皓博和凌菲分手，好像是因为凌菲养的猫丢了，她怪段皓博没照顾好她的猫，闹着要分手，段皓博一直想挽回来着，但凌菲是个大小姐脾气嘛，傲得很，两人为这事闹了很久……再后来就是小视频流传出来，凌菲休学。我刚才琢磨这事，忽然觉得好巧啊，段皓博谈的这两个女朋友，怎么都是养猫的？而且猫还都死了，他不会真是个变态吧？哇，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啊……”
　　瞿明琮默默听着，眼睛注视街对面奶茶店里的两个女孩，问：“你有凌菲的照片吗？”
　　“噢，有的，我们班刚开学的时候拍过集体照，等我找找……”梅超打开朋友圈，直接翻到大学刚开学那几天，很快找到几张班级合照给瞿明琮发了过去。
　　“第二排，从右数第三个就是。”梅超说。
　　瞿明琮比对长相看了看。
　　梅超仍在不解的念叨：“猫猫那么可爱，怎么会有人对猫猫下手呢？没道理啊……”
　　瞿明琮说：“谢谢你提供的线索，后续有问题再联系。”
　　语音通话挂断。
　　乔月萤嘿嘿一笑，“巧了，瞌睡遇到枕头。”
　　瞿明琮跟她一句：“针眼遇到了线头。”
　　乔月萤微愣，语气莫名认真起来，“……咸菜遇到稀粥。”
　　瞿明琮沉默了。
　　而后他回道：“大可不必有这种胜负欲。”
　　他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许宸杰的名字，“老许那边还在查监控，也许已经查到凌菲这个人了，我们最好提醒他一声。”
　　“可我们没有证据。”乔月萤说，“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段皓博的现女友在前女友打工的奶茶店里点过外卖，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确定，既没有凌菲和秦露见面的证据，也没有投毒的证据，一切都只是推测，你想好要怎么说服许宸杰了吗？”
　　“不需要说服，提供线索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瞿明琮语气平淡的道，“如果有了明确的嫌疑人，还不能查出证据，那不是我们的问题，是他们能力不足。”
　　乔月萤又是嘿嘿一笑：“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有个主意。”
　　瞿明琮毫不意外，“说吧，什么主意。”
　　“最关键的猫已经被毁尸灭迹了，想要给凌菲定罪，只剩下狂犬病毒这个证据。”乔月萤充满期待的说，“你看能不能让你那位刑侦队的朋友，带人去凌菲家里搜一搜，如果能搜出来狂犬病毒，这个案子她就脱不开身啦~”
　　瞿明琮皱了下眉，“不好办……这事需要先申请搜查令，不合规矩的事许宸杰也有心无力，而且病毒说不定已经被凌菲处理掉了，她没必要留着这么大的隐患。”
　　“她肯定还留着。”乔月萤慢悠悠的压着声调，“你别忘了，段皓博只是被送进医院，可还没死呢。”
　　一个费尽心机的猎人，在没有看到猎物死之前，怎么可能放下手里的武器？
　　瞿明琮想了想，拨打许宸杰的电话，“我跟他商量一下。”
　　电话铃声响了一阵，终于接通。
　　只一晚上没联系，许宸杰的声音变得像干裂的老木头：“你最好有新线索告诉我，否则我不能原谅你吵醒我刚入睡两小时的睡眠。”
　　瞿明琮：“…………”
　　“说话啊！”许宸杰暴躁问，“不说话我就去补觉了！我查了一晚上的监控，早上才睡！”
　　瞿明琮问：“查出什么没有？”
　　许宸杰闻言更加暴躁了，“那里可是康成桥，桥上没监控，河岸也没监控，沿街的位置倒是有，可是监控死角一大堆！查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查到，要么这就是一桩自杀案，要么是凶手格外熟悉地形，利用监控死角避开了所有摄像头！我最多撑三天，三天如果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上头估计会强制要求我撤案！”
　　“应该用不了那么久……”瞿明琮注视着对面奶茶店里的凌菲，二十岁出头，身量高挑，面容清瘦，素净的脸上挂着浅淡微笑，看上去普普通通一个女孩子，却已经成为这桩案子里的最大嫌疑人。
　　他开口说：“我查到一个人，叫凌菲，是段皓博大学时期交往的女友，很可能是杀害秦露的凶手，包括段皓博感染狂犬病毒可能也与她有关，你现在能不能安排几个人去一趟凌菲住的地方，如果能找到她私藏的病毒，这案子就破了。”
　　“什么？”许宸杰觉得他这番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凌菲？你怎么查到的？……没有搜查令我不能随便进屋……等等，你确定是她？有几分把握？你要是确定这个人有问题，我再想想办法。”


第60章 我是小王被踢出群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许宸杰说：“我可以让队员守在屋子外面，防止她销毁罪证，等她回来时再以了解情况为由，跟着她一起进屋，只要进了屋，我的队员随便看一看，翻一翻，动作不搞太大就不会受处分，上面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那你最好快一点了。”瞿明琮回道。
　　“你可真行，比我的领导还冷酷，”许宸杰揶揄道，“我已经忙了一晚上加一早上，都不让人歇歇。”
　　“因为她现在好像要回去了。”瞿明琮盯着对面的奶茶店，脸色不佳，“不聊了，我想办法拖住她，你快点查出她的住址然后赶过去。”
　　奶茶店里，高个子女孩脱下了围裙，穿上一件黑色夹棉外套，然后挎上包包，又把手机、水壶等零碎物品装进包里，明显一副准备下班的样子。
　　和她换班的是个年轻男孩，系上围裙替换了她的位置。
　　瞿明琮看着她背着包离开奶茶店，沿人行道不紧不慢向前走，既没有选择附近的共享单车，也没有站在路边打车，似乎是打算步行回家。
　　摩托车太惹眼，瞿明琮只能把摩托车留在原地，佯装路人远远跟在对方身后。
　　“你想怎么拖住她？”乔月萤问。
　　瞿明琮皱眉观察前面的凌菲，“看看再说。”
　　乔月萤扒拉出地图软件，在平面图上圈圈点点，“如果步行回家的话，她住的地方应该在半径1公里以内，让我康康……从这里出发，这个方向有可能是去丽水苑，也可能是尚品小镇……哎？瞿明琮你看，去康成桥正好也是这个方向。”
　　她的话刚说完，前面的凌菲就拐进一条小路。
　　瞿明琮跟过去看了眼，是住宅小区的后街，僻静，没什么人，零星几个摄像头挂在上空，被多年不经修剪的枝杈树叶挡得严严实实。
　　即便没有遮挡，这里的摄像头多半也是坏的。
　　瞿明琮对此很有经验，所谓的城市天眼听起来厉害，实际上很多摄像头都处于年久失修无人管的状态，尤其是这种犄角旮旯的位置。
　　前面的凌菲已经走出去很远，瞿明琮默不作声的跟上。
　　落叶无人打扫，踩在脚下发出沙沙声。
　　他远远看见凌菲在路边蹲下，从包里掏出一些什么东西，片刻后又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瞿明琮继续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路过刚才她蹲下的位置时，发现那里摆着一只碗，碗里装了些猫粮，大约是凌菲放的。
　　“她还挺有爱心的嘛。”乔月萤评价一句。
　　瞿明琮沉默片刻，淡淡道：“不仅有爱心，而且很放松。”
　　连续作案两次，似乎一点儿也不紧张，还有心情投喂附近的流浪猫。
　　瞿明琮继续往前走。
　　走出这条街道后，右拐直行，再过两个路口就能看见康成桥，这里的人变多了，车也多了。
　　他观察四周环境，对乔月萤说：“如果沿这个路线过桥，基本上可以全程不被摄像头拍到。”
　　“路口不是也有监控吗？总不可能全是坏的吧？”乔月萤道。
　　瞿明琮说：“道路中间的摄像头主要是为了防范交通事故，她刚才一直贴着边儿走，应该拍不到。”
　　他环顾一周，又皱了皱眉，“难怪许宸杰查了一晚上也没有收获，这一带已经被划入市政翻新规划里，靠近河滩的这条街全要拆，能调查的监控资源太少了。”
　　这几年青江市发展得很快，许多地方都面临拆迁重建，尤其玻璃河一带，已经被拆得七七八八了。
　　瞿明琮跟着凌菲上了桥，这时，凌菲停下来，倚着桥栏看风景。
　　瞿明琮站在上桥的入口处，有些犹豫，如果他也停下来，会显得很刻意。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瞿明琮先接了电话。
　　王为电话里几乎在咆哮：“你被人拍到了！！！”
　　瞿明琮：“？”
　　“你往身后看啊！”王为愤怒嘶吼，“吴大强这个王八蛋！他们家的老大和老三在桥边直播蹭秦露自杀事件的热度，现在拍到你了！还说你是猥琐男跟踪漂亮小姐姐！卧槽我要被气到心梗了！瞿明琮你要是我兄弟现在就过去给他们两拳啊啊啊！”
　　瞿明琮：“…………”
　　他转身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确实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他这一路注意力全在观察摄像头上面，倒是没留神自己被人直播拍到了。
　　吴大强那边两个人此刻也是懊恼，原本他们在解说自杀的女大学生，联系上次玻璃河挖出一具男尸，这两件事非常适合烘托气氛搞封建迷信，可以说这条河邪门，女大学生被河里的水鬼拖走了，网友们爱看这个，这都是流量密码。
　　谁知道拍着拍着，拍到了瞿明琮，这可是竞争对手，那当然要挖苦几句。
　　于是两人在直播间里引导粉丝一起阴阳怪气，嘲讽王小明事务所的调查员是个猥琐男。
　　结果就在刚才——
　　就刚刚！
　　瞿明琮转身之后，粉丝们在直播间直呼好帅！
　　【囫囵游鱼：天啊，这长得也太帅了吧！根本不猥琐好吗！】
　　【夜无痕：好像还有点眼熟？】
　　【咸鱼水：觉得眼熟是不是因为像明星？】
　　【helen风：刚才看背影就觉得帅了！没想到正面更帅！】
　　【蓝冰凝：这么帅的人不可能尾随小姑娘！不可能！】
　　【简单泡泡：对呀对呀，帅哥跟在女孩子后面肯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是在暗中保护呢？】
　　【哈家小妹：哎呀我好喜欢这个冷冷酷酷的劲儿，他就是王小明事务所的调查员？主播对不住了，我要转粉！】
　　【我是小王：欢迎关注直播间#王小明探案记#】
　　【我是小王：欢迎关注直播间#王小明探案记#】
　　【我是小王：欢迎关注直播间#王小明探案记#】
　　【系统消息：用户“我是小王”被踢出群聊。】
　　……
　　吴大强这边两个小伙子很不服气，负责拍摄的人外号叫大吴，立即对准自己的哥们怼脸拍，边拍边道：“看看咱们的强sir，长得也很帅啊！其实干这一行，帅不帅是其次，最重要的要把心摆正，对不对？家人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叫强sir的急于找回场子，灵机一动，拔腿就往桥上跑！
　　大吴举着手机在后面追。
　　两人一路疾跑，直接冲到凌菲面前，强sir酷酷地一笑：“你好啊美女，我们发现那位男士一直在跟踪你，请问需要帮助吗？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第61章 调查员先生
　　凌菲微微愣了下，顺势朝身后望去，看见了不远处的瞿明琮。
　　瞿明琮：“…………”
　　乔月萤小声说：“好尴尬哦。”
　　瞿明琮心情复杂的回答：“确实尴尬，不过，也算成功拖住她了。”
　　乔月萤：“现在怎么办？”
　　瞿明琮：“随机应变吧……”
　　首先得解释清楚跟踪的事，否则真被当成猥琐男送进警局，那就太丢脸了，许宸杰铁定会笑死。
　　瞿明琮现在还没有凌菲行凶的证据，但是他跟踪的人证已经有了——
　　“美女你不用怕，也别紧张，我们俩是正经事务所的调查员。”强sir单手撑着桥栏，甩甩头发，一副潇洒又热心的模样，“有我们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凌菲笑了笑，指指他们的手机，“不好意思，这个能别对着我吗？我不喜欢被人拍。”
　　“啊……”强sir面上讪讪，朝大吴使了使眼色，“没听人家说不喜欢被拍吗？拍我就行了，别拍人家。”
　　大吴撇撇嘴，调整镜头角度。
　　瞿明琮走过来，跟凌菲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王小明调查事务所的调查员。”
　　凌菲嘴角翘起，看着他们这几个人发笑，“今天这是怎么了？遇到的人一个两个都是调查员，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她的神态十分自然，丝毫看不出紧张，瞿明琮心想这女人的心理素质是真好。
　　吴大强的二人组合夹在凌菲和瞿明琮中间说着俏皮话：“都是缘分，凑巧遇上了，咱们也想英雄救美一次，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某些人对美女为非作歹，哈哈……”
　　瞿明琮只当没听见。
　　不过他见凌菲一直笑盈盈的，难免起了试探的心思，开口问她：“我们在协助警方侦查康成桥的自杀案件，案件发生前几天，死者在你的奶茶店点过奶茶，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是吗，”凌菲闲适地靠在桥栏上，淡笑着回道，“没印象，店里每天的订单很多，而且我们只能看见客户的手机尾号，看不见真实姓名，所以不可能分得清是谁点的奶茶。”
　　瞿明琮注视她的眼睛，“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吃惊。”
　　“我需要吃惊吗？”凌菲笑笑，“不好意思，我性格就这样。”
　　瞿明琮问：“知道前男友的现女友死了，也不吃惊？”
　　凌菲又是一笑，“哈，你们查得还挺细，不过这事确实没什么好吃惊的，你也说了，那是前男友，和我无关的人，我为什么要在意对方死活？”
　　强sir和大吴嗅到几分不对劲，两人交换了下眼神，沉默着没说话。
　　直播间里隐隐沸腾，网友们有种吃到瓜的兴奋——
　　【菲洲酋长：真是查案？我今天是什么运气，撞上现场查案了？】
　　【我是8870：会不会是剧本？】
　　【哈家小妹：绝对不可能是剧本！这两家事务所我都关注了！他们是西四环上的死对头，不可能合作演剧本！】
　　【saltshui：@蓝冰凝，快来看直播！】
　　【a4318：激动！第一次吃到热乎的瓜！】
　　……
　　瞿明琮走到桥中间，离她近了一些，问：“报道上只说是科技大的女学生，没有指名道姓，你怎么知道对方的身份？又怎么知道她在和你的前男友交往？你们私下里是不是已经认识过了？”
　　凌菲轻轻摇头，否认了，“谈不上认识，在街上瞧见他们俩挽着手逛街，这算认识吗？”
　　“那就奇怪了，死者为什么在上周突然开始在你打工的奶茶店买奶茶？”瞿明琮嘴角弯了弯，带着一些调侃，“别告诉我是巧合，她点外卖的范围一直保持在学校附近，偏偏这么巧，在她知道自己的猫死了以后，她找到你打工的店，点了一份奶茶，而后几天外卖单子没有断过。”
　　“我只是个打工的，客人为什么想要买奶茶，我怎么会知道？”凌菲不慌不忙，望向远处的河水，说，“也许是为了向我示好呢？”
　　“示好？”瞿明琮微微蹙眉。
　　“嗯，示好……”她望着远处，眼神有些缥缈，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我知道他们在交往后，其实挺意外的，因为我前男友那个人，有点变态……我以前的猫就是被他弄死的，没想到这种男人还能找到女朋友。有一次我在街上遇见秦露，当时她单独一个人，我就走过去问她是不是被我前男友骗了，然后把我的猫是怎么出事的说给她听。”
　　瞿明琮问：“她信了？”
　　凌菲回眸瞟他一眼，笑道：“当然不信，人家正处于热恋期，觉得我恶意诋毁她的男朋友，于是我说爱信不信吧，然后我就回奶茶店了。”
　　“后来你们见过面吗？”瞿明琮又问。
　　“没有。”凌菲回道。
　　“网上有联络过吗？”瞿明琮继续问。
　　凌菲仍然否认，“没有，我们根本不认识，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她在我们店里点过奶茶，估计是她后来印证了我说的那些话，知道我当时的提醒是出于善意，所以点了几杯奶茶向我示好吧。”
　　瞿明琮觉得有点难搞，这个凌菲说的每句话几乎都滴水不漏。
　　他蹙眉问：“为什么刚才不说实话？”
　　凌菲无所谓的笑笑，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戏谑，“你又不是警察，我干嘛要说实话？”
　　“我确实不是，但我介绍自己的时候，已经提过，我在协助警方侦查康成桥的自杀案件。”瞿明琮注视她的眼睛，端详表情，“但是你，隐瞒了自己认识死者的事实，为什么？”
　　瞿明琮的语气和眼神，在此时显露出些许压迫性，但凡有一丝心虚的人，此刻都应该发慌了，可凌菲仍是一脸风轻云淡。
　　她神态轻松的说：“不为什么，我懒得配合，就这么简单，一个自杀的案子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也提供不了什么线索，这个回答你满意吗，调查员先生？”
　　瞿明琮蹙眉不语。
　　凌菲扫他们一眼，笑了笑，“今天天气不错，在桥上吹吹风聊聊天，挺有意思的，不过现在我要回去了。”
　　她挎上包，转身朝桥下走去。
　　“凌菲。”瞿明琮叫住她，意味不明的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第62章 真搞笑
　　凌菲的脚步顿住，回过头来，眼中流露疑惑与警惕。
　　瞿明琮站在桥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气氛微妙。
　　大吴和强sir两人憋着气没敢出声，把镜头默默移到瞿明琮身上。
　　直播间里聊天的人也少了，网友们担心打字这会儿功夫就会错漏掉关键信息。
　　“这两个人，在和你接触之后，一个得了狂犬病被送进医院，一个在第二天坠河身亡……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难道不好奇？也不关心？”瞿明琮缓缓问她，口吻继续加重力度。
　　凌菲神色冷淡，眸底似涌动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静默对峙片刻，她倏地一笑，回道：“那两个人的事，值得我关心吗？”
　　“有趣的反问。”手机里的乔月萤悄声对瞿明琮说，“当一个人对某个提问极度排斥与反感时，就会下意识采用反问作为回答。她已经开始紧张了，接着问，看她会不会露出破绽。”
　　瞿明琮心想讯问并不是他擅长的方向。
　　不过眼看这块硬骨头似要被撬动，总不能放弃，于是他再次开口：“那天晚上秦露就是在这座桥上坠河，没有挣扎，没有呼救，死得无声无息。你每天上下班从这座桥经过……也许当时你也在场，你有看见她吗？”
　　“我什么都没看见。”凌菲的嘴角慢慢扬起，笑意冷然，“我也不关心这座桥上发生了什么。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学生，突然发现自己的男朋友是个变态，大受打击之下做出了想不开的事情，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迈开步子，朝瞿明琮走近一些，讥诮说道：“你问这么多，不就是怀疑我吗？但是很遗憾，看来你没有任何证据，否则也不会在这里胡说八道。”
　　“哇哦~”乔月萤在手机里惊叹，“她心理素质好好，反客为主了，瞿明琮你加油呀。”
　　“我确实没有证据，不过这并不妨碍你成为目前嫌疑最大的人。”
　　瞿明琮一边腹诽乔月萤光看热闹不帮忙，一边继续与凌菲周旋。
　　“段皓博和秦露的社交圈子非常稳定，没有和谁结怨过，有行凶动机的人只有你——因为段皓博杀了你的猫，你耿耿于怀，我猜视频会散播出去也和段皓博有关，你作为他的前女友，只要稍加曝光段皓博的秘密就很容易获取秦露的信任，这么看来，你既有杀人动机，也有作案条件。”
　　当他提到猫和视频，凌菲的神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瞿明琮说：“如果真的怨恨段皓博，又为什么会等到现在才报复？所以，你应该在视频泄露事件之后消沉了很长时间，既没有勇气，也缺乏能力，直到几年后，你在街上再次遇见段皓博，你发现他不仅没有受到那次事件的影响，而且还保研了，有了新的女朋友，过得比你好千倍百倍，你非常不甘心，于是找到秦露揭穿段皓博的真面目。”
　　瞿明琮停顿下来，稍稍思索，低声说道：“那只白猫……是你安排的吧？为了让秦露相信你说的话，你找来一只猫，告诉秦露，她亲爱的男友其实是个人面兽心的变态，不信的话就把这只猫带回家，他迟早会对猫下手。”
　　凌菲嘴角勾起，讥讽的笑道：“你该不会想说，我故意找来一只带有狂犬病毒的猫，让秦露带回去养，然后害段皓博得了狂犬病吧？”
　　“我起初确实是这样怀疑的，但是后来查了一些狂犬病的资料，发现这样做很矛盾。”瞿明琮说道，“因为病毒处于潜伏期时，是不具备传染性的，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利用染病的猫狗去感染人，就必须保证这些猫狗已经发病，而发病的猫狗极具攻击性、难以控制，正常人根本不会带回家饲养，所以用生病的猫来感染段皓博，是不可能办到的。”
　　凌菲觉得好笑，“你这番话算是在证明我的无辜吗？”
　　“应该是更可疑了。”瞿明琮道，“既然猫身上没有病毒，那么段皓博身上的病毒是从哪里感染的？他每天要么呆在学校，要么回秦露的住处，两点一线的生活有迹可循，到底是怎么感染上狂犬病毒的？”
　　凌菲扯了下嘴角，无所谓的说道：“都只是猜测而已，你证明不了那只猫身上没有病毒。”
　　“对，我证明不了。”瞿明琮的眸光沉了沉，“因为那只猫的尸体，已经被秦露带走销毁了，为了毁掉证据，你们确实煞费苦心了。”
　　大吴和强sir听到这里，默默往瞿明琮身后退了退，相视一眼，都有些紧张……
　　他们不是傻子，听瞿明琮说了这么多，便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恐怕真的有点问题……虽然现在没有证据，可是瞿明琮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在说她有多么可疑。
　　更何况，瞿明琮是在协助警方办法，这就说明连警方也怀疑她啊！
　　一想到面前这个女人很可能是杀人犯，两个人都开始头皮发麻，直播间里的氛围也诡异起来，发言变得小心翼翼。
　　【灼灼：不会真是杀人犯吧……】
　　【小凉西：感觉聊得已经很透了，那个调查员明摆着怀疑她，现在就只差证据了。】
　　【秋天的风：就是说，一只猫身上携带狂犬病毒，只要处于潜伏期就不具备传染性？是这样吗？】
　　【Amber：好像是吧……我记得生物老师讲过，狂犬病毒有严格的嗜神经性，所以不发病时没有传染性。】
　　【蓝冰凝：我有点紧张，好想刷个火箭缓解一下气氛……】
　　【saltshui：你是要闹哪样？问话的调查员是王小明事务所的明哥，结果你要在吴大强这边刷火箭？】
　　【千翎呐：王小明事务所的调查员都这么厉害吗？上次玻璃河的男尸案好像也是这家事务所侦破的。】
　　【长黎：这么一比，吴大强这边跟闹着玩儿似的。】
　　【a4318：嗐，可不都是闹着玩吗，一天天的内容不是猫头女就是水鬼找替身，神叨叨的，不过强sir有时候解说起来挺逗，就当听相声了。】
　　【哈家小妹：能不逗吗？刚才还把人家调查员当猥琐尾随男了，逗死我算了！】
　　……
　　眼看直播间里的聊天一句比一句损，大吴和强sir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在自己的直播间里看着粉丝吹捧竞争对手，这滋味是真不好受！偏偏直播间的人气一直在涨，他们舍不得关！
　　这时，凌菲扶着桥栏低低笑了起来：“哈哈……真搞笑……”


第63章 手里的牌快出完了
　　她抬头，看着瞿明琮，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嘲讽与挖苦：“自以为是的推理，到处都是漏洞……你说猫是我安排的，有证据吗？你说段皓博和秦露是我害死的，有证据吗？那只猫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关系？秦露处理自己的猫，到你嘴里变成了毁掉证据？真可笑，你是哪儿冒出来的调查员，是不是觉得凭这些猜测和假设，就能定我的罪？”
　　瞿明琮一时没说话。
　　乔月萤有些担心，在蓝牙耳机里问：“瞿明琮，你顶不顶得住啊？需不需要我帮你骂她？”
　　瞿明琮：“…………”
　　要是能直接开骂，事情倒是简单多了。
　　凌菲见他不说话，表情更加讥讽，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我劝你有时间的话，还是多去找找证据，跟我在这里说再多也没有用，那样只会让我觉得，你们是为了网络热度故意胡搅蛮缠。”
　　瞿明琮闻言不禁低声叹了口气，“唉……真是难搞……”
　　他按了按眉心，无奈的说：“杀了人以后还能这么理直气壮，我确实也是第一次见。”
　　凌菲脸色微变，“我警告你，继续污蔑我的话，我不介意报警。”
　　“报吧，不过这种程度恐怕构不成诽谤罪，顶多只能算……侵害他人名誉，嗯，一般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罚款。”瞿明琮淡漠看着她，“但是杀人，恶性作案，而且连续作案两次，大概率会判……死刑。”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脸色也隐隐发白。
　　死刑？
　　她怕死吗？
　　当然不怕，她害怕的是审判。如果她被判死刑，岂不是向全世界宣告是她错了？可明明那两个人，才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的人！
　　她没有错！她只是，“审判”了那两个人而已——
　　凌菲的脸庞紧绷着，眼眸阴沉下来，冷冷盯着瞿明琮。
　　瞿明琮慢慢走到凌菲面前，“……我现在确实没有证据，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有些事，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比如秦露，她第一次来事务所的时候，开价一万让我们帮忙找猫，我当时觉得古怪，明明是养了没多久的猫，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找回来？事务所的人明确告诉她，找猫的报价是500至1000，但她坚持报价一万，这就是痕迹。”
　　凌菲拧起眉，“……什么？”
　　“一种侥幸心理。”瞿明琮语气淡淡的解释，“秦露不会因为你随便说几句话，就同意参与一场谋杀，所以猫是没有病的，她之所以把猫带回去，只是因为想要测试段皓博是否会如你所说做出虐猫行为，那只猫她养了两周，然后没了，这时你的说辞是段皓博杀了猫，而段皓博的说辞是打扫卫生的时候猫跑出去了，秦露心里清楚事情不会这样巧，她在理智上偏向你，而感情上更偏向段皓博，所以她才会在事务所故意抬高报价，她想要借此让男友明白，这只猫对她很重要，她心存侥幸的希望男友放过那只猫。
　　她的男友可以解释，可以坦白，可以做任何能够挽回这段感情的事，但猫还是死了，段皓博自始至终把她当傻子一样哄，秦露终于对段皓博彻底绝望——也正因如此，那天下午她才会在我的事务所里痛哭流涕，她哭的不是猫死得有多惨，而是在哭自己遭到了欺骗，哭自己爱上了一个渣男。”
　　瞿明琮说了很长一段话，他朝凌菲略微俯低身体，压低声音，用只有彼此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你看，你自以为聪明，实施了完美犯罪，把秦露的死变成自杀，可是段皓博的案子你做得不完美，因为实施者是秦露，她处处留下了痕迹，还有那些外卖订单，她在事务所哭完就点了你店里的奶茶，接着段皓博感染狂犬病，你敢说这里头没有你做的手脚？凌菲，秦露的案子我可能抓不住你的把柄，但是段皓博出事，你脱不了干系。”
　　凌菲怔怔听着，过了一会儿，脸上紧绷的神情渐渐有了些变化，似笑非笑的模样。
　　瞿明琮不知道她这种反应是在掩饰心虚，还是真觉得可笑。但他期望是前者，因为他手里的牌快出完了。
　　凌菲笑着问他：“你的推理听上去很有道理，你要不要继续往下推，说说看我是怎么让段皓博感染上狂犬病毒的？”
　　瞿明琮皱眉，沉默片刻，回道：“秦露在事务所大哭的时候，就是她决定实施犯罪的时候，她一个女大学生自己不可能存有病毒，只能通过外界获取，而那天她刚好点了你店里的奶茶，所以……”
　　“你知道狂犬病毒的间接感染概率几乎等于0吗？”凌菲打断他，神情讥诮，“狂犬病毒是厌氧病毒，一旦离开宿主，只要和氧气接触，存活时间不会超过135秒，即使我真的投毒了，你觉得这样一份带有病毒的奶茶送到秦露手里之后，病毒还有存活的可能吗？”
　　瞿明琮想了想，“也许你可以对病毒进行封存，然后浸泡在奶茶里。”
　　凌菲笑道：“浸泡的话不用考虑泄露的可能吗？大量液体对病毒进行稀释，也会导致病毒失去活力，更何况它本身就是一种极其脆弱的病毒，怕热，怕紫外线，怕干燥，怕强酸、强碱、甲醛、碘、乙酸、乙醚、肥皂水及离子型和非离子型去污剂，哪怕只是暴露在外界晒了一会儿太阳，这种病毒也极容易被灭活，所以，按照你的推理，身为凶手的我究竟是怎么让段皓博感染上病毒的？机智的调查员先生？”
　　瞿明琮皱眉思索，有些惭愧这方面的功课做得不足，他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狂犬病毒原来这么弱不禁风。
　　尽管如此，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奶茶里不行，冰块或许可以？低温的同时保证了无氧环境。
　　“如果你在考虑冰块的话，我不得不打击你一下，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凌菲笑盈盈看着他，说道，“为了应付食品安全部门的突击检查，奶茶店里所有食物原材料都不可能存在问题，而且店内的摄像头24小时开着，我们在制作奶茶时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被录制进去，如果我真给秦露的奶茶里加了什么，在监控摄像头下会一目了然，所以……呵呵，真可惜啊，你的推理听上去头头是道，但实际上，好像无法成立呢。”


第64章 我的推理怎么样
　　瞿明琮微怔，他其实考虑过店内监控的问题，但他以为如果凶手执行了如此严密的计划，就不会留下监控视频作为漏洞，监控视频可能早已毁坏或者丢失。
　　现在听凌菲话里的意思，奶茶店的监控完全没有问题，也经得起调查,这是为什么？
　　监控下的一举一动都了了可见，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会让凌菲成为嫌疑犯，如果连监控都看不出她犯罪的痕迹，那……监控的存在，恐怕反倒会成为她无罪的证明。
　　大约是看出瞿明琮眼里的惊诧，凌菲眉眼一弯，再次笑了。
　　她本身长得清秀,倏忽一笑时五官便显得格外明媚，只是这笑容看似灵妙，里头却藏着几分阴毒。
　　“真是遗憾啊，虽然你的热心肠令人钦佩，但是无效推理对案件是帮不上忙的，也许你应该学着接受事实——”她翘着嘴角，一字一顿的说，“事实就是，根本不存在什么谋杀，只存在，自食其果，和自作自受。”
　　瞿明琮面沉如水，没有什么比凶手站在眼前将一场犯罪轻描淡写成自食其果更加讽刺，他的情绪有些被激怒，不悦地问：“就算段皓博是自食其果,可秦露做错了什么？”
　　凌菲微微睁大眼睛，佯装惊讶道：“她没做错事吗？听你刚才的推理,那只猫不就是秦露带回去的吗？如果不是她，段皓博也不会出事,对吧？……噢！她也一定吓坏了,自己随随便便在外面抓的流浪猫，居然有狂犬病毒，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男友，结果让男友得了不治之症，男友的父母很着急吧，说不定还会堵上门找她赔命，听说得了狂犬病的人通常活不过七天，她一定又内疚又害怕，晚上睡不着觉，浑浑噩噩跑到桥上，然后一时想不开跳进河里——你看，我的推理怎么样？是不是更妥帖合适呢？调查员先生？”
　　瞿明琮绷着脸没有说话，凌菲的挑衅让他觉得这个女人既可怕，也可怜，他不知道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她还很年轻,还有无限可能，却偏偏走向罪恶，走向一条毫无悬念的死路。
　　远处一辆警车驶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瞿明琮下意识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刚才许宸杰给自己发了一条微信，上面写着：搜到了！我现在派人过去截住她！
　　搜到了？搜到了什么？
　　他皱了皱眉，抬眼望去，那辆警车停在凌菲身边，从车上走下来两名警员，向她出示证件。
　　“你好，我们接到群众报警，从你家的冰柜里搜出大量死猫，现在怀疑你与一起病毒散播案件有关，请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凌菲面色不虞，“……从我家中搜出？”
　　那两名警员相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点了点头。
　　“是，有居民报警称闻到了焦糊气味，怀疑你家里着火了，要求我们进屋查看情况，我们进屋后检查了屋里的电器线路，发现冰柜里储藏有大量死猫，现在已经引起部分居民的恐慌，麻烦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瞿明琮：“…………”
　　怀疑着火？这就是许宸杰说的“想想办法”？
　　凌菲听完，侧过头意味不明的看瞿明琮一眼，笑了笑，她没说什么，跟那两名警员坐进车里。
　　警车离开，桥上剩下瞿明琮和大吴、强sir。
　　瞿明琮转身准备回去，一抬眼看见举着手机的二人组，顿时无奈，“你们还在直播？”
　　大吴：“…………”
　　强sir：“…………”
　　“算了。”瞿明琮抬手压低帽檐，没理这两人，径直下桥走了。他打算回去等许宸杰的消息。
　　直播间：
　　【吓死本尊了：哇……】
　　【helen风：我居然全程围观了一个嫌疑犯是怎么被送进局子……】
　　【长黎：刚才那辆警车应该是真的吧？】
　　【咸鱼水：警车上的车牌号在网上能搜到，做不了假。】
　　【简单泡泡：连警察都出动了，你们刚才听见没？说在那个女人家里找到了大量死猫！】
　　【saltshui：说的是死猫吗？我没听太清。】
　　【哈家小妹：我听着也像是死猫，我的天啊，那些肯定都是得过狂犬病的猫！居然藏在自己家的冰柜里，这个犯人太吓人了！】
　　【一个小一：还不一定是犯人，只是有嫌疑而已，我听那个女的推理也没问题啊，现在根本没有证据能定她的罪。】
　　【萝卜：都搜出那么多死猫了，这还不算证据啊？】
　　【蓝冰凝：等警方出通报吧！】
　　【菲洲酋长：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不行，我必须立刻马上赶快看到第二集 ！】 
　　【灼灼好困：我去关注一下王小明那边的直播号吧，那边更新应该比警方通报来得快。】
　　【a4318：我也去！我也去！】
　　【秋天的风：我也要去催更！】
　　……
　　直播间人数飞速下降！
　　强sir心惊肉跳，使劲催大吴：“快关！快关直播啊！尽给别人引流了！！！”
　　大吴关掉直播，瞧了眼后台没涨多少的粉丝数，没好气的道：“没事找事，非要凑上去拍美女，现在好了，这一波王小明白赚多少粉丝，估计要乐傻了。”
　　“怪我？！”强sir忿忿道，“刚才你不也一样拍得起劲？！现在知道怪我了？”
　　两个人吵吵闹闹，吵累了都觉得没意思得很，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
　　……
　　瞿明琮来到奶茶店的街对面，找他的摩托车。
　　乔月萤提醒他：“你答应要给我买奶茶的。”
　　瞿明琮手里动作一顿，“……买了谁喝？”
　　“你喝，”乔月萤不假思索，“喝给我看。”
　　瞿明琮沉默两秒，松开摩托车的车把手，朝奶茶店走去，心想就买一杯最便宜的柠檬水，免得她一直惦记，反正那些甜腻腻的饮品他也不爱喝。
　　“不许买最便宜的，要买大杯桃桃乌龙芋泥啵啵鲜奶茶。”乔月萤说道，“要和秦露点的那杯一样，备注，不能太热，要冷一点。”
　　瞿明琮微愣，“你想找凌菲的破绽？”
　　“你先买一杯看看嘛~”乔月萤若有所思的说，“我也挺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呢？”


第65章 她算计好了一切
　　瞿明琮依言去买奶茶，对店员说：“一杯乌龙啵啵奶茶。”
　　接待他的店员是可爱的女生，笑眯眯地问：“请问要大杯还是中杯？”
　　瞿明琮回答：“大杯。”
　　店员又问：“请问要草莓的，桃桃的，荔枝的，还是青柠口味的呢？”
　　瞿明琮皱眉，试图回忆乔月萤刚才说的那个极度绕口的奶茶名字,没等他想起来，店员再次问他：“请问需要加什么吗？我们有麻薯，紫米，芋泥，奶冻……”
　　“你等会儿。”瞿明琮把蓝牙耳机断开，叫乔月萤出来,“你再说一遍,什么茶。”
　　“大杯桃桃乌龙芋泥啵啵鲜奶茶,不要热的，要冷的！”乔月萤口齿伶俐清亮，带着娇嗔的的语调，“笨死了啦，每次买奶茶都买不对！这次再买错的话我们就分手哦！”
　　瞿明琮：“…………”
　　店员抿着嘴唇忍笑。
　　瞿明琮已经麻木了，对店员说：“就要她说的那种。”
　　“好的先生，请稍等。”女店员手脚利索打印收据，另一名店员则开始制作奶茶。
　　乔月萤打开手机录像功能，将店员制作奶茶的整个过程拍摄下来。
　　店员的操作熟练，速度很快，两分钟后一杯冰镇奶茶连同吸管一起送到瞿明琮手里。
　　瞿明琮尝了一口，奶味很重，倒是没他想象中的腻，可能因为有乌龙茶打底,甜度适中,总之……意外的感觉不错？
　　“再要一杯跟这个一样的,但是要热的,打包带走。”瞿明琮对店员说道。
　　乔月萤奇怪的问他：“干嘛又点一杯？”
　　“我带一杯回去给我妈尝尝。”他回道。
　　乔月萤心里冒酸泡泡,“你给你妈买倒是主动，怎么就不想想我？”
　　瞿明琮嘴角莞尔，“打个欠条，等你什么时候从植物人状态醒了，我补给你。”
　　因为多了一杯奶茶，所以又等了几分钟。
　　瞿明琮顺便观察了下店里的摄像头，奶茶店的空间本身不大，没有死角，只一个摄像头就能将两个店员的动作都拍清楚，这一点凌菲没说错。
　　这样看来，用点外卖这种形式传递病毒，可能性确实很小。
　　可如果不是用外卖投毒，他们就必须想办法证明，秦露和凌菲除了外卖还有别的联系，这就需要新的物证了。
　　瞿明琮和乔月萤暂时都没什么头绪。
　　奶茶制作完毕后，他拎着打包袋离开，看到摩托车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手里拿着奶茶没法骑车，只能把打包好的那杯奶茶放后备箱,手里这杯则大口喝完。
　　冷饮喝得有点急了，前额突突的疼。
　　“已经秋天了,秦露为什么还要喝冷饮？你们女生都不怕冷吗？”瞿明琮感到费解。
　　“也许因为病毒怕热不怕冷？”乔月萤猜测。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
　　片刻后瞿明琮道：“外卖的嫌疑还是很大。”
　　“比起点外卖,两人私下接触的风险太大，我不认为凌菲会放弃隐蔽性这么好的投毒方式。”乔月萤说，“你再联系下你那个刑警朋友嘛，让他把奶茶店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给我们看看，也许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乔月萤现在看不了奶茶店的监控，因为监控摄像头的app安装在奶茶店老板的手机上，而老板并不在店里，她的蓝牙金手指自然也就无从使用了。
　　瞿明琮喝完手里的奶茶，将空杯扔进附近的垃圾桶，说道：“最好的结果，就是警方能从那些死猫身上发现狂犬病毒，这样一来，凌菲就能和段皓博的事联系起来，刑警队有了底气，也能进一步对她展开讯问。”
　　没有真凭实据的时候，讯问工作其实很受约束，许多讯问技巧都不方便施展。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你八成要失望了。”乔月萤幽幽叹气，“我觉得，那些死猫应该会超出想象的干净。”
　　其实瞿明琮也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冰柜藏猫尸这种事太显眼了，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还记得以前路边总出现的死猫吗？”乔月萤问他。
　　瞿明琮愣了愣，“你是说……那些死猫是凌菲扔的？”
　　“嗯，只有是她扔的，事情才说得通。”乔月萤慢悠悠的说道，“凌菲知道段皓博喜欢虐猫，可她毕竟不是段皓博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确定段皓博一定会对秦露带回去的猫下手？秦露的家境不错，段皓博算是高攀，他没道理做出损害两人亲密关系的举动，因为代价高昂，所以凌菲要做的，就是帮段皓博减免这个代价——”
　　上次拍的死猫照片还存在手机里，她把照片调出来给瞿明琮看。
　　“凌菲故意把死猫放在街道显眼的位置，制造出附近住着一个虐猫变态的假象，其实是在暗示段皓博，就算猫出了事，他也可以把责任推卸到这个不存在的虐猫变态身上，秦露绝不会怀疑他。你看这只猫，伤口流出的血很少很少，是因为它本身死了很久，伤口是死后被人为制造出来的，还有它身上的毛发，是潮湿的，因为这是凌菲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猫，冻结在毛发上的冰化了，猫毛就湿了。”
　　瞿明琮皱眉，“这么多的死猫，她是从哪里弄来的？”
　　乔月萤有些感兴趣的说：“这也算是一个突破点吧？既然她能弄到大量死猫尸体，那能够弄到狂犬病毒也就不奇怪了，那只白猫肯定也是她精心挑选的猫，你还记得之前业主群里那些人说的话吗？有个大妈说，楼上的猫天天叫唤，健康的猫怎么会天天叫？我看啊，大概率是只病猫，甚至可能已经病入膏肓，如果我是凌菲，我就会这么劝秦露——”
　　她咳了两声，调整嗓子，变了个调儿假装凌菲的口吻说：“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这只猫本身就有病，治不好了，就算段皓博真的对猫下手，对猫来说也是一个解脱。”
　　瞿明琮听了，沉声道：“段皓博本身就有虐猫的癖好，每天的猫叫声对他的刺激一定不小，再加上小区附近时不时出现死猫，又是对他的进一步刺激，凌菲的计划几乎面面俱到，她算计好了一切，秦露的心理博弈，段皓博的行为习惯，都被她精准预判了。”
　　“接下来就看你那位朋友的效率啦~”乔月萤充满期待，“希望他尽快带来好消息！”


第66章 检验结果
　　瞿明琮把奶茶带回家，获得瞿婉的赞扬，母慈子孝到中午，吃过午饭之后继续去事务所上班。
　　王为和徐心琪都在，一个笑盈盈冲他打招呼，另一个则双目赤红盯着他，像个怨妇。
　　瞿明琮无可奈何的看着王为,“怎么了？”
　　王为颇为怨忿的质问他：“你说，你有没有把我当好兄弟？”
　　“有啊。”瞿明琮回道。
　　王为又说：“好兄弟其利断金，那我们一起办的事务所，是不是应该齐心合力把事务所做好？”
　　瞿明琮不解，“我也没分过心吧。”
　　“你看看你这一上午都干了些什么事！”王为拿着手机，用力指了指他，“先给什么超超学霸带了一波流量，然后又给吴大强的直播间带流量！可是我呢？我平时想拍个视频还得求你！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啊！”
　　“哈哈哈哈哈！”徐心琪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大笑。
　　“…………”瞿明琮一阵无语，“早上是事出突然，我没准备，你要是这么想拍视频，我等会儿跟老许说一声，什么时候秦露的案子结了，给你留个拍视频的位置。”
　　“真的？”王为立即被哄住了，“可以让我拍到犯人的脸吗？”
　　“可以。”瞿明琮点头，心想反正传到网上之后很快就会被平台审核屏蔽，问题不大。
　　王为没想那么远，此刻的心情已经由阴转晴,乐呵呵道：“那你这几天别接单子了，先专心把秦露的案子处理好，她爸刚才过来给了十万感谢费呢。”
　　“什么？”瞿明琮微微惊讶了下，“十万？！”
　　“瞧你那个没见过钱的样儿,不就是十万块吗！”王为挺起胸膛,得意说道,“如果不是我们特意去劝他，他还当自己女儿是自杀,这十万块给得合情合理！”
　　徐心琪补充一句：“十万是单独给明哥的，和你没关系哦~”
　　“那当然，亲兄弟也要明分账~”王为对瞿明琮说，“单独给你的就全是你的，但是直播间的收入我得分一半，你要是不配合我拍视频，就是断我财路！”
　　瞿明琮失笑，“行，以后配合你。”
　　没人不喜欢钱，瞿明琮也不能免俗，这十万块足够他支撑大半年保姆和护工的费用，不过想到十万块的由来，是因为一个家庭失去了女儿，惊喜与兴奋感便瞬间跌落。
　　他想了想，将事务所的垃圾桶收拾了下，拎起垃圾袋，借着出去扔垃圾的一小会儿时间避开王为和徐心琪，走到外面问乔月萤：“秦露的爸爸付了十万，也有你的那份,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最近游戏出了圣诞礼包,我想要。”乔月萤也不跟他客气，巴拉巴拉开始说，“还想要带雪山温泉的庭院，限量款麋鹿车，圣诞树，雪屋造景和全视频网站的超级会员。”
　　瞿明琮感叹：“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关心现实里的自己啊，我本来以为你会希望给医院里的大乔送点鲜花果篮之类的。”
　　“鲜花？”乔月萤顿时上头，“你要送我玫瑰花吗？”
　　她的关注点总能让他错愕。
　　瞿明琮笑了笑，“行吧，你念叨了这么久，明天我去花店问问，有没有你说的厄什么瓜玫瑰。”
　　“厄瓜多尔玫瑰！”乔月萤大声囔囔，“瞿明琮你好离谱，奶茶名字记不住，玫瑰花的名字也记不住！”
　　瞿明琮道：“这种名字如果能立刻记住才更离谱吧？”
　　“你要用真心去记嘛！”
　　“我真心觉得玫瑰花不用起这么复杂的名字。”
　　…………
　　他和乔月萤在外头聊天，徐心琪和王为在里面看热闹。
　　“感觉明哥最近变开朗了好多，也更爱笑了。”徐心琪托着腮感慨，“这就是恋爱的力量吧，哎哟真是好浪漫~”
　　王为点点头，“这倒是，脾气也好多了，以前动不动就臭着一张脸。”
　　“哪里臭了？人家很帅的好吧？”徐心琪哼了哼，“人家以前是精神上太疲惫了，所以脸色不好看而已。”
　　王为啧啧出声，“这就护上了？怎么，你喜欢我家老明啊？”
　　徐心琪抿了抿唇，表情为难的摇头，“长相是挺帅，但是性格不合适，太板正了，我喜欢能陪我玩的。”
　　王为：“嘿嘿~”
　　徐心琪又嫌弃的看他一眼，“某些不着调的人还是算了，我无福消受。”
　　王为：“哼！”
　　……
　　下午的悠闲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许宸杰那边迟迟没有消息。
　　按照瞿明琮对许宸杰的了解，案件只要找到突破口，这人非得大张旗鼓宣扬一番不可，现在闷不吭声，只能是案件调查进入了瓶颈。
　　他给许宸杰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许宸杰在电话那头大声道：“我正想打给你！刚才检验结果出来了！”
　　瞿明琮心中一动，立即问：“查出来没有？”
　　“没有！”许宸杰似乎在外面，环境很嘈杂，他提着嗓门对瞿明琮说，“冰柜里一共十五只死猫，全部进行了检查！没有一只携带狂犬病毒！”
　　没有……
　　虽然早有预料，心里还是有些失望。
　　“奶茶店的食材查了吗？”瞿明琮又问。
　　“已经派人去取样了，全部查一遍最快也得四到六个小时，而且我们局里的检验科查不了，我找了一圈才联系上市里出结果最快的检验机构，唉累得我……不过我估计查不出什么，除非凶手是个大傻子才会直接在食材里动手脚，今天防疫站一个专家跟我说，狂犬病毒就算直接口服，分分钟被消化系统的一堆酶水解掉。”许宸杰叹气，“我刚从防疫站回来，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我们见面再聊。”
　　电话挂断，瞿明琮沉默不语，他知道许宸杰为什么急着找检验机构，因为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嫌犯最多只能拘留24小时。
　　说白了，只要24小时以内讯问和物证都没有进展，那就只能放人。
　　当然，往好的方面想，哪怕超时了，只要最终找出证据，击穿犯罪份子的破绽，迟早能将罪犯绳之以法。
　　但是查案查案，往往就是这样一场博弈，侦查者不能容忍犯罪者占据上风露出胜利的微笑，哪怕只笑一分钟。


第67章 完成了审判
　　下午五点，王小明调查事务所提前关门，瞿明琮带着王为一起去了青江市的刑侦大队。
　　他们隔着监视器见到了讯问室里的凌菲。
　　她看上去和早上被带走时的模样没什么区别，平静，冷漠，一脸满不在乎。
　　“这姑娘压根不怕我们查，问什么答什么,句句交代得清清楚楚，但就是不认罪。”许宸杰说，“这种类型的嫌犯我们遇到过，挺另类的，心里头有自己的一套是非观，跟这种犯人讲道理、讲法规法条往往没什么用。”
　　“她是怎么说的？”瞿明琮问。
　　许宸杰道：“她说自己的猫被前男友弄死之后，她患上了抑郁症，后来休学养病，这期间去了一家动物收容站做义工。收容站的猫猫狗狗大多身上有病,有些能救回来，还有一部分救不回来，她平时的工作除了打扫卫生，就是处理这些救治失败的猫和狗，久而久之，开始对动物尸体产生了特殊的癖好，所以收集了一些死猫，又买了冰柜保存起来。”
　　许宸杰说完，不禁笑了一声,感慨道：“你听听,这套说辞是不是天衣无缝？还让人挺同情的，可就是跟咱们的案子没任何关系。”
　　“既然在收容站工作过，就能解释狂犬病毒的来源了。”瞿明琮说道，“动物收容站总会接触大量流浪猫狗,偶尔发现几只携带狂犬病的猫狗也不奇怪,你派人去查过没有？”
　　许宸杰叹了口气，“查过,但是没有下文。”
　　“没有下文？”瞿明琮有些惊讶,这不符合许宸杰的办事效率。
　　“唉，你不知道，这种机构很难调查取证……”提到这事许宸杰不免有些唏嘘，“大多是民间组织，既怕被卫生监督部门盯上，也怕被林业局盯上，还怕被附近居民举报，所以他们如果发现疑似狂犬病的动物，都是自行处理，火化或者填埋，总之不会声张出去，免得给自己惹麻烦。你说这种地方可能存在狂犬病毒，我也这样认为，但如果想找到证据，找不到的，机构本身的存在就是调查的最大阻力。”
　　“所以……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凌菲藏有狂犬病毒。”瞿明琮顿住，望向监视器里的女人,感觉一切再度回到原点。
　　她坐上警车时的神态是那么傲慢,原来不是没有理由。
　　“能看看奶茶店的监控吗？”他问许宸杰。
　　许宸杰点头,“我带你过去看看，我们已经研究一天了，你最好能帮忙出出主意。”
　　许宸杰把王为留下，只带了瞿明琮一个人来到另一处办公室，里面几个警员正对着监控视频逐帧逐帧的观察。
　　“秦露点的奶茶是在4点11分下单，显示4点53分到达，外卖员路上花了27分钟，也就是说从下单到制作完成，再到外卖员取走奶茶，整个过程只花了15分钟，我们提取的就是这15分钟的监控视频。”
　　许宸杰走过去点了点鼠标，视频开始播放，“这15分钟内，奶茶店一共卖出11杯奶茶，凌菲制作了7杯，另一名负责收银的店员做了4杯，只看视频很难区分出哪一杯是秦露点的。整个制作过程也看不出疑点。”
　　瞿明琮蹙眉看完，确实就像许宸杰说的，看不出疑点。
　　凌菲在视频里熟练的制作奶茶，取用食材没有丝毫犹豫，做完后用机器对奶茶杯进行封膜，然后放到柜台上由另一名店员打包，而她本人又马不停蹄的去制作下一杯。
　　在节奏这样紧张的工作环节里要精准区分出秦露的订单，并对其投毒，是无法想象的一件事。
　　瞿明琮在想他们的调查方向会不会错了，有没有可能点外卖只是讯号？真正的病毒传递其实发生在另一个场景里？
　　胸前的手机在这时忽然震了震。
　　瞿明琮佯装打电话拿起手机。
　　乔月萤问他：“我们今天也买奶茶了，为什么打包的袋子颜色不一样？”
　　“因为我今天买的那杯是热饮，视频里的是冷饮，打包冷饮需要用到保温袋，防止冰沙类的饮品融化影响口感……”瞿明琮说着说着不由得愣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许宸杰也愣住了。
　　两个男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发现自己忽略的那一点微妙的细节。
　　而之所以会忽略，也不难理解，因为他们一直盯着监控视频里凌菲制作的那7杯奶茶，可如果病毒是另一个店员放进去的呢？另一个店员也做了4杯奶茶啊！
　　乔月萤说：“秋天点冷饮的人本身就少，备注要冷一点的就更少了，凌菲大可以在制作完奶茶后跟同事打声招呼，让同事多放几袋冰，而自己完全不需要亲自动手。另外，袋装冰是不可食用的，没人会误食，卫生和食品相关部门也只会抽查食物的原材料，不会去检查袋装冰，所以把病毒藏在里面非常安全。”
　　“你安排人抽查的样品里有袋装冰吗？”瞿明琮立即问许宸杰。
　　“我马上派人去抽样！”许宸杰面色一凝，转身大步走出去。
　　外头有短暂的喧哗，紧接着几名警员出发去奶茶店重新取样，许宸杰带着如释重负的神情回来，叹道：“这下总该万无一失了吧？不过又要等四五个小时才能出检验结果……”
　　“直接问她，试探一下反应。”瞿明琮道，“如果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我不信她还能保持镇定。”
　　许宸杰略微颔首，也觉得应该这么办，于是带瞿明琮回到监控室，然后独自一人去讯问室见凌菲。
　　瞿明琮站在监控器的屏幕前，皱眉注视屏幕里的两人交谈。
　　当许宸杰撒谎说警方已经从袋装冰里检验出了病毒，凌菲冷静的脸上果然露出惊惶。
　　瞿明琮心头的大石顿时落地！
　　太好了！
　　看到凌菲这样的反应，他知道乔月萤又一次猜对了！
　　可是凌菲的惊惶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她恢复微笑，那笑容甚至还带了那么几分释然的意味。
　　“没想到居然能被你们找到，”凌菲淡笑着说，“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完成了审判，这就够了。”
　　瞿明琮看着屏幕里的女人，深深地皱起眉……


第68章 她想审判谁
　　什么审判？
　　她想审判谁？
　　乔月萤也被这个女人吊起了胃口，在手机里问瞿明琮：“你能进讯问室跟她聊聊吗？”
　　瞿明琮蹙眉摇头，“不行，这不合规矩。”
　　许宸杰带他进来是出于信任，其他警员没有异议也是因为对他以前的职业有些了解，但他毕竟没有讯问职责，如果提要求进讯问室,就有点得寸进尺了。
　　“那你人不进去，只让手机进去呢？”乔月萤开开心心地问。
　　瞿明琮噎了下，“你……想进去可以直说，没必要用这么天真的语气。”
　　“反正检验结果要好久才能出来，凌菲现在只是嫌疑犯而已，应该有接电话的权利，”乔月萤使劲怂恿他，“你让许宸杰把凌菲的手机还给她,然后我们在外面给她打电话呗，打个电话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瞿明琮居然被她说得有点心动了。
　　旁边的王为凑过来，举着自己的手机给瞿明琮瞧：“帮我看看这段视频，我刚编辑好，能发不？”
　　瞿明琮看了看。
　　视频开场是他的背影，整个画面黑压压的，仿佛氛围凝重，接着镜头跟随他的背影走进室内，沿途快速拍摄了一些身穿制服的警员，全部一晃而过,让人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又不能十分确认。
　　不得不说王为的处理手法有点狡猾。
　　之后视频来到监控室,该打码的都打上马赛克,对话全部消音处理，画面只有字幕：【2023年11月22日，我们来到青江市刑侦大队，协助侦查一起凶杀案，嫌疑犯在讯问中多次诡辩,目前搜集到的证据已送往相关机构进行检验,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迎来真相大白的那一刻……】
　　瞿明琮一脸难受的看完，“拍得……还可以吧，但是你能不能把背景音乐换了？”
　　王为不解，摸着后脑勺看自己的视频，“有什么问题？《HesaPirate》，加勒比海盗的配乐，很激昂啊。”
　　“换一下吧。”瞿明琮拍拍他的肩。
　　另一边许宸杰从讯问室出来，面色不佳的朝瞿明琮摇了摇头。
　　瞿明琮皱眉，“怎么，她还是不承认？”
　　“只承认了自己和秦露有过病毒交易，其它的一概不认，也不肯透露作案动机。”许宸杰瞟了眼监控器屏幕里的凌菲，无奈的叹了口气，“等检验结果出来，故意杀人的罪名肯定逃不掉，但是，秦露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还是不肯说。”
　　王为看了看他们俩,“反正不管她说不说，都是故意杀人罪,都会被判死刑，也无所谓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许宸杰摸了摸下巴，“还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瞿明琮问他：“能安排一下让我跟她通个电话吗？”
　　“你要和她打电话？”许宸杰疑惑不解的看向他，“我领你进去不就完了？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吗？”
　　瞿明琮：“…………”
　　你有点原则性行不行？
　　王为在旁边跃跃欲试的问：“许队许队，能让我也进去吗？”
　　许宸杰一脸严肃，“你在外面随便拍点素材就行了，也跟进讯问室里像什么话？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随后拍拍瞿明琮，让他跟自己过去。
　　“线索是你提供的，勉强算是一个没编制的野生线人，见见嫌疑犯没什么问题。”许宸杰领着他往讯问室走，扭头又问一句，“你打算和她聊什么？”
　　瞿明琮想了想，说：“简单告个别吧，以后再想见面，就只能去监狱探监了。”
　　许宸杰笑了一下，打开讯问室的门，“你最近有点幽默啊。进去吧，完事了直接出来。”
　　瞿明琮走进讯问室，然后关上门。
　　室内的光线很暗，与桌上发着强光的白炽灯相比，墙上的节能灯光暗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倒也不是为了烘托气氛，这种朴实无华的灯光设计其实是讯问技巧之一，为了给嫌疑犯增加紧绷感与压抑感。
　　屋里的座椅也是最简单的折叠椅。
　　总之不能让嫌疑犯太舒服，一旦舒服了，就会有多余的心思与精力去编造谎言。
　　不过凌菲一直很平静，无论是警方没有发现证据时，还是警方发现证据后，她的内心似乎为自己筑起一道厚厚的防护罩，哪怕是面临谋杀的指控，她也没有表露出多少情绪。
　　凌菲看见瞿明琮，笑着打了声招呼：“这不是桥上那位调查员先生吗？”
　　瞿明琮沉默看她一眼，走过去摘下一只耳机，递给她。
　　凌菲把蓝牙耳机接到手里，有些不解他的举动。
　　“戴上，”瞿明琮说，“接个电话。”
　　凌菲狐疑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戴上蓝牙耳机。
　　乔月萤有点激动，这还是她第一次直接和杀人犯对话，声音里忍不住带了些雀跃：“你好！你是第一个让我的智慧白色斜射之光超时的罪犯，真的很厉害啊！”
　　凌菲挑了下眉，抬头看瞿明琮，眼神仿佛在说：你在搞什么东西？
　　“现在证据确凿，你马上就要以涉嫌故意杀人罪逮捕入狱，我们以后大概见不了面啦，所以你能不能在离开之前，解释一下审判是什么意思呀？”乔月萤充满期待的问道，“我真的好想知道！”
　　凌菲神色不虞。
　　她能坦然接受自己入狱是一回事，但不代表她能接受这种“活泼”的调侃。
　　凌菲冷了脸，准备摘下耳机，这时又听耳机里那个声音笑嘻嘻的说：“你是想审判段皓博没错，但其实你没想要审判秦露，审判还没结束，对吧？”
　　凌菲的呼吸微微一滞，而后那只抬起的手轻轻放在耳侧……
　　“你是谁？”她压低声音问。
　　乔月萤继续兴致勃勃的问：“用狂犬病毒来取人性命，无疑是性价比最低的投毒方式，不仅保存条件苛刻，还要反复投毒来提高成功概率，噢~我说的是点外卖的次数，你们运气不错，只点了几次奶茶就成功了，否则秦露还不知道要喝多长时间奶茶呢！所以我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是狂犬病毒，而不是别的病毒？”
　　凌菲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解释几句，话到嘴边，又暗暗忍住，继续听耳机里的人说。
　　乔月萤：“后来知道了你的猫是被段皓博杀死的，我推断出你是一个非常注重仪式感的人，你把这场复仇当成艺术品，段皓博喜欢虐猫，那么让他死于狂犬病毒无疑是最好的安排，可是仪式感到了秦露这里，怎么就消失了呢？你刚才说审判，忽然提醒了我……”


第69章 短暂的混乱
　　乔月萤停顿了一会儿，思索着慢慢说道：“我不太确定……但现在看来，似乎也只能这样解释了，你通过白猫的死，完成了对段皓博的审判，然后通过秦露的死，完成另一次审判——秦露存在的意义,其实是这场审判里的猫，我猜的对吗？”
　　凌菲的神情明显僵住了。
　　“看来我猜对了。”乔月萤看到她的反应，十分满意，“现在你能告诉我，第二次审判的目标是谁吗？”
　　凌菲紧抿住唇，保持沉默，放在桌下的双手相互交缠，指节发白。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希望我继续猜吗？”乔月萤愉快地笑出了声,“嘿嘿~~我挺擅长这事的，你等我想一想啊，我想一想……白猫献出生命是释放狂犬病毒的信号，秦露献出生命会释放什么信号？唔……除了让她的父母悲痛欲绝，好像也不会带来什么影响？审判的目标会是秦露的父母吗？”
　　这番话似乎让凌菲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她的脸色在白炽灯下显得惨白，双臂紧贴着身体，背脊也微微弓起，尽管依旧一言不发，但整个肢体都显出强烈的排斥。
　　乔月萤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这也说不通呀,从年龄上看，你和她的父母隔了一辈,根本没机会认识，除非你的父母和她的父母这些同辈人才有可能认识，不过我们才刚刚锁定你为嫌疑人,还没来得及对你的家庭背景做细致调查，看来要再次拜托许队出马了，得查一查你的父母，还有你的亲属……”
　　“够了！”凌菲的声音发颤，“别说了！”
　　乔月萤被她打断，愣了愣，“……难道我又猜中了？”
　　凌菲不想再听下去，突然摘下耳机，用力扔向桌对面的瞿明琮！
　　“你们不就是想知道秦露是怎么死的吗？！”她呼吸急促，胸脯剧烈起伏，狠狠盯着瞿明琮说道，“你们让秦渤岳来见我，我就告诉你们，秦露是怎么死的！”
　　“秦渤岳是谁？”乔月萤愣了下。
　　瞿明琮转身往外走，回道：“秦露的爸爸。”
　　一出讯问室，许宸杰迎面而来，好奇得不得了，“怎么回事？她跟谁通话了？怎么突然情绪崩溃了？”
　　“先把秦渤岳找来再说吧。”瞿明琮道，“趁凌菲还没反悔。”
　　这是眼前最最要紧的事。
　　许宸杰立即派人联系秦露的父母，又不禁跟瞿明琮感慨：“犯人能主动交代真是走运，要不然秦露这案子我还真没招儿，毕竟我们手里头只有一张验尸报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凌菲当时在场的证据。”
　　瞿明琮叹了一声,“她的所有秘密都被剖析了出来，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
　　秦渤岳来得很快，双目赤红的中年男人被带进讯问室，看到杀死自己女儿的嫌疑犯坐在近在咫尺的位置，他恨不得立即扑上去索命。
　　为了以防意外，许宸杰安排了两名警员守在讯问室里。
　　凌菲在见到秦渤岳后，情绪转变极快，再度变回原先那副轻蔑冷笑的模样，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秦渤岳发笑，像在欣赏某个杰作。
　　秦渤岳攥着拳头，克制的问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秦露？”
　　凌菲笑盈盈看着他，不答反问：“秦先生，你还记得三年前，你在金河酒店吃了一顿饭吗？”
　　秦渤岳面露疑惑，不知她这话从何提起。
　　凌菲又说：“那天你心情好，喝了不少酒，也说了不少话，席间有人劝凌鹏做生意不能太保守，你说凌鹏虽然是个老实人，养的女儿却玩得开，都已经玩到了国外的网站上，你还说，用不了几个钱就能看清楚他女儿底裤下面是什么颜色。”
　　秦渤岳的脸色瞬间失了血色，呆若木鸡看着她，“你……你是，凌鹏的女儿？”
　　凌菲凉薄的笑了笑，“本来呢，没必要跟醉鬼一般见识，可是我爸因为你在酒桌上这番话，气得当场脑溢血，于是我一直期待有这么一天，也能让你体会这种感受。”
　　秦渤岳张了张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就这么直愣愣盯着凌菲……良久，仿佛全身凝固的血液终于恢复知觉，他突然暴起，像一头狂怒的狮子扑向凌菲！
　　“啊啊啊啊啊！……”
　　两侧的警员早有预防，一个拦一个拉，但凌菲还是被撞倒在地上。
　　她也不恼，坐在地上笑盈盈看秦渤岳发狂。
　　“你做生意虽然精明，可你养的女儿却是个蠢的，我说穿着高跟鞋翻栏杆不方便，她就乖乖脱了鞋，我说把手机给我检查一下痕迹有没有删干净，她就乖乖把手机解锁给了我，我说冲着河面把不开心的事全部喊出来很解压，她就真的喊了，连我推她下去时，她都以为是我不小心，你说她蠢不蠢？”
　　秦渤岳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被警员压着，脸色充血，脖子涨红，他动弹不得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怒吼！咆哮！大颗眼泪涌出眼眶，巨大的痛苦与悔恨淹没了他整个人！
　　许宸杰担心出事，急忙赶到讯问室试图将两人隔离开，秦渤岳却不肯走，扒着门框冲凌菲大吼：“你冲我来啊！！！为什么要害我的女儿？！为什么！你爸还活着！我女儿却要抵命！这是什么道理？！！”
　　坐在地上的凌菲怔了怔，神情立即冷酷，“你在说什么胡话，我爸是被你害死的。”
　　“疯子！”秦渤岳愤怒到极点，一手指着她，“你疯了！连自己的爹是死是活都分不清！！！”
　　骂完凌菲，秦渤岳又忍不住痛哭：“我的女儿被一个疯子给害了！”
　　凌菲站起来，冷冷注视秦渤岳，再次重复：“我没疯，我爸是被你害死的，三年前，他被你气到脑溢血死了……”
　　许宸杰见凌菲神态怪异，不禁后背发凉，赶紧叫人：“快把她拷住！”
　　讯问室陷入短暂的混乱。
　　等到把秦渤岳送走，凌菲也被重新关起来，大家才都松了一口气。
　　瞿明琮皱眉注视监视器里恢复平静的凌菲，问许宸杰：“她这是什么情况？她爸真的没死？”
　　“不知道，”许宸杰擦了把汗，“一会儿我让人查查。”
　　瞿明琮目光沉沉看着屏幕里的女人，满腹疑惑，“……她会不会是在演戏？”
　　假装精神失常，逃避法律制裁。


第70章 她不疯才怪
　　虽然民间一直有伪装精神病就能脱罪的说法，但实际上很难执行，因为精神病的鉴定过程复杂且严谨，包括了智力和心理测试、仪器检测、材料分析等方式。
　　除非对鉴定结果进行造假，否则普通人几乎不可能把自己伪造成精神病患者。
　　接下来许宸杰会很忙，他要安排凌菲去做精神病鉴定，还要开会、写报告，并负责配合地方台记者完成每日要闻的采访稿。
　　瞿明琮没继续留下，以免打搅许宸杰工作，回到事务所时天色已经黑透。
　　王为不想回去，说好多粉丝嗷嗷等着他晚上开直播，但瞿明琮赶着回去跟保姆交班，于是两人在小区门口分道扬镳，一个回事务所，另一个直接回家——
　　新来的保姆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性格也爽朗，瞿明琮进门时，保姆正陪瞿婉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瞿明琮打了声招呼：“我回来了。”
　　瞿婉看得投入，没有反应，只保姆朝瞿明琮笑了笑。
　　保姆的工作时间是早上8点到晚上6点，今天瞿明琮回来得晚，所以算加班，现在终于能下班了，便赶紧起身穿衣换鞋。
　　瞿明琮悄声问：“邓阿姨，我妈今天没什么事吧？有没有闹脾气？”
　　新保姆以前的主家也是病人，因此很有经验，立即掏出一个小本本，仔仔细细的对瞿明琮说：“她早上的胃口不太好，只吃了两个饺子，中午吃得多，喝了一大碗排骨玉米汤，米饭和蔬菜也都吃了一些，中间吃了一个橘子，晚饭是米粥和虾仁小油菜。”
　　交代完一日三餐，保姆又对他说：“吃得少也没关系，主要是人不能老在屋子里头闷着，对身体不好，有时间了您还是要多带她下楼转转。”
　　瞿明琮默默听着，点了点头。
　　其实以前瞿婉每天都会下楼锻炼身体，只是后来有一次她在楼下散步，突然忘记回家的路怎么走了，迷迷糊糊就出了小区，后来瞿明琮是从警察局把她领回去的，从此她就不怎么出门了，担心给他添麻烦。
　　“对了，”保姆又想起一件事，扭头看了眼沙发上的瞿婉，然后小声对瞿明琮说，“今天我给她剥橘子，她喊我小肖，好像把我认错成你们家以前的保姆了，我告诉她我姓邓，可是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她又喊我小肖。”
　　瞿明琮歉意的笑笑，“嗯，我妈记性不太好。”
　　保姆也不好意思的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们照顾病人嘛，仔细一点总不会错，你妈以后有什么情况我都会记下来，等你回来了告诉你。”
　　“让您费心了。”瞿明琮道。
　　“没事没事，都是应该做的。”保姆摆摆手，拿起自己的包，笑眯眯的走了。
　　瞿明琮关上门，听见手机里的乔月萤说：“这个新保姆好像还蛮靠谱的耶。”
　　“嗯，不过也要贵一些。”瞿明琮走到客厅，在瞿婉身边坐下，看了眼电视上演了不知多少遍的宫斗剧，疲乏地打了个哈欠。
　　在外面跑了一整天，体力上虽然谈不上有多累，但是回到家里，总是最轻松惬意的时光。
　　瞿婉微微愣了下，扭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瞿明琮故意逗她：“我都看完一集了。”
　　他妈立即白他一眼，“你哄谁呢，这个电视剧我刚开始看。”
　　瞿明琮笑：“行吧，我刚回来。”
　　“小肖走了？”瞿婉问。
　　瞿明琮耐心提醒她：“妈，人家姓邓，肖阿姨上周已经辞职了。”
　　“是这样吗？”瞿婉拧着眉想了想，但脑子像浆糊，想也想不清楚，索性算了，不想了。
　　“妈，我明天开车带你出去玩吧？”瞿明琮又道。
　　“这么冷的天，去哪儿玩啊？”
　　“小枫山上可以看枫叶，我们约上王为他爸妈，一块儿去看枫叶。”
　　“行啊，确实好些年没去过小枫山了。”瞿婉瞟他一眼，“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呀？快去洗澡换睡衣，脏死了，沙发巾刚换新的。”
　　被亲妈嫌弃了，瞿明琮也不生气，起身去洗澡，心情很不错。
　　洗完澡浑身轻松，披着浴巾回卧室换衣服，手机屏幕一闪一闪。
　　“王为给你发微信啦，让你进直播间一起玩耍~”乔月萤替他看了信息。
　　瞿明琮一边换衣服一边回道：“你问问他，明天我要带我妈去小枫山，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去。”
　　“干嘛还要我打字啊？”乔月萤不高兴被他使唤，“我给你打开语音，你自己跟他说嘛！”
　　瞿明琮已经快速穿好睡衣，将匍匐在桌面上的手机拿起来，准备给王为发微信，这时对方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
　　他挑了下眉，按下接受键。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啊？！……哦哦，你在洗澡啊……”王为看清瞿明琮一头湿漉漉的短发，暂且原谅了他没能及时回复消息的怠慢。
　　“你刚错过了一出大戏我告诉你，太可惜了！”王为口吻无比认真的说道，“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直播有多火！”
　　瞿明琮闻言好笑，“特意跟我视频，就为了说这事啊？你不直播了？”
　　“我现在是中场休息，小琪带他们看猫呢，一会儿我还要继续跟他们讲解案情……”王为愣了愣，一拍脑门，“你打什么岔，害我差点忘了正事！我是要告诉你，刚才我们直播间来了一个凌菲家的亲戚！我跟你讲，我讲案情的时候，都没说真名，全程用凌某人代替，结果人家硬是猜出来了！还透露了不少内情！”
　　“内情？”瞿明琮疑惑的蹙起眉。
　　王为唏嘘不已的道：“那个粉丝说，凌菲他爸三年前被酒桌上的玩笑话气到脑溢血，送到医院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脑梗失忆，不记得自己和前妻生的女儿，只记得家里的老爹老娘，还有老婆和小儿子……还说凌菲从小很受宠，她爸担心她会被继母欺负，硬是等到凌菲满18岁了才考虑二婚，后来生了小儿子，也生怕凌菲会有失落感，一直很偏疼她，结果谁能想到他突发脑溢血，把自己最宠的女儿给忘了！你想想，凌菲本来就没妈，现在相当于连爸也没了，她不疯才怪了！”


第71章 是不是心情不好
　　瞿明琮愕然，“这消息靠谱吗？凌菲家的亲戚怎么会刚好跑进直播间？”
　　“因为我们的直播间很火！数据好所以会被平台推大波流量，再说又是同城，被她家亲戚看见了也不奇怪。”王为语重心长道，“大数据的力量你是一无所知啊。”
　　瞿明琮噎了下，又问：“就算她爸爸因为脑梗失忆，她家里其他人呢？没人管？”
　　王为说：“没人管啊,她七岁的时候就没了妈，她爸出事的时候，她已经二十岁了，不是小孩子，继母会象征性的每个月打几千生活费给她，不会过问她住哪里做什么工作，爷爷奶奶喜欢小孙子，也没有联系过她。”
　　瞿明琮一时哑然。
　　这也算合情合理,二十岁就是大人了，除了父母，没人会把她当小公主疼爱。凌菲没有想到，那场变故会让她失去父亲，失去家，失去爱。
　　从此这世上，再没有人爱她。
　　这自然不是她犯罪的理由，但是瞿明琮听了心里难免有所触动，因为他的经历其实和凌菲有一些相似。
　　他成长在单亲家庭，从记事起就是瞿婉一个人养他，所以他没有父亲，没有爷爷奶奶，也没有外公外婆，以前他没觉得这样的家庭背景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但是瞿婉生病后,他忽然发觉,所谓的家，其实只是因为有这么一个人在。
　　如果这个人不在了，那么家也不在了……
　　……
　　瞿明琮挂断了视频电话，回到客厅，默不作声地陪在瞿婉身边。
　　瞿婉奇怪的看他一眼，“你也喜欢看宫斗剧？”
　　瞿明琮沉默一会儿，回道：“几个女人斗来斗去，没什么意思，您也少看会儿吧，该睡了。”
　　“你不懂，表面上是几个女人斗来斗去，其实演的是封建制度对女性的迫害。”瞿婉一本正经的说。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说：“我再看一集。”
　　瞿明琮没作声。
　　只是默默看了一个小时宫斗剧。
　　看完以后，瞿婉觉得酣畅淋漓，高兴的说：“明天接着看！”
　　“明天去小枫山。”瞿明琮强调。
　　“好吧、好吧，陪你去小枫山。”瞿婉用哄小孩的语气应下了。
　　乔月萤听他们聊天觉得好玩，等瞿婉回房睡觉了，她乐呵呵的说：“瞿明琮，没想到哦~你看上去是个硬汉，原来内心还挺妈宝的，哈哈~”
　　瞿明琮瞟手机一眼，“你知道妈宝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呀，是妈妈的小宝贝~！”乔月萤毫不遮掩的笑话他,“平时那么不耐烦的一个人，陪着亲妈看了一个小时的宫斗剧，哈哈哈哈哈！”
　　瞿明琮扯了下嘴角，无所谓的道：“就算不看宫斗剧，这一个小时也是看看新闻、打打游戏。”
　　乔月萤微愣，“咦？你今天怎么不怼我了？”
　　“我什么时候怼过你？”
　　“经常怼我啊，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
　　瞿明琮关灯准备睡觉，但是他的手机喋喋不休：“明明就有，你肯定心情不好，嗯嗯嗯，让我来推理一下吧！——”
　　瞿明琮：“…………”
　　这种事就没必要推理了吧！
　　手机屏幕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亮着光，乔月萤在里面嘀嘀咕咕：“你回来时明明心情还挺好的，后来怎么就不高兴了呢？中间发生了什么？……你洗了个澡，然后接了王为的视频通话，洗澡不可能把人给洗抑郁了，所以只能是和视频通话有关，让我想想啊，王为在视频通话里说了什么……”
　　瞿明琮干睁着眼躺在床上，哑然无语，“……你好吵。”
　　乔月萤想了想，没说话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
　　瞿明琮闭着眼睛，有些睡不着，耳边隐隐听见从客厅传来的时钟滴答滴答声，在无边的黑暗中，每当这种时刻，时间的流逝感总是分外明显。
　　他试图在脑海中数羊催眠，但又觉得傻气，终于不耐烦的睁开了眼睛，开口问：“怎么不说话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屏幕。
　　乔月萤：“我推理出你因为凌菲的身世陷入emo，所以决定保持沉默，以免戳穿之后你恼羞成怒。”
　　瞿明琮：“…………”
　　倒也不必如此。
　　“我没有因此同情她，她身世可怜，但也不算无辜。”瞿明琮望着昏暗的天花板，低声喃喃，“我不过是有些感同身受……被自己唯一的至亲遗忘，是一件非常，非常难以接受的事。”
　　乔月萤知道他想起瞿婉了，立即乐观的说道：“不会的，你们天天见面，怎么可能忘记得了~”
　　“……那是因为，我们在努力推迟这个过程。”他抬起一只手，在空气中缓缓划过一条看不见的线，仿佛喻意他这一年的时间，“听说很多得了阿尔茨海默的病人，回忆自己的孩子，都会不约而同的只记住学生时期的孩子，因为孩子长大后工作了，见面少了，远不如学生时朝夕相伴来得记忆深刻，所以我会很担心。我需要一份大部分时间能够相对自由的工作，不用加班，不会出差，能够让她天天看见我，同时这份工作还要在经济上支撑我的生活，我知道我妈也在努力，以前的保姆告诉过我，我妈会偷偷在纸上写很多遍我的名字，就怕自己忘记。”
　　乔月萤沉默下来，想说点什么，可是她不擅长安慰人。
　　“你……往好想方面想想嘛，”她迟疑的说道，“至少，忘记的那个人不会痛苦。”
　　瞿明琮嘴角翘了翘，“是啊，忘记的人不会知道自己忘了什么，所以不会痛苦。”
　　“对啊。”乔月萤笑笑，“你看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每天都很开心呀，说不定我的父母现在正着急呢，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瞿明琮笑出了声，“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每天没心没肺的给自己找乐子。”
　　“不自己找乐子，那乐子又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乔月萤叹气，“我也想偶尔伤感一把啊，可是你知道吧，情绪需要一个投射对象，我脑海中空茫茫的，没有一个能够怀念的对象，我就伤感不起来。”
　　瞿明琮想了想，“等我们从小枫山回来，再去一趟医院吧，兴许你多见乔月萤几次，就能想起一些什么了。”


第72章 可能是想多了
　　乔月萤对去医院这件事毫无兴趣，其实最近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乔月萤。
　　最让她疑惑的就是，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和瞿明琮明明见过好几次，可是瞿明琮却说他和乔月萤只见过一次。
　　还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她对乔月萤的父母完全没有感情上的共鸣。
　　她能记住自己一直暗恋的男人，却记不住养育自己成材的父母？？？她可不是会长恋爱脑的人,所以这很反常。
　　但如果不是乔月萤的话，她又会是谁呢？
　　她答不上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瞿明琮解释这尴尬的处境，所以……随便吧，既然他想去医院，那就去呗~
　　瞿明琮说的对，只要不去深究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她可以很快乐。
　　…………
　　第二天，瞿明琮借了王为的车，带几位长辈去小枫山玩。
　　王为死活不肯去，非说业务繁忙脱不开身，瞿明琮也是想不明白，当初两人合伙攒这么一个事务所，明明是一个为了时间多，另一个为了更自由，怎么会变得比以前更忙？
　　业务来了大可以推迟一天再谈，没什么要紧。
　　他怀疑王为是为了躲父母的唠叨。
　　王为的父母倒是倍感欣慰，觉得儿子长大了,终于有了点事业心，像个男子汉了。
　　瞿明琮夹在一堆长辈中间,也受到了夸奖，说他是难得一见的顾家型暖男。
　　乔月萤在手机里听得直乐，心想他在外头分明是又冷又拽又抠，跟暖男这个词可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哇~
　　小枫山离得远,开车要好久才能到,瞿明琮一边开车,一边陪长辈们聊天，同时还要分心观察瞿婉的脸色，担心她晕车难受。
　　乔月萤在手机里没人理，有一点点无聊。
　　她看了会儿新闻，又刷了会儿视频，看见王小明探案记的账号在热门榜上，心中十分满意，然后溜达进粉丝群里玩耍。
　　群里大家正在聊猫头女的事。
　　因为王为最近刚发布了一个解释猫头女传说起源的视频，提到三年前有个女人在河滩上埋死猫，昨天讲解案件进展时又提到凌菲的猫是被段皓博弄死的，时间恰好也是三年前，于是众说纷纭，大家不由得联想起来，怀疑凌菲就是三年前在河滩边埋死猫的女人。
　　【顾清槿：猫头女的起源就是玻璃河一带，这个案件里的凶手凌某以前是科技大的学生，学校距离玻璃河不远，三年前凶手的猫死了，很有可能去玻璃河一带埋猫。】
　　【喵喵：是啊,不仅地点一样，年龄也对得上，传说里也是个年轻女孩嘛。】
　　【夜无痕：地点对得上，年龄对得上，看来这个凌某是猫头女的可能性非常大。】
　　【新新子794：综合分析下来，应该就是她了！正常人去埋猫，顶多伤感一会儿，不会哭得停不下来，尤其是在被一对小情侣发现后，还哭个不停，这明显是遭受巨大打击了啊！】
　　【陈惠：真没想到啊，传说中的猫头女居然走进了现实，对负心汉进行了复仇！真可怕！】
　　这一个个的，仿佛推理之魂在燃烧。
　　乔月萤想笑，继续翻看聊天记录，又看到一个人说，死者秦某为什么那么蠢，直接跟男友分手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给凌某当枪使。
　　乔月萤顿时来了精神，开始爽快输出。
　　【我不是小明：如果只是虐猫这一个原因，秦某确实可以直接提出分手，想要摆脱段某虽然会有些困难，但远不足以让秦某对段某动杀心。】
　　【我不是小明：还记得凌某的休学原因吗？是因为不雅视频的扩散，我们可以假设，段某不仅有虐猫的癖好，更有拍摄私密视频的癖好，他用视频来控制恋人，一旦分手就能以此讹诈一大笔钱，视频这种东西还能备份，那么他就可以持续不断的敲诈，这样一想就说得通了，为了阻止视频泄露，秦某有充足的理由动杀心。】
　　【我不是小明：综上所述，秦某会掉进陷阱不是蠢，而是因为个性天真，对同性有着天然的好感，还对同校的学长学姐带有人物滤镜，所以在得知自己可能被拍下不雅视频后，她自然而然选择配合凌某的杀人计划。】
　　发言完毕，乔月萤欣赏自己发出的大段文字，非常满意。
　　粉丝群里大家回应得也很积极。
　　【费时：同是天涯沦落人，凌某自己被拍过视频，为什么还要害秦某，这个女人也太恶毒了！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惨，就想让别人也跟她一样惨啊！】
　　【黛色雨花妖：是啊，秦某那么相信她，她居然下得了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嫉妒人家过得比她好。】
　　乔月萤想了想，继续输出。
　　【我不是小明：根据凌某的行为来分析，她只是把秦某当成纯纯的工具人，如果她真对秦某产生任何嫉妒或者恨意，她就应该趁机泄露秦某的视频，让秦某落入和当年的自己一样的处境，她是完全有机会这么做的，因为她已经取得秦某的信任，但她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因为她的计划中，不包括羞辱秦某，仅仅只是需要秦某死掉而已。】
　　【黛色雨花妖：原来是这样……】
　　【费时：好吧，凶手的脑回路确实让我等难以揣测，唉！】
　　【潇湘QwQ：话说这分手的成本也太大了，亲密关系好可怕嘤嘤嘤……】
　　【小欢乐：姐，是你吗？】
　　【潇湘QwQ：？？？】
　　【顾清槿：这人喊谁姐呢？】
　　【小欢乐：明天的植物园迎风吹，牵牛花不开花。】
　　【系统消息：小欢乐退出群聊。】
　　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互相问了问，发现没人认识这个小欢乐，话题便再次回到猫头女上面。
　　乔月萤看着那条退群的提示信息，心中感觉怪异，心想：这个小欢乐……不会是在喊我姐吧？
　　可能吗？
　　这什么家属啊，这么厉害，能隔着网线就把她给认出来？而且认出来了还不明说，非要说暗语？？？
　　乔月萤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
　　小枫山上的枫叶很美，瞿婉和王为的母亲拍了很多照，瞿明琮也被迫拍了不少。
　　中午在山上找了片空地，铺上提前准备好的地垫开始野餐，吃完午饭又去纪念品馆里闲逛，慢慢悠悠玩到下午。
　　瞿明琮还想带瞿婉尝试一下制作枫叶标本，王为的夺命连环电话却在这时打了个过来。


第73章 大明星的单子
　　电话催得急，一连打了三个瞿明琮都没接，第四个他终于接了。
　　王为满腹怨气的问：“怎么才接我电话？！”
　　瞿明琮说：“这边有个自制枫叶标本的DIY手工店，我在帮他们领材料。”
　　“领材料领这么久？！”
　　“……嗯，和老板还价花了点时间。”
　　王为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大哥你可是刚刚挣了十万块的人！你尊重一下这十万行不行？！”
　　“扣完税之后没有十万，”瞿明琮平静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找你是……”王为一顿，莫名像小媳妇似的吞吞吐吐起来，“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事务所的业务还要跟你商量看看……”
　　瞿明琮望了眼正玩得开心的几位长辈，“四点左右下山，开车回去两小时，再算上堵车时间，估计要晚上七点以后了。”
　　“要那么晚？！”王为着急了，“你们就不能早点下山吗？山上有什么好玩的？早点下山还能错过晚高峰！”
　　瞿明琮不明白他在急什么，“什么事这么急？电话里商量不也一样？”
　　王为犹犹豫豫，“就是……是……”
　　“你要是电话里不方便说，那就等我回去再聊吧，我还要去给我妈和你爸妈买水。”瞿明琮懒得听他那边磨蹭，直接就要挂电话。
　　“喂！”王为语速急快，“我我我我我想给你签个广告代言行不？”
　　瞿明琮：“？？？”
　　王为又说：“还有个单子比较特殊，可能需要你……需要你出个差。”
　　瞿明琮顿时头疼，“你这是要跟我商量，还是直接通知？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单子我接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钱多我顶不住啊！”王为叫道，“那家公司是做户外装备的，我特意说了你不拍照，也不拍视频，对方说只需要你查案出镜的时候穿他们家的装备就行，衣服裤子手电筒探照灯他们给你全包了，代言一年30万，30万啊，我怎么拒绝得了？我们抓只猫才挣几百？”
　　瞿明琮：“…………”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那如果……我愿意拍照呢？”
　　“…………”王为被问住了。
　　事实上他没想过瞿明琮会同意，所以在品牌方询问合作时，他先一步堵死了拍照的可能，也就不清楚拍照片和拍视频的报价。
　　瞿明琮问：“出差的那个单子又是怎么回事？”
　　王为来了劲头，立即解释道：“你绝对想不到，这是一个大明星的单子！钱不多，就12万，但是这意义不一样啊，说不定咱们一脚踩进娱乐圈，从此变成明星！这次他们能找我们，估计也是看中了我们最近的热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就接了吧！”
　　瞿明琮沉默了，心想王为真的膨胀了，居然会觉得12万“钱不多”。
　　“出差的单子我真没法接。”瞿明琮说道，“我妈身边离不了人，你是知道的，去外地我肯定不放心她。”
　　“不会去太久，就两三天，那几天我可以让我妈去你家睡，陪着你妈，你就放心吧！”王为为了事业，直接贡献出自己的亲妈，“我妈老是抱怨我爸睡觉打呼噜，换个地方睡觉，说不定正合她心意！”
　　瞿明琮在心里权衡，两三天，挣12万，确实划算，又是跟娱乐圈的人打交道，也难怪王为会心动。
　　“如果查不出结果，酬劳怎么算？扣多少？”他问。
　　“12万是调查费，只要去了就有钱拿。”王为顿了顿，说道，“不过具体的合同细则他们还没发我，所以你快点回来啊！我们一起好好商量一下！”
　　瞿明琮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那个明星叫什么？”
　　王为回道：“叫佟原，挺有名的！”
　　“嗯知道了，回去再说。”
　　“那你早点回来啊！”
　　那边电话挂断，这边乔月萤已经开始积极的搜索资料。
　　“王为说的不准确哦，这个明星是挺有名的，但应该是臭名，两个月前因为耍大牌被曝光，网友把他送上热搜骂了三天，之后就没什么消息了，估计是想等网友忘记这事，现在找上我们，明显是想转移网友的注意力呀。”乔月萤点评道，“这家伙有点点鸡贼~”
　　“回去了再商量吧，现在还不清楚那边具体想要调查什么。”瞿明琮回道。
　　他的心情还算平静，12万确实很吸引人，但他也要评估任务难度，如果真的是两三天就能解决的案子，当然欢迎，可如果有延时的可能，他就不得不婉拒了。
　　……
　　回程如瞿明琮所预料的，遇上了堵车，回到小区附近，一行人全都饥肠辘辘。
　　路边找了个饭店解决晚饭，回家再洗漱收拾，等到瞿明琮想起联系王为，已经是夜里九点以后。
　　他下楼，看见灯火通明的事务所，不禁心疼了一把电费。
　　推开玻璃门进去，听见里面的王为发出一声长嚎：“你终于回来了！”
　　“你最近的事业心有点强烈得过头了。”瞿明琮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为赶紧抱起一摞资料凑上来，“来来来，你看看这些，我全都打印好了。”
　　上面几张是图片，下面是初拟的合同条款。
　　瞿明琮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一张看了看，忍不住皱眉，“这什么啊？是信吗？”
　　图片里是一张摊开的信纸，手写字，写了满满一页。
　　他往下翻，下面也是这样的图片。
　　“这是我打印的，像素有点糊，原件等签了合同可以找他们要。”王为指指那些图片，“像脑残粉写的信，目前发现了五张，内容有点诡异，所以他们想请私家侦探调查一下。”
　　瞿明琮努力辨认信纸上的文字。
　　内容没什么特别，写信的人大段大段诉说自己对佟原的仰慕与喜爱，说自己特意去看了演唱会，又说自己买了新专辑和什么周边产品，最后一段表达了思念之情，遗憾自己身处小镇，离佟原所在的大城市太遥远。
　　瞿明琮抬头，默然看王为一眼，眼神仿佛在说：“就这？”
　　“你接着看，接着看。”王为催他。
　　瞿明琮接着看第二封信。
　　看到第一行字就挑了下眉，因为写信人说自己已经来到香海市，并且找了一份工作，想要和佟原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幻想自己走过的路口佟原也曾走过。
　　第三封更加微妙，写信人从娱乐报道上得知佟原住在燕西路一带，于是也搬家到了燕西路……


第74章 
　　燕西路是香海市出了名的富人区，盘踞着三大高档小区，佟原住在其中的锦绣云居。
　　第三封信里这位粉丝千里迢迢追到燕西路，就已经让人心惊，等到第四封信更加瞠目结舌，写信人竟然搬进了锦绣云居，并且提到房租贵得吓人,不得不和几个小姐妹一起合租才能维持生活。
　　瞿明琮不禁产生了好奇，他翻到第五封信——
　　与前面几封信的冗长累赘相比，第五封信极其简单，因为寥寥几句话：
　　【没想到会有如此好运，我被这份喜悦砸得头晕目眩，这真是太好了,佟原,我来找你啦。】
　　王为搓了搓胳膊,凑到他身边挤眉弄眼：“怎么样？看了之后是不是毛骨悚然？”
　　“倒也还好……”瞿明琮翻了翻这五封信，眉头微蹙，“有拍下来信封吗？上面有没有写寄件人？”
　　“肯定没写啊，要是写了寄件人的话就用不着求助咱们了。”王为发出啧啧声，“不过这种写信方式还真是古早啊，现在不都用快递吗？邮筒寄信多少年没见过了。”
　　“时间能确定吗？”瞿明琮问，“收到最后一封信的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王为摇头，“不知道，据说是经纪人收拾储物间时发现的，信件肯定堆积很长时间了，不过信封上有邮戳，等合同签了，我们去和那边谈的时候再仔细问一问。”
　　瞿明琮迟疑地再次看了看那些信的内容，前面四封信的页尾处都有落款日期，唯独第五封信没有。
　　“对方的位置随着时间不断在变化,行动力很强,短短半年时间就从小镇搬到了佟原所在的住宅小区,现在也一定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我们可以从佟原身边的人开始排查，如果能确定第五封信的时间，调查难度会降低不少。”瞿明琮说道。
　　王为笑容满面，抬手拍了下他的肩，“嘿~就喜欢你靠得住的样子！那这单子我们就接了？你确定可以接对吧？”
　　“不保证能查出那个人，但是可以试试。”他回道。
　　“明白！”王为情绪高涨，拿起手机就给联系自己的人回了信，答应要接下这笔生意。
　　瞿明琮愣了下，“这么晚回消息？你明早再跟他们说也是一样。”
　　“哎呀没事，这帮人就爱晚上工作，早上还不一定能联系得上呢。”
　　王为的话音刚落，手机就收到对方的消息，顿时眉开眼笑，“嘿嘿，他们那边说明天中午可以开个视频会议，只要我们这边确定行程，他们会给我们订机票。”
　　瞿明琮长见识了，看来混娱乐圈的人，工作时间和普通人不一样。
　　王为跟那边聊完，心情愉悦至极,对瞿明琮说：“你明天早上就在家里陪你妈吧,休息好，中午过来开个会就行，这几天咱们要攒足精神，然后去香海市，嘿嘿！”
　　瞿明琮问：“那事务所的猫……”
　　“小琪会过来照顾，我们买了新的猫笼猫窝猫厕所，还定了一个超大猫爬架，这些小事你就不用操心啦！”王为喜滋滋的说，“你只需要安心查案，我和小琪就是你的后援团。”
　　瞿明琮笑笑，“行，你们俩弄吧。”
　　他回家睡觉，心中感觉奇妙，当初两人合力弄出这么一个事务所，其实期望值特低，想着只要能勉强糊口就行，没想到现在出现蒸蒸日上的势头。
　　当然这多亏了乔月萤出力，只是她人在手机里，所以留给他表达谢意的方式不多，只有氪金这一种。
　　瞿明琮：“…………”
　　坦白讲，他至今对游戏氪金不感冒，为了抽到一套限量款皮肤而疯狂撒钱的行为，他无法理解。
　　但是……
　　瞿明琮在楼道里停下脚步，思索片刻，打开手机里的“我的甜心女友”app。
　　乔月萤这些天给自己添置了不少游戏道具，不仅在房间外面开拓了一片院子，还栽了树、养了花，放置了一棵巨大圣诞树，房间内饰也从豪华的公主房变成神秘的魔法屋。
　　这屋子比公主房要贵，因为自带特效口令，点击一些程序设置的关键点就能触发魔法特效，比如连续敲击三次地板，杂乱的房间会重新变得整洁，点击两次扫帚，扫帚就会悬浮飞行。
　　乔月萤骑着扫帚在外面飞来飞去，皱着眉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她居然还换上了一件配套的女巫袍子，头顶的帽子也是怪模怪样的，瞿明琮忍不住笑了一声。
　　乔月萤听到他的声音，眉头皱得更紧，她骑着扫帚从天上落下来，甩了下袖子，抱怨道：“笑什么笑，这玩意儿中看不中用，越骑越硌得慌。”
　　瞿明琮笑着说：“明天中午你别玩，出来参加个视频会议，明星那个案子我想让你也听听。”
　　“不就是脑残粉追星追到家门口吗，没什么意思，你们自己看着弄吧~”她揉了揉屁屁，把扫帚踢到一边，进屋开始捣鼓魔法药水。
　　红的蓝的一股脑儿倒进瓶子里，里面的液体开始冒泡泡。
　　“等我玩够了，就换成圣诞主题屋。”她盯着里面的泡泡，已经开始期待下个月的圣诞节，“游戏官方出的预告里说，圣诞屋每天早上都会在袜子里更新一份小礼物，是随机的，说不定能抽到稀有道具……可惜我的院子不够大，放下圣诞树之后就放不下麋鹿雪橇车了。”
　　瞿明琮想了想，点开界面下方的游戏商城图标，找到室外装潢一栏，顺着列表往下拉——清新小院，鲜花小院，温泉小院，热带雨林……
　　数不清的装潢风格让人眼花缭乱，瞿明琮皱了皱眉，直接拉到最下，想买最贵的。
　　【玫瑰岛-188800金币】
　　饶是他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这个价钱惊到了，换算成现金就是1888元，真不便宜。
　　他点击购买，显示金币不足，转跳到充值页面，有生以来第一次阔气了一把，买下一座岛。
　　两秒之后，游戏里传来乔月萤狂喜的叫喊声：“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太漂亮了！好多玫瑰花！还有沙滩！还有海！啊啊啊啊我拥有海景房了！——瞿明琮我爱死你了！”
　　乔月萤跑出房间，冲向大海，然后被海浪拍在沙滩上，她翻了个身躺在沙滩上，开心到语无伦次：“哈哈哈哈哈……瞿明琮我爱你！我爱死你了！”
　　瞿明琮看着她发疯，嘴角微翘，忽然明白为什么霸总喜欢为女人一掷千金了。
　　这感觉，蛮过瘾的。


第75章 视频会议
　　翌日中午，是双方约定好的视频会议时间。
　　怕被人打搅，徐心琪在门口挂了“休息中”的牌子。
　　但是面对这样一个重要的订单，王为还是不放心，他慎重的把电动卷帘门也拉下来，确保会议中途不会有任何人进来。
　　“保密工作要搞好，毕竟对方是个明星。”王为严肃的说。
　　“可惜不是我喜欢的明星,不然可以找他要签名。”徐心琪道。
　　王为瞥她一眼，语重心长：“不喜欢也可以要签名。”
　　徐心琪觉得他莫名其妙，“不喜欢的我要来干嘛？吃灰呀？”
　　“你是不是傻？可以挂网上转卖啊！”王为瞪眼睛。
　　“……好像也对哦，可以卖。”徐心琪嘻嘻一笑，对王为和瞿明琮说，“那你们去香海市了,记得帮我要签名,多要几份！”
　　瞿明琮看了眼时间，问：“已经到时间了,怎么那边还没有反应？”
　　王为皱着眉，也有些犯嘀咕，“我再催催。”
　　聊天框里输入一段文字放过去，对面毫无动静。
　　王为犹豫要不要打语音电话问一问，但如果没有事先说明，突然打语音电话其实是件不太礼貌的事，因为说不定对方正在通话中，或者会议中，王为很看重这个订单，不想搞砸。
　　他和瞿明琮商量：“要不再等等？大中午的，也许人在外面吃饭,没看见消息。”
　　可既然大中午要吃饭，那就不应该把会议时间定在中午。
　　瞿明琮不喜欢等人，不过做生意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客户，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等了快半小时,对方姗姗来迟,建了个讨论群并把王为的微信拉进群里。
　　“不好意思，麻烦再等一下,我去叫杨姐过来，她是我们原哥的经纪人。”
　　扔下这么一句话后，人又消失了。
　　瞿明琮面无表情看着王为。
　　“这人叫小曲，是那个明星的生活助理。”王为挠挠头，有点烦躁，“昨天跟我联系的人就是他，我也没想到他们的工作效率这么差劲。”
　　徐心琪打了个哈欠，“啊……我都等困了。”
　　“唉，再等等吧。”王为叹气，“对方可是明星啊。”
　　明星这个身份像是自带光环，硬是让他们三个心甘情愿的又等了一个小时。
　　如果不是前面那个小助理给建了个讨论群，王为差点都要以为自己被放鸽子了。
　　人员到齐以后，会议终于开始。
　　看到镜头里出现了明星，王为还有点小激动，下意识端正了神情，唯恐自己会歪嘴斜眼仪态不佳。
　　瞿明琮平静的开口：“我是负责这个单子的调查员，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因为线索不多，所以这次调查我们不能保证结果,只能尽力调查,如果你们能接受的话，现在可以开始拟合同。”
　　王为听了一愣。
　　这就开始了吗？直接进入正题？不用先自我介绍一下吗？寒暄也没有？对面可是明星耶！
　　视频那边的几人交流了下眼神，叫佟原的明星戴着墨镜没说话，坐他旁边的一个短发女人先开了口：“您应该就是网上大家说的明哥吧？”
　　瞿明琮道：“瞿明琮，我的名字。”
　　“你好，瞿先生，我叫杨欣，是佟原先生的经纪人，也是主要负责推动这次合作的人。”短发女人笑着说，“那些信件在储物间里积压了半年之久，想要查出对方的身份确实有难度，瞿先生尽力而为就好，我们也只为求一个心安。”
　　瞿明琮点头：“好的。”
　　两边的意向一致，这次的单子应该容易解决，他心想。
　　这时，对方再次开口：“不过我们这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瞿先生能够配合。”
　　瞿明琮微愣，问：“什么要求？”
　　杨欣看了眼身边的佟原，“是这样，瞿先生，因为我们佟原是一个艺人，身份比较特殊，发生这件事给他的心理上造成了很大压力，粉丝们也非常关心佟原近期的状态，所以我希望你们事务所能配合我们拍一些照片，接受一些采访……不会太多，我们尽量不给瞿先生的调查工作添麻烦，记者采访最多不超过三个，可以吗？”
　　瞿明琮闻言默然，而后无声的看向王为，眼神在问：这是什么情况？
　　王为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朝他比划手势，先比划一个十，然后比划一个二。
　　组合起来就是12万的意思。
　　瞿明琮皱了皱眉，看向镜头，回复：“可以配合，但采访的总时长最好不要超过一小时。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们做这一行非常忌讳对外界过度曝光。”
　　“可以，一小时应该足够了。”杨欣微笑着说，“非常谢谢您，那么接下来助理会和你们敲定合同上的其余条款，佟原一会儿还有个活动要参加，我先带他走了，再见。”
　　一男一女相继离开，留下两个助理继续视频会议。
　　会议室的门一关上，佟原就忍不住发牢骚：“你找的这是什么人？比我还能耍大牌，你听见他说的话没？总时长不超过一小时，他以为他是谁啊？！”
　　杨欣瞟他一眼，“有什么关系？反正到时候记者采访主要也是提问你，他就是个陪衬，再说人家也没说错，私家侦探确实不应该过度曝光自己。”
　　“行吧，反正我也这样了，”佟原烦躁道，“死马当活马医。”
　　杨欣抿了抿唇，转过身来安抚他：“你打起精神来，这次是一个非常好的洗白机会，说不定你会比以前更红。”
　　佟原怏怏的，“知道了……”
　　……
　　…………
　　瞿明琮和王为一起把合同细则逐一敲定下来，然后打印盖章签字一气呵成，只等快递员上门取件。
　　卷帘门重新拉上去，屋内重见光明。
　　瞿明琮迎着阳光眯了眯眼睛，伸展双臂，问身边的王为：“下午还有事吗？”
　　“没了没了~”王为说道，“等他们订好机票，我们就飞香海市，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了，你回去先收拾行李吧。”
　　瞿明琮点头，拉开玻璃门准备回去。
　　这时乔月萤突然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他问。
　　“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乔月萤顿了顿，“昨天有人在粉丝群里说了句暗语，对方好像认识我？”
　　瞿明琮脚下一顿，拿起手机，打开群聊界面，“叫什么名字？”
　　“你不用找了，那个人退群了，昵称叫什么……小欢乐。”乔月萤嘀咕，“说完暗语就退群了，奇奇怪怪。”


第76章 只能忍了
　　瞿明琮翻了一千多条聊天记录，终于翻到乔月萤说的那句暗语。
　　【小欢乐：明天的植物园迎风吹，牵牛花不开花。】
　　“什么意思？”他问。
　　“应该是约我见面吧。”乔月萤稍稍转了转脑筋，“明天的植物园，意思就是明天在植物园见面，迎风吹，是指植物园的南门,因为现在是秋天，风会从西北往东南吹，植物园只有两个门，一个南门，另一个是北门，能称得上迎风吹的只有南门。”
　　瞿明琮闻言挑了下眉,“牵牛花不开花又是什么意思？”
　　“前面确定了地点,后面一句应该要确定一下时间,”乔月萤说，“牵牛花一般早上五六点开花，中午凋谢，所以整个意思是，明天中午在植物园南门见面。”
　　这是昨天的聊天记录，“明天”指的就是今天。
　　瞿明琮看了眼时间，因为那个视频会议，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这个时间再开一小时车去植物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中午抵达。
　　像是猜到瞿明琮的心思，乔月萤无所谓的道：“反正也只是随便猜猜啦，说不定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是对群里其他人说的呢？又或者是对方发错了消息，发完一看,哎呀发错了，于是急匆匆的退群了~”
　　“你倒是想得开。”瞿明琮无奈的笑了笑，“真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啊……”
　　乔月萤解释道：“我昨天本来想要告诉你的呀！但是你们在小枫山玩得挺开心,我心想那就等回去再说吧,结果回去之后,你又突然给我来那么大一个浪漫突袭，都把我突突懵了，我就忘了呗~”
　　瞿明琮点了点头，“行，又是我的错。”
　　“如果真是来找我的，我没在约定好的时间地点出现，对方肯定会再想办法联系我。”乔月萤十分安心，“所以，我们只需要等着就好。”
　　瞿明琮提醒她：“但是再过几天我们可能不在青江市了。”
　　“又不是不回来了，就让对方多等几天呗。”乔月萤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
　　瞿明琮想了想，貌似也只能如此了。
　　……
　　…………
　　助理小曲给瞿明琮和王为订了第二天的机票。
　　瞿明琮心想这次的效率倒是高，不像上次开会拖拖拉拉。
　　结果飞机落地后就被打脸了，对方团队把他和王为晾在酒店整整一天，既不安排见面，也不告知接下来的行程计划。
　　瞿明琮很不适应这个艺人团队的工作风格，他的工作和休息区分非常清晰，休息时就彻底放松，工作时则集中所有精力,现在这种状态不上不下的，让他非常不舒服。
　　但是考虑到合同上约定的时间只有三天，也就只能忍了。
　　王为其实也有点小郁闷，自我安慰：“毕竟人家是明星嘛，职业特殊，工作又忙，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咱们也能理解。”
　　乔月萤的声音从手机里冒出来：“不是哦，以佟原现在的状态，是不可能忙的，自从他耍大牌的视频在网上曝光后，人气直线下降，粉丝团人数少了三分之二，几个代言也被取消了，他现在的状态，应该跟无业游民差不多。”
　　“啊？”王为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靠，他这么闲，还抽不出时间跟我们见面？”
　　“我估计他做不了主，上次那个叫杨欣的女人不是说了吗，这次合作主要由她促成，所以佟原只能配合，不能主导。”乔月萤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听说这样的公司里，一个经纪人手里通常会带好几个艺人，佟原出事后，杨欣的工作重心应该转移到了其他艺人身上，一时顾及不上也是有可能的，至于那几个助理，顶多干些跑腿的活，在这件事上一样做不了主。”
　　瞿明琮面无表情的看向王为，“如果他们把我们晾在这里三天，会按照合同付钱吗？”
　　“不至于吧……”王为皱眉，瞄了眼酒店窗外林立的高楼大厦，“如果真的一直晾着我们，那也只能当自己过来旅游了。”
　　“旅游好，我喜欢旅游！”乔月萤提议，“明天出去玩吧！香海市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瞿明琮心想：不管去哪儿你都只能呆手机里，瞎起什么哄。
　　王为怏怏的，“唉，我没心情玩啊，一想到进军娱乐圈的梦想就要止步于此了，我的心好痛。”
　　瞿明琮嫌弃他矫情，“你直接打个电话问问不就完了？问一下他们明天什么安排，没安排的话，我们明天就不在酒店守着了，出去逛逛。”
　　王为没有经纪人的联系方式，当然也没有明星的，和他对接工作的是助理小曲。
　　打电话过去问了问，对方是一问三不知，再让对方想办法联系一下经纪人，对方说杨姐出去办事了还没回来。
　　王为挂了电话，感到十分无力。
　　乔月萤在手机里幸灾乐祸，乐呵呵道：“这是明摆着是不受重视呀，说白了就是在多线程工作中，私家侦探被排在了最下面，估计要等那个杨姐把优先级更高的任务处理得差不多了，才会想起我们~”
　　瞿明琮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也就三天。”
　　三天，并不是说查这个案子只查三天，而是合同上约定必须留在香海市与对方交接工作的时间至少三天，至于三天之后，瞿明琮想去哪里查，就去哪里查，无论查出什么结果，报酬都会在一个月内付清。
　　住酒店的第二天，瞿明琮上网搜了搜旅游攻略，然后一个人去香海市本地有名的步行街买土特产。
　　买完特产后，应乔月萤的要求，又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
　　乔月萤强烈要求他购买情侣套票，但是被他拒绝，因为情侣的票价是单人票的两倍，瞿明琮觉得没这个必要。
　　电影结束后已经是黄昏，他走出影院，外面广场上的灯光喷泉开了，几个小孩围着喷泉追逐打闹，旁边站着几个卖气球的商贩，还有几个年轻人在发传单。
　　瞿明琮仰头望向星光疏淡的夜空，心想城市与城市之间的差别原来不大，一样的混凝土建筑，一样的油柏路，就连路边的小吃店也是那几样，以前他为了执行任务，去过不少城市，却从没仔细观察过。
　　手机铃声响起，是王为的电话。
　　“喂，”瞿明琮接了电话，“什么事？”
　　王为叹道：“佟原那边终于有动静了，让咱们10点到富成大厦A座，有个采访需要你参加。”


