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忱》作者:随风千万里   文案   *沙雕,狗血,中二,成长,慢热,微群像,男女主均已成年,主打反差沙雕,真的沙雕!仅供休闲娱乐,不喜勿入哈*   前期高考后,后期大学及以后   ———   高三那年暑假,毕业旅行中,林听在闺蜜的撺掇下,借酒壮胆,第一次鼓起勇气去找了自己暗恋的crush表白。   结果,她很不幸地在乡下的绿缇巷里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失恋。 起恶群搜索⑧1四8一六⑼6三,加入看更多好文   也是在绿缇巷,她遇到了一个冷酷又拽·说起话来能气死人·但貌似心肠还不错的……沙雕混球。   *   她的crush抱着另一个女生暧昧不断。   林听表示,不要难过,错过是他的损失,但眼泪还是止不住落了下来。   一道干净的嗓音幽幽传来:“你……”   林听:“我不难受,真的,我没哭。”   那个少年补充完整:“不是,我是问,你买瓜吗?”   林听:“……?”   她抬头看了一眼,原来她躲在了一个卖瓜的摊贩后。   “不”字刚要说出口,余光里crush和那个女生亲上了,林听改口道:“买,来一个,挑个甜的。”   “……给你打个折?”   林听琢磨了一下:“我能讨价还价吗?” 小说漫画广播剧,都在Q群5②4⑨0八1久2   谢忱沉默了:“你想说砍价?”   “……好像是。”   ———   林听与谢忱第一次见面给对方的印象是。   林听:有点冷,但他给我打八折!   谢忱:有点呆,但她竟然买我瓜!   *   谢忱不明白,他都已经穿着大背心、脚踩凉拖、手拿大蒲扇在门口卖瓜了,怎么偏偏有妹子还想要他微信?   可不嘛,就连狐朋狗友见了一贯冷冰冰的谢家少爷,也不禁爆粗口:“这他妈能是谢忱?”   *   谢家大少爷爆改卖瓜哥,林家乖乖女爆改社牛妹   表面冷酷实则中二的谢大少爷VS表面失恋实则自愈力极强的伪乖乖女   *   谢忱VS林听(实际上——谢不忱VS林不听)   两个老牌省重点,合城一高VS江月一中,但江月一中总是全方位碾压合城一高,直到某个沙雕大佬的出现。   两所学校表示:势均力敌,稳了!   林听and谢忱:我真的以为他(她)是学渣!   ———   “请你做个高冷男神,谢谢。”   “请你做个乖巧甜妹,谢谢。”   *原来啊,他们在很久以前的过去,就见过了很多次,无数次擦肩而过,只为了更好的相遇。*   “兜兜转转,一直是你。”   一句话简介:两位大佬因为低调努力捂好马甲   立意:没有伞的孩子,就要努力奔跑   内容标签: 都市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甜文 沙雕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听,谢忱 ┃ 配角: ┃ 其它: 第01章   “爱自己是终生浪漫的开始。”——王尔德   毕业旅行第一站,白港市,弯月镇,江边露营。   夏日晚风宜人,伴随着潺潺淌过的流水,沁人心脾,蓝紫色的夜幕笼罩在白港市的上空,平添了一抹朦胧感。   整个梧桐苑和绿缇巷都陷入了沉睡,宛若一个听话的孩子。   除了小河边冒着火光的一个星点,星星躲进云层后,也不禁偷偷观望着。   江边零散分布着几个已经搭好的彩色帐篷,帐篷边支起来的火架冒着滚烫的热气,不时迸发着几粒火星子,像是要融入着炽热的气氛。   啪得一声,清脆的碰杯声混杂着啤酒气泡的炸裂声在每个人耳边回荡着。   “干杯!”   “我们解放啦!”   “祝我们都前程似锦!”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烤肉滋滋冒油的声音与这呼啸而过的风声相碰撞,一时间每个人都好像肾上腺激素分泌似的,亢奋起来。   不知是这旖旎的夜色太美,还是酒精起了作用,林听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下意识地抬头朝一个男生那边看去。   白衬衣的男生模样标正,瘦削的面庞,戴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却不禁令林听心脏砰砰直跳。   似乎注意到林听炙热的目光,张温言也抬头看过去,撞上林听的目光后礼貌一笑。   林听猛地转过头去,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双手却颤颤巍巍地捧起来面前的酒杯,小口抿着。   突然,后背有人顶了她一下,她吓了个大跳,手里端着的杯子都快要拿不稳了。   云旎笑着搂住她的脖子:“听听,你干嘛呢?背着我在看哪个帅哥呀?”   林听早已经见怪不怪道:“张大帅哥,可以不?”   “啧啧,”云旎朝张温言所在的方面睨了一眼,神秘兮兮地说,“听听,听说过一句话没?”   “什么?”   云旎凑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高考结束了,野马要脱缰了。哈哈!”   林听:“………你编的吧。”   云旎盘腿而坐,指了指身后的张温言,说:“哎呀,别管那么多,我们这一次度假就要敞开了玩,什么心事不能说?什么白不能表?”   林听抿唇想了想,的确,都是成年人了,感情这种事情,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呢。   云旎开了一瓶饮料,仰头喝了一口,清凉过后说:“要我说,你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才华,还怕配不上张大班长?”   晚风拂过,林听清醒了一些,说:“不是,两个人都是平等的,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只不过我没经验。”   “我的听听啊,你这思想不就挺好的?”云旎似乎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道,“要什么经验啊,我经验倒是丰富,到头来不也分了好几次?”   云旎家里很有钱,父亲是有名的企业家,虽然她文化课成绩并不太好,走了艺术路,在林听复习文化课准备高考的时候,她就早已经通过了艺考,并且斩获省第一,只要文化课正常发挥,高考就稳了。   像云旎这样才貌双全的女生,自然颇受异性好感,高中的时候就有过两段恋情。   只不过后来都因为某种原因分了手,目前她正在和一个挺优秀的男生谈恋爱,那个男生也是个富二代,因着父辈的关系认识,相互吸引,也算是稳定了下来。   而林听则不同,她父母远在国外,自己则是和爷爷奶奶待在一起,自幼和她父母关系不好。   原因也很简单。   父母一贯的思想:我们远在国外不也是为了赚钱养你吗?   而林听:所以十八年来我和你们的相处时间大约不到三年吧。   因为这个原因,林听并不是特别外向的女生。   但她能和云旎玩到一起,其实在于她的实力与思想。   在江月一中,林听的文化课成绩基本稳居在年级前三,即便前三的顺序可能会有些变化,但前三里面必有张温言和林听,到了高三,文科年级第一基本上全是林听。   云旎借着家里关系进了文科实验班,又因着自身魅力同异性关系很好,所以也惹来不少非议。   那段时间,林听拉了她一把,在她抑郁的那段低谷期陪她走了过来,两人讨论的话题多是人生哲理,奇闻异事,可谓是志趣相投。   于是,早熟的林听与早熟的云旎就这样成了闺蜜。   云旎始终觉得,林听身上有股独特的气质,她看待事情的许多看法总能令她下意识地钦佩。   至于张温言,实话说,林听从小到大就喜欢过这一个男生,不是看颜,实在是因为张大班长太好了。   对每个人都好,关心同学,团结班级,成绩好,家世好,相貌好。   高一开学的那年,林听因为父母食言而一个人无助地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本来心情就糟糕,偏偏那天又下了大雨。   倾盆大雨落下,林听直接成了落汤鸡,无奈之际,张温言出现了,为她撑了一把伞,还挺身而出帮她搬运行李,贴心地送到宿舍楼下。   就这,林听遇到了她人生的第一个心动对象,用流行话来讲就是,她遇到了她的crush。   云旎吃着烤串,眼神在他们身上换位,用手肘戳了戳林听说:“其实吧,咱们班还挺磕你和班长cp的。”   闻言,喝着啤酒的林听手一顿,差点没呛到:“什么cp?”   “你不知道?”云旎睁大了眼睛,一副吃瓜的模样,“都说才子配才女,谁不知道整个江月一中,能配得上我林大美女的就只有老张了?”   说到此,林听脸颊微红。   云旎笑道:“不过林大美女,你追人的方式很独特呀,和张温言下战书,比赛做卷子,谁分高谁赢。”   思及此,林听似乎想到了什么尴尬的事情,一时间有些窘迫。   “我觉得挺好的,比赛第二,友谊第一嘛。”   云旎叹气:“林大美女,你有胆下战书,没胆表白啊?”   听到表白的字眼,林听下意识往张温言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白衬衣少年正同江嘉几人说笑,篝火映得他眉眼很是漂亮,总是温润如玉的模样。   片刻后,张温言似乎有什么事情,起身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云旎推了林听一把,示意道:“林大美女,纠结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就这一次,赶紧把握。”   林听心脏猛地一跳,一瞬间酒精上头,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把酒杯塞给了云旎,掏出随身携带的粉色情书。   上面还画着一个小爱心,清秀瘦削的字体端正地写着“张温言收”四个字。   “出息了呀林听。”云旎饶有意思地看着她手里的信。   林听看了云旎一眼,咬咬牙说:“那我去了。”   云旎下巴指向前方道:“快点吧,人都要不见了。”   闻声,林听转身就往一旁的矮林里走去。   *   月色朦胧,白港市是省会中心城市,而弯月镇就在市郊区。因为环境原因开发很少,颇有些古镇的氛围。   他们租借的这块地方周边安全设施也足够,所以林听并不担心有什么危险。   矮林旁是一排犬牙交错的居民住房,旧式瓦墙屋子排列在巷子两侧,胡同里还有几盏昏黄的路灯,颇有复古风的即视感。   耳畔不时响起来住户的嘈杂声,反倒令林听感到安心。   拐过一个街角,就进入了绿缇巷。   说是巷子,实则是一个大街,街上还有些来往的行人,街对面便是幽深的绿,林子宽敞,一眼便能看到里面紧紧相拥的人。   林听凑近了一些,又因为处在路灯下的她太过显眼,她四顾瞧了一眼,躲在了一个三轮车棚后面。   探出脑袋看去,只见张温言正抱着另一个女生缠绵不休。   霎那间,林听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脸上烫的厉害,没有了知觉似的。   风一吹,林听打了个颤,酒劲儿似乎都下去了不少。   张温言有女朋友了?!   不知不觉,手里的情书已经被她捏皱,紧紧绞在一起,她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主动找他探讨学习,主动向他下挑战书,甚至第一次认认真真纠结万分郑重写下的情书,仿佛都成了笑话似的。   林听眼眶一酸,垂头不知所措,要现在回去吗?那她这三年的暗恋就全作废了?不回去,难道继续在这儿做小丑?   正当她蜷缩着身子咬唇落泪时,一道俊秀又略显慵懒的嗓音悠悠从她上面传来。   “你……”   林听低着头,下意识说:“我不难受,真的,我没哭。”   忽略她发颤的抽泣声,谢忱补充完整说:“不是,我是问,你买瓜吗?八毛一斤。”   林听一愣:“……?”   她抹了一把泪,抬头看了一眼,西瓜棚,三轮车,电子秤,原来她躲在了一个卖瓜的摊贩后。   “不”字刚要说出口,余光里的张温言和那个女生亲上了,林听旋即改口道:“买,来一个,挑个甜的。”   谢忱看她一眼,问:“……给你打个折?”   林听脑袋发晕,琢磨了一下:“我能讨价还价吗?”   谢忱沉默了:“你想说砍价?”   “……好像是。” 第02章   林听此刻已经酒气上头,有些晕乎了,第一次喝酒,还是啤酒就已经快要醉了,又撞上了这心碎的一幕,一会儿热,一会儿吹了夜风又觉得冷,脑袋已经不清醒了。   少年也看出来了,保险起见,谢忱问了一句:“你确定你能吃瓜吗?”   “怎么不能?”林听噙着泪,仰头看他,却感觉那人在发笑,“我自己就是个惊天大瓜,你吃吗?”   江月一中最文静清冷的大学霸,竟然有暗恋的对象,结果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可不是个大瓜吗。   谢忱:“……不吃。”   “你嫌弃啊?”林听不满道,都是八卦闲谈,她这场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独角恋已经彻底死透了,“别人的瓜你吃,我的瓜你不吃?你歧视啊?”   一股酒气弥漫开来,谢忱沉默片刻,才后知后觉,这女生喝了不少吧,还是啤的,这得要喝多少才能醉成这个样子?   末了,谢忱顺着她的意思:“我不嫌弃,那你的瓜在哪里?分我一半?”   林听眨眨眼睛,止住了泪,正视起来眼前的少年。   路灯下的少年戴着一顶草帽,身穿白色大背心黑色大短裤,染上了一些红色的西瓜汁,两条细长白皙的胳膊露在外面,但肩头的肌肉看起来却健硕有力,线条流畅,高高瘦瘦的样子。   他的脸隐匿在帽子下的阴影中,看不真切,只那一双黑眸格外有神,虽然透露着一股慵懒和疏远感,带着几分冷意,鼻梁高挺,勾勒出下颌的线条锋利流畅,浑然天成。   林听对他的第一直观印象,他长得要比张温言帅多了,就是有点高冷。   谢忱也抬起眼皮看她,眼前的女生扎着一个丸子头,穿着青色吊带裙,外面套了一件薄衬衫,隐隐露出锁骨的轮廓,看来是认真打扮过的。   偏圆润的脸庞,杏眸蒙上了一层水雾,就连长而翘的睫毛上也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在路灯下泛着光泽。   谢忱对她的第一直观印象,她长得很好看,没有惊为天人的美,但她身上的气质很清纯,就是有点呆。   林听张口:“你……你好……”   “我好帅?”谢忱似乎已经见惯不惊,懒懒的靠在一旁街角抱着胳膊,低头笑了下,很自然地说出来,“这是不用你说,我知道。想搭讪的话就算了,我不接受。”   说罢,谢忱还特意回到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酷状态,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林听眨眨眼睛,说,“不是,我想说,你刚才好傻。我说得瓜是娱乐圈的那种瓜,谁说西瓜了?”   “………你刚才不是醉了吗?”   林听反驳:“那是清醒的沉沦,你不懂。”   谢忱睨了一眼她手里的信纸,瞥到了几个字,忽的笑了:“原来你是失恋,啧啧。”   “不是失恋。”林听凝视着他的眼睛,肯定地说:“因为姐压根就没谈上!”   谢忱一副我懂的神情,欠揍似的补刀说:“合着原本您应该和您即将追到手的对象一起在夜幕下拉个手,接个吻,看个电影赏风景,然后和和美美地回家。但是看情况,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说不定还和你讨厌的人在一起了。”   林听心里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似的。   “不过没关系,我的瓜保甜,还不是强扭的,什么失恋都不算事儿,尝尝?”   “我想尝尝强扭的瓜。”林听眨眨眼说。   谢忱沉下来脸,坐在摇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摇着扇子说,“您要是不买瓜,麻烦离我的摊位远点,挡着我做生意了。”   林听四处瞧了瞧,道:“胡说,我就是见你这边没人才过来的,你都没生意。”   谢忱:“………”靠,还让她说对了。   “不过没事,姐今天喝醉了。”林听摇了摇发晕的头说,“今晚姐来照顾照顾你的生意,不跟你讨价还价。”   说罢,林听就要上手抱瓜。   谢忱慌了,他的宝贝西瓜,这么抱指定要碎!   随即一个箭步挡在林听身前,高挑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上。   谢忱抬起大蒲扇把林听与这瓜隔绝了起来,退步道:“你站着,我给您挑,行不?”   “行,挑甜的。”林听湿漉漉的眸子紧紧盯着车棚里的瓜,似乎在纠结挑哪一个。   谢忱扇了扇蒲扇,后背抵在车棚旁,忍不住笑了下,眼神里浸润了一层散漫:“行,不甜不要钱。”   林听说:“你帮我切开吧。”   “现在吃?”   “我没刀。”   “………”谢忱抬起食指关节敲了敲几个西瓜,挑出来一个,称了称价格,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一旁的水果刀,直接捅了进去。   嘭得一声,西瓜腹部中刀。   林听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皱眉缓缓看着一脸兴奋的少年轻车熟路地切着瓜,咽了口唾沫:“哥,你这刀法……挺厉害的。”   “可不,练过。”谢忱轻笑了下,路灯勾勒出他锋利的下巴线条,帽沿下的脸庞半隐在阴暗中。   冷风吹过,林听冷不丁打了个哆嗦,问:“在哪儿练过?”   谢忱手上动作一顿,侧眸看了眼林听的神情,又看了看手里的刀,坏笑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在橘子里练过。”   “……局子。”林听嘴角微抽,沉默了片刻,周围黯淡无光,只一盏昏黄的路灯,来的时候奶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一个人和陌生人待在一起,尤其是晚上。   近几年女生在外出事的例子还不少,听说尤其是长得帅的男生,这种人如果真有前科,绝对是变态杀人魔,她今晚不会点这么背吧,又失恋又遇到杀人犯?   她咽了口唾沫,忽的笑了,疯批似的笑声信手拈来:“原来是同道中人,其实姐在局子里也待过几年。”   谢忱又顿住了:“………”   林听笑得人畜无害,又透着一股邪恶,看向谢忱,哑声道:“其实,我觉得你的刀法和我的很熟悉,没想到我们是同道中人。”   谢忱保持沉默,第一次见到长相甜妹实则内里像粗汉的女生。   “这西瓜汁让我想起来当年我第一次动手的时候,那个男的躺在我脚下求饶的模样。”林听兴奋起来了,极力模仿着变态,盯着谢忱的眼睛问:“你应该懂我的感觉吧。”   以毒攻毒,小命要紧,管不得矜持了。   “……嗯。”   谢忱沉默片刻,忽的扯了扯嘴角,笑得不行:“大姐,要演戏的话您进娱乐圈行不?我就一卖瓜的,不是看戏的。橘子是《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里的橘子,你想啥呢?”   什么?焯,他故意的。   林听脸倏的红了起来。   谢忱把切好的西瓜递给她一块,靠着车棚摇了摇扇子,说:“不过也好,女生出门在外,有点警惕性还是挺不错的。你尝尝,保准甜。”   西瓜汁水沾到手指上,林听嘟囔道:“那还不是你刚才太变态了。”   她咬了一口,西瓜汁水在嘴里炸开,鲜嫩多汁,还真挺甜的。   “我变态?”谢忱气笑了,“和你刚才的那出戏一比,我觉得我收敛了不少。”   林听看了眼西瓜,问:“有勺子吗?我买一个。”   少年答得干脆:“没有,小店暂时没有这个业务。”   “………”   “一共十五块八毛六。”谢忱靠着一旁的棚子,说,“今晚快收摊了,给你打个八折,再抹个零,收十二。”   林听刚要付款,猛地一摸身上,怔住了,回头看了看幽深的巷子,完犊子,手机落在帐篷里了。   谢忱挑眉看她的神情,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问:“手机忘带了?”   林听弱弱答了一句:“是。”   “没现金?”   林听摸了摸身上,空的,咬牙道:“是。”   “想赖账?”   她刚要顺嘴说“是”,突然又紧急刹住了车,说:“我是那种人吗?”   谢忱抬眼上下扫了她一圈,道:“你是哪种人我不清楚也不在乎,我只想知道您怎么付款。”   林听看了眼他的摊子,这人貌似是自己一个人在卖瓜,肯定不能丢下他的摊子跟她去拿钱,也铁定不会让自己独自回去。   谢忱朝矮林里瞥了一眼,眼尾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如你去找你那个朋友,让他垫付?”   “不行!”林听下意识拒绝,真要找张温言,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声音似乎有些大了,下一瞬,林听头上猛地盖上了一顶帽沿极长的草帽,整个遮住了她的脸颊,微微抬眼,只能看见男生突出的喉结,像是被什么东西顶出来似的。   林听问:“你干嘛?”   “你要是不想你朋友发现你,就小声点。”   林听这才注意到张温言转过来的目光,以及他身后的短发女生,李玥?   心里咯噔一下,林听只觉得有些闷。   最后,她说:“那你把手机给我,我给我朋友打个电话,让她帮我送一下,可以了吧。”   谢忱扬眉,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不过,他还不想留下他的联系方式:“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明天我还在这里卖瓜,你若是守信,就过来补上钱,咱们两不相欠。”   林听鬼使神差问了一嘴:“那我要是没过来呢?”   “那就祝您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上厕所没厕纸,喝酸奶没吸管,出门下雨,带伞漏洞,走路掉坑呗。”谢忱摇着蒲扇,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语速极快却又流畅,散漫劲儿十足,令人不寒而栗。   林听:真狠!   “再见。”说完,林听摘下帽子,垫脚反扣在他头上,往下一摁,转身就走。   谢忱掀起帽沿,看着林听转身回来,抱着那个大西瓜转身就走。   目送那姑娘的离开,谢忱觉得心情还不错:“收摊,回家。” 第03章   回来后的林听瘫倒在帐篷里,一声不吭地埋在毯子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冰镇饮料缓缓敷在红肿的眼睛上。   真狼狈啊!   人生第一次鼓足勇气去表白,却一败涂地,暗恋三年就像是个笑话。   外面响起来一阵轰动声,热烈的掌声和撺掇声一起灌入耳中,刺激着她的耳膜。   “大家,我正式官宣了。”张温言那副温润漂亮的嗓音响起,“我和李玥在一起了。”   “我靠,班长,你深藏不露啊。”大嗓门蒋勋吵吵着,言语中透露着一阵兴奋。   女生们也在起哄:“李玥,你什么时候和张温言在一起的?早就注意到你们不对劲了。”   此刻一个人待在帐篷里的林听独自开了一个小洞,躺在帐篷里透过缝隙仰望星星。   “他追我的时候我也很意外,不过咱们张大班长追人还是很有一套的哦。”   即便没有看到她们的神情,林听也依旧能想象出来此刻李玥的模样,高傲的笑容,满是得意。   对于李玥,林听的心情很复杂,她不是个轻易树敌的人,如果说在整个实验班,她唯一不喜欢的女生,也就是副班长李玥。   卷王?内涵?矫情?   可能是因为李玥和她做同桌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带着几分高傲,一边讨好似的问她借东西,一边却又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弃之不顾。   也可能是因为李玥极为在意自己的成绩,时不时就拿自己和林听比较,一边极力炫耀自己的家室,前年去哪里旅游,暑假去哪里玩,一边肆意嘲笑一些同学,语气内涵意味十足。   起初林听一直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了她,直到云旎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倘若她是因为你抢了她的第一呢?”   那时候,林听就明白了,她和李玥的不对付,这个矛盾将会一直持续下去,直至最后一场战役结束。   也可能是因为李玥会堂而皇之地在她背后嚼舌根子,在考好的时候故作难过地说:“哎呀,我这几道选择题没涂卡!”   “你没涂卡还能考这么好?你好厉害啊。”   也可能是在李玥考试中抄完旁边同学的答案时说:“天呐,我改错了,早知道就不抄那个人的答案了,让我连着错了五个填空!”   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们两个人之间隐藏的关系,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李玥的妈妈和林听的妈妈是姐妹,只不过没有血缘关系而已。   李玥的妈妈是林听外公捡来的,外婆养大的,但却在后来攀上了富豪后忘恩负义,老人去世的时候都没有再回来,所以林听的妈妈何春霞同志和李玥妈妈李叶同志,总是明里暗里拿她们两个比较泄愤。   后来,林听不再想着改善她们之间的关系,这样的人主动找她做朋友,她也要亲自割席而坐。   “其实我还以为张温言会和林听在一起呢,他们两个不是经常在一起讨论数学题吗?”有女生说。   林听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空气似乎寂静了下来,就连一旁流淌的河水声都格外清晰。   张温言的声音响起来:“不是,我和林听只是朋友,你们误会了。”   “啊对对,张大班长这是在给李玥安全感?”女生们调侃道。   李玥嗔怪道:“哎呀,你们真是的。”   拉链滑下的声音响起来,火光散了进来,掺杂着白净的月光,照亮了林听仍挂着泪痕的脸颊。   林听抬手遮住,瞥了一眼,道:“云旎?”   披散着大波浪棕发的云旎手里拿着西瓜,看了她一眼,说:“瞅瞅,我们林大美女这是颓废了?”   “没有。”林听挣扎着坐起身,聋拉着眼睫,“只是,我不理解,那个人为什么会是李玥。”   “知道了,那就是张温言自己眼睛有问题。”云旎换了个话题,问,“哦对了,你这瓜哪里买的?还挺甜的。”   林听也看着她手里切好的西瓜,看起来清凉可口,脑海里不禁浮现起那张貌似帅气逼人却又带着几分冷意的脸。   现在仔细想想,他大概要比自己还要可怜,不大的年纪就要出来卖瓜。   虽然人有点懒散,但这挑瓜的手艺还不错。   “就在一个巷子里。”林听简单回了句,“我明天还要去还钱,今晚没拿手机。”   云旎问:“再来一块?”   “不吃了。”林听又躺了下去,一把拉起毯子蒙在头上。   瞥了一眼躺在毯子里一动不动的人,云旎道:“姐们儿,你真没事?”   毯子里传来低沉的声音,带着些困乏:“没事,高考都没能淹死我,能让失恋淹死?”   云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副软塌塌的模样连她都不忍再补一刀了。   不过也确实,从她见到林听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世上大概没什么事情能让林听崩溃,那股坚韧劲儿仿佛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基因。   林听是个浪漫主义者,但更多时候,她是个现实主义者。相比张温言,林听更爱自己,云旎甚至觉得,在林听心里,自己的位置大概还没有她家林小二重要。   但她还是有自信,自己的位置要比张温言高一些。   云旎刚要出去时,林听又说:“云旎,把西瓜给大家分了吧。”   “知道了。”   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林听默默念叨了一句:“爱自己才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   绿缇巷,一栋四方院子矮房里,大门大开着,狗叫声不绝于耳,谢忱穿着凉拖,一只手抄在大短裤的口袋里,一手拧着三轮的把儿,开车骑了进去。   还没进去,院子里就已经跑出来一只活蹦乱跳的大金毛,聋拉着耳朵,不停地围在谢忱身边转悠。   “汪汪——”   “谢小二,安静会儿。”   灯一关,钥匙一拔,谢忱撸了撸大金毛的毛发,起身刚要去把大门关上,便见两道白光直接打在他身上。   熄火声传进耳中,谢忱直接骂道:“苏寅琛,你什么毛病?”   车门猛地打开,又重重的“嘭”得一声合上,从黑色豪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染黄的发,一身皮衣,单手摘下墨镜,惊叹道:“我靠,这他妈是谢忱?”   苏寅琛拿出手机连着几下咔嚓咔嚓拍了下来,最后直接怼着谢忱的脸开拍。   谢忱:“………”   不生气不生气,这货是傻逼。   谢小二直接抬起前爪扑在苏寅琛身上,不知道是护主还是嬉闹。   “谢小二,不认识你苏哥了?”苏寅琛一边说,一边低头,双手在手机键盘上狂敲,最后干脆直接放语音:“兄弟们,找到谢忱这货了,你们猜他在干嘛?他妈的,谢总卖瓜了哈哈哈!”   叮叮叮的一连串信息提示音响起,苏寅琛赶快点开。   “我靠,谢总牛逼。”   “那我指定找谢总买瓜啊,老子全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是想念谢总平时冷酷的样子。”   “汪汪——”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通常会互相称对方为什么总,毕竟以后可能就真的是老总了。   谢忱早已经习惯。   苏寅琛一边搂着谢忱的肩膀,一边回复:“放心放心,回去的时候给你们寄点,哈哈哈。”   谢忱:“………”   放下手机,苏寅琛拿着钥匙把车门锁上,说:“谢大少爷,你这是想不开了还是怎么了?不跟哥几个说一声就自己跑出来?老子找了你好几天呢。”   “看你的反应,我觉得自己出来是个明智的选择。”谢忱转身就走,“对了,你的车赶紧停到镇外,看着别扭。”   苏寅琛跟了上去,啧啧道:“知道了,老子明天就停在市里,别那么绝情嘛,我那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他去水管处洗手,吱吱吱的声音从一旁的角落里传来,苏寅琛寻着声音看了过去,愣住了。   一只灰老鼠站立在水池底下的管道旁,借着冲下去的流水在洗澡,熟练地借洗洁精泡沫搓着。   “我靠,谢总,你家老鼠成精了!”   谢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什么老鼠成精,请叫他杰瑞哥。”   苏寅琛:“………”   “好吧我承认,他赖在我家不走了。”谢忱幽幽地抛出这句话,“不信你试试。”   眼见杰瑞哥的确不怕人,又想起来汤姆老兄的遭遇,苏寅琛赶忙离得远远的,只问了一个问题:“咱老爷子这老房子里,不闹蛇吧。”   谢忱坏笑了一下,靠着三轮车的栏杆,说:“那可说不准,万一我家风水好,蛇虫就爱往这儿爬怎么办。”   苏寅琛顿觉头皮发麻,吓得往谢小二身边靠。   谢忱收拾着瓜棚,抬起铁锹扛在肩上,侧脸看他一眼,一手抄在兜里:“害怕?那走,刺猹去啊。”   “………”苏寅琛道:“真去啊?”   “不然呢?”谢忱搬了一个靠椅,拿着蒲扇,扛着铁锹就走,“你闰土哥我忙着呢,不帮忙就滚。”   “闰土……哥,六六六。”苏寅琛刚要跟着他出去。   谢忱扭头看他一眼,狭长的黑眸在他身上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这样子可不行啊。”   苏寅琛:“?”   半晌,苏家二公子扛着着一把锄头,穿着同款白背心黑短裤凉拖鞋,露着一身腱子肉,旁边的谢小二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转悠了。   风一吹,苏寅琛冷不丁打了个颤:“我草,谢总你确定?真刺猹?”   谢忱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说:“废话,有了刺,没有就摘瓜。”   “……哦。” 第04章   瓜田广阔,远处是树林,隔过树林就是一道两米高的缠着铁丝木头栅栏,层层葡萄爬满藤架。   藤蔓缠绕的西瓜沐浴在星光与月光之下,时不时有虫鸣声混杂着风声灌入耳中。   大金毛摇着尾巴,兴奋地奔跑在一片瓜田里,时而停下来在瓜藤里拨弄着,时而又在土堆里刨弄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谢忱宝贝似的看着他的瓜田,手里拿着手电筒四处晃着,顺着谢小二的轨迹一路查看,似乎真的在找猹。   苏寅琛累的不行,瘫坐在谢忱搬来的折椅上,满头大汗,不停地掀起身前的背心散热:“我说,好不容易高考完,你干啥不行,偏偏要来种瓜?”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哲学道理,你不懂?”谢忱睨他一眼说,“反正我种地也不会学金融管理。”   “我知道。”苏寅琛说,“不就是专业是你不喜欢的吗?要我说,你干脆修个双学位,一箭双雕,不就解决了。”   “那不行。”谢忱一把撂下锄头,摘了一只翠绿的瓜,笑了下说,“太累了,不干。”   苏寅琛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他妈在学业上也会喊累?”   他和谢忱打小一块长大,这家伙的心性他可谓是了如指掌,自家兄弟优秀。   他必须要承认,有句话很适合他,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   而谢忱的目标也早已经定了下来,国外顶尖名校生命科学类的专业,所以早在高一,别人还在纠结着自己的英语考试能不能考好的时候,谢忱就已经在准备雅思托福的考试了。   整个白港市两所顶尖的学校,省重点高中,一所是尖子生的聚集地,江月一中,能进去的要么有脑子,要么就是拼了命的勤奋,再者就是有资格冲顶尖艺体校院的特长生。   而另一所就是他们在的学校,合城一高,基本上也只有成绩好才可以进,但这里更多的是有钱人,大多都是富二代、官二代。   只不过他们掌握着良好的教育资源,而长辈又对他们有着很高的要求,所以大多数学生成绩并不差。   而谢忱就是其中最备受瞩目的一个,你要说他靠勤奋吧,他脑子又倍儿好使,数理化轻轻松松拿下满分,别人做题他打球,别人对答案,他提供标准答案。   但你要说他不勤奋吧,他整个高中都在为了竞赛和出国准备,忙前忙后复习准备。   高二的时候就已经收到国外其他名校递来的offer,这厮愣是一眼不看就全丢了,气得当时的苏寅琛想把谢忱碎尸了。   其实,谢忱本来可以直接在国外上学,但说起来他没去的原因,也挺令人难受的。   谢忱妈妈早逝,小的时候经常住在乡下的爷爷奶奶家里,一有空他就回去住。   因为两位老人家不喜欢城市的喧嚣生活,所以基本上也没有离开过弯月镇。   对这个自小离开父母的孙子,两位老人还是很宝贝的,所以他们的关系也很好。   初三那年考虑到出国后就很少再见到爷爷奶奶,谢忱果断放弃。   苏寅琛当时送他离开的机票都买好了,谢忱却不走了。   他至今还记得他问他为什么不走的时候,谢忱靠着老房子外的路灯上,单手抄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狭长的黑眸漾着一抹冷意疏远,偏又笑得欠揍:“不为什么,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对咱们国家爱得深沉,不行?”   那一刻,苏寅琛被他绕了进去,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像个汉奸:“谢忱,你让老子感到恶心。”   谢忱眼皮都懒得抬:“俗话说,爷奶在,不远游。懂不?”   “………”苏寅琛真的觉得这厮挺能装的,用一个词来说就是,挺欠揍的。   说是拽吧,偶尔也会能屈能伸,说是高冷吧,他偏偏性子沙雕,说是好人吧,他和大爷下棋都要用手机作弊。   苏寅琛至今还记得,绿缇巷里的二大爷下象棋一绝,后来谢忱不服,直接牵着谢小二去二大爷家比下棋。   二大爷个子瘦小,那气势却是丝毫不差:“哼,小儿空口说大话,麻痹吧。”   谢忱笑了下,嘴上也不吃亏:“二大爷,你这出口不干净,不是好老头吧。”   气得人二大爷直接飙话:“那是小儿麻痹的麻痹,年轻人,没有幽默感。”   谢忱乖乖服气:“行行行,那我们棋场分胜负。”   后来据苏寅琛回忆,那天,对面的二大爷沉思许久,一局结束下一局开始,十盘棋,二大爷就赢了一局,始终不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谢忱手机放在下面,一手端茶杯,一手暗中操作,悠闲地不得了。   看对面二大爷的神情,大概只差一句:“好牛逼。”   那天比赛结束后,二大爷缠着谢忱讲讲怎么下棋,还追根溯源问谁教的,直接让二奶奶做了一桌好菜,把人留到家里不让走。   谢忱谦虚地摆了摆手,一脸低调道:“欸,二大爷这就过奖了,我就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不算什么。”   这任谁见了不得说一句:“大爷跟你心连心,你跟大爷动脑筋?”   只不过谢忱练过几年跆拳道,功夫上苏寅琛稍微差了一点。   谢忱补刀:“差一点?下次比试的时候你别哭着叫爷爷,叫奶奶都没用。”   苏寅琛:“呵,男子汉大丈夫,老子不过是能屈能伸罢了!”   谢忱:“………”   后来高二那年暑假,谢老太太走了。   过了一年,高三的下半学期,临近高考时,谢老爷子也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惦记着自家孙子,最后也没见上最后一面。   而谢老爷子离开的那天,谢忱还在准备一场面试。   谢辉也在一场酒局上脱不开身,那段时间谢氏集团并不太平,市场局势动荡,对手又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块肥肉,他们都不松懈。   最后还是医院通知谢辉过去的,谢辉选择隐瞒下来,直到谢忱忙完那段时间,想着去找老爷子休息几天时,才全盘托出。   也就在这个时候,谢辉同志告诉他,自己打算娶苏姓女友,因为她怀孕了。   谢忱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冷静得可怕,整个人像是从角斗场里逃出来的野兽似的,阴沉郁闷。   那天夜里,苏寅琛打着哈欠跑出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任劳任怨地陪他一杯又一杯的喝着,这也是谢忱第一次沾酒。   凌晨一点,KTV里安静得可怕,就他们两个人,即便苏寅琛已经困得快要睡死过去,还是硬撑着支开两个眼皮。   虽然他并不担心谢忱会做傻事,但毕竟是为兄弟,两肋插刀。   要是真有什么乐子,那可是一辈子的笑柄,毕竟想找谢忱的趣事可真不容易。   所以一晚上,苏寅琛手机上的相机都是打开状态。   苏寅琛当时问:“你不是说不会沾酒的吗?怎么,现在自己打自己脸?”   谢忱没有答话,微分的碎发遮住了他眼底压抑的情绪,露在外面的两只白皙的胳膊上,青色的血管隐隐浮现。   苏寅琛没忍住道:“所以就算喝,你小子敢不敢喝白的?你他妈闷几瓶啤的算什么事?”   闻言,谢忱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不以为意道:“我怕醉不行吗?”   “那你要是啤的喝醉了怎么办?”   “………”他酒量就这么差吗?   苏寅琛见状,也不劝,他们两个从来都不会劝,顶多不过就是一个舍命陪君子,他自己也开了一瓶,咕咚咕咚仰头灌了下去,啪得一声把空瓶子放在桌子上。   “行,今天晚上老子陪你喝个够!”苏寅琛豪爽道,还打了个嗝,格外响,气氛尴尬了三秒,“咳咳,这啤的还挺撑。”   说着,他又开了一瓶。   谢忱的胳膊支在随意敞开的长腿上,低垂着头,半晌笑了下,说:“苏总好酒量。”   苏寅琛酒劲上头:“那必须的,这叫真男人。”   “不过,要是你爹闻到你这一身酒味,我是不是就能去参加你头七了。”   此话一出,苏寅琛仰头喝酒的动作一僵,什么狗屁热血一下子冻结。   靠,现在换苏寅琛陷入了沉默。   苏寅琛的爹对他要求还挺严的,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谢家发生的事和谢忱的境况,绝对不会让他大半夜跑出来。   苏寅琛:“兄弟和你心连心,你和兄弟动脑筋?”   谢忱:“………我其实是想劝你来着,但你速度太快了。”   “放屁,你他妈甚至都没抬头!”   “所以我说你闷酒速度太快了……”   苏寅琛:“………”   经过这场乌龙,谢忱终于缓解了不少,他懒散地靠在身后的沙发上,姿态散漫,捏了捏眉心,似乎在缓解抽疼的头。   谢忱喉间吐出来两个字:“谢了。”   闻言,苏寅琛反而犹如一个哄好的小兽,刚才的闷气不爽顿时烟消云散:“行吧,老子大人有大量,放你一回。”   看着谢忱半死不活的样子,苏寅琛道:“知道你难受,想哭就哭吧,我保证录个视频之后,只外放,不外传。”   “………”谢忱扯了扯嘴角,抬起胳膊横在眼睛上,“那还是算了吧。”   “谢叔叔……”   “别提他。”谢忱没有大吼大叫,只是很不耐烦地说出来这几个字,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怒火。   沉默了许久,苏寅琛又问:“什么时候走?”   “今年。”   “参加高考?”   “嗯,这几年竞赛名额也参加了不少,等最后几个比赛结束,考完成绩出来,事情结束后就走。”少年语气肯定,带着几分决绝。   苏寅琛点点头,举起啤酒又灌了几口,说:“行,你走的时候,哥们儿送你。”   谢忱从鼻腔里哼出来一个“嗯”字。   谢忱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认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他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在国内,他唯一在意的不过就是老爷子两口,加上一条大金毛。   至于苏寅琛,两人是兄弟也好,损友也罢,顶多算是好兄弟,但谢忱不会因为他这个兄弟而停下脚步。   只不过他和谢辉之间的关系,也在那段时间彻底千疮百孔。 第05章   谢忱家的老房子后面就是瓜田,离得不算远,方便看守。   谢老爷子和谢奶奶当年在这里定居后,开辟出来一块地,就种瓜。   所以小的时候,谢忱就经常跟着他爷爷学习如何种地。   偏生他还学得挺得意,以至于后来他决定放弃金融管理专业,一门心思想要学习生物科学。   在苏寅琛所认知的朋友圈子里,谢忱也算是个例外了。   如果他真有什么和他们类似的地方,大概就只剩下又拽又冷又能装,偶尔沙雕吐槽吧。   就比如说,大清早的,苏寅琛瞪圆了眼看着谢忱丝毫不留情面地把一封又一封“情书”删除并拉黑。   “啧,我要不直接把微信卸载了?”谢忱认真地问了一句。   “建议你直接把手机空运到南极。”苏寅琛只感觉这家伙在自己心头狠狠扎了一刀然后又狠心地转了几圈,最后猛地拔出来。   “你他妈凭什么?就凭这张脸?”苏寅琛狂吼。   谢忱舒展了眉毛,说:“嗐,他们太肤浅了。”   “就是。”   “像我兄弟,有趣的灵魂和佩奇的皮囊,她们不追求,绝对没眼光。”   谢忱抱臂懒洋洋地躺在摇晃的长椅上,大蒲扇挡在脸上,谢小二忍不住哼唧两声转过去头。   苏寅琛:“………”怎么感觉他在骂我。   “等着老子改造完碾压你吧!”苏寅琛留下这句狠话就跑回来绿缇巷。   *   不久,绿缇巷,四方院,大槐树下。   谢小二不停地对着垂头丧气苏寅琛叫唤着,似乎有些警惕。   回来后的谢忱看见了这一幕,不禁骂了一句:“你谁啊?苏寅琛?”   苏寅琛把手里的东西扣篮似的扔进了垃圾桶里,连带着转了一百八十度,足见他此刻有多他妈气愤了。   谢忱凑近看了看,差点憋笑憋出内伤:“好大两片香肠。”   谢小二扒拉着苏寅琛的白背心,似乎也被这两片香肠吸引了。   苏寅琛不耐烦地把谢小二推开,声音都有些不利索,好像是因为两片嘴唇没有办法合上:“老子这不是香肠,不能吃!这他妈的什么丰唇器,不是说性感厚唇吗?这他妈是什么?”   他小心地对着手里的镜子,仔细端详着,越看越难受,哭丧着脸,简直要哭出来了。   “忱哥,帮我。”   见谢忱转身就走,苏寅琛直接大呼“义父”。   “………”谢忱强忍住笑意,转身抱臂,退后一步靠在大槐树上,说,“叫义父也没用,我顶多帮你拉着谢小二,别让它咬你。”   苏寅琛绝望了:“那我怎么办?”   “啧啧,等自己恢复吧。”谢忱抬脚抵着身后的大树,敞在外面的手臂清瘦白皙,散布着脉络清晰的青色血管,手指上套了一串钥匙,不停转着。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苏寅琛活动了一下身体,望着四方院后的高山,不禁感慨这景致,真是白港市独一份的静谧,山清水秀来形容都是肤浅。   还没看一会儿,谢忱就已经收拾了东西,侧着头对他扬了扬下巴,说:“走,哥带你做生意去。”   苏寅琛疑惑道:“你爹不是不让这儿的人买你的瓜吗?”   “对啊,不过,”谢忱似乎想到什么,弯唇笑了下,似是有感而发地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苏寅琛看着一整辆车棚的西瓜,看起来感觉还不错,扬了一下眉,问:“请吃瓜不?”   谢忱:“………给你打折。”   苏寅琛:“念‘折’。”   “我说腿给你打折。”   苏寅琛:“………”   和谢老爷子怼人的时候如出一辙。   *   盛夏骄阳似火,远山绿茵如水,阳光透过交叠错位的叶子,撒下圈圈点点金光。   风一吹,树一晃,斑驳的影子也随之摆弄,像是暖色调的霓虹灯。   弯月镇依旧是老式的住房,家家户户都有着一个四方院子,里面通常种着一棵树,年岁悠久。   中心市区发展迅速,早已经车水马龙。   偏生在这个繁华的年代,弯月镇的建筑鲜有的保留着古朴的年代感,架在横贯镇中央的木桥,浅水滩累放的一块块垫脚的大石头,青石板砖铺就的台阶。   几家小卖铺开着张,门口还贴着几张昏黄的大报纸。   租好小旅馆后,班上的同学零零散散的结伴去游玩。   林听刚好趁着空闲时间去还钱,云旎挽着她的胳膊说是要一起去。   云旎和班级其他同学的关系曾经并不太好,大多是因为她的一些桃色绯闻和家庭。   严重的时候,就连林听都觉得,所有人都在针对云旎一人。   而那个时候,林听和云旎不过只是普通朋友,或许比普通朋友的关系再好那么一点,但也仅此而已。   那段时间云旎去医院检查,确诊中度抑郁和轻度焦虑。   林听看到报告单时,并不太相信一个表面如此耀眼骄傲的人会抑郁,但如今回想起来当时的对话,还是会感到脊背发凉。   因为林听喜欢独来独往,所以她没有进入任何一个小团体。   更重要的是,她为人耿直温柔,从不与人闹矛盾。   倘若林听真的对一个人做了不好的评价,那么总会有人说:“天呐,连林听都不喜欢他呢,那他人品要糟糕成什么样子了?”   所以对云旎来说,林听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她可以说话倾心的人。   记得最严重的一段时间,某天下午,云旎披散着头发,略显凌乱,面容憔悴,她趴在栏杆上,明明有阳光落在她身上,但林听却只看到了阴暗。   “林听,你知道我刚才上课的时候在想什么吗?”云旎自嘲似的笑了笑。   林听没有答话,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忽的,云旎起身抬眼看她,目光认真,一字一句道:“我刚才拿着一把小刀,真的有那么一瞬,我在想,割腕是什么感觉。”   林听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那双漂亮却疲惫的眼睛,顿了顿,只说了一句:“凭什么她们的猜忌与谣言,买单的人是你?”   她从来不会因为他人的恶意而让自己受到伤害,更不会以伤害自己为代价获得解脱。   云旎愣了愣,她道:“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云旎,你的未来不该止于此。”   林听的话像是一剂定心针,又像是一根缰绳,把悬崖处迷茫即将坠落的脱群之马,硬生生拉了回来。   那也是云旎第一次真正认识到林听,人人都道她乖乖女。   可云旎却觉得,林听明明是江月一中最不可攀的山,最不可摘的月,她骨子里的坚韧乖张,大概是她无法想象的。   也是自那以后,云旎和林听成了挚友。   *   沿着昨夜走过的巷子,林听和云旎找到了原来的摊贩,只不过多了一人一狗。   大金毛很温顺,不怕生人,见了林听云旎就往前凑。   苏寅琛惊诧地把墨镜沿着鼻子半拉下来,定睛一瞧,连忙踢了踢躺着乘凉的谢忱。   “我靠,老谢,有美女妹妹!”苏寅琛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听两人,随后不管一旁的谢忱,跳起来,连忙整理自己的衣服发型。   云旎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这是什么品种的黄毛版猩猩?厚唇基因能保留至今,很难的得吧。”   林听看了一眼,微微侧头耳语说:“年轻人,追求时尚,不理解,但尊重。”   云旎:“………”   苏寅琛凑了上去,把谢小二抱到一边,撩了一下额角翘起来的黄头发,殷勤道:“两位妹妹,买瓜吗?”   云旎斩钉截铁道:“不买。”   苏寅琛毫不气馁,抛了个wink,继续说:“那妹妹加微信吗?”   “……”云旎微微笑道,“不如你问问我男朋友,看他同不同意?”   “那再见。”苏寅琛立马泄了气,转头换了一个笑脸,用刚才的语气问林听,但却没看到人。   四处一扫,才发现此刻的妹子已经蹲下身,在和谢小二搭讪了。   谢小二乖巧地任林听摸着,张开着嘴,似乎是在散热,舌头吐在外面,看起来很高兴。   苏寅琛咬牙暗恼:好你个谢小二,谢忱和老子抢妹子也就算了,你他妈也和我抢妹子?   “谢忱,你起来,赶紧把谢小二抱走,万一咬伤了这两位美女怎么办?”   林听抬头,看向一旁在躺椅上穿着凉拖的少年,扇子遮住了脸,骨节分明的手交叠在腹部,似乎很是悠闲。   原来他叫谢忱?不知道是哪个忱。   闻言,谢忱把扇子拿了下来,有些不满地揉了揉额头,散漫的黑眸朝她们所在的方向投来一道视线,不远的距离,林听甚至能看清少年长而密的睫毛。   他无视了苏寅琛的要求,对林听所在的方向,不咸不淡地说:“付钱?”   “嗯。”林听轻声说了一句,摸了摸谢小二的金毛,问谢忱:“它叫谢小二?一二三四的二?”   “对,有问题?”   “汪。”谢小二朝着林听叫了一声,似乎在回答这个问题。   云旎忍不住说:“姐们儿,没想到真有人会和你一样取这么奇葩的宠物名字,和你家林小二撞名了。”   苏寅琛抓住机会就拼命附和道:“我早说了这名字不好听,但我哥们就这审美,还不如我,对吧妹子。”   面对苏寅琛的放电,云旎翻了个白眼。   谢忱闻言,看向蹲下身比谢小二高半头的林听,问:“林小二?”   林听解释:“我家的猫。”   “哦。”   对话就这么结束了,林听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苏寅琛把收款码一把扔了,包裹着塑封模的二维码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接飞进了小河沟里。   苏寅琛跳了出来,挑眉说:“哎呦,一不小心把收款码扔了。妹子,要不然你加我微信吧?”   林听:“………”   云旎:“………”   谢忱:“………”   你敢不敢扔得再他妈直接一点?   苏寅琛刚要拿出来自己的手机,一摸兜,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全身上下都摸了一圈,甚至连下面都不放过。   没有。   真没有!   靠,苏寅琛此刻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尴尬形容了。   云旎抱臂悠悠地说:“哥们,我们没现金。”   “你们别盯着我一个人,其实……”苏寅琛扭捏了一会儿,最后憋出来几个字,“其实我社恐。”   “………”   云旎瞧了一眼那张冷淡俊俏的脸,又看了看身旁的林听,突然觉得,这两人莫名还有点搭。   苏寅琛往后向谢忱抛了个眼神,眼睛都快抽了,谢忱这货也没理他。   “谢忱,手机。”   谢忱不假思索到:“没带。”   叮得一声,清脆的电子提示音从谢忱的大短裤里响起。   三人:“………”   最后无奈之际,林听加了谢忱的好友,转账过去。   看到微信昵称的瞬间,林听意味不明地瞧了谢忱一眼。   谁家正经少年的网名叫“阳光开朗大男孩”啊?   这人明明长着一张厌世冰块脸,没想到内心却是这么活泼。   谢忱也看到了好友申请,不听。   他愣了一下,抬眼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   付完款,林听刚想着要不要给他发一个谢谢的表情,毕竟昨晚他帮了自己,又给她赊账,算是个好人吧。   “谢谢”的表情包还没有发出去,林听便看到表情包前面赫然出现一个红色惊叹号,以及需要验证好友的信息。   林听瞥了一眼懒懒散散又透着一股疏远的谢忱,他不会以为自己很稀罕他的微信吧。   长得帅了不起?   “再见,阳光开朗大男孩。”林听皮笑肉不笑道,特意咬重了后面的字音,随后拉着云旎转身就走。   苏寅琛发出雷鸣般的爆笑:“谢总,你这昵称就不能改改,瞅瞅,都把妹妹们都吓跑了,好好的一张帅脸都被你糟蹋了。”   谢忱眼皮都懒得抬:“所以,你要是长得帅,就去祸害人家女生了?”   “什么叫祸害?那叫爱的关怀。”   “啊对对对,所以你还是继续顶着你的香肠唇吧,我倒觉得还挺不错。”   苏寅琛莫名有点感动:“我草,真的?真是好兄弟。”   “挺有食欲的。”谢忱补了一刀,把手机随意放到了一旁,继续躺了下去。   谢小二也叫唤了一声,似乎很是认可。   苏寅琛:“………”   末了,谢忱忽地起身,一本正经的问:“再说了,我难道不阳光开朗吗?这网名多适合我了。”   苏寅琛:“………你他妈不是学习学傻了吧?”   说完,苏寅琛又看了一眼远去两个美女的背影,一脸八卦的模样搂着谢忱的肩,刨根问底似的说:“跟哥说实话,你说的那个愿者上钩,是不是那两个妹子?”   谢忱一把打开苏寅琛的手:“不是。”   “他妈的,你都穿大背心大裤衩了,怎么美女还是萦绕不断?”苏寅琛郁闷道,“不公啊!”   谢忱道:“……请你吃瓜。”   “吃你妹啊,老子缺的是瓜吗?”苏寅琛贼心不死道,“两个妹子分我一个,我觉得那个冰冷系的不错。”   谢忱一脸平静道:“不是,你不缺瓜,你他妈缺德。”   苏寅琛说:“虽然吧她有男朋友,但是万一她男朋友不是个好人呢,万一他男朋友出轨呢,另一个妹子太乖了,我不行。”   谢忱没好气道:“我看你不像个好人,滚!”   但是她可不乖,装杀人犯的那个社牛样简直不像是一个乖巧女生会有的正常反应。   “汪——” 第06章   离开后的林听和云旎漫无目的地畅聊着。   云旎问:“还没有来得及问你,考得怎么样?那天回去整理档案,老赵不是单独找你谈话了吗?”   的确,高考完后因为要整理一些档案,所以班主任老赵就在群里问有没有时间比较充裕的,完全出于自愿。   林听基本上每次都在,虽然不是班干,但也在闷声服务班级,所以大家对她的印象一直很不错。   反而正副班长两人当时都不在,尤其是李玥,平日里仗着自己的身份占尽便宜,在老师面前光鲜亮丽,私下里却不禁令人唏嘘。   高考结束后,云旎就没见过李玥出现在班级里。   林听回想起那天老赵对她说得话,似乎有些发愣。   “考试正常发挥,只不过老赵还挺有意思的。”林听笑了笑,神秘兮兮地说,“你猜老赵对我嘱咐了一句什么?”   云旎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   “老赵说,让我不要沉迷男色。”   “!”云旎惊诧道,“老赵能说出来那种话?假的吧。”   林听随意摆动了胳膊:“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是意思大差不差。他说,以后如果真的进了京大,还是要以学业为主。”   云旎也听出来了老赵话里的深意,林听的家庭他是知道的,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一般都会敏感自卑,缺爱易受骗。   但林听偏偏不是这样的人。   相反,她很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帮助。   “老赵这是把你当亲闺女了吧。”云旎玩笑道。   林听说:“互相尊重吧,不过老赵也不容易,带咱们班也是压力巨大。”   一旦升学率出了问题,班主任的责任可是不小。   云旎问:“你说是不是你和张温言之间的关系被他误会了,毕竟当时连娜娜都怀疑了,还说要带头磕cp。”   “她带头磕的是李玥和张温言,不是我,只不过怀疑过而已。”林听已经无所谓了。   娜娜是隔壁班的班主任,也是她们文科实验班的地理老师。   因为两班关系好,老赵不在班级的时候,娜娜就暂管文实验班。   她这人出了名的爱八卦,青春校园故事,老师恋爱故事,她都爱磕。   张温言的地理最好,而李玥又是她的课代表,两人经常一起在娜娜办公室讨论问题。   所以娜娜还曾在上课时,开玩笑地问张温言:“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李玥这样的?”   性子高傲又带着些暴躁,但长得漂亮的女生。   当时林听记得很清楚。   而云旎还记得娜娜也偷偷找过她,问林听和张温言的关系。   因为学霸配学霸,两人经常一起探讨数学问题,只不过由于林听说过要保密,所以云旎只得说两人就只是正常的同学。   娜娜其实也觉得,像林听这样乖巧的学生,自然不会有早恋这种倾向的。   云旎拉着林听来到小卖铺前,买了些零食小吃,一人一根烤肠,正冒着油和热气。   弯月镇的风光真的很不错,尤其是这样的夏季。   镇外是一湾江水,擦着镇子边经过,而镇内又有几条小溪,从山上汩汩流淌下来,清澈见底,以及挥之不去的绿意。   两人从买了两双拖鞋,在小溪边乘凉,这里的溪水大多都是洗衣服种地的水。   偶尔也会有镇民把自己家里买的鱼放养在河里,正对着门口,也不怕偷,只用砖石垒起来,鱼也不跑。   “林大美女,请问京大中文系,有信心吗?”云旎笑着说。   林听掬了一捧清水说:“听实话?”   云旎:“那必须的啊。”   “没问题。”   “我靠,姐们儿终于不低调了。”云旎反倒有些开心,毕竟在文实验,林听从不会这么实话实说,自信张扬。   通常要考虑到其他人的心情,以及可能会出现的小团体背后嚼舌根子。   林听扬起笑容,问:“你的理想也大差不差了吧,北影。”   云旎挽着她的胳膊,笑着说:“那还要多亏了林大美女帮我补习嘛。看来到时候我们就要一起去首都了,看来一中表白墙许愿还是挺灵的嘛。”   “那是因为我们值得。”林听说,“你自己练琴控制体形付出的努力也不少。”   云旎笑了,和林听待在一起,总是能被她身上那股浪漫却又坚韧的气质感动。   她知道艺体生不易,也知道云旎不容易,她代表的可不止她自己一人。   “嗯。”云旎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对了,刚才的那个谢忱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林听脑海中浮现起一张冷峻的面容,以及“阳光开朗大男孩”几个字:“谁?”   “我男朋友陈简舟的对手。”云旎拨弄着水花说,“挺厉害的一个人,也叫谢忱,只不过他们两个可能重名,或者重音而已。”   “为什么?”   “我说得这个谢忱可是谢氏集团的大少爷,怎么可能来这里?还是卖瓜的?”   云旎想了想一个应该西装革履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突然爆改卖瓜少年,那画面只是想想就有点刺激。   提起来这个谢忱,似乎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道:“谢家从商是从他爸开始的,我听我老爸说,谢忱他妈怀着他的时候,他爸的家业才做大的,后来谢忱出生以后,谢家企业就像做了火箭似的,一跃成为行业的龙头,我老爸和他们有过合作。”   林听笑说:“怎么?他还是个福星?”   云旎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巧合吧,不过前几年谢家企业出现了不小的危机,谢忱好像才高中,就开始参加酒局,陈简舟和谢忱就是酒桌上见面的,两家当时在暗中较量,就从儿子开始比。”   林听说:“陈简舟没比过?”   “差不多,反正他那几天心情都不好,脾气也火大。”云旎不满道。   “什么样的人,连你家陈少爷都比不过?”林听很清楚陈家的实力。   陈简舟从小也是在他爹管教下长大的,从小就参加各种大佬酒局,很少有哪家公子哥还能在他手上得了好处。   云旎摇摇头:“我一向不爱去那种地方,除了给我家老爷子祝寿以外,朋友饭局还不错,酒局基本上没参加过。不过陈简舟说,当时谢忱就坐在他对面,长得一般,但才华还可以。”   “哦。”林听就当是在听故事,毕竟她对这种公子哥没什么兴趣,不是一路人。   “不过啊,我倒觉得陈简舟这家伙是嫉妒了,谢忱要是长得不帅,他能气成那个样子?”说罢,云旎还笑了下。   林听调侃道:“可不嘛,毕竟怕你跟着人家跑了。”   “他那是不信任我。”云旎道,“不过林大美女天天埋头学习,理科实验班的那个隐藏的竞争对手你还不知道吧。”   林听低眉想了想,说:“你说合城一高的那个理科年级第一?”   她也略有耳闻,虽然他们没有怎么正式见过面,但之前学校联谊篮球赛的时候,理科班还传过一阵轰动,说是合城一高的大佬也来了。   只不过她和云旎并没有看到,反而匆匆绕过篮球场,跑到食堂提前开饭了,毕竟卤肉饭很抢手的。   后来听说合城的赢了,为此,校篮队还加强训练了整整一周。   只不过看到谢忱正脸的人都觉得,这个大佬伙食不错,身上的腱子肉一大圈,还不停地朝一中啦啦队的女生抛媚眼。   导致江月一中理科班女生自那以后集体发奋学习,喊的口号都是“只要考不死,就往死里考过那个油腻男!”   结果不错,虽然联考第一依然是那个大佬,但一中理科班平均分直接碾压合城一高。   江月一中校领导得知这件事,拉下来脸要去请合城一高再来打一次球。   合城一高的领导气得半死,直接拒绝。   后来任何有两校联合比赛的活动,两家校领导宣传的时候都会特意强调,行为一定要绅士,最好还要选颜值才华皆有的人。   想到此,林听忍不住笑出了声。   云旎打了个响指:“bingo!省内联考,理科平台第一雷打不动都在合城一高,文科平台第一雷打不动都在咱们江月一中。后来他们打赌,今年省文科状元雷打不动是你,省理科状元就是隔壁学校的大佬了。”   “什么时候有这种赌注?”林听疑惑不解,“而且这和我们说的那个谢忱有什么关系?”   “哎呀你别管,他们闹着玩呢。”云旎接话道,“关系就在于,我打听到,那个大佬好像也叫谢忱,貌似就是那个谢家大少爷。”   林听丢了个石子,在小溪中央荡开一圈圈涟漪,道:“看来陈简舟说得对,谢忱长得不好看。”   云旎揉了揉肩膀,无所谓道:“谁知道呢,好看难看,反正别让我看到,不然都是一种灾难。”   “啧啧,你把这话对着陈简舟说一遍。”   “再见!”   *   夜幕降临,耳畔只剩下零零碎碎的风卷树叶声与从不停息的蝉躁虫鸣。   街上的几家小卖铺还亮着灯,在这黑暗的墙壁上投出一道光束,照亮一方道路。   林听和云旎拿着手电筒指着路,黑漆漆的路面看不清障碍物。   所幸天上的月亮皎洁,星河璀璨,还能指引方向。   几道小坡曲折蜿蜒,好不容易爬上了一个大坡,林听眺望了一下坡下,连带着无尽的山野和炊烟,绵延起伏,山峰上是闪烁的星群。   小镇的发展缓慢,慢节奏的生活与质朴宁静的生活气息看起来格外宜人,光污染也少,抬眼便是绿意,仰头便是繁星。   林听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她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   耳畔有远处火车飞驰而过的声音,一道亮光划开夜幕,架起高桥的火车轨道上传来阵阵轰隆轰隆声。   那是绿皮小火车,不过离这里也挺远的,只不过视线还是能穿过旷野直达高架桥。   两人收了心思,继续按照手机上的地址摸索前去。   这里离绿缇巷还是比较近的,只不过,这里更僻静一些罢了。   拐进一个巷子里之后,林听用手电筒找到了最后的地址。   上前拿钥匙开门,简单收拾了一下后,林听两人就躺在了客房的床上,懒懒地打了个滚。   外婆家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上了初中以后,她就基本上很少再回来了。   上一次回来,还是因为小学的时候外婆去世,自此,这里就彻底空了下来。   好在房子已经提前找人清理过了,住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云旎道:“这里的院子很宽敞,我做梦都想住在这里。”   “那可不,云大美女豪宅别墅住腻了,你才是真正体验生活的吧。”林听调侃道。   云旎搂着林听的脖子,一手看着手机,一边说:“哎呀,这还不是多亏了我的林大美女,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嘛。”   林听笑了下,起身观察着屋内的电器和灯泡,客厅内天花板上的灯泡还算白亮。   只不过屋外的灯泡已经有些发黄,电器老化还是很危险的。   “云旎,我去修一下灯泡,院子里的灯泡需要换一个了。”   说罢,林听在屋子里翻着抽屉,找出来一个螺丝刀和有且仅有一根的红蜡烛。   云旎:“需要我帮忙吗?”   “可以,但是……”林听抱着一堆工具起身,眉头微拧道,“差了一点东西。”   “什么?”   “新的灯罩。”   云旎起身,仰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时亮时灭的老灯泡,说:“不然明天再去买一个?”   林听叹气:“灯罩可以买,但是电器也要修,我需要电线切割钳,还有扳手,今晚如果不翻修一下电器,一旦老化,很容易短路烧掉。”   “去小卖铺买?”   “不用。”林听把工具摆好,看了眼手机,说:“再翻几个土坡去买就太晚了,我直接去隔壁借一下吧。”   云旎挽着她的胳膊道:“那走,我们一起。” 第07章   黑漆漆的房间内不时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还带着几个火星子闪现,狗叫声不绝于耳,仿佛是在痛斥这空气中弥漫不散的烧焦味儿。   咔哒一声,一道火苗突然绽放在这屋子里,映照出一张肥厚的脸颊和那异常丰满的唇瓣。   “汪哦——”谢小二猛地看到眼前放大的脸,受了惊吓往后退。   谢忱骂道:“你干什么呢?让你拿手机,你拿打火机?”   “这不是也挺亮的嘛。”苏寅琛笑了起来,玩的不亦乐乎。   谢忱:“………”   最后,谢忱终于在沙发上摸索到了自己的手机,开锁后,屋内才终于恢复了明亮。   苏寅琛顺着光亮刚要起身时。   谢忱故意把手机的光线收了回去,学着他刚才对谢小二犯贱的模样,把手机对准了自己的脸,在一片黑暗中突然打开,阴暗地爬行到他身边。   “我靠,谢忱你他妈有病吧啊啊啊!”苏寅琛连连后退到角落。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谢忱挑了下眉,没管他,拿着手机开始找电器短路的地方。   苏寅琛起身担忧道:“谢总,你说这要是爆炸了,咱们会有救吗?”   谢忱正低头认真地检查着电线,随口道:“嗯,直接火化,省事绿色,低碳环保。”   “………”苏寅琛哭丧着脸,紧紧抱着谢小二,语气恳求,“我草,谢总你别开玩笑,真会爆炸的话咱先走吧,小命要紧啊!”   谢小二挣脱了他的怀抱,摇晃着尾巴凑到了谢忱身边,垂着头闻着电线,似乎在帮他找问题。   苏寅琛在一旁滔滔不绝:“电器老化,你就不能早点修一下吗,找师傅来也行啊,我前两天看新闻,就有一家电器爆炸,一家人全炸死了,你说我明天要是上头条了,我爹是高兴还是难过啊。”   “高兴。”谢忱脱口而出,视线却没离开手机灯光所照亮的地方。   “谢忱,你他妈没有心啊啊!”   苏寅琛琢磨了一下,“不过也确实,我还没见过我爹为我难过的样子。我靠,悲哀啊,老子命好苦。”   “闭嘴,找到了。”谢忱不耐烦道。   闻言,苏寅琛立马收声,跟着向前走了几步。   他跟着大金毛来到了一处冒烟的插座处,蹙了下眉头,谢忱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捏住电线绝缘处,快速拔了出来,切断电源。   “放心吧,死不了。”谢忱起身去了里屋,在卧室里一阵捯饬,最后和谢小二一起拉出来一箱叮咚作响的工具。   苏寅琛凑近看了看,惊诧道:“呦呵谢总,你改行卖扳手了?”   谢忱有些头疼地抓了抓头发,黝黑深邃的眸子紧盯着这个工具箱,问:“会用哪个?”   苏寅琛一愣,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发出一声灵魂拷问:“你别告诉我,你不会修。”   半晌,他抬眼平静道:“要不断网几天,你戒戒网瘾。”   空气静止了几秒钟。   “………”苏寅琛傻眼了,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你信不信老子明天就走。”   谢忱毫不在意,单手抄兜,后背抵着木柜,说:“走呗,回去了不也一样戒网。”   苏寅琛人生两大劲敌,一是他爹,从没对他露过好脸色。   二就是谢忱,从没想过对他露过好脸色。   苏寅琛气得不行,扬言就要离家出走,刚到门口了,屋内还没有传来挽留他的声音。   最后谢小二跑出来了,扒拉着他。   苏寅琛一阵感动,就差用自己刚丰的红唇给他留几个专属印记:“没想到啊小二,你比你‘亲’哥好多了。”   谁知,谢小二下一刻直接径直绕过他,抬起前爪跳起来,一下把大门的门闩咬开了,哐当一声,冷风直吹。   两道修长的身影打在他身上。   两人逆着月光,让苏寅琛一瞬间晃眼,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名场面,差点就要跪下顶礼膜拜。   林听刚要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还没有碰到大门,门就已经开了,出人意料。   “你好,请问……”   苏寅琛凑近了一些,眼睛刚适应光,立刻眼前一亮,猛地转头大喊:“我靠,谢忱,美女妹妹找上门啦!”   云旎抱臂瞧了一眼,问:“那个人好眼熟。”   又是谢忱。   林听点点头,也有些不明白,她外婆家隔壁怎么会是谢忱,她不记得以前见过他们。   云旎说:“这院子里怎么比我们那里还暗?”   “八成也短路了。”   林听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乡下虽然基础设施并不太好,但这个年代基本上也都已经普及了灯泡。   这院子和她外婆家的环境差不多,按理说也应该有照明灯的,眼下一片黑暗,只能说是坏了。   苏寅琛单手撑着门,故作帅气的模样问:“两位妹妹深夜到访……”   云旎打断了这油腻的说辞:“打住,什么深夜到访?”   “那行,”苏寅琛面对女生时还是挺好说话的,“两位姑娘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身后,谢忱的头戴式耳机还挂在脖子上,他手里拿着一个扳手和一个螺丝刀,懒散地半扛在肩,蹙了下眉问:“是你们?”   林听现在一见到谢忱,就忍不住想到他的微信昵称,脱口而出:“又见面了,阳光开朗大男孩。”   谢忱:“………”   下一刻,谢忱上前一步就要关门。   苏寅琛挡在他前面,憋着笑说:“哎,谢总,人家妹子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   谢忱皮笑肉不笑道:“行,那你也滚出去。”   “哎嘿,谢忱你有没有眼力劲。”   林听上前抬手轻轻抵着门,眼神真挚地盯着他:“等等,我可以帮你修电器。”   谢忱动作一顿,掀起眼皮打量了一下她,道:“你怎么知道我家电器坏了?”   林听很自然地说:“猜的。”   “………”   “我也会修,不需要你帮忙。”谢忱说完就要关门。   苏寅琛毫不客气地戳穿:“得了吧,你会的话我还跑出来干嘛,还学广告居家好男人修电器。妹子,他骗你的,在女生面前装逼呢。”   谢忱:“………”   没把这货削了是他最大的错。   林听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   谢忱带着林听来到了一处冒烟的插座处,里面连着复杂的老式电视机电线,彩线交错掺杂,布满了灰尘,其中几根已经泛黄老化,绝缘层都已经破裂。   云旎和苏寅琛两人去点蜡烛照明,顺便把谢小二拉走,以防他咬到漏电的电器。   谢忱拿着手机给她照明,看着一团糟的电线,突然觉得,应该要提前清理一下:“那个,你先过去,我把这里简单收拾一下吧。”   “不用。” 本文来自企鹅裙五249〇8①92整理发布,加入我们看更多好文   林听专注地盯着那一团电线,从一旁的工具箱里拿出一个电线切割钳,熟练地拎起那一团电线,捏着几根发黑的线,慢慢剪断。   女孩披散着头发,长发微卷,侧颜柔和,神情认真。   明明只是个娇小的女生,却偏偏会做这种技术活。   谢忱忍不住问:“看起来,你对修电器还挺熟的,以前干过?”   “嗯。”林听没有抬头,手里动作不停,“跟我爷爷学的,偶尔修修家里的电器。”   “那你爷爷看来是个高手。”谢忱学着她的手法,默默记下来,之后也要抽空学了。   说起来她的爷爷,林听的话不禁多了起来:“业余的,我爷爷自己琢磨出来的,他以前做过木匠,手巧。”   谢忱道:“那挺好的,也是一门手艺。”   林听把剪切下来的破旧报废电线丢到一边,手机光照亮了她长长的睫毛,下面是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   但透过那双眼睛,谢忱仿佛看到了隐藏在其中的一股神秘而强大地韧劲儿和力量。   谢忱蓦地觉得有句话说得很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谢忱总觉得身旁的女生呼吸总有点急促,和白日里不一样,像是在害怕紧张。   “插座估计要换新的了。”林听交代着,“但是好在没有烧到电视和其他电器,这些废掉的电线我已经剪断了,剩下的只需要再换一个新的插座就行。”   “哦。”谢忱应了下来,半晌又说了一句:“谢了。”   林听一愣,忽的笑了下:“不用谢,我也是要报酬的。”   谢忱刚才的好感蓦地没了,这么直言不讳的吗?要报酬理所应当,那也应该在一开始就说清楚:“多少钱?”   “你觉得值多少?”林听忽的来了兴趣。   谢忱声线散漫道:“我先说,我卖瓜挣不了多少啊,你要是狮子大开口的话,就是把我卖了我也给不了。”   “那算了,”林听瞥他一眼,“不至于。”   谢忱追问:“所以你要多少?”   “………”林听掠过他,到工具箱里拿了几个工具,说:“我就借一下你的工具,我家电器也坏了,缺了电线切割钳,就算报酬了。”   她突然觉得,这位兄台有点沙雕。   “……哦。”谢忱顿了下,问了一句,“你难道不想要我的微信或者联系方式吗?”   一般来说,在谢大少爷眼里,能短短时间内如此频繁地出现在他眼前的异性,通常都有点图谋不轨。   林听沉默了,她看向对面少年的神情蓦地复杂了起来,试探地说了一句:“你要是想加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不是亲手把她删了吗?   这是因为良心发现后悔了?   听着她的语气,谢忱有种自己在要微信,但人姑娘不给却又害怕伤了他的小心脏的感觉。   最后稀里糊涂之下还是加上了。   谢忱按下电灯开关,屋内恢复了光明,云旎和苏寅琛已经唠上了,他们都是爱说话交友的人,所以自然很快就熟了。   林听也终于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苏寅琛感慨:“天呐,云旎,我感觉我们就是一见如故,我当时就有这感觉了,你难道没有感受到吗?”   云旎往后坐了坐,身体微微后倾,一脸警惕地望着他:“没有,而且我已经强调过了,我有男朋友,OK?”   苏寅琛毫不在意,大大咧咧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年轻人开放一点,你留我当个备胎也行啊,万一你男朋友以后渣了你,我还能替你报仇呢。”   刚好回进客厅的林听和谢忱听了这一番发言,都陷入了沉默。   云旎更是气得想动手,又转念一想,凭这家伙的嘴皮子,恐怕她要动手,他还要担心她的手会弄疼。   末了只翻了个白眼,起身就走。   林听暗暗戳了下身旁的少年,犹豫片刻说:“你朋友,是开玩笑的吧。”   谢忱很负责任地深吸了口气:“你放心,他就是嘴贱。”   但苏寅琛要是真敢这么做的话,他不介意把他的想法连带着他人一起扼杀在摇篮里。   云旎见电器已经修好,起身走到林听身边,问:“可以了?”   林听侧头笑道:“怎么,我办事还不放心?”   “那倒不是。”云旎回头对苏寅琛说,“行了,之后有机会再聊。”   苏寅琛立马接话道:“好嘞。”   谢忱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大哥,你好歹控制一下,眼里都快溢出来粉红泡泡了,没出息。”   “见了美女还要像你这样,老子大概要打一辈子光棍。”   林听拎着工具,很有礼貌地同他们道别:“夜深了,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来还钳子,谢谢了。”   “嗯。”   苏寅琛急匆匆地补充说:“明天我们两个请二位吃饭,就当多谢两位帮忙修电器了,怎么样?”   云旎应了下来:“可以啊。”   虽然苏寅琛这人很油,但人还不错,交个朋友也算不错。   更重要的是,可以趁机翘了明天的聚餐。   云旎对林听小声道:“明天李玥和张温言他们的聚餐我不想去了,这不是现成的理由吗?”   张温言一贯的沉默寡言,能想出来官宣聚餐这种事的也就只有李玥了。   林听则是微微皱眉,她其实不太想和他们有过多的交流,毕竟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但那个聚餐她其实也不想去。   云旎拉着她,笑说:“我跟着林大美女蹭一顿饭,可以吧。”   只是一顿饭而已,不吃白不吃。   苏寅琛胳膊肘顶了一下谢忱,咬着牙压低声音道:“谢总说句话,表个态呀,你家电器差点都爆炸了,不得感谢一下人家姑娘?”   谢忱感到无语,心想你要是真想追人家姑娘就直说,偏要拉他做垫背是什么意思,但最后还是说:“嗯,我请客。”   “没错,他请客。” 第08章   隔天四人在附近找了家饭馆,由谢忱带路,苏寅琛腆着脸凑近云旎找话题聊。   云旎本身也爱结交好友,她大半也觉得苏寅琛在开玩笑,也就和他聊了起来。   苏寅琛和云旎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慢慢放慢了脚步,林听瞧了瞧后面,最后还是加快脚步往前走了一些。   她望着少年的背影,宽大的白T恤松松散散地套在他身上,黑色大短裤刚刚到膝盖,修长的脖颈仿佛透着一股莫名的韧劲儿,清瘦却看起来格外有力。   谢忱很白,偏那一双黑眸盛满了冷意,只轻轻抛过来一个眼神,便令人下意识一颤,然后回想自己是不是惹了他。   林听忽的想起来那晚买瓜时,醉酒朦胧间,她仿佛看到了有星星坠落在少年的眼睛里,揉碎了的星子格外温柔。   那时候她觉得,这人还挺好的,虽然毒舌了一些。   他和张温言是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   更何况,昨天夜里经过云旎的洗脑,林听觉得,自己也应该都接触一些长相帅气的男生,了解一下他们的想法。   写文总是需要真实感的。加入晓说裙五2④9令81九②,还有最新完结韩漫日漫   谢忱微微侧头,面无表情地说:“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劳驾您看这么久,万一摔了可别怪我。”   林听闻言,换作以前她受到这样的调侃,绝对会立刻收回视线,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现在,她一反常态道:“哦,你长得帅,我忍不住。”   谢忱:“………”   我就知道,果然还是想对他图谋不轨。   林听问:“这算不算调戏?”   “!”谢忱玩手机的手蓦地顿住了,眼神里满是诧异。   这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老手啊,顶着一张甜妹的脸说着情场老手的话,这不合适吧。   “你对我有意思?”   林听直言不讳:“论颜值,你可以。”   谢忱把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老娘要是对你有意思,也是冲着这张脸去的,你就庆幸自己长得帅吧,能入老娘的眼是你的福气。   他们这才见了几面?她不是还有喜欢的对象吗?   这变心的有点太快了些吧。   而林听只是觉得,不用顾忌面子的感觉真爽,想说就说,想怼就怼,反正吃完这顿饭,好聚好散罢了。   反正他们不熟。   谢忱低声笑了下,说:“和你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是个渣男,你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林听脱口而出道,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宛若黑曜石的眼睛里闪着光,凝成一个点,干净洒脱阳光,一如弯月镇里的每一道风景,浑然天成。   林听蓦地扬唇笑了,反正她不亏:“巧了,我也挺渣的。”   谢忱收回了视线,目视前方,天高气爽,骄阳似火,绿茵环绕,没有多少人声鼎沸,更多的不过是夏日里的燥热。   “你要是渣,买瓜也不至于哭成那个样子。”谢忱一语戳穿她。   林听觉得没趣,干脆闭麦,毕竟这其中的的原因算是她的一个痛点,对一个不熟的朋友并不打算提起来。   谢忱见她不再说,油然而生一种胜利感,心情都愉悦起来了。   拐入一个胡同进入大街,几家小吃店都已经开了门,苏寅琛带着云旎买了一路小吃。   饭馆正是高峰期,人多位置少,好不容易找了一家火锅店坐定。   谢忱拿了几张菜单一一递给他们,看着苏寅琛的劲儿,谢忱没好气地拿菜单拍了他。   谁知苏寅琛压根也没在意,直接对着云旎,说:“云旎,你喜欢吃素的还是肉的?我给你推荐几样——”   苏寅琛偶尔也会来弯月镇度假,节假日的时候也会过来给之前的谢老爷子老太太送点补品。   偶尔想到外面吃了,就来这家火锅店。   前几年设施还比较老旧,火锅样式也单一,这几年游客多了,生意好了,设施也翻新了,但菜样依旧是那些,所以他也知道。   谢忱没眼看下去,坐下向后一靠,大剌剌地敞开两条长腿,双手自然松散地垂落在中间,静静等待着他们的点菜。   目光不经意间和对面的林听相撞,女孩眼眸亮晶晶的,杏眸圆润,披散着的长发衬得她的脸型更加柔和。   谢忱故作痛心疾首道:“虽然我知道自己长的好看,但我着实不知道自己已经帅到让你无法自拔的地步了,容易让我良心难安的。”   “………”林听道,“那倒不是,我就是觉得,怕自己点的多了,你卖瓜的那些钱就都被我吃了。”   谢忱嘴角微抽:“我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   “那倒不用,”林听想起来昨天谢忱一脸担心自己的卖瓜钱血本无归时、自己被卖了的神情,觉得有些有趣,“我怕你反悔。”   “没事。”谢忱抱臂放在胸前,气定神闲道,“你敞开了吃,该我请就我请,大不了最后付不起的时候,我——”   就在林听以为少年要说出“我付不起,但我就算把自己卖了也要付账”的时候,谢忱脱口而出的话让林听对这个卖瓜少年的认知再次刷新。   “我就带着你们逃单。”谢忱笑得很坏却又带着几分得意,后面的话更是令她一惊,“这事我熟,绝对抓不到。”   听起来像是惯客,经验丰富。   林听心里咯噔一下,果然陌生人还是要离得远一点,知人知面不知心。   哦不,他们算是只知面,其余全不知的阶段。   “行啊,”林听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脸兴奋道。   “那你记得拉着我跑快点,哦对,我还不能被抓到,不然一嘴瓢,我这人就容易说出来点出人意料的话。”   “就比如说,记错自己的名字,或者情急之下喊出来你的名字,毕竟我这人记朋友名字还是很熟的,要是把你供出来可就不好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敢跑,我就敢全招供。   逃单?不可能的。   小饭馆赚钱本就不容易,还能让你小子日日吃霸王餐?   原本林听只是在想要不要和他AA,不用他全请,毕竟几人并不算很熟,这样占人便宜有些不合适。   他年纪轻轻就出来卖瓜,想必家庭条件要比她还差,都不容易,谁也不为难谁,但没想到他人品有问题。   谢忱和林听正针锋相对之际,云旎和苏寅琛已经把火锅菜品点好了。   苏寅琛看了看他们两个,忽的神情怪异起来,压低声音问谢忱:“你什么时候和人家妹妹眉来眼去的?速度够快的啊。”   谢忱似笑非笑,用着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除了找对象脑子里就没装其他东西了?”   苏寅琛大为触动,低头反省了片刻:“次奥,我差点把辣椒忘了。”   谢忱:“……”   云旎也看戏般地推了推林听,问:“林大美女这是和对面的帅哥看对眼了?”   “没有。”林听立马否认,郑重道,“听起来很离谱,但是,我可能要为了老板娘牺牲一下了,不算多管闲事吧。”   云旎不明所以:“什么?”   林听从脑海中翻不出来一个词来形容,模模糊糊道:“做个间谍。顺便敲个墙角。”   毕竟如果能把这位大帅哥请过来做情感顾问和写文模特,她也就不用时常绞尽脑汁纠结男主角的感情想法了。   云旎:“………”   火锅摆上来的时候,林听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云旎瞥了一眼,便看到熟悉的三个字,张温言。   林听没说什么,拿了一张纸巾去了卫生间。   苏寅琛好奇打听:“怎么了?我看你朋友神情不太对。”   “没什么,”云旎不满道,“不过是个中央空调,以及一个风评不太好的高中同学。”   谢忱眼皮都没抬,似乎对这些事漠不关心,单手划着手机。   苏寅琛滔滔不绝地问着:“我靠,你们也还和高中同学联系?”   云旎说:“大哥,我们还刚高中毕业,那肯定联系,我们来这儿是毕业旅行的。”   苏寅琛更惊讶了:“我们也是刚高中毕业,真巧!大家都是同龄人。”   云旎有理由怀疑,这厮是为了套近乎故意说的,但是看年纪,的确都差不多,又都是高中毕业……   她猛地想到了什么,问:“你们不会是合城一高的吧。”   “你怎么知道?”苏寅琛眼睛瞪的老大了,简直就是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对云旎的感觉更亲近了,“不会是猜的吧?”   云旎似乎有些惊诧,看向一旁低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谢忱的目光更怪了。   如果他们真的是合城一高的,这位又叫谢忱,那他不就是令江月一中理科实验班都望而生畏的学神吗?   草,这什么运气,出来参加个毕业旅行,顺趟回了林听的老家,怎么就这么巧的遇到了那个高考理科准状元?   但是传言中,那位理科高考准状元明明是个身材有些臃肿走样的油腻男啊?   就算减肥爆改也不能这么快吧。   莫非是重名?   “对,我随便猜的,本市最有名的两所高中不就是合城一高和江月一中吗?”云旎解释说,“我看你们也很优秀,应该就是二者之一。”   苏寅琛这次脑子转得很快:“所以你们是隔壁的江月一中的?”   “嗯。”云旎喝杯茶,眼睛打量着那位正在玩手机的男生,颜值和成绩,不能兼得吧,她见过最契合的只有林听和张温言。   苏寅琛突然问:“哦对了云旎,还不知道你朋友叫什么呢,一直没来得及问。”   云旎下意识就说出来两个字:“林听,双木林,不听的听。”   话音刚落,谢忱玩手机的手蓦地一顿,鲜少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火锅,说:“都快熟了,你们不吃我就先动筷子了。”   说到吃的,苏寅琛显然更积极一些。   “怎么介绍要说不听的听。”谢忱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云旎说:“,字面意思,我朋友这人,不喜欢听话。”   “哦。”   还挺叛逆的。   *   洗手间,林听站在角落里,后背抵着墙壁,神色淡然:“班长,有事吗?”   电话对面传来一道依旧温润的嗓音:“今天中午聚餐,你和云旎不来了吗?”   “嗯,”林听一手百无聊赖地扣着墙壁,踢着脚,“我和云旎今天临时和人有约,还挺重要的,实在抽不开身,抱歉啊。”   对面沉默了片刻,犹豫着问:“是不是因为我和李玥——”   林听:“什么?”   “你不喜欢李玥?”声音中透露着迟疑,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张温言,你想听实话吗?”   手机对面的人沉默了,这一刻,答案两人都心知肚明。   “我知道了,但如果因为这个你不来的话,我还是会有点失落,我们还是好朋友。”张温言叹息了一声,很轻却又很重。   林听眼睛有点酸涩,她仰头看着天花板,咽下许多疑问。   为什么高中时期他那么帮着自己,为什么高考结束后主动邀请她来参加毕业旅行,为什么又特意选在她的老家。   弯月镇她只对张温言和云旎说过,他明明对她已经这么暧昧这么好了,却又为何在她决定主动捅破窗户纸的时候,看到你和她唯一厌恶的人在一起纠缠的模样。   她不是强硬要求他喜欢自己,只不过厌恶这种吊着自己却又轻描淡写的他。   林听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看得开,也许是自小期盼父母的陪伴与爱,但却一直落空后掉尽了眼泪。   那个时候她不过才小学,林听便知道了人生的第一个真理。   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值得自己掉眼泪的,没人会珍惜,唯有爱自己才是终生浪漫的开始。   林听:“当然,还是朋友。”   对面响起了一道热烈的笑声:“温言,你和谁在说话呀?是林听她们吗?”   “对,她们有事不来了。”   “那可惜了,我特意准备了蛋糕,要切蛋糕了,你快来吧。”   “好。”   张温言凑近手机,说:“那我先去忙了,你们也注意安全。”   “好。”林听干巴巴地应了一句。   张温言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李玥对林听来说,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嘟嘟——”电话挂断了。   林听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人生广阔,总会有新的风景。   *   她回到座位的时候,三人都已经吃了起来,落座时,林听似乎感受到一道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   林听没抬头,只是默默把手机放到一边。   云旎问:“张温言说什么了?”   苏寅琛马不停蹄接上:“男朋友?”   “不是。”林听扯了一个笑容,“我们班长而已,问我们聚餐为什么不去。”   云旎饶有兴趣地问:“那你怎么回的?”   “我说,临时有个聚餐,更重要。”   苏寅琛:“突然觉得自己被重视了。”   谢忱毫不犹豫地戳破:“人说重要是打圆场,你够自恋的啊。”   “论自恋可比不过你。”苏寅琛道,“介绍一下我哥们,合城一高就没有比这位更能装且自恋的人了,人送外号,花瓶。”   因为合城一高的鲜花都想往里插。   云旎在她耳畔耳语几句,大概意思是说,他们是重名的。   林听闻言,看向谢忱,似乎也想到了合城一高的那位大佬,只不过介于当时的传言,林听突然明白了。   这位大哥应该是和他们学校的大佬重名,但是实力并不怎么强悍,导致被人叫做“花瓶”。   林听印象中谢忱的身份应该是大腹便便的眼镜学霸男。   林听顿时有些佩服,在这种比较下挣扎下来,毅力可圈可点啊。   思及此,她举起饮料杯子对谢忱比了一下:“看来你也挺不容易的,干一杯吧,话不多说,都在酒,哦不,水里了。”   看着林听怪异的举动,云旎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自己闺蜜气急攻心,这是受了刺激!   而谢忱则是以为,林听因为表白失败而在发泄。   只有苏寅琛觉得,这妹子能处啊,竟然一眼看出来他兄弟以前挺不容易的!   随后,三人也默契地举起来杯子,和她碰了一个。   清脆得一声瓷杯相碰撞的声音,林听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高考已经都是过去式了,结束了也好。 第09章   天正明亮,风景正好,绿茵环绕,山清水秀,恰是精神最好的时候。   林听急匆匆赶着去接张奶奶家里的小孙子放学,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张奶奶和她外婆是好友。   如今子女在外,她一个人拉扯小孙儿不容易,这才主动帮她照顾一下。   何佳灿今年已经三年级了,但每天日常就是在自家门口的浅水滩游泳,放鸭子,捉小鱼儿,逮蝌蚪和青蛙,作业落下了一大半。   张奶奶无奈,就对林听说,如果可以的话,帮他补补习。   林听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应了下来。   两家离得近,小镇里的街坊邻居关系都比较好,相处也融洽。   而且照顾小孩子,应该不难吧。   林听在镇上的小学校门口等了许久,直到最后一个孩子离开,保安爷爷都已经锁大门的时候,林听才急着赶上去问还有没有其他孩子。   保安说已经转了一圈,已经没有人了。   林听一怔,她前两天才见过何佳灿,不可能认错,而且张奶奶不是说已经告诉他要等自己吗?   林听深吸一口气,去了门口的小卖铺询问,有没有见过他。   何佳灿其实在小镇算是比较出名的小孩子了,简称孩子王,脾气倔强,谁也不服,很聪明。   但却从不好好学习,浑水摸鱼却是在行,不过才十岁,就已经把小镇周围的大小山坡走了个遍。   因为他家的条件也很特殊,父母离异,他跟着父亲过,按辈分,林听要向他父亲喊一声舅舅。   所以镇上的人对他都有印象,只不过问了一圈,还是没有人见过。   保安爷爷说,当时见过这小子,去了小河沟那个方向,应该又是去摸鱼了,这个季节正是水涨鱼多的时候。   林听道了谢就赶了过去。   后面的几个大妈们闲着无事说:“这是谁家闺女呀?没见过。”   “像是老李家的外孙女吧,见她从绿缇巷那边来的。”   “都这么大了?”   “可不是嘞,和老谢家孙子一样大吧。”   “那老谢家的孙子是不是今年又回来了?”   “对呀,他家的地再不种就荒了。”   *   天边漫了一层薄霞,像是姑娘脸颊的腮红。   小河沟里的水已经漫到了膝盖处,某些深的地方,水可能要更深,但依旧清澈见底。   偶尔闪过一点极快的影子,便是这河沟里常见的手指长的小鱼儿。   夏日涨水,但这些年的水已经不如往年多了,顶多热了的时候降降温,下河抓个小鱼儿,捕个小虾。   林听沿着小河沟往里走,她找了跟又长又直的木棍,拨开繁密的草丛。   小河沟整个都沉浸在绿意中,驱散了夏日的炎热。   不久,她终于听到了一阵嬉戏打闹声,几人在兴高采烈地说些什么。   林听凑近了一些,几个小孩子围在一块大石头上,岩石发白,在一片绿意中却不显突兀,水中倒映着他们身影。   为首的男生却有些熟悉得过头了些。   “谢忱?”   闻言,说话声顿住了,穿着白短袖的少年抬眼朝她看过来,似乎有些意外。   不得不说,他们最近相遇的次数着实有些太频繁了。   “林听?”   此刻的谢忱正被一众孩子包围,他却漫不经心地坐在大石头上,踩着拖鞋踏进水里,悠悠然。   林听扫了一眼,一眼捕捉到那位在孩子中个子最高的小孩儿,手里拿着木棍,衣服上满是灰尘,就连脸上都挂着泥土,模样却是嘚瑟极了。   何佳灿见了林听丝毫不慌,反而说:“我不回家,我要抓鱼。”   谢忱则是看好戏似的,等着林听的反应,以她的性格,大概会哄着小屁孩走吧。   “行,”林听道,“那你不如教教我怎么抓鱼吧。”   何佳灿愣了愣。   林听笑道:“我还没抓过鱼呢,咱们一起,你帮我抓几条小鱼儿和虾,我可以帮你瞒着你奶奶,划算吧。”   何佳灿琢磨了一下,和其他几个小孩子面面相觑,最后仰着头,微微一歪,很嚣张得答应了。   沿着小河沟往里走,林听还挺好奇这河沟的上游是哪里,因为对这里其实并不是很熟悉。   两侧一边是镇上的小路,一侧就是高山,还有几家房子,依山而建,种着几颗歪歪扭扭的老树。   林听跟着何佳灿几人一起走,她在岸上,他们在水里,偶尔有几只鸭子跑了出来,嘎嘎直叫。   谢忱反而跟着他们一起摸鱼。   林听忍不住问:“你不是拐小孩的吧。”   谢忱仰头道:“那说不准,看有没有买的吧,价钱高的话我考虑考虑。”   他眉峰锐利,眼尾微微上挑,一双黑眸里满是轻佻的笑意,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傻气。   何佳灿嘘了一声:“有螃蟹。”   几个小弟在一旁紧张地围着他看,貌似他们几个人里就何佳灿会捉螃蟹,毕竟这东西夹人很疼。   林听看着他专心致志地蹲下身,一只手慢慢地摸着一块石头,一掀开,果不其然,是只掌心般大小的小河蟹。   何佳灿得意地把小河蟹捏在手心,递到林听面前。   林听:“你怎么知道那块石头下有河蟹?”   何佳灿不耐烦道:“那是因为我厉害呗,你快点拿着,我还要捉青蛙呢。”   林听看着长牙舞爪挥动着大钳子的河蟹,犹豫了一会儿,心说小心点应该不会被夹到吧。   伸手刚要去抓,一只手就已经先她一步抓了过来,谢忱懒懒道:“我先替你研究研究。”   何佳灿:“谢二狗,你连女生的东西也要抢?真混蛋。”   谢忱摁着他的头使劲拨弄一番,毫不在意道:“我就是想抢,怎么不服?有本事再抓一个去。”   何佳灿扮了个鬼脸,一溜烟带着小孩子们跑了。   林听看着他,说:“谢了,不过,我其实不怕河蟹,你把它放水里吧。”   她的目的不是河蟹。   谢忱笑了下,说:“知道了。”   随后就把河蟹重新丢进了水里。   林听看着少年冷白的皮肤和流畅的下颌线,想起来昨天正头疼的小说情节,打算引个话题:“你也会捉小鱼儿小虾吗?”   谢忱低声嗯了声,垂头聚精会神地盯着水下,似乎在寻找什么,他瞥去一眼,笑笑问:“怎么,需要我帮你捉个什么?小鱼还是小虾?”   看着少年自信张狂的眼神,林听慢吞吞吐出了几个字,“我挺想养蜈蚣啊蚯蚓一类的,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谢忱沉默了下,问,“你认真的?”真的有女孩子养这个?   林听诚恳道:“我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实诚。”   谢忱:“……”   随后,林听说:“其实捉不到也没关系,我知道这很难。”   她本意是要结束这个话题,但不巧的是,本意和实际背道而驰。   谢忱静静地看她几秒,赌气似的留下一句“等着”就开始弓着腰,上岸循着草丛和石头底下摸索了起来。   林听自我安慰,没关系,反正话匣子已经打开,“对了,你觉得像我这样的女生怎么样啊?”   喜欢蜈蚣蝎子蚯蚓一类的,毕竟她笔下的女主的确是这个性格。   少年动作一顿,抬眼好笑的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瞳眸上下扫了她一眼。   长相甜美,很纯,只不过喜好特殊了点,闭上嘴的时候,还可以看成邻家甜妹,“还行,毕竟挺实诚的。”   他心血来潮似的反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我这样的人怎么样?”   林听怕得罪他,万一后续不乐意合作会亏大,但她确实又不了解他,索性就说外貌,“我觉得你长得帅啊,看起来还会捉蜈蚣捉蚯蚓的,挺酷。”   “是不是和你绝搭啊。”   谢忱一副我都看透了的神情,眼睛里含着几分讥笑,搭讪见过,没见过喜好特殊的搭讪方式。   林听眼睛一亮,惊奇道:“你也觉得绝搭啊?”毕竟她构思的男女主就是要绝搭,男主可以安排一个这样的特质,“朋友,你帮我了一个小忙呢。”   谢忱:“……”   帮忙就帮忙,也不必刻意提小忙,显得我很没用诶。   “哦对了,你怎么和他们撞到一起的?”林听问他。   谢忱说:“说实话,今天张老太太在我这儿特意买了两个西瓜,让我监督她孙子不要再玩了。”   “你同意了?”   谢忱笑说:“为什么不同意?”   林听觉得,如果有人把他的西瓜全买了,他大概会替买家做牛做马。   嗐,他挺不容易的。   “我帮他辅导作业,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张奶奶该担心了。”   林听说完就要往里走把他们揪出来。   还没有走过去,谢忱就喊住她,说:“那小子脾气犟,你喊不动他,浪费嘴皮子功夫倒不如和他打一架,赢了,他绝对乖乖和你回家。”   嘶,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呢?   林听问:“那你怎么不上去和他打一架,带他回去,完成监督他的任务?”   只见谢忱双手插兜,一脸酷拽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打?”   “然后呢?”   谢忱很是没脸没皮地说出来三个字:“没打过。”   林听:“………”   大哥,你搞笑呢,你和小孩儿干架,还干输了?   “但是没关系,”谢忱笑说,“我们可以选择直接动手。”   林听来了兴趣,眼睛微眯,干脆也没了顾及:“哦,怎么个动手法,打劫放火绑小孩?”   好邪恶的想法。   谢忱语气漫不经心地说:“朋友,你这想法很危险啊,动不动这么邪恶,不好吧,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拐卖小孩儿。”   “哦,我其实也这么觉得,以后可以试试。”林听眨了眨眼睛。   谢忱:“………”   遇到对手了,年轻人,就不能找点阳光开朗点的职业吗?   谢忱一脸不正经地出主意说:“你拿着手里的棍子,和他大战三百个回合,然后转身就往家里跑,他绝对跟着你回去。”   林听看着手里的棍子,点点头:“嗯,挺有道理的。”   谢忱:“那必须的。”   “所以你来吧。”   谢忱:“………那我不干。”   林听也说:“我就是监督作业的,你监督的是人,懂了吧。”   “懂了,”谢忱说,“你把作业拿过来,让他在这里学也不是不行。”   “……很有道理。”   半个小时后,林听把何佳灿小朋友的课本和书包全部拿了过来,顺便带了一瓶花露水。   何佳灿看着抓了一瓶的鱼虾青蛙,又看了看手里的书包作业,以及旁边小弟们的窃窃私语,陷入了沉思。   “姐姐,我错了,我现在就回家。”何佳灿小朋友欲哭无泪。   林听换了一双拖鞋,拿着手电筒在水里认认真真地观察着小鱼儿,说:“那不行,我没玩够呢,你快写,写完姐姐给你纠错。”   旁边的谢忱也不禁沉默了,感情她是林真听呐,主打一个听劝是吧。   “我不想在这儿写,太烦人了。”   “那不行,你说你打死都不回家的。”   “可是我奶奶……”   “老太太说了,听姐姐的。”   何佳灿委屈的一批,可怜兮兮地求助谢忱,谢忱耸了耸肩,得得瑟瑟的比了个口型说,你加油。   “你这是拐卖!”何佳灿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接耍赖皮似的大哭大喊道:“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拐卖小孩儿啦!”   谢忱寻思着毕竟是女生,面对这种场面大概还是应付不过来。   刚要把这小子拎下来时,林听却从容地一笑:“不就是比嗓门吗?谁不会啊。”   说完,林听深吸一口气,用着比他大了几分的嗓音喊道:“来人啊,救命啊,有人碰瓷啦!”   谢忱:“………”   何佳灿:“………”   这一嗓子下去,半个林子的鸟儿都惊飞了,扑扇着翅膀惊叫一声离开。   日暮之际,何佳灿气得直说:“哪个漂亮姐姐能像你这样大嗓门喊啊?”   “巧了,你林听姐姐就是。”林听毫不客气地笑了下。   何佳灿:“你是不是有那个社交牛杂症。”   林听笑道:“对,刚练出来的,你要是觉得不过瘾,咱们直接去大街上再比比,看谁喊得厉害。”   一旁的谢忱说:“如果二位真要这么比的话,那在下只能为二位拉个二胡,献丑助兴了。”   林听:“……”   何佳灿:“……”   这倒不是说笑,二大爷家里的二胡都已经传授给了谢忱,何佳灿无比确定,当街拉二胡这种事,谢忱这逼干得出来。 第10章   回到家的何佳灿脚下生风似的,一溜烟就背着书包钻进了卧房。   可惜,这门没锁。   张老太太特意多炒了几个菜,说什么也要他们两个留下来吃一顿。   谢忱也没拒绝,林听本来就是要留下给他辅导作业,自然也同意了。   张老太太留着一头长发,如今已经是一片银白,虽然年纪大了,但人还是很硬朗精神,不然也镇不住这小屁孩。   偶尔还会去镇上搓个麻将,能干能乐。   “三三啊,你妈还没有回来?”张奶奶端着一盘青椒炒肉过来问。   林听起身帮忙,说:“嗯,他们很少回来。”   自从外婆也走了之后,李周丹女士也很少回来了,因为这儿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家了。   张佳枝老太太叹口气:“没事,有空再来,你替你妈妈多留在这儿几天,好好放松放松,你也有多少年没回来了,我记得上次见你,你才和灿灿一样高。”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多住一段时间。”林听说,“小时候的事都快忘了。”   谈话间,谢忱拉着何佳灿出来,告状似的说:“三奶,你孙子又不听话了。”   何佳灿反驳:“不是的奶奶,谢忱哥欺负我!”   张佳枝老太太闻言,掐着腰狠狠瞪了一眼何佳灿,说:“你个熊孩子,整天就知道撒谎偷玩,知道多麻烦你哥哥姐姐?还不快去洗洗你的手,看看脏成什么样了?”   何佳灿委屈了,一言不合就坐在对面,似乎很是不满地低着头。   张老太的嘴皮子功夫很厉害:“你一天天就知道出去玩,就不能像你哥哥姐姐学学?”   何佳灿道:“谢忱哥说我的奥特曼打不赢他的怪兽,我说他骗人,奶奶,你评评理,奥特之父怎么可能打不赢哥斯拉?”   林听愣住了,看了眼谢忱一脸无所谓淡漠的神情,脑补了一个画面。   他当着小孩子的面戳破,小屁孩,这个世界上没有光。   突然好想笑。   张佳枝老太太摆弄着饭菜,说:“那他跟你一样没用,连怪兽都打不赢,还之父呢,之母都不行。”   谢忱手肘撑着桌子,双手交叠顶住下巴,一脸散漫地附和道:“对啊,你的奥特之父太菜了,我站迪迦。”   何佳灿转头问林听:“姐姐,你说,是奥特之父厉害,还是迪迦厉害?”   谢忱也忍不住转头瞧她,似乎把最终的决定权交给了她:“那你给评评理呗。”   林听沉默了片刻,默默说出来几个字:“我站赛罗。”   何佳灿:“……”   谢忱:“……”   林听觉得这个话题在进行下去,就该变成你相信光吗?   最后的结果要么是谢忱重拾奥特曼之梦,要么就是小孩子的童年梦彻底破碎。   幸好最后,张老太把话题打断了,何佳灿小朋友的脑袋也挨了一筷子。   张老太突然说:“你们两个都已经认识了?”   谢忱吃得很香,说:“嗯,前不久刚认识。”   林听:“对,偶然。”   张老太感慨:“你们两家离得那么近,怎么就现在才认识。”   谢忱实话实说道:“其实我也觉得很离谱啊,小时候,李老太太还给我买糖,但我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孙女。”   张佳枝纠正:“外孙女,你李奶奶什么时候有儿子了,只两个闺女。”   “哦哦,”谢忱蹭饭丝毫不慌,“的确是。”   林听:她来弯月镇的次数掰着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自然认识不到。   她问:“谢忱,你经常在这儿住?”   “算是吧,小时候经常,后来也就寒暑假了。”   林听道:“那挺好,可能是我小时候来的时候太小了,记性不好,几乎完全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谢忱笑说:“那叫失忆吧。”   林听顺着他的话心不在焉地说:“有可能,大概是我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刚好脑袋着地,去医院抢救了三天三夜后,砸失忆了吧。”   谢忱:……我真该死啊!   何佳灿一听,这怎么感觉要比奥特曼还厉害?   干饭干饭。   *   饭后,林听和谢忱拎着何佳灿就进屋,辅导作业开始。   林听见他也不走,很真诚地说:“没想到你这业务还挺广的嘛,买西瓜,送全套服务啊。”   谢忱大剌剌地敞开腿,坐在何佳灿有些混乱的床上,双手往后撑着床,仰头看天花板说:“还行,毕竟本店只讲究一件事,顾客就是上帝,增加回头客嘛。”   少年的头往后放松仰着,手却撑着不躺下,更显得他白净的脖子上,喉结更加突出,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它滚动了一下。   林听好奇问:“那如果有人把你的西瓜全包了,你是不是就要卖身了?”   谢忱坐起身,懒懒散散地说:“怎么?你要买?”   “我好奇问问。”   他认真想了想,意味深长地一笑,说:“也不是不行,不过,要挑人。”   林听也笑了,说:“那可不可以做不正经的事?”   此话一出,就连一旁安静写作业的何佳灿也不禁停下笔,惊愕地回头。   谢忱明显也一愣,但还是应了下来:“多不正经?”   “少儿不宜的可以吗?”林听期待地问道。   何佳灿和谢忱对视一眼,立马扭头写作业,他第一次觉得能够置身事外地写作业是件这么好的事。   “那个,我写作业,你们不用管我。”   “何佳灿,要不我替你写会儿吧。”   而谢忱也是第一次有种想要替小孩做作业的感觉。   “我不用,我爱学习,学习爱我!”   “………”   谢忱垂下眼眸,下意识地抱臂在身前,单手摸着下巴道:“你……认真的?”   林听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的怪异,不假思索道:“不然呢,不是少儿不宜的事,我还用得着你?直接拉着何佳灿就去了。”   何佳灿吓得直接起身说:“那个,林听姐,我去上个厕所。”   谢忱:“……”   他掀起眼皮打量了一下林听,灯光下的女孩长相精致,柔和的脸型,披散着的头发和额前的空气刘海衬得她元气清纯,一双杏眸更像是落了星子似的。   也不是不行吧,但是,这样的甜妹怎么能说出这种虎狼之词?   他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可以吧。”   她坐在何佳灿的凳子上,和谢忱面对面说:“那你觉得我可以吗?”   谢忱:“………”   果然,他没有理解错,就是这个意思。   “你确定?”   林听肯定道:“对啊,怎么?我不行吗?”   谢忱单手撑着下巴,陷入了沉默。   林听说:“我这次买瓜不用你打折,行不?”   “这不是打折的问题。”   谢忱直视她的眼睛,偏偏她那双眼睛里满是渴望,直接给他干沉默了。   “我成年了,可以负责。”林听直言不讳。   他比划着手势,心想,虽然自己有时候的确也有不正经吧,但是这么直接的也是第一次见,直接让他成了被动方。   最后,他狠了下心:“行,那就来吧。”   林听笑了下,说:“我还没买你瓜呢。”   谢忱:“………”   头一次觉得听见西瓜很坏心情,姐姐,你都已经说出那种事了,还说西瓜干嘛?   谢忱道:“但我事先说好,我可不是很随便的人,这种事我也没经验。”   “放心,没经验可以慢慢培养嘛。”林听安慰道,“以后可以多尝试尝试,很刺激的。”   谢忱:“………”   靠,这合适吗?合适吗?逼良从娼啊!   林听看了看时间说:“那一会儿你跟我走吧。”   “今晚就开始?”谢忱有些吓到了。   林听一本正经道:“提前讲一下细节,不是很正常吗?”   谢忱:“……正常。”   借口跑到外面上厕所的何佳灿小朋友怕极了,这都不避着他的吗?   他才多大啊!   脑海里不禁回忆起今天林听劝他回家时候说的话。   “哦对了,还有,”林听堵住了何佳灿接下来的话,笑得人畜无害道,“知道姐姐未来最喜欢的专业是什么吗?”   “什么?”   “法学,主打一个判人无期,或者医学,主打一个精准下药,在法律范围内合理报复。”   何佳灿:“………”   她好狠。   又不禁想起来以前某个自恋的沙雕老哥。   谢忱:“何佳灿,对你哥哥我该换称呼了。”   何佳灿:“叫什么?大拽逼吗?”   谢忱:“不,叫小帅。”   何佳灿:“………”   你2B吧。   何佳灿问:“那你说何佳灿比谢忱帅。”   谢忱沉默了片刻,笑得不行,说:“那不行,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   何佳灿:“………”   气得他直接跑到张佳枝老太太那里讨说法,说谢忱哥说他丑。   张老太叹口气,安慰他说:“没事,咱丑就丑点吧。”   “………”何佳灿委屈得不行,“他还让我叫他小帅。”   直接给孩子委屈哭了,张老太没办法,最终找到了谢忱。   张佳枝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嘴皮子功夫可不落下,镇上也没几个人敢和老太太搞骂战,更是出了名的护犊子。   就在何佳灿以为自己亲爱的奶奶要为他报仇时,张老太把何佳灿推了过去,说:“小忱,你看看有什么变帅的办法给灿灿用用,他闹得不行。”   何佳灿:“………”   就这样,何佳灿跟着谢忱吃了一个星期的西瓜。   谢忱说越吃越帅,何佳灿小朋友竟然真的信了。   此刻回忆结束,何佳灿觉得,他俩锁死也不是不行,都不正常,锁死以后互相折磨,别来折腾他就行。   似乎认定了这个决定,何佳灿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第11章   当谢忱忐忑不安地回了绿缇巷时,他的神情不时打量着走在前面的林听,觉得玩笑归玩笑,要是搞不好真对人家产生了什么心理伤害可就不好了。   虽然现在看起来他更像是受害者。   夜风很凉,扫除了一整天的疲惫,悠远宁静,站在一个小土坡上眺望远方,满目绿野山河。   林听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搭话:“你以后想去哪里上大学?”   谢忱低声应着:“国内的名校怕是无缘了。”   总归是要出国的。   林听顿了顿,看来是没考好,她安慰道:“那没事,我觉得自己也不一定行,有个大学上就不错了。”   谢忱也低下了头,看来她没考好,要不要换个话题?   “那你想好之后的专业了吗?”他问。   林听说到这里,眼睛有些亮光,宛若天上闪烁的星,淬了点笑意,说:“嗯,已经有了个目标。”   “那挺好。”谢忱单手抄兜,一手拎着外套披在肩上。   他看了眼穿得比较单薄的林听,犹豫着要不要绅士地把外套给她披上,但是他们之间没有明确的关系。   即便她发出了邀请,也不能冒昧越界。   谢忱清咳一声。   还没说话,林听就说:“感冒了?把外套穿上吧。没想到你看着挺健康的,抵抗力却不行。”   谢忱没脸没皮地问了一句:“耽误你做事了?”   林听琢磨了一下:“可能有点。”   毕竟沟通分享想法确实挺费嗓子的。   谢忱:“………”   “没事,我们年轻人恢复的快,等一两天也没事。”林听说,“你记得多喝热水。”   谢忱默默把外套穿在外面,松松散散地搭在身上,挡住了他宽肩窄腰的身材,他闷闷道:“哦,我习惯喝开水。”   乍一听好像没毛病,再细细一琢磨,林听:“嗯?”   开水……好癖好。   林听也接一句:“建议喝岩浆。”   谢忱:“………”   半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拐进了一个巷子,离路灯很远,眼前基本一片黑暗,林听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摸黑走夜路确实不是很容易,更何况是对她,这种幼时得过恐黑症的人。   林听说:“你怕黑吗?”   “不怕啊,”谢忱鲜少地挑眉问,“你怕黑?”   林听淡淡道:“倒也不是,我担心你害怕,提前问问。”   提前问问……这是怕他晚上熄灯的时候紧张还是怎么地?   “那你多虑了。”   忽的,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相触的一瞬间,谢忱的胳膊犹如触电般一阵微麻,心跳加快了一些。   旁边林听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个,我觉得你有点怕,我还是扶着你比较好。”   谢忱:“……”   他自然也明白了,反手准备拉她的胳膊时。   忽的顿了下,把这一只运动服外套的袖子脱了下来,反手握住林听的胳膊,肌肤之间隔着一层薄外套。   林听道:“果然还是怕了,没事,你拉着我吧。”   少年气笑了,任她嘴硬,兀自往前走。   隐藏在云层后的月亮时不时露个面,忽而阴暗忽而光明,变化多端。   有月光时,林听便看见少年清瘦白皙的小臂,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她的胳膊,相接触的地方像是贴了暖宝宝似的,暖意直透心底。   这人看着挺高冷不着边际,说起话来能气死个人,但总归他心肠不算坏。   到了绿缇巷的老房子区域,两人就这么站在小土坡上,今夜月光白净皎洁,像是诗词歌酒里的玉盘,只可远观。   林听说:“其实我买不了你全部的西瓜,但我有个主意帮你卖掉,你觉得怎么样?”   谢忱饶有兴趣地问:“行啊,说来听听呗。”   林听眼睛骤然一亮,说:“我觉得你长得很帅。”   谢忱嘴角微扬,心说,果然不出我所料。   这姑娘也是见色起意对自己情根深种了吧,话不过三就已经露出她真实的面目了。   还是早点断了她的念想比较好。   谢忱刚开口:“我知道,但是吧……”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做我的模特?”林听说,“我帮你宣传宣传。”   最近打算试试现在正流行的自媒体,说不定做好账号后就能赚点外快,可以借着卖瓜试试水。   如果做好了,就当自己做了个好事,如果不好,就等于见了成功他妈,失败。   至于写小说的模特,林听也想好了,贸然提出来肯定会很怪,但是如果能借着拍摄短视频的机会,他们之间也就能加深沟通了。   谢忱沉默了,外套已经搭在了他肩上,他两只手松散地掐着腰,问:“你说得少儿不宜的事不会就是这个吧?”   “对啊。”林听点头,一脸正经单纯,“不然你以为呢?”   谢忱在心里骂了一句我靠,大哥,谁家姑娘理解力能和你一样啊?   砍价说成讨价还价,少儿不宜是直播卖瓜?   偏生长得又挺清纯,谢忱有理由怀疑,她绝对是故意的。   “没什么,”谢忱偏过头看向月亮,说,“但我不理解,这怎么少儿不宜了?”   林听很认真地解释:“少儿不宜参与,影响学习和身心发展,我很严谨的,请不要怀疑我。”   谢忱:“……”   满级理解,是我思想龌龊了。   她刚想要开口再说一句,但甫一开口,却忽的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称呼他,直接叫名字有些奇怪,那就用他们班级经常互相称呼的方式。   “小谢……同志,你不是会拉二胡吗?”林听道,“你可以拉二胡卖艺,我免费帮你拍摄,怎么样?”   她发誓,她只是想蹭个颜值,如果谢忱做了网红,不知道会涨多少粉丝呢。   小谢……同志……   第一次见这称呼还真是别致,话题怎么突然就越说越红了? 每天更新BGBLGL文,还有肉文,搜索Q群号码⑤24九081九②   谢忱凑近了一些,月光映照在他的侧脸,勾勒出清晰锋利的弧线。   他笑问:“小林同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拉着我创业?”   林听心中坦荡,仰头对上他的黑眸,笑说:“主要觉得你是个人才,来我们创作团队,给你个主演,怎么样?”   谢忱抱臂,懒洋洋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惜才的嘛。”   “那必须的。”   林听不管,反正老板是她就行。   谢忱睨了一眼笑得人畜无害的林听,白净圆润的脸庞,鼻梁高挺,眼睛很亮,仿佛有银河倾落其中,干净澄澈。   但他总觉得,这姑娘一副乖巧可爱的皮囊个,藏着一股韧劲,以及一肚子算计。   就比如现在,她大概是考虑着怎么说服自己给她打工吧。   少年拉胯地举着双手,表示打住的意味,说:“行,那我考虑考虑,如果可以,我发你信息。”   “没问题。”   林听忍住喜悦,刚转身准备离开时,身后的人叫住了他。   谢忱抱着胳膊,侧身靠在一棵树上,逆着月光,松松散散地站着,下巴指了一下她,唇边始终噙着一点笑意,说:“你那个称呼,还挺别致,同志。”   他特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像是在慢慢咀嚼欣赏。   林听恍然大悟,大方一笑:“哦,大概是我对咱们中国共产党爱得深沉吧。”   *   苏寅琛把谢小二圈进怀里,两只手绕过他全神贯注地打着电动游戏。   一边投入游戏,视线不肯挪开半分,另一边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我草,好牛啊,你俩都是人才。一个对祖国爱得深沉,一个对党爱得深沉,都他妈是好同志。”   谢忱拿了换洗的衣服就要往外去浴室,毛巾搭在肩上,不耐烦地说:“啊对,就你一个汉奸,行了吧。”   他当年属实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有人比他还红还正,谢忱觉得自己有点愧对那声同志了。   他们要是真成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天安门升国旗,然后在国旗下庄严宣誓,不然都对不起这么红的台词。   苏寅琛越说越起劲:“我算看出来了,这姑娘八成对你没兴趣,谁家暗恋的姑娘能对喜欢的男生喊同志?下次再见面,你直接喊她哥们,你俩拜把子得了。”   谢忱也忍不住气笑了:“怎么?还从革命友谊转变铁兄弟?”   “那多好了,省事,你也不用担心人家对你有想法了。”   苏寅琛抬眼打量谢忱一眼,说,“啧啧啧,头一次有妹子对忱哥的皮相无动于衷,真是好妹妹啊。”   “这妹妹是不是还要进大观园?”谢忱白了他一眼,拿了内裤就往外面的浴室走。   苏寅琛喊道:“那他妈是林妹妹!”   但谢小二叫了一声,苏寅琛猛地反应过来,我草,好像就是林妹妹。   苏寅琛把游戏机往旁边一扔,也准备收拾收拾去洗澡,忽的一愣,他是不是没有带内裤………   “靠,忱哥,你有内裤没?借我一条。”   闻言,气得谢忱在浴室里面破口大骂:“苏寅琛,你他妈变态吧!”   “不是,忱哥,我说新的,新的OK?我有变态成那个样子吗?”   “汪汪——”   “谢小二,你过分了。”   ……   隔壁的云旎抱着一个玩具娃娃在床上躺着,见林听回来,她迫不及待地起身问:“怎么样?那帅哥同意没?”   “难说。”林听想了下,手指微勾比划了一下,“不过嘛,九九成。”   云旎竖了个大拇指道:“林大美女厉害啊,创业团队又多一个。”   林听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洗澡,说:“其实也还行吧,我们年轻人,就是要多闯一闯试一试,找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但我主要还是为了写文,卡文很痛苦的。”   手机信息响了一下,云旎低头翻看,说:“听听,苏寅琛那个傻缺非要加入我们。”   林听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反而说:“我觉得可以,不过要看看他愿意做哪些活了。”   后勤,文案,剪辑,还是资金。   “他说都可以,”云旎抱着娃娃,手指飞快地在手机键盘上敲着,“只要能加入就行。”   林听说:“可以啊,挺积极的,你觉得呢?”   “都行,反正我卖艺。”云旎开玩笑地说,“他说还想好了我们以后团队的名字。”   “嗯?名字都想好了?”林听有些惊讶。   “TNB。”云旎下意识念了出来。   林听先是一惊,感觉还挺高级的样子,有点出道的味儿了。   她满眼期待地又追问:“什么意思啊?”   云旎看完聊天记录后瞬间无语,黑着脸说:“‘太牛逼’大写组合,他说符合咱们气质。”   “……”林听,“踢他出圈吧。”   “好主意。”   其实这次创业不过是他们的一个想法,云旎本就是艺术生,以后少不了和镜头打交道。   而林听又擅长捕捉镜头,拍摄美景,索性两人就尝试着发一些日常,也算是记录了。   林听的账号已经更新到她们来弯月镇了,所以如果加上这里偶遇的卖瓜少年,帮他解决一下卖不出去的难题,也算好事一桩。   “明天又要去抓拍了。”   林听活动了一下手腕,忽的看到自己白皙的胳膊,想起来今晚经过那条黑胡同时,令人心跳的触动。   挺别扭的。   云旎叹气在床上翻了个滚,道:“听听,你说苏寅琛这人是不是犯贱?大晚上拉我斗地主?什么毛病。”   林听噗嗤一声就笑了,拿着睡衣就往外走,留下一句:“我觉得不错,你牌技好,赢他几把,我估计之后他就不会找你了。”   “得了吧,”云旎头疼道,“这家伙就是纯属闲的了,而且我可不想赢他,他这人是越挫越勇。”   “没脸没皮吧。”   林听笑说,拉上门的时候,林听觉得自己说得有问题。   没脸没皮不只苏寅琛,还有谢忱。   少儿不宜他肯定想歪了,都不正经。   云旎忽的来了一句:“其实吧,听听,你要是真想知道你的男女主角在想什么,干脆去谈个恋爱,不是一了百了吗?”   林听动作一顿,琢磨了下,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只不过对象是张温言,现在结束了而已。   云旎说:“我倒觉得,以你的魅力,拿下那个帅哥也不是难题,到时候有什么话题不能聊?”   少儿不宜了啊。   林听抓了抓头发,说:“得了吧,我这刚失去暗恋对象多久啊,更何况人都看到我当时表白失败的场景了,现在变心,显得我有点渣吧。”   “渣什么?”云旎伸了个懒腰道,“现在有几个人是真的一生一世的?体验一下而已嘛。”   “可能我的恋爱观和当下不一样吧,”   林听想了想说,“我还是觉得谈恋爱是要真心付出的,至少不能不明不白浑浑噩噩过了这一段时间吧,那样对两个人都不公平。” 第12章   隔了几天一大早,谢忱就接到苏寅琛催促的电话。   他单手拎着刷牙杯,一手拿着接通的手机,头发有些凌乱,但他没管,只是百无聊赖地盯着面前的镜子。   电话里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苏寅琛扯着嗓子喊:“谢忱,你再不出来,哥几个可就不带你打球了。”   “不打可以啊,”谢忱嗤笑一声,“那你以后自己和陈泽一组吧。”   “哎嘿,”苏寅琛的语气放软了一些,笑说,“谢总别这么绝情嘛,陈泽和李江涛都来了,咱们几个出来吃一顿呗。”   手机里传来一阵笑闹声:“谢总这是忙着基因研究的大事呢吧。”   “那可不,以后餐桌上没谢总亲自播种的饭后甜点,我都不带吃的。”   谢忱:“………”   苏寅琛嘱托:“我们就在镇上不远的KTV里,你知道的那家,快过来吧,对了,陈泽这家伙有女朋友了,今天也过来,你赶紧的吧。”   谢忱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决定换身衣服。   毕竟和兄弟开玩笑可以,但是有外人在场,总不能因为自己拂了面子。   这些事,他高中应付酒局的时候,就悟得差不多了。   拿出一套运动服,宽松的外套松散地套在身上,衬得他清瘦却又不失力量,露在外面的脖颈修长白皙,喉结突出,黑T干净利落,长裤松散地拖着鞋面上,白色运动鞋。   收拾好后,谢忱手指绕着钥匙,往镇外走。   少年走得很随意,并没有直挺背,但偏偏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和坦荡阳光。   林听刚把衣服晾在楼顶,不经意地一瞥眼,恰好看见一身休闲装离开的背影。   松松垮垮的懒散模样,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如此耀眼的画面就该配上这样闪烁的少年。   但是他一身休闲装真的好像校服,倏的把她拉回高三似的,林听心一紧,差点以为上学要迟到了。   等到反应过来时,云旎已经在楼下喊她的名字了。   “林大美女,我们再不走,郑佳雯同志就要紧张死了。”   “哦哦,来啦。”林听转身换了一套裙子,忽的问,“云旎,佳雯是不是穿小吊带了?”   “她倒是有这个意思。”云旎抱着胳膊,朝老树上一靠,悠然道,“不过嘛,她不敢。”   林听一看就明白,调笑道:“云大小姐是不是威胁我们佳雯,敢穿小吊带见男朋友,就把她五花大绑起来?”   “有那么严重吗?”云旎浑然不觉。   林听:“………”   “反正,这次我站你。”林听笑说,自己好朋友的幸福自然由她们来把关。   云旎打岔问:“林大美女准备什么时候把隔壁的帅哥拉过来给我们做模特?”   林听叹了口气,仰天感慨道:“他好看是真好看,但是心性高也是真高,我今天再旁敲侧击一下,如果不可以,就叫我死了这条心,如果可以,请给我一把火助力!”   云旎:“………”   江月一中校领导要是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宝贝疙瘩是这个熊样子,大概要沉默吧。   大哥,你好歹稳重一点啊。   *   郑佳雯背着可爱的毛绒小挎包,画了个淡妆,牛仔裙加短袖,脸颊红扑扑的,一见到林听和云旎后立马哭丧着脸扑过去。 H文清水文都在七饿裙把⒈4巴以流96③整理发布   她和两人不在一个学校,但和林听是很好的小学初中同学。   由着这层关系,郑佳雯和云旎也算是朋友,性格上也合得来。   见两人慢慢悠悠地走过来,郑佳雯埋怨道:“两位大姐,你们再来晚点,我就要原地去世了!”   云旎扬着下巴,啧啧道:“你这不行啊,就这点魄力?”   林听也笑说:“怕什么?大不了就鱼死网破,你尬他也尬。”   郑佳雯:“……”   云旎:“……”   林听看了眼时间,他们约在小吃街附近的KTV,现在正是人多之际:“那我们走吧,速战速决。”   云旎戳了戳郑佳雯,压低声音道:“知道咱们林大美女什么时候会说这种话吗?”   郑佳雯顿悟:“和数理化相爱相杀的时候。”   云旎:“啧啧啧,一般都会杀红眼。”   林听:“………”   她有这么可怕吗?   刚要往包间走得时候,郑佳雯忽的拉住她们,小声说:“对了,那个我其实没有告诉他我的真实性格,你们记得帮我演一下。”   林听会意,调侃道:“对对对,我们绝不会说郑佳雯大大咧咧像女汉子。”   云旎补充:“也不会说郑佳雯饭量极大,一顿三碗大米饭。”   “还有你最爱的兔兔,麻辣兔头少不了。”林听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郑佳雯:“……”   林听搂着她的胳膊,说:“知道了,放心吧,三碗大米饭都是我吃的。”   云旎也道:“麻辣兔头我也爱。”   郑佳雯:“我是不是要热泪盈眶?”   *   KTV包间内已经切了歌,苏寅琛特意切了一首情场必备《勇敢爱》,跟着就开始唱,丝毫不顾及其他几人的死活。   陈泽头一次这么紧张,他故作轻松地端起了一杯水,手微微发颤,微笑掩饰尴尬,仰头就往嘴里灌,喝一半,漏一半。   李江涛感慨:“呦,头一次见陈总这么喝水。”   谢忱说:“漏水器吧?您这不行,人人照陈总这么喝,干脆也别节约用水了,直接从源头解决,灭人吧。”   陈泽:“………”   李江涛开了一瓶啤酒,递给陈泽:“喝吧,比水管用。”   谢忱懒散地翘着二郎腿,脊背微勾,单手撑着下巴,惬意地解释:“类似麻醉剂的意思,酒精麻痹大脑。”   随后他又琢磨了一下,挑着眉啧声道:“那不行啊,李总端啤的就不好了吧,就咱陈总这酒量,不得开两瓶白的,敬一杯?”   李江涛笑得不行,装模作样的就要起身往外走,说:“行吧,我这就去再端几杯。”   他俩一唱一和的,陈泽更紧张了。   在李江涛往外走时,陈泽赶忙拉住他的衣角,骂道:“我靠,李江涛,你没有心,我和你们喝没事,但人姑娘带着闺蜜呢!”   闻言,苏寅琛一把丢掉话筒,眼睛一亮说:“好你个陈泽,有其他妹子来也不早通知我一声?”   李江涛推他一下,说:“苏寅琛你打什么主意呢,不是说最近在追一个美女?”   “对啊,你懂什么?那是我照顾人家妹妹。”苏寅琛狡辩道。   谢忱懒懒地往身后一靠,头枕在后面的沙发上,说:“经典渣男语录,苏总只是想给每个妹妹一个家。”   陈泽没好气地瞪苏寅琛一眼,说:“以及爱和关怀呢。我告诉你啊苏寅琛,那是我女朋友的闺蜜,听说人家俩姑娘都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人家都是一中的,你攀不上。”   苏寅琛不服气道:“一中就一中呗,咱们一高也不是很差吧,而且我有钱啊。”   李江涛笑说:“你他妈就是学霸都不行,上次顶着咱们谢总的名号去一中打球,结果把人家一中的姑娘直接恶心到发奋学习,一高领导都快气死了。”   苏寅琛沉默着比出一个礼貌的手势,竖起了中指。   陈泽看了眼手机,惊呼道:“我靠我靠,来了来了,哥们,镜子镜子!”   “哦对了对了,”手忙脚乱之中,陈泽抬头看了几位一眼,尴尬地笑说,“那个,我们两个比较腼腆,我的真实样子各位哥哥们记得帮我瞒一下哈。”   苏寅琛抱臂,和其他两人对视一眼,坏笑了一下,说:“哥哥们?”   “………”陈泽咬牙切齿不情不愿地说出另外几个字,“义父们。”   苏寅琛:“欧了。”   李江涛:“都是哥们。”   谢忱:“好大儿放心吧。”   陈泽:“………”他们占我便宜,但我不敢说。   外面的林听也笑了:“腼腆?”   云旎不可置信:“害羞?”   郑佳雯:“好姐姐们。”   最后无奈补充了一句,“义父们。”   林听:“好大儿你放心!”   云旎:“包在义父身上了。”   郑佳雯:“………”   推门而入的时候,郑佳雯笑着打了个招呼,在门口刚好见到陈泽,两人寒叙了一会儿,身后响起一声清咳声。   陈泽这才意识到,把她们几人请了进来。   包间内灯光很暗,五光十色的彩色灯光摇晃着交汇在一起,回荡着欢快的音乐以及刺耳的歌声。   林听刚进来,正盯着屏幕上的歌愣神之际,云旎推了推她,示意她往里看。   视线还没有移过去,林听便已经撞入了一道深邃含笑的目光。   云旎:“这是什么缘分?”   林听感慨:“孽缘赶紧分。”   世界上可以有巧合,也可以有很多巧合,但是不能这么密集吧,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苏寅琛已经激动地跑到云旎身前,朝几个男生介绍。   李江涛和陈泽对视一眼,李江涛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你他妈找女朋友好厉害,直接帮苏寅琛这傻缺打包了一个?”   陈泽毫不客气地回瞪他一眼,眼神表示“我咋知道?你要不要把握机会和另一个姑娘认识一下?”   眼神交流完还不忘朝林听指指,恰好看见林听正在看谢忱的模样。   陈泽回头,示意李江涛“哥,你没戏了。”   李江涛:“………”   少年一身黑T,上午看见的运动外衫已经脱了下来,碎发隐隐遮住了他的额头,却挡不住他眸子里藏匿的繁星与深渊,仿佛能把人沉浸其中。   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翘着的腿上撑着胳膊肘,清瘦有劲,见了她们进来,又很自然地把翘着的腿放下,随意地敞着。   谢忱朝她扬了下下巴,似乎在打招呼,坦荡阳光,林听也礼貌回了个笑容,大方洒脱。   但实际上——   谢忱:这姑娘八成是看上我了,蓄谋已久吧。   林听:这男生八成是摸熟了我的路线,提前踩点吧。   好机会,趁机拉人。   郑佳雯也愣了一下,问林听:“你们认识呀?”   “认识,”林听看了谢忱一眼道,“前不久偶然有点‘生意’上的关系。”   李江涛压低声音和陈泽说:“我靠,谢总还是不近小姑娘人情,果然只能是生意上的。”   陈泽问:“他们能有什么生意?”   李江涛一副懂王的神情,小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情趣。”   陈泽:“!”   卧槽,涛子啊,你好懂!   两人给陈泽和郑佳雯专门腾出来一个地方说话,两人就这么默默观察着。   林听:“看着挺老实。”   云旎:“也就一般吧。”   林听:“人还真挺腼腆的。”   云旎:“表面功夫吧。”   苏寅琛没脸没皮地凑过来说:“云旎,我真没想到你能来,都没给你带点东西,一会儿我陪你逛街怎么样?”   云旎:“………”   云旎问:“听说你家兄弟很腼腆?”   苏寅琛顿了下,熟练地接话说:“啊对,没错,我这小兄弟腼腆的要命。”   云旎笑了下,意味深长道:“我最讨厌说谎的人哦。”   苏寅琛:“………”   李江涛从后面打圆场说:“苏总怎么会骗人,他和我们陈泽一样,都可老实腼腆了,不信你问我们谢总。”   一旁正发呆的谢忱忽然被cue,林听也看向他。   谢忱只睨了一眼苏寅琛和李江涛那双饱含求助与可怜的神,就低头笑说:   “对,没错,他们最老实了,平常就爱干活,一天不干就手痒,妈妈的好帮手,女朋友的贴身保姆,居家好男人,人送外号,家庭煮夫。”   陈泽一口水喷了出来,尴尬地笑了笑,郑佳雯忙给他递了张纸。   陈泽颤颤巍巍地放下茶杯,嘴上不在意道:“嗐,忱哥提那些小事干嘛,太微不足道了。”   郑佳雯心疼道:“天呐,你的日子好苦啊。”   李江涛:“………”   苏寅琛:“………”   这小子好福气!   郑佳雯抛给两人一个眼神,好像是在说“义父们,我不能输啊!”   林听闻言笑说:“我们佳雯也不错呀,从小懂事听话,干劲十足,最爱听的歌叫《听妈妈的话》,乖巧懂事,成绩优异,小鸟胃,蚊子音,力气不大,创造神话,林黛玉见了要落泪,鲁智深见了要叹气,人送外号,拼命三娘。”   郑佳雯闷声咳嗽了几声,陈泽赶忙递水拍背,心疼道:“天呐,佳雯,小鸟胃不行,以后要多吃点。”   云旎:“………”   郑佳雯:“………”   我擦,好感动。   谢忱眸子眯了眯:呦呵,遇到对手了。   林听不甘示弱地微笑:对方军师有几把刷子。   云旎:哥啊,你不是淑女吗?你应该走甜妹路线的啊。 第13章   李江涛看着阵势,出去买酒,苏寅琛和云旎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兄弟有多好。   谢忱瞥了一眼前面大屏幕上正播放的歌曲,问了一句:“会唱歌吗?”   林听一愣,看了眼屏幕,说:“会倒是会,只不过……有点跑调。”   谢忱掀起眼皮看她,蓦地一笑,说:“跑调而已,我见过很离谱的跑调,你声音又不差,跑不了多远。”   那个离谱的跑调者本尊还在吃瓜,苏寅琛:“我靠,离谱的跑调是谁?”   反正肯定不是我。   谢忱没好气地睨他一眼,无语到没说话。   他把话筒递给林听,两人一人一个,少年看向下面,清了清嗓子,对陈泽他们说了一句:“下面由两方军师为你们献唱一曲。”   声线清澈干净,又带着些少年意气,他声音本就好听,此刻更是沾染了笑意,像是能触动心扉似的。   苏寅琛和李江涛热烈捧场,陈泽也感觉:稳了!   而且像林听这么一个声音好听长相甜美的女生,这调子再跑能跑到哪里?   只不过,谢忱这家伙长相有点太过抢手,就连郑佳雯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下次应该给他蒙个五层口罩再带出来。   云旎和郑佳雯却是心里一咯噔:淦,凉了。   林听并不害怕,只是默默说了一句:“献丑了。”   林听说得那句“献丑了”不是谦虚,是纪实,或者说是委婉。   第一首歌,《一笑倾城》,随着一部电视剧大火,如今也算是恋爱歌必备,开头就是满满夏日青春风。   谢忱开了个头,声音清脆富有磁性,宛若迎面春风轻抚,时而犹如夏日骄阳,他很能控场,没想到就连唱歌也丝毫不差。   两人对唱,林听和谢忱对视时,林听有一瞬间恍惚,他的感觉拿捏得很准,一首情歌仿佛就是在对伴侣所唱,满满都是“我喜欢你”的感觉。   下面的云旎和郑佳雯沉浸其中,甚至不想再让林听开口。   云旎:林大美女你别开口,请顾及一下我们的死活!   郑佳雯:大哥,义父,听姐,我还要面子啊!   可惜谢忱的“温柔乡”对林听这副嗓子来说,杀伤力为0,是时候把幻境打碎了。   对她来说,两方军师的才艺对决,虽不能正大光明击败你,但可以厚皮无脸地拉你下水。   林听笑了下,对着谢忱开口,一瞬间,场面犹如平静无波的水潭投下了一个巨石,平整光滑的玻璃啪得一声被打碎。   局面发生了翻天覆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就承认一笑倾城一见自难忘,说什么情深似海我却不敢当,最浪漫不过与你并肩看夕阳。我心之所向~”   林听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无法自拔了,其实她每次唱歌都自我感觉良好,只不过观众偏偏说不好听,她有什么办法?   苏寅琛默默张开嘴巴,半晌合不下去,他低声问:“她这样多久了?”   云旎:“天生的,十几年了。”   李江涛:“理解,节哀。”   云旎:“我替她谢谢你。”   郑佳雯捂着脸扭到了一旁,陈泽在心里盘算怎么安慰。   你闺蜜很有勇气,啊不,你闺蜜进步空间很大,也不对,你闺蜜真令人意外。   算了,安慰不了一点。   谢忱帮她垫音,尝试着把她跑到十万八千里外的调子拉回来,最后成功反被带偏。   “就这样一笑倾城……”   就这吧,看开了。   林听已经嗨起来了,边唱边跳,眼神微挑看向谢忱,仿佛是在说“朋友,继续唱啊,笑起来,你是天生不爱笑吗?”   谢忱:“………”   苏寅琛震惊,拍了一下李江涛,压低声音说:“我靠,谢总这‘中国好声音’都被带跑了?”   谢忱:“你的长相和歌喉一点都不讲武德。”   意思说,人长得清纯甜美,成功替你的歌喉骗过了所有人。   苏寅琛:“呦,高情商发言。”   一首歌结束,下一首歌《起风了》已经开始。   林听已经渐入佳境,对他微扬下巴道:“小谢同志,别这么拘谨嘛,唱得开心一点。”   谢忱:“………”   我尽量开心,谢谢。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也沉溺于其中梦话。不得真假不做挣扎~”   林听同志发挥依旧稳定,“惊天”实力吊打一众实力派。   苏寅琛戴上痛苦面具,有种令人想要不顾一切冲上去夺下话筒的冲动:“这他妈叫开口跪吧。”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也曾指尖弹出盛夏。心之所动且就随缘去吧,逆着光行走任风吹雨打~”   谢忱同志发挥也依旧稳定,虽然稍逊色于林听,但实力很能扛,现在夹着音都没有跑调。   云旎和郑佳雯:“我擦,开口脆!”   最后合唱的时候,谢忱的声音慢慢掩埋在林听的声音下面,起到了垫音的作用,终于把她的调铺垫拉到了一个比较正常的位置。   结尾那句“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刚一出口,林听和谢忱的视线相撞。   少年炙热的目光犹如这不息的盛夏,令人猛地心跳一刹,时间像是定格了一瞬间,唯剩余韵悠长。   在他唱出最后一句时,林听有种错觉,那像是委婉悱恻的告白,夹杂着挽留与不舍,跳跃的节奏与音符仿佛在她心头舞蹈。   苏寅琛喊了一句:“呦呵,不错啊谢忱,为了人姑娘,你声音都夹成那样了,唱歌挺拼的啊。”   谢忱:“滚。”   林听唱完还不忘向大家礼貌一鞠躬,发言真挚:“说实话,我从小的梦想是当一位歌手,人送外号,实力派开口跪。只可惜后来为了学业放弃了,有点可惜。”   苏寅琛:“不不,一点也不可惜,学业为重嘛。”   李江涛:“学习是个好事,一定要坚持!”   云旎:“我也觉得,坚持学业为重!”   林听:“………”真谢谢你们。   陈泽翘着腿,叹口气说:“想当年咱们忱哥一曲为博美人一笑,现在调都要被拉跑了。”   林听:“我跑得有这么严重吗?我觉得还好啊。”   谢忱大剌剌地敞开两条长腿,双手自然地搭在腿上,微微前倾,他笑了下说:“其实也还可以,我回去再多练练,争取把你离家出走、去西天取经的调子拉回来。”   林听:“………”   你人还怪好嘞!   郑佳雯好奇地问:“陈泽,你刚才说的博美人一笑是什么事?”   李江涛:“哎呀,这事我熟,合城一高都知道,当时好像还小火了一次。”   谢忱任他们说陈年旧事,好像丝毫不在意,只是开了一瓶啤酒,单手拎着杯子,一边喝一边看手机。   “忱哥当年有个心动的女生,后来瞒着我们所有人给人姑娘写了一首情歌,自己作词作曲,还在校园点歌的时候说明了用意,在全校清唱一遍。”   苏寅琛夸张地描述着:“简直就是缠绵悱恻,深情肉麻。”   云旎:“咦。”   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苏寅琛。   李江涛踹了一脚苏寅琛,继续说:“反正那歌写得还不错,听得好多人都热血沸腾的。差点就卖版权了,只可惜忱哥不让。”   郑佳雯问:“那女生是谁啊?”   这大概要铭记一整个青春吧。   林听也不禁好奇地看了谢忱一眼,有些不相信,他这样不正经的人会喜欢人?还这么深情?   苏寅琛说:“那不清楚,问他也不说。校领导都没能扒出来那人是谁,传言倒是一大堆。”   谢忱到最后才懒洋洋地抬眼扫了一圈,目光忽的都集中在他身上,一时有些惊诧:“不是,你们就这么好奇?”   林听笑说:“我们都是忠实的吃瓜群众,你有瓜,快爆料。”   谢忱:“………”   沉默半晌,谢忱才玩味地笑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林听:“怎么,你还搞屈原文章里的山鬼?做梦梦到的?” 南极生物群搜索吧148⒈六⑼6③,加入可看每日更新文   谢忱懒散地向后一靠,一手搭在沙发上,笑说:“不敢不敢,抬举我了,我是真的不知道而已。”   也不怪谢忱不说,的确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后来和苏寅琛几人开玩笑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这是情歌,谣言就是这么来的。   谢忱本以为是那个送纸条的女生,但最后人女生只说了一句,有个女生送的,还捎了一句话,劝他前路漫漫,不要放弃。   那个时候他像是被戳破了心事一样,有些呆滞。   人人都看出他的光鲜亮丽,却只有那个写纸条的人看出了他的悲郁。   某一刻,少年心跳了一下,他觉得这就是知己。   动心嘛,一瞬间的感觉。   后来有感而发,就写了一首情歌,自私了一下,献给那个无名者。   但他也懒得解释,刚好也省了一些麻烦,所以合城一高始终流传着他把女朋友保护的很好的说法。   云旎推了推林听说:“和你的写情诗的事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听小声反驳:“什么情诗?我不是给你们都写了吗?”   林听自小的爱好就是文学,后来五岁那年,大中午不睡觉,对着校内的石榴树观摩了半晌,转身提笔写下了一首五言小诗《石榴树》,接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本来这件事是林听秘而不宣的,但高中和云旎接触久了,她和男朋友的情书互换竟然也是写诗歌。   云旎当初一个字一个字查古汉语,最后无奈和林听吐槽,两人就成了诗友。   毕业的时候,林听给自己的朋友每人写了一首赠别诗。   众人感动得稀里哗啦,唯一的一首情诗写在那封表白信里,只可惜那首诗已经掩盖在日记本中,再无天日了。   谢忱闻言看了林听一眼,她身上有一股文艺范浪漫气息,却又藏拙不露出来,典型的长相和气质不符合。   就像是裹了白茫茫云烟,初看轻柔缥缈,可当你拨开后,才能看到隐匿背后的另一面。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酒杯交碰声响起,谢忱坐在阴影里,看不清脸颊,只剩锋利的下颌线,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又加上他刚讲得“风流”事迹。   林听突然觉得,他像是沦落风尘的落魄公子哥。   突然生出一种罪恶感,她想去给他灌酒。   似乎是林听的目光太过坦诚,谢忱斜看她一眼,问:“我脸上有东西?”   林听眼神很是诚恳真挚,说:“对,有脏东西,要不你去洗洗?”   “……那你还是继续看吧。”   “也行。”   谢忱:“………”   为什么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被轻易拿捏了?   云旎一本正经地开始问:“陈泽是吧,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虽然她们知道大概过程,但还是要看一下对方的态度。   陈泽立刻端正坐好,双手工整地搭在腿上,脊背挺直,俨然一副见家长的模样。   他回答:“我和佳雯是在市中心商场偶遇的,然后可能因为我当天太帅了,然后佳雯主动问我要微信,后来就在微信上聊天了。”   说完,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苏寅琛一副“等等不对”的神情问:“不是,你们三个女生一起过来见我们,难道不怕我们几个是混混之类的?”   林听叹气道:“我们知道他是高中毕业生,所以危险性比较低,而且就是因为佳雯一个人太危险,所以我们才要跟着呀。”   郑佳雯感动得稀里哗啦,就差冲上去给林听一个拥抱。   但最主要的原因不是担心她,而是因为她们心照不宣地没有说出的一件事。   郑佳雯同志其实练过几年散打,段位不低,她要是真发怒了,在场的不知道够不够她打。   云旎和林听跟着,主要是为了劝架,但没想到陈泽这人还挺实诚。   谢忱倒是觉得林听叹气,意味非常,再加上郑佳雯的神情,猜的差不多。   李江涛搬了一提啤酒,但是他要开车,所以喝不了,但陈泽他们可以。   女孩子们也可以试试。   云旎自顾自开了一瓶,酒桌上她也经历不少事,所以酒量还是可以的。   郑佳雯自然也不在话下,她本就是豪爽的性子,喝得也多,如今只能掩饰一下,说自己可以试试。   林听接过李江涛递来的啤酒,蓦地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喝醉的那次。   但是喝几口应该没事吧。   刚送到嘴边,谢忱那道欠了吧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唱歌献丑就算了,喝酒就别献丑了。”   林听侧目看他:“我喝少点不会醉。”   谢忱下巴微抬,指了下旁边的两个姑娘:“你醉了,她们俩可不一定能把你扛回去。”   陈泽道:“什么扛回去?咱们要把人送回去。”   郑佳雯忙摆手说不用:“我们还打算一会儿去逛街呢。”   谢忱一脸“你看吧,我早就知道了”的神情睨他,人几个姑娘一起出来,肯定不会是专门为了陪咱们几个喝酒来的吧。   云旎说:“哦,差点忘了今天还逛街呢,那不喝了。”   苏寅琛没脸没皮地凑了上去:“云旎,要不要我送你呀?我可以做保镖的。”   云旎皮笑肉不笑地吐出一个字:“滚。”   林听对着谢忱叹了口气,说:“谢忱,你不行,你有点菜,这个时候你应该耍帅把我手里的酒瓶夺过去,然后说,喝酒伤身。”   谢忱笑说:“我干嘛要抢你酒瓶?”   林听脱口而出道:“帅呗。”   这要是写进小说里,绝对是霸道总裁式浪漫。   可能是气氛还挺融洽,又是在KTV,林听脑子里就回蹦出很多稀奇古怪但很带感的想法。   谢忱觉得她说得也没错,的确又装又拽又帅,只可惜,很没礼貌。   他笑了下,连带着白净脖颈里的喉结也上下滚动着,“那行,下次有机会出来喝酒,我夺你酒瓶。”   林听狡黠一笑,说:“那不行,多没礼貌啊。”   谢忱:“………”   主要是,他们之间应该不会再有机会喝酒了,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了。   只是林听没想到,下一次喝酒,谢忱真的就夺了她的酒瓶。 第14章 (三合一)   林听一行人离开后, 下午时间还早,谢忱和苏寅琛带着刚来的俩人就往弯月镇去打球。   陈泽滔滔不绝:“我靠,紧张死我了, 现在终于能放飞自我了, 赶紧赶紧,老子今天要1V3。”   李江涛开着车, 视线不离前面,对副座椅的谢忱挑眉示意:“谢总这不得满足泽哥的需求。”   副驾驶的车窗开着,谢忱胳膊半搭在车窗上, 悠悠地吹着风, 黑发凌乱地在眼前晃动, 语气漫不经心道, “行,陈总今天只要能投进去一个,我请客。”   陈泽:“………”   真杀人诛心!   后座位上的苏寅琛正抱着手机傻乐, 手机信息铃声叮咚作响, 兴奋道:“云旎又给我发了一条消息,嘿嘿嘿。”   李江涛:“……”   谢忱:“……”   陈泽忍不住骂道:“呸,舔狗。”   随后, 陈泽向前一移, 转头趴在前面的座椅上,拍了下谢忱的肩膀,说:“对了, 谢总,你下次见我女朋友, 打扮的丑点行不?我对象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   谢忱收回视线,耸耸肩无辜道:“赖我了?好吧我承认, 长得太帅是我的错,但我已经够收敛了,难不成真穿着大背心大短裤凉拖去KTV?”   陈泽:“……”   李江涛:“……”   好像也有道理。   陈泽往后一靠,陷入疑惑,换了个话题说:“不过也是奇怪,当年给谢总递小纸条的妹子到底是谁啊,真不是那个送纸条的女生吗?就很离谱。”   离谱的不是找不到人,而是消息散出后,一大群人争先恐后地来认领,更离谱的是男女都有。   后来谢忱也烦了,他其实压根就没想找到那女生,所以干脆就说找到了,勿扰。   李江涛说:“谁知道呢。”   陈泽啧啧两声道:“毕竟事关谢总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谢忱:“……”   闻言,苏寅琛轻咳一声,示意他们两个闭嘴。   李江涛侧目瞧了一眼谢忱,只见他转过头去,看不清神情,但浑身散发着一种不耐烦的阴郁气质,像是不太高兴。   陈泽也注意到了不对,抬起胳膊戳了戳苏寅琛,小声问:“还是因为那件事?”   “可不是嘛,”苏寅琛抬起埋在手机里的头,拍拍陈泽的背,压低声音道:“自从那个女生出事以后,忱儿对这件事聊的就更少了。”   陈泽和李江涛心照不宣地闭上了嘴,他们也听说过,送纸条的女生在合城一高跳楼的事。   虽然这件事和谢忱并没有什么关系,但谣言总是不顾真相如何,大肆散播,试图抹黑所有相关或无关之人。   虽然警察也已经调查了清楚,真相是那女生长期身患抑郁症,在家庭原因和在校遭受校园暴力双向因素影响下,导致女生身心严重受到伤害。   后来实在承受不住压力,选择了跳楼。   但仍旧有很多人说,跳楼的女生是因为喜欢谢忱,但遭到爱慕谢忱的女生辱骂才经受不住压力的。   苏寅琛那个脾气当即就坐不住了,直接拖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搞进来的、手臂粗的木棍,怒气冲冲地直奔谣言散布最严重的理科三班,站在他们班门口专门堵外号“大嘴巴”的甘延,说势必要给他点教训尝尝。   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他妈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散播谣言你是心高气傲,惹我兄弟你他妈是生死难料!”   甘延同志眼镜都戴不稳了,摸爬滚打地躲到桌子底下。   于是高二年级见证了一场史无前例地追逐大赛,前有合城大嘴巴跪爬式躲棍,后有合城大仗义打狗棍式追杀。   等到有同学报到教导主任那里时,教导主任早已经吓得三步并作两步的赶过去,见了那乌泱泱的围观的群众差点气晕过去。   只不过还好没有闹出什么事,苏寅琛也没有真的动手,这件事也就以两方检讨公开道歉结束。   只不过对于这个爱打报告、狗仗人势、超级喜欢胡编乱造的大嘴巴,大多数同学也没什么好印象。   谢忱当时并没有去找散播谣言的人,反而去了那位跳楼女生的班级,询问了一些情况。   那周年级例会表彰联考年级前十时,谢忱和教导主任商量之后,上了主讲台。   少年对着所有高二年级的学生说下一句话,“公道自在人心,无论是欺凌者还是造谣者,请向受害者真诚道歉。”   最后,谢忱冷声说下一句,声线严肃清冽,传荡在合城一高校内,“大好时光,请好好学习,我们的娱乐生活不该只有所谓的爱情。”   换而言之,请不要什么事情都能带上你们自以为是的爱情。   它可以有,但也应该分场合,人生在世,总该有无数新的风景。   话音刚落,谢忱走下主讲台,在年级全体师生面前郑重鞠了一躬,场下顿时爆发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谢忱很少会公开做些什么,他太耀眼了,耀眼到无数人想要掩去他身上的光。   但所有的事,他都能说上一句“我问心无愧”。   事后,谢忱找到了那些霸凌者的身份与证据,统一交给了负责相关事件的警察,在谢家的插手下,施暴者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这件事情也算终于有了个了结,但谢忱还是不太愿意听到这些事。   四人的车内气氛顿时有些沉寂,苏寅琛转了个身,主动打破了这场寂静,语气兴奋地说:“哎嘿,云旎的朋友圈有一条是专门给我发的欸,还贴心地设置成仅我可见欸。”   闻言,陈泽侧身搂着他的脖子,凑近看,问:“你怎么知道的她专门发给你的?”   苏寅琛难耐激动地解释:“因为前两天她对我设置禁止访问,现在能看到今天发的一条,还是刚发的。”   李江涛也微微偏头,问:“发的什么?”   陈泽眼睛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一字一句慢吞吞地念了出来:“舔狗不得house,但我人好,祝你house。”   “噗哈哈哈哈哈哈我草,好有文采,好牛逼。”李江涛和陈泽同时放声大笑。   就连一旁发愣的谢忱也不禁扭头看向车内,心情愉悦了几分,突然觉得这话像某人怼人时的语气。   苏寅琛沉默了下,硬生生地狡辩着:“………她只是想给我一个家而已。是你们过度理解了吧。”   陈泽捧着肚子,在车后座翻了个滚,拍着苏寅琛的肩膀,笑骂道:“死舔狗,哈哈哈,你滚,哈哈哈我草,老子快笑岔气了。”   *   另一侧,中央商场内,郑佳雯看着林听在云旎手机上上传的朋友圈,哈哈大笑直跺脚,手里的奶茶都快要喝不下去了。   “哈哈哈听姐,你好狠。”   云旎长舒了口气,仿佛终于摆脱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感慨道:“终于安静了一会儿。”   林听喝着奶茶,语气平静道:“不是我狠心,只不过这样对他和云旎都好。”   毕竟总不能真的看着苏寅琛同志陷在一个人的单相思里吧。   简直是用最无辜的表情说出来最狠心凉薄的话,任谁不得感慨一句“你没有心”。   三个人漫无目的地逛着街,云旎咬着珍珠,突然问:“那魏蓉蓉和郝流的事还管不管了?”   郑佳雯转头,震惊道:“好牛?什么名字,这么拽。”   林听挽着她的胳膊,解释道:“……赤加右耳朵的郝,流氓的流。”   “牛氓?怎么扯书名了?”郑佳雯吸了口奶茶,眼神单纯清澈,满是大惑不解。   云旎友好地拍了拍郑佳雯的肩膀,神情堪忧道:“姐们儿,有空多练练听力吧。”   一提起来听力,郑佳雯整个人都焉了似的,哭丧着脸道:“啊啊啊,我的英语听力要完蛋!”   林听捂着脸安慰:“没关系,习惯就好。”   云旎摇头:“别安慰了,照你这么一安慰,我怕我都忍不住跳楼。”   郑佳雯一惊,立马换了一种脸色,说:“跳楼?那算了,小命重要。对了,你们说得那个蓉蓉和郝流怎么了?”   林听伸了个懒腰,说:“那是云旎以前的好朋友,魏蓉蓉同志,她暗恋当时高一的同桌,也就是郝流同志,不过那个男生高三的时候转去了合城一高,可能因为高考压力大吧,后来两人交集就少了。”   云旎补充:“但暗恋这种事,越是两人相距越远,这股感情就越是浓烈,魏蓉蓉对郝流还是念念不忘。”   “她说,高三快毕业的时候,她给郝流写了一封情书,托人送到了合城一高,只可惜石沉大海,两人也就没有见面,前两天我跟她提起来我们认识一高的人,所以她就想麻烦我们去问问他的心意。”   郑佳雯哦了一声,说:“理解姐妹,我和陈泽都互通心意了,见面还会紧张,更别说是她这样好久没见的了,这种暗恋最是难受了。”   说起来这,郑佳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林听的神情,她咬着珍珠,表情没有太大起伏,似乎浑然不觉。   说起来暗恋,林听高中三年也是不好过,但林听和魏蓉蓉却不一样。   林听这人从小到大,会害羞,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很胆大的人,至今她还记得林听初中干的牛逼事。   郑佳雯提起来:“嗐,像我们林大美女,在暗恋界绝对是独树一帜的存在,毕竟初中就敢和追你的混混对着干,后来更是差点混成大姐大的存在。”   云旎一怔,惊诧道:“这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印象了?”   “哦对,”郑佳雯一拍脑袋,说,“这个事儿是我们初中时候的,一直没机会告诉你呢。”   林听心里预感不妙,但云旎已经先她一步堵住林听的嘴,兴奋地问:“快说快说,不准私藏咱们林大美女的瓜。”   郑佳雯意味深长地一笑,“咱林大美女还少瓜吗?不过这件事还真挺不像林听能做出来的。”   林听放弃了挣扎,在云旎的桎梏下转眼去翻手机。   郑佳雯说:“初二的时候,我们学校有个学□□差但混□□的黑老大,那个男生长得还挺帅的吧,但是为人猥琐中二还很不尊重女生。”   说着说着,郑佳雯的眼神中就透漏出一股厌恶鄙夷之色,愤愤道:“仗着自己留过级,年龄大,又认识社会上的一些无业游民大哥,家庭条件还不错,就在学校内收了一帮小弟,还睡过好几个低年级学生,我记得当时还把一个女生肚子搞大了。   “抽烟喝酒开黄腔,还美其名曰‘校霸’,呸,这简直就是人渣!关键是还有不少女生跟着追他,就为了争先恐后当他女朋友。”   云旎蹙了下眉,也骂了句:“变态!初中女孩子正是树立三观的时候,却被这样的人渣残害,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谁说不是呢。”   郑佳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继续滔滔不绝地说:“更离谱的是,就这种人渣当时还想要追林听,我们当时在一班,那个时候林听也刚刚长开,混混校霸哥叫曾志强,他一听说林听长得漂亮又成绩好,还一副乖乖女的样子,就打算把林听追到手。”   “我听那几个和他玩的好的男生说,什么‘我们老大说了要追林大班长,一周之内必拿下’这种话,恶心死我了。”   云旎忍不住抱了抱林听,初二的时候林听才多大啊,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爸妈远在国外压根护不住她。   身边的朋友也都是未成年,告诉老师也不一定有用,她甚至不敢想象,那段时间林听怎么过来的。   林听安慰道:“放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对啊,得亏咱们听姐不是一般人。”   郑佳雯语气一转,面露骄傲道,“你听我给你讲,那曾志强不是说一周内要追到林听吗?然后天天到学校门口找了一群社会姐社会哥去堵她。”   “由于是在校外,又比较隐蔽,老师压根管不着,所以林听就直接告诉那个曾志强,说‘如果你能好好学习,坚持一周,我就同意’,然后那个曾志强为了面子,就真的去学习了。”   “那些小弟们整天都在调侃他们大哥为爱学习什么什么的,后来还有不少社会姐堵林听,说要林听离曾志强远一点,后来林听没说什么,然后对那个曾志强说了这个事,曾志强好像就把其他女生遣散走了,只留下林听一个。”   “再后来,那个黑老大真的好好学习了一周,这一周都没有打扰林听,林听也趁着这个机会找了他以前的女朋友,挨个收集证据,因为被那个黑老大渣的人太多了太狠了,所以那些女生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最后,林听趁着广播室四下无人时,把收集来的混混的著名渣男语录在全校重复播放,又在广播室内面对全校师生,实名承认整件事情的全过程。”   “我记得有一句话真的说到我心坎儿里了,好像是怎么说来着?”   林听看了她一眼,叹气道:“我们女孩子还是要团结起来,与其聊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脚踏实地走好自己的路,何苦把时间浪费在渣男身上?人生在世,总有无数新风景,大好时光,不如好好学习。”   云旎的目光好像是在说“真不愧是我闺蜜,豪爽”,她又一想,感觉不太对劲,问:“那然后呢?那混混肯定会报复林听啊。”   郑佳雯闻言笑得更骄傲了,说:“咱听姐的名声可不是白叫的。”   林听笑了下,语气轻松道:“□□可不止他曾志强一个。”   “我们那一片区域有两伙势力,两伙人明里暗里不和已经很久了,起因还是因为那个曾志强抢了另一伙人老大的女朋友。”   “另一个老大叫范文山,结果两伙人因此还约过架呢,只不过范文山那伙人输了,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呢。”   郑佳雯说得口干舌燥,但连水都顾不上喝,就继续讲了起来:“咱听姐早就摸熟了他们两伙人之间的关系,然后去了当时的四十三中找了那个黑老大范文山,主动约他见面,说她可以帮他找回场子。”   云旎不可思议地问:“那人同意了?”   “好像是的,”郑佳雯眸子一动,似乎在绞尽脑汁想些什么,“但我有点忘了林听怎么说服那个范文山的,小道消息说,范文山这个人就是个壮汉,为人大大咧咧脾气暴躁,当时输了是因为曾志强搞背刺,简直就是卑鄙小人。”   云旎见问不出,又转头看向林听,晃着她的胳膊道:“赶紧的,我要听后续。”   林听想了想,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况。   *   当时,林听在学校办公室躲了一会儿,然后正常出校门,她特意戴上了鸭舌帽和黑口罩,甚至不担心曾志强那伙人会更容易看到她。   而那天很意外的,所有学生都早早地回了家,几乎没有人敢在七中附近逗留。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曾志强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一脚踹翻了自己的桌位,直接对自己的一帮小弟说,他要在下午回家的时候狠狠地报复林听,让她跪着求他,还说了一堆不堪入耳的脏话。   这种消息大肆传播,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已经传遍了七中。   所以不相干的同学早早就回了家,生怕曾志强这个变态波及其他同学。   郑佳雯本来想带着林听逃回去,但林听拒绝了,反而让她到时候从正门走,不要管她。   还特意嘱托她考虑自己安全,不用因为她留下来。   无奈之下,郑佳雯只能按她说的做。   也是这那之后,郑佳雯意识到了女孩子孤立无援时有多么困难,仅仅只是在学校都可以被欺负,那以后若是步入了社会又该如何?   这也是郑佳雯后来学习散打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走到回家的那个必经路上时,林听听到了身后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她走到一个空道口时,忽的停下了脚步。   身后果然就是从校门口一直尾随她到路口的曾志强一伙人,他们把林听堵到了一个空巷子里。   他们一行人大约六七个,空着手,但大概会很自信地能够应付她。   不过也确实,因为林听的确不会打架。   林听平静地注视着为首的曾志强,他确实长得还不错,但那张脸却是越看越令人恶心,“你想干什么?”   曾志强淬了一口,瞪着林听,语气狠毒:“你他妈从始至终都在玩老子?妈的,老子要让你付出代价。”   “所以呢?”林听觉得很离谱,难不成你真的好好学习了,我就必须对你那变态的占有付出点什么吗?   曾志强以为她是吓怕了,在强行装镇定,想了下,毕竟这女生弱不禁风的,打死了也没意思,倒不如好好玩玩。   思及此,他猥琐的笑着,说:“不如这样,你陪哥玩玩,陪的好了,柔声细语求个饶,哥也就放了你,怎么样?”   “怎么玩?”   林听心跳很快,她大概也明白那些污言秽语的含义,但还是要不懂装懂,等到范文山他们过来。   当然,如果他们不过来,她也要再拖延一下时间。   曾志强走进几步,目光贪婪地在林听胸部和下面扫来扫去,语气轻浮:“自然是在老子下面玩啊。”   说完,那群社会男骤然大笑,像是在欣赏自己即将唾手可得的猎物,迫不及待地想要享用。   林听的泪失禁体质令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就如雨下,怎么也止不住。   但她没有痛苦大哭,她只是抹了把眼泪,强忍着恐惧,深吸口气,倔得令人心疼。   “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对其他女生说?”她问。   曾志强丝毫不在意道:“是又怎么样,老子喜欢你,看得上你,愿意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他妈知不知道多少人争着和老子在一起?”   林听说:“你个人渣,你猥亵一个未成年还让她瞒着家里人的事,我都知道了。”   “你管我怎么样?老子未成年,他妈的警察也管不了。”曾志强又骂了几句,一步步往前靠近。   身后的几个男生嬉笑着说,“老大,你快点办事,我们帮你看着。”   曾志强骂道:“能力不允许,快个屁。”   又是一阵刺耳的哄笑声,林听只觉大脑发晕,手下意识的摸向书包后面的口袋,也是在这个时候,前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范文山扛着一根大木棍,大剌剌地带着十几个人一起堵到了巷子口,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曾志强,咱俩的账该算算了吧。”   曾志强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来的人,问:“范文山?你他妈怎么来的这儿?”   范文山摔了下棍子,发出一声巨大结实的咚声,笑的得意:“因为你皮痒了呗,该挨揍了,老子今天就替天行道,打你个半死,怎么样?”   说完,他身后的一伙人也同样甩着木棍朝曾志强几个人打了过来,丝毫不留情。   *   那个时节正直初二的夏季,天气炎热,四十三中谁不知道校霸范文山没打赢七中校霸曾志强。   两人简直就是两种极端,一个身高体大脾气暴躁,一个个子瘦小奸诈谄媚。   都是学校的校霸,但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范文山顶着脸上的淤青,以及随处可见的创可贴,正冥思苦想着怎么溜进七中暴揍曾志强找回场子时。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七中文静柔弱的学霸会亲自来找他,彼时他还在教室里思考着主意,烦得不行。   有小弟跑进来气喘吁吁道:“老大,有美女找你。”   周围男生起哄:“老大艳福不浅啊,哪个妹子啊?”   跑进来的小弟还没喘两口气,就咽了口口水润嗓子,急不可耐地说:“那妹子说,她是七中曾志强求而不得的女生。”   听到这个称呼,范文山心情豁然开朗,一脚踹开挡在身前的椅子,大步往外走:“有意思,走,去会会那个女生,只要能他妈的踩曾志强那个王八蛋一脚的,都是归我范文山罩着。”   那群男生也跟风恶狠狠地骂了曾志强几句,脏骂声不堪入耳。   出门的时候,范文山遇到了熟人,鲜少的打了个招呼:“呦呵,这不是谢总嘛,又被老班叫去谈话改造了?”   老班是他们的年级主任,主抓纪律和管理。   少年身穿蓝白色的校服短袖,一手拎着校服外套,搭在肩头,即便是校服,也依旧遮不住他身上的气质。   谢忱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拍了拍他肩膀,说:“嗐,昨天熬太久看科幻小说,今天早上差点睡死过去,刚好被老班逮了个正着。”   少年高高瘦瘦的身影投注在墙壁上,映上了一抹落日余晖,他看着墙壁上乌压压的黑影,转头问:“范总这是又去约架了?”   范文山骂了一句脏话,转而又有几分兴奋地说:“今天不约架,去看看七中哪个妹子来找我了,还说是曾志强那逼得不到的女生。”   谢忱懒散地往后一靠,两只胳膊杵在瓷片上,背对着抵着楼层的刷漆铁栏杆,浓密碎发下漆黑的眸子往外一瞥。   从他这个角度能直接看到校门口的情况,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女孩垂头乖巧地站在校门口。   她扎着高马尾,穿着一身蓝白的校服,看起来像是七中的款式,她小腿匀称白皙,修长瘦弱的身影映照在地面上,泛着金光,很是文静柔弱。   只不过和范文山的气质很不搭,但上学时间偷偷来这里,想必对范文山这家伙真有点意思,这要是成了,要多可惜。   他只看了一眼,恰巧撞上了那少女投过来的审视打量的目光,她带着黑口罩,看不清面容。   但只单单那一眼,谢忱便觉得那女生给人一种很清秀文艺的感觉。   谢忱收回视线,大拇指往外一翻,吊儿郎当地问:“范总有新欢了?看着形象和您不符啊。”   整个四十三中能和范文山这样说话的,或者说有能力和他对着干的,也就只有谢忱和苏寅琛两个人了。   苏寅琛和范文山两人也算是志趣相投,例如在追女生或者吃喝玩乐上面还是挺熟的。   只不过由于苏老爹管的太严,还特意找了谢忱去管管苏寅琛。   结果,谢忱和范文山一群人也混得挺熟。   只不过幸好,谢忱自身毅力还是强大的,带着苏寅琛一起坚守住了原则。   在吸烟喝酒早恋这些方面还是坚持的挺好的,但同时又和范文山保持着一定关系,认识了不少社会有才人士。   范文山看了眼他指的方向,目光落在那身材匀称皮肤白皙的女孩身上,顿时眼睛泛光,笑嘻嘻道:“我倒觉得我跟那妹子挺符合的,说不定一会儿老子下去了就是了。”   谢忱哦了一声,准备离开,范文山扯住他的胳膊,兴冲冲地眯眼笑了下,说:“谢总要不跟我一起下去见证一下?”   范文山的德行谢忱也有个了解,他还没有七中那个曾志强变态,也不会说做出强迫人姑娘的这种卑劣的事情。   毕竟范文山和谢忱待久了以后,分寸感这种东西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而且谢忱这小子整天和他们混在一起,没事就喜欢背两句刑法。   谢忱一口回绝:“算了吧,我可不想再被老班抓住一次,你们自己去吧。”   范文山也不强求,他也不愿意自讨没趣,转身带着一伙儿小弟下了楼。   临走之前,谢忱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既然是和曾志强一个学校的,你小心点,别再被他骗了。”   范文山点点头,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谢忱这人出了名的不爱管闲事,除非涉及他的底线区,比如说对付曾志强那种人渣,他还是挺愿意站在范文山那边。   来到校门口,几个男生引开了保卫室的老大爷。   范文山挺着胸迈着大步走过去,上下打量着眼前身影单薄的女生,笑问:“你就是那个自称曾志强得不到的女生?叫什么名字?”   林听抬头,见他这么提问,抬手把黑口罩摘了下来,声线干净,丝毫不怯:“没错,想知道我的名字也没问题,你打赢了曾志强,他自然会告诉你。”   闻言,范文山嘴角挂上了一抹欣赏的笑意,单手撑着大铁门,觉得有意思:“呦呵,听起来你和曾志强那逼也有仇啊。”   林听微微一笑,眼睛弯弯好似天上月,清澈明净,乖巧甜妹大概如此,令人心跳怦然。   她道:“他想追我,我觉得这种小人不太配,你看,我甚至愿意主动找你,都不想搭理曾志强。”   有其他男生也附和说:“还是老大牛逼啊,这妹子眼睛雪亮,混咱们这个圈的谁不知道曾志强这二货就是一条狗,干得都不是人事,路边的小女孩都不放过,人还卑鄙,尽用那些下三滥招数。”   说罢,那几个男生还狠狠淬了一口。   范文山心情好了几分,抬起下巴点了下林听,问:“那你来找我干嘛?难不成是看上我了?”   “我想找你做个交易,”林听单刀直入话题,“想不想在七中找回场子?我帮你。”   范文山凑近了几步,侧身靠着墙壁,直视着那女孩的眼睛,眼睫毛根根分明,说:“说说你能怎么帮?”   林听说:“两天后我会把他做的丑事在全校范围内爆出来,以他的脾气绝对会在放学后堵我的路,而你就可以带人在那里提前准备好,他想要报复我,肯定不屑于带那些棍子,到时候你提前带好你想带的,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范文山带人约架的时候,还特意下了战书送到七中,这件事林听早有耳闻。   但当时范文山没想到的是,曾志强会提前准备了十几根粗棍子,一群拿棍子的对上一群赤手空拳的,结局显而易见。   但范文山已经提前说好,要比就比真本事,别耍下三滥招数。   结果,约架当天,对方以两倍人数外加人手一根木棍的优势赢得了卑劣的胜利。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曾志强找来故意骗我的?”   范文山眼神里透漏几分警惕,毕竟谢忱还特意提醒过了。   林听面不改色道:“曾志强那人性子傲,自从你输了以后,他压根就没瞧得起你。”   旁边几个小弟指着她说:“你怎么对我大哥说话的?”   范文山拍了那家伙一巴掌,虽然他也很生气。   不过这女生也确实证实了一件事,他曾志强就是他妈的欠揍,他喘了几口粗气,“行啊,老子跟你合作。”   说话间,身后的教学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喊:“范文山,老班催你交作业了!”   闻言,范文山顿觉不对劲,转头一看,穿着蓝衬衫戴着眼镜的教导主任老班正怒气冲冲地朝他走过来,大喊的人正是刚才说不愿意参与的谢忱。   顾不得解释,范文山丢下一句:“到时候你在六点左右再出校门,我会带人过去。”   说完,范文山脚下抹油似的,一溜烟就跑了。   “谢了同志。”   林听说完,也不管他有没有听到,便重新戴上口罩,压低帽子仰头看去,对上了刚刚的那道视线。   只可惜教学楼离校门口还是有点远,没能看清那个男生的容貌。   但是简单猜测一番,应该是范文山手下的某个把风的小弟吧。   眼见保安也已经回来,林听抬手按着帽子,也转身匆匆离开,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   谢忱目送着那女生的离开,看起来她不像是喜欢范文山的样子。   那气势,反倒像是在约架。   他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吓了一跳。   一个林妹妹似的女生,和鲁智深似的男生约架,对方还有一百零七个梁山泊好汉兄弟,这怎么打?   找孙猴子搬救兵吗?   下午自习课期间,谢忱早早写完了卷子,打算把那本昨晚没看完的科幻小说看完。   他刚拿出来小说,余光就瞥见前方的苏寅琛正不断回头传着小纸条。   他们的位置本就靠后,谢忱在最后一排单独一个座位,前面的苏寅琛正回头看着最后一排另一侧的范文山,传递纸条。   谢忱微微弓着脊背,翘腿不耐烦地往后一靠,抵着椅子背,漆黑的眸子瞪着苏寅琛,没什么表情地小声道:“自习课,干什么呢?”   苏寅琛按捺着心中的激动,转身压低嗓音说:“范总准备去七中找场子,作为哥们可不得支持一下他?”   谢忱挑挑眉,侧目看去,恰巧看见范文山正转身四处招罗小弟们,手舞足蹈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什么时候?”   谢忱垂眼握笔,捞了一份新卷子遮挡,手中的笔在左手手指间迅速转动。   他不经意地问这么一句,连苏寅琛都有些意外,问:“你不是不爱操心这种事吗?怎么今天改性了?”   谢忱没好气睨他一眼,说:“我只是在意曾志强那种人渣什么时候能受到惩罚而已。”   “哦,”苏寅琛小声说,“就周五那天下午,范总都已经说了,七中那个妹子会帮他,周五会在全校捅破他做的恶心事,然后那逼肯定会堵人女生,那女生把地点告诉了范总,让他带人准备着。”   “不得不说,那女生还挺有个性的,从没有见过老范对哪个妹子这么欣赏的。”   谢忱抬笔在卷子上飞快地写下答案,没有抬头地嗯了一声。   补了一句:“那可能是因为那个女生也讨厌曾志强吧,终于有一个不看脸理智的女生了。”   苏寅琛道:“论颜值,你直接碾那个小强哥几条街,我觉得你就应该用这张脸气死他。”   小强哥是对曾志强同志的戏称,毕竟打不死还恶心人,一个劲儿地往阴暗潮湿的地方钻,顺带污染其他花花草草,可不就是小强哥吗?   谢忱渐渐进入了刷题的佳境,眼神淡漠,但嘴上依旧在说:“靠能力吧,不过他那种人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行。”   苏寅琛胳膊肘搭在谢忱的书桌上,悠闲道:“呦呵,你这是同意了范总的做法?”   “他干的那种事,范总下手算是轻的了,”谢忱抬头,黑发半掩的眼睛黝黑明亮,盛了几分厌恶,又说,“可惜他是个未成年,不然留着证据报警是个好办法。”   苏寅琛问:“你是说那妹子也挺想报警的?”   谢忱想了想,说:“我猜的,但如果直接报警有用的话,她也不会来咱们四十三中,也不会找另一伙混社会的人帮忙,不过她能想到这些,以及来找范文山,还真挺令人佩服的。”   苏寅琛挠挠头,疑惑道:“可我听范文山那花痴样,感觉那妹子应该挺乖的啊。”   “乖?”   谢忱低下眉眼继续写卷子,他翻了个面,眼睛扫了一圈,说,“人姑娘要是真乖的话,要就被人渣欺负了,她可不乖,或者说,人女生很有魄力。”   “呦呵,”苏寅琛觉得新奇,笑说,“没想到谢总也会夸人一个陌生姑娘啊,是不是也看上人家了?”   谢忱冷冷吐出来一个“滚”字,“我只是客观评价,懂?”   “行行行,”苏寅琛伸了个懒腰,说,“谢总够洁身自好啊。”   谢忱没再理他了,苏寅琛怎么调侃,他也没搭理。   正当苏寅琛疑惑为什么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的时候,他措不及防的对上了窗外老班瞪得倍儿圆的眼睛,憨憨一笑。   老班气笑了,对着苏寅琛勾了勾食指。   苏寅琛心里咯噔一笑,留下一句,“谢总,你可能不相信,但老班勾引我。”   谢忱:“……”   *   林听反应过来时,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通话中,她匆忙挂断了手机后,戴好帽子和口罩就往外走。   帽子和口罩不仅很容易被曾志强发现,同时也很容易被范文山他们发现。   背后的小刀没有拿出来,趁着现在情况混乱,林听拔脚就往外走,一路小心避开他们打架的场景。   但曾志强还是一眼捕捉到了她,怒气冲冲握了拳头就要抡过来。   危机时候,他刚好被范文山截胡。   林听的眼泪已经糊干在了脸颊上,她没有时间管,匆匆背着书包就往外跑。   跑出巷子时,林听匆匆忙忙拿着手机,再也控制不住哭声,害怕又夹杂着愤怒,告诉了警察最后的内容。   打架的人群中忽然有一个声音大喊:“那个妞儿报警了!”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齐刷刷聚集在她身上,就连范文山也停下了动作,有些发愣。   曾志强骂道:“搞死她。”   只不过下一刻,曾志强就再次被踹倒在地,范文山狠狠地淬了一口,“报警又怎么样?老子未成年呢,而且老子打的就是你这个人渣。”   林听深吸一口气,转身喊道:“曾志强,你刚才所有的话都已经全程录音,并且警察已经知道了,少管所你跑不了了。”   范文山没有理会曾志强的求饶,他脑海中回荡起谢忱交代他的一句。   如果那女生报警了,你们出气差不多就赶紧走,毕竟那可能是你短时间内最后一次报复他的机会了。   只要那个女生愿意指证范文山是她请过去保护她的人,处罚并不会很大。   两伙人上一次打架,范文山他们本就受伤严重,但又不能报警,这次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营造出一种两败俱伤的情况。   但也好在,经过谢忱提醒后,范文山和底下的小弟商量好了,下手并不严重。   那天,警察赶到的时候,范文山头一次积极主动认错。   警察叔叔们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又加上林听从头到尾的解释和交代,以及证据指示,曾志强暂时被拘留。   后来,由于越查越严重,曾志强的行为太过恶劣,被强制送到了少管所看押管教,这件事也就暂告一段落。   很多以前支持他的小弟也不禁佩服起了林听,男生女生熟悉她的偶尔也会继续叫她听姐。   但不熟悉这件事的人甚至会疑惑,为什么一个乖乖女会有着一种大姐大的气质。   但不得不说,那件事以后,的确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范文山洗心革面,越来越老实,大概也被曾志强的结果吓到了,后来也考了个高中,勉强混了个高中上。   七中的女生渐渐开始佩服起了林听。   随着心智的成熟,她们对社会上的败类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不再一味地觉得那种行为很酷,就连学校风气也好转了不少。   而林听也渐渐快要忘了这些事,说起来,她还挺佩服当时的范文山,当时那么信任她。   但看他气质粗犷,和那种睿智的反应似乎又有些不太搭,仿佛背后有高人指点似的。   只不过现在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第15章   时间越发的晚了, 林听讲完剩下的事时,三个人也已经逛累了,干脆准备离开。   云旎说:“我们打算和苏寅琛他们沟通一下, 看看能不能问一下郝流的住址。”   郑佳雯问:“那这两天你们就回市里吗?”   林听解释:“其实弯月镇离白港市中心不远, 找人的话也挺快。”   弯月镇属于白港市一个偏僻的小镇,说是乡下也不为过, 但盛在环境好,不过也幸好距离市中心也不算很远。   她们两个人在一中的同学,除了个别想要留下继续玩儿以外, 其余的都已经回家了。   有的同学也自发组织去其他省市继续旅行, 但林听不能去太久, 干脆就在弯月镇住一阵子。   郑佳雯点点头, 奶茶已经喝完,她们离开了商场,准备回镇上。   *   夕阳弥漫不散, 余晖勾起云脚撒下醉人的光晕, 剩下的斜阳包裹住球场上的奔跑的少年,拢下一片阴翳。   弯月镇中心的篮球场并不是很大,一前一后总共也就两个篮球框, 只能够一伙人打。   几个小时前, 他们几个人刚和一群人抢夺了这个地盘。   准确来说,是一群小孩儿。   为首的正是何佳灿,他带着一帮小弟和谢忱他们对峙, 硬是扛了十分钟才离开。   何佳灿当时趾高气昂地撂下狠话:“谢二狗,我给你面子, 现在走,我不动手。”   对于谢忱这个小名, 苏寅琛他们几个早已经见惯不惊。   毕竟当年谢老太太那可是铁了心、认认真真从一位算命大师那里求来的,说是名字贱好养活,谢老太太对此深信不疑。   上小学那年,谢忱同志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言语暴力,绰号满天飞。   直到上了初中,离弯月镇远了一些后,情况才好转了不少。   不过谢大少爷脾气倒是不错,任他们说去,反正自家老太太亲自定的。   人都不在了,留个名字也是个念想,老太太没写户口本上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至此以后,谢忱对于算命这东西更是心存阴影,更坚定了身为社会主义好青年的人设,一定要相信科学。   谢忱抱着胳膊,蹲下身和他平视,有着黑色签字的篮球在他手里把玩。   他坏笑了一下,道:“那不行,我走了会更没面子的。”   何佳灿怒了。   几个小弟都退回一步,对李江涛他们说:“你们完了,我们老大被激怒了,后果很严重。”   还有一个吐字还有些不清晰的小女孩儿,叫唐唐,是二大爷家的宝贝孙女,她吭哧着说:“完啦!你们会很惨滴!”   但她嘴上说着狠话,眼睛却一直往谢忱身上飘。   唐唐大概忘了,自己小时候有多颜控,在见到何佳灿以前,基本上是无谢忱哥哥不欢的。   陈泽也来了兴趣,趾高气昂地睨着他们,学着小孩儿的语气说:“那你们也完了,我们老大也生气了。”   唐唐不解:“原来这个哥哥叫老大爷?”   陈泽:“是老大也,三声,不是老大爷。”   唐唐怒了:“呸,你不识字吧,真羞。”   陈泽:“………”   谢忱把何佳灿往前拉了一点,眼睛和他平视,那双眼睛仿佛看破了一切,令他心虚。   他声线散漫又笃定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翘课了,翘课出来打球?谁教你的?”   何佳灿脸上一红,还是强硬到:“我才没有,反正球场是我们先来的,我不管。”   谢忱也很淡漠,他悠悠道:“那你带着其他小孩儿一起翘课的事要是让你家老太太知道了——”   “等等!”   何佳灿慌了,但气势上不能输,他瞪着谢忱说,“卑鄙小人,竟然敢威胁我。”   谢忱那双眼睛锐利明亮,缀了笑意,啧声道:“那没办法,毕竟你把二大爷家里的宝贝小孙女都拉出来了,他要是发现小姑娘不见了是因为你带出去的,啧啧啧,二大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那老头破口大骂可不是吃素的,小时候的何佳灿因为太过淘气,把二大爷家里的大鹅下得蛋踩碎了。   后来,那段回忆成了小何佳灿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偏生这么犟的小老头有个糯米团子似的小孙女。   小老头退休后就剩两大爱好,下棋和看孙女,而这么乖巧的小姑娘却特别粘这个不学无术的混小子。   今天估计是因为哪家大爷约了他下棋,这才没留神,自家孙女又和何佳灿跑出来玩了。   谢忱薄唇勾着笑意,打趣道:“小子,你倒是有手段,唐唐怎么就跟你这么亲近?”   不知道那老头有多不理解,做梦都想揍何佳灿一顿。   何佳灿冷哼一声:“要你管,是你太菜了,这么几天还没拿下林听姐,要你有什么用?”   谢忱心生疑惑,他和林听什么时候有瓜葛了?   好吧,他承认,确实有“瓜”葛,但不是这么个事儿吧。   所幸他们声音压低,陈泽几人又在和唐唐他们斗智斗勇,这才没多八卦。   何佳灿看出来不对劲,这小子的情商还是很高的,立马追说道:“这说明你不讨女孩子欢心,你个菜逼。”   谢忱:“……”   他理了理思路,问:“为什么我要追林听?”   何佳灿心说,我总不能说因为你们两个看着都很变态不正常,而且你们两个在一起之后就可以因为感情而不管我了吧。   再说了,他虽然和林听见面少,但寒暑假还是经常和谢忱一起玩的,两人互相嫌弃但也互相了解。   据何佳灿目前所知,能让一个这么像海王渣男的谢忱吃瘪的女生,好像只有林听一人。   如果有人能替天行道收了这厮,何佳灿甚至愿意好好学习三天三夜。   “咳咳,那是因为我笃定你追不上,所以打赌你肯定单身一辈子。”   何佳灿狡黠地笑着,“而且虽然林听姐比较狠吧,但长得还可以,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眼前都不珍惜,近水楼台都得不了月,怪不得没女生喜欢你呢!”   谢忱气笑了,抬手使劲揉了揉他的头,笑得坦荡无畏:“你怎么知道没有女生喜欢我?”   何佳灿有理有据道:“废话,我还没见过你带女朋友回来住呢!”   谢忱不说话了,他就算交了女朋友,难不成还要一五一十和你个三年级小屁孩交代清楚?   “行了,别废话了,你呢,赶紧回学校上课,我送唐唐回家。”谢忱下了命令。   何佳灿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主要是屈服于二大爷和他奶奶的淫.威之下,棍棒交叠的,他怕是挺不过来,以后还怎么做大哥?   临走时,何佳灿不满道:“我就不信你没翘过课,哼。”   陈泽还有些不舍地拍了拍唐唐的小脑袋。   虽然弯月镇民风淳朴,就是家家户户把大门敞开也没事,但小孩儿单独在外面还是有危险的。   李江涛的肩膀拍了谢忱一下,说:“那小子说得倒不错,你他妈当年不是翘课挺有理有据的吗?”   谢忱随意拍了拍篮球,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笑了下,拖慢声调说:“莫追忆,英雄往事。”   苏寅琛骂道:“你他妈跟哥几个还装?”   谢家大少爷小的时候,家里的事业也才起步,给面子的叫少爷,不给面子,其实也是个卖货的儿子。   高中那时候谢忱脑子好使,人脑子就是聪明,天赋加持,成绩随便考考就进了年级前十。   但为了帮他爸稳固公司,他开始拼起来了,甚至有几次逃课去和几个客户聊天。   苏寅琛说:“那些叔叔们都说,谢忱很有教养,他懂得多,情商高,而且对有些事情的分析很到位。有时候觉得他不像学霸,反而想高瞻远瞩的决策者。”   但那段时间谢忱有些堕落,说不清是堕落还是什么。   但身边人都知道,他不如以前阳光开朗,但确实已经是个大男孩了,和他微信名一样一样的。   幸好最后,谢氏公司彻底稳定,还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新贵,他这个谢家大少爷的名分才坐得实了些。   所以谢忱和苏寅琛这种真的养尊处优的少爷不一样。   而后来,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再堕落一分,他们都觉得,大概是那个网名应验了。   谢忱投进了一个球说:“旧事不重提,我说你们三个,还打不打球了?”   “打呗,来。”   *   打完球的几人去小卖部买了水,回去的路上,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忽的一响,谢忱拿出来看了眼消息。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联系人是不听。   【不听:在吗?】   苏寅琛刚要搂着他凑近看消息,却被谢忱一掌无情地拍下了手。   他用鄙弃的眼神看谢忱说:“谢总你不道义啊,是不是又是咱们学校的妹子给你发小作文?”   谢忱一手拎着外套搭在肩上,左手飞快地打字,随口道:“嗯,没准是外校的妹子。”   【阳光开朗大男孩:不在。】   【不听:………】   陈泽瞪大了眼睛,说:“我靠,忱儿,你虽然长得帅吧,但是好几个学校联谊赛的时候都是苏总代替你的身份上场的,以苏总的风姿,怎么着也不能再替你吸引妹子吧。”   李江涛默默补充:“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合城一高女生传出去的?”   李江涛和陈泽不是一高的,他们俩在离一高比较远的四中。   但因为几人初中在一起上学,所以关系还是比较好的。   “有可能吧。”   苏寅琛满脸愁容,苦楚道:“我他妈都顶着谢总的身份泡妞了,都没泡到。”   陈泽拍了拍苏寅琛,强忍住笑意说:“这确实正常,毕竟妹子们不瞎。”   苏寅琛:“替我问候你家人。”   陈泽:“好大儿,连你爹都不认了?”   说完,陈泽脚底抹油似的跑了,后面的苏寅琛骂骂咧咧地追着他打。   谢忱留到了后面,打球出得汗已经渐渐散去,身上有了些凉意,他简单把外套披在肩上,简直是老干部标配。   【阳光开朗大男孩:什么事?】   【不听: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阳光开朗大男孩:哦。】   【阳光开朗大男孩:你说。】   林听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手指啪嗒啪嗒地敲下几个字。   【不听:郝流。】   谢忱在脑海中检索了一下,好像有一些印象,但不多。   谢忱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如果不行,林听打算私下去找一下苏寅琛,他这个人倒是容易说话,人也比谢忱好一些。   其实原本是打算让云旎和苏寅琛联系的,但着实因为他太烦了。   云旎说一句,就仿佛掉进了深谭里,怎么也挣脱不出来,苏寅琛那张嘴真不是吹的。   而且现在他们离得近,拉黑也不太好,时不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尴尬,干脆就不理他。   最后只能由林听来问问谢忱。   对面许久不回信息,林听犹豫着要不要说不麻烦他了,字刚打好,信息就来了。   【阳光开朗大男孩:认识。】   【阳光开朗大男孩:你找他有事?】   谢忱刚从苏寅琛这里了解到有关郝流的事,找了处树荫,后背抵着大树,站相散漫悠闲,单手拎着刚买的矿泉水,视线却一刻不离开另一只手上的手机屏幕。   甚至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三个人正在窃窃私语。   苏寅琛嘴一边撇,眼神像是要刀人:“我靠,谢忱这逼背着我们撩妹呢吧。”   陈泽轻车熟路地抱臂,说:“哥们,自信点,把呢字去掉,那表情一看就知道有人儿了。”   李江涛叹气:“嗐,见色忘友,没法说。”   三人同时叹气,随即胳膊交叉搭在一起,围成一个小圈,交换一个眼神,相视一笑。   这真是……太他妈好了!   苏寅琛一双小眼睛微眯:“名草有花,就别想和老子抢其他妹子了。”   陈泽瘦削的下巴指了他一下:“那你也不一定谈成,反正我不用担心我家雯雯和我有感情隔阂了。”   李江涛道:“为父替你们仨的终身大事感到焦急,如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说实话,四个人里,谢忱的年纪是最小的,李江涛最大,他上学晚,所以总有种老大哥的爹系感。   只不过他们之间习惯以总来敬称,偶尔也会对其中比较厉害的人称哥,但归根结底只是一种关系好的称呼。   陈泽皱了下眉,单手捏眉:“等等,不对啊,那刚谢忱为啥问那什么好牛?他养牛干啥?”   苏寅琛翻了个白眼:“大哥,郝流OK?赤加右耳朵的郝,流氓的流。”   “牛氓?”   李江涛叹气道:“陈总,你消停会儿吧。”   真不知道郑佳雯那姑娘怎么会眼瞎看上了这货。   陈泽忙说:“不是,那谢总问一个男的干嘛。”   此话一出,三人小圈气氛顿时怪异起来,面面相觑后只剩下一片沉默。   焯,好大儿的儿媳有点特殊啊!   陈泽弱弱开口:“会不会是老谢他喜欢——”   “闭嘴。”   李江涛和苏寅琛异口同声喊了一句,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   陈泽焉儿了似地垂下头。   李江涛推了推苏寅琛:“那个,苏总,那什么,忱儿不是爱吃好基友派吗?买几个去。”   “哦,”苏寅琛刚准备去,一愣,尾音上扬不可思议道,“什么派?”   李江涛震惊,连拍自己的嘴:“我草,错了错了,好丽友派。”   炸裂! 第16章   而舆论的主角谢忱此刻正悠闲地回着信息, 脑海里浮现何佳灿小朋友的那句话,近水楼台先得月。   谢忱心说,我需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他这条件, 不吸烟不酗酒, 长得帅又能赚钱,难不成还能沦落到会弯月镇相亲?   【不听:有事, 大事,终身大事!】   嘶,她这是移情别恋了?这才几天?   况且前段时间她明明不是还去表白吗?怎么这么这两天就换对象了?   【阳光开朗大男孩:你的?】   【不听:那倒不是, 我一个朋友的。】   【阳光开朗大男孩:哦。】   【阳光开朗大男孩:不过我们学校同学的信息也不能轻易透露。】   林听看明白了, 谢忱就是想吃瓜, 这明摆着暗示她呢, 需要点信息交换才行。   她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今天下午的时候就一直在打喷嚏,一打就是三个。   本以为是有谁想她, 现在想想, 可能是感冒了吧。   【不听:我朋友喜欢那个男生,暗恋挺久了,后来他转学了, 毕业前给他送了一封信, 但不知道他收到没,所以想托我们问问。】   【阳光开朗大男孩:哦。】   就没下文了。   林听等了五分钟没收到信息,以为是他打字慢, 但瞥一眼上面也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的词条。   有点不对劲。   【不听:?】   【不听:你人呢?】   当然,这也不是谢忱故意不想回, 因为此刻的谢忱已经被好兄弟们团团包围了。   斑驳高大的黑影落下,团团阴影遮盖住了靠在树下乘凉的谢忱, 他茫茫然地望着另外三位面露纠结的同志。   李江涛率先开口,语重心长道:“忱儿啊,你和为父说说,你怎么想的。”   苏寅琛的眼睛一刻不离已经关掉的手机屏幕:“老谢,不是我说你,有什么事情,哥几个要坦诚。”   陈泽像个社会哥的狗腿子似的重复:“啊对,坦诚。”   谢忱抱着胳膊,一条腿随意地抵着树根,低头笑了下,“我什么时候不坦诚了?”   陈泽吆喝:“装,接着装。”   苏寅琛也用鄙夷的眼神打量着他,丝毫不留情面地说:“放屁,你他妈的什么时候坦诚过?”   李江涛拍了拍谢忱的肩膀,叹口气劝道:“忱儿呐,为父尊重你的取向,但是吧,我们还是想有个女性儿媳妇。”   谢忱:“?” 七饿裙⑧148一6酒6三整理发布本文,每天更新欢迎加入   陈泽熟练地掐腰:“啊对,女性儿媳妇。”   苏寅琛也道:“不歧视,但是还是喜欢女性儿媳妇。”   两人都特意咬重了“女性”二字,难以言说的神情配上这些话,表达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谢忱:“………”   “好基友派啊不,”苏寅琛急忙止损,拍了下自己的后脑勺,呸了一句,塞给他一个,转口道,“好丽友派,吃不吃?”   谢忱低头瞧了一眼那包装袋,语气淡淡道:“不吃。请不要让我的眼前有你们仨的身影,谢谢。”   三人闻言,纠结万分。   陈泽扭头问李江涛问:“忱儿这是让我们先回避一下,给他们留下聊天时间?”   李江涛白了他一眼,说:“那不是。”   苏寅琛无奈捂脸道:“他叫我们滚,泽儿啊,人妹子咋就看上你这货了?”   陈泽浑然不觉,反而十分骄傲地扬起下巴说:“那是哥的个人魅力。”   恰在此时,远处突然响起来一声锐利的尖叫声:“我草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3V1?还搞强制?”   有女生捂着嘴,眼露可惜道:“不是,那个帅哥到底为啥啊,那么帅,这不可惜了?”   四个人还没有搞清楚情况的时候,对面的手机摄像头已经对准他们,啪嚓啪嚓几声下来,拍完就跑。   空气一瞬间都沉默了似的。   许久,陈泽抬手擦了把额角的汗,率先打破了死寂:“她们是不是误会了?”   反应过来的苏寅琛一拳头锤在树干上,含泪咬牙道:“妈的,老子的一世清名啊!”   李江涛倒是佛系不少,只是依旧面无表情地苦笑:“呵,为啥只有忱儿可惜了?”   他不服啊!   谢忱:“………”   呵,悬着的心终于吊死了。   搞清楚事情真相的几人一个个左顾右盼,企图逃脱审判。   谢忱单手打着字,清瘦白皙的手臂上隐隐看出几道青筋。   他眼皮都没抬,开玩笑似的说:“你们仨是不是闲的了?不是我说,哥几个能不能对我有点基本的信任?我他妈要是真有那取向,你们仨一个都跑不了。”   三人同时后退一步,异口同声道:“大可不必。”   苏寅琛犹豫了一下,在陈泽和李江涛两人震惊的大眼睛下,又悄悄上前一步。   他小声道:“也不是不行,做兄弟的两肋插刀。”   闻言,陈泽抬手就拍了过去,一副哭丧凝重的表情。   嘴上说着“琛儿啊,你为啥突然就想不开了啊”,脚下的小碎步迈得倒是灵巧。   陈泽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搓,意味深长地笑道:“其实吧,只要钱到位,也不是不行。”   “你们两个,简直没眼看啊!”   李江涛愤愤上前,给两人一人一暴栗,“子不教父之过,养两个傻缺真他妈是我的错!”   谢忱:“………”   随后,谢忱笑得不行,但眼里依旧坦荡大方,“我和林听在聊天。”   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犹如刚刚结成的冰层唰得一声,瞬间全部破碎,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欸,早说嘛,原来是林妹妹呀。”   苏寅琛拍了拍心口,松了口气,兀自把刚买了不久的好丽友派全吃了,问,“她要找郝流干什么?”   谢忱低垂着眼眸,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波澜,准确来说没有波澜,仿佛不是在和一个异性聊天,反而像是一个铁哥们。   “林听说她朋友喜欢郝流,郝流从一中转过来的,毕业的时候给他送了一封信,但人女生不知道他收到没,所以拜托林听打听。”   谢忱说得很是轻松,没有半分欲盖弥彰掩饰的意味。   【阳光开朗大男孩:不好意思,刚有点事。】   【阳光开朗大男孩:手机说不清楚,今晚八点左右,去你家还是我家?】   谢忱发完信息的时候,甚至在想,小林同志该怎么清奇地回复这句话。   不过这话说得倒真显得自己像个海王,仔细一琢磨,这算是撩了吧。   对面的林听乍一看也觉得这问题问得真是很离谱。   但后来一想,又觉得也没问题,她提了个建议。   【不听:不如把咱们两家中间的那堵老墙拆了,还分什么你家我家,直接在咱们家谈。】   谢忱看着这句坦率又暗示意味明显的话,陷入了沉思。   不是,同志,该说你思想太过健康了呢?还是太过不健康了?   妥妥的一个撩人无数的社会姐姿态。   他笑了下,顺着她的话问。   【阳光开朗大男孩:也行,我拆还是你拆?】   【不听:分什么你我?七个人一人一把锤子,一会儿就开干,晚上就打通,大家一起拆,团结就是力量。】   谢忱笑得不行,另只手撑着额角。   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对面的女生一身正气地用跑了十万八千里的调子唱“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的模样。   【阳光开朗大男孩:算了,我嫌累。】   【不听:不然我帮你拆?你到时候送几个西瓜,晚上给大家伙解渴得了。】   【阳光开朗大男孩:得嘞,您还是歇着吧,等哪天你要真不想要这堵墙了,也等我搬走再说。】   【不听:哦,走的时候留个信,我亲自拆墙。】   【阳光开朗大男孩:………】   *   待在弯月镇的林听也没有丝毫紧张,神情自若。   反而一旁的云旎和郑佳雯偷摸着观察她的神情。   郑佳雯小心翼翼地走到云旎身边,抬起下巴指了指林听,说:“听听这表情不像是和异性聊天的感觉。”   云旎瞥了一眼,语气平静道:“倒像是和我们聊天的模样。”   郑佳雯微讶,不禁问道:“那他俩这算是没戏了?”   云旎手指轻轻摩煞着下巴,垂眸分析,得出一个结论:“以学业为重了吧。”   郑佳雯:“………”   她们两个都有男朋友了,而她们的好大儿林听同志,母胎solo了十八年,连男人的手都没拉过。   郑佳雯简直不敢想象平时一身文艺气的大学霸有了男朋友后的模样。   此时此刻的云旎回忆起了高中生活,想到了林听和张温言的相处方式。   她笃定地说:“我赌林听肯定会找她未来的男朋友比赛做卷子。”   郑佳雯连连摆手,反驳道:“我觉得做卷子已经满足不了她了,我赌,她肯定要比大学考试。”   林听关了手机,准备拿相机出去采风,云旎和郑佳雯的对话尽收耳底。   “两位姐姐们,我又不是卷王?高考完了我还考什么卷子?盼着我点好吧。”   林听歪着头哭笑不得地说。   郑佳雯一惊,走近道:“听听,你全听见了?”   林听很诚恳地琢磨了一下,提了个建议说:“如果下次你把嗓音压低一些,我大概就听不到了。”   云旎叹口气,干脆直接问:“不是我说,林大美女对一个一八五帅哥真的就一点兴趣都没有?”   “有啊,”林听搬出来她攒了好久的钱才买的相机,不是很贵重,她边研究边说,“不过我觉得他和我八字不合,我们俩可以做朋友。”   郑佳雯再次吃惊:“你要和他做哥们?”   林听噗嗤一声笑说:“我是不是要和他拜个把子?”   捯饬好相机后,她对着郑佳雯和云旎说:“来,笑一个。”   快门按下的一瞬间,原本冷着脸的云旎立刻摆出一个pose。   林听看了眼照片称赞:“可以啊云大美女,女明星的自我修养。”   云旎抱着胳膊挥手:“欸,低调。”   拍完照,云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弹出的信息,眼睛倏的瞪大:“我天,班级群里好炸裂!你们快来看。”   郑佳雯猴急地跳了过去:“什么炸裂的事?快让我瞅瞅!”   林听整着照片,在听到云旎的话之后还是忍不住看过去。   云旎慢吞吞念了出来。   “强制爱3V1,三个男子围攻一名大帅哥,悲哉!”   郑佳雯眉毛蹙起,半晌吐出一句话:“就离谱。”   随后,云旎点开原图,把图片放大后,莫名觉得有些意外。   虽然拍摄的地方离得可能比较远吧,但她还是能勉强看出来熟悉的人影,她觉得旁边的这人好熟悉啊。   郑佳雯也蹙眉,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疑惑道:“这个瘦瘦的好熟悉啊?”   林听刚到她们身边睨了一眼放大版但有些模糊的图片,便听到了两人同时发出的一声尖锐爆鸣声。   “苏寅琛?”   “陈泽?”   闻言,林听也不需要辨认了,直接大胆猜测,中间那个大帅哥是谢忱。   嘶,确实好离谱。 第17章   林听拍完素材后便简单收拾了一下, 出门就去见谢忱。   云旎没有跟着,她说不想见苏寅琛,对他现在的态度和印象更加恶心。   真好那口还招惹她干嘛?   而郑佳雯也去找陈泽过二人世界了。   夜风拂过山坡, 连带着暮色里的草丛轻轻晃动, 惊起了一些飞虫,偶尔还有几只萤火虫掠过。   林听看了一会儿风景, 就往隔壁敲门,手还没碰到大门,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门开的一瞬间, 大金毛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溜出来, 围着林听撒娇, 时不时抬起爪子扑到她身上。   “谢小二。”   林听眸子一亮, 蹲下身安抚了一下大金毛,抬手捋了捋他的毛发。   逆着光站立着的谢忱一手松散地掐着腰,一边漫不经心地靠在身后的大门上, 用那双阴翳遮盖下的眸子打量着林听。   他声线低沉慵懒, 下巴指了指里面,问:“进不进来?不进来我关门了。”   他大概已经洗完澡了,头发还有些湿, 挂着零星的水珠, 依旧是最常见的白T短裤,他胳膊上有肌肉,虽然依旧清瘦, 但看起来很有力量。   林听仰头看他,说:“怎么?关门放狗吗?”   谢忱已经习惯了顺着她惊人的语录聊天, 笑说:“对啊,放三条狗。”   林听瞧了一眼大金毛, 故作认真地思考点头:“谢小二算一条,你也算吗?”   谢忱气笑了,直白道:“再加一个你。”   都挺狗的。   林听:“………”   苏寅琛打着游戏,旁边还放着几碟小菜,两瓶酒瓶子,有一瓶已经空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刺激着林听的大脑神经。   “林妹子来了?”苏寅琛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头也没抬一下。   林听嗯了一声,打趣道:“你这是被吸干精气了?”   焉儿成这个样子。   从里面走出来的李江涛恰巧听到这句话,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   他走到苏寅琛身边,拍拍他肩膀,调侃道:“呦苏哥,这是被吸干精气了?太虚了吧,回家养养吧,又菜又爱玩。”   苏寅琛发疯似的抓了抓头发,整个人都憔悴着,仰天长啸道:“我他妈不就连输五把吗?至于?”   李江涛看了眼房间里的气氛,把苏寅琛这个破坏气氛的家伙拖出去了,顺带拉上了谢小二。   屋子里很干净,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只不过这次林听注意到,他屋字里放着的篮球,隐约用油性笔签着一个名字,旁边还竖放着一个滑板,很酷炫的模样。   谢忱很有礼貌地给林听倒了杯水,敞腿坐下,两只胳膊肘撑在腿上,很是随意。   两人面对面坐着。   “谢了。”林听睨了一眼角落里的滑板,找了个话题,问:“你喜欢滑板?”   谢忱没抬眼,点了下头,说:“闲的时候划一下而已,你不是要问郝流的事吗?”   林听看着谢忱一脸“果不其然,你还是露出了真实目的”的神情,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我的确是来问郝流的,但是吧,我觉得我们之间也可以增进感情的呀。”   谢忱:“………”   好高级的撩人手段。   谢忱镇定自若,大剌剌地敞开腿,往后懒懒一靠,笑说:“那行,你想怎么增进感情?”   林听身体前倾,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反倒兴趣盎然道:“就比如说你做我模特,我帮你家修电器。”   谢忱嗤笑道:“怎么?我家电器难不成全都老化?”   话音刚落,天花板正中央的电灯忽闪忽闪的,像是要短路的迹象。   林听仰头一瞧,说:“其实吧,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你这张嘴的,有的人天生带着预言能力,巧了,你就是那个幸运儿之一。”   “………”   别说,还挺委婉的。   谢忱:就挺意外的。   闪了半天,所幸最后没有熄灭。   谢忱抱着胳膊道:“不一定做模特吧,你换个方法。”   闻言,林听故作不在意的哦了一句:“那我其实觉得咱们之间也不一定需要增进感情,还是就先这样淡着吧。”   谢忱:“………”   几句话下来,谢忱的心里仿佛有一只爪子在抓挠,明明痒痒的,却找不到到底是哪里痒,总之很不舒服。   她这是算是撩完就跑吗?   谢忱刚要开口说话,林听就已经回归正题:“那我们还是说那件事吧,郝流同学——”   “小林同志,你区别对待呀。”   谢忱笑了下说,打岔道:“叫他同学,叫我同志?”   林听抿了下唇,心说,不是大哥,一个称呼而已,你这是在纠结什么?   “同心奋斗,志在四方,谓之同志。”   林听很认真地解释,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梨涡,“所以我觉得你和我会成为同志。”   谢忱逐字逐句地重复了一遍,抬起一只胳膊搭在沙发上,意味深长地拖着长音说:“同心奋斗——小林同志,你对我的革命友谊不纯洁啊。”   林听觉得好笑,回怼道:“都是人心,都有左心房右心房,不就是同心吗?怎么,难不成你的心是爱破防?”   谢忱:“………”   大哥,同志,你是不是浪漫过敏啊?   但是……好押韵。   谢忱把胳膊收回来撑着额头,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带着肩膀都在微颤。   林听瞧见少年笑得坦荡的嘴角,薄唇扯起,耳尖泛红,流畅干净的下颌线紧绷着,仿佛带着几分无奈的感觉,偏生又令人心神荡漾。   但林听却又觉得,那笑容有些宠溺的感觉。   “所以可以谈正事了吧。”林听清咳一声,扯回正题。   片刻后,谢忱嗯了一声,敛起笑容道:“你朋友喜欢的对象是高三转到我们学校的,和我一样,都在最……差的班级。”   一高按成绩分等级,最好的是A级,共两个班,一文一理,最差的是F级,每个等级文理都有。   林听一愣,看来之前猜的没错,眼前的谢忱只不过和那位大佬重名了。   但她听魏蓉蓉说,郝流的成绩并不算是很差啊,怎么会去F级?   谢忱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疑虑:“听说他身体不太好,经常请假,自身又比较偏科,所以总体成绩并不高。”   林听点点头,忽的一顿,仰头问他:“你身体好吗?”   “挺好的。”   “那你经常请假吗?”   “没有。”   但翘过课。   “那你偏科吗?”   “不偏,挺均匀的。”   林听拧眉,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你在F级?”   谢忱悠悠道:“因为我每一科都不好。”   林听:“……”   说到这儿,谢忱又反问:“那你偏科吗?”   林听也很实诚道:“不偏。”   “那你考得怎么样?”   林听瞧了一眼少年的神色,觉得还是做个好人吧,别刺激他了。   她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小声说:“也不好,也就马马虎虎,我就是一中平行班的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学生,中考运气好进了一中而已。”   看着眼前的女生不自然低落的模样,谢忱心中有了猜测。   他垂了垂眼,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以后还是不要刺激人姑娘比较好,毕竟又失恋又落榜的,心情肯定很郁闷。   谢忱换了个话题,问:“你学文学理?”   “文,理科我觉得很吃力。”   林听说,毕竟高一参加物理竞赛,导致那段时间她的成绩落下来了一大截,这段低落史也一直成为了何春霞同志和林听吵架时必搬的“黑料”。   但究其原因是因为理科没有她喜欢的专业,她的目标一直是中文系。   谢忱语气真诚地笑说:“我倒觉得你理性思维很强嘛。”   最需要你意会的你一概不理,不是浪漫过敏就是阅男无数。   林听倒也没客气:“谢谢夸奖,您继续。”   “………”   谢忱继续说,“但是他收没收到信我就不知道了,只不过最后一段时间他和我们班一个女生走得挺近的。”   “女生?叫什么名字?”林听好奇道。   “这是隐私了,我没问。”   谢忱很有分寸,他向后懒洋洋地一靠,白T隐隐勾勒出他腰腹上成块的肌肉,犹如一块块小砖头似的,清晰有力。   林听无意间瞥到以后,简直不敢相信,明明看起来这么清瘦的少年,怎么还有肌肉?   有肌肉就算了,竟然还有腹肌?   “同志,你盯着我的肚子看很久了。”   谢忱有些无语,他是猴子吗?   他们学校的女生看他明明都是偷摸着瞧上一眼,每次当他把视线移过去,坦然和她们对视时,她们却又神经兮兮地收回视线。   但林听确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心说,看就看了呗,你帅还不能让我饱一下眼福?   只不过她偏不这样说,这家伙很自恋,她偏要挫一挫他的锐气:“腹肌而已,又不是没见过?我还见过更健硕的呢。”   谢忱抬手,松散地搭在嘴边,掩住笑容,说:“哦,那你还见过谁的?”   “我……我老爹的不行吗?”   林听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虽然他胖吧,但他每天都坚持锻炼,整天举着两个哑铃玩越野跑,后来也练成了。”   林老爹的确练成了,只不过林听没有解释,当林老爹想要显现腹肌时,只需要全身放松,就可以轻轻松松得到两块腹肌,上下分置。   谢忱嘴角噙着笑,像是即将溢出的水似的,怎么也收不回去。   大哥,以后春晚小品没你我都不带看的。   林听移开视线,继续说:“主要我怀疑你腹肌是假的,所以想要仔细观察一下而已。”   谢忱捏了捏眉心,叹口气说:“想动手就直说。”   “动手?怎么……”   可能二字堵在喉咙里,林听瞥了他一眼,眼睛眨了眨,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真的假的?”   林听毫不在意地转过去头。   “假的,非女友不可碰。”   谢忱语气蓦地淡了下来,大哥,咱就不能矜持点?   林听的好胜心上来了,她问:“是女朋友就行?”   谢忱沉默了片刻,他不敢说话了,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女生是真的敢说敢做。   真被何佳灿那句话说中了,她好像真的有那个社交牛杂症,搞得他一个一米八五大高个都有些社恐了。   “呃……”   林听诚恳地提了个建议:“那这样吧,我们谈个三分钟即兴恋爱,我测试一下,试完我们立刻分手,你觉得怎么样?”   “开玩笑……的……吧。”   谢忱笑不出来了,因为对面的林听神情很认真,仿佛是细细考量出来的。   我靠,难不成今晚他这个人间少有的极品男神就这么栽了?   还栽在一个看起来这么纯情的一个妹子身上?   谢忱往旁边挪了挪,错开目光交流,心说,她不是女海王,也不是情场老手,她就纯属流氓。   林听看着谢忱那一脸防狼的表情,有些无语,难不成他还怕吃亏?   “我不是流氓。”   林听觉得不对,又说,“我对你没有那个想法,你勾不起我那个想法。”   得,越解释越洗不清。   谢忱脸色一沉,抬手打断,道:“同志,我觉得今晚差不多就结束吧,剩下的咱们微信再聊也不是不可以。”   林听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事关其他人也和她们关系不大,反正只要能找到郝流,然后问一下那封信他收到没。   如果可以,再确定一下他对魏蓉蓉的心意。   林听点头,又问:“那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   “你朋友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谢忱试图通过看手机缓解暧昧又尴尬的气氛,眼皮也不掀一下。   林听感慨:“她要是有就不用我们操心了,毕业后,我朋友才意识到他换手机号了,原有的微信已经加不上了。”   谢忱顿了顿,说,“一高前面有栋学区房,我记得有人见他住在里面,但具体哪一栋以及他人现在搬没搬走,我就不得而知了。”   “哦。”林听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谢忱还是没能按耐住心中的疑惑,问:“不是,你朋友送信的时候就不知道送信的人是谁吗?直接问送信的人不就行了吗?”   林听心说,要真知道那人是谁,她们也不用这么费力打听了。   只好叹气说:“她当时随便找得一个同学,并不知道人名字,事后才意识到没问信息。”   根据魏蓉蓉描述,因为当时返校快要迟到了,她直接飞奔到合城一高门口,拦了一个女生帮她送过去,然后就急急忙忙地跑回去了。   谢忱哦了一声,目光再次落到手机上,说:“那行,我再帮你打听一下他还在不在学区房,知道了给你发信息。”   林听笑了下,起身道谢说:“嗯,行,今天谢谢你了,之后有空请你吃饭以示感谢。”   谢忱心说,大哥,别吃饭了,你离我远些就可以。   但谢忱嘴上依旧道:“好。”   离开之前,林听突然想起来自己最近卡文的一个地方,转头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谢忱,如果你暗恋一个人,会怎么做?”   谢忱就站在她身后,靠着客厅大门,懒散地抱着胳膊。   闻言,他的眸子闪过一瞬惊愕,又心虚似的移开了目光,垂头若有所思。   忽而他抬头看着她笑了,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下,语气无比认真地说:   “我要是搞暗恋啊,就让那个女生永远都不知道我的心意,然后等到她需要我的时候,从天而降。”   林听迟疑了一下,睁大眼睛问:“做舔狗啊?”   “………”   谢忱好气又好笑,说:“呸,那叫真爱!” 第18章   问清楚地点后, 林听和云旎在班级群里发了个消息,说是要回市中心一趟,大概也就两天时间。   郑佳雯也要跟着去凑热闹, 毕竟是去其他学校门口转悠, 闲着也是闲着。   大清早,三人打了车就往合城一高的校门口赶, 白港市大多数高中的附近都会有学区房,一高门前的学区房恰好就在对门。   一条宽敞的龙祥大街繁华热闹,人来人往, 叫卖声不断,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 但总觉得, 自从高三生毕业之后,来往的行人好像也少了不少。   就连那种临近高考的紧张感都消失了,取之而来的是一种少有的祥和与宁静, 宛若平静无波的潭水。   但内里却埋藏着一股看不见的洪流, 只待放榜之日爆发。   转过龙祥大街,就能看到江月一中的校门口,两块门碑高大, 题字恢宏。   再走到大街尽头, 穿过十字路口,远远就能看见合城一高的门碑。   到了地方之后,郑佳雯才惊诧道:“江月一中和合城一高离得这么近啊?差不多就算是临门了吧。”   云旎道:“那可不, 市中心又是学区房,还是两个学校的交叉处, 而且这片地段可贵着呢。”   云旎的家里恰好在房地产上有一定业务联系,从小耳濡目染, 以至于云旎对这方面也比较敏锐。   郑佳雯点点头道:“那牛哥的家庭条件不错嘛。”   因为郝流两个字对郑佳雯同志来说着实有些拗口,索性她也放弃了直呼其名,叫人牛哥。   林听失笑说:“佳雯,你记得一会儿收敛点哈,别上来就叫人牛哥。”   “放心吧,我还是拎得起轻重的嘛。”   郑佳雯笑着拍了拍胸口,示意她们放心。   经过谢忱的多方打听,终于得知郝流的具体情况,大概也就总结一句话,因为他这次高考没有发挥好,所以打算复读了。   她们三人摸索了许久才找到了具体的地方。   学区房的条件和旁边的排列整齐、装修干净整洁的居民楼相比,简直差了不少。   因为有种说法就是,学区房里会有之前学霸留下的紫微星和文曲星气息,是吉祥之兆,要保留,这些气息能加持运气,助力考生高考一跃成为黑马。   当然还有另一种说法,学习的环境不能太好,否则会使学生心浮气躁,不专注于学习,相反,条件差的环境最容易出好成绩。   这些话林听她们早在学校就已经听腻了,毒鸡汤而已。   云旎似乎也想起来了这些话,调侃道:“看来都是学霸住得地方。”   犬牙交错的旧式居民楼,墙壁上满是灰尘,还有几家小卖铺,卖生活学习用品。   但片楼房采光很好,东西走向,清晨日出与下午日落时,红日照亮整条大街,寓意林听都想好了,就叫宏图大道。   林听扫了眼略显老旧的学区房,说:“大概除了要复读的同学,其他人都已经搬走了。”   云旎安慰道:“那还好找一些。”   路上,云旎大致讲了一些有关魏蓉蓉和郝流的事,两人算得上是欢喜冤家。   高一刚开学,两人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同桌,女生性情大大咧咧,男生性情内敛安静,平时也没有很大的矛盾,所以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好朋友。   林听的八卦心起来了,好奇地问:“那魏蓉蓉什么时候确定心意的?”   人们提起在学生时代,总会觉得,暗恋这种事情大概是女生的专属名词,因为她们心思细腻,情感真挚。   云旎答:“她说,反正就是一种感觉,郝流长得其实并不帅,我还记得魏蓉蓉曾经亲口给我说,她喜欢谁都不会喜欢她这个安静内敛的同桌。”   郑佳雯微讶道:“那要长得多难以启齿啊?最后魏蓉蓉还是喜欢他了?”   “而且魏蓉蓉还说,当年心血来潮想把自己一个好朋友介绍给郝流呢,结果人男生当时特别生气,直接和她冷战了。”   云旎叹气道:“嗐,感情这种事变化莫测,就像白港市的雨一样说下就下,只不过等她意识到自己对人男生好感的时候,郝流已经转学了。”   郑佳雯垂眸:“那还挺可惜的。”   魏蓉蓉喜欢郝流,可能是在安静温柔的男生愿意主动给她讲一道复杂难以理解的数学题时。   也可能是在女生生理期不舒服时,男生下意识地关怀,和主动打来的一杯热水。   一见钟情太少,大多只是见色起意罢了,但唯有细水长流慢慢体味的时候,人们才会发现,日久生情才是常理。   就像人一旦习惯了艳阳天,反而搬去了常年下雨的城市,总会觉得不舒服。   这大概就叫喜欢吧。   林听手里拿着相机,简单调试后对着夕阳来了几张记录,暖暖的光,不息的蝉鸣,以及老式居民楼独有的烟火气。   郝流的微信注销后,他之前所在的一中群聊也都没用了。   而谢忱说,高考结束后,他们的群聊里也没有了他的身影。   所以只能一栋接着一栋找,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夜幕降临时,林听无奈地给谢忱发了个信息。   【不听:没找到人,可能搬走了。】   此刻市中心,谢忱正和苏寅琛几人出来聚餐时恰好看到这条消息,他单手拎着刚买的矿泉水,给她回信息。   【阳光开朗大男孩:那我也没辙了。】   意思是他能帮的忙就这么多了,找不到人的话他也没办法。   【不听:好吧。(附带一个无奈叹息的表情包)】   【阳光开朗大男孩:不过……】   【不听:您请说。(期待的表情)】   秒回啊,同志,您这有预谋啊。谢忱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打字飞快。   【阳光开朗大男孩:没什么,祝你好运。】   【不听:我真谢谢您。(微笑)】   【阳光开朗大男孩:客气。】   旁边的陈泽一把搂过谢忱的脖子,兴冲冲地问道:“忱哥,今天带哥几个去哪儿吃?”   李江涛说:“不等夏清羽和方婧一她们了?”   苏寅琛立马探头说道:“必须等啊,不看看她们吃什么,我们几个男生点什么菜?”   合城一高两大美女学霸谁不知道,文科班艺术生方婧一,从小的美人胚子,心高气傲,实力吊打一中绝大大部分艺术生。   苏寅琛当年见她的第一眼就被人气质折服,绝对御姐风,是他喜欢的类型。   只可惜如果不是现在遇到了云旎,只怕苏寅琛依旧会对方婧一念念不忘。   谢忱当初锐评:“苏寅琛想对人女生跪着唱征服。”   另一位文科清北班美女夏清羽,性格温润,平易近人,因其清纯长相和学霸实力令不少男生青睐。   今天两位美女同学特意找他们几个聚餐,表面的确如此,但实际上,就连苏寅琛都清楚,人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谢忱。   说起方婧一,合城一高都知道,她高一就对谢大少爷一见钟情,开始暗恋谢忱,也不能说暗恋吧,毕竟全校都知道,但她就是不挑破这层窗户纸。   谢忱全校献唱时,还曾闹出一段绯闻。   传闻说,当时方婧一大胆示爱谢忱,谢忱却对夏清羽情有独钟,但谢忱为了维持她们两个的闺蜜情,只能默默隐藏自己喜欢夏清羽的事实。   合城一高的女生疯狂表示不理解。   那段时间全校甚至流行一句话:“谢忱,你他妈顶着这么一张青春男高的帅脸去搞暗恋?”   谢忱个人表示:如果有可能,我想顶着这张帅脸毁灭世界。   一时间谣言四起,以至于人两个姑娘的亲爹亲妈都怒气冲冲地闹到了教导处,两姑娘低着头硬是一声不吭,眼睛都红了几分。   唯独只有谢忱一个人吊儿郎当地混在几个家长之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但黑眸里满是坦荡无畏。   方婧一妈妈打扮时尚艳丽,指着谢忱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总之一句话:“我女儿日后是要出道的,你这是在给她未来的职业生涯留下人生污点,影响她的事业。”   方婧一刚要反驳,就在她妈妈怒视的眼神下,硬生生憋了回去。   谢忱当时也看明白了,事情闹大了,如果以后方婧一真的出道,那这件事也就有可能闹出去。   人阿姨算得倒是明白,摆明了要让谢忱负全责。   夏清羽妈妈则温柔许多,她只是用很失望的眼神盯着夏清羽,又对谢忱说:“孩子,麻烦请不要把我们清羽带坏,她只有高考这一条路。”   谢忱很有钱,她理所应当地认为,一个富二代,未来的路有很多。   谢忱当时没说什么,就静静地看着她们一唱一和地说着,漫不经心的眼神仿佛看穿了所有人的小心思。   方婧一和她妈妈对峙,强硬地表示自己就是喜欢谢忱,甚至说什么此生非他不嫁,气得她妈妈当众甩她一巴掌。   好在谢忱当时眼疾手快,接住了那一巴掌,这才没导致悲剧发生或是母女俩关系彻底破裂。   而夏清羽倒是好一些,主动认错,直接了事。   后来三方进行了沟通,事情真相也都清晰了,谢忱也没有受罚。   自此,这件事才算了结,不过有关这件事的谣言反倒令其他学校的学生对谢忱更加好奇了。   虽然和谢忱关系熟的都知道他对人两位姑娘没有丝毫兴趣,同时也清清白白,但人们最是喜欢把这种事情添油加醋人肉捆绑。   现在,方婧一和夏清羽主动邀请他们几个去吃饭,其实本来只有谢忱自己去。   但经过他们几个的商讨,今晚谢忱要是自己去了,绝对有去无回。   谢忱捏着眉心:“我要是真自己去了,人两个女生能合力把我啃的渣都不剩。”   嫉妒使苏寅琛面目全非:“我靠,究竟是为什么,谢忱,合城一高就两朵娇花,他妈的全被你糟蹋了!你花瓶名号是不是开了金光?”   谢忱一脸无语:“那是我自愿的?”   取外号这种事他应该是受委屈比较多吧。   陈泽叹气:“不服不行,谢总这脸在这儿摆着呢,小作文删了几篇了?是不是数不过来了。”   李江涛琢磨着:“俩儿媳妇是不是忙不过来呀?”   谢忱:“………”   最后谢忱表示,大家就晚上聚个餐,他请客,这才达成共识。   *   可能是为了重温高中的记忆,两姑娘把他们约在了一高门口很有名的一家海底捞店里。   谢忱脖子上挂着白色的头戴式耳机,打算无聊的时候听歌,黑色短袖衬得他肤色白皙,脊背高大单薄,往旁边一坐,总带着一种慵懒感。   他解释:“正常,我这人比较懒。”   找到了位置以后,苏寅琛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搭话了。   陈泽和李江涛并不是一中的人,所以对她们两个不太熟悉,只是在一旁静静坐着,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陈泽瞥去一眼就赶忙挪开了眼神,压低声音感慨道:“我天,人校花就是不一样,这相貌可以啊。”   李江涛鄙视他,说:“你他妈都有妇之夫了,还想啥呢?”   陈泽单手捂嘴,小声说:“那我肯定不敢啊,眼睛都不敢往人身上瞟,但左边那姑娘穿得也太……令人心跳加速了吧。”   李江涛也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从喉咙里吐出来两个字:“确实。”   方婧一打扮成熟,上身穿着黑色小吊带,香肩外露,瓜子脸匀称,肤白貌美还是大长腿,堪称一绝。   相比之下,夏清羽依旧是温柔风,白裙仙气飘飘,气质出众。   夏清羽主动说:“好久不见,谢忱。”   这是要直入正题了啊,谢忱丝毫不避讳她的目光,回笑说:“也不久啊,不过才一个星期而已,也不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这语气,依旧欠了吧唧的,除了谢忱也没谁了。   苏寅琛戳了他一下,咬牙低声说:“你别把兄弟的幸福路堵死了。”   谢忱白了他一眼,问:“你不是追人云旎呢吗?”   苏寅琛视线没有移开前面,嘴巴微动道:“你傻啊,人不能一棵树上吊死,我他妈现在不努力,以后难不成靠媒婆?”   “………”   谢忱笑了下说,“实在不行,你可以和媒婆凑合凑合。”   “我草,谢忱你没有心!”苏寅琛咬牙切齿道。   夏清羽低头笑说:“那自然没有。”   方婧一说:“我有啊,谢忱,我都追了你那么久了,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谢忱把玩着手里的手机,眼睛没抬,说:“你发我的小作文我也看了。”   方婧一白皙的手攥紧,期待着问:“那你有没有什么对我想说的?”   谢忱嗓音低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有啊。”   “什么?”   苏寅琛觉得这姐的头都要伸到谢忱这逼面前了,就差拎着谢忱的脖子严刑拷打了。   出于最基本的尊重,谢忱抬眼看她,半开玩笑似的说:“我觉得你的文采有待进步,好词好句挺冗杂的,包括引用的诗篇,下次可以查清楚再用。”   方婧一心凉了一大半,偏偏对面男生的目光太过诚恳真挚,令她下意识地在回想自己的措辞哪里是不是真的有很大毛病。   思及此,还有些尴尬。   毕竟她走得是学霸美女路线,虽然比不上夏清羽,但是她的文化课成绩并不差,尤其是语文,那可是她的优势科目。   看着方婧一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的模样,苏寅琛不禁感慨,他哥们这张嘴什么时候卸了,什么时候才能有女朋友吧。   方婧一不放弃地又说了一句:“难不成我回去再给你写一首诗,你就会同意了?”   谢忱嘶了一声,为难道:“看情况吧,毕竟我对诗歌一窍不通。”   说起来写诗,真应该让林听发声几句,她应该算是这方面的能手了。   毕业人手一首诗,也算是个能人了,她大概是个语文单科学霸吧,只不过总体成绩可能不太好。   *   林听她们跟着人群也进了海底捞,这家店生意很好,因为是在市中心,人流量大,而且看起来整洁干净,信誉想必也很好。   累了一整天,郑佳雯咋咋呼呼地就去占了几个位置,看着人潮汹涌的状态,只怕再不快一些,就没有地方了。   林听认真地修着相机里拍摄的图片,云旎则是打卡拍照。   店内很是热闹,宽敞明亮,还有几桌有小孩儿,淘气地在其他顾客那边玩闹。   有个小弟弟跑到林听身边,塞给她一个红樱桃,说了句“姐姐,你真好看”后就溜了。   林听转头就塞进了郑佳雯嘴里,趁着她发牢骚和那个小孩儿打起来之前,先堵上她的嘴。   果不其然,吃了樱桃,郑佳雯还要吐槽一番:“难道这个姐姐就不好看吗?”   林听安慰说:“可能是因为我看着太乖了,小孩儿不害怕吧,大美女总是带有攻击性的,对吧。”   闻言,云旎和郑佳雯都笑了。   中途,郑佳雯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却匆匆忙忙地小跑回来,满脸疑惑不解。   林听刚吃完一口肉,对她说:“佳雯,你慢点,路滑。”   云旎扫了她一眼,注意到了不对:“你怎么了?脸色有点差。”   郑佳雯一屁股坐下来,那眼神,难过的像是要哭出来似的,捂着脸哭丧起来:“陈泽那个傻缺,他出轨了!”   林听刚喝口水,就直接呛着了。   郑佳雯坐下后指了指对面身后的位置,大概隔着三四个位置后,有一桌年轻人正在吃饭。   仔细看,大致能辨别出陈泽和李江涛的脸,按郑佳雯的说法,对面应该就是几个女生了。   看起来他们聊的很火热嘛,陈泽现在正笑得直拍手。   一旁的云旎顾不得吃了,拿着纸巾给正在抽泣的郑佳雯擦泪,郑佳雯扬言要分手。   林听看了一眼对面,手上的筷子一撂,起身道:“走,我带着你,咱们直接去,现场分手,再来一出当街暴揍渣男。”   郑佳雯呆住了,鼻涕都来不及擦,拉着林听不让走,“听听,你都不……问问事情真相,万一……万一是误会怎么办?”   林听笑说:“这时候知道事情真相了?”   “那我不是太着急了吗?”   郑佳雯苦楚着脸说,“他今天上午还和我甜言蜜语呢,下午就见别的女生,真臭不要脸。”   云旎双手环在胸前,下巴微扬道:“我们佳雯能被欺负了?直接打回去呗。”   “那不行,”郑佳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下手重,他要是被我打死了怎么办?或者住院了讹我医药费怎么办?打残疾了他报警抓我怎么办?而且我一个淑女,干不了这事。”   林听:“……”   云旎:“……”   眼见郑佳雯不抽泣了,林听说:“那行,我去替你看看情况。” 第19章   吃饭环节, 基本上就只有陈泽和苏寅琛在不断讲学校趣事。   方婧一的视线一直在对面的少年身上停留,全然没有搭话的心思,只有夏清羽还和苏寅琛他们聊天,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谢忱低头看着手机, 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了他的眼睫,两只胳膊随意地放在桌子上, 正懒懒散散地戴着耳机听歌。   好似要置身于饭局外。   正当氛围越来越低沉之际,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不好意思打扰了,各位小哥哥小姐姐们, 我可以免费帮你们拍个合照吗?”   林听戴上口罩, 绑了高马尾, 额前碎发刘修饰着她的脸型, 显得很有青春活力。   她微微勾着腰,手中的相机晃了晃,很有礼貌。   苏寅琛他们上下打量了林听一眼, 疑惑地蹙了蹙眉头, 并没有说话。   幸好口罩挡得很严实,再加上她和苏寅琛他们之间交集并不是特别多,和陈泽、李江涛也就只有一面之缘, 所以一时间几人并没有认出来林听。   所以她也是最适合来的, 毕竟以苏寅琛和陈泽的性格,如果见了云旎和郑佳雯,绝对一眼就认出来。   而且以他们的性子, 说不定还要闹得饭店里人尽皆知,到时候再直接问, 说出来的话可就不一定真了。   林听悄悄往里瞥了一眼,戴着白色耳机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她, 正好。   女孩露在外面的眉眼弯弯,如同夜色江水之上的小船,或是高悬天涯的弯月,明亮且独具特色。   林听举了举手里的相机,笑说:“我在尝试拍视频,刚好看到你们一群帅哥靓女,感觉很有氛围感,所以突发奇想,打算给你们拍一组照片,不知道可不可以?”   闻言,方婧一下意识看了一眼谢忱,她觉得这是个光明正大能拥有和他合照的好机会,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其他几人也没意见,苏寅琛特意拍了下谢忱的单薄的肩膀,一把拽下他的耳机。   被打扰到的谢忱冷冷地睨他一眼,表情不悦,但没有发火,只是声音冷淡道:“干嘛?”   苏寅琛啧了一声,大拇指外翻,指着林听激动地说:“有漂亮妹子给我们免费拍合照,主要是因为你苏哥我太帅了,机会不易,赶紧的吧。”   谢忱刚准备要说不要,心说,莫名其妙来的陌生人来拍照,还这么主动,十有八九是骗子。   但他刚一抬头看过去,那句“不要”就咽了下去。   谢忱冷淡的眸子眯了眯,放下手机向后一靠,双手环在胸前,语气不像是警惕,反而有些欠了吧唧地问:“你给我们拍照干嘛?”   林听笑着解释说:“因为你们很上镜呀,而且我看你们关系不错,留一张合照有什么不好?”   方婧一看着谢忱,也帮着说:“对啊,一张合照而已,都是同学,应该可以吧,再者说,毕业后我们见面也就少了。”   夏清羽小声道:“我觉得也可以,一张合照而已。”   这两个女生对谢忱这厮的眼神有点耐人寻味啊。   林听闻言,眸子一亮,继续顺着她们的话追问道:“哦,原来你们还是同学呀,是不是都已经高考毕业了呀?你们是一个学校的吗?那这个学校好厉害呀,帅哥美女如云呢。”   苏寅琛听了这话,翘着腿,得意洋洋道:“欸,没办法,人长得帅就是给学校添彩。”   李江涛却解释说:“我们不在一个学校。”   林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哦,那几位关系私下一定也很好吧,两位美女是哪个高中的呀?”   谢忱忽的插话打断,语气不善地笑说:“您打听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意思是,拍照就拍照怎么还要刨根问底,您当是查户口呢?   “………”   林听口罩下咬牙切齿,面上却依旧笑脸相迎,说:“没有,我就这人,随和话唠,但心思单纯,没什么心眼儿,您放心。”   谢忱啧了声:“缺心眼儿可不行啊,这我怎么放心?”   嘶,这话怎么暧昧起来了?   就连苏寅琛也感觉哪里不对劲,他左顾右盼一下,但就是说不上来。   *   在后面悄悄围观的云旎和郑佳雯看愣了,怎么觉得林听不像是演的,她像是真的要找他们拍照。   云旎捂着嘴小声道:“佳雯,林听她变了。”   郑佳雯慢吞吞地点头说:“对吧,我也觉得,她以前可是比我还腼腆害羞呢。”   云旎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她,疑惑道:“………你腼腆害羞?”   郑佳雯缓缓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社恐。”   云旎古怪地睨她一眼:“确实没看出来。”   郑佳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听单薄的背影,说:“但听听她确实社牛了,不,不仅是社牛,她是好牛啊,装骗子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云旎问:“你怎么知道她不紧张的?”   郑佳雯拍拍她肩膀,视线不改道:“哎呀,猜的嘛,这种事,我一猜一个准。”   云旎:“………”   *   和谢忱视线相撞的一刻,林听仿佛看到了他眼睛里含着的轻佻笑意,一副“我已经全部看穿”了的表情。   林听觉得那话的意思是,你太傻了,容易危害社会,令我不放心,或者说你太可爱了,我担心你受欺负,所以不放心。   但很显然,第二种基本上没可能。   呵,但是,她就算是个傻子,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啊?   “那您就更不用担心了,我真不是坏人,就单纯想拍个照片而已。”   林听人畜无害地笑说,“而且,您长得也不像能让我有坏心思的样子呀。”   此话一出,苏寅琛的嘴长得老大,看向林听的眼神都仿佛是在说“牛掰克拉斯”,就差旋转一百八十度给林听这位陌生小姐姐来个滑跪了。   怼得真他妈太好了,谢忱这逼就一点让他太烦了,谁家校园男神级别的人物能自恋成他这样?   还能没脸没皮地说出“我就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而已,不算什么”这种话。   任谁听了不骂一句“臭不要脸”?   苏寅琛简直不敢想象把这句话安插在其他男生嘴里是什么结局,但谢忱的结局是,他反而受到了极大的追捧。   一个词儿,确实名副其实。   苏寅琛满脸震惊,直接给出一个大拇指,语气满是敬佩道:“妹子,你真实诚,这眼光简直万里挑一啊!”   林听:“………”   谢忱:“………”   陈泽也说:“哎呀,忱儿,你还磨磨唧唧干嘛,几秒钟的事儿而已。”   谢忱丝毫不在意旁边的催促,视线一刻不离高马尾的林听。   上下一扫,心说,这发型还挺衬她嘛。   他抬起下巴指了指林听手上的相机,问:“你技术怎么样?过关吗?”   林听拍拍胸脯,自信地说:“那必须的。”   最后,谢忱狡黠地笑了下,回了句:“行啊,那你拍吧,记得把我拍成能令您产生坏心思的样子。”   