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列车[无限流]》 作者:赵安雨 文案: 一列烟囱冒着白烟的老式绿皮火车,载着满车乘客定期开往不同的恐怖末世:满是行尸走肉的丧尸世界、玩偶上附着灵魂的玩偶岛、剥皮食骨的食人族、炽热焚身的撒哈拉沙漠、吸血鬼鼻祖德拉库拉伯爵、阴森恐怖的四角游戏、如同附骨之疽的笔仙、群魔乱舞的百鬼夜行....只有完成任务的乘客,才能登上返程的列车;否则只能留在末世慢慢腐朽。 自从莫名其妙登上末世列车,柏寒苦练12年的跆拳道总算派上用场了;当然,面对鬼魂恶魔还得靠护身符和守护神才行,至于并肩战斗的男盆友和小伙伴,也是必不可少的。 任务世界大部分为灵异类(鬼屋等),小部分为物理类(丧尸等),任务不会太长,几万字结束。 内容标签: 恐怖 因缘邂逅 末世 无限流 主角:柏寒,梁瑀生 ┃ 配角:沈百福,赵邯郸,楚妍,凌耀祖,雷雪 ┃ 其它:无限流,末世 作品简评: 跆拳道女生柏寒莫名其妙登上一列旧式绿皮火车,被定期送往不同末世:满是行尸走肉的丧尸世界、玩偶上附着灵魂的玩偶岛、剥皮食骨的食人族、炽热焚身的撒哈拉沙漠、吸血鬼鼻祖德拉库拉伯爵、阴森恐怖的四角游戏、如同附骨之疽的笔仙、群魔乱舞的百鬼夜行.... 必须完成列车分配的任务才能登上归程,否则只能留在末世慢慢腐朽。 人物有血有肉,文笔生动真挚,节奏明快流畅,情节精彩动人,值得一读。 第1章 行尸走肉一   2017年1月9日北京西站   电影都是骗人的。   去年最热的爱情电影是《七月与安生》,张彦这个文艺青年自然不能放过,上映时陪着男朋友看一遍,又拉着柏寒重温。影片其实挺恶俗,两个一起长大的女生爱上同一个男人,标准小言和电影中的情节,至少柏寒就很不感冒;如果张彦男朋友李程向她表白,她肯定先一脚飞踢过去再说--让你想脚踏两只船。   不过电影拍的很美,中间有段火车站别离,安生踏上未知的漫漫旅途,七月在站台上恋恋不舍;两个隔窗相望的女生彼此牵肠挂肚,却又明白对方的心思。汽笛鸣响白烟袅袅,老式绿皮火车慢慢开动....   好吧好吧,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事情,现在是2017年,想送站?到检票口就请回吧。   “请北京开往杭州的T31列车乘客在检票口做好准备”随着候车室广播响起,大群乘客挤在检票口,柏寒把两个大箱子推到队尾,转身朝张彦李程挥挥手:“我走了,拜拜~”   室友张彦是个喜爱川端康成和东野圭吾的女生,用“文艺感性”来形容最合适不过,六、七年朝昔相处,柏寒觉得自己都淑女浪漫许多;至于她男朋友李程,也是和笔杆子打交道的,更是文质彬彬,张口就是:“今日暂且别过,他日再相逢,不醉不归....”   被离别气氛感染了的柏寒朝他抱抱拳,张彦更是扑过来张臂搂着她不放:“寒儿,我真舍不得你,你别走了。”   四年大学两年同租生涯犹在眼前,柏寒眼圈也红了,拍拍她的背,哽咽着说“你不是,还要来找我嘛,我还带你西湖吃醋鱼...”   人群不紧不慢朝前涌动,有不耐烦的旅客饶过她俩直奔前方,不时有小孩儿尖叫着。李程拍拍女朋友肩膀,“来日方长嘛。”   两个女生只好分开,张彦留在原地,柏寒推着箱子随着人流慢慢前行,不停朝后招手。通过检票口的时候,柏寒取回车票踮起脚尖朝外看,外面两人依旧留在原地,正谈论着什么,不停有新的乘客涌进来挡住视线,于是她最后一次使劲儿招招手,这才转身前行。   一车厢3号下铺,柏寒很顺利地找到自己位置,把两个大行李箱推到铺下,又把背包扔在铺上脱掉大衣,这才松了口气。   寒暑假北京到杭州高铁只需要四个小时,可惜现在年底春运人多票少,只能买到卧铺票,虽然要在火车上度过足足十几个小时,柏寒也是心满意足--明早九点到杭州,再坐大巴车就能到家啦。   “妈,是我,我上车了。”柏寒喜悦地喊,仿佛母亲就在眼前。“还十分钟开车,明天早上九点03就到....都带好了,放心吧...我爸呢?爸,我给你带茉莉花茶和烤鸭了,还买了稻香村点心...知道了知道了,火车能有什么事?小黑,小黑?”   小黑是家里小狗,纯黑泰迪,才四斤重,又乖又萌可爱极了,柏寒没给它带东西,不过鸭架子够它啃了。   手机响了,是宋师兄,WTF全球跆拳道联盟北京分部负责人之一,她的嫡系师兄。“我在车上,还三分钟启程...哎呀,这回就不是北京人了,得回杭州混了。”   在北京呆了六七年,又有张彦这个土生土长的土著好友,柏寒北京话算不上特别标准,不过比刚来那年强多了。“宋师兄,有空来杭州看我啊,我一定好好招待,把我们杭州的师兄弟介绍给你...”   说起来宋师兄不愧专门坐镇北京,手底下工夫比杭州师兄弟们深厚不少,柏寒刚到北京便败在他手下,苦练数年依旧不是人家对手,只好安慰自己:他六岁启蒙,拜在师伯门下,跆拳道散打擒拿兼修,风雨无阻三十年,自己练习时间连人家一半都不到,等到像他年纪这么大自然也能行。   车身陡然振动,随即缓缓移动,车厢底部接触轨道不停发出咣当咣当响声,开车了。望着窗外慢慢移动、消失在视野里的站台和乘务员,柏寒把宋师兄抛在九霄云外,站到车窗边眺望。   她是杭州人,六年前考到北京理工大学,和张彦成了室友。大学毕业顺利拿到某家有名互联网企业的OFFER,前途福利都好,合同到期却不肯再续,原因无他,北京房价太贵了。   张彦在北京有车有房,跟她合着租个大两居,完全是跟家里住腻了想换换环境;柏寒薪水不低,负担房租不成问题,想买房却是没戏,光首付就够她攒个几十年。   无所谓啦,还是杭州好,老爸老妈小黑还有西湖灵隐寺雷峰塔醋鱼小笼包炸响铃我回来啦。话虽如此,想到巍峨壮观的天-安-门,金碧辉煌的故宫,奇珍异宝无数的国博,繁华热闹的南锣,通宵狂欢的三里屯酒吧统统如那东流水,离自己远去不可挽留,柏寒依然颇有些失落。   晚餐是711的火腿煎蛋三明治、黑森林蛋糕、草莓慕斯和土豆泥沙拉,还有金桔柠檬汁。和柏寒聊得挺投机的上铺女生正啃着洗好的苹果,惊奇地望着她吃得津津有味:“哇,你是怎么保持身材的?”   每天苦练四个小时呗。当然柏寒很低调,“我每天跑步。”   “这样啊。”女生恍然大悟,羡慕极了。“我也跑步,不过效果不行。”   旁边有人泡面,香辣牛肉味,闻着挺香,好久没吃了。丢垃圾的时候看到餐车正推过来,柏寒买了桶泡面、火腿肠、茶鸡蛋和豆馅面包当明天早餐,又把上铺女生惊呆了。   夜间十点熄灯。洗漱之后柏寒躺到自己床铺上玩手机,上铺女生听起来正给男朋友打电话,声音很低,甜得发腻;对面男乘客各自裹着棉被睡了,上铺那个不停打鼾,下铺的脚比咸鱼还臭。   打开某文学网站,恐怖网文《午夜坟头立着谁?》照常更新,柏寒熟练地订阅投票,还发了几句诸如好好看之类评价--作者程青山是下午刚刚分开的李程。他是北理工电子信息工程专业,却自幼喜好文学,上高中就开始写武侠科幻小说,做为第一批商业化网文写手,在恐怖文学这一摊耕耘数年早已经是身价不菲的大神了。   喏,人家写小说的钱途比早九晚五上班族强多了。   完成例行公务,柏寒又打开晋江文学APP--这才是女生常看的文学网站,这几天追看的《重回1999当学霸炒股票》更新到46章,作者是个新人,节奏慢没爆点文笔也一般,不过挺真挚,她对空间金手指之类穿越不感兴趣,难得有篇普通人生活的也就凑合跟着看。   乘务员穿行着提醒保管好随身物品,紧接着熄灯了。周遭不时传来呼吸和呼噜声吧唧嘴声,远处偶尔还有小孩哭闹,车厢一片黑暗。眼睛有点累了,柏寒把手机塞到枕下,裹紧棉被闭上眼睛。明天早上就到家了,她这么想着,听着车厢底部不时和铁轨接触发出的咯噔声,慢慢坠入梦乡。   砰砰,砰砰。   张彦没带钥匙?柏寒迷迷糊糊地想,紧接着提醒自己:这是火车上。声音消失了,车厢平稳移动着,她觉得自己又睡着了,可没多久拍打声又突兀地响在不远的地方。   谁啊?柏寒打个哈欠,睁开一只眼睛看看手机,才凌晨一点整。翻个身,枕头原本有些矮,她把大衣叠叠垫着才舒服了,准备继续睡。   周遭寂静得如同坟墓,拍打声却像跗骨之蛆般不绝于耳。她皱着眉头,深更半夜的到底谁在乱敲?真没素质。列车员居然也不管,其他乘客也都不吭声。   借助手机照亮,柏寒找到鞋子起身,同时小心不要磕到头--伸在空中的手忽然停住了,上铺床板呢?   没有了,上铺床板和那个晚上只敢啃苹果的女生不翼而飞。   一时没反应过来,柏寒只觉得奇怪,卧铺车厢怎么可能没有上铺?对面上下铺还在--随着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柏寒忽然发现隔着小桌几的对面空空如也;几小时之前那个不停打鼾的上铺和脚丫比咸鱼还臭(她还在微信上和张彦吐槽)的下铺统统不见了,准确的说,对面现在是面空荡荡的墙壁。   条件反射往外退,柏寒脖子上汗毛竖起--冷静,冷静。毕竟是练武之人,胆气壮些,把手机调成电筒朝自己离开的地方照去:那里变成个小隔间,只有一张床铺,几分钟之前她还在上面睡得香甜;放低视线,两个大行李箱还在铺板下,她松了口气;枕边是双肩背包,另一边是用袋子装的方便面之类,还有个上铺女生送的大红苹果。   这是怎么回事?   拍打声、撞击声停了,没多久又从侧面响起来,柏寒机械地扭过脖子望去,那里明亮不少,像是道门,光线隐隐约约透过门上镶着的玻璃透过来。   用手机到处乱照的工夫,柏寒忽然发现,隔间外面墙壁有个开关,像是照明用的,犹豫几秒还是忍不住按下去--雪亮灯光立刻晃得她睁不开眼。   适应一小会儿,柏寒打量着自己身处这个小小空间:里面是个小隔间,床铺和行李箱都在里面,她现在的位置显然是个过道,过道尽头各有一扇镶着磨砂玻璃的门,刚才不停传来拍打声的那边明亮,另一边却是黑暗的。   刚才自己没开灯,也是这样的吧?那么明亮的一边,有别人在吗?柏寒暂时顾不上考虑这些:隔间对面的墙壁赫然也有着一道门,比另外两扇门宽阔许多,看起来足以容四个人并肩通过。   莫名其妙的房间,三边墙上都有门。不,不,不,这不是房间,脚下不时传来的车厢和铁轨接触的感觉和整个人保持身体平衡的本能告诉柏寒,自己依然在车厢里。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在回杭州的车上啊?   明亮的门依旧传来拍打声,隐隐约约像是个身影。要不要开门?万一是可怕的东西怎么办?可是一直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   东张西望,全无头绪,柏寒想起师傅说的“莫要慌,一慌胆气先泄了,怎么应敌?”回到隔间里从双肩包里取出根长长的钢笔握在手里,这才慢慢走近门边,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数着“一,二,三”猛然握住把手--   一个穿着蓝毛衣的高大俊朗男生跟着门直冲进来,没头没脑喊着:“我靠!这TM怎么回事?” 第2章 行尸走肉二   2017年1月9日   径直倒退两步,柏寒才没有被他迎面撞到,“你,你是谁?”   “可有个人了。”那个男生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这是,咋回事?”   看上去二十五、六岁,坦坦荡荡,阳光洒脱,很容易给人“不难相处”的印象。   柏寒茫然摇头,朝他过来的方向张望,“我刚才睡着,听见你敲门才醒过来,你也,在车上?”   “对,我半夜想上厕所,下来一看变样了。”带着东北腔的男生大步朝车厢里走,打量着放着行李和床铺的小隔间,指着说:“没错,我那边也这样,一模一样。”   他脖子上挂着个比信用卡大些的装饰品,怪怪的,还有字。柏寒顾不得这些,把钢笔悄悄收回袖子里,也朝他来的地方走去。果然,就像一扇门隔开的两间标准客房,隔壁跟她这边完全相同:长方形密封车厢,有床铺的小隔间,连接走廊的两道门,另一道墙壁上同样有着宽阔的门。   男生指着床铺下两只黑行李箱,“我回哈尔滨,Z17列车,明天早上到,你呢?”   “北京到杭州的T31,也是明天早上到。我叫柏寒,你呢?”   “沈百福。”   好土,大概是高人算的吧。这节车厢另一侧门同样打不开,明明那边也是亮着灯的,拍打几下却毫无人声。   “没戏,我两边都试了,这边要不然没人,要不然就是不想开。”沈百福朝她伸着双手,一直拍打门板的缘故,双手都红了。   也可能不敢开?“到我那边试试。”   回到柏寒车厢,透过镶在门上的磨砂玻璃可以看到另一侧车厢依然漆黑如墨。“有人吗?”   毫无回应。   柏寒泄气地在门上一锤。“绑架?”   “绑架,那绑票的呢?也得把咱们捆上吧?”沈百福东张西望,跳起来瞄着车厢角落,“你看得见摄像头吗?”   “会不会是,恶作剧?”柏寒一筹莫展,只好努力拓展思路,“整人综艺或者,国外那种节目,有个荒岛求生之类?”   沈百福显然不赞成,“靠,那就得告死他们。”   柏寒摇摇手机,“我手机没信号,打不出去电话,你的呢?”   沈百福也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她看,“一样。”   距离近了,垂在沈百福胸前的信用卡晃来晃去,柏寒盯了一眼,他发觉了,拎起晃晃,又朝她扬扬下巴:“刚我就发现了,你说,会不会和咱们戴的这个有关系?”   咱们戴的这个?柏寒莫名其妙,本能地低下头,发觉自己胸前不知何时也挂着个和他一样的卡片--她居然毫无察觉,“哎?这是什么?”   几分钟后,两人并肩坐在床铺上盯着信用卡,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张车票。   “柏寒,蓬莱--行尸走肉,2017年1月10日02:00三等座计数:壹。”票面是红色的,右上角有一长串编号,和几个小时上车前递给检票员的火车票没什么不同,问题是,蓬莱?   柏寒对蓬莱并不陌生。上初中时爸爸妈妈就带着她去青岛玩过,顺路连蓬莱烟台威海一路玩了个遍。青岛金沙滩非常美丽,远远望去沙滩一片茫茫浅金色;烟台苹果据说很有名,不过柏寒更爱吃大螃蟹和海虾;威海只待了一天,妈妈有点闹肚子;至于蓬莱....   只记得游人很多,一家三口跟着导游直奔蓬莱阁,爸爸还背着白居易的诗:“忽闻海外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是山东蓬莱吗?”柏寒不敢确定,紧盯着后面四个字:“行尸走肉是什么意思?”   沈百福显然琢磨半天了,很有点慎重地望过来,“你看过《行尸走肉》么?”   拜李程之赐,柏寒对《行尸走肉》这等大热美剧并不陌生。做为职业恐怖小说作者,李程相当一部分时间都花费在拜读斯蒂芬.金、爱伦.坡等恐怖大师著作和各种各样的美剧以及恐怖电影上。近墨者黑,大一便和他交往的张彦很快在寝室抱着笔记本津津有味欣赏《行尸走肉》《吸血鬼日记》或者《小丑回魂》和《招魂》,还把和她同寝室的柏寒也拉下水。   死人不肯归于地狱,步履蹒跚得在人间徘徊,嗅到新鲜血肉便扑过来....   把剧集里血腥的场面驱出脑海,柏寒嗓子干涩,声音发颤:“不可能,又不是拍电影。”   沈百福却有点固执,站起来用力推推正对着隔间那道非常宽敞的门,“不是拍电影,那这是什么?咱们怎么到这儿来?”   “昨天晚上还和我上铺的人说话来着,还吃东西,你看,她给我个苹果。”她把红苹果指给沈百福看,“十点熄灯,我看了会手机。”   手机还有小半格电。“不到十二点我就睡了,然后听到你锤门,我起来一看,就到这里来了。”   沈百福拍着脑门回忆,听起来也很正常。“我昨天晚上还和我哥们吃了顿饭,上车和我下铺那哥们聊到半宿,后来对面那大姐说要睡觉,我才睡下,半夜想上厕所,一起来--”   他摊摊手。   “你这个为什么有串珠子?”把两张车票举到眼前比较,柏寒喃喃问道,沈百福那张车票比她的右下角多了串小小珠串。沈百福把头埋在双手里没有答话,看上去心情沉重,她只好把两张卡片翻过来,背面倒是没有差别,只有三行字:   要求:停留在安布雷拉公司   时限:七天   归程:2017年1月21日02:00   这是什么意思?安布雷拉又是什么?还有要求,完成了如何,完不成又怎样?冥思苦想的时候身畔沈百福忽地站起身,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不行了不行了。”   要不是柏寒放手快,险些勒到他脖子。“什么不行?”   “我得,上厕所。”他在不大的空间里团团乱转,柏寒赶快往外轰,“哎,别在这儿啊,回你那边去。”   门关上了。   盯紧对面墙壁上的门,柏寒仿佛回到天天乘坐的北京地铁车厢--长方形密封车厢载着她平稳而固执地朝着某个未知方向移动,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可真差劲。   翻来覆去端详,蓬莱?行尸走肉?安布雷拉?柏寒头疼欲裂,顺手想把卡片从脖子上取下来--挂着太丑了。咦?卡住了?明明黑色挂绳并不短,可转来转去都无法摘掉,哪怕绕上几圈都一样。   门猛地被推开了,沈万福激动地跑进来,“柏寒,快,还有人。”   顾不上细想卡片什么状况,柏寒跟着跑到他那节车厢(假装没嗅到难闻的味道),果然,原本毫无声息的另一道侧门正被人有规律得敲击着“砰砰,砰砰”,随后被沈百福想也不想一把拉开。   迎面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男人,高的挺年轻,白白净净挺帅气;矮的紧紧板着脸,眉头拧成疙瘩。两人上下打量着柏寒和沈百福,看上去有点惊讶,还朝后面瞧,“怎么就两个?别人呢?”   还有几个?听起来他俩肯定和我们不一样,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沈百福显然也及时想通这点,一把拉住矮个男人不放,“怎么回事到底?我们报警了啊。”   矮个男人哼了声,反手推他,“能报警倒好了,你们都给我好好听着,松开。”   “这节车厢是你们两个谁的?再往后的人怎么没过来?”高个男人同时发问,朝后面走去。   两人腰间和小腿都鼓鼓的,像是带着武器。柏寒原本防备着高个男人,却见沈万福已经落了下风--后者铁钳般的手掌十分有力,比他高得多的沈祥福被抵在墙上憋得满脸发红,于是疾步而上单掌击在矮个男人臂弯,另一只手在他手腕一扳,矮个男人猝不及防,惊讶地“哎”了声,沈百福挣脱开来连连咳嗽。   短短几秒钟工夫,原本走到车厢尽头的高个男人也快步赶回来,柏寒怕被前后夹击,拉着沈百福往后退一步,靠在墙壁警惕得望着两人。   “草”矮个男人大骂,转身就走。“又碰上这事,不识好人心。”   高个男人倒还好说话,“我们没恶意,来帮你们的,算了,跟我们走吧。”他朝着后面看了一眼,“那边打不开吧?”   望着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口,要不要跟上去?柏寒犹豫不决,沈百福缓过劲儿来,“我靠,这人TM干什么的,手劲儿真大。”   他忽然想起什么,颇有些敬畏地望过来,“柏寒,你练过?瞧不出来啊,可以啊。”   东北腔都出来啦。柏寒顾不上他的恭维,举着胸前卡片,“你摘得下来吗?”   几番尝试,沈百福也无论如何都摘不掉,只能任由卡片悬在胸前,像鹦鹉般反复强调着:“真邪门儿啊,真TM邪门儿啊。”   没错,这节车厢和胸前卡片都只能用“邪门”“诡异”来形容。柏寒想了想,“还是看看他们怎么回事。”   沈百福也赞成,却无论如何不抬脚。“那什么,还是你走前面吧,你是高手啊。”   下节车厢是空的,对面过道门紧闭,两人都有些泄气:那两个男人显然走了。周围却没有行李或者食物,空荡荡的,两人只好商量是回去还是等在这里。   门忽然开了,高个儿男人探出张脸。“走啊?等着你们呢。”   这人看起来脾气不错,边带路边闲聊:“我叫王家宇,怎么称呼?”   “柏寒。”   “沈百福,这到底...”   “头回见,以后多关照。一会儿有人给你们讲,别着急啊。”   接连走过四节空车厢,第五节车厢却堆满人:足足十几个人有坐有站正聊着天,好几个人叼着烟,弄得烟雾缭绕。见到三人前后走来,众人纷纷把目光落在柏寒和沈百福身上,“怎么才两个?”   “这批新人太惨了,行尸走肉啊。”   “我靠,就过来两个?”   有人摇头叹息,“杜老师讲吧,我们先回去,都没地儿呆了。”   车厢很快空了大半,只剩下接他们过来的一高一矮两人,坐在隔间里的一男一女以及一个老者。杜老师--那个老者看看两人,叹了口气,不等满心疑惑的两人发问便挥挥手。“我先说,有什么问题听我说完再问,行吗?”   柏寒和沈百福对视一眼,点点头。   老者从衣领里拎出张车票晃晃,“都看见了吧?不管你们原本的火车是从哪站到哪站,从北京到上海还是广州到太原都没用了,放一边吧,回不去了。一会车停的地方,车票上写着呢,行尸走肉,按照经验来说遍地都是丧尸,丧尸知道吧,都是年轻人,行尸走肉生化危机看过没有?”   “就是那种会吃人会咬人的丧尸,所以叫行尸走肉,你们该干什么,票后边都写着呢,自己念念。” 第3章 行尸走肉三   2017年1月10日   杜老师真像高中老师。   尽管形势诡异莫名,柏寒脑海里依然冒出这个相当无厘头的问题。   只听他催促着,神情威严很有班主任拎起学生当堂提问的架势:“看看你们的票,有什么问题赶紧提,时间紧,同学们不要耽搁。”   好吧,柏寒拎起车票,沈百福已经利索地念上了。“时限,七天..这个安布雷拉是什么公司?”   杜老师咳了一声,“车还没到,应该就是个地点,时限七天就是要在那里待满七天,还有什么问题?”   柏寒追问,“我们为什么,要去这里?我们是怎么从,我是T31,他是哈尔滨的车,怎么到这里来的?”   “你们是什么人?”眼瞧着这五人脖子上也挂着车票,显然和自己是一样的,沈百福开始自由发挥想象力,“这是,怎么回事?是官方还是邪恶组织?还是境外势力?”   “外星人。”矮个男人阴阳怪气搭腔。“火星来的。”   王家宇和漂亮女郎都低声笑,只有角落里的男人没说话,默默打量两人。   杜老师举起右手,做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我长话短说。我们和你们一样,也是从火车上莫名其妙到这辆车上来的,也得定期到车票上的地方,要干什么车票背面会写。每次只有完成要求,才能回到车上,算是过了这关,再回蓬莱....”   “蓬莱?回山东?”   “是蓬莱那个蓬莱吗?”   两人异口同声发问,不约而同再提新问题:“不去蓬莱,我要回哈尔滨”“给警察打不通电话,怎么办?”   杜老师双手高举,显然对这种场面已经很习惯了。“第一,你们回不去了,什么T31哈尔滨都回不去了,待会车一停你们自己看看外面什么样,就什么都明白了。第二,必须完成车票上的任务才能回车上,完不成就上不了车,你们愿意留下,我们也不勉强。第三,不要再问我们为什么这个为什么那个,我们也不知道,有可能是外星人,有可能是古代神仙,也可能是未知生物。我们比你们早到没几天,我们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两人面面相觑,杜老师说得口干舌燥,往隔间床铺一坐,“行了,先说这么多,说多了也没用。你们俩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有吃的喝的吧?都带上。小王,你带带他俩。”   车厢气氛松动,女郎捧起本薄薄的书,靠在墙壁上的王家宇伸个懒腰,“走吧,两位,我跟你们回去看看,按说你们那边的新人也该开门了。”   矮个男人乐了,“新人来了杜老师还得再讲一遍。”杜老师摇头叹息。   尽管云山雾绕,柏寒依旧想起件事,指着车票问:“对了,我这个,怎么都摘不下来,这个是?”   “摘不下来就对了。”杜老师把自己车票塞回衣领,又指指脚边背包:“快去吧,能带的都带上。”   对方五人脸色严肃,各自身着便于行动的冲锋服、运动鞋,脚边都放着背包,鼓鼓囊囊装满东西,显然积蓄力量准备迎接即将发生的事情。   两人迟疑不决,王家宇在前边招手,“走吧,要不真来不及了。”   沈百福顺势缠着他,“我看看你的票,和我一样吗?”后者坦坦荡荡任他看,嘟囔着“都是三等座,一模一样。”   “三等座,还有二等座一等座?有卧铺吗?”沈百福很迷惑,拎着他的车票翻来覆去,“有什么优惠?”   确实没有区别,柏寒凑过去仔细端详,正反面除了姓名和右上角编号不同之外,咦?王家宇的计数是:肆,车票右下角也是空白的。“等一下。”   她奇怪地看向杜老师,“杜老师,车票下面画着东西,有什么用吗?他比我多串珠子。”   这句话立刻激起千层浪。   先是王家宇喊,“真的?”立刻揪着沈百福车票看了一眼大喊,“他也有守护神,和小雪一样。”   矮胖子和杜老师围上来盯着车票细瞧,女郎把书一丢溜过来扶着王家宇肩膀踮起脚尖往里看,可怜沈百福又被挤得贴在墙壁上气都喘不过来。   几人都用震惊的目光重新打量他,矮个男人和王家宇更是满脸羡慕,拍着沈百福肩膀,“可以啊,你这上来就有守护神了。”   守护神?《哈利波特》里面巫师们高喊“呼神护卫”然后从魔杖尖端冒出来的可以抵御摄魂怪的银白色动物?   “我也有。”女郎从自己衣领里拎出车票递过来,果然她的车票右下角也画着图案:一只睡着的小白猫。“你有没有从小带着的念珠或者佛珠?”   这话提醒了沈百福。他掀起毛衣,腰带上挂着个小小的大红锦囊,拉开系着的红绳里面是串琥珀佛珠,每颗珠子只有豌豆大小。“我出生就哭,哭得没完没了,我爷爷送我到庙里拜佛,求了这串佛珠,说不让离身,对了,我名字就是庙里一个老和尚起的。”   果然是有故事的人。   几人恍然大悟,坐在角落里的男人起身大步过来拎起他的车票盯了一眼,却对柏寒说:“听说你也,练过?”   这人站起来好高,肩宽臂长,筋骨强壮,行动带风,显然身手高超,显然是领头儿的,柏寒答:“我以前,学过防身术。”   他点点头,对王家宇示意,“得抓紧了。”又看看两人“先拿东西吧,说话机会多得是。”   回原本车厢的路上那个叫雷雪的女郎也随行,她显然和王家宇是一对,挽着手走在前面,“也不知道你们那边的新人怎么样。”   “就是说,每节车厢里面都有一个人?”柏寒跟着两人通过一道侧门,指着旁边墙壁那道宽敞的门:“这是,到站就从这里下车?”   “对啊,就跟火车一样,这个是杜老师车厢,我们上车就聚到一起了。”雷雪忽然吸吸鼻子,“哎呦,什么味儿啊?”   好尴尬。刚刚还对柏寒念叨“你可要保护我啊”的沈百福冲在前头,试图遮掩住自己车厢某道水痕:“你们去柏寒那儿等我。”   统统倒在铺上再挑着往回装,方便面面包火腿肠苹果--雷雪在旁边不断提醒:“拖鞋不要,牙刷带着吧,钱包不用没有花钱的地方,衣服太占地方别带了,你没别的吃的吗?”   杭州还怕没有吃的?可惜目的地换成什么行尸走肉,柏寒摇摇头。好在行李箱立下大功:稻香村点心,全聚德袋装烤鸭,还有给家里带的果脯和小包装豌豆黄糖葫芦--雷雪利索地挑了盒点心,又用其他食物和用品把背包装满,这才拍拍手。“要待十天呢。”   “要求不是七天吗?”   车厢原先没能打开的另一道侧门依旧漆黑如同午夜,雷雪敲两下毫无回应。“可列车要十天才回来接咱们。哎,看~”   随着这句话,隔间对面宽敞的门扇忽然透进光亮,原本门上玻璃像糊了层纸,现在纸被揭开:外面显然是深夜,不过就着月光和寥寥无几的灯光可以分别出是繁华都市,高楼大厦模糊林立。   门嘭得开了,王家宇几步跑进,沈百福也背着包跟在后面,“快到站了,走。”   回到集合地,另外三人整装待发,雷雪摊摊手,“柏寒车厢那边的门怎么都打不开,灯都不亮,可能喝高了,要不然就是耳朵不好使。”   车厢行进速度逐渐减慢,窗外景色随之看得更清楚了,尽管光线不足,依然可以模糊看到英文广告招牌,显然是欧美城市。行尸走肉就发生在美国。柏寒这么想着,掏出手机,咦?居然还是凌晨两点?   “我手机坏了。”   答话的是杜老师。“手机没坏。有工夫再说。”   一把匕首被雷雪递到手里,紧接着是沈百福,他也被杜老师发了一把军刀。   凌耀祖--那个领头男人不疾不徐说:“等车到站,下车贴着车厢站,不许出声不许乱动。右边车头还有两组人,我和他们定路线,跟着我们走,越快越好。沈百福柏寒,听明白了吗?”   两人都应了。   “还有。”凌耀祖瞥过来一眼,“除了咱们三组人,左边还有七个新人。他们不知道情况,很麻烦。杜老师看一下,能帮就帮,帮不了就算了。”   杜老师答:“OK。”   怎么会?柏寒看看沈万福,他正震惊地盯着手中军刀--锋利坚固,刀锋雪亮,显然是军方配备,对她用口型说,“猛虎。”   再看自己这把,相对纤细精巧,又长又直,却叫不上来名字。   车厢陡然振动,缓慢滑行着保持前进,眼看靠站了。几人纷纷站到门前,可以看到对面是栋大楼,周围有相对低矮的建筑物,中央是个广场。   柏寒的注意力忽然不少被慢慢出现在视线里的直立物体吸引住了。   动作缓慢,血肉模糊,不少缺胳膊断腿或者开膛破肚,在明亮月光下张大嘴巴--那是人,不,不,不,是死人,是她在《行尸走肉》和《生化危机》中看过很多遍的丧尸。   死去的人不肯归于地狱,徘徊在世间渴望着新鲜血肉--行尸走肉!   嘴巴发干,小腿僵硬,耳畔轰鸣如雷,柏寒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这是,这是电视剧,还是?忽然一只手掌在眼前用力晃动,她依旧沉浸在惊惶恐惧里,紧接着肩膀被人重重一拍--矮个男人陈启明。   凌耀祖厉声大喝,“想活命,就别发呆!”   总算回过神的柏寒不由自主喘息着,面前是五只叠在一起的手掌,她本能地伸手过去,沈百福不断颤抖的手掌压在她上面。   众人齐声喊:“一,二,三!”   车门洞开,凌耀祖当先跳下,匕首在他手中映着月光发亮,其他几人也陆续下车。柏寒咬咬牙,跟着雷雪跳下,沈百福在身后落地,沉重地像块石头。   后背紧靠车厢,一阵刺骨冷风吹过,柏寒能感觉到铁皮的冰冷,不由紧紧攥住冰冷匕首。头顶明月高悬,广场四周亮着探照灯,周遭可以用亮如白昼来形容。举目四顾,广场上游荡着不少丧尸,对面三米外有只裹着红裙的女性丧尸,隔着电视屏幕它只是个会移动的骨架,即将被主角三下五除二干掉,如今近在眼前却格外令人绝望。   别怕,别怕,柏寒,你是跆拳道黑带,同级别没人是你对手,人你都不怕,何况丧尸?她这样安慰自己,有人拉拉她袖子,是雷雪,示意她朝右边看:除去他们七个,车头方向还有不少人贴近车厢外站着,显然是另外两组。他们正镇静得朝周围眺望,手里握着武器,柏寒能看到凌耀祖正和两个男人指着周遭建筑物急促商量。   一个人贴着车身朝左移动,却是杜老师,左边果然站着三、四个到处打量的人,忽然又有几个人从敞开的车门里跌到地面,其中有个人醉醺醺的,哇得吐了。   “哎,这是,怎么回事啊?”有人茫然失措,“啊,那是什么?”   糟糕,丧尸发现了,哎?尽管那人的尖叫足以振动四周,离他不远的丧尸却并没行动。   杜老师不停朝他们“嘘”并挥着胳膊示意跟上,自己朝右边移动。可惜好几个人被周遭稀稀落落的丧尸惊呆了,像见了蛇的青蛙瘫倒在地,只有两三个人发现杜老师,“哎,怎么。。”   “柏寒!”   雷雪轻声叫着,她回过头,凌耀祖正指着左前方几百米外一栋有着灯光的建筑物低声说,“冲过去,快走。”   前面两组人猫腰放轻脚步敏捷地贴着火车移动,凌耀祖陈启明等在前面,杜老师超越过去奔向他俩汇合,王家宇拉紧雷雪,沈百福回头招手,“走!”   尽管沈百福在车厢里还说“你可要保护我啊”,可到了紧急关头柏寒发现他根本用不着别人帮忙:他身高腿长,显然经常运动,迈开步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刚刚蹿出两步,敞开的列车车门忽然霍然关闭,静静停在广场中央的列车发出尖锐的鸣笛声,烟囱冒出袅袅白烟,缓缓朝前行进。   紧紧跟住沈百福朝前奔跑的柏寒发现,离开车身的掩护,周遭呆呆站立的丧尸像是嗅到蜜糖味道的苍蝇,开始逐渐朝着排成一条直线前进的人们围拢--   快,给我吃一口。 第4章 行尸走肉四   2017年1月10日   “啊~”惨呼在身后不远处陡然响彻云霄,挣扎声叫喊声掺杂着呼救声几乎要冲破耳膜,“救命啊...”   呼呼风声从耳边掠过,柏寒鸡皮疙瘩骤然而起,下意识脚尖猛蹬地面,双臂越摆越快,双眼紧紧盯着沈百福的背包--广场上原本闲庭漫步或者呆呆发愣的丧尸都被惊动,蹒跚着围拢而来越聚越多,不断有斜刺冲来的丧尸伸着干枯的胳膊想抓住她。   视野里不时可见刀刃在银白月光下闪耀着光芒--不少人已经不得不和丧尸近距离肉搏,柏寒能看到凌耀祖反身干净利索的刺中丧尸脖颈,拉着雷雪另一只手大步疾奔,王家宇胡乱挥舞着利刃断后;两三个身手敏捷的陌生男人提着砍刀并肩突围,显然很有默契。   身后传来重重脚步和喘息声,柏寒百忙中歪头回看,是刚才那个醉醺醺的新人,衣襟都是吐出来的脏东西。   跑得还挺快。   银白月光如同水银泻地般静静洒落,目标建筑物在视野里看起来越来越清晰,最先赶到的人们受到阻碍最少,有人直入大门,有人反身守住门口,奋力阻止丧尸靠近。   沈百福高速运动的背包忽然停住--他接连被两只丧尸挡路,腿上一绊摔倒在地,本能的蜷缩成团。又有两只丧尸张着大嘴“荷荷”有声扑将过来,他忘了手里有刀,惨叫着只顾挡住脸--完了。   忍耐、克己、百战不屈。紧随其后的柏寒脑海里忽然想起十一岁那年初入跆拳道班的情景,墙上悬着雪白条幅,老师严肃地监督大家连念三遍,才开始带着孩子们活动手脚。   百战不屈。   人我都不怕,何况丧尸?她给自己鼓劲儿,冷不丁左脚为轴右脚飞踹,一脚踢飞堪堪咬住沈百福的金发丧尸,继而接连出脚旋踢,秋风扫落叶般瞬间清出一小片安全范围,回手出拳打在另一只丧尸头顶--那把不知名的匕首锋利极了,丧尸要害被贯穿,像稻草人般颓然趴在地上。   呆愣在地上的沈百福发现自己好像还没死,四脚着地乌龟般乱爬,好不容易折腾起身踉踉跄跄往前跑。柏寒挥舞着匕首掩护几下,转身自己也撤得飞快。   这回换成沈百福追着她跑了。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着,耳边风声呼呼,视野里都是狰狞可怖、散发着腐臭味道的丧尸--柏寒当年拿下跆拳道黑带时也没这么兴奋过,热血涌上心头,四肢百骸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迎面挡路的丧尸都被她或躲或斗一一避过,眼前忽然一张活人的脸--   凌耀祖一刀砍中丧尸脖颈,他臂力强劲,出手精准,单刀一横:“快来,关门了。”   穿过两个紧紧守在门口的男人,柏寒一个箭步冲进大门,兀自兴奋得全身发热,满心都是:我还能打!我还能跑!身旁有人连滚带也跟着冲进来,趴在地上不停喘息,正是沈百福。   忽然身后有人大喊“快,快!”,喘过口气的柏寒扶着膝盖转身回望,只见凌耀祖又反身揪进个人来往里一滚,大门重重关闭。外面丧尸越聚越多如潮水般汹涌,统统徒劳无功地撞在紧闭大门上,撞击声、指甲抓挠声声势惊人。几个男人随后推过沉重的铁柜和桌椅,把大门紧紧封住,总算喘了口气。   紧握的匕首上沾着斑斑血迹。柏寒这才发现四肢酸软,显然战脱力了。她看看沈百福,“喂,你没事吧?”   后者像只大狗似的趴着,背包居然还在,身上血迹斑斑,不过似乎没受什么伤,含含糊糊嘀咕什么。柏寒好不容易听明白他像是在道谢,挥挥手把匕首送回鞘里。“小意思。”   “那不行。”沈百福激动得抬起头,“靠,要妹你我就完了。”   其实你跑得也挺快的。柏寒忽然想起来,朝他晃晃匕首,“你的呢?”   沈百福这才想起来,摸摸身边,沮丧地答,“丢了。”   忽然有人喊,“留下两个看门,其他都上来集合。”   这栋楼像是后勤楼,建筑面积并不大,大厅也相当空旷;后面有几间办公室,大概是储存资料备用的。两人顺着楼梯直上二层,发现十几个人或坐或靠都集中在大厅中央,其中包括带他们过来的五人组。   见到柏寒,不少人拍起掌来,还有个男的吹起口哨。“功夫不错,够劲。”   想来他们到的早,看到她护着沈百福冲过重围,柏寒像平常在练功队里战胜对手一样大大方方抱了抱拳,赢得更多喝彩,这才找个干净地方坐下。   王家宇伸着胳膊,“柏寒,今天刚到的,没来得及好好聊,以后大家多关照啊。这位是沈百福,也是刚到的~”   他故意拉长音调,“刚发现,带着守护神来的。”   刚坐在柏寒身边的沈百福瞬间成为场内焦点,把前者风头完全盖过,离他最近一个男的立刻坐过来,说了声,“哥们,看一眼啊”老实不客气把他脖子上挂的车票拿到眼前,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一拍大腿,“还真是,看着像佛珠。”   又有几个人走过来排队瞧,仿佛沈百福是动物园里等待游客喂食哄逗的黑狗熊,他有些绷不住了,“哎哎,我还妹明白,这到底咋回事呢?”   他原本普通话说的不错,现在大概精疲力尽,变回满口家乡话。大家都乐了,有个男人显然也是东北的,“哎,这好办,我给你一讲就明白。这么滴,这场啊,叫行尸走肉,硬碰硬拿着家伙干,就能过。别的场呢,碰上妖魔鬼怪,谁碰谁死,只能靠守护神。”   妖魔鬼怪?正用纸巾擦拭着匕首的柏寒不由自主打个冷战,沈百福也愣在当场,“啥玩意?”   大家原本还笑,笑容渐渐变得苦涩,最后谁也笑不出了,取而代之的是唉声叹气。坐在最前面一个男人起身,他是另一组的首领,抬了抬手把嘈杂压下去。“行了,听我说吧。”   “沈百福和柏寒,你们头一次,就跟着耀祖吧。”他指指凌耀祖方向,“你们都是三等座的,以后且得一块儿混呢,一会儿让杜老师给你们详细讲讲,有什么不明白赶紧问,说实话,像行尸走肉这种任务机会不多,真碰上鬼屋啊笔仙,想说话都不知道是人是鬼。”   被他点到名的杜老师抬了抬手,“小卢啊,我就插一句话。刚咱们冲过来,有人快有人慢,我建议都互相检查一下,有没有外伤,毕竟这个很危险....”   姓卢的拍拍脑门,“还是杜老师想的周到。”他倒也干脆,立刻起身招呼:“那什么,男的留下,赶紧脱衣服,女的,张琳,你带着柏寒雷雪还有那个谁~”   “那个谁”指的是名女子,她是另外三名新人之一。除了柏寒和沈百福,其余七个新人只有他们三个幸运得跟着大部队安然脱险,其他四人都被重重丧尸埋没了。   “你们去边上那个房间,里面清过了,没危险。”   张琳是个看起来像男生的女生:短头发鹅蛋脸,眉清目秀,皮肤微黑,看不出准确年龄。一进隔壁空房间,她仔细检查窗子和立柜,确认安全后立刻一言不发解开外衣。   匆匆忙忙在车厢刚见面,柏寒就发现雷雪很漂亮,现在发现面前的她纤细修长,肌肤雪白晶莹,饶是刚刚逃出生天依旧眼前一亮,悄悄做个“哇~”的口型。   雷雪狡黠地笑,目光也在柏寒腿上扫来扫去,不过她显然认识张琳,见后者不苟言笑也就没多说话。   只有那个新人女子像是受了惊,直到另外三人都互相检查完毕还呆愣当场,满脸茫然无措。张琳不耐烦地皱着眉头,“你能不能快点,没时间磨蹭,明白吗?”   她呆滞地望着张琳,“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回到二层大厅,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食物香气,男人们已经狼吞虎咽吃早餐了。这座楼没断电,有人在房间里找到热水壶,于是一大壶热水摆在中间,杜老师还沏了几杯茶。姓卢的喊了声张琳,看她摇摇头便放了心,大口啃着饼干。“今天运气还不错,我们这边也没事。”   大概是深冬大家衣裳都穿得厚的缘故?还有...还有那四个没跑过来的新人。柏寒心里沉甸甸,喉咙像被石头堵住,可是上次吃东西仿佛是一个世纪前的事情,食物香味引诱着肚子朝她大声抗议。   有人拎着包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正是沈百福,满脸愁容。她小声说:“守护神,以后靠你了。”   沈百福无精打采拉开背包,“还是你保护我吧,高手。”   半个豆馅面包下肚,胃里舒服多了,柏寒擦擦手想撕开茶叶蛋包装袋,却见沈百福呆呆盯着自己,奇怪的问“干嘛?”   沈百福咽口口水,“你吃得了吗?”   “....你包里装得什么?”柏寒顺手把茶叶蛋递过去。   沈百福的神情可以用感激涕零来形容,撕开袋张口吞了,又把另一枚也抢过来:“晚上女生别吃那么多,胖。”又光棍得打开背包给她看,果然都是衣服用品:“我昨晚上和哥们吃撑了,本想着明天一早到哈尔滨,火车站外边遍地都是吃的,谁知道TM跑到这儿来了..” 第5章 行尸走肉五   2017年1月10日   “早说啊,客气什么。”第一个来瞧沈百福车票的男人发现他可怜巴巴的,大大方方从包里掏出袋饼干抛过来,其他人有的扔两块巧克力,有的递过来半听罐头,王家宇更是拎过瓶矿泉水,“哥们,以后多关照啊。”   沈百福瞬间满血复活,吃得眉开眼笑,“小意思。”   是他有守护神的缘故吗?嚼着面包的柏寒琢磨,决定吃完东西好好问问雷雪。一块巧克力被扔进她包里,然后沈百福顺手拎走火腿肠,握住两边一拧,挺利索地拧成两截,还给她半截。他也不白吃,凑过来小声说,“柏寒,刚他们说组队的事,五个人一队,组上队的才能一块儿进下一个任务世界。我想好了,以后我用守护神罩着你,你负责保护我的安全,怎么样?”   想得倒挺美,柏寒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保镖。”   “我还守护你呢。”沈百福一副“你怎么这么傻”的表情,又压低声音,“我刚才问王家宇了,他上一场是海边骷髅,再上一场是鬼屋,里边都是,真家伙!”   说起真家伙,你的家伙(匕首)都丢了好不好?   大概刚刚又享受到众人羡慕围观的待遇,肚子也填饱了,沈百福啃着饼干踌躇满志。“你说,他们说的那个蓬莱,肯定什么都有吧?到时候我先换一个空间戒指,再挑个金刚狼血统,或者来个异能,火异能或者雷异能,怎么样?”   