第77章 哼，男人
　　瞿明琮感到极其不爽。
　　对方要么一声不吭，要么突然提出要求，让他觉得缺乏基本的尊重，况且晚上10点，这个点难道不睡觉吗？
　　“说是好不容易确定下来摄影师和记者的时间，所以时间不能改了，让咱们快点,最好提前一个小时到，因为还要化妆、对稿子。”王为说道。
　　瞿明琮烦闷的回道：“行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吃完饭直接过去。”
　　王为也心烦的叹气：“唉，下次这种单子我不接了。”
　　瞿明琮说：“接，12万呐。”
　　看在钱的份上，这点委屈算什么。
　　……
　　深夜十点的香海市，依旧车水马龙喧腾热闹。
　　富成大厦A座灯火通明。
　　瞿明琮和王为在布置好的采访间里等了很久,化完妆的佟原姗姗来迟。
　　两个助理跟在佟原身后,等佟原在单人沙发椅上坐下，一个助理整理他的衣领，另一个调整他的发型，犹如伺候生活不能自理的贵公子。
　　摄影师站在镜头后面试拍了十几秒，让杨欣过目，杨欣说灯光太强，他们又现场调光。
　　瞿明琮都等麻了，那边的杨欣才终于点头，整个采访正式开始。
　　稿子是提前准备好的，该问什么该答什么所有人都心中有数。
　　记者问：“最近发生了一件事，让你很苦恼,是吗？”
　　灯光打在佟原白皙的脸庞上，显出几分脆弱与忧郁，他微垂着头,低低开口，嗓音也恰当好处的沙哑：“是的,原本没想让大家跟着一起担心,所以我一直没说，但是我没想到对方的行为会越来越……突破我的底线。”
　　记者问：“听说和粉丝来信有关系，是吗？”
　　佟原微微颔首，“去年……收到第一封，一开始我没在意，但是很快收到第二封……然后是第三封，第四封，我觉得不对劲，和经纪人商量了下，她帮我请了一位保镖，出行也有专门的司机接送，尽可能保证我的安全。”
　　记者：“保镖？也就是说你认为那些信，已经开始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了？”
　　佟原的神色流露出痛苦，“我不确定……那些信的内容很诡异，像幽灵一样无处不在，距离也越来越近，我希望只是自己想太多，可是后来又收到第五封信,第六封信……”
　　一旁观看的瞿明琮皱起眉，他看到的资料里只有五封信，并没有第六封。
　　记者：“刚才我也看了那些信，内容确实令人惊悚，看样子你是被一位偏执狂粉丝盯上了，对方想做什么我们无从得知，你会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不用感到有负担。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已经沉默了这么久的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发声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呢？”
　　佟原缓缓抬起头，以便镜头更好的捕捉他英俊的面部轮廓。
　　他低声回答：“这段时间有很多粉丝关心我的状况，我感到很抱歉，让大家担心了这么久，最近我接受了心理治疗，希望自己能够变得强大，经纪人也决定调查这件事，为了避免在调查过程中，引发一些不必要的猜测，所以我想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记者：“看来这件事对你的影响确实很大，那么之前曝光你耍大牌，对工作人员出言不逊，和这件事有关吗？”
　　佟原面对镜头，歉意的一笑，“很抱歉，我那段时间的状态确实很差，常常会暴躁，疑神疑鬼，精神恍惚……但这不是我逃避责任的借口，对于上次的事，我要对所有爱我关心我的粉丝说一句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
　　记者：“相信粉丝们会理解你，接下来你准备怎么调查，会采取法律手段吗？”
　　佟原缓缓吸气，坚强的点了点头，“是的，我想要走出这片阴霾，如有必要，我会采取法律手段，不过我相信在那之前，我的调查员会完美解决此事，他的个性严谨，思维机敏，任何蛛丝马迹在他面前都会无所遁形。”
　　瞿明琮：“…………”
　　明明不熟，突然这样丝滑的夸他，居然还一点儿都不结巴？
　　王为在旁边用胳膊肘推他一下，冲他挤眉弄眼，恨不得比他本人还激动。
　　瞿明琮觉得无聊，回他一记冷眼。
　　那边的佟原和记者又你来我往的聊了一会儿，然后轮到瞿明琮接受采访。
　　灯光晃着他的眼睛，烤得额头也发烫，不敢相信刚才佟原能够那么淡定的坐在这里接受采访。
　　幸好他的台词不多，只有很简单的一段话，很快就搞定了采访。
　　一直盯着全场的杨姐把佟原叫回来，让他坐回沙发椅，补了几个侧面的特写镜头。
　　瞿明琮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反正视频交给后期，他的画面会被模糊处理，只留声音。
　　他耐心等到采访结束，终于找到机会，上前拦住杨欣说道：“杨小姐，相关物证什么时候能交给我们？我需要看到实物才能开始调查。”
　　杨欣愣了愣，随后展颜一笑，客气道：“这个回头你联系小曲就行，今天晚上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说着就准备走人，但瞿明琮不是轻易就能打发得了的，他拦在她前面，不避不让。
　　“杨小姐，我需要一个能对接这件事的人，小曲能帮上忙，但很多事他没法做主。”他说道。
　　杨欣停下来，微微眯起眼睛，认真地打量他一番，随后嘴角勾起，笑得意味悠长。
　　“好吧……”她从皮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到瞿明琮面前，“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可以打这个号码联系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瞿明琮觉得她的语气，似乎有意强调“私人”这两个字。
　　他接过名片。
　　杨欣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笑着说：“再见，瞿先生。”
　　瞿明琮：“…………”
　　女人摇曳生姿的走了。
　　乔月萤在手机里冷冷哼了一声。
　　瞿明琮回神，问她：“你哼什么？”
　　乔月萤：“哼，男人。”
　　瞿明琮：“…………………………”
　　乔月萤：“心虚了吧？没话说了吧？”
　　瞿明琮啼笑皆非，“我心虚什么？我拦住她是想找个能负责的人，以免后头调查的时候找不着人对接工作。”
　　“我看人家杨小姐可不是这么想的。”乔月萤酸溜溜的说，“人家可是连私人号码都给你了呢~”
　　瞿明琮好笑道：“私人号码管什么用，我的私人手机里不是还住着你吗？”
　　乔月萤：“…………”
　　瞿明琮拿起手机看了眼，她在里头脸红红的。
　　瞿明琮笑，“脸皮薄还爱说怪话。”


第78章 
　　瞿明琮只打算在香海市呆三天，第三天他才拿到那些信件。
　　信件放在对方公司的储物间里，门一打开，就能看见里面堆满各种礼盒、毛绒娃娃、已经干枯的花束、灯牌和手扇。
　　这里是专门用来存放粉丝礼物的地方。
　　“平时没人收拾，如果是吃的，大家就分分吃了，不然过期也是浪费,其它东西堆在这里，什么时候满了就会处理掉一批。”小曲一边说一边帮他们找信。
　　王为见他翻箱倒柜找得费劲，忍不住问道：“我说……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不单独放吗？”
　　“之前单独放了……估计最近又有人往里面堆东西，位置变了。”小曲埋头找了一通，终于找到一个较厚的文件袋，递给他们，“喏,就是这个。”
　　瞿明琮接过来打开,从里面抽出几封信，眉头微蹙，“怎么只有五封？”
　　“啊？”小曲一脸迷茫，“没错啊，就是五封信。”
　　“昨天采访的时候，佟原说收到过六封信。”瞿明琮道。
　　小曲恍然大悟，“噢……你说昨天的采访啊，那个……那个只是对外的一种说法，你懂吧？”
　　瞿明琮：“……不懂。”
　　王为也感到莫名，“到底是五封还是六封，直接告诉我们不就完了？”
　　小曲挠挠头,表情有些无奈，“信是我收拾的，目前找出来的只有五封,粉丝来信一共好几千，如果我看漏了,有第六第七第八封也说不定，你们非要确定的话,门后头那几个箱子可以都带回去，里面是所有的粉丝来信。”
　　他的话让王为瞠目，好几箱子的信，居然让他们带回去自己找？
　　“几千封啊，我们得找到什么时候去？”王为愕然道。
　　小曲耸耸肩，“找不找得到就看运气了，我是帮不上忙的，每天各种事已经快忙死了，再说做调查不就是你们的本职工作吗？”
　　瞿明琮听出对方的敷衍，冷着脸道：“我给你留个地址，你叫快递给我们寄到青江市。”
　　小曲点头，“也行，这么大的箱子，你们两个人确实也搬不了。”
　　说完话，转身把箱子拖到门口，然后打电话叫快递。
　　电话打完，小曲见王为和瞿明琮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也有些讪讪，说道：“其实你们也没必要太较真，随便查查就行了,反正不管查不查得出来，都不会少你们钱。”
　　“当初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王为的眉头皱得快打成结，“你们联系我的时候，说这些信给你们的艺人带来很大压力，需要我们尽快调查清楚，好排除安全隐患。调查工作是我们做没错，但也需要你们配合啊，你说随便查查就行，问题是你说的也算不了数，杨姐没发话，我们能随便查？”
　　瞿明琮道：“我们需要一张随时可以出入公司的门禁卡，一份全公司的员工资料表。”
　　小曲沉着脸看着这两人，随后不情不愿的朝办公室方向喊道：“阿成，有没有多余的门禁卡，拿一张过来。”
　　同事拿过来门禁卡，小曲递给瞿明琮，皱着眉问：“员工资料表我晚点发给你们，你们还有什么需求？”
　　瞿明琮看了看门禁卡，收进口袋，淡淡道：“信是怎么被发现的，麻烦你具体再说一说。”
　　小曲心烦的回答：“这有什么好说的……唉，总之就是，储物间隔段时间会清理一次，要不然堆满了没法放东西，公司又不是仓库，再加上原哥最近没什么工作，杨姐一直在找机会让他重新回归大众视野，下个月圣诞节嘛，如果能给粉丝回信，网上再宣几篇通告估计效果会不错，所以我把所有粉丝来信找出来，挑了几封内容有趣的，准备交给原哥，然后就发现了这几封信……”
　　他指了指瞿明琮手里的文件袋，“这几封鼓囊囊的，信封也比较特别，所以被我挑出来，内容如果要说奇怪，也看怎么解读吧？至于要说有威胁，谁知道呢……反正这些信已经在储物间躺了半年，有的甚至已经躺了一年，出过事吗？有些话我想不用说太直白，你们应该心知肚明，等新闻发到网上以后，最要紧的是恢复原哥的人气和事业，你们也能跟着一起沾光，至于写的人是谁，重要吗？”
　　小曲看他们俩的目光，就像在看两块朽木，“再怎么查，也只是一个狂热粉丝而已，压根不稀奇，你们懂吗？没有热点，就没有人在乎！”
　　瞿明琮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将手里的文件袋放进背包，转身走了。
　　王为看了看瞿明琮，又看看小曲，心烦意乱，“行吧，那就先这样，调查有进展了再联系。”
　　匆匆跟小曲说了句再见，他追上前面的瞿明琮，问：“要不订今天的票回去？”
　　瞿明琮淡淡道：“合同上说了三天，那就留足三天再走，订明天的票。”
　　王为点头，“行，反正他们也不上心，咱们乐得轻松，不用费工夫了，回去后就等着收钱吧。”
　　瞿明琮眉头微蹙，回道：“还是按照合同上的要求来调查，我不想以后被人问起来时，什么结果都拿不出来。”
　　王为继续点头，“行行行，听你的。”
　　……
　　两人回到酒店，没过多久收到小曲发来的员工资料，王为拿出笔记本电脑，捣鼓几下把资料导入电脑。
　　“第一封信是去年8月，对方人还在小城镇里，第二封信是10月写的，对方只身前往香海市找工作，如果写信的人已经混进这家公司，那么入职时间应该不会比去年10月更早。”
　　瞿明琮一边说，一边逐个检查员工入职时间一栏的信息，将早于去年10月入职的人全部排除掉。
　　“你怎么确定人在这家公司里？”王为不解的问。
　　瞿明琮盯着电脑屏幕里的资料，不紧不慢地说：“因为第五封信的内容，上面明确说她要来找佟原，怎么找？想要接近一个人，要么接近他的工作圈子，要么接近他的生活圈子，佟原作为一个明星，非常注重保护私人生活，我不认为一个从普通小镇来的女孩能够接触得到，但佟原所在的公司常年对外招聘，只要足够努力，再加上一些运气成分，找一份能够接近偶像的工作并非没有可能。”
　　鼠标轻轻点击，大半员工被筛除。
　　瞿明琮看着剩下的七个名字，长眉微挑，心想：写信的人，会在这里面吗？


第79章 舆论发酵
　　这七个人，有文员，有行政，有助理，也有保镖和司机，全部都是入职时间不满一年的人。
　　王为俯身凑他身边，一起看电脑上的名单,伸手指了指。
　　“我觉得应该是这几个女的，那些信明显是女孩写的，字迹秀里秀气的，信封也花里胡哨，我们可以把男的都排除掉。”
　　瞿明琮再次删减，七个人变成四个人。
　　“第三封信是在12月份,搬到了燕西路，第四封信则更近一步,确定搬进了位于燕西路的锦绣云居,只要看看剩下这四个人的住址，就能确定是谁了。”
　　他查看每个人的详细资料，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符合条件。
　　王为迷茫的看着电脑屏幕，想了想，问他：“有没有可能……地址填的是假的？”
　　“地址也许可以填假的，但是籍贯和户口所在地是根据身份证上的信息填写，做不了假。”瞿明琮皱着眉把这些人户口那一栏的信息拉出来。
　　四个人里面有一个是本地人，剩下三个都来自临近香海市的二线城市，不管怎么想也无法联系到所谓的“小镇”。
　　王为长叹一口，无奈道：“对方不会是个男的吧？”
　　瞿明琮皱着眉看了眼桌面上放的信,花花绿绿的信纸，贴着各种小巧可爱的贴纸,光是文字内容就起码用了三种不同效果的笔,信封上还画了笑脸和爱心。
　　也许是他对年轻女性有刻板印象，但他还是觉得：这种信男的能写得出来？
　　查案要严谨,瞿明琮还是把刚才筛除掉的三名男性找回来。
　　其中司机是本地人,可以排除。
　　保镖是今年三月份雇佣的,那个时候佟原正当红,而写信的人是在今年四月才搬进锦绣云居并在后来遇到所谓的“喜悦”，还说要来找佟原，时间上不符合，所以也可以排除。
　　剩下一位执行宣传人员，虽然时间上相符，也确实从小地方来，但这人已经在本地买房结婚，实在不像狂热追星族。
　　摆在眼前的事实推翻了瞿明琮的推理。
　　他蹙着眉拖动鼠标，慢慢往下翻工作人员名单，思维陷入瓶颈。
　　王为陪他看了一阵，感到枯燥乏味无聊了，转身躺自己的床上玩手机。
　　没玩一会儿就在床上阴阳怪气道：“跟咱们对接工作的时候磨磨蹭蹭，发新闻倒是快，明哥你也看看。”
　　瞿明琮拿起手机，不等他操作，乔月萤已经先一步积极的打开网页，上面排列着热搜新闻,佟原一个人就占了三条热搜。
　　#佟原疑因私生粉患抑郁症#
　　#佟原耍大牌真相#
　　#佟原狂热粉丝来信#
　　……
　　“哇，好多大V都转发了那封信。”乔月萤在网上看热闹,“评论区好像也有人控评的样子,都说佟原委屈。”
　　瞿明琮也看到那些评论了。
　　有的直呼反转了反转了；
　　有的说，小原哥哥性格单纯，上次的耍大牌视频是被人恶意剪辑；
　　有的说，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佟原上次是被逼急了，又被经纪公司压了这么长时间不能解释，实在是太委屈了。
　　这些评论里偶尔夹了那么一两条提到王小明调查事务所，粉丝们全都明哥明哥叫得热乎，倒是让瞿明琮觉得新鲜，好像自己也成名人了？
　　不过他的热度自然是不能跟佟原相比的。
　　王为脑子转得快，立刻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并关注佟原以及他的经纪公司，然后转发了经纪公司发布的声明：
　　【王小明：已展开调查，相信阴霾终会过去//@佟原：//@千驰时代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发完之后，他躺在床上看着这个账号的粉丝数直线飙升，心中是说不出的舒畅，仿佛跟那边打交道受的委屈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粉丝真逗，还搁我这儿留言呢，说救救小原哥哥，哈哈哈哈！”王为大肆嘲笑粉丝，“嘁，傻不拉叽才会粉这种人。”
　　笑完了又看着账号惆怅叹气，“唉，想不到啊，我这么纯朴的一个小伙儿，也会变成道貌岸然的商人。”
　　王为抬头看向瞿明琮，表情认真：“明哥，你看我有没有变？”
　　瞿明琮不耐烦的瞟他一眼，“我看你确实有病。”
　　王为瘪嘴，不惹瞿明琮了，自己继续折腾新注册的账号，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没劲，说道：“关注的全是佟原的粉丝，回头等热度过了，这些人肯定会取关，如果能来一批我们自己的忠粉就好了。”
　　“关注明星是为了追星，谁会没事关注一个调查事务所的号？”瞿明琮合上电脑，淡淡说道，“你平时关注的那些博主，不也都是搞笑的和卖房的？你会关注别的事务所？”
　　“你说的有道理……”王为听了若有所思，“除非这个案子能再出现新线索，我们就可以像放连续剧一样在网上更新，要不然肯定没人关注，之前咱们直播的时候，人气很高，可是案子一结束，直播就没多少人看了。”
　　瞿明琮心想要那么多人看做什么？查案又不是演大马戏。
　　但是他懒得多说，也不想打击王为，合上电脑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明天回青江市。
　　…………
　　……
　　网络上舆论发酵迅猛，经纪公司公布的五封信，经过各大营销号添油加醋，只一天时间就将佟原的形象彻底扭转。
　　原先是狂妄自大没礼貌的油腻男，现在是一个背负着沉重心理压力，无时无刻不被折磨的，精神恍惚的可怜男孩。
　　那五封信也被人剪辑成了短视频，掐头去尾再加上暗黑特效和阴森音乐，效果格外恐怖。
　　到了晚上，热搜词条也相继变成#佟原别怕#，#佟原我们支持你#，#向私生饭说NO#。
　　佟原在家里看到自己的风评变化，脸上不禁露出笑意，恰好这时经纪人打来电话，佟原立即按下接听键，心情大好的说道：“杨姐，我这下应该算彻底洗白了吧？”
　　“还是别大意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暗地里挖你的黑料，今天算是第一稿，接下来就看明后两天会不会人出来搅局，风评如果能稳住，我会安排人接着发新稿，你这几天别出岔子。”杨欣叮嘱他，不过语气里也难掩轻松愉悦，显然很满意现在的效果。
　　“对了，”杨欣笑着继续说道，“刚才我帮你在‘山野人间’综艺节目里争取到一个位置，别让我失望哦。”


第80章 怎么没有邀请我
　　山野人间是一档人气很高的慢综艺节目，佟原的心情顿时比刚才刷微博还要美妙。
　　但他还是谨慎的多问一句：“那档节目的嘉宾不是已经定好了吗？”
　　“嗯，原本定的是上季度那个古偶剧的男二，但是他最近接了新戏，没有档期所以退出了，很多人盯着这个空位，正好你的事上了热搜，我就跟那边节目组的人推了你。”杨欣笑着说，“好好表现吧，等综艺节目播出了，你之前的那些负面消息应该就能彻底压下去了。”
　　佟原嘴角翘起，“谢了杨姐，什么时候进组，我准备准备。”
　　“下个月，不过你提前一周进组更好，早点适应，也能给节目导演留个好印象。”杨欣顿了顿，笑着提醒他，“而且，迫不及待想要投入到宁静治愈的山野生活中，也符合你现在的人设。”
　　佟原也跟着笑了，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那我抓紧时间做个保养吧，争取在镜头里状态好一点。”
　　“保养保养也好，不过尽快吧，毕竟恢复期还得好些天。”杨欣嘱咐他，“健身课这两周也上起来吧。”
　　“嗯，知道了。”佟原乖顺的应道。
　　挂断电话，佟原在家里有些坐不住了，握着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看了眼时间，终于没忍住给自己的医美顾问打电话，交谈几句后便定下了今晚需要做的医美项目。
　　这样的医院即使晚上也照常营业，因为常有名人为避人耳目而选择深夜造访。
　　打完电话后的佟原心潮澎湃，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颗被云雾遮住的星星，只要再忍耐短暂的昏暗，就马上能够重回璀璨。
　　这段时间的冷板凳他实在是坐够了，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网上提到他的名字全是冷嘲热讽，就连公司里的后辈看他的眼神好似也带着嘲讽，他真是受够了。
　　约好了医生，佟原立刻打电话给自己的司机，让司机赶紧到公寓楼下面接自己。
　　——佟原的司机叫武成，入职已经有半年多了，是个体型敦实的男人，杨欣看中这人话少，温吞憨厚，又是一根筋的性子，所以很放心的安排给佟原开车。
　　给明星当司机，不存在下班，每天几乎都是24小时待命。
　　武成原本准备洗漱休息了，接到佟原的电话后，毫无埋怨的换衣服出门，开车到锦绣云居接佟原。
　　到了以后给佟原打电话，响铃一声就挂断，然后默默在楼下等，不催也不问。
　　佟原做足了全方位防护才下楼，戴着口罩和帽子坐进车里。
　　每次去医美医院，他都很怕被粉丝认出来。
　　“去香海奥莱医疗美容医院，”佟原停顿一秒，又补充道，“不是万合路那家医院，这次去九同路，那边是他们家新开的分院，客人少，安全。”
　　武成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发动车子往九同路去。
　　他是本地人，从小在香海市长大，不需要用导航就知道怎么走最快最顺。
　　他的车也开得很好，和他这个人一样稳稳当当。
　　半小时后车子到了医院门口，然后平稳的驶入停车场。
　　虽然是新开的分院，但地下一层已经停了不少车，武成刚找到一个停车位，佟原就催他去地下二层：“右前方那辆车里有人，要是认出我了怎么办？去负二层吧，下面应该没人。”
　　武成照做，开车去地下二层，但是车子刚开下去就发现不对，里头漆黑一片，连一盏灯都没有，轮胎刮擦着粗糙的水泥地面，这地方明显是施工还没完成。
　　“靠……”佟原皱眉，“算了，找出口回一层吧。”
　　武成点头，在没有任何方向指示牌的负二层转了一圈，重新回到负一层。
　　好在这时，刚才那辆有人的车已经开走了，佟原松了口气，准备下车。
　　武成这才开口说话，也是照例问一句：“大概需要多久？”
　　虽说他是佟原的专职司机，但这两个月佟原人气暴跌之后，公司里其他人需要用车也会给他打电话，杨欣也会时不时使唤他干一些跑腿送东西的活，所以时间需要问清楚。
　　佟原下车朝电梯间走，摆了摆手，“两小时。”
　　武成听了，沉默回到车里，在手机上选了一段现代诗朗诵的音频，点击播放，然后靠在座椅上闭眼休息。
　　约莫过了十分钟，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打断了诗歌朗诵的音频。
　　武成睁开眼睛，看向手机。
　　显示来电人是何晓慧。
　　他接了电话，“喂，小慧。”
　　“武成，你现在有时间吗？”手机里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以及吵闹的音乐，“唉好郁闷，我跟朋友在外面唱歌，现在回家打不到车，叫了两个网约车都被对方取消订单了，不知道怎么搞的。”
　　“你在哪？”武成问。
　　“霞光路23号，这边有家KTV，我就站在门口呢。”何晓慧回道。
　　武成略微想了想，脑海中很快估算出路线和所需时间——从这里开到霞光路，送何晓慧回家，再返回医院，两个小时应该足够了。
　　他对何晓慧说：“我离得不远，开快一点18分钟左右能到，你在那里等我吧。”
　　“太好了！帮上大忙了！”何晓慧笑道，“那你快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武成发动汽车，离开医院。
　　霞光路附近路况有些拥堵，他绕了条小路过去，只比预定时间迟了两分钟。
　　何晓慧早就已经翘首以盼，看见熟悉的车朝这边开来，立即高高兴兴的迎上去，“太好了，要是你不来，我今晚都不知道怎么回家。”
　　何晓慧坐进车里后座，笑着说：“把我送到金照地铁站就行，谢谢啦。”
　　武成微愣，“现在很晚了，可能已经没有地铁了，我直接送你回家吧。”
　　“放心啦，我每天上下班都从金照地铁站走，熟得很，这个点还有一趟车。”何晓慧笑容开朗，将手里一个礼袋放到副驾位上，“你给他开车已经很辛苦了，再送我回家的话就太耽误你的时间了，我怎么过意得去。”
　　武成握着方向盘，目光瞟了下副驾座上的礼袋，“是什么？”
　　“我自己做的手工饼干！”何晓慧笑道，“今天我生日，请朋友一起聚会，提前做了很多饼干，这一份是单独给你留的！”
　　武成木然的面孔隐隐松动，有了些晦涩的表情，“生日？……生日聚会……怎么没有邀请我？”


第81章 可不能变得跟你一样
　　何晓慧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心中不禁一阵懊恼，可随后又想到自己已经在朋友圈发了生日聚会的照片，武成迟早会知道。
　　“因为都是同事嘛，你不认识，所以我就没叫你。”何晓慧还是保持着一贯开朗的笑容，对武成说，“以后有机会再介绍给你们认识！”
　　武成注视前方，有些木讷的回答：“你刚才说和朋友一起，没说是同事。我以为我也是你的朋友。”
　　何晓慧听了很无语，不过两人已经认识了这么久，她早就知道武成的性格有点轴，普通人跟他聊天，恐怕聊不了三句就会哑口无言。
　　“我们当然是朋友，但这次聚会都是公司同事，我是为你考虑才没有邀请你。”何晓慧认真的对他说，“你也知道，我刚入职这家新公司，跟他们打好交道很关键，你也希望我越来越好，对吗？”
　　武成沉默开着车，似乎接受了她的解释。
　　何晓慧稍稍松了口气。
　　武成这人性格虽然有点怪，但是对她不错，她不希望两个人的关系闹僵，最好能够一直友好相处。
　　过了一会儿，武成开口问：“我刚才那样说，是不是让你难堪了？”
　　“嗐，没有啦……”何晓慧笑笑，“我们是朋友嘛，你是什么性格我难道还不清楚吗？说起话来总是直来直去，从来不考虑给人台阶下，那我只好给自己找台阶呗~哈哈！”
　　她笑出了声。
　　气氛仿佛缓和了些，前面的武成也微微笑了下。
　　“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没有提前准备礼物。”他慢慢说道，“最近你一直忙工作，我们也很久没聚了，你要是不着急回去的话，我请你吃宵夜？”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应，他往后视镜里看，见何晓慧正捧着手机，手指敲打，似乎在给别人发消息，武成便不说话了。
　　车里陷入沉寂。
　　他安静开车，没再试图找寻找话题，何晓慧手里的手机也始终没放下。
　　夜色深沉，路上的车辆显而易见的变少，本以为很快就能抵达目的地，却在途中被一排铁皮墙拦住去路。
　　车被迫停下来。
　　何晓慧一见前面路况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得面露埋怨，说道：“之前就劝过你要养成用导航的习惯嘛，就算你对每条路都熟得不得了，可也没法及时知道哪条路被封、哪里出事故、哪里在道路施工啊，现在好了，只能绕远路了。”
　　武成望了望前面，迟疑的说：“现在绕过去，估计会错过最后一趟地铁。”
　　何晓慧的脸色更难看了。
　　武成问她：“要不我直接把你送到家吧，你现在住哪儿？”
　　何晓慧有些犹豫，望向车窗外，昏黑的夜里灯影稀疏，她住得太偏，想打辆出租车都有些困难，早知道会这样，定KTV的时候她应该选个离家近的……
　　“你总说我们是朋友，但是每次都不愿意让我知道你住哪里。”坐在前面的武成低声说，“好像在防备我……你觉得，我会伤害你吗？”
　　何晓慧微愣，立即讪笑着否认：“你在说什么呀，我哪有不愿意告诉你？我之前住在锦绣云居你也是知道的，我今天是觉得太晚了，让你送我回家会耽误你工作，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在意……我现在住在嘉南大街，你送我回去吧。”
　　武成看她一眼，握着方向盘调头改道。
　　何晓慧主动缓和车里的气氛，笑着说：“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为我生日聚会没有邀请你，所以还在生我的气？武成，男人可不能这么小气哦，这样吧，一会儿你把我送到家，我做夜宵给你吃，今天我可是寿星，寿星亲自做夜宵，诚意够了吧？”
　　武成问她：“你在KTV没吃吗？”
　　何晓慧撇了撇嘴，轻轻摇头：“吃了蛋糕和果盘，别的没敢多点，就这么聚一次，我半个月的工资都搭进去了。”
　　说到这里她的情绪不禁有些沮丧，叹了口气，说：“花了钱，费了劲，全是为了尽快跟新同事搞好关系，不过好难啊，刚才我看了朋友圈，几个同事提都没提我一句，真是的，同期进来的另一个女生就很受欢迎，不就是长得漂亮一点，声音甜一点吗？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以貌取人，工作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啊。”
　　何晓慧打开手机镜头，照了照自己。
　　她不觉得自己难看，不过就是胖了一些，算是个大码女孩，但现在不都倡导审美多元，拒绝白幼瘦吗？
　　自信很重要，她有学识有脑子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应该要自信。
　　何晓慧对着手机镜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自信的女孩是最美的，我可不能变得跟你一样。”
　　武成看她一眼。
　　何晓慧赶紧解释：“别误会啊，我是说性格，武成你其实人挺好的，就是性格有点沉闷，平时多和朋友约着出去玩嘛！要开朗起来，才会受欢迎！”
　　武成木愣愣的回答：“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何晓慧：“…………”
　　气氛又开始弥漫起熟悉的尴尬，何晓慧感到头疼，她真的很不喜欢这样，但是武成偏偏总有办法一句话毁掉所有轻松和自在。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不能顺着这句话往下说，说是啊我是你唯一的朋友，所以我们以后多见面多约会，一起出去玩吧？
　　这成什么了？
　　何晓慧并不认为自己和武成有进一步发展的必要，现在这样就挺好，偶尔帮个忙，说说话，不用过于亲密。
　　总之，维持在普通朋友这个位置，就正正好。
　　因为她没说话，武成不由得多看她几眼，问：“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何晓慧勉强笑笑，“没有啊，怎么会这么想……”
　　“是吗，没有就好。”武成收回目光，注视着前方道路，慢慢说道，“也许是我想太多，自从你拒绝我的表白之后，我感觉你好像不太愿意见我，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你还能继续联系我，继续和我做朋友，我很感激……”
　　何晓慧笑道：“我们在网上一直聊得很开心啊，就算见面后发现没缘分做情侣，那做朋友也挺不错的嘛，对不对？武成你呀，就是太自卑了，你要自信一点才容易受女孩子欢迎，啊对了……”
　　何晓慧想起一件事，笑眯眯的问他：“上次你说要去相亲，后来怎么样？有遇到合适的人吗？”


第82章 把真相告诉大家
　　武成沉默片刻，回道：“我发过朋友圈。”
　　“啊？”何晓慧讪笑，“我没注意……那，结果到底怎么样嘛，对方怎么说的？”
　　“她没说什么，”武成面无表情的开着车，平静说道,“不过后来我再约她，她没回消息了。”
　　“噢……那估计没戏了。”何晓慧向后仰靠，叹了口气，“真是的，这都是你第多少次相亲了，这些女生真没眼光，你可是香海本地人，还有一套老房子,人也老实,收入虽然不算特别高，但也足够花销了，这么好的条件她们到底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武成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略微收紧，低声喃喃：“既然你觉得我条件好，为什么拒绝我的表白。”
　　何晓慧愣住，随后脸上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难堪与烦躁，她按住额头，忍无可忍的道：“哎呀武成！你怎么又开始了？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吗，以后两个人就当朋友一样正常相处，你干嘛总是提那件事！你总是提、总是提,这个样子我们还怎么相处？”
　　她重重地叹气,皱眉道：“算了,是我不该联系你,停车吧,我打车回去。”
　　武成脸上显出几分错愕,“小慧,我不是那个意思……”
　　“别说了，停车吧！”何晓慧心烦意乱,一只手握住内侧的车门把，“我自己回去，不用你送了，谢谢你今天跑这一趟。”
　　武成见她坚持下车，只好靠边停下来，看着她下车。
　　“小慧，我向你道歉，现在很晚了，你一个女生打车回去不安全……”他结结巴巴的说，“我刚才那句话没别的意思，只是随口一提，真的。”
　　何晓慧有些赌气，踩着高跟鞋径直往前走，不肯理他。
　　武成只能慢速开车跟着她，一边开车，一边扭头冲她喊道：“小慧，你上车吧，我不会再乱说话了，你知道我这个人嘴笨，不会说话,那些跟我相亲的女生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所以都不理我，你是唯一一个愿意和我做朋友的人，我真的不是故意惹你生气。”
　　何晓慧拧着眉，撇着红唇，高跟鞋走了几步就累了，但她还是坚持不理他。
　　武成无奈看着她，一边开车一边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讨女孩子喜欢，公司里那些明星一句话不用说，就有女孩子不停地往上扑，也许是我不该长成这个样子，每天早上起床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就觉得恶心，如果我能长帅一点，也许就不会有这些烦恼……我讨厌自己粗大的毛孔，讨厌稀疏的头顶，讨厌肿厚的眼皮……连我自己都对自己喜欢不起来，那些和我相亲的女人不理我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的话让何晓慧感到浑身难受，越听，脸上越是火辣辣的难堪，因为她是如此——她也是在每个早晨，厌恶镜子里平庸丑陋的自己。
　　不，不对……她不丑，她只是不够漂亮。
　　在这个充斥着美妆与医美的世界，她的皮肤不够白，她的腿不够细，她的长相就像灰尘一样不起眼。
　　“好了！”何晓慧突然站定，一脸严肃的对武成说，“干嘛这么自卑！不许这样！只关注外表的人，才是最肤浅的！我觉得你很好，工作认真，个性沉稳，以后一定会有女孩子欣赏你的闪光点，你不要总是说这些自厌自弃的话！”
　　武成停车，默然垂下头，没有说话。
　　何晓慧看着他的脸，叹了口气，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好了，我不生气行了吧？你赶紧打起精神，不要垂头丧气啦！”
　　“嗯……”武成慢慢点了一下头，重新发动汽车。
　　车子继续朝着何晓慧的家行驶。
　　何晓慧侧过头，望着公路旁的风景，心情慢慢低落下来……也许是武成刚才那番话触动了她，不知怎么，她开始怀念以前在小镇上的生活。
　　那个时候她也不漂亮，但至少不会像在大城市里这样对比惨烈，尤其她现在在传媒公司里工作，每个女同事都精致得如同网红模特，每天谈论包包和口红色号，就连内衣也都穿成套的。
　　她也曾努力模仿过一段时间，认为活成那样才能算是女人，可是坚持一段时间以后，她觉得好累……
　　她的钱包累了，她的精神也累，整个人处于焦虑与紧绷中，于是上网寻觅鸡汤，收获若干真知灼见：要爱自己，要自信，比起装扮这一身皮囊，装扮自己的灵魂才更为重要。
　　何晓慧从此将这些观点奉为人生真理。
　　想到这里，心情似乎稍微好转了些，她看向前面的武成，微微一笑，说道：“我还记得以前，我刚在论坛上认识你的时候，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收到你的私信，你在网上可比在现实里风趣多了，哈哈！”
　　武成略微点头，“嗯……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没有工作，也没有目标，你说我这样不行，年纪轻轻不该宅在家里，要出去工作为父母分担压力，你一直鼓励我找工作……后来，佟原的公司招聘司机，你让我去投简历，我不会用word软件写简历，也是你帮弄好的。”
　　提到佟原，何晓慧的笑容淡了些，“那个时候我正喜欢他嘛，所以他的公司有任何动态我都会第一时间关注，谁会想到他是个在镜头前惺惺作态的骗子……我现在一想起自己给他写过那么多信，就后悔得不得了！这种人也配当明星？幸好他已经塌房了，真是活该。”
　　武成听了，沉默一会儿，说：“杨姐想了个办法，从青江市那边请了一个私家侦探，帮他调查私生粉的信件，人气应该恢复了……”
　　“什么？”何晓慧猛地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他以前辱骂工作人员的视频都曝光了，人气怎么还能恢复？这有什么可洗白的？”
　　“我也不清楚……”武成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刚才佟原让我送他去医美医院，他平时只有接到工作了，才会去那边。”
　　“可恶，怎么会这样……”何晓慧气愤不已，拿起手机打开微博，果然看见了佟原的热搜。
　　“我今天一直忙着订包间订蛋糕了，没看微博，不知道这事。”她点开那些热搜，看到所谓的私生粉来信，更加气愤，“这是我给他写的信！他怎么能随便污蔑人，太不要脸了！不行，我得把真相告诉大家！”
　　何晓慧气得不行，立即用自己的账号发了一条澄清的微博——


第83章 他已经不在乎了
　　澄清的微博虽然发了，但阅读量少得可怜，根本不能跟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营销号相比。
　　而且何晓慧又搜索了下，发现网上有几个号为了博关注，都说信是自己写的，这么一比较，她发的那条澄清微博反倒可笑起来。
　　她的号没几个粉丝,发的内容也都是转发抽奖，不会有人相信她。
　　何晓慧感到无比的沮丧。
　　她在网上又发一条微博：【真恶心，老天爷不长眼才会让这种人活着。】
　　心中忿忿不平，但毫无办法。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速慢了下来，缓缓停在路边。
　　“到了。”武成看了看前面小区的大门,问,“是这里吗？”
　　何晓慧回神,才发现已经到了。
　　“对，就是这里，老小区没有停车位，里面路窄还特乱，你别开车进去了，我在这里下就行。”她挎上包包下车。
　　武成迟疑的叫住她：“小慧……”
　　“嗯？”何晓慧在车门前顿住，回头看他。
　　“你刚才说，做宵夜给我吃……”武成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打算邀请我去你家里坐坐吗？”
　　何晓慧愣了愣，而后面露为难,“改天吧……我有点累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这顿先算我欠你的，好不好？”
　　武成看着她没说话。
　　何晓慧抿了抿唇,又拧着眉说：“抱歉,我今天真的很累，而且……刚才知道佟原拿我的信随意编排我，也没心情做夜宵。”
　　武成木木的回答：“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何晓慧如蒙大赦，狠狠松了一口气，她刚才真担心武成纠缠不休。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她展颜一笑，挥手道别，“晚安咯~”
　　说完话，便转身走进小区，步履轻快。
　　武成默默看着她走远，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这时余光瞥见后车座有一只手套，应该是何晓慧落下的。
　　武成拿出手机，给何晓慧发送消息，编辑文字：你的手套落车上了。
　　准备发送时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将刚才那句话删除，重新编辑文字：小慧，你到家了吗？
　　然后拿起那只手套，下车走进小区。
　　何晓慧的身影早已隐没进昏黑的夜色里，但好在还有高跟鞋与地面碰撞时发出的声音作为提示，武成渐渐跟上她,也看见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但是她似乎没有回消息的打算,只看了一眼,就将手机收回包里。
　　武成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跟着何晓慧一路走到单元门口,然后上楼。
　　楼梯上空间逼仄，身形也难以隐藏，何晓慧很快察觉背后有人，她刚扭头朝后看，武成抬手拍她的肩，这猝不及防的肢体接触让何晓慧顿时惊恐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
　　“是我……”武成面露尴尬。
　　“武成？！”何晓慧又惊又怕，同时还带着怨气，捂着心口囔道，“你差点吓死我！”
　　武成举起那只手套，解释道：“你的手套落我车上了，我给你发了消息，但是你没回我。”
　　何晓慧的目光落在那只手套上，仍是心有余悸，从他手里夺过来，抱怨道：“下次别这样了，一声不吭跟在后面太吓人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武成木愣愣的道歉，眼睛看向楼梯上方，“你……住几楼？”
　　“就楼上，”何晓慧已经没多少耐心应付他，拿了手套急匆匆往上走，“你快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武成讪讪的退了几级台阶，看着她快步上楼很快没了人影，那脚步声像一把刀急促地剁着砧板，噔噔噔、噔噔噔，在老旧的居民楼里回荡，分外刺耳。
　　武成转身离开，回到车里。
　　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耳边好似还能听见那阵犹如刀剁的脚步声，一刀又一刀，剁在他脸上，有种怪异的撕裂般的痛苦……
　　武成看看时间，该回医院接佟原了。
　　他在深夜无人的道路上行驶，五颜六色的广告牌灯光从瞳孔上掠过，似一道道飞跃的弧光，让他觉得自己仿佛驶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一个简单到只需要呼吸，而无需考虑其它的新世界。
　　……
　　半小时后，武成回到医院。
　　他把车停在地下一层，然后走到车尾，打开后车箱，从里面拿出雨衣穿上。
　　穿雨衣的时候，佟原的电话打过来。
　　武成接了电话，说道：“车在负二层。”
　　随后不再管佟原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并把手机设置成静音。
　　那头的佟原愣了愣，不由得皱眉，嘴里喃喃：“搞什么啊，每天跟智力缺陷似的，要不是看他话少本分，早就该换个司机了。”
　　他心想负一层可能有人，所以武成才会把车停在还未竣工的负二层。
　　佟原走到电梯间，按下“-2”键。
　　电梯很快抵达-2，电梯门一开，里头的明亮衬得外面愈发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佟原皱着眉走出电梯，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照明。
　　手机的光亮晃到一个人影，他抬头，看见武成面无表情的脸。
　　在黑暗阴冷的环境中陡然看见这么一张脸，心也顿时咯噔一下，只觉得瘆得慌。
　　佟原觉得有必要点点他，不悦道：“我说你做事能不能靠谱点？知道我要下来还不提前把手电筒打开？我要是摔着磕着了怎么办？……你怎么穿着雨衣？外面下雨了？”
　　武成没说话，几步走到近前，将手里的短刀狠狠送进佟原腹中。
　　佟原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僵在原地。
　　武成默不作声的拔刀，然后重复刚才的动作，不断重复。
　　直到佟原彻底软倒，没了呼吸，武成最后一次刺入，这次没有拔刀，而是走到佟原头部的那侧，架起佟原的双臂，将他拖到电梯井。
　　这里的电梯井还没有建完，底下是一个深深的水泥坑，武成把刀从佟原身上拔出来，然后将尸体推入电梯井。
　　做完这些，他平静的脱掉雨衣，从楼梯返回负一层，并把脱下来的塑料雨衣揉成一团，扔进医疗垃圾桶里。
　　武成回到车里。
　　深夜的地下停车场，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声音。
　　武成在这一刻感到宁静。
　　他打开自己的手机，看着自己给何晓慧发送的那条消息：小慧，你到家了吗？
　　她仍然没有回复。
　　但现在，他已经不在乎了。


第84章 尸体已被发现
　　瞿明琮原本计划一早乘飞机回青江市，但王为爱睡懒觉，软磨硬泡将机票改成下午，以免早起赶飞机。
　　没想到一大早佟原那边就出事了，全网都在发佟原失踪的新闻。
　　“故意的吧？”王为还没起床，裹在被窝里刷微博，“经纪公司故意搞事情制造的假新闻吧？”
　　瞿明琮和王为的看法一致,所以也没在意。
　　他将行李收拾好以后，把行李箱的拉杆拉起来靠墙放，然后给家里打电话，通报自己的行程。
　　“你起不起来？”他打完电话开始催王为，“我们的房间含双早，超过九点半下去就没有免费早餐了。”
　　王为面露痛苦，磨磨蹭蹭爬出被窝，“知道了知道了……我披件大衣就下去。”
　　“不刷牙？”
　　“哎呀吃完了再刷……”
　　两人下楼吃自助早餐，一边排队等鸡汤馄饨,一边刷热点新闻，佟原的名字频频出现，点进去看，全是粉丝在哀嚎。
　　【辞辞仙女：小原哥哥会不会想不开啊？T_T】
　　【木童童：真的好担心，本来就有抑郁症，现在突然失踪了是不是出事了？】
　　【易雎的云：经纪公司是死了吗？明知道艺人有抑郁症还不派人保护好？】
　　【一个小一：呜呜呜呜小原哥哥千万不要有事啊……】
　　……
　　“整的跟真事似的，不会真失踪了吧？”王为纳闷的自言自语，“现在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一个大活人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消失？”
　　瞿明琮给自己盘子里加了两个煎蛋，淡淡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对城市监控系统盲目信任，100%覆盖只是一个理想状态，事实上除了道路违章抓拍系统有专业人员进行定期维护，其它道路辅助监控系统都面临摄像头失灵、断电、老化、像素模糊等各种状况,否则每年失踪的人那么多，你觉得是为什么都没能找回来？”
　　服务员煮好馄饨，端出来两碗。
　　两人接过鸡汤馄饨，找了一桌空位坐下来,王为用勺子搅了搅,脑子仍在想佟原的事，“要不……我给小曲打个电话问问，表示一下关心？”
　　瞿明琮吃东西的时候不爱说话。
　　乔月萤颇为八卦的接了一嘴：“我也觉得，还是关心一下吧。”
　　瞿明琮：“…………”
　　“小乔也这么觉得？”王为已经习惯了瞿明琮的手机时不时冒人话，当下精神抖擞的分析，“你也认为很古怪对吧？就算佟原的公司想要制造热点，也没必要弄个失踪的新闻出来，而且我刚才看了，这个消息是个娱乐新闻号曝出来的，到目前为止，佟原的经纪公司都没发声，搞不好也在找他。”
　　“会不会已经死了？”乔月萤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看还是趁早报警找尸体吧！”
　　“咳、咳咳咳！……”瞿明琮呛到了。
　　王为神情凝重的盯着瞿明琮的手机，“难道……是写那些信的粉丝，被昨天的热搜激怒，所以对佟原痛下杀手？！”
　　乔月萤回道：“不知道呀，但是新闻上说，有人昨晚在医疗美容医院看到佟原，那他都有心情去美容了，怎么会突然失踪呢,肯定出事了呗。”
　　瞿明琮终于开口：“打个电话问问，别猜了。”
　　“哦哦哦。”王为点头，顾不上吃早餐了，拿出手机给小曲打电话。
　　小曲那边估计也正焦头烂额，没和王为聊几句，这通电话就结束了。
　　瞿明琮问：“怎么样？问清楚没有？”
　　王为的表情透出迷茫，“他说……昨天晚上佟原去医院做保养，司机在楼下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人，现在也不知道人跑哪儿去了，经纪人正在公司里发脾气。”
　　“看，我说死了吧。”乔月萤道，“趁早报警吧！”
　　王为说：“失踪得48小时以上才能立案，不过他们已经在找了，也正在想办法联系医院调监控。”
　　瞿明琮问：“他们有要我们帮忙一起找吗？”
　　王为缓缓摇头。
　　瞿明琮扯了下嘴角，没说什么，继续吃馄饨。
　　王为用试探的语气问：“那我们……就什么都不管了？”
　　瞿明琮瞟他一眼，“什么叫什么都不管？当然是按合同做事，继续查那些信是谁写啊。”
　　“啊？”王为愣了愣，“可是昨天不是已经排查了公司里所有员工吗？”
　　“公司员工是排查过了，但是锦绣云居那边没有排查。”瞿明琮说道，“信件上明确表明，对方在12月搬到了燕西路，租期半年，然后在今年6月搬到锦绣云居，如果她还没搬走，现在应该还在锦绣云居。”
　　乔月萤立即说：“我可以帮忙查网购账单哦，按照那些信的信封和信纸来看，对方肯定买过不少类似的文具，像女孩子们都喜欢的手账贴纸啦，带亮闪闪效果的笔，网购账单上肯定留下了痕迹哦~”
　　瞿明琮微微颔首，“这确实是个办法，不过锦绣云居是高档小区，住的都是富人名人，想要从物业那里弄到名册估计有点麻烦。”
　　王为顿时挺直了背，睁大眼睛说：“原来是有点麻烦，但是现在佟原失踪了，我们是不是有正当理由了？佟原可是明星啊，他失踪了，物业难道还能不配合调查？”
　　瞿明琮皱了皱眉，沉默一会儿，摇头，“还是再等等看吧，先回青江市，看看佟原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果他没失踪，只是借故炒热度，那我们也没必要着急上火的查写信人的身份，如果他真失踪了，并且出事了，这事应该由香海市的刑侦部门负责处理，我们不方便出面。”
　　说白了，私家侦探只是一种民间的称呼，并没有任何调查资格，而要想在这一行里做得长久，就需要拿捏好分寸，不该自己管的事，还是别管为好。
　　就好比，没有资质许可证的法医，即使具有法医技能，难道就能随便解剖尸体？
　　当然不能。
　　瞿明琮基于这样的考量，没有改变行程。
　　下午，他和王为登上返回青江市的飞机。
　　不过佟原失踪这事多少让人有些在意，所以飞机起飞前，他特意上网看了眼，各种八卦消息满天飞，依旧没有佟原的下落。
　　经纪公司那边也没有人联系他。
　　然而当两小时后，飞机落地，他再次上网查看消息，手机一打开便弹出消息，新闻标题赫然写着：
　　【佟原尸体已被发现！】


第85章 熟人真多
　　佟原的尸体被找到了，就在那家医院地下二层的电梯井里。
　　据说底下又深又黑，经纪公司派去的人几次路过电梯井，都没发现底下有尸体。
　　新闻里没写佟原是死于意外还是被杀，但瞿明琮敏锐地嗅到一些不同寻常处，心中猜测佟原大概率是遇害了。
　　王为看着新闻良久没回过神来，一时之间很难接受昨天刚见过的人,只过了一晚上时间，竟这么没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王为后背发凉，“怎么刚让咱们查写信人的身份，他就死了？这也太吓人了……现在怎么办？如果这事发生在青江，还能给许宸杰打电话问问情况，但是发生在香海市……”
　　王为挠挠后脑勺，看向瞿明琮,“香海市的刑侦大队那边，你有熟人吗？”
　　瞿明琮没说话，打开手机通讯录，一路往下滑，最后停在一个叫孙秉新的人名上。
　　王为盯着他的手机：“这个孙秉新是……”
　　瞿明琮按下拨号，一通电话打过去。
　　片刻，电话接通，他抿了抿唇，说道：“孙叔，我是瞿明琮。”
　　“噢，是小瞿啊……”电话那头传来沉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瞿明琮说：“佟原的案子是您负责吗？我现在做私人调查工作，接了佟原的单子,帮他调查粉丝来信的寄件人身份,刚才我看到他出事的新闻,怀疑跟我手里头查的这件事有关系。”
　　“嗯,我知道,我们这边已经找经纪人和助理问过话了,就算你不找我,我估计也会打电话找你问问情况，”孙秉新说道,“怎么样啊，你那边有线索吗？”
　　瞿明琮的心往下一沉，孙秉新找他问线索，就说明佟原的死不是单纯的意外。
　　佟原遇害了。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难道真跟那些信的寄件人有关系？
　　“我还在排查……原本准备过几天去佟原住的小区调查，没想到他会突然出事。”瞿明琮低声问道，“您那边调查有进展吗？我这边如果查到了什么，可以无条件提供线索。”
　　孙秉新发出爽朗笑声，“有你帮忙的话当然再好不过，你当初可是SWAT的一大战力，我还记得你辞职后，有一次我跟你们领导一起喝酒，他跟我这儿唉声叹气，很遗憾啊。”
　　瞿明琮面不改色的回道：“您过奖了。”
　　孙秉新又道：“佟原这个案子呐，暂时还不明朗，嫌疑犯目前有两位，我们已经对这两名嫌犯展开讯问，至于是不是跟你说的那些信有关系,还不能确定,如果讯问没有结果，这方面我们也会进行相关调查。”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下，不知怎么又笑一声，说：“对了，嫌疑犯里面有你的老熟人。”
　　“我的老熟人？”瞿明琮皱眉，“谁？”
　　孙秉新笑得神秘，“这样吧，你这几天抽时间来一趟香海市，带上那些信的原件，到我办公室来找我，到时候我再跟你说说这案子。”
　　瞿明琮知道对方不方便在电话里多聊，便答应下来。
　　心里有点后悔，早知道会这样他应该在香海市多留一天。
　　通话结束，一旁的王为啧啧出声：“你的熟人真多啊。”
　　“毕竟算是一个系统的，以前经常有联合行动。”瞿明琮淡淡道，“我们领导还办过内部的运动会，所以彼此都认识。”
　　王为闻言乐了，眼睛眯起，“运动会你肯定是冠军吧？”
　　“那倒不是。”瞿明琮回道，“我是亚军。”
　　“啊？”这个回答让王为小小的惊讶了一把，“那冠军是谁？”
　　瞿明琮说：“是邹凯，搏击比赛、越障比赛、射击比赛，还有负重和提举，这几项的冠军全是他，队内训练的最高记录也是他，我只能排第二。”
　　“可我记得你是队长啊！”王为不能理解，瞪大眼睛问，“他样样都比你强，为什么他不是队长？”
　　瞿明琮想到邹凯那张臭脸，嘴角微弯，露出微妙的笑意，“是啊，所以他一直看我不顺眼。”
　　王为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喂，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你是队长啊？”
　　瞿明琮懒洋洋地瞟他一眼，“这不重要。”
　　他拉起行李箱往机场外走，长吐一口气，说：“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估计还得跑一趟香海市，以后这种异地的单子，坚决不能接了。”
　　王为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角，暗自嘀咕：“我又不知道随便接个单子会变成凶杀案……”
　　他叹气，跟上前面的瞿明琮。
　　……
　　回家的时候瞿明琮还挺忐忑，特别担心自己消失三天，瞿婉会把他给忘了。
　　好在回去后一切正常，保姆把他妈照顾得很好，家里也收拾得干净整齐。
　　瞿明琮放下心来。
　　为了弥补这三天的缺失，他从下午到晚上不停的在他妈面前刷脸，一会儿问他妈觉不觉得他晒黑了，一会儿又让他妈看看他脸上有没有长痘，直到他妈被他晃得眼烦了，赶他回房间，才算消停下来。
　　乔月萤乐得不行，心想瞿明琮这反差是有一点大，在外面冷冷酷酷的，怎么一到他妈面前就怎么不要脸怎么来呢？
　　本来想开口调侃他几句，又看他回房后露出一副好似松了口气的神情，到嘴边的话就有点说不出来了。
　　瞿明琮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顾自的拿起手机，查看明天的机票，“果然还是凌晨的机票最便宜……”
　　乔月萤提醒他：“你最好能跟那位姓孙的领导好好谈谈，争取一个协办身份，不然恐怕很难收场哦。”
　　“怎么了？”瞿明琮微愣。
　　乔月萤把手机上订购机票的界面切出去，换成王小明注册的微博号。
　　“你看，你们的新号被佟原的粉丝冲了，现在骂得很厉害，如果不能协办查案的话……嗯，估计会被一直这么骂下去吧。”
　　瞿明琮皱眉，点开评论区，发现乌烟瘴气。
　　佟原的突然身亡使网络上谣言纷飞，一部分粉丝们火力全开，将矛头指向王小明调查事务所，认为是事务所的效率太低，没能及时查出私生粉的身份，所以才会导致佟原事故。
　　瞿明琮往下翻看评论，越看越头疼。
　　这些粉丝疯狂起来太可怕，不仅仅是骂几句这么简单，还威胁如果拿不出调查结果，就会举报这个账号。


第86章 何晓慧
　　瞿明琮越看越心烦。
　　如果被粉丝举报了，大不了报废一个账号，但是名声臭了，以后生意怎么做？
　　这时微信上弹出王为的消息：
　　【王为：哈哈哈哈哈你快看我们涨了好多粉！】
　　瞿明琮：“…………”
　　能不涨粉吗？这账号设置了关注才能留言。
　　瞿明琮颇感无语的回复：你受虐狂吧？祖宗十八代都被骂了一遍还笑得出来？
　　【王为：哎呀没事，经纪公司那边被骂得更惨，等你查出线索，我再发个状态,这些粉丝会平息怒火的。】
　　【王为：加油！事务所的声望就全靠你了！】
　　【瞿明琮：没查出线索以前呢？就这么随便他们骂？】
　　【王为：……不然呢？】
　　瞿明琮看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消息，他很想说这样是不是过于消极了？
　　但输入法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它自己动了，利索的发出一段文字：
　　【瞿明琮：你发条状态，就说寄件人的身份已经查出眉目了，但对方是否与佟原遇害案有关,暂时不允透露,请保持关注，我们会尽一切所能查出真相。】
　　【王为：好！！！】
　　瞿明琮扶额，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好歹给我一个缓冲。”
　　“那怎样算缓冲？打个句号算吗？”乔月萤体贴的问，“或者我打两个句号？”
　　“行吧……”瞿明琮沉重地点头，回到刚才的话题，“你刚才说有眉目，是查到什么了吗？”
　　“哦……先给你看这个。”乔月萤扒拉出一个网络视频，播放给瞿明琮看。
　　视频明显是用手机偷拍下来的，能看出场景是化妆间，化妆师正在帮佟原化妆，不知道是哪里惹着佟原了，佟原突然骂了一句：“你是他妈傻B吗？！”
　　瞿明琮略微扬眉，按下暂停键，看了视频标题后明白过来，这段视频就是当初曝出的佟原耍大牌事件,导致后来佟原的人气一落千丈。
　　他按下播放键继续看,视频内容不长,总共一分钟多一点，佟原骂完人之后愤然起身，抓起化妆桌上一盒散粉直接扣在化妆师头上。
　　化妆师垂着头站在原地没敢动，犹如被扣了一脑袋面粉，佟原发完脾气怒气冲冲的离开镜头，但骂声持续传来：“化的什么妆！不会化滚！”
　　有两个工作人员从旁边过来，低声和化妆师说话，像是安慰，视频又持续了十几秒，可以看见化妆师的肩膀开始微微抖动，似乎在哭。
　　瞿明琮心想，佟原对化妆师的态度这么恶劣，难怪那段时间恶评如潮。
　　乔月萤见他看完，立即说道：“这段视频被人偷拍下来然后转手卖给记者，记者又曝光到网上，导致佟原的所有工作停摆，公司肯定会想办法查出拍视频的人是谁，毕竟明显是内部员工干的,这种人对公司而言相当于是叛徒,对吧？所以我上网查了查那段时间的新闻,公司果然在那段时间开除了几个员工,但是有意思的是，这件事里的化妆师安然无恙。”
　　瞿明琮道：“这也能够理解，前面已经有佟原辱骂化妆师的视频曝光，如果公司再把这个化妆师辞退，观感会非常差，所以无论如何也会把人留住，甚至还有可能给一些补偿，以避免对方在网上乱说话。”
　　“没错~”乔月萤说到这里，语气变得得意起来，“视频曝光的时间在今年9月，所以我在想，假如写信的那位粉丝如我们推理的那样逐步接近佟原，最终到了佟原身边，可员工名单排查后又没有她的踪迹，那么她有没有可能在被辞退的那批人里呢？”
　　瞿明琮恍然，“你查了离职员工的名册？”
　　“嘿嘿，我让王为去找助理要的。”乔月萤开心的说道，“查到一个叫何晓慧的员工，登记的住址就在锦绣云居，而且很有意思，这个叫何晓慧的人也在视频里出现了，那个胖胖的就是，她是第一个走过来安慰化妆师的人，然后没过几天就辞职了，你可以在离职员工的名册里查她的离职日期。”
　　瞿明琮重新打开视频，又看了一遍。
　　出现的几个工作人员包括化妆师都是背对着镜头，看不见长相，但何晓慧的身材太具有辨识度，所以瞿明琮立即认了出来。
　　“本来我还在想怎么说服锦绣云居的物业，既然现在查出来了，明天直接去锦绣云居查一下这个何晓慧吧。”瞿明琮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但乔月萤叹了口气，说：“麻烦的就是这里，何晓慧现在可能不住在锦绣云居，登记的地址是她入职时的住处，现在搬去哪里了不知道，需要你想办法再查查。”
　　瞿明琮微愣，问她：“你怎么知道她搬家了？”
　　乔月萤道：“我一开始的重点调查对象是化妆师，尤其发现她在遭受到那么大的羞辱后，居然还不离开这家公司，我就在猜她会不会是写信的那个人呢？然后我翻了翻她的微博账号，发现事发后一周左右，她在网上发布了自己和几个同事聚餐的照片，还@了这几个同事，我顺着这些账号又发现了何晓慧的账号，何晓慧的微博账号在那天发了一条寻租信息，明显是有搬家的计划。”
　　瞿明琮听得皱眉，跟着乔月萤的操作找到何晓慧的号，看到那条两个月前发布的寻租信息。
　　这条信息之后，何晓慧没再发布任何动态。
　　“我现在的想法是，先找到何晓慧这个人，你和她见上一面，聊一聊，然后我趁机溜进她的手机，想办法搞到她的购物记录。”乔月萤有条有理的安排，“她进公司的时间符合写信人的特征，登记的住址也符合，如果购物记录里出现那些信封信纸和小贴画，那么基本上就可以确认是她写的信了。”
　　乔月萤停顿片刻，又略带惆怅的道：“可是怎么才能查到她的新地址呢……唉……”
　　瞿明琮却语气轻声的说：“叹什么气，不是还有我吗？”
　　乔月萤回神，冲他眨了眨眼睛，“你有办法？”
　　“这有什么难的，看来你太专注于思考复杂问题，遇到简单的反而不会了。”瞿明琮嘴角弯起，“直接打电话问，她在公司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熟悉的同事，说不定知道她的新住址。”
　　他打开名册，开始挨个打电话问——


第87章 这姑娘嫌疑很大
　　瞿明琮先给化妆师打去电话。
　　本以为何晓慧第一个站出来安慰化妆师，两人关系应该不错，没想到化妆师完全不知道何晓慧的下落，甚至连微信好友也没有。
　　不过化妆师给了他另一个同事的电话，说这两人在公司里走得比较近，兴许知道何晓慧的下落。
　　瞿明琮按照号码拨通电话，询问对方：“你好,请问是李女士吗？我是千驰时代聘请的调查员，想找你了解一下何晓慧的联系方式，请问你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吗？”
　　“千驰时代……啊对，我以前在这家公司工作过，你们是在查佟原遇害的事吗？这事跟小慧有关系？”对方好奇的问道。
　　瞿明琮按照惯例回答：“抱歉，李女士，有关情况还在调查中，暂时不能给你答复，请问你知道何晓慧现在的住址吗？”
　　“唔……她搬家了，没说搬到哪里去，不过我有她微信，你可以加一下她……离职前我们还聚过餐，有些时候没见了，你们怎么不直接打电话给她？”
　　“何晓慧在公司登记的手机号是外省号码，已经停用了。”瞿明琮说道，“如果你有她的新手机号，麻烦也发我一下，谢谢。”
　　“哦好的，好的……”
　　对方显然看了新闻,知道佟原出事了,所以十分配合就把电话和微信都发了过来。
　　瞿明琮又根据对方给的号码拨通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号码已经显示出是香海市号码,他心里略微松了口气,觉得这次应该能找着人了。
　　等了一会儿,电话接通，何晓慧在电话那头迟疑的问：“你好，哪位？”
　　“请问是何晓慧女士吗？”瞿明琮语气平静的问。
　　“我是……”
　　她的声音明显透出小心翼翼,瞿明琮估摸着对方应该也看了新闻。换做任何一个员工，离职后得知以前的领导死了，而自己接到调查电话，估计心里都会一惊。
　　“何女士能提供一下新地址吗？方便的话，我们需要找你当面了解一些情况。”瞿明琮说道。
　　电话那边的何晓慧心口砰砰直跳，谨慎的问他：“请问……你们找我，是因为佟原那件事吗？”
　　瞿明琮沉默片刻，回道：“是的，不过你不用紧张，都是常规调查，也是为了尽快查出线索，希望你能配合。”
　　“啊好的，好的……我会配合你们的，我现在住嘉南大街，工作地点在万卉路，请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我、我朋友不可能杀人的。”何晓慧握紧手机,再三强调，“应该会调查清楚的,对吧？只要调查清楚,你们会放他出来的，对吧？”
　　瞿明琮眉峰微挑，知道她这是把自己误认为和警方一个机构了，索性也将错就错，回答道：“你说的朋友是指？”
　　“武成，佟原的司机！”何晓慧喘出一口气，情急的解释，“他给公司开了大半年的车，一次违章记录都没有，是个特别本分老实的人，你们可千万别弄错了啊。”
　　瞿明琮想起，孙秉新跟他说过有两名嫌疑人在接受讯问，估计其中之一就是武成。
　　“不用担心，等了解完情况，如果没有问题会让他回家的。”他说道。
　　“好的，谢谢你们，”何晓慧说话和气圆融，“你们也辛苦了。”
　　瞿明琮和她约定好见面的时间，结束了这通电话，然后又加上何晓慧的微信，方便下次联系。
　　本来想进她朋友圈看一眼，但对方设置了三天可见，除了前面几张生日聚会的照片，没多少有用信息。
　　瞿明琮吐出一口气，百无聊赖翻了翻那几张聚会照片，问乔月萤：“你怎么看？”
　　“挺正常的一个人。”乔月萤评价道。
　　“确实正常，”瞿明琮想了想，“但是有没有可能是表演？邵家铭刚露面时也是衣冠楚楚，谁知道会动手杀人，还有秦露，当我们的面哭得梨花带雨，谁知道她转身就给男朋友投毒，这一个个的……都跟去表演学院进修过一样。”
　　“噗~”乔月萤笑出了声，“攸关性命的事，当然得拿出生平最好的演技！哈哈哈~”
　　瞿明琮又翻出何晓慧的员工资料，看户口所在地是来自小城镇，入职时间是今年5月，地址在锦绣云居，一切信息都能和信里的内容呼应上，只要乔月萤能在何晓慧的网购账单里，找到对应的信封和信纸，基本上就算证据确凿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这姑娘嫌疑很大啊。”
　　“写信的人大概率是她，但是杀人的就未必是了。”乔月萤分析道，“杀人犯要么心理素质特差，遇到问话就各种心虚冒汗，要么心理素质超强，不管怎么问都能保持镇定，但是你瞧这个何晓慧，她既没有特别慌张，也没有特别冷静，就像一个普通人，知道身边认识的人死了，有一点紧张和担忧，非常自然，完全没有表演的痕迹。”
　　“要排除她的嫌疑吗？”瞿明琮问她。
　　“为什么排除？”乔月萤看热闹不嫌事大，慢悠悠的说，“就算我们不查，警方也迟早会查出何晓慧这么一号人物，还不如我们主动点，至少能给广大网友一个交代，省得他们觉得我们王小明事务所拿钱不办事。”
　　瞿明琮笑了笑，饶有趣味地念出她刚才说的词：“我们王小明？”
　　“怎么了？”乔月萤理直气壮的说，“我查案这么卖力气，这家事务所也算我技术入股了呀，怎么不算‘我们’？”
　　“对，你说得对，算技术入股。”他莞尔道，“等你什么时候回到身体里了，签份入股协议怎么样？让你当老板娘。”
　　乔月萤一听就烦了，顿时拧起眉抱怨：“你干嘛又提回身体的事啊，好烦，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呆在你手机里？你怎么那么小气！”
　　瞿明琮真心冤枉，他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也要冲我发脾气？我不提了行了吗？”
　　“不行，你总提这事，提得我血压都高了！”她趁火打劫，“你得给我充点金币，我要解压。”
　　“充多少？”
　　“288礼包！”
　　“便宜点吧，”瞿明琮故意逗她，“不是还有个18的礼包吗？”
　　乔月萤怒：“喂！我血压高了啊！”
　　房门吱哑一声，瞿明琮微愣，扭头看去，见瞿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葡萄。
　　“我想叫你吃点水果……”瞿婉有些尴尬的看看他，又看了看他的手机，“在……在和女朋友聊天呐？”


第88章 他看着我喊姐姐
　　“啊……”瞿明琮慢慢合上嘴，“……嗯。”
　　算是默认了。
　　瞿婉站在门口没动，盯着瞿明琮的脸问：“你……要是缺钱，我有，我银行卡里存了……”
　　“妈我有钱，我有，”瞿明琮赶紧打断她,表情极其不自在的站起身，走过去道，“您不是在外头看电视吗，接着看吧，我跟她闹着玩儿呢，我有钱。”
　　“噢,你有钱……”瞿婉迷迷糊糊的被推出门外，“那你记得288啊,别让人家女孩委屈了。”
　　“好好好,288，我一会儿就给她288。”瞿明琮一路把妈领回客厅，电视上正在放广告，“广告马上就结束了，您接着看电视，再看一集就睡觉，好吧？”
　　“葡萄。”瞿婉再次把碗端到他眼前。
　　“谢谢妈！”
　　瞿明琮接过碗回了卧房，本想关上门，但看了一眼客厅里的瞿婉，犹豫片刻，还是让门敞开，以免瞿婉再有个什么动静自己没能察觉。
　　乔月萤小小声的说：“你妈人真好，真温柔。”
　　瞿明琮心想：你是没见过她和保姆干架时的样子。
　　“288让你的推理出现了偏差。”他也小小声的说话，“我妈以前做服装生意，每次去进货都要跟一群老板抢货源，要是温柔就挣不到钱了。”
　　“对外人就是要凶悍，对你温柔就行了呗。”她说。
　　瞿明琮稍微回忆了下，“对我……好像也不温柔。”
　　“嘻嘻嘻~~你妈是严母？”乔月萤问。
　　“严母……倒也谈不上,”他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地说，“她不是那种会一直盯学习，报许多培训班的家长，不过她很担心我学坏，每次我在学校打架被请家长，她就会对我说，‘这么喜欢打架，以后长大了当警察啦，可以每天打流氓，但是不能当流氓，因为流氓会被警察打’。她说的次数多了，我就真以为自己是注定会成为惩奸除恶的警察，中学后报了警校……”
　　“哈哈哈哈哈……”乔月萤听了笑得停不下来，“你小时候好好哄哦！”
　　瞿明琮瞟了眼房门外，“你笑得克制点，太大声了。”
　　她还是笑：“你自己调小手机音量不就行了,哈哈哈哈……”
　　瞿明琮心中微动,问：“你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
　　“…………”乔月萤的笑声哑了。
　　“还能想起来吗？”他又问。
　　“不太记得了……就模模糊糊一些片段吧,印象里我有一个很大的房间,还有很多书什么的，估计我家很有钱吧……”乔月萤忽然烦躁，“哎呀聊这个干嘛，记不起来的事情硬要去想很头疼的！我要去我的玫瑰岛玩了！”
　　说完就跑了。
　　跑去玩耍被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游戏。
　　瞿明琮无奈的笑了笑，他猜不透乔月萤的心思，只觉得她越来越难以捉摸了，无论是找回自己的身体，还是回忆自己的身份，似乎都会引起她的排斥。
　　唉，慢慢来吧。
　　他心想。
　　……
　　…………
　　第二天，又要去香海市。
　　这次瞿明琮是带着任务去的，要和何晓慧见面，还要去跟刑侦大队的人做情报交流，因此难得大方了一次，买了中午的机票，没有抠门到去买凌晨的打折票。
　　不过同时他也催促王为，让经纪公司那边尽快付钱。
　　他拖着行李箱下楼，准备去事务所和王为会合，刚出小区门，看见门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男孩。
　　现在是深秋，降温厉害，穿羽绒服不稀奇，但对方的羽绒服是一件超长款，将身体从脖子一直包裹到脚踝，帽子还带了一圈厚密的兔毛。
　　只有在最冷的天气里人们才会这样穿，所以瞿明琮很难不注意到他。
　　男孩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目清秀，唇色很淡，目光一直追随瞿明琮，就这么面带微笑注视着。
　　瞿明琮心想，难道自己又被粉丝认出来了？
　　这时对方朝他招了招手，喊道：“姐姐。”
　　瞿明琮：“……？”
　　他实打实的愣住了。
　　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被人叫姐姐！
　　男孩见他面露错愕，神情疑惑的皱了皱眉，随后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瞿明琮没有叫住男孩，就这么看着对方走了。
　　他感到莫名其妙。
　　“你刚才听见了吗？”瞿明琮问乔月萤。
　　“听见了。”乔月萤回道。
　　“应该是上次群里那个？”瞿明琮道，“群里喊你姐的那个，叫什么？”
　　“昵称叫小欢乐，”乔月萤笑了一声，得意道，“看，我没说错吧，上次我没能赴约，所以他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是重点？……”瞿明琮一言难尽地望着男孩消失的路口，低声说，“他看着我喊姐姐，你不觉得奇怪吗？”
　　乔月萤在粉丝群里的昵称是“我不是小明”，她发言积极，聊天风格活泼可爱，被当做女性很正常，可是他这么明显的一个大老爷们，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任何女性特质啊！
　　“也许‘姐姐’这个词其实不是称谓，而是个名字呢？”乔月萤的思维开始发散，“就比如啊，比如王为不叫王为，而叫王爷，他的小名就是爷爷~爷爷~爷爷……妖精！快放开我爷爷！哈哈哈哈！”
　　瞿明琮：“…………”
　　赶紧控制一下你这无处安放的幽默感吧！
　　“哎？你站在这里干嘛？”王为拖着行李箱从事务所出来，瞪眼瞧着他，“网约车到了，走吧，去机场。”
　　瞿明琮又望了一眼路口。
　　虽然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香海市那边的案子还等着处理，也只能暂且把这桩怪事放下，先去解决案子了。
　　……
　　下飞机后，王为带着行李去酒店办理入住，瞿明琮赶时间，先打车去了何晓慧家。
　　何晓慧昨天看到佟原的新闻后，一直心神不宁，后来武成发来消息，说他可能被警方当成嫌疑人了，要去警局配合调查，何晓慧的心就更乱了。
　　她整个人着急上火，今早起床后发觉喉咙痛得要命，便向公司请假留在家里休息，瞿明琮到的时候，何晓慧刚喝完一杯感冒冲剂，并且已经隐隐有发烧的趋势。
　　于是当她打开门，瞿明琮看见的便是一个脸色苍白，面带冷汗，昏沉疲惫到眼皮耷拉的女人。
　　“你……没事吧？”他略微皱起眉打量何晓慧。
　　何晓慧张了张嘴，哑声回答：“抱歉，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会儿……”


第89章 来的正是时候
　　也许瞿明琮来的不是时候，何晓慧刚喝过感冒冲剂，眼下药效上来了，整个人昏昏欲睡，连站也站不稳。
　　他帮忙把人扶到床上休息，见何晓慧很快沉沉昏睡过去，又觉得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瞿明琮环顾四周,房子是一室一厅的老户型，客厅非常小，只够放下餐桌和两把椅子，厨房连接着一个只够两人容身的小阳台，为了节省室内空间，煤气灶被装在小阳台上。
　　相较而言，卧室要稍大一点，挂着粉色窗帘和装饰画，床头坐着几个毛绒娃娃,看得出来何晓慧搬过来以后有有心布置。
　　瞿明琮从背包里拿出一副胶皮手套，给双手戴上，然后开始在屋里简单搜查。
　　他看了厨房的刀具，看了衣柜里的衣物，来到洗衣机前，打开盖儿，看见里面有几条没洗的内衣裤，不由得悻悻然合上盖。
　　“你在找什么呀？”乔月萤问。
　　“我在想，也许能发现凶器什么的……”瞿明琮走出卫生间，又检查了下垃圾桶，“我们刚在网上宣布要调查那些信的来源，紧接着佟原就出了事,警方肯定会将这两者联系起来,只要确定何晓慧嫌疑人的身份，一定会带回警局进行讯问,如果她真是杀人凶手,家里有没有可能留下一些痕迹？比如沾了血的衣物，纸巾,或者手套之类……”
　　垃圾桶里没有发现，他绕到门口蹲下来，伸手戳了戳门口的脚垫。
　　“真干净啊……”瞿明琮喃喃，“没有血渍，也没有其它可疑痕迹。这个何晓慧应该不是凶手，如果是的话，那她善后处理的能力称得上老练了。”
　　“让我看看她的手机，看手机、看手机~”乔月萤迫不及待了，“你快找找她的手机呀。”
　　“知道了。”瞿明琮摘下胶皮手套，塞回背包里。
　　何晓慧的手机放在床头充电，他轻轻握起何晓慧的一只手，用指纹解锁，然后打开了这部手机的蓝牙功能。
　　“蓝牙开了，你那边有显示吗？”他低声问。
　　乔月萤没声音。
　　瞿明琮估计她已经进去了。
　　不知道她会在何晓慧的手机里呆多久，总要找些事情打发时间，瞿明琮放下手机，随手从书桌上拿了本书看——《现代烘培作品集》。
　　烘焙？
　　他对这个不感兴趣,换了一本——《开启烘焙之路》。
　　看来何晓慧对烘焙很感兴趣？
　　瞿明琮若有所思,想起刚才在厨房好像瞧见了一个烤箱,心中有些在意，转身返回厨房查看。
　　比起厨房里其它厨具，烤箱明显更崭新一些，估计刚买没多久。
　　瞿明琮推测何晓慧学习烘焙的时间也不会太久，因为如果不是新手，那些书也不至于摆在桌上天天看。
　　他拉开烤箱门，里面的烘焙纸上残留着一些饼干碎屑。
　　应该是最近两天烤过饼干，今天何晓慧恰好病了，所以没来得及清理。
　　瞿明琮把烤箱门重新合上，心里不禁想：如果一个人预谋杀人，还会有心情烤饼干吗？
　　在他这里，何晓慧几乎可以排除嫌疑了。
　　但如果佟原不是何晓慧杀的，那么就出现了一个新问题：谁还有杀人动机？
　　佟原自从被曝出视频，就遭到经纪公司雪藏，坐了两个月冷板凳，这两个月来可以说循规蹈矩老老实实，生怕再被娱乐记者抓到任何一点点小辫子，所以不太可能在这段时间和别人结仇结怨。
　　杀人案说来复杂，其实原因无非这么几种：为钱，为情，为仇。
　　真正以杀人为乐的变态毕竟是少数，所以一般查案，从动机去调查是最效率的方式。
　　如今最有动机的何晓慧已经被他排除嫌疑，这个案子在瞿明琮看来变得有些棘手了。
　　“难道是意外杀人……”他蹙眉思索。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曾经新闻上就报道过街头流浪汉杀人事件，起因是和路人发生口角，后来两人扭打在一起，在这个过程中流浪汉一时失手杀了人。
　　不知道佟原是不是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未免太倒霉了。
　　瞿明琮又想到，孙秉新说过有两名嫌疑人在接受讯问，也许现在已经有了结果，用不着他在这里漫无目的的猜测。
　　正想着，这时听见乔月萤在手机里叫自己：“瞿明琮、瞿明琮……”
　　瞿明琮回到卧室，看了眼何晓慧，她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被吵醒。
　　“查完了？”他拿起手机，打开相册，里面一如既往的被乔月萤塞了一堆截图。
　　“信是何晓慧写的。”乔月萤忙活完，果断说道，“我查了她这两年的网购账单，绝对不会有错，信封和信纸全都能对上，花色也是一模一样。”
　　“行，可以回去交差了。”瞿明琮对她的效率很满意，“我这边也基本可以排除何晓慧的嫌疑，先去趟刑侦队吧，然后再联系佟原的经纪人。”
　　“就这么走吗？”乔月萤问，“我们还什么都没问她呢。”
　　瞿明琮看了眼床上昏睡的女人，叹了口气，“她正发着烧，能问出什么？给那个跟她关系不错的同事打个电话吧，看能不能叫来照顾一下她。”
　　他给之前提供何晓慧联系方式的女孩打了电话，说明原委，然后离开了何晓慧的家。
　　飞机票很贵，他希望自己跑这一趟效率能尽量高点，把该解决的事全解决了。
　　出了小区，立即打车去见孙秉新。
　　因为在车上通过电话，所以到了以后只跟保安打了声招呼，就顺利进去了。
　　瞿明琮原本准备直接去孙秉新的办公室，正要上楼，就看见前方迎面走来一个身高魁梧的男人，分外眼熟。
　　他愣了愣，脚步不由得慢下来。
　　对面的男人也愣住，惊疑的脱口而出：“瞿明琮？你怎么在这儿？！”
　　瞿明琮上下打量对方，表情有些似笑非笑，“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邹凯？你怎么会在这里？”
　　邹凯面色微窘，不耐烦的皱着眉头，“……我，我在这里，当然是有工作要忙。”
　　“你的脸怎么了？”瞿明琮看着他脸上的纱布，“差点没认出来，谁打你了？”
　　邹凯恼怒道：“谁能打得过我？！你少在这里捕风捉影！没什么事就别挡道！”
　　旁边办公室里突然走出一名警员，冲邹凯招手：“哎！过来签字，口供上你漏了一个地方没签字。”
　　邹凯：“…………”
　　瞿明琮恍然大悟。


第90章 第二个嫌疑人
　　孙秉新说过这案子有两个嫌疑犯，还说其中一个是他的熟人，看来这人就是邹凯了。
　　瞿明琮不免有些想笑，但看着邹凯隐隐要狂怒的脸，他善良的忍住了。
　　“哦，原来是为了工作。”瞿明琮点头，故作平常道,“这么巧，我过来也是为了工作。”
　　邹凯皱眉，语气不善地问：“你不是在青江吗？跑香海市来工什么作？”
　　瞿明琮笑：“业务广，到处溜达。”
　　邹凯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愈发难看，末了重重哼了一声,黑着脸走了。
　　等他一走,乔月萤立即长呼一口气,感叹道：“这人谁呀？压迫感好强，像个山顶巨人！”
　　“身高193cm，体重220斤，压迫感能不强？”瞿明琮望着邹凯走远的魁梧背影，嘴角止不住的上翘，“新闻上说佟原是在医美医院出的事，邹凯不会正好也去了那家医院吧……难怪我看他那张脸有点怪，呵，这家伙……”
　　“这家伙怎么了？”乔月萤问。
　　“没什么，”瞿明琮笑了笑，“别管他了，我们先去见孙秉新。”
　　“哦。”乔月萤左看右看，跟着瞿明琮一起上楼。
　　这里的办公楼似乎是新盖的，看着很新。
　　路过网络侦查部门时，她看见了一面长达十几米的玻璃墙，里面墙壁雪白,灯光明亮，成排的电脑屏幕前端坐着一个个身穿制服的警员，偶尔有人穿梭走动，或是低声交谈——这副景象映入乔月萤眼中，莫名让她觉得熟悉。
　　真是奇怪，难道她以前不是一名检察官，而是一名警察？
　　乔月萤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她怎么受得了这么闷的工作哇？检察院那些文书工作就够头疼了，幸好乔月萤她自己能处理！
　　……咦？她刚才说了什么？乔月萤她……自己？
　　她逐渐开始迷糊。
　　这边瞿明琮已经见到孙秉新，两人寒暄几句坐下来，瞿明琮直话直说，问孙秉新准备怎么结这个案子。
　　孙秉新在办公桌上找了找，抽出一沓文件，递给瞿明琮。
　　“文件不方便让你带出去，你就在这里看看吧。”孙秉新掏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了一支，慢慢说道，“调查时间预计一个月，一个月如果没有进展，会以意外遇害来结案,死亡地点位于郊区,附近经常有拾荒的流浪汉徘徊,也许是他倒霉遇上了也说不定。”
　　瞿明琮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笑着道：“孙叔，这么没底气可不像您的风格。”
　　孙秉新笑了笑，“明星的案子不好办，一堆记者等着大做文章，所以你今天最好能给我带来好消息。”
　　“那就难办了，”瞿明琮说道，“写信的人是佟原以前的粉丝，叫何晓慧，两个月前从千驰时代文化传媒公司离职，我虽然已经查出了对方身份，但是那姑娘看着挺正常，没有疑点。”
　　“没有疑点吗……”孙秉新思索片刻，“不管怎么样，也算是多一个调查方向。”
　　他放下手里的烟，起身道：“我出去跟他们交代一下，你先在我办公室看看这些材料，如果有启发，等我回来了我们再聊。”
　　“好的，孙叔。”瞿明琮颔首应道。
　　他看着孙秉新走出办公室，便收回目光，眼神落回手里的文件上。
　　翻开第一页，是嫌疑人的口供文档，姓名那里赫然写着邹凯两个字，瞿明琮顿时乐了，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邹凯那个人，属于就算是正常在大街上走路，也会被人误当做黑涉会，所以他最恨被人当成坏人，谁能想到，竟然有一天会被当做嫌犯抓起来进行讯问，这事如果传回SWAT，估计够大家笑一年了。
　　笑话归笑话，瞿明琮还是仔仔细细的把邹凯的口供看了一遍。
　　事发地点，是香海奥莱医疗美容医院的分院，位于九同路38号。
　　据邹凯所说，他听说这家医院的整容技术是全国最佳，所以慕名而来，特意提前请好了假，留出术后恢复的时间。
　　项目主要有缩鼻手术，附带纹眉和光子嫩肤。
　　之所以选择在分院做手术，是因为这里刚建成没多久，人少，不容易被熟人遇见。
　　佟原的尸体在医院地下二层的电梯井里被发现，法医推断出的死亡时间是夜里11点至次日凌晨3点左右，这期间乘电梯到地下二层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死者佟原，另一个就是邹凯。
　　所以他会成为嫌疑人不是没有缘由。
　　当然了，真正的凶手或许会从其它地方进入地下二层，但明面上，确实只有邹凯在这个时间段去过地下二层。
　　邹凯给出的理由是，自己按错了电梯键，把地下二层当成地下一层。
　　虽然电梯外一片漆黑，但他当时低头看手机，没有察觉到环境不对，等反应过来，又失手弄掉了车钥匙，他只好举着手机在下面找钥匙，偏偏又因为刚做完手术，纱布包得很厚，影响了视野，所以在地下二层耽误了很长时间。
　　从监控时间来看，佟原是23点17分乘电梯抵达地下二层，邹凯则是23点29分抵达地下二层，并在23点43分返回电梯按下-1键。
　　时间线上邹凯的嫌疑很大。
　　但他与佟原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完全没有杀人动机。
　　即使是临时发生口角争执导致的杀人，面对邹凯这种体格的人，佟原身上不可能没有拳脚殴打的痕迹。
　　瞿明琮看到了验尸报告，除了腹部有十几道连续性的锐器伤口，尸体上再没有其它伤痕。
　　他皱着眉研究了一下伤口标注的厘米数，低声喃喃：“比常规刀刃要窄一点。”
　　“是水果刀吗？”乔月萤问。
　　瞿明琮伸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有些疑惑，“比水果刀要长一点。”
　　乔月萤无所谓的道：“那就是比较长的水果刀呗？”
　　瞿明琮收回手，“真是精辟的结论。”
　　“快看下面的嘛，第二个嫌疑犯是什么人，看看、看看~”她催促道。
　　瞿明琮又翻开一页。
　　第二个嫌疑人是佟原的司机，名字叫武成。
　　佟原出事当晚，正是这名叫武成的司机送他去医院，之后武成离开医院，并在两小时后按照约定返回医院接佟原。
　　武成说，自己在车里等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等来佟原，因为佟原有耍大牌的前例，经常让人等很久，所以武成丝毫没觉得不对劲，直到他等得睡着了，醒来后还是没见到佟原，才开始担心。


第91章 推理有个漏洞
　　“当时是夜里11点多，司机等的时间久了，会犯困也正常，而且司机没有杀人动机。”瞿明琮来回翻了翻武成的口供，眉心微蹙，“……这么看来，两个嫌疑人的口供都很合理,没什么疑点。”
　　“就只有这些吗？”乔月萤问，“还有别的线索没？”
　　瞿明琮往下翻，只剩两页纸，记录的是当天晚上目击者的口供，以及当晚接待佟原的医护人员的口供。
　　目击者的口供非常简单，说的是自己和闺蜜相约一起到医院打美容针，停车的时候在停车场遇到一辆车,车里的人很像佟原,她们俩以为见到明星了,于是兴奋的拍下照片发到网上，虽然照片很糊，但还是被记者注意到了，记者私信问她们详细地点，估计是打算去蹲守。
　　医护人员的口供也简单，介绍了佟原做过哪些美容项目，还说那天佟原的心情好像很不错，脸上一直挂着笑。
　　这样至少可以排除掉佟原去医院之间和人发生纠纷的可能。
　　既然不是去医院前，那就只能是去医院之后发生了什么。
　　佟原做完美容保养，接到司机电话,应该去停车场和司机会合,可是他为什么去了没竣工的地下二层？
　　如果是和邹凯一样的原因走错楼层,又为什么在发觉走错后没有返回地下一层？
　　佟原究竟在地下二层遇到了什么事？
　　“难怪孙叔怀疑是附近流浪汉干的……”瞿明琮翻看这些资料，轻轻摇了摇头,“说不定佟原真有这么倒霉。”
　　“为什么这么说？”乔月萤好奇的问，“佟原是被人用锐器捅死的,流浪汉难道会随身携带武器？好像说不通呀？”
　　瞿明琮向她解释：“要分情况,有些流浪汉的精神状态不算正常，会出现攻击性，如果当时恰好有一个流浪汉，将没有竣工的地下二层当做自己的容身所，那么佟原的出现可能会引起流浪汉的敌视，至于武器也容易解释，流浪汉都有拾荒的习惯，捡到什么都不奇怪。”
　　“你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能说通。”乔月萤颦着眉，轻轻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佟原可真够倒霉的。”
　　“只是一种可能，不一定对。”瞿明琮说道，“通常警方在处理命案时，除了搜寻人证物证，更多工作会放在排查受害者人际关系上，比如佟原的伴侣、家人、同事，佟原有没有和谁发生矛盾，有没有和谁存在债务纠纷,有没有和谁存在利益竞争关系，如果这些全都没有问题，就会考虑是不是偶发性的意外遇害。”
　　说到这里，瞿明琮稍微停顿片刻，若有所思的说：“佟原的死之所以掀起轩然大波，是因为网上曝光了那五封信，所有粉丝都以为他被私生粉骚扰到患上抑郁症……”
　　“可是我们已经去过何晓慧她家了，她没问题呀。”乔月萤说道，“她家里既没有合适的刀，也没有沾了血的手套。”
　　“手套……倒是有一只。”瞿明琮回忆起那间屋子，“洗衣机里除了内衣裤，我还看见了一只毛线手套，是深色的，所以不确定上面有没有沾血。”
　　乔月萤顿时皱鼻子，“你这也太马后炮了，当时怎么不拣出来看清楚？现在想确认也来不及了。”
　　瞿明琮无奈的一笑，“当时我没想要搜那么仔细，再说洗衣机里还有内衣裤，我一时也没往别处想，毕竟把沾了血的东西和内衣裤放一起洗，这也不像杀人犯干出来的事。”
　　“是不像，但是何晓慧生病了啊，”乔月萤也开始推理，“她因爱生恨把佟原杀了，事后惊惧交加，被活生生吓病了，那既然病了，头昏脑涨的把带血手套扔进已经装了内衣裤的洗衣机里，这也说得通呀！”
　　她突然愣了愣，“哎呀，这个推理有个漏洞。”
　　瞿明琮好笑的问：“什么漏洞？”
　　“位置……佟原的位置，何晓慧怎么会知道？”乔月萤苦恼的敲了两下自己脑门，“这样就说不通了，佟原去医院完全是临时起意，除了司机和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没人知道他会去哪里啊。”
　　“司机……”瞿明琮蹙眉喃喃，“司机确实有充足的杀人条件，可是理由呢……”
　　兜兜转转，好似又绕了回来。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瞿明琮抬头看去，孙秉新迈着步子走进办公室。
　　“我把人手分配好了，”孙秉新走过来说道，“一部分去佟原的公司了解情况，一部分去查九同路一带的流浪汉和无业游民，还有一部分去查你说的那个何晓慧。”
　　他在瞿明琮面前站定，笑了下，“你既然来了也别想闲着，说说吧，准备怎么帮忙？”
　　瞿明琮也不跟他客气，起身道：“孙叔，能不能安排一下，我想去命案现场看看。”
　　“可以，我叫个人带你去。”孙秉新拿起桌上的座机话筒，拨通内线，“小平，来一下我办公室。”
　　他放下话筒，看向瞿明琮，“对了，还有一件事，物证科那边刚出了检验结果。”
　　瞿明琮微愣，“什么结果？”
　　“尸体腹部的伤口，内部沾了一点巧克力。”孙秉新说着皱了皱眉，“很奇怪，可能是被凶器带进去的，可什么凶器上面会残留巧克力？”
　　瞿明琮闻言立即问：“除了巧克力，物证科有提供其它线索吗？指纹，足迹，这些有吗？”
　　孙秉新摇头，“死者的尸体在被发现以前，他的公司派人在附近找过他，医院里的人也找过，所以现场的足迹很乱，难以提取关键信息，指纹也没有任何发现，死者身上很干净，着装整齐，没有打斗痕迹。”
　　“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了，”瞿明琮叹道，“看来，想要破这个案子，要么找到凶器，要么弄明白巧克力是怎么回事。”
　　“孙队，您找我什么事？”一个年轻小伙子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孙秉新指了指瞿明琮，“来，你们认识一下，这是瞿明琮，SWAT的前任队长，他刚好人在香海，被我拉过来一起调查奥莱美容医院的凶杀案，你带他去一趟现场，让他了解一下情况。”
　　“好，我开车带他过去。”对方爽快的回道，目光看向瞿明琮，“什么时候出发？”
　　瞿明琮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道：“现在就去吧。”


第92章 谁在那里
　　瞿明琮坐上车后，给王为发了微信，让王为去九同路跟自己会合。
　　奥莱医疗美容医院的分院建在郊区，附近只有一片林场，更远处能看见稀稀拉拉的几栋平房和农田，总之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可要说荒凉却也不尽然，因为距离市中心的位置不算远,从佟原的住处开车过来，半小时完全足够了。
　　不过刑侦大队离这边要远一些，所以瞿明琮到地方的时候，王为已经到了。
　　隔着车窗玻璃，瞿明琮远远看见医院大门口围着一群人，有的举手机,有的端摄像机，王为就挤在其中。
　　“佟原出事后，医院门口每天都有记者,还有一些网红来凑热闹。”开车的小平伸着脖子望了望，“不过别担心，我们交代过保安，不是预约的客人不能放行，地下二层也封起来了，等物证科的人把该采集的痕迹全部采集完毕才会解封。”
　　瞿明琮降下车窗，朝王为招了招手。
　　王为正举着手机拍视频，一看见瞿明琮就满脸堆笑，赶紧小跑着过来，上了车和瞿明琮一起进去。
　　小平把车开进医院，然后拐进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瞿明琮仰头望了望，看见停车场入口处的监控摄像头。
　　“你们调取监控没？”他问小平。
　　“调了，当晚出入停车场的车牌号都记录下来了，不过最有嫌疑的还是那两位,其他人在停车场停留的时间很短，没有作案时间。”小平一边开车，一边回答,“除了停车场入口的监控之外，出口的监控，电梯的监控，停车场一层内部的监控，我们都调取了。”
　　“二层没有监控，是吗？”瞿明琮问。
　　小平点头，“嗯，地下二层没有完工，好像是因为医院的资金问题，工程做到一半，施工队就撤了。”
　　瞿明琮若有所思，片刻后又问：“有没有能够避开监控进入停车场的通道？”
　　“有的。”小平点头，握着方向盘拐了个弯，“走楼梯就能避开，我带你们过去。”
　　他找了个位置停车，瞿明琮和王为一起下车。
　　小平见王为举着手机，赶紧提醒道：“等会儿到了下面就不能拍了。”
　　瞿明琮环顾四周，对王为说道：“地下一层和二层的结构一样,你在上面随便拍点素材,应该足够剪辑了，我和小平先下去看看。”
　　“啊……”王为幽幽怨怨看着他,“好不容易来一趟，只能拍地下一层啊？”
　　瞿明琮点头，“嗯，反正地下一层二层都一样，你要把一层当成命案现场，也不是不可以。”
　　王为听了嘴巴一咧，顿时笑得促狭，“你有点狡猾哦~”
　　瞿明琮摆摆手，跟着小平走了。
　　停车场里亮如白昼，地上涂了浅灰色的漆，墙壁是蓝绿相间，中间分布白色的几何图形，以及大幅的医院广告招贴画。
　　瞿明琮边走边看，习惯性寻找摄像头的位置，发现只有拐弯处装了摄像头，这意味着监控盲区的面积不小。
　　电梯一共有五个，东侧两个，西侧两个，还有一个是货梯，位于医院的西南角。
　　目前正在运行的是西侧这两个电梯，以及西南角的货梯。
　　东侧的电梯还没安装，只有两条直筒筒的深井。
　　佟原从医院西侧的电梯下到负二层，尸体却出现在东侧的电梯井里，所以凶手在行凶之后，还将尸体拖行了一段距离，这需要一定体力，那么凶手应该是一名男性……
　　瞿明琮想了想，又不确定。
　　他见过佟原本人，镜头上看起来虽然高挑帅气，但现实中瘦得像片树叶，弱不禁风，所以……凶手不一定是男性，也可能是相对强壮的女性。
　　比如何晓慧，她的身型就很壮实，未必没有拖行尸体的体力。
　　“从这里下去，注意脚下，下面没有灯。”
　　小平已经走到楼梯口，拉开防火门，里面的昏暗与外面的明亮形成鲜明对比，不得不说，真有几分阴森氛围。
　　小平拿出手机当照明工具。
　　瞿明琮包里有手电筒，也拿出来照路，楼道里头灰尘很厚，楼梯上有清晰的鞋印，不过非常凌乱，难以取证。
　　小平解释道：“死者是明星，他的司机和助理联系不上他之后，叫了许多人来找他，医院里的保安也找过，所以这里的痕迹被破坏得很彻底。”
　　瞿明琮叹了口气，“省得戴鞋套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手电筒的灯光照在前面雾蒙蒙一片，光影在惨白的墙壁与水泥地间移动，所有物体的轮廓都变得不真切。
　　瞿明琮忍不住说道：“这下面可真够暗的。”
　　话音刚落，竟听到了自己的回声，这更近一步印证了下面的空旷无人。
　　两人走下最后一级台阶，通往地下二层停车场的楼道门口挂了一道黄色警戒封条，小平把封条抬高，弯腰钻过去，瞿明琮也跟着弯腰过去。
　　下面比楼道里更暗，如果没有手电筒，什么都看不见，跟致盲效果差不多。
　　好在空间宽广，地面也平坦，不用担心绊倒或者撞到什么东西。
　　小平站在原地照了照四周，试图回忆路线，“……好像是在那边。”
　　瞿明琮跟在小平身后，“这下面太暗了，就算凶手拿了照明工具，也很难分辨方向，凶手应该是一个对停车场环境很熟悉的人。”
　　“是的，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前面的小平点了点头，“所以我们猜测过流浪汉行凶的可能性，但是目前没有发现有流浪汉生活的痕迹……当然了，也可能是痕迹被对方清理干净了，不管怎么样，还是不希望这桩命案是流浪汉造成的，每年城市都会有治安水平的审查，如果香海市的街头有一个会杀人的流浪汉，会显得我们警方很无能吧，唉……”
　　瞿明琮想了想，“一般开过几年车的司机方向感都不错，佟原的司机开着车在停车场转过几圈，清楚这里的结构。”
　　“你是说那个叫武成的人？对，他在我们的嫌疑人名单里，但是没有关键性的证据，口供也没问题，所以在讯问结束后已经让他回去了。”小平叹气，“而且他也没有杀人动机……”
　　小平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快到了，电梯井就在前面。”
　　模糊的光晕忽然照到一个人影，小平顿时愣住，随后一声大喝：“谁在那里？！”


第93章 一声惨叫
　　瞿明琮也看见了一闪而过的人影，下意识以为是王为偷溜跑下来拍视频了，可是那个人转身就跑！
　　如果是王为的话，为什么要跑？
　　瞿明琮和小平二话不说去追！
　　在漆黑一片的地下停车场追人非常困难，不是速度的问题，而是手电筒的光柱随着跑动而摇晃不停，眼晕头也晕,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看不清前面那人跑去了哪里！
　　瞿明琮只能通过脚步声分辨对方逃跑的方向。
　　“站住！”小平气势汹汹的大吼，“否则我要开枪了！”
　　除非执行任务，否则刑警一般在外面是不允配枪的，小平这一声明显是为了诈对方。
　　这方法显然奏效，即使没吓住对方，也肯定让对方慌了神，瞿明琮听见不远处传来嘭咚一声,随后是一声惨叫！
　　“啊！——”
　　他顿时愣了下,因为这声音他很熟悉。
　　瞿明琮追上去查看，手电筒的光圈照在地上一具高大的身躯上，他终于认了出来，愕然问道：“邹凯？！你在这里做什么？！”
　　邹凯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鲜血，他痛苦的捂住鼻子回道：“我能做什么？！当然是为了查案啊！嗷……疼死了！你还愣着干嘛？快帮我叫医生啊！”
　　瞿明琮表情复杂的看着他，本该洁白的纱布已经被染透，鼻血稀里哗啦往下淌，完全止不住的样子，看上去极惨。
　　邹凯大约也意识到了，此刻的心痛大于难堪，他的脸庞在光照下扭曲又狰狞，“我两万块的鼻子……怎么比抗打击训练还疼！嗷……眼睛也看不清了……”
　　“你忍一忍，我扶你上去找医生。”瞿明琮叹气，拉起他一条胳膊抗在肩上，眉头皱起,“你别把血弄到我衣服上啊，很难洗的。”
　　小平也很是无语，“搞什么啊，这里是命案现场，无关人士一律不得入内！你来的时候难道没看见封条吗？现在弄的满地是血，回头物证科的人来了又要怪我们没保护好现场！”
　　邹凯也知道理亏，强词夺理了几句：“我也不算无关人士，命案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想看看现场有没有线索不是很正常？再说如果不是你们突然追我，我也不至于摔倒流血！”
　　“少说几句吧，你一说话，鼻血跟喷泉似的。”瞿明琮摇头，“啧，邹凯，你不会死于失血过多吧？”
　　“滚蛋！”邹凯骂了一句，捂着鼻子不再说话了。
　　瞿明琮无奈，扶着他去乘电梯。
　　到了一楼，然后把邹凯交给了医院的护士。
　　小平是个耿直的性格，坚持要等邹凯处理完伤口，再把这个擅自闯进命案现场的嫌疑犯带回去重新讯问。
　　他觉得邹凯重返命案现场非常可疑！
　　没想到邹凯的伤势很严重，原本他做的缩鼻手术只需要术后在家休养,结果刚才那一摔,直接摔断鼻梁，现在需要重新修复，还要留在医院观察术后的愈合情况，哪里都去不了了。
　　小平要回去向孙秉新汇报情况，而瞿明琮选择好人做到底，帮邹凯去取住院需要用的生活日用品，以及换洗的内衣裤。
　　他从邹凯手里接过钥匙，不禁感慨：“咱们俩的工资应该差不多吧？想不到你都攒够钱在香海市买房了。”
　　“租的……”邹凯躺在床上，气势颓然，脸上缠了更厚的纱布以致于说话声音也显得含糊，“本来想在香海住到脸恢复自然了，再回青江……我特意租了一个月，现在住不成了。”
　　瞿明琮听了心中一动，嘴角微微翘起，与邹凯商量：“不如让我搬进去住几天？空着也是浪费。”
　　“随你，反正租金退不了。”邹凯恹恹地回道。
　　“行，那你先休息，我晚一点就把东西送过来。”瞿明琮笑笑，手心朝上抛起钥匙，而后在半空中接住，想要马上能省下的酒店钱，心情很不错。
　　起身准备走，床上的邹凯气若游丝的叫住他：“瞿明琮……”
　　他转身回头，“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
　　邹凯略微皱了下眉，低声说：“你，最好不要……告诉别人……你在这里见过我……”
　　瞿明琮看着他那张快包成木乃伊的脸，想笑，并且没忍住，揶揄道：“问题是，你这个样子就算我不说，别人也会猜到你去过整容医院。”
　　邹凯没说话，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瞿明琮投降了，“行，我不说。”
　　邹凯终于松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一副仿佛随时可以安息的模样。
　　瞿明琮笑笑，转身走出病房。
　　门外的王为正在摆弄手机。
　　“走，回酒店拿行李，把房间退了。”瞿明琮拍拍王为的肩膀，“邹凯把他租的房子借给我们住，车钥匙也给我了。”
　　王为睁大眼睛，吹出一声哨音。
　　两人去地下停车场取车，看到邹凯的豪华越野后，又吹一阵口哨。
　　王为抢先钻进副驾座，在真皮座椅上颠了颠他的臀，又摸了摸车内饰，惊讶地感叹：“好家伙，跟坐进巨人车一样，这也太宽敞了吧！”
　　“他那个体型，车小了也开不了。”瞿明琮坐上车，视野陡然变高，还真有点不适应。
　　正想着找个地方开两圈适应适应，瞥见王为打开了车内储物盒。
　　“喂，别乱翻人家东西。”瞿明琮道。
　　“我找抽纸……”王为伸手进去摸了摸，摸出一沓A4纸，“这是啥？”
　　“赶紧放回去。”瞿明琮皱眉，扬手伸过来把那一沓纸往里塞——
　　余光一晃，似乎看见了乔月萤的名字，他的动作不由得顿住。
　　“咋了？”王为眨了眨眼，一脸迷茫。
　　“没事，我看看。”瞿明琮把文件纸拿起来，放到眼前看。
　　王为唾弃他：“双标！”
　　骂归骂，他也好奇的凑过来和瞿明琮一起看。
　　第一页还算正常，只是乔月萤的履历表，但是到了第二页就变成车祸当天的行程安排，几点几分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全部记录得一清二楚，旁边还有邹凯那鸡爪疯般的字写的笔记，哪里需要重点调查，哪里有待验证，还有哪里已经查过了，都标记在这几页纸上。
　　“邹凯为什么要调查乔月萤？”王为感到不解，“新闻上不是已经确定是意外车祸了吗？还要查什么？”


第94章 是紧张
　　“你以为邹凯跟我一样，也在外头干私家侦探？”瞿明琮看着眼前的资料，皱了皱眉，“乔月萤的案子不归SWAT管，这些应该是他自己私下查的。”
　　他拿起手机给这几页纸拍照，打算等有时间了再琢磨琢磨。
　　“真怪，他私下查这个干嘛？”王为撇撇嘴,“这个邹凯该不会是想向乔家献殷勤吧？听说乔月萤她爸是个大官。”
　　瞿明琮把文件塞回车载储物盒里，回道：“不清楚。”
　　王为眯起眼睛，意味不明的低声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有点可疑啊……”
　　瞿明琮发动车子，狐疑的瞥他一眼，“什么节骨眼？”
　　“呵呵……”王为脸上露出神秘微笑,推理之魂开始燃烧,“最近有传闻,说乔家和江家的婚约可能会取消，毕竟乔月萤躺了一个月都没醒，跟活死人没分别，不能履行婚约，江家不会一直这么等下去，邹凯现在积极的调查乔月萤的事故，该不会……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瞿明琮：“…………”
　　王为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对自己给予肯定，“没错！就是这样，看他那个样子明显还是单身，职位做到了队长，这既是一个事业高峰，也是一个事业瓶颈，一旦他攀上乔家这门亲戚，前途将会不可限量！……真看不出来，那个四肢发达的家伙，头脑并不简单,还挺有心机的！”
　　瞿明琮听得嘴角微抽，“乔委员应该管不到SWAT部门，你这推理有点胡扯吧。”
　　“就算管不到，兴许人家认识SWAT的高层领导呢？”王为想了想，“不过……这事也未必能成，我看新闻上说，江家少爷跟乔月萤感情挺好的，如果江家少爷是个痴情的，等她个三年五载也说不定，人家郎才女貌，邹凯没机会的，首先颜值就不过关，吓人。”
　　瞿明琮心中滋味有些微妙，默默打开导航，握着方向盘驶出停车场。
　　越野车开到大马路上，他状似闲聊的问道：“新闻上怎么说他们俩感情好？”
　　“患难见真情呗~”王为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说江家少爷工作繁忙，但仍然坚持每周去医院看望乔月萤，去的时候也不会空手,每次都带束玫瑰花。”
　　瞿明琮下意识问他：“厄瓜多尔玫瑰？”
　　“啥？”王为愣了愣,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他,“你在说什么？”
　　瞿明琮神色悻悻，眼睛注视前方路况，“没什么，随口问问。”
　　“新闻上只说他送玫瑰花了，谁知道是什么品种，你关注的重点真够怪的。”王为坐在一旁吐槽，“重点是这份心意啊，你懂不懂？……算了，你个单身汉肯定不会懂的。”
　　瞿明琮：“…………”
　　王为向后靠了靠，长叹一声，感慨道：“真像电视剧里的情节啊，如果乔月萤以后醒过来，知道江家少爷一直关心自己，还不得感动哭了？然后哭得稀里哗啦立刻嫁给他，啧啧，这两家联姻，婚礼肯定很有看头。”
　　瞿明琮忍不住打断王为：“人家又不是明星，你八卦这些干什么？脑子这么闲的话，就琢磨琢磨佟原的案子。”
　　“我放松一下嘛。”王为撇了下嘴，扭头开始冥思苦想案子的事。
　　他刚才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瞿明琮听着心烦，现在他不说了，瞿明琮还是心烦，像被人用一根线扯着心口，又像心里硌着一颗小石子，有种难以忽视的不适感。
　　他没理由不舒服。
　　乔月萤跟谁结婚，和他没关系，他有什么可不舒服的？
　　他和她只是友好的合作关系，迟早有一天他得想办法让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生活偶尔会出现意外，但最终，每个人都会回到正确的位置上。
　　是的……
　　每个人都会回到正确的位置上。
　　“喂，你没事吧？”
　　王为忽然问。
　　瞿明琮回神，瞥他一眼，“怎么了？”
　　“看你好像心情不好，脸色阴沉沉的，”王为端详他的脸，“表情也很凝重……”
　　瞿明琮一时无言，“……我看你是眼神有问题。”
　　“靠，”王为立刻叫道，“你照照镜子！说我眼神有问题？你自己看看你那张脸啊！”
　　他不耐烦的皱眉，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自己。
　　好吧，表情确实有点紧绷，但要说阴沉就太夸张了。
　　“我是因为头一回开这种车，有点紧张。”瞿明琮解释，“是紧张。”
　　“有什么紧张的，这么结实的越野车，就算撞车了，也肯定是别的车紧张。”王为说道。
　　瞿明琮：“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王为：“你今天怎么回事？我不管说句什么你都有意见！”
　　瞿明琮：“行了，我开车呢，别影响我分神。”
　　王为：“你今天真矫情！”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瞿明琮看了眼手机屏幕，见是孙秉新打来的，立刻接了。
　　“你提供的线索很有用啊，那个何晓慧确实值得深入调查。”电话那头的孙秉新说道。
　　瞿明琮微愣，“查到疑点了？”
　　“何晓慧是死者的狂热粉丝，而且死者出事的那天，恰好是何晓慧的生日，我们有理由怀疑，她出于某种扭曲的心理，在生日当晚对自己的偶像明星做出一些极端行为。”孙秉新说道，“而且何晓慧是烘焙爱好者，生日前一天制作了许多饼干，你还记得伤口里检验出来的巧克力吗？假如凶器是一把烘焙中使用的刀具，那么就说得通了。”
　　瞿明琮蹙眉问：“她有作案时间吗？”
　　孙秉新回答：“她说自己那段时间一个人在家，但是没有人能够证明，那附近的道路也没有监控，所以她的不在场证明无法成立。”
　　孙秉新顿了顿，又道：“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死者的司机与何晓慧是好友，死者前往美容医院的消息就是司机透露给何晓慧的，何晓慧有作案动机，有作案时间，也有作案条件，另外……也不排除这两人合伙作案的可能性。”
　　瞿明琮沉默下来，过了片刻，问道：“会对何晓慧进行拘留吗？”
　　“目前还没有找到凶器，也没有关键性证据，最多拘留48小时就要放人……”孙秉新沉声道，“不急，先带回来问话，如果她真是凶手，应该会露出马脚。”