林听垂头,故作为难道:“您这是不是在难为我吗?”   意思是,你在我心里着实还没有达到帅得逆天的水平。   谢忱抿下唇,一手松散地搭在桌子上,手指一下接着一下地敲打着,欠了吧唧地说:“那没事,能拍出恶心到你的样子也行,都是坏心思嘛,我倒是觉得让您想打但是打不着更气人。”   林听:“………”   怎么办,好想一把扯了口罩跟他对杠,比嘴皮子功夫是吧,她林听还没怕过谁呢!   但转念一想,还是佳雯的幸福更重要一些,她忍。   方婧一看着林听和谢忱你一句我一句的,不知道为什么,这股表面上的火药味儿里好像还掺杂了一些别的情愫。   但她潜意识里觉得,谢忱不像是会有那种情愫的人。   夏清羽调解道:“好了,我们快点拍吧,不要吵起来伤了和气。”   林听换了一副笑脸,笑说:“小姐姐,你声音好温柔呀,像是咱们本市一中一高才有的美人。”   夏清羽脾气好,主动说道:“我是合城一高的。”   “哦哦,怪不得呢。”   林听心中了然,举起手上的相机,找了个角度,对他们说,“那我要开始拍了,三二一,橘子。”   “………”   橘子?   谢忱轻轻一笑,他听得是局子。   陈泽惊诧道:“第一次见拍合照喊橘子的。”   “都能吃嘛。”林听随口解释道。   一组照片下来,林听扫了眼照片,加了夏清羽的微信之后,她说:“那我先走了,之后我会把照片修好后就发给你们,谢谢各位的配合啦。”   说完,林听马不停蹄地往回走,墨发垂在脑后,随着她轻快的步伐轻轻晃动着,洋溢着青春活力。   她的脊背挺直单薄,但又仿佛有种倔强的韧劲,清尘脱俗。   谢忱目送她离开,随后自然而然地收回视线,停下了敲打桌面的手指,点开手机屏幕,单手飞快地打下了一行字。   【阳光开朗大男孩:你今天唱得哪一出?】   几分钟后,微信提示音响起,谢忱吃了口面,便迫不及待点开,瞥了一眼。   【不听:原本想蹭顿饭,后来想了想,那不厚道,干脆送你们一张合照。】   【阳光开朗大男孩:………】   【阳光开朗大男孩:你想打听人两位姑娘可以直说。】   【不听:那不行,涉及人家隐私,小谢同志不是那种人。】   谢忱看着手机笑了下,喝了几口水,她还挺记仇的。   【阳光开朗大男孩:你直接问他们和陈泽的关系不就行了?涉及什么隐私?】   【不听:果然,你都猜到了。】   谢忱很欣慰。   【不听:那你还故意拆我台?好歹毒啊你。】   谢忱:“………”   方婧一看着谢忱对着手机屏幕认真的模样,屏幕光线反射,像是微信的页面,她有些生闷气,谁能和他聊得这么开心?   方婧一转头问苏寅琛,找了个话题说:“谢忱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啊?”   苏寅琛正大快朵颐着,闻言震惊地抬头,语气笃定道:“不可能,我找到女朋友他都不可能找到。”   夏清羽难得抬头问了句为什么。   苏寅琛说:“咱校女生给他发小作文的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他拒绝多少个了,反正就是看完以后,还要点评一下文采,文采不行,直接就pass掉了。”   夏清羽惊诧:“文采好就行?”   陈泽凑了过来,说:“什么?谢总看文采?他又不是科举主考官,还非得看文选女朋友?”   李江涛平静地道出了事实:“他只是为你的被拒找一个委婉的理由。”   方婧一:“………”   谢忱抬头,重新摘下耳机挂在脖颈上,注视着方婧一的眼睛,真挚坦荡,说:“方婧一,我们当面谈谈,怎么样?”   方婧一愣了下,心跳也不禁快了几分。   *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行人熙熙攘攘,夜市渐渐露出它繁华与迷人的一面。   谢忱懒散地靠在身后墙壁上,双手交叠环在胸前,窗外的景致尽收眼底,凉风吹动着他的黑发,像是在轻撩。   对面的方婧一强装镇定,炙热的目光紧紧跟在他身上,两只胳膊自然垂下,攥着裙摆。   她穿着成熟性感,锁骨精致,身材有样,妆容更是衬得她迷人有魅力。   “谢忱,我是哪里不好吗?入不了你的眼吗?”   方婧一本就不是温柔的人,她向来喜欢单刀直入,也算是敢爱敢恨,毕竟自从认定了谢忱以后,追求她的男生无一不是一口被拒。   “你很好啊,但没必要和我在一起。”   谢忱漫不经心回了一句,但脸上并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反而很是真诚。   方婧一问:“那我们为什么不试试,就算你考虑之后会出国,我也可以等你——”   谢忱打断她,语气认真:“方婧一,你很优秀,漂亮成绩好家庭好,自律有目标,我觉得你的未来不应该和我挂钩。”   方婧一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这是谢忱对自己的印象吗?貌似还不错。   谢忱自嘲似的一笑,说:“我这个人不算什么好人,除了帅其实一无是处。”   方婧一:“………”   谢忱垂眼若有所思道:“可能还有一些别的吧。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情侣就算了吧,真不合适。”   她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才这么对我说的?”   谢忱语气肯定地摇头:“不是。”   方婧一依依不饶道:“是不是你当年做歌做曲的那个女生?”   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当年那场闹剧,方婧一还是很清楚的,谣言是假的,这件事她心知肚明,但那个在他心里的人肯定有。   只不过同学们为了磕cp,硬是把夏清羽也拉进了讨论里。   毕竟追谢忱的时候,全校都知道,她方婧一的闺蜜也经常和他们待在一起。   谢忱失笑道:“我都不确定呢,您别这么笃定啊。”   “那你到底为什么?”   再好的耐心也会被消磨的,谢忱脸色一沉地说:“方婧一同志,你的喜欢没有错,但当你的喜欢对我的生活带来困扰的时候,就是你的错了,高一你就故意散布咱俩谈恋爱的消息,高二变本加厉地追求,高三自以为是地搞浪漫,你以为这是小说吗?”   方婧一顿住了,张了张嘴:“我——”   “从一开始我就说得很清楚了,我喜欢谁是我的事,不需要您自以为是的自我难受,考虑一下我的死活,行不?”   谢忱一口气全说了出来,他不想耽误人,也不会任由着人胡来,既然人女生都这么直来直往了,他也不用委婉悱恻。   谣言,舆论,请家长,挨批,他点儿算是真背。   谢忱道:“我本来不想把话说这么难听的,既然你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就不委婉了。”   方婧一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那双黑眸里平静无波,俨然如同无垠的大海,洒脱大方,很亮,像是有星星坠落其中,一旦陷入沉沦,便无法自拔。   在这双眼睛前,她不自觉地浮现一种心虚感,像是所有心思被看破。   给她一种错觉,她只认识表面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混球学霸,但从来不了解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所有想要说的话,所有不计后果的,冲动销毁理智的,肮脏的想法在他眼前全都原形毕露,就连自己觉得恶心可耻。   此刻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逃离。   与此同时,方婧一突然冒出一种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喜欢的只是这样优秀的人,而那个人并非必须只能是谢忱?   谢忱叹口气,说:“待会儿吃完饭,我们送你们回家。”   方婧一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能点头说了一个字:“嗯。”   “如果可以,我觉得你的舞台应该更大一些,诗和远方,你总要占一个吧。”   少年语气诙谐轻松,巧妙地化解了刚才的气氛,仿佛刚才一切的不愉快,只是一场临时起意的闹剧。   方婧一深深地看他一眼,却又避开他的视线说,心情好了不少,发自内心地说了句:“谢谢。”   他就是这样令人觉得疏远的人,可能是太过优秀吧,这样的少年,有教养,却又很有分寸感。   而谢忱又天生有一种幽默感,处处照顾着她的想法。   她曾经想过,一个大帅哥学霸,还是个有钱的富二代,和幽默这个词一点也不搭。   但如果那个人是谢忱,一切却又都很合理正常,透露着一股微妙的正常。   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方婧一才不甘心,越是巧妙的化解,容不得她插一句话,她就越是憋屈难过。   这样的少年,怎么让她心甘情愿让给别人? 第20章   夜风习习, 人烟渐散,喧嚣褪去,星空闪烁。   林听几人吃完饭就提前离开了, 剩下的事就是人家自己内部的了, 她们也不好过多干预。   路上,她收到了谢忱的微信消息。   【阳光开朗大男孩:走了?】   【不听:嗯, 不然干嘛?】   【阳光开朗大男孩:没事,你们注意安全。】   谢忱抬头看了眼蓝紫色渐浓的夜幕,关了手机, 送两个女生回去之后, 他没有回弯月镇, 反而和苏寅琛回了学区房。   老旧的街道和人烟稀少的胡同, 没有霓虹灯的照射,更具一番岁月的复古感,宁静祥和。   上楼梯的时候, 苏寅琛看着手机, 打了个饱嗝,滔滔不绝道:“忱儿,不是我说你, 人方婧一都已经这么直白了, 你就真不打算跟人试试?谈一段而已嘛,不合适再分。”   “拒绝。”谢忱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利落地回答, “她对我来说真挺没意思的,我总不能真耽误人家吧。”   苏寅琛其实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并不是说方婧一有多不好,也不算是诋毁, 只是简简单单陈述一个事实。   毕竟按方婧一以前干的事来看,她确实不算得上多光明磊落。   客厅灯光打开,斜斜地洒进了门口楼层的方寸之地,点亮一处光辉,清晰地倒映着他们两人的身影。   苏寅琛率先挤了进来,又忍不住问道:“那你说说,你觉得谁有意思?”   谢忱换了拖鞋,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瓶罐装饮料递给了苏寅琛,自己则是拿了一瓶矿泉水。   闻言,他关上冰箱门的手一顿,似乎真的很认真地在脑海中检阅。   “有意思?”谢忱笑了下说,“我觉得我自己挺有意思的。”   苏寅琛自然而然地结果饮料,张口骂他:“你有意思个球,问得是哪个妹妹,OK?”   谢忱单手拎着塑料瓶子,垂头若有所思道:“咱们一高应该没有吧。”   苏寅琛顺势问了一嘴:“那隔壁一中呢?”   谢忱懒散地靠着背后的冰箱,脑海里浮现一个高马尾身影。   少女背影挺直坚韧,笑意里总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狡黠,彷佛任谁也不能让她低头屈服,但总觉得很熟悉的样子。   思及此,谢忱笑了下,一反常态又意味不明地抛出来一句:“应该有。”   “呦呵,”苏寅琛震惊之余又笑着调侃,猜测说,“是不是林听妹子?她虽然可能成绩不行,也不能和你一起出国,但是人长得也挺漂亮的,性格也好,好好把握机会啊。”   谢忱冷哼一声,睨了他一眼,说:“苏寅琛,你他妈什么意思?”   纯纯的别有用心啊。   苏寅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悠悠地说:“这不是为了谢总的终身大事考虑嘛。”   谢忱白了他一眼,也笑了,“我这条件需要担心吗?”   “要点脸吧谢总,就没见过有人能比你还自恋的。”   苏寅琛兀自叹气,好好的校园男神,全被一张嘴给毁了,但凡谢忱这逼能闭上嘴,就靠他这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恐怕一高校领导就要把他的大头照贴在合城一高的大门前面了。   谢忱耸耸肩道:“没办法,咱太自信了。”   苏寅琛:“………”   不过说起来这个,苏寅琛倒是回想起来谢忱高中和男神有关的事,“喂,谢总,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一高的时候,咱们班老班上课时候随口一说有关你是男神的那件事儿?”   谢忱微微一怔,想了想说:“太多了,你说哪件?”   “………”   苏寅琛心中默默安慰,不气不气,谢忱放屁。   随即又扯了个笑脸咬牙切齿道,“就以前说,看谢总的的形象,说如果你把嘴封上肯定有不少女生青睐的那件。”   谢忱故作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然后坏笑着说:“不记得了。”   “………”   苏寅琛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我应该提前准备个佛珠。”   “要出家了?”谢忱翻看着手机,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要不哥们儿给你准备个袈裟?”   苏寅琛无力地白了他一眼,说:“方便我在骂完你之后及时超度。”   “………”谢忱说:“后天回一高,这两天我就不回弯月镇了。”   “那也行,谢小二没问题吧。”   苏寅琛还是很惦记这个“兄弟”的,毕竟当年在谢忱的怂恿下,以及陈泽和李江涛两人的见证下,醉酒的苏寅琛抱着谢小二直接拜了天地,成了拜把子兄弟。   那个画面至今历历在目,时不时沦为几人的笑柄。   当时在李江涛家里,醒来后的苏寅琛看着自己和大金毛相拥而泣、推推搡搡磕头认义父的视频,发出一声惊人的尖叫。   更重要的是,整个过程谢小二全程挪开脸,企图远离这个疯癫的男人,但奈何苏寅琛是真狗啊,推都推不开。   陈泽当时爆笑:“哈哈哈有生之年我竟然从一只狗的脸上看到了无奈和尴尬哈哈哈!”   苏二少爷累到心梗,直接开了嗓子嗷嗷直叫,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然后骂骂咧咧追着陈泽他们几个质问:“你们仨干啥吃的,为啥不他妈拦着我啊!”   谢忱表示:“哥,真劝过,但奈何你太过坚持,决心已下,哥几个实在不好意思棒打鸳鸯。”   苏寅琛僵硬地扯了个笑容,缓缓坐下,说:“这件事我先不追究了,就一件事,哥几个……诸位义父大人……”   话说到此竟有些哽咽,苏寅琛咬牙捂脸,应是顶着最后的尊严说了一句文邹邹的话:“莫告知家父!”   李江涛没来得及捂住陈泽这货的嘴,只听陈泽已经嬉皮笑脸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直接击溃了少年幼小而脆弱的心灵。   “你爹那天来找你了,刚才还喊你回家吃饭呢。”   谢忱三人头一次见到了“石化”二字的具象化表现。   反正当时的苏寅琛就是如此,笑容僵硬,毫无生气,颇有几分出家皈依的态度。   陈泽缓缓把自己的手机拿了过来,手机依旧播放着醉酒的苏寅琛扯着嗓子高喊的声音。   “谢二哥,今日……小弟在这里,当着……呕……三位义父的面儿,咱哥俩……呕……磕一个!”   视频里的李江涛简直没眼看,忙说:“看不下去了,谁能把他打晕带走?”   谢忱欠了吧唧看戏的声音传来:“苏总正在兴头上,不好坏事啊。”   陈泽吃着东西说:“支持!”   当时的苏寅琛一副看淡红尘的表情,长叹一口气。   谢忱抱着胳膊感慨:“嘶,苏总要坐化了。”   苏寅琛缓缓道:“累了,毁灭吧。”   “………”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谢忱丝毫不担心,说:“有何佳灿那家伙带着他,出不了事。”   说话间,谢忱已经点开了微信,他盯着“不听”的页面看了许久,情不自禁地点开了她的朋友圈。   最新的内容是刚刚发的。   只有两张图片,应该是刚刚拍得夜景,夜幕低沉,繁星点缀,下面却是熙熙攘攘的行人与灯火,烟火气十足。   谢忱看得有些沉醉,不得不感慨一句,她在拍照方面真的很有天赋。   也不知道他在林听的镜头里会是什么样子。   *   但刚才苏寅琛无意中提起来高中的事倒有些令他意外,只不过他回想起来的并不是什么男神不男神。   而是当时高二校园文艺汇演的时候,谢忱曾经翻进过江月一中。   出于义气,当年他答应帮几个待在江月一中的朋友带些东西,毕竟曾经都是一个初中的,关系还不错。   合城一高那一年恰好由于当时的跳楼校园暴力等一系列事故没有举办文艺节,那几个朋友为了感谢谢忱,又特意想趁这个机会叙叙旧,就干脆邀他一起看表演。   *   十月的天气渐渐转凉,谢忱给他们偷偷送了几兜零食,毕竟江月一中管的严,零食一类的东西大多不允许携带。   但看节目没有吃的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那段时间谢忱也翘了不少的课,不过大多是他已经会的差不多了的数理化。   那天晚上没什么事的时候,谢忱偷偷溜进了一中的大门。   几个男生拥着翻身跃进来的谢忱,争先恐后地托着他……手上的零食,宝贝兮兮地抱在怀里。   然后其中一人对谢忱嘟囔了一句:“谢总,都等你半个小时了,你不够效率啊。”   谢忱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纵身一跃跳了下来,说:“那这样好了,我自罚带着零食去找你们教导主任自首,行不?”   闻言,那男生赶忙腆着脸赔笑道:“谢总,我错了,我们就该候着。”   旁边的男生推搡道:“一股子太监气儿,走吧走吧,马上就开始了。”   谢忱看了眼远处溢散着五彩斑斓光泽的舞台,遥遥瞥去一眼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四处看了看,视线最终来到了一处教学楼上,他问了句:“你们今晚应该是全校演出吧。”   男生们迫不及待地分着零食,敷衍的应了一句:“对啊谢总,保洁老太太都凑热闹去了,演出完就能回去了,到时候该睡觉的回宿舍,该回家的离开,赶紧的咱走吧。”   谢忱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没有跟他们去,反而挥挥手往另一边走过去,“我去你们学校参观一下,看完就走了,不用管我。”   那几个男生也没说什么,毕竟谢忱的人品还是有保障的,就算真的闹出了什么事,他也不会把他们牵扯进来,于是就任他去了。   只不过谢忱不去看节目肯定是他的损失,今晚高二学生会鼎鼎有名的副主席,李玥要上台表演,多少眼睛都迫不及待地盯着,就为了一饱眼福呢。   谢忱去了题字为“崇德楼”的教学楼,教室内大门敞开着,零星几个班级还开着灯,但总体都是暗淡的光,越往上光线越暗。   所幸楼道上的灯还很亮,依旧能看清脚下的路。   他轻手轻脚的上了楼梯,以免惹来远处正在巡逻的老大爷。   上了最高楼,谢忱轻车熟路地去了天台,天台上没有人,很安静。   他想,毕竟除了自己,应该也没人会放弃那么备受期待的文艺汇演,跑来天台看星星。   这么久了,谢忱很少有休息的时候,反正明天就要放假了,他就这么允许自己今晚放纵的沉沦一次,仰头看看星星,倒也不错。   他半个身子倚在栏杆上,夜风静静吹动着他的墨发,飞扬着,风灌进衣袖,浸润着丝丝凉意。   远处的节目已经开始了,耀眼的光照亮了一方天地,音乐声随着风传入耳中。   忽的,一阵声响引起了谢忱的注意,像是咔嚓咔嚓的动静。   他没敢轻举妄动,就听到一道倔强且不干的女生说:“不是吧,大哥连你也欺负我?”   谢忱心中一个咯噔,猜测说,难不成有情侣特意挑了这个地方这个时机约会,却恰好被他撞见?   “攸宁,你说的这个办法好像不行啊。”   林听把手机放在校服口袋里,抬手把耳机塞好,另一边继续捯饬着身前的望远镜,说,“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还是不行,难不成真要拿刀来吗?这个东西很不听话。”   另一侧看不清情况的谢忱:“………”   他听到了什么?刀?东西?不听话?   林听逐渐有些烦躁了,就差仰天长啸发狂了,耳边是全校同学的笑声和表演声,而自己心中的痛楚越来越明显。   片刻后,她不耐烦了,垂头丧气的说了句:“我不干了,不行的话我直接‘抛尸’得了,从这边扔到一楼的角落,反正都没人。”   谢忱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抛尸……   对面的许攸宁安慰道:“哎呀林大美女,你别担心,再试试,说不定是哪里安装错了呢?”   林听看了眼红肿的手,以及不小心划伤流血的伤口,和今晚水逆摔伤划破的裤脚,上面还有几道血痕没有处理,简直一身狼狈。   她越看越觉得难受,说:“我这满手是血的,擦都擦不干净,也就幸好今晚没人,不然看到我这么狼狈,浑身带血的,指不定就直接捅到老师那里了,到时候可就掩盖不了了。”   一旁把陌生女生密谋的过程尽收入耳中的谢忱彻底僵住,愣在原地吹着风,不知所措。   如果没猜错,他貌似撞见了凶杀案现场,凶手是个女生,似乎还挺……有个性的。   虽说不要多管闲事吧,但这会不会不太“刑”啊。   “都是为了扛这个家伙,导致我没看清路,摔了一跤,嗐。”林听埋怨着说,“它要是能自己走上来该多好,没有生命的家伙。”   “………”   嘶,她好狠!   谢忱站在另一侧一动也不敢动,心里默默超度,头一次如此心神不宁,心想,他好像也不能走上来吧。   电话里传来女孩的笑声,清脆犹如悦耳铃声:“话说你不去看表演,真不会错过你男神的节目吗?”   林听一顿,脑海里浮现张温言的音容,他好像是声乐节目,张温言的确有那个音乐功底在,唱歌想必也不会差。   但他和李玥有合唱,李玥好像还有好几个节目。   其实她决定自己跑过来看星星,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李玥是今晚的主场,并非是嫉妒,只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   林听不喜欢李玥是真的,李玥不喜欢林听也是显而易见,索性就一个人静静。   “我不去,没什么意思,男神就有点过了,听说隔壁合城一高有男神,有机会想和他切磋切磋。”   林听随意扯了句岔开话题,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句传来的男神是谁,只是简单的以为是一个新梗吧。   电话另一头的许攸宁也感慨,字里行间也透露着一股少女心事悱恻的婉转,“我们这边也有个男神,不过我感觉,他顶多算是不良少年,算不上男神。”   “切磋”二字此刻犹如沾染了鲜血的利刃,毫不留情地飞进耳中,令人心跳加速。   谢忱沉默了片刻,如果没猜错,阁下说的隔壁男神,指的就是他吧。   谢忱头一次为自己惊天地泣鬼神的颜值感到抱歉,梅花鹿死于引以为傲的双角,他年纪轻轻被记恨于众人艳羡的脸!   林听垂眸恹恹道,手上动作不减,“有空看他们表演,不如干点自己喜欢的事。”   谢忱暗自一惊:“喜欢这种事?”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谢忱心中默念,这是要心理多扭曲多变态啊?   “知道啦林大作家,对了,我不跟你说了,先挂了哈,我们这边快要上课了。”   林听嗯了几声,说:“那以后有机会再聊呀,拜拜。”   挂断电话后,林听深吸一口气,摘了耳机,起身看着自己身前的望远镜,语气仿佛是在处理唾手可得的猎物,道:“那么现在就剩我们了,怎么处理你呢。”   谢忱实在心中有愧,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出面阻止一下。   毕竟武力值上他也不差,袖手旁观简直有违他的道德修养。   直到他蹑手蹑脚走到声源处,看到了望远镜的那一刻,谢忱觉得心中有一个东西瞬间崩塌。   就在今晚,谢忱突然明白了一件困扰他已久的事,原来耍猴的时候,猴哥是这种心情啊。   真难为他了,   宽大的校服松散地套在她身上,女孩勾着腰调整好角度,隔着校服裤子甚至可以看到她纤细小腿的轮廓,扎着高马尾,垂在脑后跳跃,浑身有股不服就干的利气。   谢忱很少用气质形容一个人,尤其是女生,但那个姑娘典型的气质绝佳,不清冷,但也绝不会轻易近人。   他暗自叹口气,往天台的另一侧走了过去,他觉得有些燥热,脱了校服外套搭在肩上,两只清瘦白皙的胳膊杵在栏杆上,仰头看着星星。   思来想去,谢忱竟有些想笑,蓦地垂头看着脚尖,脊背弯着,懒散随意。   “人有的时候就该多吹吹风,很多时候不是想不开,而是你压根没想过要解开,所以,人呀,就要和自己和解才行。”   另一侧的林听看着星星有感而发,于是就给手机里的攸宁发了一条语音。   谢忱还以为那个女生已经发现了他,主动搭的话。   夜色渐渐浓郁,深蓝的夜幕笼罩着每个人,远处是源源不断热闹非凡的欢呼声,而天台是两个各有心事的少年人。   谢忱觉得,有时候搭讪也不是那么难以令人接受,便主动扬声笑着说了句:“谢谢了。”   林听一个激灵,手机差点掉落下去,她壮了壮胆子,刚才貌似有一道男声,听起来还挺年轻的,不能是回音吧。   思及此,她小心翼翼探了个身,隔着一堆杂物往声源处偷瞄了一眼,环境有些昏暗,但好在下面的灯光明亮,月光皎洁。   她瞧见一道青葱挺拔的背影,仰头看着天上的星空,笔直有力,宛若扎根在险石峭壁上的一棵青松,不改其坚韧。   但看他的校服,好像不是一中的人,反倒像是隔壁合城一高的。   竟也有人和她一样,不爱看表演,偏偏挑了这个时间来天台看星星吗?   还是外校素未谋面的男生。   林听脑海中蓦地浮起来一个词,“知己”呐。   她收拾好望远镜以后,津津有味地观测起了夜空,尽情地享受着自己所热爱的事情。   恰在此时,烟花绽放,点亮了整个夜空,江月一中的文艺汇演已经快要接近尾声,璀璨夺目的烟花映照在少年漆黑的瞳仁里,绚烂且热烈。   谢忱觉得自己有句话说得不对,天台的确不是文艺汇演的最佳观赏处,甚至只能看到帷幕的背面,压根看不到表演的舞台。   但绝对是烟花的最佳欣赏处,因为烟花只在帷幕背后点燃,直冲天霄。   林听也从星光闪烁中抬起眼眸,怔然地看着远方,没有任何阻挡物,视野宽敞明亮,流下尾巴的烟花仿佛落进了她的眼睛里。   某一刻,林听想,这烟花彷佛是为他们单独而放,整栋楼,最高处,只有他们两个少年人。   只可惜,孤男寡女的,要是被教导主任看见了,只怕免不了请一次家长。   看完烟花,林听转身回去,打算收拾完东西就离开,刚刚收拾好,刺耳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好像有什么人在往天台来的路上,踩着楼梯的声音格外稳健有力。   思考间,一道白光从天台门口.射入,看清来者后,谢忱也不禁一愣,好家伙,巡逻的保安老大爷上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根铁棍。   三秒内,谢忱的大脑疯狂运转,得出来一个结果。   他可以和手握凶器的凶手拼命,但不能和握着铁棍的大爷开打。   那句老话说得好,你大爷终究是你大爷。   一道雄浑沙哑的嗓音嚎了起来:“谁在这儿?”   两人顿时一惊,各自躲了一个角落,浓密的阴影洒在他们身上,把两人遮盖的严严实实。   林听来不及搬东西,只得暗自对另一侧隐于黑暗中的少年说了句:“我拖着,你不是一中的学生吧,你先走。” 本文唯一更新群五2④9081久②,此外都是二传盗文群   谢忱一愣,他甚至还没有看清那姑娘的样子,也不知道人家的姓名,就这样欠了人家一个人情?   但他们两人绝不能同时被发现,这要是传出去了,搞不好又会像之前的事一样闹得满城风雨。   林听刚准备过去引开保安大爷,一旁的陌生男生就已经冲出去了,迅速越过保安大爷,还不忘喊了句:“大爷,咱们有缘再见。”   声线清澈,带着少年独有的张狂飞扬,像是一阵风,自信狂傲。   保安大爷也是宝刀不老,一个健步跟了下去,手电筒的光晃得令人眼花缭乱。   林听就这么怔怔地站在风里,目送着那位男生的离开,感慨了句:“果然是青春热血啊。”   还有点中二,林听没有说的是,其实吧,她认识那个大爷,放学回家经常见面就打招呼,人大爷认识她,也知道林听的状况。   在大爷眼里,林听这样的好学生就是压力大了,来放松放松心情的。   林听忍不住笑了起来,跑到围栏边静静看着,过了不久,视线里便出现了一个狂奔的身影,校服短袖翻飞着。   后面的大爷一边甩着铁棒,拿着手电筒的手捂着帽子紧追不舍,大喊着:“臭小子!你哪里的人!站住!”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谢忱就已经翻上了栏杆,只身踏脚踩在上面,对着快要赶来的大爷扬着下巴笑道:“大爷,得罪了,以后有机会再来向您赔罪,咱们后会无期。”   说着,谢忱又往崇德楼的天台上遥遥一望,如墨的夜色里,少女身影犹如天间一点星子,看不真切。   虽然看不清那女生的眉眼,也不知人姓甚名谁,但都已经不重要了,萍水相逢,只怕也是后会无期了。   不过今晚这一趟还是挺有收获的,谢忱对着那个方向笑了下,小声说了句:“有缘再见。”   说罢,少年赶在棍子伸过来的那一刻前,纵身一跃,跳了下去,转身消失在夜色浓浓中。   林听半个身子趴在栏杆上,长长舒了口气,其实这么有义气的男生如果能交个朋友也不错,只可惜他倒是连名字也没有留下,只有一个匆匆忙忙的背影。   林听望着渐渐模糊缩小的身影,倏然一笑,喃喃道:“谢了,有缘自会相逢。”   人海茫茫,有人萍水相逢,擦肩而过,散失在人群,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有人不知姓名,却能再见,辗转却相聚,两个相交线有了交点。   总而言之,这微妙的可遇而不可说的缘分呐。 第21章   白日里, 林听去帮何佳灿小朋友辅导作业的时候,恰巧看到了熟悉的大金毛,谢小二也对她已经很熟悉了, 扑腾着就要求抱抱, 热情地摇着尾巴。   何佳灿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态度强硬地让谢小二回来, 但谢小二不理他,径直地坐在地上。   何佳灿顿觉失了面子,心说, 小爷我每天给你吃给你喝的, 还天天“牺牲”自己写作业时间来溜你, 结果你见了美女就不听我话了?   岂有此理。   思及此, 何佳灿指着谢小二,不悦地说他没出息:“见了女生就走不动道了,是不是和你那个没用的哥学的?”   林听把谢小二护在身后, 眨了眨眼睛, 盲猜说:“你说谢忱?”   何佳灿掐着腰,不假思索地说:“对,没错, 是他是他就是他。”   林听:“他是哪吒?”   何佳灿愣了下, 随即反应过来:“那倒不是。”   谢小二:“汪汪——”   林听似有所悟,又问:“他不在弯月镇吗?所以把谢小二托付给你暂养?”   何佳灿丢下了笔,蹲下和谢小二玩了起来, 说:“谢二狗说他要回学校一趟,好像是要整理什么东西, 哦对,好像是档案吧。”   林听了悟地哦了一声, 原来是整理档案,不过他们江月一中在离开学校那天就已经整理好了。   她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琢磨着,既然是整理档案,那郝流在合城一高肯定也是要回去的。   如果可以借这个机会混进一高,是不是就能找到他了?   说干就干,反正当年高二的时候也有一高的同学翻进他们一中。   礼尚往来,她也混进去一高一次,就当促进两校友好交流了。   思及此,林听立刻拿出手机给谢忱发了个消息。   【不听:在吗?听说你在一高?】   过了一会儿,对面才发过来信息。   【阳光开朗大男孩:嗯,怎么?你也想过来?】   谢忱猜的倒是挺准,林听趁机恭维一句。   【不听:小谢同志聪明绝顶!(大拇指)】   【不听:你们什么时候去?带我一个呗。(可怜兮兮)】   市中心的广场上,此刻天气正好,阳光招摇大地,充斥着几分燥热。   谢忱刚把滑板搁置到一旁,竖着靠在大理石台面上。   他穿着白色短袖,黑色休闲外套松散地搭在他身上,黑色长裤宽松,显得他身材绝佳,白色运动鞋,裤子上的白色条纹延伸到运动鞋面上,相勾连着。   谢忱找了个空地,敞开腿大剌剌地坐着,还没顾着喝口水,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翻看着手机信息。   【阳光开朗大男孩:带你?嘶,有点难呐。】   谢忱坏笑着看手机信息,心里盘算着是否要夸大其词,还没想好下一步动作,对方就已经以一句话打得他措手不及。   【不听:哦,难为你了,是我考虑不周,打扰了,再见。】   谢忱看着手机上的最新消息蹙起了眉,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不是大哥,你就这样……没了?   不再多说两句吗?好歹好言好话多说两句呗,说不定还有挽留的机会呢!   再不济您问个原因也好啊,不然显得我很高冷不近人情的。   【阳光开朗大男孩:其实吧,我仔细想了一下,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   【不听:不不不,主要是我觉得自己过意不去,太麻烦你了。】   【阳光开朗大男孩:不麻烦,朋友一场,也不用太客气。】   显得太疏远也不好吧。   林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奈地同意了。   【不听:这……好吧。(为难地戳手)】   谢忱愣了愣,等等,这个情况有点不太对吧,为什么显得自己好像才是有求于人的一方?   明明自己是被求方吧。   【不听:所以为什么很难啊?】   【阳光开朗大男孩:你也知道,我们一高保安叔叔都很能干,没有一高学生证是进不去的。】   谢忱下意识想到高二那年翻进江月一中时候的情况,以及最后被保安大爷追赶的窘迫情形,尴尬了一下。   不得不说,江月一中的保安大爷也挺能干的,得亏他年轻气盛跑得快。   林听盯着手机屏幕,忽的犯了难,低头抿唇,快速地输入了一行字。   【不听:现在整容来得及吗?】   【阳光开朗大男孩:………】   谢忱沉默了,能如此开口惊人却又说得稀松平常的,除了林听也没谁了吧。   如果没猜错的话,林听大概想要借张学生证然后整容进去吧。   虽然很荒谬,但其实一点也不合理,一中学生的脑回路都是这样的吗?   【阳光开朗大男孩:大可不必,你要是想进来也不是不行。】   【不听:您说。(毕恭毕敬地聆听教诲)】   【阳光开朗大男孩:如果是亲属陪同的话,或许可以。】   【不听: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对我图谋不轨?】   谢忱一只手的食指弯曲放在唇前,掩住了嘴角勾起的笑意,眼尾上挑。   虽然这么说容易令人误会吧,但她应该能看破这层意思,反正愿不愿意都要看她的选择了,自己可没逼她。   而且就算她愿意,自己也吃亏了好吧。   谢忱心说,我也不是对每个女生都能牺牲这么大的。   【阳光开朗大男孩:各自牺牲一下,我也可以接受。】   他都已经让步了好吗?   假扮男朋友也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这需要男方有很大的牺牲和心里建设。   最后,林听发来了一条信息,表示同意了。   【不听:那行吧。】   谢忱呼吸一滞,心跳像是漏了半拍似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是不是要提前打个招呼,把戏演足一点,顺便给她一个台阶下?   没错,接下来,谢忱在聊天框内输入“你好,女朋友”,感觉不对后,又重新输入了“那我们就从明天开始演一下男女朋友吧”。 本文来自腾讯群五2④9令八192上传,入群可看更多肉文   他打字速度很快,但破天荒的犹豫了半晌,直到刚准备发出去时,对面的林听已经先一步发来了一条消息。   【不听:我做你姐姐也不是不行。】   【不听:但你可能有点显老,我勉为其难认你当一天老哥,咱们趁机拜个把子,你觉得怎么样?】   谢忱的拇指停留在半空,随后沉默着一个个删除了输入内容。   他单手撑着脸,神情复杂,眼眸里的光都暗淡了不少。   人女生要和他拜把子,他却想着要假扮情侣,从假情侣到真兄弟,谢忱觉得自己突然有点接受不了。   更离谱的是,在知道不能假扮情侣时的他竟然会觉得好失落?   疯了疯了,他绝对是疯了,大抵是苏寅琛这逼潜移默化把他给影响了。   谢忱就差给自己一巴掌了,这他妈和拐骗小姑娘有什么两样?谢忱你真可耻!   【不听:在吗?怎么不说话了?】   【不听:我觉得我牺牲也挺大的,你感觉行不行?】   【阳光开朗大男孩:也行。】   【不听:那就这么定了,多谢大哥!】   【不听:哦对了,我三月份的,你几月呀?】   【阳光开朗大男孩:十一月,已成年。】   【不听:原来你真的比我大几个月啊,大哥。】   谢忱看着手机聊天页面,随意地抓了抓头发。   这最后一声大哥,没有妹妹对哥哥称呼的亲情,也没有情侣间昵称的娇羞 。   只剩下桃园三结义时的义气和水浒传里一百零八位好汉结拜时的荡气回肠。   说得形象点,也就是黑旋风李逵对及时雨宋江最熟悉的称呼,哥哥。   谢忱觉得自己好像混□□的精神小伙,领着一帮小弟划地收保护费,越来越有何佳灿的小孩儿王气质了。   【阳光开朗大男孩:客气。】   【不听:那到时候我和佳雯一起去,云旎有事估计来不了了,你是不是和苏寅琛一起?】   【阳光开朗大男孩:不是,我自己。】   【不听:那苏总呢?】   【阳光开朗大男孩:他明天有事,不去,我帮他整理。】   【不听:哦。】   但林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两个人的聊天结束之后,苏寅琛就接到一通电话,被某人强硬通知,明天的返校行程他可以取消了。   苏寅琛:“?”   谢忱平静地解释:“你不是不想去吗?我帮你整理得了,不用谢我。”   苏寅琛自然不信他有这么好心,警惕道:“你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忱长长地叹口气,差点笑出来,但硬是忍住了,用一种十分诚恳的语气说了三个字:“好人药。”   苏寅琛:“………”   而后,另一边正在家里看球赛的陈泽也收到了一条短信。   【阳光开朗大男孩:你明天是不是该约会了?】   【陈泽:?】   【陈泽:但是我和佳雯才见完面,会不会……】   【阳光开朗大男孩:上次带回来的那个詹姆斯亲笔签名篮球你不是惦记好久了吗?送你了。】   【陈泽:好嘞哥,谢大少爷说啥就是啥!】   喜提一场临时约会,外加偶像签名篮球,不答应才是大傻子。   陈泽当时看完消息掐了掐自己的脸,差点以为这是在做梦,发现不是梦之后感慨一句,“我靠,这简直就是我干爹啊!”   当天晚上,林听又给谢忱发了一条信息。   几分钟前,郑佳雯给她打了个电话,为难道,“听听啊,太抱歉了,陈泽这货太粘人了,明天非要见我,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心肠太软了,就答应他了。”   林听也没说什么,只是调侃了一句:“行行行,云旎和陈简舟去约会了,你也去,我呢一个孤家寡人去干活儿。”   郑佳雯充满歉意又带着撒娇的声音响起:“听听最好了,过两天请你吃饭,再说,你要是能拿下谢大帅哥,可就不是孤家寡人了。”   林听微怔,蓦地想起来,似乎自己确实要和谢忱单独出去,“我拿下他做什么?”   “嗐。林大美女,你要真是个颜控也好啊,那样早就谈上了,”郑佳雯略带惋惜道,“可惜,这么个大帅哥天天站在你眼前,你都不试一下。”   林听垂眸想了想,她和谢忱之间,有可能吗?   也许吧,但缘分这种事说不太好,“等等吧,我要是真的喜欢谁,就一定会去表白,绝不藏着掖着,怎么样?”   郑佳雯笑道:“好啦好啦,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我们听姐这么优秀,你的对象只是长得帅可不行,必须有能力和你并肩才可以。”   林听嗯了一声,简单含蓄两句就挂断了电话,看着手机上的聊天页面陷入沉思,她喜欢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品为要吧,重点是,三观契合。   【不听:佳雯有事也来不了了,那明天我自己去找你。】   【阳光开朗大男孩:嗯,可惜了,还挺意外的,看来明天就我们两个人了。】   林听看着这条信息愣了片刻,最后发了一个再见的表情包结束了话题。 第22章 (修)   第二天一大早, 林听就赶上了早车回了市中心,合城一高和江月一中之间有着一条小吃街,横贯大道, 平日里人流量很大。   但大多数还是考虑到学生比较多, 三餐时间经常会有两所学校的学生出来买些小吃,生意还是不错的。   林听不经常吃, 在学校里,她还是很听学校的安排。   大概是因为一高的学生返校,所以今天小吃街白天的生意也很好, 毕竟大多高考毕业生还是很念旧的。   林听戴了一个黑口罩, 遮住了下面的脸庞, 鸭舌帽下是乌黑秀丽的长发, 高高的扎了一个马尾,一晃一晃的很是利落,她拿着自己的小相机, 装作是来拍照的。   这副打扮可以算是自己叛逆时的必备的装扮, 有时候只是看着这副帽子和同款的口罩,林听就能回想起初中时的那段经历。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林听也强迫自己不用再回想。   她不是个乖乖女, 有人欺负自然是要欺负回去, 向来如此。   摸到地方时,林听老远便看到了一身黑衣的谢忱。   少年低垂着头,零碎的黑发遮住了眉眼, 似乎正在全神贯注地看手机,从林听所在位置, 恰好可以看见他锋利的下颌线,满是闲散地站在阳光里。   林听回想起前两天郑佳雯对自己说得话, “拿下谢忱”,倏的脸微红,仔细一看,不得不说,谢忱虽然为人吊儿郎当了些,但长相的确是一绝。   深呼吸,林听自然而然地走过去,主动打了个招呼说:“早上好,小谢同志。”   谢忱抬眼,视线从手机上挪开,看到戴着鸭舌帽的女孩挥着手走过来,先是一顿,似乎有些惊讶。   林听也愣了下,心说,我脸上有东西?但是我戴口罩了呀。   “小谢同志,你没认出来我?”   林听把口罩摘了,露出线条流程柔和的下巴,鼻子小巧,黑色帽子在她脸上投注下一片阴翳,衬得女孩皮肤更加白皙。   谢忱只是怔愣片刻,随机移开了目光,脑海中有关过往的回忆翻涌出来,眼眸闪过一丝疑惑,但又很快消失殆尽。   他笑了下,装作面露疑惑地模样,嘶了一声说:“同志?我怎么记得今天我有个妹妹呢?”   林听会意,抬手又拉上口罩,语气自然,试探了一句:“哦,大哥?”   闻言,谢忱心情似乎有些好,如果忽略昨天他的误解的话,或许会更好,“那行,你想去找郝流,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在一高,你要听我的安排。”   林听点点头,早就听说合城一高管理很严格,对外校生进出管理也有一套严格的规章制度,恐怕她这次偷偷进去会给谢忱带来一些麻烦。   思及此,她眨了下眼睛,带着几分歉意问:“那我今天进去被抓到了,你是不是要受罚?”   谢忱收了手机,笑了下,意味深长地说:“有可能,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好学生,受罚也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合城一高的教室分级很独特,他并不会在班级门口直接贴A—F级,依旧是按照1—26班分班,而A级一班恰好是第26班。   “………”林听接道,“那没事,我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就在谢忱以为她会说“就算你被抓到了,我也会帮你写检讨”那一类话语的时候,林听却缓缓说出另一句。   “我绝对不会被抓到的。”   谢忱:“………”   真难为你了。   在经历保安的检查时,林听很自然地扯住了谢忱的衣角,亲切地喊了一句“哥”,然后自然而然地在保安叔叔异样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几个保安趁他们走远的时候议论纷纷,其中一个络腮胡子大叔问:“这不是谢家那个独子吗?”   “对啊,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妹妹?”   “私生女?”   “应该是,不过人家的事咱们管不了,算了算了。”   进入校园后,林听抬起帽子,露出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突发奇想把相机对准了谢忱,笑说:“不然我帮你拍一组写真,以示感谢,怎么样?”   谢忱下意识抬手按在林听头上,帽檐向下一歪,挡住了她的视线。   林听只听到他说:“我这么帅,怕你迷上我,还是算了吧。”   “大哥,不用这么自恋吧。”   谢忱挑眉,视线投注向远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调侃道,“叫哥哥还叫上瘾了?我可没心情当你哥。”   这句本来很是暧昧的话进入林听耳中,却突然变了质,林听以为谢忱的意思是,“我这么帅,可没你这样的妹妹。”   她自然不服气,嘴角扬起,说:“你怎么还拽上了?当我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好吧。”   谢忱:“………”   有没有一种可能,正常情况下女生听到这句话的反应应该是,“不当我哥,你当我什么?”   谢大少爷甚至犹豫着要不要趁机逗逗林听,没脸没皮地再来一句,“比如说,男朋友一类的。”   结果,终究是自作多情了。   谢忱无奈地笑笑说,“行了,你不是要找人吗,我帮你。”   林听觉得谢忱突然有些陌生,怔怔地看着他,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谢忱,你是不是有事求我呀?”   谢忱也愣了一下,黑发下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疑惑:“我求你?干嘛?”   林听侧目瞧他,说:“那你干嘛突然这么好?又是帮忙,脾气也突然这么好了。”   按照他以前的脾气来说,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谢忱高低要和她唇枪舌战一番,至少大战几十回合,不占上风誓不罢休。   但结果,谢忱却突然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没了攻击性,反而任她占上风。   眼见身旁的姑娘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复杂,谢忱笑着又把她的黑帽帽檐往下压了压,切断了女孩带有警惕的视线。   少年语气懒散,富有磁性,说:“我天生的大好人,不行?”   林听哦了一声,戴好帽子后,仰头问道:“行吧,但你确定不先回教室处理你们的档案吗?”   谢忱看了眼时间,双手环在胸前,一副全然已经看破的神情问道:“你这是想自己溜出去逛?我们一高还挺吸引你嘛。”   林听拍了几张照片,一本正经的解释说:“哪有,我又不是没有来过你们学校,有些地方都已经看过了。”   谢忱来了兴趣,眉心一挑,问:“你来过我们学校?”   林听翻照片的手一顿,片刻又恢复了正常,语气平常,回忆了一下以前的过往。   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换了种语气说:“嗯,就之前跟着我们学校的文科大神一起参加过辩论赛,两个学校联谊赛嘛,我当时就跟着做个气氛组。”   谢忱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好像是有一场联谊赛,应该是高二的时候吧,听说你们学校最后赢了。”   林听避开他的目光,“嗯,我们文科班实力很强。”   谢忱追问:“我怎么记得当时传言说是你们文科年级第一力挽狂澜,不然赢家就是我们一高了。那位年级第一你认识吗?”   林听的头微微低下,随口敷衍道:“哦,她呀,我不太熟,反正挺厉害的。”   考虑到高考完有同学心态可能会不好,所以林听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公开自己的身份了。   更何况自己感觉高考只是正常发挥,万一太过张扬影响了其他人的心态,就有些不太好了。   谢忱双手抄兜,轻笑一声,道:“我只记得你们学校文科大佬,很低调。”   就连苏寅琛都不怎么关注,他其实就更不清楚了,也只能说明人姑娘很低调了。   毕竟谢忱这人,出了名的不爱管闲事,自己学校的同学尚且记不全,更别说去关注别的学校的人了。   学霸又如何,他交友可不是看成绩。   林听脊背一僵,面上有些发烫,她其实不太会撒谎,如果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搞不好会被戳穿。   “咳咳,对,确实,”林听仰头直视少年审视的目光,眼睛弯弯,“如果我是年级第一,我绝对不会这么低调。”   谢忱瞥了一眼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移开视线,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哦了一声,说:“这样啊。”   “你们那个理科的年级第一倒挺高调的。”林听岔开话题,又回忆起当年两校联谊赛的时候,那位大佬的表现,简直高调的过分了。   末了谢忱深有感受地点点头,说了句,“如果我要是年级第一,我也高调。”   “………”   *   之后两人之间恢复了沉默,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高三的教学楼前,来来往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高三返校的学生。   如今他们打扮成熟,显然已经摆脱了高中生活的压力,此刻正在滔滔不绝地聊着。   林听跟在谢忱身后,上了教学楼,有几个男生看起来和谢忱认识,纷纷过来打招呼。   其中有一个男生注意到他身后的黑口罩的女生,打趣道:“可以啊,这才放假几天,谢总都已经名草有主了?”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林听就已经率先开口:“没有,这是我哥。”   那金发男生一愣,看了谢忱一眼,见他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问:“真的假的?”   林听笑说:“我哥这人不爱到处说我,怕有人把我拐跑。对吧,哥?”   女孩帽檐下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朗月清风般洒脱自然,令人心头一跳。   谢忱收回目光,单手揽过林听的肩,小臂轻轻搭在上面,自然却不逾矩,朝对面几个男生笑说:“嗯,我妹,藏了好多年了。”   见谢忱都已经发话,几人也不再质疑,反而对林听热情起来。   男生语气自然熟练了起来,哈哈一笑道:“早说啊,谢总有这么漂亮的妹妹,我就不追校花了,干脆直接追咱妹得了。”   “张捷,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谢忱把林听往怀里拉了一下,两人的距离忽的拉进了许多,语气不满。   林听瞥眼就是少年突出滚动着的喉结,白皙朗净,鼻尖是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像是清爽的薄荷,仿佛能冲淡这夏日独特的燥热。   张捷笑闹着围在谢忱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学着林听刚才柔和的嗓音说:“哥,你这就小气了吧。”   谢忱白他一眼,没好气道:“滚,谁是你哥?”   谈笑间,林听注意到前面熟悉的身影,她往那个方向睨了一眼,眼睛忽的睁大,那不是上次在海底捞遇见的两个女生吗?   眼见她们往这个方向走过来,林听反手把帽子压低,一手拽了拽谢忱的衣角,小声道:“哥,我们先走吧。”   但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夏清羽就已经在几步远的地方打招呼,喊了一声:“谢忱。”   张捷几人会意,使了个眼色,又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几人迈脚就往外走,“哥们,祝你好运。”   片刻后,林听便只看到几个男生离开的背影,身后是两个女生漂亮的嗓音。   “早上好。”谢忱不冷不热道,准确来说,是带了一点笑意。   方婧一心里一颤,回避着谢忱的目光,不经感到几分意外。   她觉得一个正常人遇见表白失败后的情况,大概是不会理会表白的人,她以为他们连朋友都做不得了,至少对于她本人来说对待表白者是这样的。   但谢忱不一样,他坦荡自然得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些事一般。   夏清羽的目光落在了他身旁的姑娘身上,又看向谢忱,方婧一则是抢先一步,很直接地问了出来:“这是谁?你女朋友?”   林听刚要摆手时,谢忱却把她的手按了下来,拖着懒漫的调子说了句:“要不要现在恭喜我们一下?”   方婧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就连夏清羽的目光也有些意外。   林听:“?”   谢忱懒散地把胳膊搭在林听的一侧肩膀,整个人微微倾靠在她身上,但又拿捏着分寸,只是轻轻搭在她肩上,没有多余动作。   林听算是看明白了,他这是拿自己挡桃花呢。   方婧一古怪地问:“你们什么时候?”   她才刚表白没多久吧。   林听毫不犹豫地拆穿,语气无辜道:“哥哥,你这就不合适了吧,人姑娘都误会了。”   对面两个姑娘又是一愣,谢忱也忍不住低头对上了她的视线,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仿佛是在说“一点面子也不给?”   夏清羽先反应过来,笑了一下说:“哦对了,谢忱,你什么时候有妹妹了?我们都不知道。”   林听肩膀一抖,把谢忱推开,大大方方地解释说:“我哥嫌我给他丢人,从不对外说有我这么一个妹妹。”   “哦,”夏清羽温柔一笑,看着林听的眼睛有些出神。   林听下意识低下头避开,拉上谢忱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哥,你不是带我参观你们学校的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两个姑娘也没看不出来不对劲,只是方婧一看向谢忱的眼神还是有些尴尬,毕竟人家把话已经聊清楚了,再不依不饶的追下去,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更何况,她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离开的背影,方婧一抿着唇独自离开了。   谢忱则是有些惊讶的看着那只白净纤细的手握住他掌心,一个劲儿的往前走,背影单薄但却有韧劲儿,马尾在她身后摇晃着,满是活力。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她的背影陷入回忆,当年来到四十三中找范文山的女生,真的会是林听吗?   谢忱很清楚地记得那副打扮,黑色鸭舌帽,黑口罩,单薄挺直的背影。   如果真的是她,那当年林听面对曾志强那种人渣的时候,怎么做的。   谢忱低头踢了下脚,眉头微蹙,心中有些烦躁,果然对付人渣,还是不能太仁慈。   *   走廊上人很多,大多是聚成一团聊天的好友,聚精会神,很少注意他们两个的异样。   谢忱忽的感觉,他们此时此刻的关系好像是同一个学校的校友,回到了高考前的那段紧张日子。   直到林听停下来的时候,谢忱还是觉得有些怪,这时他才猛地注意到,他们……牵手了?   还是人姑娘主动的?   谢忱啊谢忱,你不行啊这。   林听扯不下来自己的手,皱眉问他:“大哥,可以松手了。”   闻言,谢忱反应过来,避嫌似的一把松开了手,掌心还有一层细密的汗,“那个……”   “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的,所以不用解释。”   林听一副我懂的神情,毕竟刚才她亲自拆穿了他,谢忱本就自恋又拽,肯定有些难堪,一时紧张忘了松手也是正常。   谢忱垂着眼,夏风透过衣服间的缝隙吹动短袖,勾勒出女孩瘦削有形的身材,脊背挺得笔直,正四处张望一高的风景,似乎对刚才两人的牵手没有过多感触。   反倒是只有他一人心跳声止不住的徘徊耳边。   他忍不住低声暗骂一句,合着就他一人在风中凌乱呗。   人姑娘压根就没反应,脸不红心不跳,自己倒像是被调戏了一样。   他谢忱什么时候这样过?   谢忱刚要开口问些什么,林听就已经把目光移了回来,反问他:“郝流来了吗?在你们班吗?对了,谢忱,你在哪个班呀?”   嗯,一脸平静毫无波澜的林听,谢忱彻底缴械投降,难不成真的要问“你刚才牵我手了,要不你对我负责?”,还是说“我这人脸皮薄,你安慰我一下?”   最后,谢忱同志憋着一口闷气说:“我替你找他。”   林听拒绝了:“那多麻烦你呀,不用了,我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你告诉我你们班在那里就行。”   谢忱脸色一沉,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恍惚间有种失宠的感觉。   看吧谢忱,人姑娘思想纯洁,跟你就是拜把子的交情,你他妈想什么呢。   最后他带着林听去了他们班级,门牌上写着“高三(26)班”。   郝流是和他一个班级没错,刚转学过来时,他的实力也很强悍,只不过后来慢慢落后了而已。   但因为高三一年谢忱对班级里的事了解不多,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准备出国的事和竞赛的事项,所以对新来的同学关注并不是很多。   但所幸,苏寅琛和他们都是一个班的,对他还有些印象。   苏老爹当年可是硬砸了几十万给学校修了个工程,才把苏寅琛给塞了进去。   班上的同学回来的差不多了,林听跟在混乱的人群之中,找到了正在收拾东西的郝流。   男生个子很高,长得清瘦,但脸型很是锋利,棱角分明,鼻子下面已经有了一圈清晰的胡须,泛着青色。   林听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班级合照,红圈圈内的少年俨然和角落里沉默寡言的男生长相一模一样。   她舒心笑了笑,偷摸穿过人群走到郝流身边,人声嘈杂,似乎很少有人注意这个陌生的女生是谁。   本在一旁发呆的少年忽地被人喊了一声:“郝流同学?”   郝流抬头,看见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口罩的陌生女生站在他身旁,周围是吵闹的同学,而他们这边却有些过于安静。   他问:“你是?”   难不成是他还没有认全的某个同学?   为了表示尊重,他赶忙补了一句:“请问有什么事吗?”   林听摘下口罩,笑了下说:“你好,我是蓉蓉的朋友,江月一中的林听。”   郝流点头,猛地一怔,惊叹道:“你是文科班的那个林听??”   那位领奖台上的常驻嘉宾,实验班的文科大佬。   林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眨了下眼睛,说:“我来是有事问你的。”   郝流看了眼四周,见没人被吸引才松了口气,点点头问:“什么事?”   “你有没有收到一封信?”林听直入正题的问道。   郝流愣住:“什么信?”   “蓉蓉给你的表白信。”   “魏蓉蓉么?”郝流垂头回忆着些什么。   林听点头:“对啊,大约是高考前两个星期的时候,你有收到吗?”   郝流低头思索片刻,似乎是在脑海中追忆着什么,最后无劳而返,摇头道:“我没有收到。”   但此时此刻有没有收到信件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林听叹口气,把魏蓉蓉的微信推给了他,说:“我觉得有些事还是你们亲自说比较好,我就是一个传话的,现在任务也算完成了。”   林听觉得自己突然很适合做红娘,以后牵线搭桥的,不知都算不算是功德一件。   郝流对她道了一句谢谢,看起来心情并不太好。   林听忽地想起来,好像因为郝流这次没有发挥好,高考可能会有些不理想,所以他心情比较低落吧。   但她不太会安慰人,就给他发了一句话,当作激励吧。   当她离开后,桌上的手机忽地响了起来,是一条微信信息,来自联系人不听。   郝流点开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觉得心头有暖流淌过。   “愿君不为旧错愁,笑抿恩仇再度舟。” 第23章   处理完所有的事后, 林听溜出了教室,并没有注意教室内发生的其他的事,毕竟剩下的事与她无关了。   林听打算去操场找个人少的地方去待着, 等谢忱出来。   最后林听看了眼高三(26)班的班牌, 给谢忱发了个消息,转身离开。   【不听:我到操场等你。】   【阳光开朗大男孩:知道了, 你可以随便逛逛,今天校领导他们管的不严。】   【不听:谢了,“大哥”。】   谢忱放下手机, 目送她的背影离开。   班主任蒋老师恰好走了进来, 秃着顶, 但精气神不错, 彷佛送走了一届学生后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蒋老师手里抱着几摞档案,环视了一圈乱糟糟的教室,最后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目光直接锁定教室角落的一个位置, 看着黑衣少年坐姿懒散的模样,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谢忱,你小子难得这么安静。”   不远处的张捷打趣道:“那可不,毕竟在妹妹面前, 谢总还是要矜持一些嘛。”   老蒋推了推眼镜, 意味深长说:“呦呵,你妹妹上高中了吗?考不考虑来我们一高呀?”   毕竟和谢忱这小子要是真有血缘关系的话,想必能力一定也不差, 正所谓一脉相传嘛。   更何况,女生肯定是要比男生稳重些。   对谢忱这小子, 老蒋简直是爱恨交加,首先不得不说的肯定就是他的能力问题了。   众所周知, 合城一高十几年以来一直被隔壁江月一中吊打,无论文理,白港市人人秘而不宣的事就是,考上一中才是最好的,江月一中始终要比合城一高厉害。   所以不少人才也会下意识想着,宁做一中凤尾,不做一高鸡头。   久而久之,就连合城一高内部的领导也在潜意识里以为一中始终要碾压一高一头,前几年发誓要超过江月一中拿下省第一的念头也渐渐消散,直到谢忱的出现。   高一的时候,谢忱这小子只是在理科上初露锋芒,他对理科感兴趣,而且经常参加相关的物化生竞赛,斩获不少奖牌。   但要说整体实力并不是碾压性的存在,不少老师预估以后如果上了高二高三,学习压力慢慢上来以后,谢忱的优势也会慢慢降低。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谢忱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将之前不太拔尖的科目补了上来,眨眼间逆袭成不变的年级第一,并且在联考中始终碾压隔壁江月一中一头。   虽说文科年级第一依旧是隔壁江月一中的,但能占到一个理科第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为此,每次联考成绩出来以后,合城一高的校领导总是隆重进行表彰大会,暗戳戳的燃起一股把江月一中比下去的士气。   谢忱也是不负众望,理科单科排名上,六科年级第一几乎全是谢忱。   甚至到了高考冲刺阶段,一高校领导格外宝贝这位一高牌面,因为谢忱要出国的原因,所以校领导们生怕这小子不考了。   到最后还是校长出面,亲自找谢忱谈了几次话,几番沟通下来,确定他参加高考后,才安下心来。   谢忱敞开腿懒散地坐着,双手自然的搭在两条长腿上。   他笑了下,语气轻松道:“那不行啊老蒋,我妹她可比我气人多了,我怕您受不住。”   张捷拍手笑道:“哈哈果然是遗传,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谢忱愣了愣,黝黑深邃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愫。   一家人?怪怪的。   但他现在没法反驳,总不能真的说是女朋友吧。   老蒋连着喊了几声才让躁乱的教室安静下来。   等到教室内全部安静下来的时候,老蒋站上讲台,两只胳膊撑着讲桌,问班内同学:“怎么样,大家觉得今年高考难吗?”   答案显而易见,大家齐声哀怨道:“难,太难了!”   张捷高声喊道:“老蒋,明年回来我陪咱保安大爷一起上岗。”   “张捷,你明年不过来上岗,我亲自去把你拉过来。”   老蒋指着他哼一句,随即声线放低,转头又说:“大家正常发挥就行,不正常发挥也行,大家的路很宽,不需要沉溺于一次失败嘛。”   下面有些表情沉重的同学仰头却听的认真,最后一次在学校了,他们很快就要各奔东西,无论路途如何,此刻他们依旧还能坐在教室里。   谢忱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手机,似乎对这些事并没有很在意,毕竟他总不能装腔作势的故作低调吧。   老蒋也注意到了,扭头问他,脸上带了点笑意,“谢忱,看你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看来是考得不错?”   下面有人起哄:“谢总正常发挥而已啦。”   谢忱敲起了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摆手笑说:“没有,打算回家种地。”   张捷插科打诨道:“谢总这是要做房地产了?”   谢忱睨他一眼:“房地产不行,改行种瓜了,以后给张总打折。”   张捷接话:“行啊,以后我只吃谢总亲手种的行不。”   老蒋没好气地打断,指着台下的几个人指责道:“你们几个还是这么没个正形。行了行了,赶紧收拾自己的档案吧,知道你们都不想在学校里待下去了,赶紧收拾完赶紧走人吧。”   虽说是指责,但老蒋脸上并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   谢忱和张捷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气道:“老蒋又开始赶人了。”   这已经是老蒋第n次这么说了。   “嗐。”   底下另一侧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白衣简洁的男生低垂着头,静静地听着他们打趣畅聊,两手捏紧似乎是在消磨时间。   高三转来一个新的陌生的环境,他终究还是没有融入进去。   说实话,郝流个人来讲,其实也不太想融入,人有自己的骄傲。   对郝流来说,离开一中的时候,他的唯一的骄傲就是和合城一高周围人对比出来的优越感。   郝流觉得,自己再怎么说可是从一中转学来的,以前也是班里的上游,到了一高更是能轻而易举夺取前十。   直到他进了理科清北班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尤其是和那个人相比的时候。   郝流知道上面另一边最耀眼的少年,目光所聚集的那个人,人送外号,流水的花瓶,铁打的高考理科状元。   合城一高对其又爱又恨,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但谢忱又和自己认识的学霸不太一样。   在一中,大家都为了做自己的成绩不断的开卷,彼此之间甚至会了成绩背刺,好朋友之间也会因为成绩高低陷入比较,搞孤立,搞嘲讽。   虽说一高的学霸大多也是这样,不过他们之间不是背刺,大多是闷声学习,尤其是他现在所在的理科清北班。   所以这一年以来,他基本上还没有融入这个班级。   但谢忱却像是高考泥潭里的一股清流,他爱打球,逃过课但成绩好,家庭好,也一反常态的人缘好,甚至和老师之间的关系也很牢固,像是老朋友。   就在刚才,他突然觉得谢忱和林听很相像,他早就听说过江月一中文科实验班的那个传奇,一班大才女,曾代表江月一中参加各种学校比赛。   更重要的是,她理科成绩其实并不差,当年文理分科之际,他的班主任还在课上感慨,一班的林听要选文科,为此可惜的不得了。   甚至后来江月一中的老师们感慨,如果当年文理分科的时候,林听也选了理科,那么江月一中和合城一高的理科第一争夺,鹿死谁手或许还说不准。   郝流曾见过林听,刚才她把口罩拉下来的时候,他就觉得熟悉了,但又感觉不太可能。   江月一中的年级排名榜单上,文科班必然有她的身影,围观的久了,自然也记住了。   但如果说印象最深的一次,其实是在办公室的那一次见面,但林听大概早就忘记了。   高二分科前几个周,偶然有一次,物理课代表要去一楼大厅开会,他也下去了。   好巧不巧,当时的林听刚参加完一场物理竞赛回来,在开会时,物理教研室主任把她特意喊了过来,说要分享一些经验。   郝流记得很清楚,那天林听只是穿着简单的校服,马尾半低,眼神乖巧却好像天生有一种领导者的力量。   林听在台上侃侃而谈,丝毫不怯,却又谦虚低调,她的每一条感悟和每一个思路都令人下意识心生佩服。   郝流一直记得台上老师对她钦佩欣赏的眼神,他想,这大概就是永远落不到他身上的目光。   林听和谢忱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同样强大,耀眼,闪闪发光。   也同样的给人一种感觉,明明离自己很近,却又遥不可及。   直到林听离开,他才想起来这段往事,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暗恋这一说,那么林听这种女孩子大概是很多男生青春时仰望的目标吧。   在江月一中的那两年,郝流身边就有不少男生明里暗里透漏出自己喜欢的女生是那位文科班大佬。   印象最深的一次,还是郝流的同班同学,理科实验班霸榜年级第一的杨宜春。   曾亲自在大晚上的时候,拿着喇叭跑到女生宿舍楼底下,趁着大家晚自习下课回宿舍,正是人潮拥挤的时候对林听表白。   杨宜春这人如果说最出名的也是同学们私下传得最多的事,莫过于高一的时候和一中校花谈了一段恋爱。   听说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上的,然后又因为那段时间刚好考试成绩出来,杨宜春拿下来年级第三,于是特意在朋友圈发了一个动态。   配图是一张杨宜春和女朋友十指相握的照片,还有一张年级第三的成绩单。   然后配文是“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和事业双丰收吗?”   不少一中同学唏嘘感慨说“虐狗”。   也有和他不太对付的同学说,“就这,不还是在人林听的排名之下吗?有什么好得瑟的。”   事发当晚,郝流当时正和几个兄弟探讨八卦,所以回去得晚了点,途径女生宿舍的时候,大老远便瞧见乌泱泱的一片人群。   人群中央是一个体型高瘦的男生,拿着喇叭,手捧鲜花,仰头对着宿舍楼喊了一句,“高二(一)班的林听,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雄厚有力的声音回荡在高一至高三全部的宿舍楼,围观的学生疯狂吃瓜尖叫。   这个时间点,大多数老师都已经回了家,只有少部分老师还在值班。   后来听八卦说,杨宜春大概是摸清了那天晚上值班老师的名单,然后提前找人以咨询问题为由把老师拖留在了教室,这才有机会让他有机会喊话了。   围观的学生大多都在喊话在一起,感慨这就是小说中才有的剧情吧,双学霸的校园爱情故事,并期待着宿舍楼上的林听能有所回应。   果不其然,回应来了,但于杨宜春而言却是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林听就站在宿舍楼三楼的阳台上,对着下面拥挤的人群和拿喇叭大喊的杨宜春。   先是说了句“谢谢”,声音很大,下面掌声如雷。   但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谢谢你的喜欢。   而后,林听又道了一句,“但我不喜欢你,别让你的爱情毁了你的学业!”   众人意味深长地说哦了一声,纷纷准备把瓜吃到底,毕竟杨宜春可是出了名的爱面子,头一次这么下不来台。   之前他的哪一任女朋友不是处处让着他,顾及他的颜面。   更有说法是,和他分手后的女生就没有一个不受他折磨的。   这些传言林听不是没有听过,但是还是选择了明面拒绝,光明正大地彻底地拒绝。   当时郝流身边的朋友还在说:“其实说实话,杨宜春的条件真还不错,至少在咱学校已经算是上游了。”   “但人女生看不上呗,眼光也真是高。”   最后,值班老师及时赶到,这才结束了一场闹剧,只不过后来教导主任也破天荒的惩罚了杨宜春。   有人传言,说当时教导主任处置杨宜春的神情像是自己身上掉了一块肉似的。   这也成了江月一中的一段津津乐道的八卦。   回忆结束,郝流刚回过神来就愣了一下,林听没有合城一高的学生证,谁把她带进来的?   但还没搞清楚,那个女生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门外,再也找不见。 第24章   离开合城一高后, 林听说要请他吃饭表示感谢,谢忱想都没想就应下了,毕竟大中午的确实也饿了, 而且只是吃顿饭而已, 都是朋友。   不过谢忱没让她请客,说是要感谢她替自己挡了桃花。   两人就在合城一高附近找了一家烧烤店, 这也是家老店了,名字也挺吉利,叫步步高烧烤店。   或许是因着这吉利的店名, 店内生意很是火爆。   恰好中午在校门口吃饭的人也多, 两个人好不容易挤了进来找了个空位置。   一路上谢忱小心翼翼地抬手护在林听身边, 清瘦的胳膊悬在半空, 与周遭的人群隔开了一条小道。   到了位置,谢忱把菜单递给她说:“想吃什么?我去点,我记得你不吃辣。”   林听刚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闻言不禁一愣, 不吃辣,是上次去吃火锅的时候知道的吗?   她原以为谢忱不是会记这种小事的人。   “其实吃一点也行,”林听看着菜单琢磨着, 末了她又添了一句, “如果有微微辣的话。”   “吃麻辣烫吗?”谢忱突发奇想问了一句。   “吃呀。”   “能吃辣?”Q群搜索8以48⑴6⒐六伞,看H文po文海废文   “点的原味不加辣。”   谢忱蹙眉,问:“不加麻不加辣,你吃什么麻辣烫啊?”   林听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那不是还有烫吗?”   嘴上这么说, 但自己也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好像以前确实没有点过辣的麻辣烫。   谢忱忍不住笑了, 笑得肩膀直颤,他双手环在胸前, 说:“同志,微微辣这个程度太精确了,我怕老板控制不好,其实我也不太能吃辣。”   林听也不客气,大方道:“行啊,那我照顾照顾你,今天就不吃辣了。”   谢忱:“………”   点完餐后,由于谢忱抢先把账单付了,林听感慨:“大哥,你这样不行啊,是个女生你都请客的话,你岂不是要亏死?”   “亏死?”谢忱脱了外套,搭在椅子后背上,伸了个懒腰,不以为然地说,“怎么亏死?”   林听把口罩摘了下来,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解释道:“你自己摆摊卖瓜赚不了多少钱的,为什么不考虑找供应商,直接把你的西瓜全部收购,而且现在不正是需求比较旺盛的季节吗?”   “你这思路不错啊,”谢忱垂眼点头表示肯定,兴意盎然道,“那我应该怎么卖,小林同志给支个招呗。”   林听放下相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详细讲了起来。   “要我说呀,你可以去联系那些奶茶店和水果店,然后以进货价卖给他们,单价不用太高,重在数量,卖出去的肯定多呀,薄利多销嘛。”   谢忱笑笑,语气肯定道:“小林同志对赚钱很有一套想法嘛。”   林听很实诚地回答:“那倒不是,主要以前钻研过赚钱的法子,赚点生活费罢了。而且这些知识内容都是我们文科生必备,平时知道的多了而已,学以致用嘛。”   “不过我目前还没有这个想法,”谢忱直白道。   “那片地是我爷爷留下来的,老爷子走之前还惦记着自己种的瓜,说起来,这还是老爷子走之前最后一次种的,我打算卖完再考虑其他的。”   林听哦了一声,怪不得他明知道自己卖不出去,还坚持在弯月镇卖,“那这么说,你还不能卖了,我觉得你应该自己吃完比较好。”   谢忱愣了下,缓缓道:“还有一车。”   “那更好了,你肯定能吃完的。”林听眼睛亮亮的,似乎十分肯定自己的答案。   谢忱的胳膊支在桌面上,撑着下巴,闻言笑笑说:“我要是能自己吃完一车西瓜,你可以给我打120了。”   林听眨眨眼睛说:“小谢同志不行啊,我觉得你可以和何佳灿比一下,看谁吃得多,说不定他一个人就能帮你吃半车呢。”   谢忱很认真地点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他倏的想起来当时何佳灿一脸神秘兮兮地说,要他去追林听,原来这小子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呢。   现在突然有些理解他怎么会有那种想法了。   把林听这样脑回路清奇的女生和他这个没个正形的混球捆绑在一起,鹬蚌相争,他倒是渔翁得利。   不过按这话题继续进行下去,他怕是也招架不住。   烤串已经上齐,林听翻着手机,看到了云旎发来的短信。   【云旎:林大美女,班群里发信息了,张大班长过两天组织聚会呢,说是弯月镇最后一晚。】   【不听:摆明了要我们过去呗。】   【云旎:所以走不?】   【不听:去呗,吃顿饭而已,不吃白不吃。】   【云旎:OK。】   【不听:对了,蓉蓉的事我差不多办完了,至于后事如何,建议直接询问本人。】   【云旎:知道了林大美女,辛苦啦。】   林听发了个表情包结束了对话,恍若无事地继续吃了起来。   而对面的谢大少爷此刻却是郁闷极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林听,谢忱总有种挫败感,心说,难不成他还没有手机有魅力?   林听忽地抬头问道:“对了,上次那两个女生是来找你的吗?我还特意拍了照片。”   谢忱恹恹地回,但语气里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自恋感:“嗯,算是吧,毕竟个人魅力有点大。”   林听:“………”   大哥,白港市绝对没有比你还自恋的人了,我发誓。   谢忱把签子放在一边,擦了擦手说:“所以我这顿请你算是……谢谢你帮我演了几秒钟的女朋友吧。”   林听总感觉这话怪怪的,她追问一句:“演你女朋友报酬还挺高的呀。”   谢忱笑了下,往后一靠,双腿大剌剌地敞着,循循善诱道:“怎么?你想继续演?”   “给钱吗?”林听低头喝了口汤,狡黠一笑说,“价钱合适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我以为你对这种事会嗤之以鼻。”   林听不以为然地说:“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我以前兼职的时候也接过好多活呢。”   上午准备竞赛,下午准备辩论,晚上还要赶着写稿子赚钱,那段时间她又恰好和家里闹了矛盾。   因为住校,林磊和何春霞两人断了林听的生活费,没钱吃饭的时候的时候林听差点饿晕。   但她硬是一声不吭不屈服,咬牙自己赚钱,也好在还有云旎帮扶,最后挺了过来。   她性子倔,林老爹本想退一步,但奈何何春霞脾气更犟,怎么也不肯退,直到现在两人关系还是僵持不下。   看见林听的神色不对劲,谢忱动作一顿,问道:“什么活儿?”   林听随口敷衍道:“没什么,难以启齿。”   毕竟参加竞赛这种事没什么可说的,如果详细说说她写稿子的那些事,恐怕要从代写情诗和自习课暗中创作言情小说讲起来。   这种事她就算再怎么社牛也不好当着认识不久的男生讲出来吧。   而在谢忱耳中,这话的含义却突然变了个味儿。   他下意识就想到去酒吧做服务生或者其他打杂的活儿,难怪刚才她会觉得给钱就能假扮女朋友这种事很正常。   可能在他不知道的以前,人姑娘受了挺多罪的吧。   谢忱突然有些紧张,问:“要不要给你拿瓶酒?”   话刚一出口,他就忍不住给自己一个巴掌,提酒干什么?   万一林听以前真的在酒吧受过苦,这不就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吗?搞不好借酒没消愁,反而愁上加愁。   林听浑然不觉,吃着烤串应了一声,“啤酒的话我可以。”   谢忱玩味道:“那不然我给你拿几瓶白的?”   “白的?”林听抬头看他,心里一个咯噔,白的,还是几瓶!他不会想把她灌醉,有意图谋不轨吧。   但不久,林听盯着桌上几瓶“白的”陷入了沉思,抿唇说了句:“没看出来小谢同志挺养生的呀。”   她都忍不住要竖一个大拇指了,一整提纯牛奶,确实挺白的。   谢忱把那一提纯牛奶放在林听面前,一共五瓶,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他自己拎着一瓶啤酒,拿了两个杯子,笑说:“帮你醒酒的,纯牛奶,够白吧。”   林听:“嗯,怎么,我喝牛奶你喝酒?”   谢忱悠悠坐下,熟练地打开啤酒盖儿,倒了一杯递给林听,笑得张扬:“不过你喝醉了,容易出事儿的可是你。”   “你不打算劝酒?”   “劝不动,人想消愁的时候,要是连酒都喝不到,岂不是太惨了?”   林听一脸疑惑,她什么时候发愁了?相比之下,林听感觉对面的他有点愁绪呢。   林听从他那里拿了一个杯子,自顾自倒了半杯啤酒。   刚喝了一口时,谢忱终究没忍住,伸出修长的手臂,一把把酒杯夺了下来。   他声线低沉,有些无奈道:“林听,我可不是什么大好人,充其量还是个混球,你别太信任我。”   话音刚落,谢忱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这话放以前他绝对都不会说的,这和自己骂自己有什么区别?   但是一个女生,多少还是要注意安全吧,他们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这才认识多久啊,她就敢就这么毫无戒备地在他面前喝酒?   林听怔愣着,脑海中不禁浮现一个问题,她和谢忱现在算是什么关系?朋友吗?但喝酒还不至于,但她心里却是信任他的。   就像是来自第六感的直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这么相信了。   “你不是说不礼貌吗?”林听下意识问了一句,上次KTV喝酒,他还在笑得没个正形,说“那多没礼貌啊!”   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打脸自己?亲自把她的酒杯夺了下来。   难不成,谢忱………这么没礼貌啊!   谢忱清咳一声,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把林听刚倒的酒一口闷了下去,没脸没皮地说:“礼不礼貌的不重要,反正我也不是个好人,你自己小心点。”   林听看着他手里的杯子发愣,眨了眨眼撞入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满是不可置信。   “你喝了?”   谢忱不以为然道:“我自己买的,还不能喝了?”   “不是,”林听摇摇头,犹豫着不知如何说,眼里依旧是无法言说的震惊,最后她还是说了一句,“大哥,那是我的杯子,我刚喝过的。”   谢忱看着光滑的杯子边缘,只有自己喝的那部分有湿润的水渍,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他和林听,嗯,间接接吻了。   “咳咳那个,你知道的,”谢忱开始疯狂找补,单手撑着脸颊,把自己的红晕晕染的脸颊遮得严严实实,耳朵渐渐泛红,道,“我刚才有点渴。”   “看出来了。”林听问,“要不再给你倒一杯?”   谢忱:“………”   呵,一世清白,就这么没了。   少年长得本就俊清秀俊俏,如今又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俨然是一副没了清白的黄花大闺女的表情。   林听自己有点想笑,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像是在用哄小媳妇儿的语气说:“算了算了,我一个女生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谢忱:“………”   林听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笑得更加开心,眉眼弯弯,眸子里都闪烁着光,她掩嘴笑着调侃道:“谢忱,你怎么这么娇气啊?”   娇气?他?谢忱往后一靠,大剌剌地敞着两条长腿,他语气里满是不服,说:“什么娇气?我谢忱会和娇气这个词沾边?”   “没事啊谢忱,娇气就娇气点呗,我还挺喜欢的。”   林听笑得不行,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她甚至没有发觉,自己随意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在某个从小到大都被誉为天之骄子的少年心里,荡起了多大的涟漪。 第25章   饭店内人声嘈杂,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少年心动的瞬间。   谢忱怔怔地看着对面笑颜灿烂的林听,举起杯子刚要喝下去降降温。   就在他竭力思索着如何回应那句“喜欢”时,林听顺势拆开了纯牛奶, 举起来和他碰了个杯, 豪爽道:“都是哥们,别客气, 陪你干一杯。”   哥们儿?   谢忱突然觉得自己走错片场了,自己的心情简直是坐过山车似的上下剧烈起伏。   上一刻还是红楼一梦醉生醉死,下一刻就成了梁山好汉聚餐。   正所谓饭桌上见朋友, 林听喝完牛奶, 又拿了个新杯子, 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兀自说了起来。   她诚恳至极地说:“其实吧,你这人除了有点自恋和沙雕一点以外,人还是很不错的。”   谢忱:“………”   姑且当你在夸我了。   “不过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所以咱们就少喝一点意思意思, 划拳那些事就算了。”   林听以前也学过一点,毕竟要是赢了太毁形象了,万一他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估计更要发愁了。   谢忱感觉更难受了, 果不其然,人姑娘之前太苦了,在酒吧待得时间恐怕不短, 连划拳这种事都会,刚才他说的话应该是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吧。   两人各自闷着心事, 空气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谢忱觉得自己快要趴下来自闭一会儿了,这是大半夜惊醒都要骂自己一句“有病”的程度。   林听则是觉得这啤酒好苦, 早知道就不逞强喝了,还是纯牛奶不错。   谢忱清了清嗓子,支着手臂撑着额头,掩着黑眸,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我一会儿送你回去吧。”   林听懵了一会儿,疑惑地打量着他,慢吞吞地说:“你要酒驾啊?”   “………”谢忱掀起眼皮看她,女孩脸颊微红,不知道是热的了还是醉了,但她就喝了一口而已。   谢忱此刻格外清醒,撑着侧脸没脸没皮地说,“酒驾算什么,我还无证驾驶呢。”   林听冷不丁打了个颤,睁着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瞧他,问了一句关键的问题:“大哥,你有车吗?”   如果是骑三轮的话,好像也不需要驾驶证吧。   “………”那确实没有,谢忱愣了一下,笑得不行:“你没醉?”   “嗯,”林听喝了口牛奶,眼睫轻颤,“我就是热了,不是醉了。”   谢忱打算结束这个磨人心态的话题,说:“我打车怎么样。”   “都行,你现在回去吗?”   谢忱想起来早上的那通电话,垂下了眼,黑发下的眼神里有点多了几分疏离淡漠,“先不回去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看不出来,你还挺忙的嘛。”   林听淡淡一笑,忽地想起来今晚还要给何春霞他们回电话,心情也不禁忧郁了几分。   林听刚准备起身回去的时候,她垂头收拾东西,刚拿了包,余光便瞧见一抹殷红,在她的白色衣服上格外明显。   她顿了顿,立刻拿包挡住,随后便没了动作。   谢忱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见对面的林听依旧坐在那里不动弹,表情有些尴尬的模样,问了句:“怎么了?没吃饱?”   “不是。”   林听犹豫着怎么说,虽然她胆子的确大,性格外向不拘谨,但生理期顶着一裙子的经血走出去,还是挺难为情的。   她仰头扯了下谢忱的衣袖,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说,“那个,出了点小意外。”   谢忱看了眼她,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突然觉得很意外,林听竟然也有拘谨不自然的时候。   林听环视一眼四周,又抬眼看他,对谢忱勾了勾手指,眨眨眼睛道:“你低头,我告诉你。”   不知是不是喝了点酒的缘故,谢忱此刻眼睛甚至有些迷离,看着林听白皙的手指,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似的,令人心烦意乱。   这么明目张胆的“勾引”吗?   他好像的确有些受不住。   林听见他不动弹,又扯了扯他的袖子,眼神中透漏着一股渴望,说:“我觉得你这外套穿着和你不太搭,天这么热,不然你脱了吧。”   谢忱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里早已汹涌澎湃,像是有一团火在心中烧,他喉结滑动,问:“公共场合……不太好吧?”   太直接了!   “脱个衣服而已,这么难?”   林听拽了下他的袖子,把他拉低了一些,凑到他耳边,压下了心中的难为情,说,“谢忱,你帮我买个卫生巾吧。”   谢忱猛得直起身,经验丰富如他,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有些意外。   但看林听的眼神又着实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视线下移,顿时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耳垂早已红透。   少年轻咳一声,把外套脱下来盖到了林听脑袋上,说了句“等我”后,转身就往外面走。   拿下外套后,林听还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余温和淡淡的薄荷清香。   她突然还挺想知道,谢忱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回头买来试试。   过了半晌,谢忱拎着一兜卫生巾回来,隔着透明袋子,林听看到了好几种不同牌子的卫生巾,零零散散地装在一个袋子里。   他手里还有另一个袋子,像是装着其他东西。   谢忱挡在她身前,视线望向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嘴上解释着:“我不知道你用什么牌子,索性就让店员帮忙挑了一些,你看看可以不可以。还有这条黑裙子,我看了看,你应该能穿的上。”   回想起超市里,店员阿姨一脸吃瓜的神情,以及那句“给你女朋友买的吧?”   他还是有点难为情。   谢忱摆手解释:“真不是女朋友,就是一个普通的女性朋友。”   店员阿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句,尾调拉长,一边弯身帮他挑选,一边说:“这种情况呐我懂,简称女朋友嘛,阿姨就是这个意思。”   谢忱:“………”   旁边的几位女士也不禁窃窃私语,甚至还有女生说:“我家那个都不会这么贴心!”   *   只不过回来的路上,谢忱打死都没有想到,他不仅招小孩子喜欢,还特别招大爷使唤。   小吃街交叉口处支了一个小摊子,摊子上铺了一张大纸,写着“算姻缘算命运”。   摊前的老大爷年逾古稀,头发花白,带着独有的老花镜,见了谢忱,硬是挥手把他喊到身边。   大爷神秘兮兮道:“小伙子,我见你有眼缘,不如大爷给你算一卦?算不准不收钱啊。”   谢忱下意识地问:“那要是算对了呢?”   大爷笑眯眯地伸出两个手指比了个“耶”,悠悠道:“给我二十就行。”   谢忱提前实诚地说:“我没带现金。”   闻言,大爷不慌不忙地拿出了两张二维码,和蔼道:“小伙子,微信还是支付宝啊?实在不行大爷还有pos机。”   谢忱:“………”   不得不说,大爷这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着实佩服。   谢忱拎着东西,急着回去,眼神冷淡,道:“不用了,大爷,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啧啧啧。”大爷看着谢忱的面相,缓缓后退了几步,拿起小桌子上的蒲扇就扇了起来。   谢忱笑着打趣道:“怎么?大爷您这是看出来我有血光之灾了?”   大爷很是高深地摇头:“不不不。”   “那是什么?”谢忱逐渐有些不耐烦。   大爷掐指琢磨了一下,捋捋胡子,随后激动道:“小伙子,大爷这么掐指给你一算,就知道,你这是红鸾星动,好事将临呐!”   谢忱怔愣了一会儿,心说,大爷,您这什么都没看就直接说结果,假的太狠了吧。   但他嘴上还是笑着说:“好好好,谢谢大爷,您说得肯定对,但我还有事,我真得走了。”   老大爷不依,依旧滔滔不绝地交待道:“小伙子,我猜你女朋友肯定也是长得漂亮,聪慧有礼吧。”   “好像是……”谢忱反应过来,有些无奈道,“不是,大爷,我还没女朋友呢。”   “胡说,”大爷瞪他一眼,道,“我算命算了十几年,就没出错过,今天大爷我就明摆摆地告诉你,小伙子,你的正缘已经到了。”   谢忱告诉自己该走了,但是听到这些话后的脚步却迈不动了。   仿佛心里有一个钩子在牵引着他的好奇心,牢牢地拽住他,让他怎么也迈不动步伐。   谢忱慢吞吞往前虚走两步,嘴上漫不经心道:“什么正缘,太假了吧。”   “不信你让大爷我看看你的手相,”老大爷捋了把花白的胡子,信誓旦旦地说,“我能把你姻缘说个八九不离十,不然绝对不收你钱。”   谢忱还是不相信,但语调已经慢慢减缓了:“怎么可能。”   但……下一刻,没走两步的谢忱转身折返,自己捞了个凳子坐下,敞着两条长腿,问:“大爷,看哪只手?”   “左手。”   “行吧。”   大爷透过放大镜在他右手上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手指指着什么东西数来数去,随后指着右手上的几条手纹说:“小伙子,你看这个,这条叫姻缘线。”   谢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然后呢?”   大爷突然抬头扶了扶眼镜,看他的眼神越发奇怪起来,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算命算了十几年,头一次见姻缘这么坎坷的。”   谢忱心里一惊:“?”   大爷感慨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呐,从小到大,喜欢你的和你喜欢的女生总共有几十个呢。”   语气里明显夹杂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与嫉妒。   谢忱蓦地呛了一下,还几十个?什么鬼?   但他又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倒是有可能,“大爷,毕竟咱太优秀了,总不能不让人家喜欢吧。”   大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但见四下无人,又压低声音凑近他,悄悄道:   “小伙子,开班教学不?”   谢忱:“………大爷,您这是为老不尊吧。”   那大爷哈哈一笑,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不过你的正缘还真是遇到了,还是从小遇到的,青梅竹马吧。”   “你喜欢的和喜欢你的人可以有很多,但唯有正缘才是唯一。姻缘线不错啊小伙子,没闹过离婚,顺风顺水的,这年头可不多见了。”   “我正缘?”谢忱沉默片刻,问,“青梅竹马?但我没有啊。”   大爷冷眼瞧他:“这好命还藏什么藏,你大爷我都看透了,不用骗我,我算的一向很准。”   谢忱:“………”   果然是骗子。   他刚起身准备离开,大爷又道:“不过你这正缘跟你走在一起还费点劲,虽然你们从小就见过了面,但是缘分一说玄之又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如果再纠缠到一起,那就是月老姻缘绳显现,把你们捆在了一起,就算你们再分开,以后兜兜转转再相遇的,终究还是只有那一位。”   不知道是不是这老大爷说得太玄乎还是太花哨,谢忱心里翻起了一阵波浪,垂眸思索着,喃喃道:“但我真没有什么青梅竹马。”   从小玩到大的就那几个兄弟而已。   大爷看了眼远方,语气神秘道:“你怎么知道,你的生命里,没有一位时常伴随你身边,但你却从未看见的人?”   谢忱终于领略了什么叫做忽悠,他觉得再这么说下去,自己对党和国家以及科学的信仰就快要崩塌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东西,意识到时间不早了,转身就离开,离开前还是付了大爷二十。   这么大年纪能说这么多也是不容易。   大爷悠悠地扇着风,嘱托了一句:“小伙子,切记,遇到那位正缘前,其他皆不可当真,那都是人生过客。”   *   “谢谢。”林听喃喃说了句,又看着手上的袋子,还是有些惊诧,问:“店家没有黑色袋子吗?”   谢忱站在她身边,笑容坦荡,故作疑惑道:“买卫生巾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反倒是林听一怔,随即笑道:“你还挺特别的。”   谢忱垂头看她,笑问:“特别什么?”   “特别帅啊。”   林听竖了个大拇指,鲜少的发自真心的称赞他,没有一丝调侃和掩饰。   只是单纯觉得他从外面回来,手提塑料袋逆着夕阳的那一刻,虽然额头满是汗水,但整个人都是发光的帅。   见惯了其他男性对这种事的嗤之以鼻以后,自己的思维偶尔也会随之固化。   但幸好,人总是能遇到三观皆契合的志友。   “我转你钱,你发我账单。”林听拿起手机说。   谢忱道:“不用了,我这个人比较特别,特别喜欢请客。”   林听:“………”   好败家的癖好。   “去厕所吧,我陪你。”   谢忱语气轻松,却没有了之前的吊儿郎当,反而添了几分正经,他声线本就好听,配上这些正色郑重的话,令人心底一暖。   林听起身的时候,还是有点担心他会看到,竟有些脸红。   谢忱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拿起他自己的外套,对林听说:“你起来,我帮你系。”   林听微愣,有些恍惚。   但最后还是照做了,谢忱附身靠近的时候,似乎有一阵清风拂过,掀起阵阵涟漪。   他看起来很不正经,但动作却出乎意料的轻柔,两只胳膊绕到林听身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乍一看,倒像是小情侣在拥抱。   谢忱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也太瘦了吧,真吃饱了?”   不盈一握的腰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鼻尖是好闻的薄荷清香,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爽干冽,像是夏天独有的味道。   林听嗯了一声,不经意地抬眼一看,恰巧对上谢忱漆黑深邃的目光,倒映着她一人的身影。   只一眼,林听便迅速移开了目光,把他的外套系在腰间后,她拿着包就往饭店的洗手间方向走。   谢忱也怔了片刻,不顾红烫的耳尖,跟了上去,他个子高挑清瘦,就这样跟在她身后,两人距离不过两步之遥。   知道他跟在身后,林听即便没有回头看,但心底仍旧像是有一条暖流涌过。   经过几扇透明窗户时,林听余光里看到了他们两人的影子,映照在另一侧的墙壁上,直直的矗立着。   少年身影单薄高大,脊背的影子似乎都透着一股桀骜的劲儿,傲然挺立,仿佛能与世界对抗,令她觉得很是熟悉。   她的身影瘦小,高绑的马尾松松垮垮地垂在脑后,腰间系着的外套映在墙壁上,格外明晰。   某一刻,林听觉得,就这样一直走,也挺好的。   就像每个故事中,总有骑士守护在心爱的玫瑰身后。 第26章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了,日落西山之际,霞光满天, 宛若一道长鞭落在街道, 割裂出一阴一阳。   林听看着晚霞,往合城一高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栋高楼上, 阳台的铁栏杆沐浴着金光,突出的那方寸地方空荡荡的。   她翻了翻相机里的照片,直到末尾才找到那张很早之前去合城一高参加完辩论赛后抓拍的一张图片。   同样的高楼与斜阳, 不同的是, 图片中有一个瘦高的少年身影, 白色校服松散地套在身上, 肩背单薄却宽阔,两条胳膊搭在闪着金光的栏杆上。   整个人明明有些颓丧,却依旧沐浴在光里, 凝望着远方。   当时比完赛准备离开时, 林听偶然眺望到那个高台,差点以为那人要轻生。   但是她总觉得那人不像是轻易放弃生命的人,大概是他的背影疏远却又坚韧, 又或是那一刻, 她的第六感擅自这么认为。   由于角度受限制,林听离那栋教学楼算是比较近,拍摄的照片人影很模糊, 只剩下朦胧的背影。   林听本就是一个感性的人,当时下意识就想抓拍这一幕。   后来, 这位无名氏同志就成了自己相机里的最神秘也是最有故事感的一张。   只那一个单薄清瘦的背影,却仿佛有千言万语无法吐露, 有千斤重的担子压在他身上。   后来她没忍住,即兴写了一句劝勉诗送给了那人,但由于时间有限,不能亲自去送,就托人给带了过去,也不知道人家收到了没。   不过,她想,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少年是谁了,也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他的故事。   果然,好奇心重真的很难受。   *   出租车还没有到的时候,林听四处张望着,打算抓拍些城市风景。   人群,飞鸟,楼房,车流。   以及熟悉的人影,林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喝醉了泛了迷糊,导致看花了眼,还是说真的是他。   街道角落处走过一双人影,其中一人林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可以说,只是看一个背影就能认出来的程度。   张温言。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旁边的长发女生并不是李玥。   看起来,两个人举止很是亲密,直到看到两人接吻的那一刻,林听才彻底肯定,他们不是亲人。   也彻底肯定,张温言出轨了。   林听拍下了照片,她没有任何行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   就在离开的时候,小吃街拐角处有个老大爷,支着一个小摊子,上面写着“算姻缘算命运”的字样。   拐角处人流渐渐少了起来,林听无意间瞥了一眼那位老大爷,心里琢磨着,年龄大了的老人生存也艰难,这年头甚至都不得不出来招摇撞骗了。   她自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对老人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   林听叹口气。   不知是不是她看得太光明正大,那位白胡子老大爷也注意到了她,在不远处朝她招招手,说:“姑娘,我看咱俩有缘,不如大爷我给你算一卦?”   她此刻心情正是复杂的时候,忙摆手拒绝:“不用了大爷,我现在准备走呢。”   大爷依旧招手,劝她:“来来来,小姑娘,大爷我这就大眼一看就知道,你这是红鸾星动,有好事将临呐。”   林听:“?”   大爷又说:“放心小姑娘,我这讲诚信,算不准不收你钱,算出来了你看着给点就行,刚才我还给一个小伙子看了看手相,可准了。”   林听心想,这年头还有人主动来算命,封建残余呐。   但终究是架不住老大爷热情地招呼,林听寻思着过去陪老人家说说话也行,年纪大了也不容易。   刚一坐下,大爷就说:“来,小姑娘伸个右手吧,大爷我给你看看手相。”   林听照做,老大爷拿着放大镜,眯着眼睛看的认真,认真到林听都不忍心打断。   最后,老大爷惊喜道:“哎嘿,小姑娘,你这手相不简单呐,单看你这事业线和学业线就不得了。”   “刚才看另一个小伙子,他和你这事业线、学业线不相上下呢,你们这国内两所顶尖大学都有着落呐,以后肯定都是人才。”   “那借您吉言了大爷。”   林听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心里却是暗想,哪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高等知识分子能和她一样坐在这里算命?   “大爷,我要不还是走吧,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林听准备起身,直白道。   老大爷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周总理还说希望有来生呢,小姑娘话不要说太绝啊。”   林听:虽然身为文科生的我听过这句浪漫情话,但我还是相信科学。   大爷继续说:“我看你这姻缘命也不错,和之前的一个小伙子一样,都是顺风顺水呐,不离婚的这年头不多见,小姑娘,你这命不错呐。”   林听微怔,听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姻缘这种事她并不太感兴趣。   “嘶。”老大爷摸着下巴倒吸一口凉气。   林听一惊,她这是有什么无妄之灾吗?   她可以单身一辈子,但前提是能顺利过完一辈子:“大爷,您别吓我呀。”   老大爷又是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严肃地说:“小姑娘,你桃花不错啊,从小到大喜欢你的和你喜欢的男生也有十几个呢,不过你可要切记,正缘只有一位,而且你在小的时候就遇到过正缘了。”   “也?”   看来那个男生桃花不错啊。   林听突然想到了刚才看见的张温言,他应该也算在其中吧。   但幸好,他不是什么正缘,林听喃喃道:“还挺玄乎的。”   “那可不,”大爷晃了晃扇子,说,“虽说你小时候遇到过正缘,但之后你们俩的交集就少了,而且,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和那个正缘再有交集。”   “哦哦。”   林听只当大爷在开玩笑,寻思着身上没有零钱,一会儿要不要去超市换一些出来给他。   “天大地大,缘分最大,没有莫强求,有则顺自然,小姑娘,你可要知道,遇见正缘以前,其他的桃花切不可当真,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大爷语重心长地交代道。   林听心中一阵感动,大爷人还怪好嘞,她点点头应下:“知道了大爷。”   许是林听看着太乖巧了,大爷又仔细看了看其他,突然眉头一拧,犹豫着道:“孩子,大爷问你,你小时候是不是有水灾?比如说溺过水没?”   林听一怔,仔细回想一番,点头回答:“是有过一次,不过那都是小的时候的事儿了,我都快记不清了。”   大爷叹气:“孩子,你命里有水灾,大爷也见过这种情况,车马灾、水灾都是横来灾祸,按理说,你这命中的水灾已经过了,但我看了眼,你这水灾还是没过,是不是以前有人替你挡了灾?”   林听此刻听得云里雾里,简直不敢相信,不是,大爷,您这有点太玄乎了吧,拧眉问道:“什么是挡灾?”   “就是你命中注定会有一次灾祸,但是这次灾祸却被某人或某事给拦截了,导致这灾祸没有发生,不过这人或事肯定是和你有密切联系的。”   “简单来说,就是有人救了你,在我们这一行里,统称为挡灾,挡了灾,那老天可不依,这才又有一灾。”   大爷解释道,“不过小时候的灾容易化解,越是年龄大越不好化解。”   林听不是很懂,但她不打算问太多,反正都是假的。   大爷说:“孩子,你记住,以后离河啊海啊什么的远点,现在正是夏天热的时候,多少溺水的事儿。”   林听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反正她也不会去游泳干什么的,自然离河边远点,“我知道了。”   “切记啊孩子,珍爱生命,远离河边,不要独自游泳!”大爷语重心长地嘱托着。   林听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应了下来,说道:“放心吧大爷,我不会游泳,绝对不会单独下水的。”   *   晚上回去弯月镇的时候,已经是夜幕笼罩大地,天地仿佛被一条暗色的线连接到一起。   林听抱着几瓶纯牛奶发了个战绩,“一顿喝了三瓶白的。”   撑了……   人刚进家门,手机就已经响了起来,是来自何女士的电话。   林听眼里的光暗淡了几分,她坐在门口的小丘上,凝视着下面的田野,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妈。”   何春霞同志的语气听不出来喜怒,只是简单利落地问:“你在哪儿?”   林听下意识一颤,如实回答,“在我外婆家里,就我一个人。”   “什么时候回来,我听李玥说,你们快要结束毕业旅行了。”   林听脊背像是触电般直起,她语气低了几分,说:“对,但是我还不想——”   话未尽,何春霞的声线便已经抬高了几个度,不容置否道:“不想回来?你一个女生在外面单独住着像什么话?你什么时候能像人家李玥一样听话懂事?”   林听明白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你什么时候能够顺着她的心意和安排,然后在李玥母女面前扳回一局?   何春霞同志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她前两天还回来给陪你小姨过生日,你小姨甚至没有告诉人姑娘生日,你什么时候能像李玥一样?学学她的好!”   然后超过她,狠狠地替您赢回面子,赢回在李叶失去的面子。   林听握着手机的手渐渐缩紧,眼神黯然淡漠,心底像是压了一块巨石,闷得她难受。   她冷声道:“向她学什么?我到底是哪里不如她了?”   电话另一头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用这种语气说话,顿了顿,随即怒道:“你哪里都不如她,你如果比得过她,你外婆也就不会去世前也一直念叨着李玥,而不是你!”   夜风凉凉的,不管不顾地穿透了她单薄的衣服,直达心底。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外婆临死前都在对一个外人嘘寒问暖。   何春霞同志怒林听不争气,于是这么久以来就一直拿林听和李玥比较,成绩要比,礼貌要比,穿衣要比,就连兴趣爱好也要比。   两人自小一个班,高一的时候,外婆去世,何春霞就更加变本加厉,几乎陷入了一个疯魔的状态,就连李玥从小参加的兴趣班林听也要学。   但她不喜欢,也是那段时间,林听开始反抗,何春霞就用断绝生活费来逼她。   而那段时间,林听的成绩一落千丈,曾一直遥遥领先的排名,却反而在李玥下面。   最后,这件事依旧横贯在母女俩之间。   何春霞女士犟,林听也是个不服气的人,两人的关系也就因为李玥恶化,准确来说是因为李玥母女俩。   李玥妈妈李叶是林听外公年轻的时候捡来的孩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林听外公外婆对她却都是真心的。   后来成年后的李叶攀上了白港市李氏富商的高枝,却把林外公林外婆忘得一干二净。   何春霞心里有气无处发泄,就把这股气撒在林听身上。   可笑的是,何春霞同志与李叶同志两个人见了面,却依旧假惺惺的叙旧,情同姐妹。   郑佳雯知道后说:“《甄嬛传》就该两位阿姨来演。”   李玥和林听的话题很少,除了成绩,或者说只有这一条。   与林听不同的是,李玥很讨大人喜欢,表面温和有礼,成绩也很优秀,和林听本来不相上下,但后来高三落了下去。   倘若只是因为大人间的事,她或许对李玥并不会不满。   但李玥也知道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一中总是有意无意和她比较,严重的时候甚至找人孤立林听。   云旎看人总是一刀见血,而她对李玥的评价是“尖酸刻薄,虚荣心强”。   可笑的是,在林听知道真相以前,是真的想要和李玥做朋友的。   “妈,既然你觉得我这女儿不好,那你再生一个吧。”   林听觉得胸口有些闷,不想多说,她仰头看着夜空里的星星,声音决绝,“反正您从始至终就觉得我不如李玥。”   反正,你从始至终就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三岁的时候就被丢下来和爷爷奶奶住,家长会从来没有去过一次,她所有的荣誉都视而不见。   “林听,我生你就是为了给自己找憋屈的吗?”   林听眼泪止不住地掉落,擦了又掉,掉了再抹,她颤着嗓音问了一句:“那您是不是特后悔生我?”   对面愣了下,没有说话。   林听仰着头,倔强地说:“妈,我没错。”   何春霞同志刚准备开口,还想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林听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只剩下一串嘟嘟的声音。   林听抱着腿蜷缩成一团,咬着唇沉默。   明天还要去和他们聚餐,时运不济吧。 第27章   第二天, 林听独自去了张温言在群里发的地址,是一家当地的KTV,她到的时候, 云旎已经坐在位置上, 旁边是留给她的空位。   包间内光线很暗,五光十色的灯光闪烁着, 在霓虹灯的照射下,桌子上的外卖和酒杯也反射着光。   几个男生已经一杯接着一杯地划拳喝酒了,女生们则是玩着牌聊着八卦。   李玥穿着一条黑色吊带裙子, 露着纤细的一节腰腹, 化完妆后的她似乎褪去了之前的高中青涩, 更显艳丽。   见了林听后, 她笑着打了个招呼,但还不等林听有所回复,她就已经率先扭过去了头, 若无其事地和旁边的女生聊天。   有时候, 忽冷忽热的态度才是最大的恶意。   不过林听的神情没有多大改变,径直走到云旎身边坐下。   许肆月笑着对她招手,手里拿着一个空的酒瓶子:“林听, 我们这边打算玩真心话大冒险, 要一起玩吗?”   李玥笑笑,故作为难道:“那我们人是不是太多了?”   同样的话,林听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听出来了茧子, 以前的李玥不就是这么带着班上的同学时不时孤立她的吗?   许肆月站起来看了一圈,数了数说:“也不多呀。”   林听也礼貌微笑道:“可以啊, 你如果觉得人多的话,可以不玩。”   她可不惯着了。   李玥似乎没想到她的语气忽然变这么强硬, 也就赔笑道:“那行,我们一起,我可没有其他的意思。”   张温言和另外两个男生一起加入,他顺理成章地坐在李玥旁边,恰好是林听的对面。   游戏刚开始,第一轮的酒瓶口就对准了李玥,许肆月激动地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李玥掩嘴笑笑,语气大大咧咧,似乎很是玩得开的语气说:“真心话吧。”   许肆月爱玩,迫不及待就问:“你喜欢张大班长的哪里?”   几人起哄,纷纷意味深长的哦了起来,两个男生不知是酒精上头还是想入非非,脸颊发红,接话道:“这他妈还能是哪里?”   李玥抬手捂住脸,害羞道:“你们这是开车了?我喜欢他脸行吧,张温言长得帅啊。”   许肆月不死心地继续追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地方了?”   张温言轻咳一声,打断了追问,握住了李玥的手说:“大家那个适可而止,游戏继续。”   “哦呦。”   下一个被指到的是云旎,她正喝着一杯啤酒,刚咽下去,许肆月就已经开始问:“云大美女,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云旎想都没想就说:“大冒险吧。”   说着就把手机拿了出来,云旎的男朋友大家都多多少少了解了,这顿狗粮怕是跑不了了。   她也早就有准备,这个时候选择大冒险,除了找陈简舟,还能干什么?   有人感慨:“我云姐豪爽啊。”   许肆月综合了一下其他人的反馈,最后兴奋地说:“那就给陈总发一句语音,说我想你了。”   云旎自然而然地说完,随手把手机放到一边,说:“行了,继续呗。”   “哇哦。”   又玩了几轮后,就在林听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酒瓶口对准了她,笑声响了起来,伴随着其他人好奇的目光,林听道:“那我也选大冒险吧。”   毕竟如果直接问她讨厌谁喜欢谁的,还挺麻烦的。   李玥兴冲冲地抢先说:“那不然就给你手机微信里聊天页面的第一个同龄异性当场表白,怎么样。”   许肆月捂着嘴看她的反应,张温言看向林听的神情也有些复杂,似乎是在等林听做决定,一只手却忍不住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李玥顿时笑嘻嘻地补了一句道:“玩不起可不行啊。”   云旎刚要替她拒绝,却被林听拉住,她笑了下,大方道:“行啊。”   说着就已经点开了手机,目光凝聚在微信页面上的那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上,点开了语音通话。   张温言听到那两个字,拿酒的手忽的一顿。   *   市中心KTV包间里,谢忱眯着眼有些困倦,面前放着的茶水早已经凉透,他慵懒地靠在背后的沙发上,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沉默不语。   苏寅琛坐在他旁边,正用手机和某个姑娘聊着天,时不时悲哀地吼道:“焯,老子的爱情又要跑了!”   而另一旁的陈简舟姿势端正,举止文雅,像是一个合格的风度翩翩的世家贵公子。   用苏寅琛的话来说,就是装的太过头了,谢忱评价,这是一个正经人。   换言之,对比之下,他们有些太不正经了。   陈简舟扶了一下眼镜,问:“所以什么时候说正事?”   谢忱一把夺过苏寅琛的手机,把他往前推了几分,说:“你们俩说正事,我不参与。”   陈简舟蹙了下眉,说:“谢叔叔说了让你也加入。”   谢忱浮皮潦草道:“巧了,我比较叛逆,喜欢和我爹对着干。”   苏寅琛老爹强烈要求他跟着陈简舟学一下生意上的事,准备以后让他继承家业,苏寅琛无奈,拉上了谢忱垫背。   不巧的是,谢辉知道了这件事,也要求谢忱和他一起。   陈简舟教苏寅琛还可以理解,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问题,但是看到谢忱来的时候,他的自信莫名其妙的弱了几分。   谢忱的学习和商业能力都很强,他是知道的,但他酒桌前后简直是判若两人。   说实话,没有其他长辈的情况下,谢忱就和其他十七八岁的少年一个样子,甚至还有些吊儿郎当。   陈简舟甚至一度以为他是来找事的,后来发现,人甚至懒得客套。   好不容易和苏寅琛说了些注意事项以及洽谈内容,陈简舟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叮的一声很清晰。   由于日常工作需要,为了防止误事,一般除了极其严肃的场合,陈简舟的手机提示音都是最大的,而且一有消息就要看一下。   今天也不例外,陈简舟看到熟悉的联系人发来的语音,刚想要点开转文字,结果一个没点好,直接播放了出来。   他手机铃声本来就大,此刻KTV内格外安静,这样的气氛下,空旷的包间内回荡着一句“陈简舟,我想你了”,声音还不小。   陈简舟:“……” 加入企鹅裙八14八一⑥⑨63看更多完结好文   谢忱:“……”   苏寅琛:“呦呵,嫂子还挺甜的。”   经过电子音的过滤,他并没有听出来这声音属于谁,毕竟高冷御姐的声音似乎都一样。   谢忱踹了他一脚,打圆场道:“人姑娘给陈总发消息,你没有就别嫉妒。”   还有一个眼神示意,大哥,你要是不会说话的话可以不说,什么叫挺甜的?   陈简舟回了个信息后,轻咳一声把手机放下,空气一时有些寂静,他随口遮掩道:“那个,她可能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谢忱轻嗯一声,喝了点水,笑笑说:“陈总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保护得还挺好的嘛,以后一起出来吃个饭。”   陈简舟收了手机,目光少有的柔和了起来,道:“认识很久了,好不容易才答应在一起的。”   毕竟以前自家女朋友差点被其他男生拐跑。   谢忱坐直了一些,正经地说:“那就恭喜了。”   刚说了一会儿,谢忱的手机忽地接到了一个语音通话,原本他是要挂断的,但刚低头看了一眼,不听二字映入眼帘。   他心想,难不成是有什么意外?   思及此,谢忱接了电话,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手机里就传来一道清脆明朗的嗓音,回荡在寂静沉默的包间内。   “我喜欢你。”   空气再次寂静下来,仿佛气流在半空中凝滞下来,静到甚至能听请自己的心跳声。   没有刻意的矫揉造作,也没有虚假的开玩笑似的笑话,只是简简单单四个字,清澈如泉水。   他盯着手机屏幕愣了愣,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许久,他听见自己低声嗯了一句。   只不过依旧没有开口,电话就再次挂断,谢忱甚至不知道对面的人有没有听到自己的那句嗯。   像是做梦一般。   