平时只在晋江文学网看小言的柏寒大多数休闲时间都留给美剧或者电影,顶多给写恐怖小说《午夜坟头立着谁》的李程友情投票评价,哪里看过什么玄幻小说或者无限流升级流?   “什么叫,空间戒指?”柏寒好奇地问,“金刚狼血统?火异能又是什么?”   沈万福又是一副“你怎么什么都不懂”的表情,“我告诉你,空间戒指就是能把什么东西都往戒指里装,然后往手上一戴,齐活。火异能就是关于火的超能力,金刚狼血统,哎,你看不看《X战警》啊?”   《X战警》谁没看过,柏寒还是金刚狼的粉丝呢,原来这家伙也是个电影爱好者。不过,空间戒指?“要是有空间戒指,他们干嘛都不戴?”   非得苦哈哈背着包,逃命都不敢扔了?   沈万福也卡壳了,想了半天答:“可能他们级别不够吧。”   为食物发愁的不止沈百福一个。   不像柏寒两人有收拾背包的机会,其他三位新人都空着手,行李留在车厢或失落在下车的地方,此时饥肠辘辘,眼巴巴瞧着众人。   先是醉醺醺,随后吐了自己一身的男人叫洪浩,刚才自我介绍说是做销售的,果然灵活许多。他厚着脸皮找到姓卢的面前,嘿嘿笑着,“哥们,你看,我们三个没吃没喝的,你看能不能照顾照顾,匀我们点,等我们有了再还。”   姓卢的笑笑,“甭客气,以后都一起混,谁都不容易。不过你也瞧见了,我们每人也就这么多,谁都不富裕。”从包里取出袋饼干递过去,又喊,“这三个新人没吃的,兄弟们帮忙凑凑,明天早上往楼上找,吃的肯定不缺。”   于是大家纷纷解囊相助,多数都是袋饼干之类,柏寒也掏出两块豌豆黄,倒也凑出一小堆,足够两顿饭了。三人道了谢,各自狼吞虎咽。   吃饱喝足,姓卢的看一眼自己车票,拍拍手掌,“好了,听我说。二层刚清了一遍,晚上睡觉地方是够的。三层楼梯封上了,明天早上再瞧。老规矩,我们和老刘就先睡了,其他的就交给耀祖了。”   老刘是第三个团队的首领,这是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张琳就是他队中成员。他显然不爱说话,对凌耀祖点点头就站起身,他的队员也开始低声说笑着草草收拾。   眼看两队十人陆续伸着懒腰,聊着“好好睡一觉”勾肩搭背朝房间走远,凌耀祖也不客气,当前一站,“剩下咱们几个,柏寒沈百福,还有你们三个新来的,都跟着杜老师上课,把想问的都问了,该弄明白的都弄明白了,明天开始干活。今天一层二层都得留人,韦耿杰在一层,王家宇在二层,千万盯严点,我到处看看,和杜老师明天值夜班,没问题吧?”   韦耿杰是那个矮个男人。众人自然没有异议,于是该值班的就地解散,各就各位;该上课的聚拢在杜老师身边。后者喝了口茶,驾轻就熟地举起自己脖子上车票:“先从这个开始说吧。”   “正面这个,蓬莱到行尸走肉,行尸走肉就是这儿,蓬莱就是咱们要回去的地方。先别提问,啊,听我说,问来问去就讲不完了,一会还得睡觉呢,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比不了你们年轻人。再说蓬莱,不是山东海边那个蓬莱,现在也讲不清楚,你们到了就知道了。都明白了吧?再说背面,七天没什么好说的,待满七天就行。”   车厢上听过不少,柏寒边听边收拾背包,又从衣领里拎出车票端详。右下角是空白的,沈百福有串佛珠,雷雪则是小白猫,守护神到底是什么?她也能有守护神吗?   把车票翻过来,咦?原本“时限:七天”这行字后面赫然多了“剩余六天22小时13分钟”,原来没有啊?   “杜老师,我这行字后面,多了东西。”柏寒就像在课堂一样腾地举起手,“原来没有的。”   离她最近的沈百福原本像小学生一样认真听讲,闻言凑过来一看,连忙又找自己的,跟着叫:“变了变了,是变了嘿。”   三个新人也手忙脚乱翻看,只有刚去楼下探望值班男朋友、又回到座位听讲的雷雪咯咯笑,“车票就是会变,等到七天以后这个时间就消失了;只要任务完成,车票还会变颜色呢。”   变颜色?   “对啊,从现在这个红色,变成蓝色,就可以上车了。”雷雪挥舞着自己车票,见大家满脸疑问连忙打住,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听杜老师的,他讲的明白。”   杜老师“唉”了一声,“这张车票非常重要,你们可以研究研究。对于咱们来说,按照时限完成要求,比如在这个安布雷拉公司待满七天,这行倒计时就会消失,然后车票变成蓝色,咱们就可以凭着车票上车,这场任务就算是完成了。我有个问题,这行倒计时很重要,不光是时间,还有另外一个意义,谁能回答?”   沈百福第一个抢答:“还能看出找得地方对不对,比如咱们刚才从那个广场下车,到这里如果发现开始倒计时,就代表这个地方是对的;如果没开始倒计时,就得赶紧换地方,对吧?”   杜老师点头,“对,所以我的经验,从一下车开始,只要环境允许先看看车票,以咱们这次为例。”他伸着胳膊朝窗外画了个圈,“这几座楼连带这个广场都是这个安布雷拉公司的,所以咱们很幸运,在这里待满七天就行;如果换成其他任务,还得赶紧找地方,十天里要求待满七天,时间很紧啊。”   三个新人里一直没说话的男生李佳也抬了抬手,“杜老师,我有个问题,如果没完成任务,比如没找到地方或者时间不够,会怎么样?就是说车票没变成蓝的,还是现在这样红的。”   “其实也不怎么样。”杜老师喝了口茶,垂着眼睛慢悠悠地说,“就是上不去车了,我们都走,你在车底下看着。”   李佳追问,“那,比如说,上不来车的这个人,就留在这里了?”   “对,只能留下。”杜老师说,“至于留下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那您碰上过上不了车的吗?”李佳有点钻牛角尖,“就您经历过的得这些任务?”   “遇到过。”杜老师结束这个话题,依旧举起车票,“还是这张车票,等完成任务回到蓬莱去,还会变;背面就不是这些了,最关键有一句话:在蓬莱停留满一年,可回到原来的世界。”   原来的世界?   没有外面广场上那些沐浴在皎洁月光下、张大嘴巴寻觅活人血肉的行尸走肉?   回到爸爸妈妈和小黑身边?   心脏砰砰乱跳,只听沈百福激动地喊,“一年,一年?呆一年就行了?”   “又不是闲待着,隔十天就得做一次任务,每次任务十天,行尸走肉就算一场。”说话的是凌耀祖,他原本沿着走廊楼上楼下到处仔细检查,重点是门窗、隐患或者薄弱地点,好在这楼看起来挺新,倒是蛮坚固。此时他坐到雷雪身旁,“你算算,一年要完成多少场任务?”   一次十天,隔十天一次....柏寒试着问,“十八场?”   凌耀祖神色郑重,伸手指指车票,“完成一场任务,计数就会加一。蓬莱里面,确实没见过十八以上的。”   所以王家宇计数是肆,我和沈百福是壹。行尸走肉只是第一场,还有他们说过的鬼屋和笔仙?柏寒看向雷雪,她点点头,指指自己也比了个“四”   在这种危险地方经历十八场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周遭沉寂如午夜,五位新人被这残酷的现实打击得脸色如土,谁也说不出话。满脸疲倦的杜老师咕噜咕噜喝茶,“都这点儿了,赶紧说说守护神。”   沈百福来了精神,“杜老师,什么叫守护神?我这个,这串佛珠,怎么用法?”   “守护神就是,一种可以和妖魔鬼怪对抗的力量,至于怎么用,我现在也说不明白,这么说吧,拥有守护神的人,遇到危险能把它召唤出来,保护主人保护队友。”杜老师慢条斯理地说,“就像刚才卢文豪说的,这场行尸走肉虽然开场凶险点,但是起码真刀真枪能打能抗,换成其他灵异类的就没那么简单了。”   “我教了二十年书,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比谁都明白,天天教学生就是马克思唯物主义理论,从来不信怪力乱神。但是到了蓬莱,不信也不行了。”   “我和耀祖,雷雪我们五个,第一场是沼泽,到处都是鳄鱼;第二场是幽灵屋,第三场是海盗船,后面两场都有鬼魂幽灵,每夜都死人。”   “我们五个里头,小雪一进来就带着守护神,耀祖上一场也找到一个,才算是勉强过关,那可真是,九死一生呐。”这位不知教什么科目的老师目光灼灼盯着五人,冷不丁提高声音:“我就一句话,各位,珍爱生命,好自为之,尽快找到自己的守护神。” 第6章 行尸走肉六   2017年1月10日   柏寒是被脚步声吵醒的。   其实她没睡好,整夜都在做梦,梦里和几个师兄弟对练,拳来脚往十分凶狠,她几招旋风踢把他们远远逼开去,然后干净利索一拳打在一人头顶。赢了!咦?手里什么时候多了把匕首?那人鲜血把头顶染红了,紧接着流出脑浆,回过头来哀嚎--“救命啊”   她吓得手足无措,猛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满身是汗,刚认识半天的雷雪正在房间另一边的床铺上睡得香甜。别怕,别怕,我没杀人,我是为了救人,而且那是个丧尸。   丧尸。   屋子外边的广场上都是丧尸,这不是美剧《行尸走肉》,这是倒霉的行尸走肉任务--蓬莱捣的鬼。她这么安慰自己,翻来覆去良久,迷迷糊糊又睡了。   不断响起的脚步声,还有男人虽然压低、但是也很响亮的说笑声把她吵醒了。盯了一会天花板,柏寒从枕上坐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好困。”雷雪也醒了,打着哈欠揉揉头顶--浓厚柔顺的黑发被修剪成刚好到肩膀的地方,齐刘海衬得她鹅蛋脸更精致,黑眼睛更大了。   柏寒呆呆盯着她,“我发现你真是美女耶。”   雷雪光着脚跳下床,“哇,哪有你大长腿帅气。”   “大长腿”得意地跳下地,姿势优美地侧身飞踢,惹得雷雪连连鼓掌,“你练了多少年,是跆拳道吧?”   “嗯。”柏寒没带睡衣,这里又是凶险之地,只好将就穿着保暖衣裤。“我小学就开始练了。”   “耀祖哥说,你身手很好,肯定练了很多年,哎,要是我也能和你一样就好了。”嘴上这么说,雷雪也不挑剔,在床边地板上直接做起仰卧起坐,姿势非常标准。   晨练和沐浴早餐一样必不可少,柏寒就地取材,也在房间靠门空处做起俯卧撑,接连四组之后汗流浃背,换到窗边压腿抻筋。   冬日特有的温和阳光洒将进来,朵朵白云浮在浅蓝天空,如果忽略空气中隐隐约约的铁锈味,今天是个好天气。   “我没带换洗衣服。”才过八点,习惯晨练后换身衣服再出门的柏寒嘟囔着把背包翻个底朝天,食物和水都够,牙刷也在,唯独没有衣物--不过也有惊喜,化妆包居然藏在背包底部,真不知道昨天那么紧急的情况下是怎么被塞进来的。   相形之下雷雪准备的充分多了:旅行化妆包,小毛巾,居然还有防晒霜和唇膏。“走吧,去刷牙。你昨天睡好了吗?”   她吐口气,“没,我做了一宿梦。”   水管里的水很凉,不过相当清澈,再加上旁边轻轻哼着歌儿梳洗的雷雪,把洗面泡沫涂在脸上的时候柏寒几乎以为自己回到大学宿舍。   当然大学宿舍是不会有一大群男人围观的--尽管他们统统挤在窗边。柏寒发现沈百福也挤在人群后面看,便过去捅捅他,“干嘛?”   话音未落她就发现他们的目标了:有几个人从二楼其他房间的窗户里爬出去,试图沿着窗台爬到附近一间像是堆杂物的小房子房顶。   “他们。。要去哪里?”   沈百福指指侧面那栋最高的大厦,“那儿啊。”   除开广场上几百具呆呆站立望天或者缓慢移动的丧尸不谈,侧面那栋起码几十层的巍峨大厦里面肯定有不少人,如果都变成丧尸简直是个灾难;就连大家现在栖身这栋小楼昨天都被清掉不少丧尸扔出去,还不包括楼上没来得及清查的两层。   柏寒很奇怪,“多危险啊,干嘛非去?”   附近两个男人都转过身奇怪地看着她,沈百福也恨铁不成钢,“不去怎么做任务?”   任务?不是在安布雷拉公司待满七天吗?柏寒瞧瞧自己的车票,没问题啊?   沈百福一拍脑门,一把拉住身边男人--刚好是昨天第一个看他车票的人“孙哥,给她看一眼啊,柏寒,过来过来。”   时限依然是七天,归程也是2017年1月21日凌晨,但是要求多了一条:1、停留在安布雷拉公司;2、解救出安布雷拉办公大厦三十一层会议室中的爱德华.斯宾塞,保证其存活。   这是什么鬼?这张车票计数是:壹拾肆。   “这是一等座的。”不过一夜而已,沈百福显然摸得门清,一副老司机的架势又拉着她换了老刘团队的队员,“劳驾让她瞧瞧。”   这个二等座乘客车票任务要求则又是不同:1、停留在安布雷拉公司;2、杀死安布雷拉办公大厦地下一层保卫部经历乔治.亚历山大。   车票计数则是捌。   “明白了吧?”沈百福拉着她坐到旁边椅子上,简直像监督孩子背诵课文的家长,一股脑儿把知识往她脑子里灌:“一等座最危险,要救出个人来;二等座是杀死个丧尸,肯定容易多了;三等座什么都不用干,等满七天就行。不过咱们也蹦跶不了几天,第七场开始就升成二等座,再到十三场又变成一等座。”   一等座比二等座贵几十块钱--柏寒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个,然后抗议:“昨天杜老师没说。”   沈百福一拍大腿,“我早上问杜老师了,昨天太晚了,再说咱们一时半会儿且到不了呢,六场任务,现在刚第一场。”   柏寒突然连吃早餐的心情都没有了。   可不吃东西显然更不现实,哪怕仅仅是就着热茶啃饼干。沈百福也跟进来了,立刻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瞪大眼睛:“握草,稻香村点心,这么一大盒!”   雷雪立刻“嘘”了一声,低声说:“楼上还没去过,不一定找得到吃的。”   沈百福“哦哦”连声,掰了块山楂锅盔扔进嘴里。   “等你们回蓬莱就知道了。”雷雪端着水杯像个认真传授考试经验的学姐,“每次做任务,最后几天都要拼命多攒吃的用的带回去,要在蓬莱呆十天呢,又不能保证下场任务就有收集补给的机会。我第一场任务最后三天,跑到沼泽旁边的镇子买了好多东西带回蓬莱,第二场幽灵屋在郊外,第三场海盗船周边根本没有城市,只有个小渔村,什么也买不到。这一场也挺危险,外面那么多丧尸,最后三天肯定出不去,唉,真倒霉。”   蓬莱...“什么都没有吗?”柏寒问。   雷雪没精打采地答,“就是个光秃秃的海岛,或者,山峰吧,你看看就知道了。”   “草,那咱们,住哪儿,吃什么?”   “有房子住,又大又宽敞。至于吃的喝的,”雷雪耸耸肩,朝柏寒背包里大红点心匣子抬抬下巴,“喏,只能你自己带了。”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沈百福嘟囔着“这么抠啊,我还以为什么都能兑换呢,起码得有吃的啊?做完任务也得给点奖励啊,起码兑换点空间戒指或者血统异能之类,要不然多没动力。”外面陡然传来压抑着的欢呼,三人连忙匆匆赶出去。   窗户霍然敞开,凌耀祖和老刘几个人正在里面接应,卢文豪和他队里另外一个人正配合着把一个人,不,一只丧尸从窗口递进来,里面的人七手八脚接住往里拽。   “这是?”   沈百福看起来也挺不自在。“商量一早上了,柏寒,看过《行尸走肉》没?”   大一抱着笔记本电脑看《行尸走肉》第一季的时候,柏寒还大呼小叫着时不时遮住眼睛;去年底《行尸走肉》第七季播放,她已经能和张彦边吃西瓜边聊第二天穿哪件衣裳了。   “看过。”她补充,“都看全了。”   “低语者知道吗?”沈百福显然也是个酷爱美剧的,“还有一集,就是瑞克他们被围了,装扮成丧尸往外闯,记得吗?”   自然是记得的。有一阵柏寒对《行尸走肉》很沉迷,还追过原版漫画,他说的情节是主角瑞克和同伴在小镇里被丧尸重重包围,弹-药不够,完全没有靠武力硬冲出去的希望,只好乔装打扮假扮成丧尸,试着混到外边。   最后瑞克父子侥幸逃出去了,他的女朋友却被丧尸发觉吃掉了。柏寒打个冷战,忽然觉得透不过气来,声音都变了:“只能这样吗?”   “不这样怎么办?”说话的是杜老师,他原本在一层陪值班的韦耿杰聊天,这会儿回到楼上。“小柏啊,你身手好,可就算所有人都跟你一个水准,闯的过去吗?”   从窗子望出去,广场上隔几步就戳着个直挺挺的丧尸,远远看着密密麻麻令人不寒而栗--就算坐镇北京的跆拳道分部负责人宋师兄也是闯不过去的。   柏寒摇摇头。   杜老师低声叹气,“希望有效果。”   几个男人面色严肃围上去,把摊在地板上的丧尸团团围住,卢文豪朝双手各吐了口涂抹,抡起砍刀。凌耀祖往这边看了一眼,挥了挥手,身畔雷雪立刻明白过来,拉住兀自呆立当地的柏寒转身就走。   直到回到房间,柏寒依旧全身僵硬得像块石头,双手捂紧脸。   一只温暖的手掌摸摸她的头,雷雪脸上满是同情,声音很低:“我第一次参加任务也是这样。暗水沼泽,里面很多鳄鱼,我们必须在里面待满七天。要不是耀祖哥杜老师,我和家宇根本活不到现在。后来我就想,就当第一天我就被鳄鱼吃掉了,然后现在每一天都是挣来的。”   泪水湿润指缝,柏寒轻轻点点头。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块小东西被递到她手里,原来是块巧克力,“你也带几块吧,每次我觉得我撑不过去了,就吃一块。”雷雪眯着眼睛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心里就好多了。”   柏寒心头温暖,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包装糖葫芦递过去,“我跟你换。”   房门被敲了两下,随后轻轻推开条缝,是沈百福。他脸色青白,也好不到哪里去,站在门口示意,“完事了。”   原本横在大厅地上的丧尸已经开膛破肚,像摊腐烂的臭肉。柏寒只瞥了一眼便转移目光,雷雪也歪过头不敢看。   卢文豪队伍的孙哥裹得严实而不失灵便,头脸都被包住,手脚裹着布条,只有眼睛暴露在空气里。他身上挂满鲜红长条内脏,衣裳染满鲜血,像是从地狱出来的。   “我X。”孙哥自我解嘲地笑,“够了吧?”   “差不多了。”卢文豪前后打量,把砍刀别回腰后,“走,下去试试。” 第7章 行尸走肉七   2017年1月10日   冬日阳光清冷和熙当头洒下,满身血红内脏的孙哥却像恐怖片里的男主角--如果这是场噩梦该有多好。   可惜这不是梦。   杂物房距离众人藏身的小楼并不远,从窗口爬出去,沿着窗台走到阳台,顺着搭在中间的木板就能到达。敢死队员孙哥打头,卢文豪等其他人紧跟其后,顺序爬上窗台。他们个个身手敏捷,轻手轻脚的移动,没费什么力气便顺利爬到屋顶,各自猫腰俯低。   泪水是宣泄情绪的最好途径,悲伤和懊悔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无论是否心甘情愿,生活终将继续--十二年前柏寒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她打起精神,指着丧尸寥寥无几的杂物房角落,“他是直接下去吗?”   沈百福也全神贯注盯着,“没梯子,那个门还锁着。”   几分钟后,准备停当的孙哥和屋顶队友打个手势,又朝小楼窗户这边挥了挥手,又最后观察片刻,这才顺着墙壁轻轻滑到地面。他选择了最靠小楼的角落,落地就在阴影里,先是纹丝不动站了会儿,然后才开始缓缓挪动脚步。   前方五米左右有个女性丧尸,它大概是被其他丧尸攻击而死的,脸上颈部被咬的不剩什么,非常凄惨。它呆呆愣在原地,偶尔转动着只剩骨头的脖子,机械地发出“荷荷”声。   孙哥慢慢朝她走近,脚步不大,隔几秒钟才迈出一步,像是不良于行的重病患者。他左手下垂,右手在背后紧紧握住短刀,刀刃偶尔被阳光下映得发亮。   “要是能蒙过去就好了。”二楼杜老师紧张地张着嘴,“丧尸分辨活人的方式主要是嗅觉和听觉,只要保持镇静,应该八九不离十。”   二楼和杂物屋顶的人们全神贯注盯着他,紧张中带着期待,这场实验是他们讨论过后的决定,也是相对安全的方案,如果不行只能再换计划,风险显然大得多。   距离丧尸越来越近,对方却毫无反应,就像没看到他一样。孙哥脚步停了停,大概是下定决心,慢慢走到她身前--后者呆滞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仿佛他是自己的同类。   成功了!   激动的柏寒紧紧握住雷雪胳膊,后者兴奋地捂着嘴巴,屏息静气远远等候在二楼窗口的人们拼命压低声音欢呼,杂物屋顶上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的四人也兴奋地挥舞拳头,丧尸没有发觉!这个计划有效!   当事人显然如释重负--远远望去孙哥背在身后握着武器的右手放松多了,慢腾腾离开丧尸面前,身子转了半圈瞧向屋顶:趴在屋顶的卢文豪给他竖个大拇指,又指了指屋子附近另一只丧尸。这显然也是大家商量好的,毕竟一只丧尸毕竟是偶然情况,事关重大还是谨慎些好。   有了第一次经验,第二次试探非常顺利。孙哥慢慢蹭到第二只丧尸面前,脚步之慢几乎看不出在移动。那是个老年丧尸,稀疏的浅金头发,身上披着白大褂,像是科研人员,正围着一小块范围毫无目的乱逛。当孙哥路过他面前时,他倒是有些反应,伸着脖子不停嗅着--柏寒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又嗅又闻一番,老年丧尸似乎很迷惑,歪着头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奇怪的同类,不过依然没有攻击意图。孙哥慢慢从他身边走过,顺着来的路线朝杂货屋方向慢慢返回,那只丧尸迟疑着留在原地。   形势惊心动魄,尽管只是远远观望,柏寒也仿佛下去溜达一圈,心脏都快停摆了。如今孙哥安然脱险,总算长长出了口气,看着爬回屋顶之后的孙哥和四个人汇合一起,猫着腰顺着原路返回。   刚一钻进窗户孙哥便受到英雄般的热烈欢迎:留守的队员挨个和他拥抱,老刘大力拍着孙哥肩膀:“辛苦了!”   英雄把裹着头的围巾扯开,胡乱擦拭着额头汗水,满脸惊魂未定:“我X,真TM凶险。”   卢文豪笑道:“行,也就是老孙,孙哥,换了别人真稳不住。”   计划进行顺利,气氛热烈而轻松,早先的沉闷压抑不翼而飞,杜老师端过杯热茶慰劳功臣,“来来坐下歇歇。”窗边空地被地上丧尸弄得血腥污秽,众人索性换到另一边楼梯附近集合。   “是不是要多抓几只丧尸来?”柏寒拉拉雷雪袖子,落在人群后边,指指另外两支队伍,“他们两个队的,都得弄成刚才孙哥那样?”   雷雪点点头,“一等座二等座要完成的任务都在那座办公大厦里,必须这样才能过去。柏寒,你是哪年的?”   话题转的好快。柏寒答:“93年,你呢?”   “我是92年的,那我叫你小柏吧,你叫我小雷好了。”雷雪很喜欢这个新称呼,“小柏,听着好可爱。”   “小柏。”身边沈百福皱着眉头琢磨,倒是立刻接受新绰号。“我记得车上杜老师说除了我和小柏还有七个新人,然后你们三个队伍每队五人,那就是十五加九,一共二十四个人。”   “也就是说,每场任务都这么多固定人数?”得到雷雪肯定的回答后,他看看几步外或坐或站,正热烈讨论如何引诱、抓获更多丧尸的众人,“三等座任务最简单,其他一等座二等座任务都比较难,也很危险,咱们人数最多,又是找地儿待着就行,要做任务也紧着他们,对吧?”   所以,任务最难的卢文豪团队居首,老刘也有任务,凌耀祖率领三等座成员配合协助他们,算是竭力支持。柏寒立刻懂了,问道:“他们今天就出发?来得及吗?”   “时间有点紧。”答话的是凌耀祖,他和杜老师刚从一层上来,大概是和楼下值班的洪浩碰过头,现在叫来另外两个新人。   “一等座二等座都有任务,今天最迟明天就得出去。剩下咱们十个人。”他冷静地环视众人,“今天是1月10日,还得在这里待十天,楼上楼下随时都不能断人,三班倒吧,每人值班八个小时才能休息,你们自己排一下,今天晚班是我和杜老师。有人有意见吗?”   自然是没有的。   “李佳孟彤,你俩值白天的班吧,一会找我拿武器。”孟彤是女生新人,她受了惊吓,听说一夜未眠。凌耀祖想了想,指指被桌椅柜子封住的通往三层的楼梯:“楼上两层还没探过,等王家宇韦耿杰中午醒了,柏寒沈百福,你们上去清一遍,注意安全,重点看看有没有食物,吃的不多了。”   这显然是很合理的安排了。   说这几句话的工夫,旁边两队队员也迅速定下接下来的计划:继续找到足够数量的丧尸做为突围掩护,尽快进入他们任务目标所在的办公大厦。这回轮到二等座队员干活儿了,老刘在窗口权衡着,正和卢文豪商量:每次都把丧尸尸体抬上来太麻烦,效率也低,能不能弄进杂物房去。问题杂物房的门是锁着的,砸开一扇门对他们自然不是难事,可不发出声音、不被近在咫尺的丧尸察觉就很困难了。   太阳慢慢升到天空正中,气温逐渐升高,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刻来临了。直到昨晚值夜班的人们打着哈欠走到客厅,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倒是两队队员合力弄上来几具丧尸,窗边血迹斑斑如同屠宰场,女生们早已躲得远远的。   午餐依然是热茶就饼干点心,只有雷雪例外:她塞给柏寒袋咖啡,尽管只是最普通的速溶咖啡,在这险峻环境下依然令人心满意足。   沈百福眼馋,“我的呢?”   雷雪摊摊手:“我没带多少。”   呷着热咖啡的柏寒开始琢磨手里的袋装食物,味道欠佳却高热量耐储藏,厚厚的不易碎,也很顶饱。“小雷,你们每次做任务都带这种吃的?”   “对啊,不占地方,而且很存很长时间。”雷雪慢慢啃着饼干,显然她也不爱吃。“这是我们第一次任务结束后在镇子里面买的,没什么选择,当时一等座二等座的人说,谁也不知道下一场任务是什么,所以有机会的话一定多多存下来。”   “那咱们这场惨了。”沈百福指指窗户方向,“什么也拿不着,拿着了也运不过去。靠,那到了蓬莱吃什么喝什么?”   这话把雷雪提醒了,对王家宇和韦耿杰兴致勃勃:“你俩猜猜,沈百福说,到蓬莱怎么样?他说能兑换,就是做完任务得到奖励,或者拿积分之类兑换吃的喝的,还有什么空间戒指异能之类。”   王韦两人张口结舌,继而哈哈大笑,连旁边忙活着的队员们都惊动了;沈百福有点丢脸,挠挠头发,“我又没去过,问你你又不说,那我只能猜啊。”   “我给你说了啊。”雷雪笑得脸都红了,“就是个海岛啊,山峰也没错啊。”   王家宇挥着手,“别说,别说,咱们就让他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来个惊喜。”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沈百福显然对惊喜不感兴趣,检查三层四层的时候像个好奇宝宝般不停发问,不过王家宇和韦耿杰都觉得很有意思,对关于蓬莱的问题守口如瓶,雷雪则留在二层值班。   “咱们运气不错。”窗帘霍地被拉开,韦耿杰在房间每个角落检查,他是个健身教练,专门负责力量训练,肌肉发达力气很大。“说实话直后怕,要是没这栋楼,咱们三队人就危险了,弄不好交代在这。”   王家宇也赞成,“还是卢哥老刘耀祖哥厉害。”   “你们以前,一下车也这么凶险吗?”柏寒问。   “没,就这次最危险。”王家宇心有余悸,“每次车都停在附近,谁知道这回这么多丧尸啊。”   昨天闯进来的时候楼里还有些丧尸,都被迅速消灭掉了;三层一切正常,就连丧尸都没有见到,还有不少空房间,四人都很高兴:二层成了屠宰场,大家显然都不愿意继续住在那里。   韦耿杰提议,“分两组吧,效率高点。”   于是两两一组分头行动。   “柏寒,那什么,谢谢。”打开个大衣柜的时候,沈百福嘀咕。   哎?“谢什么?”   沈百福咳了声,“这两天都靠你了。”   你吃得确实挺多的。柏寒觉得应该安慰安慰他,“客气什么,小雷也支援咱们了,先说好,以后遇到灵异闹鬼的任务,都指望你守护神了。”   提起自己的长项,沈百福立刻精神抖擞,大手一挥:“你放心,原定计划,以后我罩着你,你保护我。说实在的怎么也没个丧尸让我练练手呢?”   他上楼前又找凌耀祖要了把短刀,此时握在手里倒也威风凛凛,随手打开另一个衣柜。“丧尸也没啥了不起。。”   一只原本蹲在柜子里的丧尸突然扑将出来,恶狠狠把沈百福扑倒在地:一般丧尸都会有动静,它却沉默无声仿佛一条等待青蛙的毒蛇。   可怜的青蛙--沈百福呆如木鸡,张大嘴巴连呼救都没能发出来,还是时刻戒备的柏寒一个箭步过去,左手抵住丧尸脖子,匕首狠狠刺入它太阳穴。   还是下次再让你练手吧。 第8章 行尸走肉八   2017年1月10日   随着柏寒手中匕首深深刺入丧尸头颅,对方原本疯狂扑咬的动作骤然停止,连嘴巴都没有合拢就像袋沉重的大米般压在沈百福身上,两人纠缠着怦然倒地。   我又杀人了,不不不,我是在救人,我杀的是个丧尸。   深深吸了口气,柏寒这么告诉自己,右手不停颤抖。相形之下沈百福就狼狈多了,那只丧尸是个肥胖中年人,他一时怎么也无法把它从身上推开,丧尸伤口中流下的污血滴滴答答洒在他脸上,看起来可怖极了。   幸好听到动静的王家宇和韦耿杰从外边冲进来接应,及时把他救起来。柏寒又给自己鼓了把劲,弯腰从丧尸身上拔出匕首,污血随之汩汩流出,形成一洼黑红水潭。   王家宇拍拍沈百福肩膀,“没咬着你吧?”   惊魂未定的沈百福脸都白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草,还是柏寒牛B。”   没有纸巾,柏寒只好用窗帘擦拭刀锋。她深深吸口气,,“它,它躲柜子里了。”   接下来四人还是统一行动,这样安全些。就像大家预估的,这栋小楼是后勤楼,三层四层显然是堆放资料的地方,房间里竖着装满资料文件的资料柜和铁皮柜,大家逐一打开查看。   大概吃过眼前亏,沈百福把短刀竖在胸前,恶狠狠推开柜门,像是再有丧尸铁定第一个冲上去。过了会气势泄了,他落在四人组最后,找个机会喃喃说:“谢了,柏寒。”   “客气什么。”   他望着别处,声音压倒很低,“我是不是,挺怂的?”   “你又没练过。”柏寒说的是真心话。他一看就是在阳光雨露和父母笑脸中顺利成长的青年,家境优越朋友众多,人生中从没受过什么挫折,最大的运动不外是篮球游泳;不像她自己,苦练12年跆拳道,对抗攻击早已刻进骨子里,遇到敌人攻击,不管是人还是丧尸,防御反击都是本能行为。   沈百福似乎被安慰了,不过看着房间里打开柜子的同时熟练握着短刀戒备的王家宇嘀咕,“他也刚第四场任务吧?”   柏寒记得没错。“嗯,第四场了,你说,咱们第四场任务会是什么?”   鬼魂?幽灵?吸血鬼还是妖怪?她皱着眉头胡思乱想,忽然走在前面的沈百福停住脚,差点撞上去。“干嘛?”   他热切地望着她,“柏寒,你教我跆拳道吧。”   过程有惊无险,四层被翻了个底朝天,确实没有隐藏的丧尸了。结束巡查的时候三个男人合力把丧尸顺着楼梯抬下去,回到二层径直拎到窗边空地,那里已经横着两具丧尸:“来来来,给你们贡献一个。”   其余两组的人倒有一小半在外面杂货屋顶上,远远望去有两个人正伺机杀死附近的丧尸,还有一具丧尸正被两个人往回抬,窗户里面几个人伸手接应,“往上点,往上点。”   好血腥。   匕首被细细冲洗干净,清凉的水流过手指,柏寒感觉舒服多了。这柄匕首又细又长,锋利坚硬,丧尸头颅都能一穿而过,不知叫什么名字?   一个女子悄悄走进洗手间,正是新人孟彤。她眼圈红红的神色萎靡,显然哭过了。“柏寒,一会你有事吗?”   刚才凌耀祖安排值班,柏寒被分配在下午二层。她说:“我一会得值班。”   孟彤招招手,“我们想和你们聊聊。”   说是聊聊,其实就是新人认识认识。几分钟后,第一次参加任务的三等座新人搬了椅子聚集在被安排在一层巡视的洪浩这里,手里捧着杯水,倒像是刚刚收到OFFER的公司实习生见面会。   领头的是洪浩。“我叫洪浩,34岁,大学学工商管理的,毕业做销售,现在做房屋代理。我是从深圳回河北的卧铺,晚上和客户喝了点酒,上车就睡了。”他有点胖,果然带着销售人员特有的世故圆滑,伸出手来和其它四人一一相握,笑容真诚:“头一回见,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下一个是李佳。“李佳,木子李,新春佳节的佳。我是北学计算机的,在XX公司做工程师,这次也是回老家,在车上醒过来发现不对劲儿。我们,”他指指孟彤,“我们六个陆续在车厢里集合,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被绑架或者恶作剧。”   “我们沿着车厢想找乘务员或者别人,一直走到车尾又往回走,就卡在洪浩那了。”孟彤也说,眼圈慢慢红了,显然是个很脆弱的女人。“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能看到车外面,还以为是幻觉,结果车门一开,就,就...”   想起凌晨从列车飞奔到栖身楼里那短短几分钟的惊心动魄,四个没能逃出来新人凄惨叫声仿佛就在耳边,柏寒心里难过,不敢多想。   沈百福显然也不好受,“我和柏寒,上车就和凌哥杜老师他们汇合了,他们给我们讲了讲,让我们带了点吃的,算是有点准备。我是学金融的,哈尔滨人,在XX银行上班,这次也是回哈尔滨过年,想不到碰到这事。”   “我得向你们,说声抱歉。”洪浩低着头,双手合十向李孟两人拜拜,“客户跟我挺熟的,聊嗨了喝多了,上车还是乘务员帮我找的铺位,没等车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早知道,我就不喝那么多。”   孟彤吸吸鼻子,“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我是新闻专业,现在做自由撰稿人,有自己的公众号和微博。这次想趁着过年到云南大理度假,还不如,不出门呢。”   可不是么,还不如改买机票,非坐什么卧铺。柏寒暗自懊悔,也来了番自我介绍:“柏寒,在北京上学工作,也是回家过年,夜里醒过来,就发现到车上了。”   “这TM到底,是外星人还是,未知力量?”李佳显然完全接受不了目前所处境地,“完全不可思议,现在咱们五个人五辆车,目的地不一样,居然能被弄到同一辆车上来,除了魔法,我想不出其他解释。”   洪浩脸色沉重地说,“把咱们载到这来的那辆车有问题。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一直睡着,什么都不知道,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从车上自己掉下来了。”   “没错。”孟彤指着他,“当时我和王红,就是一个女生,她,没能跟出来。”她难过地低着头,哽咽着说:“我当时看到杜老师朝我们招手,想过去,但是旁边都是丧尸,脚都吓软了。这时候洪浩自己从车门里掉出来了,真的,他那个车厢门开着,他就那么自己直接飞出来了,到地上才醒过来开始吐。”   那辆车,如果到站乘客不肯下去,依然会被强制下车?一定没错,否则管他什么这任务那任务,死活不下来就是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脸色沉重。李佳喃喃自语着走到大门抚摸着厚厚门板。大半天过去,原本追逐众人冲到门外的丧尸却依然还在,不时能听到碰撞声和指甲抓挠在门板上的咯吱声。“这该不是场梦吧?哪里来的这么多,丧尸?又不是看电影,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倒有个想法。”洪浩搓搓手,“我是卖房子的,每天空闲时间挺多,没事儿就上网看看美剧电影,小说我也经常看,消磨时间嘛。现在这个情况,挺像我看过的一本小说。”   孟彤抢着问,“作者是谁,什么书?”   “《无限恐怖》。”他环顾大家,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有业绩任务,完不成任务没有奖金,压力挺大的,我就没事上起点网站看小说....”   这是什么书?孟彤有点失望,显然完全没听说过,倒是沈百福“我去”一声,紧紧握住他的手像是找到知音,“你也看过?”   得,不会就是他说过的什么兑换血统异能、空间戒指之类吧?   果然两人一拍即合,哈哈笑了几声,还是洪浩继续发言,“那本书就是像咱们一样的普通人,莫名其妙进入一个主神空间,然后定期需要到恐怖电影里完成任务。现在咱们的情况,和小说里的挺像。”   他举起脖子上的车票,“看,也有要完成的任务。咱们现在简单,随便度过七天就行,到了一等座二等座任务就难了。”   想到要通过广场上密密麻麻林立的丧尸到另一侧的办公大厦,救回或者杀死一个人,五人都是全身发冷。   李佳沉重地说:“杜老师说,完不成任务就上不了车,那就是说,得留在这里。”   “这个任务世界是丧尸,当然不能留下。”孟彤忽然发问,“如果是杜老师经历过的鬼屋和海盗船,是只有那里有鬼魂,还是全世界都有?我刚才问杜老师,他说等你们两人回来再一起说。”   洪浩点点头,拍拍沈百福肩膀,“我是想说,咱们五个挺倒霉,倒霉的也算有缘分。他们三组都是五人一队,咱们五个也组队吧,以后一起做任务也算有个照应,怎么样?” 第9章 行尸走肉九   2017年1月10日   太阳慢慢沉没在西方一座高楼背后,只留下漫天血红晚霞。随着又一具丧尸被七手八脚从窗口像个稻草人般拽进二楼,漫长黑夜降临了。   “八,九,十,十一,十二。”卢文豪数着地上大米袋般堆叠在一起的丧尸,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给你留一只,剩下的明天早上我们就用了。”   凌耀祖也瞥了眼,苦笑着答:“谢了,一块吃一顿吧。”   晚餐地点改到三层,依然是饼干点心就热茶。和新人们在楼里找到的纸杯不同,所有老队员都带着保温杯和餐具;加上人手一个的强光手电、水果刀、创口贴(二等座张琳手破了),除了换洗衣物,他们带来的日常用品相当齐全,即使找不到食物也能坚持几天。   有机会必须攒点东西才行,柏寒暗暗想着,看着身边拿出粉红便携餐具盒的雷雪;可惜下午去楼上巡视,没什么有用的。   新人们心情沉重,老队员就能苦中作乐了。卢文豪和老刘商量着明天一早的安排,凌耀祖也不时加入讨论:“可惜没地图,两眼一抹黑,要不然踏实多了。”   “电梯是别指望了。”卢文豪遥指窗户办公大厦方向,下车时候我看了,办公楼一层开着门,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丧尸,要进去也只能爬楼梯。”   老刘也赞同,“我们往地下去,还好办一点。现在就怕楼道里也都是那玩意,那就麻烦了。”   “要是有木仓就好了。”洪浩忽然说,大半天下来他小心翼翼和大家算是混个脸熟,“美国应该挺好搞到手木仓和弹药吧?”   凌耀祖看他一眼,“是好弄,远的不说,那座大厦里肯定就有,关键是现在不好出去。”   “美国这种大公司,安保设施是很严密的。”杜老师也说,“想想美国大片,动不动就开木仓,可惜咱们呆的地方是后勤,要是保卫部门就好了。”   洪浩不由跃跃欲试,“要不然,试试?弄点木仓带回蓬莱去,下次遇到这样的任务就有把握了。”   老队员们哄堂大笑,孙哥笑道:“你就直接说吧,看我们过了这么多场任务,怎么连把木仓也没有?是不是?”   难道不是吗?柏寒皱着眉,卢文豪孙哥这次是第十三场,老刘是第八场,类似丧尸或者雷雪经历过的沼泽鳄鱼任务,有把木仓显然容易多了。   “热武器带回去也没用。”端着茶杯的凌耀祖看看五人,打个哈哈,“我试过,倒是能带回蓬莱,问题是没法再带上车来,也就是说当场任务有效,对于以后的任务没用。你要是自己乐意弄一把攒着玩,随便你。”   还有这种事?刚刚还在琢磨要攒东西带回车上的柏寒被惊呆了,沈百福“我草”一声,大喊着:“还有这种事?怎么这么奇葩,到底怎么弄啊,让不让人做任务啊?”   老队员们笑嘻嘻的觉得有趣,孙哥撺掇:“你们赶紧接着请教杜老师,对吧,不过这玩意说来话长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想着什么是什么吧。”   喝着热茶的杜老师叹口气,看看手表,“六点半了。今晚上我和耀祖值班,我得睡会儿,要不然晚上爬不起来。耿杰家宇小雷啊,你们受累,给他们五个讲讲。”   于是晚间传业授道解惑的主力换了人。韦耿杰这个健身教练是个急性子,讲几句就没词儿了,只好由王家宇雷雪这对儿主讲。   “我觉得可能是为了平衡。”雷雪颇有几分神秘色彩地表示,“我们做第一场任务就发现了,当时是暗水沼泽,里面都是鳄鱼,当时和我们一起的二等座一等座的人就这么说,他们也没有木仓。”   “你们想,如果真的有木仓或者其他高科技武器,那只要某场任务运气好,把一大堆弹药木仓都运回蓬莱,然后做任务时候带出来,那就一点都不危险了,毫无意义。”   孟彤像个疯子般挥舞双手,激动得满脸通红。“意义?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要什么意义?难不成我们忽然到这里来完成这么可怕的任务还会对社会对人民有什么贡献?”   “养蛊。”沈百福神秘地站起身,“我看过好多小说....”   又是小说,柏寒汗颜。   “很多像咱们这样的小说,到了最后都是竞争,比如一百个人放在一个任务互相残杀,只有排名前五或者前三的才能活命。”他信誓旦旦,“你们看过《大逃杀》没有?日本那个深作欣二导的。”   几人面面相觑,倒是柏寒抬了抬手,“以前看过。”   拜随时寻找恐怖小说灵感的好友男友李程之赐,柏寒没少陪看各式各样的恐怖电影,到最后觉得大部分片子相当套路,不过这部《大逃杀》倒是印象深刻。“就是说,电影里日本有个法案,每年都有一班学生被送到荒岛上自相残杀,最后留下的那个人才能活下来。”   沈百福用欣赏的目光盯着她,“没错,我觉得咱们现在很像这部电影。”   雷雪摇摇头:“你到蓬莱就知道了,所有人都是五人一组完成任务,不像你说的这种情况。”   “我就是做个比喻。”