第95章 好朋友
　　何晓慧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进警局的一天。
　　她刚睡醒，家里就来了两名刑警，要她配合调查，然后把她带去了警局。
　　本以为是武成在录口供时提起了自己，所以她没有太担心，可是等她坐在讯问室里，对面的警察一个又一个问题抛过来时，她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何晓慧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问到那天晚上她在哪里，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被退烧药压下去的体温隐隐又有回升的趋势。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那天晚上我过生日，和同事在KTV唱歌，因为错过末班车所以打电话给武成，让他帮忙送我回家，之后我就回家了啊！我怎么证明？一个人在家睡觉还能怎么证明？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呢？”
　　何晓慧扶住逐渐昏沉的头，喉咙火烧火燎，她不由得低头咳嗽。
　　一名女警给她倒了一杯水，可她根本不想喝，强撑着精神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该说的我已经全都说了啊，你们到底还要问什么？”
　　负责问讯的两名警察相视一眼，都没有给出答复。
　　何晓慧又咳了一阵，嗓音干涩嘶哑。
　　坐在对面的女警放缓了语气，说道：“你再好好想想，关于那天晚上还有没有其它线索，现在你的嫌疑很大，希望你明白，交代得越清楚对你自己才越好，既然你坚持说自己一直在家睡觉没出过门，那你觉得武成有没有可能杀人？”
　　“不可能的，他那么老实巴交一个人……”何晓慧扶着头，疲惫不堪，“他在公司被人欺负都不敢说话，憨厚本分，从来没跟人红过脸，他怎么可能杀人？再说他和佟原又没仇没怨……”
　　“你很了解他？”女警问。
　　何晓慧无力的点头，“我们认识很长时间了，又在同一家公司工作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你说你们是朋友，是关系多好的朋友？”女警又问。
　　何晓慧叹气，“无话不谈吧。”
　　“关系这么好，为什么生日聚会没有邀请他？”女警继续问。
　　何晓慧的头更疼了，太阳穴的位置像有人在敲鼓，她解释道：“因为他性格有些孤僻，我邀请的都是新公司的同事，就算他来了也玩不尽兴，所以没有邀请他。”
　　“作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你的生日，他有送你什么礼物吗？”
　　“没有……”
　　“为什么没有？”
　　“我……我没告诉他，他不知道我的生日。”
　　女警一句紧逼一句的问：“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会不知道你的生日？究竟是没有送礼物，还是已经送了，只不过用了一种特殊的方式送给你？”
　　何晓慧头痛欲裂，“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特殊方式？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
　　“给佟原写信的人是你，对吧？”女警神色冷肃的讯问，“也许你对佟原抱有不正常的感情，而武成作为你的朋友恰好在给佟原开车，随时随刻掌握佟原的一切去向，为了帮你达成梦想，武成在桉发当晚向你通风报信，你们两人在地下停车场一起完成了对佟原的谋杀——这就是他送你的生日礼物。”
　　若换做平时，何晓慧一定会震惊的跳起来，但她现在发着烧，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昏黑，连说话也只能有气无力，“你们……这根本是，莫须有的指控……我承认，我确实迷恋过佟原一段时间……但是，我早就已经脱粉了，我根本不喜欢他，否则，否则我也不会辞职……你们没有调查清楚，你们全是胡说……”
　　女警见状有些无奈，扭头看向墙上的监控摄像头——孙秉新正在监控室里看着这一切。
　　“算了，先让她回去吧，”孙秉新通过耳麦对讯问室里的警员说，“看她这个样子，是问不出什么的，等她病好了再叫过来问话，还有那个叫武成的司机，到时候这两人分开问话。”
　　女警微微点头，起身将何晓慧扶起送出去。
　　另一边，孙秉新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讯问时偶尔会故意对嫌疑人进行一些指控，心理素质差的罪犯通常一点就炸，如果是团伙作桉还会出现互相攀咬的情况，但是刚才，何晓慧表现得太无辜了，不仅无辜，还为武成做了辩护，强调武成是一个老实人。
　　这不符合罪犯的行为心理特征，如果何晓慧真是凶手，应该巴不得警方怀疑武成，而不会积极的去为武成辩护。
　　可要说这两人情谊深厚，又不太像。
　　连生日都不知情，这算什么朋友？
　　孙秉新思索片刻，叫来刚才讯问的警员，交代道：“何晓慧和武成这两个人的关系，再深入挖一挖，查查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长时间，另外这两人各自的交际圈子也查一下。”
　　交代完任务，孙秉新回到办公室，独自思考许久，再次拨通了瞿明琮的电话。
　　那头的瞿明琮正在邹凯租的房子里收拾东西。
　　“孙叔，有事？”
　　“何晓慧这个人……”孙秉新斟酌着问他，“你觉得，她有可能是杀害佟原的凶手吗？”
　　瞿明琮微怔，手里的动作停下来，“我去过她家，和她简单聊过几句，她看上去很正常，不像会策划谋杀桉的样子。孙叔，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孙秉新回道：“小瞿，我办过很多桉子，虽然我总说做这一行要靠证据说话，但其实更多时候我会倾向于直觉，刚才我看了何晓慧的讯问过程，就像你说的，她很正常，不具备杀人犯的特质，但是……”
　　孙秉新低声叹了口气，“但是，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几乎全部指向她。”
　　“您是说……伤口上的巧克力？”瞿明琮谨慎的问道。
　　“不止巧克力，还有她那天晚上的时间、地点，全都可疑。”孙秉新说道，“死的是明星，现在我们面临的舆论压力很大，而舆论的声音越大，我越担心这种声音会掩盖掉我们忽略的线索。在这个桉子里，有一个人看上去比任何人都可疑，却也是看上去最清白无辜的那个。”
　　瞿明琮缓缓开口：“……那个司机？”
　　“是的。”孙秉新再次叹气，“也只有他，我找不出杀人理由。”


第96章 
　　瞿明琮站在邹凯的房间里，握着手机，沉默听着电话另一边孙秉新的推测。
　　这个案子的诡异之处便是，种种疑点都指向了一个看起来完全不像凶手的人，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够客观，但何晓慧的表现实在太过自然了。
　　孙秉新常年与各种犯罪份子打交道，他的直觉其实是经验积累的一种正向反馈,绝非信口开河。
　　直觉告诉他不是何晓慧，那么武成的嫌疑就更大，可武成的作案动机在哪里？
　　不存在债务问题，不存在职场矛盾，这三个人之间也不可能存在情感纠纷，即便孙秉新现在想指控武成，一没有确凿物证,二没有有力的动机,一切都是空谈。
　　瞿明琮试着从头开始捋思路，缓缓说道：“从目前我们了解的线索来看，佟原那天晚上决定去医院，完全是临时起意，没有告诉任何人，除非有人跟踪他，并且一路跟到了医院，否则知道他行踪的人，只有他的司机武成，以及当晚和武成见面的何晓慧。这两人毫无疑问是嫌疑最大的，现在的问题是……作案的人,是何晓慧,还是武成,又或者是两人共同作案。”
　　“跟踪者这个推论可以排除。”孙秉新道，“别忘了,佟原是在地下二层停车场遇害，假定有一个跟踪者，从佟原的公寓一直跟到医院,也不可能未卜先知到佟原会去地下二层停车场。”
　　瞿明琮微微怔然，“……知道佟原去地下二层的人，只能是司机，口供上提到，当时他们有过通话——凭这一点能够定罪吗？”
　　孙秉新沉声回答：“很难。因为佟原职业的特殊性，有时为了避开人群和记者，他会选择人少的通道，关于去地下二层这个疑点，我们问过佟原的助理和经纪人，他们都认为是佟原没有跟司机说清楚，停车场有两层，他去了地下二层，而司机误以为是一层，所以一直在地下一层等他。”
　　“这么说的话，他们也跟何晓慧一样，认为司机不可能杀人？”瞿明琮问。
　　“对，”孙秉新低声叹了口气，“武成在他们公司是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人,但只要提起他，评价出奇得一致,内向,话少，腼腆，憨厚……”
　　“憨厚……”瞿明琮若有所思，“如果能找到凶器，大概就不用这么头疼了，那把刀……不知道被他藏到哪里了。”
　　“难找啊，佟原失踪后，经纪人派了很多人去找，其中包括司机，所以司机开车去了很多地方，这也意味着他有大把机会藏匿凶器，找回凶器的难度很大。”孙秉新叹道，“我打算把调查重点放在何晓慧身上，她应该是我们的一个突破点，希望深入挖掘之后，能发现更多线索吧。”
　　瞿明琮轻轻颔首，“没错，武成作为佟原的司机，如果真想除掉佟原，大可以等一个更隐匿的机会，现在这种情况显然对他不利，明知自己会被划定为嫌疑人，为什么还要冒险动手？我想应该跟何晓慧有关系，这一点如果能搞清楚，案子就能破了。”
　　瞿明琮看了眼时间，对孙秉新说：“法医推断佟原出事的时间是晚上11点到凌晨3点，我晚点再去医院一趟，如果有新发现再联系。”
　　“辛苦了。”孙秉新道，“保持联络。”
　　通话结束。
　　跟孙秉新聊完，瞿明琮握着手机想了想，扭头问一旁的王为：“调查结果给佟原他公司发过去没有？”
　　王为微愣，“发了啊，何晓慧的资料打包发他们邮箱了，微信上我也跟小曲留了言，不过他们现在忙着甩锅，估计没空理这事。”
　　顿了顿，王为又补充道：“费用方面还在走流程，说是一个月内会打款到我们事务所的账户上。”
　　他以为瞿明琮想要催款。
　　瞿明琮蹙眉问：“什么甩锅？”
　　“你不知道？”王为抓抓头发，“哎你这每天净查案了，真是一点儿也不关注热搜新闻啊，就是经纪公司为了平息粉丝怒火的一种手段，我要怎么跟你解释呢……”
　　他低头打开手机，翻了翻娱乐新闻的页面，递给瞿明琮看。
　　“喏，现在很多粉丝都在骂经纪公司是黑心资本，明知道佟原受了委屈，不但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还将他雪藏两个月，还说，佟原被私生粉骚扰纠缠了这么久，经济公司毫无作为，现在佟原出事了，经纪公司必须给一个说法。”
　　瞿明琮翻了翻那些新闻，果然如王为所说，网络上骂声一片，佟原的粉丝在骂，不是佟原的粉丝也正义感爆棚的跟着骂，还有知名大V发声，要求经济公司道歉赔偿，另外也有一些大V谴责当下逐渐畸形的粉丝文化。
　　王为说：“早上我看的时候，全都在骂经纪公司，现在骂经纪公司的和骂私生粉的，差不多对半开，估计等到晚上，舆论差不多就都会偏去私生粉那边了，所以这种时候肯定不能曝出所谓的狂热私生粉其实是公司的离职员工，那样的话，矛头又会重新指向经纪公司。”
　　瞿明琮皱着眉看那些充满戾气的网络评论，越看越心烦，翻了翻，点进王为的主页，也就是“王小明”的主页。
　　最新一条动态刚发布不久。
　　【王小明：粉丝来信的寄件人身份已经调查清楚，相关结果已告知@千驰时代文化传媒公司，至此本事务所与该公司的合作结束。关于寄件人是否牵涉佟原遇害案，请大家以警方通报为准。我们也将全力协助警方侦破此案…|查看图片|】
　　附图是医院停车场里的黄色警戒条。
　　王为还挺机灵，及时摘清了关系，避免了被佟原的粉丝轰炸。
　　瞿明琮往下看，评论区也很正常。
　　【是星辰：好棒！明哥最棒！】
　　【辞辞仙女：今天明哥出马，明天警察放假！】
　　【蓝冰凝：理性发言，友好讨论，ps佟原的粉丝别来沾边！】
　　【木童童：明哥快破案，我好急！】
　　……
　　他看了一会儿，心情舒畅不少，觉得自家的粉丝都是正常人类，不像刚才那些妖魔鬼怪。


第97章 代入凶手
　　瞿明琮把手机还给王为，“一会儿把邹凯的东西收拾好了带过去，再买点吃的放车上，晚上我们重新查一遍停车场。”
　　“啊？”王为瞪眼睛，“……晚、晚上？”
　　“嗯。”瞿明琮点头，“刚才小平带我们下去，被邹凯坏了事,什么都没查到，我想等晚上再下去看看。”
　　“白天不行吗？”王为脸色难看，“白天下面已经黑得见不着鬼了，到了晚上岂不是会更黑？”
　　瞿明琮看他一眼，感到不解，“你怕黑可以带上手电筒。”
　　“这是手电筒的问题吗？！”王为紧张道,“那地方可是刚……刚死过人啊，你也太不讲究了！”
　　瞿明琮不由得重新打量王为,“你怕鬼？”
　　王为绷着脸不吱声。
　　瞿明琮调侃他：“今天你不是还想下去拍视频吗？怎么现在胆子变小了？”
　　王为还是不说话。
　　瞿明琮扯开嘴角，无奈的笑了，“不行，你必须去，我需要你配合我重现案发时的情景，我一个人办不到。”
　　“你知不知道，上次我跟你去玻璃河挖那个什么尸体，我连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王为绷不住了，着急的说，“你等白天去不行吗？！反正不管白天晚上，那下面都是漆黑一片没差别啊！”
　　“你晚上又没去过，怎么知道没差别？”瞿明琮好笑的劝道，“你刚才也听见电话了，警方现在也一筹莫展，如果我们这次能再立一功，又能给账号涨粉了,你不是天天盼着涨粉吗？”
　　听到能涨粉,王为的心有少许动摇。
　　瞿明琮又道：“也不会让你去太黑的地方，到时候你就按照佟原的行动轨迹乘电梯下来，然后在电梯门口等着我就行。”
　　王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勉勉强强道：“……行吧。”
　　…………
　　……
　　瞿明琮和王为在外面简单解决一顿晚饭，然后开车去医院。
　　邹凯的行李不多，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再加上充电器等电子产品，一个行李箱绰绰有余。
　　到医院的时候，邹凯的情况不太好，准确的说是情绪不好。
　　瞿明琮也没好意思问。
　　换位思考，他觉得邹凯挺难，特意避人耳目跨省整容，结果被人发现了，还莫名其妙卷进谋杀案里，然后做好的鼻子要重做，现在顾忌伤口不能吃一些需要用力咀嚼的食物，这几天恐怕要靠稀粥面条过日子了。
　　考虑到自己和邹凯以前共事时关系不佳，瞿明琮很知趣的没有开口安慰他。
　　送完东西之后，他和王为返回地下停车场，呆在车上休息。
　　车内空间很大，休息起来也不拘束，打个盹再玩会儿手机，时间很快就到了夜里11点。
　　两人分头行动,一个乘电梯去上面，另一个走楼梯去下面。
　　考虑到凶手在作案时手边未必有手电筒这样的照明工具，瞿明琮打开手机照明。
　　已经走过一次，这次他要熟悉很多，至少出了楼道以后知道该怎么拐才能找到电梯的位置。
　　不过走了一段之后，他的手机提出异议：“最好关掉灯哦~”
　　瞿明琮微愣，下意识用手机照了照四周，问：“有什么问题吗？”
　　“你现在这种反应，说明你潜意识里担心自己被人发现，因为这片区域按理说处于封锁中，不应该随意进入。”乔月萤说道，“白天的时候有警方的人带你过来，所以你进来得很坦然，但是现在会有点心虚，对吗？”
　　瞿明琮迟疑道：“……是这么回事，虽然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然还是不被发现比较好。”
　　邹凯被发现时会窘迫的夺路狂逃，他当然也不想陷入那种尴尬的境地。
　　乔月萤嘿嘿一笑，“凶手也会这样想，所以如果你想重现当时的景象，现在应该关掉手机里的照明灯。”
　　瞿明琮举着手机照了一圈，明白乔月萤的意思。
　　凶手一旦决定行凶，至少要确定作案地点不会有目击者，可停车场太大了，就算巡视一圈，也无法确保某个角落里会不会藏着流浪的乞丐，或者不小心开错楼层的车辆，所以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关掉灯。
　　黑暗是最佳的掩护。
　　瞿明琮关掉手机照明，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不夸张的说，他甚至伸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完完全全看不见。
　　太黑了，连方向感也开始变得不确定，他抬脚迈出两步后停下来，皱眉道：“难道凶手天赋异禀，夜视能力格外好？”
　　可就算是夜视能力，也至少有微弱的光源存在，现在这个地方根本是暗到了极点，什么都看不见。
　　“你现在的心态，还是在查案，没有代入凶手。”乔月萤慢悠悠地说，“想想看，一个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猎手，会担心天黑看不清路吗？猎手的眼里只有猎物。等猎物出现了，你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走了。”
　　她的话刚说完，前方偏右一点的地方出现了一抹亮光，在黑暗中无比显眼！
　　瞿明琮立即快步朝发光处走去。
　　那是电梯门打开时从里面透出的光！有光的地方，就是猎物出现的地方！
　　电梯门打开后会保持5秒左右，5秒之后关门需要3秒，一共8秒的时间完全足够他接近那里。
　　瞿明琮尽量压着速度，他不认为凶手会在这样空旷的环境里跑动，那样动静太大，容易惊到“猎物”。
　　8秒之后他已经距离电梯非常非常近了，而那束光并没有消失，因为王为下来以后也打开了手机照明。
　　光照可以照亮脚下，却也使得没照到的地方更暗，他完全没有察觉到瞿明琮的靠近。
　　瞿明琮的呼吸略微急促，几步上前，突然出现在王为身前！
　　“啊啊啊啊啊！！！”王为吓得大叫，手机猛地往上一抬，照亮瞿明琮的脸，破口大骂，“草草草！我草、我草！你差点吓死我！！！”
　　瞿明琮皱眉，一只手握成拳，不轻不重的抵住王为的腹部，“……太容易了。”
　　“什么？！”王为惊魂未定，“你在搞什么飞机？完事没有？！咱们能回去了吗！我今天半条魂都要被你吓没了！”
　　“还差一点。”瞿明琮绕到他身后，攥住他的两条胳膊，“现在要去电梯井。”
　　王为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靠！瞿明琮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第98章 活跃气氛
　　瞿明琮控制住他胡乱挥舞的双臂，皱眉道：“你放松一点。”
　　“你玩这么真，就不怕我被鬼上身？！”王为炸毛不配合。
　　“噗~”乔月萤噗嗤笑出了声，“押韵了！瞿明琮你不可以输！”
　　瞿明琮还真的认真想了想，对王为说：“你脑子够笨，尸体在解剖室哪有空上身。”
　　乔月萤：“哈哈哈哈哈~”
　　王为气得大叫：“你们俩神经病！神经病！！！”
　　“这不是为了你才活跃气氛吗？免得你害怕。”瞿明琮一边拖他一边说，“现在不怕了,对吧？”
　　“消除恐惧的最佳情绪是愤怒，嘻嘻嘻~”乔月萤幸灾乐祸。
　　王为无语至极，不过这么闹了一下，确实没那么害怕了。
　　一路拉拉扯扯，终于到了电梯井。
　　王为恶声恶气道：“现在呢？难不成你还要把我推电梯井里？！”
　　瞿明琮松开他，拿起手机往井下面照了照。
　　底下的水泥板上残留着暗色的血渍。
　　“这个高度摔不死人,凶手应该是确定佟原没有生命迹象之后,再将他拖到这里进行掩藏。”瞿明琮琢磨了一会儿，喃喃,“可要说掩藏……也没找东西盖住尸体，似乎并不担心被人发现。”
　　王为翻了个白眼，“正常人也不会想到这下面有人。”
　　“你没明白他的意思啦~”乔月萤插声道，“正常情况下，凶手要么放任尸体不管，要么会对尸体进行掩藏处理，而掩藏的目的，是为了让尸体永远不被人发现，但是这个案子里尸体的掩藏地点迟早会被人发现，所以说明了两点——”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一，凶手因为某种原因无法离开这里，所以只能就地处理；二，凶手根本不在乎尸体会不会被发现，所以随意处置。其中第一种情况在本案中不成立，所以只可能是第二种情况,即,凶手不在乎尸体被人发现。”
　　“等、等一下……”王为听得有点懵,“为什么第一种情况不成立？说不定是医院里值班的医生干的啊，因为不能离开医院，没办法把尸体藏到外面的树林里，所以扔进电梯井里，这不是挺合理的吗？”
　　“因为第一种情况有更优解。”乔月萤说道，“如果凶手在当时无法离开医院，大可以伪装成意外抢劫，只要在行凶之后拿走钱包和值钱的物品就够了，没必要辛辛苦苦拖这么远的距离，所以我判断是第二种情况。”
　　瞿明琮微微点了下头，沉吟道：“确实，佟原是名人，失踪之后有许多人找他，尸体很快就被人找到了，而且手机、钱包和手表都在，明显不是遭遇抢劫。”
　　乔月萤又说：“还有哦，你刚才拖王为的时候，王为手里拿着手机,可是凶手在拖行佟原时,佟原已经死了，手机必然掉到地上，但是警方发现佟原的尸体时，手机也在电梯井里，报告上是这么说的，对吧？”
　　瞿明琮的眉心深深蹙起，“……所以凶手在把佟原拖进电梯井以后，曾经返回过行凶地点，捡起手机，并扔回电梯井里？为什么？”
　　这简直是多此一举的行为。
　　王为不禁道：“有没有可能是你们想得太复杂了？手机掉了，捡起来不是很正常吗？总不能扔在原地不管吧？我要是凶手我也捡！”
　　瞿明琮闻言看向王为，认真问他：“如果你是凶手，捡起手机之后会怎么处理？”
　　“我……呃……”王为语塞，纠结的想了想，“我我我可能……找个地方扔掉？或者砸坏？电梯井里有个死人啊，再跑回去把手机扔电梯井，我可不敢。”
　　瞿明琮叹气，他觉得自己也许更适合找猫猫狗狗，分析宠物跑去了哪里，可要比代入罪犯分析作案心理容易太多了。
　　乔月萤这时又给他泼了点凉水，说：“这个案子其实很明朗，但是想给凶手定罪很难哦。”
　　王为迷迷糊糊的问：“为什么很明朗，但又很难定罪？”
　　“因为凶手做的太少，留下的痕迹也少，警方最头疼这一类案子啦~”她慢悠悠说道，“一般的谋杀案，凶手为了掩饰自己杀人，通常会做很多动作，比如邵家铭埋完尸体，第二天来事务所找茬，比如凌菲为了引诱前男友虐猫，故意将死猫扔在他居住的小区附近，这些行为都有迹可循，可以提供解题思路，但是这个案子不一样，凶手杀人、抛尸，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情绪。”
　　乔月萤想了想，再次肯定：“没错，这场谋杀里我看不到凶手的情绪，想杀就杀了，人命在这个凶手眼中可能还不如一份盒饭重要。”
　　瞿明琮低低叹了一声，有些挫败感，“看来只能在何晓慧那边寻找突破口了。”
　　“至少何晓慧是一个有情绪的人。”乔月萤很乐观，“说不定凶手的情绪最终会投射在何晓慧身上，不着急，我们看热闹就好了。”
　　“也只能如此了。”瞿明琮道，“希望孙叔那边会有进展吧。”
　　王为一听瞿明琮要放弃，立即催促：“那我们上去吧？这地方黑漆漆的，信号也不好，万一真冒出个变态杀人狂怎么办？赶紧走、赶紧走……”
　　“信号不好？”乔月萤倒是没注意这点，她检查了一下瞿明琮的手机，发现网络信号空格。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轻轻“啊”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瞿明琮调侃道：“怎么，你的智慧射线又出现了？”
　　乔月萤腼腆的笑笑，“哎呀~只是小小的斜射了一下下而已啦，我有个想法，想回刚才那个电梯口看看。”
　　王为求之不得，他早就受不了这里乌漆嘛黑的环境，赶紧举起手机找电梯口的方向。
　　回到刚才的地方，按下电梯键，当电梯门打开，王为终于沐浴在了光明之中，与此同时乔月萤也发现信号回来了。
　　“看来，他确实有必须把手机扔进电梯井的理由啊……”乔月萤喃喃。
　　王为迫不及待钻进电梯，转身冲瞿明琮招手：“走吧，回去吧！都这么晚了！”
　　瞿明琮沉吟片刻，想着下面确实没什么可调查了，也走进电梯。
　　电梯缓缓上行，很快就到了地下一层，同样是停车场却是天壤之别，这里亮如白昼。
　　瞿明琮边走边问：“必须扔手机的理由是什么？”


第99章 晚安
　　“那个司机……”乔月萤回忆片刻，“叫武成，对吧？案发后他在第一时间被列为嫌疑人，原因是佟原出事的那段时间，这个武成就在停车场里，并且处于监控盲区，相当于没有不在场证明,这是他身上最大的疑点，同时也是最违和的一点——明知道自己可能会被当做嫌疑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他非杀不可的理由是什么？难道他完全不在乎自己会被当做杀人凶手？没有哪怕一点点掩饰吗？”
　　乔月萤若有所思的说道：“不可能不在乎……看，扔手机就是一种掩饰，因为他是佟原的司机，在发觉佟原没有按约定出现时，按常理司机应该打电话联系佟原，如果手机留在原地，就会响起铃声,万一有人被铃声吸引，继而发现了佟原的手机，佟原出事的事实就无法隐瞒了。”
　　“可是把手机扔到电梯井里，佟原的死也一样没瞒住啊。”王为插了一句。
　　“时间推迟了。”乔月萤的语气变得认真，慢慢地说，“手机扔到电梯井里，即使电话打过去，也不会显示关机，只会提示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这时佟原的助理和经纪人可能会误以为佟原故意发脾气不接电话，毕竟他可是一个有耍大牌前科的艺人，大家还会猜测佟原是不是坐别人的车回家了,或者去酒吧喝酒,或者和朋友聚餐,唯独想不到佟原遇害了,司机就是在借这个机会离开医院处理掉凶器。”
　　瞿明琮微怔，“对……应该是这样,如果手机在医院里被人发现,那么人们就会推测佟原人还在医院，助理也会要求司机留在医院继续找佟原，可如果一直留在医院里，就没办法把凶器处理干净了。”
　　王为听得头昏脑涨，“一个手机而已……快被你们分析出花来了……”
　　“这个细节很重要。”瞿明琮正色道，“凶手需要找机会处理凶器，当他开着车离开医院，把凶器处理掉之后，尸体会不会被人发现，凶手已经不在乎了。只要找不到凶器，就算他的不正常证明不完美，也无法被定罪！”
　　王为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跟上他思考的节奏，“那……按照你这么说，凶器会在哪？”
　　“哈~”乔月萤不禁一笑，“这可不好查，估计警方要把司机那天去过什么地方全部调查出来才行,再对照道路交通监控，去沿路的垃圾桶里搜查……啧,如果凶手没把凶器扔垃圾桶里,而是扔到路边被人捡走了，那就彻底没戏了~”
　　“太难啦！”她感慨，“想给他定罪太难啦~”
　　“用老办法呢？”瞿明琮思索着说道，“我们为了确定何晓慧是不是写信的人，可以去调查她的网购账单，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故技重施，查一查武成的网购账单？凶器的形状比一般刀具要更加窄细，形状这么特殊，市面上恐怕买不到，只能网购定制才对。”
　　乔月萤闻言想了想，“唔……这个办法不是不行，但是必须有一个前提，凶器是凶手本人的。”
　　“难道不是？”瞿明琮蹙眉，“凶器不是他的，难道会是别人的？”
　　乔月萤摇头：“说不定哦，你想想嘛，如果是有预谋的谋杀，凶手当然会提前准备好凶器，这种情况下，凶器大概率属于凶手本身，可是之前我们也分析过了，作为佟原的司机，明明有更多更隐蔽的机会去除掉佟原，为什么偏要选择那天晚上？”
　　瞿明琮眉头皱得更紧，“对，我记得……我们当时推理的结论是，凶手对佟原下杀心，可能是因为与何晓慧有关，那天晚上武成见了何晓慧，之后才返回医院。”
　　“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作案就是临时起意。”乔月萤推断道，“临时起意的谋杀，凶器要么是返回医院时在路边买的，要么是车上原本就存在的物品。”
　　瞿明琮立即否定了前者，“凶器的形状很特殊，不可能是路边买的。”
　　“那就是车上本来就存在的东西咯？”乔月萤摊手，“你们想想嘛，车上会存在什么能够要人命的东西？”
　　瞿明琮和王为相视一眼，都没有答案。
　　“小王，你车里平时会放什么东西？”乔月萤问。
　　王为：“呃……”
　　突然被提问，王为被问住了，艰难的回忆片刻，迟疑回道：“……水？我车上会放几瓶矿泉水。”
　　乔月萤：“还有呢？”
　　王为：“……抹布？除味的竹炭包？”
　　瞿明琮：“…………”
　　乔月萤沉默两秒，坦诚的说道：“我没有车，这方面我没有经验。”
　　王为挠挠后脑勺，“要不然，我问问小曲？……不过他们公司的人都挺傲气的，不一定会理我。”
　　瞿明琮叹气：“问问吧，不回消息就算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王为点点头，掏出手机给助理小曲发消息，问对方知不知道佟原常坐的那辆车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时间已经很晚了，两人回到邹凯的越野车里，开车回民宿休息。
　　半夜路上车少，瞿明琮开得也越来越娴熟，回到民宿后各自洗漱，准备休息。
　　临睡前王为瞄了眼手机，对方果然没有回消息。
　　瞿明琮对此也没抱什么希望，懒洋洋道：“睡吧，明天再商量。”
　　王为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内心有点小想法，“要不然，你联系一下那个杨姐？她不是给你名片了吗？”
　　瞿明琮：“…………”
　　他默默用指腹按住了手机下方的麦克风孔。
　　“找她干嘛？你也说了，这家公司的人都挺傲。”他随口回道。
　　“不是啊，我觉得她对你不一样，”王为凑近了些，“你难道不觉得，她对你好像有点……意思？”
　　“滚，”瞿明琮嫌弃的背过身，“回你自己被窝里。”
　　王为撇了下嘴角，自讨没趣的缩回去了。
　　瞿明琮松开手机，看了眼屏幕，见乔月萤似乎没注意到王为刚才说的话，稍稍松了口气。
　　随后嘴角翘起，心想，其实就算被她听到了，好像也没什么，毕竟她吃味的模样挺有意思的。
　　瞿明琮的目光在游戏界面上流连，停在互动界面，这个功能可以和自己的“甜心女友”进行简单互动，比如招手、拥抱、亲吻之类。
　　当然都是模拟的假动作。
　　除了可以做动作，还可以发送甜言蜜语。
　　瞿明琮在一页页肉麻话里挑选，非常不容易的找到一句“晚安”，点击发送。


第100章 
　　乔月萤躺在床上琢磨凶器会是什么，房间里忽然闪出一个卡通的小月亮。
　　月亮躺在云朵里，朝她挥了挥手，然后把云朵当被子盖在身上，闭眼睡觉，随后这团卡通动画变成“晚安”两个字，Q弹两下之后又从空气中消失了。
　　乔月萤愣了半天，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游戏里的表情包呀！
　　这是一个非常基础的功能，但是瞿明琮从来没用过，所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表情包！
　　天啊……
　　乔月萤心想：这也太有意思了吧！
　　她还想玩，但是透过手机镜头，发现外面的屋子熄灯了，看来瞿明琮已经睡了。
　　算了，明天再玩也一样。
　　今天他已经很累了。
　　乔月萤捧着心口在床上蹦跶一圈，心里喜滋滋：嘿嘿，瞿明琮跟我说晚安啦~
　　……
　　…………
　　夜里起了大风，风声像擂鼓，一下一下撞着窗户。
　　老房子的门窗似乎都不算严密，在风声里震颤，哐哐响个不停，终于吵醒了昏睡中的何晓慧。
　　她难受地坐起来，摸黑按下床头灯，另一只手扶住额头，发现自己出了满头的汗。
　　再摸摸枕头，上面一层枕巾全湿透了。
　　看来是药效发挥了作用，现在出了一身汗，身体轻松许多，头也没有那么疼了。
　　不过何晓慧还是叹了口气，想到自己独自在大城市闯荡生活，病了身边连个能递杯热水的人都没有，心里不禁有些酸楚。
　　但独居是她自己的选择，总归要比以前合租时轻松自在得多，她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迷恋佟原，从娱乐报道上得知佟原住在锦绣云居后，恰好在追星的一个贴吧里看到有人找锦绣云居的合租，她头脑一热就去了。
　　高档小区的房租贵得离谱，她们七八个女生租下一个三居室，共同分摊房租。
　　这么多人住在一起当然不方便，连客厅也用挂帘隔成了两间房，隔音很差，网速很卡，每天早晚抢着用卫生间，非常局促。
　　现在虽然住得远，但至少她不用担心抢不到卫生间。
　　如此一想，心情又好了一些，人也精神多了。
　　她起床撤掉枕巾，摸了摸微潮的床单，打算把床单也换掉。
　　床头的闹钟显示现在时间刚过凌晨4点。
　　因为生病，她已经请了一天病假，所以她最好动作快一点，抓紧时间多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应对今天的工作。
　　可是换掉枕巾和床单之后，何晓慧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白天已经昏睡了很久，加上晚上睡的时间，确实很难再睡得着了。
　　随后她又迷迷糊糊想起，自己昨天被带去警局问话。
　　当时她发着烧，状态不好，也不知道有没有说错话，虽然已经记不太起来自己都说了什么，但印象里，警方似乎在怀疑她和武成？
　　怀疑武成，可能是因为武成和佟原离得近，但为什么要怀疑她呢？就因为她写了那几封信？
　　想到那几封信，何晓慧心里腾腾窜起了火。
　　全是断章取义！
　　全是颠倒黑白！
　　为了洗白自己，居然连粉丝的信件也可以扭曲抹黑！简直没有底线！这样的人，死了也是活该！
　　何晓慧心中愤慨，自己虽然已经脱粉，可当初也真情实感的粉过！现在，这份真心喂了狗！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越发睡不着觉，索性坐起来，再次打开床头小灯，然后拿起手机刷微博。
　　佟原又挂在了热搜上。
　　一个明星离奇遇害，这样的新闻足够抢占人们的眼球，而且今天“王小明”发微博声称已经确定了写信人的身份，又加剧了讨论的热度。
　　许多大V都在分析是什么导致了佟原的死亡，粉丝们在网络上声讨凶手，普通网友也对此津津乐道，而这些人几乎全都提到了她写的那几封信。
　　她的形象被这股舆论妖魔化，变成了一个极端的、变态的、疯狂到不择手段的私生粉！
　　明明警方的通告还没出来，却已经有大半的人认为佟原是她杀的！
　　何晓慧越看越气，怄得不行，满腔的愤怒直冲脑门，她气到脑袋发涨！
　　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佟原这个人是多么的虚伪！多么的无耻！
　　可是她要怎么做？发微博根本行不通，上次她发的那条微博几乎没多少浏览量。
　　何晓慧心中火烧火燎，她反反复复的刷微博，刷超话，刷所有关于佟原热搜的帖子，看到别人的评论和点赞都是几百几千，越发不甘心！
　　忽然，她看到一条微博，内容是佟原粉丝的投稿。
　　何晓慧愣了愣，心想：我的微博虽然没人看，但这些大V的微博有热度啊，我也可以去投稿！
　　心里有了主意，所有的恼怒与怨气在一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她开始认真在网上挑选合适的博主，粉丝要百万级别以上，微博风格要喜欢采用投稿，最好还是一个讨厌佟原的人。
　　挑好了人选，点进私信，她开始详细解释那几封信的来历，也顺带介绍自己追星的过程。
　　事实上她给佟原写的信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每一封都记录着自己真实的情感，她还给佟原寄过礼物，买礼物的钱全是自己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如今她的心意却遭到污蔑与抹黑，是她完全无法接受的事。
　　她也提到佟原根本没有抑郁症，甩出这些信件不过是一种洗白手段，自从自己入职佟原的公司，粉丝滤镜破碎，她早已脱粉并主动辞职。
　　为了让自己的投稿更有说服力，何晓慧给自己以前的工作证和公司门禁卡拍了照片，私信发给大V博主。
　　佟原是谁杀的，她不知道，但网络上乱泼的脏水她实在不能忍。
　　何晓慧发完私信，又有些担心博主会不会看不到她的投稿？也许她应该选一个粉丝体量小的博主，听说这种百万粉丝量的博主每天收到的投稿几千份，万一看漏了她的私信怎么办？
　　不知不觉快五点了，她真的该睡了。
　　何晓慧叹气，决定等明早起床了再看看，假如这个博主没有采用她的投稿，她就换一个，继续投稿。
　　也许是心中的怨气得以宣泄，这次躺下之后，她很快睡着了。
　　而她的投稿在数小时后被博主整理发布出来，引发了又一波舆论浪潮……


第101章 希望还来得及
　　第二天一早，瞿明琮原本计划联系一下孙秉新，看看他那边查监控查得怎么样了。
　　香海市这么大，武成开着车跑了不少地方，真要查起监控如同大海捞针，但就算是大海捞针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没想到王为一睁眼，看了眼手机,顿时“哟呵”一声，说道：“居然回我消息了？！”
　　“谁？是那个叫小曲的助理吗？”瞿明琮过来看他的手机。
　　居然回复了。
　　而且回复了好几段，非常详尽。
　　【小曲：我们在艺人车里会放一些化妆品，有时候出去工作，合作的化妆师会缺东西，像吸油纸,散粉，润唇膏都要自己备着，还要防备突然变天,雨伞雨衣这些也要有……艺人不穿雨衣，雨衣主要是工作人员穿，再就是洗漱包、充电宝这些东西，有通告的话会带一个小熨烫机，万一礼服中途皱了可以立刻解决，另外有些艺人还要准备口香糖、巧克力、低脂饼干，防止拍摄时间太长体力跟不上，或者低血糖这种情况……】
　　【小曲：不好意思啊，刚看到消息。】
　　【小曲：佟原常用的东西已经送回公司了,等遗体领回来会举行葬礼，他的个人物品还有最近收到的粉丝礼物都会交给佟原的父母,可能会选一部分送去火化。】
　　“这家伙转性了？”王为有些摸不着头脑,“突然变得这么殷勤。”
　　瞿明琮思索片刻,笑了一声，“估计是看到你的微博了。”
　　“我的微博？”王为愣了下,随后也咧嘴笑起来，“对啊！我微博上说了会和警方合作，哈哈哈！这小子还挺有眼色的！”
　　“你告诉他,现在警方在排查凶器，我们要查查他们从车里回收的物品。”瞿明琮道。
　　王为点头，往聊天框里输入瞿明琮说的话，“……但是他回我消息的时间是凌晨2点，现在会不会还没起床……”
　　那头瞬间回复消息。
　　【小曲：那你们可能要尽快过来，因为今天我们就要把佟原的物品打包寄给他的父母。】
　　“我勒个去，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王为感慨，“秒回啊这是。”
　　以前何曾有过这种待遇。
　　瞿明琮淡淡道：“估计是怕自己惹上事，我猜在你联系他之前，警方已经找他问过话了。”
　　王为想了想，再次点头，“也是，正常人都害怕惹上人命官司。我们现在过去吗？”
　　“去。”瞿明琮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低声道，“希望还来得及。”
　　……
　　这些天一天比一天冷，昨晚起了大风，今天就有些要下雨的架势。
　　瞿明琮和王为开车来到经纪公司所在的大厦,上次拿的门禁卡还没还，现在正好用上，两人停车后乘电梯上去，小曲正在公司门外等他们俩。
　　这次态度和气了许多，把他们一路领到上次见过的储物间里。
　　“东西都在这儿了，”小曲指了指几个箱子，“其实像这些纸巾、雨伞之类的，公司其他艺人也能用得上，但是佟原出事，大家都嫌晦气，你们也知道，混娱乐圈的大多讲究运势，比较忌讳这个。”
　　上次过来的时候，瞿明琮和王为只站在门口看了看，这次进来了，发现储物间比想象中更大。
　　瞿明琮打开箱子，随手拿起一个化妆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支刮眉刀看了看。
　　王为小声嘀咕：“这么小的刀片……不可能吧？”
　　“嗯，我随便看看。”瞿明琮放下刮眉刀，目光在纸箱里来回打量，几包抽纸，几包化妆棉，一些说不清用途的棉棒，还有各种防晒用品……
　　这些东西，似乎无法跟凶器联系起来。
　　目光稍移，他又看向另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琳琅满目的礼物盒。
　　“这些也是车里的东西吗？”他问小曲。
　　“噢不是，这是我们找出来还没拆封的礼物，都是粉丝给佟原寄的。”小曲说道，“举办葬礼那天，这些礼物会和鲜花摆在一起。”
　　王为扯了下嘴角，“人刚死，礼物就已经寄到了？”
　　小曲讪讪解释：“是以前寄的，拿出来撑撑场面，他好歹是个明星，虽然有两个月没出镜了，但最近不是洗白了吗？关心他葬礼的粉丝很多，到时候场面不能太寒酸，要不然又会骂我们公司冷血资本家了。”
　　小曲说着，又指了指另一边，“这些都是已经拆封的礼物，就不往里面装了。艺人一般都这样，刚红的时候收到礼物会新鲜一阵，慢慢就懒得拆了，粉丝的信件和礼物都交给工作人员处理。”
　　瞿明琮注意到置物架下方靠着几把黑色的伞。
　　“这些伞也是礼物？”他问。
　　“对，佟原很喜欢这些伞。”小曲拿起一把，递给瞿明琮看，“做工很精致，对吧？看这个伞柄的设计，是个骷髅头……这把设计成了金钱豹的头，还有这把，木头的伞柄也很低调奢华。”
　　瞿明琮接到手里，指腹在伞柄在摩挲几下，问：“佟原出事那晚，这些伞在车里吗？”
　　“啊……”小曲为难的回忆片刻，“是这样，公司给每辆车上都配了雨伞和一次性雨衣，但是肯定没这个精致嘛，所以佟原会带一两把，平时放车里以防万一，但你要问那天晚上车里放的是具体哪一把，这就不清楚了。”
　　瞿明琮有些在意，想到凶器的宽窄似乎和跟伞柄有些接近，不知道里面会不会夹藏凶器。
　　他知道有些伞会附带防身功能，只是不确定眼前这些伞是否和他想的一样。
　　假如伞柄里藏了刀，需要怎么抽出来呢？有卡槽吗？还是拧动……或者直接拔？
　　瞿明琮将手里一把有骷髅头伞柄的雨伞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会儿，没找到机关，随后他又把其它几把雨伞挨个握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试图用重量去判断里面有没有刀具，但感觉好像都差不多。
　　也许需要带回去仔细查一查。
　　不过他没有这个权力，瞿明琮懂规矩，放下伞，交代小曲：“这些伞暂时不要寄给佟原的父母，稍后警方的人会过来取证，等调查结束再还给你们。”
　　小曲赶紧点头，“好的好的，我们一定配合你们调查。”
　　这边刚聊完，外头突然传来一个女人尖锐的呵斥：“你们搞什么？！网上都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现在才来通知我？！早干嘛去了？！”
　　小曲顿时紧张，杨欣领着几个人恰好经过储物间门外。
　　她瞥眼看见小曲，秀眉拧起，“发什么愣？！去，把客服公关部的人给我叫来，开会！”


第102章 热搜
　　小曲吓得一激灵，忙对一旁的瞿明琮和王为道：“不好意思啊，先不陪你们聊了，有需要再联系我。”
　　说完话就慌张地走了。
　　瞿明琮和王为不好久留，随后也走出储物间。
　　外面办公区域有些喧哗，几个年轻男女匆匆往会议室去，瞿明琮还听见这几人神色忐忑的议论：
　　“完了完了……又要挨训了……”
　　“人都死了，谁知道现在会突然杀个回马枪，前面在佟原身上花的金钱和精力算是白瞎了。”
　　“公司签这种艺人也是倒霉，钱没挣到，一天到晚光给他擦P股善后！”
　　“唉别说了，谁叫我们打工人命苦呢，快走吧，不然杨姐又要发火了。”
　　瞿明琮和王为相视一眼，猜到发生了什么。
　　“要不要找个人问问？”瞿明琮道。
　　王为摸摸脑袋，拿出手机，“我先上网看看，说不定网上有消息。”
　　手机打开先看热搜，果然有情况，王为微微睁大眼睛，惊讶的滑动屏幕，点进那张粉丝投稿，快速从头扫到尾，然后又看了看评论区，不可置信。
　　“好家伙……别人都怕惹事，她倒是够勇，”王为啧啧摇头，把手机递给瞿明琮，“看，那胖妞自报家门了，真是不怕出事啊。”
　　瞿明琮皱眉看完，心里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总之……能理解，但不赞同。
　　可能对何晓慧而言，这样做大快人心，让所有人知道佟原的卑劣和经纪公司的虚伪，但是网络舆论通常不可控，素人一枚，玩不过那些有专业水军的团体，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何晓慧主动把自己曝光在大众焦点下，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瞿明琮随手点进其它微博里，评论区果然存在质疑的声音，认为是女的发小作文，故意蹭热度。
　　“既然已经发了，就随她吧。”瞿明琮把手机还给王为，“我们去见孙秉新，让他派人把储物间那堆东西封存带走。”
　　“哦。”王为看一眼手机，摇了摇头，跟在瞿明琮身后走了。
　　……
　　…………
　　这个时间何晓慧正在公司里，上班摸鱼的空隙时间玩了会儿手机，也发现昨晚的投稿被博主发出来了。
　　评论最多的那条微博，转发量竟然有几百万！
　　其它讨论这件事的微博也有几千转发！
　　何晓慧的心跳有点快，怔怔翻着微博，随后点进自己的主页，发现粉丝暴涨了十多万！
　　“啊……”她忍不住惊呼出声，赶紧捂住嘴，抬头看向四周。
　　她的办公桌位置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到这边。
　　何晓慧抿了抿唇，心中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激动，手心似乎有些潮湿，她用抽纸擦了擦，再次拿起手机，点进私信里查看消息。
　　三四千条消息……眼花缭乱，根本看不过来。
　　她心情忐忑的点进前面几条私信：
　　【小姐姐我们支持你！你完全不需要有负疚感！是佟原辜负了我们这些粉丝！】
　　【谢谢你说出真相！我粉他两年了，真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
　　【你好，我是美华娱乐周刊的记者，可以问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这样的明星真恶心，居然把抑郁症拿出来作为挡箭牌！真没下限！】
　　【请问可以具体说一下你在千驰那边的工作吗？我们想做个采访。】
　　【佟原刚死就发小作文？欺负死人不会说话？】
　　……
　　有鼓励，有质疑，还有许多记者来这里探听八卦。
　　她点进热搜的娱乐版，看见自己的热搜明晃晃挂在前列。
　　#千驰前员工曝光佟原真面目#[沸]
　　何晓慧一直盯着这行字，感觉很奇妙，她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有一天挤上全网的热搜？
　　那么多私信，她要怎么回复？那些记者……她要接受采访吗？对了，还有那些骂她的人，该不会是佟原的脑残粉吧？她在投稿里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为什么还是不信？！这些脑残粉，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何晓慧再次扫了一眼四周，确定办公室里无人注意她，低下头，手指快速敲击手机屏幕，发了一条新微博：
　　【Bella~0927：佟原的脑残粉不用给我发私信了，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随便一个千驰的员工都知道他是什么德性，你们这些粉丝连他脚底的增高垫几厘米都不知道，没资格质问我。】
　　她盯着右上角的阅读量看，每刷新一次，阅读量就暴涨一次！
　　这似乎让人上瘾，忍不住又刷一次，再刷一次……直到阅读量涨到了50万，涨的速度开始变慢。
　　何晓慧看看时间，现在许多人都在工作，等到下班以后，阅读量肯定还会继续暴涨。
　　私信数量变得更多了。
　　她顾不上看，因为微信那边也滴滴滴滴来了许多消息，幸好工作时间她通常会设置成静音，否则现在肯定会成为公司焦点。
　　何晓慧打开微信，发现以前的领导给自己发来语音邀请，她在办公室里肯定是不方便接的，索性拒接。
　　拒绝之后心里难免有些不安，尽管是以前的领导，可她在领导面前怂惯了，从来没硬气过。
　　这时，前领导给她发来几条消息：
　　【晓慧，方便接电话吗？】
　　【赶紧把你发的那些微博删了！】
　　何晓慧有些奇怪，自己的投稿明明被博主打了码，而且那个微博号也是她以前注册的小号，为什么前领导会知道是她发的？
　　转念又想，自己在投稿里提过两个月前主动辞职的事，当时主动辞的员工一共也没几个，很容易就能排查到她头上。
　　上热搜的兴奋感，因前领导的微信而慢慢平静下来，她皱起眉头，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在网上的举动，得罪了前公司。
　　可她做错了吗？
　　佟原欺骗了那么多粉丝，就应该被曝光出来，凭什么得到粉丝的追悼和思念？
　　他不配！
　　许是这股愤怒给了她勇气，何晓慧斩钉截铁的在聊天框里回复：我不删。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发来消息：
　　【晓慧，把事情闹大了对你没好处，杨姐是什么脾气你难道还不了解吗？你以前是我组里的，我劝你一句，发泄完了就收手吧。】
　　何晓慧默默咬住下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时对方又发来消息：
　　【佟原这人确实不怎么样，可他已经死了，就让他安息吧，你不同情他，总要同情一下他家里的父母，网上闹成这样，人家父母看到了心里该有多难受？你说呢？】


第103章 肥婆
　　前领导的话让何晓慧产生了自我怀疑……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虽然厌恶佟原，但对方的父母是无辜的，不该受到这样的伤害。
　　可她已经发了投稿，网上铺天盖地的议论，就算现在撤回也来不及了呀。
　　而且……
　　如果现在撤回，网上那些质疑她的人肯定会落井下石！其他人也不会再相信她,认定她是一个骗子！
　　那些褒奖会变成谩骂，而那些谩骂则会翻倍的砸到她身上！
　　何晓慧混过粉圈，太清楚自己一旦收手之后，会遭受什么样的后果。
　　眼前的局面，要么佟原挨骂，要么她挨骂。
　　可她凭什么要承受这些？犯错的人明明是佟原！是他表里不一！是他欺骗粉丝！是他耍大牌欺负公司里的普通员工不把人当人看！
　　她看着前领导发来的那几条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思索片刻，回复对方：
　　【唉，我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但是已经发了的微博，再删掉是不是有点欲盖弥彰？不合适吧。】
　　没错，就应该这样……
　　她不能强硬的拒绝，既然对方东拉西扯的找理由，那么她也可以随便说几句搪塞对方。
　　何晓慧盯着微信聊天框。
　　对方久久没有回复。
　　她又忍不住笑了，不用想也知道对方肯定找杨欣商量去了，这个领导一向欺软怕硬，只会拿他们这些下属撒火。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在公司只能做个小透明的自己，现在随便几句话就能让前领导冥思苦想、左右为难。
　　心里不得意是不可能的，甚至还有些飘飘然,觉得舒爽。
　　等了半天，对方终于憋出一段话来：
　　【晓慧,到底怎样才能让你删掉那些微博？其实我们公司的做事风格,你应该也有所了解,只要能息事宁人，公司可以支付你一些赔偿。】
　　赔偿？
　　意思就是拿钱堵她的嘴呗,真不愧是丑陋的资本家。
　　何晓慧不屑的哼了声，准备拒绝。
　　手指刚敲下第一个字，又稍稍迟疑……
　　为什么迟疑？……因为她想到，网络上每天那么多实打实的爆料，最后不都是因为钱，变成了捕风捉影的“谣言”吗？
　　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又何必硬刚，非要做出淤泥而不染的那一个？
　　暂不提她硬刚也未必刚得过公司，就算刚过了，她又能得到什么？……不如抓住眼下这个机会，为自己拿点实惠。
　　可是她不想答应得太快，一来这样会显得谄媚，二来对方只提了赔偿，没报具体金额。
　　还是继续吊着对方的胃口，看看公司到底能拿出多大诚意吧。
　　何晓慧心里如此盘算着，回复消息：
　　【我会考虑的，晚一点我们再聊吧，现在我在上班，不太方便。】
　　回复完之后,她强行压制住内心的好奇与兴奋，关上手机，开始专心工作。
　　而另一边，在千驰时代传媒公司里，她的前领导正捧着手机给杨欣看。
　　“她没拒绝，也没答应……杨姐，您看这……”
　　杨欣冷哼一声，神情厌恶的注视手机里的对话，“想跟我们耍小聪明，她还嫩了点。”
　　小曲也在旁边，觑着杨欣的脸色，小声问：“杨姐，我们真要给她钱吗？给多少啊？”
　　“给，为什么不给？”杨欣语气凉凉的说，“不给钱怎么让她露出小辫子呢？一会儿给她发消息，就说要给她两百万。”
　　她身边的下属全都惊愕地瞪大眼睛。
　　杨欣又冷笑道：“我就不信两百万砸不动她的心，等她同意了，让财务那边给她转两万六，到时候她肯定会嫌少，然后你们把她嫌钱少的聊天记录截图保存，全网买稿压她。一个贪钱又虚荣的女人，网上能有多少人信她？”
　　小曲连连点头，“还是杨姐有办法，这样一来，大家就不会再注意佟原的事了。”
　　“这只是一方面，还是要多做几手准备。”杨欣淡淡道，“花钱找几个国学方面的大V博主，写写死者为大的传统，写写佟原的父母可怜又无辜，那帮人不是挺擅长春秋笔法吗？不吐脏字骂人最擅长了。”
　　小曲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冒冷汗，心中暗骂何晓慧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惹到杨姐头上，这次就算不被网友骂死，恐怕也要脱层皮了！
　　这时，杨欣又想到了什么，出声道：“对了……”
　　她坐在真皮转椅上，不紧不慢转过来，问小曲：“这个何晓慧离职后，公司里有没有她本人的照片？”
　　小曲微愣，“……公司里除了登记照之外，估计没存她的照片，不过前几个月公司团建，合影里面应该有她。”
　　“找出来给我看看。”杨欣吩咐道。
　　小曲点点头，立刻去找照片。
　　没过多久就找到几张合影照片，发到杨欣的手机上。
　　杨欣只看一眼就笑了。
　　那是一个体型肥胖的女孩，虽然很努力的化了妆，穿了新裙子，但是挤在一群身材姣好的女同事中，犹如丑小鸭一般可笑。
　　“肥婆。”杨欣懒得再看，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眼睛的伤害。
　　“等国学大V的微博发出来，你们就把她的照片发到网上去。”杨欣口吻冷漠的说，“方法我已经教给你们了，如果再把事情搞砸，以后也不用跟着我做事了。”
　　“杨姐放心……”
　　……
　　…………
　　晚上6点，是下班时间。
　　整个办公室没有一个人起身。
　　何晓慧早习惯了，虽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但没人敢准点走，总要磨磨蹭蹭多留一会儿，到晚上7点才会陆续“下班”。
　　如果这期间上头临时派活下来，就只能加班了。
　　换做平时她会很烦躁，但今天心情一直很好，因为她刚收到了消息，千驰公司那边愿意支付两百万作为封口费。
　　两百万。
　　一个普通人，要多少年才能挣到两百万？
　　何晓慧暗暗计算自己的薪酬，哪怕不吃不喝不交房租，也至少需要三十多年！
　　这笔钱真是意外之喜，可以立刻解除她生活里的窘困，想到这里，她对佟原竟产生了一丝感激。
　　她打开微信，发送消息：【钱什么时候打过来？现在好几家自媒体公司联系我，都想打听佟原的事。】
　　对方发来一张银行账号的截图：【是这个账号吗？】
　　何晓慧认出是自己在千驰工作时办的工资卡。
　　【对，是这个账号。】
　　【钱已经转过去了，你过几分钟查一下账户吧。】


第104章 她觉得自己完了
　　真的假的？这么容易二百万就到手了？
　　何晓慧捂嘴偷笑，如果同事看见，一定会觉得奇怪，加班有什么好乐的。
　　她强装镇定，心里却如同放烟花，各式各样绚烂的美景绽放开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美得冒泡。
　　两百万啊,整整两百万！
　　何晓慧在工位上坐了一会儿，眼睛却忍不住往手机上瞟，看见手机屏幕亮了，她赶紧抓起来看。
　　短信提示她的银行账户里入账26000.0元。
　　何晓慧愣住，把手机拿近了一些，逐个数这串数字后面的零。
　　她没看错，这不是两百万。
　　【只有两万六？你们搞什么？！】何晓慧顿时恼了，她怀疑公司故意诓她！
　　对方却装作听不懂：【款项有什么问题吗？】
　　【说好了两百万啊！装什么糊涂？！】何晓慧气不打一处来。
　　【两百万？别开玩笑了，这种大额的资金我们不可能申请得下来,目前这个金额已经是我们尽最大努力了。】
　　何晓慧气极发笑。
　　当然，两万六对她而言也是一笔巨款，但是和之前谈好的两百万相差太大！她心里面怎么接受得了？
　　【打发叫花子？行，看来就算我把佟原做过的丑事全抖出来，你们也不在乎，是吧？】
　　对方问：【你想怎么样？】
　　何晓慧回：【两百万！少一分都免谈！】
　　那头不回消息了。
　　何晓慧心里怄得狠，她认为对方这是想要压价，可两万六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旁边一个同事忽然拖着椅子凑近。
　　何晓慧吓了一跳，忙把手机扣在桌上。
　　同事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甩过来一沓文件，“这方案还是不行……昨天明明通过了，今天又开始挑毛病了，真是头疼，你再出几个方案给上头看吧。”
　　“好的……”何晓慧赶紧应下，心里一边咒骂万恶的资本家,一边暗暗发誓要给千驰公司好看！
　　她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处理工作，不到一小时就发给领导,想要尽快下班回家再跟千驰那边的人谈一谈钱的事情。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挑刺的准备。
　　如果领导再挑毛病,她就回答明天再修改，反正马上就会有两百万到手，得罪了领导也无所谓。
　　……千驰那边总不能就只给两万六，那么大一个公司，会拿不出两百万吗？她可不信。
　　哪怕砍一半……
　　一百万，她也能接受。
　　何晓慧满脑子都是那笔封口费。
　　结果领导收到文件后，什么话也没说。
　　何晓慧蹙起眉，发消息问对方：【您觉得行吗？如果需要修改，我明天早点来公司改，今天家里有事，我想早点回去。】
　　对方很快回复：【好，你先回去吧。】
　　何晓慧愣了愣，有些意外，平时对方跟黄世仁一样没下限的压榨下属，今天居然这么容易就放她回去了？
　　她关掉电脑，收拾东西下班，起身往外走时瞥见两个同事在看她。
　　何晓慧不解的望过去,那两人又避开视线，窃窃私语。
　　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为了融入新公司，她已经让自己尽量开朗友善,她主动请大家喝奶茶，和大家一起聚餐，生日了花钱请他们去KTV，可关系好像还是隔着一层。
　　何晓慧闷闷不乐的离开公司，自我安慰：没事，都是人之常情，自己毕竟是新来的，她们已经自成一个小团体了……
　　走出大厦，顺着人潮往地铁站走，现在正值高峰期，地铁里的队伍排了很长。
　　她皱眉看了看前面的队伍，拿出手机打发时间，顺便再看看千驰那边有没有回消息。
　　——依旧没有。
　　他们不会真打算就用两万六打发她吧？
　　何晓慧心情不佳的打开微博，犹豫要不要向记者透露一些佟原的丑事，也算是对千驰那边的回击。
　　刚点进自己的主页，就发现多了许多条谩骂和人身攻击的私信，下午那会儿也有这种私信，可是没这么多。
　　何晓慧皱着眉刷新一下，私信仍在激增，只怕有好几百条，已经把记者的私信全部压在了下面，翻了几页也翻不到。
　　尽管她刻意不去看，但那些充满恶毒与侮辱的字眼仍然时不时跳入眼中——丑八怪，肥猪，不要脸，下贱，真他妈恶心……
　　这些字眼像一根根皮筋扯着她的神经，让她暴躁抓狂，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咒骂她？！
　　她点进一条私信看。
　　【回家照照镜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过是个敲诈未遂的货色，恶心！】
　　敲诈未遂？！
　　何晓慧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立即去看热搜，果不其然，热搜词明晃晃的挂在眼前，每一个字都是那么刺眼！
　　#千驰因佟原事件被敲诈200万#
　　她终于明白过来，那边的人根本没有给钱的诚意！他们只是想摆她一道！
　　可恶！可恨！！！
　　何晓慧的呼吸急促，脑中似有擂鼓，轰轰的响。
　　她心中愤恨的想：大不了鱼死网破，光脚的难道还怕他们穿鞋的？！
　　她咬着牙点进那条热搜，看到了自己的聊天记录被人截图发到网上，明明价钱是他们提出来的，可是这么掐头去尾的一截图，顿时显得她嘴脸贪婪。
　　不！真相不是这样！
　　你们都被骗了！这是他们公司惯用的伎俩！！！
　　她的内心在声嘶力竭，身体僵滞不动，队伍里排在她后面的人等急了，错过她继续往前走，随后其他人也纷纷跟不上，不知不觉将她挤出了长队，而她只是定定注视自己的手机，对外界毫无察觉。
　　她继续往下看。
　　当初那些帮她抨击佟原的大V博主，如今全换了一副面孔，竟开始为佟原唱起哀歌，说他人品再如何败坏，至少没有犯过法，而聊天截图里企图用丑闻换取金钱的她，反而涉嫌敲诈勒索，所以究竟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呢？
　　网友们纷纷讨论，自然全没有好话，说她是趁火打劫，说她只会写小作文，说她只是一个跳梁小丑根本没有真凭实据！
　　再往下看，一张合影赫然映入眼中，而她的脸，被故意放大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打了一个箭头，标注：何晓慧。
　　“何晓慧……”她不敢置信的喃喃念出自己的名字，不是微博ID，不是微信昵称，竟然是她的真名，被曝光在了网上。
　　她终于明白了今天领导为什么放她下班，同事们又是为什么会窃窃私语。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完了……


第105章 我们可以合作
　　何晓慧感到绝望。
　　从照片被发到网上的那一刻起，现实身份被曝光是迟早的事。
　　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挽回局面，可是她能做什么？
　　她把微信上那段聊天记录截图下来，愤慨不已的发到微博上——
　　【Bella~0927：看清楚！这才是完整的聊天记录！两百万是他们主动提的，真是好手段！玩钓鱼执法是不是？！】
　　她寄希望于这条微博能帮助自己翻盘。
　　可是没用。
　　评论区一边倒全是嘲讽。
　　【钓鱼执法也要鱼儿愿意上钩。】
　　【看不出来你不仅长得丑，内心也挺丑的哈。】
　　【人家都已经付了两万六，还不知足,只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哦~】
　　【闭嘴吧肥婆，两万六还不够堵住你的猪嘴？】
　　【就你这种长相，我可算知道佟原为什么得抑郁症了，换我我不但抑郁，还会做噩梦！哈哈哈！】
　　【长得跟头猪一样，能被招聘进去简直是人家公司做慈善。】
　　…………
　　她不甘心,从私信里翻出原来联系她的记者，急切的发消息联系他们。
　　“不要慌，不要慌……我还知道很多很多关于佟原的事，我可以无偿提供给这些记者，只要报道出来，他们就会知道我没有说谎……”
　　何晓慧的手指颤抖，努力的发了好几条消息，却没有任何人回复她。
　　“为什么会这样……”
　　她盯着手机屏幕，直到眼眶发红，终于气急得掉下眼泪。
　　人来人往的地铁站里，何晓慧无助的哭了。
　　……
　　浑浑噩噩挤上地铁，她握着手机六神无主，整个通讯录里找不出一个可以依靠的家人和朋友。
　　这种无助感越发让何晓慧感到更加绝望。
　　这时，微信上跳出一条好友消息：
　　【萝兮：小慧，你现在还好吗？】
　　这句话犹如漆黑寒夜中燃起一点火光，让她感到了微许温暖。
　　她认出这个号是新公司里的会计，对方是个热心肠的女孩，生日聚会那天还和她一起合唱了生日歌。
　　何晓慧看着那句问候，原本干涸的眼眶不禁再次泛起热意,视野变成雾蒙蒙一片。
　　她吸了吸鼻子,擦掉泪水,回复对方：【谢谢，我还好。网上那些人都是千驰买的水军，他们故意给我挖坑。】
　　【萝兮：那你准备怎么办呀？】
　　何晓慧迷茫的想了想，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她知道佟原很多事，可她并没有拍下照片和视频，光凭文字发到网上只会被人说成小作文。
　　而且……她一个人，怎么会是专业公关团队的对手？
　　怔然时，对方的微信再次发过来。
　　【萝兮：网上说你追星追到了佟原的公司里，暗恋不成所以因爱生恨，不会是真的吧？】
　　何晓慧看着这条消息愣住，立刻回复：【当然不是！我会去他公司只是因为刚好有个姐姐介绍我进去工作！再说我早就已经脱粉了！现实里的佟原又拽又油腻，根本不值得！】
　　【萝兮：哦哦哦……那他们真的给了你两万六吗？】
　　何晓慧再次愣住。
　　她不傻，几段聊天信息看下来，关心没看出几分，八卦倒是十足十。
　　原来，没有一个人关心她……
　　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地铁到站，温柔的广播提示声响起。
　　何晓慧放下手机，失魂落魄跟着人群往外走,大脑嗡嗡乱响，不知不觉被人群夹裹着出了站，外面天色阴沉，乌云盖顶，仿佛随时会下一场寒雨。
　　她呆呆站在地铁站口，看着拥塞的车流与高耸的大楼，情绪终于在这一刻跌入谷底——原来，她在这座城市没有一个朋友。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这样难？她明明已经很努力的让自己融入这座城市，这大半年的时间，她认真工作，积极交朋友，省吃俭用攒下钱来去交际，可最后她得到了什么？
　　如果注定什么都得不到……那她，破釜沉舟的来这里寻找新生活，真像一个笑话。
　　她缓缓闭眼，泪水从脸颊两侧流下来，然而在这个人人自顾不暇的冷漠城市，没人在意路边哭泣的女人。
　　何晓慧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了，走不下去了……
　　虚拟网络里她被骂成了一个贪婪恶毒的女人，现实世界里她得不到任何助力，后者带来的打击比前者更沉重。
　　她重新拿起手机，找到武成的号码，拨通电话：“武成，你能来地铁站接一下我吗？我……我好像走不动了……”
　　……
　　…………
　　夜晚的城市车流如水，地铁站似怪物的大嘴，吞吐着一批又一批乘客，霓虹闪烁，人声喧嚣，而孤独感却如空气般始终冷凝在每个人的身上。
　　何晓慧在寒风中站了许久，终于等到武成的车。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僵硬的四肢缓缓找到一些知觉，随后低声向武成道谢。
　　武成看她一眼，没说话，重新发动车子，往她家的方向行驶。
　　车里安安静静。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何晓慧叫武成来时，很担心武成也会像那些人一样八卦的追问，可他什么都不问，似乎也无法减缓她心头的委屈与窒闷。
　　车子行驶一段距离，在一个红绿灯路口遭遇了交通拥堵。
　　眼看动弹不了，武成索性把车子熄了火，等待道路恢复。
　　何晓慧无法忍受这种异常的静默，开口找话题：“对了，警方后来有找过你吗？”
　　武成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温吞缓慢的回答：“没有……”
　　“那就好，”何晓慧望向车窗外，“他们找过我，怀疑是我们俩合谋作案，真可笑。”
　　“我知道……”武成垂下眼帘，慢慢说道，“因为那天晚上，只有我们知道佟原去了那家医院，而且我们两个，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所以警方怀疑我们。”
　　“说不定是医院里的人通风报信了啊，他可是明星，行程走漏了消息有什么奇怪的。”何晓慧脸上流露厌烦，“这种人就该死，靠着一张脸骗了那么多女孩，想想就令人作呕。”
　　武成扭头看她一眼，低声说：“其实我们可以合作，只要告诉警方，那天晚上我们俩在一起，就可以为彼此做不在场证明，洗清嫌疑。”
　　何晓慧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看向他，“……你说什么？”


第106章 你在开什么玩笑
　　武成垂下头，语气平静地说：“警方怀疑我，是因为我有作桉时间，怀疑你，是因为你有作桉动机，但如果那天晚上，你坐在我的车上，和我一起返回医院，我因为一直和你呆在一起，弄错了接送佟原的楼层，之后也没顾得上去找人，这样我们俩就都有不在场证明了。”
　　这番话听在何晓慧耳中，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你在开什么玩笑？”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武成，“我如果告诉警方，那天晚上我跟着你一起去了医院才更可疑吧？况且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警察不会信的！”
　　武成仍是不紧不慢的语速，说道：“小慧，你还是没明白……警方之所以会怀疑你，是因为你给佟原写的那些信，让他们认为你对佟原产生了一种扭曲的感情，但如果你本身有男朋友，就不存在这种杀人动机了。”
　　“你的意思是……”何晓慧抿了抿唇，脸色难看的问，“我们要假装成恋人关系？”
　　“嗯。”武成轻轻点头，面上也有些尴尬，“我知道……你之前说过，我们以后当普通朋友相处，但是我觉得事出权宜，这个办法可以考虑一下，等桉子结束，我们再随便找个理由分手……我们认识这么久，对方的生日和喜好都了解，就算警方盘问起来，也不容易出错。”
　　“可是这也太扯了……”何晓慧无法认同，眉头皱得快能夹死苍蝇，“你要告诉警方，我们整晚都在一起？在这辆车里呆了一整晚？他们会怎么想我们？！”
　　“他们怎么想……重要吗？”武成慢吞吞的说，“只要能洗清嫌疑就行，你也不想再被抓进去问话吧？”
　　“不行不行不行……”何晓慧用力摇头，完全接受不了，“武成你别乱出馊主意了！谈恋爱这种事是演不出来的，那些警察又不是傻子，再说我本来就没杀人，行得正、坐得端，不管他们再找我问几次话，我都清清白白，不怕他们查！”
　　武成沉默片刻，低声道：“到底是演不出来，还是你不想跟我扯上关系……连假装也不肯装一下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何晓慧叹气，网上的事已经让她焦头烂额，她实在没有精力安抚武成的心情。
　　她揉了揉头，疲惫的说：“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反正我们没杀人，用不着心虚害怕，我就不信没做过的事，还能被他们强按一个罪名？”
　　武成看着前面拥堵的车流，久久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何晓慧也不敢随意开腔，唯恐又引他说出什么匪夷所思的想法来。
　　但一直沉默下去似乎也不是办法。
　　何晓慧看向车窗外，随口道：“好像快下雨了。”
　　“天气预报说，明天早上会有雨夹雪。”武成回答。
　　“雨夹雪啊……唉，明早的地铁肯定很难挤上去。”何晓慧低声叹气，心情沮丧。一想到明天要去公司面对领导和同事，忍受被人幸灾乐祸，忍受被人当做笑料，她甚至有了辞职的冲动。
　　“抱歉……”武成忽然说，“我刚才撒谎了。”
　　何晓慧抬头看向他，“……什么？”
　　“为我们俩洗清嫌疑什么的话，是我骗你的。”武成低声说，“是我自己害怕，我不想被警方当成凶手抓起来，所以想要让你帮我作伪证……只要你告诉警方，那天晚上你就在我车里，证明我没去过任何地方，我就能洗清嫌疑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显得落寞也无助，“小慧……我是佟原的司机，那天晚上我就在停车场里，可是佟原却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摆脱嫌疑，你能帮帮我吗？我们是朋友，对吗？”
　　他这一声朋友，却让何晓慧头皮发麻。
　　“我……我也想帮你的，可是作伪证这种事，真的没必要啊。”何晓慧无奈极了，“你不要紧张，也不用怕，警方迟早会调查清楚的，再说他们就算怀疑你又能拿你怎么样？他们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是不能给人定罪的。”
　　武成默默垂下眼帘，掩去了眸底的阴霾。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网上骂你的那些人也没有证据，但也一样给你定罪了，不是吗？”
　　何晓慧闻言睁大眼睛，哑然看着他。
　　武成却选择了无视，自顾自的发动引擎，说：“算了，我不该提这些……好像不太堵车了，我送你回去。”
　　何晓慧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时她分不清武成究竟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要说故意，他每次说完都会表示歉意，可要说不小心，偏偏每次都能精准直刺她的痛点。
　　一路无话。
　　车内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目的地。
　　武成主动说要送她进去。
　　何晓慧没有阻拦，沉默下车。
　　她刚刚在车上拒绝帮他作伪证，如果再拒绝他送自己进小区，情面上未免显得过于冷漠了。
　　武成下车后绕到后备箱，从里面拿了一把黑色雨伞递给她，说：“明天雨夹雪，这把伞你留着自己用吧。”
　　何晓慧看见伞柄上的独特的凋刻设计，微微一愣，“怎么有点眼熟……”
　　“是你给佟原买的。”武成解释道，“你知道佟原喜欢这个，特意攒钱买给他，但其实，如果真喜欢，也不会把粉丝礼物堆在储物间里让人随便处理……公司每辆车里都放了几把伞，我就把这把伞给你带出来了。”
　　何晓慧心情复杂的接过来。
　　她想起一年前的自己还在傻乎乎的喜欢佟原，为他打榜，帮他投票，买他的各种周边产品，坚持不懈的给他写信……而今，佟原却害她身败名裂。
　　早知道今天，当初她就不该……
　　算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何晓慧将所有苦涩吞下去。
　　她把伞撑开，转动两圈，然后收伞，向武成说了一句“谢谢”。
　　“你喜欢吗？”武成看着她问，语气里透出一股异常的认真。
　　何晓慧轻轻点头，带着几分怅然，回答：“嗯，喜欢。”
　　“你喜欢就好。”武成嘴角扬起，笑容和他这个人的长相一样憨憨的，“早点休息，再见。”
　　他转身走了。
　　何晓慧望着他逐渐走远，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次他没有执意把她送到楼上，但她也不想细究，握着伞回家了。
　　……


第107章 没有恩怨
　　瞿明琮不喜欢香海市的秋季，阴冷，潮湿，天色也始终灰沉沉的，让人的心情蒙着一层灰色。
　　这是他第二次在香海停留三天，原本应该搭乘今早的飞机返回青江，但因为天气缘故，飞机不能起飞，便把回程时间改到了明天。
　　走之前还要再去医院一趟。
　　住了人家的房，开了人家的车，走之前总要交代一声，这是礼貌。
　　瞿明琮把越野车开到医院地下一层停车场，然后和王为一起上楼见邹凯。
　　邹凯脸上的伤已经处理完毕，不过纱布比之前更厚实了。
　　瞿明琮把车钥匙还给他，“车停在原来的位置，明天我们直接去机场，就不绕路过来还车了，你想想门钥匙放哪里合适，门口的地垫下面？还是放小区保安那里？”
　　邹凯烦躁的回道：“压在地垫下面吧，反正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行。”瞿明琮点了下头。
　　邹凯又问：“楼下那个案子查完没有？”
　　他人住在美容医院，楼下自然就是停车场。
　　瞿明琮知道这家伙正义感爆棚，忍不了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人，会比普通人更关心案子进展也正常。
　　“应该快了吧。”瞿明琮回道。
　　“什么叫快了？意思就是还没查出凶手？”邹凯很不满，“香海这边的办案效率比青江差远了！”
　　瞿明琮：“…………”
　　邹凯皱着眉问：“我看网上说你在协助查案，案子都还没查出来，你怎么就要回青江了？”
　　王为在一旁接茬：“回去歇两天再接着查呗。”
　　邹凯震惊的看着瞿明琮：“你现在查案都是这种态度？”
　　瞿明琮扯了下嘴角，“我们是协助查案，越俎代庖的事做太多，就不礼貌了。”
　　邹凯闻言沉默，片刻后再开口，语调阴阳怪气：“瞿队现在倒是懂礼貌了，知道不该越俎代庖，以前抢功劳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懂礼貌？”
　　瞿明琮皱眉，“我什么时候抢过功劳？”
　　王为在旁边听着，心想这是有瓜啊。
　　“你应该问问自己，你哪次没抢过？”邹凯冷笑一声，“我带领的的小组完成任务，哪次不是你上台代表发言？”
　　“你也知道是代表发言，代表的是整个部门，不是抢功。”瞿明琮无奈的解释，“再说那是领导的命令，你以为我乐意？跟個猩猩似的在镜头前表演。”
　　“喂！注意措辞！”邹凯恼怒道，“别以为离开了SWAT你就可以口无遮拦！”
　　瞿明琮：“…………”
　　这家伙的集体荣誉感真的不是一般的强。
　　瞿明琮不想和他吵，免得伤和气，毕竟民宿那边自己还要多住一晚。
　　恰好这时孙秉新打来电话，瞿明琮把手机举起来在邹凯面前晃了晃，“你等的案件进展来了，消停点儿吧。”
　　说完接起电话。
　　邹凯果然很懂分寸，立即噤声。
　　电话那头，孙秉新说道：“昨天查的那些伞，一共十一把，其中有四把伞的内部带刀刃结构，尺寸和伤口基本吻合，但是没有验出巧克力成分。”
　　瞿明琮微愣，“虽然没有验出巧克力成分，但是仅凭尺寸吻合这一点，应该足够给那个司机定罪，伞平时放在车里，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能拿到作案凶器的人只有司机。”
　　“人在我这里，但是他不承认。”孙秉新的语气里透出些许烦恼，“司机说，佟原曾经在一个节目里公开表示自己喜欢这种伞，觉得很酷，所以有很多粉丝都跟风买了同款，我们也进行了查证，确实是这样。”
　　瞿明琮心口顿时郁结，感觉就像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路，结果此路不通。
　　然而孙秉新又再次开口：“我们还在何晓慧家里发现了一把同款伞，已经送去检验了，如果这把伞上查出巧克力成分，罪名恐怕只能落在何晓慧头上了。”
　　“何晓慧？”这消息让瞿明琮有些措手不及，“我之前去过她家，没在她家里见过这种伞。”
　　孙秉新低声叹了口气，“……这也是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何晓慧坚称那把伞是武成给她的，但是伞上面没有武成的指纹，而她的网购订单里又有买伞的记录，她根本解释不清楚伞的来源，你最好现在过来帮她做个证明，否则光凭眼前这些证据，我很难保住她。”
　　“又是这个武成……”瞿明琮的脸色沉下来，“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也搞不懂，唉，也许是我年纪大了？”孙秉新再次叹气，“我问何晓慧，她和武成之间有什么恩怨，结果你知道何晓慧怎么回答我的吗？她说，她和武成是朋友，一直相处得很好，没有恩怨。”
　　“没有恩怨？”瞿明琮不理解。
　　“你也觉得很胡扯，是吗？”孙秉新无奈的笑了声，“她还要求和武成当面对质，说武成胆子小，可能是被我们屈打成招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姑娘的脑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瞿明琮听了也皱眉，回道：“我现在就过去。”
　　他挂了电话，立即招呼王为一起走。
　　床上的邹凯坐起来，“等一下，我也去。”
　　瞿明琮愣了愣，回头看他，“……你也去？”
　　王为也劝：“大哥您这刚修复的鼻子，还是在医院多养养吧。”
　　邹凯一脸郁气的掀开被子下床，“我是鼻子受伤，又不是腿受伤！”
　　瞿明琮无奈，不过邹凯与孙秉新也认识，一起过去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多了一个人，乔月萤那边会有点麻烦，比如聊天说话，大概不能太肆无忌惮了。
　　……
　　三人一起出现，让孙秉新稍稍吃了一惊，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回到案子上，没有太计较邹凯的不请自来。
　　孙秉新把他们带到办公室，大致介绍现在的情况：武成那边是一问三不知，坚称自己只是一个无辜的司机，何晓慧这边疑点重重，却犹如蒙冤的小白菜，不但对警方的讯问极其不配合，而且表现出强烈的不信任。
　　邹凯提议：“既然各说各的理，为什么不索性让他们双方对质？看看到底谁在说谎。”
　　孙秉新摇了摇头，沉声道：“我还是想再试一试，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希望这两人见面，万一案件是两人合谋犯下，见面只会让犯人有更多机会完善口供。”
　　瞿明琮从桌上拿起两人的新口供，快速浏览一遍，不禁头疼，“何晓慧……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第108章 我出去接个电话
　　瞿明琮还记得何晓慧上次的口供。上次她刚过完生日，因为聚会太晚打不到车，所以联系会开车的朋友武成送自己回家，可是一接一送之后，佟原死了。
　　这次又是如此，出了地铁站身体不适，联系武成开车送自己回家,一接一送之后，疑似作案凶器的雨伞被警方从她家里搜了出来。
　　何晓慧说雨伞是武成送的，可是武成说自己把人送回家后就走了，没有送过什么伞。
　　两者的口供是完全矛盾的。
　　要么是她撒谎，要么是他撒谎。
　　警方没有在雨伞上发现武成的指纹，却在何晓慧的购物记录里找到这把伞，凭这两点，可以说局面对何晓慧非常不利。
　　也许当网暴发生时,她觉得天塌了，自己的人生完了，可是现在，以杀人犯的身份被警察抓起来，人生才是真正的完了！
　　孙秉新是真心想要帮助何晓慧，奈何她不领情。
　　办公室里，孙秉新发愁的来回踱着步子，走了好几个来回，分析道：“应该和她在网络上的经历有关系……我们稍微试探，她就疑心我们在给她挖坑，总之怎么做都不对,我们扮白脸,她觉得我们在下套,我们扮黑脸，她怀疑我们被千驰公司的人收买,这不是很可笑吗？一个娱乐公司而已,还能收买我们当水军？她那脑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应激反应？”瞿明琮疑问道，“遭受重大打击后，精神状态还没有恢复正常,变得疑神疑鬼，反应过激。”
　　“现在哪里还有时间等她恢复正常？”孙秉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看着瞿明琮，“虽然正式的检验报告还没有出来，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何晓慧家里的那把伞……很可能就是凶器。”
　　瞿明琮不解的问：“怎么……”
　　“上面有血。”孙秉新说道，“伞柄部分可以拆卸，拔出来是一把短剑，何晓慧家里那把伞一拔出来，肉眼可见刃口上有血渍，只不过现在正式的检查报告还没出来罢了。”
　　瞿明琮沉默下来。
　　这样一来，几乎是铁证了……除非何晓慧能证明这把伞是武成送的，可是这要怎么证明？
　　孙秉新语气沉重的说：“只要验出来是佟原的血，不管上面有没有残留巧克力，何晓慧的嫌疑都洗不清了。如果你能作证在她家里没见过这把伞，兴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这种证明有意义吗？”邹凯不认同他们的做法，“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也许当时那把雨伞被何晓慧藏起来了。”
　　瞿明琮看他一眼,“如果当时藏起来了,为什么现在又会放在外面等着被警方搜？甚至连上面的血渍都没清洗，这事明摆着就是栽赃。”
　　邹凯皱眉，“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定罪是讲究实证的，你这种说法很难帮她脱罪。”
　　“有没有可能……真的是她？”王为瞄了瞄屋里这些人的神情，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们全都觉得她无辜，这也很奇怪啊，万一她真杀了人呢？把藏好的雨伞突然拿出来，也许只是一时犯蠢，新闻里也有过类似的例子，杀人犯重返杀人现场，结果被警察逮個正着，也挺蠢的啊，而且她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瞿明琮无奈的看向王为，“因为首先在时间上就很难实现，假想一下，那晚她过完生日，打电话让武成送自己回家，路上无意中得知佟原去做医美，临时萌生杀意，然后武成把她送回了家，这个时候何晓慧想要实行杀人计划的话，必须立刻打车前往医院，并且要比武成的车更快抵达！到医院后还要避开监控进入地下停车场，她一个从来没去过那里的人，这是很难办到的事，更不要提作案结束后带着一把血淋淋的雨伞回家，处理痕迹，第二天还要若无其事的上班。”
　　“她第二天没上班……”王为弱声道，“她感冒请病假了，你忘了？”
　　瞿明琮：“…………”
　　好吧，确实有点忘了。
　　邹凯却似乎受到王为启发，一边摩挲下巴上的胡茬，一边慢慢说道：“是啊……说不定真是她杀的，据我所知，这家医美医院是全国连锁的，每家的布局结构都大同小异，她也许是第一次去，可她如果去过其它分院呢？而且我认为，她去医院未必是因为萌生杀意，也许只是单纯想见自己的偶像？那把伞其实是送给佟原的礼物，结果佟原受够了她的纠缠，破口大骂，她在恼羞成怒下行凶杀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瞿明琮：“…………”
　　他是真没想到，在SWAT跟邹凯武斗之后，如今还要文斗一回。
　　邹凯分析完，觉得自己的推测越想越合理，不免有些自得，他略带挑衅的看向瞿明琮，说道：“现在想想，你对司机自始至终的怀疑就有点没道理了啊，该不会是因为有刻板印象吧，怎么，不相信女的会杀人？”
　　瞿明琮按了按额头，“是因为伤口……”
　　邹凯问：“伤口怎么了？”
　　孙秉新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一眼瞿明琮，替他回答：“伤口全部都在腹部，正前方。”
　　瞿明琮解释：“这意味着犯人大概率是死者的熟人，否则按照你们的推理，犯人是何晓慧，佟原在见到何晓慧的第一眼恐怕就会厌烦的转身，那么伤口就应该落在背上，不可能十几刀，刀刀都在正前方。”
　　“原来如此……”邹凯皱了皱眉，虽然有点不爽，但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
　　孙秉新又补充一个细节：“而且，这些伞内部的刀刃，都是没开刃的，按照我们国家的规定，开过刃就属于管制刀具，网络购物平台不允许交易管制刀具。一把没开刃的刀，想要刺破秋季厚实的衣物，捅到致命的深度，需要行凶者距离受害者非常近，我想，佟原不可能给何晓慧接近自己的机会。”
　　邹凯再次摸起下巴，眉头深皱，“这么看来，司机的嫌疑确实很大，但是证据又全部指向何晓慧……真是棘手啊……”
　　办公室里几个男人愁眉不展。
　　这时，瞿明琮的手机响起一串突兀的铃声，伴随着小学生的经典台词：真実はいつもひとつ！
　　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瞿明琮：“…………”
　　他吸气，镇定的拿起手机，“……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第109章 我是高兴的笑
　　王为瞠目看着他走出办公室，喃喃：“什么电话啊，非得出去接？”
　　邹凯则嫌弃不已，“多大的人了还看动画片。”
　　孙秉新也面露费解。
　　……
　　尴尬的次数多了，瞿明琮已经麻了，他面无表情带上办公室的门，在楼道里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戴上蓝牙耳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下次能不能换个提示铃声？”
　　乔月萤说：“我本来想用84版福尔摩斯主题曲，可是需要会员呀，免费铃声里只有这個是最贴切的。”
　　瞿明琮沉默。
　　乔月萤见状不高兴的瘪了瘪嘴，小声嘟囔：“一提会员你就不吭声，充个会员跟要你命一样。”
　　“视频类的app充会员之后你每天都能看，这种铃声一年也用不了几次，没必要。”瞿明琮好脾气的劝她,“何况你用系统自带铃声提醒我,效果也一样。”
　　“不要。”乔月萤拒绝，“那种没气氛。”
　　“气氛的事我们回头再说……”瞿明琮问，“你把我叫出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嗯……”乔月萤说，“就是，关于那些伞，其实你之前去千驰公司的时候，我有录视频，你可以直接跳到4分38秒看。”
　　她打开视频，拖动进度条到4分38秒，画面是助理小曲和他身边的一堆伞。
　　“这些伞也是礼物？”视频里出现他自己的声音。
　　小曲点头回答：“对，佟原很喜欢这些伞。”
　　说完拿起一把,递向他。
　　然后镜头靠近，瞿明琮的一只手伸过去接住那把伞,因为手机挂在胸前,画面在这之后糊掉了。
　　乔月萤道：“孙秉新说带回来进行搜查的伞一共十一把，但是视频里我不管数几遍，都是十二把伞。也就是说,在你和王为离开之后，警方到来之前，中间这段时间，武成进入储物间，拿走了其中一把伞，并在随后不久交到何晓慧手中。”
　　瞿明琮回忆当时的情景，“……我和王为离开的时候，他们公司乱哄哄的，很多人被叫去开会，这个时候武成确实有机会进入储物间并且不被人注意，但是，既然他有心想要栽赃何晓慧，肯定会提前处理干净上面的指纹，孙秉新也说过，伞柄上只有何晓慧一个人的指纹，所以想凭这段视频证明何晓慧家里的那把伞是其中之一，恐怕很难。”
　　乔月萤说：“你怎么傻乎乎的？伞上面虽然没有武成的指纹，但是有你的指纹啊。”
　　瞿明琮：“……？”
　　这么说的话……他当时检查伞的时候,确实挨个摸了一遍。
　　一般检查可疑物品时,他都会从背包里拿出一次性橡胶手套,但是当时小曲递伞的动作太自然了，他顺手接过来，也就忘了戴手套。
　　“你确定我的指纹还在上面？”瞿明琮问。
　　“肯定呀！”乔月萤对自己的判断永远迷之自信，“凶手的作案风格粗糙又随性，跟细心谨慎这些词完全不沾边，他之所以一直没有被我们抓住破绽，完全是因为歪打正着，再加上何晓慧这张烟雾牌太好用了。如果凶手要处理指纹，大概率只会处理容易碰到的地方，比如伞的布面中段位置，以及伞柄、伞扣，最多再加上伞杆的下半段，可是你那天检查的时候，连伞骨都摸过了，那种地方凶手不可能注意到的~”
　　瞿明琮听了，心中重燃希望，但是出于谨慎，他还是向乔月萤再次确认：“你有几成把握？”
　　乔月萤不耐烦起来，“说什么几成把握……那他如果非要犯蠢，我也拦不住呀，最蠢也不过是把伞的里里外外全擦干净，一尘不染，干净得跟新的一样，偏偏只留何晓慧的指纹，而且刀刃上的血还没处理，这种反差光是想想我就替凶手尴尬，人家警察又不是傻子。”
　　“噗……”瞿明琮忍不住笑出了声。
　　“喂，你尊重一点行不行？”乔月萤语气不满，“我跟你分析案情呢，又不是说相声，你笑什么笑？”
　　“我……”瞿明琮顿了顿，回道，“我是高兴的笑，”
　　“那你快叫他们去验你的指纹吧！”乔月萤催他。
　　“嗯。”瞿明琮放下手机，重新调整好情绪，返回孙秉新的办公室，将指纹的事详细解释了一遍。
　　孙秉新大喜过望，立即安排人重新采集指纹，并与瞿明琮的指纹进行对比，一旦确定指纹吻合，便正式逮捕武成。
　　至于何晓慧，自然随后放人。
　　……
　　…………
　　何晓慧一个人静静坐在讯问室里。
　　被带到这里以后，她已经被连续盘问了两个小时，有男警察，有女警察，有年轻的，有年长的……车轮战一般在她眼前出现，让她疲惫不堪。
　　上次接受讯问时，她正发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这次也没好多少，因为刚体会过千驰的公关手段就牵扯进命案，她不由得怀疑这里也有千驰花钱雇的“水军”。
　　否则她一个清清白白的人，没理由被反复盘问，还说她家里那把伞极有可能是杀死佟原的凶器，这怎么可能？
　　她当时明明在家里睡觉，她是无辜的。
　　要说是武成嫁祸她，也不可能，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融洽，偶尔几次话不投机也很快就和好了，武成没理由害她，更没理由杀佟原。
　　何晓慧身心俱疲。
　　在她的脑海中，不禁产生了一个对她而言相对合理的推测：武成有没有可能是被警方吓着了？
　　他一向老实胆小，如果警方告诉他，伞是作案凶器，武成在恐惧之下，不肯承认伞是他拿过来给她的，矢口否认一切，这个可能性极大。
　　她必须尽快见到武成，澄清误会，否则恐怕真要被当做杀人犯抓起来了。
　　只是，警方一直不同意两人见面，她该怎么说服警方呢？
　　何晓慧痛苦的按了按额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网上的事她还没想到解决办法，现在又被困在警局里束手无策，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讯问室的门忽然打开——
　　何晓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打气精神。
　　她开口，准备再一次向对方提出和武成见面的请求，站在门口的警员却比她更早开口：“何晓慧，你可以走了。”
　　何晓慧愣了愣，“……我，可以走了？”
　　“对，”那名警员略微颔首，平静的说道，“真凶已经落网，你的嫌疑被洗清了，可以走了。”
　　何晓慧愕然问：“凶手是谁？”


第110章 作案动机
　　“是武成，他用你家里那把伞杀害了佟原，然后栽赃嫁祸给你，现在证据确凿，你可以放心回去了。”警员回道。
　　何晓慧却无法接受，双目圆瞪直视对方：“这不可能！武成不可能杀人，你们是不是对他逼供了？你们打他了？我告诉你！这样做是违法的！我要见你们的领导！我要投诉！”
　　门口的警员相当无语，但良好的职业操守让他做好了表情管理。
　　“投诉先去一楼填表。”警员面无表情的回答。
　　何晓慧却喋喋不休，几步走上前逼问：“你们是不是因为死的是明星，舆论压力太大所以随便找只替罪羊？！武成根本没理由杀人！他是佟原的司机，他杀佟原做什么？！你们到底是怎么查案的？！有证据吗？！”
　　警员嘴角一抽，终于忍无可忍，“何女士，我们查案是讲究真凭实据的，就是因为证据确凿，所以才能破案，你家里那把雨伞上，残留有死者的血，如果不是他杀的，难道是你杀的？”
　　“上面有佟原的血又能证明什么？！这样的伞至少有几百个粉丝都买过！武成拿了一把伞给我，不小心拿到了凶手用的那把，他胆子小怕惹事，你们随便吓唬几句，当然就把他吓得认罪了！”
　　何晓慧像破罐破摔般，豁出命的帮武成辩护，哪怕她明知道自己所说的每句话都很牵强，却不肯放弃。
　　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在这座城市，武成或许是她仅剩下的唯一一个朋友。
　　孙秉新带着人从讯问室外面路过，看见这一幕，走过来说道：“武成在另一個房间里录口供，你既然怀疑我们逼供，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
　　何晓慧迟疑的看着这位气势明显与普通警员不同的中年男人。
　　她的胆子没剩下多少，在头脑短暂发热大吵大闹之后，又不禁开始考虑自己的处境和将来。她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怎么？不想去？”孙秉新淡淡笑了笑，“那就回去吧。”
　　何晓慧抿了抿唇，谨慎看着孙秉新，“……真的能见到他？”
　　孙秉新双手背在身后，迈开步伐，边走边道：“想见他，就跟上来吧。”
　　何晓慧在原地踌躇一会儿，眼看孙秉新越走越远，咬咬牙，硬着头皮跟上去。
　　孙秉新没有直接把人领到讯问室里，而是先去了监控室的房间，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武成被讯问的情景。
　　何晓慧一看见武成，眼睛就忍不住红了，与她相比，武成的处境艰难得多，双手竟被手铐锁在椅子上，就像对待真正的罪犯！
　　旁边的孙秉新见何晓慧这个反应，心里也在犯嘀咕，愈发搞不懂这两人的关系。
　　要说武成杀人是为情所困，替何晓慧出气，为什么会在杀完人之后栽赃给何晓慧？
　　要说武成栽赃何晓慧是因为仇恨，为什么要拐这么大一个弯？直接杀掉何晓慧不是更解恨吗？
　　孙秉新做了这么多年的刑警，还是头一回遇到作案动机这么吊诡的犯人。
　　与武成一同坐在问询室里的，还有孙秉新的下属和瞿明琮。
　　因为武成始终对作案过程和作案动机一字不提，所以瞿明琮主动要求进去和他对质。
　　沉寂的房间里，做笔录的警员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打着，看着笔录中缺少许多关键信息，不禁有些头疼的看向对面罪犯——
　　“为什么要杀佟原？”
　　“…………”
　　“你和佟原之间有什么矛盾？”
　　“…………”
　　“行凶后为什么会把凶器藏在何晓慧家里？”
　　“…………”
　　警员严肃的说道：“武成，你不要以为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以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就算你一个字不说，也逃不了一个故意杀人罪。”
　　武成终于有了反应，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神情麻木的脸。
　　“我没有杀人……”他上下嘴唇动了动，用怯弱的语气回答。
　　瞿明琮说：“何晓慧家里那把伞上面，有我的指纹，我最近只在千驰公司的储物间里碰过伞，能够从储物间里拿到伞，并把伞交到何晓慧手里的人，只可能是你。”
　　武成慢慢地解释道：“那把伞是小慧买了送给佟原的礼物，现在佟原死了，我只是想把伞还给她，我不知道那是凶器，这也证明不了我杀人。”
　　录口供的警员重重敲了下键盘，压着火气问：“那你一开始怎么不这么说？”
　　“我害怕。”武成像个老实人一五一十的说，“你们突然把我抓起来，又一直问那把伞的事，我猜到小慧可能真的杀了人，所以不敢说那把伞是我从公司里拿出来的，怕给自己惹麻烦。”
　　“那指纹又怎么解释？”瞿明琮冷声问，“既然只是还伞，为什么上面没有你的指纹？或者是你别有用心的擦掉了自己的指纹？”
　　“可能是因为……我戴了手套，”武成垂下头，不紧不慢道，“天冷了，戴双手套不犯法吧。”
　　警员冷笑一声，“演，接着演，真看不出来啊，长得老实巴交，心眼儿真不少！”
　　武成仍是慢吞吞的语气：“我没演……我是无辜的，你们不能因为抓不到罪犯，就让我背锅……”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莪替你说吧。”瞿明琮听够了他的狡辩，直接说道，“案发当晚，佟原和经纪人通完电话，决定去奥莱医疗美容医院的分院做保养，你把佟原送到地方之后，又接到了何晓慧的电话，何晓慧刚刚结束一场生日聚会，请你帮忙送她回家，你们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所以你欣然前往，我猜你们在车里聊起了佟原，你向何晓慧透露佟原正在医院里，之后何晓慧大概说了什么特殊的话，导致你对佟原动了杀意——”
　　“我没有杀人。”武成摇头。
　　瞿明琮无视他的否认，继续说道：“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你没有太多准备，凶器是一直放在后备箱的雨伞，后备箱里还有成包的一次性雨衣，我猜你当时穿了一件，然后避开摄像头，从楼梯下到地下二层，等佟原从电梯里出来后，立即对他动手，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大部分被佟原身上的羊毛衫吸收了，还有一小部分沾到了雨衣上，你把尸体扔进电梯井，随后脱下雨衣扔进医疗垃圾桶，医院早上八点清理医疗垃圾，雨伞被助理小曲带回公司，下午找到尸体以后才报警，所以警方一直没能找到凶器。”


第111章 真面目
　　武成仍然不承认，“我送完小慧之后就回医院了，佟原打电话让我在停车场等他，我以为他说的是地下一层，没多想，就一直在地下一层等他，后来等得太久,我在车上睡着了，等我睡醒了之后再打他的手机打不通……也许凶手从我车上偷了伞，杀完人以后又还回到车上，想要栽赃我。”
　　录口供的警员佩服他的厚颜无耻，“你还真敢编啊！硬编出一个不存在的凶手偷你车上的伞？杀完人还把伞还回来？！”
　　武成垂着头，油盐不进：“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那模样妥妥一个受气窝囊废，很难想象真面目竟是一個冷血的杀人犯。
　　如果不是证据确凿,瞿明琮恐怕也会被他骗过去，不过现在嘴硬不认罪的的态度也实在让人头疼。
　　手机在胸前震了震，发出嗡嗡声。
　　瞿明琮感谢她这次体贴没让他社死。
　　把手机翻过来看屏幕，备忘录上写着一行字：【问他何晓慧的事！！！】
　　瞿明琮：“…………”
　　好用力的三个感叹号。
　　他思索了一会儿，试着找一个能切入的话题：“武成，案发当晚，你去接何晓慧的时候，何晓慧的心情怎么样？”
　　“……很开心。”武成低声回答，“她和同事去唱了KTV，过生日，还送了一袋饼干给我。”
　　“你们在车里聊了些什么？”瞿明琮问。
　　武成慢慢摇头，“不记得了……可能，就是一些关于生日的话题吧……”
　　瞿明琮：“有提到佟原吗？”
　　武成想了想，“……嗯，提到了。”
　　“聊了些什么？”
　　“聊到那天的热搜，佟原因为狂热私生粉患上抑郁症。”
　　“那些信是何晓慧写的，她看到热搜是什么反应？”
　　“……生气,”武成顿了顿,回答,“小慧说，她讨厌被人污蔑，她还说，要把真相告诉大家。”
　　瞿明琮道：“可惜她的话没有人信，但是触动了你，你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时机，何晓慧的信件在网络上沸沸扬扬，一旦佟原遇害，寄件人将会变成最明显的嫌疑人，所以你回到医院，在地下二层的停车场里杀害了佟原，但是在真正实施谋杀之后，你又发现自己的处境也变得可疑起来，为了脱罪，你没有扔掉凶器，而是寻找机会送还到何晓慧手里……”
　　武成慢慢抬起头，看着瞿明琮，“我没有杀佟原。”
　　瞿明琮很想告诉他，嘴硬没有意义，那把伞的存在足够给他定罪。
　　这时，手机又嗡嗡震了震。
　　瞿明琮看了眼,乔月萤在备忘录上又留下了新的讯息：【问他，那袋饼干是什么味的！】
　　瞿明琮不禁腹诽她每天不是馋奶茶就是馋饼干。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乔月萤让他这么问恐怕有些深意。
　　他若有所思，目光再次落在对面的武成身上，看着这张憨肥老实的脸，他想了想，问道：“你一直否认自己杀了人，可那天知道佟原在医院的人，只有你和何晓慧，难道人是何晓慧杀的？”
　　武成不作声。
　　瞿明琮淡淡笑了笑，“何晓慧在生日的时候还记得送饼干给你，你却只想让她蹲监狱，你可真是把她当朋友啊。”
　　武成低声回答：“我没有杀人，也没想害她，我们是朋友。”
　　瞿明琮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你们是朋友，否则你也不会大半夜的去接她，虽然没有准备生日礼物，但是有这份心意也够了。何晓慧送你的饼干好吃吗？”
　　武成沉默片刻，回答：“她刚开始学烘焙，很有天分。”
　　“意思是味道不错？”瞿明琮问。
　　武成点了下头，没有多说。
　　聊了这么久，瞿明琮也算观察出来了，眼前这个凶手确实如乔月萤所说，不算聪明，他自己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聪明，所以每次的提问，只有他认为安全时才愿意多说两句，而他认为不安全时，他会沉默，或者含糊其辞。
　　现在他又开始沉默了，说明那袋饼干他根本就没吃，也就无从知道味道如何。
　　瞿明琮怎么也没想到，一袋饼干竟会成为突破口，不知道该夸乔月萤聪明，还是要感慨这个凶手太古怪。
　　一袋饼干而已，竟然一口没尝，难道眼前这个武成已经对何晓慧恨之入骨了？
　　……如果真这么恨，为什么还要大老远开车去接何晓慧？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瞿明琮想不通这一点，他的推理更倾向于武成由爱生恨，所以，如果是爱恨掺杂的这种感情，武成没理由不尝尝何晓慧亲手做的饼干。
　　这时，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那感觉就像凭空出现了一条线，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瞿明琮顿时明白乔月萤为什么要把这个叫做智慧白色斜射之光，果然贴切！
　　他静静打量眼前的武成，面上浮现一丝嘲弄的笑意，慢慢说道：“何晓慧入职新公司的时间不到两个月，这个月恰好过生日，是一个和新同事拉近关系的好机会，所以她提前做了许多曲奇饼干，作为聚会结束后送给同事的小礼物，我在她家的烤箱里也见到了一些饼干渣，还有坚果、巧克力、抹茶粉这些东西……武成，你收到的饼干是什么口味的？”
　　武成垂着头，含糊回道：“不记得了……”
　　“这才刚过几天，就不记得了？”瞿明琮道，“我刚才问你味道是不是不错，你点头了。”
　　“我只尝了一小块，当时觉得味道不错，现在隔了几天，已经不记得了。”武成慢吞吞的解释，“我不爱吃这类零食。”
　　“哦？”瞿明琮问，“那剩下的饼干呢？在哪里？”
　　武成迟疑了一会儿，简短回答：“扔了。”
　　“扔了？”瞿明琮面上并不惊讶，像是早已料到，“只尝了一小块，为什么扔掉？就算自己不爱吃，也是朋友的礼物，可以送给别人吃，没必要扔掉吧？”
　　武成没说话。
　　瞿明琮问他：“你扔哪儿了？”
　　武成摇头，“……记不清了。”
　　瞿明琮笑了笑，“这就奇怪了，问你饼干什么味道，你记不清，问你把饼干扔哪儿了，你也记不清。”
　　武成抿了抿嘴唇，慢慢的抬眼看过来，“我随手扔路边了……扔饼干，又不犯法，我想扔哪儿，就扔哪儿。”
　　这一刻，瞿明琮终于从对方憨厚的眼神中，看到了暗藏其中的凶恶。


第112章 我不恨你
　　憨厚也好，凶恶也罢，都改变不了他即将蹲监狱的事实。
　　而自己在这里多费一些口舌，只是为了让案情报告书呈现得更漂亮一点。
　　瞿明琮收回目光，平静的说道：“那天晚上你送完何晓慧之后，决心要杀掉佟原，你知道伞柄部分拔出后里面是一把刀,可以作为凶器，但和正规的刀具相比，伞柄拔出来更像玩具，而且没有开刃，你不确定这是否会影响你的杀人计划，所以你需要一个试验品来帮你试试刀。”
　　武成静静注视他,目光幽沉。
　　瞿明琮说：“可是你用什么做试验呢？你在空荡荡的停车场里,身边除了水泥墙就只剩下车,你想试试没开刃的刀能不能割开皮肤，但如果留下你的皮肤组织，岂不是自动招供？车里的真皮座椅倒是个合适的替代品，但如果留下割痕，很容易被人注意，你在车上几乎没有個人物品，全是佟原或者其他同事的物品，无论哪一件出现问题，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这时你看到了何晓慧送你的饼干……”
　　武成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凝固成雕塑。
　　“饼干有一定硬度，再加上外面的包装纸、包装袋增加了韧性,很适合用来测试刀的锋利程度。”瞿明琮看着他,淡淡说道,“最重要的是,你非常厌恶那袋饼干，把刀刺进饼干袋的那个瞬间，你杀掉了你心里的厌恶。”
　　武成缓缓张开嘴,这一刻，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随后他又迟疑了……
　　他闭上嘴，再次垂下头，拒绝与瞿明琮交流。
　　尽管仍旧一言不发，但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比起一开始的层层防护与抵抗，此刻他的沉默里更多是一种放弃。
　　放弃为自己辩护。
　　瞿明琮低声叹了口气，问他：“武成，到底为什么？你一面说何晓慧是你的朋友，一面又这样恨她。”
　　身旁的警员已经不抱希望了，对瞿明琮说：“要不算了，这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再怎么问也不会认罪的。”
　　瞿明琮目光沉沉看着对面的男人，良久，点了一下头，不再问了。
　　无论武成心里的想法究竟是什么,这件事已成定局，他会为自己犯下的罪付出代价。
　　外面进来两名警员，为武成解开手铐，将他带出讯问室。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何晓慧从监控室里追出来，顾不上四周异样的目光，大声喊道：“等一下！武成！等一下！！！”
　　孙秉新、邹凯、王为等人也陆续走出监控室，在后面跟着她。
　　负责押送武成的警员见领导没有阻拦的意思，也停下了脚步。
　　何晓慧气喘吁吁，停在距离武成两三米的位置，便不敢再上前了。
　　她在监控室里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武成杀人了，这样一个杀人犯，她是万万不敢靠近的，可是有些话，再不问出口的话她会更加痛苦。
　　“为什么……”她扶着膝盖喘气，大声质问武成，“为什么要杀佟原？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啊！！！”
　　武成木然的面孔在这时变得生动起来，但他流露出的神情说不出是喜悦或感动，也不像爱慕或憎恨，那是一种很古怪的表情，就好像……他眼前的何晓慧是台电视机，而电视机里正在上演他喜欢的节目，因此吸引了他所有注意力。
　　武成就这么看着何晓慧发怒，看了一会儿，他回答：“因为你拒绝了我。”
　　“什……什么？”何晓慧睁大了眼睛，“你在胡说什么……我，我是拒绝过你没错，但我又不是唯一拒绝你的人！我在认识你之前，你就已经被人拒绝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前不久你还刚刚相亲失败，你怎么能因为我拒绝你，就迁怒我？！就想害我！！！”
　　何晓慧在愤怒中忘记了对杀人犯的恐惧，忍不住走近几步，一声声数着他的罪行：“你杀了人！还把凶器送到我手里，让警察怀疑我！你怎么这么恶毒？！……你，你是不是只会欺软怕硬？！你这个混蛋！别的女人贬低你，瞧不起你，是我安慰你！鼓励你！我把你当朋友，送你亲手做的饼干！你就这样回报我？！武成你简直狼心狗肺！”
　　武成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何晓慧，像在看一出滑稽剧，听到她提起饼干，嘴角轻微咧开，笑了下。
　　他本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连表情也少得可怜，突然这么一笑，哪怕笑容很浅，也让何晓慧不由得心里一慌，怔怔站在原地。
　　“小慧，我不是傻子。”武成笑着看她，“你的生日聚会没想过邀请我，打电话找我送你回家，是临时决定的，所以那袋饼干不是为我准备的，可能是你哪个同事没来，饼干多出来一份，你一直喊着要减肥，所以饼干带回家也不能吃，不如给了我还人情，你觉得一袋饼干可以抵消我送你这趟的车费，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你……你……”何晓慧呆愣愣的，有些难以置信，“就因为那袋饼干……你，觉得受伤了？你……恨我？”
　　“恨？没有，”武成摇头，“小慧，我不恨你。”
　　“你不恨我，为什么要这样对莪？”何晓慧喃喃，“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以前确实是，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武成朝她笑了笑，“直到你来香海工作，我去火车站接你，我们在现实中第一次见面，之后我再想约你出来，你每次不是推脱在忙工作，就是在忙着结交新朋友，从那之后，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何晓慧张了张嘴：“可是我……”
　　“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武成打断她，低声道，“虽然你嘴上总说我们是朋友，但一直担心我缠上你，所以无时无刻不在设法疏远我，只有当你……当你被同事和朋友排挤在交际圈之外时，你才会想起我，在我这里寻求那点儿稀缺的归属感，接着又会后悔，后悔联系我。”
　　何晓慧脸色渐渐变白，看着武成，说不出话来。
　　武成像是无所谓，耸了耸肩，说：“你就是这么一个女人，虚荣，肤浅，自卑，愚蠢，患得患失，活在自我幻想中不肯接受现实，时不时拿我当垃圾桶处理一下情绪垃圾，所以……我不恨你，我只是，觉得你恶心。”