苏寅琛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搂住少年的脖子,面目因嫉妒而有些扭曲道:“我靠,谢忱,你背着老子又勾搭了哪个妹子?”   陈简舟则是很平静的说了一句:“也恭喜。”   苏寅琛已经抓狂了:“你他妈还答应了?我可听得清清楚楚,你小子嗯了一声,还嗯了一声,我靠!”   谢忱好不容易挣脱开来,眼神无辜道:“我说她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你信吗?”   苏寅琛骂骂咧咧道:“我是傻子吗?一个两个都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她们聚堆啊。”   谢忱无奈摊手,往后靠了靠身子,脑海一片混乱道:“谁知道呢?我他妈现在也挺烦。”   他盯着手机屏幕,通话时长1:02。   陈简舟也来了兴趣,问:“那你什么想法?”   苏寅琛追问道:“对啊,那姑娘谁啊,听声音还挺熟悉的。”   谢忱没好气道:“你听哪个女生声音不熟悉?”   “嘶,”苏寅琛琢磨着,看向另一侧沙发上端坐着的陈简舟,道,“照你这么一说,我怎么突然觉得陈总女朋友的声音也挺熟悉的。”   陈简舟的脸少有的黑了下来,晦暗不明地瞪了苏寅琛一眼。   谢忱替他骂了一句,“大哥,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的。”   谢忱垂头,心跳加速,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着。   【阳光开朗大男孩:你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对面似乎陷入了沉默,半晌才回复了一句。   【不听:借你了断一下过往的爱恨情仇。】   谢忱看着这句话笑了下,心说,你的爱恨情仇倒是了断了,我的爱恨情仇可开始了。   【阳光开朗大男孩:哦,我老爹他们在我旁边,凑巧听到了。】   谢忱莫名的心情烦躁起来,虽然是一句玩笑吧,但总觉得有些别扭。   他又敲了一行字,开玩笑的,但迟迟没有发过去。   谢忱心说,草,她不会是故意的吧,万一她玩真心话大冒险是对自己喜欢的人表白呢?   这个可能性大一些,人姑娘真的喜欢上了自己怎么办?   他总不能就抱着玩玩的心态随口答应吧。   两人不清不楚地在一起,然后等到大学开学的时候,他行李箱一拉,直接飞到了伦敦,或者波士顿。   人姑娘总不能跟着自己背井离乡地飞到国外吧。   但如果她要是对自己情根深种的话,看着这几天的交情,自己也应该好好开导一下她吧。   怎么开导呢?   谢忱胡乱抓了抓乌黑的发,微微遮住了黑眸,顿时有些心烦意乱。   在这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里,谢忱已经脑补出来了无数的可能。   林听同志,我们可是革命友情。   林听,我知道我这人是帅的有些过分了,但是找对象这个事吧不能只敷于表面。   就在谢忱纠结着一片乱麻时,手机响了一下。   【不听:嗯,替我向叔叔们问个好。】   嗯?不是,然后呢?这他妈是重点吗?   【不听: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对你负个责。】 日漫韩漫广播剧都在Q群8衣4把1六⒐六3整理发布   【不听:你别太娇气啊。】   谢忱觉得自己快要炸了,这天聊得越来越像是自己上赶着求负责。   他是这种人吗?   又是娇气,谢忱突然有种想要把林听堵在角落里,光明正大告诉她,“老子才不娇气”的冲动。   在之后就没有话了,对方再次陷入沉默,谢忱第一次觉得自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太憋屈了。   *   林听此刻也有些无奈,她刚才一时兴起就真的打了过去,甚至没有考虑人身旁有没有其他人,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了。   李玥见状也闭上了嘴,本想看林听主动说没有,结果她还真找来了一个喜欢对象,难不成她和张温言都猜错了?   游戏结束后,在休息期间,林听出去上了个厕所,上完后刚一出门口,就遇到了站在门口的张温言。   她还有些意外,看样子,张温言似乎还等了有一阵子。   张温言的眼镜摘了下来,乍眼一看,似乎还有些陌生,他个子很高,白色衬衫衬得他依旧文质彬彬的模样。   或许对曾经的林听来说,张温言的确很有魅力,像是无数少女时代都会有的希冀与渴望。   但很不幸,那都只是过去时了,而林听从不恋旧。   林听自顾自地洗了个手,看出来他似乎有话要说,索性就直接开口问:“班长,你有事么?”   张温言低头看着她,问:“你今天表白的人是谁?”   林听有些疑惑:“这个需要给班长交代吗?”   他似乎也注意到自己语气的不对,放平了声调,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怕你委屈自己。”   “委屈?”林听笑说,“我不委屈呀,相反,我喜欢的人很优秀。”   从前是,以后也是。   张温言一怔,和他想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林听自顾自地介绍着他并不认识的男生,道:“我确实对那个朋友有点好感,但是我这人比较内向,不太敢表明心意,多亏了这场游戏呢。”   说完,林听笑了一下,她打开手机翻了一下,找到一张前不久拍摄的照片,地点在市区。   她脸色一变,冷冷道:“张温言,你脚踏两只船这件事,李玥知道吗?”   林听语气平淡,丝毫没有平日里的温婉,冷的就像是外人。   张温言脸上的表情一僵,并不承认:“什么脚踏两只船?你胡说什么呢?”   话音刚落,张温言的手机上就多了一条提示音,他打开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微信的照片赫然是他和一个女生接吻的情形,模糊的背影可以看出张温言的脸型,至于拥吻的女生,明显是个长发女生,不可能是李玥。   张温言紧紧攥着手机,一言不发。   自那天从市区回来之后,林听就彻底想清楚了,或许一开始,她对张温言就是带有滤镜的,这层有色眼镜甚至让她忽略了他可能隐藏的恶。   在他出轨的那一刻起,林听所谓的心中的白月光也彻底烂掉了,在青春的回忆里只剩下腐烂。   云旎曾对她说,一个人在火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温暖。   所以张温言一早就知道她的喜欢,只不过依旧选择了钓着她罢了。   林听平静道:“张温言,你和李玥的事情我不插手,但两边都是女孩子,我希望你有点良心。”   张温言语气一僵:“我知道了。”   说完,林听转身便离开了,和张温言相比,她突然觉得谢忱和苏寅琛都算是好人了。   苏寅琛虽然看起来很渣,但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   至于谢忱,他这个人虽然吊儿郎当,但人挺好的。   林听甚至觉得,相机里的那个未知少年都要比张温言更像白月光。   但她不打算主动告诉李玥,因为谁先谁后,只有张温言清楚。   他们之间的事,林听现在没有丝毫兴趣。 第28章   自从那天的事以后, 林听和谢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何春霞说让林听回家住,因为自从她高考完后,何春霞和林磊夫妇就从美国回来了。   但林听不愿意, 说自己要在老家多待一段时间, 林磊帮着说话,她这才可以有时间在弯月镇住上一段时间。   班级同学已经离开了, 有些去了其他地方旅游,有些干脆就直接宅家。   林听把小说稿子又整理了一遍,打算明天就寄到报刊。   她喜欢写作, 但并不是外人以为的高大上小说。   相反, 江月一中校园言情网的头号人物正是这位年级第一的大佬。   当时甚至有人在教导主任面前开玩笑说, “一班的林听如果写言情小说怎么办?”   主任神情自若地喝了口茶, 大手一挥,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写言情小说, 人林听都不会干的。”   但多年以后, 当林听以优秀作家兼网文小说畅销书作家的身份回来时,并主动坦白自己当年写小说这件事的时候。   教导主任立马改口:“人林听是已经是年级第一了,写小说叫调节身心, 其他同学盲目跟风, 那叫断送前程。”   好一个双标!   林听表示:虽然我喜欢写言情小说,但大家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啊。   不过这些已经是后事了。   林听喜欢言情小说,但并不沉溺于虚拟的幻想, 所以她会在盛大的青春里喜欢一个人,也会在看到他的腐烂后转身就走。   她一直信奉一句话, 这世界上不能没有童话,那是每个人不可多得的纯真幻想。   但童话皆是假, 世上不一定会有高贵精致的王子,也不一定会有冲锋陷阵的骑士,但多的是荆棘和淤泥。   所以,人总是要认清现实与幻想,她走出了张温言的幻想,如今却面临着谢忱的现实。   苏寅琛和云旎也莫名一致的沉默,毕竟猜到林听当时表白的对象并不难,她对云旎也没有隐瞒。   至于苏寅琛,他也大致猜的出来,毕竟能和谢忱近期内牵连最多的,也就只有林听了。   但由于两位当事人都没有发话,两个人也没有继续多问。   其实也不是因为林听不想解释,她觉得像这种程度的误会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所以她打算等谢忱回了弯月镇再解释,如果真要负责的话,也不是不行。   不过,林听心想,以他的脾气的傲气,大概会拽里拽气地说:“我长得这么帅,不需要负责。”   *   六月中旬的时候,林听偶然在给何佳灿小朋友辅导作业,听他说,他上午放学出去玩的时候,见到了谢忱。   何佳灿握着笔,一脸苦恼道:“谢忱这逼又要和我抢球场了。”   林听翻书的手一顿,语气故作不在意道:“哦,你抢不过他?”   何佳灿托腮晃腿道:“昂,他人高马大的,除了知道以大欺小以外,就是一个菜鸡。”   “确实。”林听少有的附和了一句,“菜狗也不错。”   何佳灿仰头惊诧道:“你也觉得谢忱哥很菜?”   难得的意见一致呀。   林听狡黠一笑,说:“对呀,他菜,你更菜,语文课文还没有背会?”   何佳灿毫无生气地趴倒在桌子上,耍赖似的说不写了。   谢小二从屋外跑了进来,扒拉着何佳灿的腿,像是要出去玩。   还没等何佳灿可怜兮兮地求放松时,林听就已经开口:“想出去玩?”   何佳灿点头,巴巴地望着她,顺带指着谢小二说:“主要他想玩。”   “汪汪——”   林听循循善诱道:“可以啊,给你个机会,怎么样。”   “姐,您说。”何佳灿窜了起来,毕恭毕敬道。   “带我找一下谢忱。”   何佳灿信心满满地拍胸脯:“没问题,今天不是谢忱哥站在您面前,就是我在您面前倒立背书!”   林听感慨,谢忱要是知道何佳灿拿他换玩的机会,恐怕要气得修理他。   带着谢小二出发前,何佳灿疑惑道:“姐,你不会想要打他一顿吧,那我可能打不过。”   林听狐疑道:“我打他做什么?”   “那你难不成喜欢他?”   在何佳灿小朋友的认知里,一个女生主动去找一个男生,不是爱就是很。   特别是像谢忱这样长得还不错的男生,大多都是花花公子,俗称海王渣男。   他奶奶从小就教育何佳灿,自己混一点就算了,不务正事也行。   但只有一点,吃喝穿用靠自己,不要招惹好姑娘。   何佳灿虽然贪玩了一些,但是还是知道做渣男不对。   但如果谢忱真的是渣男,他就有理由让自己奶奶亲自教训他了。   林听笑得不行,道:“你一个小屁孩儿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我是年纪小,又不是真的三岁小孩儿?”何佳灿不满道,“反正如果谢忱那逼真的是渣男,我就摇人儿。”   他咬重了后面两个字,带着地方独特的口音,颇有些视死如归、和反派同归于尽的语气。   “摇谁?”   他犯了难,气势不输,囫囵道:“反正镇上的大爷大妈们都可以给你做主。”   林听笑说:“行啊,有机会一定找你摇人儿,我确实挺喜欢谢忱的,他是个好朋友。”   至少人品可以,做朋友确实可以。   在何佳灿小朋友的脑海里,这句话是这样翻译的,我确实喜欢谢忱,他会是个好的男朋友。   所以自己现在是在牵桥搭线了吗?这种工作好像叫媒婆,但他是男的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俩如果在一起了,就没有人逼着他学习了!   何佳灿:看来只能委屈自己做一个男媒婆了。   *   谢忱上午偷偷摸摸回了弯月镇,带着苏寅琛那货培训了快一周,整日沉浸在商业环境熏陶下,他简直快要累瘫了。   至于偷偷摸摸这一个行为,还挺难解释的。   因为他知道林听也在弯月镇。   他觉得做人就要坦荡一点,直接找人姑娘说清楚最好,但是一到门口,谢忱就觉得别扭。   这事儿不好解释,怎么开口?   他考虑过在微信上直接说,就像拒绝其他女生一样,你很好,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或者说,我之后会出国,咱们俩之间没可能的。   也不对,林听这姑娘他也有个基本的了解,时不时蹦出来一句令人有些不知所措的词,和她聊天自己就没占过上风。   但他始终搞不懂最关键最核心的一点,她为什么要喜欢自己啊。   他现在塑造的形象应该是,种地卖瓜,朴实农民,没钱没风姿,学习差,毒舌讨人厌。   除了帅简直一无所有!   没道理了,谢忱苦思冥想良久,最后得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她可能真的喜欢自己这个人。   千篇一律的皮囊和时而抽风的灵魂。   我靠,谢忱捶胸顿足一个上午终于恍然大悟,得出来一个最终结论,她真的好眼光!   最后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后,谢忱索性放弃了思考,去镇上二大爷家里下了一上午象棋,象棋不过瘾,又来了几局围棋。   谢忱表示:二大爷和人工智能狭路相逢,棋逢对手,已经杀红了眼。   最后是二奶奶催促着二大爷下地看看庄稼,闲着也是闲着,谢忱干脆也扛着一柄铁锹,懒懒散散地跟在二大爷身后去了田地。   *   瓜田和庄稼相邻,二大爷是个小个子,但人很有精力,在前面健步如飞,可谓是老当益壮,一路上意犹未尽的同他讲着棋术。   滔滔不绝地讲着谢老爷子当年和他下棋时的过往,末了还鲜少地夸赞了一句:“你小子,还挺有你爷爷当年的棋风的。”   谢忱落后他几步,他个子很高,脊背微微勾着,背影宽阔,吊儿郎当的扛着农具,低头听的认真,不知道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还忍不住笑弯了唇。   斜阳撒在少年身上,像是镶嵌了一层金光缕衣。   林听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他们的背影,心中一颤,温馨的画面不该被简单记录。   某一刻,林听觉得,欣赏比拍摄更加重要。   谢小二叫了两声就直冲谢忱跑了过去,欢快的很。   何佳灿捡了个石子朝谢忱丢了过去,大喊一声:“谢二狗,接招。”   扛着铁锹的白背心少年猛地回头,乌黑的发松散的堆在眼前,眸子清亮,灵巧地躲过去石子儿,笑骂道:“好你个何铁蛋儿,够卑鄙!”   他刚说完,就立马闭嘴不言,视线转移向了后面的林听,她穿着一身背带裙,披散着头发,衬得她脸庞圆润精致,小家碧玉的精致,那双笑弯了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   仔细一读,仿佛是在说,谢二狗,还挺贴合你的嘛。   老头扭头瞪了何佳灿一眼,“你小子又来捣乱了?”   何佳灿扮了个鬼脸不理会他,气得老头也要弯腰捡石子砸他,何佳灿不敢真的硬碰硬,在谢忱耳边低语一句就跑开了,边跑边说:“二大爷你就知道欺负我。”   老头大骂:“你再敢带着唐唐跑出去,我非要打断你的腿不可!”   然而何佳灿早已经跑没了影。   林听凑到二大爷身边说:“二爷爷,您别跟他置气了,他可不服管教。”   老头抬眼瞧她,“哦,是三三啊,今天没去市里呀?”   对女孩子,一向古板的小老头也放缓了语气,和善了不少。   闻言,谢忱怔愣了一下,看向林听的眼神忽地有些复杂,却又不说出来,只剩下微风拂过发丝,影影绰绰。   二大爷对她的印象似乎还不错,招呼了一声谢忱,使了个眼色道:“臭小子,赶紧去,也不知道带人姑娘转转?”   林听笑说:“二爷爷您别气,他比较害羞,可以体谅。”   谢忱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指着自己:“我害羞?我他妈怎么可能——”   二大爷打断他:“能不能好好说话,你的礼貌嘞?”   林听双手背后,往谢忱方向靠近了一些,对他说:“小谢同志,文明用语。”   谢忱:“………”   二大爷一把扯过谢忱手上的铁锹,悠悠道:“你们同龄人有话说就多说点,都是一个镇上的,那就是一家人。”   “好的二爷爷,你慢点。”   她笑得狡黠明媚,眼眸澄澈如一泓清泉,就连光似乎也格外偏爱眼前的姑娘。 本文来自Q群巴⒈④⑧衣六九6③付费收集整理   谢忱一愣,脑海中回荡着何佳灿走之前说的耳语。   “林听姐说她喜欢你,现在是来找你还情债的!”   他本来不太相信,但现在看情形,也不是没可能。   林听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你发什么呆?”   “我怎么可能发呆?我就是那个……”谢忱别过脸去挠了挠头,说,“我就是有点困了。”   二大爷走远以后,林听才转过身来看他,目光真挚坦率:“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   谢忱避开了她的视线,脚下踢着石子儿,笑了下说:“嗯,猜到了。”   “要不我带你去走走?”林听指了指身后。   “都行。”   两人沿着田间小路走着,阳光斜斜地照射过来,印在绿色土地上两道紧邻的身影,还有远处谢小二蹦蹦跳跳的影子。   林听仰头问:“谢二狗这名字是你外号?”   她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但还没有正式问过。   闻言,谢忱脸色一沉,心说,我他妈再脸皮厚也不能自己承认这个吧。   但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没办法,我家老太太起的,她都不在了,我也就不改了。”   林听叹口气,轻轻戳了下他的胳膊:“嗐,贱名好养活嘛,我小名还叫三三呢,我觉得也挺好。”   谢忱抱臂挑眉:“林三三,确实还可以,你家老太太取得?”   “嗯,差不多吧,我爷爷跟着一起定的,”林听自然而然地解释,“我三月三日生日,所以就定了这个小名。”   “哦。”谢忱低头笑笑,忽地有些欠了吧唧地说,“那以咱俩这关系,说生日是不是有些暧昧了。”   林听也不拐弯抹角,大大方方地说:“不暧昧呀,就是想告诉你,记得到时候提前给我准备个生日礼物。”   谢忱:“………”   果然,这姑娘的反应从来都不在他的预判上。   那他干脆也直接切入正题吧,“那个——”   林听说:“上次那件事还挺对不起你的,我那个时候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好巧不巧,我的大冒险内容是和手机列表上第一个同龄异性表白,所以就给你拨了过去。”   谢忱哦了一声,还挺精确的,“那——”   林听又顺利地接道:“至于手机列表第一个是按最近聊天划分的,那两天不是刚好和你聊天比较多嘛。”   “……哦。”   谢忱烦躁的不行,心说,大哥,你是怎么做到完美预判我要说的内容的?   林听真诚发问:“要不我再给你表白一次,然后你直接义愤填膺地拒绝我,就当让你出个气,怎么样?”   谢忱反手掐着自己的腰,隐隐勾勒出精瘦的腰腹,笑说:“林三三,你怎么比我还幼稚啊?我又不是接受不了表白。”   “其实我接受不了。”   林听这句话没撒谎,她纠结道,自己其实还没打算这么快再去喜欢上另一个人。   谢忱:“………”   操,头一次被别人嫌弃了,合适吗?这他妈合适吗?   他忍不住问:“难道是我哪里不够好?”   “那倒不是,谢忱,你是个好人,也很优秀,但是我觉得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林听说完,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渣男,渣完不负责的那种。   谢忱:“………”   好熟悉的台词。   如果方婧一同志在的话,一定会怒色掀桌而起,气鼓鼓地说,合着你们俩人拒绝人还是复制粘贴啊。   林听觉得这样不行,还是问了一句:“那个,还需要我负责吗?”   谢忱:“我觉得有必要。”   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那也行,”林听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但是我这人没谈过恋爱,没经验,你多见谅。”   还挺真诚,一时不知道是她故意的还是太诚恳了。   谢忱散漫地望着她,笑得肩膀发颤,双手抄兜道:“林三三,我是什么顶级海王吗?还需要经验丰富的才行啊?”   林听抱着胳膊,一手食指轻瞧下巴,抬眼很认真的抬头看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肯定了自己的结论,“大哥,自信点,你挺有海王潜质的。”   谢忱沉默不语,“算了吧,我觉得咱俩不合适,分了吧。”   林听眼前一亮,肯定道:“瞧瞧,我就说你有这个潜质吧。”   谢忱:“………”   他承认,他要开始委屈了,有人说他是海王,但他还无法反驳!   “行了行了,我开玩笑的。”林听说,“你别委屈啊。”   委屈了还要我来哄你,太娇气了吧。   谢忱脑海里下意识想到“娇气”这个词,冷笑一声,他正经严肃的时候,青眉冷峻,狭长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疏远,配上流畅锋利的脸廓线条,用高冷男神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林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追在走得飞快的少年身后,建议道:“谢忱,我发现你不笑的时候,还真挺像男神的。”   谢忱两只手反过来搭在腰上,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出来,问:“那你觉得是我笑得时候好看还是不笑得时候更帅?”   林听看着他的脸仔细观摩了一下,得出肯定答案:“不笑的时候吧。”   “哦,”谢忱坏笑了一下,尾调上扬,欠了吧唧地说,“那可不好意思了,我天生阳光开朗,就喜欢笑。”   “………”   林听学着他的语气反问:“那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好看?”   谢忱冷淡道:“都不好看。”   “那是你瞎!”   林听也毫不客气,上前踮脚凑近他,两只手反扣住他的肩膀,把他拉低了一头,恰好额头相撞,两人猝不及防地来了个对视。   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到几厘米,咫尺之近,近到两人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谢忱怔怔地盯着她,眼前只剩下那双眼睛,像是烙印在心里似的,挥之不去,心乱如麻。   林听的脑回路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她气冲冲地问:“你仔细看看,我哪里不好看了?”   片刻后,林听松开了手,说:“谢二狗,做人要实诚。”   谢忱独自在风中凌乱,这种情节下,正常来说应该都亲上了啊!   结果人姑娘的脑回路就一个,她长得好看!   卧槽,他服了。   林听转身刚要走的时候,谢忱突然拽住她的胳膊,质问道,“林三三,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她疑惑回头,“天都黑了,你不回家吃饭吗?”   “等等,林三三,”谢忱严肃道,“你……”   “我?我怎么了?”林听睁大眼睛瞧他,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憋了半天,谢忱反而在最后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叹气道:“你想吃什么,我的意思是我厨艺不错。”   林听觉得好笑:“谢忱,你好菜啊,想请我吃饭就直说啊,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啊对对对,请你吃饭,我下厨。”   谢忱败下阵来,但他可以确定了,林听绝对有浪漫过敏症。   正常人谁会在这种关键时候想起来要吃饭啊。   谢忱:“想吃什么?”   林听:“都行,不要辣椒,我可以煮粥。”   “那行,”谢忱眼角轻轻扬起,“今晚就吃青椒炒肉,麻婆豆腐再加一个小米辣爆炒红辣椒。”   林听:“………”   大哥,你可以再变态一点吗?小米辣爆炒红辣椒是什么鬼啊?   她双手合十,虔诚默念道:“谢二狗,你做个人吧!” 第29章   晚上谢忱在家里大展拳脚, 做了三菜一汤,对他们两个人加一只大金毛来说已经足够丰盛了。   好消息是谢忱没有完全按照说的菜谱来做,坏消息是, 小米辣炒红辣椒还真的被他研制出来了。   然后在林听三言两语的洗脑下, 他决定自己亲自品尝。   用林听的原话来说就是:一盘赌上厨师尊严的菜,就该先让厨师自己亲自品尝。   于是乎, 谢忱大厨在林听同志期盼敬佩的目光和赞叹中渐渐迷失自我,一口闷了大半盘辣椒。   结果很不幸,当天晚上谢忱同志就喜提香肠嘴一对。   出于对朋友的关怀, 林听强忍着笑意, 给他切了个西瓜解辣。   谢忱一边小口地吃着冰镇西瓜, 一边冷淡地瞥她一眼, 心说,我他妈到底为什么作死吃这玩意?   但她还一副好心疼的样子,倒惹得自己气都没法撒。   “林三三, 你可以装的像一点吗?你明明难过的快要笑出来了。”谢忱白了她一眼, 说话都有些困难。   “呀,是吗?”   林听先是故作惊讶地说了句,随后收敛了笑意, 抿唇道, “谢二狗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练练我这演技。”   争取演的像一点。   下一秒,林听又冷不丁瞧见谢忱那张俊俏冰冷的面孔上多的香肠唇, 周边全是辣椒的红,差点破防。   救命, 高冷大帅比的脸配上欧美性感红唇,林听觉得自己的嘴角比AK还难压啊。   林听单手撑着下巴, 抬手挡住嘴,准确说是死死压住,移开视线解释:“抱歉,那个我,你懂的,我这个人生性爱笑。”   “………”谢忱看淡了,往后一靠,毫无生气地说了句:“想笑就笑吧。”   此话一出,林听的笑声彻底憋不住了:“好的狗子,哈哈哈哈哈。”   谢忱下意识上手捏她的脸颊,漆黑的瞳仁倒映着女孩展开的笑颜。   他单手撑着下巴,绕有兴趣地看着她,咬牙切齿道:“林三三,你还真笑啊。”   林听扯不开,却也没觉得不对劲,反过来也掐住他的脸庞,呜呜咽咽道:“谢二狗你撒开我。”   “就不撒。”谢忱语气玩味,笑了下说。   两人不约而同地忽略了这有些暧昧的气氛和如此近的距离。   林听眨了眨眼睛,讨饶道:“那不然我也尝尝剩下的辣椒?咱们扯平?”   闻言,谢忱松开了手,没趣道:“算了吧,你长了香肠嘴就更难看了。”   她毫不在意,说:“反正我自己看不到,丑到你更好,辣的也不是我的眼睛。”   谢忱:“………”   好狠。   还没等她吃到,谢忱就已经把剩下的辣椒倒进了垃圾桶,单手熟捻地掐腰,欠了吧唧道:“你想吃也吃不到了,剩下的属于垃圾桶。”   谢忱甚至不敢说“你想吃就和垃圾桶抢吧”,因为他觉得以林听的脑回路和那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嘴,搞不好真的会说“行啊巴拉巴拉的”。   星夜时分,林听刚转身回家,一摸口袋,忽地发现自己出门太急,忘了带钥匙。   空荡荡的巷子里,林听感觉这风凉的和自己的心一样。   以至于几分钟后,谢忱顶着个香肠嘴看她的眼神都有些过于矜持,“大哥,十点了,你不回去?”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林听眨眨眼睛望着他,可怜兮兮道,“我没带钥匙。”   谢忱眉间一挑,整个人懒散地靠着大门,横挡在其之前,抱臂悠悠道,“哦,所以呢?”   她果然对自己忍不住了,这种拙劣的理由也能想出来,多半是因为她想要留宿啊!   “不让我进去吗?”林听望着他眨眨眼,露出几分渴望。   谢忱琢磨着,也不是不行,收拾出来一间屋子不难。   但是吧,他们这才认识多久就住一间屋檐下啊,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林三三,我们这样不太合适吧。”谢忱的语气突然扭捏了起来,干脆仰头看着漫天星星。   林听瞧着他一副想歪了的神情,故意又笑了下,自然地说,“我觉得挺合适的呀。”   她上前走了几步,看着谢忱,压低声音凑近说:“谢二狗,你不会是……不敢吧?”   说完她从旁边一绕就进去了,谢忱唇线一抿,心说什么不敢?   但背对着她,谢忱嘴上还是故作为难道,“林三三,这是你自愿的啊。”   “那必须自愿的,”林听微眯眼睛,拍了下他的后背,说,“谢二狗,这种事你也害怕?干脆叫菜狗得了。”   谢忱气笑了,“我怕?怎么可能?”是个男人就不能怕,不就是住一宿嘛,又不是做什么坏事。   林听围着对面的水泥石墙壁看了下,随后进屋搬凳子。   谢忱一见人姑娘都开始进屋忙活了,转身就去捞一床被子,使劲抖了抖,一边暗骂自己为什么不提前晒一晒。   刚从外屋出来以后,抱着被子的谢忱便瞅见林听搬了个凳子从客厅出来。   林听微扬下巴,指了指他怀里的被子,笑得不行:“谢二狗,你搬被子是怕我摔下来吗?”   空气停滞了几秒,谢忱缓缓地把被子披在身上,像是小孩儿cosplay古代皇帝时的穿着,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若无其事道,“咳咳,那个晚上凉,我披个被子暖和。”   “哦,”林听拉长尾音,把高脚凳子固定在墙边,意味深长道,“我差点还以为你要去铺床呢。”   谢忱避开她的视线,心虚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想不到你是要翻墙?”   操,她真的是要翻墙!   谢忱突然想换个星球生活了,人也不是非要活着。   “你脸好红啊,热的了?”林听笑弯了眼睛,真诚发问。   “昂对,喝岩浆了。”谢忱只想赶紧结束这话题,然后找个地缝躲躲。   林听呆愣了下,心说,莫非这就是这就是传说中的已读乱回?   最后,林听成功翻了上去,动作流畅熟练,月光把她的身影映在地面上,仿佛遥不可及。   谢忱仰头看着她,语气调侃,但又不可置信道:“看不出来,你还会翻墙啊?”   他以为人姑娘长得可以又满腹诗书的,忽略那张能气死人的嘴,其实也算个淑女甜妹。   但没想到,她竟然会翻墙,看起来还挺熟练的,再过两天,说不定就能和他打上一架了。   就像酒心巧克力,外表有多甜,内里就有多烈。   林听心说,你看不出来的还多着呢,要是你都知道了,三观怕是要颠覆。   “嗐,高中翘课翻习惯了。”林听感慨,高一没生活费的时候,整天就找时间偷偷溜出去,在网吧写稿子赚钱,然后吃饭。   谢忱安慰她道,“我理解你,我高中翘课也翻习惯了,一天不翻就难受。”   林听:大可不必这么安慰。   “那行,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林听一个翻身就跳了下去。   反倒是谢忱跟着紧张了半晌,直到确认没听到什么筋骨摔断的惨叫声以后,谢忱才面红耳赤地离开。   *   第二天去交定稿之前,林听打算在从头到尾理一遍思路,女主角的心理她已经很熟悉了,只是男主角的思路她自己觉得有些怪怪的。   林听干脆发了个微信,问问他的想法。   甚至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认识时间如此短暂的谢忱。   【不听:小谢同志,问你个问题。】   谢忱刚把被子扛到顶楼晒太阳,头顶的黑发被他抓得凌乱,纠结昨晚的事情时,手机上突然收到一条信息。   他找了个窗口站着,阳光很热烈,心情也是。   看到信息,他停下手里的动作,飞快地打字。   【阳光开朗大男孩:有话直说。】   她可不是个客气的主。   【不听:你说如果你谈恋爱了,发现那个女生是你曾经喜欢的白月光,但你之前并没有认出来她,你的心情怎么形容?】   【阳光开朗大男孩: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听也不藏着掖着,反正以她现在的形象写小说应该不会引起怀疑吧。   【不听:我写小说,言情的,但没经验,你懂的。】   【阳光开朗大男孩:哦。】   谢忱无聊地靠在一张椅子上,双腿敞开,满脸纠结,却挡不住眸子里染上的笑意。   看吧,他看人果然没错,林三三,你还真的令人意想不到。   【阳光开朗大男孩:什么算白月光,林大作家给下个定义呗。】   【不听:在你心中如月光一样的人,遥不可及,闪闪发光,可能在你最颓丧的时候给过你力量,永远美好的人。】   只不过林听没有说,这样的人可能会烂掉。   少年心里荡起了一片涟漪,他撑着下巴,金光淬在他光洁的下颌上,显得慵懒却闪耀。   白月光这个词不像是他能有的,但如果真的说有的话……   谢忱想到了那句话,在最灰暗的记忆里,那句话支撑着他前行不缀。   “人生一世,最可怕的不是淤泥满身,而是负重前行之时,你心生退意。   鎏金天光少年郎,飒爽英姿不可忘;   万般寒风尽加身,不挡苍松凌云志:   今日得幸览劲竹,何时重逢再得睹?   希君不畏行路难,有如扶摇登青云。”   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只因一个背影,便愿意以诗相赠相劝勉,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理解这其中的浪漫滋味了吧。   而那张纸条的背面赫然写着“不听”二字。   谢忱当时理解为,不要听世俗烦扰,甚至觉得那人还挺有趣。   直到后来看到林听微信昵称的时候才有些恍惚。   再后来,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凑巧的昵称,一系列巧合的事情让他把林听和那个写纸条的人联系在一起。   直到这段时间,他才接受这个想法,高二那年盛夏,托人送他纸条的人是林听。   但谢忱没有去问,太刻意了吧,而且就算她是,又如何呢?   难不成去告诉她,你给我写了一句诗,我给你写了一首歌,咱们俩是不是还挺有缘的?   索性,谢忱就把这个想法深埋心底,搞得倒像是自己暗恋似的,悲哀呐。   所以说这个问题可以换成,如果他和林听谈恋爱了,他的心情。   【阳光开朗大男孩:难过呗。】   【不听:就没了?】   【阳光开朗的大男孩:那不然呢?】   【不听:说说细节呗,为什么是难过?】   【阳光开朗大男孩:兴奋到落泪,又自责,然后痛骂自己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发现。】   【不听:那如果你发现你女朋友出轨了,对象还是你小叔叔,怎么办?】   谢忱看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良久回复了一句。   【阳光开朗大男孩:大哥,你写的该不会叫《雷雨》吧。】   林听躺在床上翻滚了几圈,笑得肚子疼。   【不听:没有,原名叫《霸道小叔叔爱上我》,你的身份是男二号,有钱有颜高富帅。】   【阳光开朗大男孩:我这身份才只是男二号?谁服啊?】   【不听:毕竟男一号是你小叔叔,你有的他都有,你没有的他也有,还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多有诱惑力啊。】   谢忱:“………”   他心说,难不成林听喜欢这类男生?啊不,男人?   【阳光开朗大男孩:那你代入得是女一号?】   【不听:并不,我代入的是管家。咱们俩还有一句台词,我应该毕恭毕敬地对你说一句,“少爷,好久没见你小叔叔这么开心的笑过了。”】   谢忱:“………”   林三三,你纯纯是霸总文看多了吧!   谢忱仰靠在躺椅上,椅子腿时不时晃动着,他看见这句话后直接坐了起来,修长白净的脖颈中,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抬手捏住太阳穴,笑得直发颤。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阳光开朗大男孩:那不成,我多憋屈啊,给我加个戏,让我把你辞了。】   【不听:那可不行,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爷爷,辞退我这个神助攻,你小叔叔会把你废了的。】   换言之,我虽然是个管家,但我已经抱上了男一号大腿,所以你还是小心点吧。   谢忱又好气又好笑,说了一句“想不想知道怎么样写得更真实?”   【不听:洗耳恭听。】   这种正式的场合和机会她还是拎得清的,也只有这个时候谢忱觉得她很听话。   【阳光开朗大男孩:简单啊,你亲自谈一场恋爱不就有经验了。】   林听看了眼外面的天气,电脑里的稿子基本修了一遍,但文名并不是什么《霸道小叔叔爱上我》,她觉得这种题材她写不来。   因为在这种小说里,女性好像只是一种附属品,她们大多没有自己的意识,沉睡着,成为男性争夺的一种玩物。   事实上,她写得的确是青春校园题材的小说。   【不听:可我写的是个悲剧。】   刚谈完就分是不是对男方不太礼貌啊?   对面的回复也很简单直白:【说来听听。】   【不听:故事很简单,就一条主线,男主暗恋女主,女主是他的白月光,两人在高考结束后在一起了,男主呢为女主付出了很多很多,乃至挡刀,但因为女主出国,男主主动松手,两人暂时分开,后来多年以后两人在高中校园重逢。】   谢忱觉得这剧情挺熟。   【阳光开朗大男孩:破镜重圆?】   【不听:NO,破镜碎片拼凑在了一起,但是男主得了绝症,命不久矣,他觉得不能再拖累女主,然后就主动离开,还做了好多表面伤害刺激女主的事情,逼女主离开,后来女主也先想清楚了,打算慢慢放下他,重回自己的生活。】   谢忱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盖子正大口喝着,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信息,差点一口水呛住,不知道是水太凉还是其他缘故,他冷不丁打了个颤。   【阳光开朗大男孩:这男主是和你有仇啊?】   【不听:没有啊。】   【阳光开朗大男孩:那你往死里虐?】   好狠的心呐!   【不听:虚构的嘛,不要这么在意。虐一虐更健康。】   对面回复了一个问号。   她解释:【世上没有这样一个这样钟情于一人的男主,所以他最后也必然是消失,就好比是一个梦,总要有人从梦里醒过来嘛。我希望我笔下的女主,永远洒脱永远自由。】   不为过往所困,破茧成蝶,林听想,这世上不会有人爱她若生命。   谢忱不再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这行字,心里总有种空落落、怅然若失的感觉。   仿佛在听一个沉溺于深渊许久以后浮上来的人,拖着残缺不堪的身体,轻飘飘地留下一句,都过去了。   或许,这就是林听,一个从心底渴望自由的姑娘,一个敢爱敢恨、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女生,表面有多柔弱乖巧,灵魂就有多不羁洒脱。   有那么一刻,谢忱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沦陷,沦陷在这样一个澄澈的灵魂里,窥见天光。   *   林听正在屋内修改着稿子,大门却被人敲响了。   门外是一身白短袖黑短裤的谢忱,露在外面的小臂精瘦清劲,轻搭在竖起的滑板上,胳膊上的青筋隐隐若现,仿若一座青葱挺拔的山峦,满是活力。   脸上挂着的依旧是肆意昂扬的笑容,自信且耀眼。   谢小二跟在他身后,不停地摇晃着尾巴。   林听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随意挽着,圆滚滚的大镜框显得她的五官更加精致,穿着宽大的睡裙,印着一只卡通粉猪。   见到他过来,林听先是一愣,又问:“你怎么过来了?”   “就在你家隔壁,我总不能翻墙过来吧。”谢忱没脸没皮道,瘦削的下巴往外轻轻一抬,眉眼张扬,“教你学滑板,走不走?”   “滑板?”林听茫茫然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学了?”   “没有,但我想教啊,不行?”谢忱直白道,末了又故作高深地说一句,“林三三,带你感受一下风的自由,不用谢我。”   林听满腹疑虑地扫他一眼,哦了一声,不过也好,趁机了解一下他们的想法也不错。   转身换了一件阔腿长裤,凉纱轻薄,搭配了一件黑色短款T恤,白色运动鞋干净整洁,林听嘴里咬着皮筋,把头发高高挽起,小臂光洁白净。   谢忱甚至能看到她抬起胳膊时隐隐露出的小腹,移开视线后,他转身回去拿了件外套披上。   林听锁了门,看了一眼他刚穿上的外套说:“今天还挺热的,你穿外套?”   谢忱懒洋洋敷衍了一句:“我体寒,不行啊?”   “……”林听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补充了一句,“多喝开水。”   小镇静谧,偶尔能听见几声鸡鸭鹅浮水时扑腾的声音,知了躁动,隐藏在过往的老树上叫个不停,不要命似的,叫声此起彼伏,绿荫环绕,道路也渐渐曲折蜿蜒。   谢忱滑滑板的技术很好,在前面简单滑了几下,动作流畅连贯,外套拉链没有拉上,夏风灌了他满怀,满是洋溢着的少年气。   谢小二就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地追逐着,时不时叫上两声,玩得不亦乐乎。   也是在这个时候,林听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虽然荒谬,但着实有道理。   谢忱和谢小二绝对是亲兄弟,都是快乐小狗,温顺但偶尔搞怪的大金毛。   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稍微平坦的道路,谢忱停了下来,朝身后招了招手,他单脚踩在滑板上,映在光里的背影很是单薄,但脸上的笑意却遮不住。   林听心里犯起了嘀咕,这货看起来不像是不怀好意的样子啊。   “过来试试?”他喊林听,眼里尽是意气风发,“怕不怕?”   风吹发梢,林听微怔,随机眸子一转,笑笑说:“我怕的不行,怎么办。”   “那没事,我扶着你呗,摔不着你。”谢忱气定神闲道,“先带你感受一下,上来吧。”   林听觉得有个词还挺符合他的,嘴硬心软但脾气臭。   谢忱稳稳扶着滑板上的林听,又顺带把自己的外套系在她腰上。   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他忍不住发笑,调侃道:“你最好稳一点,不然掉进我怀里了我可百口莫辩了。”   林听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保持平衡,他的肩膀清瘦单薄,但却很结实,差点忘了,这货还有腹肌,“那我就趁机摸一下你的腹肌,不为过吧。”   谢忱没好气道:“做梦吧,林三三。”   “别叫我小名,谢二狗!”林听不甘示弱道。   谢忱趁机引出他疑惑的话题,垂眸道:“你是不是被欺骗感情了?”   “你说小说啊,”林听自顾自地滑了一下滑板,实诚地说,“其实也没有,我给你讲讲故事背景你就懂了。女主呢自小和父母分离,跟着爷爷奶奶长大,是不是很可怜?”   谢忱静静的听着,偶尔点头嗯一声。   “但其实并没有,”林听抬头看了眼远方空阔旷远的田野,语气肯定地说。   “她很独立,在别的小姑娘撒娇受宠的时候,我的女主呢要冷静坚强,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想爸爸妈妈的时候呢,就翻出来他们的照片,一边看一边沉默,其他的小朋友学会的第一件事是去找父母,而她不一样,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爱自己。”   一口气说完以后,林听的眼睛发红,鼻尖也是泛起了一股酸涩,眸子里湿漉漉的一片。   谢忱听出了隐隐的哭腔,顿时手足无措,只好哭笑不得地安慰,“你这是写虐文把自己虐到了?”   “才没有,”林听红着眼睛笑了下,轻飘飘地说,“我是泪失禁体质,情绪激动就这样,没什么的。”   这件事除了林听自己,原本谁也不知道,换了旁人,她也就任他们随便去说“她就爱哭,不要和她玩”这类的字眼,但是在谢忱面前,她还不想这么丢脸。   林听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看他,认真地解释:“谢忱,我不是爱哭鬼,我就是……控制不住。”   所以在绿缇巷初见的那一晚,林听会哭得伤心也是由于这种难言的体质吗?   某一刻,谢忱觉得心跳漏了半拍,像是有什么细长的东西在他心头扎了一下,不是有多疼,但就是不舒服,很不痛快。   “我知道啊,林三三,谁说你是爱哭鬼了?”   谢忱搀住她,小心翼翼地把她糊在脸上的发丝理好,扬唇说,“我倒觉得你很真诚,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委屈了就说,多好。”   林听断断续续地说:“你别看我现在眼泪止不住的流,但实际上我心里一点也不难过。”   谢忱一副我懂的样子,“啊对对对,你流的叫生理性盐水。”   林听一顿,侧目瞧他,“那不就是泪水吗?”   谢忱贼兮兮地笑着,语气却爽朗如夏风:“对啊,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谢二狗!”林听咬牙切齿道喊了一句,甚至忽略了她心情的平复。   林听随即狡黠地笑了一下,悠悠道,“谢忱,我告诉你个秘密,怎么样?”   谢忱警惕地后退,一副守身如玉的神情。   林听:“………”   她是什么女魔头吗?   “什么秘密?”   谢忱话音未落,林听就已经一个不稳,在滑板上摇摇欲坠,谢忱眼疾手快地扶着她。   也就是在这一瞬,电光火石之间,林听巧笑嫣然地扣住她的双肩,一只手迅速探向下面。   等到谢忱反应过来的时候,腰腹已经覆上来一只冰凉的手。   “谢二狗,我其实也会玩滑板,而且不比你差。”   林听又补充一句,随后又故作失望地说,“哦对了,你腹肌好像没有八块吧。”   说完,林听流利地转身,脚下在地面上一划,借力就往前离开,滑板在她脚下灵活机敏,一路上绕开了弯曲的小道和石子儿,游刃有余。   谢忱呆呆地愣在原地,只看得见她清瘦俏丽的背影,谢小二兴奋地追了过去。   卧槽,遇到真的女流氓了!清白不保!   耳边回荡着她留下的话,谢忱耳边红透了如辣椒般,他低声笑了下,随后喊道,“林三三,我就是有八块腹肌,你别嫉妒。”   远方传来一句肯定的话语,回荡良久:“你就是没有——” 第30章   那天以后, 林听和谢忱的关系真的有点像是认识了好多年的邻居一般。   林听也有点佩服自己,之前也就敢想想罢了。   但是当时不知是不是好胜心作祟,脑子一热, 她竟下意识就真的动手了, 事后想想,确实有点像是女流氓。   不过没关系, 如果这次谢忱要她负责,她绝对不推辞。   当天晚上,谢忱连着给林听手机上发了十几张腹肌照, 只有一句话, “林三三, 你要是有点良心就照实说。”   经照片检验, 的确是八块腹肌,腰腹精瘦,八块板砖般的腹肌看起来格外结实。   谢二狗才是真流氓吧?!   林听没敢多看, 红着脸把每一张悄悄保存了下来。   她想好了, 以后如果和谢忱,真的有一天,哪怕一分钟的恋爱时间, 她也要把这几张照片翻出来仔细观看。   【阳光开朗大男孩:知道怎么练出来的吗?】   【不听:健身?】   【阳光开朗大男孩:不, 在弯月镇替大爷们的爱牛犁地练出来的。】   【不听:………】   你别太离谱。   *   偶尔,林听还会去他家里蹭饭,也了解了谢忱爷爷奶奶的事, 蓦地发现他们两个人的经历很相似。   某天下午,林听坐在大金毛身边, 双腿上放了一本《小王子》,她啃了一口苹果问他:“你老爹老妈也不管你吗?”   谢忱伸了个懒腰, 语气平常地说,“我没妈,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我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就在咱们绿缇巷,后来上了中学就去了市中心,所以我和我老爹关系不怎么样。”   “哦,”林听撑着下巴,胳膊肘杵在腿上,回忆道,“你别说,咱俩还有点同病相怜呢。”   谢忱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体,捧了半个西瓜,一脸认真地说:“详细说说。”   像极了吃瓜群众。   “………”   林听叹口气说,“我爹和我妈常年在外打工,我三岁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这儿是我外婆家,但我很少来这里,也就过年前后偶尔回来住两天,但那也是小学的事了。”   但她的语气依旧稀松平常,仿佛没什么大波大浪。   谢忱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以前没有在绿缇巷遇见了。   因为过年前后他基本上都要被谢辉同志拉到公司年会上亮个相,然后学着敬酒。   嘶,那他俩这缘分还真挺意外的,缘分未到,见面都难,缘分到了,还是扎堆啊。   谢忱没由头地抛了一个问题:“那你觉得咱们俩缘分怎么样?”   林听从书中抬起头来,茫茫然地看他一眼,咬了口苹果,酸酸甜甜的,有点青涩,说:“什么缘分?”   “缘分有很多种,”谢忱百无聊赖地踢着椅子腿儿,错开视线,慢吞吞道,“就比如说像我们这种年轻人之间的缘分,情感上的。”   林听眨了眨眼睛,仔细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我们可能缘分不足,有缘无分。”   谢忱定睛瞧她,一脸震惊:“?”   林听把书合上,把凳子拉近,神秘兮兮地凑近他,笑了下说:“你可能不相信,但我其实懂玄学。”   谢忱:“………”   大哥,你封建残余啊。   林听又吃了口苹果,一本正经地说了起来,“从阴阳五行到两极八卦,从十二生肖到十二星座,上到天文下到地理——”   “你都懂?”谢忱心生敬佩。   林听接话:“虽然我都不太懂。”   谢忱:“………”   “但是,”林听咬重了这两个字的读音,言辞恳切道,“我这个人第六感还蛮准的,所以我觉得咱们这个缘分可能差了一丢丢,毕竟是玄学嘛。”   谢忱气得发笑,胳膊杵在精瘦有劲的大腿上,脊背勾起,一手捏住额头。   只看得见他弯起的唇角和露出的白牙,那笑容颇有些无奈和宠溺的意味。   林听眨眨眼说:“谢二狗,你能不能笑的委婉一点?再说了,第六感不也是玄学嘛,我可没说错。”   “啊对对对,你没错,”谢忱抬起头来,扫了眼她腿上平放着的书,打算换个话题,“你看《小王子》做什么?”   林听咬着苹果,随手翻了几页,“就觉得好看,找点写文的灵感。”   谢忱猛地想起林听笔下那个可怜悲惨的工具人男主,看向她的眼神都有点复杂。   “话说你的那个可怜的男主就不能活着吗?非死不可?”谢忱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嘴。   林听边看边说:“看过《活着》没?或者《仙剑三》?”   谢忱嗯了一声,他捋了捋谢小二的毛发,心里却止不住地咯噔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林听淡淡的说了一句:“我觉得那种全员be的小说或者电视剧特别有韵味。”   谢忱摸着谢小二的手一顿,心说,好残忍,什么读者倒了八辈子霉落你手里,那可真是一个惨字了得。   他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说:“是吗?你喜欢就好。”   “成长嘛,总要经历点苦痛,必经之路,看淡就好。”   她仰头看了眼晴朗的天空,抬手遮住眼角的光,平静道,“不过扛过去之后,你就会发现,有些痛苦也不是那么难以忘记。”   譬如父母偶尔回来,在她年幼的时候,为了磨平她叛逆的棱角,时不时把她关进小黑屋,以至于她后来对黑夜有了洗不掉的阴影。   又譬如从小离开父母的她心思敏感,明明强装着坚强独立,却依旧是泪失禁体质的无奈。   或者是每次对父母回来看看自己的期盼,渐渐黯淡,转为无尽的失望,以至于躲避。   闻言,谢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静静地看着她,黑眸澄澈。   林听身上的那股文艺气息总是带着淡淡的忧郁与落寞,却又在众人以为她要倒下时,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恍若无事的摇旗呐喊。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你的成长可以不用这么痛苦。”谢忱垂下眼眸,语气认真严肃道。   林听只当他是在玩笑,故作轻松地说,“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玫瑰,再说,不都说经历风雨才能见彩虹嘛。”   谢忱往后一靠,两条长腿敞着,清瘦匀称的小腿露在外面,干净光洁。   他笑了下说,“那你就找个骑士,总有一个人会像故事里的男主角一样,全力以赴保护你。”   “就像书里面说的一句,世界上有五千朵和你一样的花,但是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假的”二字刚要脱口而出,林听不经意间对上了那双干净纯粹的眼睛,心跳动了一下,清清楚楚。   她蓦地想起来《小王子》上的另一段话。   “我迷恋宇宙,星辰,浩瀚的星河。星球间相互绕转依赖,小王子种玫瑰,宇航员寻找水,外星人以月球当太台灯,在所有神秘的笼罩下,我舒展,又安心,因为我知道,总有星星因我而亮,为我闪烁,穿越无数光年来说爱我。”   骄阳热烈,蝉鸣不止,少年的眼神炙热纯粹,恍惚间令人晃了眼,唯剩心跳怦然。   “谢忱,”林听情不自禁地挪开视线,却又喊了下他的名字,开玩笑似的说道,“你别说,我还真有点喜欢你了。”   没有说谎,她敢爱敢恨,喜欢就是喜欢。   风轻轻地晃,树影斑驳,一动一滞,像是不止的心动。   谢忱微微一顿,后脖颈也不禁挺直了些,青葱有力,转眼又还挺骄傲地说:“喜欢我的人可多了,林三三,要不你去排个队?”   林听也不恼,食指轻敲下巴,眸子一转道:“那也行,不过我人品不好,喜欢插队,你觉得我直接去法国巴黎排队怎么样?”   “可以啊,我给你个特殊邀请票,”谢忱阖眼轻笑着,悠悠地晃着躺椅,说,“只给你独一份。”   林听轻笑:“我有这个荣幸么?”   谢忱枕着胳膊往后懒懒一靠,悠悠道:“林三三,那你想拥有这个荣幸吗?”   林听顿住了,不知作何回答,这话说得倒像是在表白,想不想呢?   “那我还是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吧。”   谢忱心说,婉拒这种事,她果然是得心应手,干脆脑袋往旁边一歪,不再说话了。   林听也移开了视线,重新回到书上,手里的半个苹果还没有啃完。   仿佛刚才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着。   高考结束后,禁锢着林听的枷锁也已经解开,她这人敢爱敢恨,现如今更是直来直去,喜欢就说,不喜欢就拒绝。   不是没有人向她表过白,但林听都一一拒绝了。   曾经她说,是因为她喜欢张温言,后来知道他出轨的事情以后。   也有一些以前的男同学找她表白,林听不是没想过谈一段恋爱试试,就像现在所说的快餐式恋爱。   但她做不来,没有感情基础,纯粹为了恋爱而恋爱的人,要么在这段感情中沉浸,要么麻木,总之都是一败涂地。   这段时间的相处,林听是真的觉得,谢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说实话,她有点喜欢他了。   但更多的可能是友情吧。   那谢忱呢,他喜欢林听吗?   因为初中时的偶然相遇,或是那个偶然的纸条,但这两次萍水相逢似的遇见,林听甚至有可能都没有印象。   说起来也挺好笑的,他头一次记了这么久的两个女生竟然都是同一个人,而那个女生却对自己没有丝毫印象。   他好歹是一个谢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但如果抛开所有奇奇怪怪的缘分不谈,林听这种性子的女生,他动心也很正常吧。   谢忱缴械投降似的语气说道:“好吧,我承认,我也有点喜欢你,不过也就一点点,不多啊。”   依旧嘴硬。   见他这么刻意强调,伸手比划了一下,食指和拇指间的距离甚至还没有一个指甲盖大。   林听笑骂道:“谢二狗,你是真狗啊。”   夏风燥热,吹动树荫下泛黄的书页,大槐树正是开花的季节,簇拥着的白色小花宛若璀璨的星辰般点缀树梢,花香阴翳,大风一动,便掀起一阵阵花海波浪。   谢忱忽的喊了她一声:“林三三。”   林听嗯了一下应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高考成绩出来后要不要去旅游?”谢忱没有看她的眼睛,只是看着满树的花说。   花似人,却远不及人有韵味。   “我还没想好,可能吧,你想去?”   其实林听也有计划过,只不过怕说出来自己暂时经济独立后会打击他。   这个年纪的男生,自尊心应该会很强吧。   谢忱突然想起来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叹口气道,“当然想啊,想去爬山,看日出,赏美景,但是经费不足,我可能会饿死在路上,风餐露宿。”   林听心下一软,琢磨着,用自己的稿费自费旅行,带上他也不是不可以。   但以什么身份呢?他们俩之间也认识时间也不长,关系的话,勉强算个朋友?   而谢忱心说,之前竞赛攒的钱和公司分红足够他们跑出去溜达了。   只不过总不能打击她吧,毕竟他们这个年纪,经济独立是个问题。   “我们之后也会组织毕业旅行,到时候拼个车会省不少。”谢忱分析说。   林听也接话道:“的确,我到时候大概会和云旎她们一起拼车。”   “哦。”   “到时候一路顺风。”   “你也是。” 第31章   后来的一段时间, 他们两个很少再见面了。   谢忱在准备出国的东西,而谢辉同志并不怎么管他。   而林听也由于何春霞女士强硬要求回家,最后在林家老爷子老太太的催促下, 林听也搬回了市里。   走之前, 他们都没有通知对方。   *   这些日子里,反倒是苏寅琛和云旎的关系有所缓和, 而这其中的关键竟然是陈简舟。   后来苏寅琛拉着他们几个好哥们就去KTV哭诉。   灯红酒绿,觥筹交错间,包间内的音乐声降到最低, 只剩下苏寅琛一声接着一声带着哭腔的抱怨。   苏寅琛捏着纸巾,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靠, 你们都不知道, 那个场景有多他妈的尴尬。”   像极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陈泽嬉皮笑脸地倒着啤酒,搂着苏寅琛的肩膀,拍了拍他说:“哎呀, 不就是知道了她对象是陈家二少嘛, 尴尬啥了。”   苏寅琛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捶胸顿足仰天长啸道:“我他妈要是在微信上知道这个事,也就不至于难受成这个样子了。”   李江涛笑说:“怎么, 你追人女生, 被当场抓包了?”   “更惨!”他吸了吸鼻子,抱着酒瓶不撒手,“我单独约人姑娘出来, 然后,到了地方我才知道, 他妈的,云旎的男朋友也在。”   “我寻思着, 实在不行就请他俩一起吃个饭呗,彰显一下我的钞能力,说不定还能让云旎对我回心转意呢。”   闻言,谢忱从手机上收回目光,抬头悠悠道:“合着苏总去当舔狗了,还是顶配版啊。”   李江涛问:“然后呢?”   听到这个问题,苏寅琛哭得更惨了,“然后我就被羞辱了一番啊,我靠,陈简舟那逼还说我作文文采不好,呜呜呜老子要是作文好,干嘛学理啊?呜呜呜!”   李江涛和陈泽看着云旎和苏寅琛的聊天记录,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片翻不过来的绿色。   李江涛无情嘲笑:“卧槽,苏总高考作文都没这么感情真挚吧,哈哈哈。”   陈泽也别过头去,憋着笑再次拍了拍他:“没事我的朋友,你是舔狗里的常青树,Joker里的顶梁柱,麦当劳的吉祥物,哥谭市的大头目,扑克牌的最大数,蝙蝠侠的大客户,备胎里的number two,黑名单里有房住,听哥一句劝,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吧。”   苏寅琛:“………”   谢忱也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刀:“建议直接回炉重造。”   苏寅琛更难受了,“卧槽,还是不是兄弟了?”   李江涛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是兄弟才笑你,还有,能不能别给哥几个丢脸?”   苏寅琛委屈了,脸上的肥肉挤在一起,眼睛都已经眯成了一条缝,转头看向一旁翘着二郎腿看手机的谢忱。   “忱儿啊,我不管,你帮我找个场子呗,都是一个圈子的人,你要是不帮我,以后陈简舟、周昱那几个人都该看不起我了。”   谢忱好气又好笑,收了手机,往后懒懒地一靠,说:“谁敢笑你啊,圈子里谁不知道,苏总老爹可不是吃素的。”   “我靠,这事儿要是让我爹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苏寅琛脸色一僵,心更凉了。   苏老爹最讨厌三种人,不忠,不义,以及舔狗,追根溯源,还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也曾不懂事,当过舔狗,还被深深扎了一刀。   如今提起来,不得不感慨一句:“年少轻狂,不懂事啊,苏寅琛,老子告诉你,敢当舔狗,你就等着家法伺候吧!”   他当然不是吃素的,人高马大而且头脑精明的商人,给年幼的苏寅琛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了。   想起来这些,苏寅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抱着谢忱的大腿不撒开:“大哥,大爷,你帮我找个场子呗,陈简舟那逼要是把这事告诉我爹了,兄弟我也就可以祭天了!”   陈泽转身骂道:“死舔狗,安静点,老子正在和雯雯聊天呢。”   李江涛喝了口酒,抖了一身鸡皮疙瘩,“咦,还雯雯,肉不肉麻啊你。”   李江涛坐到谢忱身边,准备和他干个杯:“嗐,忱儿,四个人两个恋爱脑,也没谁了,还是咱哥俩轻松啊。”   谢忱一顿,其实也不是很轻松。   苏寅琛依旧依依不饶道:“我真傻,真的。”   谢忱听的也有些烦了,起身坐直了身子,问:“话说陈家家风特别严,陈家老爷子不是说找对象也要是这个圈子的人才行嘛?” 365天全年无休更新本文,欢迎加入 Q 群81四⑧①⑥96伞   简单点说就是,门当户对才行。   苏寅琛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云旎家好像也挺有钱的,不过论背景和陈家确实也差了一截。”   李江涛笑说:“难不成是真爱?”   “得了吧,”谢忱撩起额前的碎发,捏了捏太阳穴,笑说,“陈简舟这人可不是个看颜值的主,除非,人女生是真的有能力,让他很欣赏。”   苏寅琛若有所思道:“看来我的眼光还挺不错,和陈简舟有得一拼。”   “………”   谢忱说:“找场子这个是还是算了吧,你先减减肥吧,不然哪个女生愿意多看你啊。”   苏寅琛:“………”   不过幸好陈简舟没有把苏寅琛的真实身份告诉云旎。   如果云旎已经知道了苏寅琛的身份,那林听也会知道,不知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时候会不会生气?   气他骗她,但是以林三三的性格,好像没什么事情能格外引起她情绪的波动。   更何况,就算她知道了,好像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仔细算算,还有两天就要出成绩了。   苏寅琛突发奇想地问了句:“我要不追林听那姑娘试试?我看她人挺好,虽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吧,但长得也很漂亮,她应该不会以貌取人吧。”   谢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回炉重造的确是我错了。”   苏寅琛惊诧夹杂着感动,感慨道:“有良心啊兄弟。”   谢忱:“连着炉子一起销毁了吧。”   苏寅琛:“………”   *   房间内阴暗无光,林听蹲在角落里,抱着双腿蜷缩在一起,手机屏幕没有光,上面不断显示微信发送来的信息,但她没有看。   何春霞在外面的客厅里坐着生闷气,鲁音华老太太念念叨叨,说天气不好了,埋怨电视剧的情节糟糕了,总之,她心情很不好。   林宏义老爷子早早就出门遛弯儿了,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好多嘴。   林磊蹲在门口抽烟,一根接着一根,闷不做声。   很显然,林听回来这些天,这个家庭又爆发了一次争吵。   原因也很简单,就简单也最重要的志愿问题,何春霞同志觉得林听应该报金融或者政法,而林听坚决要选中文系。   在白港市,白港大学的文科专业很强,在全国排名也是很靠前的,金融和政法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而且何春霞女士也是律师出身,经验丰富资历高,人脉也广,在她看来也最有前途。   但何春霞的目的也很简单,自家女儿不要走太远,最好就在本地。   实则,林听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李玥的目标就是白港大学,何春霞了解到李玥这次估分有些发挥失常后,想要让她刺激她们母女而已。   林听一气之下说,发挥失常而已,她也没考好,连白港大学也考不上,气得何春霞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林听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即便挡不住。   眼泪住不住掉落的时候,林听的耳边充斥着何春霞同志不满失望又夹杂着愤怒的嗓音,“从小到大,你除了哭还能做什么?你是林黛玉还是爱哭鬼转世?懦弱成这个样子?”   她喃喃道:“我没有。”   所以林听拼命抹眼泪,可她却觉得,流的并不是眼泪,而是心里的某处甘泉。   那处泉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怎么也止不住,像是开了闸门的水池,一点点耗尽,渐渐走向枯竭。   小时候,林听也曾这么以为,她很不坚强,遇到事一激动就会落泪。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有一种特殊的人群,叫泪失禁体质,那不该是她的错,只是因为她们的身体更重视情感罢了。   但很奇怪的是,大人不会去相信有这么一种体质,这种情况只是“爱哭鬼”的粉饰词,本质上依旧是你的错。   所以林听从不会试图辩解,她只去与自己和解。   余光里是林磊同志沉默失望的眼神,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你要坚强,这不是责怪你,我和你妈只是想让你变得更好。”   林听身陷指责的泥潭中,林小二喵呜喵呜着往她身边凑。   何春霞同志烦躁的不行,拎着林小二把他关进了笼子里,吼了句“闭嘴”。   “林听,你从来不学学别人好的方面,从前在家就沉迷手机电脑,当年就是因为手机电脑,你高一的成绩才会落下来那么多。”   何春霞同志的嘴滔滔不绝地讲着,严重透漏的失望之色愈来愈浓。   林听垂着头打了个颤,没有应声,始终沉默着。   她想走,但走不了,只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天气渐渐转阴,闷热的气息混杂着潮湿的天气一起裹挟着每个人的神经,白港市的雨季要到了。   房间里视线昏暗,她闭着眼不敢想象自己身处的环境,头晕的厉害,搁在床上的手机发出几声叮叮声,是云旎和郑佳雯发来的信息,她闲来无事扫了一眼。   一个在吐槽苏寅琛,说他有多无聊,一个在分享陈泽的吐槽,也是吐槽苏寅琛。   看了郑佳雯发来的陈泽评语,以及云旎手机上的聊天记录,林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眼角依旧泛红。   她简单回了个消息,只说自己累了,也没管太多。   关掉手机时,眼角余光看到了“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条框,点了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发了一条短信。   【阳光开朗大男孩:冲浪吗?不是4G,不是5G,是白港市的夏季。】   林听心底的阴云蓦地透出来一丝裂缝,她琢磨了一下,这不是什么土味情话吧。   【不听:什么时候?】   【阳光开朗大男孩:随时。】   【阳光开朗大男孩:拉上苏寅琛他们一起,来个篝火晚会,就在出成绩那一晚。】   【不听:你不查成绩了?】   【阳光开朗大男孩:成绩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是出国,还是自信,于他而言,他成绩都已经不重要了。   林听却想,果然如此,心想,说不定谢二狗已经打算卖一辈子瓜了。   【不听:我也是,成绩已经不重要了。】   谢忱心说,嘶,她这肯定是没考好啊,还是说点好的吧。   【阳光开朗大男孩:你想啊,我们在其他人紧张不安的时候,玩的开心,多好。】   这算是主动约她吗?   林听心中一紧,打字回复他说,“那我可把云旎她们也拉过来了,你筹办?”   对面很自信地回复,“那必须的。”   她起身长叹一口气,似乎要把以内积聚的浊气一股脑儿排出来,心情好了一些后,她走到书桌前,在日记本上写下一句话。   “唯有自由洒脱与我相配。”   林听眸子坚定,拼了十二年,都已经十八岁了,总该自己做选择吧。   书桌上留下一封信,林听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落地窗,她的房间连着一个阳台,楼层不高,也就在三楼,翻出去也不难。   林磊和何春霞两个人大概都没有想过自家女儿会翻墙,甚至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翻。   *   阳台下面是荒无人烟的废弃小道,从这里可以直接绕到小区外面。   林听找了一根绳子,还是特制版粗麻绳,自打她决定报考中文系以及偷偷写小说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可能被堵在房间里出不去的情况,于是一早就买了麻绳。   果不其然,今天给用上了。   林听绑的很仔细很结实,绕在铁栏杆上多缠了几圈,把绳子缩短了一些,随后又在腰上一系,林听扶着墙壁突出的边角顺着下去。   跑出来的时候,林听打车回了弯月镇。   她没想着去见谁,但就是想去那里看看,下意识地就说出来那一个地方。   即便何春霞同志很容易就能猜出来。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弯月镇也经历着夏雨的洗礼,大约在晚一点,林听就要接受倾盆大雨的浇灌了。   隔壁的房门紧闭着,林听去了何佳灿家里。   小学也已经放暑假了,何佳灿还是一样不着家,张奶奶说,他去唐二爷家里找唐唐玩了。   林听闲来无事也去找他们。   二大爷喜欢下棋,尤其喜欢和谢忱下,她本来还好奇为什么,但每次何佳灿都会闭口不谈,直到她过去的时候,恰好目睹这一幕。   *   少年穿了件蓝白相间的外套,同款式的宽松黑裤,敞着腿坐在一张低矮的小板凳上,微微佝偻着脊背,下棋认真。   如果忽略掉他藏在棋桌下的手机上打开着的中国象棋app,林听差点以为他是什么国际象棋顶级爱好者。   相反,对面的二大爷可认真多了,小老头专心致志地盯着棋盘,粗糙如树皮的手里摩挲着一个“炮”,眼睛一扫,下了一个棋子。   二大爷浑然不觉,反而绞尽脑汁地思考下一步如何走。   谢忱背对着大门,有些犯困,何佳灿拉着谢小二陪唐唐玩过家家,几个小鸭子玩具就躺在他脚边。   林听没有打扰他们下棋,默默走到大门下何佳灿的身旁。   小屁孩惊诧地喊了一句:“林听姐,你怎么来了?”   “带你回家啊,”林听笑说,“你奶奶催你回家吃饭呢。”   何佳灿捏了一下皮鸭子,恹恹地哦了一声,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屋内喊了一句:“二爷,我先回家了,林听姐来了。”   唐唐也不闹,抱着小鸭子就往屋里跑。   谢忱回头看了一眼,疲乏地掀起眼皮,发丝遮住了眉眼,像是没睡醒似的,看见了林听,少有地露出个笑容,“回来了?”   林听回:“回来了。”   大概有快一周没有见面了吧。   林听也有几天没有听到他这副欠了吧唧又含着笑意的嗓音了,仿佛遇到所有的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刻在骨子里的乐天派。   嗯,越来越像大金毛了。   这局棋下完,二大爷才悻悻地起身,扶了扶老花镜,抬头说:“三三呐,快进来坐。”   谢忱扶着老头,笑着打趣道:“我看还是您进去坐着比较好,当心关节炎、类风湿什么的再犯了。”   闻言,林听才注意到二大爷的腿在微微发颤,连忙上前一起扶着。   老头幽怨道:“我又不是瘸了?你们俩不用扶。”   谢忱笑了下,没脸没皮道:“啊对对对,我们不是扶,我们这是在架着您荡秋千,行吧?”   二大爷气得扬手就要拍他,谢忱也不躲,“你个臭小子,满嘴胡话!”   “得了得了,”谢忱盯着他发颤的脚,手上力道不减,顽皮赖骨道,“您说我要是把您气得跑起来,算不算医学奇迹?”   老头怒目圆瞪,胸口起伏,“谢二狗你个臭小子!”   林听赶紧压住二大爷的手,打圆场道:“二爷爷,您别气坏了身体,我帮您教训他,怎么样?”   说完,两人把他扶进屋,林听便匆匆拉着谢忱跑了出去。   林听只带了一把伞,还是从外婆家里翻出来很久以前的,她边打开边说,“谢二狗,你可真行,和二大爷下棋也能作弊。”   谢忱不以为意地笑道:“陪老爷子解闷嘛,我下棋太菜,怕他嫌弃呗。”   “知道自己菜就多练呗。”   谢忱依旧没个正形:“那不行,万一我要是真才实学的赢了老头子,容易让我骄傲的。”   林听:“………”   风雨越来越大,天色阴暗下来,林听还是第一次见到狂风骤雨下摇摇欲坠的弯月镇,谢小二没管他俩,先行跑了回去。   林听出门急,穿得单薄,刚出来就有些打颤。   谢忱看了眼天空,脱下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一只手夺过她手里的这把伞,举起来撑在他们头顶,笑说:“我下棋太闷了,现在有点热,要不你帮我拿着外套?”   林听裹着外套,上面还有一点余温,宽大舒适,带着薄荷的清香。   她看他一眼,了然于胸的语气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像衣架子,所以还特意帮我披上?”   “嗯对,林三三你挺聪明的啊。”   都知道帮他找台阶了。   林听展颜一笑,吐槽道:“那是因为你傻,谢二狗,你好菜啊,编个理由都不能编个好点的?”   果不其然是菜狗。   “行行行,我菜,”谢忱认输退让一步,单手抄兜,视线不改,语气懒散地问,“所以……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雨水拍打着地面,在小水坑里跳跃着,激起一片水花,湿漉漉的混杂着青草味儿,啪嗒啪嗒。   林听一怔,仰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这事儿啊,”谢忱睨了一眼她眼角的泪痣,慢吞吞道,“玄学呗,第六感嘛。”   第一眼见她的时候,谢忱就觉得她的心情不太好,阴郁的好像乌云,眼角泛着微红,大抵是哭过了一场。   林听:“………”   “谢二狗,谢了。”她移开视线,轻轻笑了。   谢忱心情也舒畅了几分,青眉扬起,也不谦虚低调地说:“客气了。”   谢忱个子很高,林听自认为自己165已经差不多了,但显然,这家伙的个子明显高她一整个头,她只刚好超过他的肩膀一点。   “谢二狗,你多高啊。”林听忍不住问道。   谢忱侧目睨她一眼,戏谑道:“这么快就想要深入了解我了啊,告诉你也成,毕竟像我这样的185大帅哥现在可真不好找。”   个子高了不起啊?   林听挑眉,阴阳怪气地说道:“对啊,我可太想要深入了解你了,毕竟185中二沙雕的确是极品呢。”   谢忱举着伞的手微微一歪,不大的雨伞向女生的方向倾斜,像是要把她严严实实地包裹住,“185是净身高,我穿个鞋还有195呢,你信不信?”   林听抱臂直白道:“大哥,你是穿了恨天高了还是踩了高跷啊?”   怒长十厘米?   谢忱语气颇为骄傲道:“也就穿了五层鞋垫啊,不多吧。”   林听:“………”   够了大哥,不用再搞笑了,我已经够开心了。   雨伞朝林听一人倾斜,半包着她一个人,林听侧目瞧了一眼,只见高高瘦瘦的少年半边肩膀都已经快要湿透,裸露在外的胳膊满是水渍。   反倒是自己这边,蓝白想间的外套依旧是干的,只有零星雨滴濡湿了几个洞。   她笑说:“谢二狗,你撑伞也能歪成这个样子,好废啊。”   谢忱手上的伞把没有动,依旧是那个角度,少年目视前方,一手在兜,语气散漫:“林三三,你是真的一点也不懂浪漫啊。”   嗐,浪漫过敏原来真的是存在的啊,偏偏还让他给遇见了。   “难不成非要你淋成落汤鸡才叫浪漫?”林听不以为然,抬手扶直了他的手,“还是说你生病了我照顾你叫浪漫?”   谢忱一愣,任凭她扶直伞柄,她冰凉的指尖划过手背,像是有一道电流从身体淌过,心尖一麻。   “要我说,两个人互相扶持,互相帮忙,就足够浪漫了。”   扶正伞以后,谢忱似乎觉得左边胳膊的凉意少了些。   林听狡黠地笑了一下说:“谢二狗,你想浪漫?我给你支个招呗。”   “您说。”谢忱装模做样道。   “偶像剧里不都这样演吗?”   林听滔滔不绝地传授着经验,眸子亮亮的,侧眼瞧他,声情并茂道,“你把我圈在怀里,然后霸道地说,‘鸭头’,我不会让你淋一点雨的。”   谢忱先是一愣,旋即明白她说得是什么意思,顿时笑得不行。   他蜷起左手食指和中指关节,在林听脑门敲了下,“林三三,你够了啊,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啊?谁家女生像你一样这样聊天?你的脸呢?”   林听抬手摸了下脑门,反驳说:“人性不拘束的情况下,我觉得大多数女生都是我这个样子。不过有一说一,这个丫头文学我也受不住。”   “林大作家,你还是浪漫过敏吧。”   哪天能把你撩动了,谢忱觉得自己就可以开个party好好庆祝一下了。   *   谢忱带着她回了绿缇巷,恰好此时雨势越来越大,雷电翻滚像是要掀翻整个天空,颇有翻江倒海之势。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落在房顶,天色渐暗,逐渐昏黑一片,鸡鸭鹅都已经回了各家,雨声淹没了其他声音,有种返璞归真的宁静感。   谢忱递给她一块毛巾说:“今晚我下厨,来不来?”   “行啊。”林听擦了下头发,慢吞吞地问,“你觉得我们镇上的网线怎么样?”   “查成绩啊?”   “不然呢。”林听把手机关机,算算时间,何春霞同志大概快要发现自家女儿翻下了楼,离家出走了。   不过这也属实没办法,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轻易搬出买了那么久的粗制麻绳。   当年那个商家听完了她的要求后,还特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亲,您不是要行凶的吧?”   林听当时一愣,她不就是询问一下,绳子是否足够结实,能撑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而已嘛。   后来她又详细描述了一下,说只要能拉着一个人不掉下去就行。   对面的商家沉默了半晌,最后发来一句,“亲,世界很美好,生而为人,请不要抱歉。”   林听:“?”   “亲,其实我以前是做心理咨询的,有什么心理难处尽管跟我说。”   后来,林听又仔细解释了一遍,甚至说了一句“我是坚定的共产主义接班人,积极健康阳光”,才终于打消了商家对她有轻生念头的怀疑。   总之,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购物,毕竟对面的商家差点吓得报警。   林听把这件买绳子的事告诉谢忱以后,少年笑得直发颤,说:“可惜了,差点就有一个新闻报导,花季少女想不开,打算自我了结,热心商家挺身而出,挽救一条鲜活的生命。”   “确实可惜了,”林听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差点就能去局子里蹲一晚了,听说警察叔叔里有颜值高的,也算一场欣赏了。”   谢忱戳了下她的额头,晃醒她危险的想法,语气少有的正经严肃起来。   “我告诉你啊林三三,你想都不要想,其他事你都可以不听,但这种事你必须听话,珍爱生命,人人有责,懂不懂?”   “你放心吧,你跳河了我都不会上吊的。”   林听抱着谢小二看起了电视,老牌子的电视,但好在是彩色的。   林听本来打算啃半个西瓜,但是谢忱说天凉,态度强硬的把西瓜抱走,塞给了他一个苹果。   “明明以前还想让我多买几块西瓜,怎么现在反而不让我吃了。”林听问他。   “今时不同往日了,”谢忱忙活着,笑说,“天气凉了,女生少吃西瓜,对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啊?”   林听有些茫然,何春霞同志似乎确实告诫过她不要吃凉性食物,比如西瓜。   但是老人家不注重这些,从不让林听忌口,久而久之,她都快忘了这些事。   话说,她的生理期已经过去了啊。   “谢二狗,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林听称赞道,咬了口苹果。   谢忱拿了几个鸡蛋,在手里掂量着,思绪回到了谢辉当年喝醉的时候和他吵架,对他说的,“西瓜有什么好的?你妈当年身子虚,最吃不了这种凉性食物,偏生还爱吃,都犟吧。”   少年低头装模作样地一笑,扬扬下巴道:“那可不,我其实是个暖男,你信不?”   “………” 第32章   夜色盎然, 骤雨狂风一起涌向弯月镇,天空风云变幻,阴晴不定。   也就在晚饭刚刚开始的时候, 弯月镇停电了, 整个小镇的灯光都暗淡了下来,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   有恐黑症的林听本以为是谢忱家里出了问题, 还兴冲冲地要去修理一下,结果很不幸是镇上的电闸出了问题,大概是由于下了暴雨的缘故。   如此一来, 林听也只好悻悻地停了下来, 她的能力修一些小的电路还是绰绰有余, 但是遇到这种大型的电路, 她还是有些逊色的。   毕竟拿整个镇子的电路去练习,着实不太好。   谢忱摸黑找到了一根红蜡烛,点上了, 放在餐桌上。   外面是呼啸不止的风雨, 屋内倒是静谧许多,仿佛有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一瞬间,世界安静的好像只有他们两人, 还有一只吐着舌头哈气的大金毛。   谢忱评价:“别具新意的烛光晚餐。”   林听看着一桌小菜, 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仰头看他,“你今天人还怪好, 没有一个辣椒。”   谢忱递给她一双筷子,大剌剌地敞腿坐下, 骄傲浮现在那张俊俏白净的脸上,“不尝尝?本大厨新学的。”   自从林听时常串门来蹭饭后, 他特意去精进了厨艺,学了好几个新菜样。   经过苏寅琛几人的亲自品尝评价后,一致投票决定,谢忱这样的厨艺,与家庭主妇契合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剩下百分之零点一是因为他投错了胎,是个男生。   所以,谢大少爷有了个新外号,未来嫂子的家庭煮夫。   谢忱:……姑且相信他们是真心认可了我的厨艺吧。   不出所料,林听赞不绝口,“谢大厨,有没有考虑过改行当个厨子?”   “干嘛?”谢忱慢条斯理地吃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想雇佣我啊?我可是很贵的。”   可金贵着呢。   “不是,”林听靠近了他一点,看得清谢忱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在烛光的晕染下,平添了一种氛围感,怪不得说烛光晚餐浪漫呢,这么一看确实很有感觉。   她实诚道:“你说我要是把你卖了,饭店是让你做服务员呢,还是做厨子呢?”   谢忱:“?”   林听吃了口菜,解释道:“做厨子吧,可惜了这张吸引顾客的脸,做服务员呢,又可惜了能抓住顾客胃的厨艺。”   这年头,绑架都这么光明正大吗?   谢忱嘴角微抽,抬手用筷子的另一头轻敲她,没好气道:“林三三,你的算盘珠子都快打到我脸上了,能不能收敛一点?”   林听毫无惧意,一副我没错的神情看着他,说:“谢二狗,我是不是因为拿你当朋友才这么直白的?”   谢忱气笑了,一只胳膊杵在桌面上,撑着脸瞧她,“合着还是我不领情喽?”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林听把脸埋在碗里,笑了下说。   谢忱:“………”   晚上,没有了小夜灯,手机也在关机中,林听只好把蜡烛翻出来点上。   翻了许久,林听也只找到半截灰尘扑扑的红蜡烛,隔壁谢忱家里也就只有一支,两个不常住在这里的准大学生同时犯了难。   蜡烛是个稀缺物,他们凑齐了两只,外加一只手电筒。   谢忱倚靠在屋门上,双手环在胸前,眼皮掀起,故作不经意地提起:“其实吧,你要是怕黑的话,我不介意咱们两个凑合一晚。”   林听琢磨了一下,有道理,毕竟这货还有手机。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一句道:“那要不一起熬个夜?”   谢忱:“?!”   这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生来说,是一个多么容易浮想联翩的词。   屋外雨滴依旧噼里啪啦的响着,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屋檐上,滴滴答答的,像是一个个跳跃的音符,却又惹的人心烦意乱。   谢忱借着那点烛光看她,女孩的眼睛里似是倒映了萤火星光,凝成一个光点,看得久了,自己仿佛也陷入了那双纯粹干净的眼眸里。   像是藏匿着有如天空大海的广阔无垠。   “林三三,”谢忱低下眼眸,宽大单薄的背懒懒地勾着,嗓音少有的沙哑起来,慢条斯理道。   “你对我还挺放心的啊。”   林听浑然不觉他的异样,“那是,都是朋友嘛。”   “是个朋友都行?”谢忱语气一冷,冷峻清瘦的脸颊在投进来的夜光中格外明显,眉头微拧。   林听浑然不觉有什么奇怪,说:“差不多吧,再说了,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正常个屁啊,”谢忱气的够呛,心里很不舒服。   他蓦地想起来之前林听说的,一天打好多份工的事情,以及那些遭遇,突然斩钉截铁道:“林三三,回去睡觉,早睡早起,蜡烛和手电筒都给你吧。”   说完,谢忱借着手电筒的光,起身把蜡烛吹灭,塞到她手里。   林听:“………”   ?   这年头,和朋友熬夜玩游戏、聊天也不行了吗?   他这是生气了?   “谢忱,我不能回去,”林听顿了一下,说,“我今晚能不能暂住你家?”   谢忱转身后的步子一顿,面上更是冷峻骇人,不可置信地问:“林三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啊。”   林听也很苦恼,毕竟想都不用想,何春霞同志肯定能猜到她回了弯月镇,至少在填报志愿以前,不能被绑回去吧。   她语气弱了几分,抬手扯了下他的衣角,仰头带着央求的嗓音道:“就一晚,怎么样?”   毕竟现在有求于人,好汉能屈能伸嘛。   谢忱悻悻地移开了视线,头一次手足无措,就连心跳都忍不住加快了几分,砰砰作响,一下又一下地敲在他心头。   “怕被找到?”谢忱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   前段时间,谢忱从云旎那里旁敲侧击了一下,得知了她和父母的关系,联系她以前说得话和今天她的心情,大致也猜出了个来龙去脉。   一个人,带着一部关机的手机,明明快要下雨了,却连外套都没有穿。   “林听,你胆子挺大的啊,离家出走都敢搬出来了。”   谢忱的语气平静,笑意夹杂着愠气,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心疼与无奈。   林听垂眸道:“也不算离家出走吧,隔壁不也是我家?”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听故作轻松道:“也还好啊,不过就是挨了一巴掌,然后从二楼跳下来,拿个雪糕冰敷一下就看不出来了。”   “你不知道吧,小的时候我怕黑,我妈还把我关进密不透光的屋子里,我当时就和她杠起来了,后来直接吓晕了。”   “在之后,我就学着自己找光,打火机,手电筒,还有一次,我把插座搞坏了,冒出来好多火星子,差点爆炸,简直是一路火花带闪电,但我是真的害怕。”   谢忱静静的听着,默不作声,本想做一个听客,但却越发觉得眼前的姑娘单薄的令人心疼。   “再后来,我就跟着我爷爷学修电器,知道怎么样才能见到一点光,我受不了黑,电闸一旦出错,都是我在修,厉害吧。”   雷声阵阵,雨水依旧下个不停。   谢忱看不到林听此刻的表情,他只听到自己发自肺腑地说。   “嗯,厉害啊,林三三,你很酷。”   林听鼻子发酸,明明不想哭的,可就是这样,眼泪也会不听话的掉下来,和她一样,很不听话。   “谢二狗,你知道为什么我叫林听吗?”她自顾自道,“因为所有人都希望我以后听话,安静,乖巧,照着他们的心意而活。”   谢忱想起来她留下的纸条背面,写着的那两个字,不听。   “那你改个名,以后叫你林不听,怎么样。”谢忱语气揶揄,缓和着气氛,低头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在这黑暗中,宛若一盏明灯。   “那也行。”林听笑了下,发自内心地说,“谢忱,我觉得又喜欢你一点了。”   “你矜持点吧林三三,没见过你这么直球的。”谢忱笑笑道。   这姑娘,怎么心情变化这么快啊,像是自己把自己哄好,又怕别人心疼似的。   林听倒不认同,“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吗,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我给你留个面子,小声点。”   “我真谢谢你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要查成绩的缘故,林父林母没有紧赶着这天来弯月镇找她。   何春霞一早就发现林听不见了,她没有急躁得慌不择路,反而平静得可怕。   林磊只是静静地关上了门,说了一句:“咱家女儿的性子最像谁,你也不是不知道,跟她置气干嘛?都太幼稚了。”   夫妻俩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子老太太两口,他们年纪大了,有时候不要太为年轻人担心。   何春霞默默看完林听留下的信,坐在房间的床上很安静得一动不动,似乎在发呆。   她想起来当年和林听外婆置气的那段日子。   何书意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镇上一枝花,后来嫁到了弯月镇的李家,老李走得早,何春霞小的时候没了爹,是何书意老太太一个人把她拉扯大。   后来何春霞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了,跟着何老太太姓。   那个年代,镇上百姓家文化水平普遍不是很高,何书意老太太也没念过两年书,便家道中落了,嫁给老李家,也就一辈子只顾着生活和孩子。   当年给何春霞起得名字就叫李妮,没啥含义,小名就叫妮儿,叫着方便就够了没人指望她能走出去,除了何书意老太太。   后来读过书的何春霞厌恶极了自己的名字,发誓要改掉,于是就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春霞,春天的朝霞,土了点,但那是小学时候的何春霞最喜欢的名字。   老太太原本不同意,说名字还是要和爹姓。   但何春霞性子犟,硬是自己做主,把户口本上的名字给改了。   而这最大的原因,其实是老李年轻的时候捡回来的孩子,也就是李叶。   镇上人都说,李叶是老李在外的私生女,一时间谣言四起,街坊邻居都不喜欢李叶,何春霞也是。   但何书意却不在乎,硬是一个人拉扯她们两个姑娘长大。   何书意老太太对李叶的关心有时候甚至还多于何春霞,李叶却再也没有看望过林外婆,以至于到后来,她把这种带有恨意的比较转移至了女儿身上。   明明她更优秀,明明她更懂事,可就是因为她是亲生的,就因为何春霞的年龄大一些,分到的糖果就要少一些。   可凭什么?   这么多年,她一直憋着一口闷气,甚至考证出国,把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工作上。   她想要证明自己更好,比李叶攀高枝更强,只不过何书意老太太再也看不到了。   所有何春霞心里始终有一道坎,以至于她忽略了,自家女儿的脾气和她如出一辙。   “妈,我就是不服而已,我明明有许多优点,我不比李玥差,只是你视而不见。”   林听没有歇斯底里,因为她心里明白,有些事情只是靠吼是没有用的。   当何春霞看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忽地醒悟了一刻,像是透过自家女儿看到了自己曾经的身影。   所以,何春霞没有去找林听,因为某一刻,她明白了,即便找到了,她也不会回来。   *   白港市紧邻海边,也是个港湾,所以经济也发达。   高考成绩出来的夜晚,他们一行人集体跑到了海边,打算通宵畅玩。   暴雨暂歇,只是头顶阴云不减,像是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高考成绩。   海浪吐着白沫,一层盖过一层,仿佛是一只沉闷着低声咆哮的野兽,蛰伏在海底,等待着掀起海面的时刻。   郑佳雯神神叨叨地请来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和陈泽两人,对着那尊泥像念念有词地祈祷。   云旎吐槽,“你俩不像是求神拜佛保成绩的,倒像是在拜月老求姻缘求子嗣的。”   苏寅琛和李江涛扛着烧烤工具,兴致勃勃地想要海钓,诱饵甚至比他们吃的烤串还要有营养,谢小二也迫不及待地跟着在海边奔跑。   林听在沙滩上撑了个帐篷,捧着一听罐装饮料,慢吞吞地喝着,一边整理着一会儿要用到的游戏牌。   云旎在一旁一边静静听着郑佳雯的哭诉和吐槽,一边自拍。   海风咆哮,吹乱了少年们乌黑的发丝。   谢忱从海边跑到沙滩上,丢给了林听几只海螺和贝壳,邀功似的说,“女生一般不是喜欢漂亮的东西吗?”   林听把玩着海螺,洗得很干净,没有粘着的细碎沙子,条纹清晰干净,颜色亮丽,当得上是鬼斧神工。   “谢二狗,我不喜欢这些小装饰品,你还不如抓条鱼呢。”   她对这些小玩意儿着实不感兴趣。   谢忱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对某人的了解又多了一点,蓦地笑了下说,“林三三,我知道了你的喜好,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喜好?”   她一愣,仰头一寸不避地看着他,说:“什么?”   “我啊,喜欢创作艺术作品,比如在沙滩上建个城堡什么的就很有意思。”   他轻轻挑眉,眸子里满是轻狂张扬,不羁地迎着风。   林听意味深长道:“知道了,沙雕嘛,跟你很配。”   谢忱没脸没皮地继续说着,口才一流:“我还喜欢铁锅炖大鹅,胸口碎大石,油炸铁砂掌,爆炒小米辣。”   “………”   林听也跟他杠了起来:“我没猜错的话,阁下还喜欢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宝塔镇河妖,大变活人,口吞宝剑吧。大哥,您马戏团出身呐。”   谢忱侧目看她,笑得肩膀发颤。   他收敛了刚才的玩笑语气,转而认真地说:“行,不逗你了,我现在真的要告诉你我喜欢什么了。”   林听怔怔地瞧着他。   少年迎风而立,喧嚣不止的海风不口大口地灌入他的印着字母的白短袖,隐隐露出他精瘦的腰腹。   他的脊背挺直,张开臂膀,声音清脆有力量。   后来,这句熟悉又令人心神澎湃的话,混杂着万里阴云下的阵阵雷声与黑色海洋中的巨浪滔天,仿佛带有了一种奇异的魔力灌入她耳中,让她铭记了很久很久。   即便她已经忘记,这句话她在很久之前,就听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说过。   不同的地点,同样的人。   “我喜欢狂风骤雨,热浪奔腾,所有混乱于一场交响乐之下共舞,届时,等待我们的只有天光大亮,云散日出。”   那一刻,林听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即兴的诗。   挥剑斩世界,一招破天晓。   祝你,也祝我,祝我们皆能旗开得胜! 第33章   第二天一大早, 他们便回了弯月镇绿缇巷,准备查完成绩后好好休息一下。   林听的手机关着机,云旎在身旁催促, 说整个班都在等待她的成绩。   云旎的成绩属于算是超常发挥了, 北京的那几所音乐院校算是绰绰有余。   她本就天赋好,高二临时转走艺术道路, 文化课虽然落下了一部分,但好在也有林听帮忙补了一些。   知道成绩的时候,云旎激动地抱着林听连转了几个大圈, 喊道:“林大美女, 我爱死你啦。”   郑佳雯看了眼成绩, 534, 勉强算是正常发挥。   毕竟后期冲刺阶段,郑佳雯有一部分心思都花在了谈恋爱上,自然会落下一部分。   看到最终成绩的时候, 她松了口气, 尖叫着欢呼,忙给家里人报信。   江月一中文实验班级群里快要炸了,云旎翻看着聊天记录, 愣了一下, 把手机递给林听。   她说:“张温言好像发挥有些失常。”   闻言,林听一顿,张温言的能力她还是比较认可的, 只不过最后的阶段,他的确发挥不太好。   群里都是在催促张温言, 李玥和林听三人发成绩的,毕竟最后的班级前三不言而喻。   而张温言只留下一句话, “考得不太好,请大家见谅。”   李玥却迟迟没有任何回响。   云旎看了她一眼,感慨说,“我觉得你的手机还是不要先开机,否则99+的信息,你怕是回复不过来。”   “有这么夸张?”林听笑说,其实除了何春霞的信息和电话,其他的她也不在乎。   “林大美女,你有点低估了你的个人能力吧。”云旎叹口气说。   毕竟整个江月一中谁不知道,文科大佬林听,能力超群,稳居榜首。   江月一中领导们可是严守以待,等着文科状元从他们这里出呢,理科状元虽然保不住了,但是文科状元总要保住吧。   至少和合城一高打个五五开吧,不然他们江月一中面子往哪儿搁?   云旎懒懒的躺在沙发上,说:“我敢打赌,老赵他们正等着你的电话报喜呢。”   说话间,手机已经开了机。   林听的心也不禁一紧,果不其然,□□群里99+的信息映入眼帘,但意外的是,何春霞没有给她打电话,只有微信上林磊同志的一条短信。   【老爹: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林老爹不爱说太多,他这人太理性,对待孩子也喜欢放养,林听的理科思维大概就是遗传他的。   半晌,她回了一个嗯字。   微信页面上小红圈很多,其中有一条是张温言发的,他的微信名就是他名字的缩写,和他们的数学老师一个习惯。   林听记得,那天晚自习,他们拿着一道讨论了很久的难题去问老张,后来老张也犯难的时候,干脆用手机查一下答案解析。   也就是在老张打开微信搜索时,他们两个偶然看到他的微信。   后来,张温言开玩笑说,自己也要和老张一样这样起微信昵称,说不定会和老张一样,得到数学的“眷恋”。   林听当时劝他,与其花时间搞这些,倒不如多研究几道题型更实在些。   只不过他依旧没改。   【ZWY:你查成绩了吗?】   昨天夜里大约凌晨一点发的消息。   【不听:还没,你考得怎么样?】   【ZWY:有些失常,重点大概是不行了,但是一本还是很稳的。】   他似乎对自己的成绩已经算满足了,林听不禁有些失望,印象里的张大班长,应该是对未来充满信心,永不服输的样子才对。   可如今他的字里行间,却有着一股颓丧,就好比从繁华世界中走过一遭后,回归平凡。   【不听:恭喜了。】   【ZWY:林听,方便打个电话吗?】   林听一怔,还是同意了,她拿着手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   刚关上门,手机就不停地震动着,接通的那一刻,林听还是有些紧张,只不过相较于以前的她来说,已经算是平静了。   “听得见吗?”对面问。   林听轻嗯了一声,手指无聊地扣着墙壁,“听得见。”   手机另一头的人轻笑了一声,说:“林听,你知道吗?其实我挺佩服你的。”   张温言不等林听回复,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做第一的时候,其他人都是上赶着挤兑我,甚至希望我能出场车祸离开,替他们减少一个敌人。”   “但你不一样,我第一次对你有很深的印象时,就是班级内部的挑战赛,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挑战你’。”   林听渐渐陷入回忆,那时文理分科不久,两个人同时进了文实验。   第一次月考后要求班内新增了一个机制,进行挑战赛,挑战成功的人可以向失败者索要约定好的奖品,失败者也要面临原定的惩罚。   林听的目标自然是当时稳居第一的张温言,她还记得当年下战书的阵势,颇有些要干架的模样,虽然那次最终还是失败了。   “我记得当时,大家定的惩罚都是请吃饭请喝奶茶,但偏偏你定的是一周背三百个单词,还要我检查。”   张温言说到此,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那一周,你真的就起早贪黑的背单词。”   林听似乎也有些怀念,仰头说:“是啊,也挺累的。”   三百个单词,一周时间,失败的打击,林听都有记得。   人人都说,林听天生就聪明,却没人愿意在乎她的努力。   而这一点,大概只有张温言清楚吧。   为了赢过他,林听真的很拼。   很早的时候,林听就明白一个道理,只有优秀的人才会相遇,也只有同样优秀的人才能并肩。   “不过你不服输,后来又接着向我发起挑战,之后的比拼你就再也没有输过了。人人都说你天赋高,不假,但也不全对,我知道你很拼,如果有天赋,大概就是你对理科的天赋吧,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学文科。”   林听不假思索地说:“喜欢啊,追求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是很酷吗?就是要像暴风雨一样有挑战性才行。”   张温言的语气突然一转:“可你不觉得这是一种羞辱吗?”   林听晃动的手一顿,不明所以。   “一个本可以成为理科学霸的女生,来了文科班,是想要降维打击我们吗?”   “不是,我从没有那么想过。”   张温言:“你不会觉得下挑战书,比赛做题也很酷吧,林听,你是真的单纯,还是在装傻?你喜欢我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我喜欢谁都可以,唯独不会喜欢你,这就是原因。”   “没有哪个男生愿意对一个女生甘拜下风,也没有一个男生会喜欢上一个处处要强独立的女生,这就是你不如李玥的地方。”   林听说不清听到这些话的感觉,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只巨大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呼吸难受。   又或者说,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灌而下,莫名有些无措,   张温言的语气温度骤降,冰凉如高山积雪,“林听,你只在乎你自己,你有你的骄傲,我也有我的骄傲,所以我们两个注定是不可能的。”   “张温言,”林听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强硬,“你所谓的骄傲就是大男子主义吗?你封建余孽啊?”   对面沉默了,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反驳。   “我承认,我是喜欢过你,但从你和李玥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已经认清了现实,我这人的确自傲的很,也从不会服输低头,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林听语气冰冷,“可谁说我们女生就要成为你们的一种附属品?”   “李玥可以拉下脸和我在一起,她那个急躁的性子也愿意为我收敛,为什么你就不能——”   “张温言,你以为你谁啊?”林听冷笑,“为你拉下脸,凭什么?”   对面瞬间哑口无言。   “张温言,你不觉得,一个没有我优秀的男生,应该没有脸说出来这些令人恶心的话吗?我就是这么傲,不服,可以啊,有本事就站的比我高再说。” 每天更新各种完结文,都在Q群⑻乙④八1九963   说完,林听挂掉了电话,眼角已经泛红,泪失禁体质就是这样,情绪激动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可唯独这次,她拼死咬牙不掉一滴泪,这样的人不配。   原来张温言是这样的人。   云旎说,很早之前就有流言说,张大班长和外校的女生有绯闻,甚至还对班内的漂亮女生动过咸猪手,只不过当时林听并不关注这些传言,她也就没说。   经过这一出事件,林听差点忘了要查成绩。   输入自己的身份证号和准考证号后,林听深吸一口气点了进去。   卡顿的瞬间,她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句话,这场高考的战争结束,无论胜败与否,迎接她的都将是新的开始。   *   谢忱这边也是一片尖叫呼喊,何佳灿听张奶奶说,他今天要出高考成绩,大清早就跑了过来,难得没有上蹿下跳到处疯玩。   苏寅琛捂着电脑屏幕不敢抬眼,还是李江涛和陈泽帮他看的。   “过没过四百?”他小声询问,从指缝里透出一只眼睛。   陈泽叹口气,从电脑上抬头,面色凝重。   苏寅琛见状,吓得血液都要凝固了,差点直接当场飙泪,“我靠,哥你别吓我。”   李江涛踹了一脚陈泽,对他说:“行了,他骗你的,还行啊,过了过了,自己来看。”   闻言,苏寅琛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看,下一刻直接一个惊呼:“我靠,老子要上岸了!”   李江涛和陈泽互相查了成绩,都是正常发挥,虽然并不是太高,但也值得庆祝,只不过陈泽的成绩还是有点危险。   “雯雯她们也都查了成绩,不过也不太高。”陈泽翻着手机说。   只差一个谢忱了,几个人的眼睛瞬间齐刷刷聚集在他一个人身上。   而谢忱此刻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对象不是他们以为的方婧一,反而是沉默寡言温婉娴静的夏清羽。   苏寅琛惊道:“卧槽,吃瓜了?”   陈泽嬉皮笑脸道:“呦呵,这不是上一次的一起吃饭的那个女生吗?你们合城一高的校花之一。”   苏寅琛又问:“就是啊,也发小作文了?”   谢忱没好气地睨他们一眼,说,“行了行了,再看就没礼貌了啊。”   有点隐私意识行不?   就在这时,聊天记录中多了一句:“谢忱,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当时的绯闻其实——”   后面的内容被谢忱一手挡住,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胡乱找点事做。   苏寅琛一脸震惊,好好好,两个校花全喜欢这一个人,这人还是他好兄弟,他能怎么说?   难不成夸一句,看上这货是你眼光好?   谢忱抬手扶额,他刚登陆网站,就收到了夏清羽发来的短信,还没聊两句,就收到了一篇小作文。   “当年的绯闻其实是我室友传出来的,我很抱歉,因为我当时把喜欢你的事情告诉了她们,结果就闹出了这些事,我很抱歉。”   谢忱回了句:“已经过去了,不用道歉啊,我又不在乎。”   反正风评已经被毁了,他没脸没皮的也不错。   【清风习习:谢忱,我喜欢你,但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而已,你不用有任何负担。】   夏清羽很清楚,她的喜欢只不过是每个女孩青春中可能会出现的那道遥不可及的光,至于这份喜欢,只不过是好感罢了。   谢忱单手撑着下巴颌儿,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漫不经心,但他必须承认,这一点倒是令人很舒适,或者说敬佩。   【清风习习: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告诉你一下而已。】   【阳光开朗大男孩:嗯,知道了。】   【阳光开朗大男孩:不得不说,你眼光不错嘛。】   看着谢忱的这句自恋夸赞,夏清羽忍不住笑了,就如朗月清风般在心间划过。   原来她喜欢的这个男生,如此自恋。   【清风习习:对了,你查成绩了吗?应该稳稳省第一吧。】   【阳光开朗大男孩:还没有,你应该也挺稳的吧。】   谢忱的回复没有一句废话,他知道夏清羽,合城一高文科学霸,人也文静,如果发挥超常的话,文科状元说不定也没问题。   【清风习习:672。】   【阳光开朗大男孩:提前恭喜了。这个分数,文科状元也差不多了。】   【清风习习:谢了,不过,状元应不太可能,江月一中的那位大佬还不知道呢。】   江月一中文科准状元,当时和他并称的文科大佬,的确很令人期待。   但和他没什么关系,如果为了学校荣誉而想的话,夏清羽拿下文科状元也是个不错选择。   谢忱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敲,在平台页面上输入了自己的信息,他很平静,仿佛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海面,只有风平浪静。   他本就打算出国,高考成绩对他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   进入页面,成绩显现,谢忱只是静静瞥了一眼,眼神没有波动。   *   晚上,他们几个人打算聚个餐,苏寅琛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最后拼命的冲刺的样子。   云旎真诚地发问:“那也不见你瘦下来啊。”   苏寅琛拍了拍胸脯,一本正经地说:“哎呀,不要那么表面嘛,我伤的都是内里。”   “哦,”云旎一副我懂得神情,“你虚呗。”   陈泽放声大笑,搂着苏寅琛的肩调侃道:“哈哈哈卧槽,苏总注意补补身体啊,不然以后会被嫂子嫌弃的。”   苏寅琛反手用手肘顶他,骂骂咧咧道:“陈泽,你他妈不会说可以闭嘴了。”   “我就不。”陈泽一脸贱兮兮的神情,就差把脸怼到他眼前,上赶着找架了。   郑佳雯和林听点完菜回来,谢忱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手机上信息不断。   李江涛戏谑地瞥了他一眼;“谢总正忙着处理人际关系呢。”   郑佳雯拉开椅子坐下,苦恼道:“人际关系好复杂的,我就挺烦这些的,老师找我谈话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   “不不不,”李江涛放下手机,神秘兮兮地使了个眼色,说,“这不仅仅是老师谈话,更重要的是男女关系处理。”   闻言,林听抬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反而也拿出来手机,坐下慢慢回消息。   班主任老赵正火急火燎的给她发消息,黑色头像格外明显。   那是因为最后冲刺阶段,老赵生怕自己第一次带文科实验班出了岔子,整天打了鸡血似的,心情时不时也郁闷起来,最后干脆换了个全黑的头像。   不过也有原因说是,因为之前的头像太过秀恩爱,导致老赵藏了好久的女朋友差点被他们这群学生扒出来。   其实他也挺年轻的,不过二十七八,但是格外老成,颇有些秃头老教授的语气和生活方式。   云旎说,老赵天天温水泡枸杞,还挺养生的。   【老赵:林听,你成绩我已经看到了,很不错。】   【不听:正常发挥吧。】   【老赵:清大和京大给你打电话了没?按正常时间来算,应该已经打电话抢人了才对。】   【不听:可能我还没到顶尖的水平。】   【老赵:胡说,你在这不顶尖,什么叫顶尖?你没看你的名次?】   林听琢磨了一下,出分前两天,她的手机一直关着机,可能没收到吧。   或者说,他们打的是家长电话?   【老赵:行了,收拾收拾回学校一趟吧,省电视台记者要来采访你们这些高分学霸,文理状元,以及单科满分的同学。】   林听不用想也知道,老赵这人正在偷着乐,虽然他从不会在他们面前表露出来。   【不听:知道了,还有,老赵,你也辛苦了。】   对面没有回应,林听手指继续啪嗒啪嗒地打字。   【不听:对了,结婚的时候别忘了请我们吃喜糖啊。】   【老赵:想得美。】   后来便没了话,林听也已经告诉了林磊,毕竟家里老太太老爷子也惦记了好久,结果一向不爱主动发消息的林老爹破天荒秒回了。   【老爹:33,你再不回来,清大和京大的人就要把你爹我请去喝茶了。】   林听:“?”   【不听:那老爹,你还是去喝茶吧。】   【老爹:………】   毕竟这种志愿的事还是取决于学生自己,过两天接受采访的时候,再联系京大咨询一下吧。   谢忱这边也不轻松,谢辉同志急不可耐地拨打电话,但一直没通,最后谢忱只发了句“不方便”,没把人气得半死。   不过也没真的生气,毕竟这小子的实力是摆在这里的。   【爹:什么时候回来?】   【阳光开朗大男孩:不回。】   【爹:……也行,采访你得去。】   毕竟集团老总的儿子也需要一个积极正能量的身份门面,不能只是酒桌上的形象。   更重要的是阳光上进,说不定还能定下一门好的亲事,也就是圈子里俗称的联姻。   就上次和徐家长女徐明善约好的见面却被他爽约这事,把谢辉气得不行。   但关键是,谢忱知道,人姑娘还在备考期间呢。   谢忱都清楚,不过他也没拒绝,逃课几次,总得在最后给合城一高留点东西。   不过大约也要把他的大头像贴在校门口,然后向隔壁的江月一中挑衅一番。   两个学校争白港市老大已经很久了,虽然合城一高一直被压了一头。   扬眉吐气的机会,一高自然不遑多让。   晚上吃饭的时候,几个人在聊之后的规划,云旎已经定下了北京的央乐。   郑佳雯和陈泽打算报考本市的B大,也算是个很好的选择。   李江涛和苏寅琛也有了自己的目标和安排,至少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饭桌上,唯独谢忱和林听还没有说自己的想法,包括他们的成绩,熟悉的人心知肚明,对面的人却什么都不知道。   出来之前,林听就已经在手机上问了他的成绩。   【阳光开朗大男孩(emo版):查了,520。你呢?】   林听一愣,这怎么有点像是表白的呢?   【不听:恭喜啊,我比你高了一点,521,承让。】   【阳光开朗大男孩:同喜同喜。】   谢忱笑了下,坐姿懒散随意,翘着二郎腿,心说,要说巧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可能缘分上来了,分数都这么巧。   本来打算随便发一个逗逗她,没想到刚好这么巧撞上了,索性也就藏着掖着,毕竟她情绪不能太激动。   林听考虑了一下自己的成绩还有对面朋友们的接受能力,打算暂时隐瞒自己的成绩,说是低调也可以。   所以,两边人看着对方,暗自感慨:学霸的世界我们不懂。   谢忱毫不在意地往后一靠,眉眼张扬热烈,笑说:“我以后要种地,各位想吃什么随时可以联系我,像袁老看齐。”   林听接话道:“果然是根正苗红的人。” 第34章 (上卷完)   听说今年各路大神的采访仍旧在江月一中, 就连清大和京大两所顶尖大学也派了招生组过来,一副要干架抢人的气势,剑拔弩张。   即便特意挑了假期, 避开人多的地方, 但仍有不少小记者也挤着想要进来看看。   后来因为挤得人实在太多了,无奈之下, 拍摄组把地点悄悄改在了隔壁的合城一高。   林听带着黑口罩和鸭舌帽进来的时候,手里依旧拿着皓月银色的相机,装作是在到处拍照的样子, 这才避免许多其他的人絮絮叨叨地询问。   她一早就打车过来, 应该没有被发现, 本打算回学校再去见见老赵他们, 结果一个紧急通知下来,老赵让她直接转到合城一高接受采访。   不得不说,合城一高的景还是很不错的。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 林听往定好的地点赶去, 渐渐看到多了起来的人群,以及各式各样的拍摄装备。   值得肯定的是,这绝对比她的设备不知道高级了多少倍。   在她旁边站着一个白裙子的女生和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 似乎正在津津有味地讨论着什么。   由于距离比较近, 林听不得已把他们的闲聊尽数收入耳中。   女生兴冲冲地往里面眺望,说:“清大和京大是不是在抢那个谁?”   男生抱着胳膊,故作不在意道:“对啊, 理科状元,比江月一中的理科实验班第一还要厉害。”   “我听说是七百多, 今年题难度提高了还能这么厉害,咱们学校也算能在一中面前趾高气昂了一回。”   “不过文科状元在一中, 听说还是个女生呢。”男生说。   女生闻言,嗓音里有了点醋意,却说:“怎么样,我们女生也不差吧,你一个文科生还没有人家女生考得高。”   男生:“………”   林听默默把口罩往上拉了拉,走向一旁,心说,无意打扰,请忽略我。   另一侧几个男生兴致勃勃道:“卧槽,里面那个大神好像哪门满分来着?数学?”   “数学满分啊,总分730啊啊啊啊!”   “理综也差不多了吧,理综294?他妈的这是只错了一个选择?”   “卧槽,牛逼。”   几个男生滔滔不绝地谈论声几乎将旁边人的兴趣拉满,其中有几个还是一中的,林听有些眼熟,但并不认识。   往前走林听把口罩摘了下来,一个戴着白帽子的记者姐姐环视一圈周围,招呼着林听过去。   因为提前看过要采访学生的照片,白飞荷早就记住了他们的相貌。   尤其是文理双科状元,简直就是才貌双全,即使放在人群里也是能一眼看出来的程度。   到时候他俩并排接受采访的视频发布,绝对能斩获不少观看量,这也是领导新提出的采访方式。   白飞荷感慨,这种颜值高成绩又好的少年,就该是闪闪发光的。   他们只是站在人群里,就会吸引目光,注定不会泯然众人矣。   林听过去的时候,礼貌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丝毫不怕生,眸子里都是笑容,乖巧听话的模样,一看就是邻家甜妹的模样。   但仔细感受,白飞荷总觉得这姑娘自身有种奇特的魔力似的,自带一种不可言喻的气质。   “姐姐好,现在就直接开始吗?”林听双手背后,歪头一笑。   白飞荷从录像棚出来,招呼她坐下,说:“没事,不急不急,待会儿你和咱们市那个理科状元一起。”   “哦。”林听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和白飞荷聊了起来。   白飞荷觉得这小姑娘情商还挺高的,能说会道的,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把她们之间的关系拉近了几分。   等到她离开再回来的时候,林听已经和其他同学聊的有来有回。   *   谢忱和清大京大两所高校纠缠了许久,出于礼貌,他一改平时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模样,为了拍摄穿上了校服,颇有些阳光男高的样子。   大剌剌地敞腿坐着,很是乖巧懂事的样子,就连学姐们也不禁多看了几眼,抢人更用劲了。   京大学姐表示:“学弟,来我们学校吧,就适合你这种文艺范儿拉满的男生,而且我们男女比列你也清楚,很吃香的哦。”   说罢,还特意抛出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说起来文艺范儿,谢忱下意识想到了林听,她这样的人应该会喜欢京大这样的氛围吧。   清大学长表示:“学弟,男人要有事业心,你不知道,之前有个帅学弟跟着对面的学姐走了之后,不过才一个月,就已经面黄肌瘦、中气不足了!”   也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一边循循善诱,一边苦口婆心,谢忱连连点头,眼神真挚诚恳。   京大岑晴学姐拍案而起:“呸,丁高谊,每一年你都这样骗学弟,你们和尚庙好意思?”   丁高谊学长也不甘示弱,气定神闲地扶了扶眼镜框:“岑晴,这都三年了吧,你哪一次不是说我们清大男生不懂浪漫?学妹一个个跟着跑去你们尼姑庵,你好意思?”   岑晴说着就来气:“你们理工男就是不懂浪漫,上次老娘找了一个看着还不错的,呵,结果,暧昧了三个月了,我忍不住了直接表白,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以为我们都已经是情侣了。”   “………”丁高谊淡定道:“你那是个例,不信你和我试试,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岑晴抱臂冷笑一声:“呦呵,谁不知道你丁高谊谈恋爱三天就气跑了五个美女对象?你在我们京大女生群里,都已经是拉黑对象了。”   