他从善如流的换话题,“雷雪,你快点把蓬莱的事情还有你做过的任务给我们讲讲,我们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太被动了。雷姐,雪姐姐!”   住进北理工宿舍第一周柏寒就开始和同学们开夜谈会,话题五花八门:故乡家庭美味佳肴,班里男生谁最帅,学院最有魅力的老师;不过有相当时候讲鬼故事。   上铺张彦乃不折不扣“白富美”一枚,追求者车载斗量,学业优异前途光明,如无意外这一生不会吃什么苦头;大概人生毫无波折,她的爱好与众不同:恐怖小说。   自从有了恐怖小说大神男朋友,从此张彦变本加厉走上不归路,笔电里都是恐怖电影,动不动就在宿舍讲鬼段子:“后来在酒吧里,看见那个人背上背着个穿蓝衣裳的古装女的啊啊啊柏寒你后边是什么?”   有一阵柏寒被这家伙吓得够呛,后来和她混久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不过一百个张彦讲鬼段子也不如此时此刻雷雪的故事可怕。   “我第二场任务是鬼屋,就是幽灵屋。我们是三等座,和现在一样只要在那栋小屋待满七天就行,一等座二等座的任务分别是消灭祖先亡魂和满足一个小女孩鬼魂的愿望。”   果然,每场任务难度对于不同阶段的乘客是不同的,六场任务一个阶段,意味着再经历五场任务,就必须面临去满是丧尸的大厦杀掉某人或者救赎幽灵屋中的鬼魂了。柏寒望望沈百福--拜托,你的守护神可要给力啊,后者拍拍胸脯,一副“你放心”的模样。   “挺可怕的,和这场相比,我宁愿面对丧尸也不愿意面对鬼魂。那场任务每晚都会死人,要不是我有守护神,我们肯定活不下来。”   洪浩急的眼睛都红了,口沫横飞地问:“你们的守护神是怎么得到的?如果没有守护神怎么办?有没有别的代替方法?”   连珠炮般的问题把雷雪难住了,她皱着眉,“我守护神是本来就有的,耀祖哥是上一场海盗船里得到的,满足鬼魂的心愿就行了,不过挺危险的。”   “能给我看看吗?”   “到底是怎么弄到的?说具体点,这个太重要了。”   “和鬼魂怎么沟通?有什么安全措施吗?”   几个人一拥而上穷追不舍,王家宇连忙安抚地搂紧女朋友肩膀,“我这么说吧。想有守护神,就要和鬼魂打交道。你们可以问问一等座二等座的,都是这么过来的,每人都不一样。”   二等座一等座?沈百福指指远处正商量第二天行动的卢刘两人,试探着问“他们都有?”   答案显而易见。“绝大部分都有,没也到不了现在。”   那晚柏寒久久不能入眠,当然也可能是没有床的缘故:成了屠宰场的二楼没人愿意再住,可惜三层四层都不是宿舍,没有床铺,大家只能将就着把床单拎上来铺在地上,好在深冬衣裳都厚,倒也能勉强将就。   透过木质百叶窗,少许月光在地面留下银白色痕迹,这么望过去,明月和故乡没有丝毫区别。柏寒并不是胆小鬼,不过刚刚听到两场灵异任务,终究不能毫不介怀。   房间另一侧传来簌簌声响,雷雪慢慢撑起身体,开始穿鞋;于是柏寒开口:“小雷?”   “你没睡啊?”她打个哈欠,“我要去洗手间。”   “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吗?”   同情和怜悯出现在雷雪脸上,还带着深深的悲哀,这个漂亮女生轻轻点点头,眼角闪着晶莹泪光。   坐起身靠着墙,柏寒抱着膝盖,“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守护神。”   “一定可以的。”雷雪拍拍她的手,“你看耀祖哥,他就成功了。”   这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不语:王家宇杜老师韦耿杰就都没能得到守护神。   “其实我也挺害怕的,要是,要是我有什么意外,家宇他怎么办?”她学着柏寒坐在自己大衣上,泪水滚滚而落。“都怪我,非要春节去广西桂林旅行,要不然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这回轮到柏寒安慰她了。“你看,好歹你们两个人能在一起,还能互相照应,而且你一进来就有守护神,比别人强多啦。”   雷雪勉强笑笑,叹了口气,忽然问:“小柏,你没见过守护神吧?”   她的意思很明显,柏寒惊讶地轻声叫,“你,你能~”   自然是能的。随着雷雪双手交握,低声叫道:“大白!”   柏寒永远也忘不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那是一只纯白猫咪,陡然从雷雪怀里冒出来,仿佛它一直在那里趴着似的;除了遍体笼罩着淡淡银光,它看起来和普通家猫没有什么区别,纯蓝大眼睛水汪汪的,对着她温柔地“喵”了一声。   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守护神。 第10章 行尸走肉十   2017年1月11日   如果没有登上那辆诡异神秘的列车,我现在在哪里?   一定是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里的杭州。“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讲的西湖就在我的故乡。   用老妈做的醋鱼和荷包蛋尖椒炒牛肉、清炒虾仁填饱肚子,把行李箱里的稻香村点心和全聚德烤鸭给老爸邀功,再搂着小黑狗在自己房间里舒舒服服睡到天光大亮;围着小区慢跑,打太极拳或者跳广场舞的邻居爷爷奶奶打招呼,再一口气做上几组俯卧撑,踢腿抻筋开始当天例行练功;跟着爸爸妈妈探望大伯伯母和青青堂姐,再去给师傅拜早年,和相熟的师兄弟姐妹们大聚一场,聊聊北京那边跆拳道圈里八卦,说得高兴了过过招练练手,看看功夫进步没有;再约着高中初中闺蜜好友们过年好好聚聚--我从北京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后悔药更是无处可寻,于是柏寒和雷雪聊了半个通宵,一大早跟着三等座成员替即将出发的人们践行鼓劲。   一等座二等座两队人马清早饱餐一顿,便开始紧锣密鼓准备,时间刚到八点半,他们已经整装待发了:如果说昨天自告奋勇出去试探的孙哥像恐怖片里的主人公,那么眼前这些满身满头鲜血内脏、血肉模糊的队员则像刚刚从十八层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   胸口阵阵恶心,柏寒由衷庆幸自己还没有吃早餐。   昨天夜里还安慰她:“别怕,你看我都第四场任务了,只要队里大家一条心,肯定能扛过来”的雷雪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睛盯着脚尖,完全不敢抬头。   沈百福也脸色青白,只有凌耀祖看上去没受什么影响。“老卢老刘,来。”他拿着保温杯上前,“喝一个,祝你们一切顺利。”   卢文豪老刘倒是挺镇定,带着两组人拿着茶杯和他喝了,颇有些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各自把杯子一扔,“开干。”   临出发前,孙哥走过来拍拍沈百福肩膀,“兄弟,我走了,希望能在蓬莱见着你,有机会喝一杯。”   如果不是他胸前背后各挂着一只血淋淋的丧尸手臂,沈百福一定为他的热心肠感动,此时只好勉强笑着点头:“好。”   一行人陆续走上窗台,朝着杂货屋顶进发。今天不是个好天气,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彩背后,阴沉沉冷飕飕。柏寒忽然有种看美剧的感觉,从窗子里远远望着众人敏捷无声地陆续爬到屋顶,做了几个手势,一个一个顺序沿着固定在屋顶的绳索往下爬。   打头的是卢文豪,孙哥紧跟在他后边;二等座五个人配合也相当默契,老刘居首,冷漠少言的张琳排在第三个,动作敏捷有力,背着背包,单手握着短刀,远远望去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女生。   第十三场和第八场。柏寒默默想,到时候我也会变成他们的样子吗?沐浴在死人的鲜血内脏中毫无恐惧?谈笑风生?还是会,提前死去,在阳光下渐渐腐朽?   十个人陆续落到地面,随即慢慢从阴影中走出,不紧不慢朝着广场另一侧的办公大厦行进。   阳光灿烂也好,阴云密布也罢,统统对丧尸没有任何影响,它们依然呆呆望着天空或者原地徘徊;幸运的是,由于同类血肉的掩饰,它们对十人组毫无反应,任由他们慢慢从身边经过。   最开始十个人排着笔直的长长队伍扎进丧尸群,不过有人走得快些,有人走得慢些,渐渐队伍变得参差不齐,终于逐渐融合进丧尸群里。   光线不好的缘故,大概半个小时不到,他们的身影便模糊不清了,柏寒只能看到他们顺利到达办公大厦,再往后就不知道了。好在附近的丧尸依然没有任何异样,留在二层的人们跟着松了口气。   “好了。”站在窗前的凌耀祖率先收回目光,指指地面:“这里不能断人。”   “24小时得有人值班。”他望向面前三等座成员,“十个人分成五组,三班倒,必须时刻盯着那边,如果他们回来,很可能需要咱们接应。”   这里?周遭扔着断手断脚开膛破肚的丧尸尸体,环境血腥恐怖,简直是个屠宰场。   看看满脸恐惧的三个女生,凌耀祖想了想,还是做了妥协,“这样吧,这里特殊一点,还是男的盯着吧,你们女的别管了。”   柏寒雷雪对望一眼,都是如释重负。   “大家也看见了,任务说的是在这里待七天,只要一切顺利,完成任务不难。所有人都给我保持注意力,时刻提高警惕,尤其值夜班的时候;千万不能大意,丧尸闯进来谁都活不成。”   早餐省了,打起精神吃午餐的时候柏寒把沈百福拉到一旁,有点兴奋地说:“百福,昨晚雷雪给我看她的守护神了。”   沈百福差点被饼干噎着:“真的?走啊,让我也看看。”   “拜托,白天不行。”柏寒纠正他,“昨天晚上我们聊了半宿,守护神只有夜间才能出现,懂?”   “我靠,我还以为灵异任务才能召唤呢。”沈百福嘟囔着拎起挂在脖子上的车票,“那我这个也只能晚上试了?”   柏寒点点头,好奇地盯着他车票右下角的佛珠,“人家雷雪守护神是只猫,听说是她一岁生日时候她爸爸买回家的,足足养了二十四年,今年才死掉了,她哭的可难过了,没想到一直跟在身边守护她呢。喂,你的守护神是什么?和尚吗?”   少林寺七十二项绝技天下闻名,换成守护神的话,佛法无边,也能超度亡灵降妖除魔吧?   “不知道啊。”沈百福翻出自己腰带上那个锦囊,把那串小小佛珠拿出来挂在手指上转了两圈,又举起来端详,迷惑地说:“我小时候戴手腕上,现在早就戴不下了,我爷爷一直不让我离身;我靠,幸亏带着呢,这回派上大用场了。”   “晚上找地儿看看。”他边说边掏出纸笔,弄得柏寒奇怪,“干嘛?”   “还能干嘛,找杜老师他们补课去,走吧。”   来到这个莫名凶险世界的第二天是在“提问、回答”中度过的。讲课的依然是杜老师,尽管目前也不过是他老人家第四场任务,不过应付五个第一次加入的菜鸟已经绰绰有余。   “随机?也就是说,我们完成任务回到蓬莱,下场任务是随机的?”发问的是洪浩,“有可能是现在这种纯物理的,也可能是灵异系的,比如你们经历过的鬼屋?”   杜老师喝口茶,“没错,从数据上来看,灵异系任务比物理系任务多得多,差不多要达到2:1的比例。而且,这两种任务是交错出现的,比如这一场是行尸走肉,下一场肯定是灵异类型的,反过来则未必。”   柏寒明白过来,“就像您们,第一场沼泽杀鳄鱼,然后两场灵异系的鬼屋和海盗船,轮到这场是物理系的行尸走肉,下一场又是灵异系?”   见杜老师点头,洪浩给他添了点水,“杜老师,下场任务咱们还是一起做吧?”   杜老师笑道,“怎么,舍不得我们了?”   洪浩不愧是做销售的,张口就来:“那可不是,您看昨天下车那么危险您还招呼我们,我们这嘴上不说,心里明白着呢。还有耀祖哥,对吧,什么都安排好了,罩着我们,我们以后就想跟着您们混,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几个年轻人都被他逗得咯咯笑,杜老师也笑不可支,不过倒也高兴,“哎,我们倒也想都是熟人,好歹省事,不用每次都得讲个没完。可惜这蓬莱有个规矩,这一场任务碰上的,第二场肯定碰不上面。”   还有这等事?柏寒连忙看向身畔雷雪,果然她也望过来,有些不舍地点点头。   “比如我们五个,和一等座卢文豪是第一场任务认识的,那时候他们还是二等座;第二场幽灵屋和老刘一组,就碰不上卢文豪了,第三场我们三组谁也没碰上谁,这不,第四场又聚齐了。”杜老师瞧着五人,“明白了吧?蓬莱大大小小几十只队伍,每场任务二十四人,理论上就三个队伍,碰到一起的概率几十分之一,其他都是新人;不过如果碰上过,再遇到的几率就大多了。”   原来他们以前遇到过,肯定并肩作战,怪不得凌耀祖和卢文豪、老刘那么熟悉;哎,蓬莱几十只队伍?那就得有几百人了?新鲜信息一股脑儿堆到面前,令人难以消化,柏寒还想再问,又听杜老师提点:“你看你们五个,小沈有守护神,小柏身手好,再加上你们三个,现成队伍这不就起来了,以后....”   尽管杜老师觉得新人们起点颇高,事实却和愿望大相径庭:在守护神这里就卡了壳。   趁着今天晚上夜班,沈百福请韦耿杰帮忙在二层窗台盯岗,拉着柏寒到一层隐蔽处实验,雷雪王家宇也兴致勃勃跟着。   “我靠,怎么叫出来?”沈百福把佛珠戴在手指上,摆弄半天毫无反应,只好请教雷雪,“你是怎么叫的?”   “叫它名字啊。”雷雪理直气壮地答,看看这里没人,索性双手交握低声叫:“大白!”   于是那只漂亮的守护神小白猫便又悄悄出现了,看得出它很活泼,围着雷雪腿上蹭来蹭去,不停喵喵叫着,可爱极了。   柏寒小心翼翼伸手,它嗅了嗅便仰着头任她挠痒痒,可惜手指伸过去却发现触不到它--小白猫没有温暖的身体,只是个看得到触不着的幻影。   “我去。”沈百福索性坐在地下端详它,也想摸摸,小白猫却灵巧地远远避开,“它能守护你吗?有那么厉害吗?”   雷雪骄傲地回答:“你别瞧不起它,小白很厉害的,鬼屋和海盗船里那么多鬼魂想伤害我,都被它赶走了。”   “不过,如果轮战斗力,应该还是耀祖哥的海盗船长更厉害。”她补充道。   王家宇笑道:“先甭管哪个厉害,你先把你守护神召唤出来再说,比比嘛。还不会?就跟小雪一样叫它名字就行了。”   沈百福张口结舌,愣了半天才说:“我哪儿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于是守护神召唤仪式成了猜名字大赛。   “小佛珠小珠子、大佛珠大珠子、七宝佛珠菩提子、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佛祖、金蝉子、观音菩萨、十八罗汉、齐天大圣猪八戒....”   一个小时后,所有和佛珠有关或者沾边的名字都试了个遍,四人有气无力,沈百福欲哭无泪:“我靠,这TM怎么办?我爷爷没准知道,问题我哪儿找我爷爷去啊?”   柏寒想起他说过的事,“百福,你小时候你家里给你戴的,你不知道名字吗?”   “我小时候老哭,我爷爷带着我找到庙里,老和尚把这个给我了,说戴上就没事,还给我改了名字。”沈百福嘟囔着,“我们家本来让我叫天奇....”   还寿与天齐呢,你还是叫百福吧。   “草,不行了。”沈百福沮丧极了,捶胸顿足,“算了,我自己再琢磨琢磨,明天问问杜老师。”   雷雪和王家宇面面相觑:蓬莱里像雷雪这样自己带来守护神的人非常稀少,不过从来没听说过沈百福这种召唤不出守护神的事情。   “要是老刘在就好了。”雷雪有些懊悔,“可以问问他,他也是自己带来的,可惜他做任务去了,不行明天问问耀祖哥。”   白天发生的事情太过惊悚,夜里沈百福的意外又令人垂头丧气。听杜老师说,下场肯定就是灵异任务了,不远处雷雪鼻息隐隐,睡在冰冷地板上的柏寒却盯着天花板,迟迟难以入眠。 第11章 行尸走肉十一   2017年1月12日   “柏寒,来一场。”   说这话的时候,凌耀祖刚刚巡视完楼下两层,顺着楼梯上来直奔三层大厅--自从昨天之后,二层被彻底放弃,目前只有李佳在窗边值班,大家都围坐在空处聊天,话题自然不离蓬莱和任务。   把茶杯放在一边,柏寒拍拍手站起身--苦练跆拳道十二年,与师兄弟、同道中人和其他高手过招试手并不是新鲜事,有时候甚至每天都会打上几场;她远远不算武侠小说中见到其他高手见猎心喜必须分出高低的武痴,不过倒也对显然是高手的凌耀祖颇为好奇。   “耀祖哥,我肯定不是你对手。”她实事求是地说,“你在哪个部队?还是退役下来的?”   凌耀祖倒也爽快,“我一直在XX部队待着,这次就是出差办事,想不到直接跑到这来了。看你身手不错,来,试几招。”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三等座五人组对她和沈百福颇为关照,否则两人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既然以后做任务还能遇到,打交道合作的时候就多了,沈百福有守护神(那个,昨晚没召唤出来),自己也尽力提高在团队中的地位总是没错的。   “好吧。”她大大方方往空地中一站,行了个礼,“耀祖哥请多关照。”   询问任务问的头晕脑胀,想不到还有好戏可看,众人嘻嘻哈哈搬开桌椅,空出当中一大块地方。雷雪把手拢在嘴边,“小柏小心啊。”沈百福则喊:“柏寒,你是最棒的!”   好吧,又不是打CALL应援。   两人各自拉开架势,相对而立。   前天下车带队奔往小楼途中,凌耀祖杀丧尸时身手利索,力大刀快--柏寒默默回忆着,凝神静气,突然弓步冲拳,左拳闪电般打向他面门,凌耀祖伸手隔开,一掌朝她肩膀疾劈而下,柏寒错步闪开,反手便是一手刀。   十几个回合如同白驹过隙,不过格挡两下,柏寒手臂便隐隐作痛:和预料的一样,凌耀祖力道比她大得多。柏寒不敢怠慢,翻身便是旋风飞踢,又快又狠势如闪电,凌耀祖赞了声及时避开,趁着她招式用老欺身而近一拳打来,柏寒双手一格退了两步,“不打了,我认输。”   凌耀祖笑笑,也退了两步,“不容易,你练了起码十年?”   “差不多。”柏寒揉揉酸痛发麻的手臂,心知肚明:他是军队出身,拳法擒拿散打都有涉猎,招狠力大,格斗经验丰富,又是见过血的,当真到了擂台决战或者性命相搏,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耀祖哥,这几天没事咱们练练,你教我两招。”   “你还要我教?切磋切磋吧。”凌耀祖很欣赏的望着她,“你这么小,能练到这个地步,真不容易。”   旁观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鼓掌叫好,大叫“教教我们。”雷雪喊着:“小柏你好帅”,沈百福更是跑过来,“晚了晚了你们都晚了,柏寒答应教我了。”   杜老师呵呵笑,“你们要向我们学习,像我这样以前学校家门两点一线,现在天天跑步俯卧撑引体向上都在锻炼啊,同学们,想活下去不容易啊。”   于是白天的问答课程间隙又多了体育锻炼:围着楼里跑步、引体向上、俯卧撑、力量训练,想学跆拳道或者擒拿拳法?先把基础打好再说吧。   没人愿意坐以待毙,每人都想活下去,哪怕只有一分一秒。   “蓬莱一共有多少像咱们一样的人?”沈百福面前摊着笔记本,神情比在课堂还要认真。   “576个。”杜老师慢悠悠地答,“但是实际在蓬莱的没有这么多。”   有零有整?为什么是这个奇怪的数字?柏寒大脑飞速运转着,身旁刚刚做过俯卧撑、满头大汗的李佳忽然说:“24的倍数?”   “每个任务一共有24个人,然后蓬莱一共有24只队伍?是这样吗?”   “答对了。”杜老师称赞道,皱紧眉头:“你们也看到了,送咱们过来的列车有24个车厢,为什么不是23个,不是25个?一天有24个小时,合成12时辰;一年有十二个月,又有十二生肖,12和24到底有什么意义?”   李佳拿起自己的车票钻研,“任务是停留七天,可为什么要十天后才来接我们?剩下三天是干什么用?给咱们放的假?”   “补充食物日用品,所有用得上的东西都带回蓬莱去,能带多少带多少。”王家宇指指窗外,“可这次够呛,咱们估计什么也带不回去,能保命就不错。”   众人沉寂无声,不由自主望向窗子方向--从这里望下去,目光所及的地方都闪动着丧尸或蹒跚或呆滞的身影。孟彤忽然小声说:“我有个问题,1月21日回到蓬莱的时候,必须要到广场上去,也就是刀前天咱们下车的地方原地等着车开过来,对吗?”   杜老师点点头,原本正和王家宇说悄悄话的雷雪脸色发白,低下头去,王家宇安慰地得握紧她手掌,两人很快并肩走开了。早就意识到这个可怕事实的柏寒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不由自主望向沈百福,后者正和自己的笔记本较劲,笔尖把纸都划破了。   “咱们怎么过去?”孟彤有点神经质地看看洪浩、李佳,还有面前的其他人,“别告诉我,也得像一等座二等座他们,他们那样,那样。”   很少说话的韦耿杰忽地站起来,“那样?哪样?不跟他们那么过去,你告诉我怎么过去?飞过去?”扔下几句话,这个急脾气的健身教练气哼哼地走了。   这话显然是压倒孟彤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个可怜的女人眼泪像涨潮时分的海水般汹涌,很快哭湿了自己的衣裳,越哭越崩溃以至于打起嗝来:“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场面非常伤感,只有沈百福搓搓脸勉强打起精神,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我接着说啊,还有没问完的。每次任务24人,一等二等三等各一队,三五一十五,剩下九个都是新人?”   肯定和咱们这次一样啊。忧心忡忡的柏寒原本以为会听到肯定的回答,没想到杜老师却否定了。“不一定。蓬莱说是576个人,其实没有那么多,好多人完不成任务回不去,平常也就400个左右。”   就像这场任务,已经有四个人葬身丧尸之口了。   “其中70%都是三等座,人数最多;二等座只有15个队,一等座更少,8个队伍。”杜老师叹了口气,“就像金字塔分布一样,任务越来越难,能活到后面的越来越少。”   想起消失在满是丧尸的办公大厦中的两队十人,大家都打个冷战。   柏寒挺佩服沈百福,他像认真学习的小学生一样记录整整一下午笔记,还时不时划上重点。晚上吃饭的时候抱在手里念念有词,“柏寒,你看。”   每次任务间隔十天、每次任务固定期限也是十天、杜老师经历过的三场任务具体经历、守护神的威力、每场任务不同座位需要完成的要求....林林总总好几页纸,还在空白处写着“气运”“运气。”   “这是什么?”柏寒指着气运。   “就是运气,主角气运,郭靖黄蓉在《射雕》里就有主角气运,烤只鸡洪七公都能抢着吃,要不然郭靖怎么学会降龙十八掌?”沈百福眼睛发亮,“这两天我一直想一个问题,柏寒,你想,这蓬莱用个破车把咱们接来送去,做完任务从才能回去,做不完就不给上车,它的目的是什么?”   柏寒摇摇头。这几天晚上和雷雪聊天,对于这个问题雷雪也莫名其妙,完全摸不着头脑,仿佛只是神灵或者恶魔的恶作剧。她无精打采地答:“还不如你说的什么积分兑换空间戒指呢,有点价值,好歹有个目标,我都不明白这么拼命到底要干什么。”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无限恐怖》吧?”沈百福跃跃欲试,“书里边都是为了变强大,最后跳出盒子变成圣人。哎哎哎别走啊,我是说,柏寒,我有时候觉得,咱们可能已经死了。”   死了?柏寒盯着他,只听他又说:“咱们现实里出车祸死亡,眼前这些东西,什么丧尸蓬莱包括你我,都是临死前的幻想,就像美剧《Lost》这是第一种解释。”   “还有一种解释,咱们在平行空间里。”他晃晃写满字的笔记本,又指指脚下,“这个丧尸世界,杜老师雷雪他们经历过得沼泽、鬼屋、海盗船也都是平行世界,然后那个蓬莱是个空间枢纽,每次从那里乘坐列车打破次元壁到其他世界里完成任务。不过按理完成任务应该给奖励啊,技能点或者修炼心法,好歹给个空间戒指啊。”   这还有点道理。“我看过好多类似这样的科幻电影,还有关于过去未来的。”柏寒想了想,“美国的《十二猴子》《恐怖游轮》《彗星来的那一夜》,都有平行空间的理论。不过,百福,还有个事。”   “哎?”   “你赶紧去找耀祖哥,让他看看你那个守护神,真要命。”   大概已经听雷雪说过,凌耀祖显然正在一层等着他俩:他下午值班,正在顺便做力量练习,只穿了件单衣,也被汗水打湿了。   “蓬莱里也有像他这样自己带着守护神进来的,人数特别少,一共不超过五个。雷雪是一个,老刘也是一个,不过老刘的守护神是他长辈,很容易就请出来了。”他显然和老刘关系不错,用了“请”这个字。   “你这种情况,很麻烦。”他皱着眉头打量两人,“理论上所有守护神都必须叫名字才能召唤出来,我的也是。柏寒,你帮他赶紧多试试,这个任务结束前一定要弄出来。”   沈百福苦着脸应了,柏寒都替他发愁:这珠子到底叫什么呢?   “还有,这件事你俩保密,不要对洪浩他们说出去。”凌耀祖用“你们懂得”眼神示意,“有守护神就能开组了,你俩正好搭档,能组到不少有真本事的,做任务也有保障。”   两人面面相觑:外面洪浩他们三个?   这次凌耀祖没有笑,“等他们三个活着回去再说吧。” 第12章 行尸走肉十二   2017年1月13日   伸个长长的懒腰,和打着哈欠的雷雪吐槽地板硬得要命,然后并肩去洗漱,就着热茶吃饼干点心;活动手脚热热身,和凌耀祖狠狠较量两场,累出满头大汗。   拿下跆拳道黑带是前几年的事情,杭州师傅、师兄弟和北京宋师兄都对柏寒赞誉有加,喏,就连凌耀祖也要夸上一声;不过毕竟日常练手打斗都分出胜负即止,没有真刀实枪沾过血,而凌耀祖光任务就已经是第四场,显然是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杀敌致命为第一任务,作战经验远远超过她。于是柏寒虚心请教,很是朝他学了几招。   然后两人便开始带着大家锻炼身体。   上到年纪大的杜老师下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三个新人,都在无比认真的把全部精力投入到锻炼中去,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提高体力,增加活下去的机会--哪怕跑得快点也行啊。   至于沈百福,他是练得最认真的,引体向上俯卧撑基础运动做下来便汗流如浆,还要继续学习打踢腿出拳,柏寒只好告诉他,功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铁杵磨成针。   午后休闲时光,除了值班的,其他队员都聚在三层大厅,喝着热茶畅所欲言,话题自然不离任务和蓬莱。新人们绞尽脑汁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五人组尽量解答,遇到他们也茫然不解的只能无可奈何摊摊手。   隔十天做任务,车票会提前一天显示任务名称和与座次相称的任务要求,以及登上列车的具体时间:这一天对于蓬莱的乘客非常重要,足以了解队友、分析任务、编制计划;在蓬莱范围里,乘客之间不允许互相攻击或者伤害,安全问题完全不用担心;至于组队,五名队员必须在回到蓬莱的前七天里完成,后边三天更改无效。   柏寒觉得自己仿佛回到高三,漫游在知识海洋,满脑子都是和蓬莱有关的资料,天晓得她根本没去过那里;沈百福则不停做着笔记,仿佛他也即将参加高考,题目不是数理化而是“组队能否连续两场遇到同一队人?”或者“守护神在做战方面有什么不同?”   知道的越多,新人们就越紧张,对即将来临的日子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和迷茫。五人组显然已经度过这个心理阶段,转而讨论能使人心情愉悦的事情,比如第一场沼泽任务之后他们跟着卢文豪孙哥赶到距离沼泽最近的小镇,搬空了一整间商店,把所有食物和日常用品装满两辆雇的车,统统带回蓬莱。   晚上大部分时光都花费在沈百福不知名的佛珠身上。守护神对于一个队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下场又是灵异任务,洪浩他们三个还眼巴巴等着沈百福罩呢。可惜折腾得鸡飞狗跳,那串小小的佛珠依然毫无动静,仿佛它根本没有特别之处,和主人车票右下角那串佛珠毫无关联。   睡前柏寒往往会和雷雪聊到很晚;如果说来到这个任务世界有什么收获,除了沈百福这个不太靠谱的搭档就要数雷雪这个朋友了。这个温柔可爱的姑娘如果没有意外来到蓬莱,过完年就要和王家宇订婚了;尽管听起来有些残酷,柏寒还是挺羡慕她:男朋友就在身边,随身带着小白猫守护神,第一次做任务就遇到凌耀祖杜老师这种靠谱队友,被保护的很好。   仿佛回到大学校园,日子紧张充实,可惜只过了一天就被打断了。   和沈百福一起被凌耀祖叫到房间里的时候,柏寒发现他相当严肃。   “要没吃的了。”他开门见山地说,神色镇定。“柏寒,你带的东西还够吃几天?”   面包火腿肠什么的当天夜里就被消灭了,这五天两人一直靠着那一大盒点心和五人组分过来的饼干充饥。   柏寒立刻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想起他们五人鼓鼓囊囊的登山背包,“不剩什么了。耀祖哥,你们不是带的很多吗?”   “我们带了不少水,根本没用上,吃的还够我们自己吃,加上你们五个就不够了。”凌耀祖答得坦荡,“今天刚14号,还有五天。”   他们可以自给自足,加上自己和沈百福也还勉强够吃,问题还有洪浩三人在...   沈百福有点紧张,“那怎么办?是不是得出去找吃的?”   “两个办法。第一,都省着吃,保证饿不死。”凌耀祖指指窗外方向,紧接着否定了这条路。“我不赞成这条路,最后一天要去广场等车,肯定得大拼一场,没战斗力只能等死。”   柏寒想起昨天歇斯底里的孟彤。“耀祖哥,最后一天,咱们也得像卢哥刘哥那样,闯出去吧?”   “有别的办法吗?”凌耀祖反问道,看看她又看看脸色青白的沈百福,“你俩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我建议可以下楼,出去体验体验,要不然到时候心里发慌,出不去。”   体验体验穿行在密密麻麻、面目狰狞的丧尸中的滋味?   沈百福哑着嗓子,“第二条路呢?”   “是要出去找吃的吧?”柏寒问,“要去哪个楼?”   凌耀祖想了想,“卢文豪和老刘走的时候跟我说好,他们做完任务,能撤回来就撤回来,回不来就只能在那个大厦等着。”   柏寒想到生化危机,那种几十层高的办公大厦安保措施严格,里面困住的丧尸肯定多得像一窝蜂。   “叫你俩来,就是跟你俩说一声。这场任务看着待满七天就过关,其实很危险。吃的从明天开始少发,你俩心里有个数。我们带的粮食,还能支援支援你们两个,再多就没有了。”他叹口气,“我研究几天,那栋办公大厦不能去,太危险,能去的就只有咱们旁边那栋楼,可惜大门锁着,得爬上去。”   “如果到了最后真没吃的,也只能过去试试。”   从凌耀祖房间出来,两人都很沮丧,换个隐蔽角落坐下。   沈百福懊悔的抱住脑袋,“草,我要是在火车上买点吃的带来就好了。”   行李箱里还有盒点心,还有只烤鸭。柏寒也觉得可惜,可她背包根本没那么大地方。“我车上还有吃的,可惜带不下来。”   “他们手里肯定还有吃的。”沈百福忽然笃定地说,“估计也不多了。”   毕竟人家五人是默契团队,自己和沈百福是后来加入的,再加上洪浩三人,凌耀祖能把食物给大家平均分配已经算是相当厚道,换成柏寒自己也是如此。“他的意思,不是针对咱们,只是先打个招呼。那三个人,就没办法了。”   “他的意思是要他们三个出去找食物?”沈百福满脸心有余悸,不知是不是回忆起下车硬闯过来的情景。“外面都是,都是丧尸,去了就回不来了。”   毕竟亲手杀过几只丧尸,不过是活死人罢了,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不过保命第一,柏寒觉得自己还可以勉强忍耐。“他们三个肯定不会出去。要真是最后都没吃的了,也只能出去找。其实,一只一只的话我倒不怕,就怕它们来一堆。而且,我可受不了像卢文豪他们那样。”   她打个冷战,仿佛看到挂满丧尸内脏鲜血残肢断臂的孙哥老刘就在眼前。   “不行,不能去。”沈百福焦急地张着双手,“没到那份儿上呢,我找王家宇聊聊。”   她没好气地说:“找他也没用,抢他们饭?我打不过凌耀祖,你也打不过韦耿杰。都怪你,吃的那么多。”   大概这句话的缘故,晚餐沈百福吃得很少,啃完一小袋饼干就走人了,没过多久就听到他吭哧吭哧在一层慢跑的声音。柏寒靠在楼梯上远远抛过去一袋饼干,“别跑了,你忽然加大运动量,肌肉肯定受不了,不疼才怪。”   忙着跑步的人就像没听到般脚步不停,饼干倒是收到兜里。柏寒索性原地往楼梯台阶一坐,等他再次跑回这边托着腮说:“你不饿啊?”   才怪。没跑两圈他就扛不住了,走过来往她身边一坐,掏出饼干使劲儿嗅嗅,嘟囔着:“不能吃,最后这就是救命的粮食。”   “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柏寒,别怕,我有预感,咱们最后肯定能逢凶化吉。等那辆车开回来咱们往上一跑,完事。”   “又是你那个气运运气。”柏寒耸耸肩,小声说:“刚才雷雪悄悄告诉我,他们粮食确实不多了,凌耀祖的意思,希望你我还有那三个人都群策群力,想想办法。”   “反正不能白吃白喝他们呗。”沈百福低着脑袋,唉声叹气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叟。“柏寒,这刚第一场,以后还十七场任务,可TM怎么办啊?”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除去值班的人都到齐了,凌耀祖居中而站,把事情说开了:“就是这样,从今天开始每人每天就这么多吃的。”   他指指桌上两小袋饼干,目光锐利地盯着面前几人,“这楼里头什么吃的都没有,我们也没办法,只能说点背。”   三个新人居然并没太意外,看得出他们肯定私下经常沟通。洪浩首先说:“几位哥哥,还有五天,咱们是怎么打算的?”   “等。”凌耀祖想也不想,“等等卢文豪和老刘他们,看看能不能回来,要是他们能带回来吃的,那就万事大吉,要是回不来,两条路。”   “第一,就这么扛着,饿是饿不死,五天过得也快。可到最后一天,能不能上得了车,就看各人本事了。”   孟彤和李佳脸色发白,不过都没说话,齐齐看着洪浩;后者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还有个办法,就是出去找吃的,对吧?”   凌耀祖点点头,“外面什么情况,大家也清楚。谁要是想出去,我们可以帮忙,能找到吃的当然最好。这场任务算是简单的,大家能认识也算朋友一场。还剩五天,我希望在座各位都尽尽力,有什么办法都用出来。我们能帮忙的,也没藏着掖着;帮不了忙的,也只能这样了。”   那天气氛压抑得就像乌云密布的暴雨前夕。   往日聊天上课轻松活跃,没事儿大家经常捧着热茶聊趣事,很是热闹;今天人却寥寥无几,只有洪浩拉着韦耿杰称兄道弟,杜老师索性去睡午觉。下午轮到沈百福二楼值班,凌耀祖照例在各层巡视,柏寒只好去找雷雪,却发现她正和男朋友甜甜蜜蜜靠在四层楼顶看云彩,只好走了--她可不想当电灯泡。   好吧,我继续练功。默默回想着第一天冲过来路上丧尸挡路的情形,柏寒一连几个回旋飞踢,忽然看到红着眼圈的孟彤从洗手间出来,径直走到李佳房间门口,门也不敲便进去,再也没有出来。   他俩在一起了?   忽然脚步声响,沈百福三步并作两步往这边跑,大声喊着:“来了,来了,回来了!”   匆匆跑到二层窗台处,柏寒顾不得周遭环境恶劣,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楼下广场上--时近傍晚,太阳慢慢挪到西边,夕阳柔和地给世间万物镶上一层金边。   广场上依然立满密密麻麻的丧尸,只要盯一会儿就会不由自主冒出鸡皮疙瘩。仔细分辨几秒钟,柏寒很快发现目标:丧尸群中冒出几个间距不远的身影,正慢慢腾腾却脚步不停地往这个方向走来。 第13章 行尸走肉十三   2017年1月15日   “是他们。”说话的是凌耀祖,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个袖珍望远镜举在眼前盯了好一会,往杜老师手里一塞便开始整理衣服。“柏寒,你跟我上去吧。”   不用他讲,柏寒已经猜到了--雷雪娇娇弱弱,杜老师也是教书匠,王家宇沈百福韦耿杰年轻力壮却全无功底,能爬高爬低接应断后的也只有她一个了。   她应了一声,学着他的样子扎好裤腿和衣袖,把腰间从不离身的匕首提在手里。   众人已经把窗边挤得水泄不通,见此架势又给他俩让出条路。   “柏寒!”沈百福揪着她袖子,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头脑发热:“草,要不我上吧。”   “算了吧,你再掉下去。”柏寒心里一暖,使劲儿把他推在旁边,“躲开。”   腾身跳上窗台,柏寒才发觉二层其实离地面挺远的,地面上有个矿泉水瓶--外国的楼房比国内高吗?把这些无聊问题丢在九霄云外,心无旁骛跟着凌耀祖前行。踩着只有一公分宽的窗台,手中攀着砖缝,紧贴墙边小心翼翼连走数米,这才到达平台;那里架着块看着还算结实的木板,通过它就能到达杂物屋顶了。   一阵寒风迎面拂过,只穿着毛衣的柏寒浑身发冷,现在可是寒冬腊月,快过年了--妈妈爸爸发现我失踪了吧?报警了吗?有没有想我?   趴在深红色屋顶凝神前望,六、七步外就稀稀落落站着几个丧尸,就像杜老师说过的,他们主要凭着嗅觉和听觉寻找猎物,两人脚步轻盈,又及时卧倒,并没被它们发现。   怎么还没来?记得在楼上看着距离不算远啊?柏寒敲敲身畔的凌耀祖,做个迷惑的表情,后者回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眼睛紧紧盯着前方。   回过头去,借着昏黄明亮的夕阳,柏寒能看到沈百福正挤在窗口,张着嘴巴朝这里瞧着,他身边的雷雪也是满脸焦急。在这丧尸围绕的地方,身畔有并肩作战的伙伴,后边还有惦记我的朋友,柏寒忽然心中发暖,刺骨寒风打在身上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手臂忽然被拍了拍,柏寒连忙把注意力集中回前方,立刻发现前方几十米外的丧尸群逐渐出现几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和出发前没什么区别,依旧连头带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浑身鲜血淋漓挂满内脏之类--活像几个血人。他们显然也发现屋顶上的她俩,正像行将就木的病人般慢慢挪动步子朝这里走来。   走在最前边的是张琳,柏寒几乎分辨不出她来,这个冷漠的女子兴奋地朝她笑笑,露出雪白牙齿,行进速度也更加快了。随后三个人柏寒叫不出名字,眼瞧着逐渐到达安全地带都是满脸喜悦,只有老刘落在最后,不知怎么的他身旁跟着两只丧尸,倒也没有发动攻击,不过它们似乎很迷惑,紧紧跟在他身边。   “你去接应,我在这守着。”凌耀祖把声音压得很低,朝她挥挥手。柏寒点点头,猫着腰溜到屋顶最靠近楼房墙壁的地方,这里被笼罩在阴影里,从房顶垂下两根结实的绳索。   第一个靠近的是张琳。路过附近几个丧尸时她非常镇定,脚步慢慢腾腾却毫不迟疑,趁那几只丧尸发愣蹭过去,最后几步是跑过来的,一把扯住绳索。柏寒左手抓住屋顶,右手伸下去,等她握住后用力一提(对方的手不停发抖),顿时把她扯上屋顶。   “你快回去吧。”柏寒小声说,指指二层窗台方向。   张琳整个人瘫在屋顶,似乎刚才这几步路程耗把她全身力气耗光了,胸口不停起伏,喘息着说:“我,我等等老刘。”   老刘却很麻烦。   直到另外三人都安全上了屋顶,他却刚刚走到屋角。原本就有两只丧尸跟紧他,附近一只游手好闲的丧尸也跟着凑热闹,现在他被三只丧尸包围着,只能半步半步往这里错。大概走的太远,他挂在身上的内脏之类不知掉在哪里,只有身上血迹斑斑;几只丧尸迷惑地跟着他,形势大大不妙。   夕阳西斜,眼前身影闪动,凌耀祖猫腰走近,朝几人挥挥手:“赶紧上去。”自己提着短刀蹲在屋顶边缘。   眼瞧着老刘挪到阴影边缘,凌耀祖朝他打了个手势,突然居高临下扑将下去,一刀捅入丧尸眼窝,毫不耽搁又抽到出来割破第二只丧尸喉咙。老刘右手一翻,一直紧握的利刃也捅进最后一只丧尸头颅,长长松了口气,正要说话,突然屋角拐过三、四只丧尸一拥而上朝两人恶狠狠扑来。   “砰,砰!”   开枪的是一个柏寒叫不出名字的男人,他立在屋顶上单手握着柄手木仓,朝他们招手:“上来!”   枪声就像迷雾中的集结号,广场上漫无目的的丧尸忽然发现了目标,蹒跚拥挤着像潮水般蜂拥而来。危险!柏寒想也不想伸出右手,迅速反应过来的老刘立刻揪着她的手翻上屋顶,凌耀祖更是果断,抓住绳索两三下自己攀上来,“走!”   直到双脚踩到平滑结实的地板,柏寒悬在喉咙里的心脏才慢慢回到原处,安全了,没事没事不用怕,丧尸进不来。沈百福大力拍打她的肩膀,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雷雪紧紧握着她胳膊摇晃:“柏寒你好厉害!”   我也没打丧尸,就是拉上来几个人而已。   成群结队的丧尸潮水般挤在楼下不肯走,低头能看到密密麻麻渴慕食物的脸孔仰望着,嘴巴张着,王家宇和韦耿杰连忙把窗帘拉紧,二层灯光灭掉。   