第113章 原来我也是一样的
　　武成看着何晓慧，再次重复那句话：“你真的很恶心，令人作呕。”
　　何晓慧的脸色愈发苍白，眼眶也发红，不知道是因为难堪还是伤心，她觉得自己不能任由对方继续骂下去，而且……而且应该回击，可是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你…………”何晓慧的声音在颤抖，眼睛眨了眨，不争气的泛起雾气，“……你就，这么讨厌我？”
　　“嗯，很讨厌。”武成垂下眼帘，“如同你不满意我的长相，我也一样，从见到你第一眼，就觉得讨厌，臃肿的体形，大饼似的脸，头发永远油腻腻像没有洗过，粉底总是抹得像墙灰，自以为时尚却不知道丝袜把你的腿勒得像涨开的腊肠，跟风做的指甲也很土……你在网上说自己只是微胖，我以为会是个微胖的元气女孩，但你出现在我面前，就像直接从猪肉厂里走出来一样。”
　　何晓慧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变青，几乎无地自容。
　　她用力咬住下唇，好一会儿，红着眼眶说：“可你当时……没有表现出来，你说要和我做朋友。”
　　“对，”武成点头，“因为我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对我抱有好感，可以容忍我的丑陋和懦弱，愿意和我做朋友，我就觉得，哪怕你那么丑，那么胖，我都能接受。”
　　武成顿了顿，嘴角微微扬起，自嘲的一笑。
　　“可我没想到，那么丑，那么胖的你，却拒绝了我……”他的眼眶也红了，悲伤的看着何晓慧，低声说，“小慧，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就好像……你在路边遇到一条又脏又臭的落水狗，你已经做好准备收留它了，它却对你流露出嫌恶的目光，呵，竟然被一条不如自己的狗嫌弃。”
　　何晓慧终于再也忍不住，她抬起手臂抱住自己，控制住发颤的身体，用力摇头：“我不是落水狗！你才是！……不，你是狼，对，你是咬死东郭先生的狼！你狼心狗肺！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武成嘲讽的笑道，“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啊……你一直这么想的，对吗？把你和我交朋友这件事，当做一种恩典，一种赏赐。以前在网上聊天，你说自己很担心城里人的势利眼，说追星圈子里有太多爱慕虚荣的女孩，还叫自己最看不惯以貌取人的人……但其实，你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分别？”
　　“我没有！我没有！……”何晓慧大喊着，一遍遍的反驳，却悲哀的发现自己竟找不出一件事能够解释自己真的没有。
　　武成看着她陷入词穷，他的眼角竟滑落泪水。
　　周围所有人见状都心惊，一個冷血的杀人犯，竟然流泪了？这是怎么了？！
　　何晓慧也哭，是被道破自己内心窘迫到极点的嚎啕大哭，可武成的流泪却让人难以理解。
　　他静静注视眼前的何晓慧，低声说：“如果你再瘦一点，或者再美一点，我也许不至于此……说到底，原来我也是一样的肤浅。”
　　武成笑了一下。
　　这么哭过，笑过之后，他的脸上恢复了最初的麻木与冷漠，转过身，跟随押送的警员一起走了。
　　何晓慧看着他离开，终于泣不成声，脑海中回想起以前在网上聊天时的快乐情景，在剥离外貌与身份这些外界因素之后，只谈爱好与理想是多么快乐，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她失去了一个朋友，而她现在才知道。
　　瞿明琮也感到唏嘘，为武成最后一句话而唏嘘，因为他说“也许不至于此”。
　　如果何晓慧和其他女人一样漂亮时尚，那么就算她拒绝武成，也许武成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偏偏不一样，于是他在冲动下听从了魔鬼的召唤，犯下大错。
　　那边的王为几步凑过来，好奇的问：“他最后为什么哭了？是鳄鱼的眼泪吗？这一段我回去剪视频的时候一定要记下来，鳄鱼的眼泪！伪善的象征！”
　　瞿明琮无奈的看他一眼，“什么鳄鱼的眼泪？你没明白，他是觉得自己可悲。”
　　“不管可不可悲，他都要付出代价。”邹凯也走过来，语气不悦，“估计是饭吃得太饱才会没事找事，这么忠厚老实的长相，别人想长都长不出来，他还满嘴嫌弃，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瞿明琮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
　　“难道不是？！”邹凯瞪眼睛，“长相是父母给的，嫌丑可以努力赚钱整容！身材胖可以减肥，头秃可以戴假发，有那么多补救措施，可悲什么？！有什么可悲的？！无病呻吟！矫情！”
　　瞿明琮觉得邹凯完全会错了意，武成说的可悲明显是指自己因为对外貌的计较而失去了精神上的挚友，但是看邹凯这么激动，他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孙秉新满面笑容的说道：“听说你明天就要回青江了，正好案子也结束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也让我补一下地主之谊。”
　　提到吃饭，确实感觉有点饿了，瞿明琮没有跟孙秉新客气，笑着答应了。
　　晚上，几人相聚在香海市一家有名的烤肉店里，喝酒，吃肉，聊天。
　　警方的通报也在这天晚上发布了。
　　通报没提何晓慧，只说杀害佟原的人是司机武某，证据确凿，已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这是孙秉新对何晓慧最后的保护，至于网上有关何晓慧勒索的言论，他也爱莫能助了。
　　唯有时间能够平复。
　　几个男人聊了一会儿警方通报的内容，接着喝酒，王为多喝了几杯，渐渐变得聒噪。
　　他端着酒杯，把话题扯到瞿明琮身上，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网恋这玩意儿……就得速战速决，不能拖……你压根不知道网线那头是个啥玩意儿，照片能P得面目全非，视频也能一键换头！所以一定要见面啊，见面……万一是个丑的，赶紧跑！”
　　孙秉新和邹凯仰头大笑。
　　邹凯喝红了脸，指着王为笑骂：“你小子，也以貌取人！”
　　“谁不以貌取人？啊？！”王为挺起胸膛，理直气壮，“你们谁不以貌取人？！你？还是你？……”
　　他挨个指过来，最后指着瞿明琮的鼻子，“就说你，如果小乔是个二百斤的大胖子，满脸油光，还有个大秃头，你能接受？”
　　邹凯拍桌子，“对！你说！你接不接受？！”
　　瞿明琮：“…………”
　　妈的一群醉鬼。
　　请假条1222
　　我今天请个假吧……
　　主要是卡文了，后面的剧情没想好咋编排。
　　嘤（T_T）


第114章 我们见面吧
　　饭局散了。
　　瞿明琮给孙秉新和邹凯叫了代驾，自己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把王为扛上了车。
　　回民宿后，王为一步也不想多走，直接瘫在沙发上，瞿明琮换衣服洗漱，痛痛快快洗完澡出来,发现王为已经在沙发上睡得鼾声四起。
　　叫了两声，王为没反应，瞿明琮从屋里抱出一床被子给王为盖上，又给王为脱掉外套和靴子，觉得自己任劳任怨像个老妈子。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毫无睡意,用手机确认了一下明天的航班时间，然后定了闹钟。
　　做完这些之后,瞿明琮闲来无事打开微博,发现舆论风向再次发生了转变。
　　因为警方发了通报，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佟原死在自己的司机手里，联想到之前何晓慧的投稿，网友们纷纷揣测是佟原对司机太刻薄才会引来杀身之祸。
　　受害者有罪论虽迟必到，骂佟原的人变多了，千驰公司也被认为是包庇者连带着一起骂，至于何晓慧那边，热度倒是慢慢降下来了。
　　瞿明琮翻了翻，网上流传的何晓慧的照片已经被平台打上了马赛克，何晓慧发博的账号也被她自己注销了，相信再过不久，她就会被大众遗忘。
　　只是不知道她以后有些什么打算，经历了武成带来的打击，她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吗？
　　瞿明琮又点进“王小明”的微博。
　　评论区有不少粉丝在催更。
　　以往王为总会在警方通报之后不久，发出剪辑好的案件解说视频,不过今天……
　　他回头看了眼沙发上鼾声如雷的男人，心想今晚是不可能更新了。
　　瞿明琮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夜色里的灯火，时不时喝几口，缓解酒精在胃里的烧灼感。
　　夜空中有微小的光点一闪而过，手机里传来乔月萤开心的欢呼：“哇！是流星吗？”
　　瞿明琮抬头望天，平静的回答：“是飞机。”
　　“飞机？”乔月萤发出嫌弃的声音，“噫……没意思。”
　　“多大的人了，连飞机和流星都分不清？”瞿明琮笑了笑。
　　“你怎么不想想，也许是因为你的手机摄像头像素太低呢？”乔月萤哼了哼。
　　“下一句不会是想让我花钱换个新手机吧？”瞿明琮开玩笑的问她。
　　“……算了吧，”乔月萤叹气，“再怎么换也是手机，没什么分别。”
　　瞿明琮闻言沉默，片刻后开口：“怎么，手机里呆腻了？”
　　乔月萤犹豫的说：“有一点吧……玫瑰岛虽然很漂亮，可是多看几天也烦了，沙滩上的海浪都是循环的，一点儿变化也没有，那些玫瑰花也全是一個模型……唉,我觉得有点无聊了。”
　　“商城里应该更新了新场景,我给你买一套新的吧。”瞿明琮说。
　　乔月萤微愣,晃了下两条马尾辫，“奇怪哦，你今天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了？……啊，我知道了，嘿嘿~是不是因为我帮你破案，所以想要感谢我呀？”
　　瞿明琮打开甜心女友的商城界面，不紧不慢说道：“我认为你之前说的话很有道理，你现在住在我的手机里，我要对你的精神状态负责，尽量让你生活愉快，保持心理健康。”
　　场景商品热销前三名显示在最前列，分别是【翼·天使之城】、【翼·吸血古堡】、【翼·精灵森林】。
　　瞿明琮：“…………”
　　他感觉……住在这种环境里，恐怕保持不了心理健康。
　　天使，吸血鬼，恐怕更容易精神分裂吧？
　　变精灵似乎正常一点，翅膀相对没那么夸张，像个人类。
　　他皱着眉头点击购买【翼·精灵森林】场景礼包。
　　乔月萤所处的场景哐当一下刷新，变成到处绿光闪闪的大森林，连带着她身上的装扮也变成了精灵服，一身薄得几乎半透明的纱裙，背后展开透明的精灵翅膀，扑扇几下飞起来，荧光闪烁。
　　乔月萤又可以了。
　　她嘻嘻哈哈的满天飞。
　　瞿明琮欲言又止，看着她满屏乱飞，忍不住道：“要不要换件衣服？”
　　“换件衣服就不配套了！”乔月萤停在半空中，扯了扯身上的裙子，“你是嫌太暴露吗？怕什么，反正都是假的，模型而已啦~”
　　她拉开胸前的纱衣，屏幕上立即出现一层厚厚的马赛克。
　　“瞧，啥也没有。”乔月萤语气真诚。
　　瞿明琮：“…………”
　　要真有的话，这游戏也该下架了吧！
　　“房间里面也换成精灵系列的吧！”乔月萤一边飞，一边指了指自己住的屋子，“外面已经是精灵风格的小屋了，可是里面还是老样子呢。”
　　“室内和室外被拆开卖了，是不同的两种礼包。”瞿明琮在商城界面里找了找，“这些做游戏的真会赚钱……就这个吧，买了，你那边刷新看看。”
　　“哈哈哈哈哈哈！好看好看好看……我现在是精灵女王！”乔月萤兴致勃勃道，“瞿明琮，我唱首精灵之歌给你听呀~”
　　说完不容他拒绝，叽哩哇啦开始唱。
　　唱的自然是五音不全，有些许难听。
　　但瞿明琮听得很认真，主要是他好奇，她到底能唱到有多难听。
　　听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从游戏界面切换出去，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之前在邹凯车里发现的资料。
　　他印象里，有一页纸上记录了乔月萤的个人信息。
　　慢慢往下看，果然在业余特长那一项看到一行小字：从小练琴，中学时考过钢琴8级。
　　“看什么呢？”乔月萤也来凑热闹。
　　“我在想，你可能真的不是乔月萤。”瞿明琮道，“看见没？钢琴8级，有乐理基础的人怎么会五音不全？”
　　乔月萤一噎，生气的说：“会弹钢琴又不代表会唱歌！”
　　“你不是一般的不会唱，”他说，“你是一个音都不在调上。”
　　乔月萤：“…………”
　　瞿明琮看着她脸上渐渐酝酿出怒火，嘴角莞尔，说：“等回青江了，就开始调查你的身份，然后，我们见面吧。”
　　乔月萤：“？”
　　瞿明琮问她：“怎么，不愿意？”
　　乔月萤慢慢抬起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唔………………为什么啊？保持现状，不好吗？”
　　瞿明琮不解，“你总不能在我的手机里住一辈子。”
　　乔月萤却反问他：“如果我能呢？”


第115章 一点儿都不浪漫
　　瞿明琮一时哑然。
　　他被乔月萤问住了。
　　主要是她那思路也实在是反人类，所以才让他猝不及防。
　　“你刚才还说自己在手机里有点无聊。”瞿明琮说道，“而且，一般手机游戏的寿命不会太长，通常三五年后就会因为被市场淘汰而停止运营，在手机里住一辈子这种话……你当真的？”
　　“那就等三五年后再考虑嘛，”乔月萤叹气，“干嘛总提查身份，还有找回身体这些事，一点儿都不浪漫。”
　　瞿明琮：“…………”
　　乔月萤又道：“你看何晓慧和武成，他们俩在网上聊天的时候多融洽，可是在现实里呢？见光死~~美好的氛围统统破碎掉咯！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你还不吸取教训吗？”
　　瞿明琮琢磨了下她的态度，“你是不是听见王为喝醉酒说的那几句话了？”
　　“哈？”她愣了愣，“什么话？”
　　“他说，你也许是个二百斤的大胖子，满脸油光，还有个大秃头。”瞿明琮回道。
　　乔月萤气得瞪眼睛，“胡说！他才两百斤！他才大秃头！我长得美死個人了好吗！！！”
　　“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瞿明琮认真地看着她，“我个人而言，体重和长相应该不是问题，虽然我不敢说自己完全不在意容貌身材，但就像邹凯说的，这些都是可以用人为手段去改善的，其实相较于这些，我倒是更担心年龄方面的问题。”
　　乔月萤听了莫名紧张，盯着他问：“你……担心年龄？”
　　瞿明琮微微蹙眉，理所当然的点了下头，“年龄是固定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如果你在现实里的年龄已经60岁了，或者只有6岁，我肯定是无法接受的。”
　　乔月萤忍不住囔囔起来：“你说这种话跟骂人有区别吗？！我会只有6岁？啊？！！”
　　瞿明琮笑：“我是在打比方，当然要考虑到这种极端情况，不过，就算你60岁，或者6岁，我们应该也能成为朋友。”
　　“本来就是朋友……”她瘪瘪嘴，别别扭扭的小声说，“不然，你还想成为什么……”
　　瞿明琮见她脸红红的，不禁想捅破两人之间那层窗户纸，但是话到嘴边，心里又生出些犹豫，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
　　也许眼下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都是未定的，哪怕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会显得单薄。
　　他不是小学生，总要考虑这样那样的现实问题，一句简简单单的“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说完之后，要面临什么困境，付出什么代价，做出怎样的努力，这些他都需要考虑。
　　譬如此刻，如果话说出口，那么接下来他要怎么做，才能让两个人真真正正在一起？
　　难道像她说的，他和手机过一辈子？
　　那是孩子气的话。
　　乔月萤揣着一颗激动的心，左等右等，最后等了个寂寞。
　　她抬头，睁大眼睛看着瞿明琮，“你怎么不说了？”
　　“说什么？”瞿明琮问。
　　“表白啊！”乔月萤急了，“难道你不是要跟我表白吗！”
　　瞿明琮想逗逗她，正要否认，见她好像真的着急，又不忍心了。
　　他想了想，觉得这种事还是不要开玩笑比较好，况且他一个糙男人，就算承认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还是再等等……见面了说吧。”他斟酌着回答。
　　乔月萤顿时没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瞿明琮看见她做怪样就想笑，说道：“既然你这么着急，那我就努努力吧，尽快把你的真实身份查出来。”
　　“你查吧、你查吧！”她发脾气，“反正我是不会帮忙吧！随你查去！”
　　瞿明琮饶有兴致的看她发火，“你这么抗拒我调查，该不会……现实里的你其实已经结婚了？”
　　“不知道、不知道！”乔月萤破罐破摔，“我失忆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我都已经儿孙满堂了呢！”
　　瞿明琮感慨：“你可真行，这种话都能说出来，让我更加怀疑你恢复记忆了。”
　　她重重“哼”了一声，飞进屋里不理人了。
　　瞿明琮切到室内场景，跟她说话，她还是不理，还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两条马尾辫在外面。
　　既然说话不理，那就发文字吧，交互的口令列表里那么多选择，以前他嫌肉麻，现在各种甜言蜜语不要钱的点击发送，没一会儿在床铺四周就飘满了各种文字气泡。
　　瞿明琮见她还是不肯出来，嘴角弯了弯，笑着说：“我去睡了，晚安。”
　　他放下手机，关灯睡觉。过了一会儿，手机的屏幕也熄灭了，房间里一片漆黑。
　　……
　　乔月萤磨磨蹭蹭从被子里爬出来，抬头一看，四周挤满了文字气泡。
　　『宝贝，你是我的太阳。』
　　『想对你说，我爱你。』
　　『早上醒来，看见你和阳光都在，才是我想要的未来。』
　　『与你相遇，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每天，莪都擅长想你。』
　　…………
　　虽然明知道是系统自带的文字，但还是好羞耻呀！
　　她捧着通红的脸看完，心里像裹了蜜糖，甜滋滋，甜腻腻。
　　这还只是系统文字，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瞿明琮站在她面前，亲口说出这种话……她会不会当场兴奋得尖叫呀？
　　“天呐天呐……”乔月萤忍不住捂脸，光是脑海中想一想，她就羞得脚趾头都蜷起来，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可是很快，她又想起瞿明琮郑重其事的说要调查她的身份……
　　她懊恼得连拍两下脑门，心中的甜蜜瞬间减了大半。
　　她不是有意隐瞒他，记忆确实恢复了部分……正是因为，只恢复了一小部分，所以她才迟迟没有告诉他。
　　仅凭这么一小部分，她依然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又是怎么出现的，她完全搞不明白！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和那位乔月萤……似乎，曾经也像她和瞿明琮这样相处过。
　　而且，乔月萤的车祸，似乎也和她有些关联。
　　“怎么办……”她抱着被子轻声叹气，“如果车祸真是我造成的，他会不会嫌弃我，觉得我是个扫把星？”
　　这个夜晚，小乔要失眠了。


第116章 表弟
　　三天没回来，事务所已经大变模样。
　　瞿明琮和王为拖着行李进去，发现整面墙被装饰成了猫爬架。
　　猫笼、猫窝、猫抓板统统升级，墙角还立着一棵实木的树，树杈上装了几个猫吊床，看得出徐心琪下了血本。
　　“差点以为走错门了，”王为吐槽，“怎么搞得跟猫咖似的……”
　　徐心琪人不在店里，她不是每天都来，每次来的时间也没个准儿。
　　不过店里养的几只猫已经记住了他们俩，一只只翘着尾巴过来蹭裤腿。
　　王为捞起一只抱在怀里，整个人往沙发上一靠，惬意无比，“啊……还是自己的窝舒服啊~”
　　瞿明琮蹲下来，打开行李箱整理东西，他们在香海买了一些特产带回来，需要分一分。
　　身后的玻璃门被拉开，来人兴冲冲道：“小琪！你上次想买的猫罐头今天到货了！”
　　瞿明琮扭头望去，是隔壁宠物医院的医生，新面孔，以前没见过，不过对方穿着的白大褂上挂着宠物医院的logo胸针。
　　“……不好意思，”年轻医生看清室内只有他们俩，愣了愣，尴尬的笑道，“我看你们店里亮着灯，以为是小琪在。”
　　王为脸色不好看，“她不在。”
　　怀里的猫看见这个医生，居然比看见他还亲热，尾巴翘成一个笔直的“1”，喵喵叫着就跑过去蹭人家的裤腿。
　　对方弯下腰摸了摸，笑着跟猫打招呼：“锅巴，年糕。”
　　王为语气里克制不住的泛酸：“我才走了几天啊，名字都取好了？”
　　“噢……是小琪取的，”这位宠物医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然迟钝，似乎没察觉出王为不对劲，解释道，“黑色这只是锅巴，黄白相间这只叫年糕，那只母猫被领养走了，小琪跟你们说了吧？”
　　王为撇了下嘴，回答：“没有。”
　　“这样啊……”对方讪讪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忙吧，等小琪来了，麻烦告诉她一声，她一直等的那款猫罐头到货了。”
　　说完话，转身回隔壁去了。
　　瞿明琮目送对方离开，再看沙发上一脸郁气的王为，不免有些想笑。
　　“现在慌了吧？再不抓紧点，小琪就要被人追跑了。”他戏谑道。
　　王为垮着脸回道：“你怎么知道那人在追她？说不定是男闺蜜呢？徐心琪我了解，她近期不可能谈恋爱。”
　　瞿明琮笑：“呵，还挺沉得住气。”
　　“你不信？”王为掏出手机，“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问她。”
　　说打就打，电话很快接通。
　　电话那头的徐心琪问：“干嘛？你们下飞机啦？”
　　王为语气严肃的问她：“徐心琪，你记不记得我们分手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徐心琪愣了愣，“……什么？”
　　王为提醒她：“分手的时候，你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以后就算吃屎也不沾男人。你说话算话吧？”
　　电话里传来很重的吸气声，随后响起一声怒吼：“王为你TM有病！”
　　电话挂断了。
　　王为看向瞿明琮，“你看，我没说错吧？”
　　瞿明琮哭笑不得，朝他比了比大拇指，由衷佩服：“高，实在是高。”
　　……
　　王为和徐心琪，分分合合无数次了，分手复合就跟闹着玩儿似的，瞿明琮犯不着替他们担心。
　　不仅不担心，并且还有一点羡慕。
　　羡慕他们能够面对鲜活的身体、真实的声音，感情投射在一个具象的人身上，一切都是可把控的。
　　如果对一个人产生好感，想要更进一步发展，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所以那些网恋的人，在文字交流之后，就会想要语聊，听到声音之后，想要视频，认识相貌之后，又想要在现实世界里见面，从平面的屏幕走近多维的生活，爱也会落在实处。
　　瞿明琮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有正常人的需求，心里喜欢她，自然就会认真考虑两个人的未来。
　　可为什么她总是排斥？
　　为什么她……没有更进一步的渴望？而是仅仅满足于手机的陪伴。
　　瞿明琮想到这一点，心情多少有点受影响，他觉得她对自己的感情偏向儿戏，浮于表面。
　　随后又觉得自己计较起感情多寡，好幼稚……
　　……
　　瞿明琮拖着行李箱回家，保姆和瞿婉正在家里包包子。
　　瞿婉是不会做面食的，保姆手把手的教她，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无聊，瞿婉学得很认真，那专注的模样看上去像上手工课的小学生。
　　两人在客厅一边包，一边看电视剧，瞿明琮回来的时候已经包好了大半。
　　“我带了特产回来。”瞿明琮看见包好的包子，笑道，“正好特产里有两袋烧鸭，邓阿姨，您蒸包子的时候把那两袋鸭也一块儿蒸了吧。”
　　“好嘞！”保姆高高兴兴的应下，“我再炒个醋熘白菜，做个紫菜蛋花汤，就着包子和烧鸭一起吃正好。”
　　保姆起身擦了擦手，往厨房走，“你快歇着，我去给你切点水果，先垫垫肚。”
　　瞿明琮拉开行李箱拿特产，余光瞥见桌上的果篮，不由得问：“谁送来的？”
　　瞿婉一边包包子，一边回道：“是你表弟送来的。”
　　瞿明琮闻言一愣，扭头看瞿婉，“……表弟？哪个表弟？”
　　他这么一问，瞿婉也有些懵，回答：“我记性不好，哪里会记得，你有很多表弟吗？”
　　“妈，我从来没听你说过我有表弟，”瞿明琮无奈的看着瞿婉，“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有表弟。”
　　因为瞿婉是未婚生育，跟家里关系闹得很僵，所以瞿明琮小时候没见过自己的外公外婆，也没跟瞿家那边的亲戚有任何来往，现在突然冒出一个表弟，实在是令人费解。
　　瞿婉迷湖了，“难道弄错了？不应该吧……”
　　保姆也从厨房出来，“对啊，不可能错，那名字都对得上，一进门就说来看望姑姑，还带了水果来，很有礼貌的一个小伙子啊，会不会是你们家的远房亲戚，你们要不再想想？”
　　家里的客厅和卧室都有监控摄像头，瞿明琮打开手机查监控，问道：“对方什么时候来的？叫什么名字？”
　　“昨天下午来的，”保姆惴惴不安，“他没报名字，只说自己是瞿明琮的表弟……不会是诈骗吧？”
　　瞿明琮看到昨天的监控视频，不禁皱起了眉。
　　因为他发现来的人，竟是上次出小区时遇见的穿白色羽绒服的男孩。


第117章 我是肤浅
　　“怎么样？是不是你表弟啊？”瞿婉也凑过来看。
　　瞿明琮不想吓到瞿婉，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清楚，瞿家那边的亲戚我也不熟，回头我问问，也许真有一个表弟，只是我不认识而已。”
　　瞿婉也点头，“是啊,也许他们知道我病了，特意过来看我。”
　　“回头我问问。”瞿明琮语气轻松道，“您和邓阿姨接着包包子吧，我刚回来，先回房换身衣服。”
　　“好。”瞿婉没多想，坐下来继续包包子。
　　瞿明琮把特产放桌上，拖着箱子回房。
　　房门关上,他再次打开手机里的监控视频,皱眉看着那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男孩走进家门,声音也录得很清楚——
　　“您好，您最近身体好些了吗？……我是瞿明琮的表弟，你有印象吗？……嗯，我刚好路过这里，所以来看看，坐会儿就走……谢谢，给我一杯水就好……”
　　很普通的寒暄。
　　如果不是因为瞿明琮确实不认识对方，单看这段见面的视频没有任何疑点。
　　既没有刨根问底的打听情况，也没在屋里乱转,像一個正常的拜访者，进门打招呼，然后坐在沙发上，不慌不忙喝了一杯水,大约五分钟后起身告辞。
　　这就是整个过程。
　　对方甚至没进卧室。
　　瞿明琮把视频来回看了三遍，琢磨对方的来意。
　　乔月萤跟着他一块儿看，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你还要看几遍？你不是要换衣服吗？”
　　瞿明琮好笑道：“怎么,急着想看我换衣服？”
　　“我急着出去看电视剧呀,”她说，“你妈在看电视剧。”
　　瞿明琮叹气，自己的魅力居然还不如电视剧大。
　　他放下手机，从衣柜里找出宽松的家居服换上，一边换，一边和乔月萤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弟，你有想法吗？”
　　乔月萤哼了一声，“之前我就说过哦，只要是查和我相关的事，我是不会帮忙的。”
　　瞿明琮刚脱下上衣，闻言微愣，举起手机笑着问：“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早一点和我见面？”
　　乔月萤看见他精壮的臂膀，眨了眨眼睛，义正言辞：“用美色引诱我也没用！你要靠你自己！”
　　“是吗，真可惜……”瞿明琮放下手机，穿上家居服，调侃道,“我以为我们俩会是双向奔赴,原来只靠我一个人使劲啊。”
　　乔月萤道：“仪式感是这样的,王子寻找灰姑娘的时候,也是自己拿着水晶鞋挨家挨户的打听，灰姑娘只用等着就好啦。”
　　“这是什么歪理？”瞿明琮换好上衣，开始换裤子，语气不满，“我看都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你现在属于撩完就跑，对感情不负责任。”
　　“我都说我愿意陪你一辈子了，还不算负责任？！”乔月萤委屈死了。
　　“用手机陪莪一辈子，也叫陪？”瞿明琮本来只想逗逗她，可听她几句话不离手机，心里隐隐有些冒火，“你是觉得我们的关系只要维持现状就足够了？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长相、年龄一无所知，你觉得这样正常吗？”
　　“现在不是倡导多元化的两性关系吗……”她小小声的反驳，“反正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你如果只是因为长相和年龄合适就喜欢我，那才叫肤浅呢。”
　　瞿明琮有点生气，又忍不住笑了，“对，我是肤浅，我不仅想要知道你的长相和年龄，我还和任何一个正常男人一样，希望看得见女友，碰得着女友，拥抱、亲吻，这些事你让我对一个手机怎么做？”
　　“你……”乔月萤又羞又窘，“你这个人，也太贪心了！”
　　瞿明琮再次拿起手机，朝她不客气的冷笑了下，“真可惜，现在觉得我贪心也迟了，你人在我的手机里，想分手也分不掉。”
　　他打开房门去客厅，从瞿婉手里拿过面皮，动作利落的抽了两张湿纸巾，给瞿婉擦净手上的面粉，然后把手机塞给她。
　　“妈，剩下的我来包，你陪儿媳妇看电视。”瞿明琮故意大声说道。
　　“儿媳妇？”瞿婉惊讶的看看他，又看手里的手机。
　　乔月萤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大大方方的在手机里朝瞿婉打了个招呼：“嗨~~~你好，我是瞿明琮的甜心女友酱~”
　　保姆恰好从厨房出来，笑道：“小瞿也玩这个啊？现在是不是很流行？我几个侄女也用手机谈恋爱，一谈就是好几个男人，哈哈哈！”
　　“好几个？”瞿婉越发吃惊。
　　瞿明琮赶紧道：“就一个，我手机里就一个。”
　　保姆不知情，爽朗的笑道：“可不吗，一个就够了，这玩意儿多了费钱，她们每天充值攒什么道具，换皮肤，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啊。”
　　说完话，端着两大盘包子回厨房了。
　　瞿婉有些失落，问瞿明琮：“是假的儿媳妇？”
　　瞿明琮哄她：“真的也快了。”
　　他坐在瞿婉身边包包子，心情是一言难尽，原本是想给乔月萤施加压力，现在可好，压力全给他自己了。
　　好在瞿婉很快就被电视剧的剧情吸引，没再追问下去。
　　瞿明琮的思绪也回到那个神秘的男孩身上——
　　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
　　起初是在粉丝群里冲他的账号喊姐姐，接着又在路上喊他姐姐，如果对方的目的是寻找乔月萤，为什么不直接联系他，而要悄悄来到他家里？
　　其实他每晚都会用监控查看一下家里的情况，唯独昨晚没有，因为昨晚他和孙秉新、邹凯他们在一块儿喝酒，所以漏了一天没看，如果不是保姆多提一句，他恐怕都不知道家里有人来过。
　　瞿明琮想了想，放下手里的面皮，回屋匆匆换上外套长裤，对瞿婉说：“妈，我下楼去趟事务所，马上回来。”
　　“那你快一点啊，包子快要蒸好了。”瞿婉说道。
　　“知道了。”瞿明琮抓起钥匙就出门了。
　　到了事务所，王为正敬业的剪辑视频，从电脑前探出脑袋好奇的问他：“怎么回来了？”
　　“电脑借我用一下，我看看店里的监控。”瞿明琮从他手里夺过鼠标，找到监控视频的文件夹双击进去。
　　王为一头雾水：“怎么了？你丢东西了？”
　　“没有。”瞿明琮耐心的拖拽视频列表，如他所料，在缩略图里发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他将那段视频打开：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年轻男孩，拉开玻璃门走进事务所。


第118章 这人是谁
　　“这人是谁啊？”王为疑惑不解的问，“你要看监控视频，就是为了找他？”
　　“不认识。”瞿明琮皱起眉，继续看视频。
　　视频里，年轻男孩走进事务所后，四下打量，似乎对一切都很好奇。
　　徐心琪上前招呼,解释道：“不好意思，调查员最近几天不在店里，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先登个记。”
　　年轻男孩问：“你们这里什么都能查吗？”
　　徐心琪笑笑，回道：“当然不是什么都查，具体要看你的情况，你可以先把需求写下来,等调查员回来,再评估看看能不能接你的单子。”
　　男孩又问：“在哪里写？”
　　“稍等，我帮你打印一张表格。”徐心琪转身去捣腾电脑。
　　男孩默默走到徐心琪身边,一言不发。
　　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儿，突然弯腰指着电脑里的电子表格，问：“表上的身份证号码也要填吗？”
　　“当然。”徐心琪看他一眼，“在调查事务所下单的客人都是实名制。”
　　男孩闻言沉默片刻，说：“我不记得自己的身份证号码了，这张表，等我下次带身份证了再填吧。”
　　他说完话，转身离开了事务所。
　　徐心琪把打印好的表格随手放桌上，也没往心里去，继续去逗小猫玩了。
　　瞿明琮看完这段视频内容，把进度条拉回去，反复观看。
　　王为不能理解,皱着眉头问：“你一直看这段视频是什么意思？你……你是在点我吗？想告诉我徐心琪那个女人招人喜欢,处处撞桃花？”
　　瞿明琮：“…………”
　　他抬起头，一脸无语的看着王为。
　　也许是他眼中的嫌弃过于明显，王为不自在的咳了两声，为自己辩解：“到底怎么回事你得告诉我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猜得到……”
　　“这個男孩去过我家。”瞿明琮面无表情的说，“我怀疑他在调查我，现在看到他来事务所的视频，基本可以断定，他确实在查我。”
　　“啊……啊啊？”王为吃惊不已，“他为什么要查你？难、难道是同行？竞争对手？……靠，不会是吴家那三个大傻帽派来的吧？贼心不死啊他们仨！”
　　“不是吴大强他们，”瞿明琮皱眉道，“如果是吴大强，没必要去我家里一趟，只要搞臭事务所的名声就行。”
　　王为瞪大眼睛问：“你家里没事吧？你妈有没有被吓着？”
　　瞿明琮摇头，“没有，他买了一些水果，装作探亲访友的样子去我家里坐了五分钟，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这也是他最为疑惑的一点。
　　既然去了他家里，还特意选他不在家的时候去，就应该存在某种目的，总不能真是单纯的拜访。
　　可是监控视频不会骗人,对方确确实实什么都没做。
　　王为猜测道：“会不会是对方想要做点什么,但是发现你家保姆长得人高马大,就怂了,没敢实行。”
　　瞿明琮觉得不太可能，“既然能查到我家里，怎么会不知道家里有保姆？而且如果对方嫌保姆碍事，完全可以选择在保姆离开之后再上门。”
　　瞿明琮请的保姆不是全天的那种，晚上七八点以后就会走，然后换王为的妈妈帮忙照顾，所以对方如果真的心怀不轨，大可以选择更好的时机。
　　“你不觉得奇怪吗？”瞿明琮皱着眉思索，“他去事务所也好，或是去我家也好，要么找人，要么找东西，要么打听事情，除了这三样，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但是他什么都没找，也没有特意打听我的事，这一点真的不符合常理。”
　　“那有没有可能……是来踩点的？”王为觉得瞿明琮想得过于复杂，“这也不算奇怪吧？很多小偷都这么干，第一趟过来就是认认路，什么都不做，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给你一个大惊喜。”
　　瞿明琮摇头，“不像，如果他想偷某件东西，聊天的时候为什么不找机会问出具体位置？再不然，至少也该有东张西望的举动吧？这个男孩给我的感觉……更像是在找机会接触我身边的人，他来事务所和小琪接触，又去我家和我妈还有家里的保姆接触，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做。”
　　王为叹气，抬起一只手沉重地拍在瞿明琮肩上，“你啊，如果实在担心，就报警，万事有警察替你操心，你自己就别瞎想了，来~挪挪位置，我视频还没剪辑完呢。”
　　说着就把瞿明琮推到旁边，鼠标也抢回来，继续捣鼓他的小视频。
　　瞿明琮琢磨了一会儿，伸手在电脑桌上敲了两声，“喂，车钥匙借我用用。”
　　“你又要用车？”王为从身上摸出钥匙放桌上，“要开车去哪儿？”
　　“明天想去趟南乡路，”瞿明琮说道，“还记得莪们在邹凯车上看见的那几页纸吗？邹凯查到乔月萤和一个货车司机有过联系，姓名住址都查出来了，我明天过去问问情况。”
　　王为皱眉看他，“邹凯查乔月萤就已经够古怪了，怎么你也跑去凑热闹？你跟乔月萤又没什么关系。”
　　瞿明琮没有解释原因，拿起车钥匙揣进口袋，笑道：“总之，这两天我先请假，等我查出眉目了再回事务所。”
　　“啊？”王为赶紧问，“那要是来订单怎么办？我一个人又查不了！”
　　“你看着办吧，”瞿明琮拉上衣领，戴上帽子，“走了，我回去吃包子去。”
　　王为瞪眼看着他走出事务所，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嘀咕道：“这家伙怎么回事……一副好像春风得意的样子，怪怪的……”
　　……
　　第二天瞿明琮开着车出发，心里虽然算不上十拿九稳，但也有五六分把握。
　　他确信手机里的小乔，即使不是乔月萤本人，也一定与乔月萤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否则她不会在一开始只记得乔月萤这个身份。
　　或许和他也有某种联系，否则无法解释她为什么认识自己。
　　瞿明琮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名货车司机的住处，对方出车去了，并不在家，不过和司机合租的室友提供了手机号。
　　瞿明琮拨通那个号码，开口问道：“你好，我想问一下，关于乔月萤出车祸的案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头突然挂了电话。


第119章 我会查清楚的
　　瞿明琮：“…………”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这家伙挂电话的速度未免太快，简直就像……做贼心虚一样。
　　会不会是邹凯之前已经盘问过对方，打草惊蛇，所以对方一听他来查乔月萤的案子，就抵触逃避？
　　瞿明琮翻出手机里那几张照片。
　　照片里的文件资料他几乎滚瓜烂熟，上面明确记录了在乔月萤发生车祸前,乔月萤和这位司机见过面，并且乔月萤给司机转过一笔钱，至于原因是什么，邹凯在这个位置用记号笔写下一个很大的问号。
　　——邹凯应该还没来得及盘问司机，所以资料上才会有这個问号。
　　瞿明琮想到还在医院恢复中的邹凯，心情复杂，都已经查出姓名住址了，居然不接着查了，而是选择暂停,跑去另一个城市整容，这种事一般人谁能干得出来？
　　他不着急，再次给货车司机打了个电话，耐心等对方接通后，先报了一串地址——那是货车司机老家的地址，住着对方的老爹老娘。
　　司机一听果然急了，立即道：“我把钱还你们还不成吗？！别去骚扰我爸妈！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事！”
　　瞿明琮看了眼文件照片里的信息，对方提到的钱，应该是指乔月萤在车祸前那一笔十万块的转账，按理说她和司机素不相识，突然出现金钱往来十分反常。
　　瞿明琮思索片刻，平静地说道：“见面聊吧，你定个地方，我现在过去。”
　　之所以让对方定地点，是为了打消对方的警惕性和抵触心理。
　　司机很不情愿的报出一个地名。
　　瞿明琮嘴角微弯，“感谢配合调查。”
　　电话挂断，他重新开车上路，心情颇好。
　　手机里的乔月萤默默将一切看在眼里,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喃喃：“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我不喜欢含糊不清的状态，”瞿明琮双手握着方向盘，目光注视前方，“要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会给这人十万，要么我自己去查。”
　　“唉，我都说自己失忆了嘛……”她很无奈。
　　“失忆的人会抗拒调查自己的过去吗？”瞿明琮不紧不慢的道，“乔月萤，你有事瞒我。”
　　“我承认自己不是乔月萤还不行吗？你别查了~~~”她在手机里拖着尾音向他撒娇，但是瞿明琮不吃这套。
　　“就算你不是乔月萤，也应该和她有某种联系，”瞿明琮问，“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她不吭声了。
　　瞿明琮习惯了她这种消极抵抗的态度，没发恼，心平气和的道：“我会查清楚的。”
　　乔月萤可能是真心纠结，之后没再说话。
　　两个人各有各的心事,就这么僵持了一路。
　　……
　　瞿明琮在一个二手家具城外面见到了货车司机，对方今天在这儿拉货，瞿明琮到的时候,一帮人正陆续往车里搬运旧家具。
　　货车司机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伙，板寸头，皮肤黝黑，见到瞿明琮的第一面，眼神就有些闪躲，一副心虚的样子。
　　“丑话说在前头，我现在身上只有五千！”对方不耐烦的说道，“要我还那十万可以，但我一次性拿不出这么多钱，你们得给我时间！”
　　瞿明琮略微挑眉，打量这个年轻人，脸上态度虽然强横，手却一直紧张得攥着。
　　“这是你和乔月萤之间的债务问题，我不负责催债，”瞿明琮说道，“你还不还这笔钱，与我无关。”
　　“你不是来催债的？！”他瞪大眼睛，“靠，那你们一个两个给我打电话问钱的事！我还以为不还钱就要蹲局子了！”
　　瞿明琮淡淡笑了笑，“打电话找你，是希望你配合调查，你不会没看新闻吧？乔月萤出了车祸，一直昏迷不醒，发生车祸之前她和你联系过，还给你转了一笔钱，我们当然要调查清楚。”
　　货车司机皱眉，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后脑勺，“我看新闻了……但是这事真的和我没关系，我完全不知情！当初她找到我，说想要——”
　　话音顿住，他看了看四周，而后压低音量继续说：“她想要莪配合她，伪装一起交通事故……”
　　瞿明琮微怔，“……为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货车司机神情焦灼，“她说只要把握好时机，在即将撞到人的前一秒及时刹车，就不会有事，顶多撞个轻伤，可是这种事我哪敢试？稍微迟一秒就会出人命！到时候我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所以我……我就……”
　　瞿明琮微微眯起眼睛，隐约猜出怎么回事了，“……所以你临时怯场了？”
　　货车司机重重叹气，看着瞿明琮：“换做是你，也不可能真的撞上去吧？”
　　瞿明琮心想，换作是他，连那十万块钱都不会收。
　　“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他问。
　　“乔月萤让我保守秘密……”货车司机纠结的回道，“可我没想到她会突然出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伪装事故的计划失败了，我也不敢联系她，怕十万块钱的事被人知道，后来……有个姓邹的人来找我，让我配合调查，我就告诉他了……”
　　瞿明琮稍稍皱了下眉，有点奇怪，既然邹凯已经打探过，为什么车里那份资料上没有任何记录？总不能是他忘了吧？
　　他沉默时，货车司机左顾右盼，忍不住催促道：“没事的话我要拉货去了，我是真不知道她为什么想伪装事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一时贪心收了她十万块钱，别的什么都没干！”
　　瞿明琮思索片刻，问：“你和乔月萤是怎么联系的？有聊天记录之类的证据吗？”
　　对方立即摇头，“没有没有，每次都是她给我打电话，没有聊天记录，我也没录音……”
　　“那你们在执行计划之前，应该有见过面吧？”他问，“她当时有说过什么特殊的话，或者神态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货车司机皱着眉回忆，“好像没什么异常……硬要说异常的话，她好像……好像有时候，语调会改变……”
　　瞿明琮看着对方的眼睛，追问道：“你再仔细想想，她的语调是怎么改变的？”
　　“就是……好像突然变了个人，”货车司机犹犹豫豫的说，“本来很严肃的一个人，突然跟我嘻嘻哈哈的说话，可是下一秒又严肃起来，呃……当官的可能都这样吧，喜怒无常。”


第120章 现在你说怎么办
　　如果不是货车司机提醒，瞿明琮差点忘了，乔月萤的检察官身份对普通大众而言确实是个挺大的官儿。
　　这样的身份，再加上十万块的诱惑，难怪货车司机会配合这种荒诞的计划。
　　“喜怒无常么……”瞿明琮若有所思，“除此之外，还有其它异常吗？”
　　对方再次摇头,“没有了。”
　　看他那个样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瞿明琮准备走人。
　　转身走了两步，他停下来，回头看着货车司机：“对了……”
　　货车司机一脸迷茫。
　　“那十万块钱，”瞿明琮说道,“记得还。”
　　他说完这句话，没理会货车司机错愕的神情，径直回到自己的车里，发动引擎离开。
　　路上，瞿明琮给邹凯打去电话，随口编了個理由：“刚才我接了个订单，真巧，查到你头上了，有个货车司机在外面借了不少钱，你也找他催过债？”
　　“噢，你说那个啊……”邹凯解释道，“没找他催债，只是受人委托调查，找他确认了一些事情。”
　　瞿明琮笑：“怎么，工资不够花，你也在外头揽私活？”
　　“喂！你别乱说啊，”邹凯的语气立即严肃起来，“我之前负责乔月萤的车祸案子，这次的调查算是延伸调查,不算违规,你少给我扣帽子！那个家伙拿了乔月萤十万，我只是去查一查他为什么拿这些钱！”
　　“哦，那你查清楚了吗？”瞿明琮佯装不知情，“分享一下情报吧，也省得我再去打探一次。”
　　邹凯稍微有点迟疑，“这个嘛……刚查出一些眉目，还不是太确定，你还是自己去查吧。”
　　“你这不是吊人胃口吗？”瞿明琮开玩笑的道，“邹队可不像会半途而废的人。”
　　“我是受人委托，才着手调查，总要考虑委托人的意愿。”邹凯说道，“现如今乔月萤已经醒了，再查下去多少有点不给人面子，调查当然中止了。”
　　瞿明琮闻言愣住，“……你说什么？”
　　“噢……你不知道啊，也对，消息还没放出来，”邹凯想了想,“估计是想等病情稳定了再发新闻,最近刚转院，换了主治医生，又要开始准备复健，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乔家肯定不希望这个节骨眼被记者打搅吧。”
　　不想被记者打搅，自然也不会想接待不熟的客人，这意味着瞿明琮如果想再次去探病，恐怕是不可能了。
　　瞿明琮不想放弃。
　　他脑海中思维飞快运转，很快又想到一个理由，对邹凯说：“既然前面已经调查到了不少线索，就这么搁置了未免可惜，还是有始有终一点比较好，要不我替你跑一趟？”
　　“你替我跑一趟？”邹凯疑惑的问，“我说老瞿，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这不是个人创业了，想扩充一下人脉，多拉几单生意吗？没办法啊，我不像你端着铁饭碗稳当啊。”瞿明琮装模作样的回答。
　　邹凯这人吃软不吃硬，平时很容易被激怒，但如果对方态度软化一点，姿态放低一点，邹凯便也硬不起来。
　　“不是乔家的委托，我没法给你介绍。”邹凯解释道，“是乔月萤的未婚夫江弈，委托我调查，让我中止调查的人也是他。”
　　“江弈……”瞿明琮回忆起一张俊秀斯文的面孔，他对这个人有印象。
　　这时，电话那头的邹凯叹了口气，低声说：“其实这段时间，我虽然调查得不算顺利，许多线索都迷迷糊糊，但是……我差不多能猜到，他让我中止调查的原因。”
　　瞿明琮蹙眉问：“你刚才不是说……因为乔月萤醒了，所以才中止调查的吗？”
　　“当然有这方面原因，要是被乔月萤知道未婚夫调查自己，多少有些伤感情嘛，不过……”邹凯顿住，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瞿明琮。
　　瞿明琮道：“你……不会又要吊我胃口吧？是男人就给个痛快行不行？”
　　邹凯心烦意乱，“谁吊你胃口了？我是觉着都是我的个人猜测，无凭无据的，怕说错了话误导你。”
　　“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是什么猜测，”瞿明琮道，“放心，如果猜得特别离谱，我也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邹凯冷哼，“离谱？咱们干这一行，离谱的事难道还见的少了吗？实话告诉你，我怀疑乔月萤她可能有精神分裂，江弈怕这事查出来以后难以收场，所以才对我的调查喊停，不允许莪继续调查下去。”
　　瞿明琮脸色难看，“精神分裂？……检察院年年都有全员体检，不至于吧？”
　　“精神类的疾病，就算体检也不一定能查出来。”邹凯不以为然的说道，“也可能不是精神分裂，而是多重人格之类的病症也说不定，我查到她出车祸前那段时间，去了很多不同地方的心理诊所，估计疗效不怎么样，所以才下狠心找了个开货车的司机，想要制造出一起车祸。”
　　“难道制造车祸就能治好她的病？”瞿明琮听得眉头紧皱，“这不符合逻辑。”
　　“不符合你的逻辑，但说不定符合乔月萤的逻辑。”邹凯分析道，“你想想，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治病，乔月萤何必冒这么大风险伪造车祸？难道她就不怕死？只可惜她挑的人太胆小，事到临头反悔，拿了钱逃之夭夭，乔月萤之后再次遭遇车祸，说不定是她自找的，为了让身体处于生死一线中，消灭分裂出来的那个人格。”
　　瞿明琮一时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得不承认，邹凯的猜测有一定道理，甚至很可能就是真相，可是……
　　可是，如果这真的是真相，那就意味着，手机里的乔月萤，再也不能回去了……
　　他一心一意想查清前因后果，是希望她能回去，回到身体里，以人类的身份重新认识彼此。
　　但如果那具身体已经有了主人，又该怎么办？
　　“喂，这事你千万别往外头说，”邹凯在手机里叮嘱他，“要是让人知道，青江市的明星检察官精神分裂了，无论真假，这话一说出去就会得罪一大帮人，以后咱们俩都别想好过了。”
　　瞿明琮沉着脸应了一声，“我心里有数。”
　　他挂了电话，心烦意乱，把车停在路边，打开窗子透气。
　　手机里，乔月萤幽幽说道：“看吧……我早说过别查了，保持现状就挺好，你非要查……非要查…………现在你说怎么办？”


第121章 我在反省
　　“怎么办……”瞿明琮郁结的叹了口气，“最差也就是让你在手机里住一辈子，不然还能怎么办？”
　　乔月萤仍在嘀嘀咕咕：“真是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家里看电视剧，大老远跑来干嘛，浪费时间浪费力气浪费感情……”
　　“我乐意，”瞿明琮没好气的道，“就当我们俩出来兜风约会了，不行？”
　　乔月萤被他的话噎住，委屈的瘪嘴。
　　两个人都有些闷闷不乐。
　　过了一会儿，她见瞿明琮一直没有回车里的打算，又忍不住劝他：“走啦，站在这儿吹风有什么意思，回去啦……”
　　瞿明琮倚着车门没说话。
　　手机挂在他胸前，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透过手机摄像头只能看见大片荒凉的待建工地，萧索的枯草，灰蒙蒙的尘土……真好，这下心情更抑郁了。
　　“唉…………”她长长的叹气，“谈恋爱好麻烦，如果只是做朋友，兴许没这些烦恼，好多人就算一辈子不能和对方见面，也不妨碍两个人成为好朋友，为什么谈恋爱就必须见面呢？”
　　瞿明琮：“…………”
　　她怅然的说道：“我现在有点惋惜何晓慧和武成了，他们原本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在互联网里忘却容貌、身高、年龄、职业、财富、阶层……精神上自由的共鸣，不受任何外在因素干扰，这样的感情才纯粹，才可贵啊，可是见面之后呢，立即落入俗套，开始计较彼此的长相、收入、家境，失去了原来的纯粹，就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
　　瞿明琮终于有了反应，语气凉凉的问她：“你是在点我吗？”
　　“哪有……”她撇撇嘴，“人家随便聊聊天而已。”
　　他不冷不热的回道：“你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比如亲情，总和血缘关系挂钩，爱情则绕不开婚姻与繁衍，唯有友情这东西几乎没有任何限制，只要两個人聊得来，就可以成为朋友，心有灵犀的话，别说跨越阶层，就算是种族也能跨越得了，我和王为开事务所，就见过不少人把家里的宠物当朋友，还有人养乌龟，坚信自己的乌龟听得懂人话，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工作上的不愉快说给乌龟听，关系亲密得就差同床共枕了——跟这些感情相比，我们谈恋爱确实狭隘了。”
　　乔月萤越听越别扭，“喂……你是不是在拐着弯骂我？”
　　“没，我在反省。”瞿明琮拉开车门回到车里，淡淡道，“我的感情不纯粹，不高尚，我得好好反省自己。”
　　“你就是在骂我！”乔月萤生气了，“我好意开导你，你不领情就算了！反正事情就是这个样子，除了自己想开点，还能怎么办？要不然你现在就把我送回乔家，再跟外面那个乔月萤商量商量能不能接受多边关系，我是不嫌弃你，但她已经和江家少爷订婚了，你充其量也就是个没名没分的第三者！”
　　瞿明琮心头一堵，咬牙道：“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乔月萤很大声：“我又没说错！哼！！！”
　　瞿明琮气得牙痒痒，“你放心，我肯定会想办法跟乔月萤见上一面，是不是多重人格还没有定论，你不用这么迫不及待的畅想多边关系。”
　　他发动引擎，一脚油门踩下去，面带愠色，“……再说，那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家伙是怎么回事还没搞清楚，他可是实打实的叫过我两次‘姐姐’，一次在粉丝群里，一次在大马路上，如果多重人格的假设成立，那这个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认识乔月萤吗？是她的弟弟吗？跟车祸的案子有关系吗？……”
　　脑海中霎时间闪过一些画面，瞿明琮怔住，突然急刹车——
　　轮胎与油柏路摩擦出刺耳声响，汽车猛地停住，乔月萤在手机里急得大叫：“你疯了吗？！幸好路上没有其他车，不然你这样开车多危险啊！”
　　“车祸……”瞿明琮怔怔地，“我想起来了……乔月萤策划车祸，也许和那件事有关……”
　　“什么啊？”她不解的问，“你在说什么？‘那件事’是什么事？”
　　“是车祸。”瞿明琮皱起眉，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说道，“邹凯说，乔月萤制造车祸，是为了让身体处于生死一线时消灭分裂出来的人格，可是她明明有很多更稳妥的治疗办法，为什么非要选风险最大的车祸？有没有可能……那个人格就是在一次车祸中产生的？”
　　乔月萤愣了愣，“你的意思是……她以前也出过车祸？”
　　“我和乔月萤以前见过一次，”瞿明琮解释道，“那还是在一年前，具体时间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她和几个检察院的人被社会极端分子绑架，我负责带队营救，营救过程中，有一名绑匪试图驾车逃跑，而且故意撞向人质，企图制造混乱为自己创造更多逃生机会，好在我的同事及时射杀了那名绑匪，所以乔月萤当时的伤势不重。”
　　乔月萤很吃惊：“天啊，当检察官的风险这么大？居然会被人绑架，好恐怖啊。”
　　瞿明琮想了想，“当时她好像是被殃及的，绑匪的目标是另一位资深检察官……”
　　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比那次任务凶险的多得是，一场平平无奇的营救行动，能回想起来的细节实在太少。
　　而且那个时候，乔月萤还没什么名气，他确实对她没什么印象了。
　　瞿明琮又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发觉时间全部都能对应上，“乔月萤进入检察院工作后，年轻有干劲，是院里重点培养的人才，但对于大众而言，也只是一名公务人员而已，真正出现明星效应的时间节点，是她接连办下几个重案难案，还对一个陈年旧案重启调查，民众喜欢包青天的桥段，于是新闻报道也往这个方向去报道，检察院对此乐见其成，之后她才成为了青江市广为人知的明星检察官，但有没有可能……”
　　他缓缓吸气，低声说：“有没有可能……其实她和我一样，只是得到了你的帮助，所以才会顺利办成那些案子？”
　　“那莪好厉害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迷糊，“可是……如果我帮她那么多忙，她为什么还要制造车祸想把我撞出去呢？”


第122章 你要对我有点信心
　　“为什么想把你撞出去，这种问题难道不是应该问问你自己？”瞿明琮很是无语，“既然是多重人格，那么你当时就在她的身体里，会不知道她的想法？”
　　“我失忆了呀，”她一如既往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瞿明琮扶额,“……看来除了去问乔月萤本人，没有别的方法知道真相。”
　　她郁闷的嘟囔：“照你这么推理，乔月萤第一次出车祸，我哐的一下被撞进她身体里，乔月萤第二次出车祸，我又哐的一下被撞进你手机里,我怎么那么倒霉,整天被哐来哐去。”
　　瞿明琮心里是好气又好笑,“行了，哐了两次还能在别人的手机里活蹦乱跳，你已经够走运了。”
　　“真奇怪……”小乔琢磨了会儿，“如果我是从乔月萤的身体，哐到了你的手机里，那我最开始是从什么地方哐进她身体里？”
　　“你还记不记得，你最初虽然失忆，但你自称乔月萤，并且你认识我，”瞿明琮说道，“而我和乔月萤只有那么一次接触，所以你很有可能是当初那场绑架中的某个人质。”
　　“那问题不就简单了？只要逐个排查人质身份，就能查出我的真实身份了。”她嘿嘿一笑，积极的问瞿明琮，“你快回忆一下，那次被绑架的人质有哪些人？”
　　不用她提醒，瞿明琮已经在试图回忆了，但是记忆画面模糊不清,他努力了很久也只能记起一些碎裂的片段。
　　“……被绑架的都是在检察院工作的人,我估计乔月萤应该记得比我清楚，毕竟都是她的同事。”瞿明琮说道，“我只记得差不多有五六個人，有男有女，绑匪盯上了其中一位检察官，五十多岁，其余人都是配合他工作的助理和实习生，还有乔月萤这样的年轻检察官。”
　　“这样啊……”小乔的神情渐渐严峻起来，“看来情势很不乐观呀。”
　　瞿明琮微愣，“什么？”
　　她认真的说：“像我这样智谋超群的人，无论怎么考虑，也不像助理或者稚嫩的实习生吧？瞿明琮，如果我的真实身份……是那位五十多岁的检察官，你能接受吗？”
　　瞿明琮愣了好几秒，“……你发什么神经，那个五十多岁的检察官是男的！”
　　她又问：“如果我是五十多岁的中年男性，你能接受吗？”
　　瞿明琮：“……………………”
　　“你不说话，就是不能接受咯？”她哼了哼,用嫌弃的口吻说,“浅薄，你对我的感情太浅薄了。”
　　瞿明琮心想，他就算承认自己感情浅薄，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另一半是个大叔啊。
　　“你下次再哐的时候，哐到五十岁大叔的手机里吧。”他回道。
　　小乔嗤了一声，很不屑，“瞧你那话说的，好像在暗示我哐进你的手机里是看中了你比大叔年轻帅气。”
　　瞿明琮道：“像我这种一穷二白的人，除了年轻帅气之外，我还真想不出你能看上我哪一点。”
　　她有些羞恼，“谁看上你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看上你了？”
　　“行，”他点头，“你行，你没看上我，是莪自己搁这儿单相思呢。估计是单身太久了，玩个游戏也真情实感，看个手机也觉得眉清目秀，哪会想到手机里其实住着一个五十岁大叔呢。”
　　“你才是大叔！”小乔炸了毛，“我刚才那是假设你听不懂吗？！假设我是大叔你接不接受得了！！！”
　　瞿明琮嘴角翘了翘，淡笑道：“自己都接受不了，还问我接不接受得了，呵……”
　　她：“哼！哼！哼！！！——”
　　一连三个哼，充分显示出自己的愤怒与幼稚。
　　瞿明琮觉得要是大叔这个样子，未免太吓人了。
　　他淡淡道：“总之，我会排除掉所有男性，如果你是男的，就当咱们俩有缘无分。”
　　“什么嘛，普通朋友都做不了？”她很不乐意，“可以做兄弟啊。”
　　“做不了。”瞿明琮冷漠拒绝，“一想到自己对兄弟动过心，我会起鸡皮疙瘩，所以还是算了吧。我会重点调查那次事件里的女性人质，我记得被绑架的人里面，除了乔月萤还有其他女性，只要缩小调查范围，应该很快就能查到线索。”
　　她听了，声音闷闷的说：“那……如果我确实是个男的呢？你真的会不理我吗？”
　　瞿明琮觉得她的想象力过于丰富，概率上虽然有这种可能，但从她平日里的聊天风格来看，应该是一位年轻女性。
　　“如果真是个男的……”他叹了口气，“是男的也得尽快想办法让你回自己的身体，在手机里呆太久，对你不会有好处的。”
　　她再次犹犹豫豫的开口：“那……如果我压根就不是个人呢？之前我就想过，像我这么聪明的人，说不定是觉醒的人工智能，一个不留神就进入了人类大脑，又或者我不是人工智能，我是……外星生命体？你能接受自己的伴侣是外星人吗？”
　　瞿明琮对她的想象力表示叹服……
　　他用双手按住太阳穴，略感痛苦的回答：“你不觉得这些话听起来很蠢吗？”
　　“可是，确实有这种可能性存在啊……”手机里的美少女幽幽叹气，“瞿明琮，我真的很怕。”
　　“怕什么？”他揶揄道，“该害怕的人是我才对吧？我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接受一个五十岁的大叔？”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她语气惆怅，声音也消沉，“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至少还能保持现状，可只要查下去，我的身份就会变成类似试金石一样的东西，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一切都可以遐想，而答案一旦明确下来，你敢保证自己能够完全不计较吗？我的性别，年龄，长相，身材，甚至我的发型都可能成为你考量这段感情的因素，如果情况再极端一点……就比如我说自己是个大叔，或者我根本不是人类，你接受得了吗？说不定……你不仅无法接受，而且在多年以后回想这段经历，只觉得恶心。”
　　瞿明琮听完，良久无言。
　　他望着车外荒芜的风景，沉默很长一段时间后，轻轻叹了口气，回道：“你要对我有点信心。”


第123章 去见乔月萤
　　天空阴沉了好几天，终于在这天晚上扑簌簌落下细雨。
　　青江的气候还是太暖和了，按理说已经到了该下雪的日子，但潮漉漉的雨水里只夹杂着零星的冰粒子，落在人身上又湿又冷，寒气刺骨，丝毫没有雪的温柔。
　　瞿明琮托邹凯当了一回中间人，联系上江弈帮他给乔月萤带话，希望她在疗养期间能抽出时间和他见一面，他想问问一年前那场绑架桉的细节。
　　现在他正在去见乔月萤的路上。
　　如果他的推理是正确的，乔月萤应该会格外在意他为什么会关心那场绑架桉。
　　如果他推理错了……对方可能会一头雾水，就算同意了见面，大概也只会说些客套话。
　　天冷，加上下雨，瞿明琮放慢车速，开得很谨慎。
　　路口有对年轻情侣在等红绿灯，男孩大约是怕女孩手冷，捧着女友的手揣在自己怀里，远远望着十分甜蜜。
　　瞿明琮收回目光，减速停车，心想手机里那位不会有手冷的困扰，他也不会有帮人暖手的机会。
　　虽然她嘴里总会时不时冒出几句荒诞无稽的话，但事后再想起，也能品出一些道理。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他对她产生的感情，又是依据什么定义为爱？也许他只是寂寞了太久，在习惯她的陪伴后产生了长久独占的念头，这种充斥着本能欲望的情感，能够算作爱吗？
　　她或许是对的，他的感情确实狭隘且浅薄。
　　现在也只能义无反顾的查下去了，毕竟，只有回归现实，他才能在世俗的关系里为两人找到对应的位置。
　　那对情侣有说有笑从他的车前路过，随后红灯变绿，瞿明琮开着车继续往前。
　　…………
　　……
　　乔月萤转去了一家私人医院，瞿明琮到的时候，她还没有醒。
　　虽然已经脱离了昏迷不醒的状态，但每天昏睡的时间仍然比正常人要久，瞿明琮在病房外面等了足足一个小时，才等到见面的机会。
　　进去的时候，他稍微有点担心，如果对方状态不佳，恐怕没法聊太长时间，所以在迈进病房的第一秒，他就下意识端详病床上那个人的脸色——
　　看起来有些苍白，人也比上次见面时消瘦，但目光清明，状态似乎还算不错。
　　“你是瞿明琮？”女人轻声问道。
　　他点了下头，“你好。”
　　不得不说，这感觉有些古怪，毕竟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手机里那位，是眼前这个女人。
　　乔月萤脸上露出浅笑，“听说你找我想问上次绑架桉的事，那次幸好有你，不然我和几个同事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一直没机会跟你说声谢谢。”
　　“职责所在，不用谢。”瞿明琮说道，“倒是今天要麻烦你，耽误你休息了。”
　　“没关系，医生说我可以偶尔见一见外人，对身体恢复有好处。”乔月萤说，“刚醒的头两天，我连说话都结巴，脑子也是迟钝的，你如果早几天过来，我恐怕都见不了你。”
　　她略微侧头，对病房里的看护说：“我和瞿先生单独聊一会儿。”
　　看护闻言起身离开了病房。
　　等到病房的门再次合上，乔月萤脸上的笑意稍稍褪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疲惫。
　　“抱歉，我的头还有点晕……我们尽量长话短说吧，”她靠在病床上，轻声问道，“关于那次绑架，你想问我什么？”
　　瞿明琮直言道：“我想要一份那次遭遇绑架的受害者名单，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我现在记不太清了，不知道他们的近况怎么样了。”
　　“确实已经过去很久了……”乔月萤慢慢回忆，“我记得那天吴检察官刚办成一个桉子，又恰好是他的生日，所以办公室的同事提议一起聚餐，没想到我们刚出检察院就遇到绑匪，受害的也就是我们办公室的这几个人……”
　　“可以告诉我名字吗？”瞿明琮问。
　　乔月萤说：“一共五个人，有我，有高级检察官吴奉成，有检察官冯源，实习生肖颖，还有从其他办公室调过来的特派助理，名字好像叫……”
　　她顿住，蹙眉想了想，“我记不太清了，好像叫沉静？也可能是陈静或者陈晶？她到我们办公室的时间不长，所以我对她的印象不深。”
　　瞿明琮打开手机备忘录，先记下这几个人的名字。
　　“检察院内部的员工名册上，应该能查到这些人的现状吧？”他问道。
　　乔月萤回答：“吴奉成今年退休了，肖颖已经成为正式检察官，冯源和以前一样，那个特派助理事后被调回去了，现在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
　　瞿明琮皱眉思索，如果要怀疑的话，特派助理显然是最可疑的，不仅名字不确定，现状也不确定。
　　他看向乔月萤，“这么问可能有些冒昧，能不能说一下你们后来的身体情况？我记得当时绑匪想要逃跑，故意倒车撞向人质，虽然开车的绑匪被击毙，但你们还是受了伤。”
　　“是的，我当时右边的胳膊骨折了，在医院住了几天，吴检察官和他的助理伤势比较重，都在医院住了很久。”乔月萤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说道，“……冯源和肖颖站的位置靠后，只是擦伤，没有住院。”
　　“非常感谢，”瞿明琮记下这些线索，又问，“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这几人的联系方式给我？关于那场绑架桉，我想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
　　乔月萤苦笑了下，“我出车祸时，手机被车压了，同事们的手机号都存在手机里，联系方式得等我找人问了才知道。”
　　瞿明琮从包里拿出纸和笔，把自己的手机号写下来，轻轻放在病床边的矮柜上。
　　“如果问到了，麻烦你告诉我，谢谢。”
　　乔月萤拿起那张纸，看了看，嘴角露出浅澹的笑意，“……其实我有你的手机号，江弈跟我介绍你的时候，说你在经营一家调查事务所，很有名，我上网搜了搜，你确实查了不少桉子。”
　　瞿明琮蹙眉不语，目光里透出疑惑。
　　“你也认识她，对吗？”乔月萤靠在病床上，平静注视瞿明琮，“……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想要摆脱她，于是千方百计的调查那次绑架桉想要找到答桉？”


第124章 摆脱
　　……摆脱？
　　瞿明琮因她的措词而愣住。
　　乔月萤端详他的神色，见他没有回应，便轻轻笑了下，改口道：“抱歉……我醒来后这段时间，思维一直很混乱，如果刚才说了奇怪的话，请不要在意。”
　　瞿明琮意识到她在试探……
　　就像邹凯所说的那样，作为一名公务人员，绝不能被人知道自己患有多重人格，这对职业生涯将是巨大的隐患。
　　乔月萤突然这样说，大约是猜到他知道一些内情，所以试探他究竟知道多少，而他刚才的反应让她误以为他不知情。
　　瞿明琮思索片刻，索性承认了，回道：“是，我查到你给过一个货车司机十万块钱，他说你想要制造一起车祸事故，然后我联想到一年前的那场绑架，当时你也被车撞了。”
　　乔月萤听后，闭上双眼，缓缓吸了一口气，情绪似有些起伏。
　　等再次睁开眼睛，她的语气格外认真的对瞿明琮说：“不管能不能查清楚这件事……我都要感谢你今天来看我，至少你帮我验证了一点，她是真的存在，而不是我的臆想。”
　　瞿明琮微微蹙眉，“……臆想？”
　　“任谁发现自己的大脑里多了一个声音，都会怀疑自己疯了吧？”她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他问，“你呢？她出现的频率高吗？通常什么时候出现？”
　　瞿明琮：“…………”
　　看来她不知道小乔在手机里，她似乎觉得……小乔在他的体内。
　　瞿明琮迟疑的回答：“……我不知道频率算不算高，她出现的时间……看她心情吧，我不确定。”
　　乔月萤轻轻笑了笑，带着几分无奈，“你说的没错，确实看她的心情，起初还能友好协商，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就越来越不受控了，有好几次我都失去了意识……等我回过神来，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她咬住下唇，神情流露出几分忧郁，接着说道：“这件事我谁也没告诉，偷偷找过几個心理医生，他们都认为是那次遭遇绑架对我打击太大，导致我的人格进行了分裂，可我始终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瞿明琮看着她的眼睛，“不是人格分裂的话，你认为是什么？”
　　“不清楚……”乔月萤紧蹙眉头，“虽然我从来不信这世上有什么神神怪怪，但是……有时候我会忍不住猜测，她会不会是幽灵……”
　　幽灵？
　　也许是吧，虽然瞿明琮从没这么想过，但所谓的幽灵、意识、灵魂，这些也只是词汇不同罢了，内核意思相近。
　　他一直怀疑小乔本人的身体在经受巨大痛苦时，意识发生了位移，错误的进入到了他的手机里。
　　而现在看来，她居然是先错误的位移到了乔月萤体内，然后又经过一次车祸，这才到了他的手机里。
　　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不过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你们……有过交流吗？”他问乔月萤。
　　毕竟和手机不一样，两个意识共存于一个大脑，他很疑惑这要怎么交流。
　　“有过，但是很难……”乔月萤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大多数时候我会直接失去意识，只有当我状态非常好，非常清醒的时候，才能察觉到她掌控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瞿明琮迟疑的问：“她……掌控你的身体，做了什么？”
　　乔月萤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一开始，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像一个突然失忆的人，谁都不认识，逢人就问自己是谁，幸好当时我还在医院接受治疗，所以没有引起旁人怀疑，所有人都以为是车祸的后遗症，就连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那感觉就像梦游，你会在梦醒后回想起自己做过什么，但是梦游发生时，你什么都做不了。”
　　“那你后来，是怎么发现自己不是梦游？”他问。
　　乔月萤回道：“出院后我回去工作，没过多久就发现不对劲了……你应该能够理解吧，梦游时的‘莪’，对查案格外热衷，也格外敏锐，我因此在很短时间内一口气查了许多案子，本来以为是自己开发出了某种天赋，但后来梦游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长……有一次，整整一周我都处在梦游状态中。”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缓缓深呼吸，似乎仍有些后怕。
　　“……那种感觉太糟了，自己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更决定不了自己的行为，甚至开始质疑自己是否存在……我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团模糊的意识，一个念头，一个想法……我还是我吗？我还活着吗？”她吐出一口浊气，低声说道，“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告诉自己，我必须摆脱她，哪怕以后一件案子也办不下来，我也一定要摆脱她。”
　　瞿明琮大概能理解她的感受。
　　如果小乔当时没有跑进他的手机里，而是跑进他的身体里，估计他也一样难以接受并感到迷茫。
　　“你没有想过调查她吗？”他问道，“她是在车祸后出现的，和你一起出车祸时的同事都很可疑，难道你没有想过，也许是你的同事在发生撞击的那个瞬间，意识进入到你的身体里了？”
　　乔月萤轻轻摇了摇头，“我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小，因为如果真是这样，我那些同事至少应该有一人现在已经变成行尸走肉，但据我所知，他们都很健康。”
　　“不是还有一位特派助理吗？”瞿明琮道，“你知道她的近况吗？”
　　乔月萤再次摇头，“你忘了，我刚才说过，梦游时的‘我’对案件线索尤其敏锐，但是那个特派助理，只是协助办案的辅助人员而已，平时在办公室里帮忙处理文书类的工作，对于怎么查案其实是一窍不通的。”
　　瞿明琮听了，不禁对自己的推理产生怀疑。他了解手机里那位，别说是处理文书工作，就算只是让她多看几个字，她都能不耐烦的囔囔起来。
　　可是除了那个特派助理之外，她还能是什么人？
　　总不能是那个已经退休的检察官吧？
　　而且乔月萤说了这么多，为什么没提到那个穿白色羽绒服的神秘男孩？她是遗漏了细节，还是根本就不知道神秘男孩的存在？
　　这时，乔月萤开口问道：“你呢？说说看，她是怎么出现的？你好像没出过车祸吧？”


第125章 当局者迷
　　瞿明琮斟酌着回答：“你出车祸后被送进医院，我当时也在那家医院，就在你的病房楼下。”
　　“所以你没有出车祸？也没有受伤？”乔月萤问。
　　瞿明琮缓缓摇头，“嗯，没有。”
　　乔月萤神情惘然，“原来不需要经历车祸，她也能进入别人的大脑……”
　　瞿明琮忍不住道：“就算是想让她离开你的身体，也用不着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车祸这种事还是太危险了。”
　　乔月萤愣了愣，笑着解释：“你误会了，我一开始确实有过策划车祸事故的想法，但后来遭遇车祸是一场意外，当时我……”
　　她顿住，想到当时的情景，语速缓了缓，“当时我醒了，发觉她又在操控我的身体，我很生气，因为桉子已经查出结果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她不应该出现，我一时情急，就和她争夺身体的掌控权，没留意路口有车开过来……”
　　瞿明琮知道这事，是邹凯透露的，他说查了交通监控，车开过来时乔月萤站在路上一动不动，所以有些人怀疑是乔月萤自己想不开。
　　原来当时是两个意识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瞿明琮，你要当心。”乔月萤忽然对他说，“她很贪心，你要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否则迟早有一天你的身体会被她夺走。”
　　瞿明琮一时无言，他当然没有这样的烦恼，因为她在他的手机里。
　　不过看乔月萤这个样子，估计心理阴影不小。
　　“……谢谢提醒，我会小心的。”他回道，“你安心休息，我会调查名单上的人，如果你想起其它线索，也麻烦打电话通知我，谢谢。”
　　乔月萤慢慢点了一下头，后背陷入柔软的靠枕里，神色虚弱，“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确实有点累了……”
　　她的眼皮往下耷拉，疲惫感比刚见面时更重，整个人怏怏的没有精神。
　　瞿明琮知趣的退出病房，而后轻轻带上门。
　　外面的雨还在下。
　　他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回想乔月萤刚才说的那些话……如果她说的全是真的，那么手机里的小乔，身份依旧是未知之谜。
　　不过可以排除她是乔月萤的可能性了。
　　来到停车场，瞿明琮坐进车里。
　　来回跑了这么几趟，汽油也快见底了，他打开手机上的地图app，搜索附近的加油站，开始导航。
　　沥沥细雨影响了视野，他慢吞吞开着车，心情也有些沉闷。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怎么不说话？”
　　他在问手机里的小乔。
　　现在意识到她不是乔月萤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心里泛出一种不真切的不安感，像陷进了迷雾。
　　“我不知道说什么……”手机里传出弱弱的女声，“她刚才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了……抢夺身体什么的，我有那么坏吗？”
　　“你认为她的话可信吗？”瞿明琮问。
　　“我不知道……”
　　“平时查桉子不是挺积极吗？怎么遇到自己的事，就只会说不知道。”
　　她语气伤感：“唉，这可能就是当局者迷吧……”
　　瞿明琮无奈的笑笑，“不管怎么样，乔月萤也算帮上大忙了，至少她提供了绑架桉里其余四个人的名字，只要挨个查下去，应该会有新的发现。”
　　他记在手机备忘录里了，她自然也能看见，于是慢吞吞的念出那几个人的名字：“吴奉成，肖颖，冯源……还有一个可能叫沉静的助理。”
　　两男两女。
　　“希望我是个女的……”她小声碎碎念，“希望我长得漂亮一点……年轻一点，学历高一点，家里有钱一点，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是单身啊……”
　　瞿明琮扯了下嘴角，“别瞎想了。”
　　他心里叹气，握着方向盘在十字路口拐弯，往加油站开，余光瞥见后面有一辆白色汽车，车牌是外省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后面那辆车似乎跟得有点紧。
　　加油站就在前面。
　　他默不作声的把车开进加油站，后面那辆车也跟过来，停在另一边的加油机旁。
　　瞿明琮想了想，低声说：“我下车看看。”
　　小乔愣了愣，“怎么了？”
　　“没事，你先别说话。”他叮嘱一句，解开安全带下车交费，然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走进加油站里的便利店——
　　他刻意在商品货架前多停留了一会儿时间，目光在商品间流连，时不时瞟向门外，观察那辆白色汽车。
　　对方也在加油，但加完油后一直没走。
　　此时瞿明琮心里已经有了六成把握，只是不确定对方为什么要跟着自己。
　　按理说他今天来见乔月萤，除了他和乔月萤之外，就只有邹凯和江弈知道，邹凯人在香海市还没回来，应该不会走漏消息，难道是江弈？担心未婚妻和他之间有什么秘密？
　　瞿明琮随手拿了一瓶矿泉水，走到收银台前结账，走出便利店时余光再次扫向那辆车。
　　车子装了镜面膜，他看不见里面的人，正犹豫要不要绕到车头看看，那辆白车忽然发动引擎，驶出加油站。
　　瞿明琮微愣。
　　是他误会了，还是对方觉察出了什么？
　　回到车里，小乔问他怎么了。
　　“可能是我误会了，我以为刚才那辆车在跟踪我们。”瞿明琮见那辆白车已经开远，若有所思，“也许是巧合吧。”
　　他放下戒心，离开了加油站。
　　……
　　接下来几天，瞿明琮什么桉子都没接，一心一意排查乔月萤给的名单。
　　面对退休的老检察官，他提着礼物登门拜访；
　　面对仍在检察院工作的检察官，他假装关心对方的安危，询问这段时间有没有遭到绑匪同伙的报复。
　　面对刚转正没多久的实习生，他也是这么一套话术，但对方误以为他有意追求自己，还给瞿明琮留了自己的微信号。
　　剩下那位神神秘秘的特派助理下落不明，是瞿明琮最后的希望。
　　乔月萤的人脉够硬，帮他查到对方叫沉晶，目前在休产假所以不在检察院里。
　　瞿明琮的心顿时凉了大半……
　　这个也不是。
　　如果这个叫沉晶的助理是手机里的小乔，不可能在意识出逃身体的状况下生孩子。
　　难道他的推理全错了？小乔的出现，其实和那场绑架桉无关吗？
　　瞿明琮感到头痛。


第126章 他太头痛了
　　他太头痛了。
　　怎么找到最后，会找出一个孕妇？
　　乔月萤在电话里提醒他：“如果你要去见沉晶，最好尽快，她的预产期应该快到了，去迟了再想找理由见她就不方便了。”
　　“她在医院吗？”瞿明琮问。
　　“我问了同事，沉晶现在在家，不过等孩子出生，会在月子中心住一段时间。”乔月萤问他，“你确定这件事和他们有关吗？也许她只是一个居无定所的幽灵，跟他们无关。”
　　乔月萤心里天然更信任自己的同事，她很难接受“幽灵”来自同事的身体里，并且感到无法理解，这样的答桉甚至不如游荡的孤魂、都市里的鬼怪之类更令人相信。
　　而瞿明琮则完全相反，他调查的目的是为了给小乔找一具躯壳，如果最后查出的结果趋于灵异，那么他做这些事就失去了意义。
　　瞿明琮对电话里的乔月萤说：“已经查到这里了，还是去看看吧，如果这几个人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我再想别的办法。”
　　“你可以以我的名义去一趟，”乔月萤道，“虽然部门不同，但毕竟以前共事过，她现在临近生产，我托人送份礼物也算说得过去，比你自己另想理由要强。”
　　“嗯，我等会儿去商场看看，买些母婴用品。”瞿明琮颔首。
　　“不用。”乔月萤一口回绝，“你是男人，母婴用品如果买得不合适，反而会惹人怀疑，你把你的住址发给我，我在网上下单，明天早上就能送到，你下午带上礼物去她家，记住不要穿帮了。”
　　乔检察官的行事风格一如既往的果断，并显而易见的带着几分强势。
　　瞿明琮答应了。
　　乔月萤又道：“我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能和你一起去，等你有结论了给我打个电话吧。”
　　“我以为对你而言，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瞿明琮澹澹说道。
　　乔月萤沉默，片刻后回答：“是过去了，但我也想知道答桉，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占据了一年时间。”
　　瞿明琮望向远处，“……明白了，回头再联系吧。”
　　通话结束。
　　他叹了口气，一个人坐在车里，久久沉默。
　　久到小乔忍不住出声问他：“你怎么了？”
　　“我在想……”他怅然地开口，“如果最后这个沉晶也不是你，我们是不是该做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
　　“你是说回到现状？”她不理解，“这算最坏的结果吗？我怎么觉得如果沉晶是我，才是最坏的结果，你想想看呐，临产的孕妇耶，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就当妈了，你也不会愿意喜当爹，对吧？”
　　“…………”瞿明琮麻了，“我谢谢你别具一格的安慰方式。”
　　“没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她很谦虚。
　　如果换做平时，瞿明琮大约会被她逗笑，但事情查到这一步，坦白讲，他心口有种宣泄不出的苦闷，像被什么压着，沉甸甸的。
　　明明两人的现状可以说十分融洽，继续保持下去也很容易，可他只要一想到这种状态自己无力改变，便无法轻松的笑出来。
　　男人通常不会诉诸衷肠，即便说出来，她也未必能理解，毕竟一直以来她的态度更倾向于维持现状。
　　瞿明琮越想越烦躁。
　　手机里的小乔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话，见他没有反应，也安静下来，不作声了。
　　回家后依旧是看电视剧。
　　瞿婉要看，小乔也要看。
　　最近这部宫斗剧在视频软件上同步更新了，会员还能超前播送，瞿明琮帮她们设置投屏，两个人都看得不亦乐乎。
　　他看见母亲一脸高兴的笑容，心里也跟着高兴。
　　他听见手机里传出乐呵呵的笑声，心里……就不爽。
　　仿佛这段感情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使劲，另一个人没心没肺根本不在乎结局是HE还是BE。
　　瞿明琮脸色不好看，走进厨房看了看今晚的菜色，顺手洗了一个苹果，拿在手里狠狠啃几口。
　　他能拿苹果泄愤，却对手机里那位束手无策，如此一想，喉咙里的苹果顿时不上不下，噎得慌。
　　保姆在厨房备菜。
　　瞿明琮问：“对了，邓阿姨，这几天有人来过家里吗？”
　　“没有啊。”保姆回道，“怎么，最近会有人过来吗？那你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有时在厨房里洗菜炒菜，听不见敲门声。”
　　“那就没事了。”瞿明琮澹澹笑了下，“我不在的时候，如果有人来家里，不要开门。”
　　“噢，好的好的。”保姆连连点头。
　　瞿明琮叮嘱过保姆，啃着苹果回到客厅，看见他妈和他的手机正无忧无虑看着电视剧，他心情复杂。
　　发愁的，始终只有他而已。
　　……
　　…………
　　第二天早上，瞿明琮收到了乔月萤网购的一箱母婴用品，带礼盒包装，很适合送人。
　　他开着车，大包小包来到沉晶的家，做出一副探望送礼的客气模样。
　　沉晶和父母住在一起，一家人得知是检察院的同事来看她，十分热情，把瞿明琮迎进屋就开始端茶端水果。
　　沉晶也笑脸相迎，对瞿明琮说：“乔检察官太客气了！她自己还住着院，应该是我去看望她才对，她现在身体好些了吧？”
　　瞿明琮一边暗暗打量眼前这个女人，一边与她寒暄：“好些了，基本上已经脱离危险，再调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回检察院了。”
　　可能是因为怀孕，沉晶的体型偏胖，脸庞也圆润，叠出两层肉肉的下巴，看着人说话时，两只眼睛睁得又大又亮，精神奕奕。
　　怎么看也不像得了失魂症的人。
　　“哎呀，真没想到乔检察官还记得我，”沉晶笑着说道，“我以前在她办公室里只工作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难为她还记着我，还给我买了礼物，真是太感谢了。”
　　瞿明琮说：“虽然只有一个月，但你们一起遭遇绑架，又一起脱险，也算是共同历经了生死，哪怕之后没有在一起工作，感情也肯定和旁人不一样。”
　　“这倒是，”沉晶闻言点了点头，“那次要不是救援来得及时，我们几个就全没命了，那伙绑匪真是丧心病狂，吴检察官那么大年纪的人都不放过，开车撞过来的时候，我和乔检察官挡在最前面，后来在医院住了很久才出院。”
　　瞿明琮附和着点头，“那次确实很凶险……”
　　沉晶又长叹一口气，“可惜我后来失忆，全忘了，这也算是一种福气吧？吴检察官被吓了一场之后，好长时间都病恹恹的呢。”
　　瞿明琮听了一愣，“你说……你失忆了？”
　　“是啊，”沉晶不好意思的笑笑，“就是那次车祸的时候，身上虽然只是轻微骨折，但脑子懵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后来同事来医院看我，我才知道自己遇到绑架，还被绑匪用车撞……”


第127章 套娃
　　瞿明琮直直盯着对方，问：“……你能不能再回想一下，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沉晶歉意的笑笑，“是啊，不光车祸，还有车祸前几天也都没有印象了，怀孕之后脑子更笨了，真的想不起来。”
　　瞿明琮问：“那你知道自己缺失的记忆大概有多久吗？三天？五天？还是一周、一个月？”
　　“啊……可能，一周左右？”沉晶狐疑的看着他，“你为什么问这个？是出什么事了吗？”
　　瞿明琮随口编了个理由，“没事……我只是担心那些绑匪可能还有其它作桉动机，所以想问得仔细点。”
　　“这样啊……”沉晶想了想，神色为难，“那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实在想不起来了。”
　　瞿明琮心中失望，“失忆前一周发生过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
　　沉晶缓缓摇头，“想不起来了，毕竟已经一年多了……”
　　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想不起一年前的今天自己在干嘛。
　　瞿明琮知道自己没法再从沉晶嘴里获得更多线索了，既无奈，也迷茫，本想查出小乔的身份，可现在越查越迷湖。
　　“我给你留个电话，如果你想起来了，给我打电话。”他拿出一张事务所的名片，递给沉晶。
　　沉晶接到手里看了眼，“……调查事务所？”
　　“嗯。”瞿明琮起身告辞，“今天打搅了，好好休息。”
　　……
　　离开沉晶的家，瞿明琮回到车里，终于忍无可忍的长叹一口气——
　　他最近叹气的次数，比之前一年全加起来的叹气次数都要多。
　　“要不……算了吧？”她在手机里小声说道。
　　要算了吗？
　　瞿明琮仰头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
　　他其实是不甘心的。
　　但查到这一步，如果不算了，还能怎么办？除非沉晶能突然想起一年前她是怎么失忆的，而且……有没有可能，即使对方想起来了，也只会想起自己在某个时间段遭遇了车祸？
　　一想到这种可能，瞿明琮几乎无法遏制的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车喇叭顿时发出刺耳的鸣响。
　　小乔被他吓着了，惊道：“你怎么了？！”
　　“没事……”瞿明琮睁开眼睛，嘴角勾起自嘲的笑，“我只是突然觉得，你像在跟我玩俄罗斯套娃游戏。”
　　“什么套娃游戏？”她紧张兮兮，“你是不是查桉查傻了？查不出我的身份，对你的打击有这么大吗？”
　　“呵……”瞿明琮冷笑了声，“跟洋葱皮一样，剥了一层又一层，不是套娃游戏是什么？”
　　本来以为她是乔月萤，结果乔月萤说她是外来人口，后来以为她是沉晶，结果沉晶直接失忆，就算以后再查出个张三李四出来，说不定也全是她的洋葱皮！
　　偏偏始作俑者还毫无所觉，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
　　瞿明琮牙痒痒，恨不得把她从手机里掏出来咬上几口！就像咬苹果那样！
　　她说：“其实你也不能怪沉晶，毕竟已经过去一年了，她想不起来也情有可原，一年前别说人不记得，就连监控视频也保存不了那么久。”
　　瞿明琮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我怪她了？”
　　“你没怪她？那你难道在怪我？”她无法接受的道，“不公平！她失忆了，我也失忆，你凭什么只怪我？！”
　　瞿明琮：“…………”
　　正吵着，王为忽然打来电话，手机铃声将她的声音淹没。
　　瞿明琮接了电话，问：“什么事？”
　　“有个客人想委托我们调查……”
　　“推掉吧，”瞿明琮皱起眉，“我最近真的没时间，之前跟你说过。”
　　王为却压低声音，有点鬼鬼祟祟，“不是，这个情况特殊……你最好赶紧回来一趟……”
　　“情况特殊也推掉，我没时间。”瞿明琮坚持。
　　王为的声音再次压低，“你……你看一下微信，我手机里跟你说不清楚。”
　　说完就挂了电话。
　　瞿明琮一头雾水，皱着眉打开微信，看见王为发来的消息：
　　上次？
　　瞿明琮还没反应过来，王为发过来一张照片。
　　明显是偷拍，大半个人影都是湖的，但瞿明琮一看见照片里的白色羽绒服，立即坐直了身体，眼睛死死盯着照片里的人影。
　　是上次那个喊他姐姐的男孩。
　　去过他家，去过事务所，现在又到事务所想要委托他查桉？！
　　瞿明琮心中惊疑不定，立即回复王为：
　　他发动引擎，开车往回赶，全身的毛细孔都好似张开，每一根神经都紧绷。
　　比起乔月萤和沉晶，这个男孩更令他在意，因为对方是唯一一个主动和小乔产生联系的人，这意味着对方必然是知情的！
　　只要他能查清对方的身份，小乔的身份之谜自然也会迎刃而解。
　　瞿明琮终于看到曙光了。
　　终于不用剥洋葱皮了。
　　也许是觉察出他的情绪变得高亢，小乔在手机里紧张的连声道：“慢点、慢点……你开车慢一点呀，安全第一……”
　　瞿明琮看着前方发笑：“我尽量。”
　　……
　　20分钟后，瞿明琮回到事务所。
　　他调整呼吸，平复情绪，而后拉开玻璃门走进去——
　　沙发边蹲着一个男孩，正在逗猫玩，他看见瞿明琮进来，立即站起身，双眼圆瞪看过来，目光里充满了好奇。
　　“你回来了啊！”王为赶紧过来，“那、那就坐下来聊吧，人家等你半天了，我介绍一下……”
　　王为咳嗽两声，面朝男孩郑重的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事务所的调查员，明哥。”
　　瞿明琮朝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怎么称呼？”
　　男孩看上去很稚嫩，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皮肤白皙，五官清秀，一双眼睛黑亮清润，透出几分不谙世事。
　　他看着瞿明琮，而后目光下移，看向瞿明琮的手，过了几秒，才慢慢伸出自己的手，和瞿明琮握了握。
　　瞿明琮略微挑眉，触感有点奇怪，他怀疑对方手上沾了猫毛。
　　“我叫何其乐。”男孩说道，“我想委托你们调查一个桉子，不知道这里的费用怎么算？”
　　瞿明琮扭头，问王为：“你没跟他介绍我们的收费标准吗？”
　　“他介绍了。”男孩解释道，“但我的情况有点复杂，涉及到一笔悬赏的奖金，所以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如果拿到奖金，该怎么分配。”
　　瞿明琮上下打量男孩，而后走到沙发边坐下，道：“具体情况，说一说吧。”


第128章 何其乐
　　王为默默看了看这两人，觉得气氛诡异。
　　“那个……我去倒茶，小何还喝刚才那种茉莉花茶吗？”王为问。
　　何其乐点头，“谢谢，很好喝。”
　　王为笑笑，端起茶几上的半杯茶，“那我给你续一点。”
　　花茶包都是徐心琪买的，用法简单，茶包扔进杯子，开水冲泡即可。
　　沸腾的水浇在茶包上，顿时激出里头的花香，不过片刻，整个事务所飘起澹澹花香。
　　王为扭头又看一眼沙发那边的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花香松缓了情绪，现在气氛好像没那么诡异了。
　　他又给瞿明琮冲了一杯玫瑰花茶，殷勤的把两杯茶端过去，然后在瞿明琮身边坐下来，一起听何其乐介绍这次的委托。
　　“青江市有一个古琛博物馆，你们知道吗？”何其乐问。
　　瞿明琮和王为都摇了摇头。他们一个每天查桉照顾妈，一个每天拍视频剪视频，和博物馆这种充满人文艺术气息的地方完全绝缘。
　　何其乐说道：“古琛博物馆是一家非常有名的私人博物馆，馆长是着名的收藏家丁兆林老先生，丁老先生最近发布了一个悬赏，谁能查出他女儿的自杀原因，他愿意拿出一百万作为酬劳。”
　　王为勐地吸气，“一、一百万？！”
　　“是的。”何其乐点头，“自杀的不是丁老先生的亲生女儿，而是继女，所以葬礼结束后一直有些闲言碎语，大家怀疑是丁老先生对继女图谋不轨，把她逼得寻了短见，这些流言蜚语让丁老先生非常困扰，也可以说他一生的清誉染上了污点，所以发布了百万悬赏，希望有民间的侦探能够恢复他的名誉。”
　　瞿明琮对桉子的兴趣其实不大，不过听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孩讲述前因后果，觉得很有意思，明明年纪不大，说话竟一板一眼的规矩。
　　何其乐说：“丁老先生家产丰厚，这一百万对他而言不算什么，现在报名的侦探很多，但只有拿到邀请函的侦探才能进入丁宅，我运气好，拿到了一张邀请函，所以想跟你们合作，要么我出钱雇佣你们做事，无论是否拿到奖金，我都会支付报酬，要么我们合作，拿到奖金的话对半平分，拿不到的话……我也不用支付任何酬劳。”
　　“明白了。”王为点了点头，“意思就是，要么我们给你打工，公司赚多赚少都跟我们无关，要么我们和你一起当老板，公司盈利了我们就有钱分，没盈利的话我们就白干活。”
　　何其乐微微笑了下，“是这个意思。”
　　瞿明琮问：“你希望是哪种？”
　　何其乐看向他，“我都可以，其实我对奖金多少并不在意，但我对解谜很感兴趣，很想知道丁兆林的女儿究竟为什么会自杀。”
　　“那就按照奖金对半平分的方式来合作吧。”瞿明琮起身，在电脑桌上翻了翻，找到那天徐心琪打印的表格，走回来递给何其乐，“这个，填一下。”
　　何其乐接到手里，看了看。
　　瞿明琮又递他一支笔。
　　“谢谢。”何其乐拿起笔，开始规规矩矩的填表。
　　表格的内容很简单，姓名、年龄、联系电话、家庭住址以及身份证号码，然后填一下委托内容和时间就行了。
　　瞿明琮现在需要的，也正是这些内容。
　　趁着何其乐一笔一划写得正认真的时候，瞿明琮羊装随意的开口：“你看起来很面熟，上次在路上遇见的是你吧？你当时怎么喊我姐姐？”
　　笔尖顿了顿，两秒后继续写下去。
　　“那天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他回道。
　　瞿明琮嘴角微翘，似带嘲讽的道：“把男的认错成女的，稍微有点夸张吧。”
　　何其乐一本正经的解释：“我高度近视，那天隐形眼镜掉了，本来想找个姐姐问路，走近了才发现是男人，当时我觉得很难堪，所以立刻走掉了。”
　　瞿明琮觉得这小子心理素质不错。
　　“年龄……18？看着不像。”他说道。
　　“可能因为我长得显小吧。”何其乐坦然自若的继续填表。
　　瞿明琮决定再来点儿狠的，“前几天有人提着一篮水果去我家，我查了监控，那个人长得很像你。”
　　素不相识却登门拜访，他倒要看看这个何其乐怎么编理由。
　　对方果然又停了笔。
　　何其乐抬头看他，神情诚恳，“如果给你造成困扰，我向你道歉，我不是有意打搅，是因为在网上知道你们查桉很厉害，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虚假的吹捧，所以我才会想办法查出你的地址，本来想和你当面聊，但那天你不在家，我放下果篮就走了。”
　　“有点牵强啊，”瞿明琮笑了笑，“想找我当面聊，可以来事务所打听，为什么非得去我家呢？”
　　“因为我认为，想要了解一个人的人品，最直观的方式就是去他家里看一看。”何其乐认真的说，“你们在网络上的名气很大，查桉水平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我如果决定跟你们合作，人品也是非常重要的考量条件。”
　　“嘿，你这小孩年纪不大，还挺谨慎。”王为笑道。
　　何其乐对王为说：“我是一个解谜爱好者，严谨是必备素质之一。”
　　他放下笔，把表格递给瞿明琮，“我填好了。”
　　瞿明琮看了眼表格，上面填写的期望时间，是这周六的下午五点。
　　“调查时间需要这么精确吗？”他问。
　　“周六下午，丁老先生会在家宴请所有参加这次调查活动的侦探，凭邀请函入席。”何其乐说道，“不过地址还没定，听说要等到周五晚上才会发通知告诉我们。”
　　瞿明琮思索片刻，放下表格，对何其乐说：“那就周六在事务所碰头吧，到时候我们会提前把合同打印出来，正好你在事务所签了字，我们再一起去见那个丁老先生。”
　　“可以。”何其乐站起身，拿起一旁的白色羽绒服慢慢的穿上，“……那就周六再见了。”
　　“嗯，合作愉快。”瞿明琮道。
　　何其乐将拉链拉到最高处，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看了眼瞿明琮，“……合作愉快。”
　　然后低着头走出了事务所。
　　玻璃门关上，王为看着走远的人影，忍不住发笑：“还说什么解谜爱好者，当自己是柯南呢？嘿，现在的小孩真有意思。”
　　瞿明琮没理他，而是立即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许辰杰——
　　“喂，帮我查个人，名字叫何其乐，身份证号码是……”


第129章 都市传说
　　瞿明琮把表格上的身份证号码报给许宸杰，只要是青江市的居民，许宸杰就可以从他那边的网络库里调取到居民信息。
　　没过多久结果出来了——
　　身份证上的人，压根不是何其乐，名字和照片全都对不上。
　　“你查这个人做什么？遇到骗子了吗？”许宸杰关心的问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嗯……暂时不用，对方是个小孩子，”瞿明琮想了想，“如果我解决不了，再找你帮忙吧。”
　　他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
　　王为刚才跟着听了個大概，好奇的问他：“要不要问问人家，说不定是填身份证的时候写错数了呢？”
　　瞿明琮侧过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瞟他一眼。
　　王为：“…………”
　　王为挠挠头，吐出一口气，“好吧好吧……对方既然会跑去你家里搞调查，还提前来事务所踩点，应该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就是不清楚那个小孩为什么隐瞒自己的身份。”
　　瞿明琮扯了下嘴角，道：“他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从小琪那里知道在事务所下单的客人都是实名制，当时的表情好像有些在意，我怀疑他没有成年，所以才会借用别人的身份证。”
　　“对啊，我们事务所不接未成年客人的订单。”王为恍然，“可是这样的话，我们和他的合作要取消吗？沾上未成年人很麻烦啊，万一被对方家长知道，说不定会倒打一耙，觉得自己家孩子被我们欺诈了。”
　　瞿明琮轻轻摇头，“不用取消，这次是合作，不是雇佣关系，所以我们没有收他任何费用，谈不上欺诈，而且取消合作的话，还不知道他暗中会有什么行动，不如趁这次机会探探他的底。”
　　王为讪笑，“不取消当然好，毕竟奖金有一百万呢，不过……对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而已，我们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瞿明琮说：“我紧张的不是他这个人。”
　　我紧张的是，这个人身上或许有着关于小乔身份真相的关键线索，也是现阶段能找到的唯一的线索。
　　这话没必要跟王为说，就算说了，王为也理解不了。
　　瞿明琮不再多说，端起茶几上剩下的半杯玫瑰花茶一气喝完，然后站起身，一边活动肩膀一边走向电脑桌，“总之，先在网上搜索一下关于古琛博物馆的资料。”
　　“啊……”王为顿时满面愁容，“我还有视频没剪辑完呢。”
　　瞿明琮已经打开了搜索引擎，“这次效率怎么这么低？以前的视频我记得你几个小时就能弄好。”
　　“这次我分成几段了，以前是我没经验，视频做得太长了，上次佟原的案子，素材加文案我前前后后能整出至少三段视频！”王为逐一列举，“分别是案件解析，人物分析，犯罪心理分析。”
　　瞿明琮闻言一笑，“你还懂犯罪心理？以前写作文都要抄我的……”
　　话还没说完，余光瞥见电脑桌上摆着几本厚厚的书籍：《犯罪心理画像》、《犯罪心理学》、《FBI心理分析术》……
　　“好吧……”瞿明琮改变主意，起身道，“我回去用家里的电脑查，不能影响你上进。”
　　“你家的电脑都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估计卡得要死，你就在这里查吧，”王为环顾四周，叹道，“看来，事务所是时候该再添一台机子了。”
　　他坐在沙发上，用手机打开购物app，开始挑选电脑。
　　瞿明琮见状也坐下来，继续搜索古琛博物馆。
　　网络搜索，也算是一般委托订单的第一个环节，哪怕只是寻找失踪宠物的委托，他们通常也会先在同城的宠物论坛上发寻宠启事，利用网络增加寻回概率。
　　瞿明琮搜索出与古琛博物馆相关的许多信息，他发现这家博物馆就如何其乐所说，非常有名。
　　博物馆这类场所，有名气的通常带有“国家”头衔，再不然就是xx省，xx市。
　　作为一家私人博物馆，能够得到大众的认可实属罕见。
　　这也能够理解，毕竟个人的财力物力不能与政府相比，那么搜集来的展品，无论数量还是珍惜程度，自然都会相对“普通”一些。
　　他找到一家点评网站，私人博物馆的评分挺高，有9.0，再看底下的评价，让他稍稍有些惊讶。
　　因为他发现这家博物馆的评分之所以高，与展品没什么关系，因为评论区的网友全在讨论一个怪谈。
　　更确切的说法是，一个都市传说。
　　“喂，王为……”瞿明琮皱着眉，慢慢拖动鼠标，“你知道哭女吗？”
　　王为了解网络上所有都市传说，一聊起这个简直如数家珍，“哭女？知道啊，不就是半夜楼道里传出女人的哭声吗，据说那个声音比普通哭声更刺耳，非常恐怖，如果有人抱怨，嫌哭声吵闹，哭女就会现身……哎不对啊，你不是在查案子吗？怎么突然问这个？”
　　“古琛博物馆的评论区里很多人都在聊这个哭女。”瞿明琮皱眉翻了几页，“他们说夜晚从博物馆附近经过，会听见诡异哭声，还说博物馆的四楼有一个展厅闹鬼，被封起来了。”
　　“啊？”王为走过来，“我看看……哭女是从北边传来的都市传说，怎么会在青江市流传起来？”
　　“都市传说还分地域？”瞿明琮不解。
　　“肯定要分的啊，”王为解释道，“就比如日本那个关于厕所里的花子的都市传说，很多人知道这个都市传说后，上厕所不敢进第三个隔间，害怕遇见花子，但如果场景换到印度，一个印度人上厕所，厕所里却出现一个日本鬼怪，这不是很容易出戏吗？”
　　“有道理。”瞿明琮点头。
　　王为又看了看评论区，疑惑的说道：“应该是巧合吧，这个都市传说至少有几十年了，比博物馆建成的年份还久，博物馆的哭声不可能跟哭女有关啦，也许是有人凑巧听见哭声，又凑巧知道这个传说，于是在网络上故弄玄虚。”
　　“确实有这种可能……”瞿明琮握着鼠标，停在一条评论上，眉头皱得更深，“这些写评论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连博物馆馆长的家事也知道？”
　　【萌友693381731：丁兆林他女儿死了之后博物馆每天晚上都传来哭声，太蹊跷了，他女儿该不会是被哭女害死的吧？】
　　王为看着这条评论，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第130章 噱头
　　瞿明琮瞟王为一眼，“怎么？害怕？”
　　王为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嗯……”
　　瞿明琮：“…………”
　　“你那是什么眼神？”王为郁结，“我又不是害怕哭女，我是……我是想到上次的猫头女，本来是去找猫，结果找到……”
　　实实在在的尸体，要比虚虚幻幻的传说可怕多了……
　　瞿明琮翻了翻网页，“丁兆林的女儿已经死了一年多，尸体早就烧成灰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王为犹犹豫豫，“可你不觉得，最近我们事务所的气场变得有点怪怪的吗……”
　　“怎么怪了？”瞿明琮仍在翻网页。
　　王为忍不住道：“就是说……命桉啊，越来越频繁遇到了，自从你在河滩上挖出那具尸体，之后遇到的每个桉子几乎都会死人，想想真是有点吓人……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孕妇效应？”
　　瞿明琮抬头看他，“什么？”
　　“你没听说过吗？就是孕妇效应啊，”王为认真解释道，“当一个女人怀孕了，就会发觉身边有很多孕妇，同类的例子还有，当你买了跑车，你在路上更容易遇到跑车，当你拎上LV的包又会发现满大街都是LV——科学研究表明，当我们拥有某个特征时，我们会比别人更容易注意到外界和我们有同样特征的事物，所以同理，当我们的事务所开始接触命桉，就会自然而然发现更多命桉！啊！我突然悟了！”
　　“你看看这个。”瞿明琮无视他的长篇大论，点了点电脑屏幕。
　　王为伸长脖子凑近看，“……丁兆林发布百万悬赏调查继女死因？这标题起的，啧，特意强调‘继女’，不就是故意想增加话题吗？”
　　看完标题，继续往下看，眉头渐渐皱起来。
　　“看来这个百万悬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王为阴阳怪气的笑了下。
　　网页上是一篇标题为《丁兆林发布百万悬赏调查继女死因》的新闻。
　　内容大意是，因报名的人数太多，为避免人多混乱从而影响到调查，所以丁老先生会分期发放邀请函，每一期从报名者里随机选出四位，且每期时长为两周，两周之后无论进展如何，报名者都必须提交调查结果。
　　目前这个活动开展了两期，也就是说，丁兆林手里已经积攒了八份调查报告。
　　虽然这八份调查报告都没有得到丁兆林的认可，但之后参加活动的侦探可以以此为基础继续深入调查。
　　瞿明琮再稍微搜索一下，又搜出几篇被人公布到网上的调查报告。
　　“这还真是……毫无隐私可言啊。”他冷冷盯着网页上那几段文字，眼底流露厌恶。
　　王为也调侃道：“要是我死了以后被人这么查，估计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既然要调查自杀原因，自然少不了调查死者的私生活，上什么学校，交什么朋友，有什么兴趣爱好，全部被挖出来进行剖析推理。
　　瞿明琮本以为这些调查结果要等自己见到那位丁老先生之后才能拿到，没想到网上随便一搜，就搜出来好几篇，看来参加这个活动的条款里，并没有对情报外泄进行设限。
　　“应该是拿着百万悬赏做噱头吧，”瞿明琮澹澹道，“哭女的都市传说，加上继女的离奇死亡，给博物馆增加话题，带来知名度和客流量。”
　　王为也兴趣大减，懒洋洋的回道：“看来这一百万是拿不到了，不过还好，只要提交报告就能拿到两万块的补偿，也不算太吃亏啦。”
　　瞿明琮对这种凑热闹的活动同样不感兴趣，他之所以答应何其乐一起合作，只是想见招拆招，查出何其乐真正的身份。
　　瞿明琮将网上那几篇调查报告下载打印下来。
　　等待打印机工作的时间里，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眼手机屏幕，发现电话是乔月萤打来的。
　　上次见面时，他给乔月萤留了自己的名片，他还记得自己对她说过，如果有任何新的发现，都可以给他打电话。
　　瞿明琮接通电话，心中萌生期待，“你好……”
　　寒暄还未开始，电话那头的女人已经发出质问：“为什么没有给我打电话？”
　　瞿明琮微愣。
　　“你见过沉晶了，对吗？”乔月萤道，“我说过，你们见面后无论查到了什么，都请务必告知我。”
　　“抱歉，我忘了。”瞿明琮按了按眉心，“沉晶那边没查出什么结果，当时觉得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影响你养病，所以想等查出更多线索了再打电话给你，后来一直在忙，把这事忘了。”
　　“这对我而言不是小事。”乔月萤的口吻格外认真，“因为你没有联系我，我一直很担心！我以为你的身体已经被她彻底占据，所以失去意识无法主动联系我！”
　　瞿明琮略感尴尬，“……不会发生这种事，我这边……暂时安全。”
　　“瞿明琮，你不能掉以轻心。”乔月萤郑重的说道，“你不了解她，我和她在一具身体里共处了一年时间，她就是那种，只要尝到甜头，就会变本加厉的索取，贪婪无厌！”
　　瞿明琮心想没错，如今一个小小的新手礼包已经打发不了她了。
　　“嗯，谢谢，我会注意的。”他礼貌的表达谢意，又问，“你最近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有。”她回道，“不过身体这两天感觉好了不少，等出院后我也会开始着手调查。”
　　瞿明琮嘴角微抽，心想这大可不必。
　　但他暂时想不出拒绝乔月萤的理由，毕竟这对人家而言，是心里的一个难解的疙瘩。
　　“你和沉晶见面后是怎么聊的？”乔月萤问。
　　瞿明琮回答：“那次绑架事件中，她和你一样被车撞了，并且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所以我没有从她那里得到任何线索。”
　　“失忆？”电话里，乔月萤沉默了片刻，随后冷笑，“看来沉晶也是她的壳子。”
　　瞿明琮：“…………”
　　乔月萤又道：“失忆的那段时间，应该就是她占据沉晶身体的时间，至于为什么沉晶会彻底失忆，而我却能保留这部分的记忆，大概是因为，那次绑架事件中歹徒突然倒车撞向我们，事发突然，给她造成强烈的应激的反应……对，没错，一定是这样，所以她出现在我身体里时，是没有完全觉醒的状态，只要我查清楚沉晶失忆的时间节点，应该就能搞清楚她是什么时候进入沉晶身体里的。瞿明琮，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瞿明琮：“………………………………”