丁高谊:“………”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危言耸听!   谢忱综合了两方的说法,最后决定:“不好意思啊学长学姐们,我打算出国。”   丁高谊,岑晴:“………”   旁边的一个男生对丁高谊说:“老丁,我听说一中的那个文科状元不是学妹吗?咱们争取争取人学妹呗。”   岑晴强硬道:“死了这条心吧,我们京大招揽女生这上面还是不可能有问题的。”   丁高谊气定神闲地笑说:“今年可不一样了,我们有杀手锏。”   谢忱看着两边吵得不可开交,跟着采访的记者默默退出了房间。   白飞荷虽然已经看过了这位学霸的照片,但还是忍不住惊叹,真的有经受过理科折磨后的学霸还能这么帅吗?   真人比照片还要惊艳,皮肤白净,脖颈修长白皙,浓密的黑发没有一丝发缝,眼尾自然勾起上扬,阳光勾勒出他的线条,说不出的坦荡洒脱。   “你就是谢忱吧?”白飞荷小心翼翼地问,毕竟这位帅哥看起来有点高冷的样子。   的确,谢忱不笑的时候,林听也是这么认为的。   谢忱很有礼貌地点点头,语气轻松得像是和朋友说话似的:“我就是,您好。”   他个子很高,背影宽阔,却在说话的时候微微弓着脊背,像是在受教,令白飞荷有些受宠若惊。   “那边的小姑娘等很久了,你们文理状元一起采访,问题还是那些,应该准备好了吧。”   她边走边叮嘱,走的并不快,其实也想多和这位弟弟搭个话。   谢忱嗯了一声,只听白飞荷继续说:“你们学习都很累吧,我看那个小姑娘也说很累呢,不过累点也好,现在都是榜上有名了。”   白飞荷不吝赞叹的说着,“我看她的分数也不低,文科692呢。”   谢忱微怔,这人很强劲啊,文科690以上,就不单单是天赋或者努力了。确实比夏清羽还要强。   *   直到两位传说中的大神在录音棚里见面,林听正坐着和几个其他单科学霸聊天,她穿着一中的白校服,背影单薄,脑后垂着干净利落的马尾,很有活力。   她声线清脆甘冽,宛若山涧清泉,缓缓流淌。   果然还是这么社牛,林听的字典里大概有这样一条,和陌生人说话是不对的这句话,不听。   谢忱甚至觉得,她这性格,就算被人拐跑了,也要唠上几句。   “521?”谢忱嗤笑了一声,懒散的抱着双臂靠在一侧。   脑海里不禁浮现过往对这位隔壁大神的介绍,竞赛常驻嘉宾,隔空和他们合城一高对打,并在文科上单方面碾压的年级第一。   林听转头回看,眼神中透漏着一丝茫茫然,紧接着是震惊与疑惑,她起身,下意识喊了一句:“520?”   理科年级第一霸榜着,理科竞赛生省第一代表者,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谢家大少爷,怎么和传闻里的不太一样?   其他人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新型交友方式吗?”   白飞荷惊诧道:“大概是表白方式吧。”   林听很快反应过来,明明说理科学霸谢忱是体型胖胖的男生吗?怎么是来的人是这个谢忱?   好好好,谢二狗,你藏得可真够深的啊。   她说:“谢忱同学,幸会。”   谢忱目光里也是有一丝惊讶,本来怕自己成绩太高打击她,结果人家压根就不担心,521大概也是怕打击他才编的吧。   “幸会,林听同学。”   白飞荷遣散了其他的同学,打算从他们开始录,“你们认识啊?”   不是说文理两科学霸在两个不同的学校吗?   还说两个学校可是死对头,恨不得全方位碾压对方,怎么各自的王牌看起来还挺熟的?   而且刚才聊天也没看出来他们知道对方的样子啊?   怎么看情况,两个人好像还有些渊源?   林听道:“也不是很熟。”   谢忱:“………”   白飞荷指了指录影机设备,试探地问:“那要不我们开始?”   谢忱:“我没问题。”   两个人凑到一起,谢忱穿着校服,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干净整洁。   他迎着光站得笔直,双手插兜,背影令人熟悉,不过林听没想太多,静静地接受采访。   白飞荷提问:“请问你们对于高考成绩有什么想法?”   谢忱侧目瞧了林听一眼,说,“女士优先。”   林听:“我变性的,你先说吧。”   “………”谢忱觉得她情绪有些不对,静静说,“正常发挥吧。”   林听大大方方道:“努力的结果。”   期间需要讲述一下自己曾经遇到的困难,林听很平静地讲出来高一刚入学时的境遇。   不知道是想要倾诉,还是因为谢忱在身边,她的情绪莫名很稳定。   “高一的时候吧,那个时候准备物理竞赛,把其他课的成绩落了下来,后来和家里闹了矛盾,经常逃课,成绩倒退很大,不过后来慢慢还是补上了。”   “哦,很坚强啊小姑娘。”白飞荷点点头,又问谢忱。   谢忱闲来无事背在身后的手忽地安静了下来,听她说着,心里却是一个咯噔。   谢忱有些没脸没皮地说道:“高二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我也经常逃课出去,不过后来觉得不太合适,就慢慢改了。”   还有一些细节谢忱没有说,当年为了逃课成功,谢忱甚至专门买了一套保洁阿姨的衣服,晚上换完溜出去“应酬”。   他模仿得很像,用苏寅琛的原话说就是。   学校领导时常惊奇地发现,八十多岁的保洁阿姨佝偻着背,若无其事翻了几个跟头越过栏杆后,步履蹒跚地往外走。   白飞荷蓦地有些尴尬,心说,我这采访的是省状元啊,没错啊,怎么一个两个都逃课啊,还能不能录了。   录了还能不能正常播啊?   她尴尬一笑,问:“那你们是怎么解决的呢?”   谢忱抢先说:“有个朋友送我一段话,还挺激励我的,但不方便透露,那个朋友啊,很会写诗,一首不听,至今难忘。”   闻言,林听的心尖猛然一跳,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白飞荷调侃道:“哦?那你们现在的关系怎么样了?”   谢忱说:“处在暧昧阶段吧,她太优秀了,我怕自己配不上。”   白飞荷讶然:“都是省状元了还配不上呀?那人姑娘要有多优秀?”   “这个暂且是秘密吧。”少年笑了下,玩味却又意气风发,他没有明说,但眼神却有意无意地飘向身旁的姑娘。   轮到林听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顿了下,眨眨眼道:“咬牙撑过来的,人嘛,总要独立坚强,女生更应该如此。”   白飞荷欣赏的点点头,她听过很多女生说,自己的努力是为了爱情这一类的字眼,或者是男生们说家里父母逼迫的,但很少有学霸女生说独立自强。   似乎人们潜意识里总觉得,女生就应该在某些天之骄子的光芒下激励自己。   林听语气肯定地说:“我总觉得,我们女生自己也可以是光。”   谢忱点点头附和道,他站在光里,笑得肆意昂扬,肯定道:“我觉得林听同学说的很对啊,自己发光才酷。”   林听与他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张温言的那句话浮现在脑海。   没有哪个男生愿意对一个女生甘拜下风,也没有一个男生会喜欢上一个处处要强独立的女生。   可他错了,总有三观正有教养的男生会欣赏同样三观契合的女孩子。   不是阴阳怪气,不是高高在上,只是无理由的站在那个女孩子身边,与这世俗对抗。   他会欣赏她的光芒万丈,也会包容她的堕落不堪,就像小王子一样,守着他的玫瑰。   采访很顺利地进行着,白飞荷总有一种感觉,但不好意思说出来,这两个学霸站在一起,颇有些夫妻拍结婚照的模样。   顶峰相见,并肩而立,从此以后在她的脑海里具象化。   她笑了下,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好的,那么最后,你们有什么想对学弟学妹们说的吗?”   谢忱难得正经了起来,眼神明亮,声音清朗:“那就送学弟学妹们一句话吧。”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胜者。”   林听眉眼柔和,嗓音却格外有力量:“那我送学弟学妹们一句自己写的诗吧。”   “愿君九洲乘风起,一览山河千万里。”   照片定格,少年们逆着光,遥祝每一个前进亦或是迷茫中的少年,此去鹏程皆万里。   *   采访一结束,林听就被马不停蹄赶来的清大和京大招生组连哄带骗地带进了房间。   两队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眼睛都不带眨的。   林听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林老爹会那样着急,盼着她回去。   自己明显像是一个待宰的羔羊啊。   其他人窃窃私语,同情道:“我天,那姐妹儿真可怜,听说这两所顶尖大学抢人是不要脸的。”   另一个男生仰天长啸,“管他要不要脸,要是抢我,把我五马分尸我都得他妈的感恩戴德跪谢啊。”   “………”   谢忱好不容易挤到窗口的的时候,只见林听正乖巧地接受他们的洗脑。   岑晴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说:“学妹是叫林听吗?倒是让我想到一句诗呢,长日罢樵苏,青林听鹧鸪。”   “嗯是的,”林听笑了下,眼角弯起,清纯如出水芙蓉,“学姐文学素养很高啊。”   岑晴笑吟吟道:“毕竟是京大文学院的,总要争点面子嘛,学妹考虑好去哪里了吗?”   丁高谊见状,赶忙插上一句:“学妹,人的生活一定要丰富一些,我们清大可是特意为学妹准备了神秘大礼。”   闻言,林听刚要说的话硬生生又憋了回去,不知道这份大礼是什么。   谢忱双手插在兜里,垂下头,隔着窗子,碎发下漆黑的眼睛不经意间多瞥了几眼身穿校服的女孩,喉结滚动。   招生组人很多,但他好像突然有了一种魔力,能够在人群中一眼锁定她。   丁高谊神秘兮兮地递给林听一只手机,似乎正在横屏播放什么。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林听渐渐瞪大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谢忱蓦地心生一股危机感,忍不住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只见丁高谊得意地笑着,清大几个学弟把林听围的严严实实,岑晴甚至挤不过去。   林听看到的场景很难以描述,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就是三十六计之一的改编版,美男计吧。   视频上的男生举着一张红色条幅,赫然写着“欢迎学妹报考清大”的字眼,紧接着就是连串结实的,小麦色的腹肌照,快速闪过。   旁边的字幕上甚至清晰的标注着每个人的姓名和年级,简直是细致如斯。   岑晴不服气道:“丁高谊,你使得什么卑鄙手段?”   “有用就行呗。”丁高谊丝毫不在意。   林听感慨,的确是baby手段,看完后,她说:“学长,我看完了。”   丁高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问:“所以,学妹打算报考我们清大哪个专业呀?”   “学长,我打算报考京大中文系。”林听把手机递还给他,说得诚恳。   丁高谊和岑晴同时愣了愣,还是岑晴率先反应过来,得意洋洋的冲他笑了下,兴冲冲拉着林听说中文系的好处。   最后谈拢的时候,丁高谊还在自我怀疑中,喃喃道:“不可能啊,好不容易精挑细选出来的排面,怎么还失败了。”   林听说:“其实吧,学长,我觉得这个腹肌还没有我一个朋友的有感觉呢。”   岑晴跳起来指着他道:“好你个丁高谊,不是说最看不起美人计吗?怎么转头就用美男计?”   丁高谊涨得脸通红,无法反驳,只得闷闷地坐下。   林听想了下,上次的确没有人忍住,提前破了戒,在相册里看了几眼。   不过她可以发誓,只是单纯评价一下他的身材,没有其他任何非分之想。   嗯,应该是真的。   站在门外的谢忱把屋内的话尽收入耳中,抱着胳膊,姿态随意,就这般懒懒地靠着墙壁,嘴角扯起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林三三……”   某一刻,窗外的光似乎也只偏爱少年一人。   令人心动的画面亦落入她的眼眸。   那一刻,林听承认了她的动心。 第35章   后来, 谢忱和林听的文理省状元双人采访在学生圈里爆火了起来,甚至一度登上短视频新闻报道。   标题也很吸睛,“730理科男学霸和692文科女学霸, 天之骄子vs天之骄女, 简直是小说照进现实!”   同一时间,白港市谢氏集团也发了公明, 暗戳戳地指出,其中那个男学霸就是谢家长子,谢忱。   本以为现如今正火的两位学霸私底下关系应该也特别好。   但现实中的谢忱与林听几乎有一段时间没有聊过天了, 准确来说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何春霞同志工作忙了起来, 和林磊两个人打算过两天就飞回洛杉矶了。   林宏义老爷子以及鲁音华老太太两个人生活倒是规律, 每天定点遛弯, 鲁音华老太太手脚灵活,这些年林磊他们不在家,老两口也能自己照顾自己。   等林听放假回来, 还会特意做得丰盛一些, 家里的林小二是林听小时候捡回家的,安静听话,也不乱跑。   日子简单也快乐, 反倒何春霞两人回来的时候, 家里上下隔两天就会一吵。   那天采访结束,林听和京大签完协议回来的时候,何春霞同志就在沙发上静静地坐着。   见林听回来, 何春霞同志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都填完了吧。”   似乎早已经知道答案。   林听顿了下,还是把协议书放在桌子上, 等待着即将爆发的暴风雨式的争吵,甚至准备好了纸巾。   但是很意外, 期间没有任何争吵。   何春霞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视线从手机上移到林听身上,深深地看她一眼,说:“过两天我和你爸就回洛杉矶了。”   林听一愣,没有问其他问题,“哦。”   反正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不一直是这样吗?说走就走。   “我和你爸爸考虑好了,不去白港大学也行,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何春霞语气无奈,又带着几分疏远说,“反正你成年了,有些事情你自己做主,我也管不住。”   也不想管了,天高自任鸟飞。   林听抬眼看她,眼神里多了一丝惊讶,她的语气换作其他孩子会觉得妈妈不要自己了,但在林听看来,反倒像是一种解脱。   她们之间的关系大概永远会横着一条横沟,就如同已经去世的何书意老太太与何春霞之间的关系,弥补不了。   或者说,两个性格倔强的人,没有人会先认错。   所以最好的方式大抵就是各自转身离开,而不是向前一步拥抱。   “你爸说的没错,我不了解你,作为母亲,我很失败。”何春霞一字一句地说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听眼角发酸,只是觉得心口很闷,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何春霞同志也不需要回复,自顾自说着,她的下巴始终微微扬着,眼里的高傲怎么也抹不掉,最终还是叹口气:“林听,你并没有很听话。”   半晌,她又移开了目光,语气冷淡:“不过,也幸好你还有自己的脾气。   “反正,长大的鸟儿留不住,以后能飞多远就飞多远吧。”   去哪儿都好,翅膀硬了的鸟儿怎么能一直待在他们身边?   何春霞经过她身边回房间的时候,留下一句很轻的话,就连语气也柔了几分:“692,不愧是我女儿,很优秀。”   说完,她就径直回了房。   林听也是在那一刻再也绷不住眼泪,她头一次不再排斥自己的泪失禁体质,至少想喧嚣的时候,就该大声喧嚣。   就像是从小没有吃过糖的孩子,终于有一天尝到了它的味道,可惜已经过期了。   何春霞在门后静静站着,她觉得林磊说得对,她们母女两人很像很像,不只是倔强,就连渴望的东西也很相像。   有些事情一开始就错了时,也就注定,她们两人都得不到。   *   白港市的雨季像极了顽皮的孩子,到处透漏着阴晴不定和变化多端,时而阳光耀眼,时而万里乌云,把头顶的天空掩盖的密不透缝。   七月中旬,大雨瓢泼,似乎是在向炎热的夏季宣示不满。   何春霞和林磊两人赶回了洛杉矶,林宏义老两口搬去了林听的姑姑家里常住,而林听也跟着云旎她们去了云南大理。   谢忱和她的联系突然减少了许多,不过她没怎么在意,只是听说他们班级也在组织毕业旅行,这也是云旎听苏寅琛说的。   后来,林听看了眼他的朋友圈,惊奇地发现他什么也没有发。   还挺没生活气息的。   一路上,林听想了许多,也拍摄了许多照片,打算再开一本新的小说,赚点稿费。   经济独立背后也是笔耕不缀的毅力。   林听感慨:这是碗毒鸡汤,但还不得不喝。   郑佳雯沉浸在美食中不可自拔,云旎纠结着做那种美甲比较好。   林听她们在洱海附近住了几天,白天出去逛街拍照打卡。   不得不说,大理洱海的风光很美,纯天然的景致,淳朴和谐的民众,天与水仿佛连成了一条线,几只飞鸟掠过,宁静安逸,满眼都是无尽的蔚蓝,蓝宝石似的。   晚上她们三个就在旅舍里聊八卦,林听也会找闲暇时间写写稿子。   云旎躺在床上,突然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你们那件事?”   郑佳雯一听有瓜,兴致勃勃地从游戏中抬起头来,说:“什么事?”   林听往后一靠,活动着手腕,转头看向她。   云旎坐直了身子,眼睛在她们身上环视了一圈,最终落在林听身上,意味深长的挑了下眉,“林大美女,这事好像还和你有关呢。”   林听心里一个咯噔,凑近了一些,“云大小姐,您别吊着我们胃口了成不?”   “嗐,”云旎说,“就是你上次高考参加完采访嘛,谢氏集团那个谢忱,陈简舟有印象的那个,和我们认识的谢忱是一个人。”   郑佳雯苦恼地说:“对啊,这不是你说过的嘛?我还特意去问了陈泽,这货竟然怀疑我想给他戴绿帽子,嚷嚷着要去把头发染成绿的。”   云旎:“………”   林听:“………建议直接剃了出家。”   郑佳雯很是骄傲道:“对啊,然后我说,你染了头发也没有谢忱帅啊,这是真的。”   林听:“………”   云旎小心试探道:“陈泽没跳楼吧?”   “还行,”郑佳雯捞了一张凳子凑近床边,撑着下巴道,“放心,他坚强着呢。你快接着说呗。”   云旎继续说:“后来我听陈简舟说,是因为谢忱和他爹吵了一架,然后就搬到弯月镇暂住了。”   这事儿林听有印象,谢忱和她说过。   “不过谢忱很快就要出国了,他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拿到国外名牌大学的offer了,现在应该正准备收拾行李,可能要提前搬过去适应一下环境吧。”   云旎撕开一包薯片,和郑佳雯两个人吃了起来。   林听有一瞬间是很意外的,她默默瞧着旅馆窗外的海景。   忧郁朦胧的深蓝色笼罩大地,洱海微微起伏着,翻滚着白浪泡沫,像是在沉重的呼吸。   谢忱要出国吗?   她不知道,怪不得他对高考成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敢情是对清大和京大两所TOP都没兴趣啊。   谢二狗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林听还真的没有把他和出国联系起来过。   不过也是,林听对谢忱的了解一点也不多,在不知根知底的情况下,她还能对他有点好感,也真是奇怪。   林听自以为清楚张温言的为人,结果却惨遭打脸。   算算时间,她认识谢忱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认识张温言却有三年了。   如果谢忱知道林听的内心评价:第六感觉得,谢忱比张温言好一点。   大概会开心一点吧。   郑佳雯暗叹不公:“我天,那他也太厉害了吧,家里有钱,成绩好,长得也帅,上天到底关了他哪扇窗啊?”   云旎啧啧道:“其实我早该发现的,但奈何当年我和林听都没有去看那场篮球赛,谁知道竟然是苏寅琛那傻货冒充谢忱的身份去撩妹。”   “而且苏寅琛和陈简舟他们认识,结果他们合起伙儿来瞒着我们。”   云旎语气一狠,手里的薯片应声而碎。   郑佳雯反驳:“其实陈泽家里也就一般啊,玩得好可能是真兄弟吧。”   云旎咬了口薯片,说:“也是。还有,我听说,张温言知道了你的高考成绩以后,和李玥分手了。”   “啊?”林听一愣,这都什么事啊?   *   李玥查完成绩后,李叶就迫不及待的进房间问她的成绩。   598,不算低,但也不算高,毕竟今年的题目难度上升,自然情有可原。   但李叶女士很不满意,她长得年轻漂亮,眸子里就有着天然的一股媚,对上一眼,就令人浮想联翩。   这样的人好胜心也格外强,她不允许自家女儿比不过林听。   看到这个成绩后,李叶怒不可遏,骂道:“你这个成绩,怪不得你爸爸不回来呢,就这个成绩,老娘跟着你迟早要饿死!”   “你妈我天天给你买镯子买项链,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就这点本事,万一你爸娶那个狐狸精,咱们去喝西北风啊?”   李玥眼神黯淡,心里冰凉一片,像是有人灌了一盆凉水浇灌她似的。   她的成绩不该倒退这么多啊,明明高二刚分班的时候,她还是班内前几。   那个时候,就连林听偶尔都是她的手下败将,直到后来,整个高三,她的成绩虽然一直落在后方,可也不该这样啊。   李玥的自尊心也强,争强好胜这一点她贯彻的要比李叶女士还要深邃。   “不可能,我不应该是这个分数!肯定是算错了,我去申请再核查!”李玥嘴唇苍白的解释着,似乎想要说明她并不差。   但李叶根本不听,瞪着一双媚人的眼睛,踩着高跟愤然离开。   李玥自然明白李叶嘴里说得那些话,并不是凭空捏造,她童年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着自己的妈妈去抓小三。   从小就要乖巧懂事,因为不然的话,那些小三生的孩子就会超过她。   因为她知道,她爸爸始终就是个拈花惹草的烂人。   后来,平日里和李玥玩得好的小姐妹也渐渐和她断了来往。   不可否认的是,李玥大小姐脾气很严重,小毛病也多,班里的女生不止一次开小会讨论过了。   但她依旧我行我素。   文科班级的内部矛盾很多,毕竟不是每个人的高中班级的每个同学都可以和睦相处。   作为副班长,李玥和张温言接触也比较多,甚至能看清他的某些恶心的特质。   但当她意识到林听喜欢张温言的时候,李玥决定了,拿下张温言。   张大班长成绩的确不错,待人温和,但李玥看得清楚,他的行为只针对于女生,还是漂亮女生,简称中央空调。   令人有时候觉得恶心。   但有一件事他们两个是站在同一阵营的。   那就是,他们都讨厌林听,或者说都想要把林听比下去,一个不想输给女生,一个不想输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于是,在整个高三,李玥总会和张温言挑个众目睽睽下的场合,打打闹闹,有说有笑。   不过这些事只有李玥和张温言知道。   出完成绩的第二天,李玥去找了张温言,两人在一条胡同巷道里爆发了一场争吵。   张温言的成绩定格在601,竟比李玥还要高出来几分。   李玥下意识想要找一些安慰,她和张温言在一起绝不只是为了恶心林听,当然还有他的实力。   张温言甜言蜜语的嘴皮子能力和讨女生欢心的能力都不差。   在一个窒息的家庭里呆久了,女孩子总是容易相信可能会出现的爱意,哪怕那是虚假的幻觉。   可那个时候的张温言刚刚和林听打完电话,林听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把他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   这让张温言很不爽,对着李玥就是一顿冷眼相待和辱骂输出。   “李玥,你脾气不是最硬吗?这时候装什么委屈小花?”   李玥先是一愣,随即也恼了,骂道:“张温言,你他妈什么意思?”   张温言靠着墙壁,冷淡的看着她,仿佛在看陌生人似的:“字面意思。”   “你他妈以为你谁啊?”李玥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和林听一模一样的话刺激了张温言,他索性也撕下了伪善的面具,破口大骂:“老子就是比你牛的人,你考不过老子就滚,别在我这儿刷存在感。”   “张温言,你别以为你和八中那个女生的事我不知道,她和我都是瞎了眼才看上了你。”   李玥没有骂那个女生,相对于他出轨,李玥更恶心的是,有人竟然也被这逼骗了。   似乎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张温言怒不可遏地逼近,道:“李玥,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自己心知肚明,”李玥冷哼,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张温言,你他妈的就是一个王八蛋!”   张温言抬手甩了她一个巴掌,啪的一声,回响清晰,李玥的头猛地移到一边,头发也散了开来,狼狈不堪。   她有些不可置信,就连张温言也有些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红了一片,更别说女生的脸。   “我……我一时激动……我都说了你别惹我。”张温言试图挽回几分情面。   李玥大脑空白了几秒,她不知道自己大脑在这几秒钟里在想些什么,只知道脸上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应该肿了。   小时候,李叶女士很重视李玥的脸部护理,说,女生一辈子,可就指望着脸呢,不然她自己也不能从乡下嫁进富贵人家。   曾经李玥也是这么觉得,直到她在讲台值班的时候,看到林听埋头苦学的样子。   明明只是朴素的校服装扮,她的脸上甚至长了青春痘,可李玥却觉得,林听浑身都在发光。   那是午后暖阳透过玻璃窗散进来的光。   大抵是连光都偏爱那样的人吧。   她承认,自己心胸算不上宽广,看到有人高她一头就心里不舒服。   但至少,李玥还有傲气,张温言这样的烂人,凭什么敢打她?   “张温言,你敢打我?”   李玥直视着他,凌乱的发丝下藏着一双恨意滔天的眼睛,恨不得将他剥皮吃了:“你会后悔的。”   不搞死你,她就不是李玥。   “你这样的人,林听要是还喜欢你,那她就是真瞎。”   张温言并不怕她,他了解李玥,以她现在的成绩在家里,已经是爹不疼娘不爱,她爸也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就这,谈什么报复。   明明自身都难保了。   张温言没说什么就离开了,他可不想在浪费时间。   很久以后,李玥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往回走,但不是回家,而是去了合城一高附近的便利店。   她记起来很久以前遇到的一个男生,大约是高一开学不久,她坐在自家轿车里,准备回家。   车上副驾驶的位置有了变动,浓郁的香水味呛得她难受,想想也知道,她爸又有了新欢。   此刻正在和某个女人发短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考好了一次,央求着爸爸来接她,父女俩却一路无话,李玥胃里一阵恶心。   她抬头往外看,窗外下着毛毛小雨,雾蒙蒙的,但足够令人清醒。   遇到了晚高峰,车子基本上一动不动,李玥抬手搭在车窗上,看着天空发呆,就连雨水落了满头都没有注意。   当然,前面发消息的名为父亲的人也没有注意。   李玥不敢有任何情绪表达,因为她父亲讨厌这样的表现。   就连笑一笑,都要看他的心情。   也就在这时,一位少年骑着一辆自行车停在了她窗边。   男生穿着合城一高的蓝白校服,高高瘦瘦的样子,校服外套里的卫衣帽子兜上,遮住了他的眉眼,依稀可以辨别出俊俏的面容,皮肤白净,天生就能吸引人的目光。   他懒散地坐在自行车上,脊背弓着,正是晚高峰,前面车流拥挤,堵的水泄不通,他似乎在等前面的车流通顺后找缝隙离开。   窗户打开着,他就在旁边,两人距离很近。   李玥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她下意识地在他抛来目光时移开了视线,只是胳膊依旧搭在外面。   心里一阵紧张,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那个少年在看她。   静默着,车流也没有动,直到他递来了一张纸巾,声线干净低沉,说:“同学,擦擦吧。”   李玥一怔,半晌才接了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没敢抬头看他。   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上满是水珠,丝丝冷意浸透。   后来车流松动,少年骑着自行车往前走了,却又在驾驶位的窗前停了下来,敲了敲车窗户。   李玥父亲摇下车窗,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谁啊?有事吗?”   少年带了笑意,拇指指向车座后方,斜睨了一眼,露出的下颌线锋利流畅,语气散漫:“叔叔,您后车窗有点漏雨啊,多注意一下。”   只那一眼,李玥过了很久都不能忘掉。   那天晚上,她感冒了,所幸没有发烧,不然耽误了课程,又会是一顿批评。   但李玥父亲也觉得自己疏忽了,破天荒留下住了一段时间。   可惜,李玥已经不关心他留不留下来住,只是,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生了。   直到高考状元的采访视频在网上爆火,李玥看见了依旧稳居第一的林听,以及她身旁闪闪发光的少年,那双眉眼很是熟悉,漆黑却有光。   原来他叫谢忱,是合城一高清北班的年级第一,理科省状元,谢家长子。   很耀眼,可偏偏站在他身边的是林听。   李玥握着手机,不知不觉,指甲已经快要嵌进肉里。   某一刻,她明白了一句话,有时候,讨厌一个人或许不是你的本意,但人内心深处总是可能蔓延出一道诱人走进黑暗的触手,不由分说的托人入深渊。   那叫嫉妒,她嫉妒谢忱,嫉妒林听,甚至嫉妒张温言比她高出的几分。   一个本就是天之骄子,一个本应该和她一样堕落的女生,却一步步越过她,走向顶端。   就连一个中央空调、烂人也能在高考中赢过她,李玥只是好不甘心。   明明他们离得这么近,却好像只有她自己在泥潭。   凭什么?   李玥突然觉得,李叶有些话说的很对,如果不择手段可以获得她想要的一切,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她不好过,那就拉他们一起下地狱。 第36章   高考成绩出来以后, 谢忱把剩下的西瓜卖给了水果店,也算不能浪费,毕竟马上就该离开了。   弯月镇的那丁点田地谢辉根本不在意, 即便那是曾经谢老爷子忙活了大半辈子的东西。   人总是容易在光鲜亮丽的时候, 遗忘来时的路。   但谢忱还不想让这片地荒废,早在暑假开始的时候, 他就利用这个空挡在地里面做了些育苗实验,也算一个研究课题,大概在八月底就能收集数据。   谢忱偶尔会把自己埋在大学研究里, 认认真真钻研育苗和基因技术。   至于公司的事, 他偶尔也会跟着苏寅琛、陈简舟去学习。   谢辉中年又得子, 自是宝贝的不得了, 整个人不是在公司,就是在陪着自己的女助理,一直紧绷着脸的工作狂谢辉难得在这段时间露出了笑颜, 两人倒像是新婚夫妇似的。   说实话, 两人在谢忱小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但碍于谢老爷子和谢老太太的态度,一直没敢办婚礼。   老两口对自己这个孙子很是宝贝, 自小就带在身边亲自管教, 陪伴了谢忱整个童年,也因此,谢忱才能远离那些家庭困扰。   弯月镇是个好地方, 他包容着每个孩子的幼时的烦恼与快乐。   但终究纸是包不住火的。   *   谢忱六年级的暑假,某一次他回了弯月镇绿缇巷,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便听到院子里爆发的激烈争吵。   印象里, 小镇街坊邻居一直是很和谐的,谢忱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就站在门口,往里投去一眼,熟悉的高大背影就站在院子中央,身前是谢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人。   老太太身体不好,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谢老爷子气得不行,指着谢辉怒不可遏地说着什么。   那天很热,谢忱却只觉血液彷佛都是冰凉的。   “你娶你的女秘书,你让小忱怎么办?他从小就没了妈,你也不管他,等我们两个走了之后,他去哪儿?他回哪个家?”   “他回哪个家”这句话自此以后便时常在谢忱脑海中盘旋。   而自那以后,谢忱也明白了一件事,他没有爸爸妈妈了,谢老爷子两口走后,他也就没有家了。   苏阿姨他见过,只不过是站在公司门口远远的看上一眼,很年轻很漂亮,有时候,举手投足之间还很像谢忱已故的妈妈。   逐渐长大以后,谢忱的心态似乎也平和了不少,他不讨厌他们,有时候觉得也挺好。   反正,谢辉同志惦记的无非就是谁能继承他的家业。   苏寅琛总是说他刀子嘴豆腐心,外冷内热,的确如此,谢忱有时候想着,重组一个家庭,好像不是什么坏事。   谢忱学会了吊儿郎当,彷佛只有不在乎不希冀,才能不失去不受伤。   他满不在乎地说:“人嘛,有时候难过不是真的难过,生气也不是真的生气,只不过是在等待和自己的和解罢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开心快乐就好。”   当然,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有时候,苏浅挺着大肚子在公司的时候,谢忱也会很明事理地安排她下去休息。   苏浅不是个恶毒的人,相反,在她身上,谢忱感觉很温馨。   她总是笑着,和谢老太太故事里的谢忱妈妈一个样子,看她的简历,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已经快三十了,只不过保养很好,看起来显年轻。   谢忱特意私下打听过她的为人,清一色的好评,没有大多数继母恶毒丑陋的嘴脸,就连看见街边的陌生人,也很有礼貌。   是谢辉主动追求她的。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总是迫切想要从外界寻求安慰。   苏寅琛骂他:“咱们这个圈子里的富家少爷,哪个像你这样憋屈?和继母都能和平相处?”   谢忱默不作声,转头开了瓶啤酒,他还是不喝白酒,怕醉。   幸好老两口没有见到这幅场景,不然,大概会气死的。   算算时间,苏浅临盆的时间也就在七月底,谢辉为此推掉了许多工作和应酬,特意把她接到了别墅里,有保姆阿姨贴心照顾着。   为此,谢忱也没有和苏寅琛他们一起去旅行,在别墅住一段时间。   但谢辉总担心他会做些什么对苏浅不利的事,索性谢忱就自己回了弯月镇。   偶尔,谢忱也会没脸没皮开玩笑地和他们说:“如果我以后结婚了,直接绝育得了,这事儿风险太大。”   其他朋友笑着调侃他“真男人”,他也笑自己,竟然还挺认真的,认真到自己都觉得意外。   *   谢忱就待在弯月镇,整理自己的实验数据,偶尔约朋友出来打打球,辅导辅导何佳灿的作业,和二大爷下下棋,帮镇上年纪大的老太太们干些活儿,日子也算悠闲自在。   除了某些夜晚emo的时候,感慨自己真的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就连爷奶也走得早,真的就在他成年的时候撒手人寰。   人人开玩笑说,成年后受伤了,家永远是避风港湾。   可惜,谢忱觉得自己大概只能在海上漂泊了,做个水手,或是船长。   只是闲下来的时候,谢忱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似乎生活还有点枯燥。   最后想了许久,他看了眼隔壁紧关的大门,笑了下,原来少了一个脑回路清奇的邻家妹妹。   还真别说,谢大少爷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点想念她了。   *   谢忱无聊的时候翻了下手机朋友圈,再不接触一下,自己都快要与世隔绝了。   林听的朋友圈很治愈,美景配上自己写的诗,很有生活气息。   6月8日   高考结束了,TO一班。   三载同窗情谊重,千言万语在心中,万般才华系一身,诸君皆是人上人。   7月10日   到达云南大理了。   云深风绕树微摇,青石板上人相邀,水光接天无穷尽,唯余云端浪滔滔。   7月12日   献丑啦,解锁少数民族新风格。   红粉佳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下面是一连串的回复:没有!哇操,听姐美貌杀我!   不听:吹得过头了啊。   照片中的女孩身着一身苗族服饰,编着两条麻花辫,脸颊上像是涂了一层胭脂,红得灿烂,身后是满天霞光与湛蓝空灵的水,很动人。   还有几张是和郑佳雯与云旎的合照,都是差不多的衣服,与满头看起来沉重的银饰。   谢忱笑了下,看来他们玩的还挺开心嘛。   昨天,7月15日   腿摔断了,哭死!回家回家……   谢忱目光停留在配文的下方图片里,视野开阔,一望无际的草原和白栅栏,看起来像是马场。   林三三该不会骑马摔断了腿吧?   【阳光开朗大男孩:林三三,你去骑马了?】   隔了不久,林听回复他。   【不听: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真没想骑马。】   谢忱心说,信了你才怪呢,不过骑马这件事的确有风险。   当年和苏寅琛他们几个约着去练骑马的时候,苏寅琛也摔下来过一次,当时疼得嗷嗷直叫,但还能满地打滚,算轻伤,不过也吓得苏老爹差点派直升机亲自过来。   苏寅琛感动的当场落泪,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对着手机屏幕直喊“爹,你是我唯一的爹!”   谢忱表示:“感动?你是疼的吧。耽误你爹几千万的生意,你小子要被生吞活剥。”   苏寅琛:“……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   【不听:遇到猥琐男了,没办法,为了安全,就暂时上了呗,拖延时间。】   谢忱给她打了个电话,说着方便。   林听也和很无奈啊,她此刻正坐在临时买的轮椅上晒太阳。   幸好做好了防护工作,只是轻微扭伤了腿,没有真断了骨头,医生说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昨天有喝醉了的几个男人,见她们是外地人,在马场搭讪,她和云旎都准备要走了,其中有一个猥琐男直接开始动手动脚。   当时人本来就少,唯一的武力值高手郑佳雯同志买吃的去了,还没有过来。   为了拖延时间,林听站出来,主动提出来要赛马,输了陪他们再喝一顿。   趁着周旋的空挡,云旎赶紧报警,又通知了郑佳雯赶回来。   最后穿戴整齐装备后上了马,林听试着骑了一下,觉得和玩滑板差不多,一时间忘了自己是第一次骑马。   只记得耳边呼啸着的风,一望无尽的道路,和湛蓝的天。   旁边赛马的人是个老手,不仅骑得熟练,还不耽误他言语挑衅。   林听一上头,看着时候差不多,转头就往回跑,压根就没跟着去终点。   只不过到了地方的时候,一个没稳,摔了下来,扭伤了腿。   也还好,当时已经减了速,只不过林听一见围观的人多了起来,脑筋一转,佯装摔断了腿,躺在地上一口咬定那几个人欺负她们小姑娘。   林听眼泪如同止不住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眼眶红肿一片,不过不是疼的,是情绪激动的。   “来人啊,兄弟姐妹们,那几个人欺负我们两个小姑娘是外地来的,就要动手动脚,还逼着我们赛马,说是输了就要陪他们睡觉,我们怎么见过这场面啊,救命啊。”   云旎趴在她身边,原本还有些收不住眼泪,但收到林听的眼神示意后,干脆不收了,也装了起来,放声大喊。   骑着马洋洋得意回来的猥琐男不知道情况,打着酒隔,笑嘻嘻道:“老子赢了,赶紧,陪哥几个在喝一顿。”   众人:“!”   林听捂着脸,心说,喝,那必须喝啊,不请你们到警察局喝一顿茶,她这一跤不是白摔了吗?   警察赶到的的时候,在场围观的人群都成了证人,再加上那几个人的确都喝了酒,林听这边又摔断了腿,一动不能动的扯着嗓子干嚎,和云旎一唱一和的,想调解都不好意思。   几位警察当场表示:这他妈还调查个毛线啊,直接带走。   随后又赶快安排医生救治。   郑佳雯赶到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撸起袖子就要教训他们几个。   得亏云旎拼死拉住,不然赔偿拿不住,医药费和手术费还要交一遍了。   事情最后以那几个猥琐男赔偿了她们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并当众道歉外加拘留一夜结束。   谢忱听完事情的过程之后心说,真有你的,林三三,又拿钱又报复,谁以后敢惹你啊。   不过这才好,女孩子在外,总要先保护好自己。   人渴望有人能保护,不分性别,就如同下雨时渴望有一把伞。   但林听不一样,下雨了,这姑娘会奋力奔跑。   谢忱拿着手机,语气调侃,夹杂着一种欣慰,道:“做的挺好,不过下次你也可以考虑向何佳灿学习一下。”   林听听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陷入了沉思,脑海中检索不出来任何有关何佳灿优点的事,满脸问号。   谢忱笑说:“比如说他最擅长的摇人。”   “我摇了啊,”林听说上了头,“警察叔叔来的也挺快的。”   对面的少年手指无聊的刮着墙壁,嘴上漫不经心说:“我的意思是,以后你也可以摇我。”   毕竟他在云南那边也有认识的朋友,和谢忱苏寅琛他们一个圈子的。   虽说玩的不是很熟,但总归老一辈有生意来往,面子上肯定不会怠慢的。   “摇你有什么用啊?”林听打趣道,“你能飞过来接我啊?”   谢忱眼神含笑,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要是想见我,我现在就能飞过去。”   林听同志不太相信,一边琢磨着待会儿吃什么补补,另一边嘴上开玩笑说:“行啊,谢二狗,我还真挺想你的。”   林听的身后是很大的风声,满是自由奔腾的气息。   夏草,长风,烈日,以及少女玩笑般清脆的声音,干净的像是七月的洱海与天空。   谢忱滑动鼠标的手一顿,心跳忽地加快,像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热气在少年人身体里横冲直撞,消磨着本该平静的理智。   就如同,平静无波的湖面终于荡起一阵阵涟漪,翻涌喧嚣。   “所以要不要今晚乘坐着你的专属私人直升飞机,来洱海和一起我吃一顿红烧大肘子呢?”   林听笑得眉眼弯弯,不停地打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好啊,有我一份。”谢忱买了机票,今晚九点就到的,弯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不过有点晚。”   林听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没事,你来了,我瘸着腿去给你热饭,绝对不浪费。”   “嗯,”谢忱说,“不过,林三三,你那个红烧大肘子认真的吗?”   林听兴奋道:“谢二狗,你懂什么?肘子绝对美食界的天花板!”   “行行行,您的天花板,你爱吃就多吃,开心就好。”   谢忱侧头夹着手机通话,一边简单收拾了行李,放了几件换洗衣服,考虑着,按林听现在的状况,回来也够呛,干脆再住一段时间得了。   林听问:“你不是去班级组织的毕业旅行了吗?”   “没有,感觉没意思。”谢忱眸光暗淡了一下,敷衍道,随即又笑说,“感觉没有你有意思。”   对面沉默了两秒,说:“你笑话我?”   这货绝对是在说刚才她讲的报复猥琐男的事,虽然行为上的确是搞笑了些。   谢忱:“………”   撩不动,根本撩不动。   林听确诊,浪漫过敏晚期患者。   “再见。”   晚点再见,林三三。   *   晚饭时间,夜幕渐渐拉开,天边还留着火红鎏金的晚霞,宛若一幅油画画板,颜料在天空晕染开来。   林听在两位好友的助推下准备对晚饭开始大快朵颐,并且很自然的忘了某人说要过来的这件事。   本来就是玩笑嘛,从白港市到大理,谢忱大老远跑来干什么?   难不成真就因为她的一句想谢忱了?   林听反映了三秒钟,得出一个结论,这又不是在演霸总剧?   总裁还能开着私人飞机到处飞?   嗯,吃饭。   不得不说,红烧肘子就是香。   九点多的时候,谢忱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阳光开朗大男孩:林三三,想不想见我?】   林听躺在床上发呆养伤的时候看见这条信息,心下一跳,直接来了个垂死梦中惊坐起。   试探地问一句:“你不会真来了吧?”   此刻的谢忱拖着行李箱,刚从出租车上下来,来到洱海附近的旅社旁,根据林听发的朋友圈定位摸过来以后,他就给她发了那句上午相同的问候。   【阳光开朗大男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到做到。我的肘子还有吗?】   路上没怎么吃东西,谢忱心说,林三三再怎么没良心,应该也会给他留一口吧。   【不听:………】   【不听: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阳光开朗大男孩:好了,不要说了,我清楚了。】   林三三,你还真是没良心啊!   谢忱轻叹一口气,发了句语音,“所以,你想不想见我?”   他的语气简直像是一个倔强的孩子,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就会一直不依不饶下去。   【不听:想……吧。】   谢忱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她犹豫了!   看看吧谢忱,人姑娘压根没想你,你现在主动得像是个小丑。   Joker里的顶梁柱看来要换人了。   林听当即打了一个电话,最近他们的通话有些频繁了,“谢忱,你真来了?你在哪儿啊?”   月色融入漆黑的夜,铺就了一条草场小路,晚风旖旎,轻抚墨发。   谢忱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揣进兜里,拿着电话吊儿郎当似的说:“怎么?你还真要瘸着腿要来接我啊?”   “那不是,”林听很是诚恳,眼睛望向深蓝色的窗外,似乎在寻找他的身影,“我就是接不了你才问你在哪儿的,毕竟有事了我可以帮你摇人。”   “怎么?警察叔叔一天到晚就跟你混了呗,没你就没业绩?”   谢忱那张嘴也是得理不饶人,又拽又逗。   就连林听也忍不住笑说:“谢二狗,你比我有意思的多了。”   “有意思也不行啊,有意思也没人喜欢。”谢忱恹恹道,“我算是无家可归了才来找你的。”   他说的也不假,毕竟苏浅临盆关键期,谢辉整日陪着她,唯一疼过他的谢老爷子谢老太太也都走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谢忱的确无家可归了。   别墅和弯月镇,一个是家人在不欢迎,一个是家人不在没意思。   “小林同志收留一下?”少年语气只落寞了片刻,便又回归玩笑洒脱。   林听透过那道声音,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谢忱,玩笑开朗的外表下,是理智压抑的内心。   没有人会真的永远没有烦恼,即便他站在光里,很耀眼。   他的情况林听也基本上有个了解了,思及此,林听声线坚定郑重道:“谢二狗,无家可归怕什么,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在啊,再不济,你还有我啊。”   谢忱心底一热,但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手机里传来一句令他哭笑不得的话。   “等我回去了就把咱们两家之间的老墙砸了,以后我们就都是一家人啦。”   砸墙这个事她还没忘。   谢忱倒吸一口凉气:“林三三,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看我家墙不顺眼啊。”   “有点。”   “………”   说话间,谢忱已经到了她们所在的旅社,他定了一个房间,暂时搬了进去。   随后就把自己房间号报了过去。   林听问:“你已经进来了?这么快?”   “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吗?”谢忱慢慢吞吞的上楼,拉长尾调悠悠地说,“思念会让人脚底生风?”   林听迟疑了一下:“你现编的吧,我怎么没听过?还有,你不会惦记肘子到了这种程度了吧?用不用我给你点个外卖?”   谢忱:“……”   大哥,敲重点,是肘子的事吗?   至于外卖……   谢忱叹口气:“我自己一会儿下去找点东西吃得了。你饿不饿?”   林听闻言,还客气了起来:“我挺饱的,不用帮我带了。”   “我想也是。”谢忱唇边带笑道。   林听:“……”   *   电话挂断以后,林听突然被发觉屋子里好安静,转头一瞥,吓得差点直接从床上跳起来。   云旎和郑佳雯两个人意味深长的笑了下,直盯着她看,最后一拥而上,一人抱左臂,一人扯右臂,一句接着一句审讯犯人似的发问,令人应接不暇。   云旎:“老实交代,什么时候的事?”   郑佳雯:“牵过手没?亲过嘴没?”   林听:“………”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云旎感慨道:“林大美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什么?”   “你已经开始研究这世界上最复杂最深奥也是最浪漫的东西了!”   郑佳雯看着林听迷茫的眼神,解释说:“这叫爱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当然,现代人搞生死就算了。”   云旎说,“你不是一直发愁没谈过恋爱写小说没经验吗?现在有了。”   林听想到一句话,浪漫至死不渝,只可惜她还没有体验到浪漫。   至于写小说,她其实有看小说经验,毕竟江月一中最大的言情小说生产以及转运头目,就是这位老师打死都不会怀疑的文科年级第一,现如今的省文科状元。   林听解释:“你们是相信我能跑过刘翔,还是相信我和谢忱谈恋爱了?”   郑佳雯惊讶地喊了一句:“什么?听姐能赛刘翔?”   云旎竖了个大拇指,对林听:“奥林匹克没你拿金牌我都不带看的。”   林听:“……”   倒也不必这么相信我吧。 第37章   第二天, 林听架着拐杖,一蹦一跳地跑出来晒太阳。   虽然是单脚着地,但比一直坐着轮椅好多了, 其实她伤的也不是很严重,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事,林听并不会做。   相反, 她更倾向于,以最少的但有必要的牺牲,换自己应得的权益。   例如, 在封闭压抑的牢笼中争取自由。   摸着良心说, 林听怎么可能因为那几个猥琐男的挑衅, 就去赌坠马这种事情?   那可是要命的。   谢忱看到她的朋友圈时, 错愕与担忧肯定是有的,但听完某个姑娘神采飞扬地讲完来龙去脉后,他稍稍放下了心。   不知为何, 面对林听, 谢忱有种说不出的底气,那股底气是来自对林听脾性的了解。   看到编着麻花辫的林听,在云旎的搀扶下一步步跳过来时, 谢忱甚至想幸灾乐祸地笑一下。   当然, 这是因为她站在了胜利的一方。   “林听同志,脚上怎么样了?”他问。   “还行啊。”   云旎把林听送到地方,意味不明的留下一句话“谢忱, 帮我们照顾一下她,我和佳雯今天去逛街。”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林听:大哥,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狗子追您呢。   谢忱挑了下眉,他单手插兜, 边笑边扶着她:“林三三,想不想学骑马?”   “不合适吧,”林听心有余悸地后退了几步,全身抗拒,就差甩了拐杖健步如飞,直接上演一个医学奇迹,“谢二狗,你做个人吧,我才刚能站起来而已啊。”   他刚要开口解释,但转念一想,还是先算了得了:“没事,我觉得你跑起来挺可以的,要是放进丧尸片里,估计还能丢了拐杖赛刘翔呢。”   林听:“………”   刘翔先生最近出现频率着实有点高啊。   谢忱见到她一副呆愣紧张的神情,笑得肩膀直颤,就连搀扶着她的手也跟着摇晃也起来。   “谢二狗,你可以回去了,再见。”林听转身蹦哒着就要走。   谢忱却一反常态地攥得紧了些,手握在她纤细白皙的小臂上,热乎乎的,原来男生的手掌都是这么热的啊,林听第一次意识到。   他悠悠道:“林三三,想摔倒的话,你可以再往前自己蹦跶两下。”   林听乖巧的问了句:“那我要是不想摔倒的话,你背着我啊?”   云旎送她下来,佳雯负责把她的轮椅藏起来,林听其实还指望着谢忱良心大发背她歇会儿呢。   谢忱哭笑不得,嘴角上扬,高挺的鼻梁遮住了些艳阳,只留下一层金边,“行啊,不过我总要有点报酬吧。”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谢忱低眸瞧了她一眼,视线不偏不倚落在了她红润的唇上,又迅速移开,转眼看着远处的风景,说,“简单啊,这次不为难你,帮我拍几张照就好。”   林听也很爽快,歪了下头说:“没问题,早说嘛,你背我到哪儿,我就给你拍到哪儿,公平吧。”   “合着就真应了那句话,我脚下的脚步就是我身后的风景呗。”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有种冠冕堂皇的感觉。   “又是你自己编的吧。”   “我觉得挺励志的啊。”   谢忱毫不在意地说道,说着,已经弓着腰,曲着腿,等着她趴上去,一副要被人的姿势。   他特意拍了拍单薄宽阔的脊背,迎着光说:“还不上来?”   “哦哦,来啦。”林听还特意小跳助力了一下,还好她不是特别重。   但谢忱还是说:“林三三,你太胖了,该减肥了。”   “你胡说,”林听抬手掐他的脸,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白净修长的脖颈间,鼻尖满是淡淡的薄荷清香,很清新很自然,“我不到一百斤,还可以吧。”   谢忱扶着她的两条细长的腿,小心翼翼,嘴上却不留情:“也是,不能太瘦,不然伤筋动骨的,大概就废了。”   林听气得扬手就要掐他,最后改为挠他痒痒,逗得两人差点一起摔进湖里。   谢忱笑得不行,警告道:“林三三,你信不信我把你丢湖里喂鱼去?”   说罢,他还故意往湖边走,松松散散地转了几个圈,一副要把她丢湖里的姿势,吓得林听搂着他的脖子,抱得更紧了。   林听喊叫了几声,一手掐着谢忱的脸,哼哼两句威胁道:“谢二狗,你要是敢把我丢下去,我就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古有屈原大义跳湖,今有谢忱葬身鱼腹!”   简单来说,就是拉你垫背。   闹了半晌,谢忱总算安静了下来,求饶似的说:“得得得,姑奶奶,你撒开我吧。以后毁容你负责啊?”   “负责也行,以后我有钱了,多包养几个小鲜肉,给你开个后门,便宜你了。”   谢忱:“……我真谢谢你。”   大哥,别说了,我心塞……   “都是朋友,别客气啊。”有话林听是真敢说,脸面什么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谢忱锐评:林三三,你怕不是爱自由胜过爱脸面——彻底释放天性了吧。   不过也因此,两人的距离又近了几分,谢忱甚至能听到身上女孩渐渐加快的心跳声,感受到炽热匀称的呼吸,还有那几缕柔软秀发不时扫过他脸颊时的异样。   为了林听能趴的舒服些,谢忱的脊背不自觉地弯低了许多。   林听一路眼观四面,耳观八方,挑选着合适的拍照地点,在谢忱宽阔且平稳的脊背上,像是指挥交通似的,指着一个方向,下面的谢忱就会任劳任怨地走过去。   她调侃道:“谢忱,你怎么突然好听话?搞得我都不敢使唤你了。”   谢忱一愣,他却没有这么好的脾气和耐心,但感觉分情况吧,“你信玄学吗?”   林听有种错觉,谢忱好像在模仿她的话,这不应该是她忽悠人时候的必备战术吗?   “什么意思?”   谢忱脚步停下,微测着头,下颌线划破初升的日光,勾勒出少年独有的高冷脱尘感。   但偏偏,林听觉得他在笑,“我觉得咱俩磁场还挺搭的。”   林听沉默了一秒,猛地靠近他耳边,呼吸声近在耳畔,“谢忱,你不会是……”   谢忱心中一紧,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虽然吧……”   林听却道:“虽然吧我们是好朋友,但不至于拜把子吧。”   谢忱一噎:“?”   “你先放我下来,我帮你拍照。”林听迅速和谢忱拉开距离,眨了眨眼睛,掏出了随时携带的相机,自顾自地往后跳了几下。   谢忱:“林三三,你慢点。”   林听避开瘟疫似的抬手止住他,把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一些,眼神里透露着一丝慌张:“等等,你就站在那里,对,就是那里,没错,先别过来,很帅的。”   她一边赞不绝口,一边找角度。   一向脸皮厚的谢忱此刻也只是听着她的安排,双手有些不自然地揣在兜里,低垂着眼,无聊地踢着脚边的石子,像极了没糖吃的小孩,眼神中莫名有种委屈感。   林听微怔,抓拍下这一幕,看了下成片,背后的景致澄澈干净,如同照片中的少年。   他眉眼清澈干冽,带着独有的傲气与清冷,浅色系的外套衬得他少年感十足,仿佛与这青山绿水融为一体。   林听指挥着,一瘸一拐的拍摄了一组写真大片,笑着调侃:“谢忱,你要是把这组照片分享到网上,绝对大火。”   谢忱眼神黯然,带着天生的一抹疏离感,斜下延伸的下巴颏儿仿佛可以媲美不远处的雪山,冰凉又锋利,透着浑然天成的美。   他没有答话,只是深深看了林听一眼,那一眼令她心生一抹愧疚,就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   很明显,林听觉得,谢忱生气了。   林听一瘸一拐的跳近谢忱,让她不自觉的想起来安徒生童话中的小美人鱼,好像迈过了道山血海向他靠近,“谢二狗,你不觉得我这样像是童话故事里上了陆地的人鱼吗?”   磨掉童心的谢忱恹恹地说一句:“童话都是假的。”   可看向笑得开心的林听时,心里却忍不住补了一句,“可眼前的你是真的。”   林听叹气:“谢二狗,你还真是没一点童心呐!”   “行行行,我没童心,我已经是被生活磨平棱角的邋遢大王,平日里和七个小矮人呆在长发公主的城堡里,在等着白马王子骑着七彩祥云砍掉恶龙来救我,怎么样?”   谢忱见她这个样子,还是没忍住主动走进她扶了一把,边扶边说,嘴皮子像是秃噜的连环炮,听得人一愣一愣的。   林听轰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谢二狗,没想到你的童心还挺兼容并蓄,天下大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任务就靠你了!”   低情商发言:乱七八糟;   高情商发言:兼容并蓄。   本来只想靠近一点说话的林听似乎没料到他会靠得这么近,近到她的额头擦过少年的下巴,抵着了他的胸膛。   “别动。”他语气肯定,夹杂着几分林听无法抗拒的魔力。   这一刻,她果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任由他扯着,谢忱轻笑调侃:“这时候怎么听话了?”   说不上来的紧张,从未有过的角度,林听瞧见谢忱淡淡的一瞥,漆黑的眸映着她的身影。   他笑得坦荡明媚:“你是上了陆地的人鱼,那我是什么?”   林听不假思索道:“没心没肺的王子。”   “那不成,”谢忱不乐意了,唇线微抿,看着她说,“我才不做王子,男子汉大丈夫,要做就做骑士。”   家国与公主都守得。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林听脑海里只有谢忱曾说过的一句话。   “那你就找个骑士,总有一个人会像故事里的男主角一样,全力以赴保护你。”   顿了下,林听移开视线,投住向四方开阔的天地,笑得舒心,说:“好啊,反正天高任鸟飞,志高步青云。世界之大,我们都要多走走。”   *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看了星星,就在洱海附近的草地上。   西部天空总令林听感到放松与澄澈,就连星星似乎也很亮,像是有人仔细地打磨过,泛着干净的光泽。   风是自由的,水是清澈的,天空是旷远的,星星是闪烁的。   一切都那么美好,林听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她激动的搬来了一整套设备,架好相机后,林听在谢忱的搀扶下调好了设备。   谢忱看着她兴冲冲的模样,单手撑着侧脸,手肘杵在大腿上,笑说,“你这么喜欢星星啊?”   林听一边专心致志地捯饬着手上设备,一边回他说,“对啊,你还不知道吧,我小时候的梦想可是天文学家呢。”   “为什么?”谢忱想了想又说,“不想说也没事。”   林听看着天空,娓娓道来:“我小时候怕黑,夜里总失眠想爸妈,我就自己一个人偷偷爬起来看星星看月亮,不都说‘千里共婵娟’吗?我就想,说不定他们也很想我呢?”   “但后来我错了,”林听垂头,苦笑一下,恹恹道,“只有我一个人在看星星。”   她曾期盼的父母,从没有回过头。   谢忱双手撑在身后,两条长腿曲起敞着,他没有转头,视线依旧在前方,说:“谁说的,我就挺喜欢的啊。”   又不自然地说了一句:“以后我陪你看星星,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你不行。”   谢忱惊道:“为什么?”   林听自顾自道:“你不懂浪漫呗。”   谢忱气得不行,咬牙切齿道:“林三三,你不觉得这句话从你嘴里蹦出来很奇怪吗?”   “啊?有吗?”林听不以为然道。   少年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口气,平生第一次被女生嫌弃,林三三,你好样的。   林听抱着双腿笑了,眼睛里闪烁着憧憬的光:“我当时还说,就算以后我自己当不了天文学家,我也可以找个天文学家做对象,然后闲的时候就去看星星拍照片,多浪漫。”   谢忱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偏过头看向另一侧,敷衍地“哦”了一声。   也是,和一个理科教授的话确实不太浪漫。   “你这时候倒是挺懂浪漫的。”谢忱说。   林听不置可否,反问道:“我不是一直很浪漫的吗?”   谢忱:“………”   “你难道不觉得会掌握点生物科学知识的男生会更帅吗?”   林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挺帅的,但我还是喜欢看星星。”   不知为何,谢忱突然想唱那首歌,“看星星,看月亮,看看我的心~”   林听:“我错了,您的童心非常稚嫩。”   谢忱:“………” 第38章 (高甜!)   七月底的某个夜晚, 林听在床上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寂静安谧的夜被打破, 借着小夜灯的光, 林听撑着起身接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林听咕哝了一声, 说:“你好?”   对面许久不说话,直到林听以为打错了要挂了的时候,手机通话就真的挂了, 只有一句莫名其妙的“没事, 早点睡。”   声音沙哑压抑, 却又强撑着扯出一丝笑意。   林听刚想吐槽说, 谁大晚上不睡觉打电话玩啊?   转念一想,的确没有人会这么无聊吧,而且那道声音很熟悉, 好像是谢忱。   只不过他们两个很少打电话聊天, 平常也都是在手机微信上说话,怎么偏就大半夜的一反常态?   思及此,林听揉了揉眼睛, 仔细看了一眼, 才确定就是他。   林听赶忙拨打过去,但却一直显示对方已关机。   她心中一紧,越来越慌, 谢忱从来不是轻易玩失踪的人,他大晚上打了一通电话, 又莫名其妙关机,该不会是要寻短见吧?   林听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脑海有两种想法在打架。   一种说谢忱遇到了什么难事,想要寻短见,另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说,谢忱不是那种轻易服输的人,更不会做傻事。   但这种时候,她已经顾不得太多了,起身匆匆忙忙披了件外套,穿着睡裙和拖鞋就往外走。   边走边和苏寅琛打语音通话,一连几个也是无人接听,一直显示忙线中。   老天有时候就是如此,你觉得一件事不顺,但实则是祸不单行。   因为你还没有经历所有杂事搅在一起生锈的状态。   林听拿了几串钥匙,蹑手蹑脚走出屋门外后,开始发疯了似的狂奔,边跑边和云旎联系。   大致说了情况后,林听就拜托她联系苏寅琛,毕竟他们之间关系最好。   之后,林听站在渐渐空旷的马路,准备拦出租车去弯月镇,如果幸运的话,他应该还住在那里。   电话将要挂断之际,云旎突然提了一句:“我之前听说过一些绯闻,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林听微愣,抓着手机的手紧了些,说:“什么绯闻?”   对面的云旎声音中透着一股同情之意,解释说:“林听,你知道的,我和你说过我们这个圈子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幸福。人一旦有钱了,家庭总是摇摇欲坠,我怀疑谢忱也是因为这个。”   随着电话里的声音传进来,站在原地的林听猛然想起来之前八卦时候的信息。   “就是谢忱他爸,那个老总和他女助理有一腿,好像都怀孕了,你说会不会是因为……”   云旎没有再说下去,但林听大概也明白了几分,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印象中的谢忱,从来没有透露过负面情绪,林听真的以为谢忱就是阳光开朗大男孩呢。   或者说,他呈现的的确是这个样子。   挂断了电话后,林听拦到一辆出租车,思索了片刻,对司机说:“师傅,去白港市第一人民医院。”   *   林听下了出租车以后,就往巨大的标识牌下赶,上面正是“白港市第一人民医院”,这是白港市最好的医院。   期间她也打了好多通电话,但谢忱的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苏寅琛那边也依旧没有回应。   云旎对他们圈子还要熟悉一些,把当时的绯闻截图发给了林听,模糊的图片上,人物正脸却都看的清晰。   图片中,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陪着一位腹部有明显隆起的年轻女子并排走着,有着一嘴青胡茬的男人一手护着女子的后腰,一边拿着包在前面开道。   那女子很漂亮,面部柔和,像是位贤妻良母。   如果他们的关系不是这样复杂的,那林听一定会感慨他们的幸福。   但现在不行,照片上的人应该很幸福。   可她的大金毛绝对委屈了,此刻找到谢忱才是正事。   在医院,林听找了前台询问谢辉和苏浅女士的入住记录,果然有查到。   以前林宏义老爷子和鲁音华老太太出车祸住院的时间里,都是她在照顾。   那个时候何春霞和林磊两个人要为法律的事忙前顾后,林听不得不学会自己看点滴,找护士,照顾爷爷奶奶。   所以,在小时候,林听就已经摸清楚了医院的路线。   前台护士姐姐见她有些狼狈地跑进来,形色匆忙又是个小姑娘,约莫着应该是找他们的亲人,也就没想那么多,直接指了路。   林听道谢后就直接坐电梯上楼,在三楼走廊的尽头,林听见到了熟悉的人。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十二点了,医院里值班的护士也少了许多。   空气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大脑清醒,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只剩下一条空荡寂静的走道,和一个孤单落寞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谢忱的背影总令她感到熟悉,但却又说不上来在哪儿见到过。   只有那一股落寞与不甘的气质很熟悉很熟悉。   但林听顾不得那么多了,小跑着过去,甚至完全没注意自己此刻的形象和穿着。   跑近时,她停了下来,就那么孑然一人站得笔直,喊他的名字:“谢忱。”   谢忱穿着单薄,浓密的墨发遮住他的半张侧脸,少年弓着腰,落魄地坐在医院公共椅子上。   撑着蓝色座椅的胳膊上,青筋隐隐浮现,冷白皮的手紧紧攥着,仿佛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时,谢忱猛地侧头看过去。   一瞬间,那道眼神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惊诧,有错愕,有欣喜,又难过,复杂却真实,   他沙哑着嗓音,扯了扯嘴角:“你来了?”   一句话,似乎认定她会来,又似乎觉得她不会来。   林听只觉得听的很难受,轻声笑了下,说:“好你个谢二狗,直接告诉我你地址不就好了嘛?害得我差点以为你要想不开跳楼呢。”   谢忱语气恢复了从前散漫的腔调,笑时肩膀轻颤:“我就这么不堪一击?”   “没有,你很能。”她又问,“你阿姨呢?”   谢忱面色一沉,还是说了出来,指了指旁边的长走廊:“在这条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里。”   林听点点头,随后不满地走近,拽着他身前的衣服,似乎压着一股怒火,语气凌然一转,说,“谢二狗,你真他妈混蛋!”   果然,眼泪还是生理性的掉了下来,林听抬手在他胸前重重打了一拳。   她半跪在冰凉的长椅上,就这么半俯身逼近,丝毫没有顾忌到两人此刻姿势的奇怪,她头低了下来,两侧的墨发挡住了她的脸。   谢忱看着她握紧的拳头和身上单薄的衣服,眼神黯然。   刚才的姿势只维持了一会儿,林听还是坐了下来,扭过头不理他。   “抱歉,”谢忱敛了笑容,把旁边的外套拿出来盖在她身上,叹气道,“还是打扰你休息了。”   “你要是真不想打扰,就不该给我打电话。”   林听赌气似的说,或者说清楚也行啊,一句话就关机算什么?害的她衣服鞋子都没来得及换。   “我就是……突然特想见你,就……听听声音也好。”   谢忱难得正经的解释了一通,他抬起想要擦泪的手,顿了下,还是放了下去。   但他突然不敢了,因为林听在逃避,他大概知道原因,所以不敢宣之于口。   林听抹了眼泪,一把扯住他的手,当毛巾似的擦掉眼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眸子。   她笑说:“谢忱,你个菜狗,你就不能大胆点?我写的小说男主角都比你大胆,想我就直说,想擦眼泪就上手啊。”   谢忱服服帖帖的,没有反驳,只是慢条斯理地帮她擦干了眼泪:“对不起。”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谢忱想了想,抬眼郑重说:“警察是对外界世道的惩恶扬善,道歉是对内心道德的惩恶扬善。”   “林三三,我自私了。”   因为他的一时自私,害得林听大半夜跑过来一趟。   这需要道歉,小时候的谢老爷子就告诉了谢忱这个道理,警察要管的事情很多,而人自己也要学会内省。   谢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代替了父母两个位置。   而他们教会谢忱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有教养,要知礼懂礼守礼。   如果没有这些家风,可能也就没有谢辉的成功。   但如今谢辉却和他的女助理在一起了,谢忱突然有些迷茫了,没有人告诉他,这究竟对不对。   林听身体一僵,这么一句平淡却真诚的话,却如同是有一小股电流从心口涌出,钻满全身上下,令她头脑晕乎乎的。   自私……   “人就是会自私的,这没什么大不了,就像现在,谢忱,你可以旁若无人地宣泄一顿。”   林听停顿了一下,又玩笑般地说,“而且,你们豪门圈大少爷的脾气也不应该这么乖啊。”   闻言,谢忱轻声笑了出来,漆黑的瞳仁凝视着她,平静,却又像是风暴来临前的海面,的确开阔旷远,却隐隐透着一股压抑。   他下意识地掐了下林听的脸颊,柔软但没什么肉,磨磨牙说:“我看起来很乖?”   林听也没藏着掖着,直白道:“我觉得你和谢小二简直就是亲兄弟。”   她特意咬重了“亲兄弟”三个字。   谢忱反应很快,咬了咬牙根,曲起手指轻敲了下林听的脑门:“你说我是狗啊?”   “大金毛多可爱了?不然二哈也成啊。”林听不以为然道。   谢忱浮皮潦草地掀起眼皮,笑了下说:“二哈留着给苏寅琛吧,他天生属二哈的。”   两个人笑得不亦乐乎,此刻,只有苏寅琛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大抵是气氛缓和了过来,一时间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和些许尴尬。   林听想了个话题,低头看着自己穿着的拖鞋,说:“谢忱,咱们一人讲一个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吧,打发打发时间。”   或许能帮他开导开导,她说:“我先来。”   “说起来医院啊,我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小时候我爷爷遭受车祸的那一次还有我爹住院的一次,先给你说说我爹住院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年龄小,只知道医院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当时我去医院见我爹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躺在床上,我进去的第一眼看见我爹的时候,就直接哭了出来,边哭边喊,‘爸,你是不是快走了?’后来那整个病房的人连着我爸都没有告诉我,他做的手术是痔疮手术。”   “是不是很好笑啊?”   不过林听没有说这件事是为数不多父母在家比较长时间的内发生的,她讲得声情并茂,像是在演话剧似的。   “嗯,好笑。”谢忱懒懒地往身后一靠,发自内心地笑了下。   林听笑着,眼角还有泪光,从谢忱所在的角度,能清晰看到她左眼眼角的泪痣,小小的一颗,却很突出。   “至于我爷爷奶奶出车祸的时候,我小学六年级,当时中午很饿了,但是他们一直没有回来,我在家很听话,没有到处乱跑。”   “后来到了下午,他们也没有回来,那天我接到了我爹打来的电话,他只是平静地告诉我事实,没有任何掩饰的事实,然后嘱咐我自己照顾好自己。”   林听的手捏紧了些,每次回想,还是会忍不住难受。   “然后啊,那一整个暑假,当别的小朋友都在游戏打闹的时候,我就要学会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把饭打包送到医院。”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会儿,耳边还有救护人员抢救其他病患时,病床滑轮滚动摩擦的声音。   谢忱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声线干净:“林三三,你真的把自己变得很棒很棒。”   没有伞的日子里,她在努力奔跑。   谢忱接过话,说:“我出生的时候就没有妈了,所以我压根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总会有人说,我是没妈要的孩子。”   “但我不在乎,毕竟没有吃过糖的孩子就不会有很大的渴望。”   “但我还是经常问我们家老太太,缠着她给我讲我妈的事,后来老太太耐不住缠,就说,我妈是世界上最好看最温柔的女性,而且,她很爱我。”   谢忱很是平静,长舒一口气说:“但我始终不觉得妈妈有什么地方吸引着我,我只知道,她应该恨我才对,因为是我的出生,导致她的死亡的。”   “我爹的眼神总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奶奶说,我爹还真的挺爱我妈的。”   “我害死了他最爱的人,他却没办法惩治我,还要尽心尽力养着我才对,可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谢忱自嘲的笑了下,“想想也挺憋屈的,我对不起这个家,所以拼命的想要逃离。”   随后,谢忱扭头看了眼旁边走廊的方向,“林三三,你看,等在产房外的是我亲爸,里面的是和我妈有八分像的苏阿姨,还有他们等了这么久、呵护了这么久的宝宝,好像,还真就我一个是外人。”   林听怔怔的看着谢忱,眼神讶然,以及倒映着的谢忱身影,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破碎感。   孩子的出生带来了母亲的死亡,谢忱没法怨任何人。   因为某种程度上说,他就是“罪魁祸首”。   “林听,我是不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谢老爷子和谢老太太走了之后,没有人真正关心过谢忱,本该满腔热忱的他,此刻双手冰凉。   他笑着问了一句,可就这笑容,深深刺痛了林听的目光,疼得发酸。   “才没有,谢忱,你有家的,你有朋友,你有谢小二,你有自己,你还有我啊。”   谢忱抬眼瞥了她一眼,原本漆黑的瞳眸此刻多了些红血丝和亮光,像极了委屈的小兽。   林听轻轻抱着他,拍着谢忱的后背,一字一句坚定道:“谢忱,我们都是没有伞的孩子,所以我们必须努力奔跑。伞不会歪,我们一起承担。”   良久,谢忱依靠在她身上,应了一声好。   谢忱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离家太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避风港,跨越了大海的鸟儿找到了落脚的小岛,迷失方向的小狗也终于有了新的归宿。   林听甚至不敢想象,背负着这种罪孽长大的小孩,怎么做到让自己时常保持着热情洋溢的笑脸。   阳光开朗大男孩,其实才是理想。   缓了会儿,谢忱眼皮跳了下,他坐直身体,故作轻松道:“还有我小时候一大堆的窘事,说出来,你大概会笑死,不过,我挑了一个最有意思的说吧。”   “好啊。”   “小时候,我喜欢游泳,但总学不会,我们家老爷子来了都摇头叹气,后来,我听了一个小姑娘的鬼话,拿着自己家的几个空塑料瓶子,绑在自己手脚上。”   林听问:“然后呢?”   “结果最后,我淹得很彻底。”   林听没忍住笑了几声,随后抬手掩饰说:“啊?那你后来有事没?”   “有事,还很大,”谢忱没又好气又好笑地瞧了她一眼,他就这么容易有事?“后来,那小姑娘也跳了下来,看起来要救我。”   “莫非人小姑娘会游泳?”   “不是,她下来踹了我几脚之后也淹下去了。”   林听:“………”   “接着啊,”谢忱的语气忽的轻松不少,如释重负似的长舒一口气。   “我发现我慢慢浮上去了,没有淹下去,然后又下去把那姑娘捞起来了,幸好当时大人离得近,也就没事。”   “有惊无险啊,不过那小姑娘挺厉害的啊,你这样脑子也能让人家忽悠下去喝几口水。”林听毫不客气的笑说。   谢忱垂眼,单手在座椅扶手上轻敲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笑了下说:“确实很厉害呢,现在依旧很厉害。”   林听好奇地问:“你们还有联系啊?是我们弯月镇的人吗?”   “还有联系,也就最近联系上的,不过她没认出来我,听说是因为脑子进水了,不记得小时候的那件事了。”谢忱故作可惜道。   “哦,那你可要感谢一下人姑娘呀,没有塑料瓶,你人就没了。”   林听撑着下巴,认真道。   谢忱偷瞧一眼,笑说,“的确要感谢,想不想知道她的名字?”   林听不解:“我为什么要知道人姑娘名字啊?”   “因为她说她叫林三三。”   *   “哥哥,我有办法教你游泳。”   “什么办法?”   小姑娘神采奕奕道:“绑空塑料瓶就行啊。”   “我们认识吗?就喊哥哥?不怕我给你拐走?”谢忱坏笑一下,但语气更多的是警告,而非恶意。   小姑娘笑了笑,眼角有颗泪痣,很好看:“你是好人,而且你拐不走我,你也没比我高多少啊。”   谢忱蹙了蹙眉:“所以呢?你到底是谁啊?你干嘛帮我?”   “我叫林三三,就住在那儿,她们不让我玩水,我就想看看,不下去,真的。”   小姑娘语气诚恳,眼睛亮亮的,“你学会之后,就能帮我捧点河水,捉小鱼小虾啦。”   小谢忱侧目打量了下她,看起来很乖很可爱的样子,怎么骨子里还挺倔强的。   他心说,你这姑娘还挺机灵,小小年纪的,就知道空手套白狼,和其他人交易了。   小姑娘说:“我看过电视,用空塑料瓶子就绝对不会有危险的,只要数量够多就好。哥哥,你不会怕了吧?”   即便谢忱再怎么理性,也抵不过人小姑娘这一句接着一句的“哥哥”喊。   最后,谢忱被这姑娘的话成功激住了,拿了瓶子绑了手脚就往下跳,那小姑娘喊了一句:“哥哥,你没提前热身啊。”   结果小谢忱成功在水下抽筋,小姑娘一急,拿了根棍子就要捞他,结果反而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谢忱挨了她几脚后,索性放弃了挣扎,等水瓶带他浮上去,顺便把快要掉下去的小姑娘也捞了上来。   附近的路人见状,赶紧开始摇人。   谢忱只记得最后气喘吁吁时,那个小姑娘被抱走去了镇上医院,最后他们就没再见过了。   可谢忱记得清楚,她当时指的家的方向就是谢忱的家方向。   谢忱没有受罚,毕竟是他把人拉上来的,只不过他还是有心怀愧疚。   *   回忆结束,谢忱往后懒懒一靠,仰头望向天花板,冷白皮肤突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侧眸看林听,语气不知是褒是贬:“林三三,你怎么打小就这么精明叛逆啊?对陌生人说名字的时候,还知道说小名。”   林听轻咳一声:“小时候长得太乖,怕我被拐跑了,自己就得多加防备着呗。”   “现在长得也乖,以后,我守着你。”   谢忱敞坐着,没什么架子,只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声线低沉有磁性,郑重其事。   半晌,林听回了句:“好。”   凌晨的时候,苏浅生产终于落下帷幕,是一个小男孩儿,母子平安,谢辉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听到医生出来和谢辉谈话的声音时,谢忱也松了一口气,但他没有往前走,反而拉着林听的手就往医院外走。   林听问:“谢忱,不去看看吗?”   谢忱自嘲般的笑了笑:“三三,他们一家三口多待会儿吧,我不想插进去,那个小家伙儿挺幸运的,一出生就有爸妈陪着。”   谢辉忙了半生事业,如今家族企业庞大,青壮年又得一子,肯定要花大量时间精力好好培育。   而苏浅一看是就是贤妻良母,她也会对谢辉和这个孩子好的。   “三三,爷爷奶奶走了,他们一家三口,如今却只有我是外人,那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谢忱就在前面走着,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决绝又脆弱。   昏黄的路灯下,林听停了下来,仰头瞧他。   眼中的少年半隐于黑暗,半展现在光明,恍惚间犹如破碎的镜子,但只来得及看到他的幻影。   呼吸渐渐加快,不知是不是大脑有些迷糊,林听耳边只剩下了怦怦作响的心跳声。   目光聚焦在少年红润单薄的唇瓣,她踮脚在他嘴角处小啄了一下,犹如蜻蜓点水。   谢忱也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她的脸庞在眼前放大,嘴角处覆上了一点柔软,如梦似幻。   “谢忱,你信玄学吗?”   依旧是那句两人都熟悉的话。   林听脸颊发烫,语气却不减,“我第六感告诉我,咱俩缘分到了。”   “信,”谢忱低着头沉默许久,抬眼说,“林三三,你带我私奔吧,就我们两个。”   “好啊,”林听笑了下,她柔软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额前碎发在风中摇曳,那双眼睛现在还有些红肿,却又多了几分诱引的滋味。   “男朋友,请多指教了,不过我可没经验啊。”   谢忱单手抬在路灯杆上,抵着额头,竭力压抑着胸口的起伏,蓦地笑了下:“女朋友,你多担待,我也没经验。”   林听啧啧称道:“你不行啊谢二狗,我觉得还是你不说话的时候,做个高冷男神最帅。”   谢忱马上道:“那我还觉得你不说话不移动的时候,做个乖巧甜妹最好看呢。”   “………” 第39章   林听和谢忱谈恋爱的第二天, 双方军师忙的不行,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恋爱,这是一场两方团队酣畅淋漓的较量。   从开始到结束, 整个过程都惊心动魄, 在狗头军师发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堪称恋爱史诗界的一绝!   凌晨四点半, 林听床头放着的手机就叮咚响个不停,窗外天还蒙蒙亮,屋内的手机就已经照亮了一方天花板。   林听迷迷糊糊摸了下手机, 掀开眼皮瞧了一眼, 点开了微信语音。   “林大美女, 醒醒醒醒!起来化妆, 赶紧的吧。”   云旎急促的嗓音有力地穿透了手机屏幕,强硬霸道地刺入耳膜。   林听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身,脑袋里始终回想着一句话——“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干什么?”   一连着嗯了几声,林听头一歪,躺了下去, 又发困合上了眼。   耳朵旁的手机突然又响起云旎兴奋以及恨铁不成钢的嗓音, “林听,起来开门,到你家楼下了。”   “哦, ”林听闭着眼点点头,随后意识到不对劲, 坐起身问,“嗯?什么?”   大清早的, 远边的天空刚刚露出一抹曦光,像是鱼翻身时的大片肚白,层层白云遮不住夏日炽热的光,倾洒几束暖阳。   此刻,丁达尔效应仿佛具象化了。   林听被强硬带到了云旎家里,梳妆打扮换衣服,她脑袋还是有些发晕,时不时垂着头,又猛地惊醒。   在云旎的设计下,乖巧听话任她摆布,像是精致的布娃娃,因为她实在没有力气反抗了。   郑佳雯也来了,她头一次主动起这么大早,显得比自己约会还要紧张激动,和对面陈泽的通话就没断过。   她滔滔不绝地交代着:“什么?电影票买的连座?我呸,想都不要想,分开,买两个角落,成对角线给老娘分开!”   “什么?”郑家雯从善如流地掐着腰,皱眉骂道,“坐他腿上?我呸,陈泽,你们的算盘珠子都快崩我们脸上了!老娘告诉你,你们想都不要想!”   云旎也忙的焦头烂额,注视着梳妆台上一堆林听看不懂的瓶瓶罐罐,垂头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又拿出了一盒子的首饰与发卡,纠结地抓了抓头发,喃喃自语道:“怎么把这些全别上去呢?”   林听:“?!”   自从昨天接到林听和谢忱谈恋爱以及准备第二天约会的消息时,两个人恨不得有三头六臂,提前十天半个月的去精心准备。   林听甚至觉得自己插不上话,弱弱说了一句:“我们是约会,出去玩而已,不是订婚。”   云旎不满道:“订婚?想得美,约会打扮的漂亮点,咱们就是要让他得不到,然后气得牙痒痒才行。”   一旁的郑佳雯捂着手机,凑过来也愤愤道:“什么订婚?30岁以前想都不要想,30岁以后打得过我就行。就是要让男方不能轻易得到,轻易得到的他们都不会珍惜。”   “让谢总把自己卖了换彩礼钱吧。”   林听:“………”   大哥,你们当时谈恋爱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干。   旁边的手机响了,云旎看了一眼,是苏寅琛,接通后先是嗯了两声,随即眼光一凛,也怒道。   “什么?去拜佛?行啊,清心寡欲我们家听听也喜欢,什么佛?”   “月老呗,或者多子观音也成啊,那里不是有姻缘树吗?绝佳的好地方。”   云旎骂了句滚,说:“苏寅琛,我告诉你们,想都不要想,要拜就拜财神爷和文曲星,其他的再见!”   说完,云旎便挂了电话,转身去衣柜拿了件裙子。   林听隐隐也能听到手机另一侧苏寅琛激动讨好的声音,感觉他比替自己家的房地产行业卖房子做销售都卖力,话里话外都是对上帝说话的感觉。   苏寅琛的想法也简单,自家好兄弟可是个天生孤寡的命,蹉跎了十八年都没遇到个喜欢的女生。   如今好不容易真谈上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女生,可不能就这么放走了。   身后的谢忱也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往四周看了一眼,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什么时候被绑到了苏寅琛家里了?   身上捆着大麻绳,连同着椅子一起绑着,动都动不了,手劲真狠。   而身前的李江涛和陈泽两人,正精神亢奋地看着他,紧挨着低语商量改造计划。   陈泽刚挂了电话,说:“怎么办,雯雯那边铁了心要和我们保持距离。”   李江涛抱着胳膊嘶了一声,琢磨着:“不好办啊,约会要是搞砸了,咱们儿媳妇不就跑了?”   苏寅琛猛地拍了两下他们后背,神情少有的认真起来:“呸,不吉利的话不要说。”   “哦哦,”陈泽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苏寅琛看看陈泽,又瞧瞧李江涛,沉声道:“一句话,今天就算是月老下凡要亲手斩断姻缘线,哥几个也要拿着绣花针给他一针一线缝起来,懂?”   “没问题。”李江涛和陈泽也答得爽快。   唯独刚刚清醒的谢忱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翻进我家带我出来的?”   苏寅琛挑挑眉,笑得没脸没皮,缓缓伸出三根手指,“不早不早,凌晨三点而已。”   谢忱:“………”   出门的时候,林听已经换上了云旎精心准备的白色长裙,露着下面白皙修长的小腿。   长发披肩,简单编了个公主头,银色高跟鞋踩在地面,泛着淡淡的光泽,温婉仙气。   林听皮肤底子好,不需要化太浓的妆,云旎经验丰富,挑了个合适的清新系妆容,看起来像是没有化过似的,自然纯粹。   只不过第一次穿高跟鞋,林听还有些不太习惯。   郑佳雯问:“你们说谢忱那家伙要是还没有穿了高跟鞋的林听高,怎么办?”   林听脱口而出道:“没事,他可以垫十层鞋垫。”   云旎:“………”   郑佳雯:“………”   最后林听还是觉得别扭,索性不穿高跟鞋了,万一要是跑起来,再崴了脚,可就得不偿失了。   *   清早,林听一行人按照约定的地点往游乐场赶。   暑假期间,游乐场人很多,林听到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高高瘦瘦的少年,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外套,宽松的长裤利落干净,懒散地靠着售票处。   好似在垂眸沉思着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谢忱抬眼瞧去,恰好撞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视线下移,他却猛地挪开,不敢再看,耳朵似是被火灼烧一般,发着烫。   苏寅琛也注意到了她们,惊叹地说:“我靠,仙女下凡了?清纯系妹子啊。”   闻言,谢忱瞥他一眼,眼神里的疏远清冷感愈发明显,淡淡道:“注意分寸,那是我女朋友。”   说完,谢忱便脱下外套往前走,露出两只白皙清瘦的胳膊,脊背挺直,留下三双鄙夷地看着他背影的眼睛。   李江涛:“为了儿媳妇,不生气。”   苏寅琛气得牙痒痒,咬牙切齿道:“卧槽,过了今天,老子绝对要和他一决高下!”   陈泽憋着笑,同情地看他一眼说:“得了吧,这话你已经说了不下三百遍了,能赢一次算……算谢总让你吧。”   苏寅琛:“………”   卧槽,泽儿,你没有心啊!   谢忱小跑着过去的时候,云旎小声对林听说了一句,“记住我们怎么告诉你的了吗?”   林听想了想说:“不准接吻,不准放松警惕,时刻注意安全。”   郑佳雯捏了捏拳头,道:“放心吧,他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我第一个上去。”   林听哭笑不得地安慰她们:“放心吧,我真的不会有事。”   说完,林听松了手往前走,谢忱已经赶过来拉住她的手,稳稳地扶住她,视线下移,他蹙了下眉头,顺手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林听单手攥着外套衣角,说:“我不冷啊。”   “我热,”谢忱说了一句之后,又看了眼苏寅琛他们所在的方向,无奈地笑了下说,“今天的约会他们可能要远远跟着了。”   眼见云旎她们已经和苏寅琛几人会和,林听也苦笑了下,“他们应该不会打扰的吧。”   第一站,鬼屋密室逃脱,惊险刺激场,尖叫疗养院。   林听恐黑,但并不害怕鬼怪一类的事情,所以谢忱当即提出来要牵着手进去。   谢忱心说,好不容易有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总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吧。   两人进去不久,后面的小分队就到齐了,云旎皱了下眉,看着苏寅琛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你买的票?”   苏寅琛避开她的视线,装作听不懂似的说:“我喜欢败家。”   “你可真行,惊险刺激场,还尖叫疗养院?”   用脚想都知道这货打得什么主意,云旎气笑了,转头拉着郑佳雯的手,眯了眯眼睛说,“那行,佳雯,咱俩也跟着。”   其余四个人同时一惊,郑佳雯胆子小,弓着腰往后退,哆哆嗦嗦道:“不不不,我害怕,真的害怕!”   但经不住云旎的拉扯。   慌乱之中,郑佳雯哭丧着脸,拉上陈泽一起走进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的鬼屋。   陈泽瞳仁放大,紧急求助李江涛:“卧槽,计划里没这条啊!”   苏寅琛的胳膊也被陈泽仅仅扯住。   李江涛在后面推着一起进去,心说,好不容易买通了鬼屋NPC,打算串通着一起去增加点小情侣之间的互动,可不能让云旎进去破坏喽。   “走走走,一起一起。”   串通之下,苏寅琛当即一咬牙,马不停蹄地催促着他们前去。   云旎一行人扯成一长串,连拖带拽的买了票进去,紧跟在林听他们身后,前面的关卡还比较简单,也就气氛环境恐怖了一些,所以他们很快就跟了过去。   通关过程中,林听和谢忱两人都挺顺利的,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刺激升温。   谢忱甚至在想,要不然他浅浅装一下?   林听其实还是比较怕黑,整个过程都一直紧张地攥着身旁少年的手,额头渐渐冒出一层虚汗。   下一刻,猛地跳出来一个张牙舞爪的白衣护士,举着大刀就往他们身前凑,谢忱寻思着,机会来了。   紧接着,谢忱就听到林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NPC说了一句:“大哥,你卡粉了。”   NPC:“?”   男扮女装的NPC同志本就有点不满意这身性感末世生化护士装,又听闻卡粉一说,旋即掐着腰,对着林听直接开飙:“小姑娘家家的,你就不能说得委婉点?”   事实证明,林听的社牛潜质一直以其强大的实践能力不容置疑。   她垂眸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哦,同志,你的两颊皮肤细小毛孔凹陷处塞了一抹雪白。”   NPC:“………”   后面的郑佳雯几人好像遇到了其他各路妖魔鬼怪,尖叫声连连。   只不过那声尖叫声听起来有点不太对劲,像是沙哑陌生嗓音的惨叫声。   林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果不其然,郑佳雯同志由于太过害怕,下意识踹了上去。   刚从床上跳下来的NPC还没吼出来,就嗷得一声又躺了下去,那酸爽,画面简直惨不忍睹。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郑佳雯拽着陈泽的手,两人六亲不认似的挥舞双手。   看着陈泽的表情,想来也是受了不小的罪,大喊着:“卧槽,救命啊,诈尸了啊啊啊。”   说完,陈泽拉着郑佳雯就往外跑,手拿大腿粗针管的NPC听到这尖叫声更加兴奋了,拔腿就追了上去。   苏寅琛一个劲儿地想要往云旎怀里钻,只可惜被一巴掌拍开了,应激反应下猛然一跳,抱上了李江涛。   李江涛瞬间失了方向,抱着一百八十斤的苏寅琛同志踉踉跄跄摔来磕去,耳边只剩下一声声刺耳的尖叫。   云旎觉得丢脸,抬手扶额,叹口气停在一边,用一种很无奈的眼神瞧着其他几位一团糟的模样。   好不容易缓了下来,苏寅琛和李江涛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见小情侣两人牵手对视简直比吃了蜜还甜。   而云旎却是一脸“家里的白菜被猪拱了”的心疼感。   后半段的时候,一行人走散了,李江涛找了个没有人的角落悄悄拿出来手机,对着暗处的摄像头比划了个手势。   拨通电话后,李江涛老成地说了一句:“一切按计划进行。”   对面声线沙哑,满是得逞的笑意:“放心吧哥,今日他俩亲不上,我给您现场表演倒立舌吻生化护士。”   李江涛脑补了一个画面,突然有点惊悚,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拖长尾音说了个“咦”字就挂断了电话。   郑佳雯和陈泽两人都怕得不行,跑到一个狭窄的房屋时,两人争先恐后进去关了房门。   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两人喘口气,床上躺着的绷带怪人就已经缓缓直立起来。   黝黑的眼珠子往外蹦达,苍白的绷带上还滴答着血珠,NPC抄起手中的狼牙棒,就奔着他们两人走过来。   陈泽当场腿就软了,下意识地转身就走,出了屋门就把漆红的门啪的一声合的严严实实。   郑佳雯也吓得头晕,转身喊了句“陈泽”也跟着想跑出去,结果没想到陈泽这货太害怕了,导致把门堵得十分结实。   身后的木乃伊还在步步紧逼,郑佳雯肾上腺素狂飙,发了疯似的猛踹大门,愣是把身后的木乃伊NPC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啊啊啊!”郑佳雯看着一动不动的门,直接怒了,木乃伊大哥很识时务的把狼牙棒递给她。   郑佳雯顺手接过,眼神一变,抬脚就在门上踹了一个洞。   门口的陈泽见这架势,哆哆嗦嗦说了一句:“佳佳佳雯,你听我狡辩啊呸,解释!”   郑佳雯眼中仿佛燃烧起了一团火,冷哼一下,掂了掂手中的狼牙棒,一步步走进黑暗中。   木乃伊看得眼睛都直了,缓缓掏出怀里的对讲机,耳边是悲惨的叫声,他紧张道:“总部总部,请求支援!”   最后陈泽被一群NPC抬了出来,郑佳雯愤愤地扛着狼牙棒走在他旁边。   另一边落单的苏寅琛被一个鬼追到了尽头的屋子里,还没等喘口气,那鬼就已经钻了进来。   大脑发懵的苏寅琛吓得魂飞魄散,最后发疯似的在身上掏来掏去,终于摸出来几张百元大钞,径直挡在自己身前,求饶道:“大哥大哥,我给你钱,别追我!”   那鬼见了钱不动了,也不再吓唬他,嗓音沙哑地问了句:“大哥,给我的啊?”   苏寅琛壮了壮胆,见有用,顿时心生一计,随即挺胸抬头地把钱递给他,“密室有地图没?钥匙在哪儿啊?”   鬼犹豫着,说:“老板,我们NPC是有底线的——”   苏寅琛又逃出来几张钞票,塞到他手上。   NPC瞬间改话,喜笑颜开道:“我们NPC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哈哈哈哈大哥,跟小弟我走。”   说话间,又有几只鬼也钻了进来,开始演艺生涯,收了钱的NPC抬手就是几个大逼兜,狐假虎威似的说:“干什么呢,这我大哥,懂?”   苏寅琛非常豪爽地站了出来,故作温文尔雅地摆摆手,微笑着又掏出来几张大钞,一个一个发红包似的递给鬼。   “都是一家人嘛,帮我出去,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扮鬼NPC:“!”   几分钟后,四只鬼整整齐齐站成一排,齐声喊:“大哥!”   苏寅琛十分享受地点点头,出去的时候仿佛在开跑车般拉风,前后左右各有护法,顺利地走了出去。   *   谢忱和林听即将找到出口的时候,一群NPC像是早有预谋似的,迈着诡异的丧尸步朝他们奔过来。   就在他们以为遇到丧尸群时,气氛陡然一转。   为首的NPC突然一拍手,蜡烛顿时点燃,一首《甜蜜蜜》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营造出一场浪漫且暧昧的画面,仿佛就连这密室里的假血都像是一朵朵玫瑰。   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了,林听手上拿着的钥匙也无处顿放,她蹙眉道:“这难不成是什么新的抢夺环节?”   谢忱沉默了一下,说:“看着不像,倒像是……求婚的?”   “………”   为首的鬼缓缓把身后的玫瑰花拿了出来,深情款款地朝谢忱走过去,暗想,只要他拿了花送给旁边的女生,这不就水到渠成了?   两个年轻人应该能明白他的苦心吧。   林听愣愣地看着NPC给自己男朋友献上了一大捧鲜花,上面还附赠了一个纸条,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众多NPC开始同时起哄,“亲一个亲一个。哦~”   为首的NPC递完花就意味深长地朝谢忱抛了个媚眼,又往林听那边眼神示意了一下,随后转身就走。   像极了………挑衅。   即便他往后走了,那句轰轰烈烈的“亲一个”依旧在耳边回荡。   林听和谢忱意味不明的对视一眼,前者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后者眼神里满是无措的想要狡辩。   于是,在这首甜蜜蜜的背景音乐下,林听头也不回地拿着钥匙往外走。   谢忱愣了下,即便在CPU都有点烧了的情况下,他也不忘跑出去追人。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有NPC小声嘀咕道:“哥,这事儿是不是黄了?”   刚才递花的NPC挠了挠头,满腹狐疑道:“不应该啊,我这计划这么完美,怎么可能不成功?是不是你们刚才喊得声音不够大?”   其他人慌忙后退摆手,说:“不能啊,我们扯嗓子喊了,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倒立舌吻呗,找几个漂亮的生化护士,一个都跑不了!”   “………” 第40章   出来后的谢忱手忙脚乱的就想解释, “那不是我的问题,林三三,我不接受污蔑啊。”   林听面无表情道:“哦对对, 谢大少爷就是太受欢迎了, 对吧。”   谢忱拉住她的手腕,手上一用力, 林听便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胸膛,鼻尖萦绕着好闻甘冽的薄荷香。   她抬头看去,只见少年正弯唇笑得得意, 语气依旧欠兮兮的, “林三三, 你吃我醋啦?”   “没有, 鬼才吃你醋呢。”林听随口敷衍道。   “啊对对对,可不就是鬼吃我醋了?”   谢忱抬手在她脑门轻敲一下,说, “你这么聪明, 能猜不出来这是苏寅琛他们搞得?”   林听眨眨眼睛笑了下,很实诚道:“猜出来了啊,所以想借机溜走, 不然不知道还要被追多久呢。”   谢忱学着绿茶的语气说:“呦呵, 我家三三这是想单独和你男朋友相处了?你闺蜜不会吃醋吧。”   “谢二狗,你小心云旎她们出来和你拼命。”林听磨磨牙道。   “我不管,反正我就这么赖着你了。”依旧是极为不要脸的语气。   谢忱其实也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能骗到一个吻, 干脆拉着林听按原定计划去看电影。   只不过,谁特么买的情侣电影是看恐怖悬疑的《寂静岭》啊?   偏偏林听竟然还看进去了, 婆婆文海废文都在小说Q群吧⒈4巴⒈流963丝毫不顾他自己在一边陷入无尽的懊恼与昏昏欲睡中。   出了电影院,谢忱明显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像是盛满了失落与委屈,令林听忍不住揉揉他的头发,问一句:“谢二狗,你又怎么了?”   “生气了呗。”谢忱一脸傲娇地说,“我可不好哄,生气了一般——”   话未尽,林听就已经拉着他的衣领,踮脚凑了上去,亲在了他的唇角,心跳加速,像是有一团火直冲脑海,令人本能地想要再近一点,纠缠不休。   谢忱愣了下,林听已然再次踮脚,手臂使力把他拽低,他下意识闭眼往前迎合,却始终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温热。   他掀开眼皮疑惑不解,却只看到林听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   她一脸狡黠地说:“谢二狗,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亲你呀?那你可猜错了,我就不亲。”   谢忱低头轻笑一声,磨磨牙说:“林三三,听话。”   “听话?我会听——”话未说完,林听就被一把揽进怀里,谢忱的手紧紧抵在她腰间,俯身在她唇上轻咬着,不敢使力。   林听微怔,只是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他们两个都在笨拙地去迎合,去接受,似乎只要对方在,就足够了。   吻到最后,林听愣愣地垂头,心想,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啊?   好不容易松开了,两人都在微微喘着气。   “林三三,以后记得对我负责。”谢忱挑眉坏笑一下。   “谢二狗,你还真是脸皮厚啊。”   林听睨他一眼,但心里却明白,他这是在害怕,害怕自己会被抛弃。   像是迷途的小猫小狗终于找到了家,却又害怕这是一场梦。   林听歪头揉了揉他的发,笑道:“娇气包谢二狗!”   谢忱无奈地吸口气,磨磨后槽牙说:“林三三,你是真不怕我会——”   他顿了下,没有说出来,反倒是林听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问:“会什么?”   “会……”谢忱看了眼林听,忽的凑近,坏笑道,“吃了你。”   林听不明所以,还没等她问什么意思的时候,谢忱已经转头轻咳了一声,道:“那什么,听说佛山寺的花都开了,不如去看看?”   “哦,”林听说,“谢二狗,你脸红了。”   “热的了。”   “那你耳朵也红,都热的了?”   “啊对对对,我喝岩浆了。”少年拖长尾音懒懒道,嘴角始终噙着笑意。   吃过午饭后,两人打车到了佛山寺的时候,天还不晚,正是三四点钟的光景,天色仿若画师调色盘里精心绘制的鎏金色,绚烂温暖。   佛山寺就在山腰处,山脚下有一条长河,缓缓流淌,安静祥和,果真是古寺的气派。   山脚下的长街上是著名的小吃街,来游玩的人数不胜数,只是下午毕竟还是闷热了些,看起来人流也并不是很多。   上山过程不是很难,寺庙香火旺盛,袅袅香烟不断,飘至高处,飘渺如云,似梦似幻。   古寺中央是棵老树,不知多久的光景,但早已枝繁叶茂,上面还系着同样款式的红稠,悠悠然地伴着香烟在轻风中摇晃。   一瞬间,谢忱看到的不是这满树红绸,而是这如盖的老树。   他下意识地念了一句曾经很喜欢的一句话,“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惆怅而落寞,带着些林听听不太懂的茫然,像是迷失了方向不知所措的孩子,轻轻呢喃着。   林听也很喜欢《项脊轩志》,但谢忱的惆怅却不像是悲伤,反倒是更像……惋惜。   “我老爹说,我妈刚查出来怀着我的时候,去山头种了一棵树,说是要让我和小树一起长大。”   谢忱喉结滑动了一下,接着说,“后来,她没见到那棵小树,我老爹呢就时常喝醉了去看看那颗树,又常常念着那句名言。”   谢忱学着老成的语气又喃喃念了一遍,可字里行间没有对妻子的缅怀,没有对妈妈的思念,只有无数的歉意和自责。   他的出生害死了自己亲生母亲,这份罪孽,他归咎于自己,深埋心中好久好久。   偏生又若无其事地洒脱,带上虚伪的伪装,行走在父亲不爱、亲人离世、表面光鲜的世界里。   林听问:“那棵树呢?”   “没了,”谢忱轻描淡写地说,“我出生的那一年,下了场暴雨,树就死了。”   谢辉甚至找了很多人想要救活那棵树也已经于事无补,那棵树最终也没留下来。   气氛沉寂着,过了许久,林听才有些沙哑地开口。   “想要祈福吗?”   林听拉着他进去,求了两段红绸,站在树前,说,“听说把红绸系在树干上,可以祈福消灾避难呢,不试试吗?”   谢忱微怔,看着手中混杂着斑驳树影的红绸,心中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酸涩的,苦悲的,他缓缓道,“好。”   挂上了红绸,林听闭目许愿,她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只有一句话。   愿我所爱,平平安安。   谢忱挂好后,侧目看着林听,一时失神。   不得不说,林听真的很漂亮,清纯自然,眼角的泪痣清晰,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似是月牙儿般盛满了笑意与期许。   他想,如果可以的话,林三三,你要永远这么无忧无虑,平安喜乐。   如果真的能祈福,他愿意把自己的所有福气全部给林听。   蓦地,林听抬眼看他,笑问:“谢二狗,你想什么呢?”   “我想你啊。”   话音缱绻,尾调拉长。   少年丝毫不掩饰他的爱意,满眼都是女孩的身影,他抬手在她脑门弹了下,说:“林三三,你说咱俩以后结婚了,可以不要孩子吗?”   林听愣了愣,不明所以,随即脸微红,强装镇定地移开视线,眺望远方道:“谢……谢忱,你说这是不是太早了?而且我还没说要嫁给谁呢。”   “你不嫁,我就陪你谈一辈子恋爱。”   谢忱嗓音低沉富有磁性,郑重而认真,像是在承诺余生。   林听眨眨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谢忱,恰巧撞入少年温柔如春风、肆意又昂扬的目光里,顿时宛若融化的山间冰雪,连带着自己的整颗心都在微微颤动。   她情绪一激动,就避免不了眼眶的酸涩,林听垂下头,蓦地又笑道:“谢二狗,你又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话?”   “我就是不舍得你受苦。”   谢忱不知想到了什么,宛若委屈的小兽般抱住了林听,把头埋在她锁骨处,低声说,“林三三,我就只有你了。”   林听睁大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别人眼中光鲜亮丽的少年,此刻剥下了所有坚强伪装后,也会说出这么一句令人难过的话。   对啊,他还有谁呢?他的爸爸有了新家,独自将他留在了所有阴暗指责的过去,可过去还有谁呢?   “对啊,”林听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好好好,谢二狗,你还有我,我们也会有一个新家,很漂亮很温馨的家。”   “家里有谢二狗,有林三三,还有谢小二和林小二,我们永远不分开。”   良久,谢忱从喉咙里笑着挤出来一个字,“好。”   那天,谢忱和林听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云旎她们之前收到林听的信息之后也离开了,只能感慨一句“女大不中留”。   苏寅琛和陈泽他们趁机带着两个女生去游乐园玩了一圈,全程请客。   只不过玩了个海盗船,结果两人就吐了一地,形象也彻底摔碎了。   听说他为了展现自己那其实都是肥肉的腹肌,特意和陈泽一起钻进了海洋馆的后台,不知道从哪里薅了两套人鱼服,稀里糊涂地套上了。   结果直接钻进了大厅展示区,正准备大显健硕的腰肌时,苏寅琛脚一抽筋,咕噜两声下去了,陈泽在水里无情开笑,结果呛了几口水也下去了。   一群鱼差点没把他俩吓死,所幸工作人员比较给力,三两下找人把他们捞上来。   云旎和郑佳雯见他们两个太过丢人,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挡着脸就去了后台,磨了不少嘴皮子做担保才把两人带出来。   从海洋馆出来的人见了苏寅琛和陈泽,尤其是小孩儿,指着就开喊:“妈妈,胖人鱼和瘦人鱼上岸啦!”   母亲很耐心地教育:“不能这样说,要有礼貌。”   “哦。”   “有时候实话很伤人的。”   “好吧。”小孩儿委屈巴巴地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苏寅琛和陈泽:“………”   据李江涛说,“这俩货现在又在深夜发emo喝酒,哦对了,把你家谢小二藏远点,别让苏寅琛这逼逮到了,不然到时候发生什么生物学奇迹都有可能。”   看到这儿,谢忱笑得不能行,脑海中已经浮现那个画面了。   临走之前,谢忱拉着林听的手不松开,嘴上依旧没脸没皮地说:“林三三,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过嘛,你要是不舍得我的话,可以挽留我。”   “不想,再见。”说完林听转身就要回家泡澡。   谢忱不可置信,一把扯过林听的手腕,找补道:“真不用顾及面子的,难道你真的不想在和我多待一会儿?”   “好啦好啦,谢二狗,你听话点,改天再出来不就好了吗?”   “行吧,”谢忱松了手,故作不在意道。   “你男朋友打算顺从你的心意,他要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房子,然后一个人去研究复杂难懂的实验数据。”   “不用心疼他,谁让他的女朋友太优秀了呢?优秀到不需要这么一个同样优秀的男朋友陪着。”   林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好好好,谢二狗,我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黏人啊?”   “我黏人还挑人呢,你就偷着乐吧。”   “好了,回家,听话。”   谢忱低低地嗯了一声,说:“林三三,回家吧,早点休息。”   “好,你也……注意安全。”   “嗯,我要是出事了,记得给你短命的前夫哥多烧点纸钱。”谢忱没脸没皮地坏笑道,没个正形。   林听道:“你要是出事了,我就立马忘了你。”   谢忱笑笑,说:“开玩笑的,有你在,我突然觉得,这世界还挺有意思的。”   林听微顿,注视着少年炙热的目光,没有说话。   夜风凉凉的,吹散了热意。   还没等她回答,谢忱开口道:“好了,回去休息吧,改天见。”   “嗯。”   林听转身往小区楼上走。   而谢忱就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楼道口。 第41章   谢忱和林听也曾偷偷去看苏浅和小弟弟, 新出生的弟弟取名叫谢永安。   谢忱吐槽:“看看,不公平吧,名字上就看出来了。”   林听不以为意:“一个永安, 一个热忱, 不都挺好的吗?”   “一个躺着享福,一个跑着奋斗。”   林听:“………”   苏浅坐月子期间, 保姆阿姨把她照顾得很好,小永安也在快乐长大。   谢辉再次投身于工作,但总会竭尽所能去陪伴苏浅母子, 下班回来时还会买一些零食和苏浅喜欢吃的东西。   *   两人打算结婚的那天, 谢辉去了谢忱妈妈的墓地, 带着新办领的离婚证。   而谢忱和林听两个人也跟着去了, 就在远处,没有靠近。   少年静静靠着树站着,姿态懒散没正行, 仿佛没什么变化。   但林听觉得, 这货此刻难过的要命。   墓碑前的男人西装革履,腰板挺直,虽然老了不少, 但依旧很有气场, 隐约能透过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看出年轻的帅气。   白港市下了小雨,淅淅沥沥,如牛毛, 如细丝,如绣花针, 扎在脸上,又像是刺进了心里。   “小余, 我要结婚了,”男人声音温柔有磁性,他把手里的花轻轻放在墓碑前,单膝跪地,把鲜花摆正。   “是苏浅,我带她来看过你的。”   “她和你长得很像,是我的助理,你走之后来我的公司的,有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你没有去世,然后隐姓埋名又回来了。”   谢辉笑了下,起身站定,“小余,永安出生了,但你不用担心小忱,他很好,很优秀。”   “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子,拿下了省状元呢,730。”   谢辉眼里满是骄傲的光,“他啊,和你一样爱笑,大大咧咧还有点傻里傻气,实际上精明得很。”   “我不怪他了,以前或许挺恨他的,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没有小忱,你是不是就……但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这件事本来就和他没关系,我没怎么管他,但他成长的很好。”   “小忱会帮我分担重任。会缓解公司难题,会好好学习,他从来不会不尊重我,相反,我就是个恶人,我对不起你们。”   男人的眼睛红了,声音有些哽咽了,“可我明知道错了,依旧逃避,对不起。”   “还有,小余,苏浅很好,她不会对小忱使坏,心地善良,这点我可以保证。”   风静静的吹,卷过一座座小山岗,雨水混杂泥土的芳香,带着人们的思念深入地下。   “小余,以后我就不来了,我们都该有新生活了。”   说完,谢辉转身离开了,没有回头,背影挺直坚决,走向没有雨的道路,那里绿植丛生。   谢忱仰着头看苍翠欲滴的树盖,阴影纵横交错,明明是阴天,却还是有些淡淡的枝丫影子。   林听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垂头沉思,“谢忱,你还挺顽强的嘛。”   谢忱笑笑:“我当你是在夸我了。”   “就是在夸你呀。”林听抬眼,目光真诚。   谢忱移开了视线,喉结上下滑动,脖颈修长冷白,透着一股青松挺拔之意,嗓音却像是撒娇求安慰似的。   “林三三,怎么办,我现在有点脆弱。”   林听愣了一下,随机会意,起身抱了一下谢忱,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安抚小狗似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宠溺地说,“好啦好啦,二狗子,我在我在,不难过。”   谢忱把整张脸埋在少女的颈窝,蹭了蹭,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全身放松:“林三三,你会不会不要我?”   “怎么会?”   “我爹恨我,我妈还有我奶奶他们也都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谢忱的心情低落,他深吸一口气,说,“我怕你也会不要我,说走就走。”   像他以前所爱的亲人一样。   “我不会不要你的,谢忱,你不会是一个人的。”   林听指了指远处旷远澄澈的天空,笑说。   “你看,风在刮,雨在下,林三三永远喜欢谢二狗。”   谢忱抬头,笑得发抖,抬起手指敲她的额头,说:“林三三,你这都什么句子啊?”   “怎么,你就说笑没笑?”   “行行行,您说的都对。”   墓碑前,谢忱却最是局促,他很少来这里,大多时候,他都在忏悔。   但后来,他渐渐释怀了,凭什么把一个过错强加在一个无知无力的孩子身上?   从没有吃过糖的孩子,不会为了糖而哭得死去活来,除非大家都有。   林听说:“当大人把一个过错不由分说得归咎于一个孩子身上时,通常是他们在为曾经的自己找逃避的借口。”   所以林听想开了,她不再去找一个自身身上没有的错误,学会审视世界。   谢忱也想开了,热烈如风,划破长空,不再内疚。   “妈,我来看你了,还带了我女朋友,林听,如果您在,一定会喜欢她的。”   被点到名的林听笑得温柔:“阿姨好,我叫林听,不听话的听,是您最优秀最值得骄傲的儿子的女朋友。”   “他长得高大帅气,我承认看中了他的皮相,但其实,我更喜欢他皮囊下有趣的灵魂。”   谢忱似乎也没料到林听会说这么多,一时愣在原地,静静听她讲着,滔滔不绝。   “巧了,我觉得我也有个有趣的灵魂,我始终觉得,三观契合的才叫灵魂伴侣,所以我和他的关系升级了。”   林听与他十指相握,仰头看他一眼,语气郑重,“成了情侣。”   “阿姨,您放心,我们会好好的,有个新家,您会有一个可爱的小孙子小孙女。日后他们的爷爷不来了,我们就带着他来看他们的奶奶。”   谢忱想扯出一个笑容,这种场合该要开心一点,可那句“有个新家”四个字还是不偏不倚地撞入他的心头,打开了他的心扉,让他鼻尖发酸。   “林三三,说话要负责的。”   “好啊,”林听踮脚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笑说,“谢二狗,你是我林听的人了,想跑都跑不掉。”   谢忱移开目光笑了下,说:“我不跑,打死都不跑。”   *   谢辉和苏浅结婚那天,谢老总很豪气,大手一挥包下了一片海岛,谢忱和林听他们几个人都去了,权当度假。   那也是谢辉第一次正式见林听她们几个人。   谢忱很大方地介绍林听,在谢辉面前搂着她,满眼骄傲地笑说:“谢董,介绍一下,我女朋友。天底下最好的。”   林听小声咬着牙说:“大哥,你太夸张了。”   谢忱没脸没皮地笑着,语气笃定,“林三三,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独一无二,绝无仅有。”   “幼稚鬼谢二狗!”   谢辉和谢忱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始终有一道坎,两个人都知道,只不过谁也不愿意率先铲平。   闲暇时,林听带着谢忱去悄悄看苏阿姨,还有刚出生的谢永安。   