楼上倒是热闹,归来的二等座五人把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丢在地上,又把脏衣裳脱了背包一扔,开始欢呼着互相拥抱,场面仿佛过年;老刘重重拍打着凌耀祖肩膀,“好兄弟!”   “怎么样,搞定了?”凌耀祖问。   “当然。”老刘难得露出笑脸,“还带了真家伙回来,匀你点。”   好脏啊,柏寒满手血污,连忙去洗手间,一进门就看到正忙着冲洗手臂的张琳,这次她笑眯眯的伸出手来:“多谢。”   “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柏寒和她握握手,“张姐,还顺利吧?”   张琳大大方方转过身,于是柏寒拿起她胸前车票仔细端详:原本车票背面的要求:杀死安布雷拉办公大厦地下一层保卫部经历乔治.亚历山大那行字消失不见,只剩下第一条:停留在安布雷拉公司和时限七天依然还在。   “看见了吧?”张琳轻松地哼着歌儿,“下次你就知道了,只要完成任务,那行任务要求就消失了。等到了七天,车票整个变成蓝色的,就可以上车了。”   原来是这样。   张琳迫不及待地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柏寒,麻烦你一会帮我锁上门,我得洗个澡。”   回到三层,大厅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大堆大堆面包、午餐肉、牛排、奶酪堆满整个桌子,看来二等座成员不光完成任务,而且收获颇丰。   “里面满坑满谷,全是丧尸。”说话的是个圆脸男人,他正口沫横飞的讲着任务过程:“我草,太TM变态了,第一天我们一过去就走不动了,那边全是傻B丧尸。我们不敢走太快,半步半步挪得蜗牛爬似的,天黑了才溜进去。”   “里头更严重,大堂里横七竖八躺着全是骨头架子,都啃干净了。电梯废了,只能走楼梯,我们就跟卢文豪老孙他们分开了。”   啃着午餐肉的凌耀祖问:“有他们的信儿吗?”   他身边的老刘摇摇头。“走之前就说好了,完成任务能撤就撤,谁也不等谁。我们第二天就找到地下那个,啥来着?”   圆脸男人笑道:“头儿,这你都能忘?乔治亚历山大啊。”   大家都笑,听他吵吵着,“那哥们早变傻B丧尸了,跟他们一部门的都堵在一个屋里,一人裹一个白大褂,跟停尸房似的,让我们进去嘁嗤咔嚓一顿都给弄死了。”   “然后我们就想跑,问题外头这帮傻B把路堵得严严实实,走都走不动,我们这几天一寸一寸往外挪,就头一天在屋里头睡了一晚上,这几天眼睛都没敢合。”   听他把丧尸称为傻B,大家觉得有趣,都是乐不可支。好几天干啃饼干了,柏寒早就吃腻了,和雷雪分了一小块奶酪抹在面包上就着热茶吃,好幸福。   凌耀祖也不客气,“正好你们回来了,我们这眼瞧着要断粮,这回不用愁了。”   老刘相当豪爽,“就怕吃得不够,别的都不敢多带。待会儿张琳和老孟给你们分一半儿,够意思吧?”   新人们都欢呼起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最大的隐患顺利解决了,二等座队员也完成任务归队,算得上皆大欢喜。   两天后的深夜,2017年1月17日凌晨两点,车票背面的任务要求和时限同时消失了,只剩下归途时间一行字,票面也变成蓝色的,令第一次见到的柏寒惊呆了。   这完全不是人力能够做到的,简直像上古传说中的神迹,神秘恐怖的未知力量令她对未来道路充满敬畏。   多了五个人,气氛活跃多了,平常吃吃喝喝,练功交手切磋切磋,继续上课讲故事吹牛聊天。老刘自己是把好手,那个开木仓的男人以前是个警察,张琳也是练过多年防身术的,柏寒和他们一一切磋,各有胜负,倒也热闹。   值得担忧的是,一等座五名队员始终没有回来。   按照凌耀祖和老刘的意见,他们很可能停留在某处保存实力,同时等待归程;沈百福和柏寒私下说起,都觉得他们对完成任务这事看的明明白白:交情归交情,任务归任务,食物可以分配,能帮忙的尽量帮,太过危险的地方也只能先保全自己了。   阳光中的阴霾来自沈百福的守护神。尽管凌耀祖提醒他们尽快把守护神弄出来,可惜守护神偏偏不肯出来,还得对其他人保密,沈百福夜里对着佛珠愁得头发都要白了;柏寒也束手无策,只好发狠训练他。   “徒弟,明天就该上车了,你怕吗?”练功间隙,柏寒擦着头上的汗水--他拜了她做师傅。   “怕。”一招一式照做的沈百福老老实实答,“咋整?我昨天晚上都没睡好觉。”   “我也有点害怕。”柏寒皱紧眉头,喃喃地病急乱投医:“你不是说什么气运运气吗?管用吗?”   沈百福卡了壳,“按说管用吧?那玩意谁说的准?如果咱们在一个平行世界或者一本书里,主角当然逢凶化吉,配角就完蛋,分分钟领盒饭。”   尽管两人惴惴不安,时光依然慢慢逝去,丝毫不肯停住脚步。   2017年1月20日的太阳终于消失在西方高楼背后,只留下漫天镶着金边的云彩。   黑夜来临了。 第14章 行尸走肉十四   2017年1月21日   归程:2017年1月21日02:00。   柏寒最后一次检查浅蓝车票,把它塞进衣领里。食物吃光了,背包瘪瘪的,只装着个绘着梅花鹿的小画框--听雷雪说蓬莱新人房子空空如也,在一层某个房间发现它之后便随手带了回来。   对面被雷雪当成床铺的角落也一团凌乱,她收拾好东西已经先去找男朋友了。   “柏寒!”门是开着的,沈百福装束干净利索,腰间别着短刀。“走了。”   她瞪过去一眼,“你叫我什么?”   “师傅师傅。”他嬉皮笑脸的,“小柏师傅。”   并肩来到三层大堂,众人或坐或站,已经到得差不多。凌耀祖和老刘坐在一起不时低声商量什么;大概经历过的缘故,二等座队员看上去轻松些,说笑着互相检查衣物;雷雪和她的队员正待在一起,见他俩便微笑招手;三名新人显然紧张得多,脸色青白凑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靠着窗户的地面横七竖八堆放着二十几具丧尸尸体,令这里很像恐怖片的血腥场景,柏寒只看了一眼便扭开头去。   “好了,差不多了。”凌耀祖当前一站,双手朝下轻按,“都听我说。”   众人安静下来,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现在是夜里十二点,还有两个钟头车就到了。关于上车,你们五个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不等有谁发问,他便一口气讲下去:“第一,咱们下车地面有一圈痕迹,就在广场上,过去就能看到,你们可以跟着我们走。第二,顺序都记住了,每人只能上自己那节车厢,别人的车厢想上也上不去,别找错了。”   第二条是杜老师千叮万嘱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属车厢,来的时候如此,回去也是如此,错误的话无法登车。   “来,现在排队,最后再确认一下。”   车头是一等座五节车厢,然后是二等座五人,三等座韦耿杰杜老师王家宇雷雪凌耀祖,沈百福柏寒洪浩,然后才是孟彤和李佳。   “好,就这样,都记清楚了。这回五个新人,头一回,老刘再说两句。”   于是老刘站到前方。他是个寡言阴郁的中年男子,常年板着面孔导致嘴角下垂,显得面色凄苦。“你们也看见了,我们五个是怎么出去做任务的,又是怎么回来的。”   “外面那帮丧尸,一个个没长脑子,都是凭直觉寻找食物。一会把那些零碎挂身上。”他反手指指地板上的丧尸尸体,仿佛那些不过是堆沙土,“就一句话,别出声。别乱跑别乱吵吵,他们发现不了。走慢点别摔倒,摔倒了也别害怕,慢慢再爬起来,只要稳住了都能过得去。”   他坐回椅子,示意讲话就此结束。凌耀祖回到自己位置,“那就这样。马上开始准备,等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我们把丧尸都吸引到这边来。”   伸手指指窗子,凌耀祖又朝对面示意,“按照演习好的,所有人从后边窗子爬出去,然后往广场上走,别分散,在广场中间下车的地方集合。”   “还有问题吗?”   柏寒觉得自己又经历了一次高三复习备战,把全部精力放在到达广场的计划演习上。一层大门封住了,十天过去依旧有丧尸在门外徘徊;二层直达杂物屋的路线也废了,由于二等座五人归来时形势严峻不得不开了木仓,大堆丧尸聚集在杂物屋和二层窗台底下,贸然出去只能被分食。目前最理想的路线是二楼另一侧房间,那里的窗台出去便是围墙,大家可以顺着窄窄过道走到广场。   最后几日除了吃饭睡觉都在谈论归程事宜,柏寒甚至夜里都梦到上车情形,哪里还有新鲜问题?   “好,那就开始,先一等座,新人留在...”   “等一下。”发言的是孟彤,这个脸色苍白的女人举了举手像个学生。“我有个请求。”   凌耀祖扬扬下巴,“说。”   “我想要把木仓。”她直截了当地说,“我知道你们有,老刘带回来了。”   柏寒想起杂物屋顶那几声木仓声,继而潮水般蜂拥而至的丧尸。   “我记得你是写稿子的,对吧?”凌耀祖看她一眼,“你碰过木仓吗?”   孟彤摇摇头。   “你根本没摸过木仓,伤着人怎么办?”凌耀祖想也不想指着窗外:“外面那么多丧尸,你胡乱开一木仓就完了。”   孟彤红着眼圈强调,“我不会开仓的,我就是带着心里踏实点,上车就还给你。”   “不行。”   见她还想争辩,老刘径直吼:“你连枪都没摸过,伤着人谁负责?把丧尸都引过来谁负责?所有人陪着你死?”   “你们得为我想想!”孟彤忽然失去理智,歇斯底里地吼着,“我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我走不过去!我不想被吃掉!”   “那你就留下。”凌耀祖冷冷地说,不再看她一眼,“好了,不耽误时间,赶紧干活儿。”   柏寒不由自主紧紧握住雷雪的手,后者手掌冰冷颤抖。几个男人开始挽起袖子搬动尸体,挥舞着武器,众人都是心情沉重,默默无言,只有孟彤伏在李佳怀里呜呜哭着,老刘在旁边阴着脸走来走去,“你是不是觉得你挺冤?你看看这里十五个人,谁不是跟你一样得往外边硬闯?我告诉你,能碰上凌耀祖能碰上我,你运气算是好的,等到了蓬莱你自己打听打听,有几个队伍能像我们似的给你们吃喝手把手教你们?没让你们....”   大家沉默着开始动手,轮到柏寒站到窗边,沈百福抢着过来挽起袖子,“我来吧。小柏,闭眼。”   我是你师傅。柏寒紧紧闭上眼,感觉到他弯腰捞起什么东西浇到自己头顶,一股腐臭铁锈味道袭来,头发黏黏腻腻,有冰冷液体流进领口。即使一直做着心里准备,柏寒依然不停发抖,如同赤脚站在冬日溪流,寒意从脚心直达头顶。   “呕”不远处有人呕吐,柏寒不敢睁眼,问:“好了吗?”   声音都变调了。只听沈百福喊,“没呢没呢。”又等了好一会儿,肩膀腥臭滑腻像是挂满无数毒蛇,才听他说,“得了得了,也就这样了。”   睁开眼雷雪就在对面:满头满脸都是血污,身上挂满血腥内脏,浑身发抖,泪水不停往下流。王家宇急着喊:“别哭别哭,都冲掉了。”   好吧,我一定比她还恐怖。柏寒不肯低头看,仰着脑袋走到墙边等待,几分钟后雷雪站到她旁边,哽咽着说,“小柏,我真讨厌这样。”   “我也不喜欢。”柏寒喃喃说着,拼命想着碧波荡漾的西湖和雷峰塔、北京巍峨耸立的故宫和万里长城,击败对手赢得黑带那瞬间和查到高考成绩的喜悦。“小雷,你说回到蓬莱送我床单和椅子,是真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她不停点头,吸着鼻子,“床单是沼泽任务之后在小镇里买的,椅子是上场小渔村里的人做的。”   正忙着分配安排任务的凌耀祖刚好路过,看看她俩停住脚,温和鼓励道:“撑着点,熬过这几分钟,上了车就好了。”   等待沈百福的时候,张琳若无其事过来往墙边一靠,低声说:“跟着我们走,别的都别管,死人了也别停。”   说完这句话,这个女人恢复平常冷漠,转身走开了。   凌晨1点,乔装打扮的人们围拢在窗边沉默不语,像一群走投无路不得不重堕地狱的恶鬼。另一个方向突然发出巨响,窗子被砸开,然后是椅子落地的声音,有人大声敲打喊叫着,“草,你们这帮SB丧尸,上来啊?”   时机到了。   尽管早已排练过,事到临头几个新人都双脚发软,不敢动弹;二等座开木仓的男人把人扒拉一边,抢先上了窗台,挥挥手便跳了下去。落地后他左顾右盼做了个OK的手势,张琳第二个站上窗台,低声吼“等什么?”头也不回跳下去了。   一个个熟人消失在窗口,等雷雪王家宇先后离开,柏寒给朝沈百福挥挥手,灵巧地攀上窗台朝下一跃。   脚下柔软的土壤提醒柏寒:藏身十天的钢铁房屋已经不能再庇护她,她即将回到危险可怖的广场中去。身后落地声响,沈百福也站在身后,做个“走吧”的手势,她点点头,慢慢顺着狭窄的过道往前走。   雷雪的背影消失了,紧跟着走几步拐弯,眼前豁然开朗:头顶明月高悬,映得大地景物如同白昼。呆呆伫立或者徘徊不定的大部分丧尸都被吸引到他们藏身小楼大门和杂物屋处,原本丧尸林立的广场此时倒是空荡荡颇为冷清。   计划成功了!只要赶到广场中央,等待列车开过来就大功告成。 第15章 行尸走肉十五   2017年1月21日   情况比想象中顺利,柏寒兴奋地松了口气,沈百福也咧着嘴高兴极了,倒把她吓得一哆嗦:他满脸是血肩膀挂着大肠前胸吊着只手,太恐怖了。   身后丧尸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远,对面建筑物则逐渐清晰,雷雪王家宇跟着杜老师的身影就在前方,慢慢挪动步伐的柏寒想回头望望,却又忍住了。   堪堪走到一半,原本寂静无声的办公大厦门口突然传来巨响,接着是长长惨呼--一个男人不知怎么从某层窗子掉出来,在空中不停挣扎着。仔细望去,那是个金发白种人,只穿着短裤,被绳索捆紧倒吊着像头待宰的猪。这人是怎么冒出来的?电石光火间,柏寒突然想到毫无音讯的一等座队员,难道是他们?   大群张着大嘴的丧尸从大厦内部涌出,还有些不断从窗子里跃出来,倒在地上再爬起来往前冲,仿佛竞相离开巢穴冲向热狗翔的绿豆蝇。   天,这么多?柏寒全身冰冷,眼瞧着它们急不可待地涌向那个可怜的人。身后传来踢踏踢踏脚步声,拥挤踩踏声和口中荷荷声,大批丧尸放弃了已经毫无动静的杂物屋顶和楼门,转身朝新鲜猎物奔去。   就像冰冷潮水逐渐漫过礁石,柏寒身边突然冒出众多丧尸,大多拼命朝前奔跑企图分一块新鲜的肉,少数慢慢腾腾踱步。   冷静,冷静。我看过那么多恐怖片,《行尸走肉》《生化危机》没什么可怕。它们想吃我,我就打死它们,我有刀--身陷重围柏寒反倒横下一条心,握紧匕首脚步不停。   列车车站在哪里?地上痕迹?啊,看到了,借着银白月光可以看到地上乌黑痕迹,长长宽宽像是长方形。汗水不停顺着脖颈往下流,柏寒不敢擦拭,在面目狰狞的丧尸群寻找雷雪和王家宇的身影。   “啊~”身后又是一声惨呼,这次却是女的,听起来似曾相识。大群丧尸从前方朝身后猛然涌去,几只几乎成了骨架子的丧尸撞得柏寒转了半个圈,于是身后凄惨的情景骤然落入眼帘。   那是孟彤,正被四、五只丧尸裹紧,四、五张血盆大口啃咬吞噬着她的脸颊脖颈和手臂,还有更多丧尸不断朝这里围拢;她不停惨叫着,右手紧紧抓着李佳衣服--后者拼命挣扎喊着“放开,放开!”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队友手掌。   几秒钟之后,他就被咬紧喉咙只能发出呜呜声,紧接着更多丧尸把他裹得像只蚕蛹,争相恐后张大嘴巴。柏寒不敢再看,转身朝着自己该去的方向迈开脚,身后不停传来吞噬啃咬声和女人哭叫。   往前走,莫回头。   办公大厦外原本被吊在空中的男人像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掉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响,原本聚集在他身下翘首以待的丧尸互相拥挤推搡着试图啃下他第一口肉。于是那个可怜人的喊声在夜空里格外凄惨“NO,NONONO~”   月光如水清冷,周遭仿佛阿鼻地狱,心脏跳得仿佛要离开胸腔,不时有张合着嘴巴的丧尸蹭到肩膀,几步外地面有只半截身体的丧尸用手臂支撑着慢慢爬动。柏寒拼命保持镇定,默默念着“我有刀我有刀。”   是王家宇!   尽管那个高个男生蒙头罩脸满身血腥,柏寒依旧一眼认出他,他正把个矮些身影护在身后,必然是雷雪。柏寒就像条突然发现灯塔的小木船,朝他慢慢划去。   雪亮灯光骤然亮起,把广场照耀得宛如白昼。一辆老式绿皮火车凭空出现在前方不远的地方,仿佛它从始至终就停靠在那里,从未远离。它并不像普通火车那样拥有整条车厢,一节节房屋大小的车厢彼此连接着,月光下仿佛一条成了精的巨大蜈蚣。奇怪的是周围丧尸对它毫无反应,好像它们看不见它似的。   车来了!   柏寒激动得热泪盈眶,心头一松,毫不迟疑朝它走去,一,二,三...她很快数到倒数第八节车厢,那是属于她的。   所有车厢的门忽地向两侧滑动,敞开着热情迎接自己的主人:来吧,带你离开这儿。   视野中车头方向有几道身影灵巧地蹿上车,动作可真快。车门只开六分钟--杜老师叮嘱过的话语犹在耳边,柏寒脚步不停,连会不会被丧尸发现也顾不得了。   附近一个男人忽然哼哧哼哧跑步前进,速度之快连附近的丧尸伸长手臂都没能抓到他,只见他灵巧地奔到某节车厢一翻,随即摊在车厢里不住喘气。   是洪浩。   受了他的鼓励,最后几步路柏寒是跑过去的。身后传来荷荷声脚步声,她大步流星朝前疾奔,一跃而起随即落在车厢里--我成功了,面前是小小隔间,两只熟悉的行李箱正躺在铺板上摊开着,还能看到另一盒点心和烤鸭,那是她背包塞不下的。回转身再看,两三只尾随而至的丧尸猛然撞上一堵透明墙壁,硬生生被隔在敞开的车门外。它们突然失去目标,茫然嗅着,对明明就在面前的柏寒视而不见--隔着一道车门,他们就发现不了了。   几秒钟之后,它们转身朝着周围有动静的地方走去,柏寒松了口气,站在车门朝丧尸群中眺望--沈百福呢?明明跟在她身边,怎么找不到了?   在那里!他看上去很狼狈,离车身不过十来步距离,两只丧尸本能地跟随身后。柏寒使劲朝他招手:“快点啊!”   于是沈百福真的“快点”了:他跺跺脚,咬牙切齿突然起跑,速度犹如百米冲刺一口气冲到敞开的车门前,随即被挡在那堵透明墙壁外--这是柏寒车厢,隔着一道车门两人面面相觑,柏寒能看到他眼中的惊慌恐惧。   “去你那边啊!”她大喊一声。   “哦!”他手忙脚乱朝着自己车厢方向挪动,但是来不及了:附近几只丧尸张牙舞爪把他团团围住,尽管旁边车厢的洪浩不知扔出个什么东西砸到离他最近的丧尸头顶,成功阻止它攻击,另外几只依然张着大嘴重重咬落。   完了,沈百福闭上眼睛,最后念头居然是我的守护神TM一点都不管用哪怕出来一次让我看看长什么样也行啊你到底叫啥名儿?紧接着是利刃刺入肉里的声音--从天而降的柏寒狠狠刺入丧尸眼眶,拔出后又是一刀割破第二只丧尸喉咙,污血雨点般溅到他脸颊上。“走啊!”   于是沈百福真的“走了”: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像狗熊般接连撞倒两只丧尸,一口气跑到属于自己的车厢,临上车门才遇到阻挠:迎面丧尸挡住去路,随机被柏寒从后一刀刺入脖颈。他感激地望她一眼,随机连滚带爬总算上了车。   “快跑啊!”这回轮到他朝柏寒喊了。   哪里还用他打CALL,柏寒反身连蹿两步,迎面丧尸被她一刀刺死,另外一只猫腰避过往回疾奔,紧接着停了脚:两三只丧尸贴着车厢挡住去路,身后又有两只丧尸。糟糕!柏寒咬牙一刀杀死迎面那只,翻身接连踢飞两只,却阻止不了几只腐朽手臂围拢身畔,血腥大嘴留着口水--电石光火间,尽管远处洪浩大喊大叫企图分散丧尸注意力,出于习武之人本能,她依然明白自己活不成了。   “砰,砰”两声枪响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嘴巴距离她两寸的丧尸应声倒地。   是凌耀祖!他从紧邻着沈百福的车厢里探出半身,单臂执着手仓,抬手又是一仓,紧接着挥挥手。   再次踏上车厢地板的柏寒四脚着地近乎虚脱。像刚才一样,隔着敞开的车门,蜂拥而至的丧尸再次拿她无可奈何,茫然四顾着继而散开寻找新的目标:附近不时有枪声响起,车头车尾都有人浴血搏斗,呼喝惨叫不绝于耳。   “呜~”汽笛声响,车门陡然关闭,周遭车厢微微振动,列车开动了。喘过气来的柏寒忽然想起件事,从衣领里拎出车票,浅蓝车票正面赫然变成:行尸走肉--蓬莱,背面则是空白。   蓬莱。。柏寒摊开手脚躺在车厢地板上,刚刚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滋味令她心有余悸,大脑一片空白。不过至少她明白,这辆列车的目的地不是那个自己少年时跟着爸爸妈妈去过的、有螃蟹有大虾、“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滨城市,而是另一个神秘莫测的地方。   希望下个任务不要有这些恶了吧心的丧尸了,哪怕鬼魂也好啊,柏寒这么想着,在疾驰的列车里闭上眼睛。 第16章 蓬莱一   2017年1月21日   孤悬深海的岛屿、挺拔高耸的山峰、宽敞明亮的独栋房屋--以上是柏寒对陌生神秘的蓬莱第一印象。   车门开了,一股海滨特有的潮湿咸腥气息迎面袭来,刺骨寒风随之吹进车厢,柏寒忍不住打个冷战。眼前是平坦整洁的青石广场,长条青石映着头顶明月发出淡淡清冷光芒,远处隐隐约约矗立黑黝黝建筑物,其间星星点点闪动着火光;停车处十余米外燃着两个巨大火盆,庄严肃穆倒有点像古代祭坛的模样,令原本以为会看到礁石海岛的柏寒愣住了。   “就是这儿吗?”她迟疑着。   “就是这里啊。”雷雪轻松地说,迫不及待跳到地面伸个懒腰,“可回来了~”   行李箱被苦力沈百福拖在手里,柏寒也跟着跳下车,洪浩亦步亦趋跟在后头。这节车厢是属于杜老师的,只要列车离开原地,车厢间侧门便可以打开通行,众人陆续聚集在一起。新人只有他们三个活了下来,三等座五人组无恙,二等座老刘队伍也安然脱险,只有一等座卢文豪队伍少了一人,听说失落在满是丧尸的大厦中。   对了,车票!连忙从衣领拉出车票就着火光细瞧,果然原本空白的车票背面又多了几行小字:1、乘客在蓬莱内无法伤害或者杀死其他乘客;2、乘客在蓬莱拥有独立安全住宅;3、乘客须根据车票日程定期乘坐列车完成任务。   翻过再看,正面原本印着“行尸走肉--蓬莱”,此时前四字消失不见,只留下蓬莱两个大字。   果然跟随乘客身处地点具体转换,这么神奇,简直像人工智能。这个念头刚刚转过,身后静静停滞的长长绿皮列车再次高声鸣笛,随即像出现时一般在青石广场上突兀地凭空消失了。   “小柏~”是雷雪在不远处呼喊,柏寒朝她奔去,那里地面赫然刻着个轿车那么大的字;借助月光和火光可以辨认出字体苍劲方正,具体却不认识:“这是什么字?”   “蓬。”雷雪说,“听说是古代的字,现在早不这么写了。”   不远处传来沈百福惊叹的喊声,“这儿呢,这还一个。”   果然二十余米外地面刻着另外一个字,想来就是“莱”了。   车头方向走过来个黑衣男人,头脸秽物倒是擦了,耳朵上还挂着血丝,正是一等座孙哥。他朝沈百福喊了声,又对柏寒说,“小柏,你们俩先找房子歇歇,明天找我们来,我给你们介绍几个人,以后你们组队耍吧。”   大概队友牺牲的缘故,一等座四人脸色都不太好,卢文豪更是满脸疲惫,朝熟人草草打了招呼便结伴走远。柏寒盯着其中一个男人,他正仰头喝水,看起来很正常,事实上他在突围途中被丧尸发觉了,好一番苦战才被救回列车,胳膊、肩膀几处被咬的血肉模糊。   在车上发现的时候三个新人都吓坏了,以为他很快会变成丧尸,却发现其他人都若无其事,这才想起课堂上杜老师讲过的事:不管多重的伤势,只要完成任务回到车上,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能痊愈。果然,血淋淋的伤口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愈合了。   二等座老刘也正和凌耀祖说着什么,张琳走过来站定:“明天晚上我到凌耀祖那儿找你们,我也有两个朋友,介绍你们认识,有一个有守护神了:你们下场是灵异任务,正好一起过。”   看来有守护神的乘客很抢手。只剩三等座八人,都累得人仰马翻,杜老师喊:“走吧,说话时候多着呢。”   依次看过柏寒三人车票,雷雪拉着她前面带路,“你离我们不太远,走吧,我带你们找房子去。”   房子还要找吗?大概和车票正面那行数字有关?“你还要送给我床单和椅子。”她强调。   雷雪大笑,“对对,床单和椅子。”   明月默默洒落银白光芒,行李箱轱辘拖在青石地板上发出单调枯燥的声音。大家走出广场,三三两两朝着某个方向行进,杜老师和韦耿杰聊着足球,王家宇和沈百福讲着刚才突围的惊险历程。   前方是一大片连绵不断的建筑,迎面是个小小院落,两米多高灰墙,院门外左右高高燃着火盆。   “为什么不挂灯啊?”沈百福好奇的问,“这是谁住的?”   王家宇抢着答,“跟咱们一样,该谁住谁住。”   也是我们一样的乘客?仔细打量小院,夜色笼罩下看不到院墙里面,倒像古装片里的布景。   道路两侧都是一幢幢灰墙院落,看着没太大区别,只是有的门上贴着白纸,有的从墙头探出花枝,还有的挂着串小红灯泡。脚下泛着幽光的青石道路似乎没有尽头,就在柏寒嘀咕着“到底还有多远”的时候,韦耿杰喊了声,“我回了,明天找你们去。”   杜老师应了,于是这个矮壮男人钻进身畔一座院落里不见了。   “你们也快到了吧?”柏寒记得他们五人第一个任务就组队了,果然下一个院落轮到杜老师,他笑眯眯挥挥手进去了。   “东西拿的了吧?”凌耀祖问,得到肯定答复后回到属于他的房子。下一幢自然是雷雪的,她推开院门才想起叮嘱“对了只有自己才能开门啊。”   就是智能防盗呗。一进院子柏寒就愣住了:一行青石砖从院门直通房屋,院内土壤松软,却摆满大大小小接满水的盆和瓶瓶罐罐,水面映着月亮银光闪闪。“这是干嘛?”   “接水啊。”王家宇理所当然地抢上几步,把强光手电挂在门口,“进来。”   接连点亮两把手电,室内逐渐亮堂起来:这是间方方正正的屋子,看起来足有一百平;靠窗子摆着木桌,上面有插满花的水杯,旁边是四把木椅;最里面靠墙有张厚厚床垫,铺着鹅黄床单和羽绒被,还有用鲜艳鸟羽编成的手帕;墙面贴满好莱坞明星海报和和画框,还挂着顶像是渔人用的帽子。   “上个任务渔村里的,就是海盗船。”见她奇怪的盯着帽子,雷雪这么解释,然后就从堆满墙边的杂物里翻找起来。“一人一把手电两根蜡烛,毛巾谁没有?好吧给你一条;小柏你衣服够吗,我可以给你条睡裙,还有袜子;牙刷小柏有我记得,哦,你们没有,那给你们好了。”   片刻后三人面前堆满东西,雷雪还递给她盏油灯:“也是渔村里的,多好看。”   “连电都没有!”沈百福在屋子里头像头狗熊团团乱转,如同被送回穷困地区忆苦思甜的富家子弟,本以为住农家院吃走地鸡,却发现原来住茅草屋吃糠咽菜。“握草连电都没有?洗衣机电冰箱微波炉呢电脑电视空调呢?厕所也没有?”   王家宇指指屋外,“院里有厕所。”   一直沉默着的洪浩愁眉苦脸,“我没带什么衣裳。”   王家宇很大方,“今天太晚了,明天你们过来挑挑,有什么能用的带走。”   于是三人各自抱了一堆,临走雷雪又往柏寒背包塞了碗筷床单几瓶水,又要男朋友端着盛满水的盆:“也不知道这两天下不下雨。”   下雨?   “下雨干嘛?”   雷雪捋捋自己被血污黏成一缕一缕的黑发,大惊小怪地喊“洗澡啊!”   直到进入属于自己的院落,瞪着空荡荡一无所有的屋子,柏寒才恍然大悟:没有水。想洗澡只能靠下雨?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不是平行宇宙空间枢纽次元壁吗?外星人阎王老子神仙妖怪玉皇大帝,让我们拼死拼活完成任务,就连洗澡还得靠下雨?   还不如沈百福挂在嘴边的《无限恐怖》呢,虽然她没看过,早已耳熟能详:完成任务可以兑换各种奖励,上到异能血统空间戒指传说中的武器,下到奢侈品华服美酒佳肴,简直美妙极了。   来到蓬莱的第一个夜晚,柏寒过得有些凄凉。   突围之前往身上涂抹血污内脏时,唯恐被丧尸发觉于是多多益善;现在安然无恙,又不得不为如何清洗而苦恼。用了若干洗发水两瓶矿泉水一大盆清水柏寒才勉强停手,嗅嗅自己,血腥味依然挥之不去。   几分钟之后躺在用厚衣服铺成的床铺上,裹着雷雪送的羽绒被,盯着旁边一盏幽幽燃烧的油灯发呆--底座镶着鲜艳的贝壳,灯火鹅黄如豆,非常别致。她伸长手臂拿过背包打开,取出个绘着梅花鹿的小画框,背景是茂密森林,梅花鹿憨态可掬,鹿角上长满鲜花--第一场任务战利品,能凑齐十八场吗?   外面似乎有声响。每隔十天是完成任务的日子,每隔一个小时那辆神秘列车便载着乘客出现在青石广场上;羌胡无尽日,征战几人归,每辆列车24人能有几个活着回来?   地板又冷又硬,柏寒没有睡好。梦里孟彤和李佳朝她伸着手高喊救命,随后被丧尸活活吞噬;沈百福被几只丧尸包围着,她想冲过去救人,可是又有几只丧尸张着血盆大口围拢过来,不怕我有刀,我的刀呢?   猛然坐起身,院外有人敲门。伸个懒腰,油灯早已熄了,室里光线朦朦胧胧,推开窗子才发现天色阴沉,头顶乌云密布。   敲门的是沈百福,她应了声,匆匆换衣刷牙。他看起来也没睡好,两个大黑眼圈像只熊猫,一进来就嘟囔:“洪浩跟我聊半宿,说老婆孩子跟家等着,想和咱俩组,我瞧他怪可怜的就答应了我靠这TM是全聚德烤鸭?”   不是烤鸭还能是烤全羊?柏寒没好气地发号施令:“拿着烤鸭,再装两块点心,找雷雪去。”   仔细想想,洪浩审时度势人又机灵,而且当断则断,胆子也大,柏寒对他印象不错,组就组吧;这厢沈百福转眼发现还有一大盒点心又炸了锅:“还有稻香村点心你怎么不都带着?”   烤鸭和点心是稀罕物事,被切开端到凌耀祖家里餐桌上的时候大受欢迎,当即一扫而空。看得出五人组已经适应蓬莱的日子,互相调侃打趣,氛围相当轻松。   午间孙哥来找,两人跟他到卢文豪处赴约。一进屋柏寒便发现度过十几场任务的一等座乘客果然是土豪:院落里堆着炉灶煎锅;除了没有电器,室内沙发床垫衣柜书桌一应俱全,还有个木架专门放着各种武器枪械,想来每次出发之前都要挑选一番。卢文豪还相当慷慨的赠送每人一套睡袋两只水桶其他“随便挑”,令柏寒心花怒放--地板实在太硬了。   红酒茅台、卤鸡牛排、黄油面包、奶油蘑菇汤还有金枪鱼和水果,尽管大部分是罐头食品,席面也非常丰盛。用卢文豪的话说,“上月任务是美国某某精神病院,附近有个沃尔玛超市,回来时车厢被准备带回蓬莱的东西装满了,不得不扔出一些才空出地方让他们自己站进去”。   席间还有三人,大概是卢文豪准备介绍给他们的队友,果然他一一介绍:“上上次任务认识的哥们,身手都不错:赵嘉,业余篮球运动员,丁一,练过格斗,孙冰,以前当过兵。”   又指着她俩:“柏寒,跆拳道黑带,跟我们几个都练过手,上场行尸走肉杀出来的;沈百福,一进来就有守护神,自带的。”   三人目光热切:杜老师说过,进了蓬莱执行任务通过各种途径得到的守护神不如乘客本身自带的守护神;后者在冥冥中长期守护跟随主人,在灵异任务中威力巨大,数量非常稀少。   自带守护神的二等座老刘领头组建队伍,三等座雷雪也是队伍重点保护对象。   沈百福脸却腾地红了。他倒也爽快,直截了当地说:“卢哥孙哥,三位,有个事不好意思。我们队还有个洪浩,那什么,一直处得还行,他问我能不能组,我答应他了。”   卢文豪愣了愣,显然很迷惑:“就那个,洪浩?”   沈百福点点头。丁一小心地问:“那就六个人了,这个洪浩是有守护神,还是,挺能打的?”   沈百福说:“也不是,跟我差不多,反正人还行。”   丁一一拍大腿,“咳,沈哥,咱们差不多我就叫你哥们了,我们三个都是第四场,经历过两场灵异任务,那可真是到处都是鬼,每天都死人。沈哥,你和我们组吧,我们肯定都听你的,遇上事儿我们打,你就罩着我们。”   孙哥也拍拍沈百福肩膀,“百福,听我们的没错,还能害你不成?以后组队,要不然有守护神,要不然能打;没守护神也不能打的,那就只能靠运气。”   说来说去沈百福依然不肯点头;柏寒也有点不好意思,坚持道:“卢哥,今天早上洪浩已经上了车还帮我们,我们已经答应他了。”   卢文豪哈哈一笑,拍拍丁一肩膀,“好好,那就,顺其自然吧,你们都是一层座,以后合作机会多着,来日方长嘛。来来,喝酒,喝酒。”   到了老刘这里就顺利多了。他家也来了两个人,下场任务都是第四场,一个姓文却彪悍凶狠,据说是泰拳爱好者;另一个叫张猛却文文弱弱,不过他在第一场任务便得到了守护神。   于是柏寒有了两个新队友。老刘也挺大方,他们这些一等座二等座显然比苦巴巴的雷雪五人组富裕多了,分两人不少补给;望着屋里多出的桶装水食物,柏寒有种一夜暴富的感觉。   厚厚乌云压在头顶令人透不过气来,闪电如银蛇狂舞,雷声轰隆不绝于耳。开始是豆大雨点,紧接着汇成长长雨线,继而在院子里聚集成小小水潭。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雷惊电散,雪溅霜浮。   来到蓬莱的第二个傍晚,暴雨倾盆而落。   要洗澡!脱了外衣冲进雨幕里,下一秒就开始哆嗦:好冷啊,不过柏寒强撑着任雨水从头到脚冲洗得干干净净,这才一溜烟跑回屋子--今晚有睡袋,不用睡地板了。 第17章 切尔诺贝利游乐园一   2017年1月30日   柏寒,蓬莱--切尔诺贝利游乐园,2017年1月31日 10:00 计数:贰翻过车票,浅红票面赫然写着:   要求:停留在切尔诺贝利游乐园   时限:七天   归程:2017年2月10日 10:00   好耳熟的名字,经常在新闻里听到。柏寒抬起头,“切尔诺贝利?是不是那个泄露的核电站啊?”   “对对,俄罗斯,不对,是乌克兰。”沈百福也端详着车票,“我靠不会吧,核辐射啊?”   月亮半遮半掩躲在云层里犹如抱着琵琶的佳人,想来又是个阴天。时值午夜,火光映照着的青石广场却人头攒动,沸沸扬扬,身畔不时有人高呼着,“倒霉,明天头班车。”   想来他的任务是明天最早一班列车。   又有人喊着“哈哈,明天僵尸镇,总算不用做灵异任务了,天天闹鬼老子头都炸了。”   僵尸镇?和上场行尸走肉有什么不同?不过柏寒顾不得这些,盯着身畔雷雪的车票:“人骨教堂?那是什么?”   雷雪脸色发白,赌气把车票一丢,“天天就是这些,什么鬼屋海盗船,又来个人骨教堂,没完没了了。”   男朋友连忙安慰地搂紧她,“别怕别怕大家都在呢,啊,我陪着你。”   杜老师眉头紧皱,喃喃地说:“人骨教堂,听说在欧洲那边,捷克斯洛伐克有一处,听着就不好办啊。”   倒是新队友张猛和文东瑞还算乐观,“待七天就行,咱们两个守护神,估计能扛过来。”   他俩都是经历过两次灵异任务的,应该很有经验。凌耀祖起身四望,“走吧,集合了,看看这次跟谁碰上。”   当下挥手告别,凌耀祖五人是明天下午四点列车,朝着广场左下方走去,柏寒五人的目标却是广场右下方--偌大的青石广场犹如一个巨大表盘,半个小时为一组,被四、五百人均匀切割成24份。   代表十点方位的地方已经有两个队伍等着,大家打个招呼,互相检查车票,惊讶地发现这次任务居然没有一等座乘客:蓬莱一等座乘客只有十来队,经常出现某场任务由一个二等座和两个三等座队伍的组合。   “没一等座啊。”二等座队长是个戴眼镜的男人,身材消瘦却不文弱,看着很果断,“这次就是我们打头了,头回合作,我姓陈,陈磊,第七次任务,队里都和我一样。”   另外三等座队长高大健硕,行动敏捷,一看就是有功夫的,“梁瑀生,第三次任务。这是赵邯郸,我们也都差不多。”   被推举出来的队长张猛也把几人介绍一番,又和两个队长握手寒暄。现在二等座算是领头的,陈磊便邀请大家去他家坐坐。   清茶饼干,布艺坐垫,有些日式家居风--没多久十五人便在陈磊家团团围坐,听他率先发言。“我们任务是在切尔诺贝利游乐园里的糖果屋待满七天,没有别的要求。”他朝大家展示车票,“既然是灵异任务,游乐园肯定有鬼,我们这个糖果屋里面肯定有厉鬼。”   柏寒朝后缩缩,她宁愿真刀实枪和丧尸拼一场,也不愿意面对厉鬼--贞子也好、鬼娃娃也罢,恐怖片里被厉鬼缠上的人通常死得很惨。   “我们队有两个守护神,我,宋婷。”他朝两队看看,梁瑀生会意,简单地说:“我们队就我一个。”   轮到张猛,他刚说了句:“我和沈百福两个..”   话音未落其他两队便纷纷嚷着“知道知道,自带守护神耶”   还有刚刚看过大家车票的,用羡慕眼神望着沈百福:“佛珠呢,这得多牛B,佛法无边普度众生。”   “蓬莱五百多人自带守护神的只有五个,一等座高澜山二等座老刘和风大师,还有三等座雷雪,剩下就是你了!”   “我认识一哥们,曾经和高澜山组过队,听说人家守护神是条蟒蛇,比树还粗,那场他们任务是血腥玛丽,待在一个到处都是镜子的别墅,最后一晚都以为死定了,结果高澜山愣是护着他们几个撑到天亮,握草,无敌了。”   就连经历过六场任务的陈磊也连连拍着沈百福肩膀,真挚地说:“兄弟,能组一起就是缘分,咱们十五个人,有守护神的就五个,够凶险的,你可得多多出力;要是糖果屋太凶险,我们还指望你帮一把。你放心,不让你白干活,你缺什么随便挑,咱们来日方长,绝不亏待了你。”   享受到众星捧月待遇的沈百福干笑着涨红了脸,大家都以为他矜持内敛,更加热情洋溢。二等座队伍里有个人去过乌克兰旅游,虽然没去过切尔诺贝利游乐园,对当地情况也是相当了解,当下给大家仔细介绍。等到会议完毕,吃了早饭众人也就原地解散,约好第二天直接车站集合。   一进家门柏寒便忍不住了,对蔫头耷脑跟在后面的沈百福诅咒发誓:“百福!你今天再不赶紧把守护神弄出来,本师傅把你废除武功逐出师门!”   当徒弟的自暴自弃,简直不想活了。“你也看见了,我天天晚上不睡觉就干这一件事,我祖宗十八代都叫了,它TM就死活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我怎么知道?”柏寒头大如斗,恨不得揍他一顿,“人家雷雪那么一叫,大白就出来了;你的珠子怎么那么不给力?拜托,明天就要去游乐园了,别说陈磊梁瑀生,就连洪浩张猛文东瑞都没法交代。”   人家可是冲着他自带守护神来的--沈百福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点,抱紧脑袋蜷缩在地板上,直到雷雪王家宇进门依然一动不动。其实后者状况比他好不了多少,脸色青白,眉间紧蹙,拉着柏寒几乎快哭出来:“小柏,我们刚散,说是在欧洲,那种教堂就是用死人骨头搭起来的,肯定到了夜里都变成骷髅架子。”   “还好你有大白。”柏寒无精打采地安慰两句,闷闷不乐也往地板一坐,缓过劲儿来的雷雪只好拍拍她头顶,“算了算了,不是还有文东瑞吗?小柏,守护神只有在灵异任务里才能得到,要是有机会你就试试,一定得小心啊!”   这话刺激了沈百福,只见他冷不丁从腰间扯下锦囊把小佛珠捧到眼前,“祖宗!您到底什么情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明儿就打鬼去了,您倒是出来啊?”   苦肉计也好激将计也罢,从太阳日出东方到逐渐西沉,小佛珠毫无动静。   明天出发在即,今晚都得好好休息--想在灵异任务里睡个好觉可是很困难的,陪着沈百福绞尽脑汁召唤小佛珠的雷雪王家宇也不得不打算撤退了。   “算了,别折腾了,可能就是时机不到吧。”雷雪坐在门口穿鞋,“也许你到了灵异任务里再召唤它就成功了。”   有这样的理由吗?沈百福显然不信,不过他也没别的办法,灰头土脸像打了败仗。   王家宇也劝,“灵异任务挺古怪的,每场都不一样,反正文东瑞和另一个队队长都有守护神,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趴在地板在白纸上写写画画的柏寒把笔一扔,拍拍手:“没辙,就这样吧。”   写满了字的纸被沈百福拎到眼前,破罐破摔地开始念:“来来来哥几个跟我最后捋一遍。第一,我有守护神,车票上画着呢,如假包换。第二,必须叫守护神的名字才能把它弄出来,没错吧?”   王家宇雷雪都点头作证,“我们经历过的任务,只要太阳下山,所有守护神都是主人一叫名字就出来了,老刘和耀祖哥都是。”   沈百福不肯死心:“有没有不用召唤自己跳出来的?”见两人摇头,盯着白纸继续:“现在关键是佛珠的名字。这也不能赖我啊,我一生下来哭得没完没了,医院查不出毛病,我爷爷信佛,把我带到庙里,有个老和尚给我爷爷串珠子,就是这个啊,特神,据说往我手上一戴我就不哭了。”   “老和尚说佛珠不能离身,又给我改个名,沈百福,福如东海福星高照福禄双全,说是镇得住。”   好像聊斋志异一样。   “搞不好有妖怪跟着你呢徒弟。”这段话听他说过八百次,柏寒早都背熟了,“要是不改你叫什么来着,天奇?”   “没准我是唐僧呢。”沈百福嗯了一声,“沈天奇。沈天奇?”   最后三个字他是对着挂在手指上的佛珠说的,紧接着电影中才能看到的场景浮现在四人眼前:那串只有寸许方圆、豌豆粒大小的佛珠忽然冒出柔和温暖的金色光芒,紧接着慢慢浮到空中,把原本靠着贝壳油灯照明的屋子映得如同白昼。   沈百福鼻涕都喷出来了,就差长出尾巴摇一摇:“沈天奇!我靠,沈天奇!”   山穷水尽之际,柳暗花明便分外美妙。第二天上午整装待发,面对前来车站送行的雷雪一行人,沈百福志得意满,信心十足,拍着柏寒肩膀对朋友们挥手:“放心吧,小柏就交给我了,我保证把她带回来,王家宇你们也小心点,杜老师回见,耀祖哥回来咱们切磋切磋守护神啊!”   昨天你还快哭了呢。柏寒没好气的拍开他跳上车厢,“我是你师傅!”   尽管气氛轻松活跃,列车缓缓开动之际,望着留在原地不停挥手的朋友们身影逐渐消失,柏寒心中空荡荡,忍不住想:我还能见到她们吗?   这种惶恐不安夹杂恐惧的心情在见到新人之际一股脑儿消失了。   列车座次显然是根据队伍任务计数来安排的,临上车的时候柏寒便发现和上回一样本队依然处于第三组,她的车厢是第12节,位于沈百福和洪浩之间;其次才是新加入的文东瑞和张猛,后面九节车厢统统留给还没登车的九位新人。   