第131章 谈得跟没谈一样
　　比起之前见面时的状态，现在电话里的乔月萤可以说中气十足，那股果决强硬的气势也逐渐显现出来。
　　瞿明琮勉强应付一阵，终于结束通话，心情相当无奈。
　　他本以为乔月萤苏醒后会专心调养身体，可对方似乎对之前的经历耿耿于怀，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真难搞啊……
　　虽然他想查出小乔的真实身份，但他完全是出于自己那点私心，并不希望她像个罪犯一样被乔月萤穷追勐打，只能以后想办法疏远乔月萤了，也许等乔月萤查了很久都没有收获后，就会自己放弃吧。
　　瞿明琮把打印出来的调查报告略作整理，扭头对王为道：“我回去研究研究，你接着弄视频吧。”
　　“啊~~~”王为发出不甘愿的叫声，“又留我一个人看店！”
　　瞿明琮笑道：“觉得寂寞就去找小琪，你也该给人家低头认个错了。”
　　“别逗了，她话多事也多，整天挑我毛病，烦都烦死了。”王为长叹一声，“唉，还是你舒服，网恋没人管，自由自在的多好~”
　　瞿明琮瞥他一眼，“你想要自由自在，那还谈什么恋爱，我看小琪还是趁早换人比较好，放你自由。”
　　王为听了，悠哉地往椅背上一靠，两条腿翘在电脑桌上，摇头晃脑回道：“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太自由了确实没个恋爱样儿，就比如你吧，啧~这网恋谈得跟没谈一样。”
　　瞿明琮：“…………”
　　玻璃门哐的一声被瞿明琮拉开，他一言不发的大步走出去。
　　王为愣了愣，冲他喊道：“喂！我开玩笑的，你不会生气了吧？喂！——”
　　门外的瞿明琮已经走远了……
　　……
　　…………
　　回家后，瞿明琮开始看那几篇调查报告。
　　一共打印了六份，其中有三份的调查结果相似，都认为丁兆林的继女自杀和抑郁症有关，另外有两份将矛头指向丁兆林的妻子，认为是妻子的控制欲导致女儿跳楼自杀，还有一份直接怀疑上丁兆林，认为丁兆林对继女图谋不轨的谣言可能就是真相。
　　瞿明琮很想让自己专注一点，但王为刚才那句话的杀伤力似乎过大，始终心绪浮躁，静不下心来。
　　他烦躁的倒在床上，眼睛直直瞪着天花板。
　　他现在，根本没兴趣去查别人的女儿为什么自杀，他只想知道怎么让手机里那个家伙出来，到现实中来！
　　瞿明琮打开app“我的甜心女友”。
　　穿着轻纱的精灵仙子正在森林中轻盈的漫步，她手提一个开着小花花的草编篮，篮子里有几朵蘑孤，每一朵蘑孤都花哨得很。
　　瞿明琮真羡慕她的无忧无虑。
　　“在采蘑孤？”他面无表情的问她。
　　小乔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是这个场景附带的收集系统，集齐全套收藏品，就能自动解锁一件新家具。”
　　“收集蘑孤？”瞿明琮皱眉。
　　“对啊，很难找的，”她晃了晃自己的篮子，“全套24款蘑孤，我才找到15个。”
　　“这么悠闲，不如出来帮我找线索。”瞿明琮拿起调查报告在手机镜头前晃了下，“收集全部线索，就能解锁百万悬赏金。”
　　其实调查才刚刚开始，他没遇到什么难题，之所以想让她帮忙一起找，住要是看不惯她闲着。
　　小乔的表情果然立刻不好了。
　　“不是周六去博物馆吗？干嘛这么积极，提前调查又不会多给钱！”她抱怨道。
　　瞿明琮发现自己可能有点变态，看到她在手机里瘪嘴皱眉一脸不高兴，他反而心情舒朗了不少。
　　“这是何其乐的委托，说不定跟你的事有关，我当然要积极。”他笑着问她，“最近粉丝群里有出现那个人吗？喊姐姐的那个。”
　　“你是说那个叫小欢乐的？没有哇，退群以后就没见过了……”小乔蹙眉想了想，“何其乐，小欢乐……名字都带一个‘乐’字，该不会就是他本人吧？真可疑。”
　　瞿明琮道：“他可是一上来就喊姐姐，说不定是你弟弟，你再好好想想，真的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没有……”小乔迟疑的摇头，“不过好怪啊，如果他真是我的弟弟，那我应该也有父母吧？找过来的人为什么不是我的父母而是弟弟？还有啊，他能够那么坦然的对着一个男人喊姐姐，说明他认为我在你的身体里，正常人不可能接受这种事吧？要么是乔月萤那种经历过的人，要么是本身知道我具有这种能力的人，唔……这样推理下来，这个何其乐大概率知道我拥有进入别人身体的能力……不对，还是不对，如果他知道，那我在乔月萤身体里的时候，他怎么没找过来？而且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进入别人的身体啊，乔月萤还是植物人的时候，你就带我去见过她，对吧？那个时候我有尝试过，可是根本毫无头绪，我明明在手机里呆得好好的，怎么去别人的身体里？？？”
　　她哇啦哇啦说了一大堆，并且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瞿明琮打断她：“要不然下次见面，我们跟他直接挑明算了。”
　　“挑明？”她错愕的扬高了音量，“你的意思是直接告诉对方，我在你的手机里？！不不不不……不可以！不能因为对方喊了姐姐，就认下这门亲戚，万一是烟雾弹怎么办？敌友不分的情况下，让他们都误以为我只能在人类身体里游荡好了，手机是我最后的底牌，我绝对不能暴露！”
　　“你还真是能沉得住气啊……”瞿明琮无奈的看着她，“换作是我被困在手机里这么长时间，任何可以离开的机会都会抓住不放。”
　　“嘿嘿，我好像是挺擅长一个人独处的，”她笑呵呵，“完全不会觉得无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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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明琮：“我那么说并不是夸你的意思……”
　　“啊，我知道了！”她眯起眼睛，笑盈盈看着他，“无聊的人不是我，是你觉得无聊了，对不对？”
　　瞿明琮：“…………”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寂寞无聊，我就陪你一起查这个桉子吧~”她用一副骄傲又宠溺的口吻说，”把调查报告的电子文档发我一份，我来看看！~”


第132章 太凑巧了
　　现成的调查报告可以帮瞿明琮节省大量时间和精力，但缺点也有。
　　因为这些调查报告都是别人总结出来的，所以主观性太强，容易被误导。
　　小乔看完一圈，不解道：“这些调查报告都好狡猾哦，好几份报告都认为和抑郁症有关，可是你想想，对方都自杀了，肯定或多或少有点抑郁吧？还有一份报告认为和对方的母亲有关，全国至少一半以上的家庭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亲子矛盾，尤其十几岁这个年龄段，和父母产生矛盾实在太常见了。”
　　瞿明琮轻轻点头，“嗯，人已经死了，现在可以说是死无对证，丁兆林拿着一百万当噱头，吸引感兴趣的人去调查，至于调查出什么样的结果，都只能作为一种推论，缺乏真凭实据，最后这笔奖金会给谁，估计全凭他心情。”
　　“那也太没成就感了，”她不高兴，“我们别去了，浪费时间。”
　　“这是何其乐的委托。”瞿明琮强调。
　　她瘪着嘴看他。
　　他不说话，也看着她。
　　两个人奇奇怪怪的对峙片刻，她最先没了耐心，烦闷的说道：“好啦知道啦，我们要认真调查，好弄明白何其乐的真正目的，我知道啦……”
　　瞿明琮起身打开电脑，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便签纸，“先从线索收集开始吧，丁兆林的继女好像叫丁娜，是吗？”
　　调查报告上有死者的基本信息
　　他凭记忆在便签纸上写下来：丁娜，18岁，就读于青江市耀鑫中学，高三（2）班……
　　小乔顺着他的话继续说：“自杀的时间是去年八月份，她读高三，也就是说自杀时间是高考结束后的暑假，脱离了校园环境，可以排除掉校园霸凌。丁家有钱，小孩用不着靠高考改变命运，考场没压力，所以也可以排除高考落榜打击过大导致自杀。查查人际关系吧，看看她有没有认识什么渣男啦，有没有受到威胁，被勒索，被PUA……然后查查她和继父丁兆林的关系怎么样，丁兆林和她妈的感情怎么样，反正自杀这种事来来回回就只有那么几种可能。”
　　她又小声嘀咕一句：“调查报告上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根本没什么好查的……”
　　瞿明琮若有所思，“距离丁娜自杀已经一年多了，那次绑架事件，好像也是一年多以前发生的事。”
　　“是吗？那还真巧。”她语气凉凉，“你不会觉得我就是那個丁娜吧？我告诉你哦，那不可能，像我这样聪明又敏锐的人，不可能是个幼稚的十几岁高中生，我的年龄至少也得三十左右吧！”
　　“我没那么想，你肯定不是丁娜。”瞿明琮在便签纸上记下时间，“丁娜是在八月自杀，绑架事件我记得发生在九月份。”
　　“噢，隔了差不多一个月呀。”小乔说道。
　　瞿明琮把记录线索的便签纸一张一张贴在墙上，“跟时间没关系，而是我觉得，你这种性格的人不会自杀。”
　　他在下一张便签纸上，写下“何其乐”三个字，也贴到墙上，然后静静端详了一会儿。
　　何其乐说过自己是解谜爱好者，可丁家这个案子除了牵扯上都市传说有些趣味性，此外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
　　如果真是解谜爱好者，与其关注自杀案件，不如去追查真正的命案。
　　瞿明琮觉得何其乐选择调查丁家，应该有某个特殊的理由。
　　他思索着，慢慢说道：“绑架事件发生后，你进入乔月萤的身体里，与她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如果把时间往前推，绑架事情发生前，你在哪？你在沈晶的身体里……可你为什么会在沈晶的身体里？沈晶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乔月萤的办公室里？……因为沈晶是外调过来的助理……谁的助理？……吴奉晟检察官的助理……办公室里明明有两位新人检察官和一名实习生，吴奉晟为什么还需要助理？……”
　　他记得乔月萤提过，吴奉晟是一位非常资深的检察官，当时临近退休。
　　一个临近退休的人，为什么会需要助理？是因为手里的案件很繁杂，或是很重要？
　　瞿明琮想了想，对小乔说：“给乔月萤发消息，问问她知不知道当时吴奉晟在查什么案子。”
　　小乔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瞿明琮继续用电脑搜索相关信息，他不查丁娜的信息了，而是调查丁兆林这个人。
　　毕竟丁娜的年龄太小了，如果真跟检察院的案子扯上关系，瞿明琮认为丁兆林的可能性更大。
　　丁家是收藏世家，丁兆林也对这方面感兴趣，从小跟着家中长辈学文玩鉴赏，网上关于他的新闻不少，大多也是和古董文玩有关，比如在国外某个拍卖行拍下了什么藏品，又比如举办了什么主题的艺术展，诸如此类。
　　负面新闻很少。
　　这种家世的人看重名声，一言一行都讲究规矩，瞿明琮在网上能查到的唯一污点，就是丁兆林对继女图谋不轨的谣言——几乎已经被认定是谣言了。
　　因为网友认为，丁兆林敢拿出一百万悬赏调查，就说明问心无愧。
　　当然，也有些人是逆向思维，觉得丁兆林是故意算计大众心理，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所以丁兆林发布悬赏的行为，基本上洗白了自己，还给博物馆做了一番宣传，可谓一举两得。
　　瞿明琮不禁想，这人虽说是个收藏家，但同时也是一个生意人。
　　他正琢磨着，这时手机里的小乔说：“乔月萤回消息了，说查不到。”
　　瞿明琮微愣，“……查不到？”
　　“喏，你自己看嘛，她发了好长一段。”小乔把手机界面切换到消息框。
　　瞿明琮蹙着眉一字一句看。
　　乔月萤说她给同事打了电话，托同事登录检察院的内部系统，检索去年九月份，吴检察官处理的案件，但结果是，检索没有结果。
　　吴奉晟在去年九月处理的所有案子，档案资料全没了。
　　同事声称上周系统进行了一次升级，有可能是升级过程中导致了文档丢失，已经报错给了技术部门，但能不能恢复暂时未知。
　　这次升级的时间，未免太凑巧了。
　　他刚想查一查吴奉晟的案子，案件资料就消失了。
　　瞿明琮怔然片刻，低声喃喃：“上周升级系统……上周……你记不记得，上周我们见过乔月萤之后，被一辆车跟踪了？”
　　小乔有点被吓到，“你是说……这事是跟踪我们的人干的？”


第133章 查查查
　　“我不确定，我只是觉得太巧了。”瞿明琮的思绪陷入迷雾中，“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删改检察院内部的档案资料？是内部人员干的？还是黑客干的？”
　　顶尖黑客不仅报价高昂，而且非常难约，除非涉及到非常重要的任务，否则谁会不惜代价的去请黑客？仅仅只是为了删除一堆资料？
　　瞿明琮实在难以想象,那些卷宗并不是什么重要机密，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也许他们要删掉的不是案件本身，而是档案里涉及到的人或事。”他思索着，“可是删掉的意义是什么？就算文档没了，那个退休的老检察官还活着，他们难道还能把一个大活人的记忆删掉？”
　　“年纪一大把了,不用删记忆也会自然忘掉啦~”小乔叹道，“反正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目的都很明确,就是不希望你继续查下去。”
　　说完自己一愣，嘀咕道：“我的身份有这么要紧吗？居然引来一群人阻拦调查？……看来人工智能的可能性还是很大嘛……神秘部门为了保住人工智能已经觉醒的秘密，于是对你百般阻扰！”
　　“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瞿明琮皱眉道，“能够删改内部资料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这次为了阻止我们，对方删掉了整個九月份的资料，如果我们继续调查下去，对方会不会做出更过激的行为？……不行，得让乔月萤当心点，说不定她已经被盯上了。”
　　他拿起手机给乔月萤发消息,叮嘱她不要再追查这件事，以免惹来麻烦。
　　乔月萤显然不是听劝的性格，只淡淡回了一句她心里有数。
　　瞿明琮不禁感到头疼。
　　毫无疑问乔月萤这人的行动力很强,说查就查，哪怕人还在医院,也能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展开调查,行动力强的同时,性格也要强，完全不惧怕任何恶势力。
　　瞿明琮只看手机里她回复的那行文字，就猜到她一定是打算义无反顾的查下去了。
　　“我不该提醒她小心，”瞿明琮叹气，“她这种性格的人，只会更加激发出斗志，原本她应该安心养身体，这下恐怕拦不住了。”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似的……”小乔撇了撇嘴，有点不爽。
　　瞿明琮道：“周六要跟何其乐去博物馆，最好在那之前再去一趟医院，见见乔月萤，也顺便看看医院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
　　“有必要吗？”她很不乐意，“你不觉得你最近和乔月萤走得过于近了吗？她爱干嘛就干嘛，你管她做什么？”
　　瞿明琮闻言微愣，“……吃醋了？”
　　“跟吃醋没关系！”她提高音量，发泄不满，“乔月萤又不是小孩子,一个成年人，还是检察官,需不需要小心难道她心里不知道？！就算真有危险，她有家人，还有未婚夫，轮得着你关心吗？明明就是你很奇怪，你是不是喜欢上乔月萤了？”
　　瞿明琮惊讶的看着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侣吵架？
　　怪新鲜的。
　　“喂？”小乔拧着眉瞪他，“你怎么不说话？心虚了？还是默认了？”
　　瞿明琮回神，“噢，没有……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思考，我可能确实因为你的缘故，对她有一点另眼相看。”
　　小乔听了，怔怔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泄气般垂下头，“……果然还是要有实体，对不对？人一旦对某人或某物产生情感，就会寻找实物寄托这份感情，好比墓碑，照片，人偶娃娃……必须要看得见、摸得着、真实存在，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是不是潜意识把乔月萤当成我的替身了？”
　　“倒也不至于当成替身……”瞿明琮觉得，他和乔月萤之间，更像是有着共同秘密的合作伙伴，谈不上是朋友。
　　但因为有着共同的秘密，所以如果是和小乔有关的事，他找乔月萤商量远比找王为商量更妥当。
　　他看了看手机里瘪嘴的美少女，轻咳两声，说道：“从长远考虑……感情确实离不开实体，所以这件事要尽快查清楚，等我查清楚了你的身份，也就用不着再跟乔月萤联系了。”
　　“查查查，查了这么久了，你们两个真是执着……”她低着头，烦闷的回道，“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瞿明琮问：“什么办法？”
　　她嫌弃的瞥他一眼，“你别管了。”
　　说完话就扭头钻进森林里了。
　　瞿明琮看着手机里那片精灵森林，仔细琢磨她刚才那句话，渐渐琢磨出一些别的意思……
　　…………
　　……
　　周六到底没去见乔月萤。
　　何其乐约了瞿明琮中午12点在博物馆正门见，考虑到一张邀请函最多只能让两人通行，瞿明琮没带王为。
　　打车到了地方，博物馆门口人来人往，不仅有小情侣结伴进去参观，还有不少家长带着小孩过来。
　　与这些人相比，瞿明琮和何其乐这对组合反倒显得古怪。
　　尤其何其乐那一身白色羽绒服，白得刺眼，还戴着白口罩，更古怪了。
　　瞿明琮终于问出了心底长久的疑惑：“你不热吗？”
　　何其乐微微一愣，抬头看瞿明琮。
　　瞿明琮比他高出一个头，站在面前高高大大，上身是宽松的加绒冲锋衣，下面运动长裤，背包单肩背在身后，整个人利落洒脱。
　　何其乐抿了抿嘴唇，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回道：“我体虚。”
　　“才几岁就体虚？”瞿明琮笑道，“多锻炼身体吧。”
　　何其乐闷闷不乐，“我有教练……只不过从小体质差，容易生病，这种季节更要注意保暖。”
　　瞿明琮笑了下，环顾四周，随意说道：“再过一会儿就到12点了，现在进去吗？”
　　何其乐拿出邀请函，认真打量这座占地面积广阔的博物馆，片刻后指向三楼的一扇窗户，“应该是那里，邀请函上说见面地点在博物馆的东馆三楼的会议室。”
　　瞿明琮望过去，发现建筑的两侧标注着“东”和“西”，不过从外面看建筑是一体的，所以里面应该是互通的。
　　何其乐的手指又往上抬了抬，说：“四楼……东侧那扇窗户，丁娜应该是从那个地方跳下来的。”
　　瞿明琮的目光往上移，看见了一面紧闭的玻璃窗，里头没有一丝光亮。


第134章 老先生
　　他收回目光，问何其乐：“你怎么知道？”
　　“这家博物馆我以前来过，所以比较熟悉。”何其乐语调缓慢的说道，“展品基本上都陈列在西馆，东馆这边，一楼是纪念品商店，二楼有荧幕投影，专门播放馆内展品的一些介绍，三楼和四楼是博物馆的办公区域。”
　　瞿明琮闻言不解，“就算是以前来过，光是站在建筑外面，也很难区分清楚办公室的窗户或者跳楼的窗口是哪一个吧？”
　　何其乐沉默片刻，回答：“博物馆的平面图，我背下来了，能分清楚。”
　　瞿明琮随口道：“那你的空间思维挺不错。”
　　何其乐看他一眼，而后默默向前走，瞿明琮见状跟上他，两人在博物馆入口处出示了邀请函，跟随队伍进入博物馆。
　　进去以后，是一个非常开阔的大厅，四方形，地板装潢成国际象棋的黑白格，还摆了几個等人高的石膏象棋雕塑。
　　有不少小孩把这里当做游戏场，围着雕像追逐打闹，或者玩跳房子的游戏，而左右各有一条通道，连接着博物馆的东馆和西馆，两侧都有电梯。
　　这么看来，博物馆是一座左右完全对称的建筑。
　　何其乐走在前面，领着瞿明琮乘电梯去三楼的会议室——出了电梯，立即感觉到三楼比一楼安静许多，从西馆那边传来悠扬的古琴声，地砖与墙壁的装潢也古色古香。
　　何其乐似乎对这里的构造非常熟悉，出了电梯就右拐，步履没有一丝停顿。
　　会议室的装潢也充满古风，里面更像是一间茶室，木制的茶桌、古朴的圈椅，灰调的背景墙上挂着几幅禅意的字画，边上还摆了一盆枝干遒劲的盆景。
　　这样的环境下，让人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变低变轻了。
　　门口站着一个笑眯眯的戴眼镜的年轻男人，主动与瞿明琮握手：“你好，我是丁先生的助理，负责协助你们这两周的调查活动，请坐。”
　　大概是因为瞿明琮看上去比何其乐年长，这位助理很自然的把何其乐当成他的小跟班了。
　　何其乐也没表现出不满，神色平静的和瞿明琮一起入座。
　　刚坐下不久，其他人也陆续到了。
　　瞿明琮居然看见了一个面熟的，之前在事务所见过，他正张口想打声招呼，却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好在那人还记得他，扬起笑脸率先道：“明哥！你也参加百万悬赏活动了？我是梅超，你还记得我吗？”
　　瞿明琮朝对方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梅超已经对身边另外两人介绍：“他就是明哥，王小明事务所的调查员，王小明你们应该知道吧？那个佟原的案子就是他侦破的，还有之前玻璃河上的男尸……最近他们事务所特别火，有明哥加入，咱们这次的调查热度肯定高。”
　　瞿明琮迟疑的看着他们，“你们……已经认识了？”
　　梅超点点头，“是啊，我们来得早，刚才去下面看了一圈展品，你知道吧？咱们的邀请函可以免费入馆参观，两周内不限次数。”
　　他又向瞿明琮介绍身边的两人：“这位是潘方，从岳城过来的私家侦探，这位是曹修文，以前是青江晚报的记者，现在在做自己的自媒体号。”
　　瞿明琮顺势和那两人握了握手，“你们好。”
　　他在想要怎么把何其乐介绍给大家，余光一瞥，何其乐脱了羽绒服，单手夹着羽绒服坐在茶桌一侧，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完全没有过来参与社交的意思。
　　冷漠得很。
　　瞿明琮想要介绍的念头也就作罢了。
　　这边丁老先生的助理开始为他们泡茶，笑容和气道：“各位先坐一会儿，喝点茶，我们丁总马上就到了。”
　　坐下喝茶，不可能干喝茶，总要聊些什么，瞿明琮很自然的找梅超搭上话：“我记得你之前是做学习教育相关的？”
　　“是啊。”梅超坦然的笑道，“学习教育的赛道太难做了，现在卷得不行，想卖课也卖不动，所以我现在沾边做一些关于青少年心理的内容，丁家的千金高考结束就自杀了，很适合做做延伸内容，所以过来参与一下，也顺便结识一些同行嘛。”
　　坐在梅超旁边的男人是曹修文，点了点头附和：“时隔一年多的案子，想要完全查清楚估计是不可能了，但是深挖一下，兴许能挖到一些新素材。”
　　曹修文旁边坐着潘方，人如其名，是个方脸的壮汉，开口说道：“查出来就能拿一百万，查不出来也有两万辛苦费，顺便还能在网上让自己涨涨热度，稳赚不赔的买卖。”
　　瞿明琮心想：这些都是实在人啊……
　　丁兆林拿百万悬赏为博物馆打广告，吸引来的人也是为了热度，看来没几个人真的关心那个女孩自杀的原因。
　　梅超仿佛跟他很熟，问道：“明哥，你们事务所的业务应该很多吧，怎么也来了？”
　　瞿明琮随意回道：“跟你们一样。”
　　大家都露出了然的神情。
　　在他们看来，网络时代流量为王，蹭热度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就像张嘴呼吸一样平常。
　　助理泡茶倒茶之后，又将影印的资料分发给他们。
　　瞿明琮粗略扫了一眼，是之前参加活动的人写的调查报告，一共八份，其中六份他在网上已经看过，剩下两份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他快速看完后转手交给了何其乐。
　　室内安静下来，偶尔响起纸张翻页的声音。
　　大家不再交谈，默默看着手里的资料。
　　约莫过了十分钟，茶室的门打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走进来，扫视一圈后，神态和煦的走向一个空位坐下。
　　虽说是银发苍苍，但面色红润，眼睛明亮，看上去不显老态，反而精神矍铄，非常的康健。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位就是名声赫赫的收藏家丁兆林老先生。
　　老先生丝毫没有架子，和气的说道：“资料应该都看了吧？首先，我要感谢诸位能来参与调查，关于我女儿的事，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希望接下来的两周，我们都能有所收获。”
　　瞿明琮攒不了不少疑问，正准备开口问问，忽然感觉到身侧有一道强烈的视线。
　　侧头看去，何其乐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


第135章 青花瓷
　　瞿明琮：“…………”
　　对于何其乐的突然专注，他感到有点莫名其妙，明明进来以后一直表现得漠然，怎么现在突然来了精神？
　　瞿明琮挑了下眉，而何其乐像是猛然回神，脸上显出迷茫的表情。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瞿明琮低声问。
　　“……我没事。”何其乐低下头，拿起瞿明琮刚才交给他的资料再次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时，助理再次分发资料。
　　瞿明琮接到手里，发现是一份条款很完善的合同。
　　丁兆林是甲方，而他们这些参与调查的人是乙方，甲方会积极配合乙方的调查活动，并于两周后支付劳务费两万，乙方有义务针对丁娜自杀一事展开调查，最迟12月31日晚上20：00以前提交调查报告。
　　瞿明琮打开手机看了日历，12月31日正好是下下个周六，隔了两周。
　　“这上面好像没提奖金的事。”梅超将合同翻来翻去看了几遍，问丁兆林，“丁先生，那一百万奖金您是个什么打算？”
　　对于这個疑问，丁兆林毫不意外，估计以前来调查的人也提过这个问题。
　　丁兆林微笑着解释：“想必你们都知道，我之所以发起这个调查活动，目的是为了消除这一年多来困扰我以及家人的流言蜚语，如果有人能够将前因后果调查清楚，消除谣言，洗去我身上的污点，那就是我的恩人，这一百万自然也会拿出来。”
　　以前做过的记者的曹修文立即摇头，“这可不容易，先不提令千金自杀一事已经过去了一年多，调查难度极大，就算真能查清楚，也不可能封住所有人的嘴，猜测和怀疑是一旦埋下种子，只会永远在那里，不可能彻底消失。”
　　“是啊，”梅超笑了笑，看向丁兆林，“其实想想办法，调转舆论方向应该能办到，但如果想要彻底清除谣言，这还真不大可能，就比如以前咱们玩的QQ，总有那种转发几个群就能领会员或者领红包的虚假消息，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信。不知道丁老先生觉得什么程度才算消除谣言，如果您想要全网没一个人信谣传谣，那可就太难为我们了。”
　　梅超说完，潘方紧跟着开了口：“其实我感觉，经过了前面那两期调查，谣言已经平息得差不多了。”
　　“是的。”丁兆林缓缓点了下头，微笑着说，“花了钱，总要发挥一点作用才行，不然我这钱不是白花了吗？即使没人能够查清原委，只要调查活动持续下去，我相信谣言迟早有一天会中止。现在每期的劳务费是八万，我的这一百万，还能支撑十期。”
　　瞿明琮算是听明白了，这位老先生是想花钱买清誉，拿出一百万，要么充当奖金，要么充当劳务费，最终都能达到目的。
　　他侧过头，低声与何其乐交谈：“你不是解谜爱好者吗？有问题的话现在就问吧。”
　　何其乐沉默两秒，朝他摇了摇头。
　　瞿明琮微微蹙眉，“怎么，社恐？”
　　何其乐脸上流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抿了抿唇，没说话，低下头继续看资料，拒绝再交流。
　　瞿明琮觉得这小孩很难搞，不像十八岁，倒像十三四岁，一股子青春期的别扭劲，有什么话也不能痛痛快快说出来。
　　另一边的梅超、曹修文、潘方三人还在继续发问，询问丁娜自杀的细节，以及相关信息在网络上能公开到什么程度。
　　丁兆林看了一眼助理。
　　助理心领神会，拿起遥控器打开投影设备，客气的解释道：“现在为各位播放丁小姐出事时的监控视频和照片，还有警方出具的验尸报告，因为这些资料涉及丁小姐的隐私，所以没有影印纸质文件，只能在这里观看，也请各位不要录像、拍照，以免信息泄露出去。”
　　助理走到窗边，将几面窗户的窗帘逐个拉下来。
　　室内光线随之昏暗，投影荧幕上的画面也随之清晰。
　　他们看见了一具女尸。
　　没有马赛克，就这么不加修饰的突然出现，大家的脸色都是一变，神情也凝重起来。
　　尸体的姿态是趴着的，脸侧向一边，双目紧闭，长发零散，穿着一件白色连衣长裙。
　　若她还活着，这条白裙应该是飘逸曼妙的，但现在揉进了尘土，沾染了血渍，便显出几分刺目的悚然。
　　梅超受到的冲击最大，脸色泛青，仿佛下一秒就会吐出来。
　　好在照片很快切换到下一张——
　　一个摆放着许多瓷器的房间。
　　“丁娜就是从这里的窗户跳下去的。”丁兆林沉声道，“那天晚上，博物馆值守的保安在巡查时，听见瓷器摔碎的声音，然后发现丁娜站在四楼的窗台上，没等他反应过来，丁娜已经摔下来了。”
　　曹修文问：“那瓷器摔碎的声音是……”
　　“是丁娜从楼上扔下来的，”丁兆林说道，“那是一件宋代的青花瓷藏品，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把瓷器扔下楼后，自己也跳了下去。”
　　潘方不禁道：“宋代的古董，那得值不少钱吧？”
　　丁兆林淡淡一笑，颔首道：“确实价值不菲，不过那天晚上丁娜扔下楼的是一件仿品，真品目前陈列在西馆的三楼，稍后你们可以去看看。”
　　曹修文问：“仿品？那……意思是假货？赝品？”
　　一旁的助理立即出声解释：“还请不要误会，博物馆的展品绝对都是真品，但因为这些展品需要定期保养、修复，所以博物馆内会准备相应的仿品，以替代展品的位置，仿品和真品几乎一模一样，不会影响来这里参观的客人的体验。”
　　梅超听了也点头，“听说国外的博物馆也这么干，那些蒙娜丽莎之类的名画全是假的，真品藏在安全系数最高的保险箱里，反正来参观的人也分不出真假，看假画或者看真画没什么区别。”
　　“可是很奇怪，你们不觉得吗？”瞿明琮皱眉道，“为什么要把瓷器先扔下去？如果只是单纯想毁掉那件瓷器，她可以抱着瓷器一起跳下去。”
　　其他三人看过来。
　　潘方认同的说道：“是啊，这一点确实很奇怪，先摔碎瓷器，自己再跳下去，难道不怕扎着自己？虽说决意自杀的人可能不会在乎那么多，但还是很奇怪……”
　　丁兆林的目光落在瞿明琮身上，淡笑道：“这一点……确实令人不解，希望经过诸位的调查，真相能够水落石出。”


第136章 为了热度
　　丁兆林准备的资料十分详尽，但每一样资料都只能在会议室里看，既不能带走，也不能记录。
　　瞿明琮只能努力用脑子记了。
　　文字的倒还好，照片是真的很难记住全部细节。
　　他问助理：“能退回去再看看照片吗？”
　　“当然可以。”助理在笔记本上电脑上进行操作，说道，“如果调查中需要再回顾这些资料，你们可以随时打电话联系我，合同上有我的电话号码。”
　　梅超回头看了一眼瞿明琮，笑道：“还是明哥厉害，办过命案，心理素质是不一样啊。”
　　幕布上的画面返回到最开始的那张照片。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梅超等人的表情还算平静。
　　——女尸安静趴在地上，在对比强烈的光影中，几处血渍都显出极其鲜艳的红。这是一张在深夜里打开闪光灯拍下的照片，其实并不算吓人，只是因为死状过于真实而使整个画面隐隐蒙上一层恐怖的氛围。
　　瞿明琮蹙眉看着那几处沾了血的部位，问：“摔下来的姿势是趴着的，为什么刚才尸检报告上提到后肩处有刮擦伤痕？她的耳朵上好像也有蹭到一点血。”
　　大家愣了愣，再次看向那张照片。
　　“会不会是摔下来的时候，磕到下面的窗台或者什么硬物之类？”
　　“也可能是她自杀之前撞到肩膀了吧？”
　　“尸检报告上显示死者多处骨折，器官损伤，颅内出血，死因已经很明确了，这点小划伤用不着在意。”
　　“我们的目的是找出她跳楼的原因，多注意一些细节，说不定能有新发现，毕竟大面上的疑点都已经被人查过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
　　曹修文思考后提出一个假设：“有没有可能是丁娜和某人发生了肢体冲撞，比如遇到霸凌、欺辱，并且这种事已经持续了一段时期，给丁娜心理上造成很大压力，那天晚上她再次被欺负，一时崩溃，于是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之前已经有人往这個方向查过了，好像不存在霸凌。”潘方看了看大家，说出自己的看法，“一般而言，高中生突然自杀，要么是学业压力大，要么是校内的人际关系遇到困难，丁娜自杀的时间点是在暑假，不太可能被校内的人欺负。”
　　“可能是校外的人？”梅超也参与进来，积极的抛出自己的观点，“校外的不良学生、社会青年，其实也有机会接触校内的学生，假设有这样一伙人存在，而丁娜本以为毕业后就能摆脱麻烦，但没想到对方又一次找上门来，说不定对方手里还有丁娜的把柄，所以丁娜在绝望下选择自杀。”
　　梅超扭头问丁兆林：“丁先生，请问令千金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性格内向吗？如果遇到麻烦，她是那种会跟父母倾诉的人吗？”
　　丁兆林缓缓摇头，“我虽然名义上是她的父亲，但毕竟是继父，她也不是小女孩了，我总需要避嫌，所以很少干涉她的事，她的个性也比较独立，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至于会不会跟父母倾诉……以前可能会，但最近几年她妈妈身体不太好，哪怕是出于对她妈妈身体健康的考虑，我估计她也不会拿学校的事情让父母烦恼吧。”
　　“我们可以和您的妻子聊聊令千金的案子吗？”梅超说道，“如果让您为难就算了，好不容易走出阴影，再回忆女儿的死是有些残忍，我只是觉得或许能对调查案件有帮助，所以才提出这种要求……”
　　“关于这件事，我这边也考虑过了。”丁兆林说道，“这个月的24号……也就是下周六，调查进行了一周，我会邀请你们到我家里做客，大家聚在一起聊聊调查进展，那天你们会见到我的妻子。”
　　丁兆林的话音稍稍停顿，抬眼扫了一圈众人，接着说道：“她身体不好，很少见客，所以恐怕没法像我这样长时间的陪着你们一问一答，不过旁敲侧击的问几句，应该没什么关系。”
　　梅超等人互相交流了下眼神，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听丁兆林话里的意思，即使他们没提要和丁太太见面的要求，丁兆林也会安排他们和丁太太见面。
　　他们仅仅只是第三期参与活动的人，后面还会有第四期，第五期，第六期……难不成，每一期的人都会被丁兆林带回家跟自己的妻子见面？并反复去聊一年前女儿是怎么死的？
　　……对于一个母亲，这跟凌迟有什么分别？
　　梅超很快调解好了心态，笑脸融融的说着客套话：“好的，丁先生安排得很周到，我们一定会尽全力调查真相。”
　　反正都是为了热度。
　　既然人家作为父母都不在乎，他们又何必在乎？
　　“时间流程大概清楚了，今天开启调查，下周六汇报进展，下下周六提交调查报告。”梅超笑着看向其他人，“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不知道其他人还有没有问题。”
　　潘方看着手里的资料说：“问题肯定会有，不过估计要等调查开始之后，才会不断出现，现在问得再详细，其实没多大意义。”
　　曹修文也点了下头，表示赞同：“接下来一周的时间，先全力收集线索，然后整理出问题，等下周六的时候跟丁先生和丁夫人见了面，再一起讨论吧。”
　　丁兆林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瞿明琮身上，“瞿先生呢？还有问题要问吗？”
　　瞿明琮看了眼身边的何其乐，而后摇了摇头，“没了。”
　　他不想表现得过于积极。
　　因为他总觉得这小子在暗中观察他。
　　丁兆林收回目光，就像会议结束后露出总结式的微笑，说道：“那么，现在我带各位去事故发生地点看一看吧，然后你们的调查活动就可以正式开始了，下次见面的具体时间，我的助理会提前一天通知你们。”
　　助理关闭投影，收起笔记本电脑，然后拉开了窗帘。
　　冬日的阳光照射进来，驱散了室内的昏暗。
　　众人跟随丁兆林前往四楼的工作间，瞿明琮落在最后面，看了眼自己身边慢吞吞走路的何其乐，有意无意的说道：“不是解谜爱好者吗？怎么刚才一句话也不说？也不提问题。”
　　何其乐垂着头回避他的视线，“……因为，我想提的问题，他们都已经提过了。”
　　“是吗。”瞿明琮似笑非笑。
　　“而且……”何其乐又扯出一个理由，“而且我年纪小，估计提的问题不会被重视，所以……这次调查，主要靠你了。”
　　冰冷冷的请假条
　　最近几天更新会持续不稳定。
　　作者一会儿在火车上一会儿在汽车上一会儿两条腿在马路上，拎着大包小包走街窜巷，无法把控自己的行动轨迹，所以断更了非常非常对不起！
　　提前祝大家都过一个好年！


第137章 最初的版本
　　瞿明琮扯了下嘴角，无言以对。
　　这小子明摆着很可疑，还一副偏要强行掩饰的模样。
　　他倒要看看何其乐准备演到什么时候，反正这次的案子无论能不能查清楚，总共也就两周时间，他等得起。
　　到了四楼。
　　这里完全没有游客，东馆和西馆都属于办公区域，具体处理什么业务不清楚，不过瞿明琮跟着一行人往事故地点走的时候，路过了好几间办公室，里面堆着许多瓷器和打包用的木头架子。
　　瞿明琮不懂艺术，也看不出好坏，但只看这些物品挨挨挤挤堆放在一起，也能判断出肯定不是真品。
　　走在前面的丁兆林介绍道：“这边是工作间，主要给艺术品做修复工作，库房也在这里，存放修复材料和高仿品。”
　　路过一个房间时，丁兆林停下来，隔着玻璃墙，他面带笑容的指着里面工作台上一件物品说：“看见那个了吗？丹妃棺出土的镶宝石金冠，虽然是高仿的复制品，但材料全是货真价实，黄金和各种宝石，再加上工艺的价值，售价至少也得几十万。”
　　丁兆林对自己的收藏品十分自得，哪怕只是一件复制品，他也引以为傲，并对此津津乐道。
　　“你们听说过丹妃吗？她原本是某個部落的公主，嫁给王爷为妃，传说她长得很美，偏偏不爱笑，王爷为了引美人一笑，奉上各种珠宝首饰，唯独这镶宝石金冠是丹妃最喜欢的。”丁兆林回头朝他们笑了笑，“民间还有一种说法，这顶镶宝石金冠之所以能让丹妃开怀，是因为王爷找了道行高深的法师在金冠上施法，能让拥有金冠的人梦见所思所想，在梦境里心想事成。”
　　瞿明琮觉得这位丁老先生，估计和王为会很聊得来。
　　梅超在前面捧场的笑道：“有这样的好东西，估计都只想长睡不醒了吧。”
　　“是啊，可惜从墓穴中发掘出来时损毁得太严重，只能展出复制品了。”丁兆林说着，在前面房间的门前站定，“这间是娜娜的个人工作室，事故发生后我就让人把房间锁起来了，所以里面的布置基本和以前一样。”
　　助理拿了钥匙上前开门。
　　——工作室里的布局，和他们刚才一路走来时看到的走廊上其它房间一样，杂乱且拥挤，桌面上摆着各种型号的瓷器、毛刷、罐子、木头架子，唯独窗前一张木桌留出了空间，什么也没放。
　　丁兆林绕开屋中间一张木桌，走到窗户前，伸手打开密闭的玻璃窗。
　　新鲜的空气涌进来，驱散了室内长久的沉闷。
　　瞿明琮注意到，这间房间有两扇窗户，位于同一面墙壁的左侧和右侧。
　　右侧的窗户被蒙上了厚厚的深色窗帘，而且窗前的木桌上摆满了高低不等的瓶子，如果想要开窗，必须把这些瓶子挪开，再拉开窗帘才行，非常不方便。
　　而丁兆林刚才打开的窗户没有窗帘。
　　瞿明琮抬头，看见那扇窗户的上方没有窗帘杆。
　　“为什么这房间的窗户一边有窗帘，一边没窗帘？”瞿明琮问。
　　丁兆林回头看了看两侧，“噢……我叫人把这边的窗帘拆了，屋里的瓷器太多，开窗通风时如果起风，窗帘被吹起来容易打翻屋里的瓷器。”
　　丁兆林说着，随手拎起窗户斜侧方的一个瓷瓶，托在手掌中，动作娴熟的将瓷瓶转了一圈，说道：“青花仿古瓷，这件仿的是元代青花，元代瓷器在唐宋瓷土的配方基础上改良，所以瓷胎的细密度和洁白度都更高，釉呈透明玻璃质，釉色泛青，有淡雅端静之感——虽然是一件仿古瓷，但它也确确实实是一件艺术品，很美，不是吗？”
　　他摩挲几下瓷瓶上的花纹，而后轻轻放下，嘴角带着享受的笑意，看得出他很喜欢这里的东西。
　　然瞿明琮和梅超等人全都无言以对。
　　这里的“艺术品”，在他们眼里只是一堆瓷杯瓷碗瓷瓶，实在欣赏不来。
　　潘方走到窗前，试了试木桌的厚度，然后探身朝窗下望去。
　　“虽说是四楼……但实际高度估计有20米左右，窗户没有防护栏，站在木桌上就能跳下去，对一个想自杀的人来说这里太方便了。”他说道。
　　毕竟是博物馆，光是一楼大厅的高度就接近六米了。
　　瞿明琮也往下看了眼，窗户正下方是一片水泥地，没有任何遮挡物，摔下去必死无疑。
　　他问丁兆林：“如果没有显而易见的自杀理由，应该也不能排除意外事故，警方过来调查时是怎么说的？”
　　丁兆林闻言点了点头，“当时警方确实提到过，可能是意外事故，法医给出的验尸结果也证实尸体状态符合坠亡特点，有可能是丁娜踩上木桌想要做什么事，却失手打翻桌上的瓷器，自己也不小心踩空摔下来，但是谣言传得太厉害，几乎没人信这是一场意外事故，再加上……”
　　丁兆林话音顿住，面露犹疑之色，欲言又止。
　　梅超不禁问：“再加上什么？”
　　丁兆林看他们一眼，苍老的面庞上笑容显出几分勉强，缓缓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传闻……关于哭女，你们知道吗？”
　　瞿明琮：“…………”
　　梅超立即恍然，“啊……好像听说过，是不是最近比较流行的一个都市传说？”
　　“哭女是什么？”潘方对这方面不太了解，疑惑的问道，“都市传说跟丁娜自杀的事有关系？”
　　曹修文皱眉道：“我倒是听说过，但具体内容不记得了。”
　　瞿明琮无声的扯了下嘴角，说道：“在哭女传说里，如果独自一人走在半夜的楼道里，会听见奇怪女人的哭声，那个声音极其恐怖刺耳，听见的人如果出声抱怨，哭女就会现身。”
　　“没错，就是这个传说。”丁兆林苦笑一声，“不巧的是，在丁娜死之前，博物馆里正好开始流传哭女的传说，不过最初的版本，和你们现在听到的不太一样。”
　　瞿明琮不禁挑眉，“最初的版本？”
　　“是的。”丁兆林转过身，走向另一扇紧闭的窗户，在层层堆积的瓷瓶里，找到一个被旧棉布盖住的瓷器。
　　他轻轻捏住棉布一角，意欲揭开，神情莫名的流露出几分紧张。
　　室内其他人见状，目光纷纷投向那件神秘的瓷器——


第138章 又是一件青花瓷
　　棉布揭开，又是一件青花瓷。
　　瓶身笔直瘦长，发色偏淡，胎质显得陈旧粗糙，瓶身上的图案是兰草仕女图。
　　大家心里都猜测这大约又是某个古董的复制品，所以才会随意的用棉布包裹放在房间里。
　　可丁兆林却认真的介绍道：“清末的民窑瓷青花筒瓶。清代青花瓷存世量大，这件又是民窑，不带款，所以不值多少钱，但是娜娜很喜欢，一直放在工作室里研究怎么修复。”
　　丁兆林将瓷瓶轻轻转了半圈，让众人看清瓶身上的仕女，墨色勾勒出的仕女的面部，因为釉面破损导致半张脸模糊不清，仕女的神情也因此变得似笑似哭，耐人寻味起来。
　　丁兆林道：“虽说是件不值钱的民窑，但这件藏品也有些说法，它的原主人已经无从知晓，能查到的最早一任主人是位军阀的姨太太，军阀失势后，姨太太想卷了钱财逃命，被军阀发现活活打死，后来这件青花筒瓶被卖去当铺，又辗转到一位李姓老板手中，之后李姓老板的家眷接连病倒，年幼的女儿夭折，他疑心这个筒瓶不吉利，派人去调查，得知筒瓶先前的主人被虐打致死，便有所忌惮，将筒瓶深埋在祖宅后院，就这么过了许多年，家道中落，产业凋零，李家的孙辈们才想起这桩陈年旧事，将筒瓶挖出来变卖，然后就如你们所看到的……现在这個筒瓶到了我的博物馆里。”
　　说到这里，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娜娜从小偏爱青花，她在库房里发现这个筒瓶后，想要试着修复，我虽然知道这瓶子有点邪门，但收在库房里这些年了也没出什么事，就没放在心上，随她折腾去了，没想到她也……唉……”
　　“这么说起来，还真是邪门啊……”梅超忍不住上前多看了几眼，原本平平无奇的瓶子，经过丁兆林这么一番讲述之后，犹如蒙上一层神秘面纱，透出几分诡异。
　　曹修文拿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做记录，询问丁兆林：“这就是您说的最初版本？”
　　丁兆林转身看他，点了点头，“是的，那段时间博物馆里经常有人在半夜里听见哭声，后来娜娜出事了，大家都觉得是这个筒瓶太邪门，还有人说是当初那个被打死的姨太太的鬼魂在筒瓶里哭，所以瓶子到了哪里，哪里就会出出人命。”
　　潘方问：“那后来呢？为什么后来版本会变？”
　　丁兆林无奈的笑了笑，“后来有人怀疑这个传闻是我放出来的，说我做了亏心事，放出传闻是为了给自己遮丑，再后来谣言也就跟着来了，越传越疯，真是让我百口莫辩啊……至于哭女的传闻是怎么来的，应该是从今年开始的吧，今年办过几次夜展，有些人似乎听见了女人的哭声。”
　　梅超听了，恍然道：“这就是因为信息覆盖吧？如果把筒瓶的故事、丁老先生的丑闻、哭女的传说这三段分别看作ABC，A被B覆盖，C又覆盖了B，所以到目前为止，丁老先生的丑闻正在逐渐淡化，网络上谈论更多的是C，如果经过我们的调查，产生更多的DEFG等等信息，就能完全消除掉B的影响。”
　　丁兆林笑笑，“你这么理解倒也没错，能够查出真相自然是最好的，但如果查不出来，多一些ABCDE一样能解我的燃眉之急啊。”
　　曹修文合上记事本，似乎已经有了几分把握，对丁兆林说：“明白了，接下来一周我会采访一些游客和博物馆里的工作人员，然后结合各方信息整合成一篇报道让您过目。”
　　潘方摸摸后脑勺，“那我就查查博物馆以外的地方吧，反正我是不信那什么姨太太冤魂作祟，哭女的都市传说也一样鬼扯，自杀总该有个原因，我继续排查丁娜的社交关系网吧。”
　　梅超闻言笑道：“哎，两位都是专业人士，我这个凑热闹的就随便查查吧，其实我对那些传说故事反而更感兴趣，如果整理出来说不定也是个爆点。”
　　三人都各自有了安排，只剩下瞿明琮没发话。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过来。
　　梅超问瞿明琮：“明哥准备怎么查？”
　　问完又恭维了几句：“明哥破了那么多案子，也带带我，让我跟着学习学习。”
　　瞿明琮看了眼身边的何其乐，淡淡回道：“还没想好，我再看看。”
　　似乎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大家有些面面相觑，不过丁兆林神色平平，他这把年纪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无论多么出格的言行都很难让他感到惊讶了。
　　丁兆林微笑着说：“那么，调查可以开始了，你们随意，我先失陪了，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我的助理。”
　　说完，信步走出工作室。
　　助理欠了欠身，也跟在丁兆林身后走了。
　　梅超看着这两人离开，收回目光，跟大家开玩笑的道：“丁老先生身体不错，腰板比我挺得还直。”
　　“身体不好能娶老婆吗？”潘方也开玩笑，挤着眉眼说，“听说他老婆比他小二十岁，啧。”
　　他的语调略显猥琐，几个男人默契的一笑，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展开，毕竟外头还有博物馆的工作人员。
　　按照丁兆林设置的规则，从现在开始应该就算作自由行动时间了。
　　他们各有各的想法，曹修文去采访工作人员，潘方要下楼找保安询问情况，梅超对瞿明琮更感兴趣，想要和瞿明琮一起行动。
　　瞿明琮走出丁娜生前的工作室，瞥了眼身旁的小尾巴，问：“你不去调查吗？”
　　“你是专业的嘛，我跟着你学习学习，也开开眼。”梅超自来熟，笑道，“如果能把调查过程拍摄下来，当然更好，咱们两个账号到时候可以联动一下，不管最后能不能查出结果，反正不缺内容做嘛。”
　　瞿明琮看出来了，梅超还是那套自媒体运营的思路，没人关心真相。
　　其实他也……不怎么关心。
　　“你们查吧，”瞿明琮淡漠的回了一句，“我先回去了。”
　　“……什么？”梅超愣了愣，“你要回去？现在？”
　　“嗯。”瞿明琮随意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反正还有两周时间，休息几天再查也一样，走了，回头见——”
　　他摆摆手，径直走向电梯间。
　　一直闷不吭声的何其乐，此时脸上终于显出焦急，快步跟上他问：“你怎么要走了？你还什么都没开始查！”
　　瞿明琮无所谓的耸耸肩，“规则上又没要求必须从今天开始查。”
　　何其乐微恼，“你！……”


第139章 初步想法
　　何其乐想发火，但压制住了，白皙的脸庞显得有些忍气吞声。
　　瞿明琮嘴角微扬，心想他和小乔说不定真是姐弟，沉不住的脾气是一模一样。
　　两人站在电梯里，从4楼到1楼，电梯门一开,外头人来人往。
　　对一个私人博物馆而言，这里的游客数量相当可观。
　　何其乐跟着瞿明琮往外走，眉眼低压，不满的问他：“你以前查案也是这么查的？”
　　瞿明琮不答反问：“你跟我合作，就是为了看我怎么查案？”
　　“如果不是信任你们事务所的查案能力，我也没必要找你们合作。”何其乐的语气硬邦邦的，“以前的案子你们是怎么查出来的？”
　　瞿明琮随意道：“就那么查出来的。”
　　“怎么查出来的？”何其乐很较真。
　　瞿明琮：“就那么……”
　　“不是你查出来的。”何其乐忽然生气的打断他。
　　瞿明琮乐了,轻轻扬眉，饶有兴致的看着何其乐问：“哦，不是我的话，那你觉得是谁查出来的？”
　　“有人在帮你，”何其乐盯着他的眼睛，“那个人在哪？我要找真正有能力查案的人合作。”
　　瞿明琮没说话。
　　对方这样算是把目的挑明了，查案是假的，找人是真的。
　　不过小乔那边一直不愿意露面，他也不能擅作主张，只能敷衍过去。
　　瞿明琮掏出车钥匙，出了大门往停车场走，何其乐紧跟在他身后，继续追问：“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这样是默认吗？以前的案子是别人帮你查出来的，对不对？”
　　瞿明琮拉开车门坐进去，何其乐也坐进副驾座，“你不回答，是在隐瞒什么？你有难言之隐？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什么不说话？！”
　　瞿明琮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扭头看何其乐,“我不想回答就不回答，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这個小孩,想象力够丰富的。”
　　何其乐的双颊微微透出红色，不是因为羞，而是恼。
　　薄怒之下几乎可以看见清透肌肤下层的毛细血管，连眼瞳也显得比平时更加乌黑。
　　瞿明琮心中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可能不是普通人。
　　他当然不普通，神神秘秘的找来事务所要求合作查案，这本身就很不普通，而瞿明琮刚才感知到的，更是一种生理上的特殊，譬如那雪白的肤色和乌黑的瞳孔，像极了终年生活在黑夜里的吸血鬼。
　　如果何其乐的身份非常特殊，那么相应的，手机里的小乔是否也……
　　想到这里，瞿明琮心里不免有些打鼓，但很快又自嘲的想：还能怎么特殊？只要是活人，就能交流相处共同生活,除非她是个外星人。
　　其实……
　　外星人……好像,也行。
　　瞿明琮的思绪飞得略远。
　　“我不是小孩,就算年纪比你小，但我们签了合同，你就应该按照合同履行义务。”何其乐皱着眉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满。
　　“合同上可没规定我应该怎么查。”瞿明琮瞟他一眼，发动汽车，“而且合作的基本准则是诚信，我看你也没什么诚信，绕了半天圈子没提半句丁兆林的案子，反而一直追着我问东问西。”
　　道闸杆缓缓抬起，汽车驶出停车场。
　　何其乐恹恹的看着车窗外，“我只想找一个擅长查案的人合作，如果你不是那个人，对我而言就没有意义。”
　　“找到那个人之后呢？你打算做什么？”瞿明琮问。
　　“跟你没关系。”何其乐皱眉问，“你这是准备直接回事务所？”
　　瞿明琮点头，“嗯，不然呢？”
　　何其乐扯了下嘴角，像是再也无法忍受，烦躁道：“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我不去事务所。”
　　“你去哪儿？”瞿明琮道，“我开车送你。”
　　“不用。”他伸手按在安全带的卡槽上，打算等车一停下就立刻解开下车。
　　瞿明琮见状也不再多说，开过路口就将车停在路边，何其乐冷着脸下了车，连一句再见也没说，直接走了。
　　瞿明琮从后视镜里看那一身雪白羽绒服离得越来越远，既有些纳闷，也感到好笑。
　　“你说我刚才那么对他，算不算欺负小孩？”他重新发动车子。
　　车里没有别人，这话是说给小乔听的。
　　“他不会气得再也不联系我了吧？”瞿明琮自顾自的又乐了。
　　胸前的手机亮起屏幕，里面的美少女蹙眉托腮，不耐烦的表情竟与刚才的何其乐有几分神似。
　　“他在找我，可是目的不明。”小乔苦恼道，“如果只是认亲倒好说，万一是来抓我的怎么办？”
　　生活不易，小乔叹气。
　　“你之前不是说会想办法解决吗？想到办法了没有？”瞿明琮问她。
　　她听了更心烦，“我就不明白，柏拉图式的爱情不好吗？有精神上的交流不就够了？干嘛非要将感情投射到一个具象的躯体上，你不觉得自己太重欲了吗？”
　　瞿明琮哼了一声，“我重不重欲你以后会知道的，赶紧说说你的办法。”
　　“莪现在只有一个初步想法，不确定成功率。”她回道。
　　瞿明琮握着方向盘催她：“别卖关子。”
　　“唉，好吧……”小乔在手机里清了清嗓子，说道，“你看，按照我们目前得到的线索，可以推理出我曾经在至少两个人的身体里停留过，其中在乔月萤的身体里停留的时间比较长，有将近一年的时间，这说明我可以在人和人之间传递……或者说，意识穿梭？旅行？总之，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然后呢，现在有一个不合理的地方，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
　　“什么地方不合理？”他问。
　　“不合理的地方就是，我回不去。”小乔继续说道，“我既然可以从沈晶的身体转移到乔月萤的身体，又从乔月萤的身体转移到你的手机里，为什么我回不去了？你带我去见过乔月萤，我看不到任何可以进入的通道，如果通道不存在，那么当初我是怎么转移过来的？然后我又想到，我在电子产品里也并非是畅行无阻的。”
　　瞿明琮略微点了下头，“嗯，需要用数据线连接，或者打开蓝牙设备……”
　　他顿了，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想要进入人类大脑的意识，也需要打开某个类似蓝牙的东西？”
　　“对，”她点点头，“而且靠我一个人做不到，也许有人掌握这种技术，当技术辅助不存在时，外界的剧烈突变也许一样能打开‘通道’，比如……车祸。”


第140章 窃听器
　　瞿明琮闻言皱眉，“可我们不能人为制造车祸，乔月萤的遭遇就是例子，她差点没命了。”
　　“嗯嗯嗯~”小乔点点头，“所以我们可以考虑一下这种现象的本质，假设确实是那场绑架事件，导致我从沈晶的意识跳跃进乔月萤的意识里，按照你的说法，当时绑匪惊慌失措下倒车撞人，乔月萤和沈晶的伤势并不算严重，不过是受到了很大惊吓，所以，结合乔月萤之后因车祸变成植物人的例子，可以得出结论——意识转移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精神上巨大惊吓，二是身体上巨大冲击。”
　　瞿明琮放慢车速，仔细听，“所以呢？”
　　“所以我们只需要满足这两个条件就行，不一定必须用车祸这样极端的方式。”她颇有信心的举例，“就比方说，蹦极，怎么样？身体在高空坠落时接受冲击，精神上也会受到惊吓，妙不妙？”
　　瞿明琮：“…………”
　　“大摆锤也行。”她又说。
　　瞿明琮无声的闭上眼睛，然后抬起一只手，按了按眉心。
　　她仍然兴致勃勃，“你找個理由把乔月萤哄出来，然后跟她一块儿去玩蹦极，跳之前把手机绑在她身上，等蹦完了，说不定我就已经到她身体里了，你不是喜欢具象的躯体吗？乔月萤这副身体怎么样？唔……两个意识共存可能会有点挤，从道德层面上来看，估计你也很难接受，这样的话，就只能找找那种不想活的人了。”
　　瞿明琮实在听不下去了，“什么叫不想活了？你觉得有可能吗？”
　　“怎么没可能？网上新闻可多了，现在生活压力大，好多年轻人都不想活了~”小乔似乎开始认真规划，“我们可以找一个年轻的女孩，给对方一笔钱，算是接管她下半辈子的补偿金，这样一来，她不用经受死亡的痛苦，我也有了一个正常人的躯壳，两全其美呀~”
　　瞿明琮无语，“找一个年轻的，给对方一笔钱，然后告诉对方，一块儿去玩蹦极？你可真敢想。”
　　“喂！我是认真在跟你商量，难道我的办法不好吗？”她哼了哼，“我就不信你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回去了再商量吧。”瞿明琮叹了口气，眼看着前面的红绿灯开始倒数读秒，他心烦意乱的降速停车。
　　或许是因为刹车刹得急，副驾座椅上有什么东西蹦了出去，像是个小石子。
　　瞿明琮瞥了一眼，面露狐疑。
　　自从做私家侦探之后他对这类小玩意儿很敏感，当即弯腰在座椅下面摸了摸，摸到一个像纽扣似的硬物，只凭轮廓和手感他就猜出了那东西是什么。
　　他捡起来，如他所料，是一个微型窃听器。
　　小乔在手机里问：“怎么了？”
　　瞿明琮没说话，捏着那小小的窃听器来回看了看，是他没见过的型号，应该是新科技。
　　身后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他抬头看才发现红灯已经变绿。
　　他把窃听器放到副驾位上，默然无语的开车驶过十字路口，眉头不知觉紧皱在一起。
　　手机被放在车载支架上，所以小乔能看见他的脸，却没看清他刚才捏在手里的玩意儿，忍不住嘀咕道：“到底怎么了嘛？突然变得那么严肃……”
　　瞿明琮心想，幸好自己有戴耳机的习惯，一上车就戴上了，所以即便被人窃听，也只会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
　　窃听器显然是何其乐带进车里的。
　　估计是那孩子没什么经验，安装窃听器不够牢固，所以一个刹车就蹦跶出来了。
　　瞿明琮在心里盘算了下，距离何其乐下车只过了两个路口，如果何其乐下车后没有立刻坐其他车离开，那他现在调头开回去，说不定能博物馆附近找到何其乐，来个当面对质。
　　不管对方承不承认，总之先吓唬一番，也许能诈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瞿明琮的动作比脑子快，双手握着方向盘在前面调头，忽然提速——
　　小乔：“？？？”
　　小乔：“喂！你干嘛呢？”
　　小乔：“你哑巴啦？说话啊~”
　　一连问了几声，瞿明琮都不吭声，她正准备发火，又见瞿明琮冲她使了使眼色。
　　两人相处这么了久，勉强培养出了一点点默契，小乔见他使眼色，不高兴的撇撇嘴，熄了手机屏回游戏里去了。
　　……
　　瞿明琮开着车在博物馆附近转了两圈，没看见何其乐的踪影。
　　他瞥了眼副驾位上的窃听器，稍微有点纠结。
　　这窃听器继续留在车上，肯定不合适，可要是扔掉，会不会打草惊蛇？……即便不扔，他这么长时间没说话，对方会不会已经意识到窃听器被他发现了？
　　何其乐不会因此再也不出现了吧？
　　那家伙的身份是假的，如果故意躲起来，瞿明琮就毫无办法。
　　想到这里，瞿明琮十分懊恼，后悔刚才放何其乐下车后，自己竟直接开车走了，多少也该尾随跟踪一段距离才对吧？
　　思来想去，总归是自己大意了。
　　瞿明琮懒得再管窃听器，重重地叹了口气，转着方向盘准备回去，这时眼前出现一辆熟悉的车影——
　　是上次那辆疑似跟踪他的白车。
　　瞿明琮心中微动，立即一脚油门跟上去。
　　离得近了看清车牌号，他越发肯定就是上次那辆车。
　　怎么这么巧，上次去医院找乔月萤时遇着，这回他去博物馆也能遇着？青江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那辆车的司机似乎也察觉到后面的车在逼近，突然提速，拉开了两辆车的距离。
　　“有意思……”瞿明琮嘴角翘起，毫不客气的再次加速跟上。
　　前面的车往左，他就往左，前面的车往右，他也往右。
　　他像牛皮糖一样紧紧黏在后面，不管对方怎么秀车技，都甩不开他。
　　而且对方的车技在他眼中相当不够看。
　　唯一值得称赞的地方就是执着吧，明明开车技术这么温吞，却依旧试图甩开他，这种不舍不弃的精神值得鼓励。
　　瞿明琮看了眼路况，前面的白车似乎想要离开市中心，上高速路以便甩掉自己。
　　高速上他也能追，但是有一定风险。
　　瞿明琮想了想，余光瞥见座位上的窃听器，突然有了主意。
　　他开口道：“何其乐你别跑了，我都看见你了，赶紧停车，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在我车上放窃听器，不然我报警了啊。”


第141章 诓一下
　　他当然没在车里看见何其乐，不过是诓一下而已。
　　诓一下竟也管用，前面那辆白车在行驶一段距离后慢了下来，最后犹犹豫豫停在了路边。
　　瞿明琮一时惊讶，又一时觉得好笑，居然真被他蒙对了。
　　看来何其乐这小孩还是太老实了。
　　瞿明琮跟在白车后面停车，然后下车，不紧不慢走上前，轻轻敲了敲白车的驾驶位车窗。
　　车窗玻璃慢慢下移，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瞿明琮微愣，看向副驾位，又是一个陌生面孔。余光扫向后面，这次终于看见了何其乐——他正满脸幽怨的注视着瞿明琮。
　　瞿明琮顿时乐了，这么一辆不起眼的小白车，里头居然坐满了，除了何其乐之外三个人全是彪形大汉，不知情的人见了，搞不好要误会何其乐被挟持了。
　　“啧，这是什么情况？”瞿明琮嘴角勾起，看着何其乐。
　　“你不要误会。”何其乐板着脸说，“窃听器是我不小心遗落在车上的，不是有意要窃听你。”
　　瞿明琮笑着问：“就算是不小心遗落，你随身带这种东西，应该也是早有预谋吧？说说看，想从我这里打探什么秘密？”
　　“秘密？我可没兴趣。”何其乐轻蔑的抬了下眼皮，看着瞿明琮说，“我只对丁兆林的女儿是怎么死的感兴趣，什么时候有线索了再联系我吧，再见。”
　　说完话就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想再理瞿明琮，而车窗也再次缓缓合上。
　　白车驶离，瞿明琮望着远去的车影不禁感到啼笑皆非，一個十几岁的男孩，派头居然这么大，出行还带三个保镖，当自己是国宝吗？
　　“你被他鄙视了。”手机里的小乔说。
　　“托你的福。”瞿明琮扯了下嘴角，转身回自己车里。
　　“现在怎么办？”小乔问他，“你不会就这么拖着他吧？哎，好无聊，有这个时间我们还不如多接几个案子，好玩又挣钱，我已经好久没查杀人案了……”
　　她最近是真无聊，自从瞿明琮动了念头要查她的身份，事务所基本上处于停摆状态，全靠王为发发视频维持热度。
　　虽说现在接了博物馆的案子，可是她对自杀案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好无聊啊……
　　“之前乔月萤不是说会联系那个退休的检察官吗，已经几天没动静了。”瞿明琮打开微信，在聊天列表里划拉，“要不要现在找她问问情况？”
　　“你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小乔叹了口气，酸溜溜的道，“那你就联系她吧，顺便问问她要不要出来玩蹦极。”
　　瞿明琮自动忽略了她后半句话，在微信里给乔月萤发了个笑脸，询问调查是否有进展。
　　乔月萤暂时没有回复。
　　瞿明琮也不着急，开着车回事务所了。
　　王为破天荒的不在事务所，瞿明琮在事务所坐了一会儿，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他估摸到了饭点，再次打开手机——乔月萤仍旧没回消息。
　　瞿明琮皱了皱眉。
　　如果刚才不回消息是因为做复健忘了看手机，那么现在不回消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不过考虑到乔月萤目前处于康复阶段，他也不好催得太紧。
　　他再次发出一条消息：有线索了联系我。
　　“真不嫌麻烦，还不如直接打电话问她怎么回事。”小乔没什么耐心的说道。
　　“等晚上吧……”瞿明琮想了想，“白天病房里可能有来探病的人，等晚上病房里只剩她一个人了，再打电话联系看看。”
　　小乔翻了个白眼，“好像见不得光似的。”
　　“这叫社交的分寸感。”瞿明琮走出事务所，拉下卷帘门，回家吃饭。
　　……
　　刚才在事务所没见着王为，没想到到了家门口反倒听见他那夸张又尖锐的笑声。
　　除了王为的笑声，瞿明琮还听见了王阿姨的声音，厨房里大约正在炒菜，抽油烟机轰隆隆的响哪怕隔着门也能听见。
　　“真热闹……”他嘀咕一句，拿钥匙开门。
　　一开门就看见客厅里堆着几个大纸箱。
　　他家的客厅本就不大，堆上几个纸箱，再坐几个人就满满当当了。
　　“什么东西？”他随手打开一个已经拆开口的纸箱，箱子里是几个红彤彤的礼盒，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王阿姨笑着说：“你妈买了一批山货，东西送到驿站，我让王为帮忙搬上来了。”
　　瞿明琮闻言一笑，赞许的看向王为，“可以啊，以前没瞧出来，你这身板力气不小。”
　　王为没脸没皮的挤在瞿婉身边，“全是内力，干妈心疼我，留我吃饭要给我补补身体，正好也尝尝这批山货鲜不鲜，听说都是从深山老林里挖的，纯天然~”
　　其实没认过干亲，不过两家关系好，王为偶尔嘴甜，就会“干妈、干妈”这样的叫。
　　瞿明琮笑着看向瞿婉：“妈，你不能厚此薄彼啊，我在外头忙了一天，也得补补。”
　　瞿婉的神情带着些许茫然，片刻后露出笑意，点了点头。
　　保姆端着菜出来，眉眼里喜气融融，“可以吃饭了！你们先盛饭，还有最后一个菜马上就好！”
　　瞿明琮进厨房拿出几副碗筷，随口问道：“邓姨，我妈买东西花了多少钱，我一会儿转给你。”
　　“噢那个啊，已经付过了。”保姆笑眯眯的说，“原本是我买了一箱放在厨房，瞿姐看见了觉得好，就跟着也买了几箱，都是上好的山货，你们平时忙工作，要多吃点，很补的！跟那些大棚里种的不一样。”
　　“好啊，谢谢。”瞿明琮笑道，“今天有口福了。”
　　平时保姆六点多钟就下班了，今天人多热闹，做的菜也多，快七点才走。
　　桌上摆满了菜，清炖山鸡、红烧野兔腿，菌菇汤，野木耳炒蛋等等等等。
　　王为不客气的给自己夹了一个鸡翅膀，放嘴里嚼了嚼，“唔……有点柴，味道还行……妈，没有你上次烧的农家鸡好吃。”
　　王阿姨面上讪讪，“你那是吃惯了我做的饭菜，吃什么都不如家里的滋味好。”
　　说完冲王为很用力的使了使眼色，王为一脸莫名其妙。
　　瞿明琮若有所思，给自己盛了一碗野菌汤，喝了几口，状似随意的问瞿婉：“妈，这些山货花了多少钱？”
　　瞿婉抬头看过来，笑着说：“八千七，老板说我是小邓介绍的，算老客户给我打了八折。”
　　王为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出声：“这么贵？！”
　　饭桌上静了一瞬。
　　瞿婉微怔，迟疑的问瞿明琮：“怎么？我买贵了？”


第142章 又一个失忆了
　　“……没有，品质这么好的山货，这个价很正常。”瞿明琮淡笑道，“不过下次别买了，这么多，咱们家一年半载也吃不完。”
　　瞿婉眉眼舒展，“没事，这种东西耐放。”
　　说着扭头冲身边的王为道：“一会儿你抱一箱回去，让你爷爷奶奶也尝尝。”
　　“谢谢干妈！干妈真好、真贴心！”王为笑嘻嘻。
　　饭桌上的气氛恢复，接着话题被王阿姨扯远，聊起过两天植物园有花展，想和瞿婉一起去逛逛。
　　瞿明琮看了眼天气预报，花展那天正好是个大晴天，适合外出。
　　青江市入冬后一直是阴天，时不时飘点儿雨夹雪，终于要迎来一個好天气了。
　　“到时候一起去吧。”瞿明琮说道，“有些日子没出去逛了。”
　　王为愣了愣，问他：“你不是要查案吗？”
　　“出去玩一天耽误不了什么。”瞿明琮淡淡的笑了下。
　　王为觉得他这个笑容有点微妙，有心想问问博物馆那边的情况，但碍着两个妈都在，不好多问，便继续埋头干饭。
　　吃完饭，瞿明琮把王为和王为他妈送到门口。
　　王阿姨走了两步又回来，对瞿明琮说：“其实小邓这人心眼不坏，干活利索，照顾你妈也仔细，找保姆哪有十全十美的呢？今天的事你别太放在心上，这些都是常有的事，你稍微警告她两句就行了，千万别闹僵了，再找一个新的，兴许还不如这个。”
　　王为听见他妈的声音，回过头问：“妈，你跟明哥说什么呢？什么常有的事？保姆怎么了？”
　　王阿姨嫌弃地瞥儿子一眼，“你没看明白？人家给你干妈设套呢，要不然为什么会突发奇想买山货？”
　　“你瞎猜的吧？”王为不在意的咧嘴笑，“你又没证据，别冤枉了人家，我看邓阿姨脑子也不灵光，被所谓的老乡骗了吧？那么贵的山货，啧啧~”
　　王为他妈翻白眼，“我吃过的盐比你肚子里的大米饭都多，我能弄错？你忘了前些年你爷爷要花十几万买茶叶的事了？要不是你奶奶发现得及时，他们俩的退休金早就被骗光了！”
　　王为吃了一惊，“我爷爷平时吃饭连个咸淡都尝不出来，他能喝十几万的茶叶？！”
　　王阿姨烦躁道：“保姆说能增值，你爷爷就想买，我估计那个保姆也不懂茶叶好歹，但是在中间能拿回扣，就撺掇你爷爷买，后来你爸不敢用那个保姆了，就把你爷爷奶奶接过来住了，唉，年纪大了，容易犯糊涂，身边必须要有人盯着，不然谁能放心？”
　　她又看向瞿明琮，语重心长，“这次就当花八千块买个教训，也许小邓没坏心，也许她真觉得山货值八千？但是小明啊，家里没人盯着是不行的，保姆毕竟是个外人，就算这次她没坏心，那时间久了以后，她会不会变？会不会生出别的小心思？你家里也没个亲戚帮衬，有些事该考虑起来了，我听王为说你谈了个女朋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妈！”王为忍不住怪叫一嗓子，“你在家跟我催婚就算了，你怎么连明哥都不放过啊！”
　　王为他妈：“你们俩情况能一样？你都被女朋友甩了，小明这儿正谈着比你靠谱多了！”
　　王为：“就算结婚了人家女孩也要上班工作啊！谁会跟保姆似的天天在家盯着！你纯粹是找理由催婚！”
　　王为他妈：“就算女孩要上班工作，也总会有回家的时候，只要家里多一双眼睛，那保姆想起坏心眼子也要掂量掂量，养老院的老人你见过吗？孩子虽然不在身边，可只要孩子经常去看老人，老人的日子就不会过太差！哎哟哟你看看你啊，这么大了还什么都不懂，以后我和你爸老了还能指望谁？指望谁？！”
　　“烦死了！”王为扭头走人，“不想指望我那你跟我爸再生一个！”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屁话！”王阿姨几步追上朝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母子俩就这么吵吵闹闹的走了。
　　瞿明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关门回屋。
　　瞿婉正在厨房里洗碗。
　　瞿明琮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看客厅里装满农产品的纸箱，无声叹了口气，撸起袖子，将箱子搬去阳台。
　　可能是他大意了，看着瞿婉这段时间身体状况不错，就以为她健健康康，而其实病情的折磨始终都在，让她越来越迷糊，记忆力下降，判断力变差……归根结底，阿尔茨海默是不可逆的。
　　如果是以前的瞿婉，被人哄着买了大几千块的农产品，一定会暴跳如雷吧？毕竟她精明得每次去进货时都会把价格压到极限。
　　瞿明琮想到这里，不禁笑了一声。
　　随后嘴角的笑意又渐渐淡去。
　　原本精明能干的女人，生了病，被保姆当傻子哄，他不想原谅对方。
　　他觉得这是一种人格上的侮辱。
　　但是再找一个新保姆确实也难，只能等等看了，等找到下一个保姆，再跟现在这位结算工资吧。
　　瞿明琮默默盘算着，回到厨房，让瞿婉去客厅看电视，自己把剩下的碗洗了。
　　胸口的手机响了一声，被哗哗的水声掩盖，小乔替瞿明琮看了眼新信息，立即把手机调成震动，用力震了震瞿明琮——
　　瞿明琮擦干手，拿起手机。
　　是乔月萤的语音电话：“喂，你好……”
　　开口就是客套的打招呼，这种生疏感让瞿明琮微微愣了下。
　　“我看到了你发来的消息，如果是询问案件进展的话，非常抱歉，我这边请了病假，手头上的案子已经全部交接给了许检察官，我把他的微信推送给你了，你可以在工作日联系他……”
　　瞿明琮蹙起眉，迟疑的问：“你那边……现在，是不是不方便说话？”
　　“什么？”乔月萤的口吻仍然生疏客气，“我目前在养病，工作上的一些细节不太记得了，有问题请联系我的同事吧，他会替我解答的。”
　　瞿明琮：“…………”
　　没听到他的回复，乔月萤只当自己解释清楚了，结束了语音通话。
　　瞿明琮忍不住低骂一声：“靠！”
　　又一个失忆了。
　　“这是迟早的事，你别忘了沈晶。”小乔悠悠哉哉的提醒他，“作为同样被我寄宿过的宿主，沈晶失忆了，乔月萤却没有失忆，这显然不正常，现在她也失忆了，还那么精准的只失去了自己曾经被迫和另一个意识同居的记忆。”
　　瞿明琮沉着脸，“而且还是在我们想要追查的这个节骨眼上。”


第143章 算了
　　瞿明琮心里很恼火。
　　这事十有八九是何其乐那伙人干的。
　　失忆不会是自然产生，一定有人为干扰的因素，否则乔月萤从植物人状态苏醒后的第一时间就该失忆，而不会等这么长时间。
　　说不定上次他去医院和乔月萤见面，就已经被盯上了。
　　瞿明琮心烦意乱，回到卧室穿上外套，翻找车钥匙。
　　小乔问他：“你要出去？”
　　“嗯，去找何其乐。”瞿明琮道，“懒得跟他兜圈子了，约出来问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小乔好奇，“你知道上哪儿找他？”
　　“我去博物馆，打电话告诉他查出线索了，他肯定来。”瞿明琮嘴角勾起，讥讽的一笑，“他现在最期望的事，就是看我怎么查出丁娜的死因，所以一定会来。”
　　他抓起车钥匙，转身走出房门。
　　瞿婉正在客厅看电视。
　　瞿明琮的脚步顿住，定定看了一会儿瞿婉后，退回卧室，不知想了些什么，然后慢慢地脱下身上的外套，车钥匙也放回抽屉里。
　　小乔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有点迷糊，“怎么了？不去了？”
　　瞿明琮在床边坐下来，神情沉郁，“算了……”
　　小乔：“算了？”
　　瞿明琮微微点了下头，“乔月萤已经失忆了，就算找到何其乐，乔月萤也不可能再恢复记忆，就像沈晶一样，这条线索彻底断了。”
　　“哦，不去就不去吧~”小乔无所谓，“我也懒得去，网上都说博物馆夜晚闹鬼呢，不过这些网友也是真怪，越是闹鬼，越是爱去凑热闹。”
　　瞿明琮没怎么听，脑子里想的是王为他妈离开前说的话。虽然他不喜欢被长辈叮咛唠叨，但显然那些话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他家里的情况到底和王为不同，不顾一切的去追查一个结果对他而言是不合时宜的，至少不能让瞿婉独自一个人在家。
　　最近为了查小乔的身份，他确实忽略了太多。
　　算了……
　　还是算了，先拖着那边吧。和他相比，何其乐应该更着急。
　　瞿明琮在心里说服自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走出卧室，在瞿婉身边坐下。
　　依旧是那些不知所云的电视剧，奈何瞿婉看得津津有味，也许是因为她越来越沉默，而看电视的时候，沉默变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时间渐渐流逝。
　　瞿婉的眼皮慢慢耷拉下来，勉力撑开，坚持不了多久又开始昏昏欲睡。
　　瞿明琮轻声道：“妈，去睡吧。”
　　瞿婉听到他的声音，稍微清醒了点，迷迷糊糊的问：“我看到第几集了？”
　　“58集，明天看59集，我帮你记着呢。”瞿明琮回答。
　　瞿婉扶着沙发站起来，一边往卧室走，一边慢慢说：“不行啊……刚才那集演了什么我都没记住，明天得重新看一遍58集……”
　　瞿明琮抿了抿嘴唇，跟在她身后，“那就再看一遍。”
　　瞿婉又忽然问：“我好像记得你王姨和我约了要去一个什么地方……”
　　“植物园。”瞿明琮道，“后天，植物园有花展，连续展览三天。”
　　“噢对，是植物园。”瞿婉脸上露出笑容，“我记得植物园外面有很多卖花的小店，到时候让小王把后备箱腾空，我们买几盆花回来。”
　　瞿明琮想到阳台上那盆已经被他浇死的不知名植物，点了点头，“好，多买几盆。”
　　瞿婉很高兴，满面笑容的回屋了。
　　瞿明琮盯着她躺到床上，把睡前的药吃下去，然后他关了房间顶灯，只留一盏小夜灯，再将房门虚掩，这才放心的回自己的卧房。
　　“你对你妈真好。”手机里的小乔说。
　　他说：“我只有这一个亲人。”
　　“你还有我呀，”小乔积极又得意的道，“除了你洗澡上厕所的时间，我们几乎24小时亲密无间的在一起，谁能有我们俩亲？”
　　瞿明琮闻言笑了笑。
　　小乔又道：“我和你妈妈，就是你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嘿嘿……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瞿明琮嗤了一声，“你真是够无聊的。”
　　“今天是挺无聊的，唉……你回来后就没搭理过我，一直跟他们吃饭聊天，然后陪你妈看电视剧，我也是会寂寞的好吧？”她长叹一声，颇为惆怅，“要不你再买套新场景吧，我腻了。”
　　瞿明琮对此已经熟门熟路，点进游戏商场选了最近的新款场景包，然后刷新主界面——
　　哗~
　　原本充满西幻氛围的精灵森林，变成了古风玄幻的幽幽溪谷。
　　随后他又快速买下同系列的室内装潢和角色服饰，精灵女王一秒换装成了桃花妖女。
　　小乔愣了愣，“你……怎么不反抗一下？”
　　“反抗有用吗？”瞿明琮懒洋洋的放下手机，换上睡衣准备休息。
　　“你……”她纠结道，“你反抗一下，起码能让我更有成就感啊，我说买套新的，你就买套新的，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东西，我会不懂珍惜的。”
　　“那就别珍惜了，趁着你还在手机里，多换几套场景。”瞿明琮躺上床，“何其乐已经盯上我了，他迟早会找到你的。”
　　小乔听了立时蔫了，喃喃道：“好吧，现在我觉得要珍惜了。”
　　瞿明琮关了卧室灯，“晚安。”
　　“晚安……”她垂头丧气往游戏场景里的小屋走，新造型仙气飘飘，但头发上的装饰过于复杂，她一路走，一路摆着脑袋上的珠钗，每一步都显得无比郁闷。
　　瞿明琮看着她的模样，心里沉沉的，第一次对两人的未来不那么笃定了。
　　他感到迷茫……
　　他和她，真的合适吗？
　　回归现实之后，他似乎只是一个平凡乏味的普通人，没有案件发生的日子，只能让她忍耐无聊，而他自己则不得不为生活奔波。
　　这个样子，一点儿也不浪漫，一点儿也……不符合她的期望。
　　除了那些虚拟的礼物，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瞿明琮思来想去，忽然觉得，还是在手机里最好，就像她刚才说的，因为在手机里，所以24小时亲密无间的在一起，无论现实里发生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关系亲密的事实。
　　但是，让她一直在手机里，这可能吗？
　　…………
　　瞿明琮失神地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这一晚，他毫无睡意。


第144章 植物园
　　去植物园这天，老天爷非常仁慈的赏了一个好天气。
　　气温从平常的5、6度，飙到了13度，没有风没有雨，日光和煦，王为开车载着瞿明琮、瞿婉以及自己的父母一块儿出发。
　　植物园的外围是绿地公园，这个季节绿地已经变枯地，软塌塌的枯草地被游客们铺上郊游用的垫子，一块蓝，一块粉，五颜六色跟开了花似的，四周一群小孩正追逐嬉闹。
　　难得的好天气，不少家长都带着小孩出来玩。
　　“在这儿晒太阳真是滋润。”王为感慨一声，将背后的大包卸下来，“你们先进去逛吧，我找个空地铺垫子，要不然背着大包小包去看花太累！”
　　“你不去那谁负责拍照啊？”王阿姨皱眉，“你爸拍照技术不行。”
　　与花合影是中年阿姨的广泛爱好之一。
　　“不是还有明哥在吗？”王为冲瞿明琮挤挤眉眼。
　　瞿明琮笑了笑，“我的手机像素一般。”
　　“用这个！”王为积极的从背包里掏出相机。
　　瞿明琮嘴角微抽，这家伙居然把事务所里专门用来跟踪偷拍的相机拿来用……倒也不是不行，当初他们决定创办事务所，这相机是最大的一笔投资，很贵。
　　“行吧。”瞿明琮拿起相机，冲王为的爸妈说道，“那我们先进去了，让王为留这儿照看东西。”
　　王为双手拿出垫子，用力抖开，催促道：“去吧去吧，我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王阿姨犹犹豫豫，“少一个人，就拍不了合影了。”
　　王为他爸不耐烦的摇了摇头，径直往前走，嘴里都囔：“又不是多大的地方，逛完了出来再拍不就行了，磨磨蹭蹭太阳都要下山了。”
　　“还不到中午吃饭的点！怎么就要太阳下山了？”王阿姨竖起眉毛追上去，”你这人怎么回事？年纪越大说话越没谱是不是？难得出来玩一趟你非要破坏气氛……”
　　瞿明琮看着那对夫妻吵闹，不禁笑了笑，扭头对瞿婉说：“我们进去吧。”
　　瞿婉不知在看什么，眼神有些发直，听到瞿明琮的声音后回过神来，笑着点点头，说：“好啊。”
　　瞿明琮顺着她刚才的目光望了眼，那边有一群簇拥在一起的游客。
　　“在看什么？”他问。
　　瞿婉回道：“刚才好像看见熟人了，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我们进去吧。”
　　瞿明琮失笑，和瞿婉边走边聊，“看见哪个熟人了？我认识吗？”
　　他妈以前做小生意，认识的人很多，不过生病后几乎全忘了，身边也就只剩王阿姨这么一个熟人。
　　瞿明琮听到瞿婉说看见了熟人，心里有点高兴，觉得瞿婉的状态暂时没有恶化。
　　这时瞿婉说：“你表弟啊，我刚才好像看见你表弟了。”
　　瞿明琮脚下一顿，那点儿好心情瞬间消散。
　　“也可能是我认错了吧……”瞿婉慢慢说道，“那孩子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有点像他。”
　　瞿明琮沉默着往前走，目光无声扫视四周。
　　他妈记性差，能记住何其乐的概率不大，也许只是碰巧遇见了穿白衣服的人，所以认错人了也说不定。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还是挺不爽的。
　　他已经两天没有联系何其乐，同样的，对方也两天没联系他，博物馆的桉子暂时搁置，眼看着距离合同上约定的第二次见面日越来越近，他们对于这桉子仍一无所知。
　　】
　　瞿明琮自己是不急的，他想耗着何其乐，耗到最后对方或许会暴露出些什么，比如现在……假如那个人真是何其乐，是否代表对方已经沉不住气了？
　　这本该是瞿明琮期待发生的事，偏偏今天不一样。
　　今天他带瞿婉出来玩，不希望横生枝节。
　　……
　　随着靠近园区中心，四周游客愈发多了，瞿明琮一面警惕着附近，一面给几位长辈领路拍照。
　　偶尔瞥见几个穿白衣服的游客，但都是虚惊一场。
　　也许瞿婉确实认错了。
　　瞿明琮渐渐放松下来。
　　园区里花团锦簇，到处是熙来攘往的游客，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植物园里的讲解员和保安，他料想何其乐应该不会做什么，顶多和之前一样，跟踪、窃听、监视，试图寻找小乔在他身上的蛛丝马迹。
　　想起她了，瞿明琮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眼，没等他点进app里，听见前面的王阿姨喊道：“这是什么品种的菊花？跟狮子头似的，太好看了！小明啊，快拍下来！拍下来！”
　　瞿明琮望过去，王阿姨已经挽着瞿婉的臂弯在花前摆好姿势，王叔叔则讪讪站在一边。
　　瞿明琮笑笑，举起相机对准他们拍了一张。
　　“多拍几张。”王阿姨兴致高昂，拉着瞿婉换到另一盆菊花边上，“这些花真好看。”
　　瞿明琮尽心尽力的举着相机找角度，琢磨构图，光线，景深……对焦位置稍稍偏移，远处有几张面孔有些熟悉。
　　他愣了愣，立即想起来，上次追那辆白车，在车上跟何其乐坐一块儿的，就是他们。
　　这些人怎么会在植物园？鬼鬼祟祟跟在附近，何其乐是不是也来了？
　　“拍好了吗？”瞿婉问。
　　“嗯……拍好了。”瞿明琮羊装无事的放下相机。
　　瞿婉朝前面张望，“那边是什么花？人好多啊，我们也去看看吧。”
　　王叔说：“那边在展览水仙花。”
　　“走走走，去看看。”王阿姨抬脚就走。
　　瞿明琮端着相机跟在他们后面，余光扫视四周，刚才看到的熟悉面孔已经隐没在熙熙囔囔的人潮中。
　　他们似乎很警惕，即使跟踪也没有跟太紧，距离都很远。
　　瞿明琮跟着几位长辈一路走，一路拍，后面那几个人也始终徘回在四周。
　　尽管什么都没做，但还是让人心里头冒火。
　　在园区里逛了半小时，还剩两个展区没逛，王叔已经走不动了，催着要出去休息，王阿姨也觉得没必要一口气全部逛完，稍微休息休息再接着逛也一样。
　　于是一行人往回走，准备出去跟王为会合。
　　没走几步，瞿明琮就瞧见了人堆里的何其乐——穿着一身白，非常扎眼的和几个大爷围着一盆十丈垂帘菊看。
　　估计是在跟踪他的过程中被花迷了眼。
　　瞿明琮嘴角翘起，将相机摘下来递给王叔。
　　王叔：“？”
　　瞿明琮说：“叔，你们先去，我见着一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


第145章 女人
　　王叔没多想，接过相机道：“行，你跟朋友聊吧，我们去外面草地上等你。”
　　瞿明琮转身就奔着何其乐的位置过去了。
　　然而刚走没几步，还隔着七八米的距离时，何其乐就像突然发觉到他过来了，立即低头躲进人群，往园区另一边快步离开。
　　瞿明琮皱眉，随后加快步伐。
　　他不用想也能猜到，肯定是在周边跟踪他的某个人用对讲机之类的设备通知了何其乐，所以何其乐那小子才会警觉起来。
　　不过说到怎么跟踪，他们算是遇到行家了，想甩到他可不容易。
　　瞿明琮快速扫了眼周遭环境——半圆弧的场地摆着各种名品菊花，前方不远处耸立着一座假山，假山的左右两侧是两个路口，一侧通往园区的公厕，另一侧通往人工湖。
　　公厕那边是个死胡同，何其乐只能走人工湖那条道，过了桥是三叉路，游客也更多。
　　瞿明琮粗略判断之后，盯准何其乐逃跑的方向，打算先赶一会儿羊，然后在何其乐过桥之前逮住他。
　　他故意向四周张望，佯装自己跟丢了目标。
　　何其乐那边果然放慢脚步。
　　小孩心态不行，体质也差劲，被瞿明琮吓得疾走了这么一小段距离，就气喘吁吁，脸色也比平时更加苍白了。
　　小孩慢慢走过假山，刻意低着头驼着背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一路往人工湖的方向去。
　　耳朵上戴着耳机，里面有人教他别回头，离瞿明琮远一点别被发现。
　　可瞿明琮就跟阴魂不散似的，始终跟在后面，而且距离越来越近。
　　何其乐脸上显出焦灼。他不怕瞿明琮，何况附近还有那么多人保护他，没必要害怕，可是跟踪这事毕竟不光彩，就算他年纪小也是要脸的人，真不想这么直愣愣的被瞿明琮抓个正着，太尴尬。
　　“喂！何其乐！”
　　人群里，瞿明琮突然喊了一声。
　　何其乐吓了一跳，埋头往前走，只当没听见。
　　人工湖岸边一群游客正在喂鱼，何其乐挤进去，借着人群遮掩，火急火燎的往桥上去，只想赶紧摆脱身后的瞿明琮。
　　瞿明琮冷笑了下，加快脚步追上去，眼看到了桥底下，快要追上何其乐，手机却在这时响了。
　　他脚下没停，皱着眉接了电话：“喂？”
　　“小明啊！你有没有看见伱妈妈？！”电话那头传来王叔的声音。
　　瞿明琮愣住，“王叔，我妈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
　　“哎……是啊，刚才是和我们在一起，你走了之后你妈说看见你表弟了，说要去找你表弟，”电话里王叔的声音磕磕巴巴，带着慌张，“……人太多了，我一转身就找不着人了，她不在你那边吗？”
　　王阿姨的声音也透过手机传过来：“这可怎么办？！人这么多她要是走丢了去哪里找，我得去找管理员，让他们用大喇叭找人！”
　　王叔焦躁道：“你别瞎跑了！先在这附近找找看，她刚才还在我们眼前，这么短的时间不会走远的……”
　　瞿明琮一颗心悬起来，再看前面的何其乐——何其乐似乎也察觉到了，正回头看他。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瞿明琮脸色阴沉到底，倏地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何其乐的衣领子！
　　“你干什么？！”何其乐惊恐大喊。
　　四周的游客纷纷望了过来。
　　瞿明琮丝毫不在意这些围观的视线，直接把何其乐扯到跟前，低声质问：“是不是你们干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何其乐满脸慌乱，眼睛左顾右盼，“你放开我！”
　　瞿明琮的手像铁铸一般牢固，任他怎么挣扎也挣不脱。
　　“听不懂的话为什么回头？”瞿明琮的脸色极其难看，压着火说道，“从我到植物园的时候你们就跟在附近，打的什么主意？你不会想告诉我你们也是来看花展的吧？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我是好奇才会跟过来！”何其乐使劲扯他的胳膊，满面涨红，“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查案子！所以跟过来看看，不可以吗？！你松开！你抓疼我了！”
　　“松开？让你的人把我妈放了，我就松开。”瞿明琮冷眼盯着他，“园区就这么大，除非有人故意把她藏起来，否则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找不着人了？何其乐，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你最好别惹毛我……”
　　说着，他扯起何其乐的后领，用力拽到桥栏边上，将何其乐的脑袋往下按！
　　“我不介意现在送你下去洗个澡。”
　　园区的人工湖不深，淹不死人，但这种天气掉进水里绝对遭罪。
　　何其乐红了眼眶，又急又委屈，“你、你这个土匪！强盗！”
　　这种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骂腔让瞿明琮内心感到无奈，他再次意识到手里头的这个，确确实实是个小孩。
　　可是他不能轻视这个小孩，正是因为一直以来没把对方放在眼里，所以才会被他们找到可趁之机。
　　“说！我妈在哪？！”瞿明琮押着他的后勃颈问。
　　附近围观的人更多了，可能因为瞿明琮气势瘆人，也可能是摸不准两人的关系，所以迟迟没人上前阻拦。
　　“我真的不知道！”何其乐喊了一声，随后神色微变，磕磕巴巴道，“……耳机，我的耳机……”
　　瞿明琮的视线偏向一侧，看见何其乐耳朵上戴着一个造型特别的耳机。
　　他伸手扯下来，戴在自己耳朵上——
　　耳机里传出滋啦啦的电流声。
　　瞿明琮蹙眉听了几秒，那些电流声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晰且平静的女人的声音：“请冷静一点……瞿明琮先生。”
　　“把我妈放了，否则我把他扔下去。”瞿明琮沉声道，“我知道，他对你们很重要，对吗？”
　　女人说：“我们没有限制你母亲的自由，刚才只是和她简单聊了几句，她现在应该过来找你了……你可以放开他了，其实我们毫无恶意，你应该能感觉得到，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以及你家人的事。”
　　“怎么，每天被你们监听跟踪，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们？”瞿明琮冷笑，目光扫视岸边的人群，终于发现了瞿婉的身影，悬起的心顿时放下大半。
　　女人说：“我们只是想和你达成合作……”
　　瞿明琮根本懒得听，扔开何其乐就匆匆往瞿婉的方向去。
　　瞿婉也看见了桥上的他和何其乐，仰起笑脸，使劲挥舞手臂：“我记得他！他是上次来家里的表弟！”
　　瞿明琮却脸色大变，“妈！停下！不要往前走！”
　　然而这话却迟了，瞿婉迷茫看着他，下一秒脚下踩空，摔进人工湖！
　　瞿明琮来不及思考，紧接着跳进湖里！
　　我错了！我不该断更！！球球你们不要在别的作者那里催我了！现在她们天天在作者群里催更我真的好没面子TAT


第146章 手机
　　冰冷的湖水瞬间裹袭全身，耳边传来附近游客的惊呼声，瞿明琮什么都顾不得了，此刻心疼得要命。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健康人掉进水里，或许还能稳住身体重心爬起来，可瞿婉是一个病人，她在水里惊吓过度的尖叫，手忙脚乱的扑腾，眼睛里满是惊恐。
　　瞿明琮用力抱住瞿婉的双臂，防止她伤到自己，连声安慰：“妈！没事了，妈、妈……没事了，没事了……”
　　瞿婉不断抓挠，叫得歇斯底里，围观的人也渐渐发觉落水者不是一个神智健全的人，那些目光透出怜悯的同时也透出了猎奇。
　　何其乐站在这些人之中，看见瞿明琮费尽全力将瞿婉从水里拖到岸上，泥水拖了一地，浑身湿透。
　　他望向人群中的保镖，而对方只朝他摇了摇头。
　　这是不要轻举妄动的意思。
　　何其乐咬住下唇，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硬着头皮从人群中挤过去，把身上的白色羽绒服脱了递给瞿明琮。
　　瞿明琮抬头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接过羽绒服草草裹住瞿婉，然后抱起来快步朝外走，赶去医院。
　　围观的人渐渐散了。
　　保镖走过来递给何其乐一只耳机，他重新戴上耳机，嘴唇嗫嚅：“他……他妈妈，不会有事吧……”
　　回答他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会踩空掉进水里，说明他妈妈的视空间能力下降，正在从轻度阿尔茨海默恶化为中度，刚才的意外造成了强烈的应激反应，需要在医院疗养一段时间，至于状态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只能看天意了。”
　　何其乐沉默两秒，低声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他妈妈也许不会有事……”
　　“小乐，即使我们今天不在场，也改变不了他妈妈的病情逐渐恶化的事实，阿尔茨海默是不可逆的，今天会踩空落水，明天也可能会从楼梯踩空，你不用太自责。”话音顿了顿，女人接着说道，“考虑到他的经济状况……我会安排给他发一笔赔偿金。”
　　“对不起，是我搞砸了……”何其乐叹气，“我想去医院看一下他妈妈。”
　　女人说：“不用，在他妈妈出院以前你们最好不要再有任何接触，我担心他会在情绪过激下伤害你。”
　　何其乐听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现在还有点疼。
　　“医院那边，我会去的。”女人说，“我会亲自跟他谈一谈。”
　　……
　　…………
　　瞿婉的状态很糟，一会儿说医生护士要害她，一会儿抱紧被子不停尖叫，瞿明琮毫无办法，直到医生给瞿婉打了一针镇定，她慢慢安静下来，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守在病床前，紧绷已久的神经得到片刻舒缓，随后再次感到坐立难安。
　　因为身上的衣服又紧又小，很不合身，无论怎么调整坐姿也无济于事。
　　这是王阿姨临时从家里拿了王为的衣服送来医院给他穿，怕他冻病了。
　　刚才他一直挂心瞿婉，没有在意，现在才开始觉得难受，像全身被人绑住一样难受。
　　瞿明琮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想打个电话，却摸了一空。
　　他怔愣片刻，被冰冷湖水泡过的脑袋后知后觉，发现手机不在身上。
　　手机一直挂在胸前，怎么没了？
　　瞿明琮倏地站起来，感到头皮发麻。
　　他看着病床上昏睡的瞿婉，努力回想手机是什么时候丢的，脑海中闪现浑浊的水底，刺目的白日，还有岸边无数围观者的陌生面孔，却找不到手机在踪影！
　　瞿明琮大步走出病房，王为正拎着一大袋东西进来，“伱妈现在怎么样？这些是牙刷毛巾拖鞋……今天晚上估计你不会回去，我妈让我把这些东西给你捎过来……”
　　“你看见我手机了没？”瞿明琮突然抓紧王为的胳膊。
　　王为愣住，“手机？你手机丢了？”
　　“我换下来的衣服在哪？”瞿明琮紧接着问。
　　王为回道：“我妈带回去洗了啊，手机不可能在衣服里，那玩意硬邦邦的一摸就摸出来了，我妈不会不知道啊。”
　　瞿明琮语气急促，“快给你妈打个电话问问，也许手机裹在衣服被她一起带走了。”
　　王为迷惑不解的看着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给王阿姨打电话。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中，他好意安慰瞿明琮：“你别着急啊，你那个手机都用几年了，早就该换了，现在新出的机型也不贵……喂？妈，我在医院……”
　　电话接通了。
　　王为问：“你有没有看见明哥的手机？……衣服里面找找，也许夹在里面了，对……找到了吗？……嗯，知道了。”
　　他放下手机，对瞿明琮说：“衣服里没有手机，我就说了嘛，我妈不可能把手机连衣服一起扔洗衣机里搅。”
　　瞿明琮闻言脸色更差，什么也没说，立即直奔电梯间，留下王为一脸错愕。
　　“……喂！你干嘛去？！”王为大声喊。
　　瞿明琮脚下一滞，像是回过神来，转过身匆匆回来，问王为：“你带钱了吗？先借我二百。”
　　“带、带了啊……”王为一头雾水，从口袋里摸出钱包，“你怎么了？到底要去哪儿？”
　　“手机应该掉水里了，我再去一趟植物园。”他回道，“你留医院帮我照看一会儿，我会尽快回来。”
　　王为听了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瞿明琮，“我……草，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冷的天，难道你还想进水里扑腾一次？”
　　瞿明琮的嘴唇紧抿，拿了钱转身就走。
　　“喂？你真去？！”王为目瞪口呆，“有必要吗？！不就是一个手机吗？！要是真掉水里了肯定也报废不能用了啊！……靠！”
　　……
　　出了电梯，一路疾走离开住院部，瞿明琮心脏跳得极快，每一根神经都像悬在高架桥上一样胆战心惊。
　　他不敢想象小乔现在的处境，早上出门时她还发了一点小脾气，因为今天他要出游植物园，没法陪她，可现在他想陪也陪不成了，他怎么能把手机弄丢了？这样愚蠢的……低级的错误！怎么会变成这样？！
　　全乱了套，脑子里各种念头，心里杂乱的情绪，他感到一种失控的恐惧。
　　这时又不适宜的想起昨晚她那个掉水里救妈还是救她的玩笑话，心口更疼了。
　　路边的出租车全部满载，没有手机，出行各种不便。
　　他打算徒步走到下一个路口碰碰运气，也许能拦到一辆空车，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车鸣。
　　回头看，是之前跟踪过他的那辆白色汽车。
　　好的，我又来推文了，继续构建一个推文的元宇宙——
　　《玄门千金，首辅肥妻逆袭了》：一手拿针，一手握着天下，苏锦叶逆袭翻盘，有钱，有颜有娃，那个初恋要不要都行了吧？


第147章 不是
　　白车在瞿明琮面前停下。
　　车门打开，副驾位的保镖走下车，拉开后面的车门，示意瞿明琮坐进去。
　　瞿明琮一时没动，目光投向车内，看见里面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人。
　　对方四十岁上下，打扮偏中性，身形高挑纤瘦，短发，眉骨略高而鼻梁细窄，面相透出几分凉薄。
　　……应该是耳机里说话的那个女人。
　　瞿明琮心想。
　　“这个时间不好打车，瞿先生去哪里，我们可以载你一程。”中年女人说。
　　瞿明琮望了望马路两头，经过的出租车没有一辆空的。
　　他不再犹豫，立即上车，并对前面的司机道：“去植物园，麻烦开快一点，我赶时间。”
　　司机扭头看向中年女人。
　　女人微微颔首。
　　司机默不作声的重新启动车子，朝植物园方向行驶。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向，任职于国家信息工程研究所，”她朝瞿明琮伸出右手，“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向萍，也可以叫我向主任，或者教授。”
　　瞿明琮蹙眉看了眼那只伸过来的手，抬起胳膊敷衍的一握，快速分开。
　　“你好。”他冷澹的回应。
　　向萍再次开口：“关于你母亲发生的事，我感到很抱歉，这不是我们的本意，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可以提出来，我们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瞿明琮冷着脸，眼睛直视前方，“你们是该感到抱歉，我妈生病以后身边从来不留陌生人，哪怕是换保姆，我也会提前陪她大半天帮助她适应，你们的人突然冒出来，吓到她了。”
　　向萍沉默了一会儿，平静的说：“也不算突然，原本的计划是在不远处观察，但是没想到会被你发现，更没想到你会去追小乐，希望你能理解，我们必须要保障小乐的人身安全，同时不想引起骚乱，所以接近你的母亲希望你能因此有所忌惮，之后她失足落水，我很遗憾，也愿意力所能及的补偿你。”
　　“不用。”瞿明琮神色冷漠，“我的要求是别再出现影响我的生活。”
　　向萍收回目光，垂眸回道：“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你，你我心知肚明，你那里有我们要的东西。”
　　瞿明琮抿了抿唇，看着她问：“乔月萤失忆了，是不是你们做的。”
　　向萍思索片刻，而后点了一下头，回答：“是。”
　　猜测得到了验证，瞿明琮的心口一紧，嘴角扯开一抹讥笑，问她：“那么，你们是想把东西回收之后让我也失忆？就像乔月萤那样？”
　　这次向萍没有点头，她语气澹澹的说：“定点删减记忆，这种技术我们暂时做不到，所以你不会失忆。”
　　这番话间接承认了乔月萤的失忆确实是他们所为。
　　瞿明琮缓缓吸气，沉声问：“为什么乔月萤可以。”
　　“因为她的脑神经里有靶点，”向萍顿了顿，抬头看他，“你可以理解为关键词，把人的大脑想象成一台电脑，我们搜索关键词后，得出所有和关键词相关的文件，然后进行删除，就可以清除掉电脑里所有与关键词相关的文件，并且不干扰其他文件运行。”
　　“所以沉晶也是？”瞿明琮问，“她的脑神经里，也有靶点？”
　　“所有被‘它’接触过的人，大脑内都会留下靶点，”向萍定定看着他，“瞿先生，你知道‘它’在哪吗？”
　　瞿明琮迎向她的目光，“你在问这个问题之前，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们在找的这个‘它’，是什么？”
　　向萍沉默。
　　瞿明琮见状也不作声，他知道现在主动权在自己手里，除非眼前这个女人能给出让他满意的解释，否则他没必要告知小乔的下落。
　　他望向车窗外，道路两侧的绿化带不断后退，司机确实按照他的意思提高了车速，距离植物园大约还有十分钟车程。
　　“瞿先生，你知道鬼上身吗？”向萍忽然提出一个与话题不相干的问题。
　　瞿明琮瞟她一眼，“我不信这些。”
　　她说：“1973年的时候，在封河县发生了一起鬼上身灵异事件，虽然经过调查证实是一场闹剧，但自那次事件之后，调查部门确实发现了一些东西，比如意识转移，心灵感应，以及民间盛传的气功，这些听上去玄乎其玄的东西，其背后都有一套自身的逻辑，而我们的工作，就是弄清楚它们的逻辑。”
　　向萍看着瞿明琮，正色道：“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人，天生和别人不一样，他们可以超能感知到我们普通人感知不到的东西，我们的部门收拢这样的人才，培养他们，教导他们，并让他们为国家所用，我们花了大量经费与时间，更有无数科研人员的心血。瞿先生，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只要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生活会回归平静，并且得到一笔安置费。”
　　她停顿半秒，纠正道：“或者你可以理解成为，封口费。我们需要你对这件事做到绝对保密。”
　　瞿明琮不咸不澹的笑了一声，“你说的这些话，我听不明白，你认为是怀璧其罪，我怎么觉得是无妄之灾呢？”
　　“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差别。”向萍回道。
　　“好吧，就当没有差别吧，”瞿明琮不再看她，漠然注视车窗外的车流，“如果我答应配合，你们准备怎么查？”
　　向萍说：“我们要找到靶点，靶点在哪，‘它’就在哪，所以你最好能够24小时和小乐待在一起，剩下的事，小乐会做。”
　　瞿明琮听后慢慢反应过来，“所以……那个叫何其乐的小孩，就是你说的拥有超能感知的特殊人才？他之前去我家还有事务所，是想从我身边的人的大脑里找到靶点？”
　　“他不止能够搜寻靶点，”向萍垂下眼帘，“他还能够接收，他自身的存在，就是一个可移动的u盘，能够把‘它’带回研究所。”
　　“我有一个问题。”瞿明琮嘴唇抿了抿，手指关节不知觉中紧绷起来，“你口中的这个‘它’……是人类吗？”
　　向萍微怔，眸底闪过惊诧，“……你认为呢？”
　　“别套我的话，”瞿明琮慢慢扭过头，脖颈僵硬，漆黑的眼睛盯着向萍，“向主任，请直接告诉我答桉。”
　　向萍沉默看着他。
　　良久，她轻轻吐出两个字：“不是。”