小孩子很安静,很听话,见了陌生人会哭,但偏偏见了谢忱会笑,嘿嘿的咧嘴傻笑。   林听表示:果然是招小孩子喜欢,颜值问题。   谢忱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或者说突然有种邻家大哥哥的温柔,不自觉地跟着傻笑了一下,伸出手指让小永安的手反握住他,暖暖的。   苏浅是个温柔的人,她就在一旁坐着看他们和小永安玩闹。   谢忱挑了下眉,嘴角扬起,噙着笑意,语气却很拽:“谢永安,叫哥哥。”   尚在襁褓中的谢永安弯着眼睛,张嘴哇哇叫了几声,像是在和他对话。   “吐字不清淅啊,以后记得考普通话。”   谢忱声线低沉散漫,玩笑道,“你还有六千五百七十天就要高考了,奋斗吧小屁孩。”   “………”   林听:“大哥,人小孩子才几个月啊?能不能收敛点?”   谢忱浑然不觉:“学习嘛,自然要从娃娃抓起。”   “不好意思啊苏阿姨,他喝多了,脑子不清醒,打扰了。”   苏浅柔柔一笑:“你们注意安全。”   “好的阿姨,再见。”   林听对着苏浅尴尬一笑,然后强硬拽着谢忱出去,边走边说,“谢二狗,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啊?”   出来以后,已经是夕阳西沉的时候,金黄色暖光斜斜地洒落大地,海边浪卷泥沙,白色泡沫一圈盖过一圈,耳边是海鸥清脆悠远地啼叫声。   谢忱伸了个懒腰,说:“看看,这就是差距,谢董准备把所有没有尽到的父爱都给那个小家伙呢。”   “再加上你这一份,”林听说,“谢二狗,你不会吃醋了吧。”   “吃一个小屁孩的醋?”谢忱不可置信地笑笑,“那我还不如就找何佳灿打一架。”   “得了吧,你做个好哥哥也不错啊,我看小孩儿还挺吃你的颜。”   谢忱依旧是自恋得不行,洋洋洒洒道:“没办法,靠脸吃饭感觉也不错。”   林听琢磨了一下,掐着他的脸说:“谢二狗,我要是看脸的话,你信不信,等我有钱了,包养一群小鲜肉。”   “信信信。”   谢忱讨饶,却依旧没脸没皮地顶嘴,“反正就算你包养了一群,你信不信,我也是其中最抢眼最受宠的那个?”   “你好自信啊。”   “没办法,实力太强了呗,”谢忱语气欠了吧唧的,眉毛一扬,从善如流地单手掐腰,凝视远方。   “再说,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我总不能限制你的自由吧。”   林听一顿,看他一眼,总觉得恍惚。   少年垂了头,夕阳余晖倾洒在他身上,白皙的侧脸,漆黑的眼眸,眼底却又透着一股不甘。   “可我毕竟会有私心,总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只能自己努力呗。”   努力让喜欢的人目光所及皆是自己。   明明是很轻松的语,一字一句却又很沉重,尊重这种事情嘴上说着轻松,但做着却很难。   山盟海誓很容易,可真到了关系崩塌的时候,没人记得。   但林听心底油然而生的信任却在告诉她,眼前的少年会做到。   谢忱自嘲似的笑了下,抓了一把白沙子,对着远远的落日缓缓撒手,用指腹慢慢碾磨,沙子随风逝去,“这么一想,我是不是还挺不男人的。”   林听张开胳膊长呼一口气,双手背后,说:“谢二狗,你知不知道,我在书里见过太多霸道总裁强制爱了,可于他们而言,女性只是一个工具,那不叫男人,性别平等的前提是尊重。”   她转头看谢忱,笑说:“谢二狗,在我心里,你最好。”   谢忱把脸垂下,似乎笑了,耳根都是红红的,依旧嘴硬,他转过身面向女孩,眼睛弯弯璀璨如星辰。   他举起握成拳头的手,青筋浮现在冷白的皮肤上,“砰”的一声,然后在林听眼前猛地张开,又敲了下她的额头,语气明朗地说:“猜猜这是什么?”   “猛虎下山?”   “我还猫捉耗子呢,林三三,你就不能说点浪漫的东西?”   谢忱笑得不行,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林听说:“那你伸五个手指干嘛?难不成是烟花啊?”   “猜对了。”谢忱蓦地注视着她,再次抬手在她眼前“放了个烟花”,傻里傻气又郑重地说。   “砰,林三三,在浪漫的烟花下,你已经坠入谢忱的爱河了。”   林听明显一怔,心跳像是打鼓般跳个不停,她笑得不行,扬手就去拍他,“谢二狗,你傻不傻啊!”   “还有超级大的烟花,想看吗?”谢忱双手往后一撑,懒散的坐着,双腿随意地张开,“宇宙无敌巨炸裂的烟花。”   “你亲自点火?”   “对,我亲自给你点,谢董准备的豪华版婚礼烟花,”谢忱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打算今晚全部顺走。”   林听也不管真假,随着他的话说:“好啊,好看到炸才行。”   “必须的。”   *   晚上,海风裹挟着浪潮的潮湿味儿与腥咸味儿迎面而来,海景酒店里人来人往,许多有名的老总在高楼喝酒。   谢辉像是要把对亡妻和谢忱的亏欠都补在这次的婚礼和庆生宴上。   林听几个就在外面的沙滩上散步,反而男生们一反常态的都不在。   郑佳雯倒着走,一本正经地问:“他们是不是背着我们做什么坏事去了?”   云旎瞧她一眼,瞬间看破了她的小心思:“有可能,比如说为陈泽和你的下一次约会出谋划策。”   郑佳雯扯住她胳膊,晃个不停:“好你个云旎,笑话我是吧。”   林听反而看向夜空,心脏跳个不停,像是预示着什么似的,脑海中想起来他说的放烟花这件事。   “对了,听说今晚会有烟花欸。”郑佳雯有些激动地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林听鬼使神差接了句:“大概会很炸裂的那种。”   说话间,三人不约而同接到一个电话,林听看了眼,是谢忱。   “陈泽,你去哪儿啦?这么好的夜景你都过不来?”郑佳雯一顿数落。   云旎接的是陈简舟的电话,调侃说:“陈总这是不忙了?”   林听接通后,耳边依旧是翻涌的海浪声,想来离这里不远。   她没有先开口,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夜空。   手机里传来少年清澈甘冽的嗓音,“林三三。”   “干嘛?”   “准备好没?”   夜风吹动她的发,林听笑了,抬手掩嘴笑说:“我准备什么?”   “林三三,许个愿吧。”   林听沉默很久,嘴角一直弯起,但始终说不出来一句话,身边是好友们的未来祈福,前程似锦。   而林听最后只说了句,“我希望,这个夏天的我们,未来都会更好。”   “好啊。”   “三,二,一。”   三个女孩子同时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抬头看。”   只见几道光束拉长了金黄色的尾巴直冲天际,在到达夜空中星辰的边际时,骤然绽放,炸裂开来。   烟花像是排列好了的精灵,在夜幕之上奔跑跳跃,最后竟勾勒出一个巨大的爱心状。   五彩斑斓的烟花没有就此消散,相反,一道接着一道的光束依旧冲天而上,犹如打水漂时荡起的一圈圈涟漪,圈圈烟花在黑夜画布上烫出了一个个花样的洞。   云旎很是震撼地看着这一幕,眼睛一眨也不眨,而郑佳雯已经激动的跳了起来,眼泪哗啦一下就糊了满脸,抱着云旎开始尖叫。   林听拿着手机,仰头看着,眼眸里倒映着彩色的光,杏口微张,鼻尖发酸,满是惊叹。   她想起来下午谢忱的幼稚行为,眼里像是揉了沙子般难受。   “砰砰砰,林三三,在浪漫的烟花下,你已经坠入谢忱的爱河了。”   另一侧,好不容易冲破谢董严密把守后把烟花拿出来的谢忱几人,正气喘吁吁地坐在沙滩上休息,看着烟花在他们前面绽放。   手机依旧接通着,林听听见了对面咻咻咻的烟花声,以及少年炙热的告白。   “林听,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到无法自拔。”   林听眼睛有些湿润,笑了出来,“谢忱,你完了,这辈子你都没办法自拔了。”   谢忱不顾形象地躺在沙滩上,白色的沙子轻松绵软,带着些潮湿的海浪味儿。   他抬起一只胳膊横在额头上,嘴角抑制不住地弯起,没脸没皮道:“不拔了,让爱河淹死我吧。”   “云旎,毕业快乐,未来一切顺利。”   “陈简舟,你也是。”   “雯雯,我陈泽只对你好,真的不能再真!”   “知道啦笨蛋,你终于也浪漫一回了,呜呜呜。”   海风呼啸,浪花涛涛,烟花璀璨,欢呼盛大,少年们在这场烟花下宣告自己的爱意。   幸运的是,她们听见了。 第42章   谢忱后来很少去公司了, 只不过因为高中的时候,他帮谢辉处理过一部分公司事务,也算股东之一。   因此有时候也必须过去处理一些事, 至少还是可以拿分红的, 如果卖了,也会是很大一部分财产。   竞赛的钱当时赚的挺多的, 他对这个家没有归属感的时候就会想着法儿的离开,并且尽自己最大努力不去麻烦这个家。   所以现在谢忱手里的钱还是很够的。   苏寅琛他们有时候很不能理解谢忱这种时刻准备着分家的人,为什么没有猪八戒的颜值。   谢忱没有想过依靠谢辉的家产而活, 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和林听在一起后, 他也没有藏着掖着, 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   弯月镇还是一如既往的日子, 进入八月,林听真的有在琢磨这个墙怎么拆。   谢忱怕她真的忍不住动手,干脆把两家的锤子和扳手工具一类的都收了起来。   大槐树的花都已经快谢了, 白茫茫的小花瓣落了满地, 带着沁人心脾的芬芳,像是巨大的蒲团,堆在一起铺了厚厚一层。   林听整日考虑自己的小说下一步内容, 她把家里的林小二带回了绿缇巷。   偶尔也会带着谢小二出去玩滑板, 所幸他们两个相处倒是很和谐。   她练滑板其实并不经常,最初也是因为在初中的时候经过朋友介绍,比较感兴趣。   后来慢慢练熟悉以后, 林听就越发觉得滑板这种带风的运动,比其他项目更能吸引她, 也就熟练了起来。   只不过除了云旎她们,很少有人相信她竟然会玩滑板。   结果到了现在的水平, 也算是意料之内的事情,只不过林父林母也并不知道这些事。   *   谢忱过两天要去A省参加国外组织的实践活动,大概需要一周的时间,他赶时间,就先直接去市中心安排一下。   不过才半晌,林听就有些无聊了,她把腿上放置着的洒落花瓣的书籍拍了个照,又把懒懒散散的林小二和谢小二和谐相处的场景拍了下来。   橘黄色的猫眯着眼睛,趴在大金毛身上晒太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肚皮上满是花瓣。   “一抔清茗一人坐,不见庭堂白玉身,满院馨香盈怀秀,闲时折枝无人赠。”   林听把这首没什么韵律但情感充沛的诗发到了朋友圈,配上这几张图。   下面很快有人回复。   【郑佳雯:呦呦呦,林大美女这是想某人了?】   【苏寅琛:爱情的腐败味儿!】   【李江涛:@阳光开朗大男孩】   【云旎:女大不中留!】   林听笑了笑,她才没有那么想他呢,只不过是好不容易摆脱了黏人的谢忱,突然有点太清闲了。   *   那天晚上,林听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李玥的。   林听就坐在院子里,接起来问:“喂?李玥?”   对面沉默了许久才回了个嗯字,电话一直处于接通中,但两人却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怎么说话。   “有事么?”   李玥的声音有些沙哑,“林听,你在忙吗?”   “我还好,不忙,”林听看了看宁静的夜,视线盯着一只萤火虫忽上忽下,“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我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你打算之后去哪里?”   “京北。”   “那挺好的,恭喜。”   “谢谢。”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林听不明所以,但依旧很有耐心地听着,毕竟以后大概率不会在联系了。   几分钟后,李玥说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我还挺羡慕你的。”   隔着手机,林听还能感觉到她字里行间的不甘与落寞:“羡慕我做什么?我可没有那么光鲜亮丽。”   “听说你认识谢忱?”   “怎么了?”   “没什么,以前和他见过面,他帮过我。”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倒像是一个女生在告诉另一个女生,你男朋友和我关系匪浅。   任谁听了不会多想一下?或者多问一句?   但林听听完并没有情绪起伏,反而笑了下,说:“是吗?那就好,我知道,他人很好。”   即便是陌生老太太有事情,他也要帮忙的。   李玥只愣了一下,好似笑了,随后道:“晚安。”   “晚安。”   说完,李玥便挂断了电话。   *   翌日一早,林听手机上通知响个不停,林听还没来得及洗漱,便开始翻看消息,眼睛忽的定格。   等林听赶到地方的时候,酒店已经被封,相关人员已经被警察带走,只剩下一圈看热闹的陌生人。   而李玥的身影也寻不着踪迹。   她找了个女警察,焦急地问:“姐姐,打扰了,请问一下受害者去了哪里?”   身着一身标准警服的女警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中带有审视的意味,压迫感依旧很强地问:“你是谁?找被害者做什么?”   林听说了自己的情况,只不过隐去了她们家庭中的那个特殊关系,只说自己是她的一个好朋友,看到消息后过来看一下她。   那名女警察似乎没有怀疑她说的,但因为具体事情不变透漏太多,只留了句想了解具体情况可以等他们查清之后再说,便也转身走了。   而李玥大概率会在医院。   云旎给她打电话说:“听听,昨晚群里爆料了一个大瓜,有关张温言和李玥的。还有李玥被她亲爸侵犯了,还是在一处窝点,抓的人还不少,李玥她……”   林听心里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忙说:“我知道了云旎,谢了,晚会儿给你报信。”   匆忙挂断电话后,林听看了眼手机信息,谢忱还没有回复信息,她没再管,打车去了医院。   李玥的妈妈应该已经赶到了医院,跟着她说不定能找到见到李玥。   到了医院门口,林听等不到人,但又不太想麻烦谢忱,毕竟他正在忙事情。   只是她还没有去找谢忱,谢忱就已经来找她了。   第一人民医院门口,红色的字牌闪烁着光,林听已经在里面徘徊了许久,但始终找不到人。   其实,林听和李玥都明白,她们不过是自己妈妈用来攀比的工具。   但林听更看得开,她不会试图和过去自己损失的东西计较不清,但李玥的性子不行,她看不开。   所以当看到李玥爸爸猥亵她且报警人是李玥本人时,林听想起来了昨晚异样的电话,下意识地反应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想来看看她。   至少,她的傲骨不能塌。   林听把外套披在身上,刚打算再去和警察阿姨们沟通交流一下时,有人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腕,温暖有力。   她回头,惊愕道:“谢忱?”   川流不息的马路上,红绿灯指挥着交通,有条不紊,林听被拉着和谢忱回了他高中在学区房的房子。   本来就打算最后一次回来住,住完就要搬走了,刚好还能凑合着一晚。   其实这个时间打车回去也还来得及,但谢忱觉得离得远反而不容易看情况。   他问:“你想进去?找你朋友?”   林听直言不讳:“对,但我现在接触不到她们。”   谢忱拿钥匙开了门,屋内瞬间敞亮了起来室内不大,看起来也就两室一厅的结构,但胜在小巧精致,内部结构看着很令人感到舒适,倒是很符合高考生的住宅需求和布置。   林听突然问:“好啊,谢二狗,你背着我还有几套房呀?”   谢忱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语气:“不多不多,多了怕你收租忙不过来。”   谢忱边打趣,边给她倒了杯水,随后大剌剌地张开两条长腿坐下,悠闲地把脊背贴在沙发上,像是要放松整个身体细胞似的。   林听看见他喉间滚动的喉结,有种羊进狼窝的错觉。   放松完之后,林听低眉问,“是不是只能等到明天了?”   看这情况,大概是没辙了。   谢忱垂眸,拉着林听过去坐下,分析说。   “这件事我从苏寅琛那边知道的情况,其实要说最难以入眠的不是你,而是其他公司的老总们,目前李泉的公司已经涉黄,牵扯还挺大的,如果能趁机搞垮他的公司,是一笔很大的收入。”   不仅是收入,而且涉及很多商业策略,林听也有听过李氏集团。   早就有爆料说公司内部干了一些不干净的事,原来就是指这些。   她本以为只有李玥父亲是人渣,没想到,他的整个公司内部更加黑暗。   林听并不在乎那些上层圈怎么争,那和她都没关系,“谢忱,我只是觉得李玥不该被他们毁了,她还未成年。”   “所以这才是导致李泉被抓的主要原因。”谢忱说得很平静,眼底没有一丝波澜,毕竟他和这些人并不熟。   “墙倒众人推,即便我们不动手,也有其他白港市大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而李玥这件事就是最好的导火索,因为信誉始终是一家企业的支柱。   一旦支柱坍塌,舆论就是淹没它的最大的一道浪,林听很明白。   林听叹口气,说:“我都知道,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的情况,没有人比我更熟悉。”   沉默良久,林听突然觉得手背有些瘙痒,抬眼看去,只见谢忱正无聊地把玩她的手掌,惹得她心里也痒痒的。   处理完事情,林听越发觉得有些危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的确有些尴尬。   但她没有后退,依旧坐在沙发上,问:“谢忱,我手背好玩吗?”   他漫不经心应了声,视线没离开,笑了下说:“女朋友现在想的不是我,我只能自寻乐趣了。”   林听抽出手,问:“你什么时候找我来的,还知道我在哪里啊?”   谢忱笑笑说,“你没回我消息,刚好又收到苏寅琛给我发的消息,上面的受害人我觉得有点眼熟,又是江月一中的,就简单猜了一下,然后就过来了。”   “还挺厉害呀二狗。”   林听磨着牙,抬起两只手捏他的脸颊,一个男孩子,皮肤怎么能这样白软?   林听本来半跪在沙发上,结果谢忱一只手揽腰截过来,竟直接把她圈坐在怀里。   还没来得及反应,林听就已经坐在他大腿上,脸上还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捏她的脸颊。   谢忱做完这些好像并不费什么力气,依旧懒懒地靠在沙发上,语气玩味道:“林三三,捏我的脸好玩吗?”   林听脸庞发红,不知道是他捏的了还是热的了,她挣扎不开,无奈道:“不好玩还玩?你撒开?”   “那不成。”谢忱笑得肩膀微颤,黑白分明的眼睛仅仅看着林听,眼角的泪痣清晰。   他忍不住揉了揉,问:“林三三,想我没?”   “刚才就不想了,”林听看着他说,“谢二狗,谈恋爱会让男生变这么粘人吗?”   早知道就先不谈了,自从两人关系开始的那一刻,林听就基本上没有逃过他的蹂躏,虽然没有发生关系,但依旧太残暴了。   谢忱坐直身体,上半身猛地贴近女孩,额头相触,发出一道轻微的碰撞声。   林听皱眉埋怨:“疼,谢二狗,你要是再这样,我现在就回弯月镇。”   谢忱把头埋在女孩颈窝,鼻尖是淡淡的沐浴露清香,他喃喃道:“三三,我们都是情侣了,还不能亲吗?”   自从上次得了一个吻以后,两个人这么深的接触就已经没有了,恨得谢忱每次想到第一次没亲上嘴唇时,都在想自己为什么不低下去一头,或者抱着她也可以啊。   现在终于又抱上了,可不能让机会飞走了。   林听看着他那副委屈样,轻拍着他的背,试着抬手捏起他的下巴,少年下巴锋利,皮肤白皙,更衬得嘴唇红润。   她试着轻啄一下,浅尝辄止的感觉,宛若一只小猫爪子在挠谢忱的心,令他体内好像有火在横冲直撞似的。   林听不会亲吻,谢忱也没有经验,但就是气氛到了一定时候,那种感觉就会慢慢升腾,引导着意志逐渐渗入。   两人的气息逐渐交融,唇齿间都是柔软青涩的感觉。   薄荷洗衣粉和沐浴露的清香一起混合,很快就分不清谁是谁了,只有热恋的气氛盈满整个客厅。   不知过了多久,林听小心翼翼地挣脱开换气,脸潮红潮红的,能滴血似的。   她发觉自己已经紧紧搂住了谢忱的脖子,眼神都有些迷离,似乎察觉到下方有异动,林听心里一紧,喊了句。   “谢忱?”   “嗯。”   “我们是不是还太小?”   谢忱的手一顿,愣了愣,这才移开目光,慵懒地往身沙发上一靠。   把刚才所有的压力全都收了回来,压抑着体内的躁动,他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林听见状,赶忙从他身上起来,说要去外面透透气,她觉得全身都好热,外面的风是,里面的气息也是,就连自己的身体都本能的发热。   两人就这么处于半生不熟的状态,恋爱这种事,他们还是没有什么经验。   透气时,林听不禁想一件事,她和谢忱会一辈子一起走下去吗?   谢忱是要出国的,她明明知道,也在察觉谢忱的心意时避开,但是依旧走不掉了,当时真的像是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他。   而今林听却有点恍惚,她做的这个决定是否是意气用事。   林听觉得人心是会变的,但在这之前,她在赌会有真心的人。   那样真挚的少年她是喜欢的,优秀,尊重她,尊重女生,那样炽热耀眼,如同太阳一样的少年。   林听喜欢这样的谢忱,当然也愿意接受他的落魄与不堪。   人总要试着付出一次真心,这次,大概是她先动的心吧。   谢忱也犹豫过,但出国的事已经定了下来,最多八月底,他就要走了,到时候难不成要分手?   可谢忱不想,该怎么和林听交代呢?   说我要出国了,我们不要分手,相信我不会出轨的?   可人女生凭什么要那四年的青春去赌他的一个嘴上承诺?   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林听有她的人生,该走什么样的路是由她自己决定的。   谢忱回了房间,整理了一下被褥,暂时凑合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林听就跟着去了医院外,至于警察那边,谢忱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他比较熟。   林听问:“你难不成真蹲过局子?”   谢忱把下楼买的早餐递给她,懒洋洋往她身边一坐,笑得有些恶劣:“林三三,我要是真蹲局子了,你就赶紧走,离我离得远远的。”   他说的时候笑得轻松自在,眼底的那抹坦荡肆意让她觉得很温馨。   即便两个人只是刚踏入十八岁不久的学生,可就这样,仿佛也有了与世界对抗的魔力。   “好啊,”林听答得干脆,转头咬了口包子,鲜肉馅儿的小笼包,“我绝对不等你,转头就走。”   谢忱闭眼笑笑,抬手在她柔软如墨的发丝上摸了摸,他并不觉得那难过,反而两个人都这样实诚一些,胜过所有。   他一早就知道答案,他喜欢的姑娘总该往前走。   “但是,你不会进去的。”   林听说的很有底气,回头看他的那一眼,满是信任,“不然,谢二狗,你打算是杀人还是放火啊?带我一个呗。”   两个人都在开玩笑,也都在说实话。   顿了顿,谢忱笑得没个正形,伸出胳膊把林听圈进怀里,她恼道:“谢二狗,我吃饭呢。”   “你吃你的,我抱我的。”   谢忱顺便讲了一下他“蹲局子”的全过程。   高二的时候,那时候刚在全校清唱一首情歌,合城一高掀起一场“谁是女主角”的风波,牵扯最深的就是方婧一和夏清羽。   而还有一段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就是那位把纸条递给他的女生要跳楼。   传言是因为这位女生喜欢谢忱,但后来示爱被拒后,一时受不了刺激要跳楼。   结果当时警察和医生赶到的时候,那个女生已经没了呼吸。   谢忱印象很深,因为那个女生当时就站在他们班级对面的教学楼顶上,中间隔着一个巨大的空地,教学楼呈折叠状。   跳楼的时候,谢忱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那姑娘很倔强,死志坚决,只站了一分钟左右,抬脚就向前走,头也不回地就跳了下去,老师甚至还没有赶上去拉她。   后来经调查,并不是什么被拒求死,而是因为校园霸凌。   只不过谢忱被牵扯其中,被迫去警察局喝了杯茶,事后也揪出来了霸凌者,惩戒了真凶。   谢忱也为了那个女生的性命而感到可惜。   可同时,他也不禁想,哪有深爱成这样的人?   会为了爱放弃生命?   谢忱也是这么想的,没有人会看不到生命的重要性,他自幼难产出生,摸爬滚打在弯月镇长大,惹过不少是非。   可唯独生命一事,他看得很重。 第43章   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 林听终于被允许进去探望李玥。   病房里很安静,浓郁的消毒水味儿萦绕鼻尖,阳光毫不吝啬的倾洒进来, 暖洋洋的。   桌头插着几束鲜花, 新鲜犹如新盛开的,单人病床上躺着正阖眼休息的李玥, 李叶出去了,大概也挺忙的。   屋子里只剩下李玥和一个护士。   护士姐姐大概刚换完打的点滴,李玥就抬眼醒了。   林听把买的水果搁在小桌子上, 静静看她一眼。   李玥瘦了很多, 下巴锐利, 一头利落的短发也长长了不少, 披散在肩头,没有修,眼睛周圈红肿了不少, 像是大哭过一场。   “没想到, 来看我的第一个人,会是你。”李玥抬起另一只胳膊,挡住了照在她眼睛上的刺眼的阳光。   “过两天, 也会有其他同学来看你, ”林听搬了个凳子坐下,说,“但如果你要是不喜欢, 我可以帮你推脱一下。”   “不用了。”   李玥扭过头去,看向窗外, 道,“不会有其他人来的。”   她和张温言的事已经全部捅破了。   但林听还不清楚这些事, 她只知道,李玥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林听讲了一些班级里的趣事,又说了一些弯月镇的事。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玥终归也和弯月镇有点关系,她们之间总有点划不开的联系。   李玥没有什么很明显的表情变化,但林听能感受到,她的心情在慢慢舒展。   见状,林听顿了顿,许久才问了句:“他这样对你……多久了?”   空气一时间仿佛沉重了起来,压的人喘不过气。   李玥身体微微一僵,苍白的手死死拽着白被褥,像是要把被子揉进手里。   就在林听准备把换个话题时,李玥说了一句话:“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最后一次了。”林听垂下眼眸安慰道,“他会付出代价的。”   李玥嗯了一声,很轻很压抑。   “你还是很傻,李玥,”林听说,“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这种事,少做比较好。”   李玥背过身不去看她,冷冰冰地吐出来一句:“切,假惺惺的。”   “我记得你生日是八月底,过完生日,你也该成年了。”   “没意思,”李玥说,“成年了更烦。”   李玥已经收了从前的在学校乖巧的神情,把隐藏的刺头全都露了出来,句句犹如刀子般,直白锋利。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勾心斗角。   林听笑了下,她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该说就说,“烦就烦点呗,谁不烦?你说羡慕我,不过,我还挺佩服你的,早看你爹不顺眼了。”   李泉私底下做的事很黑暗,道德败坏,早年娶了李叶之后,小三不断。   但奈何他根基深厚,家底宽博,保密工作又做得好,所以这些年也没人敢动他。   但李叶母女必须配合他才行,在外界敌友面前,还是要有李夫人的,而且这位李夫人要忍受丈夫日日出轨的事实。   自小李玥面子上有多高傲,私底下就有多酸苦。   何春霞知道这件事,也是因为和李叶见面的时候,她喝醉了,倾吐苦水的时候无意间说漏的嘴。   而那天,林听和李玥都在。   那年,她们不过才上初一。   在那之后,两人之间的比较更甚,但更多的动力也是对方。   李玥转过头来,长舒口气,像是要把这些年的苦水浊气都吐干净,笑了下,很脆弱。   “林听,我恶心死那个男的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爽。我想好了,报考咱们本地的白港大学,调剂也行,再不济去其他省上个大学,就读法学。”   “这种人渣,我见一个送进去一个。”   林听给她剥了个香蕉,递过去,撑着侧脸说:“行啊,那反正以后,我就等着李大律师出来伸张正义了。”   世界有暗有光,总有光诞生于黑暗,点亮黑暗。   李玥现在只等那个恶心的生理学父亲可以被绳之以法。   说一会儿话,临近中午的时候,李叶回来了,林听简单打了个招呼,不过李叶没怎么理,林听也就离开了。   回到学区房的时候,林听已经饿了,她啃了个苹果,给谢忱打了个电话,说:“谢二狗,你女朋友已经饿到见了你能把你啃了的地步,什么时候回来?”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一改平日吊儿郎当的语气,说:“林三三,告诉你个事,你先不要激动。”   林听心中一个咯噔,握着苹果的手渐渐缩紧。   *   林听赶到医院的时候,李玥母女已经不在那个病房里,护士说她们是办理了出院,至于去了哪里自然不知晓。   谢忱不久前说,李泉那件事很复杂,他一早就有准备好的替罪羊,再加上准备好的钱和找好的关系,可能会从这件事中安然无恙地出来。   如果李叶想要荣华富贵的话,只要逼李玥改口作笔录即可。   更何况,这背后牵扯众多利益,不仅有渴望肥肉的猎手,也有许多想要隐藏黑暗的猎物。   怪不得,当时她出来的时候,李叶的神情和李玥都会那么沉重。   林听强行镇静下来,如果事情真到了这一步,李玥会去哪里,回家?警察局?还是说……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给谢忱打了个电话,拦了辆出租车就往白港大桥那里赶。   那里距离他们几个人上次去玩的的地方很近,就在入海口处。   远方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车辆拥挤,左侧桥边的中央围了一个半圆的人圈,圈内中心是一个瘦弱的身影,似乎还穿着病号服。   林听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脚像是钉住了一般,随后她大步跑了过去,冲进人群,心跳得飞快。   浓妆艳抹的女人正跪地嚎啕大哭,其他人有的拍照,有的报警,有的在指指点点录视频。   也有人劝阻说,你还这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以及各种猜测,说大抵是得了癌症这类治不好的病症。   但没人敢靠近。   李玥面无表情地站在桥外侧,大风吹动她披散的长发,凌乱一片,眼底是深深的绝望,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穿在身上,显得她身子更加瘦弱。   情急之下,林听喊了一句:“李玥,你疯了?”   李玥的眼睛慢慢有了焦点,看了林听一眼,有泪光闪现。   但她没哭,她的手甚至没有扶栏杆,只是静静的站在外延,恍若游离在外,仿佛轻飘飘的一吹,就能随风逝去。   林听不敢走近,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腿抖得厉害,生怕一靠近,李玥就会跳下去。   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海水,夏季正值涨水期,跳下去,简直就是就是和死神赌博。   林听放缓语气,眼神坚定地说:“李玥,你听我说,你的未来不该止步于因此,不要想不开跳下去。”   “林听,我想和你单独说话,行吗?”像是请求,又像是试探,李玥抬眼的时候,满是无奈。   闻言,林听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进,即便颤抖,但也坚决,直到临近栏杆边,她停下脚步,脸部抽搐着挤出一个笑容。   李玥笑了下,眼角泪光闪现,却又很快在大风中干涸,“林听,我嫉妒你,真的。”   “当你在我脚下的时候,我洋洋得意,沾沾自喜,当你在我头顶时,我嫉妒的要死,恨不得和你一起下地狱。”   她说的平静,胸口却是剧烈起伏,她没撒谎。   林听没怪她,反而自嘲道:“我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生在泥泞,无人呵护,拼了命的生长而已,羡慕我做什么?”   “咱们俩,半斤八两。”   李玥轻笑一声:“林听,我做不了法官律师了。”   “做得了的,李玥,你先回来好不好?”林听的喉咙已经哽咽,发紧,闷到她话都快说不清晰,“他们不值得。”   不值得你付出生命的代价。   “林听,我想好了,”李玥看了眼远处明媚的阳光,她在这边坠落深渊,至少还能看到阳光。   “我要拉他们下地狱,鱼死网破也好,毫无作用也罢,我太累了。”李玥恨透了,却也累得脱力。   李叶还在大喊着:“玥玥,你下来吧,妈妈求你了,你为什么这么倔强呢?就是一句话的事啊。”   明明只要一句话,他们一家还能像原来那样安安稳稳。   “你不要妈妈了吗?非要把你自己的丑事抖了干净才肯罢休吗?”   李叶气愤地吼着,满是疑惑不解,忍忍不就过去了吗?自己这个女儿怎么能傻成这个样子?   “你怎么就这么犟呢?”   李玥没有说话,眼睛红肿着别过去了头。   林听没顾得上后面哭哭啼啼的李叶,耳膜像是隔绝了所有杂音。   那一刻,眼前的李玥好像破碎了般笑着。   忽地,李玥余光好像看到了什么,正视着林听,轻声笑了下,说:“谢了,这辈子不和你比了。”   下辈子,做个朋友吧。   下一刻,李玥身子毫无留恋地往后仰,阳光照在她身上,很暖,很刺眼,让她想要流泪。   回头看这一生,不禁觉得可笑。   她没有一个知心知底的好朋友,只有一个知心知底的敌人。   警笛声响起,人群渐渐疏散。   手腕上猛地多了一只手,死死拽着她,眼见人群中有人想要涌上来扯她,李玥手上用劲,力量大了好多。   林听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一个不稳,竟也跟着掉了下去。   扑通两声,水面炸起了两朵白花花的水花,泛起了泡沫。   “林听!”   谢忱心跳得飞快,看着下面流动的水,想都没想,慌不择路地脱了外套,越过栏杆就要下去。   紧赶快赶,还是慢了一步,明明差一点就能抓到她了。   有大叔扯他,不可思议地说:“小伙子,下面水太急了,等救援队吧。你不要命了?”   谢忱扯过手腕,急得话都说不利落了:“我会水的,真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会水,松开!”   顾不得说通,谢忱挣脱了束缚,纵身一跃。   下面有又是一朵水花炸起,撕裂出一圈又一圈涟漪,最终犹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水花。   世上哪有这么傻的人?   看不到生命的重要性?   谢忱什么也没想,理智烟消云散,内心的洪水猛兽破笼而出,淹没所有。   上面突然有人惊叫:“是血,是血啊,好多血!”   海水荡开的水圈里,泛白的泡沫此刻也已经晕染了刺眼的鲜红。   *   林听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掉落一个深渊,水深无底,周遭全是一片漆黑与冰冷。   眼前的光渐渐黯淡,蓝色越来越浓郁,将她整个人包裹。   电光火石间,林听想起来了小时候的好多事。   循规蹈矩,暗自叛逆,好好学习,偷学滑板。   初见谢忱,溺水无助。   想到了她第一次看小说写小说;   想到她第一次拍摄;   想到她第一次写诗;   第一次和父母大吵。   好多遗忘了的记忆也重新涌了上来。   记忆如潮水,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了自己的亲人。   想到了初遇云旎和郑佳雯的时候,闺蜜之间无话不谈。   从此伤疤也有了花纹。   想到和李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拉着自己的手,仰着头说:“你就是我姐?凭什么你是姐?我不干!”   “那我们做好朋友。”   李玥嫌弃地看她一眼,说:“行吧,我勉为其难同意吧。”   当时的林听心说,她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后来,李玥看着林听手里的试卷,冷冷地推开了她的手。   那个眼神,林听很久很久都没法忘掉。   “我们人够了,你和其他人玩吧。”   “林听?我和她关系一般。”   “不就考好这一次吗?下回就不是她了。”   林听呛住了水,难受的挣扎着。   思绪飘转,她又想她高一那年,参加物理竞赛时,夕阳西沉,考场上遇到一个坐在第一位的少年。   意气风发,逆光而立,懒散高傲,正和几个男生开玩笑说。   “我啊,才不喜欢那样的沉默。”   “呦,那您喜欢什么,跟哥几个分享一下?”   少年嗓音清脆,仰头看天。   “我喜欢狂风骤雨,热浪奔腾,所有混乱于一场交响乐之下共舞,届时,等待我们的只有天光大亮,云散日出。”   后来她就真的热爱上了自由与洒脱,逐光前行。   想到合城一高的教学楼上抓拍下的一张背影照,因为像极了高一时遇到的那个少年,他们同样站在光里,所以自己写了一首诗送他。   想到了谢忱,应该满腔热忱的少年,表面总是一副阳光开朗的样子,背地里却也会落寞得无家可归。   还真有点舍不得他。   明明兜兜转转再次遇见,她却要溺水而死了,还真是离谱。   呼吸减弱,耳朵嗡鸣,胸口像是压着一个巨大的石头,让她喘不上来,林听想张嘴呼救,但却徒劳无功。   身体慢慢下沉,林听找不到李玥,也快要找不到自己了。   浓浓的铁锈味儿萦绕周围,眼前的水变得猩红。   走马观花看过往,她是要死了吗?   直到扑通一声,波光晃动,有光透了进来,她不在下沉,用尽全力抬手向前抓。   她这人,从小到大挣扎了那么久,还是要坠入深渊吗?   可是凭什么啊?   意识的最后,巨石一点点搬开,林听像是呼吸到了一阵薄荷清香,用力将她拉向光明。   有人来自光明,却纵身拥抱黑暗。 第44章   “林听, 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小姑娘摇了摇头,眼里皆是茫然。   李玥蹙了蹙眉,似乎有些鄙夷, 突然又凑近了些说:“我妈说, 这个年纪就要有目标了!豪门圈你没进去过吧,我可认识好几个豪门圈的朋友, 我妈说了,那之后就是我的人脉。”   “哦,那你真厉害。”林听打了个哈欠说。   “只不过, ”李玥闷闷道, “他们觉得自己配不上我, 所以就不敢和我玩, 但我也不稀罕。”   “哦。”林听问,“那你的目标是什么?”   “练琴,做作业, 跳舞, 画画——”   林听打断又问:“那不是你的梦想吧。”   “梦想?”   李玥眼里也浮现一层茫然。   “就是长大想做什么职业。”   李玥涨红了脸,说不出来,只得赶紧换了个话题。   “一会儿我又要去弹琴了, 你抢不了我风头的。”   “我又不会弹琴。”   李玥骄傲地抬起了头, 哼了一声说:“我就知道,你比不过我。”   *   “你今天和那个小胖孩儿玩了?”李玥皱着眉头怒不可遏。   林听眨巴了下眼睛,不以为然道:“为什么不能?他请我吃了苹果。”   “我也有苹果, 你吃他的干什么?我还有很多你没吃过的水果呢!”   “我不稀罕,你自己吃吧。”   李玥掐着腰,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还有,他那么丑那么没用, 以后也不会是你的人脉的!你肯定是喜欢这种丑八怪才和他玩儿的吧!”   林听也没有任着她撒野,严肃道:“李玥,请你尊重同学,可以吗?”   “他家没有我家有钱,你也是,既然这样,以后我也不跟你玩了,哼。”   看着李玥离开的背影,林听抬手怎么也抓不住,说不出话来。   *   “林听是第一?”   李玥抿着唇,愤愤地看了一眼林听,却又笑着说,“指不定是做小抄了吧,我以前见过的。”   “啊?林听不是那样的人吧。”   “谁知道呢,人都是两面派,不过我也只是猜测,你们千万别乱传,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哦哦。”   “这次我没有发挥好,主要是睡得太晚了,等我下次休息好,肯定就不会犯小错误了。”   *   李玥站在白港大桥旁边,眺望远处景色,海鸟翱翔,风景湛蓝。   一袭白裙随风晃荡,与天与海融为一体。   林听悄悄走近,才发现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栗着,嘴里喃喃道:“他就是喝多了而已,只是喝多了,以后不会的……”   “李玥?”   女生猛地转过身,下意识地往后退,看清来者后,她眼中蓦地多了一股怒气,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可没跟踪你,路过的时候,发现你有点不对劲。”   林听实话实说,她看了看远处的天与水,狐疑道:“你一个人在……看海?”   李玥避开了视线,凌乱的头发遮住眉梢,“……嗯对,看看海。”   快要期末考试了,大概是压力太大了吧,林听犹豫了下,还是说:“考试加油。”   许久,李玥垂下的头又抬了起来,“嗯,我……你也是。”   “刚才你念叨谁喝醉了?”   李玥侧目看着天空说,脱口而出道:“张温言,张大班长也会喝酒。你……还不知道吗?”   林听心里一顿,笑着摇摇头。   “那可能是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吧。”李玥笑了笑,看着林听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   林听问了句:“你以后想做什么?”   李玥微怔,看着她说不出来话,这是她们很早以前的话题,她下意识反问一句:“你呢?”   “作家吧,我现在写小说,你知道的。”在其他人眼里,这是个不入流坏学生的做法。   林听也曾怀疑过,但她此刻却是如此坦然道,“我找到了以后前进的方向,你呢?准备学什么专业?”   李玥垂眸想了想,竟觉得自己的脑海一时有点空,茫茫然。   最后,她在自己的脑海里检索了一个曾浏览过无数遍的职业,“法学吧。”   “想惩恶扬善?”   “我可没那么高尚,”李玥自嘲地笑了笑。   “大概是想,亲手把自己看不惯的人都送进局子吧。”   “够高尚了。”林听点点头,“我只能自己发发牢骚,像是古代憋屈的文人墨客,你倒是选得好,挺合你愿的。”   “那自然,走了。”   李玥得意地朝她睨了一眼,转身就离开,不再徘徊。   意识的最后,林听就这么看着李玥的背影消失在漫长空寂的白港大桥上。   她就这样挺直脊背,仰头大步走,带着胜利的喜悦,和她的傲骨,走向空白的尽头。   再也没回望一眼。   *   抬眼的一瞬,林听看到了大片刺眼的白,手脚酸软无力。   一旁的护士正在给她输液,问她感觉怎么样。   云旎和郑佳雯都来了,医生打电话给了林磊和何春霞,但因为两人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就拨给了云旎。   接到电话后,两个人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   见她醒了,两人迫不及待地凑近。   郑佳雯眼泪瞬间就绷不住了,哭着埋怨道:“林听,你再不醒,我就要把观世音菩萨和玉皇大帝搬过来给你驱邪了。”   云旎脸色难看,但也松了口气,无奈地拉住她,说:“得了吧姑奶奶,你让她歇会儿,一会儿笑出来再呛死了怎么办?”   “哦哦,我就是害怕嘛,现在溺死的人可多了,而且白港大桥那边听说出过好多事了,溺水事件频发。”   郑佳雯抹了把眼泪,还是觉得心里难受,她们就是普普通通准备迎接新人生的学生,怎么就遇到这种事。   就像是电视里的剧情搬进了现实,恍惚到不切实际。   越想越觉得难受,悲从中来,那种即将失去朋友的空洞感浮现心头,郑佳雯又呜咽起来,背过身横着手臂哭了起来。   “呜呜呜你说怎么就发生这种事了,我都快担心死你了,医生说了好多我听不懂的话,呜呜呜云旎给我解释我也听不进去,他们……他们就说你呛了很多水,会……会很难受的呜呜呜——”   林听歪头看着郑佳雯,只看到她手臂下红肿的眼角,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都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了。   “救援队打捞了好久,要不是……呜呜要不是他们刚好赶到,你就——”   随后又是呜哇的一声扑进林听怀里。   六年的情谊,林听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长于与父母在一起的日子,甚比亲人。   林听笑笑说:“掉进水里的时候,我想起来你们了,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想起来一起逛街打闹的时候。”   云旎也背过身,哭笑不得,抬手掩嘴骂道:“你还笑?那叫走马灯!是因为你快要死了!”   云旎相比郑佳雯更冷静一些,但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这两天也没怎么合眼。   不过她还是比较相信医院的水平和医生的话,她说:“我这黑眼圈差点因为你又熬浓,出来了记得请姐们几个吃饭,记住没?”   林听看了她一眼,笑了下点头,只不过身子依旧很疲乏,没多说。   “云旎也可担心了,”郑佳雯滔滔不绝地说:“她这两天急得也差点哭一顿呢,不过我没忍住,已经哭了几次了。”   云旎:“………”   你这嘴还真挺快的。   耳畔萦绕着她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林听这才觉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就连呼吸都是通畅的,有种灵魂归位的错觉。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虚弱,笑说:“辛苦了。”   云旎也舒心一笑:“其他的事你别担心了,何阿姨已经给我转了医药费伙食费,还有精神损失费。”   “给我的精神损失费?”林听惊讶。   “想的挺美,”云旎扬扬眉说,“给我们两个这几天为你日渐消瘦的费用。”   林听笑着拧眉说:“我怎么觉得你们俩还胖了不少?”   郑佳雯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说:“阿姨给的太多了。”   林听:“………”   “不过他们现在估计回不来,又不想让你爷爷奶奶担心,就只告诉了我们。”云旎解释又调侃,“为林大美女当了几天贴身保姆。”   “哦,云旎,帮我给他们说一声,不用回来了。”林听缓了缓,坐起身来,说,“我没什么大事了。”   云旎看她一眼,最终还是点点头。   郑佳雯说:“算了算了,等之后我出事的时候,林大美女也给我做保姆吧,我不嫌弃。”   “出什么事?别胡说啊!”云旎看了她们两个一眼,没好气道,“都给我平平安安的,谁都不准出事,听见没?”   “哦哦。”郑佳雯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忙伸手对着云旎说,“纸,纸,我擦擦,流出来了。”   云旎:“………”   “好。”林听郑重地点点头,喝了点水之后又问,“李玥呢?她怎么样了?”   云旎和郑佳雯同时一愣,动作僵硬住,谁都没敢抬眼看她,心照不宣的想要岔开话题,但林听依旧坚持想要知道答案。   “看看吧。”云旎叹口气,把手机递给她,开屏就是一道新闻,林听划着屏幕,一目十行的看着,她想要知道结果。   “你跳下去以后,谢忱也跟着你跳下去了,最后打捞上来——”   林听微怔,想起来掉入水里后确实有一道身影向她靠近,她本以为是救援人员或是见义勇为的好心人呢。   怎么会是谢忱?   “现在网上还闹了不少绯闻,说什么为爱跳海,搞三角恋什么的,”郑佳雯抓狂地说,“要是搁在以前,我也会跟风这么猜,但可惜这次我很反感,都怎么想的啊。”   最后林听的目光只定格在“打捞上两具尸体上”,指尖冰凉的可怕,手止不住的发颤。   “不可能,”林听喃喃道打断了她的话,唇色发白,下意识地摇头否认,“他不会游泳,不可能这么傻的。”   云旎和郑佳雯相视一眼,安慰她说:“虽然这很难令人接受,但是他真的跳了下去。”   郑佳雯嗐了一声:“没想到他还挺勇敢的,听说跳的时候没有犹豫一点,嗐。”   林听大脑发懵,一片空白,茫茫然地坐在那里。   李玥随身携带了水果刀,跳海是为了引起喧嚣和热度,让这件案子再查下去,她早就存了死志,所以跳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   就连谢忱也跳了下去……   不知道为何,林听哭不出来了,明明是泪失禁体质,此刻泪腺像是一座紧紧关闭闸门的大坝,时刻会坍塌。   她静静地问了一句:“尸体在哪里?”   云旎道:“都在白港市法医处,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为什么?”林听不可置信的看她,眼底满是疑惑,“为什么不允许接近?”   “这个涉及的事情太深,”云旎叹气,“毕竟谁能想到那具尸体牵扯着一个多年前的命案?还在白港河底下。”   林听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她拧了下眉头,问:“谢忱什么时候牵扯命案了?”   郑佳雯也一愣,看了看林听,又看了看云旎,试探地说了一句:“谢忱好像……没死吧。”   云旎瞬间明白,笑得不行,说:“大哥,你往后仔细看完再难过成不?”   虽然是涨水期,河水多且急,但是好在是入海口,水速算是比较平稳,而救援队和医疗队也很快就过来了,没有耽误救援。   郑佳雯低下头,长叹一口气,语气悲伤道:“你们掉下去的时候,谢忱刚好带着救援队赶到。只不过李玥带了刀,她压根没想活着。”   同学一场,云旎即便不喜欢李玥,但此刻心里也还是难受的。   有时候,富人家庭可能要比想象中的还要乱,正应了那句话,人一旦有钱了,欲望便会无限放大。   所以畸形的家庭,终究会影响人的一生。   林听平静道:“李玥是看到救援队后才拉我一起下去的。”   “却又在水里推了我一把,往上的。”   闻言,空荡荡的病房里瞬间沉寂了下来,云旎和郑佳雯都不再说话,默默低了头,移开视线。   李玥在最后的时候没有拉她下地狱,反而将她推向了有光的地方。   她说,她不想比了。   林听想,她也厌烦了。   *   另一边病房,谢辉刚说了几句就出去了,收到三句乖巧的“叔叔放心”和“叔叔再见”后,转身离开,进而交代主治医生多多照看。   虽然那三个小伙子拿着东西进来的时候差点笑出了声,但谢晖想,他们应该是好朋友。   苏寅琛他们顿了三秒钟,转身秒变脸,霎时间已经开始放飞自我。   陈泽拿出外卖,大鱼大肉,不仅都是重油重辣的,还特意对平躺在床上的谢忱叹气道。   “谢总见谅啊,我也不知道你吃不了,简直是太可惜了,还是我勉为其难替你解决了吧。”   随机盯着外卖流出了哈喇子,李江涛踹他一脚,痛心疾首道:“泽,你怎么这样对谢总?简直是过分啦!”   他咬了一口烤串,斯哈着说:“我就说过分辣了,就不能点个中辣?”   “好嘞哥,下顿吃新疆炒米粉中辣。”陈泽嘿嘿笑着,“谢总别介意啊,一切都是为了照看你。”   谢忱:“………”   一群逆子啊,简直毫无人性!   苏寅琛拍了他们两个一下,严肃道:“过分了过分了啊,谢总躺在这儿还一口没吃呢,就不能收敛点?”   陈泽递给他一个羊肉串,静静地问:“吃不吃?”   “吃。”不带一丝犹豫,甚至附赠了一张嬉皮笑脸。   谢忱:“………”   苏寅琛边吃边说:“说实话,差点就失去了你这个好兄弟,我还真挺难受的——陈泽,你这辣椒有点太多了吧,斯哈斯哈,有水没?”   “是啊,”陈泽递过去水,撸了个串说,“苏总差点就去给棺材铺冲业绩了,说了让你提前到下面成为富翁,然后等过个几十年好接应我们。”   李江涛扔了个签子说:“别听他瞎说……苏总明明都准备把谢小二搬回去拜堂……啊呸,拜把子了——嘶,是真辣啊!”   “………”   谢忱翻了个身,不打算理这几个二逼。   “不过你明知道自己不会游泳,还跳下去干嘛?”李江涛说了句正经的,“那救援队都过来了,等会儿不就行了?”   谢忱想了下说:“我脑子抽了行不?各位爷,各位大爷。”   三人异口同声地笑呵呵道:“好嘞乖孙儿!”   实话讲,谢忱脑子当时真的就一热,奋不顾身地跳下去,他知道救援队就在,也知道自己不会水。   但他并不后悔,假如真的晚了一步,他不敢想后果。   陈泽看了眼信息,连忙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说:“林听已经醒了,还差点以为谢总进法医了哈哈哈。”   谢忱动作一顿,他刚醒的时候就让陈泽问问林听的状况,知道她没事就好,他长舒一口气,翻了个身。   李江涛说:“还担心呢,你丫的差点自己没命了,人医生都说,你的气息是最弱的,合着你跳下去就缺氧啊?”   谢忱轻松地笑了下,又是一副闲散欠了吧唧的样子,说:“我肺活量不行,不及格,行了吧。”   苏寅琛捞了把凳子,翘着二郎腿坐下,毫不客气地笑说。   “哈哈哈说起来这事,咱们谢总可是名声远扬——遗臭万年啊,话说谢总当年肺活量真的一骑绝尘,全校倒数第一。”   “体育老师当时惊呆了,直接问,‘你丫的是不是抽大烟了?’哈哈哈。”   后来测肺活量抽大烟这个梗就一直在四十三中流传。   至今只要有肺活量不合格的,人人都知道来一句,“你是不是跟着上一届的那个学长抽大烟去了?”   “………”   谢忱白他一眼,“咳嗽,那是咳嗽懂不懂?有病去治。”   “说真的,我说的办法真不考虑用一下?”   苏寅琛挤眉弄眼地笑了笑,凑近说,“你装失忆,按电视剧发展,林听绝对喜欢你到无法自拔。”   陈泽也说:“就是啊,感情升温的电磁炉,太上老君的三位真火,绝逼可以。”   谢忱慢吞吞做起来,碎发把他的锐利浓密的青眉遮得严严实实,底下狭长的眼睛平静无波,眼尾上扬着,忽而抿唇道。   “那她大概会难过的大哭一场。”   苏寅琛:“对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谢忱下巴线条流畅,鬼斧神工,像是画家即兴豪情的一笔,浓墨重彩,“然后郁闷好久。”   陈泽:“对啊,印象不就更深了。”   “最后也把我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谢忱垂下的眼捷浓密而根根分明,像是即将扑飞的羽翼,语气沉重黯然,就像是林听笔下的女主角,洒脱,从不纠缠。   “?”   谢忱看了一眼外面的阳光,渐渐阴沉,要下雨了,“无法自拔可不太好,不如一走了之。”   他喜欢的姑娘一定要洒脱自在,要比他还要爱她自己。   *   八月上旬了,时间快要结束了。   林听在病床上静静坐着,抬头看了眼晦暗不明的天空,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们说,如果谢忱真的喜欢我到无法自拔,还会出国吗?”   郑佳雯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   云旎说:“看他的想法吧,毕竟听陈简舟和苏寅琛说,出国这件事,他准备了很久,我当时还担心你们俩异国恋怎么办。”   林听无力地靠在身后,说:“他说,袁老是他的目标。”   郑佳雯锐评:“根正苗红啊。”   林听转过头,深深看她们两个一眼,“我打算和他分手。”   两人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只是凭感觉,她们都能感受到现在的林听状态不太对劲,像是有阴暗的乌云笼罩在其头顶,经久不散。   林听不敢闭眼,脑海里全是李玥自杀前的模样,甚至还会自动浮现李玥浑身是血的样子,内心深处有一道声音在对她说。   看吧,李玥的遭遇不就是你曾在梦里幻想过无数次的自己的遭遇吗?   压抑的家庭,无人理解的内心,一个劲儿地奔跑,依旧落了一身瓢泼大雨。   到最后,甚至还不如李玥获得解脱。   林听看着窗外黯淡无光的天空,心情烦闷燥郁,想哭却又强忍着不让任何人担心。   人活一辈子很难,原来压在她心口的巨石从来不是海水,而是痛苦烦闷的生活。   云旎说:“林听,你想好了?”   林听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谢忱总有自己的人生,她也有自己的人生。   郑佳雯不解的问为什么,“听听,你是不是觉得你们之后异国恋不好啊?那说不定他会为了你不出国呢?反正以他的成绩在国内肯定也是和你并肩的啊。”   云旎拍了拍佳雯的肩膀,眼神示意,说:“那好,想分就分,以咱们林大美女的魅力,多少好男生上赶着追呢。”   郑佳雯愣了下,看了眼林听,只觉得心里一咯噔,她的情绪不太对劲,点点头赶紧补救:“啊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林听强扯出一抹笑容:“我就是有点累了,真的。”   只是突然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来兴趣;   只是心里好难过;   只是想自己单独静一静。 第45章   谢忱能下来走动的时候,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林听。   郑佳雯几人见了他们过来,也很意外。   而林听的目光只停留在瘦瘦高高的少年身上一眼。   病号服依旧松松散散地搭在他身上,一头黑发凌乱蓬松, 遮住了好看的眉眼, 只有冷白皮肤的侧脸,脖颈修长挺直。   林听收回目光, 没有笑意。   他很好看,睫毛很长,精致形容他一点也不过分。   但她说的也挺对, 谢忱不笑的时候, 真的很像高冷男神, 狭长的眼睛里满是疏远与淡漠。   谢忱愣了愣, 转眼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模样,走到病床边坐下,语气温润:“林三三,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听摇头, 她也穿着病号服,皮肤苍白,只有嘴唇勉强有些血色, 骨架单薄瘦削, 但整个人却很有力量。   那双灵动的杏眸像是淬了星子般闪烁着光,只不过片刻,便又有些灰蒙蒙。   苏寅琛先是很鄙夷的咦了一声, 随后很识相的推着其他几个人走了,陈泽拉着郑佳雯出去。   但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两位女生脸上暗淡低落的神情。   屋子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谢忱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头,笑说:“你不高兴啊?不用担心我, 我没事,我其实会游泳的……”   林听直视着他的眼睛,突然打断道:“谢忱,你是不是个傻子?”   少年一顿,没有说话。   林听语气认真:“明明不会游泳,非要跳下去干嘛?是不是以为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很有趣?”   “没有。”谢忱突然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垂下了头,收回了想要触碰的手,“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带你出去玩吧,就当是……”   说着说着,林听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想要落下,可她这次没有哭,只是红着眼,平静道:“谢忱,我们分手吧。”   轻飘飘,没有一丝重量,却又仿佛重千斤,敲打在两人心中,掷地有声。   话音刚落,谢忱笑意蓦地僵住,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像是只委屈的大金毛,迫切的想要寻求主人的安慰,但又不敢靠近,“什……什么?”   “谢忱,对不起。”   林听没有解释任何原因,只是默默道了一个歉,其余什么也没有说。   但其实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的,清楚的意识到,是时候该分开了。   像极了小时候的林听赖床时,明明清醒地看着秒针一点点旋转,却依旧贪恋酣睡的时间。   空气静得可怕,外面的下雨声传进屋子内,空荡荡地病房沉寂安静的可怕。   谢忱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看出来一点开玩笑的迹象,心脏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攥着,呼吸不上来。   末了,他笑了下,语气淡淡地应了一句:“好。”   林听的余光甚至能看清谢忱紧紧攥着的手,冷白的手背上青筋隐隐浮现,压抑且无奈,让林听有种欺负人的坏人罪恶感。   谢忱顿了顿,张嘴又闭上,许久才开口。   “好好吃饭,”   “好好休息,”   “还有,一切顺利。”   声音干涩沙哑,缓慢沉重。   一字一句,像是一颗颗豆大的雨滴从窗外飘进,重重敲在心上,痛的难以呼吸。   林听别过头去,不再说话,避开了他最后的视线。   说完,谢忱扯了扯嘴角,也恹恹地转向一侧,喉结滑动,仿佛是丘比特断掉的箭头在上面滑动。   他笑了下,似是自嘲,又仿佛是祝愿,然后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望着谢忱离开的背影,林听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颤动,那抹颤动越来越大,最终沉没。   她自己费劲心力推开了那堵墙,却又亲自垒上。   果然,自己写的角色没有错,人始终要往前看,谢忱会出国,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也有新的开始,摆脱原有束缚往前走的人,不该被绊倒。   谢忱走之后,郑佳雯和云旎陪着林听休息。   只不过云旎看着林听的眼神有些异样,像是怀疑,又像是担忧。   苏寅琛和陈泽他们在外面得知真相之后,马不停蹄地想要追上谢忱,李江涛拍了拍他们,说:“让他好好静一静吧。”   看着谢忱单薄落寞的背影,陈泽问:“他一个人会不会有事?”   李江涛:“不然你陪他打一架泄泄气也不是不行。”   苏寅琛补充:“我觉得忱儿现在能一挑十。”   “………”   陈泽立马改口,“那算了,他先一个人难受着吧。”   苏寅琛转头拍了他一下,道:“泽,你的为好兄弟两肋插刀的精神和义气呢?”   陈泽:“只是止损才是真兄弟,懂?”   “………”   独自走到外面的谢忱抬头看了眼变了脸色的天空,喃喃道,“下雨了,挺好的。”   雨丝凉薄,毫不留情地拍打下来,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从来不会宁静。   他曾经很喜欢暴风雨,大风,暴雨,雷鸣,混乱,糅杂在一起,仿佛在演奏一场振奋人心的交响乐。   而当音乐停止的一刹那,骄阳划破阴霾,那时,便是天光大亮,云散日出。   可现在的谢忱全然没有心绪,只是仰头喃喃自语,语气卑微无助。   “林三三,我又没有家了。”   *   那之后,白港市阴雨连绵。   李泉的事以逮捕拘留落下了一个帷幕,但李叶精神出现了异常,经常大吼大叫,进了精神病院。   听云旎说,这件事里面的水其实很深,好像还有几家公司的介入,其中出力最多的还有谢家。   大概是为了给谢忱报仇吧,谢晖这次的手段很是雷厉风行,有了谢氏带头,其余几家企业也趁机撕破面具,瓜分利益。   而谢忱依旧按照原有进程,去了B省参加出国的社会实践活动。   谢忱的背后会有一整个集团的助力,以及苏寅琛他们的帮助。   林听则是回了弯月镇,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放下,就像她笔下设想的女主角一样。   可她错了,在现实生活中,情绪往往是最难控的,它们像是最不听话的笔下主人公,挣脱规则束缚,寻求自己的结局。   直到最后,林听在日记上写下了一句话。   “去远处走一走吧,这世上没什么是拿不起放不下的。”   然后这件事好像就翻了片似的,再也没有见她提起过,林听也继续沉浸在写文和看书的循环中。   只不过《小王子》这本书却被她压到了书桌的最底下,再没有翻看一眼。   毕竟内容她已经很熟悉了,不需要再看了。   谢小二寄养在何佳灿家里,林小二则是跟着她一起过。   偶尔林听就跟着云旎她们去逛一逛,或者就去镇上的老人家里帮衬着修修东西。   林听动手能力很强,电器或者木工她都可以,老人总是笑着感谢她,留她吃饭喝茶。   闲来无聊时说:“以前二狗也会帮我们挑水砍柴,你们都是好孩子,心地好呐,可惜过得坎坷了点。”   林听愣了楞,点点头没说什么,她强迫自己不去问,不去关心。   但双脚还是不自觉地踏上了去二大爷家里的路。   彼时二大爷正自己一个人在家带唐唐,唐唐和林听一样,从小爸妈就不在身边,是二大爷和二奶奶带着的。   两个老人身体还硬朗,也舍不得小孙女,就带着她,打牌下棋时也会带着唐唐。   见她过来,二大爷抬头笑说:“三三呐,过来了?”   “二爷爷好。”林听笑说。   二大爷又往他身后瞧了瞧,问:“二狗没跟着你?”   “他去参加活动了,”林听换了个话题,说,“二爷爷,你不去下棋了?”   小老头眯了眯眼睛,得意洋洋的一笑道:“那些老头们的技术跟我就不是一个水平的,我懒得找他们下了,以前老谢在的时候,我就跟他下,现在我就跟二狗下。”   “那我跟您下一盘吧。”林听点点头说。   她也下载了一个中国象棋,和二大爷对弈了几局,下得二大爷眉头紧锁,全程直呼“下得真是忒好了”。   离开的时候,唐唐还在问“帅哥哥”什么时候来,老头笑着打趣:“小时候,唐唐第一次见二狗,就害羞得不得了,看一眼就往怀里缩,笑得不行,还学会捂脸偷看了。”   林听脑海中已经能脑补出画面了,突然有点理解何佳灿小朋友不喜欢谢忱的原因了。   二大爷回想往事,笑呵呵道:“那小子还挺招人喜欢的,吃饭都被强拉着做小孩儿那一桌,也算是凭一己之力看一桌小孩儿。”   林听笑得肩膀颤个不停,谢忱也算是凭一己之力留下这么多笑料,余韵悠长啊。   回到张佳枝奶奶家里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噼里啪啦打在泥瓦房上,又顺着倾斜的水道凝成一股掉落下来,炸开一朵朵水花。   张奶奶在厨房里忙活着,见林听过来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三三呐,小忱这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下次你们见了面,记得给他说一声,这狗都快肥成一坨了。”   “好的张奶奶。”林听应下。   何佳灿刚给谢小二喂完食,虽然谢小二在市里待了很久,但却格外喜欢吃小镇里的家常饭,整个身形都肥了一圈。   正在看电视时,何佳灿看见林听,苦恼道:“又要开始写作业啦?能不能晚一会儿啊林听姐?”   林听摸了摸吐着舌头乖巧听话的谢小二,说:“行啊,我等着一会儿过去,看着你写。”   何佳灿问了一句:“谢二狗不在吗?我还等着一起去抓小鱼儿呢。”   林听脸色一僵,淡淡道:“他去忙了,很快就回来了。”   “行。”   “林听姐,”何佳灿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你和谢二狗这是吵架了?”   她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何佳灿心说,你俩在一起的时候,我过得不知道有多滋润呢。   现在你一个人不是去二大爷家里,就是来我家,谢二狗也不在,不是吵架是什么?   “你们谈恋爱后,他逢人就说一遍,镇上街坊邻居的都知道了。他那表情,简直比中了彩票还得意,那个时候你们两个三天两头就见一面。”   “谢二狗说,你太想他了,怕你坚持不住想找他但又脸皮薄,所以他就只好巴巴地粘着你了。”   “我只能说,好不要脸!”   毕竟谁不知道林听的性格,抛开外表的文静,就解开了封印,她要是真想谁了,直接就会找过去。   “明明就是他离不开你,说得反倒像是你离不开他似的。”   何佳灿此刻真的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红娘,仰头笑道:“我说得对吧,林听姐。”   林听心里闷闷的,那句“明明就是他离不开你,说得反倒像是你离不开他”反复回荡在她耳边。   “不过林听姐,你简直就是牛人啊,终于有人替天行道,收了谢二狗这个妖孽了!”   “但现在你们两个却突然又疏远了,不是吵架是什么?”何佳灿实话实说道。   林听怔然,只觉得有些恍惚,原来弯月镇的大家都知道了啊,怪不得他们都在有意无意地问。   何佳灿无聊之际又问了一句:“不过,谢二狗现在准备去哪儿呢?他现在除了弯月镇,也没什么家了呀。”   “对啊,他没有家了。”林听垂眸喃喃道。   *   晚上,林听收到一条信息通知,她所在的小说网站过两天要举行一个见面签售会。   地点也在B省的一个城市,鹿宜城。   林听犹豫了一下,看着手机上的通知陷入了沉思。   许久以后,她还是发送了三个字,“没问题。” 第46章   夏季湿润, 林听坐高铁来到B省鹿宜城的时候,这里也是阴云不散,但雨好像停了下来, 她拍了照片, 发了个朋友圈。   鹿宜城距离谢忱所在的城市还差了一些距离。   但林听没想着去找他,反正在家里待久了也会闷, 只是出省来看看而已。   按照公司发的酒店位置办理好入住以后,林听下楼散散心。   街道人很多,她拿着相机记录景象, 鹿宜城的城市风光和白港市差别不大, 只是经济发展上可能会落后一些。   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间点, 斜阳落尽水洼里, 散射出醉人的颜色,两侧的绿植繁茂,树后面是紧挨在一起的店面, 霓虹灯已经接上, 闪烁着光芒。   林听买了些吃的用的,中午就已经报完了平安,她打算在外面吃完饭后回去修修稿子。   林听一路上越想越憋屈, 第一次恋爱谈的一团糟, 爹不疼娘不爱的,人生怎么能这么不顺啊?   思及此,林听愤愤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 那小石子颠簸着滚落在一家网吧门口,牌子上写着“七彩虹网吧”。   林听对游戏并不感冒, 不然以自己的性子还写什么小说,早就去打电竞去了。   叹口气, 林听拎着塑料袋子就要走的时候,网吧里出来了几个混混模样的男生,勾肩搭背的叼着烟出来,有几个还染了头发,是黄毛。   林听只看了一眼,就往前走开,这种场面还是要走得远一点比较好。   经过网吧店门的时候,林听感觉很不自在,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那几个混混把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   “长得挺漂亮啊。”林听只听到他们在身后露骨的调笑,不理会往前走。   刚离开不久,在回酒店的路上需要经过一条街道,虽然那街道很宽敞很亮,但不知道为什么,那里人很少,没几个人走。   林听犹豫了下,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混混就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交头接耳。   其中几个人目光还在她身上停留,带着贪婪的笑,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走进去以后会发生什么。   最后,林听琢磨了一下,折返回了当时经过的一个义唱团,打算买一些时长。   当时由于人群太挤,林听着急回去,也没仔细看。   现如今挤进去的时候,林听一眼就捕捉到了义唱团中最亮眼的男生。   灯光下,他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微微弓着脊背,入神地拉着二胡,阖眼很是沉醉,不是谢忱还是谁。   但他不该在这里啊,难不成换地方了?   摊子不大,后面还摆着其他的一些乐器,主唱的少年微笑着打招呼,他前面放着一个绿皮捐赠箱,上面写着“为白血病少年XXX募捐”。   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在里面投下钱币,林听跟着,把身上近百元的现金都投了进去。   还有一个笛子手,一个架子鼓手和一个吉他手,其中笛子手是一个女生。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主唱男生正在唱一首《青花瓷》,语音柔和婉转,高潮部分还有周围的合唱,与这宜城的雨与冉冉升起的月很相配。   林听的心不在躁动,只是静静的听着。   她不经意间抬头的时候,恰巧撞入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干净见底,只不过一瞬她就移开了,看到另一侧守着的混混。   歌曲已经结束,林听也有了更好的主意,她径直走到在人群中的为首的黄毛混混身边,说了句:“大哥,你看起来对我很有意思。”   黄毛见状,顿时来了兴趣,也不客气道:“妹妹玩得也挺开啊,要不跟哥几个玩玩?”   林听笑了下,乖得不行,“行啊哥哥,哥哥叫什么名字?”   “刘金,金色的金,妹妹叫什么名字。”   “林红,红色的红,要不给妹妹我点个歌?”   说着,她往义唱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又看到了少年低下去的头,心下一跳,“点个情歌,示个爱?我陪哥哥们喝一顿。”   他身后的几个瘦高男生跃跃欲试,交换着猥琐的眼神。   那黄毛上下打量着林听,落在了她白皙匀称的小腿上,笑得令人恶心反胃:“行,林妹妹想听什么歌?”   “《丑八怪》,”林听强忍着恶心,挑了下眉,“哥哥多投一些呗,看看我在哥哥心里值多少钱。”   “行啊,够买妹妹一个晚上了。”黄毛磨了下牙根,笑说,“还挺善良。”   黄毛指挥着一个男生投了一百多块钱,很多零钱,又去报了歌,还没开始的时候,黄毛就已经开始动手动脚。   她瞥了一眼,感慨,这流氓还真行,都好这口了,嘴上还挺装的。   林听后退了一步,刚要清嗓子开喊的时候,一只手已经先她一步把黄毛推开,高高瘦瘦的影子落了下来,挡在她身旁。   “你们想干什么?”声音低沉,像是压抑着巨大的愤怒。   黄毛脸色冷了下来,硬了拳头往前走了一步,“小子,你多管闲事?”   谢忱丝毫不退让,挺直身子以后竟要比对面的混混还要高出不少,气势上赢了一大截。   林听直接开喊:“刘金,你太不要脸了,我都说了,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把你公交车上偷拍女生裙底,抢小学生保护费,□□未成年少女,脚踏十只船还虐待小动物这些事都说出来。”   一口气说完后,林听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开始嚎啕大哭,货真价实的眼泪,哭得很伤心。   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盯着为首的黄毛以及他身后的那些混混,有人喊了一句,“就是他们上次非礼了几个小姑娘!”   “他们抢过我钱!”   黄毛混混:“………”   一时间,人群议论纷纷,其中的强壮男人纷纷走到前面,衬得那几个男生更加瘦弱了。   黄毛气炸了,指着一旁的林听开骂,污言秽语简直不能听,上前一步就要动手。   谢忱想都没想就踹了一脚,和他们一群人厮打在一起。   林听借了一下话筒,边哭边喊:“救命啊,打人了,流氓变态欺负小姑娘了!”   最后警察叔叔成功又来了,又是一顿笔录,调查监控又根据现场人群的口述记录,判定那几个混混的确是先上前动手的。   而且有过好几次犯事记录,是惯犯,就把他们带走了。   义唱团继续,现在的人反而更多了一些。   谢忱脸上挂了些彩,嘴角红肿了一片,脸上还有些淤青,义唱团的几个少年也赶了过来。   林听抹了泪,神情认真地为他检查着伤口,说:“你冲上来干嘛?这顿打你可以不挨的。”   “看不惯,”他闷闷说了句,又笑了下,语气轻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林听看着他的笑顿了一下,即便分手了,他还是这个性子,开心快乐吊儿郎当,没正行,但正义感爆棚。   这样一个明媚如骄阳的少年,教养好,三观正,他本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另外一个女生拿了几个创可贴递给谢忱,他接过来道了个谢,自己给自己贴上。   唱歌的男生皱眉道:“刚才伴奏就不专心,一转眼你怎么还跑过去打架了?你可就指着这张脸过活呢。”   谢忱抬眼瞧他,笑说:“我明明一直靠的是才华吧。”   女生接话说:“我倒觉得谢忱做得挺好的呀,见义勇为嘛。”   随后她转身问林听:“朋友,你还好吗?”   林听反应迟钝了一下,像是在想什么东西,回过神来说了一句:“哦那个,我没事,谢谢你们的话筒。”   “女孩子一个人在外不安全,”女生接过话筒,说,“你要注意安全呀。”   林听:“好,谢谢你们了,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了。”   她笑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经过这件事之后,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等等。”一道声音喊住了她。   林听回头,是挂了彩的谢忱,他就这么站在路灯下,跟主唱的男生说了几句话,然后朝她走过来,静静地说了一句:“我送你。”   待他们走之后,几个人交头接耳地商量着,说:“临时改道来鹿宜城,明天去桐城吗?”   “可以,换一下地方而已。”   *   夜风卷携细如牛毛的雨丝,冰冰凉凉地打在脸上,林听和谢忱并排走着,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忽的,林听问:“我记得你不是去了另一个城市吗?怎么来了鹿宜城?”   谢忱双手抄兜,外套帽子也兜在头上,在他脸上投注下一片阴影,他嗓音有些沙哑:“我们义唱团偶尔会到临市转一转,扩大一下知名度。”   “哦,那挺好的。”林听低头看着脚尖,避开水坑,和谢忱之间始终隔着一道缝隙,时近时远,“那你来送我会不会很麻烦?毕竟你们不是还要义卖?”   “我们本来就要收拾离开了,《青花瓷》是最后一首。”   “哦。”   路过药店的时候,林听进去买了些,仰头看他,语气平淡得毫无波澜,“我帮你消毒包扎一下吧。”   林听安慰自己,只是革命友谊。   谢忱垂眼看她,扫了一圈四周,说:“就在这里吗?不请我去酒店坐坐?”   林听:“?”   谢忱声线低沉,单手抄在兜里,故作不在意道:“革命友谊而已,况且我这受的伤其实也不轻,他们那几个人下手还蛮重的。”   说着还蹙了下眉头,似乎伤口挺疼的。   林听:“……行吧。”   谢忱别过头,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酒店房间很干净亮堂,林听让他随便坐,然后去接了点水,拿着一块干净的毛巾过来。   上药的时候,林听很专注投入,手上动作轻巧,像是在做一件艺术品似的,小心翼翼。   反倒是谢忱屏住了呼吸,一双黑眸静静看着她。   两人距离挨得很近,他甚至能看到女孩杏眸上根根分明的眼睫毛,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唇瓣。   几缕散开的发丝时不时扫过他的脸颊,痒的过分。   林听看他眉头紧缩,问了一句:“很疼吗?”   谢忱感受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侧脸,扶着床边的手蓦地一紧,“有点疼。”   “那你稍微忍一下,我很快就弄好。”   谢忱偷看她一眼,脱口而出道:“其实也不用急。”   林听手一顿,问了一句:“嗯?”   “那个,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着急,慢慢来就行。”   “哦,其实包扎这种事情,我还挺有经验的,你放心吧。”   谢忱问:“你还给其他异性包扎过?”   下一刻便听她说,“对啊,这不是很正常吗?”   她家林小二都是公的呢。   谢忱心一紧,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眼神里透漏出一种莫名的委屈感。   他想起来曾经林听说自己一天打好多份工,甚至可能去过酒吧做服务员,心尖一股酸涩弥漫,“林听,你以后不要去酒吧了。”   “什么酒吧?”林听疑惑不解,她不记得自己还去过酒吧啊。   谢忱垂头,不知道如何解释,“虽然赚钱很难,但我还是希望你平安。”   看着谢忱复杂的神情,林听有一瞬间明白了,当时的确给他讲过自己去兼职的事,只不过他好像误会了。   林听想,如果他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一个轻浮随意的女生,会不会就能离自己远一点?   “没办法,钱这种事,我拒绝不了。”   “那如果我有钱,你就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吗?”他的目光真挚热烈,让人无法直视。   林听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谢忱,你败家子啊?”   “那你愿意吗?”谢忱不依不饶地追问。   林听没有回答,只是把最后的伤口包好。   谢忱喉结滑动,眼神里的光忽明忽暗,蓦地低头笑了下,说:“林三三,有时候,你演技挺差的。”   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他走而已。   谢忱看得明白,但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希望,林听会因为钱跟他在一起。   不过这想法只浮现了个头,便淹没在混乱的思绪中。   她的指尖很凉,像是刚从冰水中出来的,偶尔划过皮肤时,总是令他心跳快几分。   林听深吸一口气,说:“谢忱,你就没想过我是个骗身骗心的坏女孩吗?”   “那说明,”他顿了顿,笑说,“你眼光不错。”   “你这人……够自恋。”林听忍不住笑了笑。   谈话间,谢忱余光看到女孩泛红的眼尾,心下一沉,移开了视线。   “对不起。”   “什么?”林听一愣。   “没什么,就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   弄好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林听说了句:“哦对了,谢小二在何佳灿那里,他照顾的很好。”   “嗯,我知道。”   林听起身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说:“喝吧,我今天买的。”   “谢了。”   过了片刻,林听问:“你不是在桐城么?怎么来鹿宜了?”   “义唱团临时改路线了,明天去桐城。”   “哦。”   又说了两句之后,谢忱起身离开,刚转身走的时候,林听又叫住他。   “嗯,今天晚上谢谢你了,路上小心。”   “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门关上的一瞬间,林听脸上的笑容面具瞬间脱落。   她的手握在酒店的门把手上久久没有松开,眼底满是挥之不去的黯然,嘴唇紧紧抿着,不发出一声。   关灯睡觉!   谢忱在楼下站了很久,没有说话,也没有走,他想了很久,又怕自己太想,却还是在最后眼角泛红。   夏夜有时候很闷,但下了雨就会凉爽许多。   谢忱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林听一如既往的自立自强。   这样,他也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这样,也……挺好。 第47章   林听从B省宜城回来以后, 整日就觉得疲乏,偶尔还会做噩梦。   梦里依旧是空明白亮的医院,消毒水味儿弥漫, 李玥坐在病床上, 恹恹地了无生气。   画面一转,林听的眼前恍然间开阔起来, 李玥浑身是血地站在白港大桥上。   风大浪大,人群喧闹,所有混乱声一起灌入耳中, 刺激着她的耳膜。   她听到自己在撕心裂肺地喊:“李玥, 别跳, 别跳!”   她看见自己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拼命地朝摔下去的李玥伸出手。   李玥嘴角渗着血,她在笑,笑得凄凉。   人在危急时刻, 作出的反应无关理智与利弊, 全部都是下意识的行为,正如林听不计后果地想要救人。   从小就不对付的两个人,没有很深的感情, 但林听只是不想看着一条生命逝去,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她的同学,九年的同学。   “李玥,别跳!”   林听控制不住地往前倒下, 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海水。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猛地失衡, 像有一根绳子绑在她身上,不由分说地将她往下拽。   冰冷刺骨的海水漫过林听, 挣扎不动。   醒来后的林听总是喘着气,看着屋外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心情沉闷。   渐渐的,她开始失眠,止不住地难过,却又哭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病了,从来没有过的疲惫感。   云旎陪她去了医院,她拿着检查报告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抱着林听,死咬着唇,不发出一声声响。   林听仿佛早有预知,说:“云旎,我没事,我就是太累了,真的。”   “我知道,”云旎的声音第一次这么哽咽,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都知道的,林听,我们马上就要去大学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奇奇怪怪的缘分,云旎焦虑的时候,甚至拿起过刀。   但林听没有,她没有告诉任何一个家人,只是告诉了郑佳雯和云旎两个人。   她觉得她能行,林听安慰好友:“放心吧,我这人从来没有摔下过。”   熟悉她的人觉得没错,但了解过她的人绝对会问一句,这么久了,你停下来休息过吗?   没有伞的孩子需要努力奔跑。   可倘若雨一直不停,你的世界一直黯淡,该怎么办。   那一刻,林听突然明白了谢忱对她说的那句,“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一切顺利”,他是不是早就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了。   *   那段时间,林听一直待在弯月镇,一人一猫一本书。   她重新学着爱自己,研究食谱学做饭,买了滑板,没事的时候去看看弯月镇的大好风光,弯月镇的景致百看不厌,很是治愈。   偶尔,郑佳雯和云旎也会陪她来吃一顿火锅,聊聊新发生的趣事。   *   但林听没想到谢忱会再过来找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她只记得,那一天,白港市的天气破天荒的晴了。   林听寻着敲门声过去,开门就是活蹦乱跳的大金毛,谢小二急不可耐的扑到林听身上,转头就溜进了屋子里,大抵是去找林小二玩了。   谢忱穿着黑白条纹的外套,长裤宽松,运动鞋干净无尘,一如少年坦荡爽朗的笑容,黑发盖额,眉眼澄澈。   他笑了下说:“小林同志,难得有个好天气,今晚星星指定亮,去看吗?”   见林听没有说话,谢忱又顿了顿,说,“听说今晚可能有流星,林大作家不去拍个风景吗?”   他试探地问:“就是普通朋友一起去看星星而已,不一起吗?而且,还有烧烤,本大厨亲自动手,没有小米辣炒红辣椒。”   林听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仿佛有一股暖流从心口淌过。   明明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说要拒绝,但她还是像是鬼迷了心窍般不受控制地答应了下来。   “好啊。”   话音刚落,屋门两侧忽地蹦出来其他一群人,云旎和郑佳雯也在。   苏寅琛骂骂咧咧的和李江涛扛着一堆工具,陈泽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陈泽喊道:“今晚老子要大吃特吃。”   苏寅琛笑嘻嘻道:“谢总亲自动手,还没有尝过什么味道呢。”   郑佳雯扑腾一下冲上去,抱着林听,说:“我就说还是聚在一起有意思嘛。”   林听愣愣地看着他们,心里说不出的酸涩苦闷,仿佛有两股力量在她体内打斗,一边想要融入,一边却想要逃离。   最后,友情战胜了恐惧。   谢忱信誓旦旦地保证,今晚绝对有流星雨,再不济,还可以看星星,吃烧烤。   他们一行人搬着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一起上山,雨停后,太阳很热烈,山路并不是很泥泞,只是有些坎坷罢了。   更何况弯月镇上山的人也多,山路走的多了以后也很坚硬,他们走的很平稳。   *   路上,谢忱和林听走得很近,他有意无意地说:“何佳灿说,你最近一直闷在家里不出去,那小屁孩儿还有点想你了。”   “我以为他会想你。”   “他可不会想我,”谢忱笑笑,说,“就算哪一天我离开了,他也不会想我。等他长大,大概也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林听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谢忱:“不对付吧,毕竟他记仇。”   林听垂眸:“记仇?”   谢忱拿着一根木棍在前面指指戳戳地探路,嘴上却是没脸没皮地说。   “唐唐那个小姑娘打小见了我就害羞,何佳灿就嫉妒了呗,后来只要我在,他干脆就直接把人小姑娘抱走。”   林听侧目瞧他,眼睛有了一丝亮光:“你还挺得意。”   “没办法,老天赏咱一碗饭,不接多不礼貌啊。”   谢忱语气散漫,透着一股得意的笑意,但完全没有恶意,反而真诚坦荡。   绿林间鸟儿叫声清脆悠扬,划破雨后的寂静,犹如阳光在阴暗无光的云层中撕开一道裂缝,就连空气都在诉说自由的美好。   林听笑了,调侃道:“那你最好宝贵着你这张脸,不然以后可就饿死了。”   谢忱见她眉眼间舒展开来,也情不自禁的愉悦了几分,长舒一口气。   “人嘛,总要看清自己的价值,有一句话我觉得说的挺好,上帝为你关上了一道门,总会为你开一扇窗。”   “就比如说苏寅琛,上帝给他关了许多门,就连杰瑞哥的耗子洞都封上了,但这货硬是趴在地上,感谢上帝没给他焊死的一条门缝。”   不明所以的苏寅琛在前面喊了一句:“忱儿,你喊我?”   谢忱扬声回:“夸你有趣。”   “哦,你人还怪好咧。”   林听笑了下,深吸一口气,问:“那上帝要是没有为我开窗呢?”   谢忱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脊背挺直硬朗,迎着光,转头说。   “那你就拿起你的锤子,亲手凿一个洞出来;如果上帝还是这么不给面子的话,别凿墙了,我带着你直接凿上帝吧。”   少年嗓音俊朗干净,如同这雨后的天空,不杂一丝尘埃。   与生俱来的少年气仿佛可以与全世界对抗,他们生来桀骜不驯,不问世间法则,只为坦荡自如,张扬自信。   他们铲不平,重大义,惜真情,内心通透炙热,向阳而生,逐光而行,敢说敢行敢闯荡。   他们就是光,永远年轻美好,连带着青春的记忆永不褪色。   皎皎少年郎,晔晔如扶桑。   林听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无比解脱,像是走出了十万大山,获得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新生。   不同于李玥的极端,林听找到了新的路,人生没有走不过去的坎,每一道都是与自我的和解。   *   夜幕降临时,风混杂着泥土的芳香灌入鼻中,暗紫色的画面里,火光浮现,将这黑夜穿透。   苏寅琛和陈泽猜着拳,猜着猜着竟然开始比唱歌,关键他们两个人的嗓子一个比一个刺耳朵,但还一个比一个唱的卖劲儿。   陈泽对郑佳雯抛了个暧昧的眼神,“雯雯,这首歌我为你而唱。”   郑佳雯瞥他一眼,无奈捂脸叹气:“够了,请不要侮辱我。”   陈泽:“………”   李江涛专心致志地烤着烤串,谢忱烤好一把后直接递给了林听,说:“没有辣椒的,我亲自烤的,尝尝?”   林听说了句谢谢,接过以后,郑佳雯晃着陈泽的肩膀,说:“你瞅瞅,能不能学着点?”   陈泽一屁股坐在铺好的地上,委屈道:“你刚刚吃了那么多零食,我以为你不饿。”   云旎插科打诨道:“这可不行啊,我们佳雯在意的可是心意。”   “就是啊。”   谢忱坐在林听身边,她调试好设备以后就静静的在一旁等着,说:“今晚拍一个旋转的星空。”   苏寅琛突然挤眉弄眼地说:“谢总,此情此景不来上一首?就唱你亲自写的那首呗。”   谢忱一愣,看了眼林听,笑了下说:“行啊。”   林听收回仰望天空的视线,也静静等待着。   谢忱是清唱,没有任何配乐。   但他就那么随意的坐着,一低头,碎发就遮住了他好看的眼眸,只露出他锋利流畅的下巴线条,他开口的时候,周围很安静。   “我想过黑夜把我吞噬,”   “我想要冰冷把我包裹,”   “可直到最后的时候,我才明白世事终究无常。”   “我走过坎坷小路,也曾希冀通途大道。”   “倘若世间真有光,请予我黎明。”   “倘若世间皆是苦,请予我利剑。”   “带她杀出重围!”   林听心口闷着一口气,明明没有抬头,但她却下意识觉得,那道炽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郑佳雯沉醉在这余韵悠长的歌声里,一边泪眼汪汪的晃着陈泽胳膊,说:“你也给我写一首吧。”   陈泽:压力有些山大。   谢忱似乎想起来他创作这首歌时的场景,夕阳漫天,火烧云挂在高空久久不落。   陌生人的鼓励犹如雪中送炭,可透过那俊秀的字迹,谢忱总能窥见背后坚韧的身躯。   最初只是想感谢,所以写了这首歌,谢忱觉得他们更像是知己。   只不过青春的时光里,总有谣言能与爱情相牵连,他也懒得解释,毕竟教导主任可不是吃素的。   干脆就让大家以为,他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有一个喜欢但却无发说出口的女生。   他暗恋着那个女生,感谢她曾投注下来的一束光,让他相信,阴暗的世界也可以天光大亮,云散日出。   许久,谢忱注视着林听,却没有说一句话,正如他所说的。   暗恋这种事,他才不会让那个女生知道,只要在她需要的时候,默默守护。   *   “听说山上最容易闹鬼,还是恐怖故事的发源地。”   谢忱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眼里多了几分神秘感。   云旎向来胆子比较大,问:“有没有特别应景的?”   苏寅琛来了兴趣,挤眉弄眼道:“说起来这个,我熟啊,想听什么样的恐怖故事?哥都能讲几个。”   李江涛拿着烤串过来:“怎么换频道了?”   “就是啊,”郑佳雯往陈泽那里靠近了一些,瑟缩了下脖子,“好端端地讲什么恐怖故事啊?”   陈泽抿嘴笑了下,虽然害怕,但嘴上还是说了一句:“讲吧讲吧,我就还没有怕过呢。”   苏寅琛一脸看破的神情,啧啧几声,他俯身凑近了一些,开讲道:“听说过山婆婆的故事没?”   谢忱小声对林听说:“害怕的话可以躲在我怀里,我不介意的。”   “哦。”林听没说什么。   几分钟后,林听看着紧紧攥着她衣袖的骨节分明的手,以及谢忱紧张不安的害怕神情,叹了口气。   明明怕成这个样子,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听下去。   林听:谢二狗,你还真是又菜又爱玩。   谢忱专心志致地听着后续。   “……那几个年轻人看着屋子里发腐的尸体,都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娇小苍老的身影,那个身影渐渐靠近,眼睛浑浊地盯着他们,就像是看着自己的猎物,突然笑了一下,山间冷风嗖的一下吹开了房门。”   苏寅琛绘声绘色地讲着,手舞足蹈地比划,突然停顿了一下,说,“然后,那几个人同时感受到有人在他们肩头拍了一下。”   “像这样?”云旎小声道,在他背后啪的一下。   苏寅琛哇的一声就叫了出来,一下子蹦得老远,差点把兴奋的泪飙出来,“卧槽,救命啊!有鬼啊!”   郑佳雯惊魂未定地扑进陈泽怀里,李江涛一副气定神闲地模样,和云旎一样丝毫不慌。   云旎反而笑得不行,吐槽苏寅琛的胆量。   谢忱在最后也没绷住,直接抱住了林听,身体微微发颤,不过没有惊恐地喊出来。   少年的怀抱温暖结实,就这样牢牢地环住她,动作轻盈,安静而贪恋。   察觉到他的害怕后,林听也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安慰道:   “好了好了,没有山婆婆的,谢二狗,你胆子也太小了吧,好废啊。”   谢忱缓了好久,垂头无奈的笑了下说:“小时候,我家老太太为了哄我睡觉,也经常讲恐怖故事,你还别说,挺有用的。”   林听恍然大悟道:“哦,谢二狗,你怕鬼呀。”   “我又没做亏心事,我怕什么?”谢忱依旧嘴硬,双手撑在身后,仰着看天。   他侧头看着林听,漆黑的眸子里仿佛倒映着漫天银河,星光灿烂隐匿在那双眼睛里,藏着少年满腔无法言说的爱意。   谢忱问:“林三三,你拍过那么多照片,有没有看过最美的风景?”   林听只觉心跳漏了半拍,还没有说话,只听郑佳雯惊讶地跳起来,指着夜空喊了一句:“是流星啊!流星雨!真的有流星雨欸!”   “谢忱什么对天文这么感兴趣了?还说得这么准?”   陈泽拉着她说:“别嚷嚷了,快许愿啊!”   “哦哦,许愿。”   郑佳雯双手合十,认真地许愿,“我要暴富!”   苏寅琛虔诚地大喊:“我要暴瘦!”   李江涛和陈泽:“财神爷请爱我!”   云旎:“成为大明星,大红大紫!”   谢忱也笑着让林听许愿,他站起身看着划破黑夜的流星尾巴,笑得灿烂。   林听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鬼使神差的回答了他问的问题,她好像找到了最美的风景。   “谢忱,”   她喊了一句,没有拿相机,只是抬起手,左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相连接,框出了一个整齐的方框。   里面是风,是星空,是回头对她笑得少年,眉眼俊朗,意气风发。   “你就是我眼里最坦荡无畏的风景。”   林听的声音减弱,渐渐淹没在喧闹与激动的声音里,可她清晰地看到谢忱笑了。   谢忱逆着广阔无垠的星空,与她相望,许下无声的心愿。   林三三,我要你万事皆顺意,坦荡且无畏。   林听闭目许愿,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幸福。   那夜流星划过天籁,彻夜璀璨,少年人怀揣热望,心底坦荡,迎接他们新的人生。 第48章   再后来, 白港市的雨季过了,高考生为期三个月的假期也正式到了末尾,大家收拾行囊, 各奔东西, 回归了各自的路。   而江月一中也传疯了一件事,年级好学生张温言高考失利, 但人品极其差,他出轨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一中的群聊,而他的女朋友李玥自杀这件事也让他受了牵连。   李泉在最后关头硬是说害死她女儿的还有她男朋友。   最后张温言也进了一趟警察局, 只不过无罪释放了。   但他的出轨照片, 还有开房证明以及进出警察局的照片, 依旧是暑期最后传的不可开交的瓜。   原来的同学不禁感慨, 那句话说得很对,很多时候,我们的确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听并不关心他, 后来从郑佳雯她们那里得知, 谢忱去了美国旧金山。   弯月镇的土地已经卖给了一个西瓜承包商,但她也在慢慢习惯没有谢忱的时间,好像和以前没很么差别, 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开学季即将到临, 临走前,林听去看望了李叶。   听护工说,现在的她疯疯癫癫的, 偶尔清醒的时候就在嚎啕大哭,谁也劝不动。   但好在她没有闹过自杀, 很是惜命。   何春霞也听说了这件事,她沉默许久, 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说“这是报应”。   李叶嫌贫爱贵攀上豪门这根枝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会比她心更绝。   但何春霞还是哽咽了,为李玥,何春霞同志说,她本来可以成一个很好的孩子的。   在她的印象里,李玥的确可以算得上是别人家的孩子,懂事早,文艺好,也会讨长辈欢心。   *H小说漫画日漫都在扣扣群81④8以6⒐6③   后来,她也陷入了曾经的回忆,其实,李叶小的时候和何春霞关系很好。   何春霞现在还记得,上小学那会儿,有同学笑她们两个没有爸爸,还笑话她们压根不是亲姐妹,其中一个就是私生子,总之是一堆很难听的话。   李叶的脾气狠又倔,抬手上去就是一顿打,虽然最后挂了彩,还是何春霞抹的药。   那天下午放了学,两个人就这样跑出去,拿着自己攒了好久的钱,买了一堆好吃的还有汽水,然后在河边散心,熬了大半夜,急的何书意老太太差点哭出来。   何春霞记得,那个时候,她是真的下定过决心想要把这个妹妹当做亲妹妹的。   即便她可能真的是谣言中的私生子,可何春霞觉得,那是上一辈的事,同她们无关。   初中的时候,李叶就已经渐渐长开了,她长得漂亮,五官精致,天生就有一种媚人感,一双狐狸眼看谁都有一种放电的感觉。   镇内镇外不学无术的男生也经常会来找她,也愿意为她花钱,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混乱,也越来越亲密。   一时间谣言四起,何春霞本来不在意。   直到某天,何春霞亲眼看见还是初中生的李叶和某个男生纠缠在一起,还拿了那个男生给她的钱。   何春霞怒火中烧,瞒着何书意老太太骂了李叶一通,李叶也傲,气得把买来送她的礼物重重摔在地上。   两人之间陷入了冷战,但何春霞始终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何书意老太太。   她觉得李叶会改的,她的这个妹妹只是暂时误入歧途而已。   但事实恰恰相反,高中的时候,李叶辍学了,整天混迹于灯红酒绿的场所,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做服务员。   她长得好,嘴又会说,得到不少有钱人的青睐,但李叶只当是在玩。   后来何春霞结婚不久,李叶也就匆匆找了个有钱人嫁了,只不过再也没有回去弯月镇。   每逢提起来以前的生活,李叶总是避开话题,眼里都是对穷酸生活的厌恶,就连何书意老太太病逝那天,她也没有回去。   而那时候,李叶正沉醉于纸醉金迷中。   何书意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看着何春霞愤怒失望的眼神,便已全然明白。   只是最后,那张泛紫的嘴唇,依旧念着她们母女的名字。   老太太走的时候,眼睛没有闭上,可她记挂的两个人没有回来。   那之后,这件事就成了一道巨大的鸿沟,横在两辈人之间。   没有知道为什么李叶如此绝情,也不知道老人去世这种大事,她为什么不回来。   但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人们只说,她不是个好人,也会用这件事教育自家小孩儿,日后不能成为这种忘恩负义的人。   通电话的时候,何春霞在那边沉默了许久。   电话的最后,她说了两句话,一是让林听替她去看看李叶。   二是,“我心存侥幸,那天没有对你大吼大叫。”   *   假期的最后,林听挑了个日子,买了些牛奶和水果,又捧了一束鲜花,去了郊区。   她到达精神病院的时候,正值艳阳天,中午太阳很暖,和李玥跳海自杀是一样的天气。   负责的护工说,中午的时候,她通常会清醒一会儿,然后哭一阵子,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时候会想起来那天的场景吧。   林听做好登记检查,然后跟着负责的护工进去,找到地方时,李叶正在坐在屋子里的一个角落里,蜷缩着双腿,看着一张照片发呆愣神。   不过几日不见,她却好像老了许多,或者说由于不怎么护肤打扮,又受了刺激,状态很差。   头发枯黄,毛躁地披在肩上,眼角红肿,呆滞无光,皱纹再也压不住,一条又一条显现,仿佛是岁月按欠条来收回曾经的债。   林听乍一看还没有认出来,走近之后仔细辨认才有了熟悉感,林听只觉得恍惚。   曾经见到的李叶,下巴永远抬着,眼尾永远上挑,看人时只是若有若无的轻蔑。   她看不太清李叶手中的那张照片,但下意识觉得是李玥。   “李叶阿姨,我来看你了,还记得我吗?我是林听。”   她把东西放好,问,“你过的怎么样?”   李玥过世,李泉入狱,身败名裂,唯独她可以疯疯癫癫,忘得干净,一了百了。   因着李玥的死,林听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还是尽量把语气放平缓,“吃水果吗?我买了橘子。”   说着,她剥了一个橘子递给她,但李叶没有接,目光依然在那张照片上。   凑近了些之后,林听看清了,那不是李玥,是一个她不太熟悉的年轻女人。   面相柔和温婉,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书香气,但背景却是在山清水秀之间。   照片看起来有种年代感,大抵是是画质的问题,应该是几十年前拍的。   李叶突然毫无征兆地喊了一句:“妈,妈——”   林听一怔,待在原地不动弹,照片上的人是她外婆,何书意老太太年轻的时候。   她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何书意老太太那么年轻,李叶那个年纪在那个年代如何拍的照?   但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有的只是痛哭流涕。   “妈,我想你了,妈,我害怕了,妈——”李叶大哭起来,一个劲儿地喊妈,她那样尖细的嗓音,竟也能喊得这样催泪。   都说,人在最脆弱低迷的时候喊得就是妈妈,尤其是爱你的妈妈。   可林听没这样喊过,李玥和谢忱大抵是也没有,她们对妈妈的概念太模糊了。   “妈,我找不到小玥了,她走丢了,妈,我找不到小玥了,她不要我了。”   “妈,我也找不到你了,你也不要我了………”   女人如同决堤的大坝,又像是暴风雨时震怒的雷公电母,嚎得撕心裂肺,喊得无理取闹,莫名令人心酸。   李玥从来没有看不起李叶,她也没有怪李叶的轻浮浪荡史。   只是埋怨过父母两人,一个眼里只有女人,一个眼里只有钱,都从来没有过她。   她们都是没有伞的孩子,一个选择奋力奔跑,一个却选择用鲜血染红雨水。   林听离开的时候,乌云遮住了天空,灰蒙蒙一片。   *   开学前两天,白港市经过一场大暴雨。   后来,原本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小雨也停了,只不过整个天空依旧阴暗无光的,除了偶尔露出的几道天光划破阴霾。   那时候,林听有些理解什么叫作谢忱所说的“届时,等待我们的只有天光大亮,云散日出。”   生活都在有条不紊的继续,直到张温言主动找来了,林听有些意料之外。   那天恰好是他的生日,林听就在弯月镇收拾东西,谢小二已经被带走了。   他走得那天,林听没有去送他,只是在手机上发了个祝福。   就这样简单的分开了,但林听也不难过,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该因为此而止步。   她撑着伞外出回来的时候,张温言在她家门口已经等了很久了。   林听静静看他一眼,默不作声,本想绕开他开门进去,但张温言横着胳膊拦住了她的路。   “林听,我想和你当面说说。”   他带着眼镜,淋了点小雨,白色外套上染了斑斑点点的水渍,淡色系的衣服,有些狼狈。   但林听并不觉得他可怜,只是莫名觉得云旎之前有个词形容的很对,“衣冠禽兽”。   林听一想到传言中张温言做了什么,胃里就一阵翻涌,“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我和你发了微信,但你已经把我拉黑了,我去了你家,但你不在,我想,你大概会在这里。”   张温言低着头,语气低了几分,“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事很混蛋,但我也已经去了警察局,也受了教育。”   所以你也该消气了吧。   张温言曾经对林听是有关心在的,林听不是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过温暖,否则也不会真的就悄悄喜欢他那么久,所以他知道林听的老家。   林听突然直视他的眼睛,问了句没由头的话,“张温言,你知道为什么道歉没有警察有用,却依然要道歉吗?”   张温言愣住没有说话,这种问题怎么可能有答案?   林听只是很平静的回答:“因为警察是对外界世道的惩恶扬善,而道歉是对内心道德的惩恶扬善。”   “张温言,你永远不可能设身处地地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问题。”   “我已经进了警察局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张温言有些崩溃郁闷地说:“算我求你了,把那些照片撤回吧,只要你说那是假的,会有人信的。”   林听的信誉在江月一中绝对的是可以的。   只要她愿意帮他,哪怕看在以前喜欢喜欢过他的份上,拉他一把,这件事也就会过去了。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李玥。”   林听说,“我没有泄露任何照片,那些大概是你的报应。”   流传在群里的照片她看到过,上面的确不是她拍过的,有些时间还很早,像是穿了校服。   而林听只拍过一张,但既然说过不发出去,就一定会做到。   林听像是意识到什么,问:“你之前是不是和李玥见过面?”   “没错,”张温言一脸哭丧,“我们早就分手了。”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你出轨?”   张温言的沉默不语,更加印证了林听的猜想。   李玥明明知道张温言出轨,却依旧愿意和他谈恋爱,又在毕业后屡次在她面前秀恩爱。   林听终于有所意识,她眼睛睁大,嘴唇微颤,不可置信地问,“你们谈恋爱是针对我的?”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自恋,但林听质问的语气却很实在。   半晌,张温言心虚地看了她一眼,不知是由于罪恶感,还是为了博得林听的原谅。   他还是吐出来一个字:“是。”   闻言,林听只觉得心情复杂,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李玥跳海后为什么要对她说一句没头没尾的“对不起”。   不是谢谢与感激,而是深深的歉意。   以及张温言,原来早在自己暗恋的过程中,他就已经发现了,甚至利用这一点来报复林听。   只是因为林听太过独立自强,那么曾经张温言对林听的关怀,是否只是来自于两人的一种游戏?   关心是假的,嫉妒是真的,令人不寒而粟。   倘若林听真的是恋爱脑,因为感情纠纷而一蹶不振,那么张温言的目的也就算是达到了。   而如今,一个人自杀,一个人深陷舆论风波,恨或者同情可怜都已经不重要了,林听不想再纠缠在过去。   那些照片大概是李玥早就留下的,她的性格有时候和林听很像,欺负自己的都要一一还回去。   张温言大概是和李玥闹翻后,李玥把那些证据都发在了群里。   “张温言,最后再麻烦你一件事吧,”林听语气不温不热,没有任何感情,甚至不再看他一眼,“如果可以,请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   他抬头错愕地看着她,听着林听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麻烦你离我远点,别再来找我了,谢谢。”   说完,林听径直绕过他离开,忽略他的存在。   果然,有时候知道太多秘密,总会不轻松。 第49章   那晚过后, 他们就各自回归了自己的生活,准备奔赴新的开始。   谢忱考虑过留在国内,他害怕, 怕他走后, 林听与他的关系就真的如那句戏言一般,有缘无分。   但他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谢辉单独找他谈过一次话,想要劝他留下。   他们父子俩说起来关系还挺复杂的,就连苏寅琛也不想过多插入。   父亲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反而幼稚地记恨自己儿子的出生, 夺走了他的妻子。   儿子也没有服过软, 他一直以为自己有错, 但他看的明白,这种事自己掌握不了。   只是小时候在老两口的管教下,谢忱也在想, 这样一个好的母亲, 不应该短命。 每天更新小说群午2四9令吧一92,除此之外皆为盗用   所以他就拼命学习,从小到大都争做班级第一,年级第一, 参加各种竞赛。   仿佛只有拿到荣誉证书的时候, 他才可以像其他小孩子一样去讨父亲欢心,去让他消气。   直到面对无数次冷眼相待的时候;   直到老两口一个接着一个走的时候;   直到谢辉隐瞒老爷子走的那段时间,谢忱终究忍不住爆发了, 宣泄了他这么多年的压抑。   也是高三那年,他知道, 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渐渐的,谢忱也明白一个道理, 对于谢辉来说,只要他活着,就是最大的错。   索性最后,他也放弃了,出国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他从事他热爱事业的最好的方式。   *   谢辉找了一天空闲时间,把谢忱喊回了家里,苏浅拒绝了阿姨帮忙,撑着身体起来给他做饭。   小永安还只能在摇篮里睡觉,谢忱就坐在一边,看着婴儿车里的小家伙,逗他玩儿。   谢忱敞着腿,手肘杵在腿上,单薄的脊背前倾,姿态随意散漫。   他本就瘦高,自带一股少年气,洒脱又傲,但对小孩子却是格外温和,收敛了一身锋芒。   小永安见了哥哥就张开胳膊想要抱他,大抵也是觉得他长得还不错吧。   苏浅给谢忱切了点水果,趁着谢辉还没有回来,苏浅和他说了几句,“小忱,吃水果吗?”   谢忱很有礼貌地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苏浅坐在他对面,犹豫了下说:“小忱,我不知道你对我这个后妈是什么看法,但你放心,我不是因为钱来的。”   谢忱顿了下,抬眼看她,眼底的疏远感没有消散。   即便没有恶意,但他依旧无法对一个陌生人轻易产生好感,“苏阿姨,我不在乎这个。”   钱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很没用,他所珍视的东西,钱都买不到,譬如父爱,母爱,爷爷奶奶,以及她。   “我知道,突然接受一个母亲很难,”苏浅苦笑一下,目光看着摇篮里的谢永安,说,“但阿姨觉得,人总是需要母爱的,如果可以,我觉得我们可以是很好的家人。”   谢忱听完,突然想起来林听,她是不是也会因为这种缺失的爱而感到落寞?   “苏阿姨,我不排斥您,但说接受的话,我可能还有点困难。”   苏浅笑了,她并不觉得这种话伤人,相反,谢忱这个孩子很真诚,“谢谢。”   谢辉回来的时候,谢忱正在沙发上玩手机,林听到现在也没有回他。   “谢忱,”男人声音雄厚有力,“我们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吧。”   谢忱关了手机,只听谢辉问:“喝一杯?”   “都行。”   谢辉脸上挂了点笑容,拿了几瓶珍藏的红酒,苏浅本想劝他们先吃点东西,但谢辉摆了摆手拒绝了。   “你和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是叫林听吧。”   提到林听的时候,谢忱的笑容总是情不自禁地露出来:“对,很好听的名字,她很好,只不过……我们分手了。”   谢辉给他倒着酒的手一顿,把酒杯收了回来,看他道:“为什么?你犯了什么混账事?”   “没有,”谢忱看着到手的红酒飞了之后,无奈地笑了一下,碎发掩藏着他含笑的眉眼,“她太好了,我觉得我配不上,所以我们分手了。”   谢辉有些不可置信,他把酒杯递给谢忱“你这种自大高傲的性格也会说出这种话?”   父子俩都笑了起来,谢忱懒懒的往后一靠,衣服拉链拉开,“我看得开,自己配不上就是配不上,不找借口。”   “那行,既然配不上,就别去祸害人家姑娘了。”   许久,谢辉和他碰了个杯,笑着说,“还是决定出国吗?”   谢忱仰头看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像是玩笑般故作洒脱,喉结突出明显,“对啊,全部都已经打理好了,过两天就走。”   “这么快?”   谢辉甚至有一瞬的惊诧,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事似乎都是谢忱自己一个人做的。   从决定离开,到实施行动,都是谢忱一个人在周旋,他这个父亲只知道他要出国,却几乎什么也没有做。   谢辉抬头看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小忱,你已经成年了。”   “对啊,高三那年冬天,我就已经成年了。”   “你妈妈去世已经十八年了。”谢辉闷头喝了杯。   谢忱低了头,自嘲地笑了笑,“老爹,有时候,咱俩还挺像的。”   穿着西装的男人静默半晌,喝了不少酒,看着谢忱的面容总是很感慨。   末了,他垂头说了句,“小忱,你知道你长得最像谁吗?”   谢忱猜到了答案,但没有说,只是默默喝了几杯酒。   “你的眉眼最像你妈妈,性子也随她。”   谢辉大概喝的有些多了,笑说,“她年轻的时候性子也倔,说什么就做什么,每日大大咧咧的,还想从来没有烦恼。”   谢辉眼睛有些迷离,他低头笑笑,继续讲:“我一直以为,这样的人不该有那样糟糕的经历。她说,她希望做个好妈妈。”   “好妈妈”三个字像是一把大锤不由分说地砸向他的心头,谢忱看着酒杯里剩下的红酒,颜色浓的发黑,他也想有妈妈。   可他从出生就没有,甚至背负着害死母亲的骂名。   谢忱不止一次想过,哪怕有个继母也好,可直到他成年了,自己的父亲才有了新的妻子,而这个家也彻底没了他的位置。   “是吗?我也挺想有个妈妈。”   谢辉低头,道:“小忱,有时候我甚至不敢去看你的眉眼,我怕我会止不住地想她。所以我疏远你,把自己投入工作,我害怕面对你,做父亲的不好。”   “老爹,我知道你不好。”   谢忱语气丝毫不客气,掺杂着几分讽意,“您第一次做父亲,我也是第一次做儿子,没经验很正常。但不是所有道歉都有用,我不怪您,但也不想接受道歉。”   “你长大了。”谢辉眼中划过一抹欣慰之色,转瞬即逝,化为浓浓的哀色。   谢忱少有地点点头,笑道,“老爹,这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两人又碰了一个杯,沉默许久,卧室内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是小永安。   目光聚焦,谢忱笑了下,垂着头,修长白净的脖颈上喉结滑动,像是咽下了一抹悲戚,“小家伙还挺有精力。”   谢辉脸上浮现一抹温馨的笑容,看着卧室内的眼神越发柔和,像有光,刺痛了谢忱的眼睛。   他说:“你弟弟很可爱吧,我听你苏阿姨说,永安很喜欢你。”   闻言,谢忱长叹口气,后背抵着沙发,懒懒的靠着,横着胳膊该在眼睛上,语气无奈道:“对啊,很烦人。”   “老爹,我出国后,你好好陪着他们吧,”谢忱顿了顿,看着天花板道。   “不过谢董到时候也会烦吧,给小孩儿换衣服,接他上下学,给他开家长会,还要陪他去游乐场……”   说着说着,谢忱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看了谢辉一眼,拖长尾音道:“谢董不享清福啊。”   “工作了大半辈子,总该忙点别的事了。”谢辉笑笑,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根递给谢忱。   谢忱没有接过去,笑着摆摆手:“我不抽烟,老爷子交代的,洁身自好。”   最后那句“洁身自好”不知有没有其他内涵,但谢辉并不在意,只是笑笑说:“你就是跟老爷子他们亲近。”   “没办法,”谢忱的眼神冷了不少,“我就是老两口带大的,不和他们亲近,和谁亲近?”   谢辉吐出一口烟雾,看着指尖忽明忽暗的火光,自嘲一笑:“你妈走之后,我才抽了烟,喝酒不顶事。”   “嗯,”许久,谢忱才起身准备离开,背对着西装男人,问,“老爹,你说抑郁症会自己好吗?”   谢辉神情一紧地望着他,谢忱回:“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我怕我走之后,她会……”   谢忱喉间一噎,说不出来了,脑海里满是那日落水苏醒后林听独自坐在病床上的画面。   思绪回转到他们分开后不久的某个下午,他收到苏寅琛的消息,说是在医院看到了林听她们,但她们去的方向是心理科。   那个时候,谢忱才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抑郁症这一方面,即便他当时就有注意到不对。   后来他去找云旎确认,百般说辞后,云旎才愿意告诉他林听生病的事实。   他记得,当年跳楼自杀的姑娘就是抑郁症复发。   谢忱第一次这么害怕,害怕一旦他转身离开,林听也会站在高楼上,如同那日坠海时,轻飘飘地摔下去。   