列车匀速前行,车门窗户如同涂了墨汁般模糊不清,要等快到目的地才清晰可见--上次柏寒就是在车里看到活生生的丧尸才不得不相信,车子即将到达的地方不是原来那个世界。   三组人马顺利汇合,队长确认行动计划,最后一节车厢的张猛便去开门,一方面告知新人情况,能帮忙就帮忙;另一方面略加筛选,自带守护神的新人百里无一,聪明识时务的必然不在少数,遇到知识渊博、身手了得的新乘客便可以招揽示好了:只要做任务时遇到一次,以后每隔一次并肩做任务的几率便大大增加,这大概也是凌耀祖和卢文豪老刘处得都不错的原因。   第一次任务柏寒接受现实、结识沈百福、融入凌耀祖团队非常顺利,这回新人着实令她大开眼界:最初没头苍蝇般在车厢里乱拱乱撞之后,五个年轻些的新人从最初难以置信到半信半疑,不停问长问短“你们拍综艺吧?”;还有两个最开始便相当冷静,不置可否地静观其变,见他们背着背包武器,也把随身行李放在手边;最后一对中年夫妻有点背景,张口就是:“把你们领导叫来,我要投诉你们!我是XXX!”   你是李刚也没用呀。柏寒忽然很想念和蔼耐心的杜老师。   隔壁新人们的车厢时不时吵成一团,令人脑袋瓜疼。好在洪浩和梁瑀生团队的黎志强都能说会道,勉强把他们安抚一二。   “百福,你说我能找到守护神吗?”坐在小隔间里的柏寒抱着膝盖。   鼓鼓囊囊的背包就在手边,这会沈百福没少带食物。“那有什么难的,不就是跟鬼魂打交道么,我罩着你,到时候我陪着你和洪浩一人弄一个,以后灵异任务咱们无敌。”   要和鬼魂....打交道?   柏寒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这十天在蓬莱打听得一清二楚,除了沈百福这个BUG,凌耀祖和张猛得到守护神的过程都一波三折非常凶险....   列车忽然轻轻一顿,速度逐渐慢下来,透过车门上骤然清亮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高大茂盛的树木和陈旧建筑物不时从眼前略过。   到了!   侧面车门开了,洪浩和黎志强前后回来,各自拿东西,“那帮人真是,好像我要卖了他们一样,也得有人买啊。”   几分钟之后列车停稳,车门开处迎面一片荒凉萧瑟,四周都是树木野草,不远处几栋陈旧建筑物也被灌木丛包围着,远处空中有个高高的明黄游览车,显示着这里曾经是个游乐园。 第18章 切尔诺贝利游乐园二   2017年1月31日   把鲜亮的黄手帕牢牢扎在面前那棵不太粗却很结实的树木枝条上,柏寒拎起车票退后一步,果然车票背面任务要求第二行时限:七天那行字后面的倒计时出现了,一秒一秒持续减少。   朝右边望去,几百米外有个男人也正把布条扎在显眼位置,正是洪浩;左边看不到人,想来隔得远了些,她又从背包里取出几条彩色手帕,朝几十米外另一棵树走去。   蓬莱乘客有不少约定俗成的惯例,比如下车第一件事便争分夺秒确认本场任务的活动范围,保证七天内不会无意中走出去;如果因为这个导致任务失败,那可实在太憋屈了。当然,遇到下车就是生死两重天的行尸走肉,也只好先找藏身之处保命第一。   不过大半个小时,三组人便粗粗把本场任务的范围大致划定了:这座小型游乐园方圆两公里左右,除了一下车便出现在视野里的明黄摩天轮,分布着卡丁车场、旋转木马、过山车、气垫船等等游乐设施,中心赫然立着座小木屋。   那是幢被半人高篱笆围着的两层木屋,尖尖屋顶立着烟囱,二楼窗户打开着,有个可爱的蓝裙子小姑娘从那里探出肩膀。这里显然是孩子们的乐园,到处装饰着鲜艳可爱的饼干、拐棍糖棉花糖和礼物箱,院里长着彩蘑菇,篱笆边堆着几个南瓜头。一层大门外则立着个尖鼻子黑长袍拄着拐杖的女巫,很不讨人喜欢,简直像是从《格林童话》里活生生走出来。   这就是二等座乘客需要停留七天的糖果屋了。   “看着就不是什么善茬子。”篱笆外的陈磊这样评价,率先往屋里走去。经过女巫的时候柏寒多看两眼,不过是个木头人,黑漆漆的眼睛却好像跟着人影转。   木屋里同样温馨美好,客厅壁炉边坐着个木头小男孩,熊熊火焰上吊着个大锅,里面煮着一大锅美味的汤。   陈磊拎起自己车票看一眼,又举给大家,“都开始了吧?有谁不正常?”   柏寒又瞧瞧自己车票,时限已经减少到“6天23小时11分钟”,想来二等座五人倒计时则是从刚刚踏进这所木屋开始的。   众人没有异议,陈磊左右看看,“好,没什么问题我们五个就不出去了。老冯,你给大家讲几句。”   “该说的昨天都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发言的是陈磊队友冯嘉远,他是个新闻记者,常年出差在外,前几年曾经一口气把俄罗斯、乌克兰走了个遍,距离这里只有几十公里的基辅也住了两天,只不过没到这里来过。   “这里离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只有几公里,原本定于1986年开张,结果开张前一天核电站泄露,游乐园只开放半天就匆匆关闭,被列为封闭区,所有人都撤退。”   “我2014年到乌克兰出差,和当地朋友聚了几天,本来有机会过来,不过正好有公事,就没来成。”他咽口吐沫,干巴巴地说:“1986年那场事故,当场死亡几十人,大部分是消防员,陆续死亡九万人,疏散十三万人,致癌将近三十万人。不过现在辐射小多了,2015年已经有到这里的旅游团,从基辅开车过来只用一个多小时。等任务完成之后,可以到基辅去放松放松。”   尽管早就知道,后半段话庞大的数字依然令柏寒心里一沉。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只在新闻中被提及,很少有切身体会;此时身处其间却令人倍感压抑。何况,这可是灵异任务,死伤如此惨重,情况大大不妙。   有相同顾虑的显然不止她一个。陈磊脸色沉重,“以我个人经验,这里晚上肯定到处是鬼。不过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是这里?”   他跺跺脚,“要是什么鬼屋,幽灵屋惊叫屋也正常,这糖果屋什么意思?”   “糖果屋本来就是西方童话里的故事。”说话的是宋婷,二等座里唯一女性,另外一个拥有守护神的队员。“格林童话原本就是充满血腥暴力色晴的黑/童话,后来删减大半才变成现在的样子,《蓝胡子》《小红帽》原文都很残酷。”   “至于糖果屋的内容,我记得是一对兄妹母亲去世,被父亲扔到森林里,遇到住在糖果屋里的女巫。”她看看不远处壁炉中那口大锅,“女巫把孩子们关在铁笼里,还想用锅把他们煮熟吃掉,好在最后他俩逃脱了。”   要不要这么恐怖?明明是正义打败邪恶花好月圆的美好童话,在这个充满欢乐气氛的木屋里却分外诡异,柏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砰砰--冷不丁身侧屋门被重重敲响,她第一反应便是“那个女巫要进来了”,不由自主往沈百福身边缩缩,另外两个女生也都脸色发白,一时居然无人应声。   “你们藏里面干什么呢?”外面是个大嗓门,“偷偷摸摸背着我们?”   大家松了口气--是新人们。   自从列车一停,九名新人都傻了眼,大部分人不肯下车,却被莫名力量一股脑儿踢下来。刚才队员们估测任务范围,他们有的吵嚷哭闹有的吓瘫在地,也有人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说话的是那个最难缠的中年男人,大概有点背景,相当蛮横。   身畔文东瑞冷哼一声,手指捏得咔咔作响霍然起身,梁瑀生队里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柏寒记得叫赵邯郸的也不声不响过去,两人合作默契,一个恶狠狠踢开门,另一人拎起那个男人摇晃:“这里有正经事,谁要是再敢来打扰,别怪我们不客气!”   随着那人像只口袋般被扔到屋外,新人们一哄而散,紧接着便是女人哭天喊地:“杀人啦打人啦快报警啊我要投诉你们~”   撒泼打滚的动静传进屋里颇为喜感,倒把严肃气氛冲淡许多。陈磊不愧经历过多场任务,立刻鼓舞士气:“行了,就这点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怎么样?又不是没碰过鬼,来来,该吃吃该喝喝,人是铁饭是钢嘛。”   这话有道理,当下十五人在大厅席地而坐,热热闹闹吃午饭。按照以往经验,灵异任务多半会在某个地方停留七天,于是三队早早准备充分,上场不得不吃百家饭的沈百福除了背包更是扛了个大行李箱专门装食物。   陈磊啃着面包,“对了,你们怎么计划?都得找守护神吧?”   守护神!柏寒立刻盯紧他,洪浩文东瑞和其他几人也都把注意力集中过来。只听他说:“想得到守护神,就得和鬼魂打交道。”   这答案没什么稀奇,只要不是第一次登上列车,所有蓬莱乘客都知道。   急性子的文东瑞发问:“陈哥,你这个怎么弄到的?”   “我第三场任务是在矿山待满七天。”陈磊带点心有余悸,“里面有个山洞,有人遇到矿难埋在里头,我尽力救援,可他还是死了,临死前让我把他骨灰带回他家里。”   “我照着办了,任务结束的时候他就跟着我了。”他晃晃车票--右下角有把矿锄,又指指壁炉边的木头小男孩,意味深长地说:“富贵险中求啊。”   阳光透过头顶树叶洒落在荒废已久的道路上,随着小木屋被抛在背后越来越远,柏寒烦躁不安的心才慢慢平静--在那座木屋里有种锋芒在背的感觉,仿佛时时有人窥视。   “百福,陈磊的意思,是那两个小孩子能变成守护神。”她站定脚步,“他希望咱们过去找他们。”   可他队里明明还有三个人没有守护神,就要拱手让人?   文东瑞也有些迫不及待,“草,要不要试试?难得有机会。”   张猛有些犹豫,沈百福倒是跃跃欲试:二等座乘客任务之地肯定凶险得多,但是同伴得到守护神的机会也可遇不可求。   遇到分歧,另外一组人马的意见便至关重要:梁瑀生看看四位队友期待的目光,抬头看看天色:“先安顿下来,商量商量再定。”   时光仿佛停留在1986年。如今沧海桑田,这座只开放过半日的游乐园早已满目疮痍,成了不知名野鸟、参天树木和荒草的天下。无论是锈迹斑斑的游乐设施,还是充满苏联风格的旧式建筑,亦或是被尘土覆盖着的柏油路面,都令人有种来到末日电影中的错觉。   安顿地点选择余地并不大。   能安顿十九个人、看起来相对安全的地方只有几处:小型放映馆、气垫船码头边上的游客休息区、工作人员管理处。   “这里不行。”从放映馆入口进来,墙壁前台到处贴着电影海报和明星宣传画,大概没有风吹雨打的缘故,海报颜色鲜艳如初,随着手电光线扫上去,粗粗一看海报上的人像是活过来似的。张猛果断提出反对:“太危险了。”   搞不好夜里这些海报真的会活过来。柏寒被自己这个不吉利的想法吓到了,赶快跟着大家顺着来路跑出去。   游客休息区看起来很不错,里面有躺椅和沙发,同样没有暴露在室外的缘故,保存得还算完好,而且地方非常宽敞,厕所吧台一应俱全--当然现在吧台空荡荡的,只有些许垃圾。   这次提出反对意见的是梁瑀生。“这里不合适,离水太近了。”他指指外面码头,里面停靠着十余只圆形气垫船,其中有几只看起来还没坏,颜色也鲜艳如故,像是可以随时跳进去玩一圈--大概刚下过雨的缘故,小湖里居然蓄着大半水。   “还有那些船。”他收回盯着窗外的目光,口吻不容置疑,“换个地方吧。”   这人不过是第三场,却看起来很有经验,事实也确实如此:昨天三组开会,柏寒记得他说过前面两场都是灵异任务。好吧,连续三次也是怪倒霉的。他看起来身手不错,柏寒把目光转移到到他随身携带的长刀上;他队里的赵邯郸也像把好手,居然背着弓箭。   最终一致通过的地点是管理处:位于三岔路口的几间平房,视野开阔,正面三间中规中矩的办公室,后面有间小屋显然是供工作人员休息的。   合力粗粗打扫,搬出几张办公桌,两队人马聚集在外间休整。灵异任务自然有守护神的说了算,不过沈百福还是个刚刚召唤出小佛珠的菜鸟,连鬼魂都没见过,基本只有听的份。   张猛看看文瑞东,后者跃跃欲试,急于得到守护神傍身。“既然二等座任务定在糖果屋,那里肯定是游乐园最凶险的地方。有巫婆就有女巫,那两个小孩子肯定都是守护神。我俩上场任务遇到的二等座,有次任务就是找出古宅里闹鬼的原因,完成后冤死多年的鬼魂就成了他们队长守护神,特牛B。”   刚刚和沈百福商量过的柏寒问:“他们自己队里三个人都不够分,还特意叫别人?除非他们自己没把握,或者那里太危险,想叫咱们过去帮忙。”   一直没参与讨论的梁瑀生忽然打破沉默,直截了当地问:“在座有谁遇到过这种没有一等座的情况?”   众人茫然摇头。   他又说,“我也是第一回。我前两次任务,都是一等座最难二等座居中,只有三等座才原地停留七天就算过关。”   柏寒想起上回任务最危险的地方--那栋满是行尸走肉的大厦,一等座卢文豪等必须进去救人(当然任务完成后这人被当成吸引丧尸注意力的牺牲品),二等座老刘必须去地下杀死一个变异丧尸,只有他们才在小楼里躲藏七天就算大功告成。   在座没有傻瓜,纷纷反应过来,张猛抢着说:“一等座轮空了,二等座按理应该有任务,要不然杀女巫要不然救小孩子,可他们....”   “两个可能。”梁瑀生环顾众人,伸出两个手指:“第一,他们运气好,第二,那个糖果屋非常危险,即使是二等座,能保持存活七天都很困难,更别提做任务。”   “如果他们有把握,肯定首先提高自己队伍实力,除非他们也明白那间屋子很危险,罩不住。”   柏寒吐了口气,“刚才在那个糖果屋里,你们有感觉吗?我在那里心慌的很,好像一直有人或者什么东西盯着我看。”   话音未落,门板突然传来“砰砰”重重敲击声,带着不祥的预兆。 第19章 切尔诺贝利游乐园三   2017年1月31日   大白天人多势众,离门口最近的洪浩倒也不怯,跳起来把门一拉--却是新人之一。这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儒雅男子,看着像精英商务人士,刚才在车上发现情况不对倒也不慌,听洪浩草草讲了讲,下车便提着行李跟在众人后面。此时很是沉着,“哥们,打扰了。我们都在旁边那间屋里,等你们这边忙完,还得劳驾你再受累给我们讲讲,我们现在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啊。”   洪浩倒也好说话,“好,我们这开会,一会儿过去找你。”   金丝眼镜连连道谢,带上门走了。   有他这一打岔,众人倒也放松不少。张猛皱着眉头,“草,这事不好办啊。”   想要守护神,就得去糖果屋;去了糖果屋,发生什么事还不好说--二等座任务之地显然不可能聊聊天喝喝茶便能过关。   原本意志坚定的文东瑞也开始迟疑,“我一个人去不保险,还得带着猛哥。”二等座五人合作已久,真到了危急关头肯定护着自己人,哪里管得了他?   如果他两人走了,有百福在也不怕--有这个想法的显然不止柏寒一个,沈百福本人便信心满满,拍着胸脯打包票:“我带着小柏浩哥一组,东哥猛哥一组,轮番过去看看情况,要是有希望就留下,不行就撤。”   这个提议还算实用,梁瑀生也没有反对意见,“咱们十个人,三个守护神,外面还有九个人。那就说好,这里是根据地,晚上留个人守着,剩下两个带人出去,自由行动;糖果屋也好,别的地方也罢,就看运气了。”   “前两天就按这样,第三天第四天,这里留守两个,出去一个;从第五天开始,太阳一落山,哪里都不能去。”   灵异任务的惯例,越往后越是凶险,到了最后一天更是九死一生,这点柏寒早就打听清楚:雷雪上一场任务是海盗船,前两天晚上顶多有点古怪,中间几天不停有骷髅在他们落脚地徘徊,第七天夜里突然不要命一般狂攻过来,雷雪三组十五人死了三个,新人更是只剩两人。   大家都是明白人,各自默然点头。梁瑀生环顾自周,又说,“那就这么定了,一会我和张猛沈百福排排队。劳驾这位洪浩,还有黎志强。”他对自己队员示意,“你们两位给外面的人讲讲,趁着现在还早,活动活动,晚上就别出门了。”   站在温暖的阳光下伸个懒腰,落叶混合着草木香气倒也不难闻,柏寒有种郊游的感觉。奇怪,现在是1月份,寒冬腊月怎么不下雪呢?乌克兰是什么气候来着?   “小柏。”沈百福走了过来,他刚和另外两人排好晚上值夜时间,“走,出去溜达溜达。”   洪浩呢?朝新人们那边看看,能看到洪浩正站在房间前方,挥舞着双臂像给公司下属开会一样:“我先强调一点,这是灵异任务,太阳落山就有鬼,好在你们运气好,队里有带守护神的...”   新人们炸开了锅:“有鬼?世界上哪儿有鬼?车票写着呢,在这里待七天不是就行了吗?你们怎么分两拨了?那五个怎么在那个木屋里不出来了?”   洪浩没好气,“他们是二等座的!他们那里是鬼屋!”   这里是三岔路口,顺着另一条路往前走便是下午被他们放弃的码头,站在湖边眺望,糖果屋方向被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木挡在后边。   “这儿还行啊。”沈百福打量着空荡荡的码头休息室,“比咱们那里宽敞。”   现在落脚的地方只有三大一小四间房,晚上恐怕得挤在一处了。柏寒顺脚踢开一颗石头,眼瞧着它咕噜噜滚进水里,“那个梁瑀生说,有水的地方不太好,你没看恐怖片里水里都有不干净的东西。”   “也对,你看过那么多恐怖片。”沈百福笑嘻嘻的,“也不知道这回咱们能见到什么样的鬼。”   柏寒却提不起兴趣。“你好烦,我巴不得一个鬼也没有。”   “那哪儿行啊?”沈百福大惊小怪的,“没鬼你哪儿找守护神啊?”   死后不肯归于地府,徘徊在世间昼伏夜出的幽魂....柏寒想想便心慌:“我讨厌鬼魂,哪有你运气好,进来就带着小佛珠。”   “沈天奇,天奇!”沈百福连忙纠正,宝贝般摸摸腰间,又收敛笑容,“柏寒,我看你今天蔫了吧唧话都不说,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百福。”柏寒抚抚自己肩膀,“就像,很危险的样子,上一场任务我一点都不怕,这次不行,一下车我就觉得冷飕飕的,那间糖果屋更可怕,我在里面气都喘不过来。”   “我靠,你进化了,连预感天赋都有了!来来快透视下,哪里最安全?”沈百福嬉皮笑脸的,“咱们赶紧换地方。”   被他这么一捣乱,柏寒果然愁不起来,严肃地说:“百福,晚上我要去找守护神,你跟我一起吗?”   “那还用说?”沈百福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先紧着你,然后是浩哥,赶紧搞定,以后咱们三个无敌。”   两人明白,文东瑞和张猛都是第四场任务,尽管这两人是老刘介绍的,几天相处也还可以,可再过两场任务大家就要分道扬镳了。   和鬼魂打交道,说得轻巧,听说蓬莱只有几十人拥有守护神,这次二等座也只有两个人成功。正在发愁,忽然见他扶着码头腐朽的栏杆,试着往最近的一艘气垫船上爬,柏寒吓了一跳,“干嘛啊?坏的吧?”   踩上去船果然沉了沉,倒也没大事,沈百福又跨到相邻船拎起两只塑料桨,这才回到第一艘船上,朝她伸出手来,“上来啊,玩会儿。”   “我才不去。”柏寒坐在码头把双腿摆来摆去,瞧着他慢慢把小小的气垫船划离岸边,那是条红黄相间的小船,浮在深绿湖水上非常鲜亮,阵阵涟漪慢慢回荡。   沈百福倒玩的起劲,吭哧吭哧扳着桨,“我都十多年没划过这种船了。”   “百福你好像小学生...啊啊啊”柏寒忽然焦急地指着他船边水面黑乎乎一处,“水里有什么东西?”   沈百福不慌不忙地嘿嘿笑着,“好像是个死人。啊啊啊柏寒你后面是什么?”   是你个头啦。   尽管都是第一次灵异任务,经由无数前辈耳提面命,两人都是一清二楚:阳光覆盖大地的时候是安全的。   “上来上来。”柏寒哼哼着摩拳擦掌,准备等他上来就揍,不,检查检查徒弟功夫练得如何。   出了一身大汗,回来路上遇到文东瑞,他胳膊里夹了不少枯枝,见到两人很高兴,“快,帮着我多带点。”   沈百福挽着袖子帮忙,“干嘛这是?”   “弄点火把。”   果然他们有经验,柏寒也抱了一大把干燥些的树枝,跟着他捆成火把埋在主要道路两侧,隔不远便留一个。到了落脚地,另一组人也正热热闹闹围着房屋周围安置火把,“注意点别烧着了!”   晚餐依然饼干为主,这回没电没水壶,只能喝瓶装水。果然每次任务都要带齐吃喝,要不再遇到上一场那样困守的情况就麻烦了。不过这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水喝完了也是麻烦--总不能喝湖里的水吧?   新人们想的更多,金丝眼镜已经开始找洪浩说这事了。好在这次他们行李都带了下来,短时间倒也不愁。经过一下午提问回答,新人们开始接受事实,尤其发现脖子上的车票怎么也摘不下来之后,就连态度最恶劣的中年夫妇也开始朝有守护神的三人搭讪了。   太阳落山了。   站在门口的柏寒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觉,仅有的安全感也随着阳光的消逝逐渐远去,周遭静悄悄冷冰冰,仿佛寒冬骤然来临。   白痴,还能真进化出什么异能来不成?她这么提醒自己,连忙回到伙伴当中去。房间里点起几根蜡烛,桌上摆着强光手电,几个队员靠墙坐着说笑。   “那我们就先走一圈。”准备停当的张猛看看同伴,对梁瑀生说:“12点前回来,回不来就是碰上事儿了。”   见他们要去找鬼魂,胆大的新人站在门口探头探脑,面色如土;正和赵邯郸低声聊着什么的梁瑀生起身把他们送到门口,“好,注意安全。”   根据三人商量好的,最安全的前三个夜晚留守一人,其余人马分头行动,各自撞运气。   沈百福也招招手,“那我们撤了,回见。”   走在静谧深邃的森林里,周遭似乎和白天没什么两样,可柏寒本能感觉黑黝黝的地方像是多了些东西,安慰自己一定是错觉--头几天都很安全的。   “怕了吧?”文东瑞见她和洪浩一左一右挨着沈百福,不由好笑,“放心,这是我和猛哥第三场灵异任务,头三天死不了人。”   “还挺人性化的。”柏寒东张西望,“我发现蓬莱其实挺替咱们着想,生怕新人受不了,还有个循序渐进过程,适应几场才慢慢提...”   那是什么?   映着火把不断跳动的光芒,路边立着个惨白人影,她不由自主停住脚。几道雪亮手电照过去,却发现不过是个锈迹斑斑的人形招牌,白天毫不起眼,夜里却令人悚然心惊。   “小场面。”张猛过去打量几眼,笑道,“这算什么,给你们讲讲我以前两场任务,那才叫吓人。”   洪浩热烈响应,“讲的细点啊,你的狐狸怎么弄来的。”   张猛的守护神是只北极狐。   “那场任务要在冰原生存七天。”张猛颇有些得意地回忆着,“一等座可倒霉,得穿越冰原到某个地方保护一个人不被狼吃了...”   柏寒还记得下车第一眼看到的明黄摩天轮,原本应该承载着孩童欢笑声慢慢转动,却孤零零伫立在冰蓝天空中纹丝不动。当时冯家源指着它说,这个游乐设施某种意义上就代表着切尔诺贝利游乐园--网上都是它的彩照,他前年原本打算来旅游,当时的宣传图片首页也是它。   当然夜晚它看起来没有白天那么孤独萧瑟,黑乎乎的钢铁架子吊着一个个车厢,给人一种压抑感。铁皮车厢是开放型的,倒像是一个个带着盖的茶杯--一道手电光打上去,离地面最近的车厢里坐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   尽管在恐怖片里见到过无数次类似情景,柏寒还是狠狠抓住沈百福胳膊,后者猝不及防之下“哎呀”一声,“嘶,疼~”   “FOX!”随着张猛一声呼唤,一只银白色狐狸灵巧地出现在他身边,它的身体成流线型,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垂在身后,很难有女生不喜欢它--柏寒几乎忘记恐惧。   我要是也有个这样的守护神就好了,柏寒又想起雷雪的猫咪来。   狐狸笔直走向那节车厢,嗅了嗅便坐在地上轻轻摆动着尾巴。   “没事。”张猛胸有成竹地率先走过去,站在旁边端详一会儿笑道,“不是鬼。”   四人围拢过去,果然是个假人--一个三四岁小孩那么大的布娃娃,漂亮的大红公主裙,黑纽扣做成的大眼睛,雪白面孔圆圆的。   “别摸!”柏寒大声提醒,恐怖片里胡乱碰触可疑物品可没什么好结局,何况还是承载灵魂的人形物品--她和室友张彦一致认为,恐怖电影排名《鬼娃娃花子》可以位居前五。   沈百福倒也听话,捡起根长树枝一捅,布娃娃便倒了。“对了,猛哥,如果这是个鬼,你的狐狸就该咬它了吧?”   “那可不。”张猛有种被别人夸奖自家小孩的自豪感,“我狐狸可猛了,不信你问东哥。”   文瑞东也用羡慕的目光追随着开始围着主人打转的狐狸,“我怎么就得不着呢?唉,猛哥命可真好。”   两块砖头被摞在地上,执着火把的洪浩站上去张望着,“那边也有,我靠,里边全是啊。”   每个敞开的摩天轮车厢里都有一个惟妙惟肖的布娃娃。   简直像是恐怖片现场。柏寒退了一步,倒是松开沈百福胳膊,单手摸到腰间匕首。“干嘛放这个?纪念?还是祭奠?”   谁也说不清楚,场面相当诡异。“算了,走吧。这儿看着不吉利。”文东瑞提议,他刚还以为机会来了,谁知道没戏。   张猛指指道路另一方,“看看陈磊他们去,这两天没事。”   于是五人并肩慢慢走远了,一只银白色狐狸亦步亦趋跟在主人身旁。很久很久之后,月亮钻进云层,就连星星也闭上眼睛,离这里最近的火把忽然熄灭了。   躺在地板上的红裙小女孩像是睡醒了,动动手脚,伶俐地站起身掸掸裙子,这才伸了个懒腰。它的伙伴们--其他车厢的布娃娃也开始动弹,继而在车厢里溜达玩耍,有的甚至爬到车厢顶上。   不知何时,它们雪白的面孔齐刷刷转向五人组消失的方向,黑漆漆的眼睛眨也不眨,像是想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第20章 切尔诺贝利游乐园四   2017年1月31日   对于一公里外摩天轮布娃娃们的翘首以待,柏寒毫无所知,她在距离糖果屋几米外的距离站定,瞪着空空如也的入口惊呆了:“女巫呢?白天那个女巫呢?”   长鼻子黑袍子的女巫,人在它面前路过时她眼睛里的光也会随着变化,仿佛她一直盯着别人似的--她活过来了?   大家也都站住脚,四处张望寻找,文东瑞喃喃道:“头一天,不至于啊?”   篱笆里突然立起个人,倒把几人吓得退后一步--却是陈磊,他刚刚蹲在院落里不知捣鼓什么,笑着迎到门口:“等着你们呢,刚过来?”   女巫的去向就在眼前:她被砍成几截,垫着篱笆枝条烧成乌黑残骸---这样管用么?和她一起被处理的还有几只南瓜头。   一行五人受到二等座乘客们的热情接待,大概习惯了“在某个地点停留七天”,除了必要的食物和水,宋婷带了个行李箱,装了两件换洗衣物,甚至还有两本杂志和充满电的IPAD。   柏寒忽然想起第一次遇到雷雪时,她也坐在车厢隔间里捧着书,大概也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战斗放松吧;她这场是“人骨教堂”,听名字便相当惊悚,不知能否顺利度过?好在王家宇凌耀祖他们都在,希望安然无恙。   身畔洪浩正和冯嘉远讨论着刚才见到的布娃娃:“看着怪瘆人的,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是有人特意摆上的,还是闹鬼自己爬过去的?”   “不好说,也可能是人道组织做的纪念。你想找守护神吧?这玩意得碰运气。”冯嘉远苦笑着叹息一声,这位前新闻记者看起来相当失落。“我一等座六场任务遇到三场灵异的,头一场吓傻了,第二次想试试,没机会,第三次总算在井边遇到一个,结果我一害怕,没敢过去,让一个别的队的过去了,替那个水鬼报了仇,人家就成了。”   “那哥们我没再碰上过,以后你要遇上可以聊聊。”他长吁短叹的,“带个红衣裳女鬼,湿淋淋那种。”   “说是守护神,其实都是鬼嘛。”柏寒想起刚才摩天轮里被手电光柱扫到的红裙布娃娃,忍不住打个冷战。   冯嘉远点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架势。“差不多嘛,说是鬼神,不都是没达成心愿的死人吗?”   不肯归于地府,惦记着尘世间的亲仇故旧,等待有没有路人能帮一把,待得心愿得偿,甘愿从此跟随身边....   走到壁炉边的木头小男孩身边,柏寒默默思索着,它能成为守护社吗?他的要求是什么?杀掉女巫救他们出去?   记得曾经看过一部《韩赛尔和格蕾特》,严格说起来算不上恐怖片,讲得一个人遭遇车祸,醒来后被一个女孩带到茂密森林里的小木屋里,这里还有她的两个兄弟;开始他很感激,没多久便发现自己被困在这栋童话般美好的木屋,无法离开。   可怕事实慢慢浮现出来:三兄妹被深深伤害过,渴望找到大人做自己的爸爸妈妈,这人并不是第一个被他们带回木屋的外人;幸运的是,他把小女孩感动了,侥幸逃脱其他人被杀掉埋葬的命运,终于得以脱身离开,回到人世间。至于那三个既不是鬼魂,也不是活人的小孩子,继续生活在介于阴间和阳世的森林里等待合适的人选。   眼前这个木头小男孩到底是《格林童话》里逃过女巫魔杖、救出妹妹逃走的那个孩子,还是电影里介于活人和鬼魂之间的....小男孩乌黑的眼睛突然转动着朝她眨了眨,嘴巴咧开着,柏寒猝不及防之下连连倒退,砰地撞在沙发上捧着IPAD和沈百福聊天的宋婷身上。   “怎么啦?”她连忙扶起柏寒,后者脸色发白,一把抓住沈百福胳膊:“百福,咱们回去吧。”   大概想起白天她说过的事情,沈百福毫不犹豫地起身,“得,那我们先回去,还得换那队哥们呢。”   这话立刻令宋婷失望起来,冯嘉远也很意外,看看手表:“这才九点,急什么,多待会儿吧,回去一大帮新人问来问去烦不烦....”   不知是不是张猛的守护神狐狸刚才进门围着客厅溜达一圈才跑到院落里的缘故,刚刚在这里停留一个多小时柏寒并没感觉到白天的烦躁压抑,现在那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却一股脑儿回来了,而且更胜一筹--仿佛它们只是开了个小差。   柏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步流星疾冲出门,倒把蹲在院子里抽烟的陈磊、文张两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柏寒?”   眼角扫到银白狐狸正在院落里盯着断成几截的女巫残骸龇牙咧嘴,口中不停发出呜呜声,尾巴上的毛都炸起来。柏寒不答,疾步奔到院外站定才回过身,“我要回去。”   沈百福急急火火奔将出来,洪浩跟在他后头。“等等我啊,真是,猛哥东哥?”   足足迟疑十几秒钟,张猛才站起身,身畔的文瑞东则狠狠抽了几口烟才把烟头在地上一捻。“走了,明天上午过来。”   直到再次把糖果屋远远抛在身后,从洪浩手里抢过火把,银白狐狸又在身前身后欢快跑动着,柏寒才松了口长气。“你们知道吗,刚才我看到,壁炉里那个小男孩眼睛在动,还朝我笑。”   “我靠。”沈百福有点后怕,“怪不得呢,猛哥东哥,不是说头一天没事吗?”   这个问题张猛想了想才答,“我遇到过的都没事,不过听说也有例外,比如闹鬼比较狠的地方,相当少了。”   所以,第一天还是挺安全的,顶多吓我们一跳,无法伤害到别人?柏寒这么琢磨,惊惶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我宁愿再去摩天轮对着布娃娃也不想去糖果屋了,算了算了,摩天轮也不去了。咱们现在去哪儿?”   “去卡丁车那边看看吧。”张猛提议,那是另外一个方向,“来都来了。”   四周黑漆漆,手电光柱打上去什么也看不清,头顶茂密枝叶把星光遮得密不透风,只有远处路边火把发着微弱的光芒。沈百福也有点心虚,摸摸腰间锦囊,“我把我的也叫出来,沈天...”   “别别别。”文瑞东急扯白脸按住他胳膊,指指依旧围着众人打转的银白狐狸:“别喊,头一天没事,本来猛哥FOX就在呢,你再来个佛珠,这趟什么都看不见了。”   夜里十二点到来之际,见到落脚地几间闪耀着明黄灯光的小屋时柏寒几乎有种回家的错觉。门口两个放哨的聊着天,推门进去另一队正吆五喝六打扑克,几个男人都在抽烟;隔壁新人们也不少没睡,走来走去居然很热闹。   总算回来了。   见他们进来,另一队圆脸女生把牌一扔迎上来:“怎么样,没事吧?”   另一个长发女生笑着喊:“莎莎你耍赖~”想来是她输牌不玩了。   翻出背包取出水喝,放松下来的柏寒往墙边一靠,听着张猛和洪浩把半晚经历朝他们一一讲述,着重讲了讲摩天轮里的布娃娃:“你们要过去也注意点。”   “好,那我们避着点。”梁瑀生挺客气的道谢,看样子他早就在等,稍加收拾便持着长刀站在门口;他的四名队员也都准备好了,唧唧喳喳往外走--他们人多又不愿分开,反正前几天相对安全,也就一起行动了。   听起来他们也要去糖果屋找二等座聊聊,柏寒忽然坐直身体,大声说:“对了,你们小心点,糖果屋不对劲,里面那两个木头小孩,嗯,他们会动。”   众人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两个女生脸色发白,柏寒心头说不出的烦躁,索性伸出右手在自己面前空气连斩几下。“陈磊他们也知道,把木屋门口那个女巫都给砍碎了,还有南瓜头。”   另一队出发了。两队各分到一间房,新人们挤在隔壁最大的房间里,隔着一堵墙能听到有人哭个不停。柏寒在房间角落找了块干净地方和衣而卧。   门口金丝眼镜话声很低。“浩哥,那下回还是咱们这队组一块儿吧?”   洪浩声音也不大。“不一定,五个人一队,每场任务三队人加九个新人,这玩意随机的,不一定碰的上啊。”   金丝眼镜吸了口凉气。“五个人一组,怎么算组上?”   “到了蓬莱。”大概洪浩在抽烟,停了会才继续,“有一个石碑叫金兰契,五个人一块儿拿着车票往上一放,上边冒出字儿来就算组上了。对了,必须等级一样啊,一等座组一等座,二等座只能跟二等座组。”   “金兰契?”金丝眼镜奇道,“古代石碑?还能冒出字儿来,这又是高科技啊?”   “要不说呢。”洪浩闷闷的,“说是古代吧,又有火车,说是现代吧,又弄成古代房子,动不动繁体字。妈的,风格一点不统一,这都什么玩意儿。”   可不是么,乱七八糟毫无格调。柏寒脑海中浮现一块刻着金色繁体字的高大玄色石碑,随后便沉沉睡着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传进耳朵里的依然是洪浩和金丝眼镜话语:“那你们老总也太损了,缺德啊。”   “那可不是,草,就丫这德行,发不了财,小打小闹吧,还惦记上市,没戏。”   明亮阳光透过破旧窗户照进房间,柏寒揉揉眼睛,这么早就这么多话。沈百福不知什么时候睡的,横七竖八躺在门口睡得正香,还抱着背包和行李箱;文东瑞和张猛不知去了哪里。柏寒伸个懒腰,翻出牙刷毛巾出门,门口洪浩和金丝眼镜像两个门神似的一边一个,都是眼圈发黑,显然一宿没睡。   外面有人放哨,正是梁瑀生和那个大个子赵邯郸,见她出来点点头,她也回个笑容。   水带的不多,只好节省着草草梳洗。核电站离这里这么近,会不会有辐射?用湿毛巾擦脸的时候,有人朝面前走来,正是梁瑀生。   她用疑惑的目光望向他,对方笑笑,“柏寒,聊两句。”   柏寒应了声,把毛巾搭在手腕,拨拨湿漉漉的刘海。“你们昨天,怎么样?”   他简单的答:“我们去了放映厅。”   放映厅是公园另一个方向,想来他们挑了自己队伍没来得及去的场所,记得那里看起来也挺危险。“嗯,见到什么了吗?”   “没有。那里很阴暗,一进去火把就灭了两只,我们就退出来了。”梁瑀生沉着地答,又说:“还去了趟卡丁车场。”   卡丁车嘛,白天过去的时候柏寒记得清楚,那是块宽敞平坦的场地,设施齐备,看起来原本想开发成重点项目,此时早已烟消云散,锈迹斑斑的卡丁车歪歪扭扭把整个车场停满了。   “那儿有问题吗?”   “说不好。过去的时候没事,我们还待了会,后来走远了,有几辆车忽然动了动。”   柏寒立刻想起糖果屋里那个木头小男孩,对着她眨眨眼睛露出个笑容。“后来呢?”   后来显然不太美妙。梁瑀生皱紧眉头,“等我们回去,又没动静了。你也知道我们人多,不敢冒险,只好撤了。”   “回来路上我们商量了一下。”他朝自己的伙伴方向示意,“又去了趟白天去过的码头。那里看上去也没什么,屋子里没什么异常,水里也没动静,但是我总感觉有古怪。至于摩天轮,既然你们说有问题,我们就没过去。”   这人看起来相当谨慎保守,当然也和他们五个人只有一只守护神有关。   “柏寒,这是你和沈百福、洪浩第一场灵异任务吧?”   柏寒点点头。   “我前面两场都是灵异类型的,经验比你们多点。”梁瑀生显然琢磨着如何措辞,“都说前三天铁定没事,我经历的那两场也是这样,可你看现在这场,刚第一晚就不太对劲。”   “我们人多,本来想看看能不能找找守护神,现在看来得保守点了,安全第一。”他神色坦然,大大方方说:“到了最后几天,大概得靠着你们帮忙过关了。”   这人倒也光明磊落,总好过当面叫姐姐,背后捅刀子。柏寒这么想着,也答得爽快,“好啊。这样,等会我和沈百福张猛商量,咱们再碰碰头计划计划,你们经验多,咱们正好互相帮忙。”   “那就太好了。”笑容出现在梁瑀生脸上,看得出带着几分如释重负。他顺手抚抚肩上长刀,忽然又说:“柏寒,我去过糖果屋了。”   “嗯?”   “昨天回来的时候我们顺路过去一趟,大概凌晨三点多。陈磊他们都还没睡,进去聊了会儿。”他盯着柏寒眼睛,“你说的那个女巫,什么事儿都没有,该在哪儿还在哪儿。”   足足用了几秒钟柏寒才消化完他的意思,然后一阵风般冲回屋里,使劲儿推着沈百福,顺便没忘了喊洪浩:“那个女巫又活了!”   “什么活了?”睡得正香的沈百福迷迷糊糊,满脸眵目糊,“困,别理我。”可怜话刚出口他就被柏寒揪起来跑路,还不忘记喊:“我还没刷牙呢。”   清晨明朗的阳光把糖果屋妆点得活泼欢快,木墙外堆满礼物箱、棉花糖拐棍糖,二层窗户开处可爱的木头小姑娘正朝外面行人打招呼,篱笆青绿得似乎染着露水,橙黄南瓜头恶作剧般龇牙咧嘴,黑袍子尖鼻子的女巫弯腰守在门口--仿佛昨天夜里被切成几块的不是她一般。   要不要真和恐怖片一样啊?   柏寒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完全清醒过来的沈百福“我靠”一声,也不敢靠近门口,念叨着:“这TM什么玩意儿?”洪浩倒还算沉着,谨慎地东张西望。   “百福,咱们走吧。”尽管在园里溜达的冯嘉远刚好发现他们,招手喊“进来进来”,柏寒依旧低声说。   接下来四天,她再也没有踏进糖果屋一步。 第21章 切尔诺贝利游乐园五   2017年2月4日   “二、完成任务后被带上车厢的物品,可以带回蓬莱;热武器例外, 只能带回蓬莱, 无法再次带入任务世界;冷武器则无此限制。”   “三、强制执行任务:任务发布后24小时, 乘客必须登上列车前往任务世界, 否则会被脖子上的车票勒得窒息身亡。只有完成任务才能上车, 否则无法回到蓬莱,只能留在任务世界,后果不知。”   “四、任务随机规律:物理任务和灵异任务穿插出现, 物理任务不会连续出现,下一场必然是灵异任务;灵异任务则无此限制,最多可连续出现三场,第四场必然是物理任务。”   字迹清晰工整,潇洒有力, 翻着金丝眼镜的笔记, 柏寒有种借到高三年级考试排名第一同学课堂笔记的感觉。仅仅五天时间,金丝眼镜记录下来的东西几乎比她这个“老乘客”还要周到全面了。   从自己背包里也翻出个笔记本--受沈百福影响,她也开始随时记录了,当下开始摘抄笔记末尾对“守护神”的重点记录--显然沈百福张猛和梁瑀生三人都被他询问过,任务过程和要点相当详细,还标记了五角星。   “小柏, 我们去厕所, 你去不去?”说话的是梁瑀生团队的圆脸女生, 几天下来三个女生已经相当熟悉, 晚上经常聊天。   水不多了, 又分了些给新人们,大家都相对节省不少,柏寒晚间并没喝太多水。“不去了。”她抬头笑笑,“我刚才去过了。”   “那我们走了。”   洗手间建在离开几间平房五十米外的道路旁边,装修的算是高档宽敞,不光办公人员平时过来,同时也供游客使用。   长发女生每次过来都有点毛毛的,好在这几天两队成员不断在附近扩大安置火把的范围,倒也还算亮堂,还有两个人在门口放哨。   “要是别人不说,我肯定想不到柏寒那么厉害。”圆脸女生把背包递给同伴,掏出个卫生用品,“听说她练了十多年跆拳道,是黑带呢。”   长发女生也羡慕地叹了口气。“对啊,她那么瘦身材那么好,一点都看不出来。我还以为练功夫的人胳膊腿都会很粗呢。早知道我也练个跆拳道空手道之类,都怪我妈,非让我报英语奥数,一点用没有嘛。”   “听洪浩说,他们上场是丧尸,出来的时候沈百福快被丧尸围上了,多亏柏寒一路打出来....”   长发女生一声尖叫被卡在喉咙里,吓得腿都软了,怀里背包直直掉下去:它在动,一拱一拱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原来是个巴掌大小的红裙子布娃娃,眼睛是黑纽扣做的,脸庞圆圆的非常可爱--当然她现在并不可爱,相反有点骇人。   不是有守护神吗?出来时候两人还看过,张猛的狐狸天色一暗便被召唤出来,围着平房转圈子呢。   “你,你,你怎么把它藏在包里?”长发女生声音发抖,“不是早就说了,这种人形东西不能碰吗?”   圆脸女生也被吓坏了,语无伦次解释着,“是,是我在附近捡的,很干净,它很像我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而且,梁哥他们都在....”   布娃娃像个小女孩般乖巧站在两人当中,弯腰给圆脸女生深深鞠了个躬,然后又是一个躬。后者勉强定定神,一个心心念念的愿望忽然钻入脑海,守护神!   “你看,她是不是,有事情要和我们说?”她试探着,果然布娃娃连连点头,两只大眼睛瞧着她像是哀求什么。   长发女生早已吓瘫在地,挣扎着朝后边错着,可惜娃娃站在厕所门口,把出路堵得严实。