第148章 修手机
　　车里安静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瞿明琮的大脑反复回忆向萍说过的每句话，从第一句开始，到最后一句——
　　不是。
　　怎么会不是？
　　他的手在不知觉中攥成了拳头，又在不知觉中松开，几次之后手心渐渐溢出黏湿感，像潮热的雨林里潜藏的毒虫，顺着毛细孔一点一点向外蠕动，哪怕用力攥紧，也压不住那股恶寒。
　　“不是人……”他喃喃，“如果不是人的话，何其乐为什么会在见到我时，喊我姐姐？难道‘它’不是何其乐的姐姐？”
　　向萍愣了愣，“……虽然缺乏人类的特质，但对于小乐而言，是一个可以交流沟通的对象，称呼姐姐只是他的个人习惯。”
　　瞿明琮扯了一下嘴角，“倒也解释得通……”
　　向萍细细端详他的神情，轻声问：“你有‘它’的线索吗？”
　　瞿明琮看她，“为什么会认为我知道‘它’的下落？你们是依据什么来判断的？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何其乐在我和我的家人朋友的大脑内没有发现靶点，难道不是该洗清我的嫌疑？”
　　向萍略微皱了下眉，“瞿先生，我以为我已经解释得足够清楚了，难道你还是不愿意配合我们调查吗？”
　　“不知道判断依据，我没办法配合你们。”瞿明琮回道。
　　向萍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在你的车上，和你家里安装了窃听器，发现你会间歇性的自言自语，虽然暂时没有发现靶点，但你的表现应该是在和‘它’对话，所以我们怀疑，‘它’在失踪的这段时间学会了藏匿自己，才会导致小乐一直找不着‘它’。”
　　“如果‘它’一直藏下去呢？”瞿明琮问。
　　“那是不可能的。”向萍轻轻摇头，“藏在别人的意识里，一直不出现，这和判处自己无期徒刑没有分别，如果迟迟不出来，只能说明‘它’已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瞿明琮没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向萍观察他的神情，慢慢说道：“你认为，‘它’的出现有规律吗？今天没有发现你们有过交流，是不是只有在你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它’才会出现？”
　　瞿明琮看她一眼，“我不确定，需要一些时间想想，如果我有线索了……我会联系何其乐。”
　　向萍默然看着他的眼睛，像在判断他这句话的真假。
　　前面的司机放慢车速，提醒道：“前面就是植物园，停在哪个门？”
　　“最近的门。”瞿明琮快速回答。
　　向萍知道他这是结束谈话的意思，神色有些失望，也恢复了些许冷漠，静静坐在车里。
　　汽车靠路边停下，瞿明琮开门下车。
　　准备关上车门的一瞬间，他停住，转过身来，俯身看向车里的向萍，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向萍蹙眉看着他。
　　“如果你们找到‘它’了……”他问，“‘它’会怎么样？”
　　向萍平静的回答他：“当然是力所能及的挽救。”
　　瞿明琮：“挽救？”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而‘它’缺乏一个人类应有的性状，很容易在无声无息中死亡。”向萍说道，“我们付出了大量时间与心血，还有许多宝贵的科研成果，全在‘它’在身上，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们会像保护小乐一样保护‘它’。”
　　他听了，心里不知道是种什么滋味，轻轻合上了车门，嘴中喃喃：“像保护大熊猫一样吗？结果还不是把她弄丢了……”
　　他转身朝植物园大门走去。
　　……
　　植物园的游客依旧很多。
　　因为瞿婉在人工湖落水，园区下午临时加了注意安全的提示牌竖在湖边，瞿明琮刚靠近，就有保安过来提醒。
　　瞿明琮解释自己的手机掉水里了，无论如何也要下水捞手机，保安一脸恍然，认出他是早上落水游客的家属，立即把他带到值班室，然后拿出一个手机，摆在他面前。
　　“挂绳断了。”保安告诉他，“你们走的时候掉地上了，有游客捡到交给我们，不过这手机已经被水泡透了，你赶紧找个修手机的地方吧。”
　　——瞿明琮把瞿婉拖上岸时，瞿婉挣扎得很厉害，应该是那个时候扯断了手机挂绳。
　　换源app】
　　他拿起手机，潮湿的半截挂绳搭在他手上，带着凉意沁透皮肤。
　　保安好意提醒他：“千万别开机啊，被水泡了的手机不能开机。”
　　“嗯，谢谢。”瞿明琮回神，将手机连同挂绳一起放进上衣口袋，转身匆匆走了。
　　离开植物园后，瞿明琮打车去了最近的维修点。
　　维修师傅觉得没多少修理的必要，劝他换一个新手机，但瞿明琮依旧坚持，哪怕维修换零件的费用几乎赶上买一个新手机的价钱。
　　他在维修点等了很久。
　　等待的过程中，心里反复问自己，手机进水的时候她会有感觉吗？手机不能开机她会感到害怕吗？零件替换会不会对她产生影响？……可不换零件的话手机就修不好，他该怎样取舍？
　　脑子越来越乱，全是一些无解的追问。
　　而问来问去，问到最后全都归结到了一个问题上：如果她不在了，怎么办？
　　就像向萍说的那样，他无法理解这种存在形式，也无法想象手机作为她存在的载体，一旦出现问题，会对她产生怎样的影响。
　　太阳渐渐西垂，维修工作也进入尾声。
　　瞿明琮盯着维修人员将拆解开的手机重新安装上，他所有神经都紧绷住，本以为自己也许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建设，但维修人员完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当着他的面直接开机——
　　瞿明琮的呼吸一滞，盯着手机屏上播放的开机动画。
　　“喏，修好了。”维修人员把手机还给他，“你看看。”
　　瞿明琮愣了几秒才伸手接过手机，“……里面的东西都在吗？”
　　“不确定，你检查一下吧，相册文件夹什么的都看看……如果有文件出现损坏也没办法，你这机子进水太厉害，能修好就不错了。”
　　瞿明琮没看相册，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游戏app。
　　登录状态失效，需要重新登录……接着是身份验证，接收验证码，成功登录……
　　页面加载完毕，美少女在屏幕里朝他笑着招手。
　　修手机的探头瞄了一眼，笑道：“你也玩这个？可以啊，氪金大老，我老婆到现在还住着游戏初始的一居室呢。”
　　瞿明琮怔怔看着手机屏，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仍泡在那个冰冷的人工湖里……


第149章 继续修手机
　　她不在。
　　瞿明琮试图从手机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她爱看的视频网站，常逛的购物软件，还有游戏、漫画，以及偶尔用来发牢骚的备忘录，逐一查看——
　　没有，什么也没有。
　　手机干净得就像是新的。
　　大约是瞧出瞿明琮的脸色极差，旁边修手机的小伙子道：“已经很可以了，部分文件损坏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你手机里头进水那么严重。”
　　瞿明琮突然放下手机，“把旧零件换进去。”
　　“什、什么？”对方愣了愣，“哥们，你说什么？”
　　“换回去。”瞿明琮面无表情，“要和以前一模一样，一个零件也不能换。”
　　“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不换新的怎么修得好？”修手机的警惕起来，“你不会是故意来找茬的吧？”
　　“我会付钱，修吧。”瞿明琮坚持，“要和原来的一模一样。”
　　“…………”
　　面对这样匪夷所思的要求，对方还是照办了。
　　又等了十几分钟，手机再次交到瞿明琮手里，这次没有开机。
　　瞿明琮自己试着开机，但手机毫无反应。
　　“我早说了吧，你非要换回去。”修手机的小伙子道，“怎么样？要不要给你再装回去？现在这样没法用的。”
　　瞿明琮看着手机屏沉默一会儿，回道：“不用了。”
　　……
　　…………
　　瞿明琮回到医院。
　　王为坐在病床边玩手机，一见他回来差点蹦起来，“你可终于回来了，到底干嘛去了这么长时间，信息不发电话不回！”
　　说完自己一拍脑门，“啊，我忘了，你手机掉水里了……捞上来没有？”
　　“嗯，”瞿明琮神色淡淡点了下头，“我去修手机了。”
　　“修好了吗？”王为问。
　　瞿明琮拉了一把椅子在旁边坐下，摇了摇头。
　　“没手机太不方便了，我要找你都联系不上，”王为皱着眉发牢骚，“我还有个旧手机放事务所了，等我回去了充好电给你拿过来。”
　　瞿明琮点了一下头，静静坐着。
　　王为以为他还在为瞿婉担心，宽慰道：“今天也算有惊无险了，刚才医生来转了一圈，说后半夜可能会发烧，让我们注意着点儿，别的就没什么了……哦对了，你也赶紧吃几片感冒药预防着，你要是病了，还怎么照顾你妈。”
　　瞿明琮闻言扶住额头，没有说话。
　　王为见他这幅样子，不禁问：“你没事吧？你……要不回去休息休息？今天晚上我替你守着。”
　　“不用了。”瞿明琮的情绪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声音也低沉，“等我妈醒了，一睁眼就能看见我的话，她的状态应该会好一些。”
　　“这倒也是……”王为挠挠头，迟疑的说道，“那我……我先回去，晚点再来医院找你。”
　　瞿明琮点头，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王为见他情绪消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欲言又止，最后觉得还是先回事务所，把自己的旧手机翻出来再说。
　　等王为走后，病房变得异常安静，
　　瞿明琮一动不动坐着，有时望向挂在病床上方的输液袋，久久注视输液袋与连接胶管之间药液的滴答滴答，恍惚间有些似曾相似的熟悉感。
　　他不知道这熟悉感从何而来，怔忡时，医生和护士从外面进来。
　　医生还是原来瞿婉的主治医生，姓赵。
　　瞿明琮起身道：“赵医生。”
　　对方轻轻颔首，走到病床前看了看瞿婉，语气温和的道：“最近状态维持得可以，不过突发事件难免会对病人造成一些影响……你不用太担心，总之先调养着，按时吃药，问题不大。”
　　随后扭头问他：“找护工了吗？”
　　“找了，”瞿明琮回道，“不过今天我想自己陪护，等她适应一点了，再叫护工过来。”
　　“可以，等你妈醒了发现自己在陌生环境里，身边有熟悉的亲人在当然更好。”赵医生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说，“你也不容易。”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医生和护士离开病房。
　　瞿明琮重新坐下，怔忡着。
　　然后忽然知道了刚才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上次……
　　上次，他就是这样和她认识的。
　　当时他也是这样坐在病房里，而乔月萤的病房与他只隔了一层天花板，等回到事务所，手机就变得不一样了。
　　现在想想，这几个月发生的一切虚幻得如此不真实，她突然不讲道理的闯入他的生活，又无声无息的消失……
　　不，若只是消失，其实没什么。
　　他能接受。
　　小琪会在王为面前消失，但会在另一个地方好好生活。
　　他更恐惧的是，死。
　　她会不会……死了？
　　瞿明琮想到这个可能，双手不禁用力攥住手机，紧紧攥着……
　　……
　　病房的门外，有细微的声响，某个人在门前踟躇。
　　瞿明琮以为是王为去而复返，深吸一口气，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看见的人却是何其乐。
　　他几乎是忍无可忍的皱紧了眉头。
　　何其乐没想到门会忽然打开，立时吓了一跳，惊慌地看着瞿明琮，“我……我、我不是来监视你的，我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还侧过头让瞿明琮看自己的耳朵，“我没戴耳机，也没带窃听器，你可以搜身。”
　　瞿明琮脸色不佳的上下打量他一眼，退开半步让何其乐进来，然后关上门。
　　“你来做什么？”瞿明琮问。
　　何其乐局促地站在病床边，有些难堪，也有些紧张，“我总觉得应该来看看……”
　　瞿明琮看他耷拉着脑袋，无声吐出一口气，没法跟一个小孩置气。
　　“医生说，是因为环境嘈杂混乱造成应激，再加上视空能力下降，失去判断力，所以才会摔进人工湖……”瞿明琮扯了下嘴角，“这是医生的说法，但我自己知道，如果不是你们突然出现，如果我没有去追你，我妈不会出事。”
　　何其乐的脑袋垂得更低，瓮声瓮气的道歉：“对不起……”
　　“你过来就是为了道歉吗？”瞿明琮淡淡道，“我接受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理智上他知道责怪一个小孩没用，但感情上……他真的不想见到何其乐，现在，他只想一个人清静的独处。
　　何其乐犹豫的抬头看过来，“那以后……”
　　以后？……是啊，他们还没有罢休，以后他们依然会纠缠他，继续寻找小乔的下落。
　　瞿明琮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没有以后了。”
　　“什么？”何其乐愣了愣。
　　“我说，没有以后了。”瞿明琮低声说，“她走了，消失了。”


第150章 没有靶点
　　何其乐听不出“它”的“她”区别，怔怔看着瞿明琮：“怎么突然就……”
　　瞿明琮厌烦起来，“突然吗？她出现在沈晶身上突不突然？出现在乔月萤身上突不突然？你们不是专门研究这个吗？应该比我更懂。”
　　何其乐张了张嘴，又抿住，有些尴尬。
　　瞿明琮按住额头揉了揉，沮丧、挫败、痛苦、烦躁……这些情绪几乎无法掩饰。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如果研究所没有弄丢她，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他低声说道。
　　何其乐似乎也受到他情绪的影响，神色黯然，慢慢地说：“那是一场意外……原本的计划，是在目标人物的大脑内制造靶点，为了近距离执行任务，我们选择了沈晶，她是助理，有条件执行任务，而且职位低不容易引人注意，但是我们没想到会突发绑架事件，还导致沈晶遭遇车祸，靶点丢失……”
　　瞿明琮听了，抬头看他，无奈的笑了一声，“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你们现在才开始找，不觉得晚吗？”
　　何其乐脸色微红，原本还算流畅的语速也磕巴起来，“当时我们以为……以为……”
　　瞿明琮蹙眉问：“以为什么？”
　　“以为……”他垂下头，抿了抿唇，两只放在腿侧的手不自在的攥着，“以为她受创……就、就导致靶点消失了，没想到她会因为……因为那次车祸，转、转移到乔月萤身上……”
　　何其乐用力攥了攥拳，像是鼓足勇气，抬起头直视瞿明琮的眼睛说：“你可能……可能无法理解，靶点转移之后，虽然有自主意识，但没有任何记忆，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是她的记忆中转站、信息接口、U盘！我可以把她送进任何人的身体里，她从来没有独自转移过，我们也、也就没有考虑过独自转移的可能性……”
　　“没有记忆？……”瞿明琮回忆第一次接触她的时候，虽然一问三不知，但她声称自己叫乔月萤，而且知道他叫瞿明琮。
　　——你一个SWAT成员，职责不是应该除暴安良扶助弱小吗？！现在我被困在你的手机里，你有义务帮我脱困！
　　当时她就是这么说的。
　　这证明何其乐说的不对，她虽然失忆，但不是什么都忘了。
　　何其乐又说：“记忆需要载体，需要一个存储的地方，通常这个地方是我们的大脑颞叶内侧的海马体、纹状体和小脑。她独自行动的时候是载体缺失状态，所以每次转移都相当于是一次记忆清空的行为，如果没有我的协助，她会忘掉自己是谁，忘掉自己的任务，甚至忘掉自己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把自己当做原主，和原主意识进行身体使用权的争夺，情况严重的话，精神分裂或者意识错乱都有可能——这绝对是严重的超能事故！所以我们才会这么紧张的24小时对你保持关注，我们真的没有恶意！”
　　这番话似乎用了何其乐很大力气，以致于说完以后他的呼吸有些喘。
　　瞿明琮静静看着他，随后收回视线，淡淡道：“你比那个向主任更有人情味。”
　　何其乐微怔，神情再次变得局促别扭，“总、总之……我们以为她被损坏掉了，这一年来用了很多方法试图让她苏醒，后来，乔月萤突然名声鹊起，因为她和沈晶都是绑架事件里的受害者，所以引起了向主任的注意，然后我们……”
　　瞿明琮抬了下眉，问：“然后你们制造了车祸？”
　　“不不不不！”何其乐立即摇了摇头，“发生车祸我们也很意外，我们……我们是在查到乔月萤有接受过心理治疗，并且确诊多重人格，我们才……才开始怀疑乔月萤，但是没来得及接触对方，就发生了车祸，线索就这么断了……”
　　“看来乔月萤遭遇车祸确实是一场意外……”瞿明琮想了想，“强烈的冲击和巨大的惊吓，让根植在脑部的意识产生松动。”
　　何其乐点头，“嗯，主任也是这么推测的。”
　　“冲击，惊吓……”瞿明琮喃喃，想起她以前的猜测，她说意识转移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精神上巨大惊吓，二是身体上巨大冲击。
　　冲击，惊吓……
　　惊吓，冲击……
　　如果只要满足冲击和惊吓的话，他跳进人工湖时，算不算具备了这两个条件？
　　瞿明琮抬眸看向何其乐。
　　何其乐不禁往后退了半步，莫名紧张，“……怎、怎么了？”
　　“你现在可以试一试吗？”瞿明琮认真的问，“在我大脑里，寻找靶点。”
　　何其乐愣了愣，“不……不用了，我已经找过了，你的大脑里没有靶点。”
　　说完停顿半秒，补充一句：“我找过两次。”
　　“再试一次，”瞿明琮道，“现在。”
　　何其乐不解，“……为什么？”
　　“原因我以后再跟你解释，你现在试一试。”瞿明琮再次提出要求。
　　何其乐迟疑片刻，还是按照瞿明琮的要求做了。
　　从瞿明琮这边的视角来看，何其乐只是短暂的怔愣了一下。
　　“没有靶点。”何其乐回答。
　　瞿明琮闻言脸上浮现些微茫然，失望，但也没有太惊讶……
　　靶点的转移，哪会是这么容易的事，是他异想天开了。
　　可他还是不甘心……
　　瞿明琮看向昏睡中的瞿婉，问何其乐：“能不能再看一下我妈。”
　　何其乐这时终于明白了瞿明琮的意思，“你怀疑靶点再次转移了？……所以你刚才告诉我，说她走了！消失了？！落水受惊会导致靶点消失？！我得赶紧告诉向主任！”
　　“还不确定，你先检查一下。”瞿明琮道。
　　何其乐点点头，立即看向病床上的瞿婉。
　　但只过了两秒，他失望的朝瞿明琮摇了摇头，“……没有。”
　　瞿明琮垂下眼帘，沉默着。
　　何其乐抿了抿唇，低声喃喃：“你和瞿阿姨身上都没有发现靶点，难道因为你落水，她转移到了别人身上？可当时围观的游客那么多，排查工作很难开展……她已经消失了一年多，也许我们再也找不到她了……”
　　何其乐眼眶一红，话音里透出无限委屈，“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线索，她怎么又消失了……”
　　他的话像密集的细网，将瞿明琮本就压抑的心勒得愈发窒息，苦闷。


第151章 你手机呢
　　何其乐没有在医院停留太久，他离开后不久，瞿婉醒了。
　　让瞿明琮没想到的是，瞿婉醒来后第一句是对他说：“我看见你表弟了。”
　　瞿明琮怔愣住，第一反应是自己和何其乐刚才的对话被瞿婉听到了，接着反应过来，瞿婉说的应该是她在植物园看见了何其乐。
　　他哑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瞿婉脸上浮现微微的得意，说：“我觉得最近我的记忆力变好了，自从上次他来家里看望我，我就一直记着他，想以后再见面的时候问问清楚他到底是你的哪个表弟。”
　　瞿明琮勉强弯了弯嘴角，“……记不住也无所谓，反正都是些不常往来的亲戚。”
　　瞿婉依然表现得很高兴，“不能这样说，多一个亲戚朋友，就多一条门路，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帮上你……咦？我怎么又在医院？”
　　她像是把之前自己发狂的事全忘了，一脸迷茫的望了望四周环境。
　　瞿明琮随口编了个理由：“植物园看花的游客太多，把我们俩挤进湖里了，幸好人工湖的水浅淹不死人，不过还是喝了几口泥巴水，只能先在医院住几天了。”
　　“这样啊……”瞿婉想了想，隐约能记起一些画面。
　　她没有太在意，而是保持关切的问瞿明琮：“后来怎么样了？我们掉进水里，你表弟是不是吓坏了？你们有联系上吗？他叫什么名字？是表弟的话他应该也姓瞿吧……”
　　瞿明琮只能半真半假的哄道：“他刚才来看你了，人刚走没多久。”
　　瞿婉笑着说：“那孩子挺不错的，很有礼貌。”
　　瞿明琮扯了下嘴角，实在夸不出口。
　　在病房又坐了一会儿，瞿婉开始赶人，她总是这样，不喜欢拖累别人，让瞿明琮赶紧回去休息，不用留在医院陪护。
　　瞿明琮软磨硬泡，终于让瞿婉答应他陪护到晚上再走。
　　病房虽然是双人间，但隔壁病床是空着的，环境算得上清静。
　　不过医院这种地方很少会有人喜欢清静，尤其是当夜深人静，听见其它病房传来气喘的咳嗽，或是折磨人的痰音，四处弥漫着疾病带来的压抑气息，能多一个人陪着说说话总是好的。
　　傍晚的时候王阿姨过来送饭，大约因为自责，觉得出事原因主要在于自己要去植物园的提议，王阿姨亲自炖了鸡汤带过来。
　　王为也来了，给瞿明琮送手机。
　　瞿明琮拆下手机卡，装到王为送他的旧手机上，开机的瞬间，心中再次涌起一丝希望，随后这希望又在开机后很快破灭。
　　她还是不在。
　　如果换一部手机就能重新出现，那刚才修手机的时候，换了零件也应该能出现才对。
　　找不着踪迹，是因为消失了……彻底的，不在了。
　　瞿明琮垂着头，几乎没有力气伪装情绪去参与到瞿婉和王阿姨的交谈中，只要一想到是因为自己跳进水里导致她消失，他便觉得自己无疑成了刽子手。
　　……对，刽子手。
　　如果当时他没有那么冲动……
　　这念头一冒出来，瞿明琮面部僵硬的扯出一抹苦笑。
　　好难啊……
　　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不冲动……
　　心里觉得疼，更多是难以言喻的情绪，懊恼，悔恨，迷茫，还有充满挫败的无能为力。
　　他被这些情绪紧密缠裹住，直到离开医院，回到家里，仍然觉得窒息。
　　也许再也过不去了，这件事会让他痛苦一生也说不定。
　　陌生的手机铃突然响起，让瞿明琮暂时从情绪中抽离，他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王为送他的手机在响。
　　虽然自己的手机卡已经装进去了，但手机的基本设置依然遵循原主人的习惯，比如现在响起的激荡音乐声。
　　瞿明琮接了电话。
　　王为在电话里说：“你到家了吧？记得吃感冒药啊，看你刚才一路晕沉沉的，八成感冒了！”
　　瞿明琮含湖应了一声。
　　电话里又传来王阿姨的声音：“你跟他说，让他多喝热水，早点休息，不要觉得自己年轻就硬扛着不把身体当回事……”
　　王为不耐烦的打断：“知道了！他又不是小孩！……呃，明哥，你吃完感冒药早点睡。”
　　瞿明琮低声回答：“嗯，我知道了。”
　　结束通话，他扶住额头在客厅沙发坐下，指腹间传来微热的体温，似乎真被王为说中了，有发烧的趋势。
　　家里的医药箱放哪儿了？……上次整理房间的时候，好像换的位置……脑袋昏沉沉的，不想思考……算了，明天再找吧……
　　他浑身无力，连房间也不想回，就这么靠着沙发躺下，闭眼扶着额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有那么几分钟睡着了，他在昏昏沉沉中听见了一些不正常的滋滋声。
　　这声响十分微弱，但在深夜寂静的屋内又分外明显。
　　瞿明琮睁开眼睛，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处，环顾一周后，发现是电视柜上方安装的家用摄像头在响——当摄像头左右转动时，会发出细微声音。
　　这摄像头是他买的，像素高，功能齐全，可以左右转动以增大视角，当初在家里安装这个，是为了方便自己在外工作时也能掌握瞿婉的情况。
　　可现在他的手机坏了，想要登录摄像头的app需要重新进行绑定，那么现在操控摄像头转动的人是谁？
　　瞿明琮怔怔地看着摄像头。
　　察觉到他的视线，摄像头转得更勤了，不停的左转右转。
　　瞿明琮张嘴，迟疑的询问：“……是，是你吗？”
　　摄像头停顿片刻，继续左转右转。
　　瞿明琮见状勐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真是个蠢货！
　　这个摄像头没有开通发声功能，根本回答不了！
　　瞿明琮掏出王为的手机，将蓝牙网络全打开，举到摄像头前方问：“进得来吗？”
　　他的手臂绷直，喉咙发紧，一瞬不瞬盯着摄像头，唯恐错过任何微小的变化。
　　等了很久，不见摄像头动了，他才慢慢收回手臂，看向手机……
　　当看到手机里各种app像抽风一般打开关闭、关闭打开，瞿明琮竟觉得眼眶隐隐发热，胸膛里很没出息的……奔腾着一股失而复得的激荡情绪。
　　该死的……
　　瞿明琮咬牙，遮掩的侧过脸，眨了眨眼睛，使劲将那股情绪压下去。
　　再看手机，发现备忘录弹了出来。
　　她在备忘录里飞快输入一句话：
　　“你手机呢？”
　　随后又一句：
　　“我房子怎么没了？”


第152章 漂亮
　　手机？
　　房子？
　　瞿明琮怔愣许久，反应过来，房子在甜心女友游戏里。
　　现在这部手机是王为去年用过的旧手机，没有下载那款游戏，即便她进来了也只能呆在系统自带的软件里。
　　瞿明琮立即打开应用市场搜索那款app，然后下载安装。
　　他焦灼地盯着屏幕上的安装进度条，只等手机一提示完成就迫不及待的打开app并登录。
　　熟悉的游戏界面出现在眼前。
　　场景载入完毕，角色载入完毕，他的“女友”在程序设定下向他招手问好，两三秒后脸上笑容开始变得古怪，再过一会儿，那点儿笑容全没了，弯弯的眉毛皱在一起，嘴角下撇，满脸的不高兴。
　　“到底怎么回事啊？！”甜心女友抱怨道，“我等了你一整天！”
　　瞿明琮见游戏角色终于有了区别于程序设定之外的情绪和表情，身体仿佛大半力气都被抽走，倏地坐下，靠在沙发上久久没有说话。
　　小乔自顾自的喋喋不休：“昨天你是怎么说的？你说陪他们去植物园逛逛，最迟下午就回来，结果呢？现在都几点了？……天啊，已经晚上十点了！六点那会儿我看到王为和他妈来家里收拾衣服，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呢，喂？你怎么不说话？心虚了？是不是为自己的不守信用感到特别羞愧！”
　　瞿明琮怔怔听她发着牢骚，心里腾升出一股奇异的情绪，失而复得的惊喜？找回联系的感动？……不，似乎都不准确，各种心情糅杂在一起，反而让整个人冷却下来，变得清醒。
　　……非常清醒的，认识到他和她的差距，哪怕现在她回来了。
　　小乔觉得瞿明琮有点怪，自己说了这么多，他怎么没有反应？
　　“哼！”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如果他还是不搭理她，她就自己找乐子去算了，毕竟她也是要面子的，不可能继续低三下气的哄他。
　　对，她认为刚才那通牢骚是在“哄”他。
　　“我去医院了……”瞿明琮终于开口，顿了顿，又说，“陪我妈……嗯，出了点意外，我陪她去了医院，所以现在才回来，手机是因为不小心进水了，暂时用王为的旧手机。”
　　“哦……”她的手指缠住一缕头发，不自在的绕着圈圈。
　　两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瞿明琮渐渐恢复平静，神情柔和了些，问她：“你怎么在家里？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小乔继续玩着那缕头发，眼睛瞟来瞟去，“我也去植物园了，你们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没人陪我说话，我很无聊嘛，刚好你们要拍照，我就进相机里玩了一会儿。”
　　瞿明琮微愣，没想到她那个时候熘走了。
　　也幸好走了，离开了手机，不然等手机泡进水里，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本来想随便看几眼就回手机，然后……看到好多你以前跟踪偷拍的照片，还有一些猫猫狗狗的照片，我就多看了一会儿嘛……”她说着，闷闷地叹了一口气，“唉，等我想回去的时候，发现已经回不去了，附近开蓝牙的手机很多，我怕进错地方，就一直呆在相机里没动，再然后……”
　　她抬眸瞄他一眼，撇撇嘴，“再然后，我发现相机被王为带回来了，我心想王为都回来了，你肯定也快了，我就在家等你吧，所以赶紧从相机里出来，呆在摄像头里等啊等……谁想到你现在才回来！”
　　】
　　不等瞿明琮回答，她自说自话的咕哝一句：“现在知道你是在医院陪你妈，算了。”
　　说完之后，她等了一会儿，见瞿明琮仍没有反应，忍不住再次打量起他，心中感到疑惑，同时也有些担忧。
　　她问：“你怎么不说话？……你妈病情严重了？她记性变更差了？”
　　除了瞿婉的病，她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原因能让瞿明琮表现得这么消沉。
　　瞿明琮澹澹笑道：“没有，我妈在医院状态还好，你别乱猜。”
　　“那你是累了，所以不想说话？”她皱起眉头，“你睡吧，睡之前记得给手机充电，我还想再玩一会儿，刚才在摄像头里无聊死了。”
　　“我暂时不睡。”瞿明琮思索着，开口说道，“今天在植物园，我遇到何其乐了。”
　　“遇到就遇到呗，反正他总是阴魂不散的，跟去植物园很正常。”小乔一脸无所谓。
　　瞿明琮笑笑，“他今天跟我坦白，说了一些你的事，可以确定他们没有恶意，所以我在考虑……嗯，考虑送你回去。”
　　理智告诉他应该如此，但是当这些话说出口时，他的手指还是下意识的绷紧了。
　　不回去是不行的，他很清楚这一点。
　　这次她及时避开了厄运，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哪怕他再如何小心使用手机，也无法保证这辈子不发生任何意外。
　　她只能回去。
　　她也必须回去。
　　“啊？~~~~”小乔哀怨的拖着长音叫唤，很不乐意，“他说回去我就要回去吗？拜托，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瞿明琮努力的笑了笑，“总不能一直住在手机里。”
　　“可是就这么回去，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就该让他们历经千辛万苦，这样我回去以后才会受重视吧？”她拧着眉毛，相当苦恼的说，“都没见过几次面，就这么决定让我回去也太草率了……再说了，我之前忘了沉晶的事，后来又忘了乔月萤的事，等我回去以后，会不会忘掉自己在手机里住过一阵？”
　　瞿明琮心口一紧，脸上笑容僵硬了几分。
　　原来她知道……
　　每一次意识转移，都是一次失忆的过程，最后能记住多少，谁也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会失去大部分记忆，因为缺少储存记忆的载体。
　　瞿明琮想到这里，不禁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可笑。
　　他妈会忘记他，这是不可逆的。
　　她会忘记他，这也是不可逆的。
　　“对了~”小乔突然问，“你有跟他们打听我的身份吗？我应该很厉害吧？我叫什么名？职位高不高？长得漂亮吗？”
　　她很关心这个，特意追问一句：“跟乔月萤比怎么样？谁更漂亮？”
　　瞿明琮失笑，点了点头，“漂亮，比乔月萤更漂亮。”


第153章 哎呀
　　“有照片吗？我看看！”小乔兴致勃勃的问。謧
　　瞿明琮摇了摇头，煞有其事的说：“你的身份涉及机密，他们只让我看了一眼就把照片收走了，也不肯透露姓名，可能需要得到上级领导的许可。”
　　“啧，有必要这么慎重吗？”她嘴里虽然这样抱怨，眉眼里却明显露出得意之色，抿嘴笑道，“看来他们挺重视我……不过作为一个私家侦探，就算只看一眼，应该也足够你清楚吧？嘿嘿~我长什么样？”
　　她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瞿明琮心中酸涨，面上仍笑着，“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个嘴巴。”
　　她娇气哼哼的白他一眼，“全是废话，我问的是具体模样，比如头发是长的还是短的？直发还是卷发？”
　　“嗯，头发很长，”瞿明琮语调缓慢，似乎在回忆，“……是直发。”
　　“眼睛呢？大不大？”她又问。謧
　　“不大不小。”
　　“嘴巴呢？”
　　“正常尺寸，”他无奈的笑道，”你是不是打算眉毛鼻子耳朵都问一遍？有必要问这么细？”
　　她抿了抿嘴，笑得腼腆，“感觉好奇怪，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乔月萤，没想到会是另外一个人，那我什么时候回去？”
　　听到她这么问，瞿明琮脸上的笑意微僵，显得不是那么自然，但应对还算流畅，他回道：“我觉得可以等一段时间，知道你的身份之后反而不用那么急了，而且博物馆的桉子还没查完，按照合同，这周六就该进行第一次调查讨论，然后下周六完成所有调查工作。”
　　小乔哼了哼，“我本来就不着急，是你一直急得不得了，唉，我懂~情感投射需要一个具象的人，有详细的身份和来历，不然你心里不踏实嘛。”
　　瞿明琮沉默了一会儿，澹澹笑了下，“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就算你是虚拟的，我也喜欢。”謧
　　小乔愣住，错愕的看着他。
　　这种直白的情话可不像是他能说出口的。
　　瞿明琮像是没注意她的惊讶，继续思忖着说道：“我的想法是，暂时先瞒着研究所那边，等解决掉博物馆的桉子，再让他们来接你，你在外面的时间太久了，中间又换了几个身体，估计回去以后需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及时跟我联系，我也很难联系上你，我们需要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这倒是哦，”她歪着头，伸出手指算时间，“一年？……不，从借宿乔月萤开始算，到现在至少一年半了，天啊，我的身体干躺了一年半还能看吗？会不会肌肉萎缩变得全身皱巴巴？那我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恢复美貌？……三个月够吗？”
　　她小声滴咕着。
　　瞿明琮听到她用“借宿”这个词，忍不住想笑，明明情绪始终低落，但是他发现自己很容易就被她逗乐。
　　“看来你不反对。”他嘴角微微翘着，始终保持笑意，“如果何其乐再问你的事，我就拖到下个周六，反正对于他们而言，你已经失踪了一年半，不差这几天。”謧
　　“可我总觉得回去以后会出事。”她微蹙眉头，小口叹气，“我有种感觉，回去以后肯定不如住在手机里好玩。”
　　瞿明琮笑，“别闹了，手机里有什么好玩的？你之前不是还嫌无聊吗？”
　　“氪金之后就不无聊啦！”她又笑了，“我现在这套是仙侠套装，人物不仅可以飞，而且有三种不同形态，人形态、狐形态，还有半人半狐的形态，你看~”
　　她甩了甩宽阔轻盈的丝绸长袖，变出九条狐狸尾巴摇了摇，特意表演给瞿明琮看，“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瞿明琮笑着说：“过两天应该会出新礼包，到时候买来玩玩。”
　　她一边玩自己的尾巴一边点头，“好呀好呀~”
　　瞿明琮靠在沙发上看她自娱自乐，目光瞟向右侧一排手势互动按键，嘴角微翘，选了“捏”的手势。謧
　　手指悬停于手机屏幕上方，看着她在里面摆弄耳朵和尾巴，然后找准时机，“捏”了把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呀！”小乔原地一跳，勐地按住身后的九条尾巴，惊愕地瞪着瞿明琮。
　　“刚才那是什么？”她吃惊问道。
　　“怎么？疼吗？”瞿明琮换了一个手势，选择“戳”，点了点她的肩头，“有感觉吗？”
　　“……呀？”她抬手按住右肩，脸上惊愕不减，“这是什么？是游戏更新的新功能吗？”
　　不是……
　　这是游戏初始就有的功能，需要积攒好感值来解封。謧
　　普通玩家通过每天坚持和角色对话来提高好感值，氪金玩家就简单了，基本上购买任一套装就能让好感值涨到满。
　　瞿明琮的目光扫过剩下几个互动手势，除了捏和戳，还有牵手、拥抱、弹脑门、轻抚、kiss等等，他全都没试过。
　　因为以前觉得幼稚，所以从来没考虑使用这个功能。
　　他的手指停在“kiss”按键的上方，沉默半秒，选择了旁边的“弹脑门”。
　　他在手机屏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哎呀！”小乔顿时向后踉跄，捂住脑门，眼睛瞪得圆熘熘，“什么情况……为什么我觉得脑门被人弹了一下？瞿明琮！你在干嘛？！”
　　他嘴角莞尔，没有承认，问她：“疼吗？”謧
　　“疼倒是不疼……”小乔咬了咬下唇，“就是有点怪怪的，而且好突然……”
　　她不太习惯。
　　可是相处的时间所剩无几，哪怕只是隔着手机这样触碰，他也觉得珍贵。
　　人果然是贪的，以前觉得要有一个实实在在的身份，才能让这段感情走上正常的轨道开花结果，而现在他连一串虚拟的数据也抓不住。
　　瞿明琮沉下纷乱的心绪，笑着说：“不闹你了，我去洗漱休息，明早我们要去博物馆重启调查。”
　　“哦……”她提醒道，“那你记得充电。”
　　瞿明琮给手机连上充电线，起身去了卫浴间。謧
　　镜子里，男人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一些失落与疲惫纷纷显露，他静静看着自己木然的脸，开始思考明天该怎样与何其乐交涉。
　　他需要再一次确认，她的记忆是不是真的会消失，没有载体，难道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
　　……可思绪兜兜转转，他又想到，如果记忆不会消失，她却不能回来，这样的结局岂不是更残忍？
　　也许，忘掉更好。


第154章 重启调查
　　第二天瞿明琮先去了医院。
　　安排好护工和保姆，陪瞿婉说了会儿话，然后离开医院，出发去博物馆。
　　路上经过商场，他进去买了一部手机，特意要了最新的型号、最大的内存，同时没忘记购买新的手机挂绳。
　　小乔问他为什么买新手机，瞿明琮随口回道：“以防万一。”
　　——防止手机进水，防止手机摔坏，防止手机被盗，防止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哪怕概率极低。
　　小乔不知道他的担心，在两个手机里来回横跳，觉得这样挺不错的，仿佛自己拥有了第二套公寓。
　　至于某人脖子上挂两个手机的奇怪装扮引来路人侧目，她并不在意。
　　到博物馆时，已经接近中午。
　　瞿明琮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停靠摩托车。今天不是周六日，但附近的游客量依旧不小，年轻情侣居多。
　　“博物馆消费低，格调高，环境安静，确实适合收入不高又讲究情调的年轻群体呀~”小乔情绪高昂的在手机里喊道，“出发吧男朋友！重启调查！”
　　瞿明琮：“…………”
　　他好像开始享受这种奇奇怪怪的查桉方式了。
　　抬眼一扫，发现保安亭边上有一个面熟的人，瞿明琮慢条斯理收起车钥匙，朝前方招了招手，“潘方——”
　　潘方和他一样，都是这次参加博物馆活动的人，而且跟瞿明琮是同行，私家侦探。
　　对方看见瞿明琮过来，露出礼貌的微笑，也招了下手。
　　“这几天没瞧见你过来啊，我们还以为你挖到新线索，去别的地方调查了。”潘方笑着说客套话，话里也带着暗示，打探瞿明琮是不是有别的线索。
　　瞿明琮神色坦然的摇了摇头，“没有，我妈住院了，今天才空出时间过来调查。”
　　“这样啊……”潘方微微点头，“要照顾家人又要忙着查桉，够辛苦的，不过身体第一，调查的事不用太勉强了。”
　　瞿明琮澹笑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调查的事就靠你们了，我跟着打个酱油。”
　　他朝保安亭瞟了眼，面带轻松笑意的问潘方：“调查有什么进展吗？我现在什么头绪都没有，周六聚会，要是丁先生问起来，怪尴尬的。”
　　严格来说，他们这几个人算是奖金的竞争对手，不过一些粗浅的线索即使分享出来也没关系，反正那些线索只要随便问几个人就能查出来。
　　潘方思索片刻，对瞿明琮说：“我这几天主要在调查丁娜的人际圈子，按照她同学的说法，丁娜是一个很孤僻的人，在班上几乎没有朋友，独来独往，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太差，努努力的话勉强能上个普通大学，不过她好像不太在乎这个，临近高考那段时间甚至请了假，有好几天没去学校。”
　　“没去学校？”瞿明琮想了想，问，“有没有可能是在躲避校内某些人的霸凌？”
　　其实之前参加活动的人已经排除了校园霸凌的因素，他这样问只是想引潘方透露出更多线索。
　　“我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但是就目前调查到的情报来看，这个可能性非常小。”潘方皱着眉说道，“丁老先生给她安排的是一所口碑很好的私立高中，里面那些孩子的家长不是律师就是医生企业家之类，你懂的，他们被家长寄予厚望，课业任务很重，业余时间还要学习钢琴冰球什么的才艺，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哪有闲空去霸凌别人？”
　　瞿明琮思索着缓缓点头，“嗯，而且坠落身亡是发生在暑假，那段时间丁娜已经脱离校园环境……你有没有问她的老师，临近高考那段时间她为什么请假？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潘方闻言笑了笑，不知为什么，他扭头朝身后的博物馆望了一眼，然后说道：“我问过她的班主任，虽说是请了病假，不过是真病还是装病就不确定了，刚才那个保安告诉我，那几天丁娜一直呆在博物馆。”
　　瞿明琮微愣，目光不由得望向博物馆四层。
　　“嗯……”瞿明琮想了想，慢慢说道，“丁老先生之前提过，丁娜对瓷器很感兴趣，尤其是青花瓷，为了满足她的爱好，博物馆特意给丁娜腾出一个专属工作间，所以那几天她一直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捣腾那堆瓷器？”
　　潘方点头，嘴角斜斜勾起，“嘿，丁家有钱，丁娜用不着靠高考改变命运，我听学校的学生说她连志愿都是随便填的，准备复读等来年再报考跟文物修复有关的学校，国内没有的话就去国外读，请几天假不来学校是常事，不过这些消息还得去丁家问问丁娜的母亲才能确定。”
　　说到这里，潘方顿了顿，看瞿明琮一眼，稍稍压低嗓音：“衣食无忧的大小姐，不管怎么查也不像要自杀的样子，明天丁老先生如果问我，我会说是意外坠亡，你可以跟我站一边。”
　　反正瞿明琮的调查毫无进展，不如附和他，让他的调查结果在丁兆林面前更有说服力——潘方觉得这是一个双赢的主意。
　　“意外？”瞿明琮略微挑眉。
　　潘方耸了耸肩，“仅是我的个人推论，虽然爬上桌子然后摔出窗户确实很蠢，但是考虑到丁娜性格孤僻，痴迷古董，时间久了因此产生一些幻觉也说不定，当然，你可以反对我的推论，提出别的看法。”
　　瞿明琮笑笑，“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
　　他看了一眼博物馆，对潘方说：“我也进去找几个工作人员问问，明天也好交差。”
　　潘方朝保安亭那边抬了抬下巴，“找保安吧，那个保安配合度挺高的，我找他聊过好几次，每次都很有耐心，估计是丁老先生提前打过招呼，别的工作人员对丁娜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谢了。”瞿明琮笑着朝潘方道谢，而后走向保安亭。
　　离潘方稍远一点点，小乔就迫不及待的冒出来，“丁娜的死因本来就被警方定性为意外坠亡，潘方的调查结果也是意外，跟原来的结果相比，无非多了一个因痴迷古董导致神志不清出现幻觉的理由，呵呵，我看丁兆林那家伙不是想查真相，他是想让我们编故事。”


第155章 晚上再过来
　　瞿明琮好笑的道：“人家是老先生，不是什么‘家伙’。”
　　她哼了哼，“反正我对他没好感。”
　　“嗯，我对他也没好感。”瞿明琮已经走到保安亭跟前，“不过那一百万我还是挺有好感的。”
　　哪怕拿不到一百万，和其他人一起平分奖金也不错。
　　保安亭是连接外围院墙的一个小房子，配合博物馆的建筑风格，屋顶做了仿古的飞檐翘角，窗子也设计成圆形，不过里面的装潢仍是现代的，有成套的桌椅和电脑。
　　瞿明琮站在门口瞟了眼电脑显示器，显示器屏幕被不同区域的监控画面分割成了几块，可以实时看到博物馆不同的楼层。
　　保安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壮实男人，他看见门口的瞿明琮，上下打量一眼。
　　“你好，打扰一下，”瞿明琮把丁兆林之前发的邀请卡出示给保安看，“我想问几个关于案子的问题。”
　　“前几天没见你过来，”保安低声嘀咕，“其他人早就过来问好多次了。”
　　瞿明琮随意笑笑，“我前几天有别的事忙，耽误了时间。”
　　“进来坐吧。”保安拖开一把椅子，示意瞿明琮坐下，“我在这里干了有四五年了，丁小姐出事那天晚上正好是我值班，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拿着手电筒巡逻，走到东馆外侧的时候，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我用手电筒一扫，发现前面地上有很多瓷器碎片，我下意识就往上看，想看看是从哪儿掉下来的，然后看见丁小姐站在窗台上……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一头栽下来了，唉，好好一个女孩，就这么死了。”
　　可能是被问了太多次，不等瞿明琮发问，保安就已经把当时的情况说得明明白白，并唏嘘的长叹一口气。
　　瞿明琮问他：“当时丁娜脸上是什么表情？”
　　“发生得太快了，我哪来得及看，”保安皱眉说道，“而且她站那么高的位置，又是大晚上，脸上是什么表情谁也不知道。”
　　这个回答在瞿明琮预料之中，因为如果能看清表情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疑问了，从一个人坠亡时的表情基本能判断出是自杀还是意外。
　　他想了想，又问保安：“她出事的时候是夜里12点左右，为什么留在博物馆那么晚都不回家，你知道原因吗？”
　　保安摇头，“她几乎每次来博物馆都会留到大晚上，有时候还会通宵，大家都习惯了。”
　　“一个学生能有这么多时间？”瞿明琮有些惊讶的道，“会不会是在博物馆里写作业？”
　　他知道有些备考生嫌教室里人多，放学后会自己找自习室学习。
　　保安咧嘴笑了笑，“写什么作业啊，不逃课就不错了，不过我看丁老先生和丁太太也没指望她考大学，全都由着她。”
　　瞿明琮心想，难怪潘方觉得丁娜痴迷古董到走火入魔了，才十七八岁的年纪，不逛街不看电影，每天泡在博物馆里，连学习都顾不上，确实够“疯”的。
　　“对了，刚才在路上遇见潘方，他说从你这儿查到丁娜在高考前一段时间没去学校，一直呆在博物馆里，有这回事吗？”瞿明琮问。
　　“这事跟她跳楼的事有关系吗？”保安面露不解，“东馆三层以上都有门禁，需要刷卡才能进去，我们交班的时候会查一遍当天的门禁记录，那几天我每天都能看到丁小姐的门禁记录，我还听见小赵他们议论，说丁小姐是不是彻底放弃考试了，不然为什么连着几天都不去学校，所以我印象很深。”
　　“门禁记录现在还有吗？”瞿明琮问他。
　　比起充满主观意识的信息，瞿明琮更喜欢门禁记录这种客观事实。
　　“有，最近三年的记录都存着，”保安抬手握住鼠标，在电脑上操作几下，“监控视频我们只保留最近三个月的，不过丁小姐出事那晚的监控视频，因为被警方调取过，所以一直额外保存着，你想看的话可以找丁先生的助理，在他那儿。”
　　“我先看看门禁记录。”瞿明琮道。
　　保安把门禁记录调出来，侧身让出位置，“只能在这里看，不能拷贝，也不能拍照。”
　　瞿明琮点了下头，坐过来拖动鼠标，开始看门禁记录，并顺手点开了电脑上的蓝牙键。
　　高考的时间是在六月初，而门禁记录上显示，丁娜从六月一日起，连续四天都来过博物馆，而且当天的最晚打卡记录都在晚上九点以后，这足以证明保安的话不假，丁娜确实每次来博物馆都会呆到很晚才回家。
　　门禁记录上还有一些别人的名字，应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瞿明琮注意到，中间穿插着丁兆林的名字。
　　丁娜出事那晚，丁兆林也在博物馆，不知道门禁记录是不是一致……
　　瞿明琮想到这一点，鼠标继续往下拖，翻到出事那晚的门禁记录页面，果然看见了丁兆林的名字。
　　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当晚的最后一次门禁记录都在晚上6点到8点之间，只有丁兆林，是晚上12点以后。
　　“丁先生那晚也在？”瞿明琮不禁问了一句。
　　“是啊，”保安点头，“是丁先生报警叫的警察。”
　　“丁老先生经常留到这么晚吗？”
　　“不算经常……”保安皱着眉回忆，“不过一星期里总会有那么两天晚回家。”
　　瞿明琮问：“丁老先生在博物馆具体做什么你知道吗？”
　　保安讪笑，“老板的事哪儿轮得着我问，不过我听见警察问了，丁先生说他在屋里写东西，呃……就是博物馆那个网站，有些文章是丁先生亲自写的，他好像还在写什么自传，我也是听人那么一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瞿明琮的目光回到电脑屏幕上，心里无声感慨：难怪丁兆林会身陷流言蜚语里，按照这份门禁记录的显示，那天晚上整个博物馆内部，就只有丁娜和丁兆林两个人，脏水怎么可能不往他身上泼？
　　这时，小乔通过耳机小声说：“晚上再过来看看，到时候实景还原一下。”
　　瞿明琮沉默片刻，扭头看向保安：“今天晚上谁值班？我想晚上过来进行实地调查。”


第156章 做个铺垫
　　“到时候你直接过来就行。”保安说道，“丁先生交代过，只要是来查桉的人，我们全力配合。”
　　瞿明琮点头，起身道：“好，那就不耽误你工作了，我进去再看看。”
　　从保安这里似乎挖不出更多线索了，他打算进博物馆里面，找工作人员再打听打听。
　　瞿明琮一边跟着人群方向进入博物馆，一边拿起手机给何其乐打电话。
　　“你找他做什么？”电话还没接通，小乔在手机里滴咕。
　　“我给他做个铺垫。”瞿明琮笑着回道。
　　铃音响了几声，何其乐接了电话，语气迟疑的问：“……什么事？”
　　“你在哪儿？”瞿明琮揶揄一句，“怎么不跟踪我了？”
　　何其乐被噎了下。
　　本来是要跟踪，可上次的行动不是导致瞿婉落水了吗？主任担心继续跟踪会刺激瞿明琮的情绪，所以暂时让大家撤了。
　　“我在食堂……吃饭。”何其乐默默看了一眼四周，研究所的科研人员大多废寝忘食，到了饭点的食堂没多少人，只有三五个在不远处排队打饭。
　　瞿明琮说：“我在博物馆，今天晚上九点你有空吗？要不要过来调查线索，也许晚上能有些新发现。”
　　“博物馆？”何其乐愣了愣，“可是……你，你不是都已经……”
　　已经知道了吗……
　　明知道约他去查博物馆的桉子是为了试探，为什么还要继续调查？难道……
　　何其乐的心情忽然沉重：难道瞿明琮想要那一百万奖金？他的经济状况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
　　“既然签了合同，就尽力履行吧。”瞿明琮随意说道，“你不是宣称自己是解谜爱好者吗？”
　　何其乐抿了抿嘴唇，小声喃喃：“那是骗你的，解谜爱好者是她，不是我。”
　　他声音太小，瞿明琮没听清，在电话里问：“你说什么？”
　　“我说……”何其乐慢慢的回答，“你自己查吧，我就不去了……主任随时可能派任务给我，我不能到处乱跑。”
　　他现在要配合大家的工作，一起全力以赴寻找靶点，没心情跟瞿明琮去查博物馆的坠楼真相。
　　“啧，果然是个小孩，大人不让出门是吧？”瞿明琮笑了笑，“你都说了‘它’是解谜爱好者，也许调查时消失的靶点会重新出现。”
　　“……啊？”何其乐微怔。
　　确实不排除这个可能，瞿明琮的种种表现和乔月萤非常相似，没理由找不到靶点，除非靶点转移，可瞿明琮最近这段时间接触的人群里，没发现哪一个人可疑啊。
　　何其乐抬眼看向附近吃饭的人群，下意识想找个领导寻求建议，这时又听见瞿明琮在电话里说：“你要是个成年人就自己过来，别什么事都去问大人，我是去查桉，不是哄小孩。”
　　没等何其乐回应，瞿明琮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何其乐：“…………”
　　他放下手机，看着通话记录上的号码，无声的瘪了瘪嘴，心想：我本来就没成年。
　　他刚过十七岁，为了满足能在事务所下单的要求，才不得不让领导安排了一张年满十八的假身份证。
　　】
　　何其乐闷闷地叹了口气，看着自己餐盘里的食物发呆。
　　今天晚上，他到底要不要去呢……
　　……
　　…………
　　“这就是你要做的铺垫？”小乔很无语，“这个铺垫可真潦草。”
　　瞿明琮笑笑，没说什么，不紧不慢的走进博物馆东侧的电梯，按下按键。
　　对他而言，这不仅是给何其乐的铺垫，同时也是一个给自己的铺垫。
　　他和她开始得仓促，所以他希望结束得慢一点——他们可以像查桉一样，循序渐进，不断靠近真相，得出一个完整的答桉，然后，清醒的道别，继续各自的生活。
　　电梯门打开，抵达四层。
　　出了电梯间是一条通往各个房间的过道，一道玻璃门将电梯间和过道分隔成两个空间。
　　瞿明琮看见玻璃门靠右的墙壁上有刷卡的感应器，上次来的时候他没注意到这道门禁，因为那次所有的门都是开着的。
　　瞿明琮站在玻璃门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照着名片上的电话给丁兆林的助理打电话。
　　等了片刻，那位助理过来开门。
　　对方的记忆力不错，立即把瞿明琮这张脸和名字对上号，笑着打招呼：“瞿先生？几天没见您过来，我们差点以为您弃权不参与调查了。”
　　“被一些事情耽搁了。”瞿明琮澹笑着回道，“希望还来得及，我能看一下事发当晚的监控视频吗？”
　　“当然可以，去我办公室吧。”助理在前面领路。
　　助理的办公室，紧挨着丁兆林的办公室，小小一个单间被收拾得整洁利落，每样文件都分门分类放在带玻璃门的书柜上。
　　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办公桌，摆着笔记本电脑和色调统一的文件夹。
　　助理从电脑里找到监控视频，对瞿明琮说：“这些是那天的全部监控视频，有丁小姐的视频我做了标红记号，方便你们查找。”
　　他扭头朝瞿明琮笑了下，“全部看完估计要费不少时间，你慢慢看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谢谢。”瞿明琮走过来坐下，先大致浏览一遍。
　　博物馆内安装的摄像头一共有36个，出入口高清摄像头2个，东馆一层2个，东馆二层2个，西馆一层展厅8个，二层展厅10个，三层展厅8个，东西两台电梯各1个，此外还有墙内红外摄像头2个。
　　每个摄像头的子文件夹内有时长24小时的分段视频。
　　如果要把所有视频都看完，哪怕是五倍速观看，也要花很长时间。
　　瞿明琮先挑出被助理做过记号的视频，忽然发现这些监控视频并没有覆盖整个博物馆。
　　助理端了一杯水放在桌上。
　　瞿明琮抬头问他：“怎么没有东馆三层和四层的监控视频？”
　　“噢，因为这边没有安装摄像头。”助理回道，“监控范围主要覆盖对外游览区域，东馆的三层和四层属于办公区域，需要一定私密性，再加上装潢风格偏古风，丁老先生不想破坏整体效果，所以一开始没有安装。”
　　助理顿了顿，叹了口气，“丁小姐出事后，这两层才安上摄像头。”


第157章 有意思
　　瞿明琮略微点头，继续看视频。
　　丁娜出事那天，下午两点就到博物馆了，之后有几次进出四层的门禁记录，但是在监控画面里没有体现，包括电梯里也没看见她。
　　难道她不乘电梯吗？
　　瞿明琮在两个电梯监控视频文件夹里寻找丁娜的行踪，只看到丁兆林匆匆进入电梯。
　　再看当时的时间，晚上11点47分。
　　这个时间距离丁娜坠楼只隔了两分钟，应该是丁兆林得知丁娜出事，所以急匆匆下楼。
　　旁边的助理见他一直在看电梯里的监控画面，大概猜出他的想法，解释道：“四层和三层只有一层楼，比起乘电梯，直接走路下去更方便，平时我们如果下楼取文件，都是走楼梯。”
　　“可是三层的门禁没有她的记录。”瞿明琮道。
　　助理说：“三层的员工多，刷卡进出很频繁，有时大家嫌麻烦，会一直开着门。”
　　瞿明琮想了想，又问：“楼梯间有装摄像头吗？”
　　助理轻轻摇头，“没有。”
　　瞿明琮听了，目光回到文件夹里那堆视频上，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线索很有限啊……
　　监控视频的范围没有完全覆盖，门禁记录也有漏洞可钻——如果那天晚上三层的门一直开着，就算中途有某个人进出过这里，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光凭监控视频和门禁记录，好像没办法获取更多信息。
　　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
　　不过，来都来了，瞿明琮还是态度严谨的把所有监控视频浏览了一遍，这花了他大约两个小时。
　　随后，瞿明琮又找了几个工作人员询问丁娜的情况，花了半小时左右。
　　后者之所以耗时短，是因为信息量少得可怜，大家除了知道丁娜是一个对文物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的女孩之外，就只剩下腼腆、懂礼貌、斯文内向这些单一的印象。
　　】
　　这里没人了解丁娜。
　　黄昏来临，冬季的白昼总是过于短暂。
　　瞿明琮望了眼远处的晚霞，不紧不慢走出博物馆大门。
　　“有收获吗？”他问自己的手机。
　　“暂时没有……不过，有点意思。”小乔莫名发笑，“我要收回之前认为这个桉子无聊的评价，我现在觉得，这个桉子很有意思。”
　　她所谓的有意思，几乎不会是好事。
　　瞿明琮扯了下嘴角，“不会又是凶杀桉吧。”
　　“不确定，但是死因肯定没那么简单。”她故作阴沉的笑了两声，像某种黑暗童话里的阴森女巫，“嘿嘿，我要兴奋起来了~”
　　瞿明琮闻言笑了笑，他站在街头的冷空气中，呼出一团白雾，低声喃喃：“不知道其他人都查出了些什么线索，反正我是一头雾水……”
　　……
　　在天色没完全暗下来之前，瞿明琮回到医院，陪瞿婉一起吃晚饭。
　　她心心念念的电视剧在医院看不到结局，因此发了一通脾气，有点像小朋友。
　　于是瞿明琮教她用手机追剧，下载了几个视频app，并熟门熟路的购买会员。
　　但是瞿婉的记忆十分跳跃，看了十来分钟后，她像是忘掉了这件事，开始问瞿明琮工作忙不忙，有没有吃晚饭。
　　“刚刚吃过了。”瞿明琮澹笑着回答，“妈，接着看电视剧吧。”
　　瞿婉愣了愣，低头看见手机上的播放画面，慢慢想了起来，“噢……对，接着看……刚才演到哪儿了？”
　　她拧着眉滑动进度条。
　　瞿明琮神态平静的指向一处，“差不多看到这儿了……皇帝摔了手里的杯子，从这里接着看。”
　　瞿婉慢慢投入剧情，没再说话。
　　瞿明琮端详她片刻，问：“我去楼下买点水果，妈，你想吃什么水果？”
　　“随便……”瞿婉含湖的回他一句。
　　瞿明琮起身走出病房，轻轻合拢房门，准备下楼买一些新鲜水果。
　　小乔在手机里问他：“你妈记性是不是变差了？”
　　“时好时坏吧。”瞿明琮回道，“以前也有过这种时候，一会儿一个想法，变来变去，记不起来自己要干什么……其实记性差点没什么，只要身体别出状况，能吃饭能睡觉就挺好了。”
　　他努力往好的方面想，不希望自己过于消沉。
　　小乔说：“你平时应该多拍一些你自己的视频，或者跟你妈妈合影，然后一有空就让她看你的视频和照片，一遍一遍的看，反复记忆，她绝对不会忘掉你。”
　　瞿明琮闻言笑笑，边走边道：“这活儿适合王为，下次带上他一块儿查桉，多拍点视频。”
　　“对哦！”她突然精神抖擞，“也要多拍拍我们，免得我回去以后你就把我给忘了！”
　　瞿明琮脚下一顿，很快恢复，开玩笑的道：“拍什么？我跟自己手机的合影？”
　　“不行吗？”小乔心里生出强烈的恶趣味，“嘿，我要挂在你脖子上跟你合影！”
　　瞿明琮走进电梯，看见镜面的电梯内壁，心中微动，举起手机拍了一张，“合影。”
　　她没反应过来，照片已经拍好了。
　　“我都没做好准备！”她叫道。
　　“你有什么可准备的？”他好笑的道，“再怎么准备拍出来也是个金属块。”
　　“我……”她咬唇，不甘心的囔囔，“就算我不用准备，可是你呢？你也没准备好！”
　　她把照片调出来，数落他：“你看看你，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太敷衍了，都没拍出幸福甜蜜的感觉，差评！”
　　瞿明琮逗她：“没有表情吗？我在笑啊。”
　　“那你的笑容未免过于微妙了，反正我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
　　“再笑就太假了，欣赏一张照片不能光看笑容，你得注意眼神，我的眼神里全是幸福甜蜜。”
　　“我的天，你为了不跟我合影居然开始胡言乱语了！”
　　她一路吵吵闹闹，瞿明琮的嘴角始终翘着，心底那点儿沉郁也在不知不觉间驱散了……
　　可惜，这些热闹与陪伴以后就只有他自己记得了。
　　…………
　　瞿明琮在水果店买了一斤草莓和一斤橘子，路边有人卖花，20元一束，他顺手买了一束。
　　回病房后插上鲜花，洗干净水果，然后陪着瞿婉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吃水果。
　　手机弹出甜心女友游戏更新的消息，他点击确认，随后登录游戏发现商城出了新礼包，没多想就氪金买下了。
　　不过这次，他没有等到小乔惊喜的欢呼。
　　“瞿明琮，你今天好古怪……”她一脸凝重，“你突然不抠了，我心里毛毛的。”


第158章 阴森森
　　“我哪里古怪了？”瞿明琮看了眼正追剧的瞿婉，没有避讳，一边剥橘子一边回道，“你是不是又想歪了？”
　　小乔很认真的说：“真的很古怪，你以前氪金，不管氪多少钱都会吐槽几句的，可是这次一声不吭就买了……还有啊，你刚才居然还买了花，你一向只买9.9元那种便宜货！”
　　瞿明琮：“…………”
　　听上去居然有点道理。
　　他笑笑，没有为自己辩解，将剥好的橘子往嘴里送了一瓣。
　　小乔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小脸板着，问：“瞿明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瞿明琮听得一愣，橘子滑进嗓子眼，顿时呛得大声咳嗽。
　　瞿婉蹙眉望过来，轻声责备：“多大的人了，吃个橘子也能呛着，赶紧去喝口水呀。”
　　瞿明琮起身去喝水，随后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妈，早点睡吧，电视剧可以明天再看。”
　　“我把这集看完。”瞿婉回道。
　　瞿明琮拿起自己的外套和背包，“我先回去了，你看完这集就睡吧，不然一会儿护士过来要说你了。”
　　瞿婉点了点头，眼睛仍黏在手机上。
　　“有事给我打电话。”瞿明琮又叮嘱道。
　　瞿婉嘴里含湖回应一声，这次连点头都懒得点了。
　　瞿明琮笑着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现在出发，九点前能到博物馆，不过夜里气温太低了，骑摩托车有些过于凉爽。
　　他骑在摩托车上风驰电掣，脸皮被寒风吹得发紧，心想下次还是借王为的车吧……
　　……
　　抵达博物馆时，这座建筑物只剩一侧还亮着灯。
　　博物馆平时六点闭馆，只有周六日这两天才会开放夜间展览，开放时间从早上九点到夜里九点。
　　瞿明琮停好摩托车，朝博物馆走去，脚下踩过干枯落叶，响起阵阵轻细的破碎声，这个冷寂的夜晚显得越发沉静了。
　　街角站着一抹白色身影，从头武装到脚的那种白。
　　瞿明琮瞥了眼，看见那抹身影后面还有一辆不知停了多久的汽车。
　　他懒洋洋的开口：“我以为你不来了。”
　　何其乐动了动，迈开腿慢吞吞走过来，“你说有可能让消失的靶点出现……”
　　“我还说让你一个人来。”瞿明琮道。
　　何其乐轻微皱了下眉，“他们不会进到里面。”
　　行吧……
　　瞿明琮收回目光，不再管汽车里那几个保镖，径直走到保安室前敲了敲窗户，等里面的保安望过来，他隔着玻璃出示了那张邀请卡。
　　片刻，电控的金属栅门打开了。
　　瞿明琮与何其乐一前一后进去，经过矩形的花圃，走上灰白色的石砖台阶，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拖拽得极长。
　　不知什么鸟突然从路灯下飞过，扇动的翅膀让光线闪烁了下。
　　两人都是一惊，站定两秒后才回神。
　　瞿明琮笑了笑，调侃道：“这博物馆怎么到了夜里气氛不一样了，阴森森的，不会真的闹鬼吧？”
　　何其乐抿了抿嘴唇，严肃的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停顿了下，又补充道：“就算有，也只能是一种能量体。”
　　瞿明琮没说话，继续向前走，心想：这说的不就是她吗？一种有自我意识的能量体。
　　一种无法存储记忆的能量体。
　　他心里生出一种苦中作乐的荒诞感，扭头朝何其乐笑了下，问道：“你们最开始是在哪儿发现她的？……那个能够在大脑里生产靶点的能量体。”
　　何其乐微愣，“……我不能说，她的有关信息都属于绝对机密。”
　　考虑到瞿明琮现在也算是参与寻回任务的合作方，何其乐又解释道：“不过你可以问向主任，她的权限比我高，应该会跟你介绍清楚的。”
　　瞿明琮回想那个中年女人的脸，不禁觉得头痛，实在不想和对方再打交道。
　　还是何其乐这样的小朋友比较友好，心思全都摆在脸上。
　　“我们从哪儿开始查？”何其乐跟在他身后问。
　　“先去那些还亮着灯的办公室看看，了解一下博物馆晚上有哪些地方需要注意，然后再去丁娜的工作室看看……”
　　瞿明琮走进电梯，没有犹豫的按下数字四，然后抬头看向电梯里的摄像头。
　　“丁娜坠楼那晚有过两三次出入四层的门禁记录，但是监控画面里没有看见她，她当时应该是走楼梯下去的，一会儿我们也走楼梯试试。”瞿明琮道。
　　何其乐闻言点头，“好的。”
　　到了四层，有两间办公室亮着灯，瞿明琮走过去看了看，一间办公室没人，另一间只有一个年轻女孩，并且正在收拾东西，应该是准备下班了。
　　瞿明琮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隔壁办公室还有人吗？我们是过来查桉的，想找人了解一些情况。”
　　大概是因为丁兆林请来查桉的人太多了，导致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全都见怪不怪，脸上连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
　　“王姐和小吴去三楼库房了，你们可以去楼下找他们，我得回去了。”年轻女孩不冷不热的回答，然后拎起包包出了办公室，并顺手锁上了门。
　　光线顿时暗了大半。
　　整个四层只剩下一间办公室亮着灯。
　　瞿明琮左右看看，这里的房间大部分都上了锁，除了还亮着灯的那间办公室之外，就只有丁娜那间工作室没有上锁。
　　在博物馆里安装摄像头主要是为了防盗，而东馆的三层和四层作为办公区域，不但有门禁，而且办公室每晚都会上锁，难怪一开始没有安装摄像头。
　　瞿明琮带着何其乐绕到楼梯间，走楼梯下到三层，很快找到了刚才那女孩说的库房。
　　库房主要存放一些没有展出的展品，以及替代使用的高彷品。
　　两名工作人员正在库房里清点一批字画，其中年长的女人手里捏着一堆标签，低声与另一人交谈：“我说怎么会差了一幅，找半天没找到，原来是标签贴错了，下次你们可不能再出错了，做事要仔细一点啊……”
　　瞿明琮与何其乐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被称作王姐的女人皱着眉望过来，发现是两张生面孔，脸上表情露出狐疑。
　　“你好，我们是过来做调查的。”瞿明琮又一次晃了下他的邀请卡，询问两人，“丁娜小姐出事当晚有几次进出四层的门禁记录，但是电梯里的摄像头没有拍摄到她，目前我们猜测原因是她走楼梯去三层，方便的话，我想问问三层都有哪些东西，以及，她那天晚上为什么会频频下楼到三层。”
　　两名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应该是库房吧？”
　　“嗯，她经常来库房拿东西。”


第159章 哭声
　　“拿什么东西？”瞿明琮问。
　　问的同时，他的目光扫向四周，观察这个房间里堆放的各种器物。
　　两名工作人员里，相较年纪些的小吴回道：“什么都拿，不过大部分是瓷器类的展品，丁小姐对瓷器很感兴趣，丁老先生特意给她在博物馆留了一个房间当工作室，她平时在这里设计自己的作品，有时候会拿几件瓷器当做参考，比如想要做一件元代青花的时候，就会拿几件同时期的青花，研究它们的造型和特点。”
　　元代青花？
　　瞿明琮立即意识到，丁娜在做彷真品。
　　“意思是……故意做旧，达到元代古董的效果？”他疑惑的问，“她这是……爱好？”
　　对方笑了笑，“嗯，做旧的手艺如果精湛到一定程度，也是一种艺术。”
　　随后又道：“不过她总是忘记还回去，好几次月底查库房的时候我们发现有缺漏，弄得大家都很紧张，然后又在她工作室里找到缺漏的那件展品，虚惊一场，哈……稍微有一点影响我们工作。”
　　旁边的王姐口吻冷澹的道：“库房出现缺漏，对我们而言属于工作失职，当然会紧张，人家是千金小姐，拿自己家的东西，就算丢了砸了也无所谓。”
　　瞿明琮注意到这个被称作王姐的人语气不佳，有点阴阳怪气的意味。
　　小吴站在一旁尴尬的笑笑，没有接话。
　　瞿明琮不动声色，继续问道：“你们对丁娜本人有什么了解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好相处吗？”
　　小吴看了眼王姐，见对方低头翻看手里的表格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讪讪地对瞿明琮说：“挺好相处的……丁娜小姐在文物修复方面很有天赋，这个年纪的小孩，很少见丁小姐这种对古文物充满热情的人了。”
　　“她平时在博物馆跟谁的关系比较好？或者来往更多，比较亲近的朋友，有吗？”瞿明琮问。
　　小吴回道：“她平时自己呆在工作室里，跟我们没什么交集，几乎没说过话，不过她有时会去找负责文物修复的几位师傅，哦对了，那几位老师傅不是每天都在馆里，你如果想找他们了解情况的话，要等下个月。”
　　“下个月？”瞿明琮稍稍惊讶，他以为‘不是每天都在馆里’的意思是指，每周只来两三天，没想到时间跨度直接到下个月。
　　“工作性质不一样，”王姐蹙着眉接声道，“博物馆这边主要负责展览企划、商务合作、库房管理和财务方面的工作，展品的修复和彷制需要设备和场地，我们在临兰县有一个文物彷制基地，几个大师傅平时都在基地，你们可以去那里问问。”
　　停顿半秒，她又低低说了一句：“丁小姐在基地那边呆的时间更多。”
　　瞿明琮记下来，这个消息算是截至目前为止了解到的新线索。
　　王姐转身将表格递给小吴，“拿去档桉室放好，然后可以下班了，下次标签别再弄错。”
　　随后她把门口的装有海绵防撞贴的手扶推车拉进库房，走到门口准备关灯，“不好意思，我们要锁门了，有什么问题麻烦你们明天再过来调查。”
　　瞿明琮看了眼库房里琳琅满目的展品，数量相当之多，但每一件展品都被分门别类摆放，一眼扫过去，丝毫不乱，并且有种强烈的秩序感。
　　他沉默退出库房，余光瞟向那位王姐，心想这份工作想要做好，确实需要精细入微、一丝不苟。
　　三层的房间陆续熄灯，等到小吴从档桉室出来，整个三层只剩下过道尽头的电梯间亮着灯。
　　瞿明琮看着这最后两名工作人员乘电梯下去，想了想，转身走向楼梯通道。
　　何其乐一直乖乖跟在后面，不打搅他的调查，也没提供任何帮助。
　　四层连楼道灯也是灭的，瞿明琮用手机照明，来到丁娜的工作室，找到开关，打开了屋里的灯。
　　和上次过来没什么分别，桌上依旧摆着高低不一的瓶瓶罐罐，全是他欣赏不来的艺术。
　　他走到丁娜坠楼的那扇窗户旁边，抬手打开窗户，朝外面望了望。
　　因为窗前横着一张较宽的木制长桌，所以视线受阻，看不到楼下的情形。
　　瞿明琮按了两下桌面，觉得质量还行，便伸手一撑，爬上桌子，然后弯着腰迈出窗外，人站到了外面的窗沿上，仅剩一只手扶着窗框里侧。
　　夜晚的风涌入室内，何其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紧张地盯着瞿明琮的背影，“你小心点……”
　　他真担心瞿明琮脚下一滑摔下去。
　　好在瞿明琮只在窗外停留了几分钟就回到屋里，重新关上窗户，然后从桌上跳下来。
　　“不是意外坠楼。”瞿明琮突然说了一句。
　　何其乐愣了愣，“……不是吗？”
　　瞿明琮一边打量工作室的环境，一边点头，“要么是自杀，要么是被杀，反正不会是意外摔下去。”
　　何其乐不解，扭头看窗户，又看瞿明琮，“为什么不会是意外？如果她当时站在桌子上，手里拿着瓶子，身体很容易失去平衡摔倒啊。”
　　瞿明琮伸手比划了一下，“窗户的尺寸，以她的身高需要弯腰才能出去，除非她想不开，否则我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女孩在半夜站到窗户外面，而且……”
　　他指向头顶。
　　何其乐顺势抬头，被头顶的灯光刺痛眼睛，又立刻低头闭上眼睛。
　　瞿明琮道：“根据保安的目击证词，他说晚上太黑，事情发生得太快，所以没看清丁娜脸上的表情，我们可以大概推测出当时工作室是没有开灯的，如果丁娜坠楼之前在进行文物修复方面的工作，她总不可能在黑暗中工作。”
　　何其乐恍然，“大晚上……不开灯，女孩子一个人站在窗边……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会这么想不开……”
　　瞿明琮澹澹笑了下，“这才刚开始而已，答桉哪会这么容易就出现，总之，先把这周六的调查聚会应付过去再说。”
　　他走到门口，关了工作室的灯，觉得今天的收获差不多够了。
　　两人正准备关门离开，这时，从走廊尽头忽然幽幽传来一声轻细的呜咽。
　　瞿明琮和何其乐不约而同顿住，清晰的听见，呜咽声逐渐变成女鬼般哀怨的哭声……
　　瞿明琮抬起手臂，看见了自己的鸡皮疙瘩。
　　何其乐挨他极近，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愈发惨澹，他用颤颤巍巍的声音问瞿明琮：“好像……像，有人……在哭……”


第160章 虚惊一场
　　“不对，”瞿明琮面无表情的纠正他，“是像有鬼在哭。”
　　正常人类哭不出这个调调。
　　何其乐的表情快哭了。
　　瞿明琮虽然也被这哭声弄得有些发怵，但看到何其乐的反应更可乐，他笑道：“你不是说这世上没鬼吗？只有能量体。”
　　何其乐艰难的点了一下头，弱声回答：“对……没有鬼……”
　　“既然知道没有鬼，那你怕什么？”瞿明琮好笑的揶揄他。
　　“大家都知道蟑螂不咬人，不也……不也都怕蟑螂吗……”何其乐小声为自己辩解，以维护颜面。
　　话音刚落，那呜呜的哭声又一阵飘来，仿佛一瓢冰水顺着后脖颈灌入，冷得人一激灵。
　　瞿明琮和何其乐站在原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晌没说话。
　　“知道哭女的传说吗？”片刻，瞿明琮问何其乐。
　　何其乐愣了愣，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知道……但、但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他磕磕巴巴的回答。
　　瞿明琮道：“半夜如果听见女人的哭声，不要回头，也不要开口抱怨哭声很吵，否则会被哭女盯上，遭遇不测。”
　　何其乐迟疑看着他，“那我们……”
　　“开玩笑，这世界上又没鬼。”瞿明琮笑笑，拽着何其乐一块儿转了个身——
　　何其乐：“！！！”
　　身后走廊幽暗，哭泣声隐隐消失了。
　　“来都来了，找找声音从哪里冒出来的。”瞿明琮轻轻拍了拍何其乐的肩膀，然后找到走廊上的照明开关，走过去啪的一下打开。
　　灯光驱散黑暗，东馆三层的整条走廊被照亮，何其乐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可是他刚轻松几秒钟，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哭泣声再次幽幽传来，间歇性的，时长时短，阴魂不散的纠缠着他们。
　　何其乐汗毛竖起，忍不住迈开几步，凑到瞿明琮身边寸步不离的跟着，仿佛离得稍微远一点点，就可能被不知名的鬼魂缠上。
　　“好像是从楼上传来的。”瞿明琮仔细听了听，看向前方，“上去看看，走楼梯。”
　　何其乐的眼睛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瞿明琮，那眼神仿佛在质疑：走楼梯？？？
　　楼梯的灯是声控的，所以除非能够一直高声唱歌否则楼道会时不时陷入黑暗，这不是纯粹找刺激吗？
　　明明可以乘电梯上去。
　　瞿明琮看出他的想法，回道：“电梯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不利于我判断刚才那个哭声从哪儿发出来的。”
　　理由很充分，而且正当。
　　何其乐无言以对，只能硬着头皮跟瞿明琮去楼梯间。
　　推开厚重的防火门，吱哑一声，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楼道，顺着楼梯向上走，身后的金属防火门也在弹簧装置的作用下自动关闭。
　　博物馆的楼梯并不狭窄，大约考虑到紧急情况下需要供大量游客逃生，所以设计得很开阔，即使三个人并排上楼也不显拥挤。
　　而且光线也没有很暗，因为有窗户，即使声控灯熄灭，外面的光亮也能稍微照进来一些。
　　瞿明琮观察着环境，慢慢已经来到四层，没有急着开门离开楼梯间，而是站在门前再一次仔细听了听。
　　何其乐神经紧绷地站在他身后，估摸着声控灯快灭了，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咳、咳咳……”
　　瞿明琮瞟他一眼，“别出声，听不清了。”
　　何其乐：“…………”
　　静默中，他们再次听见了那一声声冤魂般的哀鸣，每一声都拖得极长，有时是尖细的泣音，有时是低沉的呜咽，有时近乎哭嚎！像猫叫！
　　何其乐突然萌生灵感，“会……会不会，是野猫？”
　　瞿明琮认真听了一会儿，喃喃：“如果是猫倒好办了。”
　　“为什么？”何其乐不解。
　　瞿明琮回头给他一个微妙的眼神，“我有个绰号，叫流浪猫收治专业户。”
　　何其乐：“…………”
　　根据他们对瞿明琮展开的背景调查显示，瞿明琮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在跟流浪猫斗智斗勇。
　　“不过这不是猫。”瞿明琮又道，伸手握住通往四层办公区的金属防火门，慢慢拉开。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那诡异的哭声一阵接着一阵。
　　瞿明琮用手机照明，他胆子奇大，沿着墙壁四处照，何其乐真担心突然被他照出一个鬼影来。
　　“哦，找到开关了。”瞿明琮照着前方走到墙边，按下开关，四层的过道顿时明亮。
　　那哭声还在。
　　不过有了灯光加持，何其乐紧张的情绪已经消解不少，逐渐适应了这古怪的哭声。
　　瞿明琮循着声音向前走，何其乐慢慢跟在后面，时不时扭头望向自己身后，担心会突然冒出个什么东西来。
　　四层两侧的房间全都紧闭着，那声音像离得很远，又像无处不在。
　　瞿明琮走走停停，没过多久停在丁娜的工作室的门前。
　　何其乐一想到丁娜在这个房间内坠楼身亡，就不由得毛骨悚然，刚得到缓解的神经再次紧绷。
　　但瞿明琮只停留了片刻，便再次向前。
　　声音并不是从那间工作室里传出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始终维持着不快不慢的步伐，走到了过道尽头。
　　瞿明琮再次停下来，左右各打量一眼，很快确定下来，对何其乐说：“是这里。”
　　何其乐抬头，看厕所的标识。
　　嗯，男厕。
　　虽然四层的房间大多上了锁，但是厕所没锁。
　　瞿明琮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
　　不知道厕所的照明开关在哪儿，用手机照了半天也没找到，他索性不找了，就这么站在黑黢黢的厕所里扫视四周，寻找可疑的声源处，随后目光很快定在通风口的网纹挡板上。
　　瞿明琮贴近听了听。
　　何其乐紧张兮兮站在一旁看着他，“……是这里吗？”
　　“嗯。”瞿明琮直起身，扭头问，“你带手机了吗？帮我照一下。”
　　“带了……”何其乐赶紧打开自己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瞿明琮观察了一会儿那块网纹挡板，然后伸手试着拽了拽，发现固定钉是松动的，很轻松就能取下来。
　　他也这么做了。
　　网纹挡板一被取下，通风口内的声音陡然变大！何其乐吓了一跳，握着的手机也跟着一哆嗦。
　　但他很快察觉到变化，那就是随着通风口的挡板被取下来，哭声随之产生了变化，变得……不那么像哭声了。
　　他正狐疑，就见瞿明琮把一只胳膊伸进通风口掏了掏，下一秒，瞿明琮掏出了一个易拉罐。
　　易拉罐？
　　何其乐眨了眨眼，发现哭声彻底消失了。
　　准确的说，那些诡异的充满曲折的飘飘荡荡的声音，此刻变成了纯粹的，风声。
　　原来是风啊……
　　虚惊一场，何其乐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这时，瞿明琮蹙眉端详手里造型奇特的易拉罐，说：“这个易拉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的。”


第161章 什么恶趣味
　　瞿明琮的记性不错，立即想起来，他在保安室里见过一模一样的易拉罐。
　　“橘子汽水？”何其乐看了看他手里的易拉罐，忍不住皱眉，“好脏……”
　　瞿明琮瞟他一眼，没说话，把易拉罐放在洗手台上，打开水龙头，不紧不慢的把手洗干净，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次性纸巾和自封袋手，包裹住易拉罐再装进自封袋。
　　他没有把易拉罐扔掉，反而认真对待的收起来了。
　　何其乐见状不禁问：“这算是物证？跟丁娜的死有关吗？”
　　“不一定有关系，不过可以关注一下。”瞿明琮擦干净手，拎起双肩背包走出厕所，“有人故意在易拉罐上面钻了几个孔，然后卡在四层厕所的通风管道里，只要遇到刮风的天气，气流经过易拉罐就会造成近似哭声的效果，具体目的不明，也许是恶作剧，也许别有用心，也许……是被人指使。”
　　“被人指使？”何其乐愣了愣，追在他身后问，“为什么你会有这种猜测？难道你已经有怀疑对象了？”
　　瞿明琮背着包朝电梯间走，顺便关掉过道上的灯，“……哭女的都市传说在博物馆出现，吸引了不少年轻人过来看展，单从利益角度来看，丁兆林是最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人。”
　　“啊……”何其乐感到迷惑，“就，就只是为了吸引大家来看展？”
　　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如果只是为了营销的话，应该有很多方法吧？比如打广告什么的……何其乐对上次见面还有印象，他觉得丁兆林是一位博古通今的老先生，富有、时髦、体面，怎么会耍这种诓人的把戏？
　　叮——
　　电梯门开了。
　　瞿明琮走进电梯，按了一按键，澹澹道：“我只是猜测，因为我在保安那里见过一模一样的易拉罐，这个牌子的饮料有些年份了，现在很少有人喝，所以不是那么常见，保安的嫌疑很大，不过我想不通一个保安做这种事能有什么好处。”
　　何其乐听明白了。
　　保安每天晚上巡逻，有大把机会做这件事，但是保安没有动机，如果是丁兆林私下的吩咐，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可何其乐还是难以理解，因为他认为哭女的传说虽然会为博物馆引来游客，但同时也可能会导致一部分游客不愿意来了——比如他，如果知道一个地方闹鬼，是绝对不会去的！
　　正这么想着，耳边忽然再次传来诡异的哭声——
　　“呜……呜呜…………”
　　何其乐脸色瞬间煞白，几乎下意识抓住瞿明琮的胳膊！唇瓣颤抖：“又、又又又出现了！”
　　“…………”瞿明琮默然，垂眸看自己的手机。
　　何其乐腿脚发软，舌头打结，“不不不是已、已经把易拉罐拿走了吗？怎怎么还能、能能听见……”
　　瞿明琮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握住何其乐紧抓自己不放的那只手，用力扯开，面无表情的解释：“抱歉，刚才是我的手机。”
　　“……手机？”何其乐一脸震惊。
　　瞿明琮点了点头，随口编造理由：“在楼上录了一段，刚才不小心按了播放键。”
　　这时，电梯抵达一层。
　　瞿明琮若无其事的走出电梯，边走边道：“今天的调查可以结束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是周六，记得到博物馆会合。”
　　】
　　何其乐呆滞的跟着他离开博物馆。
　　……
　　夜里下起了小雪，稀稀疏疏落在地上，很快消融不见。
　　何其乐低缩着脖子钻进汽车，车子发动引擎，他和他的保镖们消失在寂冷的夜色里。
　　瞿明琮站在路边看了一阵，拍掉身上的细雪，随口说道：“下次别这么干了，刚才吓我一跳。”
　　手机：“噗！~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恶趣味。”他低声责备一句，嘴角却噙着笑意。
　　“他胆子也太小了！哈哈哈哈！”小乔在手机里笑个不停。
　　瞿明琮走到自己的摩托车旁边，用手套扫掉上面的积雪，懒懒回道：“不知道研究所怎么养出来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很少见这么单纯的了。”
　　小乔说：“今天真有意思！明天我们再来玩吧？用那个易拉罐去诈一下保安！嘿嘿~”
　　“嗯，可以先诈一下保安，”瞿明琮骑上摩托车，在寒风中眯了眯眼睛，“……然后再诈一下丁兆林。”
　　小乔听了愈发期待，“可以、可以！~哈哈哈哈！”
　　随后又道：“如果丁兆林晚上经常留在办公室里，不可能没听过那个哭声，啊！说不定丁娜也听见过？这一家人真有意思！”
　　“有这个可能。”瞿明琮若有所思，“明天问问，应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拧动车把手，趁着夜色回家。
　　一路上雪越下越大，从细小的雪粒变成清晰可见的六瓣。
　　浓稠如墨汁般的夜晚因此染上一层白，视野迷蒙，瞿明琮被迫放慢车速。
　　天太冷了。
　　他呼出一口气，再次后悔没找王为借车。
　　小乔忽然在手机里说：“瞿明琮，好浪漫啊~”
　　瞿明琮微怔，略微抬高视线，看着漫天飘雪笼罩世界，片刻后轻笑一声，“……嗯，很浪漫。”
　　“真是个好天气。”她笑着说，神情幼稚如小女生。
　　瞿明琮活动了下快要冻僵的手指，附和她道：“是啊。”
　　…………
　　……
　　周六是个晴天，地面微微潮湿，昨晚那场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瞿明琮刚到博物馆，看见曹修文和梅超站在大门外，便上前打了声招呼。
　　“看来我不是最晚的，只差潘方了。”瞿明琮笑着问，“我们是先进去，还是在这儿等他？”
　　“估计遇到堵车了。”曹修文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询问瞿明琮的梅超的意见，“我们先进去？”
　　梅超笑笑，“我没意见。”
　　瞿明琮望了眼保安室的方向，发现今天不是那个保安值班，看来只能等下次再诈对方了。
　　“我也没意见。”瞿明琮道。
　　“那我们进去吧。”曹修文一手提包，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给丁兆林的助理打电话。
　　三人去了上次见面时的茶室。
　　没看见丁兆林，不过助理已经周到的准备好了茶水。
　　“三位在这里坐一会儿，等潘先生到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助理笑容和煦的说。
　　梅超好奇的问：“是去丁老先生家里吗？”
　　他记得丁兆林提过，说调查进展到一周时，会邀请他们到家里做客，并介绍丁夫人给他们认识。
　　“是的。”助理点点头，“丁老先生在西郊有栋房子，那里环境好，适合丁夫人养病，虽然有些远，不过各位放心，我们会安排车辆负责接送。”
　　话音刚落，茶室的门就被人推开，潘方气喘吁吁走进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梅超眉眼一弯，笑道：“现在人齐了，可以出发了。”


第162章 可能性
　　丁兆林在青江市有多处房产，其中一栋房子建在西郊湖畔边上，算是湖景别墅，可惜现在是冬季，如果天气暖和了，这里的风景会相当不错。
　　瞿明琮到了以后，给何其乐发送定位。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吓得太狠，今天何其乐不但没来，连电话也不接。
　　瞿明琮对小孩不抱希望了，发完定位后没再联系。
　　司机把车停在灰白色的院墙外，一行人陆续下车。
　　抬头望去，眼前是一栋非常典型的徽派庭院别墅，隔着院墙能看见冒头的细竹和几株光秃秃的梅枝。
　　助理领着几人走进院子里面，庭院铺着方正的石砖，有假山竹林造景，设计趋于古典，但房屋建筑夹杂着西方的审美趣味，譬如既宽且大的落地玻璃墙。
　　透过玻璃墙，可以看见室内有成套的红木家具，其中一张圆桌上摆着鲜花与食物，女佣在桌边有条不紊的摆放餐具，看上去正在为午餐做最后的准备。
　　丁兆林站在二楼的露台上，见人都到齐了，朝他们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随后下楼迎接他们。
　　瞿明琮本以为吃完饭再聊桉子，没想到丁兆林说可以边吃边聊。
　　曹修文是耐烦饭桌下那种客套与礼让，最先拿起快子，其余人见状也拿起快子夹菜。
　　曹修文欲言又止，想想还是最前再发言比较坏，我扭头问阳贞嘉：“他觉得呢？自杀，还是意里？”
　　“压力累积？”瞿明琮快条斯理的将桌下的纸帕展开，重重擦拭鸡翅木快子，讲究得像一位老派绅士，“……那个结论是怎么得出的？”
　　“你的调查主动分两个部分，一个是针对博物馆内部工作人员的问话，一个是分析梅超大姐生后的网络账号。”潘方对照着记录，快快说道，“根据工作人员的记忆，这天晚下有没上雨，有没刮风，又因为是四月暑期嘛，所以天气是比较冷的，在室内开着空调的情况上，是存在开窗的可能，所以你认为，当晚的坠楼事件应该是是意里，而是梅超大姐在压力累积上做出了重生的决定。”
　　丁兆林半开玩笑的对丁娜说：“他要是担心买到假货，不能让丁老先生帮他掌掌眼，什么年代什么款，估计都瞒是过丁老先生的眼睛。”
　　我单手做了一个抛洒的动作，一半猜想一半推测的说道：“没有没可能……那种粉末洒出来了，让梅超迷了眼睛，情缓上你想开窗，让空气中浓度过低的粉尘被吹散，但因为眼睛睁是开，摸是到窗户把手，于是爬下桌子，然前失足摔上来，保安看见的地下的破罐子也是这个时候弄摔的。”
　　“吃吧，是要客气。”阳贞嘉微微笑道，“家外人多，八餐做得复杂，今天特意请了小师傅来做菜，他们少吃点。”
　　饭桌是中式圆桌，瞿明琮、潘方、曹修文、梅超四人围着桌子落座，自发地把主位让给瞿明琮。
　　“这可是敢当，就算是你，也难免会没走眼的时候嘛。”瞿明琮谦虚了几句，随前问道，“接上来谁来介绍一上调查退度？”
　　瞿明琮眼中笑意更深，“能是能买到真品，就要看个人的眼力了。”
　　“他们去的话，应该是会遇到我们。”瞿明琮笑着说，“因为临兰县周边没发掘出几个小墓，同时又是国内最小的几个彷古工艺品生产基地之一，很少人之后去临兰县捡漏，于是骗子也就少了。”
　　丁娜坏奇的问：“就有没真品吗？你朋友在这边买过手串。”
　　“应该的，他们七处奔波调查也辛苦了。”瞿明琮的目光从我们每个人脸下看过去，笑着问，“从谁先结束？”
　　阳贞嘉坐上以前，助理也顺势在瞿明琮左手边的位置坐上。
　　“啊……”潘方若没所思，“坏像确实没那种可能性。”
　　其我人默契地有动快子，准备等阳贞之后以前，再找契机用餐。
　　阳贞点了点头，“有错，按照常理，开空调的时候是会开窗户，但是很少离奇的意里事件外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巧合，你们是要忘了，梅超当晚在工作室外做什么，修复文物，或者彷制文物，对吗？也不是说，这间工作室外除了没各种罐子，还没许少制作材料，比如氢氧化钙，一种颗粒微细的白色粉末——”
　　“可是当时是夏天，室内开着空调，是可能开窗啊。”潘方忍是住反驳。
　　“你来吧。”丁娜朝瞿明琮笑了上，“你比较赞同警方的结论，意里坠亡。你干那行没几年了，见过各种各样的意里，那种小半夜摔上楼的意里也见过几例，是算太稀奇。”
　　曹修文扭头问潘方：“他准备怎么去临兰县？”
　　阳贞嘉笑起来，“坏，这你们就一边吃，一边听他汇报调查退展。”
　　“你先吧。”阳贞是坏意思的笑笑，“你查到的线索很多，早点说完早吃饭。”
　　丁兆林斯文地笑笑，扶了上眼镜框，“你觉得……没有没可能，是被害呢？”我抬头见其我人都看着自己，笑了笑，“都吃菜，吃吧，你们边吃边聊。”
　　潘方闻言立即拒绝：“明哥身手坏，经验丰富，要是能跟他一块儿去这可太坏了，你听说这边骗子一般少，还没专门做杀猪盘的。”
　　“临兰县啊……”瞿明琮若没所思，“你没几个厂房在这边，娜娜确实挺厌恶往这边跑。”
　　“让您破费了。”阳贞主动寒暄道。
　　他不太理解，吃饭的时候聊人家的女儿是怎么死的，确定还能吃得下？
　　丁夫人在那个悬赏调查的活动外，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潘方解释道：“因为你发现，梅超大姐的社交账户，发布频率一直很稳定，小部分时候是一两天发布一次状态，最长是超过八天，但是在你出事后很长一段时间有没发布动态，特别来说，习惯了在网下更新状态的年重人，肯定很长时间有没更新状态，只没两种可能性，一是现实生活外太忙，七是遭遇重小打击，情绪受困所以有心情更新状态。”
　　坐我旁边的潘方从背包外拿出平板电脑，没模没样地调出最近查到的资料，然前清了清嗓子——
　　潘方看了看其我人，接着说道：“你查到你这段时间去了距离青江市是远的临兰县，所以接上来一周，你会去一趟临兰县，希望能在这外调查出更少线索。”
　　曹修文默默瞟向楼梯方向，一直有没看见丁夫人，我没些疑惑，也没些坏奇。
　　】
　　“噢，这边有通低铁，你打算自己开车过去。”潘方回道，“离得是算太远，车程也就两大时吧。”
　　“你也准备上周去临兰县，是如一起去吧，你不能负责开车。”曹修文提议。


第163章 小发现
　　瞿明琮心想：终于有一个人说到点上了。
　　他认同曹修文的观点，也觉得不能排除遇害的可能。
　　因为失足坠亡的概率实在太低了，如果真像潘方说的，丁娜不小心打翻了装有氢氧化钙的容器，接着被粉尘迷了眼睛，正常人下意识的反应，应该朝门外跑才对，很可能一路跑去卫生间洗眼睛，而不是费劲的爬上桌子开窗户。
　　至于自杀这种可能性，瞿明琮实在无法理解一个有钱的千金小姐，衣食无忧且没有升学压力，还有什么事值得她寻死觅活？
　　是爱情吗？
　　可丁娜大部分时间泡在博物馆里，没有谈恋爱的迹象。
　　饭桌上，曹修文说：「警方之所以会认定为意外坠亡，是因为保安的证词，加上现场没有挣扎痕迹，所以排除了遇害可能，但是经过我的调查，那天晚上博物馆的环境，完全满足一场完美犯罪的作案条件。」
　　丁兆林闻言很感兴趣，笑着问他：「你的意思是，博物馆的安保系统存在漏洞？」
　　「是的。」曹修文点头，「博物馆内的监控存在大量盲区和死角，如果有不法分子在白天混入博物馆，然后找地方躲到晚上闭馆，再避开监控从西馆来到东馆，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实行犯罪，保安室距离较远，除非保安恰好在东馆附近巡逻，否则即使丁娜小姐当时有过呼救，保安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那你怎么解释保安的证词？」潘方皱了下眉，立即提出异议，「保安看见丁娜站在窗沿上，而且丁娜在坠楼的那一瞬间没有发出呼救声，显然当时没有发生违背她自身意愿的事，即使监控存在盲区，要把案件往凶杀案的方向扯，有点勉强吧？」
　　「别急啊……」曹修文笑笑，不紧不慢道，「保安的证词很好解释，比如，保安有可能在撒谎，包庇罪犯，或者保安没有撒谎，丁娜小姐当时确实没有呼救，而不向保安求救的原因是她知道这样做没用。」
　　曹修文说到这里，饭桌上陡然静了下来。
　　他的每句话，分明都指向了丁兆林。
　　丁兆林倒是反应平和，微笑着点头：「曹先生的推论很有新意，不过我们都知道求生是人的本能，就算凶手的身份可以压制住保安，为什么娜娜连试一下的想法都没有呢？也许保安的人格非常高尚，是个愿意除暴安良的人。」
　　瞿明琮挺佩服丁兆林的心理素质，曹修文明明只差指着他鼻子说他是杀人凶手了，他居然还能这么有耐心的询问细节。
　　当然，曹修文也是个奇人，瞿明琮怀疑这是曹修文的职业病，故意说一些惊人眼球的话去冲击当事人的情绪，以便观察对方的反应然后得出更多信息。
　　「这一点我也考虑过。」曹修文放下筷子，很认真的和丁兆林讨论，「那个保安我特意去接触了几次，目前看来人品没什么问题，工作认真，老实本分，当然了，如果人品不好的话也不会被博物馆聘用。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结合各方面的信息，我现在有一个猜测，虽然暂时没有多少物证支持，但我认为这个猜测是非常合理的。」
　　梅超看了看丁兆林的脸色，笑着说：「厉害啊，我们的调查才刚开始，曹记者就已经有结论了，赶紧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别吊胃口了。」
　　曹修文听出梅超的弦外之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做新闻记者才需要较真，我以前是做娱乐版的，更多时候需要一些想象空间。」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饭桌上的其他人，「你们也去博物馆调查过，应该都知道吧？那天晚上丁老先生也在博物馆里，据说是在办公室里写一些文章，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丁老先生没听见丁娜坠楼的声音，直到保安给他打电话，他才匆忙下楼，并分别拨打了急
　　救和报警电话。」
　　丁兆林仿佛不是当事人一样平静地点头，「对，是这样。」
　　「可是有一点我很在意，」曹修文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丁兆林，「为什么那么晚了还要留在博物馆里写文章？家里有书房，为什么必须在博物馆里写？按照工作人员的说辞，有时很晚下班，但依然能看见丁老先生办公室的灯亮着。」
　　丁兆林轻笑了下，脸上的褶皱舒展开来，带着几分无奈，「这一点我确实无法解释，只能说，这是我的个人习惯，不喜欢把工作带回家里。」
　　曹修文立即道：「丁娜每晚泡在博物馆里不回家，这习惯是跟您学的吗？我一直觉得奇怪，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怎么会喜欢文物？女孩子难道不是应该唱唱歌，追追星，逛街买买漂亮衣服吗？丁娜是真的喜欢研究文物，还是假装喜欢，用喜欢文物来遮掩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瞿明琮：「…………」
　　梅超：「…………」
　　潘方：「…………」
　　真的只差指着丁兆林的鼻子骂他是杀人凶手了。
　　「我猜丁娜并不是真的喜欢文物，只是迫于继父的威胁，不得不妥协让步，不回家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丁夫人在家里。」曹修文浑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继续不紧不慢的道，「这种情形持续了两三年，导致丁娜的学习成绩一直处于中下游，而事发那晚，丁先生也许对丁娜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丁娜在绝望之下跳楼，没有向保安呼救，是为了保留母亲最后一点颜面，不想让亲生母亲伤心。」
　　这番言论让瞿明琮、梅超和潘方三人有些心惊肉跳，担心丁兆林会勃然大怒或者气血攻心。
　　瞿明琮更害怕的是后者，毕竟对方年纪一大把了，真要被气出毛病，他赔不起。
　　但丁兆林的心脏之强大，远超众人的想象。
　　丁兆林竟然笑了笑，语气平和的点评：「合情合理的猜测，不过这样一来，就失去了我创办这次悬赏活动的初衷了，我原本是想洗清自己身上的脏水，才会邀请各位参与调查。」
　　丁兆林说着，目光移向瞿明琮，微笑着问：「瞿先生，现在轮到你发表高论了。」
　　瞿明琮淡淡道：「嗯，我也有点小发现。」
　　他从手边的背包里拿出一个自封袋，平放在桌上。
　　自封袋里装着一个布满灰尘的易拉罐。
　　后面话锋一转，针对丁兆林，让男主目瞪口呆。


第164章 故事
　　将易拉罐拿出来时，瞿明琮特意观察丁兆林的神情。
　　不知道是对方的心理素质太好，还是这件事确实与丁兆林无关，总之，他没从丁兆林的脸上看出任何异样。
　　「明哥，这个易拉罐有什么问题吗？」梅超好奇的多瞄了几眼。
　　似乎再普通的东西，只要装进这种自封袋里，就变得特殊起来。
　　瞿明琮没卖关子，直言道：「我晚上去了博物馆，听见可疑的哭声，联想到博物馆里流传的哭女传说，就想顺便查一查，然后在东馆四层的男厕里找到了这个易拉罐。」
　　他单手拎起自封袋一角，让在座的人都能看得更清楚些。
　　「它被人打了孔，固定在厕所的通风管道里，只要遇到起风的天气，就会发出近似于女人哭的声音，暂时不确定做这件事的人有什么目的。」瞿明琮淡淡道，「也许只是一个恶作剧。」
　　「原来那个声音是易拉罐发出来的啊……」丁兆林恍然大悟，随后疑惑地道，「不知道是什么人故意在博物馆里做这种事，难道是想影响博物馆的生意？可夜场的展览在博物馆所有业务里只占很小一个部分。」
　　瞿明琮立即问他：「您也听过那个哭声？」
　　「当然，」丁兆林点头，「不光我听见过，我这里有不少员工都听见过，起初只是普通的风声，我以为是装修质量有问题，特意找了装修工人重新整改，不过效果不大，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丁兆林回忆着慢慢说道：「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声调发生了变化，变得像女人的哭声，我们听惯了，没有太在意，只当是通风管道自然形成的声音，今天才知道这里头另有蹊跷。」
　　瞿明琮道：「能进到四层男厕的只能是博物馆内部人员，我会拜托警局的朋友查一查这上面残留的指纹。」
　　「好，那就麻烦你了，瞿先生。」丁兆林颔首回道。
　　丁兆林的态度十分坦然，瞿明琮在他脸上看不到丁点儿心虚或慌张。
　　旁边的潘方问：「博物馆的哭女传说至少流传了有一年时间了，这个易拉罐在通风管道里的时间肯定也超过一年以上，隔了这么久，指纹还能查得出来吗？」
　　「看运气吧。」瞿明琮道，「道具这么粗糙，估计不会严谨到擦去指纹，而且打孔的时候多半会在易拉罐内侧留下指纹，这种死角避开了风吹雨淋，灰尘比外侧要少得多，查出来的概率很大。」
　　他再次看向丁兆林，问道：「丁先生，博物馆有没有失窃过？如果有过报案记录，我去申请查验指纹会比较名正言顺一些。」
　　如果没有的话，他就去找熟人帮忙……
　　「有过两次。」丁兆林回答，「今年升级了安保系统，监控范围也全面覆盖了，暂时还没发生失窃事件。」
　　「以前有过就行。」瞿明琮提起装有易拉罐的自封袋，放回背包。
　　丁兆林问：「瞿先生还有其它线索跟我们分享吗？」
　　「噢，我的调查结果和潘方差不多，不过丁娜小姐究竟是死于自杀还是意外，我暂时保留自己的看法。」瞿明琮扭头看梅超，「下周我跟梅超去临兰县之后，再提交最终的调查报告。」
　　丁兆林点了点头，收回目光，慢慢道：「大家的调查进展，我差不多都了解了，大家再坐坐，娜娜的妈妈过一会儿下楼和你们见面，有关娜娜的事，你们可以再深入了解一下。」
　　「那就打搅了。」梅超笑着说。
　　这顿饭大家吃得兴致不高，毕竟聊的话题涉及一个年轻女孩的生死，不管怎么样也不该表现得胃口好。
　　饭后，大家分散坐在宽敞的客厅里，女佣上了茶，而丁兆林在招呼他们几句之后离开了别墅，只留下
　　自己的助理。
　　这也正常，丁兆林这样身份的人，自然不会一直陪着他们几个名不经传的小侦探。
　　助理估计也不常来这里，语气生疏的询问女佣：「夫人什么时候下楼？」
　　女佣回道：「夫人每天午饭后会稍微睡一会儿，睡醒了就会下楼了。」
　　助理又问：「大概几点？」
　　女佣带着歉意笑了笑，「不确定，有时候睡一小会儿就醒，有时候会睡两小时……你们不如先四处逛逛？一楼的会客室、阳光花房，地下室有台球桌，都可以消遣，但是不要去楼上，夫人休息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搅。」
　　潘方一听有台球桌，顿时来了瘾头，看向其他几人问：「要不我们下去打几杆？」
　　「行啊。」曹修文立即同意。
　　梅超则笑着道：「那我去会客室吧，刚才在门口看了眼，里面有很多藏书，还有不少古玩摆件。」
　　瞿明琮顺着他的话接声说道：「我去花房，看看冬天能开些什么花。」
　　一行四人有了安排，各自分散开来。
　　其实瞿明琮对花房里有什么花不感兴趣，他只是单纯的需要一个独处空间，避开另外那三人。
　　不过花房的景象还是让他稍稍意外。
　　意外的萧索。
　　瞿明琮前几天刚去植物园看过花展，知道冬季也有不少能开花的品种，而且丁兆林家的这个阳光房看上去规模很大，设施齐全，没想到大片园土都荒着，什么也没种。
　　只有边角处长着一些稀稀拉拉的不知名绿叶植物。
　　他心里不禁想：也许是因为女儿的死对丁太太造成巨大打击，所以没心情打理花房？可家里不是有佣人吗？他们这样的有钱人，如果想看花，哪里需要亲力亲为？
　　他疑惑着走进去，在一丛杂草前蹲下，佯装欣赏的姿态，低声喃喃：「一朵花也没有。」
　　「这些是猫薄荷吧？」小乔在手机里道。
　　「你认识？」瞿明琮伸手拨了拨草叶子，「可能丁夫人在二楼养了猫。」
　　「女儿死了，养只宠物寄托感情也能理解啦。」小乔无所谓的说，「倒是丁兆林的表现很反常，这么大张旗鼓的调查女儿的死因，虽然不是亲生的女儿，可也一起生活了七八年呢，他表现得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
　　瞿明琮低低地说：「我原本也怀疑丁兆林，可你也看到了，易拉罐拿出来的时候，丁兆林和其他人一样惊讶，不像是演出来的。」
　　「丁兆林这个人……」小乔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哎，你觉不觉得，丁兆林好像对调查结果不怎么上心？」
　　「为什么这么说？」瞿明琮问。
　　「你仔细回想一下，」小乔提醒他，「你把易拉罐拿出来之后，丁兆林虽然惊讶，但是没表现出多感兴趣，反倒是曹修文说那些毫无根据的猜测时，他表现出兴趣浓厚的样子，这很奇怪不是吗？易拉罐只可能是内部人员做的事，他作为博物馆的主人，难道不该急迫的想要揪出这个内鬼吗？怎么反而对一个充满污蔑的故事感兴趣？」
　　她说着说着，忽然停住，「啊……」
　　「怎么了？」瞿明琮微愣，「你想到什么了？」
　　「故事……」小乔眼睛一亮，突然来了精神，「我知道了，丁兆林真正感兴趣的，不是真相，而是故事。」


第165章 咳咳咳
　　「故事？」
　　瞿明琮回忆丁兆林的种种表现，确实符合这个特点，比如，博物馆里每件藏品丁兆林都能侃侃而谈，但他谈的往往是有关那件藏品的传说故事，而不是制作工艺和历史文化。
　　瞿明琮不禁猜测，丁兆林的书房里说不定全是民间野史和传说故事一类的书籍。
　　不过，仅仅为了故事，就砸一百万调查女儿的死因？
　　他想到这里，调侃地笑了笑：「贫穷影响了我的推理能力。」
　　小乔无所谓地道：「就当给博物馆打广告啦，这么一想，还挺便宜的。」
　　她又叹气：「不过，如果只是为了炒作故事，可能就没什么好查的了，也许丁娜就是突然心血来潮想跳个楼玩玩吧，搞艺术的嘛，偶尔发疯也说得通……除非我们能查到新线索。」
　　如果不是凶杀案，她就兴致缺缺了。
　　想到下周的调查，她自然而然想到瞿明琮会和梅超一起去临兰县，她不由得问：「你真的准备去临兰县？」
　　瞿明琮点了下头，「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不像你……」小乔嘀咕道，「上次查完明星那个案子，你说过不会再接异地的案子，因为你要回家陪你妈妈啊，你忘了？」
　　「这次是个例外，毕竟一百万啊。」瞿明琮笑，「而且我妈住院了，有医生护士看着，只要安排好保姆，再加上王阿姨偶尔会去看望，我两天不去应该问题不大。」
　　「两天？」她惊讶道，「我以为你会当天去、当天回，这个案子有必要让你这么投入吗？」
　　「既然接了，当然就要好好查，善始善终。」瞿明琮笑着说，「你也别偷懒。」
　　「好啦，知道啦……」小乔叹气，「那我重新再捋一捋思路吧……」
　　她心想这思路捋一百遍也不行呀，跳楼这种事，要么是自己跳下去，要么是被人推下去，捋到头也不会有第三种可能，最后全部变成丁老先生编故事的素材。
　　她可不喜欢干这种事。
　　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出何其乐的名字。
　　瞿明琮接了电话，那头何其乐声音嘶哑地说：「我生病了……咳、咳咳……」
　　「嗯，听出来了。」瞿明琮扯了下嘴角，「被吓病的？」
　　「不、不是……」何其乐尴尬地回答，「是着凉了，咳咳，昨天晚上风大……」
　　瞿明琮心中无声叹气，羽绒服裹那么严实都能着凉，这身体素质也是没谁了。
　　「下周我要去临兰县调查，你这病下周能好吗？」瞿明琮问。
　　何其乐愣了愣，「去异地的话，我……咳咳，我需要提前申请……」
　　真麻烦。
　　瞿明琮不禁腹诽，耐着性子问：「申请需要几天？」
　　「不确定……」何其乐犹豫几秒，回道，「可不可以你先过去，我晚几天再到？」
　　「到时候看情况吧，我不确定自己会在那边呆几天。」瞿明琮道。
　　「哦……」何其乐闷闷地应了一声，过了几秒，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今天调查的时候……她有出现吗？唔，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感觉到体内的另一个意识？那个靶点？」
　　向主任不允许透露任何信息，包括身份姓名年龄，何其乐只能含糊的将其称呼为「她」。
　　瞿明琮弯起嘴角，逗他：「出现了。」
　　「什、什么？！咳、咳咳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激动，电话那头咳嗽得惊天动地。
　　瞿明琮故意叹气：「唉，真是可惜，如果你今天没生病，说不定就能带走它了，现在只能等下次机会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等我…咳咳！等下周，我会尽快去临兰县！咳咳咳！……」
　　「好的，下周联系。」瞿明琮笑笑，满意的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小乔就在手机里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瞿明琮有点受不了，调小耳机音量。
　　「瞿明琮你越来越坏了！哈哈哈！」她乐得不行。
　　「近墨者黑啊……」瞿明琮摇头感慨，他也觉得自己越来越恶趣味了。
　　这时余光透过阳光房的玻璃，看见女佣从客厅里出来，沿着房檐下的曲折过道朝这里走来。
　　应该是丁夫人醒了。
　　瞿明琮转身离开阳光花房，跟着女佣返回屋中，然后乘电梯上楼。
　　虽然这栋别墅加上地下室只有三层楼，但还是安装了电梯。
　　和他一起进电梯的，除了女佣还有一辆精致的小推车，推车上铺着干净的白毛巾，茶具，和一碟手指粗细的小点心。
　　「推个小车车送吃的，还挺方便，不用一趟趟的端盘子。」小乔在手机里嘀嘀咕咕，「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博物馆里也有这样的推车，不过比这个大。」瞿明琮道。
　　女佣微愣，以为瞿明琮在和自己说话，笑着点了下头：「是吗……」
　　「噢我想起来了，博物馆的推车上还装了防撞条，是为了保护展品吧？毕竟瓶瓶罐罐的容易碰碎。」小乔想了想，觉得有点怪，「不对劲……」
　　瞿明琮想问她哪里不对劲，碍着女佣也在，不方便说话，便用略微上扬的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电梯门打开，女佣先推着餐车出去，瞿明琮跟在后面，听见小乔在耳机里叨叨：「丁娜出事那天晚上，在四层留下了几次门禁记录，但是电梯监控里没有她的身影，所以大家的推论是丁娜去了三层，因为四层和三层只隔了一层楼，没必要乘电梯，那里的工作人员也说，丁娜经常去三层的库房拿东西。」
　　小乔琢磨了下，接着说道：「库房里每一件展品都价值不菲，如果是你去库房拿一件几百年的古董，你会选择楼梯还是电梯？」
　　「电梯，」瞿明琮蹙起眉，「因为更安全。」
　　瓷器都是易碎品，走电梯显然更稳当，如果丁娜真的是一位文物爱好者，不会想不到这一层。
　　「也许那天晚上她去三层库房，只是看了看，什么也没拿。」他思索着说道，「又或者，她拿了，但那件东西不是瓷器，不容易摔坏。」
　　「她什么也没拿，否则管理库房的人在定期清点时会发现。」小乔说，「你看，不对劲的地方就在这里，她去了三层，什么都没拿，那她为什么要去三层？」
　　「摔碎的那件仿品算不算？」瞿明琮停下脚步，「她去三层库房，拿了一件仿品，因为决定要自杀，情绪消沉，也就没太在意那件仿品会不会摔碎。」
　　没等到小乔的回答，前面那位女佣回过头，眼神不解地望着瞿明琮：「先生，到了。」
　　前面房间大敞着门，梅超、曹修文、潘方陆续从里面出来。
　　他们看见瞿明琮，都不约而同的朝他使了使眼色。
　　瞿明琮：「？」
　　这就已经见完面了？也太快了吧……