半晌,谢辉抽了口烟,说:“会好的,有时候心理疾病,能走出来的只有自己。”   谢忱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那夜很漫长,谢忱一个人想了很久很久,就这么离开吗?   但好像,就只能这么离开。   *   时间悄然从指间划过,像是一场大风,把一切都裹挟着呼啸而出。   后来谢忱还是去了美国,在旧金山留学读书。   走之前,谢忱在机场等了很久,苏寅琛他们都过来了,除了林听。   他没有问,只是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沉默了很久,直到最后一刻。   【不听:前途似锦,顶峰相见。】   与此同时,林听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只有一句话,没有艾特任何人。   但谢忱总觉得,这是她想对自己说的。   【少年的目光长远宽阔,而他们的征途,是鱼归大海,是鹰击长空,是山,是水,是自由,我们都该成为更好的自己。】   “林三三,保重。”   “往后的日子里,愿你依旧一往直前。” 第50章   待在旧金山的谢忱和苏寅琛他们仍有联系, 只不过苏寅琛他们并不在京北。   留学期间,谢忱遇到了一件案子,令他不禁感慨, 自己可能八字和警察局有关。   事情起因也很简单, 那天下午谢忱正急赶着参加一场学术讨论研究会。   但介于他独特的招小孩儿体质,大街上一个走失的小朋友拽着他的裤子死活不撒手, 哭着要找妈妈。   小男孩有一头浓密的黑发,年龄大概六七岁的模样,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看来他应该是移民来的或者跟着父母在这里生活的, 但不小心走散了。   可能是由于小孩儿见他们长得都差不多, 出于同胞的血脉联系, 所以格外粘着他。   谢忱当时也赶时间,昨晚上又熬了大夜,脑袋昏昏沉沉的。   偏生小孩儿害怕, 哭的又厉害, 抱着他的腿不撒手,谢忱无奈,从裤袋里摸出一颗补充体力的糖, 递给他。   小孩儿抹了一把鼻涕泡, 仰头泪眼汪汪道:“我妈说不让我吃陌生人的糖。”   其实按当时谢忱的脑回路来说,他应该笑着反驳:“那你妈妈有没有说不让你吃陌生人的面包啊?哥哥去给你买?”   但他不能,这话一出来, 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隐藏的拐卖小孩的人贩子了。   蓦地想起来,当时他们接触还比较少, 林听也这么问过他,“你是不是拐卖小孩儿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 要是等他的家长来恐怕既浪费时间又不安全。   无奈之下,为了节省时间,谢忱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摸摸小孩儿的头,安慰他不要再哭。   电话打通之后,谢忱流利地用英文交流,但因为小孩儿哭闹得太狠,他打着电话的时候也有点分心。   (以下为中文翻译)   电话那头传来警官的声音,“喂,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谢忱直白道:“有个孩子在我手里。”   说着,他按着小屁孩儿的脑袋故作严肃地说了句,“安静点小孩儿,不许再哭了。”   像是威胁似的。   对面没有回答,谢忱又补充了一句,看着手表说:“麻烦你们尽快联系他的父母,我现在赶时间。”   警察顿了下,问:“……您什么意思?”   谢忱被他吵得头疼,蹲下身来和小屁孩儿斗智斗勇,盯着小屁孩厉声敷衍道。   “我是说你们也不想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永远也见不到他的父母吧?”   说到这里,由于小孩儿抓到了他的头发,谢忱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加重了一些,对着小孩儿说的时候,满满的警告意味。   警察沉声说:“……明白了,你冷静些。”   “我尽量,不过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到时候你们没来我可就不好办了。”   谢忱无奈的扶额,骨节分明的手拉着小孩儿的衣领,没想到他牙口这么好,就是见人就咬,谢忱啧了一声,指着小孩儿警告道。   “不许再咬我,小心我咬回去。”   他刚才那一番话本就有警告这哭闹的小孩儿的意思,但奈何那小孩儿压根不怕他的威胁。   小孩儿不满意,嗷嗷大哭起来,哭声掺杂着喊妈妈的声音,哭的简直是撕心裂肺,谢忱表示怕了。   警察慌了:“冷静,冷静啊先生。”   “我的耐心真的是有限的,”谢忱叹口气,“对了,金钱上,您可以告诉他父母,这个不需要他们担心,我绝对不会为难的。”   谢忱同志的意思:我不要钱,不要让他父母担心。   万一这小孩儿的父母是个不负责的,担心他讹人而不敢过来认领,那就麻烦了。   而警察耳朵里听到的:金钱上我会很合理的。   报完地址后,谢忱就急忙挂断了手机,因为小孩儿摇摇晃晃地想要离开,差点一头栽进大马路上。   谢忱快走走上前,伸手一把把他捞了回来,一脸无可奈何,本还昏昏欲睡的状态已经被打破,谢忱现在兴奋得不得了。   好不容易安抚完小孩子,谢忱找了个空地带他过去。   小孩儿虽然年龄小,但很是谨慎,不接受谢忱的任何投喂,除了有些害怕以外,其他还可以。   等警察来的时间里,小孩儿终于消停了一会儿,谢忱觉得无聊,和他找了个话题,问:“你怎么和你妈妈走丢的?”   小孩儿抹了把眼泪,似乎有些生气,不满道:“我妈妈她只顾着我哥哥,她才不管我呢。”   “你哥哥?”谢忱发了几条消息,漫不经心地问了几句,“所以你就偷跑出来了?”   小孩儿掐着腰,一脸不屑地说:“我是偷跑出来的吗?我那是走丢了好吧大哥。”   “知道了小弟。”谢忱收了手机,捏捏眉心,语调散漫地说道,“那你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回去?”   小孩儿垂了头,嘟囔道:“回去吧,我怕我丢了他们都不知道。”   “可能还真不知道。”谢忱欠了吧唧地说道,嘴角还噙着笑意。   小孩儿:“……你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你最好哭的大声点,然后你妈妈呢就会心疼我三分钟,说不定我还能捞点好处呢。”   谢忱挑着眉,语气极为得瑟,没脸没皮但又长得挺帅的哥哥,令路温文小朋友彻底无语了。   他顿了顿,沉默地说下一句话:“白瞎了一张脸,小心你找不着女朋友,我哥都有女朋友了呢。”   谢忱大剌剌地敞着腿,两个手肘杵在大腿上,弓着背,懒懒散散的模样。   他笑看着小孩儿,说:“好好好,你哥厉害,行吧。哥哥我呢,就是可怜的单身狗,行了吧。”   看着谢忱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路温文小朋友怒了,呦呵,当着他这位小少爷的面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还真是不多呢。   但他又找不到其他吐槽点,只好说,“你这态度是没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谢忱翘着二郎腿,悠悠道:“是吗?那太好了吧,感谢您的祝福。”   “……”路温文彻底败下阵来,一脸郁闷,“你怎么比我那个便宜老哥还没脸没皮啊?”   “便宜老哥?”   “昂,”路温文道,“刚刚成年就被我妈撵着去相亲了,不要钱,老便宜了。倒追人家姑娘,还没追上。”   “你不是说你哥有女朋友吗?”谢忱挑挑眉。   路温文一愣,在这位陌生帅哥的眼神攻势下,最终败下阵来,摊摊手道:“好吧我承认,我哥没谈成,他喜欢的女生不喜欢他。”   谢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是苏寅琛的话,他大概会倒赔钱吧,思及此,谢忱笑出了声,“挺好挺好。”   路温文瞪他一眼,反驳道:“一点也不好,告诉你吧,我偷偷发现了我哥的秘密。”   谢忱往后一靠,两只胳膊交叉横在身前,把他们的距离拉开,一副拒绝听的神情:“秘密知道多了没好处,我不想知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我哥哥心里还是有那个女生的,所以他很排斥这次相亲的。”   路温文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好像听我妈妈说,他相亲对象很漂亮呢,是她以前的好朋友的女儿。”   谢忱并不关心,反正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时不时看一眼时间,心说,美国这效率不太行吧,嘴上敷衍着:“哦,那挺好的。”   路温文盯着他,没敢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毕竟看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哥哥,大概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要是真讹了他们,他妈大概要削了他一层皮,一年零花钱就都没有了。   谈话间,一长串警车涌了过来,街上的行人莫名其妙的全都疏散了。   听到警铃的谢忱懒洋洋地直起身子,打了个哈欠,带着小孩儿往前招手。   只不过,令他有些意外的是,为什么这些警察来的这么多?   而且还是全副武装,个个带枪?   从警车上下来两位中年女士,其中一位女士保养很好,乍一看依旧很年轻,而且看衣着打扮,他们家境应该很不错。   她刚一下车,就往小孩儿所在的方向赶过来,看来就是小孩儿的妈妈。   而另一位女士脸型方正,透着一股精英气质,西装衣裤,与职场中的女强人如出一辙。   她紧跟其后,也赶了过来。   不过奇怪的是,那些全副武装的警察却一反常态地拉着两人,举枪对着谢忱他们。   谢忱和路温文同时惊呆了,愣在原地,脚下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路温文破天荒问了一句正经的:“你……打错电话了?”   风吹乱了谢忱额角的头发,刚才昏昏沉沉混沌一片的脑袋,此刻格外清醒,他仔细想了想,说:“没有吧,是不是你妈要通缉你啊?”   “你妈才通缉你呢,我可是好孩子。”   说到这儿,路温文突然犹豫了起来,有些心虚地说:“我就是配合我哥,帮他逃回中国母亲的怀抱,罪不致此吧。”   警车已经把他们层层包围了,谢忱开始自我反省,喃喃道:“难不成是我长得太帅,帅到违规了?”   路温文沉默了一会儿,劝道:“你比我哥还不要脸,侍帅行凶不太好,劝你自首。”   随后路温文也跟着反思了一波,双手合十默念道。   “我就是不小心把我妈妈喜欢的高奢珠宝弄进马桶冲了下去,又摔了我哥哥最喜欢的航模,在我爸爸珍藏的陈年老酒里倒了点醋而已。不至于吧,难道他们发现了?”   “………”   谢忱拍了拍他的额头,“小孩儿,劝你回炉重造,重新做人吧。”   半晌以后,误会才解除,当谢忱听到为首的警官下达“狙击手撤退”的命令时,愣住了。   靠,真的被当成拐卖小孩儿的人了,谢忱蓦地想起来林听说的,一语成谶啊。   警署内,温毓女士抱着路温文,但还没有温柔三分钟,一巴掌就落了下来,刚才担心的神情全然不见。   路温文小朋友撅着小嘴就开始哭鼻子。   何春霞在她身边安慰着劝说:“温文也是一时闹脾气,你们俩还吵什么?”   随后又指了下旁边坐着做笔录的谢忱,说:“有时间还不如去感谢一下这位年轻人,都是中国人,他应该是出来留学的。”   温毓这才注意到这件事,忙起身去感谢谢忱,说一定要请他吃饭表示感谢。   谢忱推拖着要拒绝:“阿姨,您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不需要,您还是多和小朋友沟通,别闹矛盾就行。”   “那怎么行,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温毓满脸歉意道。   谢忱微微弓着脊背以示礼貌,他面带笑容,阳光大方,一副老实的社会好青年形象,语气轻松道:“阿姨,我真的不需要。”   温毓叹着气解释说:“都怪我,本来说是要让这孩子的哥哥出来和人姑娘见一面,没想到俩孩子都不省心,一个准备偷摸着回国,一个故意给我找事。”   说着,温毓还往一旁吃着零食的路温文狠狠的瞪上了一眼,吓得小孩儿赶紧躲到何春霞后面。   何春霞叹口气道:“两个孩子不愿意见面就算了,而且林听还在京北,现在来不了,以后有机会再见面也行。”   刚准备离开的谢忱顿住了脚步,温毓拉着他说一定要请他吃饭。   路温文也难得留下一句:“我哥没跑成,你要是来的话他肯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谢忱抓了抓头,茫然中说:“那就多谢阿姨好意了。”   临走之前,小孩儿还特意说:“对了,我叫路温文。”   “知道了雯雯。”谢忱坏笑道。   路温文倔强地仰着头,怒道:“不是雯雯,是温文,一声和二声,温水的温,文化的文!”   *   约定好时间地点后,谢忱在风里凌乱许久,这么一想,刚才那个阿姨眉眼的确和林听有些相似,而且她爸爸妈妈也的确在国外工作。   所以,如果没猜错,路温文应该就是周氏合作伙伴的路家孩子,周路然他好哥们,路今越……的弟弟。   林听要和路今越相亲?   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是跨国际玩笑吧! 第51章   一整个学术会议上, 谢忱都有些没精打采,好不容易熬到散会,他就开始往约定的酒店赶。   推门而入的时候, 迎接他的是一位同样高高瘦瘦的少年, 白色卫衣,黑色长裤, 长相颜值和谢忱比丝毫不差。   只不过棱角相对于谢忱来说更加柔和,五官很有特点,他很有礼貌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你好。”   谢忱颔首道:“你好。”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路温文坐在包间内打游戏, 听到有动静之后往门口瞥了一眼, 喊了一声:“哥, 那是你亲弟弟的救命恩人。”   路今越懒懒地睨他一眼,对路温文哦了一声。   请谢忱进来后,路今越才上下打量他一眼, 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我叫谢忱, 你朋友周路然我认识。可能在某次聚会上我们见过面吧。”   谢忱解释道,周路然的表兄弟周昱和陈简舟他们玩的不错,他们几个自然可能见过, 不过他也没什么印象。   路今越恍然大悟, 大概是在那次谢氏集团办的婚宴上见过他,他哦了一声:“先请坐吧。”   包间内就他们三个,气氛一时有些怪异, 谢忱倒也不怕生,打开了话匣子:“阿姨她们不在吗?”   路今越低头看了眼手机消息, 回道:“她们说要给你买点东西,现在好像堵车了。”   “阿姨客气了, ”谢忱试探地问了一句,“听说你要相亲?”   路今越翻聊天记录的手指蓦地一顿,愣了一下后立马否定,起身拎着路温文的衣领,说:“路温文,是不是你又胡说的?”   路温文丝毫不理会,两只手抱着手机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嘴上说:“哎呀,你撒开我,我都快输了!”   “路温文,你懂不懂礼貌啊?”路今越作势就要夺手机,路温文吵着不给。   谢忱懒懒地往后一靠,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打什么游戏呢?这么专注?”   眼见手机就要被抢走,路温文急了,忙说:“哥,我那是中日对抗赛,小日子包抄我们,都快要输了,你快给我!”   路今越和谢忱同时一怔,像是有一股强大的胜负欲作祟,心底燃起了一股战火。   温毓和何春霞回来的时候,三个人做成一排在打游戏,步调动作一致。   温毓笑着打趣道:“春霞,你看他们,还是年轻人融入的快呐。不过今越什么时候也爱打游戏了?”   何春霞道:“年轻人打那么多游戏干什么?嗐,你多注意你家温文的眼睛,我们家林听也是,整日就沉迷在电脑前,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打游戏。”   “三三都那么大了,打打游戏也没什么不好吧,你就别瞎操心了。”   他们三个刚好打完这一局,谢忱的耳朵便灵敏地捕捉到熟悉的词汇。   他抬头朝前面看去,目光落在何春霞女士身上,依旧是黑色西装,挽着头发,很有气质。   可谢忱却记得,林三三难过的时候对他的倾诉,她的妈妈,并不称职,和他的那位老爹一样。   路温文直接跳了起来,猛跺了几下脚,兴奋地欢呼道:“哦耶,赢了赢了!”   谢忱和路今越也松了一口气,退出了胜利的游戏页面。   温毓走过去,捏了捏小孩儿的脸,说:“就知道打游戏,赢了这么开心?”   路温文眼睛一亮,仰着头,兴冲冲道:“妈,这一把可是逆风翻盘,没想到那个哥哥这么厉害,简直是追着小日子打呢。”   回到半个小时前,谢忱和路今越同时下载了这款游戏,加入中国战队。   一顿骚操作下来,两人成功在危急关头把中国队伍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简直惊掉了路温文小朋友的下巴。   路今越不满道:“路温文,你是不是忘了你亲哥?”   路温文摆了个鬼脸:“你比我菜呢。”   但是一想起来刚刚路今越玩游戏信手拈来的模样,路温文心里还是憋了一口气。   好你个路今越,背着我玩游戏,还打得这么好?   闻言,路今越随手将游戏往一旁扔过去,抱臂威胁道:“你信不信,下次我就让你家周路然大神不带你打游戏了,你自己慢慢耗吧。”   路温文见状,瞬间就急了,央求认错道:“哥哥哥,我错了,你别让我大哥不和我打游戏!”   “你然哥忙着陪女朋友打呢,谁管你啊?”路今越毫不客气地笑他。   路温文不以为然道:“合着就你没对象呗,怪不得妈要给你相亲呢!”   谢忱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故作不经意地问道:“看着你还挺年轻的,这么早相亲干嘛?”   “真没相亲,”路今越有些无奈地靠在椅子背上,说,“不过就是介绍个新朋友而已,别听路温文瞎说。”   说罢,路今越又捏住小孩儿的衣领,低声咬牙威胁道。   “路温文,周路然可给我说了,你的小青梅现在可是有搬家的想法,再多嘴的话,你信不信我直接让周路然他们一家都搬走。”   路温文心里咯噔一下,委屈巴巴地瞪着眼。   只听到路今越单手撑着脸,得意洋洋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然后,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周颖妹妹了,和你周昱哥哥一样的遭遇。”   路温文害怕了,他是知道周昱这些年里的糟糕结局的。   一想到自己可可爱爱的小青梅就要搬家,眼泪刷的一下就绷不住了,嚷嚷着:“妈妈,我要妹妹!呜呜呜。”   温毓猛地一愣,不明所以地瞪了他一眼,说:“你给你爸说去,我上哪儿给你偷妹妹去啊?”   “我要周颖妹妹,呜呜呜,别让他们搬家。”路温文小朋友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往温毓身边凑。   谢忱也听了个大概,合着这小屁孩还没有何佳灿有胆魄硬刚,却有苏寅琛的舔狗特质。   不过这黏妹妹的特性倒是一模一样。   温毓随口敷衍地说:“别哭了,长成这样再哭花了脸,以后就更没人要你了,看你哥现在长得还行,都没人要呢。”   人姑娘压根没看到她这个儿子。   一句话戳中在场三位男生的痛处。   路温文心碎了一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妈妈,你竟然说你亲儿子丑?”   路今越回想起自己的遭遇,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条件,她也没回头过,现在的自己可不就是没人要吗。   谢忱双手撑着下巴,露出流畅的下颌线,陷入沉思,我脸也没花,也没人要啊。   不分敌我一穿三,重击在场恋爱脑。   温毓和何春霞还有些纳闷,这三个刚才看起来还朝气蓬勃的孩子,怎么一时间都成了恹恹无彩的样子。   路温文哭得更伤心了,扬言就要录视频,说这是现在年轻人的时尚潮流,还嘲讽路今越和谢忱他们不懂。   结果,两人就亲眼看到红肿着眼睛的路温文,熟练地拿出手机,点开了视频软件,开始自我录制。   “家人们,我这一生,如履薄冰,呜呜呜呜呜。”   话未说尽,路温文就开始呜咽,简直辣眼睛。   “颖颖妹妹,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你竟然能让我在一天24小时,1440分钟,86363秒,都在想你啊!”   说完,路温文小朋友终于绷不住了,仰头靠在椅子背上,无声地流泪。   谢忱和路今越也彻底绷不住,刚喝两口压惊的饮料不由分说地喷了出来,与“想你啊”三个字一同涌出来。   两人呛了不少水。   谢忱心说,这小屁孩大概是不会倒立,不然高低也得露一手,来个仿配版《流星花园》!   但温毓和何春霞两人好像跟已经见怪不惊了。   路今越虽说也已经熟悉了自家老弟的骚操作,但是当着外人的面还是觉得有点丢人。   他是真的想要“丢人”。   录完一个,路温文小朋友还不忘看看录完后的状态,开始美颜,埋怨道:“P图好麻烦,幸好我会熟能生巧。”   突然,路温文又惊呼道:“哎呀,还有一首歌没放,我再重录一遍吧。”   路今越实在是忍无可忍:“路温文,你能不能要点脸啊?”   恰在此时,路温文手机里的歌曲放了出来,“少年自有少年狂,身似山河挺脊梁——”   也许是氛围到了一定程度,路温文悲从中来,跟着一起唱了起来,越唱越有劲儿!简直就是嚎嗓子。   谢忱顿了顿说:“薄冰哥,哦不,你弟,还挺伤感的。”   “我现在也挺伤感的。”   路今越单手捏住太阳穴,手肘杵在桌子上,竭力想要挡住脸。   丢人啊!   *   两位女士和谢忱聊了一会儿后,温毓才惊诧道:“哦,原来你就是小忱啊?都长这么大了?早就听说你很优秀了,今天一见,果然是真的。”   说着还推了推路今越的肩膀:“你们年纪都差不多,多多沟通才行啊。你和路然、小忱都是一辈人。”   路今越打量了一下谢忱,早就听说他的遭遇,只不过很少有正面打过交道。   谢氏总裁再娶的消息传遍了上层圈子,还有了新孩子。   他们这些圈子里最常见的就是兄弟相争,尤其是没有血缘的兄弟。   而今谢老爷子两口不在,谢忱的妈妈也早早就离开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谢忱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含蓄了几句以后,谢忱才弯弯绕绕提到了林听,“我听路温文说,路今越是要回国了吗?”   温毓掩饰了脸上的尴尬,瞪了路今越一眼,他自觉的避开视线。   温毓道:“嗐,主要是我和你何阿姨想要让两个孩子见见面,结果让路温文一闹,硬说是什么相亲,这才闹了一场乌龙。”   谢忱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哦了一声,抬手喝了点果汁。   何春霞也叹气:“孩子们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过我还是头疼和三三的关系,说起来,我们母女也很久没有见面了。”   “你们俩还闹脾气啊?”温毓道,“三三那孩子那么乖,听你说,三三都已经去了京大,还不满足啊?”   “一码归一码,主要是……”何春霞顿了顿,不想再说下去,仰头喝了一杯酒。   路今越加了林听好友,在温毓的强制逼迫下聊起来了天。   谢忱就在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机,只见手机聊天页面最上方置顶了一个人,有且仅有一个,而上面写着“不听”二字。   而上面的聊天时间最近一次是在一年前,对话始终停留在那句“前途似锦,顶峰相见”上。   谢忱没有勇气发一句问候,时间仿佛就这么停滞着,不敢令人回忆。   路今越快速地打下一行字发送过去。   【路今越:今日潜逃失败,被我妈从机场拎回来了,我妈让我和你再多沟通一下。】   叮的一声,谢忱的视线也不禁受到牵引,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   【不听:你把岁岁的备注和我的换一下得了。】   【路今越:同志真敢于牺牲啊。】   【不听:没办法,身为新时代好青年,我牺牲一点无所谓,你们幸福就好。】   【路今越:不敢找她。】   【不听:小路同志也会害怕?】   【路今越:嗐,暗恋总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怕她不同意。】   【不听:真想追的话,抽空飞回来表白吧,反正我和岁岁最近聊天挺多的,你要真想,我帮你。】   【路今越:提前谢谢了。】   谢忱一个人坐那里郁闷半天,心说,好你个林三三,我这才走多久啊,你就发展这么快?都已经见了家长!   他做林听男朋友的时候,也没这种待遇啊!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这一次没有这件事让他们遇见,自己还要等多久才能到见家长这一步。   果然,还是要好好表现,机会还是要自己争取才行。   路兄,既然你们两方都这么不同意,我就勉为其难牺牲一下吧,谁让我是新时代社会主义接班人呢。   “阿姨,我给您倒点热茶吧。”说着,谢忱起身就给她们倒茶。   何春霞点点头,欣慰一笑,问了几句:“小忱,听你温阿姨这么说,你也是白港市的?”   谢忱面带微笑,礼貌回答,收起了之前一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模样,简直比商业会谈还要正经。   甚至暗恨自己没有穿着西装过来,然后殷勤地说上一句“阿姨,咱们审美相投啊,都爱西装”。   “正是,我爸爸也在白港市工作,我爷爷他们以前是住在弯月镇的,条件不太好。”   谢忱答得不卑不亢,就连一旁打游戏的路温文都不禁一愣,从游戏中抬起头,疑惑着,这个哥哥的气质怎么突然变了?   何春霞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说:“我老家也是在弯月镇,你就是隔壁谢大伯家的孙子吧。”   “是我,”谢忱脊背挺得笔直,一副乖孩子好少年的神情,说,“小时候我还经常去找李家奶奶吃糖呢。”   何春霞越发觉得谢忱很顺眼了,她其实眼光极挑。   但毕竟在异国见老乡,已经不只是两眼泪汪汪那么简单了,这是打心底里的亲切感。   更何况,谢忱这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出国留学,长相品质又没得挑,的确很令大人放心。   “好孩子,你现在是一个人在国外吗?”温毓问。   谢忱垂头嗯了一声,说:“我妈妈早逝,我爸爸又娶了苏阿姨,现在他们都没什么时间管我,我一个人出国也替他们省了不少事。”   他苦笑一下,说:“我从小就跟着我爷爷奶奶生活,在弯月镇长大,只可惜老两口前两年就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孝顺他们。”   这种悲伤的感情是真真其切切的。   身为男人的直觉让路今越抬起了头,他往谢忱所在位置投去一眼,又看向了亲妈她们,顿时一愣。   好像有个词是怎么形容的?   对,是绿茶吧。   温毓已经心疼得面目悲伤了,不忍直视了。   就连何春霞这样的钢铁女强人也不禁为之动容,她也是后来才了解的隔壁谢家的情况。   何春霞叹气:“那几年我也在忙着家庭和工作,很少回去看看老人们。”   气氛突然就沉重了起来,一向不服管教不知天高地厚的路温文小朋友抬起来头。   不经意间和自己亲妈对视以后,温毓同志立马收起来难过的表情,狠狠的瞪他一眼,说:   “路温文,就你不争气,能不能学点好?你看看没有妈妈的哥哥都这么努力,你天天就知道闯祸惹事。”   路温文:“………”   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误伤一词怎么写,他错了,错在抬头。   温毓直接说:“好孩子,你以后想家了随时可以来找阿姨,咱们都是一家人。”   何春霞也说:“对,其实,我以前还考虑过让三三跟着她外婆住,不过小时候出过意外,不然………”   她没再说下去,谢忱却有点不舒服,林听可以和爷爷奶奶住,也可以和外婆住。   但是阿姨,为什么你独独没想过把她带在身边住呢?   “阿姨,说不定,您的女儿,更渴望跟着您住呢?”   何春霞却道:“可我总不能把她带出国吧,国内还是安全些。”   谢忱笑了笑,说:“阿姨,试着多了解一下您的女儿,或许,您会有新的发现。说不定,您会发现,自己的女儿有很多很棒很酷的爱好;说不定,你会发现,您的女儿还怕黑呢。”   “我有个朋友,她也是从小和父母分开,她说,她也想有爸爸妈妈陪着。”   谢忱微微抬头,直视这何春霞的目光,语气不卑不亢道:“如果您试着去理解她,说不定,就会是另一个结局了。”   闻言,何春霞顿了顿,无言以对。   倘若林听一直在弯月镇没有离开,他们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一对了吧。   倘若林听一直有爸爸妈妈的爱与关怀,他的林三三也不会生病了吧。   倘若没有那堵墙,那无数个黑暗的日子里,他也能护在林听身边吧。   可是,很多事情都没有如果。   路今越和林听说了一会儿,他突然说起来了谢忱。   【路今越:我弟走丢了,遇到一个中国同胞,游戏打的还挺厉害。】   【不听:?】   【路今越:刚了解的,你邻居,谢忱。】   林听刚洗完澡出来就收到了路今越的信息,划着手机屏幕的手一顿,视线落在“谢忱”二字上久久没有移开。   也是,她忘了,他们都在美国。   【路今越:看起来,他对你印象还挺深的。】   刚才那一番话的确是为了林听发声的。   林听注意到了不对。   【不听:我妈也在?】   【路今越:嗯,阿姨还挺心疼他的。】   林听觉得不太可能,谢忱这人怎么还会让别人可怜他?   不是整天一副拽里拽气的样子吗?   难不成,他在国外遇到什么事了?   林听心下一惊,手指啪嗒啪嗒打了半天的字,但还是没有发出去,最后只说了一句:“哦。”   【路今越:你们熟吗?】   林听想了想,他们两人,牵过手,接过吻,还抱过,算挺熟的吧,但说多了是不是太麻烦?   毕竟她妈还在那里,林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干脆回了两个字。   【不听:不熟。】   好巧不巧,当时路今越的手机平放在桌面上,手机信息弹跳出来的时候,谢忱余光刚好瞥到那两句对话。   刹那间,心猛然跳了一下,谢忱大脑有些空白,但他表面并没有透漏出来。   不熟?什么不熟?他们的关系都不熟?林听大概是怕透漏太多吧,他暗自自我安慰着,心绪却早已经不知不觉地飞远。   下一刻,谢忱直接在手机上订了一张机票,飞回国内京北。 第52章   看完电影出来的时候, 林听和自己的朋友说了再见,转身自己一个人走向学校大门的地方。   一步一走,一走一停, 林听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就连外面的新鲜空气都不能让她舒缓。   天暗了下来,不知不觉下了一场小雨, 雨势渐渐增大。   林听撑着伞,仰头看着豆大的雨珠,想起来刚看完的电影《素媛》里面的那场雨。   这部电影她其实很早之前就听说过, 但一直没敢看过, 直到今天晚上看了一遍。   期间就不停地掉眼泪, 看完了, 林听才发觉后劲儿是真的很大,尤其是她知道了李玥的遭遇之后。   不远处就是一条河流,缓缓流淌着,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投射在涌动的河水, 波光粼粼。   林听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她能早一点发现,是不是, 她就不用走向极端?   明明错的是坏人, 可怎么沉溺于黑暗的往往却是受害者?   情绪涌上心头,林听沿着路边的墙壁缓缓蹲下身去,半大的伞将她整个人包围, 林听心想,或许哭一场就好了呢。   一瞬间, 林听有些茫然,她惋惜的人, 曾狠狠地伤害过她,这世界太不讲道理了。   缓了缓,林听站起身,撑伞往前继续走。   脑海中却都是电影中的画面。   许攸宁看完电影,泪流满面地对她说:“突然不恨学法了,我宁愿背书背到痛哭流涕,也不想看电影看到泪流满面了!”   然后她又双手合十祈祷道:“苦苦挣扎的姐妹们再等等,不然我学法律就没有意义了!”   林听扯出一丝笑容,旋即眼神坚定地说:“那我就去把这些事写下来,用笔用文字去告诉我的读者,从泥泞中爬起来也很酷。至少,活着就有希望。”   “还有,人渣,也不值得原谅。”林听语气一转,双手情不自禁捏紧了些。   *   雨还在下,林听路过一家奶茶店,就进去坐了一会儿,打算买点热饮。   奶茶店内有一个小孩儿,一直哭个不停,嚷嚷着要吃冰淇淋。   可他的妈妈并不同意,买完东西后拉着他就往外走,边走边斥责道:“吃什么冰淇淋?天这么冷,不怕吃坏肚子?”   还有一个穿着黄色卡通外套的小女孩儿,手里拎着雨伞,有些拘谨地跟在这对母子身边。   母亲扭头又指责起小姑娘,说:“你这次考试又退步了,你玲玲姐考的分数又比你高,就不能学着点?”   “不好好学习,以后也出来打工吗?”妇女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知道了。”小女孩儿低着头弱声道,又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柜台上面各式各样的奶茶吃食。   那小姑娘委屈懂事的模样映入眼帘,像极了自己小时候不争不抢,却又被妈妈嫌弃的样子。   林听心中一紧,下意识拿着手中刚买的奶茶追了出去。   外面雨下得很大,地面上满是跳跃的水珠,奔跑中踩起的水花溅了林听满腿泥泞。   可她还是赶上了,那位妈妈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哭闹的小孩儿,身后则是跟着小尾巴似的小姑娘,她自己举着伞,尽力不落地小跑追着。   林听喊住了那一家人,笑了笑,说:“阿姨,我看他们姐弟俩就买了一杯,我自己又不太想喝了,但还没有拆封,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给这个小姑娘吧。”   说完后,林听一时间有些后悔,毕竟送一杯奶茶还是感觉有点怪怪的,刚才不知道怎么想的,下意识就直接追了出来。   为首的妇女上下打量她一眼,眼底满是狐疑和警惕,但嘴上依旧说着谢谢。   不过最后,那位妈妈还是没有收下,道谢后,妇女又埋怨了几声。   说这天气真糟糕,雨下的真大,还有自己家里也是一团糟,像是在唠家常一般。   “你们爸爸也不说早点下班帮帮我,整日就把你们丢给我一个人了,有够烦的。”妇女不耐烦地瞪了哭闹的小孩儿一眼。   “下着雨还要喝奶茶,也不知道这种东西喝多了有什么好。她们两个喝一杯就够了,还是谢谢你啊姑娘。”   林听摇摇头说:“不要谢的,阿姨,路上滑,您和孩子走的时候慢点,注意安全。”   “行,你一个人也早点回去,雨越来越大了。”阿姨笑着交待了几句。   随后,她让自己怀里的小孩儿拿着雨伞伞柄,撑在她们头顶,腾出一只手牵着小姑娘就往前走了。   那小姑娘自己撑着伞,反手紧握住妈妈的手,笑了笑就走了。   似乎,那位母亲还是觉得这善良“来意不明”,林听也懂,即便她讲出了原因,也没有人相信这不是个骗局。   望着她们一家三口离开的背影,林听笑了下,随后便是无尽的落寞将她吞没。   原来,再糟糕的家庭,还是可以有爱的。   一个妈妈再累也会牵着孩子出门,也会愿意给他们买自己不懂的奶茶。   原来,只有她没有这些罢了。   手里的奶茶尚有余温,风雨交加,林听只觉浑身上下的温度好像只有这两杯奶茶了。   看了眼昏暗的天空,林听撑伞往学校走。   *   路上,手机信息通知,今天是和爷爷奶奶通电话的日子,只不过因为看电影耽搁了。   随后,林听强撑起一丝笑容,拨通了电话,“喂?爷爷?”   对面响起了一道喜悦的苍老声音:“是三三。”   隔着手机屏幕,林听还能听到鲁音华老太太步履匆匆凑过来,匆忙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是三三打的电话?”   无论多难受,好像只要听到他们的声音,林听也就没那么伤心了。   “奶奶,是我。”林听笑着说。   毫无疑问,手机已经被鲁音华老太太抢走了,林宏义老爷子笑呵呵的凑近听着。   “三三呐,最近过得还好吗?我听说你们那边要降温呐!加衣服了吗?”   “加了的,奶奶,你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都好的。”   “冷空气马上就要京北了,再过两天就要下雪了,天气预报说的,肯定准。”鲁音华老太太嘱托道。   林听走得很慢,静静地听着那一声声问候与关怀,情不自禁笑了出来:“好好好,我回去就换上大棉袄。”   闻言,鲁音华老太太松口气,又说:“再过几天就是元旦了,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了,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呀?”   “我还不清楚呢,过两天我查一下。”   鲁音华老太太道:“我听你李奶奶说呀,她们家外孙女都要回来了,你可不知道她多得意呢。”   隐隐传来林宏义老爷子的声音:“你别操这心啦,他们家外孙女也不在京北呀,那时间肯定不一样。”   林听想起来,暑假那天,她和父母赌气大吵一架,然后气冲冲地说自己什么大学也考不上的时候。   老爷子老太太两个人,平日里最是关心她成绩的老人,却一反常态地表态说:   “考不上就考不上吧,这哪里是一辈子的事?我们三三是好孩子!”   也是在她坐高铁离开白港市的时候,老两口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说话,把攒了好久的退休金塞到她手里,怕林听委屈自己,即便何春霞两人已经给过了她钱。   一向最是节俭的鲁音华老太太说:“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健康就行,别学那些误导的广告减肥,该胖点也行。”   “三三都瘦脱相了。”林宏义老爷子笑道。   林听笑得不行,连忙说“哪有”。   电话里依旧是老太太滔滔不绝的话:“你都不知道,国庆放假你又经常不回来,你李奶奶家里的外孙女倒是经常过来看她,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说,我们家三三忙,寒暑假才回来。”   这语气乍一听,总有股萦绕不散的醋意,又像是在旁敲侧击暗示着林听什么事情。   林听鼻尖一酸,她自然听得出来这话里的含义,说:“嗯,奶奶,我过年就回去了。”   鲁音华老太太笑呵呵道:“好,就是不知道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不早点放假,也真是的。”   林宏义老爷子笑了笑,对老伴儿说:“高中的时候你还巴不得三三多学会儿,现在倒是想着早点回来了?”   老太太理直气壮道:“那能一样吗?现在时间又不紧了,要我说周六周日没事的时候,三三自己也能回来住,现在交通多发达啦?”   “得了,你这多折腾孩子?住一晚上就回去?时间多赶呐。”   林听就这么静静地听着老两口唠叨,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来,她走了之后,孤独的就不只是她自己了。   “奶奶,我过段时间就回去了,可快了。”   “好,过年还做你爱吃的红烧肘子,我一早就让你爷爷物色了。”   林听喉间微微哽咽,嗯了一声,心中的郁闷终于散了不少。   简单寒叙几句后,林听挂断了电话,抬脚就进了学校大门。   *   雨势渐渐减小,路上早已经没什么行人,只剩下两排小路灯依旧明亮指路,环境格外空幽。   林听刚要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又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她看了一眼,有些黯然,是何春霞同志。   看到通话人的时候,林听下意识回想自己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事,一番检索无果后,她深吸口气接起了电话,“喂?妈。”   “嗯。”对面顿了顿,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就在林听怀疑是不是手机信号不好的时候,何春霞说话了。   “三三,你……这么晚休息了吗?”   林听如实道:“还没呢,马上就回宿舍了。”   “哦,出去玩了?去哪儿了?”   林听照实回答:“嗯,和朋友去看电影了。离学校不远。”   何春霞没有说其他的:“也好,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   林听以为又是什么大道理,四处张望消磨时间,只希望这通电话快些结束。   直到最后忍不住,林听才直截了当地问:“妈,是有什么事吗?”   但对面却话锋一转,语气蓦地柔和了起来,何春霞似乎深吸了一口气,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两天京北的天冷了,记得穿厚点。”   “……哦。”   何春霞又道:“有问题有烦恼,就给妈妈打电话,我和你爸爸都是你的坚强后盾。”   “好。”林听呆呆地接话,两眼茫然。   “还有,”何春霞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柔声说了出来。   “三三,这么久没给妈妈打电话,妈妈有点想你。”   闻言,林听怔愣住,脑袋有些晕乎,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还是她那个事业狂女强人妈妈吗?   雨点小了,雨声也减弱了几分,只剩下微卷的寒风。   一阵沉寂后,两方皆是无话,何春霞却主动结束了这通电话。   “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改天你有时间了,妈妈再找你聊天。”   林听不知所措,愣愣地点头应了一句“好”。   电话挂断的时候,林听看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仍觉得有些恍惚,像是做梦一般的不真实。   微信发来了一条信息,是何春霞同志的信息。   点开一看,林听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她那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女强人妈妈,竟然给她发了两个毛绒绒兔子表情包?!   一个是捧着爱心的毛兔子,表示“爱你”。   一个是躺在床上打鼾的兔子,表示“晚安”。   林听怔怔地盯着那两个表情包,站在宿舍楼下好久好久,甚至没有发觉自己的雨伞已经歪了。   小雨淋了她满头秀发,滴落在泛着亮光的手机屏幕上。   一时间,林听不知是哭是笑,但还是落了几滴泪,忍不住,哭哭笑笑。   她想起来很久以前,在小学的时候,她考试考砸了一次,本来那天是何春霞和林磊与林听约好一起出去玩的日子。   可成绩出来后,何春霞很不满意,尤其是看到林听还在兴致冲冲地思考着一会儿出去玩什么的时候。   何春霞一气之下直接把那天的游乐园之旅取消了。   林听慌了,苦苦哀求不要取消,当即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发誓,再三保证自己再也不会出错了。   可好巧不巧,李叶给何春霞打了个电话,故意聊到了成绩一事。   也碰巧,那一次,李玥考得很不错。   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林听的手脚却都是冰凉的。   她只是看着何春霞同志失望的神情,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堵住,吐不出一个字。   对于三年两载都很少见到父母的林听来说,这次来之不易的相处机会,就这么没有了。   那天,林听哭了许久。   直到将至傍晚的时候,何春霞才在林磊的劝说下松口,决定现在出发。   但林听没有去,她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了一整天的作业,看了一下午的书。   何春霞没什么表情,只说:“不去就不去了,以后有的还是机会,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学习。”   回忆在眼眸里打转,涌上心头的时候便如潮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林听又看了眼两个动态表情包,越看越觉得大家瞧不上的兔子表情包,竟然会这么可爱。   何春霞同志大概是找不到年轻人喜欢的花样表情包,只能下载这种自带的表情包,发过来。   “好幼稚啊。”林听喃喃道。   “太幼稚了,”林听觉得好难过,这种表情包,她早在初中就不用了,可她的妈妈才刚刚学会用。   她一人独自吐槽着:“丑兔子,一点也不好看,不好看!”   越说越委屈,像是陈年旧伤又重新烫了个洞,不知会长出新的血肉,还是落下狰狞的疤痕。   林听却又觉得,这个世界也不算很糟糕,似乎通往云散日出的道路上,会有更多的晴天。   *   而远在美国的何春霞刚挂掉电话,就迫不及待给谢忱打电话表示感谢。   “小忱啊,阿姨已经学着这么做了,真的有用吗?”   谢忱笑道:“阿姨,您只要是真心的就好,爱嘛,诚心诚意就够了。”   “会不会太晚了,”何春霞第一次觉得这种事比工作还要复杂,“她要是觉得不对劲呢?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有问题了。”   “阿姨,不晚的,多久都不晚的,总要趁现在还有时间和机会,去弥补些遗憾吧。”   “你说的也是,”何春霞突然又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又给她发了两个表情包,你们年轻人是喜欢这种吗?”   谢忱听到“年轻人”三个字,忍不住说:“年轻人的潮流还是路温文小朋友知道的多点。”   “那得了吧,”何春霞有些局促不安道,“不过也好,三三确实已经很久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这段时间忙,我也没注意。”   谢忱说:“阿姨,并不是忙,是逃避,其实,您也害怕面对这段关系吧。”   何春霞一愣,没有否认。   林听还小的时候,何春霞一直觉得总会有机会好好相处的,她就这么一个孩子,精力与时间总是够的。   可直到林听与她的关系越来越疏远的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了。   有时侯,未来总是遥不可及,把握当下才是最真实的。   作为一个母亲,何春霞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到底错了没有,但她毕竟是第一次做父母。   很多时候,她甚至想要去问问自己的母亲,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可惜,她意识到的有点晚。   谢忱突然问了一句:“阿姨,您后悔过吗?”   何春霞仔细想了想,只说:“巢中的雏鸟羽翼丰满,越飞越远时,雄鸟和雌鸟总会目送它们的远去,但落寞之余,他们应该高兴,雏鸟的征途是天边。”   “我不后悔,”何春霞眼眸明亮,微微笑了笑,很是坚定地说,“她独立就好,翅膀硬点更好。”   那意味着雏鸟将拥有迎击风雨的能力。   “我的孩子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应该飞得更远,能多远就多远。”   即便以后的某一天,她会很想很想她,但没关系,她能走得更远就好。   谢忱也长舒了一口气,笑说:“阿姨,您相信我,就像我朋友告诉我的,她越是说不在乎,就越是想表达,她真的很在乎。”   过了许久,何春霞才长叹出一口气,说了句“谢谢”。   电话挂断后,何春霞开始认真钻研起了年轻人的喜好。   而另一边的谢忱则是站在机场外,踏上回国的飞机。   他知道,林三三,其实一直都在渴望爱。   即便何春霞不后悔,但也不能掩盖她对林听那份爱的缺失。   母爱这个东西,缺之不可。   谢忱想,倘若他没机会感受,至少,能弥补一下小时候的林三三。   那个害怕思念时会控制不住眼泪的林三三。 第53章   京北的雪落地总是格外的早, 风卷雪花,带起一片寒意,冰冷的空气总是能顺着衣袖精准无误地钻进体内, 令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林听刚结束了几场小组讨论和一场公共演讲, 正在前往宿舍的路上,这几日熬夜赶毕业论文, 早已经累得不行。   口袋里的手机忽的响了起来,林听搓了搓冻得发红的脸颊,戴着手套的手接通电话, “喂, 云旎, 怎么了吗?”   对面的云旎兴冲冲道:“林大美女啊, 你到哪里了?今天好不容易要迎来元旦假期了,说好的要一起出来玩,你是不是又忘了?”   林听脑子一顿, 怔愣片刻, 忽的反应过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她愣了愣, 道:“天哪, 我把这事给忘了,你在哪儿?”   林听顾不得回宿舍收拾,抬脚就往另一个小道走。   幽径小道两侧的高树叶子都已经脱落, 光秃秃的落满了雪花,压弯了枝桠, 她裹紧了围巾,大衣还是被风吹得时不时翻飞。   “就在华谊街那家我们上次看到的那家酒吧里, 记得快点过来,我找了好几个帅哥呢。”   林听应了句好,刚一关上手机,一股寒风扫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马不停蹄地往记忆里的地址赶过去。   酒吧内的一处角落里,云旎正拉着几个好友在喝酒。   她人缘本就好,上了大学以后更是人中交际花,虽然为人清冷了一点,但相处并不难。   不知不觉,他们都已经快要毕业了。   苏寅琛就已经开始了追校园女神的新征程,所以目前来看,他和云旎的关系也终于可以步入正轨——成为好朋友。   云旎的异性缘的确不错,可她很有分寸,和陈简舟之间的感情也很稳定。   林听刚过去坐下,云旎就已经递过来一杯果汁,“给你点的,林大美女酒量不行,少喝点。”   “知道了,”林听接过来笑了下,但她其实也知道,因为自从查出来有这个病症以后,云旎和郑佳雯就很注重这个。   包括所有的饮食建议都查得明明白白,医生的建议也是最好不要要饮酒。   但过了这几年,林听自己觉得,她已经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   那些灰暗的过往,虽然也会浮现心头。   但幸好,她可是林听啊,是那个有人爱也会爱人的林三三,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的理想,她会跌倒,但绝不会一蹶不振。   “我没事的,少喝一点也行,”林听向来只听自己的心意,无论合不合适,“我今天想喝一点,或者喝很多,也就偶尔一次。”   云旎穿着紧身的棉织上衣,大衣挂在沙发上,她撑着侧脸,脸颊泛着酒晕,笑了笑:“你要想喝也没问题,但适量啊。”   “知道了。”林听笑说。   她点了杯鸡尾酒,坐在云旎身边,出来一起玩的几个女生她也多多少少认识,很快就聊的来了,毕竟林听不是怕生内向的人。   林听举杯和云旎碰了一个,仰头喝了一口,说:“马上就过年了,今天陪你喝一个,先说好,你今天别喝醉,我可不扛你了,你家陈总总觉得我没照顾好你。”   云旎笑说:“行行行,我的错。”   林听一饮而尽,又点了不少酒水,耳边是喧嚣嘈杂的交谈笑语声,欢快的歌声音乐不断。   五彩缤纷闪烁着的霓虹灯晃得人头晕,她看着手中蓝白色的酒液,忽的想起了以前喝的纯牛奶。   人声鼎沸,可越是如此,林听越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脑海中浮现前两日何春霞同志给她打的电话。   何春霞依旧很关心她的学习与生活,甚至像对待小孩儿那样对待她。   像是忘记了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也忘记了她自己曾经说过,成年以后,林听就需要对自己负责的话。   可有时候,父母越是拼了命地想要亲近,林听越是想要逃离,她有些茫然,有些事情,究竟是否值得原谅。   林听说:“我妈最近又和我说了好多腻歪的话,什么‘早安晚安’,还有什么‘妈妈爱你’,又说,‘想妈妈了,就打个电话’,我们最近打电话的次数比以往十二年寒窗生涯都多。”   “那不挺好的?”   林听苦恼道:“一点都不好,从小就吃清汤寡水长大的胃,怎么受得了大鱼大肉?”   云旎笑说:“林大美女这比喻形容的能力还真是毫不逊色啊。”   “过奖过奖。”   “原谅这种事要问你自己,”云旎想了想,说,“更何况,就像你说的,人总要和自己和解吧。”   林听垂眸沉思,说:“我只是,不习惯而已。”   可看着手机聊天页面上的那些原始表情包,她甚至能想象出来,何春霞同志那么一个精英人士,却为了选一个合适的表情包,而煞费苦心。   “别跟自己过不去,”云旎劝道,“其实,你只是不习惯这样和妈妈聊天的自己,还是那句话,你们之间,差了一个时间,错位了而已。”   爱这种东西,大抵是有的,只是表现出来的时间不同了。   林听说:“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理智告诉我不要怄气,可人是情感动物,我只是,有点不服气。凭什么无论我如何选,不高兴的总是我。”   云旎想了想,说:“大概,这就算是独属于我们小时候的……遗憾吧。”   林听心里塞塞的,她苦笑一声,又长叹口气,像是要把胸腔内的浊气都吐出来。   “算了算了,其实吧,”林听顿了下,说,“那些表情包幼稚,但也挺可爱的。”   可爱到,她每次看到都想笑,现在这样,也不算很糟糕,毕竟,她早就经历过更糟糕的时刻了。   灯光闪烁间,云旎把刚才身边的几个朋友支走了。   她突然问:“还记得苏寅琛那货吗?”   林听微怔,点头应道:“记得,怎么了?”   “他最近不是找了个女朋友吗?想要请我们吃饭。”云旎给她递了杯酒。   林听接过:“他来京北了?”   “对啊,”云旎说,“陈简舟说,这货追了挺久的,本来人姑娘是不愿意的,但听说苏寅琛这家伙一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人姑娘就同意了。”   林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说:“你觉得苏寅琛这货被骗了?”   云旎仰头喝杯酒,叹口气道:“我也不清楚,但苏寅琛也不是什么好男人。我在想,他以前在咱们面前都没怎么透露自己的身份,现在却突然一反常态,你不觉得很怪吗?”   “苏寅琛遇到真爱了?”林听打趣道。   云旎也笑了,说:“那也挺好,不过吃饭嘛,不吃白不吃,陈泽和佳雯也去,咱们就当聚一下?”   “怎么搞得像是结婚?”林听笑说,“行啊,什么时候,去哪里?”   “时间地点到时候他应该会发给我,到时候看?”云旎说。   林听说:“可以。哦对了,我最近帮攸宁一起去追某个男生,那人还不错,你也认识。”   云旎挑挑眉,说:“啧,攸宁也敢追人了?难得啊,不过我认识的人还挺多的,哪个家伙?我提前把把关。”   “陈总好兄弟,周昱。”   “他啊,”云旎有些惊诧道,“周昱这人简直比陈简舟还要守身如玉,就没见他喜欢过谁,陈简舟能和他玩到一起,你就知道周昱这人的性子有多冷了。”   林听脱口而出一句:“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哪个不冷?”   “苏寅琛这货呗,还有……”云旎一顿,看了眼林听的神色,没有再说下去。   林听面无表情地接话:“我知道,他性子其实也不冷。”   他这个字云旎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但她还是忍不住说:“林大美女,你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单恋一只花……瓶呢?”   林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可没有单恋啊,就是觉得还有点对不起他。”   云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林听仰头看了眼晃眼的灯光,平静地说:“云旎,我食言了。”   她亲手打碎了她的诚诺,在那个纯粹炙热的少年心上再次敲出一个洞。   那个说好拿起锤头打通一个家的人,却把锤头狠狠地砸向他的心。   “我以为,你是害怕,是对他而言感到自卑。”云旎看着她说。   “我没有做到,所以我难过,”林听往后一靠,深吸一口气说,“可我不会自卑,云旎,没有人能让我自卑,我足够强大,也必须强大。”   云旎顿了顿,笑了,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说:“我的错,我忘了,你可是我打心底认可的林大美女,未来的林大作家。”   林听半掩着脸笑说:“感谢云大美女,来自未来的云大明星的认可。”   啪得一声,酒杯相触声清脆,仿佛扫平了一切烦扰。   *   之后的一段时间,林听和许攸宁又开始着手准备指导学弟学妹们一周后的辩论大赛,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熬很晚。   两人实力强悍,都进入了京大的校辩论队,多次代表京大参加比赛,如今更多京大校队的指导,可谓是千里挑一。   用许攸宁的话来说,“做了那么多次对手,很荣幸成为队友。”   许攸宁和林听两人回宿舍的时候,无意间聊起来了以前的过往。   冷风轻抚,白雪飘落,覆盖了一整个房顶,两人就在这条苍白漫长的小路上慢悠悠地走着。   许攸宁好奇地问:“听听,你真的不喜欢刘杨学长吗?他那么优秀。”   林听反问:“那你喜欢吗?”   “我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咱们俩现在情况不一样。”许攸宁直来直往道。   “刘杨学长的确很优秀,”林听微微抬头分析着,“长得帅,脾气好,温和有礼,有责任有担当,懂得照顾每个人的情绪。”   许攸宁调侃道:“听听,都这么了解了还不承认你对学长有好感,人学长都主动追了,不考虑试试?”   林听话音一转,摇摇头:“可是这样的人世上有很多啊。”   许攸宁却说:“听听,我们女生如果要喜欢,不就应该喜欢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吗?”   这是她们曾经都肯定的说法。   林听笑说:“对,但你看……”   “周昱等了你那么久;陈简舟为了云旎,愿意一掷千金,甚至违背自己的原则;佳雯她的确有很多不足,但陈泽依旧只喜欢她;还有路今越,只认定岁岁。”   “有些人本身很好,的确没错,可这也意味着,他们不是非我们不可。”   “我喜欢的人,一定要非我不可。否则,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啊。”   许攸宁微怔,笑了下,没有接话。   “刘杨学长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可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非我不可。”   林听说,“换了其他长得漂亮,成绩优秀的女生,他的目标就变了。”   许攸宁和林听交往算比较深,两人三观也比较契合,打了那么多次辩论,林听话里的意思她也听懂了。   学长的喜欢不过是外表的喜欢,他很好,但不足以让林听动心。   大概许多喜欢自己这位好朋友的男生,都不过是看上了林听的外貌与成绩,以及表面的乖巧形象。   但谁能看懂她内心的苦楚与坚韧呢?   林听说:“我呀,比较信玄学,我觉得我们两个没什么缘分。”   许攸宁叹气说:“能让你动心的人呐,可真不好找。”   除了她知道的那个人,叫谢忱。   那这位谢忱喜欢的会是林听的外貌和成绩吗?   许攸宁不知道,但她知道,他们现在很久没联系了,大概也只是过客吧。   林听感慨:“有人喜欢我们的优秀,有人却厌恶我们的优秀抢夺了异性的光芒,但总有人希望我们既能发光发热,同时又希望我们能少受风霜。”   许攸宁许久点点头,她又何尝不是呢?   “晚安。”   “嗯。”   会是个好梦。 第54章   处理完其他事的第二天, 苏寅琛在京大附近的KTV里定了个包间,费用全包。   陈泽和郑佳雯也从白港市来了,两人现在打打闹闹的, 玩得也很好, 还有李江涛,过来的人其实也就他们几个熟人。   云旎和陈简舟一起, 两人气质般配,就连感情也很稳定,这么多年以来, 从没分开过, 不知道郑佳雯和陈泽两人多羡慕。   一向稳重高冷的陈家公子, 也会在云旎的调侃下红了耳垂。   而如今的苏寅琛也不再执着于云旎了, 两人更倾向于做好朋友。   苏寅琛带着自己追了许久的女朋友过来,满脸笑容,一副春光满面的样子。   令人惊诧的是, 苏寅琛已经爆改了不少,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也懂得自我打扮了,虽然性子一如既往的沙雕, 但整体看起来变化还挺大。   他新交的女朋友叫徐璐, 个子高挑,皮肤白皙,一如既往的是清冷风美女。   听说还是他们学校的校花, 但性子却并不高傲。   聚会玩得很开心,几人也都擅长打交道, 没过一会儿便熟络了起来。   席上,徐璐讲起来了她表妹, 说她表妹现在有点颓废,对前途可能有点迷茫。   郑佳雯说:“难不成是谈恋爱了?”   说起来这个,徐璐来了兴趣,一脸八卦吃瓜的模样说:“对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她就是不承认。”   云旎也凑近,说:“不会是什么不学无术的混小子吧。”   闻言,徐璐脸上多了一抹担忧,叹口气说:“我就是担心这个,但是她什么也不跟我说,我去问我表弟,他说是打游戏失败太多,emo了。”   “………”   郑佳雯肯定道:“你表弟骗你的。”   “不过我表弟又说,我表妹明善和他们学校的一个什么校霸是死对头,听说家里还有点背景,我就是怕她被欺负了。”   徐璐想了想,实诚道。   听到这个,云旎拍拍旁边林听的肩膀,使了个眼色说:“没事,咱们听姐对这事儿熟,如果林大美女智取不行,咱们还有郑佳雯同志武力压制。”   郑佳雯来了兴趣,拍拍胸脯道:“啊对,我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徐璐笑了下,道:“不过没事,反正她打架还挺厉害的,我就是怕她感情上陷进去。”   “………”   期间,林听找了个时间问陈简舟,说:“陈总,你好兄弟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攸宁可是有不少人都在追呢。”   陈简舟面不改色道:“他也被他妈锁在国外了,看他什么时候能说服他妈吧。”   云旎接话道:“不行的话,你把你家那架私人飞机开出来,去把他私运回来吧。”   几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陈简舟依旧坐得笔直,说:“放心吧,他们俩分开不了多久。”   “这么自信?”云旎不可置信。   “嗯,”陈简舟说,“他等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就止步到这里,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回来了。”   林听说:“那我们就替攸宁谢谢你了。”   云旎道:“事成之后一起喝喜酒!”   宴会中,林听喝了点酒,笑声蔓延。   她听到苏寅琛说:“我当年提出的‘TNB’组合至今无人超越,当年差点就出道了!可惜呐,现在团队少了一个人。”   徐璐虽然不信他的出道说辞,但还是问:“少了你经常提起来的那个朋友?”   她知道那个男生,和苏寅琛是好哥们,两人从初中就玩在一起,关系很不错,无论是从家庭上来说还是能力上,都很厉害。   林听微顿,心中早有预料似的,手里的动作下意识地放慢了些。   李江涛开了一瓶啤酒,坐了过来,调侃地说:“谢总指不定在国外谈大生意呢。”   徐璐说:“我知道他,苏寅琛经常提,不过就是没提过他有没有女朋友,人那么厉害,估计桃花不断吧。”   陈泽接话道:“可不是不断嘛,但他现在还单身呢。”   “还单身?单身主义者?”   几个人喝的有点多了,正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些话题。   云旎和郑佳雯看了眼林听,眼神中透露几分担忧,只见此刻的她正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丝毫不顾自己的酒量。   “林听,你酒量不行。”云旎劝道。   “我没事,偶尔醉一次嘛,”林听笑笑说,“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在吗?”   苏寅琛也劝道:“不行的话少喝点吧,谢总要是见了你喝醉,我们几个都得受一波嘲讽。”   徐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视线在他们身上辗转。   “你们还联系啊。”林听没由头地问了句。   陈泽兴冲冲道:“肯定联系啊,他从来不换电话号码的,你现在要是打一个电话过去,说不定他秒接。”   郑佳雯却说:“现在打电话干什么,人远在美国,难不成能飞回来?”   “嗐,”李江涛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那可说不好呢,都说爱能跨越山海,指不定我们家好大儿真的就能连夜飞回来。”   “我们现在很少联系了。”   林听茫茫然地看着杯中的酒,说,“不过也好,我不想耽误他更好的发展,也不想止于原地。”   分手这件事,即便重新再选一次,她也依旧会这么选。   苏寅琛问:“那你还喜欢他吗?”   闻言,林听没有丝毫犹豫,说:“喜欢啊。”   她从不违背自己的心,喜欢就是喜欢,就像那年在弯月镇,老槐树下,她捧着《小王子》,脑海中满是绮丽的幻想童话,眼前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心动刹那,她也承认。   “给他打个电话吧,就当是大冒险输了。”   云旎说道,她很少开玩笑,但有的时候,玩笑就玩笑吧,她喜欢就行。   像弯月镇的那次,借着玩笑促进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眼见几人这么说,林听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手机上。   一时间,不知是朋友的鼓动,还是酒精上头,林听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就像当年下定决心表白一样。   最后,林听把杯中的酒喝尽,拿起来手机拨号,谢忱的电话号码一直存在她手机联系人里,所以并不难找。   拨打电话的时候,林听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发汗,心跳原来是真的可以提在嗓子眼儿里的,就那么毫无规律的扰乱她的心。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林听大脑像是宕机了那么一刻,不知所言。   “喂?”   熟悉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   “喂,谢忱。”   林听听见她自己在说,“元旦快乐。”   旁边的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郑佳雯更是紧张地拉着云旎的手,目光好奇又期待地望着林听。   对面许久没有说话,只有阵阵风声不断传进耳膜,最后有一声低低的“嗯”字发出,轻而低沉,偏偏又带着几分不正经的笑意。   林听甚至能想象出他吊儿郎当拿着手机,听她借酒精和游戏之名找他说的话时,笑得得意又干净的模样。   很久,林听脑袋昏昏的,又说一句:“还有,我有点想你了。”   此话一出,苏寅琛他们激动地差点举杯相碰,郑佳雯更是差点尖叫出声,激动地不能自已,连忙捂着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手机另一侧的人笑了下,笑得依旧没个正形,声音清澈又带着调侃意味:“林三三,你大冒险又失败了啊?”   “对啊,又失败了。”林听也笑了,不经意间,捏着杯子的手劲却越来越大,垂头听他说着。   “那我猜猜,他们给的大冒险内容,应该是给你最喜欢的人,说一句‘我想你了’吧。”   林听失笑否认道:“才不是,是给前任说得。”   “他们玩不开啊,要说也得要说‘我喜欢你’吧。”   少年依旧一副吊儿郎当地嗓音,不用猜也知道,这家伙在笑,还是很不正经的笑。   听着对面人的嗓音,林听突然不紧张了,好像只要和谢忱说话,很快,她就能放松下来。   无论关系好与不好,无论时间过了多久。   林听又说:“那你要来一起玩吗?真心话大冒险。”   “在哪儿?”   “京北。”   谢忱散漫的声音传来,似乎在考虑:“我离你有点远呐,怎么办。”   林听本来也就是开个玩笑,随口说:“我开玩笑的。”   “但我现在会魔法,你要是许个愿的话,说不定我会出现。”谢忱笑说,“而且必须非常虔诚真挚才可以。”   林听笑得不行,吐槽说:“谢忱,我是三岁小孩儿吗?还是你看童话故事看多了啊?”   还会魔法,还要许愿。   从旧金山到京北,他难不成还真能说来就来?   可手机屏幕对面的人,却悠悠道:“说不定,童话是真的呢?”   刹那间,林听心跳加快,思绪回转到那年盛夏,他说来就来时的场景。   从白港市到云南,跨越数千里,可他确实说来就来了。   一旁的郑佳雯都已经忍不住和云旎他们窃窃私语猜后续了。   “好啊,那我许愿。”林听觉得自己忽然有些幼稚了,但还是说,“所以,现在小谢同志能实现它吗?”   “不够虔诚呐。”   “我是真的真的非常想你,谢二狗!”林听说,“够虔诚了吗?”   依旧是一声轻笑,那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透过手机屏幕传了过来。   “林三三,抬头。” 第55章   就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 包间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股冷风挤了进来,林听没有抬头,心跳却蓦地加速, 越来越快, 以至于那一刻她不敢抬头。   有一句歌词不是这么说的吗,“再次相遇的街头, 我的心跳比我更先认出你。”   熟悉的嗓音传了进来,带着少年气的骄傲与笑意,说:“我来晚了, 不等我?”   苏寅琛和陈泽三人率先冲了过去, 心中早已经了然, 笑骂道:“老子以为你不来了!”   林听先是一怔, 随后才意识到,他早就回来了?!   苏寅琛拉着谢忱,神情骄傲地对徐璐介绍:“来来来, 璐璐,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好哥们,你知道的, 现在可是要叫一声谢大教授了, 生物科学领域的精英。”   随即又拍了拍谢忱的肩,说:“国之栋梁呐谢总!”   谢忱低笑道:“得了吧。”   云旎和郑佳雯则是看着林听不说话。   徐璐刚刚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故事,往门口的人影瞥了一眼, 便很难再移开。   很难定义一个人的帅,但的确就是有人能长到人的心坎儿里, 不加雕饰的纯天然的帅,自带气场。   谢忱的目光没有移开, 不知是不是第六感,可他就是在没有抬眼确定她的方向时,心跳就已经提前指出来了她所在的方向。   两人就那样对上了视线,似乎早有预谋,林听恍惚间明白了些什么。   林听不用想也大概明白了原因,甚至不需要去看云旎和郑佳雯两个人的神情,刚才的打电话不过是早有预谋罢了。   谢忱很自然地朝她笑了下,一如记忆里的模样,洒脱坦荡,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林三三,好久不见。”   林听心中像是有什么在哽咽,她扯出了一丝笑容,说:“好久不见。”   “现在,该叫一声林大作家了。”谢忱笑说。   宴会就这么继续进行着,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玩就玩。   陈简舟和谢忱简单叙了几句旧,便被云旎强硬拉走了,包括陈泽和苏寅琛也被两个女生拉到另一边。   偌大的一个包间角落里,此刻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谢忱随意地坐着,蓝色的高领毛衣,黑色大衣套在外面,整个人多了几分成熟的气质。   可是一开口,那股乖张散漫的性子却又一览无遗,“林三三,我现在知道你想我了,就是不知道有多想。”   林听笑弯了眼睛,说:“谢二狗,你不按套路出牌啊,人家久别重逢都是先问过得好不好。”   “你肯定过得很好,”谢忱语气笃定道,“因为你可是林三三,有没有我在,都会过得很好的林三三,永远不会吃亏的林三三。”   永远令他甘拜下风,永远让他念念不忘的林三三。   林听就这么听着,过了两年,她的情绪已经可以学着稳定下来了,至少没有以前那么泪失禁严重了。   可遇到谢忱的那一刻,心里却弥漫着一股说不清楚的酸涩。   她移开视线说:“你怎么也突然回来了?”   “因为我后悔了啊,”谢忱低头笑了下道,“我仔细想了好久好久,最后发觉一句话。”   “什么话?”   谢忱微微仰头,锋利的下颌线像是把灯光切割了开来。   半明半暗间,他黑眸明亮,勾唇笑着,吊儿郎当却又格外郑重地说道:   “我发觉啊,我对咱们祖国母亲爱得实在是深沉!”   少年开玩笑似的语气融化着他们之间隐形的薄冰,一语而破。   林听眼睛红了,可她偏偏在笑。   “林三三,陪我喝点酒吧,老规矩。”   谢忱垂着头,胳膊就那样杵在腿上,松散地撑着下巴。   林听眨了下湿润的眼睛,很爽快地应下了:“好啊。”   苏寅琛他们就这么在旁边,一边装着在玩,一边恨不得有个顺风耳贴在角落里说话的两人身上。   李江涛踹了他一脚,没好气道:“忱儿好不容易回来了,让人两个多说会儿,你掺和什么?”   “唉,这不是好奇嘛,”苏寅琛压低声音说,“你说两年不见,谢总不仅演技高超,怎么酒量还越来越好了?”   陈泽道:“他让咱们配合演个戏,结果他演上头了,这有啥办法?”   云旎和郑佳雯观摩了一会儿,只见徐璐凑了过来,好奇地问:“他们俩看起来这爱恨情仇不简单呐。”   郑佳雯啧啧道:“何止呢,苦命鸳鸯!”   “呦呵,讲讲?”徐璐眼睛顿时一亮道。   郑佳雯同样的兴奋神情,手指往后一指,说:“走,边喝边说?”   “爽快!”   陈简舟和云旎对视一眼,他问:“谢忱很少对女生这么上心,据我所知,他们不是才认识三个月吗?”   云旎喝了杯酒,意味深长地说:“是啊,暑假三个月,可他俩要是以前就认识呢?”   “我总感觉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关系,”陈简舟正襟危坐,如实地说,“我不了解林听,但我对谢忱也有个基本的认识,能让他记得这么久的人肯定不一般,你闺蜜应该很厉害。”   或是拿捏异性的手段,又或是才华魅力很大,但大概也是因为谢忱同样很优秀。   这也是一位自幼被灌输利益思想的富N代自然而然想到的答案。   陈简舟只关注云旎一个,云旎的朋友多,但令陈简舟记住的也就郑佳雯和林听两个。   至于林听,除了是学霸和长得漂亮以外,陈简舟想不出来她哪里能吸引谢忱。   只是如果看脸的话,谢忱早就有无数个女朋友了。   云旎反问:“陈简舟,你喜欢我什么?”   陈简舟有些不解,但还是想了想认真的回答:“先是因为你优秀,我们在聚会上认识,那时候你穿着一身旗袍,很美,很有魅力有个性,后来就只是因为你这个人。”   云旎笑笑,喝了杯酒,顺手搂住陈简舟的脖子,眼神迷离间感慨一句:“怪不得呢,那我要是说他们俩认识的时候,除了颜值一无所有呢?”   谢忱和林听两个人最开始可是谁也看不上谁的。   她的闺蜜可不看颜值,谢忱卖瓜,林听就住在他隔壁。   两个人的老家破到电器都已经老化短路,有钱吗?   显然没有。   演学渣倒是一个比一个积极,都怕对方因为高考而沮丧。   所以他们看上对方什么了?   就连云旎有时候也很迷,她看过林听写的小说,女主角和她一样,拿得起放得下,洒脱自由,可偏偏遇到了谢忱这个坎儿,她过不去了。   或者说不是过不去了,而是认定了。   云旎说:“陈简舟,如果没有遇到谢忱,我一直以为,林听就会这么洒脱自由地过一辈子。”   “即便谢忱是个穷光蛋,可只要林听喜欢上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陈简舟微微愣住了,但他只是轻轻搂住云旎的腰,拿下她的酒杯说:“少喝点。”   “做陈太太很累的。”云旎嘟囔了一句。   但林听永远就是林听。   陈简舟似乎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但他没有说话。   “不过,”云旎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云旎认定的人,也是一辈子,便宜你了。”   陈简舟低头,许久笑了下,发自内心的笑意。   很多时候,人选择了伴侣,不只是因为对方的外在,而是想要真正看懂你。   林听就这么看着谢忱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脸颊两侧都泛着酒晕,可她手里的纯牛奶却并没有怎么动。   谢忱抬眸看着她说:“听说京北过两天会有一场打铁花表演,去看的人还挺多,要不要一起去看?”   “好啊。”   “过两年,白港市会有流星雨,你喜欢的话到时候一起去看看?”   “嗯。”林听一一应答。   “国外的饭一点都不好吃,我还是喜欢张老太太亲手做的饭。”   谢忱直言不讳地吐槽着。   林听笑说:“你不是会自己做饭吗?”   “那我大概是想何佳灿了,谢小二现在还在我租的房子里。”   林听说:“那就等过年一起回白港市,我们打算过两天就一起回去。”   谢忱哦了一声,蓦地又试探地问了一句:“谢小二还在家,要不要……我是说你有空的话,今晚可以去看看他,他还挺想你的。”   林听抬眼看他,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呼吸倏的一滞。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当然可以再等等,我改天带他出来见你——”   “好啊。”   谢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避开视线,故作随意地应了句好。   *   聚会到最后的时候,大家也准备回去。   陈简舟送云旎回他租的公寓,陈泽和郑佳雯也租了酒店,准备离开,林听则是打算和谢忱先去他租的房子里看看谢小二。   路上车辆已经很少了,白雪纷飞,像是掉落人间的精灵,在半空中舞动着,两人路上没说什么话。   快要到地方的时候,谢忱忍不住问了一句:“林三三,你确定就这么跟我回去?我可不是什么——”   “好人,”林听视线不改地说,“谢忱,我请过假了。”   谢忱微怔,下一刻便明白她什么意思,“我房间就一张床,不是,我租的房子就一张房,就一个床……”   “………”   林听笑得不行,抬眼看他,说:“谢二狗,你害怕了?”   谢忱冷不丁打了个颤,嘴硬道:“怎么可能?我会害怕?”   开门的时候,谢小二便迫不及待地扑上来,吐着舌头抬起前脚就要抱林听。   谢忱却一把将他拉开,给了个眼神警告,彷佛是在说“我的,离远点,懂?”   谢小二不满地垂着嘴,两只眼愤怒地瞪着谢忱,时不时发出一阵低吼,似乎有点无语。   林听主动走近,摸了摸谢小二的毛,说:“谢二狗,你打扰我和谢小二拥抱了。”   谢忱表面云淡风轻地说“以后有的是时间”。   实际上心说,我和没和你抱一下,是我亲儿子都不行,能便宜了谢小二?   谢忱打开了室内的暖气,说:“时间也不早了,你要先去洗个澡吗?我准备的有干净的浴衣,还有浴室里的东西都已经换了新的,直接用就行。”   “哦好。”林听往浴室走的时候,突然一怔,转身问,“谢二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忱顿了片刻,垂眸说:“昨天刚到。”   林听哦了一声,旋即笑说:“欢迎回国。”   谢忱注视着她的眼睛,清澈见底,一如既往地自信开朗,他笑了下,说:“谢了。”   趁着林听洗澡期间,谢忱心神不宁地坐在沙发上,手机上是苏寅琛他们吃瓜的信息。   信息群聊直接炸掉,满屏问号,群聊名称“TNB红娘二三CP上分小队”。   【苏寅琛:我靠,真的假的?就这么同居了?】   【郑佳雯:啥?我不就一个不留神讲八卦去了,你们就和好了?】   【陈泽:啊不是,哥,你是我亲哥,你先给我说一下你俩现在这是又和好了?】   【李江涛:以上两位能不能有点出息?矜持,懂?】   【李江涛:所以忱儿,你从头儿说说,我们这儿备好了反季节西瓜,你尽管讲。】   【云旎:我只有一句话,不该干的别干,帮你重逢,没帮你这么快啊!】   【陈简舟:(等待ing)】   谢忱不过半个小时没看而已,信息已经99+了,他不禁庆幸开了静音,刷屏这事儿干不来了,就在群里焦急万分等后续的时候,谢忱缓缓发出了一句话。   【谢忱:我师从少林寺,练的是金刚不坏童子身,所以今晚可不可以……】   此话一出,消息群又炸了。   【苏寅琛:卧槽666,谢总我滴神!】   【陈泽:我靠!都学会信息诈骗了?差点以为你要出家!】   【云旎:想得美,谢忱你真当我们佳雯吃素的啊?】   【郑佳雯:就是啊,悄悄问一句,你们开始了吗?(好奇)】   【云旎:开始个头啊,他敢?】   【李江涛:祝999999——】   【陈简舟:需要什么实用的物资吗?】   谢忱笑了出来,表面风轻云淡,但明明手心都已经出汗了。   他看了眼空调,果然是太热了,耳边是浴室传来的水流声,哗啦啦的仿佛在洗刷着他的大脑,心神摇晃。   在一众表情包中,谢忱又发了一句话。   【谢忱:我买过了。】   避孕这种事还是要做好。   【!!!】   【……】   【谢忱:祝我好运,晚安各位。】   【云旎;我靠,安你个头啊?】   【苏寅琛:确实是个不眠夜。】   【陈泽:要有干孙砸啦!】   【李江涛:说不定是干孙女~】   【……】   林听出来的时候,问:“谢忱,吹风机在哪儿?”   谢忱手猛地一缩,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旋即又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拿着手上的吹风机过去,尽量不去看她,说:“我帮你吹吧。”   “你会?”林听笑问。   “多练练不就会了?”   林听半信半疑地走到他身前,坐在沙发上,把后背对着他。   谢忱打开吹风机,嘈杂的声音遮住了他混乱的心跳与呼吸声。   他轻轻地握着林听的头发,慢慢地帮她吹着,鼻尖萦绕着好闻的玫瑰花香味儿,清爽甘冽。   视线下移,谢忱很清晰地就看到了林听白皙的肌肤,发丝遮盖着,隐隐若现,时不时滴落几滴水珠。   林听就这么坐着,任他轻轻摆弄她的墨发,暖风吹过,不止弹跳的心跳声与吹风机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是揉碎了似的。   吹干后,谢忱慌不择路地把吹风机搁在一边,说:“你先进屋休息吧,我也去洗个澡。”   望着谢忱去浴室的背影,林听不禁笑了下,心说,谢二狗,两年过去,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浴室门刚一关上,谢忱就松了口气,看着镜子上的水汽,他挥手擦了一下。   镜子中倒映着他的身影,脸颊都是泛着红的,大抵是酒喝多了,太闷了吧。   洗完澡之后,谢忱迟迟不敢开门出去,他握着浴室门把手,许久,才推门而出。   林听早就坐上了床,灯光晦暗,她躺在里面,心神忽然间也有些不安宁。   今夜大概是中了魔吧,竟然就这么一上头真的和他回了家,甚至没有身份。   理智告诉她这样做不对,可是她的真实想法她此时此刻很是清楚,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这样沉沦吧。   这个房子的确就一间屋子,也只有一张床,他特意选的。   *   许久之后,谢忱进来的时候步伐混乱,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林听身边,说:“我好像有点醉了。”   林听扶着他的胳膊,拧了下眉说:“那不然我帮你倒杯水?”   谢忱垂着头,又摇了摇,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水汽,带着显而易见的渴望。   他握着林听的手腕,说:“我醉了,林三三,抱抱我吧。”   这两年,他每次控制不住想要去找她的时候,都这么告诉自己,撑住,他能回家的。   林听听到的却是,“林三三,我想你了。”   “林三三,我走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的人,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些和你比都算不了什么,这个世界上我唯独只爱你。”   谢忱没有开玩笑,也许年少妄自称爱太过虚假,但至少,他只认定了林听一人。   随即,谢忱又听到他自己说:“林三三,你太难追了,我该怎么办?”   林听心下一颤,往他身边凑近了一些,捧着他的脸,凑了上去,落下一吻。   她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谢忱,追我不难,是你就可以。”   从来不是谁选中了林听,一直是林听选中了谢忱。   四周一片漆黑,谢忱在这黑暗中占领了优势,顺势欺身而上,加深了这一吻,许久才松开。   他俯身靠在林听耳旁,按捺着心中的躁动,还是沙哑着嗓音问了句:“林三三,你再不说点什么事情让我离开,我可就真的——”   林听声音明明有点发颤,但还是强装着镇定,倔强地说,“谢忱,我成年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谢忱抬眼的瞬间,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那股欲望不断催促着他,走入深处。   日思夜想的人离他就这么近,林听的容颜就这么倒映在他眸中,但他知道,他不能。   至少要再等等。   谢忱扯了扯嘴角,蓦地笑了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一如从前般敲了下她的额头,嗓音沙哑道:“林三三,熬夜容易猝死,赶紧睡觉。”   躺下的时候,林听才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他们这算是复合了吧。   “谢二狗,我们这算是复合了?”   谢忱侧躺着,闻言掀起眼皮看她,笑得不行:“好你个林三三,你还不确定是不是复合,就敢和我直接同床共枕?”   林听抬手撩了一下他的下巴,四周黑暗,可她分明能看到少年清澈的眉眼,她调笑道:“没办法,谁让我家二狗太娇气了,我就只能主动一点喽。”   谢忱抓着她的手,把林听整个人圈在怀里,不由分说地就狠狠亲了一口,浑身都是发着热,让林听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谢忱见怀里的人微微一僵,不由得坏笑道:“林三三,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想主动吧,我要是主动起来了,真算不上是什么好人。”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林听下意识地想要将头埋进被子里,却被他紧紧抱着,感受到他的体温一点点升高,顿觉不妙。   刚才的那句“成年”其实只不过是一时上头说得。   但实际上,林听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有点害怕。   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以及下面有些不太舒服。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谢忱的吻就密密麻麻落了下来,像是小狗般在她锁骨处蹭来蹭去,寻求安慰。   林听仰头接着,好不容易寻了个空,她喘了两口气,抬手挡在自己身前说:“谢忱,你是不是醉了?”   谢忱也意识到不对,低头缓了缓,起身说:“你先睡,我去上个厕所。”   凉水从花洒里流出来,他冲着澡,一手捂着额头,耳垂通红,心说,还是低估了自己见到林听的耐力。   简直磨人呐! 第56章   这段时间恰好是元旦晚会筹备期间, 林听作为学生会宣传部的部长,需要配合采集照片,又是毕业年, 整个人也是连轴转。   那段时间林听很少去外面找谢忱, 她想,反正也快要回白港市了。   谢忱说要带她去看打铁花表演, 冬天下着雪的时候最是浪漫,于是林听在元旦假期那天晚上和谢忱一起出来了。   *   街上人群拥挤,雪花落了满头, 两侧的高楼大厦上也早已经亮起了耀眼醒目的霓虹灯, 远远望去, 上面正滑动着一串字, 写着“跨年快乐”。   热闹的声音此起彼伏,谢忱和林听就这样漫步在雪里,林听也有机会问些问题:“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大概就是每天混吃等死, 然后陪自家女朋友四处闲逛旅游看星星吧。”谢忱的语气极为懒散, 夹杂着笑意。   他心里此刻正盘算着,要不要一三五去生科院,二四六去天文台。   虽然谢大少爷在国外拿了一“小奖项”, 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足够牛了, 但他还是选择在自家女朋友面前低调一点。   林听也是无话不接:“这样啊,那挺好,我也挺想混吃等死咸鱼一辈子呢, 以后咱俩改造一下,做石头去吧。”   写书真的太累了, 一年出版两本,各种合同条约还有签售都挺麻烦的, 所以混吃等死真的是成年人最大的心愿啊!   谢忱叹气:“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接啊。”   林听不以为然,十分诚恳地眨眨眼睛道:“我这可是实话,真的!”   “………”   *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中央广场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谢忱拉着林听挤进了前排,直视着中央正在准备的滚烫的铁水。   “现在是九点,”谢忱看了下时间,转头对林听说,“打铁花零点整会准时开始,大家一起跨年,还有三个小时。”   林听点点头说:“时间……还挺难熬的。”   “跟我待在一起就那么难熬啊?”谢忱笑说。   林听眨眨眼睛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我累了。”   谢忱瞧了眼四周,目光最终定格在一处酒吧,说:“想不想去喝一杯?”   “行啊。”   进了酒吧,两人才发现这里面人也不少,大概都是在等零点跨年的吧。   点了几杯酒,谢忱和林听就找了个地方,面对面坐了下来。   旁边有一对情侣也在说话,女生问:“宝宝,你带我来喝酒,是不是图谋不轨啊?”   男生坏笑说:“怎么?你不愿意啊?”   “不是,”女生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说,“那你以前和其他女生开过房吗?”   男生低头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答:“有啊,现在哪个男生没开过啊,都是年轻人,又精力旺盛。”   闻言,女生情绪明显低落了一下。   男生还小声坏笑着,安慰道:“这说明你男朋友我很强壮啊!”   谢忱和林听两人离他们很近,还没有怎么说话就听到这句,两人神色顿时皆是一变。   尤其是林听看到那个男生胳膊细的像是棍儿似的时。   “我没有的!”谢忱马上道。   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随后又听到那个男生说,“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像我这样的不是更有魅力,更能让你舒服的吗?”   林听:“………”   谢忱:“………”   闻言,女生娇羞的低下头,小口地喝着手中的酒。   谢忱慌忙竖起三根手指,语气真挚道:“我没经验,洁身自好,天地良心,日月可鉴!”   “哦,”林听低头看着手里的鸡尾酒,意味深长道,“那意思就是说你没魅力,不能让我舒服喽?”   谢忱:“………”   他先是一怔,随即单手扶额,笑得无奈,他知道林听的意思自然不是那个意思,但这种情况下,他却有些无措。   “林三三,谁教你的啊?这么会撩?”   “无师自通。”林听也笑了。   笑闹过后是长久的沉默,谢忱打破了坚冰,问:“听说,你和路今越关系还挺好的?”   林听实话实说道:“我妈想让我和他相个亲。”   谢忱心底涌起一股酸涩,他恹恹地哦了一声,低眉道:“他人也不错,就是有点小瑕疵。”   “什么瑕疵?”林听想了想说,“我觉得他挺好的啊。”   这倒不是什么假话,他的确人很好,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人。   谢忱故作不在意道:“也就是长得没我帅,性格也没有我好,灵魂与皮囊都差了点,对你……”   他抬眼看了下林听,顿了顿,说:“对你来说,不合适。”   林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不合适吗?那可惜了,我家老太太还惦记着和他见一面呢。”   谢忱:“………”   心底的酸涩味愈加浓烈,谢忱喝了一口酒,随口轻飘飘道:“林三三,你就这么想相亲啊?你才多大,能不能矜持点?”   “你说的也是,”林听笑笑,眼睛亮晶晶地说,“我想好了,以后就孤独终老了,六十退休,七十跋山涉水,等我活到八十岁,我就去养老院凑合凑合吧。”   “去养老院?”谢忱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说,“那挺好,我刚巧打算开个养老院呢,养老院就建在天文台附近,以后老了就陪老爷子老太太们看看星星,拉拉二胡唱唱曲儿,多惬意啊。”   林听说:“谢大教授的目标可是袁老,开养老院多屈才啊。这样吧,以后我帮你开养老院,默默写我的旷世奇作,你呢就专心去建设祖国,多风光啊。”   “你这是想做老板娘啊?”谢忱单手撑着下巴,碎发遮眉,他没由头地笑着,语气暧昧。   “老板娘可不好,”林听有她自己的想法,“要做就做老板,我投资入股,那才合我心意呢。”   “好啊,敬你一个,林大老板。”说罢,谢忱端起酒杯和林听碰了一个。   只不过他们两人没有注意到,此刻在他们身后,藏匿在人群中的几人,个个戴着墨镜,裹着围巾和帽子,手拿报纸,装模作样地交头接耳着。   郑佳雯好奇地张望:“不是我说,他俩这一路手都没怎么牵,这算成了吗?”   苏寅琛恨铁不成钢道:“我次奥,谢忱这货就不能爷们儿点?”   “按正常电视剧套路来说,他俩见面第一天应该打一架。”李江涛喝着酒悠悠道。   陈泽正吃得香,随口说了句:“哎呀,管他们呢,小两口过他们的,咱们吃咱们的呗。”   闻言,一旁观望的苏寅琛没好气地踹了陈泽一脚,说:“这次机会把握不住,我敢笃定,忱儿绝对要孤独终老。”   李江涛:“加一。”   陈泽问:“那林听什么想法呀?是不是也是非谢忱不可?”   郑佳雯琢磨道:“但的确除了谢忱,林听还没有找过其他人呢。”   云旎看他们一眼,笃定道:“你们信不信,就算没有谢忱,林听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   她不需要依靠某个人,即便没有能与她并肩的谢忱,林听也会走出困境,更加强大。   所以在最开始,云旎就没想过林听会喜欢谁,但若是她认定的人,那也绝不会放手。   郑佳雯道:“那必须的啊,只有我们家听听要不要的问题。”   苏寅琛也道:“我们家忱儿也是啊,没有林听,他这辈子估计也是孤独终老的命。”   陈泽囫囵把吃的咽了下去,“哎呀我说,你们就是太操心了,忱儿这么久了面对人林听,还是老老实实睡觉,啥都不干,我估计这一晚上下来也不好受。”   郑佳雯不禁竖起大拇指,感慨道:“前天谢忱说要做那事的时候,我还在想合不合适,结果他俩硬是在那么暧昧的氛围下安稳过了一夜,着实佩服!”   云旎目光依旧停留在林听身上,锐评道:“他们俩,走脑子谈恋爱的,不走肾。”   郑佳雯又问:“他们说什么呢,我总觉得有点绕。”   苏寅琛模模糊糊接了句:“好像在说什么六十针灸,七十拔罐的,八十去开元老会,真不明白,是中医没用了吗,八十还要去国外开议会呢?”   “………”   李江涛捂脸道:“大哥,耳朵不要捐了吧,不好使赶紧买耳蜗去,别接话了。”   接话还这么以假乱真,要不是他们听到了,还真以为人小情侣两个要去针灸拔罐开议会呢!   云旎看得清楚明白,悠悠道:“他们呀,一个句句不提你愿不愿意,却句句都是可不可以;一个句句不说我愿意,却句句都是我可以。”   “窗户纸都被磨得只剩浆皮了,还不捅破,看得我都急。”   既然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人,兜兜转转就一定会是彼此。   云旎第一次觉得命中注定这个词,在两个人身上如此具象化。   *   大概快要到时间的时候,谢忱和林听走了出去。   广场上,几个师傅聚在中央好像在商量着什么,旁边是滚烫的铁水。   刚刚停下的雪花渐渐又飘了起来,零零散散地掉落在头顶,像是要染白头发。   这也算是共白头吧。   林听就这么注视着漫天雪花,京北很美,就连雪花都是浪漫的。   而她喜欢的少年就这么站在她身旁,当年一时意气用事,林听也有怀疑过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说话不算话,轻言说放弃,就这样分开几年。   可她不后悔,她有她自己的前途与路,谢忱也是,对他而言国外有更好的发展机会,也是他很久之前就做好的决定,林听心说,我不能自私。   所以他们分开了,本以为时间和会淡漠一切,但林听错了,时间只会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东西。   越陷越深的记忆愈加清晰,刻意遗忘,却又徒劳无功。   也是在那个时候,林听才明白,其实,十八岁认定的那个人,才是永远。   她认定了谢忱,那么就该顺从自己的心,一直走下去。   等待零点的时候,谢忱说:“林三三,这么些年,我明白了许多,年轻的时候总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但总归年少轻狂,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留下来,死皮赖脸地粘着你。”谢忱仰头,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这些年的苦水一股脑儿倒出来。   “粘着我干什么?”林听哭笑不得,“现在不是也挺好的吗?”   “嗯,是挺好。”   “谢二狗,又下雪了。”   谢忱随着她的声音仰头,漆黑的夜幕却掉落着纯白的雪花,他笑了笑说:“嗯,看到了,京北的雪很漂亮。”   人群逐渐躁动起来,有人在呐喊:“让我们一起倒计时!”   林听说:“今年是不是我们一起跨的第一个年?”   “五!”   谢忱声线低沉,却很有力量:“对,说不定以后,还有很多个。”   “四!”   林听接话道:“是吗?有什么条件?”   “三!”   “我是那种人吗?不过要是真谈条件的话,我还是比较倾向于陪自己的女朋友跨年。”   “二!”   “什么?”   “一!”   “我说,林三三,新年快乐!”   滚烫的铁水在这一刹那猛然冲向半空,老师傅手法熟练,准确击打中圆球状的铁水。   霎那间,万树银花混杂着纯洁的白雪,奏出混乱却又透着和谐与浪漫的盛宴开场曲,千千万万的星子淬入其中,点亮了人们的心。   少年就这么温柔地注视着她,在璀璨夺目的铁花之下,笑得耀眼。   林听怔了怔,人声喧嚣,可又仿佛很安静,世界安静的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及雪花与铁花。   许久,她弯了弯眼睛,回了一句:“谢二狗,新年快乐。”   打铁花的盛宴依旧在继续,忽明忽暗的世界里,谢忱微微倾身靠近她,笑得没脸没皮道:“所以,林三三同志,可不可以给个机会?”   林听故作听不懂的样子,眨眨眼睛说:“什么机会?”   “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第一次的表白是她,那么就该让他弥补上这一次的仪式感。   林听笑得眼角泛光,余光是浪漫的盛宴,而眸中却满是他的身影。   她吸了吸鼻子嗔怪道:“什么啊,谢二狗,我给你那么多机会,你就是看不到是吧。”   谢忱笑说:“好好好,是我的错,没有分清革命友谊和罗曼蒂克。”   “那你自罚吧。”   “那就罚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一直一直喜欢林三三,然后烦透她。”   “你有毛病啊?”林听又好气又好笑,气呼呼地就要上手掐他的脸。   谢忱也不躲,就这么任她捏,视线却一刻也不落地停留在她身上,满眼都是自己十八岁那年最喜欢的女生。   “林三三,你男朋友要是毁容了,你可要负责一辈子。”   “负责?看心情吧。”林听扬扬眉道。   谢忱气笑了,伸手揽过她的后腰,就这么将人圈在怀里,低头顶着她的额头,俯身亲了上去。   跟在后面的白港市TNB小分队就这么隐匿在人群中,看着那对小情侣终于走到了一起,不禁也有些热泪盈眶。   郑佳雯扑到陈泽怀里,眼泪都掉了下来,“啊啊啊他们俩终于在一起了!”   云旎叹口气:“以前总觉得他们不适合,现在发现,年纪大了,还是喜欢看点甜的。”   苏寅琛和李江涛两人也是泣不成声,互相拽着对方的领子疯狂摇晃。   苏寅琛感慨:“我次奥,好大儿出息了!”   李江涛笑笑说:“他们幸福,你们也都要幸福,毕竟,新年了嘛。”   云旎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新年伊始,我们也是。 第57章   几人结伴回到白港市的时候, 林听接到了何春霞的电话,大致意思就是说,她和林磊两个人这个暑假要回来。   林听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这些年里, 林听很少和他们联系了,反倒是何春霞夫妇对林听的嘘寒问暖越来越甚。   到了如今, 何春霞也曾犹豫过回国发展,但最终还是在事业和家庭间选择了事业。   只不过回国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偶尔,何春霞也会在闲暇无事时去精神病院照看一下李叶, 但更多的也只是同情。   这些年来, 林听已经达成了自己与自己的和解, 渐渐把那些不堪与痛苦的事忘了。   但当这些事在脑海中慢慢消磨之际, 残余的粉末依旧会让人呛得难受。   分别之际,谢忱敲了敲林听的额头,笑说:“有需要, 随时打给我。”   “行啊, ”林听说,“说不定今晚我就会闷着心情,然后再翻楼溜到弯月镇, 所以, 就辛苦二狗同志亲自下厨,准备夜宵喽。”   谢忱两只手抄在兜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语气欠欠道:“那我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亲自给女朋友准备一顿大餐才行呢。”   “谢二狗, 敢放辣椒你就完了!”林听磨磨牙道。   “我家三三现在都会读心术了?”谢忱笑得不行。   林听:“………”   一旁的苏寅琛和陈泽他们愤愤地咬牙道:“咦,真让那小子嘚瑟上了!”   李江涛拍拍他们两个的肩膀, 说:“酸什么呢,你们老爹我都还没找对象呢。”   陈泽道:“也是,光棍节给你送礼嗷。”   苏寅琛眼珠一转,出馊主意道:“送啥礼啊,直接送去弯月镇张老太那里相亲吧,哈哈哈——”   “也对哦,何佳灿还是专业红娘呢!哈哈哈哈!”陈泽也加入了无情嘲笑中。   李江涛:“………”   云旎和郑佳雯两人一路讨论着,寒假去哪里玩。   苏寅琛坏笑一下,提议道:“干脆带着谢永安去感受一下社会的险恶吧。”   云旎白他一眼:“苏寅琛,做个人吧,人小孩儿才四岁。”   “谢总小弟现在还没有正式认我们当个干哥什么的。”陈泽琢磨着说。   “………”   郑佳雯:“大哥,你这脑子都想的什么啊?能不能正经点?”   “那不如再去吃一次户外烧烤?”李江涛提议道。   云旎问:“老地方?”   “可以,咱们干脆今晚去围攻谢忱家吧。”苏寅琛兴奋道。   “蹭夜宵?”云旎挑挑眉。   几人商量妥之后,在林听回去的时候,直接把谢忱层层围住。   谢忱抱臂笑道:“我们两个二人世界、烛光晚餐,哥几个凑什么热闹啊?”   苏寅琛抬起胳膊搭在谢忱肩膀上,一副“我都懂、看你还装”的表情看着他,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这小子偷偷准备——”   陈泽见他磨磨唧唧的,直接接下话来:“求婚嘛。”   其他几人皆是一惊,“?”   谢忱更是直接咳了出来,似乎有点惊诧,“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总都说了,你回国第一个事就是去买钻戒,”陈泽拍拍他肩膀,一副吃瓜的表情,“鸽子蛋吗?”   谢忱弯唇笑道:“鸽子蛋怎么够?要买也得买鸵鸟蛋吧。”   陈泽眼睛锃亮,直呼道:“爹,你是我亲爹!”   苏寅琛一副看没出息的表情看陈泽,说:“要点脸吧,这叫能叫爹?”   说罢,苏寅琛往谢忱身侧悄悄靠近了一些,旋即一个变脸,两眼放光的望着他,声音千娇百媚嗲声嗲气道:“谢忱giegie,人家也想要鸵鸟蛋啦啦!”   还“啦啦”?   在场几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云旎恨不得现在给他一拳,这一声哥哥下来,真忍不住就要反胃了。   谢忱听到声音的一刻,脸色顿时一僵,他一向的好脾气终于在苏寅琛这货挤眉弄眼之时彻底撕裂。   “苏——寅——琛,”谢忱捏了捏拳头,发出咔咔声,往前踏了一步,咬牙切齿忍无可忍道,“你大爷的!”   “我次奥!”苏寅琛两只小眼睛瞬间瞪大,不由分说地就去李江涛那里躲灾,边跑边说道,“我错了,哥哥哥,我亲娘嘞,鸽子蛋也行啊!”   “还鸽子蛋?”谢忱简直气笑了,“蚂蚁蛋都不行!”   李江涛虽然也想揍这家伙一顿,但毕竟还在说谢忱的终身大事,便出面阻止一场混乱。   好不容易停下来的苏寅琛盯着谢忱,单手撑在李江涛肩膀上,气喘吁吁道:“不给……就不给嘛,老子又……不缺,不也是想提前准备一下给璐璐一个惊喜嘛!”   谢忱白了他一眼,说:“你好意思?”   郑佳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所以你打算怎么求?”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谢忱微微垂眸,单手捏着下巴,似乎在深思。   云旎说:“你不会还没想好吧?”   “也不能这么说,”谢忱试着解释,“我就是觉得有点早了。”   众人不约而同且鄙夷地咦了一声,苏寅琛补充道:“怂就直说,懂?”   谢忱皮笑肉不笑地睨他一眼,苏寅琛见状,双手枕在头后面,吹着口哨快速地移开视线。   “再等等吧,毕竟我和林三三,来日方长呢。”   谢忱笑了下,凝望着白港市的天空,舒了口气。   他知道,林听现在不会这么早考虑这种事的,她首先应该专注的是自己的事,而他自己也有正在努力的事业。   “结婚这种事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她能成为我女朋友,就已经是一种荣幸了。”   众人唏嘘:“呦呵,谢总深情!”   *   四年的大学生活转瞬即逝,像是一场热闹而喧嚣的旅行,终究会抵达旅途的终点。   林听打算好了,以后就回到白港市,安安心心陪着爷爷奶奶创作。   弯月镇一如既往的宁静安详,像是个偶尔孩子气的老人,而住在里面的居民依旧亲近随和。   谢忱回了绿缇巷,重新收拾打理房间,冬日里的白港市并没有严寒到难以接受,只不过依旧像是沉闷平静的海面,压抑着底部的喧嚣与浪涛。   随后,他和林听一起去看看弯月镇的老人。   二大爷和二奶奶身体还算可以,见了他们就笑得合不拢嘴,曾经的小不点唐唐也已经上了小学,长大了不少,只不过见到谢忱和林听的时候还是有点害羞。   看看在家里玩的唐唐,林听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问:“唐唐,怎么不去找何佳灿哥哥玩了?”   “他上初中了,”唐唐仰头,稚声稚气地说,“但他不学好,张奶奶让他不要带坏我,就不让他出来玩了。”   “张奶奶不让他找你了呀,那你想找他吗?”   唐唐抿唇想了想,笑说:“想。”   谢忱挑挑眉,调侃道:“何佳灿这小子可以啊,这么小就有当渣男的潜质了?”   “你是不是还要感慨一下他得了你真传?”林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谢忱轻咳一声,说:“怎么可能?随口说的而已。”   唐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中一片茫然,突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张口就问:“你们是不是夫妻呀?”   林听:“?!”   谢忱轻轻搂过林听的肩,对着唐唐十分没脸没皮道:“没错,我们就是夫妻,想吃喜糖吗?给哥哥交个份子钱,就给你喜糖吃,怎么样?”   被他这么一搂,林听整个人都往他身上靠近了些,微微抬眼,便能看到少年得意洋洋的神情。   彷佛是获得冠冕的国王,在向其他人耀武扬威。   唐唐说:“那你们以后会生小孩儿吗?”   谢忱不说话了,对这个问题他其实一直在犹豫,毕竟自己母亲的经历依旧让他心有余悸。   就在唐唐想要追问之际,林听开口了,“会啊,会有小孩儿的,而且还是奥特曼小孩儿。”   “奥特曼!”唐唐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指着他们说,“那你就是奥特之母,他是奥特之父啦!”   林听倒也不在乎,毕竟当年和何佳灿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她就已经放得很开了。   “对啊,”林听揉揉她的额头,说,“到时候你可以陪奥特曼小弟弟和小妹妹一起玩儿,好不好呀?”   “好,那你们千万不要走太远,不然他就没有爸爸妈妈了。”说到此,唐唐的眼睛暗淡了一些。   林听一顿,蓦地想起来,唐唐的爸爸妈妈也在外面工作,很少回来,她们都是一样遭遇的小孩儿。   谢忱说:“我们不走远,就陪着小奥特曼长大。”   闻言,唐唐笑了。   “所以……”谢忱话锋一转,弯唇道,“吃喜糖要交份子钱,想吃吗?”   唐唐:“我没钱。”   谢忱蹲下身,循循善诱道:“没钱简单啊,去找你何佳灿哥哥,他肯定攒了好多,反正以后攒的也是给你的,提前拿点不过分。”   林听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谢二狗,你可打得好算盘,何佳灿能和你遇见,不知道倒了几辈子血霉呢。”   “没办法,我们俩不对付。”   两人就这么吵吵闹闹的,后来二大爷又搬出来了棋盘,说要好好再来一局,又忍不住埋怨了一句:“二狗,过来搬棋盘,还有啊,下棋就专注一点,别老看手机。”   林听紧绷着笑,佯装去帮二奶奶看看电路,练练手。   谢忱赶过去扶着老人,声音却是懒散道:“二大爷,您说您一大把年纪了,别老自己出去弄这些棋盘,把自己摔了怎么办?”   “臭小子,你自己摔了,你大爷我也不会摔,还搞不清楚谁是孙子了?倒反天罡!”   二大爷这一张嘴着实不容小觑。   谢忱笑得不行,只得认栽道:“得得得,我是孙子,行了吧。”   少年垂眸看了眼老人打颤的双腿,问:“二大爷,给你买的药你吃了吗?还有药膏,有按时贴吗?”   二大爷随口敷衍道:“吃了,你那药屁用都没有,吃不吃都这样了,以后你也别买了。”   “那不行,过两天我再带您去看看吧。”谢忱依旧不放心道,“总之现在天冷了,你这老寒腿还是要多穿点。”   “天天操这心干嘛?”二大爷说,“你就过来陪我下两盘棋就行,谁让你带我去医院了?再说了,我这都是老毛病了,担心那么多干嘛?”   谢忱摆好棋盘,坐在二大爷对面,熟练地打开手机说:“我闲得了不行?”   老人摆摆手,兴致勃勃地琢磨着怎么下,说:“好了好了,赶紧开始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二大爷说:“我还以为你不回国了,怎么现在才几年就回来了?”   “我对咱们弯月镇爱得深沉,行不。”   “臭小子,这话你骗骗别的还行,在我这儿可没用,姜还是老的辣,听过没?”说着,二大爷吃了他一个子。   谢忱敞着腿,单手撑着侧脸,笑得随意,懒洋洋道:“行行行,您是老姜,我还是孙子,骗不过您。”   二大爷冷哼一声,抬眼看他,说:“你呀,能挂念我们,但要是说回来,我也还是希望你别回那个家了,以后等那个小孩儿长大了,终究就不是你的家了。”   谢忱垂眸,没有说话。   “你爷爷在世的时候就这么给我说,说他就是放心不下你,谁曾想,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小老头叹口气,说:“不过,你爷爷不是搞那些商业大股的人,他管不了钱啊企业啊,他能管的就是你,活得好,过得好,做个有用的人,就够了。”   谢忱又问:“那我要是没用……”   “没用就活着吧,多你一个又不会毁灭世界,”二大爷摩挲着象棋,继续说,“要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有时候就是想的太多了。”   “行,”谢忱笑说,“那我就好好活着吧,活得开心点。”   “这不就对了。”二大爷也笑了,“你这个人呐,看起来没心没肺,像个混球,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你要走,没人留得住,你要是想回来,天涯海角都会回来。”   谢忱嬉皮笑脸道:“那我就不能是爱国,学了一身本事特意回来报效祖国的?”   二大爷一副“我都看透了”的表情瞧他,说:“我都听说了,在国外留学哪有这么快的?”   “我提前学完了所有课程,而且三年时间也不快吧。”   “那你咋不继续往上读了?”   谢忱没话说了,就换了话题,说:“我已经申请进入国内高校继续读博了。”   “为了三三?”   “嗯。”谢忱笑说,“我不早点回来,以后,可能会后悔。”   小老头明白了些什么,特意瞅了瞅屋外的二奶奶和林听,回头悄悄拍了一下谢忱,说:“二狗,你和三三走到哪一步了?”   “那肯定是情侣关系啊。”谢忱笑笑说。   “见家长没?”说起来这个,二大爷显然没有了下棋的心思,好奇不止地追问,“订婚没?”   饶是谢忱说起来这些,也难免有些拘谨,轻咳一声,视线投注到外面笑得灿烂的林听身上。   她编了一个马尾辫,从右肩垂下,也许是热了,她把外面的羽绒服脱了下来,不知和二奶奶聊到了什么,此刻两只眼睛弯的像是天边的月牙儿,明媚若春风。   谢忱目光愈加柔和起来,收回视线说:“见过家长了。”   算是都见过了吧,只不过还没有见过林听的爸爸。   “但没有订婚,现在不还是太早了吗?”   “行啊,你们两个自己定就行,我们呀就不掺合了,”老头继续看棋,说,“到时候等着喝喜酒就行了。”   谢忱笑得吊儿郎当地说:“那到时候,您可别仗着您是老姜,就不给我份子钱啊。”   此话一出,气得二大爷到处找东西想敲他,小老头骂骂咧咧道:“你个臭小子,都惦记起你二大爷的退休金了吧!”   谢忱指着他道:“您您您为老不尊啊!”   院子里的林听正抬头看天,忽而听二奶奶喊她,问:“三三,以后想好去哪儿发展了吗?”   “奶奶,我打算留在白港市,就在本市发展。”林听如实回答。   “那他呢?”   林听顿了顿,往屋内瞥去一眼,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笑了下说:“不知道,可能天南海北到处走吧。”   “那你打算跟着吗?”老太太笑呵呵地问。   林听摇头,语气坚定地说:“我有我的规划,但如果是旅游,倒也不错。”   老太太说:“你做好决定就好。其实呐,有时候你和你妈妈很像,都明白自己要什么,要是你外婆在,肯定也很为你骄傲。”   “我外婆她……”林听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不太喜欢我。”   不然为什么临终前,她老人家都在喊李玥而不是她呢?   “胡说,那可是你亲外婆,不喜欢你,难不成喜欢李叶那个忘恩负义的人?”   林听只当二奶奶是在安慰她,点点头应下。   “三三呐,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的家人总是最爱你的。”老太太又说,“倘若有人爱你比家人还要多,那他就是你没有拜把子的亲人。”   老太太说得很是认真,又头头是道,林听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我说啊,当年你外婆收养了李叶,就不是件好事,你外公早年把那孩子带回来,刚回来不久就撒手人寰了,就留你外婆一个人操持这个家。”   “结果呢,那羊羔还知道跪母呢,她可倒好,攀上高枝了,回来都不回来一次。”   林听就静静地听着,老太太也就闲着吐苦水。   何书意老太太还在的时候,她们之间也算无话不谈,老友的遭遇,自己心中自然颇多愤懑。   “那时候风言风语,你外婆一个人全都扛了下来,我说就去找找李叶的生母,看看是不是真的老李在外面偷吃了。”   老太太长叹口气,抬手在腿上轻拍两下活动活动,“但你外婆没说什么,其实我知道,她去找过李叶的生母。”   林听微怔,这件事她不知道,不免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老太太想了想,说:“大概是你妈妈刚上初中的时候吧,你外婆带着那孩子一起去的。”   初中的时候,年纪大一些,接受能力也强,更重要的是,她该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林听心中突然涌出一股不安,迫不及待地问:“可我外婆怎么知道她生母是谁?又是怎么找到的?”   老太太摇摇头,说:“那我也不知道了,但应该是你外公留下过什么吧,不过你外婆谁也没说,我只知道那天,她让你妈妈暂住在我们家,然后自己带着李叶那孩子一大早就出门了,过了几日才回来。”   “然后呢?”   “后来,”老太太坐在摇椅上,往后一靠,轻轻晃着椅子,回忆道,“我去问你外婆,但她什么也不给我说,只透漏了一句,说是去找李叶那孩子的生母了。”   “找到了吗?”   “不知道,兴许找到了吧,”老太太又说,“可谁又知道呢,知道这件事恐怕只有你外婆和李叶两个人,可惜啊,一个走了,一个疯了。”   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以及那年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像是一场无痕飘去的风,在记忆里留下一道无解的痕迹。   “也许你妈妈也知道她们那个时候去做什么了,可她就那样平静地等了两天,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不知道为什么,林听心中总萦绕着淡淡的忧伤,像是冥冥之中猜到了结局,但又无法将那些细枝末节梳理通顺。   但有一点她清楚,无论当年真相究竟如何,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好也罢,坏也罢,人无法预判自己的行为究竟符不符合自己的初心,但初心正确与否,却又与行为无甚联系。   结果已经注定,再多的过往,终究也只是过去式。   就像是那些被掩埋在历史黄沙中的谜题,遮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林听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湛蓝的天,缓缓往后仰去,蓝天白云一点点占满她整双眼眸,直到一道黑影骤然出现在她视线之中。   少年笑得玩味,两只温热的手猛地伸出,捧住林听的脸颊,语气懒散道:“林大作家,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想你啊,行不行,谢大教授?”   谢忱捏了捏她的脸颊,弯唇说:“这么想我啊,那我勉为其难把自己借你?”   “借多久?”   “一辈子够不够,”谢忱扬眉道,“不够的话,我考虑考虑,把下辈子预约给你了,让你插个队?”   林听觉得,他这个没正形又带着几分玩笑般真城的样子,还有些可爱。   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故作嫌弃道:“嗐,孩子都长大了,到底是年轻人,腻歪起来,我可是不看。”   说罢,老太太牵着唐唐的手就往屋里走。   林听望着老太太的背影,又瞧了瞧唐唐,笑说:“奶奶,改天再来看你呀。”   唐唐回头,略显拘谨地挥了挥小手,以及粗了一圈的胳膊,很有礼貌地说:“再见呀。”   谢忱和林听也道别后离开。 第58章   “林三三, 今晚吃火锅,还是鸳鸯锅,食材也已经买好了。”   林听以为这是要她夸他, 刚准备要说些赞美之词的时候, 谢忱却猛地将话锋一转,说:“所以, 今晚住哪里?”   “回家住呗。”林听自然而然道。   “回哪个家?”谢忱拖长尾调说,“我和咱爷爷奶奶借一天林三三,应该没问题吧。”   林听哭笑不得, “这就成了咱爷爷奶奶?谢二狗, 下次见我爸妈, 你是不是就直接喊爸妈了?”   “也不是不行, 不过到时候我可要把彩礼都准备好,不然我怕娶不到你。”谢忱思考着。   “不要彩礼。”   谢忱垂眸看她,恰巧撞入一双清澈见底的瞳眸。   似乎是想起来了一些记忆, 林听笑了下, 侧目瞧他,语气认真地说:   “我爹我妈说了,娶我这件事, 完完全全看我的意见, 她们不会干涉的,然后我就问他们,会要彩礼吗?”   “然后他们说, 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这钱他们不会要, 毕竟……”   林听顿了下,敛眉低笑一声, 望着他说完,“我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谢忱先是微愣,旋即移开视线,转过头去,下颌线紧绷着,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而林听能看到的只有少年凸起的脖颈青筋,滚动的喉结,以及红透的耳根。   “林三三,这算是表白吧。”   闻言,林听狡黠一笑,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待到拉开一段距离之后,林听突然回头,说:“谢二狗,我可没说嫁的人是你,你娇羞什么呢?”   说完,林听转身就走。   等到谢忱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她早已走远。   一路欢声笑语,谢忱磨磨牙根,抬脚就追了上去,边跑边喊道:“林三三!”   路上,谢忱还说,明天去看看何佳灿。   林听问:“二爷爷的腿怎么样了?”   “老毛病,可我还是放心不下,改天再去带他去医院看看吧。”   “也好。”林听点点头。   晚上,谢忱亲自下厨,鸳鸯锅味道的确不错。   两人吃得大汗淋漓之际,谢忱说:“据我研究,过两天挺适合夜观星象的,要不要一起?”   “你什么时候研究这些了?”林听想了想,他不是生物科学领域的吗?怎么还看天文领域的内容?   “工作需要。”   “什么工作?”   谢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说:“你猜。”   “………”林听说,“幼稚鬼。”   “林三三,想不想一起看个电影?”谢忱又问。   林听觉得时间也早,就同意了。   不知道谢忱什么时候准备的投影仪,屋子不大,倒也挺合适,两个字坐在床上,床上的小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零食。   看起来早就准备好了,等待电影开始的时候,林听才突然意识到,他还没说是什么电影呢。   而且,如果是那种少儿不宜的场景,会不会不太好。   林听看了眼谢忱,他调好设备后走了过来,在她额头轻弹一下,笑说:“看个电影而已,又不做什么。”   闻言,林听叹了口气,说:“那真是可惜了,本来我还想对你做点什么呢。”   谢忱搂过她的肩,两人距离拉近,林听甚至能感受到谢忱温热的呼吸声,他坏笑一下,说:“那我的女朋友想对我做什么?”   “想摸你腹肌。”林听眼睛一亮道,简直像是个摆脱了束缚的女流氓,她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说,“还想亲哭你。”   这种事嘛,自然要掌握主动权才好。   看着林听那一副渴望的模样,谢忱低头笑得不行,说:“林三三,你可真是行啊,我都不敢想,要是没有法律与道德的束缚,你是一个多么变态的一个人。”   “你就说给不给摸,给不给亲吧。”林听狡黠地笑着,语气十分自信。   “摸摸摸,您摸个够。”谢忱无奈地笑道,双手就这么撑在身后,往后微仰,闭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嘴角的笑意却止不住。   林听眼睛弯了弯,看了眼他结实精壮的腰腹,然后……猛地抓挠了上去。   一阵痒意袭来,谢忱条件反射地起身,伸手将女孩扑倒在床上,紧紧圈住她。   “好啊林三三,你还真是四大皆空,美色不入眼呐。”整蛊这件事都比调戏他来的有意思吗?   林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靠在少年怀里乐得不行,还一本正经地说:“谢二狗,这难道不算摸吗?我还没摸够呢!”   说着,林听伸手就往他腰间袭去,但谢忱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的两只手禁锢住,反扣在头顶。   林听挣扎不动了,突然意识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力气差距,以及奇怪的姿势。   “林三三!”谢忱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道,“没关系,你男朋友让你亲个够。”   “其实也大可不必——”话未尽,就已经尽数堵在了喉中。   谢忱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了上去,两人气息交缠,越来越近,也都越来越热。   就在要进一步深入的时候,林听抬手横挡在两人身前,将他推开,侧目看了眼投影仪,气息不稳道:“电影开始了。”   谢忱这才起身,说要出去洗个脸。   “天冷,记得用热水。”林听交代他一句,就抱着抱枕开始看电影。   闻言,谢忱脚下一拌,不知是心虚分神,还是不小心。   出乎她意料的是,电影并不像她想的那样,而是挺正经挺纯爱的一个,《Flipped》,怦然心动。   是她以前很喜欢的一部电影。   等到谢忱回来的时候,林听已经津津有味地吃着零食看起了电影,视线不改地盯着投影的画面。   谢忱双手熟练地轻搭在腰上,挑挑下巴说:“林三三,给我留点零食呗。”   林听闻言,吃得更快了。   谢忱:“………”   随后,谢忱只得自己上床,坐在她身边,往后懒懒地一靠。   眼见林听看得入迷之时,谢忱轻咳一声。   林听没反应。   他又装模做样地咳得更厉害了,结果一不下心真的呛了一下,咳得更狠了些。   “多喝岩浆谢二狗。”林听忍着笑回头看他,说,“不择手段引起我的注意,说吧,想干嘛?”   谢忱没脸没皮地坐直身体,张开两只结实的臂膀,歪头笑了下说:“抱抱?”   一瞬间,林听觉得心中好像有只活蹦乱跳的林间小鹿,一不留神,撞到了爱神丘比特的神箭上,坠入了爱河。   谢二狗,他他他!竟然在卖萌吗?   “娇气包谢二狗。”   林听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扑在他怀里抱了一下,刚要起身时,却又被谢忱紧紧搂住。   林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糟糕,中计了!   “娇气包?”谢忱说,“明明是受气包好不好,当你男朋友没有个三十六计七十二变,都不一定合格呢。”   “简直卑鄙!”   谢忱笑着和怀里抬头的女孩目光相撞,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说:“林三三,你不行啊,美男计都看不出来了?”   “胡说,”林听避开那炙热的目光,矢口否认道,“我让着你罢了。”   “好好好,看电影,行吧。”谢忱笑说。   电影依旧是熟悉的桥段,即便林听已经能够将整个剧情都记下来,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再看一遍。   看到开头的时候,布莱斯和朱丽见面的那个场景,林听忍不住笑了起来,掐着几个手指说:“看我掐指一算,这就叫缘分。”   谢忱侧面睨她,说:“那林大师算算,我和大师之间缘分够不够?”   林听故作愁眉苦脸的模样,长叹口气摇头。   谢忱气笑了:“怎么,有缘无分?”   “实属孽缘。”林听故作高深地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孽缘就孽缘呗,”谢忱懒懒地往后一靠,看着林听说,“那说明我们两个,纠缠不休。”   林听愣了几秒钟,突然眨眨眼,说:“那多变态啊。”   谢忱也愣了,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刚刚林听说得什么意思,旋即笑得不停,“林三三,你想什么呢!”   回归电影,林听很喜欢那句话,“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在她的青春时代里,曾把张温言代入过彩虹。   可后来发现,彩虹这种雨过天晴、云散日出后的产物,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青春都是酸涩的苦意?   真正的彩虹应该是绚烂的,真挚的,美好的,是令人眼前一亮,欢喜万分的。   林听看得认真,但到中间部分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一梗,说:   “我第一次看怦然心动的时候,总以为那个如彩虹般绚烂的人是布莱斯,所以朱丽喜欢他,但后来再看一遍,我才意识到,真正那个如彩虹般绚烂的人,是朱丽。”   “对啊,朱丽才是真正的那个难得一遇的人,”谢忱笑说,“我以前一直觉得,朱丽就应该值得更好的人,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林听转头看他,问:“然后呢?”   谢忱双手枕在脑后,说:“后来发现,有些树,本身就有一定的意义值得我们不断攀爬,毕竟,树上的风景真的很不错。”   林听的视线重新回到投影仪上,看着电影中朱丽的身影笑了起来,说:“我只喜欢朱丽,她值得更好的自己。”   “那我就当那棵大橡树吧,你就做你自己的朱丽。”   谢忱说得很认真,却又补充一句,说:“反正,混吃等死,有事没事晒晒太阳,我觉得还挺好;更何况,按辈分,你可要好好对我这棵老树呢,记得喊爷爷啊。”   林听刚才的感动骤然缩减,气哄哄地就去掐他的脸,边掐边一字一句地说,“谢二狗,你非要破坏气氛是吧。”   “让你摸,让你亲,还让你抱,怎么,现在就想一起睡觉了?”   谢忱微抬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颇有几分宠溺的感觉。   林听一副看透的表情瞧他,一本正经地说:“睡就睡呗,又不是没躺在一张床上过?而且,到时候难受的是你。”   “呦呵,林三三,你这么会拿捏我,”谢忱低头轻笑一下,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说,“不要命啦?”   “你这么黏人,也不要命啦?”林听学着他的语气,理直气壮地回。   “不要了不要了,”谢忱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蹭了蹭,令林听有点痒痒的。   他丝毫不顾脸面地学着林听当时的语气,说出那句霸总名言,“命都给你,行不行,林大作家?”   林听笑得不行,清了清嗓子,说:“什么林大作家呀,明明是《霸道林总和她的谢小娇妻》,懂不懂?”   “《林傲天和谢娇包》也不错,你觉得呢,爱妃。”说着,林听也入了戏,极其轻佻地勾了下谢忱的下巴。   灯光昏暗,电影落幕,四周似乎只剩下对方暧昧的呼吸声。   谢忱就任她这么调戏自己,还顺着她的意,也清了清嗓子,夹着嗓音装模作样地说:“好的呢,傲天giegie。”   扑哧一声,林听彻底绷不住了,捧腹大笑,乐得不行,活像个纨绔子弟。   “你可真行啊林三三,彻底解放天性了是吧。”   谢忱还没来得及顾上浮现的羞耻心,回想刚开始见她的时候,林听明明看起来挺乖的啊,虽说社牛了点,但也不至于如此没脸没皮呀。   谢忱:在混球这方面,我的女朋友可能要更胜我一筹了。   “没关系,谢二狗,我就宠幸你一个。”   “那我……谢谢giegie?”   “哈哈哈哈,娇气包谢二狗!”   谢忱终于忍不住在这场笑声里捂住了脸,虽说四周一片黑暗,但他的脸还是红的发烫。   他本以为自己是妖孽,没想到,还真有人比他更妖孽的,把他收了。   末了,谢忱又往她额头狠狠地亲了一下,说:“林三三,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我本事可大着呢,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那你今晚干脆别回去了。”   “行啊,今晚不回了。”林听似乎打定了主意,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谢忱看着她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着,说:“真不回了?”   “不回了,然后明天打算带你去见家长。”林听捧着他的脸,弯唇笑着,语气却格外认真道。   听到见家长的时候,谢忱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扑通不停的心脏像是移到了耳边,少年垂头笑了,发自真心的笑。   像是远行的船帆再次找回正轨,回归港湾的怀抱。   下一刻,谢忱低头亲了上去,带着占有,带着喜悦,带着心酸,以及无数藏匿在无言中的爱意。   鬼知道,他竟然真的喜欢一个人到无法自拔,坠入爱河的一直都是他。   合城花瓶,插上了一朵江月玫瑰,从此,只属于名花名瓶皆有主。   就是不知道两所死对头学校的校领导日后知道了这个瓜,会不会感慨良多。   两个载入校史光荣榜的少年人,在以后的很多很多年岁月里,都会纠缠不休。 第59章   第二天, 林听打算一个人先去试试自家爷爷奶奶的口风。   老两口对自家的这个孙女还是很疼爱的,林听也不清楚他们对自己谈恋爱这件事的看法。   其实,早些时候, 鲁音华老太太就对她说过, 现在她年纪还小,还不要太早谈恋爱, 以学业为主。   只不过林宏义老爷子一直没有表过态,似乎觉得,这种事始终太早了, 谈这些多没意思啊。   更何况, 在老两口认知中, 还没有哪个“别人家的孩子”能比得过他们的三三, 他们的孙女这么懂事这么棒,肯定也要找个好的才行。   回去的时候,林听先是抱着林小二玩了一会儿。   林宏义老爷子在午睡, 鲁音华老太太却是在沙发上闲着看电视。   见林听回来, 老太太连忙问:“三三回来啦,昨天和朋友玩得怎么样?你和佳雯她们就该多联系,从小到大, 就你们几个关系最好。”   一向记不住什么人的老太太, 却只记得林听的两个好闺蜜。   毕竟从小到大,林听只要一出去,就必然是和她们一起, 好像只要有她们在,林听就安全, 像是护身符似的。   云旎和郑佳雯还骄傲的不得了呢,林听自然也高兴。   朋友不在多, 知心好友一两位足矣。   林听笑着凑了过去,说:“奶奶,你放心吧,我们关系好着呢。”   “那就好,以后出去呐还是少在外面过夜的好,”老太太嘱托道,“虽说你平常也不怎么在外面过夜,出去也和云旎她们一起,但还是要注意安全。”   说起来这个,老太太的话匣子像是打开了一般,语气凌厉道:“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有些混社会的混小子,那就不是什么好人,要是盯上你可就麻烦了。”   说着说着,鲁音华老太太往里面卧室瞥了一眼,没好气道:“你爷爷就知道睡觉,吃了就睡,跟猪有啥区别?万一出事了,他可倒好,还在睡觉,电话在耳朵旁响个不停估计都没用。”   林听笑得不行,连忙把林小二丢在一旁,去拉老太太的手。   “奶奶,我们这还是在市中心,哪有那么危险呀,”林听笑着安慰道,“我又不是在大街上过夜,你说对吧,更何况,我就出去这一次,之后就不出去了。”   鲁音华老太太说:“最近,我听说有几个混混经常在附近晃荡,你可别跑出去了。”   “好好好。”林听乖巧地应着。   或许在老两口眼里,自家孙女就是最听话最懂事的乖乖女,大概这就是隔辈滤镜吧。   “就昨天,我还见了一个长得不错的小伙子,在咱家门口晃荡呢,你说那小伙子长得不错,个子也高,白白净净的,怎么就不务正业呢?”   林听随口附和道:“不学无术,白长得这么好看了。”   “就是。”老太太说,“而且就在你进家门不久他就出现了,我怀疑啊,八成是见你好看,盯上你了。”   进家门不久,林听猛地意识到,昨天上午是谢忱来接的她吧。   “我还下楼跟他理论一番,结果那小子看起来还挺有礼貌的,竟然也不还口,跟我说两句,我差点都以为他是在跟我唠嗑的。”   林听嘴角微抽,忍不住避开目光,心说,如果是他的话,的确会有这能力,只不过,昨天谢忱也没给她说这件事啊。   好像也就提了一嘴,“咱家老太太挺凶的啊。”   只不过当时她也没注意。   老太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愤愤道:“现在多少混社会的流氓小子觊觎人家小姑娘的,还说小姑娘打扮的好看勾引他们,我呸,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啊?”   “再说了,那些人都一个德行,管不住上面也管不住下面,古代阉割就该阉这种人。”   老太太突然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前两天就又出事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地被男的骗了。”   “三三呐,以后你找对象,可就得擦亮眼睛,别看他那花言巧语地骗人,长得都歪瓜裂枣似的。”   林听试探地问:“那要是长得帅呢?”   “长得帅也不行啊,那个骗子就是长得也不错。”   林听又问:“那要是对我很好的呢?”   “渣男之前还一天一句我爱你呢,全都是骗人的。”老太太从善如流地对着。   “那要是我喜欢呢?”   老太太一顿,看了眼林听,最后叹口气说:“你喜欢那就喜欢。”   林听刚要感动之际,老太太却又拉着她的手,低声说:“那你也要想开点,实在不行咱自己渣点,不能让自己受伤。”   咦等等,林听:“?”   “干脆啊,你在咱们本市谈一个,在外地也谈一个,网上现在聊天多发达,你也找几个,多试试,看自己究竟喜欢哪个。”   老太太一本正经地给自家孙女支招。   “奶奶,这不好吧。”林听有些推辞道。   鲁音华老太太白她一眼,不遗余力地出招说:“你还一棵树上吊死呢?遇到你喜欢的,凭咱三三这相貌,这学识,大把的上赶着追你。”   “遇到你喜欢的,你就听奶奶的,先吊着,试试水,万一遇到更好的了是吧。”   “要是发生了关系,男的不负责,实在不行,咱就去父留子,奶奶现在也有活力,带个曾孙也不错。”   老太太说得有些高兴了,把一旁躺着睡觉的林小二抱在怀里,说:“到时候找个基因好点的,长得行,智商高的,再加上你这条件,小孩儿肯定也乖,我和你爷爷也能忙得过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林听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看着鲁音华老太太使的眼色,以及几分隐隐的期待,林听突然觉得自己的三观某一刻有些动摇。   “年轻人,这么封建干嘛?”   林听:“………”   *   晚上,林听和云旎她们正在聊去父留子的可能性,云旎当即说:“好主意,咱奶实属吾辈楷模!”   郑佳雯喊道:“年轻人,大清,早亡啦!哈哈哈哈哈!”   【郑佳雯:给咱奶点赞!】   【云旎:给咱奶刷个嘉年华吧。】   林听脑海里一直盘旋着鲁音华老太太上午说得话。   【不听:请叫我封建余孽……】   【云旎:余孽哥……】   【郑佳雯:余孽哥……】   林听:“………”   有关“去父留子”的风终究还是刮到了谢忱的耳中。   谢忱有些emo,被老太太当成跟踪狂了不说,还要“去父留子”。   苏寅琛憋着笑,甚至把这辈子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终究还是没有绷住,两只手死死捂住脸,艰难道:“大哥,大爷,我想笑,憋不住了。”   谢忱白他一眼,强忍住骂他的意愿,说:“想笑就笑吧,笑完想招儿。反正林三三要是敢去父留子,你和陈泽一个都跑不了。”   一旁正在吃瓜的陈泽忽然被cue,愣了下,随即说道:“那可不一定,万一就只有林听奶奶思想这么前卫呢?”   李江涛替他翻译了一下,“忱儿,你封建余孽了。”   谢忱:“………”   他气笑了,转身给林听打电话去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苏寅琛偷偷摸摸把其他两个人拉到一起,神神叨叨道:“我赌十包辣条,忱儿要开始哭唧唧了。”   陈泽不由分说地压注:“十包健胃消食片,他要委屈了。”   “昔年情谊,尔等尽数忘之?”   李江涛白了他们两个人一眼,瞥了一眼谢忱的背影,又默默伸出一个拳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说,“十瓶开塞露,他要开始夹嗓子了。”   赌注越来越离谱。   苏寅琛和陈泽听到“开塞露”三个字,缓缓竖起大拇指,异口同声地说:“汝真乃狠人也!”   末了,李江涛嘴角倾斜一方,和广告上都市战神的歪嘴邪笑简直如出一辙,补充道:“是你们俩喝。”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恰在此时,谢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林~三~三~”   这富有磁性令人心动的嗓音,绝对夹了,夹得也太明显了吧!   苏寅琛和陈泽两人目瞪口呆。   只有李江涛笑着叹口气,拍拍两个人的肩膀,说:“开塞露,十瓶,你俩自己分吧。”   苏寅琛抱着胳膊,一脸不服气地说:“装吧,你哪儿来的开塞露?”   陈泽抬起胳膊就搭在苏寅琛高大的肩膀上,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说:“就是啊,你哪儿来的?”   “前段时间吃多了辣条,肠胃不畅,买了健胃消食片没用,干脆就买了开塞露。”   李江涛贱兮兮地把手伸进兜里,一口气拿出来两把,缓缓塞进两个人的口袋里,“不然你们猜哪儿来的辣条和健胃消食片?”   两人简直惊呆了,一时甚至忘了反抗。   李江涛憋着笑,视线移开注视着他们的口袋,说出一句极其不要脸的话:“其实无论输赢与否,辣条、健胃消食片、开塞露,你俩都得替你爹我分担。”   陈泽:“………”   苏寅琛:“………”   陈泽看着兜里的塑料瓶子,神情复杂,忍不住了,说:“琛儿,忍不住了,我想打他。”   “我也忍不住了。”   李江涛说:“咋地,哥几个玩不起啊?那行,反正我也有郑佳雯和徐璐的微信,实在不行——”   苏寅琛和陈泽同时笑眯眯地拉着他,堪称换脸,赔笑道:“误会,都是误会,哥几个,玩得不就是真实吗?”   “一群妻管严。”李江涛说。   陈泽挺胸抬头往前迈了一步,气鼓鼓道:“涛子,你也太!”   旋即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笑着,补充完整道:“懂我们了吧。”   苏寅琛也哈哈笑说:“泽儿,涛子嫉妒了,绝逼嫉妒了,他这是在羡慕咱俩有对象呢。”   “哈哈哈我就知道,什么妻管严、恋爱脑,都是你嫉妒哥俩的证明!”   李江涛:“………”   嫉妒你妹啊?!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李江涛指着陈泽说:   “你和郑佳雯分分合合几年了,每次一闹分手就在群里emo,搞得像是哭死鬼投胎似的,结果,人姑娘一个不高兴,你自己又屁颠屁颠地过去求原谅,你的尊严呢?”   陈泽沉默了,垂头不语,像是陷入了沉思。   李江涛手指一弯,又指向苏寅琛,此刻这货两只眼睛里都透漏着清澈的愚蠢,李江涛说:   “还有你,人徐璐大美女,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每天送早餐,上下课准点接送。节日里送花,早晚么么哒,你不嫌烦,我都替你嫌烦,人家跟你在一起是真心的吗,你自己不先估量估量?”   苏寅琛在这一通话下也垂下了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李江涛看着前面两个二哈似的兄弟终于有所悔悟,舒了一口气。   哪料,下一刻,陈泽抬头“幡然醒悟”道:“雯雯每次分手都会不高兴,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她是爱我的!”   李江涛:“?”   苏寅琛也抬头,猛地一拍脑袋,说:“璐璐果然是被我持久以恒的真心感动了,果然么么哒还是有用的,可惜璐璐中午和闺蜜一起吃饭,晚上减肥不吃晚饭,不然我高低也要给她带一天的饭啊!”   李江涛:“?”   两人感激涕零地望着李江涛,连忙握手,异口同声道:“感谢兄弟啊!”   合着他们两个大脑收录信息是这样的。   陈泽听到的:你闹分手,人姑娘不高兴。   苏寅琛听到的:徐璐大美女,每天送早餐,上下课准点接送。节日里送花,早晚么么哒,人家跟你在一起是真的。(陈述句)   李江涛看着眼前两双二哈似的又贱又愚蠢的眼神,心中一口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老血喷他们俩脸上。   最后由于受了严重的内伤,李江涛捂着胸口坐了下来,盯着他俩吃开塞露。   恋爱脑是吧,开塞露高低给老子闷完!   两人从女朋友的粉红色回忆中清醒过来,傻笑过后,又看了看手里的开塞露,陈泽对苏寅琛深深地点了点头。   苏寅琛:“咋地,你替我喝?”   “琛儿,你不最近减肥吗?”   陈泽挤眉弄眼的笑了下,用贼眉鼠眼形容简直不能再合适了,“开塞露,减肥必备,想让你家璐璐对你刮目相看吗?”   “突然不想了。”   “不想也得想,你喝了吧。”   “你咋不喝?”苏寅琛很清醒。   “我那个,就是——”   陈泽火速掏出自己的手机,直接放到耳边,装模作样地说,“喂?雯雯呐,啥?大舅哥回来了?会议暂停我去接!”   苏寅琛目送陈泽的背影离开,气笑了,轻嗤一声,熟练地也掏出来自己的手机,没有开屏就直接放在耳边,学着陈泽的模样,说:   “喂?璐璐啊,啥?大表妹回来了?洗澡暂停我去接!”   不一会儿,房间内就剩下孤家寡人一个的李江涛了。   李江涛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说:“呵,一群二哈!”   *   林听刚构思完脑海中的故事不久,伸了个懒腰,便接到了谢忱的电话。   “林三三。”其实声音也就正常,或者说,说话前,他清了清嗓子而已。   “喂,谢二狗?”她打了个哈欠,有些口齿不清地喊了他一声。   “过年一起看烟花秀吗?”   林听走到阳台上,打开了窗子,正透着风,她俯身依靠在栏杆上,看着天边的月亮,笑说:“行啊,不是说好还要去看星星吗?”   “都安排上呗。”谢忱说,“你喜欢的,我都陪你去做。”   夜风微凉,气温低了下来,可听了这话,林听心里还是暖暖的,她说:“谢二狗,你怎么这么会说话?”   谢忱刚以为这是要怀疑他的时候,林听却又说:“是不是偷偷为了撩我下了不少功夫?”   停顿了片刻,谢忱喉结滚动了一下,大方承认道:“对啊,就是为了撩你,可费劲了。”   “渣男潜质啊,我家老太太要看不上你了。”林听故作惆怅地感慨一句。   谢忱就这么坐在自家的摇椅上,懒懒散散地晃着,颇像个退休老干部,说:“那这样,我到时候和咱奶奶商量商量,入赘成不?”   “你入赘?那可不行,她嫌弃你。”   “入赘也不行?”谢忱嘶了一声,有点难办道,“难不成,我真要和老太太的宝贝孙女搞地下恋情一辈子?然后去父留子,被无情抛弃?”   林听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谢忱是会踩她笑点的,彷佛是天生的为逗她而来到她身边的。   谢忱开始自顾自地感概自己命途坎坷多舛的前半生:   “林三三,你的男朋友怎么这么可怜呢?爹不疼娘不爱的,从小自立自强,好不容易遇到了喜欢的姑娘,却又可望而不可即,我这前半生,怎一个惨字了得呐!”   这话要多凄凉有多凄凉,林听都忍不住想过去抱抱她家的谢二狗,只可惜,林听的脑回路有些不一般。   “没关系的二狗,你前半生不通顺……”   就在谢忱以为她要安慰自己,下半生会很幸福,再加上一些暧昧的情话的时候,林听却无情地揭破一个事实。   “你下半生也不一定会通顺的,人生嘛,有的时候就是一悲到底。”   谢忱:“………”   林听觉得还需要再安慰一下他,想了想又说:“其实吧,就算下半生不幸福也没事的,说不定你还没机会活到下半生呢。”   谢忱:“……林三三,算我求你了,别说了,我难受了。”   “没关系的谢二狗,虽然现实很残酷,老天很残忍,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仔细想想,老天爷压根不知道你是谁。”   谢忱又好气又好笑,摇椅吱呀吱呀地晃着,他心中的伤口针尖像是缝上了一朵刺绣般的繁花,将那苦痛尽数缝缝补补。   “而且,谢大教授可是说过的,要带我凿上帝呢,不能反悔吧。”   “老天爷不给面子啊。”谢忱垂眸道。   “那有什么的,我们都敢那斧头凿上帝了,还在乎什么面子?”林听声音坚定道,“谢二狗,你信我,我自然也信你。”   真正的伤悲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三言两语而抹去,他们能做的,只是互相舔舐伤口。   缠绵的情话谁都可以说,但那不是林听和谢忱,他们相互吸引的,只是彼此,所以无可替代。   “谢二狗,我喜欢你,所以愿意嫁给你,你如果求婚,我不会拒绝的。”   “林三三,这些话,下次我来说。”   “怎么?瞧不起我们女孩子呀?我们女孩子也可以表白求婚的。”林听有些不服气道。   不知为何,和林听说完后,谢忱这些年来淤积的、不为人知的伤口,正在悄然被抚平。   “好啊,那你娶我吧,林三三。”谢忱陪她玩笑。   林听知道那些话不是这些意思,但她却借机说出了她的想法。   听到谢忱说的话,林听笑得不行,她长舒一口气,仰头望月,喃喃道:“谢二狗,月亮怎么模模糊糊的呀,像是掉进了水里。”   “可能是坠入爱河了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静静地享受此刻的明月。   许久,挂断电话的时候,外面的天气已经很凉了,零星的雪花飘落,片片簌簌,格外浪漫。   林听回屋关灯,准备睡觉。   但她没有注意到,远处的楼下,站了一个戴着黑衣帽子的人,他就在那里,看着她看了很久。   四周昏暗,看不清那人眼眸中的神情,究竟是好是坏。   待到那抹昏黄的灯光熄灭时,他才离开。 第60章   过年的这段时间, 林听和云旎她们约好一起去图书馆做社会实践活动,权当是爱好,同时也找点时间去看看书。   路上, 郑佳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她已经对课外书失去了兴趣。   “你不是以前最爱看小说吗,怎么现在倒不感兴趣了?”云旎调侃。   郑佳雯振振有词道:“你说我当年为什么要去看课外小说呀, 不就是因为我懒得学课内的吗?现在毕业了,看书都没劲儿了。”   林听一语中的:“没了当年偷偷摸摸的感觉了是吧?那好办,你呀, 趁着现在年轻, 看不出来区别, 然后回高中, 混到学弟学妹之间,他们学习你看书,多好。”   “就算被发现了, 也不担心被抓。”云旎说。   林听继续补充:“而且啊, 你想,学弟学妹们正埋头奋笔疾书,然而你已经毕了业, 还能光明正大的看书, 多气人呐。”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说得郑佳雯都有些心动了,她想了想, 说:“听起来是不错欸。”   闻言,林听和云旎笑得前仰后合。   郑佳雯:“………”   看起来不可行。   到了市图书馆, 几人做了志愿者。   林听就穿梭在层层书架间,整理着图书, 有时候遇见自己以前最爱看的几本,还会拿起来再翻阅一遍。   她没有什么很大的爱好,唯独看书这件事,林听从没有懈怠过,看得内容也杂,只挑自己喜欢看的。   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从小学开始,她就能自己坐公交来市图书馆,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时候可能要待上一整日。   旁人都说林听是天才,学习能力强,有天赋,不需要努力也能轻而易举地拿下省状元。   但只有林听自己知道,她不是什么天才,只不过在学习与生活上,明白一些事情更早,懂得一些道理,同时有自己的节奏与安排罢了。   在一鸣惊人以前,再有天赋的鸟儿,也要韬光养晦。   林听整理书的时候,一个不留意,怀里的一整骡书本全掉落在地上,她弯腰去捡,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一只粗壮有力的手。   那人蹲下身也帮她捡书。   林听顾不得捡书,就先微微颔首,说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声音有些沙哑。   待到那人抬起头来,林听才微微一怔,眼前的男人有些熟悉,可又想起不起在哪里见过。   只不过,他眉角处好像有一道拇指长的疤痕,碎发遮挡,但又隐隐约约。   也不知为何,林听心中总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接过书,道过谢,就想离开。   刚抬脚离开时,身后的男人喊住了她,“林听。”   林听顿住,有些讶然,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林听转身,上下打量他一眼,礼貌地问:“你好,请问我们认识吗?”   男人穿着厚厚的皮袄,里面是一件针织毛衣,他说:“你不记得我了?”   林听带着歉意笑了一下,轻轻摇摇头,她的确不记得这个男人。   莫非是她以前的同学?   “我是你以前的初中同学,”男人顿了下,注视着林听的眼睛,又说,“曾志强。”   林听愣了许久,才将眼前的男人同记忆里那个混社会的初中同学联系起来。   “是你?”林听没什么好语气,但尽量还是把那些糟糕的情绪收敛起来,毕竟,据那些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曾志强说:“对,我出来了,其实出来很久了。”   林听没什么兴趣,反而想要离开。   经历过那种事的受害者,即便再包容再坚强,也不会同施暴者有说有笑。   林听此刻已经给予了他最大的尊重。   曾志强晃了晃手里的书,说:“那个,我闲着没事,就来看看书,听说你以前很爱在这里看书,光线很不错。”   “你来过?”林听有些惊讶,那的确是她从小到大最爱去的位置,可他怎么会知道?   曾志强点点头,指了指一个单独的位置,笑着说,“现在步入社会了,才知道读书有多可贵。”   “嗯,”林听觉得他们之间大抵是没什么好叙旧的,抱着书的手紧了一些,但心里的恨意却少了不少,时间会冲淡一切,更何况,当年的确是她把这人送进少管所的。   林听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忙了。”   “等等!”   林听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就算郑佳雯她们一时间不能赶到,图书馆还有这么多人,他应该不敢胡来的。   “还有什么事吗?”   曾志强似乎有些拘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这么多年不见,一起吃个饭?”   眼见林听要拒绝,他又连忙补充说:“我请客,就当是对我当年的所作所为说声抱歉。”   “真的不用了………”   “就一顿饭。”曾志强语气柔顺了不少,大抵是因为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吧,心性自然也在成熟。   林听怀有的敌意似乎也在缩少,她犹豫了一下,同学一场,或许就只是一顿饭。   她瞥了一眼男人的眼神,最后还是同意了。   两人加了微信,曾志强帮她把书摆好,就挥挥手说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林听把这件事给云旎她们说了,郑佳雯急得把林听浑身上下都看了一遍,骂骂咧咧道:“那个王八蛋还敢主动来找你?老娘要把他阉了!”   “曾志强现在改变很大,而且还喜欢读书,不仅如此,他也知道你的习惯?”云旎倒是冷静不少地问。   林听若有所思地点头。   郑佳雯不可思议地问:“他不会还觊觎听听,或者说,他真的喜欢上了听听吧?”   说着说着,郑佳雯自己打了个哆嗦,觉得有些恶心。   林听笑得不行,说:“那可不叫喜欢,如果他真的跟踪我之类的,那他就是变态了。”   郑佳雯道:“也是。欸,那他是不是以前就跟踪过你呀?!”   林听也陷入了怀疑,摇头道:“如果他以前就跟踪我,那以他当时的个性,绝地就堵我了。”   云旎又问:“那之后呢?”   现在,林听的看法才是最主要的。   但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情绪激动,反而平静不少,“我同意去和他吃顿饭了。”   郑佳雯震惊道:“什么?真的假的?你不会被骗了吧?”   “佳雯,无论是出于当年的恩怨,还是曾经的同学情谊,我觉得还是去比较好,不然,这件事始终会是一道坎儿。”   林听很清楚,有些事情,不能回避,他该道歉,至于同意与否,取决权在自己。   她看看远方晕染开的彩霞,笑了下,一字一句道:“再说了,白蹭一顿饭,有什么不好?”   云旎明白了她的意思,拍拍她的肩膀,又安抚郑佳雯说:“好啦,咱们林大美女有自己的安排,那个混混要道歉,咱们听听为什么不敢去?那多没面子。”   闻言,郑佳雯也觉得这有道理,苦楚着脸叹口气,说:“那行吧,不过你们出去带着我,万一他还有贼心,老娘一定要把他阉割了!”   毕竟这个想法郑佳雯已经想了很久了,初中就见那种人渣横行霸道。   自己的好闺蜜更是差点就被这种人渣欺负糟蹋,每次想起来这些,郑佳雯就恨得牙痒痒。   一句话来说,就是看他不爽很久了!   林听没有拒绝,说:“那必须的,我肯定也不会傻到为了一个道歉,就孤身赴约,肯定带你。”   “好。”   *   回到家的林听去洗了个澡,然后就收到了谢忱的信息,刚发了不久。   【阳光开朗大男孩:林三三,来阳台。】   林听心里一惊,心说,难不成他还翻过来了?   【不听:你来了?】   【阳光开朗大男孩:嗯,今晚下雪了,我就出来走走,恰好路过你家小区,就过来接你。】   林听笑了起来,还路过呢,谁大晚上故意路过呀。   【不听:那你等我。】   她去换了件衣服,走出房门的时候,阳台上的雪花越落越大,应了书里的那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像是满天星星点点飞舞的柳絮,少有的浪漫。   推开阳台的门,冷风夹杂着雪花飘了进来。   白港市罕见的下了雪。   是初雪。   林听向下看去,只见谢忱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戴了个格布色的围巾,站在雪地里看她。   少年人长得很好看,那双弯起来的眼睛清澈如泉水,是和弯月镇一样的澄澈,倒映着冰天雪地,额角碎发半掩住他的眉梢,线条流畅,轮廓清晰,一如既往。   见了林听,谢忱招招手,说:“林三三,你有两个选择,一呢去看雪,二呢……”   他笑笑,张开了胳膊,成一个拥抱的姿势,歪了下头,对林听说,“二呢,和你又帅又多金的男朋友一起去看雪。”   林听依靠在栏杆上,向下看着他,故作为难道:“嘶,可我男朋友明明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儿,什么时候又帅又多金了?”   “简单啊,”谢忱玩味道,“因为你男朋友他——很自恋呗。”   噗得一声,林听绷不住了,哈哈大笑,笑得格外开怀。   “那你等我!”说完,林听拉了件外套随意披上,就小跑着下楼了。   临行前还给自家老太太说了一声。   老太太见自家孙女这么激动的样子,转身就进了卧室,把正在睡觉的林宏义老爷子拍了起来。   她压低声音说:“你还睡?咱家三三是不是谈恋爱了?”   林宏义老爷子迷迷糊糊地睁眼,愣了下,点点头囫囵地嗯了一声。   鲁音华老太太瞪他一眼,自顾自地分析着:“这几天三三天天往外跑,还时不时待在房间里傻笑,肯定是有男朋友了!”   她很肯定,然后转头问自己老伴儿。   老头躺在床上,眼都没睁开,嘴里咕哝着应下。   鲁音华:“………”   “还睡?就知道睡!睡吧你就,孙女的事儿你是一点也不急,等三三被人拐跑了,有你后悔的!”   “……嗯嗯,后悔……”说着,他还翻了个身。   鲁音华:“………”   林宏义老爷子叹口气,半坐起身,说:“年轻人谈恋爱多正常了,你管的多了,孩子反而放不开。”   “也是,所以我也没管呐。”   “三三有分寸,你也别想太多了,咱家三三吃不了亏。”林宏义老爷子打了个哈欠,又躺了下去。   鲁音华老太太也长叹口气,看着窗外的雪花笑笑,说:“还是去父留子好,哎对了,我前两天买的旗袍,等夏天了我试试,感觉还不错。”   “嗯嗯……好看的很,扭秧歌穿……”   “………”   *   林听刚出楼梯口,便见到穿着黑色大衣的谢忱依旧张开胳膊笑看着她。   “林三三,来抱抱。”   “幼稚!”林听笑说,但还是小跑着过去。   谢忱抱着她转了个圈。   刚一落地,林听就说:“你傻呀,下了雪,地面这么滑你不怕摔倒啊?”   “摔了就摔了,有我垫着呢。”谢忱毫不在意,反而笑得得意。   反正,能抱到女朋友才是最重要的。   林听白他一眼,说:“傻不拉几的,谈个恋爱,谢大教授的智商也下降了?”   谢忱啧了一声,说,“啊对对对,你男朋友因为太爱你,然后成了恋爱脑,成不?”   说着,他俯身亲了一下林听的额头,又亲了亲林听的嘴唇。   林听突然有些热,但拿他没辙,说:“打住,说好看雪的啊。”   再说了,万一上头了,他难不成要滚雪堆啊?   林听眼眸一转,微微仰头,狡黠地笑了笑,说:“而且,我可是为你好,控制点好不好?”   闻言,谢忱垂头笑得不行,抬手把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替林听围上。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出门太急,围巾帽子都没有戴。   谢忱把围巾整理好,刚好可以裹住林听的耳朵,他抬手帮林听暖了暖冻的通红的耳朵,说:“暖和吗?”   林听感受着他的体温,暖暖的,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只剩下清晰的心跳声。   “还……行吧。”   大概是谢忱的目光太炙热,林听条件反射似的收回视线,说:“走走走,看雪去,别傻站着啦!”   在他们走后,原本的阴暗的小区楼巷道里,才走出来一个戴着口罩的黑衣男人,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开。   谢忱带着林听来到了一处广场,雪花落了他们满头。   林听捏了个小雪人,拿手指戳了两个眼睛和一张嘴,然后递给谢忱说:“看,我捏的你。”   “哇塞!”谢忱看了一眼,忍着笑和气,故作惊讶道,“林三三你怎么这么有才呢,这个雪人和我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是毫不相干呐!”   林听:“………”   夸得很好,下次别再夸了。   “谢二狗!”林听抓了一把白雪,揉成一团扔了过去,啪的一声,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   林听两只眼睛都笑弯了,顾不得冰凉的手,弯腰又搓了个雪球。   对面的谢忱看着黏在身上的雪花,也笑着,咬牙说:“好好好,打雪仗是吧,谁输谁菜狗!”   “谢菜狗,我赢定了!”   说罢,又一个雪球砸了过去,与此同时,一个偌大的大雪球也在谢忱手中渐渐成型,看得出来,这货是想靠重量优势取胜。   林听看到了谢忱滚起来的巨大雪球,一时睁大了眼睛,指着谢忱说:“谢二狗,你敢不敢要点脸?”   谢忱吊儿郎当地笑了下,抱着大雪球,微扬下巴,顽皮赖骨道:   “林三三,我让你三招,三招内我不动手,三招后,这个大雪球瞄准你。”   林听微怔,三招?三招都不够她准备雪球的,若是换了以前,林听大概是要“拼死一战”,硬碰硬。   只不过嘛,人总要学会智取。   她笑了一下,双手插在兜里取暖,似乎像是投降了一般,但嘴上功夫却不减,说:“谢二狗,你说让我三招的对吧?”   眼见自家女朋友又怀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谢忱心里就忍不住好奇起来,他倒想看看林听又想打什么歪主意。   “对,我说的。”   “三招?”林听啧了一声,眸子清亮,说,“你看不起谁呢?我只用一招就够了。”   “林三三,大话可不要说得太早啊。”他能这么菜吗?   林听问:“不信?”   “不信。”谢忱就站在那里,抱着雪球,看她准备耍什么花招。   林听抿唇笑了下,尽力忍着,抬头说:“不信的话,咱们打个赌呗。”   “赌注呢?”谢忱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暂且当个秘密呗,敢不敢?”   “那来呗。”   话音未落,林听喊了一句“谢二狗,接住我”,随后便小跑着冲向谢忱,快到他面前时,脚下似乎打了滑,身形瞬间不稳。   听到林听喊出来的一瞬间,谢忱眼睛都瞪大了,飞快地丢了大雪块,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揽住林听的腰。   怀里是笑得开怀的女孩,而那个“必杀技”大雪球也已经摔得四分五裂。   谢忱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旋即意识到,原来这就是那一招。   林听抬头看他,说:“我赢了!”   “嗯,”谢忱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败在美人计上,“林三三,你可真是完完全全拿捏我了啊。”   “这叫兵不厌诈嘛。”   谢忱只得缴械投降,说:“行啊,愿赌服输,说吧,想要什么?”   林听想了想,踮脚亲了他一下,见谢忱还有些发愣,林听又狠狠地补了几下,亲吻方式和小鸡啄米如出一辙,却又每次都蜻蜓点水般滑过。   每亲一下,谢忱的心头仿佛都有一根羽毛在轻轻扫动,抓痒着他的心。   林听看着有些愣愣地谢忱,心说,我不会真的把他亲懵了吧?   “咳咳,就罚你……被我亲哭得了。”林听一本正经地说着令谢忱哭笑不得的话。   两人的眼神相接,谢忱心中的冲动越来越盛,俯身吻了上去,舌尖撬开了唇齿,逐渐深入交缠。   林听的心跳越来越快,下意识地往后退,但却避无可避,整个人都牢牢地包裹在他的怀里,鼻尖依旧萦绕着熟悉的薄荷清香。   好不容易松开一会儿,林听喘了一会儿,换气这种事,她是真的不会,不然主动的就是她了。   谢忱笑说:“不行啊林三三,就这还亲哭我?”   林听倒也不气,微抬下巴说:“那没事,以后拿你练习得了,练得多了不就会了。”   “看不出来,我女朋友对我占有欲这么强?”谢忱坏笑道,“那不然,再多亲几个?”   林听回想起来刚刚的窒息感,旋即摆手道:“那不行,这儿还是在外面,回家再说。”   说完,林听转身就离开,刚一转头,嘴角的笑容就压不住了,心说,今天外面也不是很冷嘛。   谢忱看着她的背影,磨磨牙根,喊道:“回哪个家?”   “回我家!”林听头也不回地说。   闻言,谢忱脑筋一转,小跑着追上去,又喊道:“林三三,你家男朋友被你落下了!” 第61章   第二天, 曾志强把时间地点发给了林听,而林听也如实把这件事告诉了谢忱他们。   【苏寅琛:我次奥,曾志强这玩意儿当年欺负的就是林听?】   【郑佳雯:嗐, 人渣出来了。】   【郑佳雯:欸等等, 什么叫当年?】   【苏寅琛:当年七中来找我们四十三中的女生就算林听啊,牛批!当年一句“是曾志强得不到的人”在我们学校当时都快传疯了, 哈哈哈谁不说一句大快人心!】   【陈泽:就是就是,范文山可是差点迷上七中那女生,没想到就是林听!】   【郑佳雯:那可不, 凭一己之力把混社会的社会哥送进去的, 独我们家听听一个!(骄傲)】   林听这才意识到, 谢忱和苏寅琛他们都是四十三中的毕业生。   【陈泽:等等, 那人还要约林听吃饭?这必拒绝啊,想都不带想的就要拒绝啊!】   【苏寅琛:(震惊!)】   【云旎:人渣请客道歉,为什么不去, 就要让他道歉, 九十度鞠躬才行!】   【李江涛:说得也对。PS:(上面那两个傻缺苏和二货陈,能不能长点脑子?)】   【傻缺苏:?】   【二货陈:?】   【傻缺苏:@涛声依旧 (鄙视and狗头警告!)】   【二货陈:+10086】   【李江涛:(给爷气笑了)】   【云旎:哥几个能别这么幼稚了吗?说正事OK?】   【傻缺苏:好嘞哥!】   【二货陈:好嘞哥!】   【云旎:………】   【不听:没关系的,地点我看了, 在公共场合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就算他真的想做些什么,还有佳雯跟着我。】   【李江涛:听起来还可以。】   【苏寅琛:前夫哥说句话呗,表个态@阳光开朗大男孩。】   【陈泽:前夫哥不阳光开朗了, 哈哈哈哈。】   【苏寅琛:哈哈哈哈我次奥!】   过了片刻,一旁冒泡的某人突然说了句。   【阳光开朗大男孩:没关系, 还有我跟着。】   【陈泽:呦呵,谢总这是打算蹭饭去?】   【阳光开朗大男孩:蹭啊, 必须蹭。】   谢忱其实只是表面很平静,但内心早就掀起轩然大波了,那个人渣竟然还敢出来,还有脸来找林听?   看来当年下手还是太轻了。   【不听:所以大家不用担心,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不听:就算他要动手,我们这边借着正当防卫的方式欺负回去,应该也可以吧。】   【不听:狼牙棒,防狼喷雾,小刀,电击棒,带哪个比较好?】   【不听:要不投个票?】   群聊内沉寂了片刻,随即一大堆省略号伴随着震惊的表情包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苏寅琛:我次奥,狠人呐!】   【陈泽:谢总有福啊!】   【李江涛:感谢两人互相收了对方!】   【郑佳雯:倒也不必……太狠了。】   【谢忱:都带着吧,省得哪个用的不衬手了。】   【66666】   *   后来,林听如约去了市里的一家餐厅,找到了曾志强给的位置。   他早已经等待多时,见林听过来,还特意递上了一束花。   林听有些惊诧,拒绝了他的好意,曾志强也没有强求,讪讪地放下手,把花放在了餐桌上。   曾志强家里其实一直很有钱,虽说没有那么厉害,但是也算得上不错。   他个子不是很高,但长得也还可以,算得上中上等,所以当年迷恋他的女生的确是有的。   “想吃什么?”曾志强把菜单递给林听,说,“我已经点了一部分了,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林听很有礼貌地点点头,接过来。   曾志强看着林听,说了一句:“你能来,我很高兴。”   林听先是一怔,微笑置之,说:“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也很高兴。”   曾志强似乎也听出来一点不满,垂头尴尬地笑了笑。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林听其实心里的厌恶已经削减了不少,毕竟当年,她其实也没吃什么亏。   两人说了这么一会儿,另外一桌的几个人早已经八卦个不停。   谢忱一言不发,但眼睛盯着那个曾志强已经很久了,一动不动地像是尊大佛,只是一张俊俏的脸此刻却有些僵硬。   苏寅琛他们小声交头接耳着。   陈泽两只手捏圈放在眼前,悄咪咪地往那边看去,边看边说:“卧槽,这曾志强怎么突然有点人模狗样了?”   “人渣,绝对是装的!”郑佳雯甚至懒得去看那种人渣,深恶痛绝道。   林听简单点了几个菜,说:“谢谢。”   气氛尴尬了一会儿,曾志强主动找了个话题说:“你这些年过得应该挺好的吧,还没恭喜你当年拿了状元呢。”   “我还行,谈不上多好吧。”林听不想多说,也不想多问。   “那也挺好的,”曾志强苦笑一下,说,“这些年,我也变了很多,爸妈欠了债,现在还没还完。”   林听讶然:“欠债?”   曾志强说:“嗯,不过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林听也颇为感慨,从初二那件事到现在,仔细算算,他们已经快有十年没有见面了,时间过得还真是飞快。   “嗯,那你准备怎么办?”   “打工吧,我爸还有点产业,认识点朋友,也就凑合赚点还点。”   他说着话,眼神无光,像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再没有当年混社会时的恃强凌弱的傲气了。   林听回想起当时听过的传言,说:“我听说,你和你爸爸的关系不是很好。”   “关系好不好,还是我老子。”曾志强低声爆了一句粗口,说,“都躺床上几年了,总不能真让那些讨债的把他打死吧。”   更何况,当年如果没有曾志强那个有钱的爸罩着,他也没那个能力一直为非作歹不出事。   林听喝了点果汁,点点头,不想多说。   曾志强看着林听,笑了下,又说:“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闻言,林听微微蹙了下眉,虽然并没有很油腻恶心,但从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林听还是有些不舒服。   “是吗?”她笑笑,随口敷衍道,“我整容了,鼻子和下巴都动刀子了。”   曾志强一时语塞,尴尬地笑笑,低头吃了点东西,说:“其实,我以前,也是真的喜欢你。”   为爱学习这种事多酷啊,换了其他女生,明明都已经被感动了,可只有林听,任他怎么使招,都没有用。   “喜欢我什么?满足你的虚荣心?”林听干脆直接把话挑明了。   “优秀啊,你可是林听。”   当年那个七中最优秀的女生,是那个温柔内敛却又不服输的女生。   早在初一的时候,曾志强的目光或许就落到过她身上。   “或许你不相信,我刚开始恨死你了,甚至在想,以后出去了,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回来。”曾志强平静的叙述着。   他没有撒谎,林听看得出来。   “但后来,经历的多了,年纪大了,更成熟了,才发现,”曾志强垂眸看着桌子上的餐盘,说,“当年那群教导主任们说得真他妈对,辍学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   林听没有理会,就听他这么说着。   “我不恨你,林听,真的,后来的我也遇到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可我不得不承认,你绝对是令我有印象最深的那个人。”   林听渐渐捕捉到一丝不对劲,这场面不像是道歉,“曾志强,你想说什么?”   “林听,如果你原谅了我,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赔罪?”   “不能。”林听斩钉截铁道,“曾志强,你真正该道歉的从来不是我。”   那些真正受到欺负的人不知道是否能换来一个道歉。   “我知道,但是——”   “但是只有我让你念念不忘?让你魂牵梦绕?让你迫不及待展示你那傲人的魅力?”   林听冷笑一声,装可怜这种事她看的够多了,“曾志强,我本以为你真的变了,但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你脑子里想的还是这些。”   曾志强的脸色一黑,有些不太好看。   林听起身,准备离开。   曾志强却喊住她,道:“当年整个七中,没人比我更有资格配你。如果我好好学习,没有那些不良嗜好和行为,你会不会对我有那么一些好感?哪怕一丁点?”   “不会,”林听说,“那个时候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但我也真的给过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这个世界少个堕落的人。”   不一定要成为好人,但至少不要成为一个堕落的恶人。   林听当初故意提出让他好好学习的赌注,不仅是为了拖延时间,同时也是在想,兴许,她能帮一个误入歧途的人呢?   但无论如何,那个时候的林听,对情爱这种事,甚至还没有完整的概念,她的目标只有两个,自由与家庭。   所以最后,她走出来了。   曾志强看向林听的那一刻,说出来的话,竟有一丝丝那么真,“年少轻狂,总以为自己风光无两,那时候的确是虚荣。”   “年少轻狂,所以虚荣就合情合理?”   林听觉得可笑,又绕过他身后看向后面的谢忱,遥遥对视一眼,他那双狭长的眼睛微眯了一下。   林听视线重新回到他身上,笑说:“可我遇到过更加年少轻狂的人,更是真的风光无两,但虚荣这个词,从来和他不搭边。”   “你……男朋友?”   “对,”林听毫不吝啬地承认,“他和我三观契合,绝配!”   谢二狗与林三三,就是绝配。   曾志强没说话,却也听得出来那字里行间的骄傲与喜悦。   “祝你好运,再见。”林听说完后,就兀自离开了。   谢忱他们也在不久之后出去了,只剩下曾志强一个人回忆往事。   *   出来的时候,林听看了眼有些不太高兴的谢忱,以为他是吃醋了,就悄悄问旁边的郑佳雯,什么情况。   郑佳雯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说:“大概是他没吃饱吧。”   林听:“………”   眼见气氛有点不太对,苏寅琛问陈泽,提高音量说:“那啥,泽儿,你前两天看得那个什么篮球赛怎么样?”   陈泽看了眼他,眼神一度从迷茫转为“我懂”,也提高音量说:“啊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不就是前两天那场著名的球赛嘛。”   “啊对对对,就是那个!”   随即,陈泽学着播报员的口吻开始激情讲述:   “小前锋霍金一脚踢掉轮椅,他站了起来!然后一个弹跳扣住了詹姆斯和乔丹两个人的合力进球,天衣无缝的配合竟然让后卫史铁生给破了!oh my god!国足拿下了世界杯!”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郑佳雯更是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陈泽和苏寅琛对了个眼色,那表情好像是在说,“你他妈不是让我像以前那样的吗?”   “赖我喽?”苏寅琛瞪着眼睛回看过去。   李江涛毫不留情地揭穿:“傻缺苏本想让二货陈讲一下那场比赛中忱儿喜欢的球星夺冠的事,但是二货陈显然夺得了傻缺苏的傻缺称号,成了独一无二的傻缺兼二货点陈。”   “他还加了个点,真细致。”云旎翻着手机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苏总的确和陈总对频了。”   “………”   大笑声接踵而至。   *   雪势渐小,几人也都各自回去了,谢忱和林听两人就这么并排走着。   而谢忱始终一言不发,聋拉着眼皮,似乎不太高兴。   林听干脆拉着谢忱的手,说:“谢二狗,谢娇包?你生气了?”   “没有。”同样干脆利落的回答。   林听叹口气。   谢忱转头定定地看着她,眸子里并非怨气,而是实打实的……心疼。   那双眼睛很漂亮,林听每次认真注视,彷佛就能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谢忱不由分说地亲了她,带着占有、疼惜与渴望,就那样抱着她,说:“那个时候的林三三,是不是偷偷哭了很久?”   “哪有……”林听微微一噎,说,“我很好呀,而且都过去了。”   “我就是在想,如果……某个命运节点改变,那我的三三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辛苦?”   林听拍拍他的后背,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叫做“爱是常觉亏欠”。   她哭笑不得地安慰道:“我哪有那么脆弱啊?而且,说不定真的会有平行时空,那里的我平平安安地长大,听起来也不错啊。”   谢忱也笑了,说:“没关系,现在包括以后,你男朋友会做个合格的骑士。”   “行行行,谢大骑士,回家吃饭吧。”   “回哪个家?”   “回去父留子的家。”   “………”   *   那天晚上,林听独自一个人去找了谢忱的父亲。   不出所料,他刚好和苏浅以及谢永安吃完晚饭,对她的到来,两人并没有很意外。   一别经年,谢辉不仅没有老很多,除了眼角的褶皱多了很多,其他倒是和以前变化不大。   以及苏浅和谢永安,也是很幸福的样子。   小孩儿已经快要四岁了,见了林听倒也不怕生,反而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林听。   林听笑着看了一眼小永安,她一笑,小孩子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容和谢忱还真的有点像。   她把买来的水果交给保姆阿姨,同他们打了个招呼,苏浅便带着小永安回去了。   谢辉让她坐在对面,一如当年和谢忱谈话时所在的同一位置,他似乎注意到了,若有若无地笑了下。   “谢叔叔,晚上好。”   保姆阿姨为她倒了杯茶水,又做了个水果拼盘,林听帮忙接过,礼貌道谢。   “林听对吧,你好,”谢辉说,“听说你和小忱又复合了?”   “嗯,还挺戏剧的吧。”林听笑道。   谢辉也笑了,道:“你们年轻人,有想法也正常。”   “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在这位企业大亨的眼里,任何主动来的人,大抵都是因为利益。   “巧了不是,现在就有需要,”林听笑了下,调侃道:“那谢董直接给我一张五百万的支票吧,我现在就可以和谢忱分开。”   谢辉怔愣片刻,才从女孩的眼中看出了几分玩味,自然明白这是个玩笑,气氛一时之间融洽了不少。   他也附和着开玩笑:“我这么优秀的一个儿子,在你眼里就值五百万?”   林听眸子一转,巧妙反问道:“那叔叔,您觉得,您这么优秀的一个儿子,值多少钱呢?”   一个问题竟然把这位身经百战的集团老总难住了。   “他的儿子值钱”这种说法本身就是一个误区。   一个人若是能用价钱衡量,那岂不是可以随意买下?   谢辉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林听:“我倒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的?”林听不慌不忙地说,“在我这里,谢忱不值钱。”   谢辉不理解,又有些不悦。   “我的意思是,我爱他,一如他爱我,不问利益,只问本心。”   林听答道,不卑不亢,却又满怀真挚。   沉寂了片刻,谢辉失笑:“爱这种事,为时尚早。”   “至少,还不晚,不是吗?”   谢辉此时已经有些佩服这位小姑娘了,从前,他只当是谢忱一时兴起想谈恋爱了,所以才找了个漂亮姑娘处对象。   但眼下,他想,自己有些低估谢忱看人的能力了。   其实,在他眼里,林听这样的姑娘虽然听话乖巧,但总归和他儿子差了些。   这样的刻板印象大概源于自己从没有和这位姑娘好好聊过吧。   “嗯,确实。”谢辉笑着点头,算是承认了他的看法。   小插曲过后,林听单刀直入道:“叔叔,很抱歉晚上打扰您了,今天我想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和您聊聊谢忱。”   虽然和一个总裁说以朋友的身份,这样的话听起来很冒昧,但林听觉得有必要。   谢辉觉得有意思,笑着点头说:“可以。”   “叔叔,我想问一个问题。”   “你说。”   林听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地说:“请问,您这些年有没有过一刻希望,谢忱永远不会回国?”   谢辉一顿,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   她的眼神就这么毫不避讳地盯着谢辉,令他愣了愣。   “叔叔,不用有顾虑,这次我来找您,绝不会让他知道。”林听微微一笑道。   谢辉垂眸,“有过。但毕竟是我儿子——”   “所以您不敢这样想?您怕自己的责任压不住自私。”   “或许吧。”   林听又问:“那你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陪谢忱一起好好的长大,”林听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茶水,说,“叔叔,我知道没有父母爱的孩子是怎么样煎熬着长大的,那滋味,不好受。”   良久无话。   “立场不同罢了,”谢辉说,“做父母的,先是自己,其次才是父母,就如你们一样,做子女的,也先是你们自己,其次是子女。”   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与悲苦喜乐,立场不同,观念不同,仅此而已。   林听突然笑了,说:“叔叔,您说得有道理,可就算如此,有些事不是大道理能说清楚的。”   “而且我想,谢爷爷和谢奶奶应该很爱你吧。”林听说。   谢辉脸色一僵,听她继续说。   老一辈的爱不分利益,不问对错,哪怕是穷凶极恶之人,他们依旧爱着。   林听说:“叔叔,您在这种爱里待得久了,自然不会在乎那些缺爱的。”   “可谢忱和您不一样,他有着这样的经历,却依旧心向阳光,我觉得,您可以发自内心的为他骄傲。”   谢辉垂眸思索,却不说话。   林听道:“再过两天,就是谢忱的生日。”   谢辉说:“我知道,2月2日。”   也是谢忱妈妈的忌日。   林听笑说:“如果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吧,顺便发个……表情包。”   谢辉静静地听着,却没了下文,他讶然道:“就这些吗?”   “不然,您还真希望我问您要五百万呀?”   林听哭笑不得道,转而又狡黠地笑说,“五百万就算了,但您要是硬塞我五个亿,我一定考虑考虑。”   “我要真塞给你五个亿,你还要犹豫什么?”谢辉捏了捏眉心玩笑道。   “犹豫您报不报税呀,万一让我自己交税,我可亏不少呢。”   谢辉彻底佩服了下来,哈哈笑着,鲜少地开怀了起来。   也是由此,他突然有点明白了为何自家儿子会对这姑娘如此上心。   林听突然换了一个语气说:“叔叔,我还有点希望你和谢忱老死不相往来,然后呢,就没人打扰我们二人世界了,从此谢忱心里的家人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想想也不错。”   说着说着,她还得意地笑笑。   谢辉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他哑然失笑,说:“我知道了。”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林听起身打算离开,临走之际,谢辉突然喊住她。   他问了一句没由头的话:“孩子,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林听愣了片刻,然后灿烂一笑道:“我身体一直很好呀。叔叔,您放心,我还要和您最优秀的儿子一起白头偕老呢。”   “叔叔再见。”   “嗯。”   谢辉笑了,吩咐保姆阿姨送她出去。   独留一个人时,他才蓦地感慨,原来,她走了已经二十二年了。   时间呐,似乎冲淡了一切,但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第62章   回家的时候, 林听看着下雪的地面,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路上的灯光明亮,像是要将这夜幕之上烧烫出一个个白炽的洞。   走到半路的时候, 林听察觉到身后好像有人在跟踪她, 脚步声一停一走,似乎在根据她的步伐调整。   街道很安静, 四周几乎没什么人,这个点也算很晚了。   林听脑海里突然浮现前两天,自家老太太对她说的话, 最近小区附近不太平, 时常有混混在附近晃荡。   这几日事情一多, 她甚至把这些事都给忘了。   意识到不对的时候, 林听赶紧拿手机,拨打了110,学着点外卖的语气说:“喂, 你好, 请问我点的外卖什么送到啊?”   “女士,这里是警察局,请问是打错了吗?”   林听尽量把脚步放平稳, 轻松道:“没有啊, 就在金钰小区,还没到吗?”   “请问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嗯对,”林听笑了笑, 说,“找到地方了吗?”   对面说:“我们马上就赶到, 请保持冷静。”   “好的好的,记得快点呀, 不然天冷,外卖就凉了。”说到此,林听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电话挂断后,林听下意识拨给了谢忱,与此同时,林听已经拐过了一个街角。   “喂,林三三,想我啦?”依旧是吊儿郎当的嗓音,不知为何,听到的时候,林听却觉得安心。   她说:“对啊,谢二狗,我想你了,特别……特别想见你。”   谢忱捕捉到一丝不对劲,说:“林三三,出什么事了?”   “嗯对,我就是想见你,你不是说来接我的吗?在哪里呀?”林听故作找人的模样,不经意间瞥到了身后的人。   那人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林听。   周围很静,只有雪落下的声音。   电话里的谢忱还在说:“林听,你在小区吗?别挂断电话,千万别挂断!找人多的地方跑!等我,我马上过去!”   一瞬间,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告诉林听——有危险!   似乎那人已经察觉了她的发现,下一刻,陌生男子竟直接冲上来。   林听甚至来不及跑,便已经被扼住咽喉堵在墙边。   艰难地睁开眼后,林听才认出眼前的人,正是上午才分别不久的曾志强。   林听先是惊诧,但很快冷静下来,她握紧手机,下意识去摸包里的电棒,所幸今天出门带了。   面对从前的霸凌混混,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毕竟初中的时候就被堵过,两个人之间又有过节,林听和他都心知肚明。   曾志强先开口了,声音有些混浊道:“又见面了。”   “你想干什么?”林听直白道。   曾志强看了眼她手里的手机,一把夺了过来,把电话挂断,直到最后一秒,林听还能听到谢忱焦急地询问声。   林听下意识一顿,男人比他高,力气肯定也比她大,出于警惕,林听能感受到危险和压迫,还有一股浓烈的酒气萦绕。   她猛然意识到,真正出现危险的时候,小聪明对上硬实力,总归赢不了的。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不行吗?”   “看我?还是跟踪我?”林听瞪着他道。   曾志强毫不在乎,反而冠冕堂皇道:“跟踪你又怎么了?有个男的总是跟你走得很近,我怕他伤害你。”   林听蹙眉:“所以你就来做这种恶心变态的事?”   “其实,如果上午你答应我,我就能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了,不是吗?”曾志强笑了,“刚才打电话的那个人就是他吧,你男朋友?”   “是,”她换了个话题,说,“再不回去,我奶奶会担心的,说不定就会报警了。”   闻言,曾志强笑了,似乎早就看穿了她的把戏,那个笑容令林听想起来,初中被他围堵时,他和那些社会哥也是这样笑得,直令人发怵。   “放心吧,我和你奶奶说了,你晚点回去。”   “你去我家了?”林听睁大眼睛道。   林听心里一个咯噔,本能告诉她,危险在逼近。   这个时间,小区还没有完全陷入沉睡,如果大声呼救,说不定有用,可倘若激怒他了呢?   毕竟,眼前的人曾经是个人渣。   林听强装镇定,放平语气说:“这么晚了,你想做什么?”   “我等你。”他说得很直白露骨,令林听有些反胃作呕。   “等我干什么?”   “想跟你说几句心里话。”   林听尽量平稳声音说:“太晚了,明天可以吗?”   “不行!”他语气很强硬,但意识到自己的嗓门太大之后,又低声道,“就今晚。”   想想也知道原因,林听知道,他轻易不会再上当了。   “好,想说什么?就在这儿说清楚吧。”   林听拖着他,又在脑海里回忆小区布局和摄像头的分布,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如果真的要鱼死网破,她该怎么办。   手心渐渐冒了一层汗,林听控制着自己不要发抖。   曾志强说:“刚才的是你男朋友?”   “对,你已经问过了。”   “他就是你上午说得那个人?”曾志强补充,“那个很优秀的人?”   林听没有否认,说:“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曾志强自嘲地笑了下,看向一边说:“我以为,你不会谈恋爱,谁能入你的眼?”   毕竟当年在七中,他追林听的时候,就知道,她这么的倔骨,很难搞。   “我男朋友就能。”   曾志强似乎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又说:“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两个。今天天冷,我观察了一下,很少会有人来这里。”   “所以呢?”林听越发的心慌,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听,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喜欢你?”   “我相信,可我不喜欢。”林听越来越觉得曾志强有些疯癫的了,酒气萦绕鼻尖,林听这才发觉,他有可能喝醉了。   曾志强上前一步,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质问道:“为什么不喜欢?从前你就一副对我爱答不理的样子,现在更是满眼厌恶,我他妈就这么不堪?”   林听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全身都在抗拒,包里的电棒还没来得及握在手里,就已经被曾志强一把夺了过去,扔到了远处。   果然,这种情况下,两人之间的力气总是悬殊的。   醉酒的男人狞笑道:“你不是最喜欢耍小聪明吗?林听,快十年了,妈的快十年了,你知道我有多想报复回来吗?”   说道最后,曾志强几乎是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林听,她控制不住地落泪,心跳像是要跳出体外。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听有些崩溃,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放弃,曾志强喝醉了,天知道他会做什么疯狂的事。   “干什么?”曾志强笑了一下,说,“跟我在一起吧,我保证,会温柔的。”   林听心里清楚,这任明明就是想要用这种关系束缚她,然后堂而皇之地报复而已,可笑的是,她真的以为他会改。   “你怎么保证你会温柔?”   “只要你听话,我就绝不会动手,”曾志强又说,“我爸早死了,我妈也没几天了,还有一大堆他娘的债务,老子早不想活了。”   随后,他掏出一把泛着银白的刀,又轻声在她耳边说:“林听,咱们一起下地狱,你陪我好不好?”   “疯子!疯子!”   林听瞬间头皮发麻,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   雪越下越大,落雪的簌簌声像是要把所有呜咽掩埋。   就在林听濒临崩溃之际,身前的人突然痛苦的嚎叫一声,旋即倒在一旁。   脸上的泪痕未干,林听胡乱抹掉眼前模糊视线的泪水,有人已经抱着自己,林听条件反射地挣扎,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三三,林三三,是我,是我!别怕,我在这儿,没事了,都没事了。”   林听呆呆地看着谢忱,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全身都在颤抖。   她哽咽着、哭喊着:“谢忱,谢忱,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林听心里的一道大坝像是坍塌了,歇斯底里地喊着。   谢忱顾不得去收拾那个人渣,满眼心疼地看着林听,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红着眼安慰着:“没事的,都没事了,有我在。”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欺负他的三三?   就只是今天一晚没有陪着她,就发生了这种事,若是再晚来一些,谢忱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某一刻,林听看着倒地捂着腹部绞痛的曾志强,突然生出一股恨。   她挣脱开了谢忱的怀抱,独自走上前,拽着他的衣领和他对视。   下一刻,一个响亮的巴掌骤然落下,啪的一声,干净利落。   从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林听,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扇下去,使劲地发泄怒气。   “曾志强,你就活该去死。”   语气平静却又无助。   谢忱当时的那一脚实在力道过大,他本就练过,又是在冲动之下,曾志强自然受伤极重,根本反抗不了。   林听红着眼睛喊道:“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说话啊!你说啊你说啊!”   从初中的骚扰,到后来的跟踪,最后甚至想要拉她下地狱。   曾志强什么也没说,即便很难受,还是在笑,笑得很猥琐,很得意。   林听蓦地也笑了,她一字一句道:“没人能拉我下地狱,而你,就活该悲惨一生,家破人亡。”   远处有警笛声响起,越来越近。   林听看了一眼,说:“曾志强,该畏首畏尾躲一辈子的是你,监狱和你,绝配!”   说完,曾志强笑不出来了,眼里满是不干,死死地盯着林听。   林听起身,居高临下地睨他一眼,又补了一脚,狠狠地踹了下去。   谢忱扶住她,轻轻抱着林听,扯出一丝笑容说:“累了就休息会儿吧,剩下的还有我。”   “手都打红了,下次我给你缝个狼牙棒同款手套,好不好?”   林听静静地听着,蓦地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   警笛大作,几名警察迅速下了车,把曾志强抓了起来,还有他手上的银刀,也当作证物收装了起来。   “好,你亲自缝。”   “那必须的。”谢忱帮她理了理碎发,声音沙哑,笑得苦涩,“我家三三就是厉害,有仇当场就报,爽快!”   林听只觉得头有点晕,对谢忱说:“谢二狗,我好累啊,想睡会儿。”   “好,我抱着你。”谢忱亲了亲她的额头。   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了,林听沉沉地睡了过去。   谢忱就这么将她打横抱起,和警察说了一声,转身去了医院。   漫天雪花,他把林听紧紧护在怀里。   临走前,谢忱回头看了眼那把刀和曾志强,眼里第一次有了这么深的怒气和杀意。   他不止一次在想,如果小时候的他们没有分开,林听会不会少受点罪?   *   林听做了个噩梦,回到了初中时的上学场景。   有一群不好好学习的社会哥经常欺负她们女生,老师管不住,年幼的女生不懂得反抗,还有一些人觉得新奇,想要加入。   他们混迹在各个班里,甚至大放厥词“把七中的女生都谈个遍”。   林听只觉得恶心,后来,他们把目标定位在林听身上,开始了对她的围堵。   刚开始,林听确实很怕,可没人能帮她,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这是十三岁的林听第一次明白的道理。   所以,她策划了一场“反杀”,最后竟真的成功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林听还是太小了,她甚至没有想到过,未成年不会判重刑。   而且,当那个社会哥出来的时候,她会不会遭到报复?   这些问题林听都没有考虑到。   但她还是选择了扳倒那个社会哥,因为,太多悲剧发生在她身边了。   在梦里,她被抓到了,她没有成功,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原来人的一生竟这般坎坷,不是所有好心都会有好报。   惊醒的时候,林听大口地喘着粗气。   谢忱也猛地坐起来,见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三三,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谢忱凑近问。   林听有些茫然地看了眼他,摇摇头,说:“没事,我就是有点累。”   “还累呢,”谢忱没脸没皮地笑说,“我昨天可是给你唱了一整晚摇篮曲,你不叫我一声妈,我都觉得亏了我这嗓子!”   林听刚才的焦躁心情拂去,她下意识否认:“不可能,肯定是你胡说!”   谢忱笑了下,抱着胳膊,扬眉啧了一声道:   “我胡说?让我帮你回想一下,昨天晚上,你搂着我的脖子死活不撒开,没办法,我就被当成玩具被你蹂躏一番,你那个手劲儿呐——”   “等等!”林听回想着昨晚的场景,印象里,好像确实在玩弄什么东西,不会真的是谢忱吧。   林听抬头,轻咳一声,说:“那你说说,我怎么玩你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谢忱皮笑肉不笑道:“简单,我给你模仿一遍?咱俩身份对个调?”   “那还是算了吧,鬼知道你打什么歪主意呢。”   “歪主意都没你歪。”谢忱又好气又好笑道,“给你唱了一晚上摇篮曲,嗓子都唱哑了,说说怎么补偿我?”   林听顺着他的话道:“那不然给你灌两斤白开水?”   “得了吧,”谢忱后背抵在旁边的墙壁上,抱着胳膊,失笑道,“林三三,给你唱摇篮曲,也不错。”   昨晚的林听,的确有些黏人了,不过嘛,黏的是他,那倒也不错。   思及此,谢忱垂眸笑了出来,凌乱的黑发遮住那双漂亮的眉眼,俊美干净。   林听也笑了出来,说:“谢二狗,你傻了?”   谢忱:“傻不傻的不重要。”   他注视着林听的眼睛,柔和而坚定,带着几分少年张狂飞扬的意气,朝林听抬抬下巴,说:   “重要的是,林三三,你赢了!”   在这场不公平的人生上,她赢得漂亮,赢得彻底。   谢忱骄傲道:“你不知道,那一巴掌下去的时候,有多爽!”   两人就这么对视,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雪停了,天晴了,新年也快来到了。 第63章   曾志强最终以故意杀人罪被拘留, 同时也判了刑。   只不过,听说好像有人暗中操作,把他以前干过的旧事都扒了出来, 又收集了好多相关证据一起上报, 这次判刑是按最高期限来的。   但没人知道那背后动手的人是谁,林听后来才知道。   很久很久以前, 初二那年搞垮曾志强的夏天,不仅有她出主力,还有人出手断了曾家的财路。   曾家其实本就做着一个依附大企业集团的小产业, 只不过仗着自己有点小钱, 在低年级还能罩着自家的儿子为非作歹。   本来当年, 曾家如果真想保下曾志强, 并非不可以,但那些大佬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对这个马屁精不感冒了。   顺便推波助澜, 把他家的产业链切断了, 没了供应商,曾家的债务铺天盖地地袭来。   曾志强一直以为这都是林听导致的,不然没人会敢主动惹他。   所以对她的恨意很大。   也许恨久了, 再加之年少的渊源, 这段情感便有些变质,随之而来的便是走向极端。   不过幸好,最后一切都尘埃落定, 回归正轨。   这件事似乎也就这样告了一段落。   *   临近年关的时候,林听找了个借口, 把谢忱约了出来。   地点依旧是在弯月镇的那两栋老房子里。   谢忱刚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但看林听那么着急的样子, 倒也顺着她来了。   到了地方,林听给谢忱准备了一块黑布,还有一个大包,虽然谢忱并不清楚这包里装着什么。   只不过林听宝贝的紧,不准他看。   谢大少爷有点无奈地看着背包拎桶的林听,漫不经心地说:“喜新厌旧,你家男朋友是过了保质期吗?怎么现在就不爱了?”   “爱爱爱,我最爱我男朋友了,行了吧?”林听表面附和道,心里却道,和一个包都要吃醋,不合适吧。   “万一有一天我过保质期了,林大作家不会真就包养小白脸去了吧。”   林听笑着回头说:“我可记得某人说过,要是我以后真的找小鲜肉了,某人可是要一举夺魁呢!”   谢忱啧了一声,说:“到时候我给您扭一段成不?万一我做了祸国妖民的妲己,群起而讨之怎么办?”   “没关系,我宠你啊。”林听粲然一笑道,明媚如春光。   谢忱没绷住,还是笑了出来。   黑布遮住了眼睛,谢忱抓着林听的手不松开,嘴里依旧没个正经道:“大白天的蒙上眼睛,搞坏事啊?”   隐隐还有几分期待。   林听没好气地掐了他一下,气哄哄道:“谢二狗,你要点脸吧!”   “什么脸?有你有意思吗?不要了不要了!”说完,谢忱便笑个不停,嘴角上扬着,满是得意。   林听:“……”这男朋友其实不要也罢。   摸到院子里的时候,林听帮他摘下了黑布眼罩。   视线渐渐清晰,谢忱抬眼,瞬间怔住,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物。   “生日快乐,谢二狗!恭喜你又老了一岁!”林听的笑声回荡在耳边。   谢忱只觉得有些不太真切,亭亭玉立的小树苗随风微微摆动,要是活泼的孩子,他喃喃道:“生日?”   谢忱刚才意识到,今天是他生日吗?   “我都不记得了。”   没人提醒过他了,谢老爷子和老太太走了之后,没人再会告诉谢忱要过生日了。   林听心下一酸,说:“谢二狗,今天生日,我陪你,我可特意从我们家老太太那里求了一整天时间呢。”   “一整天?那老太太的嘴皮子岂不是要被你磨干了?”谢忱笑道。   林听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谢忱看着她笑了许久,视线往四周移,蓦地发现,原来这里的风景如此开阔,就连风都轻柔了许多。   “第一次发现这水,这山,这雪,这树,都挺好看的。”   “还有……”谢忱的目光重新凝聚在林听身上,漆黑的瞳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棱角分明,线条流畅,嘴角是压抑不住的笑。   “……人也好看。”   如风漫过山岗,如鸟掠过森野,如鱼滑过池塘,一切都是这么令人怦然心动。   林听眨眨眼睛,有些惊诧,谢二狗在讲情话吗?   她挥手在眼前扇风,边扇风边说:“咦,怎么这么热啊,大概是有人爱我如火炉吧。”   谢忱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别过头去开始看小树。   林听啧了一声,说:“谢二狗,你不行啊。”   “行不行这个事,你到时候知道就行了。”谢忱熟练地半掐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   林听顿了一下,旋即会意,不仅不恼,反而轻敲下巴,语气轻松道:“哦。也行,反正我家老太太让我去父留子。”   后面四个大字她还特意咬重了几分。   “?”谢忱又好气又好笑,抬脚就走到林听身边,咬牙戳了下林听的额头,说,“你真舍得啊?”   林听答:“不舍得。”   就在谢忱刚露出了一个舒心得意的笑容的时候,便又听到林听狡黠的语气。   “但我狠心呐。”林听边说笑边弯腰去扶树苗。   林听又看了眼谢忱,说:“我记得《怦然心动》中的大结局,朱丽和布莱斯一起种了一棵梧桐树。”   “但这是枇杷树。”谢忱说。   “对啊,我喜欢吃,不行啊。”林听觉得他破坏气氛,白了他一眼。   谢忱看着那棵渐渐笔直屹立的小树苗,轻轻地随风摇摆着,心中感慨万千,最终凝成一句:“庭有枇杷树,吾妻爱吾之年所手植也。”   他刚刚与这个有一点联系的时候,爱他的父母亲手为他种了棵本命树。   后来大雨倾刷,家庭变故,他的到来并不受欢迎。   就连那棵象征爱的树,也没有长大。   没想到,林听一直记得这件事,她理解他的苦,也亲手弥补了这个遗憾。   林听把大包打开,是她准备了好久的许愿便签,和上次的约会时挂的一样。   她晃了晃手里的红色便签,说道:“谢二狗,来许愿!保准心想事成!”   谢忱说:“心想事成?这么假?”   “你懂什么?”林听拍了拍枇杷树苗光秃秃的枝丫,一手背后,歪头笑了下,“谢二狗,这棵树,为你而种。”   “所以肯定会为你实现愿望!”   “你只要把愿望写上去,然后挂在树梢就可以了。”林听把红色的便签纸递给他,笑意盈盈道。   亲爱的少年,生日快乐!   “谢忱,你的出生才不是什么不幸,相反,这个世界因为有你,而多了点幸福。”   “林三三,”谢忱低头看了眼便签纸,笑了许久,笑到鼻子发酸,笑到眼角泛起泪光,笑到心酸与幸福交织。   忽而定定地看着她,蓦地有些哽咽地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好像坠入爱河了,你的爱河。”   林听笑道:“你早该坠入了!”   谢忱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林听,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说:“爱河已经淹死我了!我不管,你要负责到底!”   “好好好,我负责到底行了吧。”   “说话算数?”   “……看心情?”   “林三三!”   “谢二狗,你又偷亲我!”   林听把大包打开,是她准备了好久的许愿便签,和上次的约会时挂的一样。   她晃了晃手里的红色便签,说道:“谢二狗,来许愿!保准心想事成!”   谢忱说:“心想事成?这么假?”   “你懂什么?”林听拍了拍枇杷树苗光秃秃的枝丫,自信满满道:“这可是专门为你而种的树,自然会为你实现愿望!”   谢忱笑了下,垂眸想了想,拿起林听递给他的笔,在红色纸签上写下一行字,还特意避开林听,神秘兮兮道:“不许偷看!”   “好好好,你寿星,你老大!”林听说完,便自顾自地移开了视线。   谢忱弯了弯眼睛,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坚定而又幸福。   ——我喜欢的女孩,祝她自由。   以后你陪我过的每一个生日里,都会有一个我爱你的愿望。   而这些愿望,由他们一起实现。   *   晚上的时候,林听秘密组织安排了这场生日聚会。   只不过期间由于玩游戏,喝的有些多了。   聚会宴席散去后,谢忱送她回房间休息,刚把她安置好之后,他无意间碰到了枕头旁边的摄像机。   那是林听的,她喜欢捕捉美好。   只不过还没等他放好,摄像机的内容就已经自己弹了出来,林听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时间胶囊之——今天要开始准备谢二狗的生日了!”   “我太羡慕谢二狗了,竟然能有我这样聪明能干又机灵的女朋友。”   看到这儿,谢忱又瞥了一眼熟睡的林听,笑了笑,原来自恋这事儿,还真会传染。   随后,他把音量调小了一些,视频里的林听好像是在院子里录的。   林听把相机调好位置,开始搬运枇杷树苗,背影单薄却又坚韧,彷佛就是一眼望去满是巍峨青苍的山。   她边种边说:“枇杷树,你可要好好长大,不然我那个娇气包男朋友会难过死的。”   谢忱小声嘟囔道:“哪有!”   “可没关系,”林听停了一下,笑道,“没有树,还有我。”   “等我剪辑好视频后,就把录像带放进时光漂流瓶里,然后等过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如果我们两个都长寿的话,那就过个五十年,我把你再挖出来,给我们俩的后代子孙看。”   “不过在这之前,谢二狗同志大概看不到我的这段话了。”   林听种好后停了下来,笑看镜头擦了把汗,把镜头调整好对准自己,一字一句郑重道:   “谢忱,我爱你,天知道,地知道,现在,枇杷树也知道。”   “十八岁的林三三爱谢二狗,八十岁也爱!”   林听毫不犹豫道,坚定不移。   “活到七老八十的我们,大概已经在弯月镇养老了吧,”镜头前的林听笑容璀璨,发自肺腑而言,指着身后的两棵树说,“就在这棵枇杷树下,就在大槐树下。”   看到这里,谢忱只觉心底仿佛涌过了一层惊涛骇浪,却又在细水长流之中缓缓平静躁动。   每一寸心肺,都清楚的知道,他有多爱。   “谢忱,我知道,我们会白头偕老,长命百岁。”   谢忱眼角已经湿润,连带着浓密漆黑的眼睫,他捏着眉心,笑着笑着,越发心酸。   他起身半跪在林听身边,俯身吻了吻她的唇,柔声道:   “林三三,我爱你,甚于生命。” 第64章   新年马上来到的时候, 弯月镇又发生了一场变故。   是二大爷。   谢忱和林听带着二大爷去医院检查腿上的毛病,本来两人是打算看看能不能开一些新的药来控制老人腿上的风湿病。   但没想到,检查完后, 却发现是前列腺癌症, 已经是晚期了。   癌细胞扩散到了骨骼和脊椎,导致腿上毛病不断, 吃普通的药自然不行。   医生很平静地对他们两个人陈述着事实,一边指着报告一边说。   他们两个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尤其是谢忱, 对这方面了解更多。   这种癌症晚期的表现就是骨痛, 骨折, 咳血以及消瘦。   他之前还以为是小老头没好好吃饭呢。   林听深吸一口气, 问:“请问老人还有多久时间?”   白大褂医生看着报告单,面容凝重道:“看这个情况,情况好点再配合化疗的话, 最多也只有五年了。”   林听呼吸一滞, 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只剩下五年不到了吗?   可二奶奶和唐唐该怎么办?   谢忱眼里的光泽消失殆尽,他点点头,最后只说了句谢谢, 便拉着林听离开。   谢忱说要去给二大爷的儿子打个电话, 毕竟这种事还是要通知嫡系亲属。   林听先回去安抚二大爷了。   小老头佝偻着背,就坐在医院的等候区,时不时捏捏手指关节, 或者揉揉膝盖,远远望去, 林听才蓦地发现,他的确瘦了不少了。   可林听明明记得, 这个倔老头还和记忆里的那个吵架贼狠的身影重合了呢。   一想到刚才得知的结果,林听就忍不住难受。   她尽量平复好心情,缓缓走过去,露出个笑脸,说:“二爷爷,你饿了吗?做完检查这么久,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老头抬头看她,平静道:“三三呐,我不饿,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   “是有大毛病吗?”   林听犹豫了一下,说:“没有……”   二大爷道:“别骗我,我都这把岁数了,啥不能接受?再说,我的身体我清楚。”   早在之前,他的症状就有些严重了,老人不是没有做过心理建设,只不过在得知这种消息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落寞。   “二爷爷,我们住院接受治疗好不好?”林听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还是坦白了实情,至少,他有知道答案的权利。   小老头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平静地凝视着光滑的地面,沉默了许久。   最后,林听只听到小老头说了三个字,“不治了。”   “二爷爷,您说什么胡话呢?为什么不治啊?”林听眼睛红了,她说,“不用担心钱的问题的——”   小老头打断她,开口说:“回弯月镇吧,回家吧。”   “可是您的病……”林听有些哽咽了。   老人摆摆手,扶着座椅扶手缓缓起身,两条腿的膝盖受了压迫,大抵是疼的厉害,抖颤得厉害。   林听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透过小老头单薄枯瘦的胳膊,林听甚至能感受到他在发颤。   老头道:“没什么意思,还是回去吧。”   恰在此时,谢忱打完电话回来了,眼眸黯淡地看了眼二大爷,没有说话。   说实话,二大爷对他来说就是第二个爷爷,他和谢忱的亲爷爷一起看着谢忱长大,从刚出生的婴儿,到如今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二大爷就是他的亲人。   可如今,为数不多的亲人也要走了吗?   谢忱闷着一口气,又扯回了那个吊儿郎当的笑容,对着小老头说:“二大爷,您这身体不硬朗了,以后听我的,别下地干活了,多享受享受生活多好。”   闻言,小老头头一偏,冷哼一声,说:“你这小子,还是这样。”   “哪样啊?”   “长不大的混样儿呗。”老人的嘴依旧很有战斗力。   谢忱听着听着,就有点心酸了,他吞下一抹苦涩,过去搀扶着老人的另一边,嘴上说个不停:   “二大爷,你这都瘦脱相了,回去想吃什么?我给你露一手。”   “这有啥挑的?都行。”老头犹豫了一下,说,“别把这事告诉你二奶奶和唐唐。”   “给您那个儿子说了。”   “也行,”老头眼里有光,笑了笑说,“知道了也罢。”   林听就这么听着,心里的苦楚多了几分。   *   回到了弯月镇,老头依旧和街坊邻居有说有笑,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而唐唐偷偷跑出去和何佳灿玩去了,只不过听说二大爷已经回来了,何佳灿二话不说就主动把唐唐送了回来。   只不过还是慢了一步,二大爷刚好抓包两个人偷玩。   何佳灿当时低着头不敢说话,后来又想了一下,打算狡辩点什么,又向林听和谢忱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两个都没有理会他。   何佳灿不理解,但还是硬着头皮把唐唐往二大爷家里牵。   最后,二大爷把何佳灿叫住了,把他喊到身旁。   想象中的厉声责备没有劈头盖脸的落下来,何佳灿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抬头看着小老头的眼神,不明所以。   二大爷最后叹口气,拍拍何佳灿的肩,说:“以后想来就来吧,就一点,有人敢欺负唐唐,你给老子欺负回去,听见没?”   何佳灿一个激灵挺直了背,使劲儿点头,还是忍不住问:“二大爷,您今天发烧了?”   二大爷愣了两秒,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下“爱的关怀”。   何佳灿吃痛喊了一声,旋即又竖了个大拇指道:“哎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   “………”   *   回去的时候,林听和谢忱替他保密,没有说出来实情,二奶奶一如往常在做好吃的,说要感谢林听和谢忱。   唐唐滔滔不绝地给二大爷讲着故事,二大爷抱着唐唐,笑得合不拢嘴。   好像,一切都如往常一样。   直到那天晚上,谢忱和林听看到了独自一人坐在院里的二大爷,他头一次在抹着泪,不停地抬起胳膊在眼前横来横去。   二奶奶牵着唐唐出去遛弯儿了,毕竟小老头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她以为,这两天天冷,他腿疼受不了。   林听心里难受,不知道说点什么。   两人走过去,林听一眼便看到小老头膝盖上厚厚的护膝,那是二奶奶一针一线亲自为自家丈夫缝的。   小老头见他们过来,头一扭,迅速擦干眼泪,猛地咳嗽了几声以缓解尴尬。   谢忱在弯月镇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小老头这样过,印象里,他可是弯月镇的脾气一绝,一张嘴怼人无数。   林听抬头看了看月亮,说:“二爷爷,明天会是个晴天。”   小老头也抬头,说:“是晴天,天好着呢。”   两人找个了地方坐了下来,围着小老头,闲着聊了会儿天。   谢忱故作轻松道:“老头,要是让我爷爷看到你这样,估计大牙都要笑掉了。”   二大爷哼了一声,倔强道:“你爷爷笑我?想得美!”   谢忱笑了,说:“吹牛不打草稿啊您。”   “他当年走的前一夜,还躺在病床上扯我的手呢,我可看见了,他眼里的咸水儿可比我多了。”   “那您害怕吗?”谢忱问。   二大爷顿了下,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许久,他道:“说不怕是骗人的,但怕不怕,都要过这一关,早点晚点,没啥区别。”   林听眼睛一酸,说:“二爷爷,您不治了,唐唐和二奶奶怎么办呢?”   听到后面的几个字眼儿,小老头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迷茫,浑浊的眼睛里又淌了两行泪,他抬手抹去,不露一声哭腔,说:   “我想好了,唐唐和她奶奶跟她爸妈走,去城里,辛苦点就辛苦点,不舒坦就不舒坦,年纪大了,也该安享晚年了。”   “唐唐七岁了,她记事了,”林听忍住哭意,说,“她不会走的。”   “不走能咋办?”老头弓着腰,伸手揉了揉发疼的膝盖,说,“不走,难不成还真要等我癌症走了,化成灰了,让他们大哭一场?”   二大爷长叹口气,说了句:“就是等不到唐唐长大了。”   谢忱垂眸,沉声道:“我知道了,我会给唐叔叔说的。”   林听也明白,二大爷分明就只是不想给子女添麻烦而已,“不治了”好像是他唯一能做的。   大门口的老人听完这些,搭在门栓上的手迟迟未落,眼里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似乎有些跑神。   她沉默许久,还是转身离开了。   *   唐家儿子唐忠德带着媳妇赶回来的时候,小唐唐兴奋极了,抱着妈妈不撒手,老两口也乐呵。   只不过唐忠德没有把事情全盘拖出,夫妻俩装着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只说自己是突然放假回来看老两口的。   二奶奶还挺高兴,招罗着做了一桌子菜。   饭桌上,唐忠德说,要带老两口去城里住,以后即方便照顾,也方便唐唐上学。   二大爷说:“你带着你妈还有唐唐去吧,我在这儿多一段时间。”   “爸,我怎么可能就留你一个人住这儿?”唐忠德道。   “我说了,我不去城里,你带着你妈还有唐唐去,”小老头把目光移向正在和妈妈一起吃饭的唐唐,声音放低了些,说,“唐唐七岁了,上个好点的小学。”   二奶奶见状,把筷子轻轻放下,平静道:“我也不去了,城里住不惯,还是老房子好。”   “妈,你怎么也犟了?”唐忠德很是难受,他看着日渐消瘦的父亲,难受的头疼,“一起去不行吗?”   二大爷也看着二奶奶,说:“你跟着孩子去,身边还有人看着唐唐。”   “都老了,看不动了,”二奶奶长叹一声,说,“去四处走走吧,把房子卖了,咱俩出去走走吧。”   唐忠德蹙眉道:“妈,你别添乱了!”   “我和你爸都老了,看不动唐唐了。”二奶奶抬头看向老伴儿,眼睛有些湿润,喃喃道,“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别骗我了……”   小老头顾不得抽疼的膝盖和指骨,蓦地又难受起来,但他没掉泪,也没说话,几番欲言又止。   唐唐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两个老人,两个最爱自己的老人,不明所以。   为什么这一次回来,大家都不高兴呢?   唐忠德这才明白,早就瞒不住了,他让妻子带唐唐先出去,自己一人重重地坐下,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   唐唐一个人跑出去找了何佳灿,他刚才就在附近吃饭,二奶奶还给了他一个大鸡腿。   何佳灿见了唐唐,忍不住上前,蹲下身,把鸡腿肉最多的地方横在她嘴前,说:“叫哥哥,哥哥给你吃鸡腿,好不好呀?”   唐唐摇摇头,有些不太高兴。   何佳灿看了出来,问:“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哥哥替你打回来!”   依旧摇头,随后,唐唐委屈巴巴地说:“我爷爷奶奶不要我了。”   “爸爸妈妈不要我,就连爷爷奶奶也不要我了!”   声音里已经浸润了哭腔,可唐唐没有哭出来,她怕她一哭,这事好像就是真的了。   “怎么可能?”何佳灿安慰道,“你爷爷奶奶最爱你了,绝对不会不要你的。”   “那他们怎么要把我送走?”唐唐眨眨眼睛疑惑不解道。   “肯定是你听错了,你爷爷奶奶绝对不会不要你!”何佳灿语气坚定道。   唐唐噘着嘴点点头,半信半疑。   “你想啊,你爷爷每天都给你带糖吃,你奶奶每天都给你买饼干吃,说明他们肯定最爱你呀。”   小姑娘想了想,随后点点头,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何佳灿也跟着高兴,又把鸡腿递了过去,唐唐说:“我不吃鸡腿了,我去吃糖!”   说完,便蹦蹦跳跳地回了家门。   何佳灿自顾自吃完,也回去了。   *   卧房内,二大爷一个人独自坐着,旁边还搁了半瓶白酒,一个人小酌着。   唐唐推门钻了进来,见了爷爷就跑了过去,喊道:“爷爷,我要吃糖!”   小老头瞬间换上了一副笑脸,笑眯眯地从兜里掏出来几颗果糖,塞进她的小手里。   唐唐乐得不行,撕开糖纸塞进嘴里,是橙子味儿的,她有糖吃,爷爷奶奶没有不要她。   正在开心之际,小老头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说:“唐唐,你说以后爷爷走了,你会不会把爷爷忘了呀?”   唐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手里的糖瞬间酸了一下,她说:“你为啥要走?”   “因为爷爷老了,要去一个其他地方。”   “那我还能见到你吗?”   小老头咳嗽了几声,还是说:“见不到了。”   唐唐站在小老头身边不知所措,小手绞着衣服,愣愣的。   许久,她问:“那我以后,管谁叫爷爷?”   就这么一句话,一向坚强的小老头眼睛也湿润了,他笑着抹了把泪,说:“以后没有爷爷了,还有爸爸妈妈和奶奶。”   “我想要爷爷!”唐唐倔强道,说着说着,她的鼻子也有点发酸,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哭,喊道:“我想吃糖!”   门口的老太太站了许久,早就泪流满面,但还是没进去,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爷爷,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唐唐晃着小老头的袖子,边抹泪边问道。   “要,要唐唐,爷爷最爱唐唐了,爷爷跟你开玩笑呢。”   小老头笑了笑,把唐唐抱起来,又拿了一颗糖哄她。   “爷爷,你别走,你也别老,等我长大,还要给你盖大房子!”唐唐红着眼眶倔强道,“还要带你和奶奶……去周游世界,就我们三个,好不好?”   “……好。”声音干哑,浸润一丝笑意。   唐唐抬头看他,伸出小拇指说:“那我们拉勾!”   老头点点头,蓦地湿润了眼眶,也伸手勾上了唐唐的小拇指,轻声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   “大骗子!”唐唐抢先说了,说完还有些高兴,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   唐唐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久,柠檬味的糖紧紧攥紧手里,没有吃下去。   笑了哭了一会儿,她睡着了,只剩下手里的糖依旧紧紧攥在手心。   *   二大爷一家搬走的那天,是个大清早,谢忱和林听也去了。   小老头倔强地不接受治疗,说要和二奶奶趁着还能走得动,就一起去四处走走,那是他们早就想好的晚年梦想,只可惜为了照顾唐唐耽误了。   林听问,“那要是走不动了呢?”   二奶奶说,“那就给忠德打个电话,拉着回去吧。”   两人没有说话了,他们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子,但此时,结局已经不重要了。   唐忠德夫妇目送老两口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尽头,才带着熟睡的唐唐回了城里。   临走前,小老头对谢忱说了最后一句话,“以后多钻研钻研棋术吧,还是和你爷爷下着过瘾。”   谢忱一惊,随后又平静下来,笑说:“您早就发现了?”   “老子又不瞎!”小老头双手背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最后,小老头丢下一句,“以后,还有机会和你爷爷再切磋一下呢。”   “这么多年了,我肯定能赢!”   凝视着渐渐模糊的背影,两人湿了眼眶。   *   后来的何佳灿找不到了唐唐,看着已经人去楼空的老房子,思索了很久,他问谢忱和林听,发生了什么。   但两人只是隐晦地说了一部分真相。   何佳灿头一次这么呆愣,像是个了无生气的木头,许久,他说:“二大爷让我保护唐唐。”   “可她现在走了,老头也要走了,我要食言了,”何佳灿一个人坐在门口石阶上,垂头道,“可奶奶教我,说到就要做到。”   林听说:“那就好好学习吧,去更远的地方。”   “学习有用吗?”   他以前总不信,总觉得,自己大概与人人挤破头想要去的城里没什么缘分,平静地在这小镇度过一生倒也不错。   谢忱道:“总比垂头丧气有用吧,而且,我和你林听姐,不也是好好学习后才遇见的吗?”   思索良久,何佳灿点点头,一个人踏着夕阳回了家,影子却越拉越长,直至不见。   后来的后来,两人听弯月镇其他老人说,昔日里最贪玩调皮的孩子王何佳灿,如今上了初中,很是努力,扬言要考到城里。   他们说,这孩子终于长大了。   不仅这个孩子长大了,遥远的另一侧,在城里,也有一个孩子长大了。 第65章   又一年夏季, 毕业季。   林听四年的大学生活也要结束了,她和谢忱也准备一起回白港市定居。   由于林听后续发展不错,江月一中便请了林听回来做了个演讲。   刚一上台, 林听便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萦绕在她身旁, 不用去看也知道这目光来于谁。   她从容自信,始终在台上绽放自己的光芒, 一如四年前的那场高考采访。   但很重要的一点并不是林听怎样苦学,而是她很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她也把自己的经验倾囊传授给不曾谋面的学弟学妹们。   那就是找到自己真正愿意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与方向。   无论是林听还是谢忱, 抑或是云旎他们, 都是这样的, 他们满腔热血, 不曾放弃,始终明白一件事,他们的道路始终在前方。   一场演讲结束, 场下掌声雷动, 林听鞠躬下场。   还未等林听下台,谢忱便已经来到她身旁,递上了一束花, 笑说:“恭喜毕业, 林大作家。”   “同喜呀,谢大教授,”林听接过花, 旋即又换了一个语气说,“背着我拿下了CAS国家顶尖生物研究院的证书, 谢二狗,你可真能藏啊!”   谢忱抬手帮她理了理发丝, 又低笑道:“那也不及林大作家文采飞扬,年纪轻轻就成了白金作家。”   林听叹口气,说:“我其实比较低调。”   “彼此彼此。”   *   后来,他们两个一起回到了弯月镇,在那里打算和几个好友一起开个篝火晚会庆祝一下。   四年前,高中毕业的七人组相聚在弯月镇,命中注定的两个人相遇在绿缇巷。   而今已过四年,又是一年夏夜毕业季,可不同的是,他们都收获了一份成长。   白港市的夏季一如既往的燥热,弯月镇的风景却依旧宁静温和。   或许,在这个宁静祥和的小镇里,所有感情都不会变质,所有伤疤都会愈合,所有缘分终会实现。   就像两条缠绕的红绳,凝结过数个点后,在最后的节点,相融。   众人一如既往的吃着烤肉喝着酒,中央点燃了一团夏日的篝火,燃烧着,如这个夏日般热烈。   几个男生飙歌飙了半晌,嗓子都有些哑了。   苏寅琛又有些醉了,嚷嚷着要录视频给徐璐看。   一整夜,欢声笑语不断。   李江涛提议,让林听帮忙录一个大家在一起的视频,然后一起留念合照,其他人觉得也不错,就连有些醉酒的苏寅琛都哼哼了两声。   陈泽锐评:“天蓬元帅的认同!”   云旎又提醒了一下林听,说:“对了听听,还有你的东西,别忘啦!”   林听二话不说,转身就去拿自己的相机和支架,把它架好在支架上之后,转身的瞬间,猛然怔愣住,随即抬手捂住嘴,惊诧不已。   云旎和李江涛等人就站在篝火后,一脸期待地看着。   而篝火前,她的身前,是半跪在地的年轻人。   谢忱举着手里的戒指,凝望向林听的眼神温柔至极,但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见林听也单膝跪地,同他相望。   一时间,谢忱也愣住了。   林听双手微微发颤地掏出了同样事先准备好的戒指,笑得不行,看着谢忱的眸子里浮现点滴泪光。   “求婚嘛,我也会!”林听自信一笑道,“但我还是想说,娶我吧,谢忱。”   谢忱闻言,瞬间明白了不少,低头笑出了眼泪。   他很少哭,爹不疼娘不爱的时候没哭,爷爷奶奶走的时候没哭,一个人落寞无助的时候也没哭。   可偏偏遇到了林听,遇到了这个总是让他控制不住眼泪的姑娘。   在求婚的这一刻,他似乎真的绷不住眼泪了。   “好。”   这个世界待他们一点也不好,唯一的幸运,便是给了他们前行的勇气,自信的底气,以及相遇的运气。   两人面对面跪地的一刻,就是最虔诚的无声誓言。   那一刻,天地见证,繁星为媒,他们互相说下最真挚的誓言,交换婚戒。   谢忱说:“下雨的时候我的伞永远会偏向你,你累的时候我永远是你的依靠,我想说,林三三,我爱你。”   “下雨的时候我可以和你一起撑伞,你累的时候我也可以成为你的依靠,求婚的仪式感我也可以给。”   林听郑重道,“我的意思是,我也爱你。”   爱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但某一刻,当感觉至上之时,你会明白心中所想,那个唯一。   *   后面的郑佳雯已经抱着陈泽哭了出来,幸福得直跺脚,还有李江涛老父亲似的欣慰的眼神。   以及云旎由衷的高兴与喜悦,当然,还有苏寅琛同志时不时破坏气氛的鼾声。   李江涛白了一眼苏寅琛,说:“这货说好要亲自拍照记录的,结果自己喝醉了。”   “不过还真是多亏了他,”云旎说,“不然,谁知道他们俩竟然都准备在同一天求婚呐!”   事情回到几天前,苏寅琛突然把云旎和郑佳雯拉进了他们的三人小群。   群聊名称:TNB气氛组。   【郑佳雯:合着男生团体也搞四个人十八个小群?】   【云旎:啧,复杂。】   【苏寅琛:次奥,怎么可能?就是简单的一点讨论而已。】   【郑佳雯:什么讨论?有大瓜?】   【陈泽:绝对震惊!】   【李江涛:谢总要求婚了。】   【郑佳雯and云旎:!】   【苏寅琛:所以现在,诸位,是时候展示真正的实力了!】   【云旎:上面的,游戏打多了?】   【苏寅琛: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把这件事办好,谢总可是给了我们鸽子蛋,要办好!】   【郑佳雯:?我们怎么没有?没有不干啊!】   【苏寅琛:都有都有,你俩鸵鸟蛋。】   【郑佳雯:那我们家听听呢?】   【苏寅琛:恐龙蛋。(斜眼贱笑)】   【……】   【陈泽:一定要刻骨铭心才行,不然对不起这鸽子蛋。比如说买不买烟花呀,开不开party呀,还有要不要布置什么场景。】   【云旎:其实不需要这些,也足够他们两个刻骨铭心了。】   【苏寅琛and陈泽and李江涛:?】   【郑佳雯:我们家听听也打算求婚,我们是助攻。】   【陈泽:卧槽,她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他?】   【……】   【李江涛:……傻缺苏,带二货陈先退下,老子要被气出病了。】   【云旎:所以,其实我们可以选择一条新路。】   【瞒着他们两个人。】   *   苏寅琛嘟嘟囔囔地说着醉话:“……百年……好合!嗝,早生……嗝……瓜子,呕——”   “………”   就这样静静地欣赏吧,欣赏这段不可多得的幸福。   月挂树梢,火舌舔舐,夜蝉躁动,虫伏绿草,一声声啼叫着独属于他们的夏日。   听,弯月镇在说,要幸福。   *   求婚后的某天晚上,林听好似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一切都格外清晰,像是真的一般。   林听举着相机对准明媚热烈的少年,相机内的男生脸颊轮廓清晰,皮肤白皙,浓密的黑发微微遮挡他的眉眼,眼睛里的骄傲与自信却仿佛永不落幕。   少年的身后是破晓,悠云,水鸟,海风,浪潮,唯有他触手可及。   她问:“谢忱同志,下面是我们的采访,请问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第一个问题,请说出你最喜欢的人。”   谢忱故作不屑道:“这问题有点复杂呢,我可要好好想想。”   林听朝他捏了捏拳头,皮笑肉不笑,咬牙一字一顿道:“好的呢,慢慢想。”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最喜欢的肯定是我女朋友,林大作家了。”   林听笑了下,清了清嗓子,扬着下巴说:“答对,下一个问题,说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   谢忱故作为难的嘶了一声,低声笑了笑,又抬眼准确无误地对上她手上泛着光泽的镜头,坦荡无畏,郑重其事地说了四个字:“一见倾心。”   “呸,那是见色起意。”   “那就是从你占上风的时候开始的,”谢忱又补了下一句,“嗯,应该是从我甘拜下风开始。”   谢二狗同志的胳膊松松地搭在腰上,叹气开始感慨,通俗点的答案就是,从他每次都没拿下林听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不可避免地开始动了。   有人问,难道你真不是因为她的颜值而栽了跟头的吗?   谢忱笑了下,这话听起来有点无厘头,如果他们的故事起始于颜值,就不会有以后的各种经历了。   早在绿缇巷的时候,他就应该单膝下跪,直接把她追到手。   林听笑了,但她举着相机的手依旧没有放下,又问:“那你求婚的时候,在想什么?”   “想你啊,”谢忱笑得没个正形,只一双明亮的眸子映着她的身影,目光灼灼道:   “其实,我还挺害怕你拒绝的,这辈子能让我这么害怕的就两件事,一个是你坠海的那一刻,另一个就是求婚的时候。”   毕竟,他暗恋的那个人啊,太优秀太坚强,他怕她不独立,受了伤,又怕她太过独立,不能接受他的保护。   谢忱垂下了头,嗓音竟有些发颤,大概是想到了那个情况,转眼又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调侃道:   “林三三,你可真是好本事,我这人还真就没有对谁这么上心过。”   林听微怔,忍不住抬手揉揉他的碎发,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我可是林听,从小到大什么时候真的让自己受过委屈?”   那个姑娘,一如既往地自信洒脱。   “以后也不会有人让你受委屈了。”   谢忱语气郑重而坚定,他拿过林听手上的相机,转换了身份,深吸一口气笑说,“那么林大作家,现在谈谈你的想法?”   林听毫不紧张,一口气把答案说了出来:“我喜欢谢忱,见色起意,求婚的时候在想吃什么。”   谢忱似乎早就料到了,弯起指头敲了下林听的额头,说:“你想得美,哪儿能这么简单?”   今天他偏偏就要完成一件不可能的事,让林三三写出一个圆满的happy end!   思及此,少年举着相机对准林听,镜头的女孩相貌清纯甜美,笑起来眼睛弯成了两个小船,一摇一晃,衬得她眼角的泪痣都清尘脱俗。   青春最动人的记忆莫过于她的脸庞,那个人的身影伴随了他整个青春。   谢忱说:“林大作家,如果是你来写故事的结局,该怎么写?”   “什么结局?”   “主人公久别重逢后的结局。”   林听不假思索地说:“大概擦肩而过再也不见吧。”   谢忱:“………”   好毒。   他侧头看着林听,无奈地笑说:“就不能不这么虐?”   “那也行,”林听妥协了,闭目凝神思考着,旋即抬眼说:“那我重新编个结局。”   “男主暗恋女主多年,但奇怪的是,他甚至不知道女主是谁,后来或许是命运的眷顾,两个人在一个乡下小镇相遇,本来以为是初遇,结果没成想,竟然是两人无数次擦肩而过后的久别重逢。”   “没什么惊心动魄与爱恨情仇,只是简简单单的日久生情,一个西瓜,一个微信,一首诗,一首歌,一场烟花。”   “缘分很是奇妙,两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就这么沦陷了,因为玄学,果真是玄之又玄,兜兜转转下,一直是彼此,最后——”   “最后,一身反骨的玫瑰落了海,而英勇帅气又迷人的骑士不畏刀山火海,救出了玫瑰,因为他爱她,甚于生命,玫瑰芳心暗许,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谢忱笑着,话语蓦地竟也柔和且深情地说道,“我环游整个星系,寻觅一朵玫瑰,我不是童话里的小王子,只甘愿做你一人的骑士。”   “你好肉麻啊。”林听眼眶倏的一热,她说,童话皆是假,可她的少年证明,还有他的爱是真的。   “不过你要是敢踹了我,那我可就黑化了。”谢忱笑说。   林听简直哭笑不得。   谢忱又问:“林大作家,请问你笔下的男主角有多爱女主角?”   林听想了想,眸子一转,回答:“很爱很爱,但是只存在一次元的爱。”   谢忱微微绷紧下颌,他至今还记得那年夏天林听故事里的那个悲惨男主,甚至无数次想过,那个故事是否暗示着他们的结局。   他问:“那男主角等了多久,才等到他们的重逢?”   “很久很久,”林听垂眸,说,“也是只存在于一次元的等待。”   谢忱目光忽的柔和了起来,他歪着头,扬着下巴,眼里满是说不尽的意气风发,“林三三,爱不只是童话,一次元的爱也存在于三次元,现在你等到了。”   他也等到了。   在现实世界,我很爱很爱你,珍如生命,甚于生命,愿意等很久很久与你重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少年故作深思道,“叫做兜兜转转,一直是你。”   童话皆是假,唯有你是真。   那年夏天,白港市蝉鸣躁动,我听见少年内心深处的热忱,从此不可自拔,一往而深。   夏日将褪,而我们的故事永不落幕。   白港市的两道光,地久天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