“不行,莎莎,梁哥早上不是还说了,这个公园太危险,所有人防御第一...”   “可我想要守护神啊。”圆脸女生固执地说,见布娃娃没有异常举动,胆子慢慢大起来,“我带着它两天了,她要想害我早就,喂,你是不是,有什么要我帮你的?”   布娃娃连连点头,不停鞠躬,如果不是太过诡异,看起来倒挺可怜。   果然!守护神不都是这么得到的吗?除了那个运气好的沈百福,队长梁瑀生和张猛能得到守护神不都是完成鬼魂的心愿才成功吗?也许我把她捡回来就是缘分呢!圆脸女生这么想着,问道,“要是你需要我帮忙,就点点头,如果你骗我,我们有守护神,一刀劈了你!”   布娃娃点点头,深深鞠个躬,又朝她点点头。   圆脸女生勉强笑着,“那,那我怎么能帮你,不不,你要先答应,我完成了你的心愿,你发誓当我的守护神,才行。”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难度,布娃娃使劲点点头,不等她再发问便急急忙忙举起棉布缝成的手臂指指后窗--那里是森林方向,正好和大家聚集的平房遥遥相对。   瘫在地上哆里哆嗦的长发女生总算缓过劲儿来,结结巴巴说,“莎莎,不,不行,太危险了,也许她是恶魔。”   这话刚刚出口,布娃娃便轻蔑地瞥过来一眼,这瞬间它和活人没什么区别。它又鞠了个躬,指着后窗方向,慢慢向后退去,两只黑纽扣眼睛死死盯住圆脸女生--跟我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想每场任务都处于被保护的境地,我也想活下来,我也想依靠自己,何况,何况这个娃娃真的和十二岁生日时爸爸送给自己的礼物一模一样,我把它捡回来两天都没事它不会伤害我的--圆脸女生咬咬牙,一步步跟上去,“小楠,我先跟着她,你帮我去叫人...”   柏寒在抄笔记。“首先确保自己安全,其次,先和鬼魂缔结约定,比如它提出愿望,乘客要求它承诺,事成后必须跟随自己,听从召唤,为自己战斗;最后...”   瞧上去真不靠谱--缔结约定,还不如哈利.波特,直接来个咒语搞定。如果遇到那天摩天轮里的布娃娃呢?用不着知道身处灵异任务,光凭无数恐怖片的观赏经验,手电光柱打到车厢里那瞬间柏寒就断定它们肯定不属于人间。   我能和它们打交道吗?听它们有何心愿?听它们差遣,然后要求它们兑现承诺?我做不到,我一定躲得远远的,可是,我看过那么多恐怖片,我能行,我不能放弃....   室外突然一阵喧哗,柏寒不由把笔记一丢走到门口,一个满身泥土的长发女生跌跌撞撞奔过来,咦,她不是去洗手间了吗?   “梁哥梁哥,快,莎莎她,她。”她直接冲到室里,抓住正打着扑克的梁瑀生,急的涕泪横流。   “怎么了?”梁瑀生连忙站起身,朝室里扫视一圈,又看看她来的方向,“胡莎莎呢?”   长发女生好不容易喘口气,队友拍着她肩膀,半分钟后她总算能说出话了。“我和莎莎去厕所,有一个布娃娃忽然动了,是莎莎自己包里的,她捡回来的。”   布娃娃动了!众人哗然,纷纷喊着,“外面有守护神啊?”   当值的是张猛--他就在室里,连忙吹个口哨,银白狐狸从门口冲进来,有点焦躁不安地围着屋子打转。“在呢啊?”   正和洪浩金丝眼镜侃山的沈百福也站起身,朝门口望望,慢慢站到柏寒身边,事情不妙,眼瞧着进入紧急状态。   “别急,你慢慢说,她现在人呢?洗手间?”梁瑀生镇定地说。   “她,她,她包里有个布娃娃,就这么大。”长发女生比划着自己手掌,“在洗手间里突然动了,朝我们鞠躬,还,还点头。”   她不由自主也点着头,“莎莎觉得它可以变成守护神,就问,是不是要她帮忙,布娃娃点头,然后就把她带出去了。我,我赶紧跑回来找你们。太可怕了,她会动,一直点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迟疑,文东瑞更是表情复杂:没有守护神的人们深夜冒险外出,不都在寻找机会吗?只是这个莎莎寻到的到底是守护神还是噩运?   “不好说。”张猛也有些举棋不定,“捡回来两天,应该在等人落单的时候,而且今天是第四天。”   七天时限,现在超过一半,越往后越是危险;深夜单独跑到密林里,除非真能得到守护神否则风险极高。   梁瑀生显然非常明白,瞧瞧剩下三名队员,“我出去找她,你们留在这里别动。”顺手抄起手边长刀。旁边赵邯郸不声不响起身出屋,抄起两根燃烧着的火把,递给他一根,又把弓箭背在肩上。   “柳生十一郎!”随着梁瑀生大声呼喝,一个被银白光芒覆盖着的日本武士陡然出现了,它头戴战盔,身披铠甲,脚蹬重靴,腰间佩戴一柄长刀,酷似主人手中那把。   随着两人并肩大步行进,银白武士也紧紧跟随在他们身边,眼瞧着两道火光和银白光芒一路远去,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牛B。”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洪浩依然打从心底赞叹。“我TM要是有这么个守护神,做梦都得乐醒。”   金丝眼镜则开始提问:“这位梁哥守护神看着很猛啊,战斗力是不是特别强?”   “也不一定。”文瑞东收回羡慕的目光,替好友回答,“守护神实力和生前有关,他这个肯定比猛哥狐狸强,也强不了太多,真碰到特别猛的顶多多撑一会。”   旁边梁瑀生队员有点不服气,“梁哥十一郎特别能打,上场我们就凭它熬过来的,其他队一个守护神都被打散了。”   柳生十一郎?瞧着可真帅。尽管不太喜欢日本,但是这位守护神武士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柏寒羡慕极了:我要是有这么个守护神就好了。   “哼哼。”瞧他们正忙着安慰长发女生,文瑞东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真那么牛B,就别找我们啊?守护神再牛B也护不住五个人,仨人都够呛。”   所以他们才必须和我们联手。柏寒琢磨着,现在三只守护神十个队员,能不能支撑过第七天都不好说,至于新人们,只能凭运气了。   那晚大家都没睡好。长发女生受到惊吓,哭了整整一夜,柏寒和她队友一起安慰;沈百福几人拉着张猛热闹讨论,为什么狐狸没能及时发现布娃娃?   答案有些残酷,守护神优先守护主人,如果己方队员太多,又距离过远,它也无能为力--再强大的守护神也不是万能的。   不等天亮,梁瑀生和赵邯郸就匆匆归来了,带着满身疲惫不堪,跟随在侧的柳生十一郎已经消失不见。他们围着游乐园找了一圈,始终没有圆脸女生的踪影,她就像一颗落到泥土中的尘埃,再也没有出现过。   “情况不妙。”一口气睡到下午,两人才迟迟醒来,显然前一晚搜索耗尽了他们全部体力。梁瑀生把五人组召集到空房间里,自己这边剩余人也叫齐了。   “昨天夜里我们出去,因为是个娃娃,就先直奔摩天轮。”他带着点心有余悸的神色,紧抿嘴唇。“没等到那里就碰上了。”   沈百福咽口唾沫,“布娃娃?”   梁瑀生点点头。“堵在路上,一大群。我们和它们打了一场,它们过不来,我们也弄不死。”   “等等。”沈百福挥手打断,忙着刨根问底,“我想问问,怎么打的它们?有实体么?是透明的么?”   这些太重要了,柏寒也盯着梁瑀生,只见他非常沉着,“就是那么打的。它们有实体,就是布娃娃,我想应该是恶魔之类的灵魂操纵它们动起来,因为有十一郎,它们不能靠近,我们就用武器。”   他指指靠在墙边的长刀。“能把它们砍碎,何况我们还有火把。”   沈百福拧着眉头看情形恨不得拿本记下来,“用武器和火把,要是没有十一郎,你们就没戏了吧?”   梁瑀生坦然承认,“那是,没有守护神遇到他们肯定就被操纵了,或者被直接附体?总之没救了。”   “行,明白了,哥们你继续吧。”   “我们冲到摩天轮看了看,没人在,有一堆娃娃在那里蹦来蹦去,怪瘆人的,就没敢停留。”梁瑀生皱着眉头,显然那场面并不美好。“后来顺路去的糖果屋。”   糖果屋!柏寒打起精神仔细倾听。   “没敢进去。”他总结道,“外面看着那个女巫不在原处,有几个南瓜头也没影了,感觉不对劲。”   很少发言的赵邯郸忽然补充道:“二楼那个小女孩,蓝裙子那个,也不见了。”   那个从二层窗口探出身来的木头小姑娘吗?童话里的妹妹?她去哪里了?柏寒打个冷战,又想起她哥哥冷不丁眨眼睛的情形。   这回发问的是文瑞东,“老陈他们呢?有动静吗?”   梁瑀生迟疑几秒才答:“没惊动他们,我们就走了。”   文瑞东有点失望,往后一靠不说话了。   “随后去了放映厅。”那里显然也不是什么善地,梁瑀生甚至不想具体描述,抄起水瓶喝了几口。还是赵邯郸解了围,干巴巴地讲:“都活过来了。”   “什么活过来了?”刚问完这话洪浩立刻明白了,“那些海报宣传画?”   赵邯郸点点头,相当言简意赅:“和它们打了一场,扔进去个火把,退出来了。”   沈百福用崇拜的目光打量两人,搓着手赞叹:“握草,战士啊。”   如果换成我,能不能全身而退?柏寒默默思量。几人都笑了,梁瑀生拍拍沈百福肩膀,“说实在的,你要去也能回来,这次想过关,都靠着你的佛珠了。”   “真的假的?你们也挺牛B的。”沈百福谦虚一句,显然对自己小佛珠充满信心,“哥们,继续继续。”   讲故事的又换回梁瑀生,他也有点词穷了,简单明了地说:“然后又去了卡丁车场,远远就听见动静,一堆车撞来撞去。过去一看,车上明明是空的,可车又能动。我们刚一靠近,就朝我们撞过来,只好赶紧跑。”   “走得远了点,回头一看,车上都有人。”他更正道,“都有鬼魂。”   这次不等沈百福发问,他就主动介绍:“这种灵魂类型,咱们无能为力,如果攻击过来只能靠十一郎顶着。”   外面有人进来,却是金丝眼镜,他笑眯眯朝大家点点头,往旁边一靠,一副“我就听听我不说话”的架势。众人也随他去了。   故事显然到了尾声。“对了,码头那边也别去了,就是咱们去过那里,有船的。”梁瑀生最后补充道,“水里有东西,我们没敢靠近,看了眼就走了。”   柏寒汗毛直竖,朝沈百福望去,他也正心有余悸的看过来;众人都发觉了,沈百福拨拨头发,索性讲开来,“我和柏寒头一天就去了,还在水边玩了会儿。”   柏寒也小声说,“白天去的,中午那会儿。”   洪浩“咳”了一声,“那有什么,我们也去了。”他指指金丝眼镜,“我们也是每天溜达一圈,白天,就白天啊。”   百福还划船了呢。水里确实有黑乎乎的东西,柏寒忍不住后怕,沈百福也念叨着,“我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沉默半天的张猛吐了口气,“你们俩行啊,这么凶险的地方深更半夜的出去一趟,还能全身而退。你那个十一郎确实比我狐狸牛B。”   这回轮到梁瑀生谦虚一二了。他叹息着,“再牛B也没用,扛不住车轮战。”   “对了,还得讨教。”沈百福抓紧一切时机解惑,当然他平时没少打听,不过难得有刚刚血战半宿又成功脱身的人在,自然越详细越好。“比如这么多敌人,你的十一郎要是打不过来怎么办?”   显然这是个蠢问题:两人都笑了。梁瑀生摊摊手,无可奈何地答:“能怎么办?一个一个还行,太多了打不过来,不是它被打散了,我任人宰割,就是一堆把它围住了腾不出手帮我,我被别的鬼弄死了。”   好吧,两种下场都好不到哪里去。柏寒想想,“守护神多多益善,如果一队五个人都有守护神,即使再凶险也不怕,是吗?”   “那可不是。”坐得久了,梁瑀生起身活动筋骨,顺手指指外边,“用不着五个,一个队里只要有三只就不用愁了,四个就进了保险箱。只要不出岔子,大部分都能抗过去。再说咱们这次还有沈百福呢,自带佛珠,蓬莱人都知道,还能有什么大事?”   明知他在鼓舞士气,今天这么多话里依旧数这一句最动听。众人纷纷松了口气,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能保命总是好的。   靠在墙上静静旁听半晌的金丝眼镜过来招呼,“几位,有什么安排说一声,群策群力嘛,我们一定全力以赴,也不能都让你们辛苦。”   这可真是个聪明人,把原本审时度势、当断则断的洪浩都比下去了。   于是梁瑀生也没和他客气,“有你这话就好,那就辛苦你,也跟外面人说说,一会儿就跟着我们走,先多弄点火把放路上,再把该烧的烧了该整的整了。”   会议结束后小歇,金丝眼镜出去召集同伴--他显然成了新人们的首领。沈百福私下拉了柏寒洪浩开小会。“这个姓梁的,够有一套。”   难得他这家伙心服口服。柏寒点点头,回头张望着,不远处梁瑀生也正对自己三位队友叮嘱什么,“我看他比咱们也大不了几岁啊?”   “不就直接两场都灵异任务么,这都第三场,看都看会了,有啥了不起。”沈百福立刻又板起脸,“小柏...师傅,师傅。你们俩这回就等我罩吧,瞧瞧我沈天奇的厉害。”   “哼哼,沈天奇。”柏寒没好气地戳戳他肩膀,“守护神不是神就是鬼,你的小珠子跟了你那么多年,还用你以前的名字,你怕不怕?”   沈百福一副“开玩笑呢”的神情,“怕毛?我爱都爱不过来呢,多忠诚啊,二十五年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现在又替我遮风挡雨....”   真是受不了这家伙。   一直没说话的洪浩忽然低声说,“你们觉不觉得,那俩人有点怪?”   两人顿时笑不出了。柏寒也把声音压低:“我早发现了,他俩这几天一直不对劲。”   明明他俩都是第四场任务,总比三人这种第一次遇到灵异任务的菜鸟经验丰富,却闷着不说话不出力,逼得同样只是第三场任务、队里只有一个守护神的梁瑀生牵头,柏寒大为不满。   沈百福也回头望去,果然文张两人正蹲在地上闷头抽烟,谁也没说话。他收回目光,“东哥一心一意想弄个守护神呗。”   “他俩每天晚上都出去。”洪浩补充道,“也没找着,哪儿那么好找?二等座才有俩。”   这简直是世间最矛盾的事情:想找守护神的,却遇不到合适的对象;真遇到合适对象的,又得先把命保住,能不能成功还是两说。   偏偏三人和他俩并不熟悉,还是通过老刘介绍的,到今天为止也才认识十几天,远远没有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交情;平时合作聊天还算可以,推心置腹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何况两人明显另有想法,三人都有点无奈。   当天下午是在热火朝天的工作中度过的。   将近二十人被梁瑀生分成三队,他和赵邯郸、柏寒沈百福洪浩、文瑞东张猛各自带着几个新人,按照事先计划好的地方分头行事。   上学那会儿柏寒看《水浒传》,梁山好汉们动不动便“打家劫舍、劫富济贫”,她还吐槽简直就是帮土匪嘛,想不到她自己也有放火的那天--当然是为了保命。   一路捡拾树枝,又把附近树枝砍了不少,把诺大的放映厅大厅堆得满满的,又从窗户大门塞满树枝,随即用打火机点燃。虽然没有汽油,又是冬天,橙红火苗还是很快跳跃起来,噼噼剥剥烧得旺盛。   老天保佑,里面什么乱七八糟海报可别活过来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滚滚浓烟中柏寒总觉得放映厅里似乎有身影晃动,弄得大家颇为紧张,两个女性新人差点哭了。时候不早,大家哪儿有梁瑀生赵邯郸艺高人胆大,紧赶慢赶原路返回,回到落脚房屋刚好日头偏西。   另外两队也各自胜利归来,一队卡丁车场,一队摩天轮--梁瑀生带着队员把摩天轮底下堆满柴火,一把火点燃了。   对于把自己吓了一跳的娃娃们,柏寒还不放心:“都烧死了吗?”   “够呛。”梁瑀生摊摊手,“下面的烧着了,上面的太高,没办法。”   第六天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这回柏寒没有被分配出去,带领三分之一队员就近在根据地整理杂物,有可疑的一律堆起烧掉;继续收集干燥树枝,找差不多长短的牢牢扎在一起,在三条主要道路两侧隔不远便放置一支,下午不等太阳落山便必须点燃照明;房屋附近也得多多准备火把,遇到事情能顺手就抄起一支。   好吧,说是灵异任务,其实就是来干体力活的,柏寒自得其乐活动筋骨打打拳,和梁瑀生队里的黎志强聊得热闹。他也在北京待过几年,也攒了点钱,不过后来还是回老家结婚发展了。   “房子太贵!”他这么总结,摇晃着脑袋,“折腾不起,还是回老家待着。”   这点柏寒倒和他挺有共同语言,“可不是么,月供付得起,首付太可怕。我们杭州也算二线城市,好歹能有房子住啊。”   下午将将过了一半,柏寒和长发女生、新人女生聊着天去洗手间(现在去趟洗手间起码三、四个人同行),出来时远远望到道路上陆陆续续出现几个身影,正是一早由文瑞东张猛领头外出的那拨同伴。   这么早啊?不过毕竟第六天,保险起见早点回来也...咦?为什么他们脸色都那么差?   瞥见金丝眼镜刚好也在其中,柏寒朝他招招手。他果然放慢脚步,朝着这边走近,不等她发问便摇摇头。“出事了。”   柏寒心中一紧,“怎么了?百福梁瑀生他们呢?”   “没和我们一起,他们合伙儿去弄卡丁车了,说一会儿再去摩天轮烧一批。”他脸孔苍白,嘴唇不自然的抿着,显然受到些惊吓。“我们去码头烧船烧屋,结果开始没事,把屋子烧了,又开始凿船。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两个人,新人,明明就是离水边近了点,鞋都没湿,就掉下去了。”   他低着头有些羞愧,“明明水也不深,怎么都起不来,谁也不敢下去,就,就...”   一口气堵在柏寒喉咙,她不由自主微微颤抖,“没人跟着你们吗?文瑞东和张猛呢,他们不是有守护....”   这句话并没说完,柏寒自己也沉默了:只要太阳底下,守护神是召唤不出的。可是,即使那地方不对劲,明明也是白天啊?   毕竟是第六天了么?距离最后时限只有短短一天,白天黑夜的界限慢慢模糊不清....   “还有个事。”金丝眼镜低着脑袋,声音很低:“文瑞东和张猛一直私下商量,还抽空去了趟糖果屋。”说完这句话,他就掸着身上的土,弯腰抱起一大堆树枝朝房屋走去。   在切尔诺贝利游乐园度过的第六个夜晚依然有惊无险。凯旋归来的队员们吹嘘着自己功劳,沈百福就得意洋洋表示:“我们吭哧吭哧把摩天轮转了半圈,接着点火烧,那帮娃娃们都拿棍儿扒拉下来烧成灰儿了。”   “干得漂亮!”留守队员们拍手叫好,纷纷举着水瓶:“来来喝一口。”于是大家每人喝一口--水不多了,不能浪费。   另一队也不甘示弱,“我们把卡丁车能砸的砸了,能点着的点着了,还去放映厅检查一遍,搞定。”   尽管非常浮夸,众人依然起劲儿地欢呼雀跃,希望能冲淡接连失去三名队友的悲伤恐惧--几名新人被吓得快崩溃了。为了保险起见,太阳落山之后三人守护神被陆续召唤出来,围绕着三间小屋巡逻护卫。   长夜漫漫,却掩盖不了它们身上发出的耀眼光芒,这光芒联合起来足以令隐藏在黑暗中的其他东西望而却步,静静观望,或许,还有机会....   第七天终于来临了。   该清理的清理,该准备的准备,剩下的交给守护神解决:按照安排,今天一律不许去远地,只要出门必须两人同行。柏寒醒的很早,见大家都还熟睡着,翻出笔记本。昨天夜里大家都彻夜未眠,纷纷献计献策,说到最后换了些轻松话题,纷纷嚷着任务完成后去基辅大采购,足足三天时间呢--都带回蓬莱去!   锂电池热水壶、电池台灯、餐具、纸巾、护肤品、还有毛巾衣袜....柏寒拎着笔琢磨,想起新的内容便添加上去。   一个人站在房间正中,朝她打了个手势:“柏寒,借一步说话。”又指指睡在不远处打着呼噜的沈百福。   该来的终究来了。柏寒坐起身,把笔记本塞回背包里,用手指胡乱抓抓头发。   稀薄冰冷的阳光当头照下,率先开口的是文瑞东。他开门见山地说:“柏寒,沈百福,我和猛哥,要去糖果屋。你俩跟我们走吧。”   尽管隐隐约约早有预感,柏寒依然被他说的心头狂跳。“不行。”她毫不犹豫地拒绝,“那间屋子有问题,巫婆小孩子还有南瓜头,统统有问题,太危险了。”   “咱们不都说好了吗?”被吵醒的沈百福有点起床气,不过还是尽力忍耐着,“咱们加上梁哥一块出力,就跟昨天晚上似的,怎么也能扛过去,就差最后一天去糖果屋干嘛?”   “我要找守护神。”文瑞东答得理直气壮,用下巴点点柏寒,“你就不着急?可真沉得住气。”   柏寒认真答道:“我一点都沉不住气,我也害怕的要命,我也想早点有守护神。可是那座屋子不能去,我待过两次,每次都心惊肉跳,怎么都不对劲,那个女巫明明被砍成几截...”   “你可真没见过世面。”文瑞东不耐烦地说,“我早就做过灵异任务,这是第三场,稀奇古怪的东西见得多了。别说砍碎了天黑就复原,就算烧还有烧不死的呢。”   沈百福打断他的话,“那更不能去,就跟打游戏似的,你一新手村的跑五十级打怪地方干嘛去?找死呢?谁知道那个糖果屋晚上什么样?巫婆打又打不死,再出点别的东西咋整?反正我们不去。草,咱们可是一队的,你跟他们二等座混什么?”   文瑞东冷哼一声,“哥们,知道你的佛珠厉害,我们俩也是冲着这个来的,这两天也见识着了,可你也得考虑考虑你朋友吧?这场任务能聚在一起,你能护着他们;别的任务进去就分开了,没守护神就是死路一条。”   “何况,这种童话里的角色威力很大,如果真能得到,以后你们灵异任务就不用愁了。”   这话令沈百福犹豫了,看看柏寒脸色,后者脸色郑重,抬抬手指:“我想要守护神,可那座糖果屋我不会去,我相信我的直觉,至少对于我来说那里很危险,远远超过我或许能得到的东西。”   她强调着“或许”,又说:“你去了也不一定能得到啊,而且你不早说,现在都到最后一天了,我们去了别人怎么办?洪浩呢?梁瑀生呢?”   梁瑀生可是第一天就提出这次任务二等座难度很大的,这么多天一直带领大家周密准备,尽管外边几处地方都非常危险,他可从没提过打算撤退到糖果屋的话。   文瑞东用看白痴的目光瞪着她,又看看沈百福。“你可真有意思,自己都顾不过来还顾着别人呢,你这样活不了几天。看着你身手不错想拉一把,没想到脑子不好使,可惜啊。”   “你脑子才有问题。”柏寒毫不示弱,“你就不怕去了糖果屋,被老刘他们当垫背的?你别忘了,他们自己还有三个人空着呢,真要有把握,干嘛把守护神让给你?”   师徒练了多日拳脚,沈百福配合相当默契:“就是,再说守护神也没那么容易,你别被人家当了枪使。老刘他们五个只有两个人有,想拉着你保平安肯定什么好听说什么,你也真信。就他们那屋子,肯定比咱们这儿凶险。”   文瑞东还想说什么,却被张猛制止了。“我说吧。”   “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我和东哥商量几天了,一直拿不定主意。”他慢条斯理地,显然早有准备。“我俩这几天又去了几次糖果屋,晚上也待了待,就像你们说的,这次二等座任务确实挺凶险,他们只有两个人,实力不足。”   “不过危险越大,机会越大。女巫和南瓜头肯定不用说了,那两个小孩昨天晚上求救了,答应只要除了女巫就跟着我们。”他看看柏寒,又看看沈百福,“你俩是老刘介绍的,这几天我和东哥也觉得还挺合得来,百福你的佛珠厉害,小柏身手也不错。”   “咱们四个联手过去,两个守护神优先咱们。”见两人满脸不以为然,他又说:“老陈说,他队里的事情他来解决,命总比守护神重要。”   “你们两个不知道,这场任务确实超难度了,别看现在躲在外边,前六天还凑合,第七天肯定抗不过去。我俩观察权衡到今天才这么定的。”他慢条斯理地说,“你们最好相信,我们经验比你们丰富多了,这里是切尔诺贝利,死过几十万人,不是烧几个布娃娃就能完事的。”   不算完事吗?柏寒心里一慌,却强自镇定着,“我相信,可我认为那座糖果屋更危险,无论如何我不会去。”   不愉快的谈话结束不久,文张两人便拎着不多的东西走了,临走不忘叮嘱:太阳落山之前,随时可以改变主意去找他们,太阳落山后嘛,只好自求多福。   目送两人背影慢慢消失在大路边,柏寒只觉浑身发冷,平安度过昨晚的喜悦和明天之后大采购的期待统统不翼而飞。   “百福,怎么办?”   “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沈百福尽量把声调掩饰的满不在乎,“他们无非就是看上了我家沈天奇,想把咱们忽悠过去。咱俩要真去了,他们七个捏咱俩,那还不是死路一条。”   “哼,一对一我不怕,你就不行啦。”柏寒尽量打起精神,我可是当师傅的。“回去吧,找梁瑀生浩哥他们去。”   回到小屋的时候大多数人依旧睡着,不时传来鼾声。一个黑衣黑裤、满脸疲惫的男人正蹲在门口叼着烟喷云吐雾,正是梁瑀生。   “柏寒,沈百福,找地方聊聊。” 第22章 切尔诺贝利游乐园六2017年2月7日   “我不会去糖果屋。”梁瑀生开门见山地说。这是个俊朗高大的男子,平时脸上总挂着温和的笑容, 前天夜里出去寻找失踪队员的时候镇定自若, 此刻却眉心皱紧, 面色严肃。   对面靠在树上的赵邯郸刚被揪起来, 不停揉着太阳穴解乏, 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他们是商量过的。   “第一天咱们就商量过,那里是二等座的任务地点, 公园里最危险的地方,任务要求又没有什么保护木头人兄妹之类,只是待满七天。”他并没提女巫,显然这种BOSS是留给一等座乘客的。“所以我认为那里很不安全,以咱们实力肯定应付不了。”   这些大家早就明白, 柏寒沈百福都点点头。   “这座游乐园问题很大, 你们也看见了,一般灵异任务前三天都很安全,这里第一天就出了状况。”   柏寒想起第一晚糖果屋里转动眼睛的小男孩和明明被切成几段烧毁却安然矗立在晨光里的女巫。   “我们上场任务遇到高澜山。”他看看两人,“知道他吧?”   自然听说过。蓬莱自带守护神的乘客之一,相当有名气。   “他的守护神是条巨蟒,很厉害。”梁瑀生语气中也带着敬佩, “我们上场任务是在古战场里停留七天, 他是一等座, 任务是消灭战场里入魔的战魂。挺凶险的, 就是因为有他在, 他们队伍才没有伤亡,我们二等座三等座死了十多个。后三天出来我们聊了聊,他经验很丰富,说死人越多的地方越麻烦。比如古战场,两千年前打仗死了几万人,亡魂聚集在那里无法超生就成了恶灵,接着杀死后来路过的人,恶性循环。”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距离这里只有几公里,当年死掉十几万人。形势无比险恶,四人脸色都很差劲。   沈百福嘟囔着,“草,咱们怎么这么倒霉,赶上这么个破地方。”   柏寒想起昨晚夜里的事:三只守护神都放出来,屋里男人不停抽烟弄得乌烟瘴气,她和两个女生站在门口通风,忽然发觉远处静谧黑暗的森林里到处立着影影绰绰的影子,似乎风一吹就能飘起来--想必都是亡魂吧?她以为自己肯定会失眠,不过想着晚上还要熬夜强撑着闭上眼睛,居然睡着了。   “如果一开始就齐心合力的话,五只守护神呢。”她很是惋惜,紧接着明白没有意义:第一天两队便搬到这里,二等座也并没开诚布公要求他们过去,这么说的话....   “他们也不希望聚在一起。”柏寒想起神色古怪的陈磊,迟疑着说:“他们是想让我们,分散敌人,亡魂的力量?”   邪恶亡灵试图侵蚀两个地点,总比一股脑儿包围一处强多了,哪怕拖延时间也是好的。   “我也这么认为。”梁瑀生点点头,指指自己同伴,“昨天,文瑞东和张猛来找我俩,让我们跟他们过去,把守护神让给老赵,我们拒绝了。”   还有这种事?本队成员劝说自己人不成,还去策反其他队伍,如果梁瑀生两人真的走了,自己和百福可就糟糕了。简直丢脸啊,柏寒脸上发热,沈百福也忿忿不平,“靠,MD什么事儿啊,回去找老刘。”   八成老刘也只是和文张两人并肩做过任务而已。柏寒捏捏拳头给自己鼓劲,“好吧,话说开了,现在怎么办?你的十一郎和沈天奇一起,扛得过今天晚上吗?”   沈百福仰着头,“我没问题。”   梁瑀生想了想,又看看赵邯郸--后者对他点点头,这才慎重地说:“我原本以为没戏,起码三个守护神才能保命,何况咱们人多。不过。”他指指沈百福,“你的佛珠确实厉害,我没听说过蓬莱有你这个,沈天奇这样的,所以,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   希望这个字眼本身就向往着光明和美好,带着阳光的温暖明媚--尤其在危机重重的时刻。笔记本摊开在被当成枕头的背包,看到上面记录的热水壶和台灯,柏寒觉得有些可笑--明天我还能去基辅SHOPPING么?   打着大通铺睡得正香的人们被挨个推醒(第五晚所有人就挤在同一间房里了),打着哈欠听到门口集合开会的消息。   “就是这么回事。”梁瑀生只用两句话便介绍不在场两人的去向,紧接着说:“我和沈百福留在这里。现在你们可以选择,跟着我们留下,还是去糖果屋。”   他朝某个方向指指,穿过森林便是糖果屋。“来去随意,不勉强。就是这点事,要走的赶紧走,留下的赶紧干活,事儿多着呢。”   突如其来的变化显然是七个新人没想到的,他们面面相觑,紧接着开始犹豫不决:六天里他们了解到和蓬莱有关的事情相当全面,守护神三个和两个的区别   没人顾得了他们。   最大的威胁来自哪里?摩天轮那群布娃娃首当其冲,不过有守护神在,它们无法附身魅惑,顶多想方设法把乘客引出远离守护神的地方--那个圆脸女生便是如此。   “都有家伙吧?”正面和它们对敌过的赵邯郸就很不在意,当然也可能是为了稳定军心。“多带点火把,都烧过一遍了,怕啥,不行接着烧。”   码头气垫船也提上日程。听说船凿穿不少,沈百福总算放下心,上次两个新人被拉进湖里,令他总有种在鬼门关闯过一遭的惊悚感。   “水里的东西上不来。”梁瑀生敲敲铺在地面的白纸,“不过夜里就不好说了,就算能上来,来了就砍。”   真暴力,柏寒想起他上次经历过的古代战场,想来凶险无比,那个武士“柳生十一郎”便是在那里得到的吗?   同样席地而坐的金丝眼镜弯着腰全神贯注盯着白纸,“碰碰车,那边一大片必须清理了,别的都好说,来什么打什么,真到了夜里乌央乌央开过来一撞,咱们都得玩完。”   这倒是没人想到,大家脸色都变了,“昨天谁去清的车场?”梁瑀生问。   洪浩举起手,“我们去的,能砸的砸了,还点火烧了。”不过他很快有点迟疑:“没柴禾,就撅了点树枝,没怎么烧着。”   “今天接着去,哪怕把轱辘卸了,不能让它们开起来。还有放映厅,再去检查检查,不行再烧一次。”他看看手表,目光依次从众人面前扫过,“兄弟们,现在八点整。”   “咱们还有一整天时间,把能办的都办了,剩下办不了的也没办法,听天由命吧。”他抬头看看,带着几分庆幸说,“好在今天天气好,能多抗一会儿。”   小时候跟着爸爸妈妈去游乐园玩,碰碰车是柏寒最喜欢的游乐项目:诺大场地里停着几十辆电瓶车,车身头顶竖着辫子,外面画得五颜六色。爸爸从小房子(售票处)买了票,抱着她坐进去,一声铃响所有车子都开动起来,小小的柏寒死命握着方向盘脚下踩着油门操纵着车子开得飞快,时不时和其他小朋友的车子狠狠撞在一起,她便“哎呦哎呦”笑得开心。   眼前的卡丁车却无法给柏寒任何美妙联想。   三十年风吹雨打使破旧车身锈迹斑斑,原本鲜明颜色褪去,只能勉强分辨出车身上的米老鼠和白雪公主。昨天已经破坏过的缘故,大多数车子车灯破碎,里面设施也被砸的干净,外面乌漆墨黑看得出被烧过。   “这不行啊。”金丝眼镜大声说,一脚揣在离他最近的车上,却显然没有造成破坏。   在旁边树林折了不少树枝堆在车底点燃,几分钟后一道浑浊白烟袅袅飘向天空,可惜铁皮车身没有汽油,没多久车身火焰便慢慢熄灭了。   不行,没用嘛,根本来不及。   柏寒紧张思索着,轱辘卸下来?问题是卡丁车没有轱辘。身边某人一拍大腿,正是洪浩:“烧什么,哪儿烧的过来,翻过来不就行了吗?”   冬日清冷明亮的阳光当头洒落,“一,二三”的口号声响彻在静谧森林里。随着“走你~”大喊,又一辆卡丁车被几人齐心协力翻转过来,车身在地面晃了晃终于不动了。   “漂亮。”柏寒高兴地拍着手,随即脱掉外衣--汗都湿透了。“继续继续。”   只用了两个小时,几十辆卡丁车便统统倒转过来,乌黑底座朝向天空,退后几步看简直像海滩上被孩童恶作剧倒转过来的可怜乌龟。   远远超出进度,几人都很高兴,动身前往下一个地方摩天轮。离开之际柏寒回头望望,被留在远处的卡丁车们依然纹丝不动。   希望这样有用。   到达摩天轮之前便能看到一道笔直升上天空的黑烟,沈百福几个正围在那里,她跑过去,“昨天不都烧了么?”   如果不是很相信沈百福,柏寒几乎以为他在撒谎了。面前柴堆上架着大大小小的布娃娃,火苗刚刚旺盛起来。   沈百福脸色很差,指了指身旁高高矗立在空中的摩天轮。“草,昨天我们费了老大劲拿棍扒拉半天,能弄下来的都弄下来了,刚才一瞧又TM出来了。”   野火烧不尽....   这么想着的时候,面前柴堆正中一只红裙布娃娃突然扭动起来,继而挥动手脚,就好像它被火焰烧疼了似的。   众人都被吓得连连倒退,大概被当头直射下的正午阳光和火焰双重作用着,布娃娃没了动静,慢慢被火焰吞噬了。   距离摩天轮几十米的地方竖着两组秋千,同样被腐蚀的锈迹斑斑,忽然吱呀吱呀自己摇摆起来,继而越摆越高,就想有个看不见的人站在它上头。来呀,上来跟我玩呀。   “没什么了不起的,恐怖片都这样。”尽管从它旁边跑过的时候柏寒腿肚子发抖,依然尽力给大家鼓劲:“一点新意都没有,真俗。”   前方便是糖果屋了,篱笆里立着几个身影,想来他们也在做着最后准备。   “柏寒,百福!”原本正站在篱笆里砍着什么东西的文东瑞发现他们,很是欣喜,“怎么样,过来吧,咱们一起。”   他把声音压低,“守护神咱们一人一个。”   “算了吧,还不如你们回去呢。”不等柏寒开口,沈百福便连连摇手,“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应该跟新手村混,非跑到人家五十级地方练级来,弄不好就得挂。”   旁边的张猛想说什么,不过看看同伴还是没有开口。原本同队五个队友隔着一道篱笆沉默着,只有附近黑袍子女巫依旧静静矗立在篱笆外,等待着夜幕降临。 第23章 切尔诺贝利游乐园七   2017年2月7日   夕阳把云彩染成艳丽金红色的时候,柏寒正在啃饼干。足足一天体力活儿, 比和师兄弟切磋还要辛苦, 她慢慢按摩小臂和脚腕。   “碰碰车?”对面说话的是梁瑀生, 他拎着张写满字迹的白纸, 像老师在课堂上提问。   答话的是洪浩, 他脖子搭着毛巾,举起左拳又翻转过来,“都翻过来了, 四脚朝天。”   梁瑀生在其中一行画了个勾,又问:“码头,气垫船?”   黎志强抬了抬手,“我们去的,船都凿沉了, 沉进水里了”   又是一个勾, “摩天轮?”   这回轮到柏寒了:“布娃娃又冒出来了,重新烧了一遍。”   “嗯。”他满意地做记号,“我和老赵围着园子转了两圈,看着有问题的都清了清,也就这样了。糖果屋我们也去了一趟,没什么可说的。沈百福呢?”   没人答话, 柏寒朝隔壁房间努努嘴, 那里时不时传出鼾声:“睡了, 还没起来呢。” “让他睡吧, 今天晚上就指望他了。”梁瑀生最后把纸张粗粗浏览一遍, 然后用力捏成一团。“现在是五点,再过一个多小时就没亮光了。大家再辛苦辛苦,到周边多弄点柴禾,六点整集合。”   席地团团而坐的众人们伸个懒腰,纷纷起身干活。   “别一个人待着,别走太远。”留在原地的梁瑀生低头点烟,头也不抬大声补充着。   “柏寒,走啊。”长发女生早扎成个利索的马尾,站在屋檐下等,跑回房间喝水的柏寒应了一声,挽着她胳膊往不远处的树丛走去。   经过几天努力,附近树木早都被砍成秃尾巴孔雀,两人只好走的稍远些尽力收集能用的枝条,能听到黎志强在后边喊:“就在近处啊。”   直到干燥树枝在地面上堆成一小堆,长发女生才低声说,“你说莎莎,她,她还能回来吗?”   柏寒垂下眼睛,伸手啪地折断两根粗些的树枝。“别想了,也许还有希望呢。”   一滴泪水落在脚边,长发女生低声说,“我和她老家都是陕西的,她在宝鸡,我在咸阳。第一场任务就在一起了,谁知道...”   不远处金丝眼镜正和洪浩一起把两块沉重的石头绑在粗重木棍上,倒像原始人用的武器。“浩哥,等熬过今晚回了蓬莱,你能和百福柏寒说说,组上我不?还等着你们罩我呢。”   洪浩摸摸额角汗水,有点为难,“我得管你叫哥,实话实说啊,我们现在三人就一个能召唤的,按理队里头怎么也得有俩仨才保险。”   金丝眼镜掩饰住失望,“那以后有机会,你可得拉哥们一把。”   洪浩一拍胸脯:“你放心,咱们现在等级还低,到时候等有机会,一块儿混的时候多了。”   窗户,屋角,休息室--留在原地的梁瑀生绕着三间房屋检查一番,确认没有什么隐患,这才回到门口摆弄放在地上的火把--那里被收集来的柴火堆成一座小山。   一大包拳头大小的石头被扔到对面,那里同样堆着一大堆石头,赵邯郸撩起衣裳擦擦额头汗水,看看不远处利用最后时间搜集材料的队友,低声说:“梁哥,老梁,这回抗的过去么?”   “抗不过去也得抗。”梁瑀生用力把火把插在土里,方便用的时候一抓就走。“这回倒霉到家了,好不容易碰上个有两个守护神的队伍,居然走了一个,MD。”   “让他走吧,反正我是不去那个糖果屋,谁爱去谁去。”赵邯郸哼了一声,往地下吐口唾沫,“让他们自己尝尝滋味。”   前天深夜,两人冒险去寻找被布娃娃哄骗离开的圆脸女生,路上危难重重,好在各自身手不错,靠着“柳生十一郎”全身而退;到了糖果屋,发现篱笆外的女巫和南瓜头、二层窗台处的木头小女孩都不见了,哪里还敢进去,离开时远远瞧见黑袍巫婆骑着扫帚在附近徘徊,自然撤得要多快有多快。   “你说那个张猛怎么那么想不开?”梁瑀生反而搞不明白,“我跟他把话说开了,还是非去不可。”   “文瑞东救过他好几次。”赵邯郸嘿然,“也算够哥们。”   童话角色变成守护神的威力有多大,蓬莱人并不陌生;两人都不说话,手下忙活,却见门口人影闪动,沈百福出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我现在觉得咱们没准还行。”赵邯郸朝他扬扬下巴,“这哥们心真大,看着不像短命的。”   梁瑀生也笑,“我小时候算过命,能活到九十二,有闺女有儿子,怕什么。”   暮色慢慢笼罩大地,原本苍翠茂盛的森林在视野里逐渐模糊不清,连只飞鸟也不愿路过,周遭安静得如同午夜。通往房屋的三条道路两侧早早安置火把,远远望去如同三条蜿蜒火龙,围绕着几间房屋密密布置一圈火把,屋前左右燃着两堆篝火,照得周遭如同白昼。   “我最后说一遍。”站在房间正中的梁瑀生脸色严肃,却又镇定自若,“不要怕。”   “有我和沈百福在,它们无法附身魅惑直接操纵,只能附在别的物体上靠近,比如布娃娃,还有其他尸体。”   听到最后几个字众人都不由自主颤了颤,脸白如纸。梁瑀生又说,“只要有东西靠近,一律挡在外面。从现在开始守在房子里,尽量拖延时间。如果不得不出去,所有人集中,千万不要分散,守护神的威力有限,离开太远就完了。”   “赵邯郸黎志强,柏寒洪浩,到时候你们四个各占一个方向重点防御。”他的目光依次从众人脸上掠过,“姚珊,杨俊彦”又点了两个新人男生,“你们跟刚才我说的四人站在一起,其他四个人防守,我和沈百福在中间。”   “受伤不要怕,回到车上都能痊愈。还有谁不明白的?”   众人都摇了摇头。   梁瑀生忽然笑笑,“小场面,这算什么?你们问老赵志强,我们可是以前两场任务那是什么难度?那是什么劲头儿?”   “那可不是。”黎志强来了精神,“鬼就是死人嘛,想过来咱们也得答应啊,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捏死他们就跟捏苍蝇一样。”   尽管比喻不太贴切,大家还是配合地干笑几声。   这样可不行,柏寒想着,“大家,我没事喜欢看电影,恐怖电影什么的,这种场面也见过不少。我发现,电影里面只要豁出去了,拼到最后的人都能活下去,吓得半死自暴自弃的才最危险。”   她指指身畔沈百福,“你们到了蓬莱就知道了,百福的守护神超级厉害,根本没有第二个。”   沈百福配合地拨拨头发,相当镇定。   一个新人女忽然说“我抄了《心经》”,把纸条一一分给大家。大概这几天早有准备,新人们虽然神色紧张,倒也还算镇定。   “来了。”梁瑀生忽然说,大喝一声:“柳生十一郎!”身披重甲的银白武士骤然出现,仿佛它一直等在那里似的。梁瑀生满身劲装,裤腿袖口扎得利索,脚蹬皮靴,带着它手持长刀不声不响站在门口,相当威武。   轻轻走到窗边,果然远处模模糊糊出现几个人影,倒像是眼花出现的幻觉。柏寒回到房间中央,伸出右手,大喊一声:“想活下去,就一起拼了!加油!”   七名老人七名新人十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大喊一声,倒也士气高涨。当下分散守在门窗边,其他人在房间中央备战。   半透明的影子越来越多,逐渐靠近在火把围成的圈外。“它们过不来吗?”她拔出匕首,小声问。   “弱的过不来,强的挡不住。”不远处梁瑀生答,“光点火不管用。”   雷雪也这么说,越是临近午夜越危险。果然除了断断续续围拢过来的人影,周围没别的动静,房间气氛自然越来越压抑。   等待是最难熬的,柏寒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汗水慢慢滑落,倒愿意它们真刀实枪跑过来斗一场。身畔不知谁开始开始念“大慈大悲救苦救难....”   有东西从敞开的窗口被丢进来,却是团团淤泥,接着是丢进门里的土块石头,有什么活物在地板上不停跳动--是□□和花蛇。   尖叫声此起彼伏,洪浩和金丝眼镜抢上用木棍挑出去扔进火里。电影都是这样,恶魔和蛇总有关系,柏寒胡思乱想着,忽然看到火圈人影闪动,“进来了!”   “是死尸,别让他们过来。”梁瑀生这么喊着抢先冲出去,柏寒也跟着冲到门外。   银光闪闪的柳生十一郎一刀劈过,距离最近的死尸停滞倒地,外表却毫无伤痕--操纵它的阴魂被消灭了。几秒钟之后它四肢撑地爬起身摇摇晃晃往前走,却被赵邯郸一刀砍在脖颈,又把四肢砍断,兀自在地上扑腾。   