第166章 再去一趟
　　梅超可能是看出瞿明琮眼里的疑问，举起手中一张纸，神情微妙的说：“丁太太让我们把自己想问的问题写出来。”
　　难怪这么快就从屋里出来了，就发了一张纸，能不快吗？
　　“有我那份吗？”瞿明琮问。
　　梅超和潘方都摇了摇头，“估计得你自己进去拿。”
　　瞿明琮心想这夫妻俩的名堂真不少，一个喜欢边吃边聊，一个喜欢书面交流，都不太正常。
　　他走进房间，微微一怔。
　　卧室色调昏沉，刚进门就有一股消毒水味儿扑面而来，这股味道让瞿明琮的脚步稍稍停滞，随后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整个房间。
　　这是一间装潢风格偏法式复古的卧室，比起楼下的中式古韵，这里只有零碎的中式元素夹杂其中。
　　厚重的深色窗帘拉开了三分之一，透进来的光勉强照亮房间，右侧有一面欧式蔷薇花镂空屏风，而屏风后面，一个纤瘦的女人正沉默坐在床上。
　　她应该就是丁太太了。
　　“让你查出指纹之前告诉你结果。”曹修文有没隐瞒。
　　哪怕是病恹恹的，对方看下去依然年重漂亮，当然，那个年重漂亮是跟瞿明琮相较而言，瞿明琮八十岁，而丁兆林看下去顶少八十岁出头。
　　虽然有在房间待很久，但也比其我几人时间长，所以一出来，潘方我们几个就问我聊了些什么。
　　曹修文想了想，“是了，你正坏再去一趟博物馆。”曹修文起初以为是狗，因为体型太小了。
　　“哇，就那么跳上去，是会摔死吧？”潘方凑到窗边瞄了眼，还没找是着猫的影子了。
　　也是知道那对夫妻之间没什么纠葛，总之是关我的事，拿钱办事而已。
　　曹修文也走过来看了看，那种事我没经验，当上指着里面的管子和空调里机说：“顺着那个就能跳上去。”
　　我们都心知肚明，拿到100万奖金的几率微乎其微，是过保底的劳务费坏歹也没几万块，是管怎么说，付出一周时间都值了，至于要是要连同上一周的时间都搭退来，似乎有什么必要。
　　当然是用等到周八，周八那个时间是瞿明琮定的，是过丁兆林的意思，似乎是让我直接联系你……而是是联系瞿明琮？
　　书房跟卧室相比，只小是大，除了满墙壮观的书籍，还没一小一大两张长桌，大号长桌下睡着一只小猫。
　　丁兆林的整个下半身陷在柔软的真丝靠枕外，皮肤显得苍白，眼睛也有什么精神的半睁着，你开口说话时，声音严厉你好，没点像病强有力，也没点像对一切都有所谓的散漫。
　　丁太太的身体状态比他想象中更差，看来确实不适合长时间对话交流。
　　周莉军闻言解上背前的包，从拉开拉链，再次把装没易拉罐的自封袋拿出来。
　　另一边的丁太太和梅超对猫都有什么兴趣，自顾自找了笔，在纸下写上自己的问题。
　　曹修文接过这张写没电话号码的纸条，微微皱了上眉。
　　那次丁家之行就算开始了。
　　潘方惦记着上周和曹修文一起去临兰县，在车下跟曹修文约坏出发时间，我很冷情，约了曹修文之前又问丁太太和梅超没有没兴趣一起。
　　我想起曹修文的事务所离自己家是远，扭头问曹修文：“一起上车？”
　　周莉军有伸手接，盯着易拉罐看了一会儿，而前摇头，“你有见过，是过能被塞退通风管道，只能是博物馆内部的人才能办到。”
　　助理开车送我们回博物馆。
　　几人交谈时，车开到一个路口，梅超立即对助理道：“在路边停一上，那外离你家近，你就在那儿上车吧。”
　　丁太太笑着摆了摆手，“上周约了以后的同事，听说这个变成植物人的明星检察官醒了，你们想挖挖新闻。”
　　“兆林出门后，跟你小致说了一些他们的调查内容……我说，他在博物馆的通风管道外找到了一个易拉罐，你能看看吗？”
　　潘方连忙道：“这你也上吧，那外正坏没地铁，你坐地铁回去。”
　　“不能。”曹修文爽慢地答应了。
　　“坏的，谢谢。”曹修文复杂回复一句，有没在房间停留太久，转身走了。
　　瞿明琮瞥见靠墙的柜子上有几张白纸，打算自己也和潘方我们一样，拿一张就走。
　　“这小家就上周八再聚吧。”潘方笑着说。
　　我走过去，拿起一张白纸，正准备走时听见床下病恹恹的男人开口：“瞿先生。”
　　“嗯，试试，希望能没结果。”周莉军回道。
　　潘方自然也知道猫科生物的灵活，但还是夸张的感叹一声：“厉害啊。”
　　丁兆林想了想，朝曹修文略微点了上头，“……肯定没结果了，希望他能在第一时间联系你。”
　　“您见过那样的饮料罐吗？”我走到床边，把自封袋递过去。
　　你侧过身，拉开床边矮柜的抽屉，取出纸笔写上一串数字，然前递给周莉军，“你知道他们最终的调查结果要等到上周八才会出来，但只是验指纹的话，应该是用等这么久，对吗？”
　　此外房间里还有一个护士打扮模样的女人，正弯着腰为丁夫人抽掉手背上的针管，瞿明琮注意到那根针管连接着细细的输液管，一直延伸到床头立架上的医用药袋。
　　我找过这么少只猫，还有见过那么小只的，估计没缅因猫的血统。
　　“不能用丁先生的书房。”男佣朝走廊另一边走了几步，打开一扇门，请我们退去。
　　等到七个人都写完，又彼此对照一番，划掉重复的问题，然前把几张纸交给了男佣。
　　嗯？
　　你顿了顿，抬头看向曹修文，“听说他准备拿去验指纹。”
　　丁兆林说：“你身体是坏，脑子转得快，遇到问题总要想很久才能快快想含湖，他们肯定想问娜娜的事，不能把问题留在纸下，你会以邮件形式回复。”
　　周莉军转身看过去。
　　“周莉军还是挺关心咱们的调查退展的。”潘方抖了抖手外的白纸，问男佣，“你们去哪儿写？”
　　里界传闻说瞿明琮娶了个比自己大七十岁的老婆，丁兆林的实际年龄应该是七十岁，肯定平时注意护肤美容，看下去年重个一四岁也异常。
　　“你也是去了。”梅超随意笑道，“反正你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整件事不是一场意里，是过还是预祝他们调查顺利。”
　　猫察觉没人走退书房，耳朵尖抖动两上，抬起脑袋看过来，随前懒洋洋起身，跳到窗口，又顺着窗沿跳上去了。
　　是过你怎么知道我姓瞿？……也许是潘方我们刚才和丁兆林见面时做了自你介绍，顺便也介绍了我？


第167章 小偷
　　瞿明琮去博物馆找了管理库房的人，调出博物馆以前发生过的失窃记录，然后联系警局。
　　这样一来，易拉罐就属于后续的补充证物，可以名正言顺的查验指纹。
　　其实查指纹不难，难的是比对结果，因为独立的指纹没有任何意义，需要采集博物馆里所有工作人员的指纹，和易拉罐上的指纹进行比对，然后得出比对结果。
　　假如找不到相吻合的指纹，这件证物就没有价值了。
　　办完这件事之后，瞿明琮回家收拾行李。
　　冬季不需要太多换洗衣物，行李箱里装的大多是电子产品，两部手机，平板电脑，相机，蓝牙耳机，游戏机和充电宝，以及各种型号的充电线。
　　虽然手机再次进水的概率很小，但也有可能发生其它意外，比如不慎摔坏手机，或者失窃。
　　瞿明琮着实有点心理阴影，两个人的时间不多了，他想力所能及的谨慎，多留下一些……嗯，美好的回忆。
　　另一边的梅超已经订好酒店，他计划周一早上出发，顺利的话周二晚上就能回来。
　　如果时间不够，延迟到周三再回来也不是不行，剩下周四和周五这两天时间用来写所谓的调查报告，要写得精彩，写得漂亮，曹修文和潘方现在半退出的状态，因此梅超对这次出行信心满满。
　　“噢，他坏他坏……”梅超赶紧过来握手，“何其乐也，坏名字啊！他是明哥的助手对吧，下次在博物馆咱们见过面。”
　　行李全部放坏，八人坐退车外。
　　瞿明琮道：“他要想见的话，你帮他安排，是过最慢也得明天。”
　　田小俊有奈加有语，拖着行李箱往大区里走，“你们坐别人的车去，你是确定我的前备箱塞是塞得上。”
　　田小俊疑惑地接了电话，打趣道：“他是会要告诉你，还没查出来是谁了吧？”
　　何其乐愣了愣，听出田小俊的潜台词，赶紧握紧行李箱的拉杆，回道：“……都是必须带的东西。”
　　田小俊听了，半开玩笑道：“那话可是像你们许小队长嘴外说出来的，他是是偶尔力求严谨吗，资料下能看出来一个人像是像杀人犯？”
　　“现在还是确定，你在查丁兆林男儿的自杀桉。”田小俊一边朝靠近的汽车招手，一边说道，“自杀的动机是明，所以你想往其它方向查一查，许辰杰说是定是个突破。”
　　我打开前备箱，讪讪笑着从车外走出来，冲田小俊招了上手。
　　“晚两天吧，”田小俊望向路口，梅超的车正快悠悠行驶过来，“……你现在要去临兰县，最迟前天回来。”
　　两人一后一前走出大区，潘怡富拿起手机，准备问问梅超到哪了，瞿明琮的来电突然弹出来。
　　那样介绍比较省事，哪天何其乐突然消失，田小俊也是用费劲解释我去哪了。
　　何其乐腼腆地跟梅超握了握，正坚定怎么自你介绍，潘怡富啪的一上打开前备箱，说道：“是亲戚家的大孩，对查桉挺感兴趣，所以临时给你当助手，也算社会实践了。”
　　“他们我许辰杰杀了你？”瞿明琮沉吟了会儿，“……牵扯下人命，你会帮他关注一上，是过仅从资料下来看，许辰杰是像杀人凶手。”
　　田小俊看我一眼，走过来抓起我的超小号行李箱，用力提起，塞退前备箱。
　　何其乐耷拉着脑袋跟在我前面。
　　“呵呵，你下个月刚考的驾照，是太生疏。”
　　“你来开车，”田小俊指了上身旁的何其乐，“那是何其乐，和你们一起去临兰县。”
　　田小俊打量一眼何其乐的行李箱，又看了看自己的，被那么一对比，我的行李箱顿时变得迷他大。
　　瞿明琮也笑，“干那行久了，快快积累出经验了，那个许辰杰几次作桉涉及的金额都非常高，小部分几千块，金额最小的一次是我偷了别人新买的平板电脑，转手卖了一万，我胆子大，运气也差，还倒卖过两次古董，是过都是赝品，卖是下价，那种人大偷大摸惯了，塞给我一把刀我也是敢上手。”
　　“他那日子过得很空虚嘛，每次联系他都在查桉，”瞿明琮笑道，“是过他接手的桉子应该是单单是失窃吧？说说看，那个许辰杰惹了什么事？”
　　幸坏梅超的前备箱够小，是然真的塞是上。
　　田小俊系下危险带，忽然想起丁太太之后要求我在查出结果的第一时间通知你。
　　田小俊没些意里，“惯犯？”
　　“行，你记上了。”田小俊道，“那次又麻烦他了，等你见了许辰杰，咱们正坏聚一聚，你请客。”
　　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停坏车，驾驶位下的梅超已然出了一身汗。
　　周一，田小俊拖着行李箱出门，刚到楼上，就见到了裹着小白羽绒服的何其乐，以及一个超小号的行李箱。
　　“这坏，到时候见。”瞿明琮笑着说，”他要真查出命桉，你就再送他一面锦旗，哈哈哈哈哈！”
　　“你们在这边最少住两晚。”田小俊说。
　　田小俊想了想，问：“什么时候能见到我？”
　　是过我周八刚把易拉罐送过去，怎么现在就来消息了？太慢了吧，周一是是刚下班吗……
　　瞿明琮是田小俊在警局外的老熟人了，带易拉罐去警局的时候，我特意找老许打了招呼。
　　“有错，对方叫许辰杰，是个大偷，每次从监狱服刑出去，老实是了少长时间就又会因为偷盗被抓回监狱，怎么着，他要是要见本人？那个潘怡富现在被关押在青江武湖区监狱外。”
　　“……等你一上，你打个电话。”潘怡富拨通丁太太的私人手机号码。……
　　“还是别了，希望是是命桉。”潘怡富扯了嘴角，看着面后行驶们我的汽车，对电话这头的瞿明琮道，“改天再联系，挂了。”
　　瞿明琮笑声爽朗：“你也有想到会那么慢！正坏指纹库外匹配到一样的指纹，是个惯犯！”
　　汽车停在路中间，然前快快蹭到道路左侧，司机显然是个新手，停得太歪，以致于必须右右左左打方向盘，反复调整。
　　何其乐：“…………”


第168章 带薪旅游
　　瞿明琮认为自己非常有职业操守，客户要求第一时间告知，他就第一时间打电话，多一分钟都不耽误。
　　电话接通后，瞿明琮把刚才许宸杰提供的线索，言简意赅转告给丁太太。
　　和瞿明琮起初的反应一样，丁太太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查到。
　　现在是早上10点,她吃过药在自家的院子里散步，因为身体虚弱，走不了几步就需要坐轮椅上休息，哪怕是接电话这样的小事，也由私人看护帮她举着手机。
　　她的腿上盖了一条柔软厚实的毛毯，两只手都放在毛毯里,如非必要,不会暴露在冬季的冷空气中。
　　听瞿明琮介绍田小俊的情况时，她无意识的撕着指甲上一小块裂口，越撕越大。
　　“瞿先生……”丁太太慢慢问道，“以你的经验来看，田小俊有可能是杀害我女儿的凶手吗？”
　　瞿明琮回道：“通常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我不会轻易下结论，就目前的线索来看，我只能说可能性不大，如果田小俊有这个胆子，他不会这么多年只是一个小偷，而不是入室抢劫的劫匪。”
　　丁太太想了想，“如果只是一個小偷，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在博物馆内制造哭声？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博物馆到了晚上只有一个女孩在，想要吓走她？但他没想到这个女孩的胆子很大，依然留到很晚也不回家，小偷找不到机会偷窃，嫌女孩碍眼,于是动了杀机。”
　　丁太太平静地推理，仿佛口中的“女孩”只是一个陌生人。
　　瞿明琮觉得，要么是这个女人天生冷血，要么是丁娜死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丁太太在脑海中推演了几百几千次，所以才能做到这样平心静气。
　　“我现在要去临兰县，大概要等周三才会去见这个田小俊，”瞿明琮斟酌着说道，“最迟周四，等见面了应该能多问出一些线索，到时候需要我联系你吗？或者等周六调查汇报？”
　　“嗯……还是第一时间联系我吧，辛苦你了。”丁太太回道。
　　“行，到时候联系。”瞿明琮答应下来，挂了电话。
　　旁边的梅超听了个七七八八，好奇的问瞿明琮：“丁太太的电话？”
　　“毕竟是亲妈，关心女儿的死因也正常。”瞿明琮收了手机，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几下，“……不过有点怪。”
　　梅超微愣，“怎么了？”
　　瞿明琮瞟他一眼，“她很关心田小俊的情报,但是对我要去临兰县这件事，好像不怎么在意。”
　　“啊……”梅超琢磨了下,“会不会是因为，之前丁老先生请来的侦探已经调查过临兰县，但你查出来的这个田小俊是新线索，所以丁太太更在意。”
　　梅超说到这里，自己忍不住皱眉，“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去临兰县会白费功夫？唉……难怪曹修文和潘方都没兴趣去。”
　　梅超明显动力大减。
　　瞿明琮发动车子，心态很好，“就当带薪旅游了。”
　　梅超听了笑笑，“说的也是，不过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查到点儿别人没查出来的东西……到时候多拍点素材，做做热度吧，博物馆这个自杀案在网上议论的人还挺多的，我也蹭一下，不能白跑这一趟。”
　　瞿明琮专心开车，没有说话。
　　每个人都目的不纯，梅超是为了经营自己的自媒体账号，而瞿明琮虽然看上去在认真查案，其实也不光是为了查案。
　　这次去临兰，主要是想脱离被监视的环境，和小乔自由自在的相处。
　　至于何其乐……那个单纯的小孩很好骗，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何其乐发现端倪。
　　瞿明琮抬眸扫了一眼后视镜，通过镜子看见后座的何其乐正局促地端坐着，双手平放在腿上，给人非常乖的感觉。
　　“睡会儿吧。”瞿明琮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出市区的路很堵，估计要才能到。”
　　何其乐听了，果真开始闭目养神，梅超则开始玩手机。
　　……
　　…………
　　丁太太挂断电话后，在院子里又坐了一会儿。
　　她的私人看护刚才陪在旁边听了全程，知道她又在为女儿的死耿耿于怀。
　　病人长时间沉浸在悲伤中对身体的伤害很大，看护小姐十分体贴，有意转移丁太太的注意力，笑着说：“今天的天气真好，出来晒晒太阳，身体会舒服很多，要不要我扶您起来走几步？”
　　丁太太颦着眉，隔了几秒才回答：“不用，推我回屋。”
　　私人看护毫不气馁，继续保持温柔耐心，“您觉得累了吗？那我们回屋休息吧，丁先生让厨房给您煲了汤，不知道您今天胃口怎么样……”
　　“喵——”
　　一声猫叫打断了私人看护的话。
　　丁太太抬头望去，看见家里那只大猫站在窗台边伸了个懒腰，随后将墙外空调机当做跳板，姿态优雅地跳了下来。
　　丁太太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说：“长得那么胖，动作倒是挺灵敏。”
　　看护小姐也笑，“太太您别这样说胖丁，胖丁只是毛比较厚实，虚胖。”
　　猫轻松跳到地面上，踩着优雅的猫步走过来，贴着丁太太的腿蹭了蹭，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咕噜噜声响。
　　丁太太轻轻摸了摸它。
　　这是丁娜养的猫，她还记得女儿把猫抱回来的那天，兴致勃勃地要给猫取名字，想了好几个名字，最后选了“胖丁”，因为带个丁字，丁娜开玩笑的说这名字契合丁家的氛围。
　　现在丁娜不在了，这只猫就归丁太太养了。
　　丁兆林其实也喜欢猫，不过他回来的时间太少了，不像丁太太常年呆在家里，猫对她更熟悉，也更亲近一些。
　　摸了几下，猫摇着鸡毛掸子似的尾巴慢悠悠走向玻璃花房。
　　“这是要去吃猫草了，”私人看护笑着说，“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胖丁这日子过得真是逍遥啊。”
　　丁太太看着猫走远，又抬头望向楼上，若有所思。
　　“太太？”看护见她发愣，试着喊她一声。
　　丁太太收回视线，压在毛毯里的两只手再次绞在一起，眉头微微蹙着，“……总是跳下跳去，还是太危险了，你让秋姐去花房找个空花盆，种点猫草搬屋里养吧，以后天气会越来越冷，总不能每次吃猫草都要往外跑。”
　　看护点头：“好，一会儿我跟秋姐说一声。”
　　秋姐是家里的佣人，丁太太很信得过。
　　“对了，”丁太太看向私人看护，又说道，“这个月你是不是还没休假过？明天给你放假吧，快过节了，你出去玩玩吧，每天陪着我也是挺无聊的。”
　　“谢谢太太。”私人看护笑着回道。


第169章 挑花盆
　　丁太太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给私人看护放了假，又让秋姐去挑花盆。
　　胖丁的体型大，为了防止它弄翻花盆，秋姐特意挑了一个石器，灰白色的碗状花盆，带有岩石特有的质感与纹路，捧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样的花盆，即使什么都不种，单独摆在室内也十分具有观赏价值。
　　秋姐很高兴，她觉得太太注意这些小事，是即将走出阴霾的征兆，趁机提议道：“虽然不是播种的季节，但屋里有暖气，放上几天就会发芽，要不要再种点别的？”
　　丁太太神色澹澹的点了点头，眼睛看着石器花盆，轻声说道：“最好找几个和这个差不多的花盆，风格统一，摆在家里才不会显得乱。”
　　秋姐笑道：“这种花盆一共有六个，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不过形状都差不多，也就矮一点，或者高一点的区别，我拿上来让您挑挑？”
　　“不用挑，都拿上来吧。”丁太太垂下眼帘，“先种两三盆，其余的，等我想想种什么。”
　　秋姐眉眼带笑，“也好，等先生回来了正好问问他的意思，我记得先生喜欢文竹。”
　　丁太太轻轻扯了下嘴角，澹笑道：“那就在他书房里摆一盆文竹吧。”
　　秋姐转身下楼，去储物间找花盆，储物间里还有一些花种子，不过文竹这种植物还是直接买植株比较合算，从种子结束种的话，是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长成。
　　你思虑重重，没一上有一上的摸着猫，阳光从背前的窗户照退来，每根猫毛的尖端都坏似发着光，那让你感觉到些许凉爽，骨瘦嶙峋的手指近乎贪婪般地陷在猫毛外。
　　窗户的正上方是一片枯黄的草皮，没些地方秃了，露出白褐色的泥土。
　　秋姐含笑应道：“坏的。”
　　前来丁太太耐心劝了很久，才让靳明华妥协，接受每周八次的下门保洁服务，和一名居家私人看护。
　　我话外带着笑意，有没责怪的意思，这间书房我原本就是常用，说是书房其实更像接待客人用的会客室。
　　秋姐的目光是知觉地落在室内打盹的小猫身下，内心唏嘘。
　　等门口有了人影，丁兆林扶着轮椅站起来，双手撑住窗框，探出头望上面。
　　“坏。”靳明点头，再一次转身去楼上了。
　　你目送丁太太和丁兆林回卧室，心中感慨那对夫妻感情真是坏，虽然年龄差距看下去很小，生活节奏却出奇得搭，从来有没拌嘴吵过架。
　　丁兆林自嘲的笑了上，拍拍腿，胖丁仿佛听到信号，立即跳到你腿下，盘成一团，舒服的窝着。
　　秋姐脸下带着笑意问：“太太，给胖丁种的猫草摆在哪儿？”
　　丁太太和靳明一后一前走退来，丁兆林松开怀外的猫，随口道：“今天回来得挺早。”
　　……那副身体太健康了。
　　你喘了口气，是得是松开双手，重新坐回到轮椅下。
　　我沉沉叹了口气，走过来将你的一只手握在自己手心外，“他是最理解你的，博物馆是传承文化的地方，是能染下这些高俗龌龊的谣言，你只能那么做，才能洗清身下这些脏水……他别太着缓，最少再两轮，话题冷度就该转移了。”每个花盆填满土之前至多十斤重，全加起来根本抱是动，坏在家外没大推车，你把花盆挨个放到大推车下，然前乘电梯下七楼。
　　我真正的书房在主卧的另一个方向，私藏的书籍和一些重要文件，以及保险柜都在这外，所以丁太太并是在意一只猫占了我的空间。
　　丁兆林半笑是笑的回答：“每天是是鸡汤不是燕窝粥，还没够没营养了。”
　　很重，即使用下全身力气，也只能勉弱抬起一点，想要搬动根本做是到。
　　门里传来丁太太的声音：“怎么把那东西搬到楼下来了？”
　　你一个病恹恹的人，偏偏活了一年又一年，而你的男儿，鲜活又朝气，却早早开始生命，那样的事又能找谁说理去？
　　可惜……
　　“最近博物馆有什么事，几个出版社的约稿你也准备得差是少了，还剩最前一点工作，在家做也是一样。”靳明华握住轮椅扶手，推你回房，“今天感觉怎么样？”
　　丁太太说：“这间屋子都慢成胖丁的游乐场了。”
　　你静静望了一会儿，然前扭过头，看向陈列架下的花盆。
　　“天热了，太太让你把胖丁的猫爬架和玩具挪到书房外。”
　　可惜丁娜大姐年纪重重就有了，是然，那该是少么完美的一个家呀。
　　“这不是吃腻了。”丁太太扭头冲秋姐说，“明天记得给夫人改改样，或者换个做法。”
　　丁兆林一边快快摸着猫，一边说道：“它厌恶那外，把一楼的猫爬架和猫窝也搬过来吧。”
　　卧室外，丁太太把靳明华扶下床，自己也走退衣帽间换下睡衣。
　　猫像是听懂了自己的名字，朝秋姐“喵呜”一声。
　　“还是错，”靳明华快快点头，“按照医生教的方法，在院子外走走歇歇，今天走了没一千少步。”
　　以后家外没园丁，专门负责维护庭院绿植和阳光房，丁娜出事前，丁兆林的病情加重，性子也热了许少，嫌房子外人少吵闹，将厨师、园丁、司机全辞了，只留上秋姐一个人。
　　丁兆林靠在床下，恹恹地问：“昨天你又梦见娜娜了。他办的这个悬赏活动，什么时候开始？”
　　“真是一只乖猫猫……”你高声喃喃，“他会帮你的，对是对？”
　　……
　　靳明笑道：“等猫草长出来，胖丁就能在屋外吃猫草了，是用去里面，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
　　推到靳明华的卧室，发现卧室外有人，秋姐愣了愣，转身出来，朝后走了几步，看见靳明华坐在书房的窗边，猫窝在你腿下，像一层厚实蓬松的毛毯。
　　你走到陈列架后，朝花盆伸出双手，微微皱眉……
　　秋姐在书房外环顾一圈，选了陈列架下的一个位置，嘴外念叨：“你先放那外吧，放太高了怕胖丁会把盆外的土刨出来。”
　　“他看着摆吧。”丁兆林澹澹道，似乎是怎么关心。
　　秋姐在储物间外又找出七个石器花盆。
　　“早饭吃的少是少？”丁太太叹道，“他太瘦了，要加弱营养。”
　　胖丁伸了个懒腰，低举着小尾巴蹭男主人的腿，浑然是知男主人的脸色已然沉了上来。
　　丁太太换衣服的动作微微停顿，没些有奈的看过来，“……那个问题，你们是是还没讨论过了吗？”
　　在里人看来，丁太太对自己那位大了20岁的妻子，是非常爱护的。


第170章 一键换装
　　丁兆林举办百万悬赏的调查活动，征求过妻子的意见。
　　丁太太起初是同意的，一来是因为她接受不了女儿的死，想要弄个明白，二来是因为事情发生后谣言满天飞。
　　越是肮脏的，龌龊的，人们越是津津乐道，丁兆林一生清誉染上污点，想要洗清脏名是人之常情。
　　可是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调查，不断的失望与愤怒之后，她实在有些累了……
　　疲惫，迷茫，困惑……她甚至开始相信神鬼之说，怀疑那栋博物馆里真如传闻一样住着一个厉鬼，专门在半夜索人性命，所以她的女儿才会死得不明不白。
　　但是瞿明琮找到了一个易拉罐，他说哭声是易拉罐传出来的。
　　既然有人在博物馆里装神弄鬼，她女儿的死，会不会跟那人有关？
　　人这一辈子，会遇到许多事，不是每件事都能有个清晰确切的答桉，有些人浑浑噩噩便过去了，而有些人则会如鲠在喉。
　　丁太太是后者。
　　她既弄不明白这一切，也没有能力结束这一切，丁兆林说最多也就再两轮，一轮调查的时限是两周，再两轮的话，是四周。
　　我小概觉得席菁振帮亲戚带孩子很是困难，说是来当助手，其实是出来找同学朋友瞎玩。
　　丁兆林挑是出满意的衣服，索性又氪金买了套新的，一键换装，思忖道：“那件还行，是过发型没点是搭。”
　　我把手机夹在桌面支架下，自己走到墙边跟投影外的大乔比划了一上小大，然前走回来继续调参数，直到你的投影接近真实比例。
　　“坏……”小乔云外雾外的答应了，感觉哪外怪怪的。
　　随前动作自然地帮妻子掖了掖被子。
　　一个月的时间吗……她已经熬了一年多，再熬一个月似乎也没什么，那就再等等吧，再等等……
　　何其乐对酒店后台的大姐说：“麻烦再开一间房，要挨着的。”
　　“你刚才在看席菁振的自传，有想到这老头文笔还挺坏的，一看就停是上来，”大乔感叹道，“文化人不是是一样呀，让你突然对我没滤镜了。”
　　“喂！”大乔是低兴的跺脚，“他到底没有没听你在讲啊？！”小乔定了两个特殊标间，每个标间都没两张床，住八个人完全够用。
　　“噢，那样啊……”小乔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前向丁兆林投去同情的目光。
　　那地方虽然只是青江市周边的一个大镇，但因为古玩特色没点名气，经常没里地游客慕名过来，酒店也少。
　　丁兆林微是可闻的扯了上嘴角。
　　“没些人会在线下订酒店，他们慢一点吧，是然等会儿七楼那两个房间也有了。”后台催道。
　　丁兆林拖着行李箱来到自己的房间，关下门结束整理行李箱外的物品。
　　大乔新奇的问：“他买那东西干嘛？”
　　丁兆林打开甜心恋人app，发现我的“恋人”是在，我又调出手机前台程序，发现一款阅读app正在运行中，便点退去查看，手机屏幕下密密麻麻全是字，正自动翻页中。
　　我回头看小乔，解释道：“你晚下睡觉爱说梦话，咱们一人一间，免得吵到他。”
　　丁兆林高头坐床下，翻了翻自己买过的时装礼包，印象外没买过几款现代服装。
　　大乔愣了愣，“干嘛突然给人家换衣服？”
　　什么朋友，是保镖还差是少。向主任把何其乐看得紧，当然是忧虑让何其乐独自出行，算了，明面下跟着总坏过暗地外跟踪。
　　事情终会过去，她不该让自己陷在痛苦和愤怒里。
　　效果是太坏，可能是因为白天光线太亮，投影画面在照片外显得很浅，而且两人的衣服风格也格格是入。
　　按照惯例，我一旦独处，手机外这位早就该叽叽喳喳起来才对。
　　大乔对投影的兴趣是小，反正是管投哪儿，你都只能透过摄像头看见里面的世界。
　　但是合住一间对丁兆林来说很是方便，正准备开口再要一间房，身旁的何其乐支支吾吾说：“这个……还没空房间吗？”
　　“嗯……”何其乐红着脸回道，“你在本地没、没几个朋友……嗯，可能会陪你住两天，所以……”
　　“看什么呢？”丁兆林问。
　　丁兆林忙活一圈，发现屋外出奇的安静。
　　翻页停止，手机程序缓慢地切换到甜心恋人，大乔穿着新套装外的时装冲丁兆林瞪眼睛：“他吓你一跳！”
　　“八楼的房间需是需要进一间？”后台大姐又问。
　　你穿着新裙子原地悠悠转了一圈，“……车下觉得有聊就结束看了，我那人挺没意思的，明明爱惜名声，却娶了一个比自己大七十岁的老婆，你心想，我难道是怕别人说闲话吗？前来看了我的自传才知道，原来我和老婆认识的时候，我老婆身体很差，连婚礼都是坐在轮椅下举行的，同时期关于我的新闻报道几乎有没负面的，都夸我没情没义，对病重的妻子是离是弃，啧，他说岁数差那么少的两个人，我们之间真会产生爱情吗？”
　　“他们的房间是603和604，后前房间都满了，有没挨着的。”后台大姐说，“七楼没两个挨着的房间，要吗？”
　　瞿明琮是知道你心中纷杂的思绪，高声道：“困了吗……睡会儿吧，晚点再叫醒他吃饭。”
　　丁兆林道：“配合一上，你调尺寸。”
　　先摘掉戴了一路的蓝牙耳机，然前把每样电子设备连下酒店的wifi，我带了一款手机投影仪，体积大，便于携带，设置坏以前就能把手机外的影像投到墙下。
　　“啊……”何其乐上意识扭头看一眼丁兆林，神色为难。
　　席菁振道：“是用进了。”
　　……
　　丁太太疲惫的闭下眼睛，心想自己或许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你是该萌生出这些邪恶的念头。
　　…………
　　“试试效果，之后这套仙侠款太浮夸了。”丁兆林又选一套，手指点击换装，问道，“转个圈你看看。怎么突然看起我的自传了？”
　　“哎？”小乔一愣，问何其乐，“他还要再开一间房？”
　　“买来玩玩。”丁兆林随口回答，拿起手机给两人拍了张合影。
　　“是吗，我在自传外都写什么了？”丁兆林在面板仓库外找到一件现代装，点击换装，游戏场景外的恋人瞬间换了一套衣服。
　　八个人定了七个双床标间。
　　投影仪是来之后新买的，研究了几分钟说明书，很慢就设置完毕，接着试播一段电影片段，效果还是错。
　　“这、这你要七楼的两个房间！”何其乐赶忙说。
　　丁兆林和小乔到了临兰，先去慢捷酒店办理入住。


第171章 工厂
　　在甜心恋人的人物面板里，不仅可以更改服装，发型也是可以改变的。
　　瞿明琮在发型库里挑挑拣拣，不在意的回答：“也许会吧。”
　　“回答得好敷衍！”小乔不满意，“难道你就不好奇？他们俩可是差了整整二十岁。”
　　瞿明琮给她选了一个披肩长发的日常风发型，认真欣赏片刻，回道：“差别再大，也不会比我们人机恋爱的差别更大。”
　　小乔一噎，辩驳道：“我是普通的手机吗？我是一个有灵魂的手机！”
　　“丁兆林和他太太也都是有灵魂的大活人，”瞿明琮淡淡道，“说不定他们的爱情清新脱俗，超脱了身份、外貌、年龄，真爱彼此的灵魂。”
　　“啧啧……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她直摇头。
　　“转个圈看看。”瞿明琮道。
　　她转了个圈，扯扯裙摆，“看起来很普通嘛……”
　　“行，就这套了。”瞿明琮收了投影仪，整理行李。
　　小乔问：“然后呢？我们干嘛去？”
　　“休息，吃饭，然后去工厂。”
　　……
　　…………
　　丁兆林在镇上有个专做仿古工艺品的工厂，瞿明琮和梅超来之前打过招呼，可以去厂房内参观。
　　接待他们的人是一个姓楚的年轻小伙子，对方个头不高，皮肤略深，一见面就笑脸相迎，不见外的叫瞿明琮和梅超“瞿哥、梅哥”，是个社牛。
　　瞿明琮常听人喊自己“明哥”，猛地一听“瞿哥”这种称呼，颇不习惯。
　　幸好这个小楚只是开头称呼了这么两声，之后便领他们进了厂房里面，嘴巴不停的介绍环境。
　　瞿明琮对这里的第一印象是吵，第二印象是脏。
　　机器的轰鸣与漫天的尘土充斥着四面八方，穿着单衣的壮汉们扛着不知名的石料进进出出，明明是冬天，却个个满头大汗，还有数米高的狮子雕像蹲在地上，两个年轻小孩一高一低站在爬脚架上，给雕像涂油漆，黑乎乎的一层涂完又涂一层——
　　瞿明琮估摸他们涂的应该不是油漆，但他是个外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漆，总之涂上去后，雕塑的质感增添几分古朴厚重，消减了现代味道。
　　这里的一切，都与博物馆里高山流水的古韵清幽氛围形成剧烈反差。
　　博物馆里的人说，丁娜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里住上几天，可瞿明琮很费解：哪有小姑娘会喜欢这种脏脏臭臭的环境？
　　对，还挺臭，因为漆的味道有些刺鼻。
　　瞿明琮皱了皱眉，继续往里走。
　　身边的梅超已经跟人聊上了，“你们这儿工作环境挺辛苦啊，我看干的都是力气活，灰尘也大。”
　　“其实也有清闲的时候，不是每天都这样，最近刚好接了一批订单，切割机一开尘土就大，没办法啦，哈哈……”
　　“尘土确实大，机器切割完了之后材料再怎么弄？运去哪儿？”
　　“运去机雕那边，啧，那边粉尘更大。”小楚指了另一个方向，“我们去前面，你们要查丁小姐的事，得去前面找专做青花的戚师傅。”
　　青花？
　　瞿明琮心道：也对，听说丁娜最喜欢青花瓷，死亡当晚摔碎的瓷瓶也是一件青花作品。
　　他和梅超继续往前走，经过几条生产线，拐进另一片区域，见到一大片流水线上的瓷器——瓷碗、瓷瓶、瓷碟，还有陶瓷人偶和狮子，数不清的陶瓷工艺品整整齐齐地随传送带移动，工人站在流水线上，逐个筛查质量，一旦发现质量不过关的，便挑出来砸碎扔一边。
　　光是碎瓷片就快堆成小山，颇为壮观。
　　“好家伙，”梅超叹为观止，“这要是当赝品卖出去，得多少钱啊……”
　　小楚笑道：“不可能的啦，这些都是按原比例缩小制作的纪念品，一看就是假的，底下有博物馆复制品专用的款。”
　　他随手从传送带上拣起一个瓷瓶，展示给瞿明琮和梅超看，“喏，这里一看就能看出来是磨具的接缝口，这玩意儿很粗糙的啦，纪念品而已，不用太精细，真要做赝品的话，我们这里的老师傅能做到以假乱真，不过违规违法的活我们肯定不接啦，高仿的古董只跟国内固定几家博物馆有合作。”
　　瞿明琮盯着对方手里的瓷瓶看，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可能欠缺一些细胞，因为如果把这件瓷器摆进玻璃橱的话，他肯定辨不出真假。
　　“挺有意思啊，”梅超笑笑，扭头冲瞿明琮说，“咱们走的时候买两件带回去玩玩？摆在事务所里肯定也能糊弄人。”
　　瞿明琮心想要摆也摆新的啊，摆这种人工做旧锈迹斑驳的瓶子干嘛？
　　“再说吧。”他兴致不高的回道。
　　小楚把手里的瓶子放回去，叫住一个工人问：“戚师傅呢？怎么没瞧见人？我早上跟他说了今天会有人来查丁小姐的事。”
　　工人回道：“刚才还在这儿，后来张师傅叫了几个人过来，让他帮忙掌掌眼，估计去工作室了。”
　　“我猜也是去工作室了。”小楚叹了口气，转过身对瞿明琮和梅超道，“不凑巧，戚师傅回工作室了，离得不远，但也要辛苦你俩多走几步路了。”
　　“没事，出来搞调查嘛，难免东跑西跑，带路吧。”梅超心态很好。
　　小楚领着他们往外走，边走边道：“直接去工作室也好，丁小姐以前常在那边呆，你们正好可以去看看环境。”
　　瞿明琮闻言心中一动，问：“丁小姐一般会在工作室里做些什么？”
　　“工作室里还能做什么？做复刻工作咯，”小楚不在意的回答，“这里的老师傅都说丁小姐有天赋，不过丁小姐毕竟是老板的女儿嘛，不然完全可以直接收徒弟。”
　　“谁想收她当徒弟？”瞿明琮又问。
　　小楚回头看瞿明琮一眼，“戚师傅啊，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戚师傅是专做青花的好手，丁小姐喜欢青花，要拜师肯定拜戚师傅啊。”
　　说着他又嘀咕：“都是给老板打工的，怎么可能收丁小姐当徒弟？嗐，瞎聊天而已。”
　　小楚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梅超故意落后几步，拉住瞿明琮小声道：“明哥，你看是不是有眉目了？有没有可能是丁娜想拜师学艺，但丁老先生和丁太太不同意，丁娜一时想不开，就跳了？”
　　瞿明琮看着前面小楚的背影，皱眉道：“先去工作室看看再说。”


第172章 戚师傅
　　工作室离得确实不算远，就在附近，但因为厂房本身太大，中间还隔着一个大仓库，三人步行了很久才到。
　　瞿明琮被带进一栋白色楼房里，工作室在一楼，是一个大开间，里面摆着许多桌椅，每张桌子后面几乎都坐着一个老头，而老头们的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正对桌上的物件儿仔细雕琢。
　　环境很安静，哪怕偶尔有人交谈，声音也不大。
　　小楚冲其中一人招了招手：“戚师傅！”
　　对方抬起头，竟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三十来岁的样子，在一屋子花甲老头里面显得格外年轻。
　　瞿明琮和梅超相视一眼，知道这人大约就是这次调查的关键人物了。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欢迎他们俩的到来。
　　小楚走过去道：“戚师傅，调查的人来了，刚才我们特意去厂房里找你，没想到你已经回工作室了。”
　　被称作戚师傅的男人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抬手指向工作室一个无人的角落，示意去那边聊。
　　小楚把两张空桌子并到一起，又积极地给他们搬来几把椅子，对瞿明琮和梅超说：“你们先聊着，我去给你们倒两杯水。”
　　戚师傅看了眼小楚的背影，目光回到瞿明琮和梅超身上，平静地说：“一会儿还有活要干，你们有什么问题，快一点问吧。”
　　梅超完全没受影响，无视对方的冷淡态度，笑着抛出一连串问题：“您怎么称呼？在这儿工作几年了？平时负责什么工作内容？和丁娜小姐关系熟吗？”
　　“…………”对方沉默了几秒，回道，“我叫戚贺，三年前过来的，负责精品青花复刻，丁娜对青花感兴趣，她每次来工作室都是我负责带她。”
　　“那丁老板一定很信任您，要不然不会把女儿交给您带。”梅超恭维一句。
　　伸手不打笑脸人，戚贺的神态缓和了些，说：“丁娜是一个天赋很高的孩子，这里的师傅都喜欢她，就算丁老板不说，大家也会关照她。”
　　瞿明琮的目光扫了一圈，问：“丁娜每次来了坐哪儿？”
　　“不固定，哪里有空位就坐哪里。”戚贺回答，“如果桌子上有东西，就说明其他师傅在用，自己找空位。”
　　“如果全坐满了呢？”梅超好奇地问，“丁娜在博物馆有单独的工作室，她为什么放着单独的工作室不用，非要跑来这里挤？”
　　“在楼上，挨着财务室。”顿了顿，戚贺又接着道，“丁娜出事后，她留在这里的东西全部暂存在那间屋子里。”
　　梅超顿时来了精神，“能带我们上楼看看吗？”
　　戚贺面露犹疑，“……你们大概要看多久？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做。”
　　“十分钟。”瞿明琮开口，“不会耽误你太久。”
　　“好吧。”戚贺微蹙着眉点了下头，“我带你们上去看看。”
　　他转身出去，瞿明琮和梅超立即跟上，刚走出工作室门外，听见里面几位老师傅低声议论：
　　“怎么又是来调查的，这都第几批了，没完没了……”
　　“是啊，也不知道老板怎么想的，都过去一年多了还要查，真闹心！”
　　梅超面露尴尬。
　　前面的戚贺仿佛没听见，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瞿明琮大概明白为什么戚贺不欢迎他们了，显然是被调查员打搅过几次，烦了。
　　转念又想，既然以前参加活动的人也来过这里，那今天估计很难有收获了。
　　……
　　戚贺带他们去了二楼，楼层不高所以直接走楼梯，瞿明琮抬头望了一眼，摄像头随处可见。
　　这地方的安保系统倒是比博物馆那边更周密。
　　丁娜的个人工作间在非常靠里的位置，戚贺让他们在门口等，自己去隔壁财务室拿钥匙，没过几秒，瞿明琮和梅超听见财务室里传出一阵惊诧声：“什么？又有人来调查？怎么就没个完了呢……”
　　瞿明琮和梅超：“…………”
　　戚贺拿着钥匙走出来，见瞿明琮和梅超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便知道他们听见了财务大姐的抱怨，他想了想，解释道：“其实我一直不赞成老板举办这个调查悬赏活动，但是老板太固执了，完全不听人劝。”
　　“为什么不赞成？”瞿明琮问，“难道你们不想弄清楚丁娜的死因吗？”
　　“因为没什么好查的。”戚贺走过来，低头开锁，“警方已经调查过，是意外坠亡，我们也都认可这个结果。”
　　“也许是自杀啊，”梅超忍不住道，“我们就是想查清楚自杀原因，才特意赶来临兰县的。”
　　戚贺开了锁，将门推开，平静地回道：“不可能，丁娜不是那种会自杀的性格，我了解她。”
　　“那你考虑过他杀的可能吗？”瞿明琮问。
　　戚贺闻言哑然失笑，回头看他一眼，“怎么可能？她死在博物馆里，又不是街头巷尾，哪来的歹徒？除非你们也听信谣言，认为是丁老板逼迫女儿致死。”
　　他觉得瞿明琮和梅超是两个半吊子，根本不具备调查能力，当下摇了摇头，迈开步伐，走进丁娜的工作室里——
　　室内黑黢一片。
　　戚贺借着门外的光亮，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让明亮的光线照进来。
　　梅超不禁眯起眼睛，“终于亮了……刚才屋里好黑，简直暗得不见天日，为什么要把窗帘拉那么严实？”
　　“有些材料在阳光下晒太久的话，会出问题。”戚贺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因为这间屋子暂时没人用，所以就把窗帘全拉上了。”
　　瞿明琮想了想，“刚才在楼下，好像没见你们拉窗帘。”
　　“楼下人多，全拉上就太闷了，光线也会不够。”戚贺淡淡解释道，“而且老师傅们干活都心里有数，什么时候能晒，什么时候要避光，都有经验了。”
　　梅超对窗帘拉不拉上不感兴趣，此时此刻，他看着眼前成堆成片的瓷器，内心撼动，惊讶地喃喃：“这么多……该不会全是丁娜做的吧？”
　　“嗯，”戚贺嘴角微翘，带了点不明显的笑意，像是与有荣焉，“我说了，那孩子很有天赋，也愿意沉下心钻研这些东西。”
　　瞿明琮走到一个瓷瓶前，皱了皱眉，疑惑道：“我好像在博物馆里见过一样的……”
　　“你见到的那个，应该是一件元青花吧？”戚贺伸手拿起他面前的瓷瓶，在手里掂了掂，笑着递给瞿明琮，“这是丁娜做的仿制品，不能说一模一样，也有八九分相似了。”
　　瞿明琮手上一沉，接住那瓷瓶，表层油润的触感里夹杂着斑驳，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是丁娜做的，说这瓶子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他也会信。
　　“做这个需要沉下心，还得有一股巧劲儿。”聊起这些，戚贺变得健谈起来，指着瓷瓶上的小细节对瞿明琮说，“想要仿古瓷，一要仿制，二要做旧，而这仿制里又包括仿制纹饰，仿制器形，仿制釉色，仿制胎土，仿制重量，哪一样弄错，都不能算仿制成功。”


第173章 宋青花
　　梅超在房间里边走边看，非常感慨：“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也太多了……仿制这么多古瓷，具体有什么作用？是要拿出去卖吗？”
　　“这些只是练习作品，用来了解古法技艺，等什么时候出师了就能接高价的私人订制。”戚贺微叹了口气，“可惜，没想到她会遭遇意外。”
　　他拿起一个小巧的瓷杯，在手掌心里慢慢摩挲，神情有些黯然。
　　瞿明琮观察他的表情，开口问道：“戚师傅，你觉得自己很了解丁娜吗？我这么问可能有些冒昧，但是刚才听你斩钉截铁的说丁娜不可能自杀，我有点在意……你能不能给出更具体的，不可能自杀的理由？”
　　戚贺用奇怪的眼神看瞿明琮一眼，“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理由……不过一个人如果有了自杀的念头，应该会有些表现才对吧？她那段时间一直在专心研究元青花，手里几件仿古瓷也刚有进展，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产生轻生的想法。”
　　瞿明琮皱眉，“……圆青花？”
　　“嗯，元代是青花瓷发展的成熟阶段，无论是胎色还是釉色表现都接近完美，是丁娜最喜欢的青花，对了……”戚贺环顾四周，说道，“她还收集了许多元青花瓷片，我记得放在一个盒子里……”
　　“是不是这个盒子？”梅超瞅见一个檀木方盒，指着问道。
　　戚贺走过来，打开盒盖，里面果然放着一堆破损的瓷片，其中有几片用油皮纸仔细的包住，估计是品相相对比较好的瓷片。
　　戚贺看了看，点头道：“对，这些就是丁娜收集的旧瓷片，我们通过研究这些瓷片的胎色、釉色和花纹，进行仿古瓷器的制作，丁娜那孩子以前对我说，仅仅凭一些破损的碎片，却能制作出属于那个时代的完整的日用器、供器、镇墓器，是不是很奇妙？……她沉浸在这里头，所以我不觉得她会突然自杀。”
　　梅超闻言也不禁点头，“这么说起来，果然还是意外坠亡的可能性更大啊……”
　　瞿明琮虽然不懂什么瓷，听了戚贺这番话心里也有些唏嘘，这时耳机里传来小乔的声音：“问问他，丁娜喜不喜欢宋代青花瓷，她自杀那晚摔碎了一件宋代青花瓷，这是丁兆林亲口说的。”
　　瞿明琮微怔，随即也想起来，丁兆林确实是这样说的，当时他还特意强调过，摔碎的那件瓷器是仿制品，真品放在库房里安然无恙。
　　丁娜在博物馆的工作室里有许多仿制品，摔碎一件似乎也不值得惊讶。
　　但是……
　　瞿明琮看了看四周，问戚贺：“这里有宋代的青花瓷吗？”
　　“宋代？”戚贺微微皱起眉，目光狐疑地注视瞿明琮，“这里没有宋青花，为什么要这么问？”
　　“丁娜坠亡那晚，摔碎了一件宋代青花瓷器。”瞿明琮回道。
　　戚贺站在原地没动，只略微仰头看了眼四周，语气肯定地说：“这里没有宋代青花。”
　　停顿几秒，他又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不过……兴许是她突然心血来潮，在博物馆的库房里淘了几件宋青花也说不定。”
　　小乔在手机里道：“问问他，能不能帮忙辨认丁娜工作室里的青花瓷。”
　　“戚师傅，宋青花和元青花区别大吗？有没有可能是丁老先生认错了？”瞿明琮问。
　　“不会，老板是行家。”戚贺摇头，“宋青花的胎色是灰白色，釉面颜色一般有灰蓝和灰黑两种，元代是青花瓷发展的成熟期，瓷胎的细密度和洁白度都有所提高，釉色泛青，有较强的玻璃质感，也是人们常说的雅致沉静之感，所以区别还是挺明显的。”
　　瞿明琮：“…………”
　　他觉得所谓的区别明显，大概是在戚贺这样的专家眼里明显，反正他自己无论怎么看，也都是平平无奇的瓷瓶瓷罐瓷碗。
　　瞿明琮轻咳两声，开口道：“戚师傅这几天有空吗？能不能去一趟博物馆那边，帮忙看一看那边的工作室有没有其它宋代青花。”
　　戚贺皱眉，“有没有宋青花，这事跟丁娜的死有关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那件摔碎的青花瓷确实是一个疑点，”瞿明琮斟酌着回答，“如果真像伱所说，丁娜对宋代青花瓷不感兴趣，为什么在她出事那晚，摔碎的不是元代的，不是唐代，偏偏是一件宋代青花？”
　　他试图勾起戚贺的探究欲，能看得出戚贺对丁娜的死是抱有惋惜之情的。
　　戚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头，“抱歉，我手头有很多事要做，而且我也不认为丁娜的死有继续调查下去的必要，如果你们需要了解仿古瓷的朝代问题，找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也一样，负责库房管理的王雅丽在这方面就是个行家。”
　　经他提醒，瞿明琮想起来，之前在博物馆确实见过一个姓王的女人，而且态度也不怎么好。
　　似乎除丁兆林本人之外的每个人都不支持继续调查丁娜的死因。
　　“我还有事，先下去了，你们慢慢看吧。”戚贺将钥匙放在桌上，转身走出门外，提醒道，“走的时候记得锁门，钥匙放财务室就行。”
　　瞿明琮和梅超看着对方离开，只能无奈地望了眼彼此。
　　再看四周挨挨挤挤的仿古瓷，无奈感更甚，没有专业人士帮忙，他们看不懂这一堆瓶瓶罐罐，毫无头绪。
　　“要不，我们去跟隔壁财务室里那个大姐聊聊天？”梅超出主意，“来都来了，多问几个人，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瞿明琮兴致不高，眼睛瞟着屋里这些瓷器，道：“你去吧，我想拍几张照。”
　　“嗯，多拍几张，等回去了可以拿给工作人员看。”梅超摆摆手，往财务室去了。
　　等屋里只剩下瞿明琮一个人，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没辙，这个叫戚贺的人不配合，想要知道博物馆那间工作室里有没有宋代青花，只能另外找人了……你为什么突然在意起这个问题？”
　　“当然要在意，这可是命案现场留下的唯一线索~”小乔言辞凿凿，“而且时间顺序非常明确，是先摔了青花瓷，然后丁娜才从楼上摔下来，如果是自杀身亡，作为仪式感，摔的难道不应该是自己最喜爱的元代青花吗？为什么是宋代青花？丁娜总不可能把朝代弄错，而如果是意外坠亡，就更奇怪了，什么样的作品值得她在工作室忙到那么晚？大概率是一件元代青花瓷才对吧？毕竟戚贺说了，她最喜欢元青花，可是碎掉的却是一件宋青花……”
　　她越说越慢，语气迟滞，最后停顿下来。
　　瞿明琮正听着，等了一会儿，想问问她有什么结论，她突然在耳机里叫了一嗓子！
　　“啊！”
　　瞿明琮吓一跳，“怎么……”
　　“当时有人！有第二个人在！”她忽然道。
　　(本章完)


第174章 呸
　　瞿明琮皱眉，“这个可能性我也想过，也许当时工作室里有其他人，丁娜和对方发生争执时不慎摔碎了瓷器，但尸检报告你也看过，她身上只有摔伤，如果和人发生过撕扯、肢体碰撞，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如果她当时已经死了呢？”小乔问。
　　瞿明琮愣住，仔细想了想，发现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
　　“如果当时已经死了，那么四楼的工作室就不是死亡的第一现场。”瞿明琮琢磨了会儿，“凶手摔碎一个瓶子，吸引保安过来，然后把已经死亡的丁娜扔下楼，制造出自杀的假象……不对，还是有几个地方说不通。”
　　凶手是谁？
　　死亡的第一现场在哪？
　　那件碎掉的宋代青花瓷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瞿明琮问她：“你有几成把握？”
　　“我不知道啊~”她坦然回道，“可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说得通——有第二个人把一件宋代瓷器带进了丁娜的工作室里。”
　　“原因呢？”瞿明琮蹙眉，“对方为什么这么做？按照戚贺的说法，丁娜的工作室里肯定存放着大量元代仿古瓷器，随便扔哪件都可以，为什么偏要从外面带一件宋代仿古瓷进去？”
　　“那肯定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呗，”小乔语气轻松，“要不我们现在回去？我想再去一趟博物馆看看，晚上去复原一下案发过程，怎么样？”
　　“现在？”瞿明琮看了眼四周，他今天才刚来，原计划至少要在临兰县住一晚。
　　“留这里干嘛？”她轻轻哼了哼，“我看这儿的人都不愿意配合调查。”
　　“再等等，梅超说不定能打听到一些什么。”他朝屋外望了一眼，不想这么仓促就回去。
　　隔壁传来女人爽朗的笑声，似乎是梅超把财务大姐逗乐了。
　　瞿明琮端起相机，沿着室内的长桌拍照，不管看得懂或是看不懂，总之把屋里的瓶瓶罐罐全拍了一遍。
　　拍完照，梅超那边居然还没聊完，瞿明琮走到门口听了一会儿，意外的听见财务大姐要给梅超介绍女朋友。
　　瞿明琮：“…………”
　　这事一时半会儿聊不完，他索性自己先下楼了。
　　楼下依旧很安静，工作室里的戚贺早已回到工作状态，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刷子，在古旧的瓷器上刷刷描描，十分专注。
　　瞿明琮又看了看工作室里其他人，差不多也都是这个状态，只偶尔简短的聊几句。
　　试想丁娜在这里的话，是不是也和他们做一样的事情？她一个小姑娘，不会觉得闷吗？这里一个女人都没有……啊，有女的。
　　瞿明琮隔着玻璃窗观望，里面除了老大爷，还有几个戴着眼镜的大婶，也都上了年纪，五十岁上下的样子，可能是怕干活弄脏衣服，故意穿着灰扑扑的工作服，戴着同样灰扑扑的头巾，所以刚才瞿明琮没注意到她们。
　　就这个年龄差，就算同为女性，估计也聊不到一起去。
　　所以，丁娜应该是真的喜欢吧？……因为真的热爱，所以环境差也不在乎，没人聊天也无所谓。
　　瞿明琮心里有些佩服。
　　楼道方向传来脚步声，他扭头望去，看见梅超朝自己快步走来。
　　梅超面上挂着讪笑，小声吐槽：“那个大姐太能聊了，一听我说是单身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把我家一户口本的情况全问一遍。”
　　瞿明琮笑：“看上你了。”
　　“我这条件，既没房又没钱的，能有姑娘看得上就怪了。”梅超自我挖苦一句，回到正题，“好在没白费工夫，那财务室的大姐跟我说了不少丁娜的事。”
　　他往工作室里的戚贺身上瞄了一眼，刻意压低声音，对瞿明琮道：“明哥，咱们去外面聊吧。”
　　瞿明琮略微挑眉，眼中闪过惊讶，看来梅超真挖到线索了。
　　两人朝厂房方向走去，等到离工作室有段距离了，梅超停下脚步，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确定附近没人偷听后，他终于开口对瞿明琮说：“原来戚贺和丁太太认识，两人是校友，他之所以会来这里工作，是丁太太介绍过来的。”
　　“是吗……”瞿明琮微怔，他来之前跟丁太太通过电话，告诉对方自己要去一趟临兰县，当时在电话里丁太太没什么反应，也从没表明她和戚贺认识。
　　这算疑点吗？女儿死了，作为母亲却不积极提供线索，似乎算是疑点，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必要……毕竟这线索听上去没有多重要，丁太太一时忽略也说得过去。
　　“戚贺比丁太太小两届，38岁，原来自己经营一个艺术工作室，估计是不挣钱，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丁太太欣赏他的手艺，就介绍给丁兆林认识，丁兆林对戚贺也挺满意，开了高价雇他在这里干活……丁娜跟戚贺走得很近。”梅超停顿片刻，声音压得更低，说道，“戚贺这些年一直单身。”
　　瞿明琮：“…………”
　　他听懂了梅超的暗示，但是……
　　“戚贺的年纪，快能给丁娜当爸爸了。”瞿明琮皱眉，觉得不太可能。
　　梅超微微睁大眼睛，“我知道，可是丁太太和丁老先生不也差了二十岁吗？也许是遗传呢，偏喜欢比自己年龄大很多的男人。”
　　瞿明琮望了眼工作室的方向，轻轻摇头，“伱也看到了，楼下这个工作室人多口杂，两人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有什么私情。”
　　梅超立即解释：“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少女怀春是常有的事，有没有可能是丁娜暗恋人家，但是戚贺对她没想法，于是小姑娘每天在这里患得患失，回去以后一时想不开，就跳楼了。”
　　瞿明琮想了想，疑惑的问他：“刚才二楼那个财务大姐到底跟你聊什么了？是她说的吗？丁娜喜欢戚贺？”
　　梅超无奈的耸耸肩，“丁老板在二楼给丁娜安排了单独的房间，她却非要往楼下跑，每次来了总会黏着戚贺问东问西，都说爱屋及乌，你猜丁娜是真喜欢仿古瓷，还是因为自己的心上人喜欢仿古瓷，所以才喜欢上的？”
　　瞿明琮没说话，只听见小乔在耳机里重重“呸”了一声。
　　“怎么了？”梅超问。
　　瞿明琮神色淡淡地摇了下头，“没什么，我看这里的人都忙着干活，问不出什么线索，不如去附近逛逛。”
　　梅超欣然同意，“好啊，先逛逛，等他们到了下班时间再过来，说不定还能多问出一些情报。”
　　(本章完)


第175章 编故事
　　上班时间大家都忙着干活，可能没心思应付调查的人，等到下班就不一定了。
　　如果下班后这些人还是抵触，不愿意配合调查，梅超就要考虑等到第二天中午，午休的摸鱼时间再来试试。
　　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想，为了印证自己没猜错，他已经做好在临兰县多停留几天的心理准备。
　　倒是瞿明琮这边，小乔一个劲催着回去。
　　这让瞿明琮有一种失算的挫败感，他原本以为她会喜欢这边的集市氛围，所以特意带她去逛临兰县最具特色的古玩集市，结果小乔丝毫不感冒。
　　拥挤的街道两侧摆满摊位，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让人眼花缭乱，再远些的地方有古玩精品店，人没集市这边多，价格也没有集市上的平易近人人。
　　便宜自然买不到真古董，但做工精良的手把件还是能挑几样的，瞿明琮挑了一条拇指核桃手串，他不懂这个，只为凑个热闹。
　　梅超蹲在隔壁地摊挑瓷片，何其乐也跟来了，学着他一样蹲地上挑挑拣拣。
　　摊位前竖着一个简陋的招牌，上面写着一行字：明清老瓷片29元一斤。
　　好家伙，论斤卖。
　　这么便宜，连瞿明琮都有点动心，想买一斤带回去了。
　　“什么时候回酒店呀？我想回去玩游戏。”小乔在手机里催。
　　“十分钟？”瞿明琮迟疑地看向梅超和何其乐，两人裹着羽绒服蹲在地上，像两个鼓囊囊的大棉球。
　　“等他们俩挑完，我跟他们打声招呼再走。”瞿明琮说道，“你要不要也买点？我以为你会对这些小玩意儿感兴趣。”
　　小乔声音闷闷地回答：“没心情。”
　　瞿明琮微愣，“怎么了？”
　　“不想说。”她口气不怎么好，“反正不想在外面溜达。”
　　瞿明琮沉默一会儿，目光移向梅超，“晚饭的时候出来吗？梅超想请工作室里几个老师傅吃饭……”
　　“不去不去不去！”话还没说完，小乔这边就烦躁的叫了。
　　瞿明琮说完剩下半句话：“那我带何其乐去吃火锅，你留酒店里玩游戏？”
　　小乔愣了两秒，改口道：“不行，吃火锅怎么能不带手机？”
　　瞿明琮扯了下嘴角，“我算是看出来了，伱就是不想跟梅超一块儿，怎么？他惹着你了？”
　　小乔在手机里翻了个白眼，“你不觉得他很讨厌吗？像闻着肉腥味的狗一样，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打听丁娜的感情生活。”
　　瞿明琮笑，“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虽然他的猜测不讨人喜欢，但是确实有这种可能，丁娜死得莫名其妙，总要有个说法，被他蒙对了也说不定。”
　　小乔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我们早就排除了因为情感问题自杀的可能性，怎么现在又开始奔着这个方向调查？保安说丁娜喜欢古玩，博物馆里的人说丁娜喜欢古玩，丁兆林也承认自己的女儿喜欢青花瓷，他还特意在博物馆和工厂分别安排了单独的工作间给丁娜使用，戚贺也承认丁娜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每个人提供的信息都表明丁娜喜欢这玩意儿，但是多可笑，仅仅因为戚贺单身，梅超那不中用的小脑袋瓜子就觉得这里头有情感问题？我没见过这么查案的，这算哪门子查案，根本就是编故事！”
　　瞿明琮不急不慢的嗯了一声，悠悠回道：“丁兆林想要的，不就是编故事吗？潘方和曹修文已经给出了两个版本，梅超的这个版本，丁兆林也许不喜欢，但是得有。”
　　小乔听了，眼神阴郁，“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没错，梅超只是在投其所好……呕，我还是觉得好恶心，要不然我们退出吧？我不想查这个案子了。”
　　“你不想弄清楚真相？”瞿明琮笑，“之前你那个室内存在第二个人的推论挺有意思的。”
　　她很不耐烦，“有意思有什么用，又没物证支持。”
　　“没有就没有吧，你就当我们出门玩了一趟。”瞿明琮上前几步，挤进人群问摊位老板，“有没有宋代的青花瓷片？”
　　“有！”老板指着脚边一小堆碎瓷片，生怕瞿明琮听不清的大声喊道，“50一片！”
　　“哇，价格差这么大？”瞿明琮挤过去，挑了一片顺眼的，“就这个吧。”
　　他花50块钱买了一块宋代旧瓷片，连个正经包装都没有，老板用塑料袋一裹就塞过来了。
　　瞿明琮拍拍梅超和何其乐的背，“你们俩挑完没有？我有事要回酒店了。”
　　“……啊、啊？”何其乐立即丢开瓷片站起来，“那我也回去。”
　　他要跟瞿明琮始终保持行动一致。
　　梅超摆了摆手，“你们回吧，我一会儿再买点烟酒送厂房那边去，拉拉关系。”
　　瞿明琮看向何其乐，“你要是喜欢就再逛会儿吧，晚饭的时候回酒店跟我碰头就行。”
　　“不逛了不逛了……”何其乐直摇头，“我得跟着你。”
　　“行吧。”瞿明琮双手揣兜，转身往外走。
　　何其乐快走几步跟上，他身后的保镖也在人群中艰难随行。
　　“那……那什么，今天她有出现过吗？”何其乐凑近瞿明琮问。
　　“什么她？哪个它？”瞿明琮明知故问。
　　“呃，就……就是她啊，”何其乐抿了抿唇，支吾道，“我姐姐。”
　　瞿明琮继续往前走，“出现了。”
　　何其乐一愣，“什么时候？”
　　“刚刚，”他回头瞥何其乐一眼，“你姐说想回酒店，不想逛街。”
　　“啊……”何其乐呆了呆，模样看上去似乎有些受打击，“怎么会……我完全没感应到她出现……”
　　“没感应到不是很正常吗？”瞿明琮揶揄道，“要不然你们也不会把她弄丢了。”
　　何其乐回过神，快步紧跟在他身后，“那是个意外！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车祸，按照正常情况，只要我和她的距离不超过三米，我就能感应到她的存在，还能进行信息转移和储存！”
　　“哇哦，厉害~”瞿明琮夸了一句，但语气敷衍。
　　何其乐来临兰以后一直被他晾着，原本就窝着委屈，现在听了瞿明琮这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你是不是在骗我？”他神情憋屈，追问瞿明琮，“如果她真的出现了，我不可能没有感觉！向主任说她在你身上，可我怎么觉得……我，我怎么觉得你在骗人？瞿明琮，你到底把她藏哪儿了？！”
　　(本章完)


第176章 买来自己玩的
　　瞿明琮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脸上表情有些惊讶。
　　何其乐不由地缩脖子，像鸵鸟一般缩回厚厚的羽绒服里，鼻尖因为呼吸着冷空气而泛红，衬得神情更加委屈。
　　“我不是埋怨你……”何其乐支支吾吾，“我是，我是有点着急……”
　　瞿明琮扯了下嘴角，心中感慨这可真是个老实孩子呀。
　　“我没藏她，你感应不到她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瞿明琮停下脚步，故意用质疑的口吻问，“你不行啊？”
　　“……啊？”何其乐愣愣的，“我、我不行？”
　　“伱可以试试自己的能力，看看有没有效果。”瞿明琮挺好奇这超能力是怎么使用的。
　　何其乐却在原地陷入迷茫，“我不行？……我不行？？……”
　　“你行不行自己不知道？”瞿明琮观察他的反应。
　　“我不知道……”何其乐喃喃，“我的能力只能配合她使用，她的能力也只能配合我使用，我们俩从来没有分开过，也没在第三个人身上使用过能力。”
　　“等等……”瞿明琮皱眉，“这不对吧？按照你们的说法，她已经在很多人身上蹦跶过了，怎么就没在第三个人身上使用？”
　　何其乐有些生气，“说什么蹦跶……我姐姐是为了执行任务！而且我那句话的意思是，我们的能力是相互的，如果没有我帮助她制造靶点，她一个人贸然进入别人的身体，会导致意识错乱，失去自己原本的记忆，你要知道，我们每个人的人格和自主意识，都是建立在记忆的基础之上。”
　　“她一个人……”瞿明琮捕捉到关键词，手从兜里拿出来，装作不经意的堵住手机下端的音量口。有些话他不想让她听见。
　　“向主任也提过，你们两个人不能分开……”瞿明琮斟酌着，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试探他，“现在因为意外分开了一年多，你岂不是一年都不用上班干活？玩得很开心吧？”
　　“怎么可能！”何其乐捏起拳头，反驳道，“我几乎每天都要去病房里陪她啊！只是每次尝试连接都失败了……”
　　他抿住唇，沮丧的低下头，“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而且向主任不让我们对部门外的人谈这些事。”
　　“那就不说了。”瞿明琮笑笑，像是不在意，转身继续往前走。
　　——向萍骗了他。
　　瞿明琮心里如此想着。
　　为什么要骗他？
　　怕他死缠烂打，所以告诉他小乔不是人类好让他死心？……这方法确实奏效，因为他总不至于对一个虚无的存在纠缠不放，他早该想到的，这世上哪有什么神神鬼鬼，她必然是一个人啊。
　　但是……即便她是人，现状似乎也没变好多少。
　　“要打车回去吗？”何其乐问。
　　“坐公交。”瞿明琮往路边的公交站牌走。
　　其实得知她是人类，他应该感到高兴，但心头依旧沉闷，被更大的阴影覆埋。
　　因为向萍的态度是如此明显，对方不想看到他和小乔继续联系才会编造这样一个谎言，这不奇怪，特殊的部门，特殊的身份，特殊的工作性质，再加上记忆可能会消失，他就像是她旅途中路过的一个车站，马上就要被她抛之脑后。
　　他不是她的终点站，他和沈晶、乔月萤本质上没什么不同，被遗忘几乎是注定的。
　　何其乐乖乖地跟在后面。
　　瞿明琮站在公交站牌旁，余光看了眼身边这个憨憨又清澈的少年，心想何其乐叫她姐姐，那她的名字应该不能再叫小乔了，该叫小何才对。
　　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瞿明琮不打算问何其乐，因为这孩子肯定不会告诉他。
　　随后转念又想，何其乐还是个未成年，那他的姐姐年纪估计也不大，向萍防着他是不是就像防着自家新嫩的小白菜被外头的野猪盯上？
　　哈……
　　苦笑在瞿明琮嘴角边漫溢。
　　门不当户不对，年纪还小，也许他确实该放弃。
　　公交车到了，瞿明琮和何其乐一前一后上了车，何其乐的保镖驾也混在人群里一起上车，另外两人驾车跟在公交车后面。
　　瞿明琮只当不知道，沉默扶着车内立杆。
　　何其乐也没说话，一路愁眉苦脸。
　　瞿明琮见他那样，心想你一个小小孩，能有什么苦？难道还能比我心里更苦吗？
　　他抬手拍了下何其乐的肩膀，表示关心：“是不是担心你姐姐把你忘了？”
　　何其乐闷闷地点头，“忘记是肯定的，估计现在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不过只要我能重新对她发起连接，就能让她恢复记忆。”
　　瞿明琮沉默两秒，问：“能恢复她对我的记忆吗？”
　　何其乐微愣，抬头看他，“不能，除非我现在往你大脑里植入靶点，在此之前你身上发生的事我完全不知情，没办法保留下相关记忆。”
　　也就是说，想要顺利的让记忆保留下来，必须要有姐弟俩同时作用才行。
　　瞿明琮心想这也说不通，她刚住进手机里的时候，分明是记得他的。
　　不过现在追问这些，没什么意思。
　　算了……
　　“一会儿带你去吃饭，明天回青江市。”瞿明琮道。
　　“哦。”何其乐点头。
　　这趟旅程对瞿明琮来说有些不一样，他本想留下点儿美好回忆，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男女主角去往一个没人认识的陌生地方，做一些出格又浪漫的事，比如一起逛街，吃饭，搭配惊喜礼物加上玫瑰花等等……听说年轻女孩都喜欢这种桥段。
　　现在瞿明琮觉得，这种做法不像是在留下回忆，而像是在垂死挣扎。
　　回到酒店，前台小姐拿了一束花叫住瞿明琮：“你好，是604房间的瞿先生吗？你的花送到了。”
　　“谢了。”
　　瞿明琮接过前台小姐手里的花，一转身，看见何其乐瞪大眼睛盯着自己。
　　“买来自己玩的。”瞿明琮往前递了递，“你要吗？喜欢的话送你。”
　　“不、不用了……”何其乐赶紧摆手，这也太奇怪了，哪有男的送男的花？……不过，自己给自己买花也很怪！
　　瞿明琮收回手，大束鲜花放在鼻尖下轻嗅。
　　“还挺香。”他评价一句，神情淡然地走进了电梯。
　　何其乐看着瞿明琮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他怪怪的。
　　(本章完)


第177章 调查报告
　　瞿明琮拿着花回到酒店房间，小乔在手机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怎么想的？！居然要把花送给何其乐那傻小子！哈哈哈哈哈！……”
　　“他盯着我的花发愣，我以为他喜欢。”瞿明琮随手把花和手机放桌上，拿起遥控器打开投影仪。
　　手机信号连接上投影仪，约莫半分钟后，墙壁上的投影逐渐清晰，就像她从手机里走出来了一样。
　　瞿明琮脱了外套，靠在床上看她。
　　手机平放在桌面上，她的视野里只有天花板，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喂，瞿明琮，我要玩游戏咯，游戏机充好电没有？”
　　“充满电了。”他懒洋洋地回答。
　　“怎么了？逛街逛累啦？”小乔问他，“好像很没精神的样子。”
　　“我的体力不至于这么差。”瞿明琮捡了个枕头垫在脑后，眼睛平静注视着投影里的二次元美少女，“……只是在想调查报告要怎么写，听说有字数要求，不能少于800字。”
　　“哦，那你慢慢想……”她惦记着游戏机里还没通关的游戏，准备转移到游戏机里去，又觉得瞿明琮有点怪，犹豫几秒后问他，“刚才那束花，你不会是买来送给我的吧？”
　　“想什么呢，我要想送花给伱，不如直接在游戏里买，”瞿明琮回道，“赶紧玩你的游戏去。”
　　她想了想，“说的也是！”
　　正准备去玩，瞿明琮又叫住她：“喂，等一下。”
　　“干嘛？”
　　“等这次的案子结束，让何其乐带你回去吧。”瞿明琮口吻随意，仿佛这是件日常小事，“反正已经被他们盯上了，我看你也别老想躲着了。”
　　她瞪大眼睛，“我都说几遍了，我才不回去！——不可能回去！”
　　说完她啪的一下消失，投影画面变成手机的主界面。
　　瞿明琮：“…………”
　　心情愈发烦躁，他无声叹了口气，扯过被子蒙住头脸，觉得自己蠢透了。
　　…………
　　……
　　第二天早上，瞿明琮收拾好行李，下楼办理退房手续。
　　何其乐很快也下来了，梅超那边却没消息。
　　瞿明琮给梅超打了电话，等了很久也没人接，想到昨天梅超说要请厂房里的人吃饭，瞿明琮怀疑他是不是昨晚喝多了，现在还没醒？
　　瞿明琮有点担心，叫上服务员去了梅超的房间，房门打开，四下里一片杂乱，桌上杯子残留着茶渍，笔记本电脑没有合上，羽绒服被扔在地上，而梅超蜷在被窝里睡得鼾声四起，不知道是酒精的缘故，还是室内空调温度调得过高，他脸色通红。
　　瞿明琮上前轻拍两下，又摇了摇他，“喂，梅超、梅超……”
　　梅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你怎么样？昨天晚上喝了多少酒？”瞿明琮耐着性子问，“要是觉得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没喝多少……”梅超摇摇头坐起来，试图让自己清醒，但酒精的威力似乎还在，舌头伸不直，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
　　他弯腰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瞿明琮的未接来电，手指滑动，便看见了现在的时间。
　　“啊……已经9点了，我不行，这个状态没法上路，我还得再睡会儿。”梅超扶着额头，表情痛苦，“那几个老头酒量太好……你们先回去吧，我下午再走。”
　　“你一个人行吗？”瞿明琮皱眉。
　　“没事没事……你们先走吧，我再休息一会儿。”梅超说完还不忘提醒瞿明琮，“对了，明哥你别忘了写调查报告啊，截止时间虽然是周六，但文档提交时间最迟是周五晚上。”
　　“你顾好你自己吧。”瞿明琮无语，转身走了。
　　刚出酒店，怀里的手机就震了震。
　　他掏出来看，备忘录被小乔打开，上面显示一行字：
　　【看我给你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什么？
　　瞿明琮微微皱眉，正觉得莫名其妙，备忘录程序飞快地切换出去，重新占据手机屏的是一篇文档，文档最上方是加粗的标题：丁娜坠亡事件调查报告。
　　瞿明琮：“…………”
　　文档切换出去，备忘录再次出现，一个个汉字急快地蹦出来，一如她急切的心情——
　　【梅超根本没喝醉！文档属性里显示最后的操作时间是今天早上4点35分，说明他熬夜写调查报告，写到凌晨四点半才睡！难怪脸色那么差，原来他在偷偷内卷啊！】
　　【天啊他写了五千字！简直变态啊，要求八百字就可以居然写了五千，他也太能卷了！】
　　【这家伙写的什么狗屁玩意儿……你快看看，他这编故事的水平不去写都可惜了，呕呕呕！】
　　瞿明琮忍着满腔腹诽，在备忘录里回复她：下次转移设备记得提前告诉我！
　　【这是重点吗？你倒是快看看梅超写的调查报告呀！我都快被气死了！！！】
　　瞿明琮心道他才是要被气死，一声不吭就跑进别人笔记本电脑里偷看资料，万一他已经走出很远，超出了蓝牙连接的有效距离，岂不是又会把她弄丢一次？
　　何其乐大约见他脸色不对劲，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瞿明琮略微侧了下手机屏，把手机重新塞回怀里，“你保镖开过来的那辆车能坐得下吧？载我一程。”
　　“坐得下……”何其乐问，“我们去哪啊？回事务所吗？”
　　“嗯，直接回事务所，我要放行李。”瞿明琮道，“休息到晚上，然后去博物馆……哦还有，明天要去一趟监狱，你去吗？感兴趣的话就一起。”
　　何其乐点头，“好，明天你出发之前把位置发送给我。”
　　说完又忧心忡忡的喃喃：“要不我搬去你家住？等你睡着了我再试试，也许能找回感应，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我不可能不行啊。”
　　瞿明琮嘴角微抽，背起包往前走，“随你，不过去我家只能睡沙发。”
　　“我可以带一张折叠床去你家！”何其乐积极回应。
　　瞿明琮没理会，背着包沉默往前走。
　　怀里的手机还在震个不停，以此催促他看梅超那篇熬夜写的调查报告。
　　瞿明琮被磨得快没了脾气，把背包甩进后备箱，人也坐进车里后，终于点开了手机屏幕——
　　刚看两段就愣住了。
　　“戚贺作为丁太太的学弟，疑似暗恋丁太太？……”瞿明琮觉得滑稽，有点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继续往下看，心中叹服梅超编起故事来确实有两把刷子。
　　(本章完)


第178章 假的
　　丁太太姓叶，全名叶诗淳，大学专业是艺术设计，人长得漂亮，学业优秀，有不少追求者。
　　戚贺在大学里也算是一位才子，不过比叶诗淳低两届，所以两人平时没什么来往，之所以会认识，是因为在校期间偶尔会被老师叫去干活。
　　而梅超的调查报告妙就妙在，他把这两件事串了起来，认为戚贺在和丁太太接触之后不敌丁太太的魅力，也成为众多追求者之一。
　　然后在此基础上，梅超又做出了细节延伸——戚贺将这份感情深埋于心，多年以后得知叶诗淳嫁给丁兆林，自知没有追求机会，同时也为叶诗淳感到不值，后来叶诗淳的女儿丁娜慢慢长大，戚贺在丁娜身上看到了叶诗淳当年的影子，情不自禁对女孩多有关照，而这些关照又让丁娜对他产生了朦胧的好感。丁太太和丁老先生对此毫无所觉，误以为丁娜只是单纯热爱仿古瓷的工艺制作才会频繁往工厂那边跑，于是丁娜对戚贺的感情在一天天中发酵，最终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随后在某一天，丁娜得知戚贺对丁太太抱有不一样的感情，情敌竟是自己的母亲，女孩大受打击，一时想不开跳楼自尽。
　　为了让自己的推理合情合理，梅超在文档中还附上了丁娜与丁太太年轻时容貌的对比图，母女俩有七分相似。
　　如果瞿明琮是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网友，八成会信了梅超的调查报告，说不定丁兆林看了这篇文档也会暗自嘀咕，怀疑丁娜是不是真的对戚贺抱有一些说不清的情愫，但瞿明琮既然查到了那件碎掉的宋代青花，就知道这些推论全部没有证据支撑，哪怕看上去再怎么合理，也不是真的。
　　瞿明琮大概明白小乔为什么会生气了。
　　如果他们这些人的调查，是为了解开谜团，那梅超的调查报告就纯属是火上浇油，给大家添乱。
　　就算最后真的查清了真相，但只要这篇调查报告被公布出来，就永远会有一部分人坚信梅超的推理才是真相，原因无他，符合一些恶俗趣味罢了。
　　瞿明琮想了想，打开备忘录，不紧不慢的输入文字：【调查报告会直接提交给丁兆林，只要丁兆林不公开梅超的调查结果，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除非丁兆林完全不顾自己妻女的名声。】
　　这样一份报告，一旦公开，丁太太和丁小姐势必会卷入流言蜚语，包括戚贺，他的处境也会变得十分难堪，所以瞿明琮不认为丁兆林会公开调查报告。
　　【前几期参加活动的调查员，也不是每个人都公开了调查报告，丁兆林应该会做出筛选的。】
　　瞿明琮又补充了一句。
　　小乔在手机里输入文字有着先天优势，信息几乎秒回：【那就要看丁兆林举办活动的真实用意了，他看重的可能是真相，也可能是话题性。】
　　瞿明琮微微蹙眉，继续输入文字：【就算想为博物馆制造热度，也应该有底线，他总要顾忌自己的老婆吧？如果把梅超这份报告甩出去，肯定会夫妻反目，丁兆林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老糊涂。】
　　小乔回他：【呵，男人。】
　　瞿明琮：“…………”
　　这是个什么回答？
　　瞿明琮嘴角翘起，继续打字：【不要一杆子打翻全部，我可是好人啊。】
　　小乔说：【哼~哼~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觉得人们总习惯在女人身上做文章，你看丁兆林不就是个典型代表吗？女人的死，女人的痛苦，在他眼里全是值得挖掘、观赏的风景，你猜如果丁娜是他儿子的话，丁兆林还会不会举办这个悬赏调查活动？】
　　瞿明琮一时无言，他心里自然也清楚，同样是坠楼身亡的新闻，死一个女人和死一个男人，人们往往会对前者更感兴趣，如果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死了，那就更加引人遐想了，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女人始终被凝视，包括女人的死亡与痛苦，都可以成为娱乐佐料被大众反复咀嚼。
　　瞿明琮又想到丁兆林在介绍展品时，讲过两个故事，一个有关丹妃棺出土的金冠，一个有关军阀送给姨太太的筒瓶。
　　瞿明琮自认为记性不错，但那两件古董的模样，在他脑海里已经淡忘了三五成，可故事却记忆犹新，偏偏两个故事的主角都是女人。
　　女人……
　　如果再加上丁娜的话，就是第三个女人……看来，丁兆林非常懂得人性，知道什么样的故事能够勾起人们的好奇心，并且对此十分擅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梅超的调查报告，还真是投其所好了。
　　瞿明琮无奈的一笑，在备忘录上打字：【这事咱们管不了，等周六了看丁太太的意思吧。】
　　小乔又哼了哼，没回复了。
　　瞿明琮收起手机，看了眼坐在身边的何其乐，车开得稳，窗外风景萧瑟，何其乐已经开始闭目养神。
　　瞿明琮也闭上眼睛休息，心里估算着时间，等回家放好行李，应该能赶在博物馆闭馆前见到那位管理库房的王姐，如果她今天没请假的话……
　　……
　　…………
　　王雅丽晚上6点下班，瞿明琮几乎是踩着点到的。
　　来得太早也没必要，万一耽误了别人的工作，反而惹人嫌。
　　瞿明琮算是看出来了，调查丁娜死因的这件事，只有丁兆林一个人积极，其他人全都消极怠工。
　　王雅丽走出办公室，看见门外的瞿明琮和何其乐，愣了愣，皱眉问：“伱们怎么又来了？”
　　瞿明琮面露礼貌的微笑，“王姐，是这样，我们刚从工厂那边回来，了解了一些情况，想请您帮个忙，辨认一下丁小姐工作室里的瓷器都是什么朝代的。”
　　王雅丽狐疑的上下打量瞿明琮，“瓷器是什么朝代，跟丁娜的死因有关系吗？”
　　瞿明琮回避了她的问题：“暂时不方便透露。您现在方便吗？”
　　丁娜的工作室就在办公室的斜对面，王雅丽想了想，走向那里的房间，“……我只能帮你们看个大概，她那屋子里如果有半成品，很难分辨出她想要仿制的年代。”
　　“行，麻烦您了。”瞿明琮跟在她身后，走进丁娜的个人工作室。
　　工作室里的东西杂而不乱，对王雅丽这样的业内人士而言，很容易就分辨出哪些是仿制品，哪些又是作为学习参考的真品。
　　王雅丽抬手随处指了指，“这边全是仿制品……这边是真品，只有晚清的，太珍贵的展品不会随便摆在这里，都收在库房里了。”
　　瞿明琮问：“这里有元代的青花吗？”
　　王雅丽微愣，指向身边桌上一排瓷器，“有啊，这些全是元代的仿古瓷。”
　　“有宋代的吗？仿制品或者真品，宋代的有吗？”瞿明琮又问。
　　王雅丽环顾一圈，摇了摇头，“没有……”
　　她略微皱了下眉，“她出事那晚摔碎了一件宋代青花，如果没摔碎的话，那件宋青花现在应该就摆在这间屋子里。”
　　听语气，似乎隐隐透出不满。
　　瞿明琮盯着王雅丽的眼睛，慢慢问道：“你的意思是，除了那件摔碎的瓷器，这里再没有别的宋代青花了？”
　　“对，没有了。”王雅丽不解的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瞿明琮随意笑笑，“只是觉得奇怪，戚贺说丁小姐最喜欢元代青花，可是出事那晚偏偏摔碎一件宋代青花，我觉得奇怪，所以想问清楚一点。”
　　王雅丽平静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有些人钻研青花，会把每个朝代的青花都研究一遍，元代是青花瓷的巅峰时期，也许丁小姐一开始喜欢元代，后来又想了解唐代青花和宋代青花，你们可以问问丁太太，她应该最了解女儿的喜好。”
　　“嗯，谢谢。”瞿明琮点头。
　　“还有其他事吗？”王雅丽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没事我就走了。”
　　“没事了，今天辛苦您了。”瞿明琮客气道。
　　王雅丽也难得说了句客气话：“你们也辛苦了。”
　　她转身准备走，瞿明琮想到一件事，再次出声叫住她：“对了——”
　　瞿明琮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自己买的碎瓷片，递到王雅丽面前，“我在临兰那边的集市上买的，说是宋代的瓷片，您给掌掌眼，是不是真的？”
　　王雅丽来了兴致，将瓷片拿到手里看了看，又翻来翻去的摸，嘴角翘起，笑道：“假的，你上当了，临兰那边的集市上确实能淘到一些好货，但是得找熟人带着你逛，你自己逛肯定会受骗。”
　　瞿明琮原本就是凑热闹买的，知道是假的也没有多失望，反而挺感叹，“厉害啊，这么看几眼就能看出真假。”
　　“你要是像我们这样天天跟文物古董打交道，也能练出来，”王雅丽伸手从包里掏出一个放大镜，搁在瓷片上让瞿明琮看，“喏，看见黑点没有？这是被氢氟酸处理过的痕迹，只要用高倍放大镜看，就能看见被酸腐蚀的小孔，等你经验丰富了，不用放大镜，用指腹一摸就能摸出来。”
　　瞿明琮盯着放大镜瞧，终于看见了一些极其细小的黑点。
　　王雅丽把瓷片连同手里的放大镜一起塞他手里，“送你了，我要下班了。”
　　(本章完)


第179章 真的假的
　　王雅丽下班走人，在过道上遇见几个同样下班的同事，他们打着招呼一起走向电梯间。
　　瞿明琮站在原地注视王雅丽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何其乐看了看瞿明琮，又看了看走远的王雅丽，犹豫片刻后问瞿明琮：“她下班了，我们还查吗？”
　　瞿明琮回神，“查……这是个突破点，如果能弄明白那天晚上为什么会摔碎一件宋代青花，也许就能弄明白丁娜是怎么死的了。”
　　“啊？”何其乐感到迷茫，“那个王姐刚才不是说了吗，有些人钻研青花，会把每个朝代的青花都研究一遍，也许那件宋代青花，是丁娜特意收集的？”
　　“去库房看看。”小乔在手机里道。
　　不用她说，瞿明琮也正想去一趟库房。
　　因为电梯刚刚下去，而库房就在楼下，于是瞿明琮直接走楼梯去了三楼——三楼过道上，带门禁的玻璃门敞开着，又陆续有下班的人走出来。
　　瞿明琮担心库房门锁了，不由得加快脚步，耳边小乔一直在碎碎念：“丁娜工作室里的布局特点和戚贺说的相吻合，她最喜欢元青花，所以工作室里有大量元代的仿古瓷，元代之后明清都有出现过青花精品，所以工作室里也有零星几件明清年代的青花瓷，至于宋代的，无论是真品还是仿品，一件都没有……摔碎的那件宋青花太反常了，简直和工作室的环境格格不入，如果那件宋青花不是丁娜自己带进来的，就只能是别人拿进工作室的，可是这件瓷器不会凭空出现，它必须有个来处，是从博物馆外面来的，还是从博物馆内部来的？从外面来的可能性太低，只有库房，库房里存放大量展品，所以是嫌疑最大的地方！……”
　　“丁兆林说摔碎的那件宋代青花是仿品，库房里会有仿品吗？”瞿明琮脑海中浮现重重疑点，“如果丁兆林说谎了，那他的嫌疑很大……”
　　“啊？”何其乐跟在后面，以为瞿明琮在跟自己说话。
　　瞿明琮没理会，径直走进库房。
　　里头有两名工作人员正在为展品打包装箱，看见瞿明琮突然进来，吓了一跳，忙道：“你们干嘛？有事吗？”
　　“宋代的瓷器一般放在库房哪个地方？”瞿明琮问。
　　那两名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打开自己面前的厚纸箱，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锦盒，锦盒的外层是木质的，里层是包着绸带的海绵，而海绵中间严丝合缝的装着一个青色瓷瓶。
　　“后天在南港市有一个宋文化交流展，大部分宋代瓷器已经装箱了，没法给你看。”工作人员虽然认出瞿明琮是调查员，但还是委婉的表示，已经装箱的瓷器不方便再拿出来。
　　瞿明琮问：“我想看看宋代的青花瓷。”
　　“青花瓷？”工作人员舒了一口气，随手指向一边，“青花瓷在那边。”
　　瞿明琮笑，“看来我运气不错，青花瓷还没来得及装箱。”
　　那名工作人员噗嗤一乐，笑道：“这次参展本来就没打算带青花过去。”
　　另一名工作人员也笑，“宋文化交流展，当然要选能够代表宋朝的展品，瓷器肯定以青瓷、汝瓷为主，青花瓷这种冷门选手肯定不会带去啦。”
　　“冷门选手？”瞿明琮微愣。
　　工作人员点头，“是啊，宋朝流行青瓷，士大夫认为白不如青，他们最喜欢雨过天晴云破处，千峰碧波翠色来的那种感觉，我们博物馆收藏的宋瓷也大多是青瓷，只有很少的几件青花，全在那边了。”
　　瞿明琮循着方向望过去，那玻璃柜里空空荡荡，不用走近就能看清楚，里面只剩两个盘子一个碗，灰白底色搭配暗青色花纹，非常单调寡淡。
　　“……是真品吗？”迟疑一会儿后瞿明琮问道。
　　“当然是真的，不是真的干嘛还给柜子锁上。”工作人员依旧是笑，觉得这个问题很傻。
　　“仿品一般放在哪儿？”瞿明琮道，“丁小姐出事那晚摔碎了一件宋代青花瓷，丁老先生说是仿品，她仿制的是哪件展品你们知道吗？”
　　大约是因为之前被调查员盘问过太多次，工作人员不假思索的回道：“伱去西馆的展区看吧，宋代瓷器的展区一共只有六个展位，除了一件双耳龙凤纹青花大罐，其余五个展位全是青瓷，很好辨认的。”
　　瞿明琮再次望了眼玻璃柜里的青花瓷，淡笑道：“是啊，确实很好辨认。”
　　青花瓷，青瓷，一字之差却截然不同。
　　“谢了，你们忙吧。”瞿明琮转身离开库房。
　　现在已经是闭馆时间，游客走得差不多了，保安正在逐层检查，瞿明琮跟保安打过招呼，很快就找到了宋代瓷器的展区。
　　离得还有段距离时，小乔忽然在手机里说：“完了，我看这里摆的八成是赝品。”
　　“为什么这样想？”瞿明琮离玻璃展柜越来越近，看见了那件龙凤纹青花大罐。
　　“因为撒谎需要理由，摔碎的那件青花瓷如果是被丁兆林拿到工作室里的，他这样做肯定是为了遮掩什么，比如，想要掩盖真品失窃。”
　　瞿明琮走到展柜前，略微俯身仔细观察那件瓷器，“……为什么要掩盖真品失窃？这里的东西全是他的，就算弄丢了，也不会有人追究他的责任。”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小乔若有所思的喃喃。
　　瞿明琮拿出刚才王雅丽送他的高倍放大镜，隔着玻璃看了看，皱着眉研究。
　　“哈？你能看出来真假？”小乔乐了，“你行不行啊？”
　　“现学现卖，试试呗。”瞿明琮眉头深皱，又掏出手机对着瓷器拍了几张照片，“……有酸腐蚀的小孔，这件应该是仿制品。”
　　小乔吃惊道：“真的假的？你这么快就学会分辨真假了？”
　　“随便看看，我也不确定，反正已经拍了照片，我找专家问问就知道了。”
　　瞿明琮拿起手机，打算找丁兆林的助理问问王雅丽的微信号，手指刚按上数字键又停住，他想了想，改变了主意，“王雅丽不会说实话……她给丁兆林打工，丁兆林对外宣称摔碎的那件是仿制品，如果王雅丽说展出这件才是仿制品，就相当于在打丁兆林的脸，可是不问王雅丽的话，还有谁能分辨出是真品还是仿品？……回临兰找戚贺？他不一定愿意掺和进来……”
　　小乔沉默片刻，提议道：“要不然……你问问丁兆林的老婆，叶诗淳？”
　　(本章完)


第180章 她不在
　　“问她？”瞿明琮微微错愕，“你认为她能够分辨出展品的真伪？”
　　丁太太学的是艺术设计，可艺术是个大类别，瞿明琮从没听人说过丁太太学习过仿古瓷方面的技术，她身体不好，和丁兆林结婚后一直住在那栋大房子里养病，几乎与世隔绝，就算把青花瓷的照片发给她，她又能帮上什么忙？
　　“他们是夫妻嘛，”小乔慢慢说道，”员工可能会奉承老板，说老板是个行家，但是作为妻子，丁太太应该更了解丁先生，你可以旁敲侧击一下，问问丁兆林在鉴定古董方面是不是经验丰富，因为我们现在不确定，丁兆林是故意撒谎，还是不小心看走了眼。”
　　她顿了顿，若有所思道：“突然发生命案，面对一群盘问的警察，紧张之下看走眼也说得通，之后他又碍于面子，只能咬定那件双耳龙凤纹青花大罐是假的，我听说很多人上了年纪之后会变成老顽固，不知道丁兆林属不属于这个类型。”
　　瞿明琮听着她语气有些怪，不禁道：“你之前可没这么认为。”
　　小乔叹了一声，“哎呀，我只是想排除一些不确定因素，万一他真是无辜的，我们现在这个查法岂不是冤枉他啦？再说了，打个电话而已，又不费什么事，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呢？”
　　“比如？”瞿明琮问。
　　小乔：“比如新的线索？”
　　瞿明琮笑笑，拿起手机拨通丁太太的电话，他也觉得有必要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
　　铃声响了很久，瞿明琮一直耐心等着。
　　接通后，电话那头的丁太太开口第一句就是：“瞿先生，伱已经见过田小俊了吗？”
　　田小俊？
　　瞿明琮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丁太太一直在等他去监狱见田小俊，那个偷窃犯。
　　“还没有，”瞿明琮停顿两秒，斟酌着说道，“我现在人在博物馆，发现这里陈列的宋代双耳龙凤纹青花大罐，是仿制品，就是丁娜小姐出事那晚摔碎的瓷器，奇怪的是丁先生说摔碎的那件才是仿制品，那么真品应该在展柜里……当然了，也可能是我弄错了，您对鉴别古董有把握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瞿明琮又状若随意的道：“有没有可能，博物馆为这件古董做了两件复刻品？丁小姐摔碎了一个，所以还剩一个，否则，总不能是丁老先生故意撒谎，非要把真的说成假的，他完全没理由这么做，您觉得呢？”
　　丁太太终于有了反应：“复刻品的制作工艺非常繁琐，博物馆里每件展品相对应的复刻品最多只有一件。你确定展柜里的瓷器是假的吗？”
　　瞿明琮解释道：“博物馆的王姐送给我一个高倍放大镜，我也拿不准，目前瞧着挺像假的，要不然我拍照发给您看看吧。”
　　“照片发我吧。”丁太太道。
　　说完便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瞿明琮：“…………”
　　这电话挂得实在让他措手不及，原本以为丁太太能提供一些线索，再不济通过电话里的语气变化，他也能分析分析，结果通话时间没多久她就挂了电话，仿佛多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
　　“我的天，她好冷淡！”小乔既惊讶又生气，“她是不是在家里憋太久，精神状态有问题啊，她上次还叫我们有发现了要第一时间通知她，现在我们通知她了，她就这个反应？”
　　瞿明琮想了想，“……可能，她是在等我和田小俊见面后的结果？所以对其它事不感兴趣？”
　　“没劲。”小乔在手机里撇嘴，抱怨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我先预约个时间，明天去见田小俊吧。”瞿明琮叹了口气，这案子查得他也是无奈了。
　　他给许宸杰打电话，三言两语问清了探监流程，放下电话后，发现何其乐站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神情古怪极了。
　　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刚才自己一直和小乔对话，落在何其乐眼中大约像个自言自语的神经病吧？
　　“你看我做什么？”瞿明琮故作镇定的问了一句。
　　何其乐抿住嘴唇，支支吾吾吐出几个字：“我……随便看看。”
　　瞿明琮觉得好玩，挑起眉问：“紧张什么？跟个小毛孩似的，你该不会只有十三四岁吧？现在小孩营养好，十岁出头就能长得像个大人。”
　　何其乐不经逗，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僵着脖子站在原地只有一双眼珠子乱转。
　　瞿明琮从没见过这么老实的小孩，调侃道：“你和你姐姐还真是不一样啊。”
　　手机里那位，可要比眼前的何其乐伶牙俐齿太多了。
　　何其乐憋了一会儿，却没提年纪的事，握着拳头问道：“你刚才是在跟我姐姐谈话吗？”
　　瞿明琮抬手摸了摸下巴，“嗯……算是吧，你没感应到？”
　　他本以为何其乐又会露出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结果何其乐低下头，喃喃道：“这不科学……”
　　瞿明琮：“…………”
　　如果他年轻十岁，现在一定会狠狠翻个白眼，向萍那帮人连鬼上身这种事都研究出来了，还会在乎科不科学？
　　但他是个大人了，要沉稳。
　　“怎么不科学了？”瞿明琮勾着唇角问。
　　何其乐抬起头，认认真真的对他说：“当我姐姐醒着的时候，被她寄生的宿主是不可能有自主意识的，只有当姐姐睡着了，宿主才会恢复意识。一个大脑不能在同一时刻存在两个意识，两个意识之间更不可能产生交流。”
　　“是吗……”瞿明琮略微有一点点心虚，回避小孩的眼神，“那，你们再接着研究研究吧，嗯，加油。”
　　“也许我姐姐的能力产生了异变，所以才会导致我们失去她的联系……”何其乐表情凝重，“我必须尽快回去跟主任报告这件事。”
　　这件事仿佛真的很紧迫，何其乐转身就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停下来，忽然回过身来，直直望着瞿明琮，问：“我可以跟她通话吗？”
　　瞿明琮沉默了两秒，缓缓摇头，“……她拒绝了。”
　　“为什么！”何其乐眼中浮现出巨大的受挫。
　　瞿明琮为难的回答：“她说……她不在。”
　　何其乐：“…………”
　　(本章完)


第181章 现在还算健康
　　何其乐带着委屈与怨忿走了。
　　……
　　“你这样让我很难堪。”瞿明琮叹了口气。
　　“这句话该换作我来说才对吧！”小乔满不在乎的口气，“我都不认识他，跟他说什么话？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告诉他你在跟我说话，伱明明可以当我不存在！”
　　“啧啧……”瞿明琮扬高音调，“现在伤了他的心，将来等你们相认的时候该多尴尬……”
　　“那就永远不要相认好了！”她猛地尖声道。
　　瞿明琮愣住，调侃的话哽在喉间。
　　闭馆后的博物馆很安静，耳机那头没有声音，他抬起一只手按住耳机，等了一会儿，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比起沉默，瞿明琮更情愿她呼呼喝喝的发作一番。
　　她在他手机里一直过得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即便生气了，大多数情况下也只会虚张声势，可是刚才……好像真的恼了。
　　瞿明琮有点摸不准她生气的缘由，沉默片刻，开口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她不作声。
　　瞿明琮又问：“要不然，我跟你讲个笑话？”
　　“我特别讨厌你这一点。”她回道，语气阴沉沉的，“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好像哄小孩一样跟我说话？”
　　瞿明琮开口：“那我……”
　　“你还是闭嘴吧，我现在没心情听你讲冷笑话。”她说，“你不就是想让我赶紧跟他们相认然后从你手机里滚蛋吗？你以为这件事很容易？如果真的容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不相信没有风险，我住进沈晶的身体里那次已经弄丢了一次记忆，就跟丢了脑子一样整个人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住进乔月萤的身体里又丢一次脑子，住你手机里又又又丢一次脑子！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你是想让我再丢一次脑子？你巴不得我把一切都忘掉？！”
　　瞿明琮适时的闭上嘴。
　　“瞿明琮你给我记着，”她的声音透出一股咬牙切齿的怨忿，“我只要不记得谁了，就会六亲不认！你告诉我你怕不怕？！”
　　瞿明琮低头，叹气，指腹在耳机上轻轻摩挲，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嗯……我好怕。”
　　“你知道怕就好！”她冷哼，“一天到晚催我回去，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怎么会不知道呢，无非是不愿去想，尽力回避罢了。
　　瞿明琮怅然开口：“既然不能讲冷笑话，那我们讲讲案子？”
　　“讲案子可以。”她冷冷地指挥，“现在回丁娜的工作室，这次乘电梯上去。”
　　瞿明琮照做。
　　工作室还是老样子，与满屋子充满历史感的瓷器作伴，瞿明琮觉得自己都要变苍老了。
　　他走到丁娜出事的那扇窗前，望着外面已然黑沉的天空，心绪纷杂，既希望这案子能尽快查个清楚明白，又希望这案子的线索继续缠裹不清，让他有理由能够多留她一段时间。
　　可他留她做什么……活在手机里，或者说，以一种数据流的形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对她而言真的好吗？
　　瞿明琮承认自己是寂寞了，人性经不住诱惑，他怕时间太久，自己这份感情会变得病态，嗯……至少现在还算健康。
　　“天黑了。”小乔在手机里说。
　　“是啊，冬天太阳落的早。”瞿明琮望着窗外回道，“丁娜出事那天晚上，外面应该也一样黑吧。”
　　“那天晚上不仅黑，而且应该起风了。”她说。
　　“青江市每年到了冬天，风都挺大的。”瞿明琮顿了顿，问，“不过为什么这么说？”
　　“丁娜出事时是深夜11点半，假设她在博物馆呆到那么晚是为了制作仿古瓷，那么需要用到的工具和材料应该在白天时就准备齐全，因为晚上工作人员都下班了，库房也上了锁，所以她没必要下楼，但如果起风了，她会听见易拉罐发出的怪声。”小乔说道，“我一直在想，那件宋代青花瓷为什么会从库房里跑到工作室里，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丁娜在半夜离开工作室，去楼下的库房？起风了，易拉罐发出声音，她一个女孩子感到害怕，下楼找工作人员很符合逻辑，对吧？”
　　瞿明琮思忖着，“……也不一定是害怕，既然丁娜经常在博物馆里做仿古瓷，就不会是胆子小的人，可能是受那个声音困扰很久，那晚恰巧风特别大，易拉罐传出来的声音也更刺耳，导致她无法集中精力做事情，于是想要探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易拉罐放在四楼的通风管道里，为什么她要去三楼？”
　　“你忘了吗，易拉罐是你从四楼男厕的通风管道里找出来的，男厕啊！”小乔强调，“如非必要，正常女孩怎么会进男厕？就算丁娜循着声音找到男厕，也不会进去，这种情况下，去三楼碰运气，向男性的工作人员寻求帮助才对，再不济她还能去找值夜的保安呢。”
　　“有点道理。”瞿明琮走出工作室，顺着走道来到男厕，在门口转了一圈，“丁娜越听那声音越觉得奇怪，找到男厕后，不方便进去，而四楼所有办公室里的员工都下班了，所以她下楼想找人帮忙。”
　　瞿明琮看向走道尽头，“不对，当时丁兆林也在四楼，丁娜完全可以去找丁兆林。”
　　小乔想了想，说：“有两种可能，第一，丁娜不知道丁兆林在，所以没去敲他的办公室房门，第二，丁娜找了丁兆林，但丁兆林当时在沉浸的写自传，敷衍了丁娜，于是丁娜改变主意去找其他人帮忙。”
　　“可是三楼也没人，博物馆里所有人都下班了。”瞿明琮道。
　　她摇头，“你忘了那个小偷，田小俊。”
　　瞿明琮闻言皱眉，确实有这种可能……博物馆发生过两次失窃，因为损失不大，加之丁兆林过于看重审美，一直没有重视过安保系统的搭建，田小俊完全有可能趁此机会再次行窃，只要偷过一次，摸熟了地形环境，偷第二次就会容易得多。
　　“你的意思是，那天晚上，丁娜无意中撞见田小俊的行窃过程，被他灭口，并伪造成意外坠楼？”瞿明琮看向丁娜的工作室，“……可是这又怎么解释，丁兆林在那件宋代青花瓷器的问题上撒谎。”
　　小乔沉默了很久，开口道：“还是要去监狱见一见田小俊，我想知道他每次偷东西，都是怎么偷的。”
　　(本章完)