阴魂太多,消灭一只改由其他继续附身操纵,发现这个事实的柏寒握紧匕首刺进距离自己最近的丧尸胸口,它并不畏惧,依旧张着双臂扑上,只好闪到身后刺进它肩膀。   “扔到火里去!”梁瑀生大喝,转而一刀砍断死尸臂膀。   好在死尸四肢僵直,行动迟缓,众人抵挡得住。按照计划,四人牢牢守在屋前形成一道防线,其他人有的抄起武器帮忙,有的不停把尸体推进火堆里。   上场任务打丧尸,怎么这场又要和这些东西打交道?柏寒暗自腹诽,挥舞匕首把自己这边守得严密。好在这次远不如上回丧尸铺天盖地,几番浴血奋战,眼瞧着视野里没有再靠拢来的死尸,都是松了口气,退回房中。   几人挥汗如雨,不停喘息。   “还有什么花招?”柏寒问。“也就这样了吧?”   梁瑀生也喘息着,挥挥手,“也就这样了,扛过去就完事。”话是这么说,他却担忧地看看守在门口的守护神--除了被银光覆盖,柳生十一郎原本和活人没什么区别,身上铠甲头顶战盔无不清晰可见,此时再看身影却模糊些许,仿佛正在空气中逐渐消散似的。   果然,敌人太多太强守护神会被打散,所以必须三个守护神才保险;如果它彻底消散,就只能指望百福的小佛珠了。   众人也发现了,都是不敢出声,洪浩和金丝眼镜连声鼓劲,赵邯郸也说:“也就这点套路...”   梁瑀生走近两步,低声说,“你护好沈百福。”便收回门口,柏寒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动静?从某个方向传来刺耳噪声,仿佛铁皮和路面摩擦着越来越近。几人抢到门口,却见路上正有辆车不紧不慢驶来,车身很低,没有轮子--是卡丁车。   并没有驾驶员坐在它上面,不,应该是阴魂。   “不是都翻过来了吗?”有人大喊。   确实翻过来了,仔细看这辆车身颜色鲜艳,没有铁锈,想来停在其他地方。“库存吧?”有人忽出奇想。   没人顾得上这些,卡丁车忽然加速,随即重重撞在房屋正面,众人不得不后退,车子也随之后倒,紧接着换了个方向恶狠狠撞在墙上。   这不科学,卡丁车又不是越野车--这座游乐园里什么事情能用科学解释?眼瞧着这辆车从四面八方不停重重撞击着,这几间房屋原本便修的并不牢固,三十年毫无维护,没几下便被撞出个窟窿。   “走,注意别散了。”梁瑀生挥挥手,随即几步率先跃出摇摇欲坠的房子。几人纷纷掏出,柏寒跟着沈百福身边,只听他凑近悄悄说:“一会儿你离我近点。”   嗯,得守好他才行。 第24章 切尔诺贝利游乐园八   2017年2月7日   那辆空荡荡的卡丁车像头红了眼的公牛般疾冲而至,把个躲闪不及的新人迎面撞倒, 倒霉的人发出高声惨叫随即被它碾压过去。   柳生十一郎像道银剑般从车子上空掠过, 大概阴魂被灭, 车子缓缓停住, 忽然拐了个弯一头撞在左首篝火上, 把带着火焰的柴禾树枝撞得漫天乱飞,转头又加速朝众人撞来,势头比原先更猛。有个新人连跑几步才躲开撞击, 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跑到火圈边缘,随即呆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得让它停下来才行!柏寒张望着,一时却没有可以阻止它的办法。逃出屋来的众人倒也演练过,没忘记每人抽根火把,在空地上背靠背围成个圈。见沈百福被包围在人群里暂时安全, 柏寒灵机一动, 从地上捡起块大石头试图扔在车前--反正它没有轱辘。   没头苍蝇般惊惶的大家立时受了启发,纷纷往车子底下扔石头,车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速度大为减慢,洪浩和金丝眼镜又想起什么,居然冲回屋里抬了两个空行李箱出来, 匆匆堆满石块顶在卡丁车前, 总算把它逼停了。   “王小明!”一个新人喊着, 柏寒连忙回头, 却见那个站在火圈边缘的新人身体不停颤动, 两眼翻白,口吐白沫,一条腿抬起来却又放下,反复几次后头也不回朝着外面走远了。   他被附身了!   “别过去!”梁瑀生一把拉住他的同伴,惋惜地叹口气,“回不来了。”   按照事先排好的方位,众人手持火把和武器背对而立,火光熊熊映得彼此都是满脸惊魂未定。“看,那是什么?”沈百福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大喊。   像是一群刚刚从幼儿园大班放学的小盆友,欢天喜地手拉手排队到门口等待爸爸妈妈来接回家--那是漫山遍野的布娃娃,红裙子粉裙子蓝裙子绿裙子白棉袜黑皮鞋,个个有张雪白面孔。   “小心着!”这次大喊的是赵邯郸,他弯弓一箭射出,正中挡住红裙布娃娃眉心,对方却毫无反应。“别动地方!”身旁梁瑀生面色严峻指指自己的守护神,柳生十一郎便团团围着众人飞速奔跑起来,形成一道银色屏障。   银白色柳生十一郎又淡了许多,柏寒已经能透过它看到布娃娃黑漆漆的眼睛了,不由握紧手里匕首。   “莎莎~”身畔长发女生突然失声大喊,颤抖的手指着卫生间方向,那里站着个圆脸女生,正是她的好朋友。失踪已久的女孩毫无生气,僵硬身体像被细线牵着的木偶,怀里抱着个巴掌大的红裙布娃娃,朝着长发女生伸出一只手来:跟我走吧,我们不分开。   寒冬夏日练习拳脚,柏寒早把女生喜欢的布娃娃丢在九霄云外;现在就算把世界上所有最昂贵最美丽镶满珍珠钻石的布娃娃捧到她眼前,她也只想丢在地上狠狠踩两脚:一只活生生的布娃娃朝面前扑来,直接跳到她头顶上使劲儿拍打,柏寒揪着它狠狠摔在地板,背心不禁冷汗直冒:布娃娃手脚在她手心不停扭动,简直像条毒蛇。   天空下起了布娃娃雨。   铺天盖地的娃娃跳起来扑在人们脸上,挥舞小手紧紧遮住人们眼睛,一旦别人惊慌失措躲避着,几只布娃娃便搂紧受害者大腿合力使劲推。它们力气很大,有个新人被连拉带拽推倒了,随即被它们七手八脚抬起一溜烟朝火圈外跑,洪浩和赵邯郸想救却来不及了,远远还能听到新人惨叫。   天,这都是什么怪物?柏寒用匕首胡乱劈砍,可惜棉花根本不受力。“用火烧!”有人大声提议,于是大家艰难地朝着仅存的篝火移动,抓住布娃娃就手塞进火里,它们苦苦挣扎着不肯化为灰烬,简直像个屠宰场。   守在身边的金丝眼镜手掌被烫伤了,惨叫着不停挥动手掌。柏寒突然发现长发女生不知何时被抱着红裙布娃娃的圆脸女生越牵越远,想也不想便冲出去拉住她,“别去!”   圆脸女生转身盯着她,两眼翻白,怀里布娃娃眼睛却是黑漆漆,长发女生的手冷得象冰,连带着柏寒全身都冰冻了。   好像昨天的事,又仿佛过了一百年。切尔诺贝利游乐园只开放半天就不得不封闭了,期待已久的孩子们流下泪水;附近居民撤退前自发把孩子们的玩具留在摩天轮上,当作永恒的纪念。核辐射剧烈扩散,周边死去的人们越来越多,游乐园杳无人迹,只有成群结队的亡灵昼夜徘徊。有天夜里月亮又圆又亮,骑着扫帚的巫婆在低空飞行,黑猫蹲在扫帚尾巴上,摩天轮上的布娃娃慢腾腾舒展手脚,试着跳下地来....   “柏寒!”一只温暖手掌握住她手腕向后用力拉扯,柏寒本能地不肯放开另一只手,于是就连长发女生也僵持在当地。是梁瑀生,他伸臂抱紧她,随机狠狠一刀朝着昔日同伴砍去,对方像根折断木头般突兀倒在地上,红裙布娃娃倒是灵巧地向外逃远。又有两人冲过来,柏寒朦朦胧胧感觉有人把自己抱回包围圈,靠在什么东西上,睁大眼睛分辨许久才发现被自己依靠的人是沈百福。   布娃娃所剩无几,纷纷溜到火圈外观望着,人们靠近篝火围成个圈,柳生十一郎依然围护在四周。梁瑀生呸了一声,挥舞着长刀,“MD,还TM能来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   头顶忽然落下黏糊糊的死鱼,几十具惨白尸体步履蹒跚不断逼近,浑身水肿不停滴着水,仿佛它们只是来迟半步。其中有两个衣服还算新,新人里有人尖叫,“是张贾和李红!那天掉在水里的!”   又有什么大批靠近,飘飘忽忽时而像人,时而像片薄薄的纸,花花绿绿浮在空中。金丝眼镜脸色变了,“放映厅里的,我还烧了两遍。”   “没用。这里死人太多,稍微沾点人形的都能活过来。”梁瑀生看看自己稀薄只剩道银白影子的守护神,叹了口气,“几点了?”   赵邯郸看看手表,“还不到十二点。”   “还不到TM十二点。”他狠狠把地上一只布娃娃踢进火堆,无可奈何地回头对着包围圈里的沈百福说:“沈百福,福哥,轮到你出马了。”   背靠着熊熊火焰身体总算逐渐温暖,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柏寒强撑着起身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好在匕首还在。却见沈百福倒也不慌,从腰间锦囊摸出小佛珠恭恭敬敬合在掌中拜拜,口中念念有词:“沈天奇,奇哥,你打小儿跟着兄弟,兄弟也不知道,真是对不住你。自打来了这儿,还得靠你罩着,本来说的好好的那只破狐狸也在,妈的现在跑路了,只剩你和十一郎了。今天这么多人就指望你了,奇哥,等咱俩回到哈尔滨,哥们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上长白山顶五大连池玩儿,再回庙里拜拜,跟老和尚叙叙旧...”   如果不是惨白浮肿的死尸和放映厅海报虎视眈眈逼近,柏寒一定会笑出声来。   “沈天奇!”沈百福大喝一声,只见满眼耀目金光,一串琥珀佛珠从他身上飞起陡然放大无数倍,悬浮在空中把众人罩在其间,仿佛电影《蜀山传》中斩妖除魔的法宝,又像《西游记》里孙悟空用金箍棒原地划成、白骨精退避三舍的圈子。   新人们喜极而泣,老人们松了口气,原本被救回后昏迷不醒的长发女生“啊”的一声醒转过来,梁瑀生也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强撑半晚实在心力交瘁,换了一般人早撑不住了。“说实在的,要不是有你在,还真得到糖果屋去跟他们虎口拔牙。”梁瑀生搓搓脸,惊奇地喃喃道:“昨晚还没这么牛B,你这珠子遇强则强。”   “好了,别放松。”赵邯郸也脸有喜色,不过立刻接过指挥大旗。“来一个弄死一个,谁都别给我出圈。”   百福真厉害。第一次在蓬莱召唤出来时,他的沈天奇还只能笼罩住两三个人,不过到了游乐园里突然变大数倍,每晚都比前一晚更耀目璀璨,今天更是瞧着便威力倍增,柏寒忽然信心十足:一定能撑过去。   不知道张猛文瑞东他们怎么样了?糖果屋有多凶险?木头小男孩活过来了吧?   此时一公里外的张猛正死命卡住陈磊脖子不断收紧,后者连连咳嗽,不得不拍打他胳膊;冯嘉远拼命掰着他青筋毕露的手腕,“你现在弄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群策群力,把今天晚上撑过去再说。”   文瑞东狠狠一拳打在冯嘉远脸上,指着外面怒道:“你TM自己看看,撑得过去吗?”   一只银白狐狸和银白鹦鹉组成的包围圈把木屋里还活着的五人护在中间,前者已经成了个淡薄影子;壁炉里悬着的大锅汤汁沸腾,里面时不时浮起人类肢体,令人毛骨悚然。一个蓝裙子小姑娘拿起木头勺子,舀上一勺汤尝尝,疑惑地问,“韩赛尔,好像还差点什么?”   她的兄长完全没有白天的僵硬木讷,看起来和人类男孩子没有区别,蹦蹦跳跳从篱笆旁边摘下色彩斑斓的蘑菇丢进锅里,“格蕾特,再试试。”   这回小姑娘满意了,欢欢喜喜唱着歌儿:“美味的蘑菇汤,谁要来尝尝?”   “这两个怪物早就和女巫同流合污了!”文瑞东几乎把牙齿咬出血来,“附近死了十几万人,恶魔邪灵天天聚着,就算是庙里佛像也得变成邪魔!”   一个女生死命板着张猛手腕,“你现在掐死他,我们谁也别想活!”   这话打动了张猛,他恨恨地松开手,任由陈磊倒在地板不停喘息。后者挣扎着惨笑,鲜血不停溢出来,“你怪得了谁?这可是二等座任务地点,你个三等座自己跑过来还不是嫌命长?”   文瑞东张猛齐齐挥拳,“还TM守护神,还TM求救,你们和它们一条船!”   还是宋婷挡在中间,“我们也受骗了!前六天它们一直求我们帮忙除掉女巫,要它们立下承诺跟我们走它们也答应了,谁想到今天变成这样?”冯嘉远也喊,“你俩自己也看见了!”   前几夜来时确实如此,两人无话可说,对看一眼都是后悔莫及。张猛捏紧拳头,“你们TM为什么不把话挑明了?明明能把五个聚齐了,何况那个沈百福自带的佛珠,哼哼,在蓬莱还没见过更牛B的。”   陈磊惊奇地问,“我没见过,真要那么牛B....呵呵,想不到为了个守护神,你就什么都豁出去了。也难怪,那个梁瑀生前面两场都是灵异任务,瞒不了他;柏寒沈百福我也试了,人俩刚第二场也不着急。只有你们俩,哈哈哈。”   文瑞东挥拳又打,又被冯嘉远挡着,“冯贺李遥都死了,你还要我们怎么着?”   张猛不由自主望望那口沸腾的大锅,额角冷汗直流,“MD也没个手机,也不能给柏寒他们打电话。”   “他们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陈磊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就算巫婆只能围着这屋子转,他们那边也少不了....来了!”   明月如同一轮玉盘,云彩中有个骑在长条物体的黑影越飞越近,细瞧原来是骑在扫帚上的巫婆,后面还蹲着只黑猫。满脸褶皱尖尖鼻子披着黑袍,正是白天守在篱笆外那个女巫,稳稳落在院落里,黑猫也“喵~”地一声跳下笤帚径直奔向小姑娘。   小姑娘朝女巫屈屈膝盖,这才欣喜地把它抱起来亲亲,“今天有好吃的哦。”   巫婆笑眯眯地瞧瞧五人,“咦?怎么只有你们五个?不是还有十多个人么?”   陈磊也不说话,看看时间低声道:“你再撑会儿,然后就靠着宋婷,两点就把我的放出来。”   宋婷不敢直视女巫,几乎要哭出来,“两点不行,我撑不住。”   陈磊大声吼,“不行也得行!越快天亮越凶险,后边靠谁去?”   拄着拐杖的女巫阴森森瞧着他们争吵不休,半天才打了个响指,“南瓜总是那么心急。”篱笆附近几个南瓜头忽然滴溜溜滚动,枝条化成柴火棍般黑色手脚,一转眼功夫大头细身子的南瓜人便在月光下围着木屋跳起滑稽的舞蹈。   “好不容易有活人来做客。”女巫瞧着被银白守护神包围着的人们,不由自主舔舔口水,“得好好招待,我们可是很好客的。”   噗的一声,银白狐狸慢慢消失了。   时限:七天后面的倒计时只有七个小时不到,柏寒收好车票,时限是上午十点,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四个方向都守着同伴,同样休息的长发女生靠过来小声说:“柏寒,百福好厉害。”   她由衷欢喜,“是啊,以后任务不用愁了”   长发女生继续羡慕,“高澜山,就是那天说的,他守护巨蟒也是这样一盘,什么恶魔都进不来。梁哥十一郎进攻很强力,防守就不如沈天奇了。”   两个小时以前,柳生十一郎最后劈死一只阴魂便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点点银光。   守护神不是万能的。柏寒默默琢磨,当下防守稳如泰山,可沈百福问题也很大:实验几天了,只要沈天奇化身巨大佛珠便重如泰山,他这个主人只能蜗牛般缓缓移动,以后任务如果遇到消灭恶魔邪灵,难不成抬着他追着怪打?   我必须也有个守护神才行。   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望着满地残骸和被火焰焚烧过的痕迹,立在火圈外看不清面目的飘忽阴影,仿佛有冰冷石头梗在喉咙。柏寒不敢再看,望着头顶明月,再坚持两个小时...   咦?仿佛周遭空气突然被抽走一半,众人不得不张开嘴巴呼吸,匆忙跳起身防备的柏寒发觉肩上沉重仿佛多了座山,就连手中匕首都沉重坠手。“怎么回事?”   原本围绕着房屋布下的一圈火把突然尽数熄灭,身后熊熊燃烧的篝火也未能幸免,只剩下柴禾冒着点点余烬,持在众人手中的火把只剩烧过一半的焦黑木头。   沈天奇--那串浮在空中的巨大佛珠突然缩小一半,堪堪能把众人围住,周身璀璨夺目的金光也黯淡许多。   “不行,我喘不过来气了。”原本被围拢坐在中间的沈百福不得不按着柏寒肩膀才站起身张望,“TM怎么回事?”   梁瑀生脸色很难看。   原本漂浮在周遭的数不清阴魂不停朝着中间靠拢,黑压压看不到边际,最终停在距离众人两米开外。它们像是发现新鲜血食的恶狼窥视着,只等最后的顾忌消失便一股脑儿扑上来,把猎物变成自己一员。   “点火,点火!”不知是谁喊着,声调都变了。三名仅存的新人手忙脚乱折腾火把,木头却怎么都无法再次点燃,就连打火机火光也一出现即便熄灭。还是金丝眼镜脑子快,把兜里抄着心经的纸收集过去,又把衣裳脱下试试,果然火光慢慢明亮。   “还要来什么怪物?”洪浩和黎志强左右张望着,“这么大声势?”   赵邯郸却说:“不像,按说能动弹的都过来了,不会拖到最后。”他瞧着梁瑀生,突然说:“记不记得第一场?”   “像。”梁瑀生一字一顿地答,“八成糖果屋出事了。”   难道,这个游乐园里的恶灵邪魔在最后一夜全力对付糖果屋和自己这群伙伴,两个地方各自牵制一半力量,现在那边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以至于都汇聚到自己这边?   “那个女巫,还有木头小孩,也会过来吗?”柏寒听见自己声音发颤。   过了几秒钟梁瑀生才答:“我认为不会。它们显然和糖果屋是一体的,有范围限制,这几天也没见它们跑过来。”   众人都松了口气:如果二等座任务地点的怪物也跑过来凑热闹,八成完蛋了。   “那怎么现在?”新人小心翼翼地问。   “把火把拿好了。”梁瑀生带着几分无可奈何,“能打的都打了,它们也没招了,只要外面这帮进不来就没事。没别的办法,扛着吧。”   等待是难熬的,尤其两米外便围拢着密密麻麻的幽魂恶灵更是如此。大家都不敢朝外看,各自把熊熊火把朝外高举,仿佛它们能抵挡住幽魂似的。   有个女新人战战兢兢说,“我念心经吧?”   大家当然赞成,于是“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喃喃念诵声便回荡在静静夜空里,只有燃烧的火把偶然发出噼啪声。   有希望吧?柏寒瞧着一分一毫慢慢缩小的佛珠光晕,心里忐忑不安。忽然听到沈百福大喊,“别念了别念了,脑袋疼。”   新人连忙停下,只见沈百福使劲揉着太阳穴,“不知道怎么,心里烦的要命。”   沈天奇真的是佛珠吗?记得第一天百福便说,他原名沈天奇,却日日啼哭不止,只好送到庙里请回这串佛珠贴身佩戴,还改了百福这个名字。现在继承了他本名、附身佛珠日夜不离又化身守护神的,到底....   洪浩拍拍他肩膀,小心翼翼像伺候客户,“福哥,你想念点什么?你舒坦了算。”   被众人团团围住的沈百福茫然四顾,瞧瞧自己闪着金光的佛珠,佛珠外乌云般笼罩的邪灵恶鬼,求助地望着柏寒,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烦,静不下来。”   梁瑀生也拍拍他肩膀,“福哥,你静下心,你这个珠子很有灵性,你胆子越大越能抗,这口气不能松,松了就麻烦了。”   当一个人肩膀上担负着九条性命的重担,任凭谁也不能镇定自如。束手无策的柏寒看看他又看看梁瑀生,怎么也想不出办法,还是长发女生小声说:“要不,唱歌吧?”   首先响彻在夜空里的是走调的《真心英雄》,洪浩这个房产经纪看起来经常应酬,唱的声情并茂,紧接着是《风雨无阻》,倒也颇为鼓舞士气。金丝眼镜唱了两首陈奕迅,沈百福哼着《双截棍》和《东风破》看上去舒服多了。   可即使周杰伦也阻挡不了邪灵恶鬼的步步紧逼。仅仅半个小时,柏寒伸长手臂便可触摸到它们了--面部溃烂、奇形怪状,有的穿着防护服,他们是核泄漏事故的受害者吧?   不远处脑门中了赵邯郸一箭的红裙布娃娃正在一步远的地方,尽管它没有表情,可柏寒觉得它一定在笑--我来了。她下意识抓紧什么东西,这样不行,百福必须提起精神,要不然就完了。我要唱首提劲的,唱什么呢?   长发女生低声哭泣着,地上有几条翻着白肚的死鱼,啊啊,原来被她紧紧握着的是梁瑀生左胳膊,连忙放开。鱼,美人鱼?   “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在世间自有山比此山更高,在我心世间始终你好”尽管这是首粤语老歌,柏寒依旧唱得像模像样,去年《美人鱼》大火后每次去唱歌她都会点一首。   “一山还比一山高,真爱有如天高千百样好。”众人也来了兴致,大声吼叫着,“论武功俗世不知边个高~”   一曲终了振奋人心,大家都哈哈苦笑,有点破罐破摔的气势。梁瑀生把刀交到左手,从外衣里摸出个银白扁酒壶,笑道,“行了,今儿也就这样了,一人来一口,福哥,尽人事听天命,爱怎么着怎么着。”仰脖喝了一口递给身边柏寒。   心头热血上涌,柏寒也喝了一口,入口辛辣却是白酒,当下递给沈百福。后者蹭地跳起来,连喝两大口递给洪浩,洪浩喝了又递给赵邯郸。   “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梁瑀生把上衣一脱,在火把上点燃了甩将出去,大声唱道,“睁开眼吧,小心看吧....历来强盗要侵入,最终必送命。”   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众人跟着唱,沈百福更是来了精神,扯着脖子大吼:“万里长城永不倒...江山秀丽,叠彩峰岭...”   那晚乌云遮住了月亮的脸,切尔诺贝利游乐园地狱之门敞开着,阴魂横行恶魔窥伺,却始终没能彻底湮没守护神沈天奇最后一丝光辉。 第25章 切尔诺贝利游乐园九   2017年2月7日   东方露出第一缕晨曦的时候,乌云般笼罩着游乐园的亡灵开始溃散, 随之满心不甘地尽数灰飞烟灭。红裙布娃娃也颓然倒地, 额头上还钉着一支箭。   随之是沈百福的佛珠沈天奇, 它原本只剩一缕发丝般纤细的金光顽强地守护在众人身周, 此时也消散在逐渐明亮起来的朝阳中。   屏住呼吸竭力贴近沈百福的柏寒深深吸了口气, 随之扑倒在地--总算结束了。沙丁鱼罐头般挤在一堆减小范围的众人四散开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乎不敢相信能活下来--最危急的时候, 阴魂恶灵几乎贴面而立,柏寒能闻到它们身上腐烂泥土的味道。   晒太阳的感觉真好,柏寒索性伸展四肢躺在地上,漫长一夜总算熬过去了。有人相拥欢呼,有人喜极而泣, 长发女生和幸存下来的女新人呜呜哭着。   “福哥?”耳边听到洪浩大喊, 柏寒连忙爬起身,却见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沈百福不知什么时候横在地上睡着了。   “我靠,福哥这,说睡就睡啊。”洪浩摇晃两下,却见他张着嘴巴睡得正香,压低声音:“他这是, 累了吧?”   梁瑀生也蹲下看看, “大概累脱力了, 让他睡吧。”起身四处看看, “换个地方吧。”   空地早已血污满地狼藉不堪, 布娃娃残尸木柴碎石横七竖八,还有停在一旁的卡丁车。昨晚浴血奋战顾不上怕,如今太阳出来看着倒令人遍体生寒,柏寒眯着眼睛走两步踩到滑腻腻的东西,却是条死鱼,一脚踢得远远的。   房屋被撞塌了,青蛙花蛇翻着肚皮,好在东西还在,众人把留在室里的背包拎出来,食物都没了,分着喝了剩下的水。一夜之间死去四个新人,看着他们剩下的背包众人都是心情沉重,女生泣不成声。   当下洪浩和金丝眼镜背着昏睡的沈百福,和大家一起回到公园入口附近,那里有个小小的食品店,原来人多地方自然不够,现在只剩十来人倒是住得下。   尽管满室灰尘,地板足够冷硬,辛苦整夜的柏寒依旧没费什么力气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有人说笑着,她揉揉眼睛坐起身,身旁长发女生还睡着。   门口坐着两个人抽烟聊天,都是面色疲惫,顶着大黑眼圈,不过精神很好,见到她晃晃车票,正是梁瑀生和赵邯郸。“柏寒!”   啊啊,到时间了,柏寒想也不想把车票拎出来举到眼前,果然车票已是浅蓝色,背面任务字样消失了,只剩下三日后返程时间。   “哈哈,真不容易啊,耶~”柏寒高兴得原地转个圈子,总算顺利熬过一关。“等回了蓬莱,我请客。”   “还用等回蓬莱?”梁瑀生哈哈大笑,显然很高兴,“基辅不就在边上?晚上咱们聚聚,哪儿能姑娘请客,我请吧。”   有人打着哈欠从店里出来,却是金丝眼镜,笑着说:“听者有份啊。”   “哈哈,谁都少不了。”梁瑀生看起来很好说话,又说:“对了,柏寒,你跟我去趟糖果屋吧。”   糖果屋么,想起几个小时前骤增的压力,柏寒问,“文瑞东张猛他们,他们,”   “去看看吧。”梁瑀生收敛笑容,掐灭烟头看看手表,“一点动静没有,过去看一眼咱们就撤了。”   难不成还在这座鬼园等三天?   嘱咐洪浩陪着依然酣睡的沈百福,柏寒略加整理便跟着梁瑀生踏上通往糖果屋的道路,赵邯郸留下守着众人。   森林恢复平日的苍翠幽静,枝头有不知名的小鸟歌唱,似乎这不过是个年久失修的乌克兰风格老旧游乐园,只有路边一根根燃尽的火把显示它曾经为浴血奋战的人们彻夜照亮。前方便是摩天轮了,旁边秋千在阳光下悄无声息,柏寒还记得它无风自动的情形,索性换到梁瑀生另一边走。   梁瑀生被她逗笑了,“柏寒,跟你说个事。”   柏寒想都不用想,“是百福的事吧?”   “对,福哥。”梁瑀生适应着沈百福的新称呼,感叹着说:“他这个沈天奇真和我们不一样,一个人能撑大半夜,咱们活下来十个,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情况。”   “不过也有麻烦的地方。”   再往前便是明黄色摩天轮了,钢铁支架挂着茶杯似的车厢,阳光下静静矗立着,对路过人们发出无声邀请:上来吧,上来呀。   车厢里面还有布娃娃吗?还好柏寒对这件事毫不关心,一溜烟拐弯跑了。“他一叫沈天奇出来就不能动了,顶多半步半步的挪;确实很安全,不过不能打怪。”   “对,如果任务要求消灭鬼怪,他就傻眼了。”梁瑀生也笑起来,看得出他遇到的任务确实有这种情况。“如果给守护神打分,我的十一郎防守50分,攻击80分,他的沈天奇防守500分,攻击0。”   没有鬼魂恶魔会傻到主动冲到沈天奇边上送死。“我也想早点弄到个守护神,也不知道下场什么任务。”原本完成任务的喜悦轻松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对未知任务的恐惧。   梁瑀生看看她神色,安慰道:“没事,这场任务绝对远远超过一般水准,真的,别的没这么难,都这样哪儿活得下来?再说咱们三等座,基本上就是找个地方待七天,你们有福哥,怕什么?”   希望如此。   两层小木屋出现在视野里,柏寒能看到房顶烟囱映着阳光的耀眼反光。园里其他设施或者锈迹斑斑或者陈旧腐坏,看得出岁月痕迹,这座屋子倒是鲜艳如初。   黑袍女巫静静矗立在篱笆边,似乎和昨天有些不一样?抬头可以看到蓝裙小姑娘在二楼窗户探出半身欢快地张望着。明知白天它们不能把自己怎样,柏寒依然下意识离女巫远些。   空气中隐隐有血腥味,一进篱笆柏寒双脚便牢牢钉在石砖上:文瑞东光秃秃的头颅被迎面摆在几米外房屋台阶上,这位昨天抱着对守护神的执着信念毅然离开的队友满脸恐惧,周围血腥残肢不堪入目。   柏寒想也不想转身跃出几步,站回道路中间。尽管早就猜到这里凶多吉少,亲眼见到依然令她全身僵硬。老刘介绍五人组队那天下午她还和文瑞东切磋拳脚来着,要是劝他们留下就好了,她这么想着,空荡荡的胃里翻滚,几乎要吐出来。   温暖手掌拍拍她的肩,梁瑀生语气满是担忧,“柏寒,柏寒?”   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看上去还有些担心,安慰地说,“你在这里等吧,我进去看一眼,出来就回去,好吗?”   柏寒应了声,看着梁瑀生提着长刀推开篱笆院门,大步流星直奔房屋门口。周遭寂静杳无人声,她几乎有种“他会不会出不来了”的错觉,好在没用几分钟梁瑀生矫健的身影便再次出现了。   “走吧。”他领头往来路走去,于是柏寒再也没有问其余六个人的下落。两人默默并肩而行,只能听到脚步声,再次看到明黄摩天轮的时候,梁瑀生忽然说:“对了,你们以后还得注意,福哥要是召唤一次就得睡半天觉,也是个麻烦。”   可不,三等座任务无非都是在危险地点停留七天,如果以后提升到二等座,任务相应提高难度,需要追击或者跑路都是问题。   “那我们就组两个大力士,专门负责背着他。”柏寒提不起精神,忽然想起件事,“梁哥,以后有机会咱们组一起啊。”   “好啊。”他答得爽快,“那是肯定的,说不定再下场咱们就又遇到了。对了,柏寒,回到蓬莱你可以让福哥找一趟风大师。”   “听说过,是个出家的和尚。”柏寒想起雷雪几人聊起过的消息,“他也是自带守护神的。”   “对,我也没见过,听高澜山提起过,听说风大师的守护神是他师傅。”梁瑀生笑道,“蓬莱还有个人,守护神好像是家里长辈,回去再打听打听。”   不就是老刘嘛!“我见过我见过。”柏寒抢着说,“上回任务我遇到,老刘,他守护神是他妈妈。还有个事,我上场同时遇到两个自带守护神的,你信不信?”   梁瑀生停住脚步,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柏寒,你这人真是运气不一般,不服不行。这样,以后要是有机会,组队优先考虑考虑我,还有老赵,行不行?”   如果不是他指挥得当身先士卒,即使有沈百福的沈天奇在,柏寒不认为幸存的人数能有十人之多。“好啊,有机会组一起,只要能活下来的话。”   梁瑀生笑笑,“柏寒,有句话送给你。”   “嗯?”   “上场遇到高澜山,一起喝了几天酒。”他怅然地望着前方郁郁葱葱的树林,像是回忆起故乡,“能被蓬莱选中上车的,没话说,上辈子没积德拜佛,这辈子倒霉。”   “高澜山这回是第16场,再有两场就到头了。他告诉我一句话:既然上了车,也没别的办法,想活着除了靠运气,只能拼命,还有,往前走,别回头。”   冬日明朗清冷的阳光照在这个披着好友外套的男人身上,他满面风霜,目光却坦荡清澈,还带着些许期待,给人感觉如沐春风,于是柏寒用力点点头。   回到小歇处却出了麻烦。一辆旅游车正停在大门外,四个裹得严实的白人正叽里咕噜和金丝眼镜说着什么。想起冯嘉远前年差点过来旅行的经历,柏寒问:“他们是,来旅游的?”   梁瑀生匆匆答:“看着像,麻烦了。”便径直走过去,赵邯郸急忙迎上,把他拉到一边商量什么。   糟糕,柏寒想起杜老师强调过的:任务地点七天之内都是相对封闭的,仿佛一个玻璃罩子把游乐园单独扣起来,只要时限到了会和外界恢复联通。这几人来旅游,那么糖果屋和落脚处那么多尸体。。   柏寒汗毛都竖起来了,忽然沈百福从屋子里奔出来迎面便是一个重重拥抱,欢天喜地地使劲儿拍她肩膀,“怎么样,小柏?还是我牛B吧?我沈天奇不含糊吧?哈哈哈,我自己都没想到,说实在的天亮之前我困得要命,好几回差点睡着了,我一想不行啊,十个人呢....”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梁瑀生朝赵邯郸使个眼色,又朝黎志强招招手,自己笑眯眯朝老外过去,冷不防扳住这人肩膀一带便把他摔倒在地;旁边赵黎各自出手又捉住两人,剩余一个男子大喊“HELP”朝外奔跑,还没上车就被反应过来的其余人扭住了。   “不能让他们报警。”梁瑀生干脆利索的把按住那人腰带解开绑住手脚,又用衣裳捂住他的脸,“快。”   其他人如法炮制,把几人捆成木乃伊,那几人以为遇到了抢劫绑票,杀猪般挣扎着连连叫喊。月初柏寒还是辞掉高薪工作回杭州过年的大好青年,如今先丧尸后恶灵,现在又变成绑票的,前途一片黯淡。   真能回到现实世界吗?会不会有案底啊?   念佛经的女子显然是个良民,胆战心惊地望着四个老外,“那,咱们赶紧离开不就行了,干嘛非得把他们给,给,”   “他们一进去就得报警,十来条人命呢,得把国际刑警都惊动了。咱们一个也走不了,挨个都得扣下盘查做笔录,游乐园里都是指纹痕迹,别忘了,咱们可连护照身份证都没有,全都是黑户,大使馆都救不了。”   “再说,基辅怎么去?”梁瑀生伸手从为首那人衣袋找到车钥,把那人和其他人拖到一起,“走着?离这里三十公里,咱们又没车,别忘了三天之后就得回来上车。”   金丝眼镜迟疑着问,“我带着护照呢,真的都无效了吗?”   “没用。”尽管洪浩也是从杜老师那里听来的,依然一副老鸟架势,“平行世界,这里就没咱们这个人,信用卡身份证就跟废纸一样,还得说你伪造的。”   “那,我们不是得去基辅补充补给吗,信用卡不能用,哪里来那么多现金?”女子又想起来,“这里是乌克兰,人民币是不是还得兑换?”   柏寒拍拍背包,“用美元就行,我们都带了好多,可以分你们点。”   这倒是真的。临出发前一天,凌耀祖把大家都叫到他家里,拎出一大袋绿色钞票,“随便拿,多带点。”她和沈百福三人都惊呆了,“哪来的?”凌耀祖杜老师都被逗笑了,雷雪咯咯笑着塞了几大叠过来,“小柏,何以解忧,唯有SHOPPING~”   如何在任务三天剩余时间弄到这么多钱?柏寒觉得凌耀祖不一定是正路子,不过想到蓬莱光秃秃的家还是保持沉默。   当下众人纷纷登上旅游车,好在这是辆中型巴士,虽然挤了些也还装得下。赵邯郸看出几个新人心情忐忑,干脆地解释:“别怕,等到了基辅立刻换车,这四个人死不了。不过咱们得低调点,没护照酒店住不了,顶多来个旅馆,哈哈。”   车门一合,梁瑀生坐到驾驶座上,用反光镜看看坐在沈百福身边的柏寒,笑道:“老规矩,第一天聚聚,剩下时间自由安排,今天晚上我请客。”   巴士一溜烟走了,只剩下地上四个动弹不得的游客;他们手机被收走了,头一个人手上束缚被解开,不过他精明得很,决定等车声彻底消失再给自己松绑,于是依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26章 笔仙一   2017年2月20日   唯一幸存的女生缩在被窝瑟瑟发抖,拜佛烧香虔诚祷告并没起到效果, 看不见踪影的恶魔一步步近了, 近了...   啪的一声, 屏幕画面停住了, 张依依放下遥控器, 这举动得到热情赞扬:404宿舍其他三个女生正挤在她家客厅沙发缩成一团,“好恐怖啊!”   室内温暖如春,桌上还有吃剩的火锅, 红彤彤辣椒锅底看着便过瘾,一大壶奶茶却放凉了。   “都是你们,非要看恐怖片,”李双双把脸庞蒙在布艺靠垫里,“我说看《权力的游戏》嘛。”   薛淼不服气地说, “你也没说不行啊。”   孟思思关心的却是另外方面:“为什么陈紫樱这种鬼片都敢接?完全不注意形象嘛, 她还怎么接广告啊?”   张依依是追星族,大明星赵星星的小吧主和粉丝群主,还有大明星助理微信,勉强算半个圈里人,小道消息张口就来:“拜托,陈紫樱都27岁了好不好, 张娜娜和冯丝丝这两年很红, 电影一个20亿一个15亿票房, 陈紫樱电视剧都没能上星, 只能走网络, 盖章扑街了。她再不拼一把,人气就耗光了,哪里还有金主捧她?”   “也对啊,都29岁了呢,张娜娜才23,冯丝丝也才24岁。”李双双感叹着。   薛淼“哇”了一声,“张娜娜才23岁?我还以为她跟我们一样大。”   “怎么可能?”孟思思从随身化妆包里掏出面小镜子对着灯光照,“去年看电影还觉得她皮肤好好,今年电视剧我就发现她眼角有皱纹了呢。”   在二十来岁女生眼里,二十九岁是这辈子遥不可及的事情,她们只关注艳阳高照的日子不要晒黑,迷恋的明星发了单曲,班里最帅气的男生有没有偷偷看我?马路上小朋友喊声阿姨都要气上很久,赶快跑到镜子前:是不是这身打扮太老气了?   于是女生们话题变成了精华眼霜和面膜。不一会儿张依依又想起件事,神秘地说:“你们知道吗,圈里人都信这些。”   薛淼是个老实孩子,“什么?”   张依依朝屏幕方向努努嘴,“知道赵星星为什么这么火吗?她去泰国请了古曼童,听说还养小鬼呢。”   去年刚去过泰国的李双双却信了,“泰国确实神神秘秘的,当地人都信这些,参观四面佛的时候我叔叔就不许我和我弟弟拜,说他们信得和咱们信得不一样。”   “对嘛。”张依依兴致勃勃地从茶几上拎起巧克力分给三个朋友,“他们说,如果人的运势旺,就能压住它们;运势差了就得赶紧找大仙,大仙有办法,实在不行就送回去或者找替身。”说完去洗手间了。   真恐怖。薛淼其实不喜欢神神鬼鬼,不过朋友们都爱刺激,只好忍了。两点半了,她计划着等张依依出来再聊会天就走,就说要回家准备行装好了--明天一早四人便要外出旅游了。所以当张依依提出“我们玩笔仙吧”的时候第一个反对。   “算了算了,我可不喜欢这些。”薛淼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神神道道的。”   张依依笑得直不起腰,“瞧把你吓得,喂,玩玩而已嘛,你不会真信吧?”   “我不是不信,是不喜欢。”薛淼大声强调着,希望得到其他两人的支持,却紧接着失望了:李双双一副无可无不可的表情“我表妹玩过”,孟思思倒是跃跃欲试,“我没玩过,怎么玩啊?”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走掉的时候,张依依已经兴致勃勃铺开一大张白纸埋头写写画画,半天才把笔一放,“来嘛来嘛,快过来嘛。”   “不玩了,明天还要早起,我回家了。”薛淼随口答,起身走到门厅拿背包。一阵风声从背后袭来,她的胳膊被人牢牢抓住了,“薛淼,你不给我面子是不是?”   胳膊好疼,她想甩开却甩不脱,“哎呦,干嘛呀。”张依依挡在身前,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我都准备半天你才说不玩,那我不是白费劲了?你尊重尊重我行不行?”   她辩解着,“我没说要玩这个。”   张依依理也不理:“今天我把话放这儿了,你要是走,我就和你绝交。”   什么跟什么嘛?你什么时候开始搞这些乱七八糟?话说到这份上,尽管薛淼归心似箭依然不得不犹豫:朋友态度令她不开心,她也不想沾神神鬼鬼,可是张依依一向死要面子,尤其还当着其他两个同学。   已经坐到桌前的李双双使眼色,“三水,过来嘛,我表妹玩过没事的。”   四年同餐同寝,四个女生比家人还要熟悉彼此;张依依娇生惯养惯了,家境好父母宠老师喜欢,又是宿舍长班长,平常大家都得顺着她,要不然就甩脸色;不过话说回来,她奢侈大方,对三个舍友颇为关照,出国旅游礼物经常一式四份--想到这里薛淼回家的心思淡了,再想想明天开始的七天旅游--这家伙一定会黑着脸不理自己,只好把踏上门厅的脚收回来。   直到坐到桌前,薛淼才看清白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迹:男女,唐宋元明清,是否,几行数字,常用姓氏和些别的字句,还画着大大的圈。   “这么多啊?”   孟思思也惊叹着,“大依你以前玩过吗?”   张依依答得直截了当:“没有。快点吧。”   “我不会啊。”李双双咕哝着,立刻被张依依抓住手掌拉到方桌正中:“胳膊悬空,手腕也跟我一样,不要用力!”   几分钟之后,分坐方桌周围的四个女生各自用右手交握虚虚握住一只铅笔。薛淼想起刚才电影情形,心里很是不安,不由自主想把手缩回来,立刻被张依依狠狠瞪了一眼。“跟着我念,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   大白天没事吧?不情不愿的薛淼朝着客厅窗户望去,为了观影气氛那里遮着厚厚深棕窗帘。反正这些都是骗人的,一会什么也没有张依依就该烦了。   “要多久啊?”孟思思也嘟囔着,“我手都酸了。”   李双双倒还好,看得出她很好奇;跟着念完五六遍长长的歌谣,薛淼慢慢从惶恐变成欣喜:看,什么笔仙碟仙都是骗人的,只有电影里才....   就像幼年被堂哥恶作剧塞过来一只毛毛虫,它在薛淼手心死命翻滚挣扎--动了,被四只白嫩手掌虚虚握着的铅笔轻轻动了,像个不安分的孩子扭动身体,笔尖转了个圈点在纸张空白处。   “哇,成功了吗?”孟思思瞪大眼睛,李双双则叫着“别动别动,别让它倒了,我表妹说就是这样的。”   “是不是要提问题啊?”   张依依却不敢肯定了,左右看看,“是吧,是要提问吧?”   李双双清清喉咙:“就是要提问啊,不然请她干嘛。笔仙笔仙,你是哪个朝代的?”   笔尖毫不犹豫指向“清”旁边的位置,女生们惊奇地喊着“哎,清朝啊,是乾隆还是雍正?”它却一动不动。   “反正肯定是清朝的。”李双双这么推测,继续发问:“笔仙笔仙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笔尖指向女字。   清朝女鬼?不不,是女仙。薛淼这样安慰自己,掌心出汗,随即发觉其他三只手掌都冰冷的像石头:那支铅笔真的自己在动弹。   笔仙好像什么都知道。孟思思试着问自己年龄,它立刻指向21;李双双又问自己能不能保研,答案指向否,惹得她很生气,连连说不灵;轮到薛淼,她不想问未来的事,随便问个自己高考分数,答案一分不差;至于吵着要玩的张依依倒提了最俗的生日,答案依次指向详细的年月日。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交到男朋友?”孟思思问,随即笔尖指向“否”,她愣了愣哭丧着脸,“什么意思嘛,根本不灵,我又不会当一辈子老处女。”   李双双想想,“那,我老公属什么?”笔尖依旧停在“否”上纹丝不动,她也撅起嘴巴。   好像怪怪的。   “笔仙笔仙,你会不会伤害我们?”薛淼忽然想到至关重要的问题。铅笔像是犹豫一下,慢吞吞从“否”往“是”那边靠拢,四个女生齐齐屏住呼吸,好在它转了个圈又乖乖回到“否”上,女生们总算出口长气。   “是不是要把它送走啊?”薛淼本能地想早点结束,另外两个女生也赞成,都望着张依依,“大依,快把它送走。”   张依依睁大眼睛,“送走?怎么送?我又没送过。”这话令三个女生目瞪口呆:不是你要玩的嘛?好在刚刚看过电影,没吃过猪肉还看过猪跑,还是李双双带头喊着:“笔仙笔仙你快走吧。”   