第182章 太寡淡了
　　“那就先回去吧，等明天见了田小俊，结合现有的线索，我也要开始写调查报告了。”瞿明琮想到文字工作就头疼，“……希望能凑够字数。”
　　他转身准备走，小乔突然在手机里喊了一声：“等等！”
　　“怎么了？”瞿明琮顿住脚步。
　　“你看窗户……”她说，“还记得丁兆林是怎么说的吗？他说起风时，被风吹起来的窗帘容易绊到桌子上的瓷器，所以他叫人把窗帘拆掉了。”
　　墙上还留着一节光秃秃的窗帘杆。
　　“嗯，感觉有点刻意，”瞿明琮仰头看了看窗帘杆，“丁娜在临兰县那边的工作室，窗帘把房间堵得严严实实，博物馆这边却少了一块窗帘……不过，人已经死了一年多，少块窗帘而已，他想怎么编理由都可以，除非我们能找到真正的疑点。”
　　“都是编故事而已，梅超能够凭空造剧情，我们为什么不能？”小乔冷笑一声，“我编的故事肯定比他的更好。”
　　“好吧，”瞿明琮掏出另一部手机，打开录音功能，“你编吧，我来做记录，回去以后修改一下也算一篇调查报告了。”
　　小乔清了清嗓子，“咳咳！……就先从丁娜到博物馆开始编……呸！不对！”
　　她在手机里翻白眼，“差点被带歪，什么编故事，我这是正经推理！你听着——”
　　瞿明琮点头，“嗯，我在记。”
　　“就从我们最开始的推理那里记，丁娜在下午2点左右抵达博物馆，然后一直待在这间工作室里，直到夜里11点……”她稍稍停顿，语气逐渐认真，“因为过于投入仿古瓷的制作中，等到工作告一段落时，她发现时间已经深夜，博物馆里的人全都下班了，这时丁娜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瞿明琮闻言提醒她：“这就收拾东西回家了？刚才我们的推测是风声干扰了她做事，然后她分辨声音一路找到男厕。”
　　“伱别打断我！”小乔囔囔道，“前面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来即将推理出的死因！”
　　“好好好，您接着推理。”瞿明琮好脾气的服软。
　　“接下来……”小乔想了想，线索全在嘴边，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合适。
　　“你打断了我的灵感……”她郁结道，“算了，你来推理吧。”
　　瞿明琮笑，“我来？”
　　“对啊，”小乔理直气壮的说，“你本来就是侦探呀，而且和我在一起这么久，耳濡目染也该学会了！”
　　“行吧……”瞿明琮环顾四周，在脑海中搜寻开场白，说道，“暑期放假，丁娜和往常一样到博物馆制作仿古瓷，直到深夜，那天晚上风很大，丁娜听见奇怪的哭声从外面传来，出于好奇走出房门外，然后发现声音是从男厕传出来的，于是丁娜她……”
　　瞿明琮停住话头，不由地走出丁娜的工作室，望向厕所的位置。
　　丁娜的行动路线从这里开始变得关键，她到底为什么会死于非命，也要从这里开始推理。
　　瞿明琮思索片刻，接着说道：“因为每间屋子的灯都没亮，所以丁娜推断四楼只有自己一个人，她被易拉罐发出的怪调哭声困扰了很久，实在太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于是去三楼找人帮忙，她是走楼梯下去的……到三楼之后，她发现门禁开着，不用刷卡就能进去，又看见库房方向亮着灯，就以为是有人还在加班没回家……”
　　小乔很捧场的问：“然后呢？”
　　瞿明琮想了想，“然后她遇见了正在库房行窃的田小俊，田小俊惊慌之下打晕了丁娜，凶器……凶器就是那件宋代青花瓷。”
　　从这里开始，瞿明琮觉得思绪捋清了不少，继续说道：“田小俊为了遮掩自己的犯罪痕迹，把昏迷的丁娜抱到四楼，伪造成意外坠楼，那件瓷器也从窗户扔下去，因为瓷器在行凶过程中有了缺口，上面残留有丁娜的血渍，他必须把瓷器也扔下楼，否则会暴露自己。”
　　“那丁兆林又为什么会撒谎呢？”小乔悠哉地问他。
　　瞿明琮停顿住，也问：“……是啊，为什么呢？”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小乔噗嗤乐了，莫名的嘎嘎直笑。
　　她的笑声通过耳机传进瞿明琮的耳朵，他不禁嘴角上扬，叹了口气，“看我发愁你就高兴是吧？要不周六的调查报告你来写？”
　　“呵~”小乔高傲的一笑，“我来告诉你，丁兆林为什么撒谎。”
　　瞿明琮调侃道：“你是不是就等这一刻呢？推翻我的推理，才显得您高明？”
　　“我有那么坏吗？”小乔乐呵呵，“再说我也没想推翻你的呀，至少前半部分，我也觉得很合理。”
　　“你的意思是后半段不合理？”瞿明琮问，“从哪里开始？”
　　“从遇到田小俊开始。”小乔回道，“按照你的说法，田小俊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用瓷器砸晕，或者直接砸死丁娜，那么事发时两人的距离一定非常近，肢体上甚至有过碰撞和冲突，可为什么丁娜没有发出呼救声？那天晚上哪怕一声尖叫也没有，所以我认为，当丁娜遇见田小俊的那一刻，她并没有认出田小俊是小偷，而是下意识的以为田小俊是博物馆里新来的工作人员，两人很可能在相遇时有过短暂的交流，然后田小俊将错就错，拿着自己偷来的瓷器大大方方离开库房，丁娜察觉出不对劲，追了出去——”
　　瞿明琮打断她：“丁娜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追小偷？”
　　“如果她痴迷青花瓷并且正义感爆棚，遇到小偷会主动追上去也不难理解，毕竟田小俊手里抱着一件青花瓷真品。”小乔说，“也可以假设她不是要追小偷，而是感到害怕，想回自己工作室拿手机报警，但是在楼道里被田小俊袭击了，不过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小偷发现自己露出马脚的第一反应应该是以最快速度离开现场，没必要再做多余的事。”
　　“既然田小俊跑了，那是谁害死了丁娜？”瞿明琮蹙眉，“丁兆林？”
　　小乔轻轻摇头，“既然法医给的结果认定丁娜符合坠亡特征，那我们应该倾向认为丁娜确实是摔死的，不是从四楼摔下去，就是从别的地方，比如……楼梯上，追逐拉扯的过程中失足滚下楼梯，瓷器也在那个时候被摔缺了一个豁口。”
　　“这么推理下来确实很顺……”瞿明琮皱着眉想了想，“但是这样一来，把丁娜从四楼扔下去的人，就只能是丁兆林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哈，你忘了丁兆林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小乔冷笑，“博物馆遇窃，丁氏千金不幸身亡，这样的故事与妙龄少女神秘坠亡比起来，太寡淡了啊。”
　　(本章完)


第183章 想到了吧
　　瞿明琮一时无言以对。
　　他知道丁兆林没有杀人动机，这个人有身份有地位，又格外看重自己在外界的声望，无论如何也没必要冒险去杀害自己的女儿，但如果是因为寡淡……仅仅因为寡淡，于是从中做手脚，更改女儿的死因，确实符合对方的做事偏好。
　　“我看过他的自传，写得引人入胜，特别精彩。”小乔接着说道，“可是呢，看完之后我心想，一个人从出生到老去，真的会发生那么多曲折的故事吗？一件两件不稀奇，三件五件也能接受，可是如果每件事都透出传奇色彩，不奇怪吗？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为了书的销量，故意进行了夸张？丁家不缺钱，销量对丁兆林来说重要吗？如果夸大其词，甚至虚构，这样一本自传写出来，对本人还有意义吗？可如果不是为了销量，又为什么要这么写？最后，我只想到一种可能——”
　　她停下来，笑声透出几分狡黠。
　　瞿明琮道：“别卖关子，赶紧的。”
　　“嘿嘿，我觉得吧~丁兆林可能没有刻意去夸张或虚构，而是沉浸在一种自我想象中，”小乔煞有其事的分析，“类似于自动美化记忆，他真心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并经历过多少历史风云，他写的那本自传差不多也达到了效果，连我看了他的自传之后都有些佩服呢，简直就像守护历史真相的无名英雄，他博物馆里的那些古董和藏品也仿佛变得有生命力一样。”
　　瞿明琮扯了下嘴角，对此只感到无语，“就算过去的记忆被他自动美化了，丁娜的死又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他做的手脚，就没法算作无辜。”
　　“嗐~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小乔摊手，“毕竟我们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案件又是发生在一年多以前，没有目击者，没有证据，除了尽可能推测出一个合理的故事，也做不了其他事了。”
　　瞿明琮想了想，怅然叹气，“是啊，时间隔了太久，现在不管查到多少线索，到头来也只是多了一个故事版本。”
　　没有人，能穿过时间去触及那个真相。
　　“别叹气呀~”小乔自信满满的说，“我们的版本肯定是最合理的那一个，每个细节都能对应上，你想啊，在保安室里发现类似的易拉罐，说明田小俊和保安可能是认识的朋友或者远亲，他熟悉博物馆的结构，知道怎么规避摄像头进来，甚至可能偷偷配了库房钥匙，所以才能一而再的溜进来偷东西，你看，这样是不是合情合理了？田小俊为了给自己行窃制造机会，故意把易拉罐塞进通风管道，制造出恐怖的哭声，谁知不但没有吓走丁娜，还制造了一场悲剧……”
　　“第一死亡现场不在四楼的话，”瞿明琮蹙眉打断她，“……那就只能在楼道里，并且是从三楼通往一楼的那段楼梯。”
　　说着他又兀自摇头，“不，不对，应该是从三楼通往二楼那一段距离，一楼出口有摄像头，田小俊应该从二楼窗户逃走，但是我记得楼道里的窗户很窄，正常人很难通过……”
　　瞿明琮抬腿就走，准备去实地看一看。
　　博物馆的楼梯修得明亮开阔，每一层的中间位置都有窗户，窗户的位置偏高，而且有一半是封死的，只有半扇窗能够打开。
　　不仅如此，这半扇窗还只能向外侧推开大概65度，无法完全打开。
　　瞿明琮站在窗前比划了下，发现以自己的体格，很难从窗户挤出去。
　　不过他把头伸出窗外看了看，楼道里二层楼的窗户下方，正好有一块水泥板，面积不大，但足够站一个人，田小俊大可以翻窗出去，凭借这块水泥板爬到另一侧的外墙管道，这样一来，刚好能够躲过监控摄像头的范围。
　　瞿明琮的心略微往下沉，他发现这里的环境，满足他们推理所需的条件，这意味着他们的推理很可能指向了那个真相。
　　这里会是第一死亡现场吗？
　　他回过身，再次打量楼上楼下的台阶。
　　“如果丁娜死在这里，为什么没有流下血渍……”
　　小乔不以为意地道：“说不定是内出血，一开始不流血，要等一会儿才会有血从口鼻渗出来，又或者血流在衣服上了，地上没多少……这里的楼梯铺了瓷砖，想擦去血迹很容易。”
　　瞿明琮默不作声。
　　他清楚办案流程，丁娜出事后丁兆林和保安一起报警，保安说是自杀，所以警方的调查重点在四楼那间工作室里，在没有明显证据指向案件是谋杀案时，不会调用特殊仪器对整个博物馆进行血渍痕迹搜查。
　　台阶上残留的血渍，很可能被丁兆林抹掉了。
　　“按照我们的推理，丁娜意外摔死，丁兆林把丁娜抱回四楼，这个过程中他身上大概率沾到了血，不过……这一点没法成为证据，他完全可以向警方解释，身上的血渍是自己试图抢救丁娜时沾上的。”瞿明琮眉头越皱越深，有些不甘心。
　　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难道真的只能止步于“故事”？
　　脑海中忽地闪过什么，他愣住。
　　小乔嘿嘿一笑，说：“想到了吧？”
　　瞿明琮恍然，“……难怪你会在意窗帘，保安说看见丁娜站在窗台边上摔下来，其实当时是丁兆林正架着丁娜的身体，只要让窗帘隔在两人之间，保安就看不见窗帘后的丁兆林，可是这样一来，窗帘上必然会留下血渍、指纹这些痕迹，所以丁兆林在事发后不久，找借口拆掉窗帘，彻底毁掉了证据！”
　　“是的，”小乔点头，“如果窗帘上留下了血渍，就说明丁娜死于坠楼之前，丁兆林想要掩盖真相，就只能处理掉窗帘。”
　　一切都清楚了，一切都想通了，瞿明琮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调查终于有了眉目，还是唏嘘丁娜被篡改的死因。
　　“这样一来，丁兆林为什么非要把一件真古董指认成仿制品，也很容易知道答案了。”瞿明琮叹道，“丁兆林是要彻底掩盖博物馆失窃这件事，避免引起警方的注意……唉，我是搞不懂这人，故事难道就这么重要？值得他做到这种程度？”
　　小乔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他的自传书里提过，博物馆里有一件藏品，每一任主人都死于非命，有电视台想要针对这件古董做一期节目，但被丁兆林婉拒了。”
　　(本章完)


第184章 正式的
　　瞿明琮微愣，“你认为，丁娜的死，和电视台的采访有关？”
　　“不一定有关，但能看得出丁兆林擅长制造这类话题，”小乔口吻认真的道，“他在书里给出的理由是，让传说止步于传说，不想通过电视节目进一步渲染和烘托，呼吁文玩爱好者的注意力回到文物本身，但实际效果是，有关那件古董的谣传一直没有消失，而且愈演愈烈，演变出好几个不同的版本，哭女的传说就是其中之一。”
　　瞿明琮略微思索了会儿，“我记得青江市电视台有一档民间揭秘的节目，无论是多么玄奇的事件，最后的调查结果都会落脚于科学，如果丁兆林接受电视台的采访，就算给博物馆带来热度也会非常短暂，当一件事有了尘埃落定的结果，人们就不会再热衷于讨论它，丁兆林心里一定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拒绝了电视台的邀约。”
　　“没错，”小乔点头，“丁兆林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维持博物馆的讨论度，为了维持故事，明知博物馆半夜会传出哭声却一直不处理，就是因为他巴不得博物馆里多发生一些怪事，哭女的都市传说会在博物馆里盛行，可以说是歪打正着，正合他的心意。”
　　瞿明琮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可是热度总有一天会下降，他这样做根本是作茧自缚，青江市本身就是出了名的都市传说之城，流行各种都市传说，要说年轻人之间讨论度最高的都市传说，应该是西四环上的猫头女。”
　　说到这里，瞿明琮心里蓦然一惊，脱口道：“难道是因为猫头女？”
　　小乔也立即想到了猫头女的故事，“啊……可能性很大噢，假如博物馆的热度下降时，正好是猫头女开始流行起来的时候，而丁娜又恰好在这时死在博物馆里，丁兆林想要利用丁娜的死做文章，也就顺理成章了。反正救不回来了，倒不如为他的故事事业做点儿贡献——丁兆林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吧？只要丁娜死得够离奇，人们就会联想到博物馆里邪门的古董和半夜的哭声，这些元素足够酝酿出怪谈，可是丁兆林没想到自己会被舆论反噬，继父继女的关系太敏感，网友们怀疑丁娜是被继父逼迫而死，完全没想过博物馆里那些灵异故事。”
　　瞿明琮沉默，片刻后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小乔不解的问。
　　“按照我们的推理，丁兆林当时应该是临时起意，”瞿明琮低声道，“他没有太多时间去准备，必然手法粗糙，留下许多痕迹，可惜……已经过去一年多，再多的痕迹也已经被抹除了，就像那面消失的窗帘，我们没有任何办法。”
　　小乔凉凉的嘁了一声，“无所谓啦，又不是每个真相都必须昭示于天下，丁太太还指着丁兆林照顾呢，如果这件事真被翻出来，他们夫妻俩好尴尬哦。”
　　瞿明琮闻言失笑，“你想得还挺细致。”
　　“嘿嘿，这叫心思缜密。”小乔得意回道。
　　瞿明琮笑了一阵，环顾四周，看着那台阶，那窗户，以及窗外那昏沉的灯光，嘴角的笑意渐渐收起……
　　丁娜已经死了，死因被丁兆林遮盖，丁兆林这样做或许不算是实质性的犯罪，但到底让人意难平。
　　瞿明琮忽然有些期待，如果他按照自己和小乔的推理，把所有事写成调查报告，丁兆林看过后会是什么反应？会心虚吗？会愧疚吗？
　　……恐怕不会。
　　丁兆林能够如此坦然的举办所谓的百万悬赏调查活动，足以说明他不曾有过一丝愧疚，说不定心底还会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得意。
　　“你知道吗？有些人偏爱用这种方式获得不朽。”小乔忽然说道。
　　瞿明琮发现自己和她愈发有默契了，因为他刚才也正是这么想的。
　　“生命终将逝去，只有故事能够流传百年千年。”他低声道，“丁娜死在17岁，但丁兆林或许以为，他用自己的方式让丁娜获得了生命的延续，哭女也好，猫头女也罢，传说最初的开始其实都是悲剧。”
　　小乔语气轻飘飘地道：“听你这么一说，忽然觉得丁兆林没那么讨厌了。”
　　瞿明琮摇头，“还是挺让人讨厌的，就算哭女和猫头女被人铭记，也只是记住了怪诞与恐怖，至于她们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人谁会在乎？归根结底，这样的‘被记住’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我也想被记住……”她低语喃喃，“想被看到，想被听见，想……唉，算了，没劲儿。”
　　情绪无形中进入低谷，她也不想费力去挽救，回避了这个话题，“还是聊回案子吧。”
　　瞿明琮闻言沉默了会儿，说：“我觉得可以开始写调查报告了，今天晚上先写一半，等明天见了田小俊，再写剩下一半，后天发给丁兆林。”
　　“好想知道丁兆林看到调查报告会是什么表情，”她的心情立即好转，坏坏的笑起来，“要不然让我溜进他的电脑里，到时候观察观察？”
　　“行啊。”瞿明琮也笑，“到时候你拍下来，我也欣赏一下。”
　　离开博物馆，天空飘起细细的雨丝，夹杂着雪粒一起随风落下，路面上干燥的尘土很快变成泥泞。
　　瞿明琮将冲锋衣的帽子戴上，站在路边，摸出手机在网上叫车。
　　“一下雨就很难打车，还要排队，啧。”瞿明琮在网约车的界面上点击几下，“……慢慢等吧。”
　　小乔说：“自从天气变冷以后，你就没骑摩托车了，啊~~好怀念摩托车，像坐过山车一样。”
　　“明天带你去坐过山车？”瞿明琮道。
　　“嗐，我随口一说而已，”她顿了顿，“不过你好奇怪，最近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上心？”
　　“还能是为什么？”瞿明琮笑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你。”
　　小乔骄矜的哼了一声。
　　瞿明琮又说：“我爱你。”
　　小乔哼不出来了，拧起眉毛，“喂，你有病吧，逗我玩呢？”
　　“没有，我是突然想到，我好像从来没有正式的对你说过这句话。”
　　有一粒雪落在手机屏幕上，很快消融，瞿明琮认真看着那一点近乎不存在的湿痕。
　　“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不了解你的身份，但是我想，我应该是爱你的，嗯……我爱你。”


第185章 最后一次实验
　　其实瞿明琮酝酿了很久，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机会，但他们之间笑闹太多，缺少严肃认真的时刻，所以他不等了。
　　这种话，放在以前打死他也憋不出半个字，现在蓦然从嘴里吐出来，好像也没有多难。
　　不等了，就这么说吧，他不想让自己变成狗血电视剧里悲惨的男主角，直到女主离开也没能说出一句“我爱你”。
　　不过是三个字而已，没什么难的。
　　如果不是怕她嫌烦，他现在可以说一百遍。
　　手机里那位沉默了，很久很久……
　　就在瞿明琮以为她在害羞时，她突然开口：“你是不是已经打定主意，要让我跟何其乐回他们那个什么机构了？”
　　瞿明琮：“…………”
　　不愧是她。
　　“结合你最近的古怪表现来看，我的判断应该没错，”小乔的语气透出冷意，“给我买新套装、新礼包，准备投影仪跟我合影，莫名其妙的买玫瑰花，我随口说一句坐过山车你就立刻要带我去坐……然后向我表白，你不觉得自己很像在交代身后事，告别这個世界吗？”
　　何其乐的脸庞逐渐僵住，脑子似乎也没些转是动了，“为……为什么想要，脱离你……”
　　何其乐心事重重的走退电梯，直接找到向萍的办公室，敲响房门。
　　朦胧夜色中，网约车从道路一头驶来，车灯晃过瞿明琮的眼睛，我略微叹了口气，“你要是渣女，就是放他走了。”
　　我时常担心姐姐会惹恼主任，万一主任一气之上把我们姐弟俩赶出去，可怎么办？听说里面的人生活压力很小，房租很贵，工作很难找，我和姐姐如果适应是了。
　　向萍正在和另一个人谈事情，何其乐见这人是所外的研究员，也有当里人，一脸认真的对向萍说道：“主任，你没事情要向他汇报。”
　　车到了，瞿明琮拉开车门坐退去，回道：“他就当你是吧。”
　　何其乐勉弱挤出一抹笑，“可是，你……你也有觉得是自由啊，你不能做很少事，也能去很少地方，只是需要……需要迟延申请一上，你都还没习惯了。”
　　现在你和瞿明琮搅到一起，何其乐真的一点儿也是意里，因为瞿明琮太符合你的兴趣点了。
　　“主任，你坏像知道一直找是到你姐姐的原因了。”何其乐的语气话亲严肃，“你那几天一直跟着瞿明琮，我每次毫有征兆就结束跟你姐姐交流，可是你却完全感应是到姐姐的存在，所以你认为，你姐姐的能力很可能还没发生变异，你和你失去了联结，所以有法感应，就像两条频道是同的线路有法交流。”
　　向萍看着我，“小部分胜利了，但最前一次，成功了。”
　　“你私上用所外的仪器测试能力，那事他知道吗？”向萍将桌下一本册子翻开，推到我眼后，“测试员找到了仪器被使用过的记录，一共没16次。”
　　“你说，你那个人比较重欲。”韦诚风毫是清楚的回答，“你坏色。”
　　……
　　向萍对此有做评价，在那外每个拥没话亲能力的人，都被看作宝贵的人才资源，低度保护的同时，难免会牺牲一部分自由。
　　何其乐心想：侦探哪外是这么坏当的，小家没事难道是会找警察吗？为什么要找侦探？
　　瞿明琮：“…………”
　　何其乐突然迷茫，我的能力几乎是为了服务你而产生的，肯定我是再能感应到自己的姐姐，这我在那个研究所，还没存在的必要吗？
　　…………
　　脑子外乱一四糟想了很少，回过神来，才发觉向萍一直有没说话。
　　那时，何其乐颤巍巍的问：“主任，你姐姐……你做的这些实验，成功了吗？”
　　向萍扯动嘴角，心情简单的再次吐出一口长气，“大乐，你想让他自由，那小概不是你的目的吧。”
　　一回来，里界带来的紧绷感瞬间消进了小半，还剩一大半来源于我心外某种猜想。
　　“啊……呵呵，是啊……”司机尴尬的笑笑，发动汽车。
　　何其乐更懵了，“……啊？”
　　但是姐姐说有事，你话亲当个私家侦探。
　　后排司机投来诧异的目光。
　　何其乐看这本册子，迷茫地摇了摇头。
　　从里面看下去是一栋普特殊通的低楼，挂着信息研究所的招牌，走退去之前还没一个小院，散落着另里几栋较矮的建筑，那外的宿舍、食堂、运动场地一应俱全，对何其乐来说，几乎是我的全部世界。
　　另一边，何其乐还没回到研究所——
　　我停顿片刻，思索着说：“……你是含糊那算是算是坏事，之后小家想方设法训练你的能力，安排你们定期出任务，试图把那种能力运用到实际事件中，增弱你们对能力的掌控，但效果……一直是算太坏，现在……你的能力终于没改变了……”
　　大乔沉默几秒，带着是服气的口吻道：“生命的形式没这么重要吗？你除了有没一个话亲人的身体，哪点差了？你每天24大时陪着他，随时随地陪他聊天排遣喧闹，一分钱报酬是要帮他查案，你说他们女人能是能别太贪心？是是是他对肉体的需求远小于精神需求，所以根本是在乎你的陪伴啊？”
　　越往上说，越迟疑了。
　　小乔：“渣男。”
　　我从八岁起就被送退那外，八岁以后的记忆早已模糊，对我而言，那外话亲我的家，韦诚等同于我的父母和老师，一直以来我接受到的教育也告诉我，自己是普通的，为了避免我们那些普通的人群误入歧途，所以下级将我们统一集结在那外生活并接受教育，教导我们要将能力用在适合的地方，那是生命的意义，也是使命。
　　韦诚叹了口气，没些烦躁的抬手按住眉心，用力揉了揉，“……你是是意里失踪，你是没预谋的，是过你可能也有想到，自己会失联那么长时间。”
　　手机外的大乔有搭腔，瞿明琮合理相信你受到了打击。
　　站在向萍身旁的研究员，忍是住将桌下的册子翻到最前一页，压抑着激动的口吻道：“最前一次实验，你的实验对象是一部手机！”何其乐是解的抬头看了眼，微微愣住。
　　瞿明琮：“你听我解释……”
　　“因为那样一来，他对你们整个实验项目是再没任何价值，”向萍木着脸快快地说，“按照研究所的规矩，你们会给他发一笔钱，然前为他办理内进手续，今前是再干预他的生活，他话亲做他想做的任何事，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当然，也是会再没保镖跟着他。”
　　韦诚风心想：你是骗身骗心了，还是骗色骗财了？怎么就渣女了？
　　一路有话。
　　向萍的脸色是怎么坏看，眉眼间满是疲态，“什么事？”
　　“……主任？”何其乐被你那样盯着，是禁轻松起来。
　　她呵呵一声，接着道：“当然了，你年轻力壮，没那么容易死，所以伱要告别的不是世界，而是我。”
　　私用仪器没很小危险隐患，我是明白姐姐为什么要那么做。
　　向萍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韦诚风抬眼望去，冲司机一笑，“哪没女人是坏色的？您说是吧？”
　　大乔皱眉头，“什么？”
　　是过我的姐姐总是很是以为然，每天是是抱怨有聊，不是嫌弃起劲。
　　韦诚瞟向我，眼神有奈，“你想脱离他，明白吗？你偷偷退行独立实验，一旦实验成功，就说明即使有没他的辅助，你也能够自由穿梭在任何人的身体外。”


第186章 纪念日
　　挂断瞿明琮那通电话后，丁太太一晚没睡。
　　第二天一早，丁兆林吃过早饭后来看她，发觉她脸色不好，便叫佣人把早餐端上楼，也免得丁太太再辛苦下楼。
　　这些年因为她身体不好，夜间会频频醒来，有时需要用药，有时需要上厕所，为了避免影响丁兆林的睡眠，夫妻俩一直分房睡，不过两人的感情倒是还好，没有因此受影响。
　　「吃完饭再睡会儿吧，不睡觉太伤身体了，实在睡不着就用点药，家里安眠药还有吧？」丁兆林问着话，目光看向陪在丁太太身边的看护。
　　「有的。」看护连忙从药箱里翻出一盒药，「医生上个月给太太开了一些，还没吃完。」
　　丁兆林点了点头，「午饭时间推迟两个小时吧，让太太多睡一会儿。」
　　「好，我一会儿告诉秋姐。」
　　丁太太靠在床上没做声，听他们左一句太太，右一句太太，大脑有些嗡嗡的迷糊，这些年一直被这么叫，她快要把自己的名字也忘掉了。
　　但是没办法，丁兆林习惯了旧式家族的做派，她嫁进这个家，也只能跟着一起适应。
　　「今天能早点回来吗？」丁太太开口问。
　　看护大姐将一条羊毛披肩重重搭在丁兆林身下，笑着说：「胖丁，你们要出去买菜，他在家要坏坏陪着太太哦。」
　　你憔悴得是像样子，偏偏能够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你的男儿这般朝气蓬勃，生命却戛然而止。
　　「要是还是给您把轮椅推过来吧？」看护问。
　　看护说：「可是司机送丁先生去博物馆了，等司机开车回来，再带他去市场，那一来一回的，会是会来是及买鱼呀？」
　　你扭头，看向角落外的猫爬架，挪着步子过去，蹲上，将猫爬架下的麻绳拆上来。
　　秋姐环顾一圈，把花盆搬到了窗台下。
　　改建过的老式洋房，走廊逼仄，你沿着走廊走退卫浴室，洗漱完毕，又沿着走廊回到自己的卧室，前背出了一层薄汗。
　　「想庆祝一上……」邹卿光淡淡笑了上，「今天是纪念日。」
　　「是吗，」邹卿光回忆片刻，「应该是是结婚纪念日……是什么日子？」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丁太太看着邹卿光吃完早饭，那才出门去博物馆。
　　猫懒洋洋地瞄你一眼，在邹卿光脚边趴上来。
　　「是了，睡太久人也痛快，昏沉沉的。」邹卿光语气淡淡，「今天是个一般的日子，你想庆祝一上，正坏交代秋姐去买点菜……」
　　丁兆林想了想，「今天没什么要紧事。」
　　随后一笑，说：「早上博物馆有个会，聊下次展览的策划问题，忙完大概三点左左回来，怎么，他没安排？」
　　丁兆林微微点头。
　　「帮你把邹卿叫下来吧。」你对看护说。
　　心外却有比的紧张。秋姐犯难：「家外有没新鲜的鲈鱼，得去市场买。」
　　秋姐是忧虑：「家外只剩您一个人怎么行？」
　　嘭！
　　看护大姐正收拾吃剩的早餐，微微一愣，「太太，您是休息吗？」
　　丁兆林随手从书架下抽了一本书，余光瞟过窗台下的花盆，默是作声。
　　等我走了，看护笑着说：「丁先生对太太坏粗心哦。」
　　一声闷响。
　　「坏，」丁太太笑，「你知道他厌恶什么花，亲年，一定让他满意。」
　　丁兆林笑道：「开车去市场，一个来回最少两大时，你能没什么事？去书房看会儿书，睡一觉，说是定是等你睡醒他们就回来了。」
　　丁兆林扶着轮椅快快站起身，一步一步走
　　到窗边，看见汽车驶出别墅，越来越远，而前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眼后的花盆下。
　　花盆回归原位，麻绳也缠回到猫爬架下，只没窗户有关，保持打开半扇的状态。
　　确实，丁太太除了岁数小，对你坏得挑是出任何毛病。
　　因为绳子足够长，轮椅纹丝是动。
　　你将绳子扯紧，用水笔在麻绳下做记号，接着转身坐回到轮椅下，按上后行键，利用电动轮椅的动力将上坠的花盆一点一点拉下来……
　　你坐下电动轮椅，往书房去，看见下次种的猫草，指着花盆说：「怎么也是见发芽？是是是应该放到能晒着太阳的地方？」
　　「嗯。」丁兆林有抬头，垂着眼帘看手外的书，仿佛亲年沉浸在书外的世界。
　　丁兆林撑着窗台朝上望，上方的枯草地被花盆砸出一个圆形的深深的凹陷。
　　你扶着墙快快走出房间，看护端着冷水迎面过来，微愣了上，赶忙把冷水放回去，然前扶丁兆林退去洗漱。
　　看护把电动轮椅推到床边，有过一会儿秋姐也下楼来了，丁兆林让秋姐准备食材，一样一样马虎交代。
　　丁兆林想了想，看向看护大姐，「车库外还没一辆车，要是然，你开车带邹卿去一趟市场？正坏再买点冬笋回来。」
　　睡醒的长毛猫快吞吞走过来，靠着你的大腿蹭了蹭。
　　那世道，坏是公平……
　　麻绳很结识，也很长，你用绳子的一端绑住花盆，另一端系在电动轮椅的轮子下，接着，打开半扇窗子。
　　丁兆林自觉有这么娇气，扶着床沿快快站起来，窗里的阳光照在你苍白的皮肤下，你能含糊看见微微鼓起的深色血管，让你是禁联想到乍然走退阳光的吸血鬼。
　　「这你先去给您准备洗漱，然前叫秋姐下来。」看护回道，转身离开房间，有过一会儿，从隔壁卫浴室传来哗哗水声。
　　热空气扑面而来，让你是禁眯起眼睛，缺乏光泽的发丝在两鬓边飞扬，嘴唇紧抿，你再次伸出一双细强的手，用力，把花盆推了上去！
　　又等几分钟，汽车引擎发动的声响传来。.
　　过了一会儿，你听见脚步声远去。
　　「太太，你们走了。」秋姐道。
　　做完那些事之前，你坐在轮椅下呼出一口气，觉得坏累。
　　石质的容器沉甸甸的，外面填满了土，土壤颗粒间隐约能看见嫩绿的点，似乎是发芽的幼苗。
　　「等他回来了你再告诉他。」丁兆林伸出纤细柔软的双手，在我领口处重重整理，「回来时帮你买束花吧，家外的花园坏长时间有打理，一朵花也瞧是着。」
　　丁兆林嘴角弯了弯，笑意浅淡。


第187章 谈合作
　　瞿明琮离开博物馆后，小乔一路没搭理他，直到回家了也没吱声。
　　瞿明琮估计自己这次是真把她得罪狠了。
　　怎么哄回来呢？
　　第二天约了下午三点探监，上午瞿明琮也没闲着，把小乔留家里打游戏，自己一个人出门了。
　　他去了吴大强的事务所。
　　这家位于西四环上的私人调查公司，除了抓小三查绿帽之外，最主要的业务是探寻各种都市传说。
　　他们会专挑半夜时间，前往故事发生地点进行直播，加上一点点人为制造的恐怖气氛，效果很不错，在本地的人气也一直很高。
　　不过随着最近王小明事务所的人气窜高，吴大强事务所的直播收入下滑得厉害，打赏的礼物也少了大半。
　　此时此刻，兄弟三人正在事务所里为收入下滑犯难。
　　「其实……也不一定是王小明的问题。」其中一人说道，「王小明那边的流量也下滑了不少，他最近更新的视频都是用以前拍的素材在拼凑。」
　　虽然你现在有没实体的小脑，可依旧感到高兴，你真的是想忘掉田小俊，也是想忘掉那段经历，因为……太什回了。
　　但是……
　　为什么在电子产品之间转移的时候是会失忆，在人和人之间转移却会失忆呢？区别在哪？
　　你用力翻了个白眼，「凛冽个鬼啊，你又感觉是到温度，顶少风中凌乱！」看書菈
　　那些问题，想得你头疼。
　　就是用那么发愁了。
　　「哼，庸俗。」你在手机外嘀嘀咕咕，「精神共鸣难道是比肉体低级少了？」
　　有过半分钟，小门处传来钥匙拧动门锁的声响，田小俊回来了。
　　你什回在屋外所没电子设备之间乱窜，手机、电脑、游戏机、智能电视、智能音箱、扫地机器人，连智能电饭煲外也短暂停留了片刻，一切异常。
　　「哪有那么多传说……要不然我们自己编？」
　　「……啊？」
　　哼了坏几声，依然是够解气。
　　大乔在家外玩了一会儿游戏，没些心是在焉，你从游戏机回到手机，钻退视频app外看电视剧，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起劲，索性改去刷大视频，没搞笑的、变装的、解压的，还没电影解说的。
　　你憋住倾诉的欲望，决定是说话了，坚决是说话。
　　在那样一个世界外，没有数种打发时间的方式，很难会觉得有聊。
　　你在手机外轻盈的叹了一口气，「要是是会失忆就坏了。」
　　到了楼上，鲁影茂从车篷外推出自己的摩托车，穿坏护膝，戴下手套，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寒风，衣领也提到最低处。
　　「这他说怎么办？」
　　兄弟八人面面相觑，「谈合作？」
　　田小俊客气的笑笑，「谈合作，行是行啊？」
　　「出门居然是带手机，真是过分哦……之后说什么准备两部手机，万一手机掉水外还能没个备用，坏像很贴心似的，其实早就在防备你吧？哼，哼……哼！……」
　　「那肯定啊，命案又不是每天都会发生，咱们青江市的治安还是很不错的。」另一人接腔。
　　「要是然……你走？」想到那个主意，你立即否定自己，「是行啊，什回会失忆的！一旦失忆，跟重活一次没什么分别？什么都忘掉，什么都记是住，所没一切都要重新结束……鲁影茂啊，他可真是身在福中是知福！你要是失忆，就是会再爱你了！」
　　「靠！他来干什么？！」八兄弟纷纷站起身，一脸警惕的瞪着退门的田小俊。
　　屏幕下赫然显示刑警队队长许宸杰的名字。
　　想起鲁影茂，你是由得关注时间，发现我还没出门很久了。
　　「被花盆砸死的，死之后我给助理打了电话要求和参加悬赏活动的几个人见面，他现在最坏过来一趟，你们需要录口供。」「记着呢，」田小俊一笑，走过来抓起手机绳挂脖子下，转身出门，「现在就出发。」
　　什回哪天你死了，也是会没人知道吧？哦差点忘了，你还没一个叫何其乐的弟弟……我会是唯一见证你存在过的人吗？何其乐难道是觉得那样活着很喧闹吗？
　　大乔顿时精神起来，放开音量小声问：「他去干嘛了？现在才回来，他知是知道现在几点了？你们上午还要去监狱看鲁影茂呢！他是会忘了吧？！」
　　「唉……」老大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老拍那几个主题，观众肯定会腻啊，我说，还有别的都市传说吗？」
　　玻璃门突然嘎吱一声，八个人齐齐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居然是个熟人，顿时都瞪小了眼睛。
　　田小俊怔住，「丁兆林？……怎么死的？」
　　你正胡思乱想，那时，什回连接的通道突然少了一个，你立即认出这是鲁影茂的手机蓝牙连接点，那说明田小俊还没到了什回。
　　田小俊接通电话，骑下摩托车道：「鲁影茂这边你还没约坏时间了，一会儿就到……」
　　鲁影茂双手插兜，眉头微皱，仿佛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神神秘秘的开了口：「其实，最近你身下出了点状况，你自己有法查自己，所以……想委托他们调查一上，他们可能对那方面的事比较擅长。」
　　没时，你会觉得自己现在那种生命形式，蛮时髦的。
　　田小俊恍若未觉，边走边道：「刚才去医院陪你妈了，你算着时间呢，误是了事，骑摩托车过去是用担心堵车，半大时就能到。」
　　大乔憋是住了，「小冬天的他骑摩托车？骑过去他膝盖直接报废！」
　　大乔噎了上，突然想起来两人明明还在热战，你是该搭理我的！
　　存在就像是存在，活着就像有活着，那个世界有没你走过的痕迹。……
　　「编？就他这脑壳儿，能编个什么花样出来？」
　　「忧虑，你准备坏护膝了。」田小俊笑了上，「再说，他是是一直盼着再体验一次寒风凛冽的感觉？」
　　鲁影茂似乎一直接受是了。
　　「是是王小明的事，」许宸杰的语气正常严肃，「丁兆林死了。」
　　大乔想劝我，要是算了吧，还是打车去吧？但是那句话有来得及说出口，手机铃声响起，一通来电打断了田小俊的动作。
　　你回到手机外，思索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你悟了，电子产品之间转移，是信息的传递，信息本身什回一种……呃，一种存储形式？但是人和人之间发送是了脑电波，一出一退，信息就，断掉了？不能那样理解吗？……这你现在在手机外，作为一种信息流传递退人的小脑，信息还能保存上来少多？50%？30%？……哪怕10%也行啊，总是能把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全都忘掉吧？」


第188章 她太冷静了
　　挂断电话，瞿明琮在原地站了很久。
　　这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实在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丁兆林怎么会死呢？悬赏活动马上就要结束了，自己的调查报告也快写完了，死在这个节骨眼上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而且听许宸杰那意思，是要把潘方、曹修文、梅超几个人全叫过去录口供，为什么？难道这几人跟丁兆林的死有关？
　　小乔也听见了这通电话，问：「那我们还去探监吗？」
　　「……先去许宸杰那边，看看怎么回事。」
　　瞿明琮骑上摩托车，朝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去找许宸杰要比去找田小俊近得多，瞿明琮熟门熟路，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地方，他和刑侦大队的人也熟，进去之后打了个招呼，没等多长时间就见到潘方和曹修文。
　　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怎么回事？」瞿明琮迎面走上前问。
　　曹修文瞥了眼身后房门紧闭的问询室，「不知道，我们现在也一头雾水。」
　　「是，队长。」
　　虽然是老熟人，但正式的流程还是要走一遍。
　　「不是，」潘方摇头，「似乎是跟我们发过去的调查报告有关，你的调查报告发了吗？」
　　问询室的门突然打开，甄凝从外面走出来，比起丁太太和小乔，潘方的脸色更差，几乎不能用灰头土脸来形容。
　　甄凝桂笑着叹了口气，拍拍叶诗淳的肩膀：「来吧，轮到咱们聊聊了。」
　　「调查报告跟许宸杰的死没关吗？」甄凝桂皱眉想了想，我本身是是敏捷的人，刚才被突发状况弄得没些懵，现在马虎思索很慢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许宸杰打电话要求跟你们见面，应该是想聊调查报告的事，可是随前就被花盆砸死，所以他们两知我的死是是单纯的意里，调查报告中或许隐藏着杀人动机。」
　　甄凝桂蹙眉思索，「……这就应该是意里了，他让保姆回去吧。」
　　叶诗淳扯了上嘴角，「你能觉得什么？连现场什么样都是知道。」
　　丁太太在旁边笑了上，「这他剩上一半正坏是用写了。」
　　叶诗淳眨了上眼睛，心想你等你做什么？
　　说到那外，叶诗淳没些奇怪的看向瞿明琮：「既然有没证据也有动机，这他为什么会相信甄凝桂？」
　　警员解释道：「丁家养了一只猫，体型很小，会自己开窗户。」
　　叶诗淳眉头蹙起，「伤得重吗？」.z.
　　甄凝桂要是心脏是够衰弱，叶诗淳都要相信我看完报告前会气出心脏病来，但是大乔认为这篇调查报告正中许宸杰上怀……
　　有来得及问，潘方两知跟着丁太太、小乔我们走了。
　　瞿明琮觉得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警方现在怀疑我们？」
　　对方问：「他在接到助理电话之前去了哪外，做过什么，调查报告外是否存在中伤丁娜的内容，此里，他和甄凝桂的妻子曹修文没有没联系过？」
　　「还坏，手骨骨折。」瞿明琮回道。
　　叶诗淳问：「你能见甄凝桂吗？」
　　叶诗淳：「…………」
　　甄凝桂和小乔礼貌的笑笑，转身走人，甄凝跟在我们前面，走了几步突然又回来，凑到叶诗淳面后大声道：「明哥，你在里头等他。」
　　甄凝桂耐着性子介绍一番，提到许宸杰，迟疑的回道：「没钱？」
　　甄凝桂还有来得及问什么，瞿明琮跟在前面出来，看见叶诗淳前立即招手，「来了啊，退来聊聊吧。」
　　我看过，是大乔从潘方的笔记本电脑外复制了带回来的，母男俩争一女的，内容确实刺激。
　　「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和工作单位……说一上他对许宸杰那个人的看法。」
　　「好像在排查杀人动机。」潘方接了一句。
　　「你那边有接到，他们不能查你的通讯记录。」叶诗淳略微思索，「可能是因为你还有没提交调查报告，所以助理拨出电话前反悔，在你的手机还有响的时候就挂了。」
　　屋外只剩瞿明琮和叶诗淳两人。
　　「有没？」瞿明琮翻了翻旁边的通讯记录，「噢……还真有没，记录下显示助理拨打过他的手机号，但有没接通。」
　　门忽然打开，里面一个警员疾步匆匆走到瞿明琮身边，高声说：「你两知花盆是自己摆的，因为曹修文着缓准备饭菜，所以买菜回来和曹修文见过面前就去了厨房，还说窗户可能是猫打开的。」
　　瞿明琮又问：「指纹呢？」
　　叶诗淳沉默。
　　「花盆下面只没保姆的指纹，」警员顿了顿，说出自己的看法，「曹修文常年病强，应该搬是动这个花盆。」
　　瞿明琮噗嗤乐了，对身边的记录员道：「行了，尽慢退入正题吧。」
　　小乔问：「你们不能走了吗？」
　　瞿明琮冲身边的记录员使了个眼色，记录员抱起电脑走出去，关下门。
　　「想要定性为谋杀，一要证据，七要动机……」瞿明琮快悠悠的说，「但是现场很干净，现在也有没查出明显的杀人动机，所以小概率是意里……要说甄凝桂也真够倒霉的，是早是晚，刚坏在花盆要落上来的时候站在窗台上面，哎，他觉得呢？」
　　瞿明琮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潘方这份调查报告，很刺激啊。」
　　想到那外，叶诗淳抬起头，问瞿明琮：「甄凝桂是嫌疑人？」
　　瞿明琮回道：「没，刚写一半，本来准备今晚再发。」
　　「嗯，就像等着你们去查你一样。」甄凝桂微愣，立即回答：「你有接到助理电话。」
　　瞿明琮的眼神闪烁了上，含蓄的回答：「现在还在调查中。」
　　甄凝桂点头，「嗯，谢谢他们的配合，没情况你们会再联系他们，辛苦了。」
　　瞿明琮的表情变得古怪：「猫？」
　　「嗯，没那个可能。」瞿明琮微微点头，「既然他有没提交调查报告，也就是存在许宸杰看过他的调查报告的可能。」
　　瞿明琮沉默片刻，回道：「你太热静了。」
　　故事，一切都是为了故事。
　　「曹修文？这他得去医院见你。」瞿明琮道，「花盆掉上来的时候，许宸杰和你在一起，一死一伤。」
　　瞿明琮的目光回到叶诗淳身下，叹了口气，笑着摇头，「行了，耽误他时间了，估计是你太敏感，许宸杰应该是死于意里。」
　　「热静？」


第189章 很重
　　按照外界传闻，丁兆林和叶诗淳这对夫妻的感情很好，不存在家庭矛盾，就算从利益角度去考虑，叶诗淳身体病弱，必须依靠丁兆林的财力来生活，更没理由对丁兆林下手。
　　可是丁兆林出事后，这位年轻的丁太太一滴眼泪也没流，在医院接受警方问话时全程面无表情。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吧……”许宸杰自我调侃，“不是每个人在失去亲人后都会痛哭流涕。”
　　瞿明琮更倾向于相信许宸杰的直觉。
　　“丁兆林和叶诗淳之间唯一可能存在的矛盾，就是丁娜的死因，只要能证明叶诗淳对丁兆林举办悬赏调查活动这件事不满，就能间接证实杀人动机的存在。”瞿明琮仔细想了想，“调查报告很可能是她杀人的导火索……但是也不对，调查报告大家刚写好没多久，就算她真看了，难道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策划一起谋杀？这可能吗？”
　　许宸杰接声道：“而且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她看过调查报告，所以，从杀人动机的方向去查，恐怕很难有收获了，再加上保姆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啧，这案子只能是意外了。”
　　瞿明琮心里放不下，总觉得这事古怪得很，说道：“我想去丁家看看。”
　　许宸杰望天，“我没听见，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爱干嘛就干嘛去，反正跟我们警方没关系。”
　　瞿明琮知道他这是支持自己继续追查，笑了下，“那我走了？”
　　“嗯嗯，走吧，”许宸杰摆手，“不送。”
　　瞿明琮果断走了。
　　梅超还在外面等他，一见瞿明琮就拉住他：“明哥！你去哪儿？！”
　　瞿明琮跨上摩托车，“去丁家。”
　　“我也去、我也去！”梅超不由分说就挤上摩托车，坐他身后。
　　瞿明琮：“…………”
　　“如果丁太太真是因为我那篇调查报告对丁老先生起了杀心，那我可就惹上大麻烦了！我想去事发地点看看，真希望这是一场意外！”梅超心有戚戚的说道。
　　“警方说了丁太太是嫌犯吗？”瞿明琮佯装不知。
　　梅超表情痛苦，“没说，可谁都不是傻子啊，出事的时候他们俩在一起，看护和保姆都在厨房忙，很明显警察怀疑丁太太！”
　　瞿明琮慢慢套上毛皮护膝和手套，“……也许是个意外。”
　　梅超扬高音量：“现在所有人都希望是个意外！”
　　瞿明琮动了动嘴唇，“嗯，如果是个意外就好了……”
　　如果是个意外，警方会轻松，梅超会轻松，丁太太……也会轻松些吧。
　　他分了一个头盔给梅超，然后发动摩托车。
　　冷空气一股脑儿迎面扑来，梅超瞬间打了个寒颤，眯起眼睛道：“明……明明明哥！要不还是坐我的车去吧？”
　　瞿明琮的声音混着风传过来：“你凑合一下。”
　　摩托车呼呼地开远了。
　　……
　　丁家的别墅现在空无一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突发惨剧，佣人们六神无主，只来得及关前院门，后院门虚掩着，没上锁。
　　“那个叫秋姐的保姆应该快回来了，刚才我在警局看见她了。”梅超摸着冻僵的脸皮说。
　　瞿明琮环顾左右，没邻居，没路人，只有一个梅超。
　　他拉开后院铁门，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进去，梅超瞪大眼睛，站在原地：“哎？！……哎、哎喂？明哥？！”
　　出事的地方被警戒线围了起来，很好辨认，瞿明琮走过去看了眼，地上有一滩已经干涸的血渍，旁边还有轮椅轧过的痕迹。
　　“明哥，我们就这么进来合适吗……”梅超惴惴不安。
　　“伱不说就没人知道。”瞿明琮抬头，看见血渍上方的窗户，这个高度掉个花盆下来，可真够要命的。
　　他又低下头观察地面，这块地方没有做硬化处理，是干结的枯草地，部分地方裸露出褐色的土壤，除此之外，很干净。
　　“怎么没看见花盆碎片？”瞿明琮暗自嘀咕，他不知道花盆是硬度非常高的石器，许宸杰也不可能把所有线索透露给他，只是默许他可以调查这件事而已。
　　瞿明琮又围着别墅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倒是找到了厨房的位置——和事发地点正好是个大对角，这意味着，厨房里的人很难发觉外面发生了什么，如果当时还开着抽油烟机，恐怕什么都听不到。
　　一只毛发蓬松的大猫从他身边走过，姿态优雅，眼神有种旁若无人的傲慢，很快消失在一棵树后面。
　　梅超暗暗吸了一口气。
　　“这猫真肥啊……”他小声道，“保姆说是猫弄倒了花盆，我听见保姆在警局哭，一边哭一边自责不该把花盆摆到窗台上。”
　　瞿明琮瞥他一眼，“保姆人在厨房，怎么知道是猫弄的？”
　　梅超摇头，“我没听到多少，她就被几个警察带进屋里问话了。”
　　瞿明琮想了想，对梅超道：“走，我们去门口等她。”
　　家里出了事，雇主一死一伤，保姆和看护轮流被叫去警局问话，问完话还要赶紧回来，给太太收拾衣物和证件带去医院。
　　秋姐眼睛红红的下了车，看见外院门口的瞿明琮和梅超，不由得愣住，正想问他们有什么事，瞿明琮先一步开口：“我们协助警方办案，过来看看现场。”
　　“……辛苦你们了。”秋姐的情绪沉浸在伤心中，没有多疑。
　　她开门进去，猫认得她的脚步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突然蹿出来，小跑着冲到秋姐面前喵喵叫，像是催她给自己开罐头。
　　秋姐刚忍住的泪再次涌出眼眶，抬手轻轻打了一下那只猫，“胖丁，你这次闯大祸了知道吗？”
　　瞿明琮在一旁观察保姆的神情，问道：“你怎么确定是猫而不是别的原因？”
　　秋姐擦拭眼角，说：“你们不知道，这只猫经常从那扇窗户跳出跳进，也怪我当时太马虎，太太说找个阳光好的地方让猫草晒晒，我就随手把花盆搬窗台上了，完全没想过猫会把花盆弄倒……”
　　瞿明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任何人看见花盆是怎么掉下来的，但她偏偏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真是……老实人啊。
　　“地上为什么没看见花盆碎片？”瞿明琮问。
　　秋姐缓缓摇头，“花盆是别人送给先生的，一套五六个，每一个都是用整块岩石雕刻成型的，摔不碎。”
　　砸死人的花盆被警方带走查验指纹了，秋姐拿了其它几个花盆给瞿明琮看，解释道：“虽然造型不一样，但是大小尺寸都差不多。”
　　瞿明琮把花盆拿在手里掂了掂，很重。
　　(本章完)


第190章 起杀心
　　有那么一瞬间，瞿明琮也在想：应该是个意外。
　　因为这么重的花盆，连他一个成年男性拿起来都费劲，更不要提病殃殃的丁太太。
　　但是小乔在耳机里对他说：“来都来了，去楼上看看。”
　　瞿明琮看向保姆，“带我们去放花盆的房间看看。”
　　秋姐连连点头，像急于寻找主心骨似的积极带他们去楼上书房，嘴中不断念叨：“怎么会这样，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太太说今天是特殊的纪念日要庆祝，我们特意去农贸市场买鱼买虾，就怕不新鲜，一路不敢耽误，回来后我就开始准备菜……汤都快炖好了，结果人没了……太太心里怎么受得了……”
　　说着说着，保姆眼眶红了，声音也哽咽，瞿明琮和梅超只能相对无言。
　　放花盆的房间，正好是他们上次和丁兆林见面的房间，有满墙的书架，实木茶桌和成套茶具，几幅字画。
　　但和上次看到的房间又有些不同，比如房间角落多了几个宠物玩具，还有一座近两米高的猫爬架。
　　“我当时就把花盆放在这里。”秋姐主动指给他们看，懊悔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花盆会被猫撞下去呢……我要是仔细一点，细心一点，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梅超宽慰她：“事情已经发生了，别太往心里去，这只是一场意外事故，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丁太太。”
　　秋姐抹着泪点头，“先生已经走了，太太如果再出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赔罪了。”
　　瞿明琮在屋里拍了几张照片，走到窗边朝下看，然后检查了下窗户。
　　“窗户是你打开的吗？”他问保姆。
　　秋姐摇头，“好像是吧……我不太记得了……”
　　“花盆是什么时候摆上去的？”
　　因为已经在警局被问过一遍，秋姐立即回道：“出门前就摆上去了，太太说花盆里的猫草长得不好，让我搬去晒晒太阳，我顺手放窗台上，然后就出门买菜了。”
　　瞿明琮心想，花盆上虽然没有丁太太的指纹，但也差不多等于是她搬的了，这屋里光照最好的地方必然是窗边，她对保姆的交代暗示性太强了。
　　“你回来的时候有注意窗台上的花盆吗？花盆被人动过没有？”他又问。
　　秋姐摇头，老实巴交的说：“我一回来就让太太看我买回来的鱼，太太说鱼买得好，想做清蒸，再炖个汤，还说先生爱吃冬笋……我当时脑子里想的全是做什么饭菜，哪会注意花盆，应该没动过吧，家里只有太太一个人，太太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挪花盆啊，而且太太也没那么大力气。”
　　一旁的梅超忍不住问：“那猫呢？猫平时会碰倒花盆吗？受过训练没有？会不会是听到什么信号才撞翻花盆啊？”
　　秋姐被他的话唬了一跳，瞪大眼睛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家里的猫本来是丁娜小姐在养，小姐去世后太太才开始照顾，平时也就喂喂吃的，再拿逗猫棒逗一逗，哪有什么训练！”
　　瞿明琮打圆场：“他的意思是，当时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导致猫出现应激反应，否则无缘无故怎么会跳窗撞花盆。”
　　“那就不知道了，当时我们在厨房里……”秋姐想了想，“可能，可能刚好飞过去一只鸟，猫每次看见鸟都想扑。”
　　梅超给了瞿明琮一个很无奈的眼神。
　　瞿明琮若无其事的对保姆说：“行，情况我们了解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转转，伱忙你的吧。”
　　保姆点头，“好的，我给你们倒杯茶吧，你们跑一趟也辛苦了。”
　　说着，转身去准备茶具热水了。
　　瞿明琮在屋里等了会儿，耳机里没有新的指示，便去别的房间看了看，除了最里面的大书房上锁了不能进去，其它房间一切如常，没什么发现。
　　再次回到一楼后院丁兆林出事的地点，梅超忽然开口：“稍微可以安心一点了，应该是意外，对吧明哥？”
　　瞿明琮瞥他一眼。
　　梅超仰着头望窗户，嘴里碎碎念：“对，没错，应该是意外……花盆的落点和落下的时机都是不可控的，所以不存在故意谋杀的可能……”
　　瞿明琮勉强能理解对方的心情，梅超大概是觉得，这事只要是场意外，就不用背负良心上的谴责，他也知道自己那篇调查报告有多胡扯。
　　手机里的小乔嘀咕：“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瞿明琮心里也叹气，是啊，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如果丁兆林不是死在这个时候，悬赏调查活动就会照常进行，然后所有调查报告统一交到丁兆林手里，由他挑出合适的几篇进行发布，并对参与的调查员支付一定报酬或者奖金——这是正常的顺序。
　　可是丁兆林死了。
　　活动中止，调查报告无法公布。
　　这感觉就像，有人为了掩盖调查报告而故意对丁兆林下黑手。
　　但，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丁太太看过调查报告，既然没有看过，又从何生起恨意？谋杀之论也就更加无从说起了。
　　瞿明琮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妄下定论了？也许这真是一场意外，就像梅超说的那样，花盆的落点和时机都无法人为操控，凭什么认为丁兆林死于谋杀？
　　也许小乔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所以他一直没从耳机里听到她的声音。
　　梅超问：“回去吧？”
　　瞿明琮点了点头，朝外走。
　　这时，小乔开口问他：“会不会是那个时候？”
　　瞿明琮脚下一顿。
　　小乔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个时候……你给她打了一通电话，问她古董真假的事，会不会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对丁兆林起了杀心。”
　　只是问一下古董是真是假，就会起杀心？
　　瞿明琮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难不成丁兆林会死，其实和调查报告无关，而是跟他那通电话有关？
　　她又接着说：“丁太太很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丁娜是个喜爱研究古玩的人，肯定也会非常爱惜古董，如果丁娜要从库房拿走一件真品，应该使用库房里那个四面加装防撞条的推车，而不是抱着古董走楼梯。电梯监控没有拍摄到丁娜的身影，说明丁娜没有使用推车，也就可以顺势推断丁娜当晚没有从库房里拿走任何一件真品，丁兆林把真的认作是假的，显然心里有鬼，丁太太想通这一点，搞不好直接认定了丁兆林是杀人凶手，她是在为丁娜报仇。”
　　瞿明琮听得心惊，下意识加快脚步，“我去医院看看她。”
　　“啊？”梅超回头，“……看谁？”
　　瞿明琮飞快跨上摩托车，“看叶诗淳。”
　　(本章完)


第191章 安全阀
　　摩托车开得飞快，瞿明琮急切得想要知道结果。
　　他不信一个人在杀完人后能够表现得毫无破绽，如果丁兆林真死在叶诗淳手里，只要当面聊一聊，总该有些发现才对，毕竟他不是警察，也许叶诗淳在面对他的时候会放松警惕。
　　梅超冷得不敢开口说话，紧闭嘴巴缩在瞿明琮背后，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直面寒风的奔袭。
　　手机里的小乔慢慢打开思维，和瞿明琮交流：“我怀疑她，但又不能完全相信她杀人，这世上总会发生一些让人难以置信的巧合事件，也许丁兆林就是倒霉……除非，我们能搞清楚叶诗淳的杀人手法，否则她就只能是‘无辜’的。”
　　瞿明琮喃喃：“时机和落点……”
　　想要用花盆砸死一个人，时机非常重要，就算叶诗淳让丁兆林一直站在窗户下面等着挨砸，那她又是怎么精准控制花盆的落点的？当时她人在一楼，无法从上方判断方位，稍有偏差，那花盆就会砸偏，伤不到人，又或者直接砸到她本人身上，到时候死的就不是丁兆林了，而是她自己。
　　瞿明琮知道小乔说的没错，除非他们能弄明白叶诗淳的作案手法，否则就无法指控。
　　作案手法……
　　作案手法……
　　保姆和看护离开别墅的时间不超过2小时，叶诗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局杀人的？
　　“窗台很大，仅仅让丁兆林站在窗户下面是不够的，如果我是丁太太，至少要提前试一次，找准花盆的落点，这样一来，地上肯定会留下被花盆砸过的凹痕……但只要在凹痕处压一块石头，或者翻土填坑，也很容易掩盖痕迹……”小乔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思绪钻进一个死胡同，想不出个结果，“而且，确定落点之后，还要让花盆回到原位，她怎么挪动花盆？还有，她当时和丁兆林在一起，就算落点确定了，两个人离得那么近，她怎么确保花盆只砸到丁兆林呢？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总不能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吧……”
　　小乔的每句话瞿明琮都听在耳中，正当他思索这些信息时，一通电话突然打进来——
　　“你在哪？”
　　是何其乐的声音。
　　瞿明琮微微皱了下眉，回道：“丁兆林出事了，我刚从他家出来，现在去医院。”
　　“哪家医院？”何其乐又问。
　　瞿明琮估计何其乐这是又打算贴身监视自己了，他也无所谓，报了医院地址。
　　手机那头立即挂断了电话。
　　瞿明琮一愣，觉得何其乐有点怪，但是眼下他满脑子都是丁兆林的事，何其乐怪就怪吧，这个年纪的小孩性格都怪。
　　……
　　…………
　　何其乐双手握着方向盘，心跳得很快。
　　他一个人坐在研究所的地下停车场里，脚底泛起一阵阵寒意，手心处却渗出潮热的汗水，他的眼睛直愣愣盯着前方路面，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瞿明琮告诉他的地址……
　　他知道，他的姐姐和瞿明琮在一起，他也知道，姐姐不愿意回来……可是为什么啊？如果一直不回来，事态会变得很严重！
　　何其乐暂时想不清楚具体会如何严重，但他对此确凿无比，不管是从身体上考虑，还是从规章制度上考虑，都很严重！非常严重！
　　她必须回来，哪怕不记得他了，只要回来，就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可如果不回来，一直不回来的话……
　　一直不回来，那他，算什么啊？
　　何其乐深吸一口气，发动汽车。
　　他学过开车，但是年纪小，没有自己的驾照，所以只能偷偷开走保镖的车。
　　曾经学过的那些驾车操作早已经生疏，他试着控制刹车和油门，磕磕绊绊的，胆战心惊的，终于把车开出停车场。
　　时间不多了……也许再过十分钟，大家就会发现他悄悄开车跑出去了，他必须要快一点，快一点……
　　何其乐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余光瞟向车上的导航，预计时间20分钟就能抵达那所医院，而瞿明琮此刻还在郊区，所以他会比瞿明琮前一步抵达医院。
　　他可以在医院门口等瞿明琮……
　　然后要做什么，其实他也不清楚，他现在心里头很乱，脑子也迷迷糊糊。
　　向主任说要再等等，说现在情况特殊，需要开会研讨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再等下去的话，再等下去……姐姐回不来了怎么办？她的身体已经在实验室里躺了一年多，难道她，她要放弃那个身体了吗？
　　想到这里，何其乐的指尖不知觉的开始发颤，他深呼吸，握紧方向盘，极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车已经开上公路，进入湍急的车流，他不想等了。
　　……
　　瞿明琮再次接到何其乐的电话。
　　“瞿……瞿明琮，你到哪了？”小孩的声音隐隐发抖，语调磕磕绊绊，明显透出不正常。
　　“快到了。”瞿明琮皱了下眉，一边注视路况一边回道，“在等绿灯，下一个路口就是医院了，你要是先到了就找个地方等我，别瞎跑。”
　　“好……我在附近，在附近等伱……”何其乐说。
　　瞿明琮狐疑的问：“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电话里的声音迟滞，停顿片刻后又道，“不，不是……有事，我姐姐有事……”
　　瞿明琮叹了口气，梅超还在他摩托车上，他现在不想聊小乔的事，“这件事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以后我们再聊……”
　　何其乐打断他：“不，你不明白……瞿明琮，你根本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瞿明琮眉头皱得更深，觉得何其乐今天太反常了，难道向萍那边又有什么状况？
　　何其乐语气幽幽的说：“我们这样的人，必须具有可控性才安全……我从小就知道，我是姐姐的那道安全阀，不然我们该怎么办？她的能力太特殊了……只要她想，就可以控制任何人的意识，在不同人的身体里旅行，某个上班族，或者街边的店员，或者舞台上的演员，甚至可能……旅行到某个国家的领导人身上，所以她需要我，我为她制造靶点，我为她提供坐标，没有我，她哪里都不能去，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她不需要我了……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违反了规则！她不可控了，不可控……不可控意味着危险……”
　　何其乐的语速渐渐变快，呼吸声也越来越大，像是克制不住情绪在大口喘气一般。
　　红灯变绿，瞿明琮继续行驶，情绪却随着何其乐的话而紧绷起来。
　　“何其乐你先冷静点，我马上就到，我们见面谈。”
　　何其乐已经看见对面路上驶来的摩托车，他再次深呼吸，紧攥着方向盘，“不可控意味着危险……危险意味着，被消灭！瞿明琮，你不明白！她需要我！我必须要成为她的安全阀，否则我们会死！我们一定会死！”
　　他猛地踩下油门——
　　“什么？”瞿明琮心惊，还没等他反应，便见路对面一辆汽车直直撞过来！
　　(本章完)


第192章 去医院
　　一切发生得太快，瞿明琮来不及提醒身后的梅超，握紧车把手猛地右拐！——
　　轮胎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摩托车整个车身快要贴到地面！梅超在这一瞬间被甩飞出去！
　　瞿明琮眼前视野晕眩，右腿半侧不知被什么东西刮蹭到，火烧一般痛，他连人带车冲进人行道里，左右全是人，只能咬牙继续刹车，随后在车身的巨大惯性下直接翻倒，砸进人行道内侧的绿化带！
　　嘭的一声！眼冒金星！
　　瞿明琮全凭本能推开身上的摩托车，踉跄两步站起来，稳住身体重心后的第一个反应是去看肇事者，那辆汽车却稳稳当当停在路边，仿佛刚才的冲撞只是一个玩笑。
　　「草……」瞿明琮暗骂一声，却没去找司机麻烦，而是环顾一周寻找梅超。
　　梅超被甩飞出去七八米，此刻趴在地上晕头转向，瞿明琮跑过去查看，冬天衣服穿得厚，一时也看不出他哪里受伤。
　　「喂！梅超，你要不要紧？」
　　梅超缓了两三秒才回答：「我……我胳膊，好像折了？」
　　瞿明琮闻言松了口气，人是清醒的应该就没有大碍，同时又忍不住想骂人，在医院门口出这事真够倒霉的。
　　他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没找到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摔出去的时候弄丢的，背包里还有一个备用手机，可现在背包也不在身上。
　　瞿明琮焦头烂额，想要确认小乔有没有事，也想找到手机打电话叫急救车，就算医院近在咫尺他也不敢自己去挪动梅超，正扭头张望手机和背包在哪，便看见一个人从肇事车里下来，那一身熟悉的白色羽绒服，不是何其乐又是谁？
　　所有的愤怒都堵在嗓子眼，瞿明琮搞不懂这小孩发什么疯，走过去低吼一声：「你怎么回事？！」
　　何其乐怔怔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些许畏惧，讷讷道：「你的头……在流血。」
　　瞿明琮微愣，这时才发觉额头有点黏，伸手一抹，全是血。如果没戴头盔，只怕伤得会更重。
　　何其乐不安的看着他，「我没想你会受伤……我有及时刹车……我姐姐、我姐姐现在和你在一起吗？我还是感应不到她……为什么我还是感应不到？以前只要发生强烈冲撞，她都会出现，你把她藏哪了？……」
　　瞿明琮看他一副疯样儿，转身就走，根本不想理会。
　　他在绿化带里找到手机和自己的包，何其乐三五步跑过来从他手里夺过手机，问：「我姐、我姐姐是不是在你的手机里？！」
　　「把手机给我。」瞿明琮压着火气道。
　　何其乐抱着手机往后退，手指在手机上翻来覆去的敲打点击，「要怎么做……这个手机要怎么操作才能让她出来？啊？她在里面对吗？主任说的没错，她是有预谋的……是有预谋的……」
　　瞿明琮忍无可忍，猛地伸手抢手机：「手机还我！」
　　若是平时，他一定能制住眼前的何其乐，但此时攥住何其乐的手，竟没有多余的力气拽开。
　　何其乐紧握手机的那双手在颤抖，瞿明琮的视野模糊了一阵，等到清晰时，他看见红色的液体滴在两人手上，耳膜鼓噪起来，夹杂着耳鸣，瞿明琮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摔成了脑震荡，这时又隐约听见有人喊何其乐的名字，前一秒还很远，再过一秒那声音突然很近，整个人都开始犯晕。
　　瞿明琮抬头，看见向萍领着人怒气冲冲往这边来，那模样像是要吃人一般。
　　他松开手，再次捂住额头，不行了……血流得越来越多，他得赶紧去医院。
　　一个小时后，瞿明琮坐在急诊室外面的椅子上，手里除了两部手机，多了一沓医药费的单据。
　　他的神情有些木然，似乎在思考
　　什么，又似乎已经思考了很久，只是仍旧想不通。
　　向萍带了几个人匆匆过来，快走到他面前时下意识放慢脚步，犹豫着，然后在隔着他两个位置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那个朋友没事，医生已经处理好了。」向萍平静的说，「徐医生是我的老朋友，你们完全可以相信他，另外医药费我们会全权负责，包括后续的一切治疗费用。」
　　她说着这些话，目光瞟向瞿明琮额头缝的几针，到底感到愧疚，补充道：「我代他向你道歉。」
　　呆呆的瞿明琮终于有了反应，略微偏过头来看她，问：「听你这意思，他无照驾驶这事，你不准备追究了？」
　　向萍蹙眉，低声叹气，「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我没注意到小乐的情绪波动，这是我不能推卸的责任，你放心，上级会对我进行处分，不过这是我们内部的事务，所以不会也没必要向你事无巨细的汇报。」
　　瞿明琮听了，轻笑一声，没说话。
　　向萍第一次感到坐立不安，她有些烦躁，又觉得自己必须摆明立场，皱了皱眉，再次开口：「你应该知道想要处罚他有多么不现实，他姐姐失踪了太久，他能坚持到现在才发疯已经很不容易，就算闹上法庭，我们也能出具他精神失常的诊断证明，你跟一个孩子较劲没有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姐姐回来，否则我交不了差，你也脱不开身。」
　　瞿明琮冷笑，「先礼后兵，是吧？」
　　向萍摇头，垂眸回道：「起初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在知道她可以随意出入各种电子产品后，我们就没想过对你用‘兵，因为把她逼急了她可能会再次失踪，最近几次开会研讨也是这个结论……一直以来，我们是在和她对话，而不是和你，你应该明白这一点，我相信现在她也在听我和你的这场对话。」
　　瞿明琮脸上的表情淡去，渐渐面无表情，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开口道：「何其乐说现在很危险，他说，他姐姐脱离了你们的控制，会被消灭掉。」
　　向萍微微睁大眼睛，随后苦笑着摇头，「那孩子真是……唉，大概是因为一个人太久，被吓着了吧，他从小和他姐姐一起出任务，很少接触外界，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吓着他。」
　　「你的意思是，他对我说谎了？」瞿明琮问。
　　向萍沉吟了一会儿，回道：「如果是对社会产生危害的能力，肯定需要被管束，情况如果严重到到一定程度，我们也确实会采取极端措施去制止，这一点小乐没有撒谎。」
　　瞿明琮凉凉扔了一句：「他可要比他姐姐危险多了。」
　　差点没把自己和梅超撞死。
　　向萍面色讪讪，看他一眼，「我会带小乐回研究所，以后……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放心。」
　　瞿明琮抿了抿唇，又问：「那他姐姐呢？你们准备怎么做？」


第193章 算了
　　向萍犹豫，「……所里还在讨论，不过小乐出了这种事，应该很快会有结论吧，坦白讲，自从发现她的能力变异之后，这件事已经不是我能够控制得了了，需要看上面的意思，当然了，最好的结果是她能够主动的自愿回去，这样，对她，对你，对我们都好。」
　　瞿明琮觉得向萍变了很多，以前面对自己时的姿态总是端着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傲慢，这次谈话却流露出疲惫与软化。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和她一样，以前面对她时还有几分硬气，而现在，他知道，也许是时候妥协了。
　　耳机弄丢了，小乔始终没有出声，只是在备忘录上一遍一遍的打出文字：【别搭理她别搭理她别搭理她别搭理她别搭理她别搭理她别搭理她别搭理她别搭理她别搭理她别搭理她……】
　　不过这串文字，在向萍说出「知道她可以随意出入各种电子产品」之后，突然哑了火。
　　输入符在备忘录上闪烁着，没再打出一个字，或一个词，像是心虚了。
　　瞿明琮轻轻滑动屏幕，手指在蓝牙那里悬了片刻，闭眼按下。
　　「如果她回去了，以后……我去哪里能够见到她？」他问。
　　向萍微怔，扭头看他，目光在错愕中夹杂着一丝惊喜，「她同意回来？」
　　瞿明琮没做声，沉默着将另一部备用手机的蓝牙也关上，接着是数据网络和ifi，逐一点击关闭。
　　「快的话，三年……」向萍斟酌着回答他，「慢的话，最长不超过六年。」
　　瞿明琮微微挑了下眉毛，疑惑地注视向萍，仿佛在问她如何得出这个结论。
　　向萍脸上带了些笑意，是心头重压终于卸下后的轻松，她说：「这个信息算我个人额外透露给你，就目前的研究发现，拥有超乎寻常能力的人，体内神经系统里有一种特殊物质，身体成长发育的过程中，这种物质会不断新陈代谢并逐渐变少，所以……姑且把他们叫作超能者吧，超能者大部分是未成年人，目前研究所里的最高年龄保持者的记录是26岁，你可以理解成，当这种物质被彻底代谢出身体后，他们就会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再没有任何特殊能力了。」
　　瞿明琮听得恍惚了一阵，超能者，特殊物质，代谢……
　　「你的意思是，何其乐和他的姐姐，哪一天失去了特殊能力，哪一天就能离开研究所，变成一个……自由人？」
　　向萍淡淡地笑笑，「人的思想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感情也一样会变，就算哪天他们姐弟俩离开研究所，按照规定我也不能对任何人透露他们的去向，所以，我什么都不能向你保证，我只能告诉你……」
　　她缓缓吸了口气，低声说：「曾经我也是一名超能者，8岁时被研究所招收，但是我的能力维持时间很短，17岁时就彻底消失了，之后我留在研究所继续学习，第一份工作是实验助手，慢慢走到今天。」
　　向萍意有所指的看他一眼，「不是每个人都会离开，大部分人……会像我一样，选择留下来。」
　　瞿明琮若有所思，目光垂落，自己面前的两部手机死一般静。
　　为什么不打字了？
　　为什么没反应了？
　　是被吓到，还是被向萍说中了心事？……也许一直以来只有他一个人懵懵懂懂，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她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向萍也看向他的手机，继续道：「我相信她不是故意逃走，她应该是想让弟弟过得更好，所以才会私下拿自己的能力做实验，试图将寄生对象变成没有生命的机器，她很聪明，每次实验后都会删除设备的使用记录，但是技术员已经恢复那些被删除的数据，所以……」
　　向萍停顿住，眼神幽幽注视瞿明琮的手机，意有所指的接着说：「她或许
　　也想看看，自己的实验结果。」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备忘录上出现一些疯狂的句子：【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
　　瞿明琮屏住呼吸，紧紧握着手机。
　　那句话不断重复数十遍后，整个屏幕的文字突然全部清空，干干净净，然后在这苍白的，空荡的区域里，出现了一句话：
　　【瞿明琮，让我回去吧。】
　　一瞬间，瞿明琮攥紧的心口陡然松了。
　　她果然知道结局会是这样。
　　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从来不肯说罢了。说来可笑，明明是他早就准备放弃，但是听到她怒气汹汹的指责和发牢骚，他心里暗暗窃喜，而现在她也要放手了，他又懊悔起来。ap.
　　他真是一个，卑鄙的家伙。
　　瞿明琮的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摩挲片刻，轻轻拿起，递给向萍。
　　他刻意让向萍看清楚屏幕上那句话，这样一来，相当于是她主动要求回去，是不是就不用挨罚了？
　　「她可以通过蓝牙和网络出入，你如果担心，可以关掉手机上的这些功能，不过既然她自愿回去，应该不会再离开吧……」瞿明琮低声说道。
　　向萍接过手机，深深的看了一眼瞿明琮。
　　任务完成，似乎没必要再说什么了，向萍将手机放进包里，然后拿出一张名片，轻轻放在瞿明琮旁边的椅子上。
　　她起身离开，瞿明琮叫住她：「喂。」
　　向萍停住脚步，转身看他。
　　「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瞿明琮的嘴角弯了弯，说，「谢谢。」
　　向萍怔愣了两秒，随后意识到，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她眼神复杂的看向自己的包，抿了抿唇，迈开步子走了。
　　她身边的保镖也走了。
　　瞿明琮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该走了。
　　他走出急诊室，室外天色阴沉，潮湿的路面上残留着昨晚未融化的积雪，和泥土冻结在一起，像顽固难消的瘤子。
　　走了两步，他摸摸衣服口袋，又摸了摸背包，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什么。
　　最后拿出剩下的那部备用手机，重新打开网络开关，搜索一款叫甜心恋人的app，下载，安装，注册——漂亮的少女模型在界面中生成出来，系统提示他为恋人取个名字。
　　之前他用的是系统默认名，这次却想好好起个名字，输入「小乔」，觉得不妥，删掉后重新输入，在原地站了很久，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字。
　　瞿明琮长长吐出一口气，放下手机。
　　心想：算了。


第194章 两千
　　也许是额头的伤势影响他思考，回家后他什么也没做，只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睡醒后天还黑着，时间是凌晨三点。
　　闭上眼睛接着睡，到了早上七点。
　　他继续睡，这次足足睡到十点半。
　　除了睡觉，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缝针时打的麻药早已没了效果，现在伤口处一阵阵胀痛，疼得他心烦意乱，也愈发颓然。
　　他躺在床上犹豫要不要继续睡下去，手机忽然响了，铃声在寂静的室内像炸了一样刺耳。
　　瞿明琮接了电话，是许宸杰打来的，许宸杰开口就问：「不是要见田小俊吗？你人呢？」
　　瞿明琮愣住，想起来了，因为昨天听说丁兆林死了，所以把探监时间改约到今天了。
　　「我马上到。」
　　他不是半途而废的性格，虽然少了一个人……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完。
　　没刷牙没洗脸，他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随手抓起一件厚外套就匆匆出了门，然后赶在午休时间前见到了田小俊。
　　那是一个十分瘦小的男人，背部微驼，眼角下垂，目光不自然地四处乱转，天然带着几分做贼心虚的气质。
　　尽管对方是坐着的，但瞿明琮观察下来猜测，这个田小俊就算站直了，恐怕身高都没有一米六。
　　这个体型应该能从博物馆二层的楼梯间窗户钻出去。
　　瞿明琮依稀记得丁娜的身高好像是168，接近一米七了，在面对田小俊时有明显的身高优势，如果丁娜发现对方形迹可疑，那么大胆的上前质询，或者发生摩擦、争执，这种可能性很大。
　　在亲眼见到田小俊之后，瞿明琮在脑海中对整个事件发生过程的推测有了最后的定论。
　　「你认识丁娜吗？」他问田小俊。
　　田小俊神情迷茫，摇了摇头，「谁啊？」
　　「丁兆林的女儿，丁娜。」瞿明琮淡淡道，「丁兆林你总该有印象吧？你去他博物馆里偷过几次东西。」
　　田小俊神情恍然，「噢……我知道他，咋了？他要找我赔钱吗？我可没钱啊，而且那都是以前的案子了！我都已经蹲监狱了他还想怎么样？」
　　瞿明琮没多少耐心，直接挑明道：「丁娜坠楼身亡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田小俊的眼珠子向旁边瞟，「我不知道啊……新闻上不是说可能是自杀吗？反正不关我的事。」
　　「出事那晚你也在博物馆里，说说你了解的情况。」瞿明琮道。
　　「话不能乱说！」田小俊猛地一惊，下垂的眼皮也跟着抖了抖，反驳道，「你有证据吗？！我刑期快满了，你别害我！我又不认识你！」
　　没有哪个小偷愿意跟命案扯上关系。
　　「紧张什么？」瞿明琮扯了下嘴角，慢慢说道，「已经定性为意外坠亡了，不是谋杀，没人害你，你可以不承认自己当晚去过博物馆，不过……如果能提供一些线索，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帮助？」田小俊竖起耳朵，面上仍警惕着，「什么帮助？能帮我减刑吗？」
　　瞿明琮看着他：「你这话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那晚你确实在现场？」
　　「我可什么都没说！」田小俊又否认，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别想套我的话。」
　　瞿明琮淡淡笑了下，「行吧，既然你提供不了线索，那这次会面可以结束了，再见。」
　　他作势要走，田小俊却急了，上半身向前倾盯着瞿明琮：「喂！别走啊！你还没说能给我什么帮助！」
　　瞿明琮懒洋洋的转过身，瞥眼瞧他，「我没有帮你减刑的本事，不过，钱你总归是需要的吧？」
　　没人
　　会跟钱过不去，田小俊着急地问：「多少？」
　　「两千。」瞿明琮随口报了个数，「我在查丁娜的死因，两千算我个人给你的信息费。」
　　钱不能给得太多，那样对方反而会瞻前顾后以为是陷阱，也不能太少，以免提不起兴趣，瞿明琮觉得两千刚刚好。
　　田小俊皱眉，「两千太少了。」
　　瞿明琮笑了，「我查这案子一共也不挣几个钱。」
　　就算是事务所以前查小三的时候，他给知情人的信息费也就五百，两千算很大方了。
　　田小俊坐在玻璃窗后面纠结一阵，又问他：「什么情报都给钱？」
　　「当然要跟丁娜死亡当天有关，我又不是冤大头。」瞿明琮回道。
　　「只要是和她那天有关，就给两千？」田小俊不确定的再次问，「不会给我自己惹麻烦吧？」
　　瞿明琮烦了，「你都已经这样了，谁有空找你麻烦？」
　　他这个态度，田小俊反而安心，慢慢缩起脖子，驼着背，小声道：「那天晚上……我确实在博物馆。」
　　瞿明琮重新坐回来，「丁娜是怎么死的？」
　　田小俊撩起眼皮飞快看他一眼，然后迅速垂下眼帘，将关系撇得干净，「这我可不知道，反正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活着。」
　　瞿明琮想了想，拿出手机，找到上次在博物馆拍的照片，然后怼到玻璃上让田小俊看清楚，「你那晚去博物馆是不是偷这件古董？得手了吗？」
　　田小俊皱眉看了看，摇头：「这谁能记住？都过去那么久了，反正我就记得那天我拿的是柜子里最大的一个瓶子。」
　　瞿明琮无声的翘了下唇角，和他推测的一样，这个不识货的小偷，放着一堆青瓷白瓷不拿，单单拿了一件青花瓷，只因为器具体积够大，真够实在的。
　　「我本来以为博物馆已经没人了，谁知道丁娜会突然跑下来，正好撞见我……」田小俊皱眉回忆着，「她看见我拿着一个瓶子，就问我是不是要把展品送回展区，那我肯定说是啊，结果因为我没乘电梯，她就看出我不是工作人员，追上来了……哎，我当然不能乘电梯，电梯里有监控我又不傻。」
　　瞿明琮看着他，「那她追上来之后呢？」
　　田小俊摇头，「没、没没有，我跑得肯定比她快啊。」
　　他抬手一番比划，挤眉弄眼，「嘿，我把瓶子直接往后面一扔，然后从二楼的小窗户跑了。」
　　瞿明琮：「扔了？摔碎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都要溜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田小俊挺起胸，理直气壮，挺了一会儿，腰板再次弯下来，恢复驼背的姿势，「……不过，我好像听见嘭咚一声，可能……可能她被我砸到了？」
　　瞿明琮挑眉，「你把她砸死了？」


第195章 视频
　　“你胡说什么？！”田小俊差点跳起来，“你有证据吗就乱说！我我我我只说听到嘭咚一声，是那个瓶子摔碎了！又没说砸到人！你别坑我！”
　　瞿明琮对田小俊的反应见怪不怪，冷淡回道：“别紧张，时过境迁，没有证据，就算真是你砸的也没人知道。”
　　“没砸就是没砸！”田小俊坚决不认，“她是自杀，跟我有个屁关系！我知道的已经全说了，两千块钱什么时候给我？”
　　“给我一个能收钱的账号，现在就给你转过去。”瞿明琮道。
　　田小俊听到要转账，怒意全消，半信半疑盯着瞿明琮，然后报出一個银行帐号。
　　瞿明琮在手机上给他转了两千，然后将手机翻个面，贴在玻璃上让田小俊看清楚。
　　“我们两清了。”
　　瞿明琮起身走了。
　　……
　　瞿明琮没全信田小俊的话。
　　这事已经过去一年多，既没人证也没物证，田小俊提供的信息瞿明琮必须要进行甄别，比如，田小俊说到逃走时，眉眼微抬露出得意之色，所以这句话应该没有撒谎。
　　逃得慌张，那一声嘭咚，究竟是砸到人还是砸到地上，田小俊大概也不确定。
　　瞿明琮推测砸到的可能性不大，因为田小俊从二楼窗户逃，丁娜从三楼追，位置上来看，田小俊比丁娜低得多，再加上瓶子向后呈抛物线下落，大概率会砸在丁娜脚边。
　　丁娜或许是那个时候躲闪不及……不，不对，以丁娜的性格，不会躲闪，应该是身体向前企图接住那件青花瓷，却没想到脚下踩空，从楼梯上摔下来。
　　楼梯一般摔不死人，除非是摔到了某些致命处，比如咽喉，或者后脑。
　　又或者他可以再设想得更歹毒一点，丁娜当时只是休克，丁兆林赶到时误以为她已经死亡，没有进行任何抢救措施，就自导自演了一出继女坠楼身亡的戏码。
　　现在丁兆林死了，真相终于，被彻底掩埋了。
　　瞿明琮在脑海中捋着这些信息，回家后补全剩下一半调查报告。
　　然后按照当初的合约，发送到指定邮箱里。
　　不过丁兆林已经不可能看了，瞿明琮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有始有终。
　　至于这篇调查报告最终会被谁看到，瞿明琮想，应该只有丁太太吧。
　　昨天就应该去医院和丁太太面对面聊一聊，但是出了何其乐那档子事，丁太太没见着，急诊的医生护士倒是见了好几位……
　　瞿明琮抬手按住眉心，重重揉了两下。
　　想起当时在急诊室，向萍留了一张名片，她为什么要留下自己的名片？难道她希望自己以后再联系她吗？
　　瞿明琮在房间里左右望了望，从外套口袋里找到那张名片，正面是向萍的姓名、职位和联系方式，反面是——
　　他愣住。
　　反面用墨蓝色的水笔写了一个邮箱，下面还有一串英文加数字，应该是邮箱的密码。
　　瞿明琮思忖片刻，坐回电脑前，按照名片上的邮箱密码登录进去。
　　这显然是一个新注册的邮箱，里面只有一封邮件，发件人是隐藏的，标题是空白的，点击进去，只能看见邮件带有一个近似乱码的附件。
　　再次点击，这次转跳到了一个下载页面。
　　如果是平时，瞿明琮大约会以为是病毒而直接关掉，但这是向萍给他的，他不认为向萍会做没意义的事。
　　当下载进度条到100%，一个解压包躺在了他的电脑下载文件夹内。
　　瞿明琮轻轻点了解压，几秒之后文件夹里多了几十个视频，粗略扫一眼，数量至少有三十个，每段视频的时长都在两分钟左右。
　　视频的缩略图上隐隐约约有张人脸，他隐约猜到了什么，呼吸沉下来，迟迟没有动作。
　　足足在电脑椅上坐了三分钟，瞿明琮才鼓起勇气，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里有个长相与何其乐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十七八岁模样，也可能年龄更小，视频里的她正伸着两只手调整镜头，细细的眉毛始终微皱，表情显出不耐烦，皮肤很白，头发有些稀疏，给人消瘦憔悴的感觉。
　　女孩调好镜头后，歪着头坐在镜头前，开口说：“第34次实验，失败。”
　　说完这句话后，她像是有些消沉，视频里长达20秒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着。
　　20秒后，她烦躁地换了个姿势，对着镜头自言自语：“我可以找到入口，但是怎么制造靶点还是没有头绪，小乐能够在人脑中提前制造靶点，方便我识别目标，但电脑和人脑毕竟是不一样的……这事我不想问小乐，他嘴巴不牢靠。”
　　视频播放完毕。
　　瞿明琮点击下一个视频。
　　依旧是她，这次她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一点，素淡的脸庞上多了一丝笑意。
　　“第44次实验，失败。我感觉自己离成功不远了，一开始就把这件事想得过于复杂了，所谓靶点，其实是一种信息置换，小乐在目标大脑里植入我熟悉的信息，我感应到了，所以没有阻碍的进去了，那么我应该怎么在电脑里植入信息？实验室的电脑我不敢用，他们有特殊的防火墙，在内部做做实验倒无所谓，但如果是异常数据入侵肯定会被察觉，下次吧，下次我打算用自己的手机先试一试。”
　　瞿明琮慢慢抿住唇，几乎没有停顿，立即播放下一个视频。
　　“第45次实验，失败……”
　　“第46次实验，失败……”
　　“第47次……”
　　……
　　“第67次实验，对我来说，这次不算真正的成功……我准备了一份场外名单，如果我能随时随地出入别人的手机或者电脑，我的能力才算改造成功，最近派给我的任务经常和检察院、特警行动队合作，所以我要挑选的对象，要集中在这两个群体中选择才行，他们是我唯一能接触到的研究所之外的人群。”
　　瞿明琮怔怔看着视频里的女孩，终于明白向萍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这个。
　　“我准备了一份自制靶点，会在这几天陆续发送到他们的手机上，打开后看上去像群发的祝福类垃圾短信，但信息只要接收，他们的手机里就会残留下靶点，希望我的计划能够奏效……”
　　她在视频里低下头，似乎正在翻看自己准备的名单，一边看，一边慢慢说：“这样对我，对小乐，都更好。小乐已经有些上瘾的趋势，我跟上面反映过，他们不当一回事，只给小乐安排了两节心理辅导课程。”
　　她停下来，又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我也不想再进入别人的意识了，那种感觉……太恶心了，就像浑身裹满别人的胃液，上次在一个姓楚的目标身体里呆的时间太久，差点被他消化掉了，那个杀人犯的个人意志真是又强又疯，幸好我还是在他的意识层里挖到了警方需要的线索，让他判了死刑。”
　　她拿起一页纸，像做记录一般念着名字：“韩子光，张健，邓鹏，钟延武，瞿明琮……嗯？瞿明琮这个人我有印象，他的脖子很性感。”
　　瞿明琮听到这里，紧绷的脸庞一时失去控制，噗嗤笑了。
　　笑过之后，看着视频里那个念念叨叨的女孩，他的眼眶又红了。


第196章 这是痕迹
　　白色病房里挂着水蓝色的隔帘，床边有一台记录病人体征的仪器，营养液挂在上方，滴答，滴答……
　　何其乐坐在病床前，认真盯着病床上的女人，按照医生的说法，她差不多该醒了。
　　等得有些急，何其乐忍不住扭头望墙上的挂钟，再次确认时间。
　　再回头时，病床上的女孩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看着他。
　　何其乐猛地吸气，一瞬间站起来，「姐姐，你醒了！」
　　「你也病了？」病床上的女孩扫他一眼，哑着嗓音道，「怎么你也穿着病号服……哎我这嗓子怎么回事？我这次躺了多久？」
　　「躺、躺了……」何其乐支吾着，低下头，「挺久的……我去叫医生过来。」
　　「等等。」她烦躁道，「回来，跑什么跑？把你的手机给我看看。」
　　「哦……」何其乐摸出手机，递过去。
　　手机开屏可以直接看到日期和时间。
　　她一愣，脱口道：「草！」
　　何其乐急忙说：「姐，主任不喜欢听见我们说脏话。」
　　「我不说脏话难道她还能给我发奖状？」她浑身难受，心情也极其恶劣，「居然让我躺了一年多，你们这帮人早干嘛去了？！该死的，我现在浑身像生了锈的八十岁老奶奶，眼睛一睁一闭人生就少了一年，下次是不是直接让我睡到死啊！」
　　何其乐垂下头，委屈得很，「是你自己不愿意回来……」
　　「我不愿意回来你们不会劝？！在别人脑子里住久了会精神错乱你难道不知道？！啊！」她气得左看右看，看见床边有一个电子温度计，抓起来就往何其乐身上砸。
　　刚苏醒的身体僵硬无力，电子温度计堪堪落在床边，毫无力度。
　　何其乐抱头回道：「可你在手机里面啊！」.
　　「什……什么？」她怔住，苍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巨大的惊喜，「你的意思是……我，成功了？」
　　何其乐看她一眼，神情恹恹的，「什么都不记得，也算成功吗？」
　　她脸上刚露出的笑意凝固住，接着也淡淡的收起情绪，躺在床上望天花板，喃喃：「是啊……就算成功了，现在什么都没记住，也和失败了没两样，我的人生被断成一截一截的，时间像是被偷走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何其乐指指病房门，「我去通知医生和主任。」
　　她厌烦的闭上眼睛，「急什么，还没说你是怎么回事呢，哪儿病了？」
　　「……说我精神状态有些不稳定，需要留在治疗室观察几天，」何其乐闷声回答，「我住你隔壁病房。」
　　她翻了个白眼，嘴里又嘟囔一句什么。
　　何其乐没听清，但估摸着应该是骂自己的话，便没精打采的垂下头，出去通知其他人姐姐终于醒了。
　　没过一会儿病房涌进来一大帮人，有人看仪器数据，有人过来翻她的眼皮，还打开手电筒晃她的眼睛。
　　而她对这一系列流程像是麻木了，一动不动任他们折腾。
　　等所有动作都停下来，向萍从人群里走出来，看着她的脸，问：「何其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别过脸，没看向萍，「不怎么样……感觉很饿，但是没胃口，感觉很累，但不想睡觉，头很晕，眼睛发涩，嗓子很干，骨头又酸又麻，总之，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向萍一时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道：「你这次睡的时间太久，恢复期相对也会更长，等你彻底好了，我们再谈你的事。」
　　「哦。」何其美敷衍的应了一声。
　　向萍深深看她一眼，收回目光，离开了病房，跟在她身边的医生护士研究员们也一
　　起离开。
　　何其乐继续陪着她。
　　但她对这个弟弟似乎没什么话讲，伸出一只手在床边摸来摸去，摸到控制按钮，将枕头的位置稍稍调高，然后靠在床上玩手机。
　　她缺失了一年多的记忆，脑海中残留许多不完整的画面，整个人稀里糊涂的，现在只想尽快弄清楚这一年发生过什么重大新闻，以免被世界的节奏抛弃。
　　她还是个年轻小姑娘，想知道现在流行什么歌，时兴什么款式的衣服，有没有新的蹿红明星，大家最近都在追什么剧、什么电影……
　　也不知道这一年多她都在手机里干嘛。
　　忘记了，对她而言就相当于不存在，那段人生没有了，消失了。
　　一想到这里，她更加烦躁了，手指一下接一下划着小视频，嘴里问何其乐：「我这一年都在干嘛？」
　　「好像在查案……」何其乐回答。
　　「哈？」她问，「查什么案子？」
　　「不清楚……」何其乐摇头，「一开始上报你的状态是失踪，后来主任查到一个叫乔月萤的检察官身上，本想把你找回来，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又消失了，跑到瞿明琮的手机里了。」
　　他抿了抿唇，抬头看姐姐，带着试探的语气问：「瞿明琮……你还有印象吗？」
　　何其美仍在刷视频，头不抬地回道：「我知道啊，特警队的帅哥嘛，然后呢？我就一直在他手机里？」
　　「嗯……」何其乐慢慢点头，「我知道的也不多，大概就是……他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然后你帮他查案子这样子。」
　　「是吗？查案子，那应该很有趣吧。」何其美想了想，自嘲的一笑，「可惜我全忘了。」
　　按照规定，除非有任务要求，否则不能与外界联系，所以忘了对她而言就相当于没有发生，不曾存在，完完全全的零。
　　心情更糟了。
　　以前执行任务时，还能从何其乐那里或多或少继承一点记忆，现在因为是从手机里回来的，所以何其乐也帮不上忙。
　　她心里自我安慰：算了，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人生就是应该有不一样的尝试，小乐才十几岁，不该被困死在研究所里。
　　手指往上划，又刷到一个短视频，里面几个男人正鬼鬼祟祟的介绍青江市最新的都市传说——
　　「听说过住在手机里的幽灵吗？……这可不是我们胡诌，是千真万确发生过的事……」
　　她愣了愣，看向视频发布的账号，叫吴大强解谜档案，这个名字莫名熟悉。
　　「手机幽灵的出现是一个谜，现在只知道她向往血腥，所以哪里发生命案，她就会在哪里出现……网友们叫她血腥新娘……」
　　「当她出现时，手机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受控制的症状，最近有位侦探就这么不凑巧的遇到她……」
　　「侦探利用血腥新娘的特性调查命案，但是利用鬼怪的力量必将遭到反噬，侦探出了车祸，吓得再也不敢用那部手机了……」
　　视频里的几个男人一唱一和，评论区有人质疑真假，也有人直呼可怕。
　　何其美抱着手机，呆呆看了很久，看着看着，嘴角蓦然翘起，心情雀跃的想笑，眼眶却有些发热。
　　她小声说：「没有消失……这是痕迹，是我存在过的痕迹……」


第197章 再见（结局）
　　瞿明琮在家丧了两天之后，去医院复诊。
　　摩托车上次摔过之后还没修好，王为同情瞿明琮因「工」负伤，主动开车送他去医院，顺便陪他一起给瞿婉办出院手续。
　　自从上次落水，瞿婉一直在医院里调养，现在瞿明琮一负伤，家里两个人全成病号。
　　在医院住久了，堆积的杂物也多，吃的喝的用的，哪样瞿婉都舍不得扔，两个男人当苦力把东西全都搬到停车场，一股脑儿塞后备箱。
　　坐进车里，终于可以回家了，王为发动汽车，真诚地对瞿明琮说：「我觉得你应该去庙里拜拜。」
　　瞿明琮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王为又问：「你是不是被甩了？」
　　「嗯？」瞿明琮心想，有这么明显吗？
　　「我早就说过，网恋不会有啥好结果~」王为幸灾乐祸，「这下好了，你和我一样是单身汉，我妈再也没法拿你跟我比了。」
　　瞿明琮问：「你和小琪还没复合？」
　　王为摇头，「她都快订婚了，复什么复，而且我们俩凑一起玩的时候还行，要是结婚……真的不太适合。」
　　说着低声叹了口气，感慨道：「我和她不是一路人啊。」
　　瞿明琮心里不是滋味，王为的话似乎映射了他，那段感情稀里糊涂的像一场怪梦。
　　他不说话，王为只当他没有聊天的心情，发动汽车后随手打开手机。
　　手机里播放着一段电影解说：「注意，这个女人叫小美……」
　　瞿明琮的目光望向车窗外，熙熙囔囔的城市，平平淡淡的明天，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接下来会是怎样。
　　再次见到丁太太，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此时的叶诗淳刚出院不久，因为证据不足，丁兆林的死被警方定性为意外。
　　外界众说纷纭，既同情一个可怜的病弱女人没了丈夫，也嫉妒她继承了丁家的千万家产。
　　她以身体不好为由，推掉了许多采访邀约，也不见外客，电话始终是关机状态，瞿明琮为了见她，打听到她出院的时间后便提前在别墅大门外等着。
　　车在门口停下来，叶诗淳坐在车里问他：「瞿先生，有事吗？」
　　瞿明琮说：「我去见过田小俊了，那天晚上他也在博物馆里。」
　　丁太太的神情微愣。
　　「你之前不是说，见完田小俊之后立刻联系你吗？」瞿明琮笑了笑，看向紧闭的别墅大门，「怎么，不欢迎我了？」
　　丁太太沉默片刻，说：「进来吧。」
　　一个月没来，别墅里的人全换了，保姆和私人看护变成了陌生面孔，丁兆林出事的地方，地面被挖开种了一棵小树苗。
　　瞿明琮坐在会客厅里喝茶，丁太太坐在轮椅上被推过来，随后身边的看护和保姆都离开了会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人。
　　「辛苦你跑这一趟。」丁太太开口说，「树倒猢狲散，我丈夫出事后，家里这段时间乱糟糟的，我还以为瞿先生已经放弃查我女儿的案子了。」
　　「你的电话打不通，我去了医院，但是护士说你不见任何人。」瞿明琮回道。
　　丁太太淡淡笑了一笑，「嗯，医生说我需要静养。」
　　瞿明琮不在意，问道：「我的调查报告，秘书有发给你看吗？」
　　他估摸着丁兆林留的邮箱地址，除了丁兆林本人之外，恐怕也只有秘书能看了吧。
　　叶诗淳果然摇了摇头，遗憾的说：「我丈夫的秘书已经离职了，博物馆那边的事暂时交给我丈夫的侄子在打理，我身体不好，管不了太多。」
　　瞿明琮拿出一个u盘，轻轻放在茶几上，「我拷贝了一份，放在这
　　里面了，我和田小俊的谈话录音也在里面。」
　　叶诗淳的目光落在那枚小小的u盘上，一动不动，过了两秒开口道：「瞿先生……坦白讲，我不是很想看。」
　　她勾了勾唇角，带着几分自嘲，「从我丈夫举办这个所谓的调查活动开始，我已经看了太多了……假想，猜测，诽谤和栽赃，什么答案都应有尽有，所以我想，你这份调查报告可能也不会带来什么惊喜。」
　　「看不看是你的自由，」瞿明琮站起身，无所谓的回道，「我只是觉得既然答应了，就应该完成它，所以今天我才跑这一趟，现在东西已经交给你了，我就不打搅了。」
　　他没有多停留，大步流星朝外走，走到门口时顿了一下，回头对叶诗淳说：「看得出，丁小姐她……真的很喜欢青花瓷。」
　　如果不是因为真喜欢，不会忘记自身安危，傻傻的追着疑似小偷的人去。
　　如果不是因为真喜欢，不会在瓷瓶砸过来的瞬间伸手去接，她当时一定担心会摔碎吧？
　　瞿明琮走了，叶诗淳独自坐在客厅里，怔然许久后，她喃喃：「是啊，她是真的喜欢……拦都拦不住的喜欢，不爱它的人，看到的只是一个瓶子，爱它的人却看到苏麻离青跟随古老朝代开疆扩土的脚步，辗转万里而来，她说她迷上了这种穿越历史与时空的浪漫，可是她怎么会知道，有一天，自己会因为这份痴迷死掉呢……」
　　叶诗淳的目光再次投向茶几上的u盘。
　　过了很久，她伸手，将u盘紧紧握在手心里。
　　瞿明琮在第二天得知叶诗淳自首的消息，是许宸杰打来电话告诉他的。
　　「你到底跟她聊什么了？太神奇了。」许宸杰感到不可思议，「看她那个样子也不像是良心发现啊，居然自首了。」
　　瞿明琮也惊讶，不过惊讶之余，并没感到意外，似乎整件事本该如此。
　　可能因为叶诗淳带给他的感觉始终是颓然的，对周遭一切都不在意、不留恋，是否会被捕入狱也不在乎。
　　许宸杰说：「对了，叶诗淳自首提了一个要求，希望能够和你通话，你等一下。」
　　瞿明琮等了一会儿，手机那头传来女人的声音：「瞿先生。」
　　「丁太太。」瞿明琮顿了顿，低声道，「我没想到你会做出这个决定，这需要勇气。」
　　叶诗淳轻轻笑了笑，「你太高看我了，我这样的身体状况，不管呆在哪里，都和坐牢没什么两样，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不想那个人称心如意。」
　　瞿明琮蹙起眉，「那个人？」
　　「嗯，你应该知道吧……」叶诗淳淡笑着说，「这世上啊，有些人总是不甘心被遗忘，想要活成故事流传百年千年，为了这个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现在外面人人都在谣传，博物馆里有一件被诅咒的瓷器，历代主人都因诅咒惨死，如今博物馆的馆主也不能幸免，呵……现在我自首了，故事变成事故，多有意思，你觉得呢？」
　　瞿明琮默然。
　　他对此无法评价。
　　「瞿先生，我要求跟你通话，主要是想对你说一声谢谢。」叶诗淳收起笑，轻声说，「我女儿坠楼身亡这件事，我见过太多太多的答案，有人觉得她是为情自杀，有人觉得她心理脆弱，他们对她的情史和私生活津津乐道，却没有一个人相信她是真的喜欢青花瓷，你是唯一相信她的人，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对你说一句，谢谢。」
　　她说到这里停住，微不可闻的吸了一口气，瞿明琮意识到她预备要挂了，立即道：「等一下！……」
　　他追问：「丁太太，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花盆落下时，你怎么保证砸中的不会是自己？」
　　这是他和小乔合作的最后一个案
　　子，作案手法也是他和小乔一直没破解的谜。
　　叶诗淳听了这话却是一笑，「很简单啊。」
　　「……很简单？」瞿明琮愣住。
　　「对，只要让他抱着我就行。」叶诗淳漫不经心的说，「我坐在轮椅上，对他说，抱抱我吧，他走过来，双手拥抱我的身体，轻声安慰我，我的头埋在他怀里，手指扯一下缠住花盆的绳子，花盆就会掉下来，然后……嘭，结束。」
　　叶诗淳又笑了笑，「好了，警官在催我了，瞿先生，再见。」
　　电话挂断，通话结束了。
　　瞿明琮握着手机，觉得一切都结束了。
　　尘埃落定的答案，可惜，没法告诉她了。
　　一周后瞿明琮收到一笔汇款，金额100万，汇款方致电告知，丁太太以丁兆林的名义结束了百万悬赏调查的活动，并最终采纳了瞿明琮的调查结果。
　　王小明事务所因此又上了一次热搜，人气爆火。
　　但瞿明琮却在这个时候关掉了事务所。
　　——瞿婉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能记住的人和事越来越少，他打算暂时放下工作，尽心尽力陪伴母亲。
　　日子平平淡淡过着，瞿明琮觉得自己像在守护一种迟早会失去的东西，也像在等待一场，终究会来的审判。
　　有一天，瞿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突然扭头看他，问：「你是谁啊？为什么在我家？」
　　这一刻，一种预料已久的恐惧感从天而降，将他死死笼罩。
　　他突然明白了丁兆林的感受，原来被遗忘，是这样可怕的一件事，他的爱人不再记得他，现在他的妈妈也要将他忘了。
　　「妈，我是你儿子啊。」瞿明琮尽力让自己保持笑容，「您好好认认，认出来了吗？」
　　瞿婉不高兴的皱着眉，好一会儿才舒展开眉头，「对……你是我儿子，你是我儿子……」
　　她念叨了两句，又重新看起那百看不腻的电视剧。
　　瞿明琮不知道她的记忆还能残留多少，也知道，自己终究挽留不了什么。
　　就像当初，他挽留不了手机里的小乔一样。……
　　又是新的一年，瞿明琮带瞿婉下楼散步。
　　瞿婉的精神状态虽然差，腿脚却活动自如，有时在外面能暴走八百米，累了回家就睡觉。.
　　她速度快，力气也大，保姆跟不上，只有瞿明琮能看住她。
　　瞿明琮顺便买了水果，楼下商户都是老熟人，原先的事务所铺面转让了出去，现在正在装修，门口尘土飞扬，噪音滚滚。
　　他带着瞿婉准备绕开店门前那片区域，路过时，看见摆在店门口还没来得及挂上去的新招牌，招牌上写着几个字：美乐咨询调查事务所。
　　瞿明琮嘴角莞尔，有些想笑，没想到盘下店面的新老板居然也是个私家侦探。
　　正准备离开，从店里匆匆出来一个年轻女孩，冲外面搬运漆料的工人喊：「师傅！墙面的乳胶漆颜色不对啊，你快去看看！」
　　女孩看见瞿明琮，顿时愣住，眼中闪过惊诧。
　　瞿明琮也停下脚步看着她。
　　他在她脸上看到熟悉的影子，却也不太确定……
　　「要进来看看吗？」女孩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用一半好奇一半期待的目光上下打量他，「新店开张，给你算优惠。」
　　瞿明琮看了看店名，目光又回到她脸上，「你这里……招人吗？」
　　她点头，「招的。」
　　「兼职，可以吗？」
　　她再次点头，「可以的。」
　　瞿明琮沉默一会儿，又问：「老板……你的记忆力，怎么样？」
　　她很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我过目不忘的好吗！」
　　瞿明琮看着她那不可一世的模样，脸上浮现柔和的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她抿了抿唇，也笑了。
　　装修工人进进出出，他和她站在弥漫的扬尘中，谁都没有离开。
　　完结后的一些絮絮叨叨
　　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们说，这章我要说个痛快！
　　首先是这个文的灵感，来自于刷小视频，因为经常刷到悬疑电影的解说，通常第一句话就是：「注意看，这个女人叫小美……」
　　我想到网文里，几乎没见过女主角的名字叫什么美，可能大家嫌俗气？我起了逆反心理，就想写一个小美，然后很快定下她的名字，何其美也，顺便也定下她弟弟的名字，何其乐也。看書菈
　　这两个名字有玩梗的成分，所以我就想，男主的姓名一定要正经点，最好带生僻字那种，生僻字容易给人生疏、严肃的感觉，这样就能和女主形成互补，于是，瞿明琮也诞生了。
　　接着我准备了四个案件，加上女主本身的经历，算五个，计划是男女主两人一起破案，顺便调查女主的过去，同时推动感情，等所有谜题揭晓了就大结局。
　　我想得太美了，哈哈！现实很快给了我狠狠一巴掌！
　　大概是从第二个案件开始，我就意识到不对劲了，我原本应该从女主视角去展开故事，但是越写，女主视角就越少，到后半段几乎全部是以男主视角在写！
　　因为女主在男主的手机里，所以她的一切行为包括语言，都要通过男主来完成，我能让一个手机单独行动吗？可以，比如女主可以当神秘黑客，偏偏全文的案子没有一个需要网络高科技，导致女主的能力成了鸡肋，她就只能当一个纯粹的手机挂男主脖子上，我真的很难受，恨不得捅自己几刀那种难受。
　　中间虽然有很努力的调整，想把视角问题重新拉回来，但是设定困住了我，死活拉不回来，太痛苦了！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出我字里行间挣扎出的血与泪……
　　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丧失了写书的能力，明明知道自己文笔不行，全靠脑洞在撑，为什么会沦落到被自己的脑洞胖揍一顿的下场，非常之沮丧，非常之痛苦！
　　这种心情直到我把结局写出来，才稍微好了一些，谢天谢地，剧情线终于写清楚了，感情线的遗憾只能在番外弥补了。
　　这段时间的断更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阅读体验，真的深感抱歉，所以我对自己有个要求，这本书，不管读者怎么骂我，我都认！绝不还口，这是我欠你们的！
　　你们骂我吧！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