连续叫喊几声,好端端虚虚立着的铅笔啪地直挺挺倒在白纸上,丝毫没有滚动。   四人八只眼睛互相看着,都有点心虚,结结巴巴问“行了嘛?”薛淼咽口口水,又想起电影情节,“还得把纸烧了。”   望着写满字的白纸在厨房慢慢被橙红火苗吞噬,薛淼心里本能不安着,刚才的事情似乎哪里不妥当?一根铅笔被送到炉火中,张依依默默看了薛淼一眼便走开了,大概也为刚才小小的冲突别扭着。   大门一开刺骨寒风便溜进来,三个女生都夸张地哆里哆嗦。“走了,明天老地方集合。”张依依却也裹着大衣穿鞋。   “别出门啦,多冷啊。”   “我送你们。”她坚持着。   寂静无声的客厅里似乎没有什么异常,遥控器指示灯却突然亮了,啪的一声,屏幕上继续播放刚才的电影结尾:哭泣的女生在床上瑟瑟发抖满脸绝望,黑影逐渐逼近....   前一天发生的小事没能影响年轻女生大好心情,次日一早便开开心心坐上开往X市的高铁。按照大一搬进404寝室第一天许下“每年都要出去玩”的愿望,四人经常游山玩水,去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今年则去深山钓鱼漂流。   “彩云宾馆”是孟思思跟着父母在景区游玩时住过的,依山傍水景致美丽,厨师一手好菜,当地非常有名。不过运气不佳,途中下起大雨,下了高铁四人便直接打车过去。   “就是这里啊?”一下车薛淼急忙撑开伞,不过雨水还是滴到脖颈里,好凉。面前是栋六层小楼,大大的楷书匾额,从门口能看到大堂里的假山鱼池莲花和黑木前台--这种民族风旅馆太多啦。   孟思思正钻在张依依伞下,不忘从车里拎出背包,“就是这里,前年和我爸妈来过,去年我姨和我姨夫也住这儿,外边不起眼里面可舒服了,走。”   咦?下大雨还这么多人?大堂里坐得满满当当,难道宾馆没房间了?孟思思急忙跑到前台掏证件,“我在网上订了高级套间,这是确认单。” 前台一高一矮,拿着身份证仔细核对,还盯紧四人瞧,薛淼有点不高兴,不过累了一天懒得计较。高级套间在顶层,推门一看,果然如孟思思所说装潢雅致精美,两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双人床又宽又大,都欢喜起来。   窗外大雨如瀑,坐了半天高铁累了,四人洗澡澡玩牌,没两把就躺下聊天,薛淼听孟思思嘟囔一句:“晚上带你们吃鱼.”便睡着了。   什么声音?远处有模模糊糊的黑影窥视,它好像穿着双花花绿绿的鞋子,看不清面目。薛淼猛然睁开眼睛,怎么会?昨天夜里她也梦到这个身影,惊醒后再也睡不着,盯着天花板直到天蒙蒙亮。   那是什么东西?是鬼魂吗?毕竟看过恐怖片做个噩梦也很正常,现在可是白天。薛淼朝窗外望去,才发现雨小多了,天黑沉沉的仿佛锅底。   “三水。”孟思思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靠在枕上对她招手。“我昨晚做噩梦了。”   薛淼愣住了,随即心头狂跳,躺回枕上小声问,“你梦到什么了?”   “就是个人影。”孟思思迟疑着,显然自己也不能断定,“也可能是我记错了。三水,你说和昨天咱们弄得那个,”她比划着右手,“有关系吗?”   薛淼不由自主摇摇头,不知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哪儿那么神啊,二双表妹不是也玩过....”   李双双声音传来,“三水小四,偷偷说我什么坏话呢?”两人咯咯笑,紧接着是张依依的抗议:“让不让人睡觉啊?”   “那家石头烧鱼可好吃了。”半个小时后四个女生走到大堂,孟思思信誓旦旦,“底料有啤酒辣椒,我跟我爸妈点了一份不够又加了一份,去年我小姨姨夫两份都不够。”   大堂里人少多了,四、五个人正点着烟玩扑克,前台不知去向。这家旅馆怪怪的,见到客人理也不理,不知是不是做噩梦的缘故,薛淼忽然脑洞大开,“小四,你前年来得时候是刚才那两个前台吗?”   孟思思一副“你耍我?”的表情,“那我哪儿记得住呀。”   也对,薛淼觉得自己太神经质了。雨小多了,四人出去打算叫辆车。咦,外面空空荡荡一辆车都没有,是下雨的缘故吗?   “远不远啊?”   “挺远的,几站地呢。”孟思思东张西望,“我们是打车过去的,门口有人拉活。”   等了一会儿依然没车,又不像市里能滴滴或者共享单车,四人只好放弃,商量着换家附近饭馆将就,石头烧鱼改到明天。奇怪,沿着旅馆转两个圈,底商小店超市都黑着灯,一家营业的都没有。   “我就不信了。”张依依发起脾气,径直顺着道路往前走,李双双只好小跑跟随着,“等等我啊。”   仿佛莫比乌斯带迷宫,薛淼满身冷汗地想,明明走了半个小时,四人却跌跌撞撞怎么也离不开旅馆范围,诺,明明顺着马路走就能通到她们打车进来的大路,却不知怎么一弯一绕,迎面依然是灯火辉煌的旅店大堂,可以看到假山上的荷花和拿着扑克思索的人们。似乎有视线窥视,她回过头,濛濛细雨中树后面好像有个阴影。   “这是怎么回事?”李双双左右挽紧好友手臂,仿佛这样就安全了似的,“怎么又回来了?”   曾经来过的孟思思是最惊慌的,她摸出手机按了几下带着哭腔喊,“没信号,打不出去。”   “是不是,是不是”张依依小声问,这个傲娇女生有点崩溃,“鬼打墙?”   这三个字一出口,薛淼反而镇定多了。“回去吧,问问前台怎么回事,他们肯定知道。”   “别,别回去。”李双双声调都变了,“我害怕。”   “不回去哪儿?”薛淼反问着,于是三人都不吭声了:周遭黑漆漆的,雨一直没停,即使真有灵异事件,有瓦遮头总比露宿野外强多了。“包还在楼上呢。”   回到灯火辉煌的大厅,薛淼胆气壮了许多。“我想借电话用用。”   得先报警才行。   打扑克一人起身到旁边房间敲门,“刚出门,又回来了,四个齐的。”又到相邻房间敲门,于是没几分钟从大堂消失的人们纷纷出现了,加上打扑克的粗粗一数足有二十多个。为首一高一矮两人往前台一站,“本来打算明天早上和你们谈,这么快就回来了?”   绑票!   女生们脸色如土,不由自主朝后退,大门是开着的可是外面没有地方去不管了先冲出去再....   “张依依李双双薛淼孟思思。”高个男人不紧不慢地喊,“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想害你们不会等到现在。”   四个女生面面相觑,依然脚步不停,那人继续说:“我就一句话,你们四个是不是玩笔仙了?” 第27章 笔仙二   2017年2月21日   做为看过相当多恐怖电影的人士,不接触鬼神游戏算是常识了。柏寒舍友张彦的男朋友, 也就是灵异题材网文大神李程一只手伸出来戴着五六串佛珠佛牌朱砂护符, 口头禅便是“可以不信, 不能不尊重!要有敬畏之心!”   用他的话说, 着实红火过的天涯鬼话论坛曾经有个帖子, 作者天不怕地不怕要挑战各类鬼神游戏,血腥玛丽四角游戏一个不差,帖子被盖得很高, 结果再无下文;几年后作者登陆,老老实实表示,对这种东西还是存着敬畏之心好些--显然受了教训。   望着大厅前台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动弹的四个女生,柏寒又是同情又是惋惜:她们比自己还小两岁呢。好端端玩什么笔仙?这下成了此次任务二等座乘客的保护目标:四名完成笔仙仪式的女生至少存活一人,时限七天;以任务语气, 想活下来得靠运气了。   不过还好, 对于三等座乘客来说,柏寒这次灵异任务的要求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要求:停留在彩云宾馆   时限:七天   规程:2017年3月3日 05:00   正满脸严肃给女生们讲着的是二等座乘客队长宋麟,和上回任务陈磊带队的二等座相比实力差不多,队里也是两个守护神,对于灵异任务来说不容乐观。   “小柏。”说话的是新队友周锦阳,这是个27、8岁的青年人, 干练彪悍, 带着几分沉稳;他身边是拥有守护神的搭档曹铮, 小上几岁, 比前者活泼得多。上场任务他俩和凌耀祖雷雪两组碰到一起, 任务完成后伤亡惨重,柏寒这边也缺两个队友,于是凌耀祖介绍认识,聊了聊组成新的队伍。和柏寒沈百福一样,他俩这次也是第三场任务,算得上刚好合适。   嗯,希望这次合作默契--尽管责任不在己,柏寒每次想起文张两人都有些难过。   柏寒把望向四个快哭出来的女生目光收回来,“阳哥?”   “那就这么定了。”他指的是刚才两队讨论的作战计划,“夜里咱们一起行动,前三天不用守着。”   柏寒自然没有异议,对他比了个OK。周锦阳是个坐不住的,“我和曹铮出去溜达溜达。”   是想熟悉熟悉地形吧。人渐渐散开,望着被二等座其他乘客包围在中间聊的火热的沈百福,柏寒也想活动活动,“我去厨房看看。”   就像上个任务整个切尔诺贝利游乐园被单独隔离七天一样,这座宾馆显然也正处于特殊空间中,清晨列车载着24名乘客到达的时候,六层小楼空无一人;整整一天除了四名女生顺利到达,再无游客踏足。   一进厨房柏寒便被油烟熏得倒退两步。围着白围裙的洪浩很有大厨范儿,拎着菜刀咚咚咚切着杭椒,油锅里煎着裹满面糊的鲜鱼,边上摆着大堆新鲜蔬菜。   把几个土豆洋葱往水池里放,刚打开水龙头洪浩便来赶人:“去去放一边去,别给我添乱。”   柏寒讪讪的:尽管上大学便离开家,她依然不会做饭。“辛苦你啊浩哥,要没你我们就得吃生的了。”   洪浩嘿嘿一笑,“那算什么,你天天教我们打架都忙不过来,还能让你做饭?”   沈百福风风火火跑进来,喊着“饿死了”踅摸一通,抓起西红柿啃,盯着锅里煎鱼赞叹:“我靠,这回任务完了得给浩哥买个灶台回蓬莱,手艺可以啊。”   “那是,我媳妇当年就是看我会做饭才嫁给我。”洪浩面色骄傲,“我家丫头最爱吃就是我做的饭...”   这个话题似乎不太美好,柏寒想起妈妈做的咸肉春笋和油焖大虾。厨房沉寂下来,只有油锅噼里啪啦响着。柏寒想起正事,“百福,你和他们聊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那点事。”沈百福提起精神,“按说这回不难,连一等座都没轮上,不过毕竟少一队,宋麟怕出问题,后面四天想和咱们合一块儿。”   昨天凌晨蓬莱发布任务,柏寒觉得运气糟透了:曾经并肩作战过的队伍有非常大几率再次遇到,可她和沈百福不但没能和凌耀祖雷雪、老刘张林卢文豪孙哥等熟悉队伍相遇,且一等座再次轮空,战友居然只有一个二等座五人队,也就是说这次任务只有十个老乘客,外加十四名新人,据老刘他们说,这种情况相当罕见。   不过按照惯例此等任务难度不高,彩云宾馆和变态级的切尔诺贝利游乐园更是无法相比--柏寒觉得自己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还可以和二等座乘客联手,条件相当不错。   “那就说好了,吃完饭咱们五个出发。”柏寒望望沈百福,“反正宋麟他们会护着那四个女生的。”   门外有个新人紧张地蹭进来,朝三人笑笑,殷勤说:“浩哥,我给你打下手吧。”   和上次一样,洪浩在列车上给新人们大略讲了讲,刚才在旅店里又给他们上了堂课,新人们发现脖子上的车票怎么也摘不下来之后不得不开始接受事实,聪明的开始和他套近乎。洪浩也不客气,指指被诺大厨房里被粗略分成三份的食材,还有几个冷柜,“甭沾手了,边上那份给你们的,等我完事你们自己弄着吃吧。这回吃喝富裕,甭说十天,一个月都够。”   长得很漂亮的新人有点失望。   洪浩手艺相当好,酱烧鱼鲜美可口,另外几道家常菜赶上餐馆大厨,还做了道鸡蛋汤。柏寒吃得津津有味,大家更是赞不绝口。   五人吃饭的时候,二等座也有人去厨房忙活,留在大堂的其他人陪着四位女生--她们大概开始接受“自己带着笔仙”的事实,成了惊弓之鸟,时不时惊恐得东张西望。   至于新人们则形成几个小团队,不时交头接耳。柏寒觉得他们很幸运,第一次任务就能遇到沈百福,活下来的几率大大提高。   “宋哥,我们出发了。”几人收拾停当,沈百福朝着二等座队长宋麟说道。   宋麟应了声,过来对他相当客气,“福哥,哈哈,好好,百福,你们打算先奔哪儿?”   自从沈百福“一串佛珠在切尔诺贝利游乐园护住十个人大半夜”的消息传扬开去,他便在蓬莱多了个“福哥”的外号,一举化身传奇人士;昨天两队在集合地点碰面,对方十分惊喜,宋麟更拍着他肩膀亲热极了。   “六层。”这是商量好的,沈百福爽快地答,“先上去转一圈,再一层一层往下走。”   四个女生原本住在顶层,如今吓得战战兢兢,早把背包取下来搬到二等座乘客旁边;这座旅馆房间颇多,足够二十八人尽数住的舒舒服服。   “我跟你们说,想找守护神就得胆大心细,还得靠运气。”一行五人顺着楼梯往上爬的时候,唯一靠自己得到守护神的曹铮滔滔不绝传授成功经验,“就拿我说吧,上回任务跟耀祖哥分在一起,人骨教堂。你们问锦阳哥,头三天还好,第四天开始夜里骷髅架子站起来满地走,第七天教堂里所有骨头汇集成一个大骷髅,房顶那么高,拿着骨头棒子砸人,就跟《西游记》里白骨精似的,砸死的立马变成骷髅。”   听起来比白骨精凶悍多了--尽管不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了,柏寒依旧感慨。   “多亏雷姐那只猫和耀祖哥海盗王。”曹铮颇有些后怕的晃晃脑袋,“一等座自己都顾不过来,二等座轮空,我们两个三等座队伍挤在一起保命,真是悬哪。”   周锦阳也附和着,“耀祖哥够意思。”   洪浩:“哥们说重点。”   “我跟你们说,特别简单。”曹铮啪啪拍打着楼梯栏杆,“就在教堂底下有个地下室,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第四天夜里耀祖哥护着我们出来碰运气,就跟现在似的。结果墙角有个小骷髅不知怎么死在那儿,身子被埋在地里,脑袋叫我拉他出来。”   幽静午夜,雪白骷髅脑袋用黑漆漆眼窝望过来,牙齿张合着,“拉我出来....”   柏寒嘀咕着,“后来你就把它拉出来了呗。”   “那哪能算完,还得给他找身衣裳。”曹铮颇有些自豪,“我问它能不能跟着我,它说有个大怪物特别狠,谁都走不了,我就问它如果大怪物灭了,能不能跟我走,它就答应了。第七天好不容易一等座帮着把白骨精弄死了,它就归我了。”他得意的喊了一声:“小骨头!”   刚好这层楼梯感应灯不太灵,只靠手电照亮,于是突兀出现在曹铮身旁的小骷髅架子被几人看的一清二楚:它被银光裹着,生前大概有四、五岁大,头顶只到曹铮腰部,穿着身不伦不类的长袍,裸露在外头的手脚是森森白骨,脖颈上顶着个骷髅头。   “看着怪瘆人的”漆黑眼窝惨白牙床,柏寒有点发憷,洪浩周锦阳齐声抗议:“你把它叫出来我们还怎么找啊?”沈百福则小心翼翼去摸它:“跟小孩儿似的,能打么?”   “一般吧,肯定和耀祖哥海盗王比不了,反正它俩是亲戚。”曹铮挠挠头,三步两步跑到楼顶推门进去,“我带它走远点。”小骨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柏寒无精打采地说,“运气可真好,一件衣裳就搞定了。”   周锦阳也叹气,“狗屎运。我和他上个任务一直没分开,那个墙角天天经过,小骨头可理也没理过我。”   也就是说,所谓寻找守护神,其实是双向选择,乘客想在灵异任务里得到依仗,就得和鬼魂打交道;鬼魂同时也在暗地观察人类:想让我跟你走?先得瞧瞧你合不合我心意。   “这座旅店里会有什么,东西?”柏寒用了个隐晦词,推开通往六层走廊的铁门。迎面是间客房,红木门板挂着602门牌,脚下是酱红色地毯,两侧装饰着插满牡丹芍药的景德镇瓷瓶,装修颇新。   洪浩把门卡放上去咔哒一声,敲了三下才推开,“能有什么,那个酒店不死人啊?当年我们出差住外头都有诀窍,楼梯上来第一间和走廊最后一间不能住,拿了房卡进去前敲三下门,点根烟放窗台上,把柜子什么都打开,对了,夜里睡觉留盏灯。”   柏寒咂舌:“那你是不是还得带着护身符之类?”   “那当然了。”洪浩把脖子上挂的锦囊给大家看,“天天在外头跑,不带着不踏实。”   沈百福打量着,“上场任务也没见管用啊。”   洪浩讪讪的,“八成不太灵。”   黑漆家具梳妆镜,架子床鸳鸯枕大红被,八仙过海灯具,淋浴室倒是现代化风格,这间客房看着没什么异样。把柜子打开,都是些枕头浴袍之类。   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刚打算出去,原本开着的客房门却无风自合,发出重重一响。   大家不由自主停住脚,沈百福念叨着“什么意思”打算开门,周锦阳却说:“曹铮,铮哥进来吧。”   果然是曹铮,白森森的小骨头正跟在他腿边仰着头。“瞧你们这点胆子,还打算找守护神,是不是小骨头?”   说得好像他家小孩儿一样。   六层五层四层,五人一路往下巡视到三层刚好和二等座几人走个对面--他们留下一人陪着女生们,其他三个没有守护神的也出来碰运气,两组人打个招呼分头行动。   按照上场梁瑀生说过的,最初三天不会有危险--当然切尔诺贝利游乐园这种危险地带除外。五人折腾半夜毫无收获,小骨头也身形依旧,仿佛这间彩云旅店不过是间再正常不过的小楼,接待天南海北的游客。   “这个任务主题是笔仙,目标又是四个女生,也就是说这间旅店即使有鬼,也不会太夸张。”周锦阳站在一层大厅门口指指招牌。   这点大家早就分析透彻。柏寒猜测,“肯定还是有问题,要不然蓬莱不会把任务地点地安排在这里,还不如定在那四个女生家附近。”   “要不说呢。”沈百福下台阶伸懒腰,被柏寒“喂”了一声指指前面五米外路边大树系着的黄丝带--这次任务范围,他便站住脚。“还是上次好,能在公园里溜达溜达,这就一栋楼哪儿也去不了。”   话音未落,拎着几听啤酒出来的洪浩忽然把易拉罐往身边两人怀里一塞,指着侧面声音都绷紧了“那是什么?”   一个人似的黑影,纹丝不动立在刚刚被柏寒指着的路边大树上,它看起来不太高,小小的脑袋,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两只手蜷着,有双碧绿色勾魂夺魄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几人。   是只黄鼠狼。   柏寒从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黄鼠狼,简直和个矮些的人没什么区别。身畔沈百福低声嘀咕着,“我靠,黄大仙儿啊。”   五人都不敢动,曹铮低低叫了一声,小骨头挡在五人和大树直线距离之间,挥舞着一根大腿骨。这个举动惊动了黄鼠狼,它最后盯了几人一眼,随即轻轻跃到更远些的大树上消失了。 第28章 笔仙三   2017年2月24日   “滴滴,滴滴”柏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把枕边闹钟按停。拉开墨绿窗帘, 耀眼明亮的午后阳光晒得全身暖洋洋,安全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从今晚开始两队就要抱团取暖, 外出也得加倍小心了。   连续寻觅三晚, 除了第一晚遇到那只立在树顶、眼睛冒着绿光的黄鼠狼, 后两天本队一无所获, 别说鬼魂影子, 半点异常也没见到。二等座乘客也是如此, 他们显然更急躁些。   站在淋浴喷头下的柏寒感慨这次任务太幸福了:可以随时随地热水澡!涂面霜的时候盼望着今晚能有收获,哪怕来个像小骨头一样的守护神也行啊。   两个队伍十人加上四名女生,普通客房肯定装不下,被宋麟挑中做为大本营的地点是二层最大的豪华套间。现在时间还早, 柏寒到一层闲逛,一下楼便遇到几个新人, 恭恭敬敬招呼:“寒姐。”   拜托, 你看起来可不比我小。柏寒哼哼着, 打算从他们身边经过,却被领头那人拦住了:“寒姐,晚上, 我们能跟着你们在一块吗?”   “宋麟不是开会说了嘛?”柏寒奇怪地望着他, 又看看他的同伴, “不等天黑就集合, 到时候大家都在一起。你们快点吃饭吧。”   那人唯唯诺诺的,“我们不就是,呵呵,心里没底吗。”   第一次就遇到灵异任务,想来这些新人慌了手脚,再想想自己第一场需要披着丧尸血肉冲出重围,第二场遇到变态级别的切尔诺贝利游乐园,柏寒真心觉得他们还是挺幸福的。   “没事,以后你们到蓬莱就知道了。”她停住脚,“这次虽然有一队轮空,但是二等座任务不用跑来跑去,你们跟我们守在一起就行,真的,这次是我经历过最安逸的任务了。”   厨房里热火朝天,站在灶台前忙活的除了洪浩,还多了二等座两人。两队日渐熟稔,眼瞧着又要合力度过最后四天,三餐也就合伙吃了,洪浩一人可忙不过来十几个人的饭菜。   满满一大盆上着浆的牛肉,柏寒眼前一亮,“要做什么?”   “水煮牛肉。”洪浩下巴朝旁边红彤彤的辣椒一扬,“留着肚子吃好的吧。”   旁边一个矮子正往切开的豆腐里塞肉馅,案板上是切好的大白菜,绿莹莹惹人喜爱,不等她问便说:“酿豆腐,小柏,合你胃口不?”   “爱吃爱吃。”柏寒笑眯眯地,“段叔有机会来杭州,我请你吃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   只要我还能回到杭州的话。   大堂里吆五喝六,沈百福和周曹两人正和宋麟打升级,看样子沈百福二人正赢着,兴致勃勃往白纸上计分,“下盘打8啊,哈哈,继续继续。”   柏寒真心佩服他,心理素质无敌。“带我一个我也想玩。”   沈百福很不乐意,嘟囔着“不带,五个人打什么啊?”   柏寒瞪他一眼,宋麟哈哈大笑,指着身边座位招呼,“来来来,柏寒这边来,谁说五个人不能玩,保皇听说过没有?”   与此同时,楼上四个女生却没有这般好心情。   短短三天时间,元气十足的青春女生仿佛被暴风骤雨凌虐的玫瑰花,枝秃叶落断了生机。   背包被狠狠扔到凌乱的床上,散着头发的张依依歇斯底里朝着孟思思嚷:“你就不能快点吗?你看看几点了?太阳都快落山了!”   后者面无表情地从洗手间出来,坐回自己床铺一言不发开始换上新衣服--爱美女生背来一堆衣服打算好好照相发朋友圈,现在手机没有信号,彻底成了摆设,连旅馆都出不去。   衣角被轻轻牵动,张依依不用低头便知道是李双双,依然倔强的不肯低头。宿舍里最好的朋友按着她肩膀,小声说:“大依,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她挣扎着,“什么时候是?等天黑了对不对?”   太阳落山黑暗来临,那个,那个鬼魂,能够轻而易举猜出自己生日的清朝女鬼就会不请自来了。张依依这么想着,不由自主红了眼圈:尽管改成白天休息晚上戒备,自己刚刚又梦到它了,连续四天都一个模样站在同一个地方。不不不,它慢慢靠近了,每天都比前一天距离更近一些。   如果它走到自己身边会怎样?   太可怕了,张依依不敢再想下去,胡乱推开李双双又连忙紧紧拉住她,“二双,我们先走吧,先去找宋麟他们,他们有守护神,快点...”   一个身影疾冲上来一挥,张依依脸上火辣辣的,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始终沉默着的薛淼给了她狠狠一耳光。怒火冲上心头,她愤怒得要爆炸:都是你惹得事你居然敢?张依依扑上去像只愤怒的母狮子般揪住薛淼头发,对方也不甘示弱,指甲抓破了她的脸孔。   “别打了,别打了!”李双双和孟思思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各自拉着好友劝架,可两个女生完全失去理智,两人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纠缠不清的她们勉强分开。   “薛淼!都是你惹得事!要不是你我们根本不会这样!”张依依狠狠指着对方,唾沫都喷出来,“都怪你要玩笔仙 !”   这句话直接令薛淼僵硬石化,紧接着是不可思议。“你撒谎!明明是你非要玩这个,我说不玩你还跟我翻脸!你你,你血口喷人!”她急慌慌抓住拉着自己的孟思思,“思思,你来说,那天我都站到门厅里要走,是她把我硬拉回来的,对不对?”   这回轮到张依依不可思议了,身体颤抖仿佛风中落叶,“你骗人!是你,是你说看完电影不过瘾也想试试,我还说算了好多圈里人都信这些我不敢,你就急了说你要给我绝交。二双,你给我作证。”   李双双明显迟疑了,脸色发白地望着对面,目标却不是薛淼。“那天不是三水,是思思,思思说也想玩,我说算了明天还出发呢,你就说我表妹玩过不是也没事嘛?”   衣服还没换好的孟思思张大嘴巴,仿佛她也被抽了个耳光。“二双!你,你,你怎么这样,明明是你说你表妹玩过可好玩了,还把她男朋友姓什么都猜出来了,我们才玩的。”   四个要好女生面面相觑,紧接着不由自主分开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脸惶恐迷惑。   张依依仔细回忆着那天的事情,没错,就是薛淼出来的,自己一出洗手间对方连纸笔都准备好了!她正打算提出这个证据,薛淼却抢先开口。“等一下,先别说话。”   她大口喘息着,“我记得是,大依先提议的,大依反而说是我提出的,二双,你记得是思思要玩,思思又说是二双主动,没错吧?”   薛淼一向是四人里比较理智的,说的话又急又快,张依依逐渐冷静下来,点点头,其他两人也没有异议。于是薛淼又说:“其实我挺奇怪,咱们在一起三四年了,大依老给咱们讲圈里人的事,提起这些挺戒备的,从来没说过感兴趣。还有件事,那天我本来想走,在门厅看表才两点半,等咱们玩完那个,从大依家出来天都黑了。”   没错,一个人从车站回家的路上黑漆漆寒风刺骨自己还后悔出来,进家门就吓呆了:原本关上的电影居然继续播放着,用遥控器怎么关也关不上,还是拔了电源才停下,当晚就做起噩梦...张依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对,没错,天都黑了,可是我们顶多玩了半个小时。”   四人互相看看,不由自主又靠得近些。李双双看起来快哭了,“你是说,那天下午,其实,那个就已经,已经缠上咱们?”   薛淼想想,大声说:“别怕,就算是也没关系,反正宋麟他们会保护我们...”   房门突然传来动静,“砰砰,砰砰。”成了惊弓之鸟的四个女生立刻聚成一团,谁都不敢动弹,直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才松了口气。   是宋麟团队的李姐,看着三十来岁,看起来很不高兴:“不是说四点集合吗?怎么还不下来?”   四人不知有什么话好说,还是薛淼勉强答:“马上,换衣服呢。”   楼下刚刚学会扑克牌新玩法的柏寒兴致勃勃试了一盘,什么狗腿子皇帝大臣倒也有趣,正玩得上瘾见四个女生下楼便停手:长夜漫漫,玩牌时间多得是。   咦?某个女生脸上怎么有个掌印?是打架还是出事?宋麟把牌一扔拉来李姐细问,得知不是撞邪才放心,随即叮嘱她不能再离开女生半步。   尽管晚餐味道很好,四个女生依然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半句话也不说,心事重重的模样,直到看到沈百福召唤出来的沈天奇才惊奇地露出笑脸。   套间里沙发家具早早被清出去,房间正中椅子上坐着沈百福,他盯着飘浮在自己身畔的佛珠有点失望:“这么小啊。”   和上次在游乐园被召唤出来时满眼耀目金光不可直视、足足能罩住二十多人不同,这次琥珀佛珠依旧金光璀璨,化成的圈子却小了许多,只能围拢进来十来个人,威势大不如前。   梁瑀生不是说过,百福的佛珠遇强则强吗?看来这次任务只是普通难度而已,柏寒这么想着。要是梁瑀生在就好了,他的柳生十一郎看上去便威风凛凛,斩妖除魔毫不含糊,比曹铮的小骨头可靠多了--它也被召唤出来了,正无聊的一下下抛着自己头骨玩。   不过这已经令宋麟感激涕零了。他一边指挥四个女生进去:“快,愣着干嘛?”一边重重拍着沈百福肩膀,“兄弟,福哥,这回全靠你了,柏寒还有哥几个我姓宋的承你们人情,等过了这三天,附近找家馆子,我们不醉不归。”   福哥沈百福却不惦记喝酒,正努力试着往前边迈动步伐,和上次寸步难行不同,这回他能缓慢移动,虽然速度着实可怜自己倒是心满意足:“真不容易,我还以为厕所都去不了呢。”   柏寒笑话他,“百福,以后遇到灵异任务就派你叫沈天奇,它越大任务越危险,像今天这样估计不用怕。”   沈百福也想起来,“小柏,这回你有危险感觉吗?没有吧,那就成了,小菜。”   只把洪浩逗得哈哈笑:“你俩都是雷达啊。”   四个女生搬个小凳挨紧沈百福坐着,边上是守着她们的李姐,然后是柏寒洪浩。十四个新人又是新奇又是惶恐争相围圈挤在边上,简直成了沙丁鱼罐头。   宋麟带着三人整装待发,又和曹铮周锦阳打招呼:“二位受累帮忙守会,我们溜达一圈,后半夜回来替你们。” 第29章 笔仙四   2017年2月25日   推开301客房大门,入目依然是熟悉的中国风家具, 和前几晚没有任何区别。柏寒叹着气把衣柜床下都检查一遍, 周锦阳则进了洗手间,都是一无所获。   鹅黄窗帘迎风拂动着, 柏寒探出头去, 故作惊讶地说, “哎, 窗户怎么开了?搞不好有什么妖怪吧。”   “有妖怪最好。”周锦阳往床铺上一坐, 有点提不起精神, “来了我一把抓住, 甭管妖怪还是鬼魂,哥们来者不拒。”   曹铮摸摸跟在自己腿边转来转去的小骨头很是自豪,“小骨头,看见没有, 他们都急眼了,还是你最好。”后者也不知能不能听懂主人的话, 仰着一张惨白骨头小脸像是挺高兴。   从上到下一路巡视, 三层检查完毕, 二层是众人落脚的地方,三人决定去底层走一圈。“要不然咱们看看电梯。”柏寒忽然想起来,“我看过《闪灵》, 美国几十年前老片子, 不过特别恐怖。里面有个镜头就是从电梯流出游泳池那么多的血水, 可吓人了。”   “听说过, 闹鬼的酒店吧?”周锦阳东张西望,不像电影爱好者,“和这间旅馆差不多。”   “你们说,这里头到底哪儿有问题?”曹铮打头走在前头,“一般任务都是某个地方闹鬼,这回那四个女生还是外头来的,等于两个鬼。”   这几天众人也没闲着,把旅店办公室资料翻了个遍,试图调查旅店过往,可惜没网络没信号,只能从账单看出前两年装修过且花费不菲,其他毫无所获。   柏寒突发奇想,“会不会这家旅店本身带的鬼,也是因为笔仙死掉的?”   “很有可能。”周锦阳指指电梯方向,“任务其实是解谜?两个笔仙?不过解不出来也没事,咱们只要待够七天就行,到时候任务完事就走人。要是有一等座来就麻烦了,一般都得把鬼弄死才算完事。”   电梯门一开,迎面却是宋麟三人,几人打了招呼分道扬镳。敲敲打打一番,电梯没什么异样,更没有寻常恐怖片里动不动灭灯怪声场景,到了底层爬进电梯间,顺着电缆研究半天依然一无所获。   别人听说闹鬼躲得远远的,我们还得偏向虎山行,冒着生命危险深夜奔波寻觅,只盼望着它们给个脸色跟我们走,找不到还得唉声叹气--柏寒觉得事情滑稽得令人难以置信,可偏偏就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凌晨三点半的天空漆黑如墨,月亮散发出淡淡银光,令柏寒想起二十天前从丧尸盘踞的广场突围的情景。远处黑黝黝的群山和近处树木都表明这里是游山玩水的旅游胜地,二层露台宽敞舒坦,还有木质躺椅,三人停下歇脚。两个男人点烟讲着上回人骨教堂任务的险情:“我算是发现了,一等座任务都是把大BOSS弄死,二等座保护或者别的,还是咱们舒坦,找个地儿待着就行。”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周锦阳伸个懒腰,“再过三场咱们也得虎口...快看!”   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楼下不远处是旅店门口,台阶附近空地被大堂灯光照着清楚,二等座厨艺很好的矮子段叔正站在那里,面前是棵二人合抱粗细的大树--那里站着只黄鼠狼!   “是第一天夜里咱们见到那只吗?”柏寒下意识把声音压得很低。   曹铮目不转睛盯着,忽然抓住同伴不放,“锦阳哥,完了,黄大仙看上那大叔了。”   远远望去黄鼠狼忽然从高高树枝跳到地面,依然像第一次见时两只后腿站立着,前腿微微蜷起,脑袋扬得很高,银白月光把它的尖耳朵长鼻子、毛茸茸尾巴照得一清二楚,眼睛冒着绿光。它看起来和矮子段叔一般高,简直像是两个人相对而立。   再往大堂望去,躲在黑暗角落里的宋麟和另一个人满脸紧张,雕塑般一动不动生怕惊动前方一人一兽。   露台三人也不敢出声,不知过了多久,那只黄鼠狼转身盯了这个方向一眼,用两只脚不紧不慢走远了。直到它身影消失,矮子段叔才不敢相信似的拍了自己一巴掌,宋麟两人大喊着“老段”冲上前来和他拥在一起,连连拍他肩膀,段叔这才从半信半疑中反应过来,大笑声都变调了。   柏寒觉得自己就像被菜市场上被大妈们翻来覆去挑拣的大白菜,折腾一溜够依然被丢在摊位上,眼睁睁瞧着别的白菜欢欢喜喜被拎走了。   “我曹。”周锦阳话声闷闷的,显然也大受打击,“黄大仙怎么瞧不上我呢。”   曹铮显然竭力忍耐着避免笑出声,“人家瞧着段叔顺眼呗,咳,继续继续,又不是没戏了。”   月光依然明亮皎洁,柏寒却有种不祥预感:自己又要空手而回了。尽管三人都有些泄气,依然按照计划探索地下一层。那里有几间储藏室,堆放着大量杂物,有剩余装修材料,还有储存的客房用品。   最后一件间堆满旧木箱子,白天早看过了,无非是些弃之可惜的鸡肋物品。储藏室没有窗户,空气分外污浊,三人草草检查一番并无发现。   “撤吧,这都什么味道。”曹铮带头走在前头,柏寒刚刚踏上台阶,屋门在她面前毫无征兆的关上了。要不要和电影里一样?用力拉拽把手,原本破旧的木门却像铁铸般纹丝不动,柏寒想也不想拔出匕首护在身前猛然回身。   身后传来不停敲击和踹门声,还有两人焦急的呼喊。对面草草涂了漆的墙壁慢慢有东西凸出来,就像剥皮鸡蛋忽然长出五官。还能怎么样?尽管心脏砰砰乱跳,柏寒还是安慰自己,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   那是被相对紧紧绑缚在一起的两个人,被绳索之类捆得严密,左边那个姿势很奇怪。它们是青绿色的,毛茸茸仿佛被苔藓包围着,慢慢迈开弯曲的腿朝门口移动,有点像两人三足运动。   两张贴在一起的脸庞齐齐转朝柏寒,黑洞洞的眼窝,露出牙床的嘴巴,腐烂恶臭扑鼻而来。   手中匕首沉重如山,柏寒四肢僵硬动弹不得,我要被附身了吗?   一个银白色小骷髅突然透过背后门板疾冲而至,把柏寒护在身后,手中挥舞着一节大腿骨--那是小骨头,像个战士般朝着两只恶灵发动攻击,不时跳起来打敌人头部。被小骨头银白光芒照耀后的柏寒慢慢能动了,支撑着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冰冷门板。   谢天谢地,她重重喘息着,对眼前小骷髅感激涕零,几乎想抱起来亲亲它。   可惜小骨头并没能占据上风。两只恶灵显然不能分开,不停用扭曲变形的手脚抽打着它,时不时呼出一口恶臭气息。小骨头竭力抵抗着,大腿骨挥舞的范围却被蚕食缩小,不停朝着柏寒后退。   如果它挡不住恶灵怎么办?外面的人有没有去找援兵?柏寒不敢去想,拼命扭动门把手,外面也不停敲击,可门依然打不开。她只好握紧匕首想帮忙,却不知如何下手:要是敌人有实体就好了。   四肢不停变长,面条般绵软扭曲,两只恶灵看起来像个青绿蜘蛛精。它们占据着房间大部分空间步步紧逼,只有被银光覆盖着的门边依然安全,可柏寒惊恐得发现小骨头银光慢慢变淡了,它这几晚陪着主人巡视都活蹦乱跳直到天明,现在才多久就--   两只恶灵突兀消失在空气中,仿佛种种惊险不过是柏寒幻想,身畔只剩下黯淡许多的小骨头,它呆呆望了柏寒一眼,随即朝着门板一头扑过去消失了。   “小骨头!”外面曹铮在喊,柏寒连忙用力拉门,门开了,身前是周锦阳和曹铮,小骨头踪影全无。   “它呢?”   “你没事吧?”“鬼死了吗?”   三人同时大喊,继而面面相觑。   惊魂稍定的柏寒看看曹铮,又看看周锦阳,喘着气问,“天亮了?”   再次回到二层根据地,豪华套房里气氛相当活跃,主角却不是福哥沈百福。平时老好人矮子段叔被围在中间,喜得满脸发光,“同喜同喜!”   宋麟也咧着嘴巴笑,祥林嫂般不停重复着:“这回老段熬出头了,咱们队也算熬出头了,进可攻退可守,熬了这么多场可真不容易。”他的队员也欢呼雀跃像是过大年。   段叔谦虚地说:“这不是还没得着么,唉,还得把不知道什么玩意给弄死才算完。”   “好办,今天刚第五天,还两天怎么也能,曹铮,这回还得..”宋麟望着推门而进的三人忽然停声,“你们,遇上了?”   众人目光汇集过来,原本正和洪浩几人打着扑克的沈百福这才发现,把牌一扔大步走来,“小柏,你脸怎么这么白?”   被同伴围在中间关怀安慰,一杯热水下肚,披着厚衣裳的柏寒慢慢缓过劲儿来。“它是从墙上长出来的,两个人被捆在一起,身上是绿色的,不知是不是被埋在地里很久长出来的。”她强忍恶心尽量详细讲述着被关在储藏室的经过,最后重点提到小骨头:“我觉得小骨头打不过它,到最后它颜色都浅了,大概,大概是一开始的一半吧。”   曹铮补充:“那间屋是最后一间,本打算完事就回来。当时不到四点,等到天亮了柏寒出来也就刚过五点。我们在外面想回来找人,但是怎么也离不开那几米范围,就像鬼打墙。”   “也就是说小骨头坚持不到三个钟头。”宋麟眉头紧锁,在客房里慢慢踱步,“想不到,我还以为一个破旅馆能有什么厉害玩意。”   遍体银光身披重甲手挥长刀的日本武士--柏寒忽然想起柳生十一郎,它一己之力护住十来个人半夜之久,而且是切尔诺贝利游乐园的第七天;虽然后半夜难度普遍大于前半夜,黎明将至更是群魔乱舞,不过小骨头显然还是比十一郎弱上些的。梁瑀生,他这场任务顺利吗?   耳边传来声音,柏寒连忙收敛思绪。   “那更得弄死它。”说话的是二等座另一个有守护神的,“要不然段叔这边也没戏了。”   段叔期待地瞪大眼睛,宋麟连忙安慰,“那是当然,就冲着老段也得想方设法和它拼了。”   这厢沈百福洪浩正给三人滔滔不绝:“段叔今天碰上黄大仙,说只要段叔能把旅店里的恶灵给消灭了,黄大仙就答应跟着段叔走,我曹,这就算是成了,真牛B。”   多好的事儿啊。瞧瞧周锦阳和洪浩都是一脸羡慕,想来自己也是如此。为什么黄大仙瞧不上我,偏偏被恶灵盯上了呢?柏寒拢拢肩膀上的大衣沮丧极了。 第30章 笔仙五   2017年2月26日   砰砰,几把大铁锤轮番狠狠砸在储藏室墙壁上, 墙面很快龟裂凹陷, 继而露出里面废弃砖头--一看就是豆腐渣工程,当初造的时候便偷工减料, 后来又敷衍地抹平墙面完事。   “就是这里。”柏寒指着面前墙壁--昨天恶灵就是从那里活生生长出来的, 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沈百福拍拍她头顶:“小柏, 以后还是我跟着你吧, 碰见事儿直接沈天奇。”   沈天奇已经从名词进化到动词了, 柏寒直接联想后果:“好啊, 然后怎么办?一晚上你就在这里住了。”   “又不是回不去。”沈百福打量着储藏室到走廊的距离, 大概在估算蹭出去需要多久,心态相当乐观。“回不去咱们就跟这儿打保皇,怕啥。”   短短几天时间,保皇已经取代了升级和斗地主, 荣登五人队最受欢迎扑克游戏,如果不是值班巡视, 五人一玩便是半天, 赢的不用干活, 输的全包,额外还得贴纸条。柏寒忽然想起和雷雪聊天,听说蓬莱还有队伍弄回麻将, 动不动便在家里打得通宵达旦。好吧, 也算苦中作乐。   墙壁被打穿大洞, 灰尘扑簌簌迎面一股陈旧腐臭味道, 里面却并无预料之中的尸首,满目皆是废旧水泥和砖石。“不是这儿。”宋麟皱着眉头,朝储藏室其他墙壁打量着,“这可麻烦了。”   这座旅店是恶灵老巢,它盘踞已久,自然没有位置限制,随时伺机盯上活人;可老段既然答应黄大仙除了恶灵,自然要斩草除根,务必得找出尸首才行。   “昨天我看见它们,没有衣服,身上都是绿色苔藓。”柏寒皱着眉头回忆,“估计死了很久了。”   段叔神色颇为敬畏,“大仙儿说了,那个东西占它巢穴欺它子孙为害一方十恶不赦,务必替天行道惩恶扬善....”   听起来黄大仙文绉绉像个教书匠。   洪浩揶揄:“哎呀,那大仙儿怎么不自己除了它?还得求到段叔你头上?”   段叔瞪他一眼,“大仙儿那是懒得出手,我等自当当仁不让除恶务尽身先士卒..”   好吧,段叔你不是个大厨吗,也能去考状元了。   “这样。”宋麟打断几人说笑,朝自己队员挥挥手,又朝着柏寒几人说,“我想了想,八成就在地下这层,跑不到别的地方,能拆的拆该挖的全挖,不信找不着。”   当下男人们各自脱外衣撸袖子,轮着家伙凿墙挖地拆房顶干起拆迁办苦活。十四名新人一直无事可做,除了跟着洪浩刻苦学习,随着柏寒锻炼身体,每天过得毫无波澜;此时累得满头大汗热火朝天,力求给老队员留下好印象。   地下一层十几间储藏室堪堪挖了一半,窗外便日头西斜,夕阳漫天,各个满身尘土黑泥,却是毫无收获。众人难免泄气,只好互相安慰“还有明天”。好在段叔人逢喜事精神爽,早早便从冰柜取出几扇羊排化冻,又切了牛排猪蹄;柏寒等几个女生打下手,没两个钟头烤羊排土豆烧牛肉酱猪蹄香味扑鼻,又做了几大盆好菜,焖出几大锅饭。   一层会议室被收拾出来,众人围着长条会议桌热热闹闹吃饭,倒像公司会餐。餐后新人们收拾,两队队员继续开会。   沈百福当仁不让。“那就还是老一套,我带着张依依薛淼他们房间里待着。”   四名女生并不在身边,她们神色萎靡只想透气,二等座李姐跟着寸步不离。宋麟点点头,“那就辛苦福哥。”又对几人说:“我们两队在地下一层碰运气,隔一小时回来露个面,最迟两、三点就回来。要是始终没动静,还得麻烦曹老弟辛苦找一趟。”   鉴于今天是任务第六天,仅次于最危险关头,五人组以沈百福为中心留守保护四名女生,曹铮周锦阳被分配到机动部队。曹铮想起昨天经历,心有余悸地说“得小心点,那个东西能鬼打墙,昨天我和锦阳哥就被困住了,怎么都离不开。”   昨晚恶灵绵软修长的手脚和腐臭气息犹在眼前,柏寒心有余悸,“宋哥,你和张哥有把握吗?那个鬼魂挺可怕的。”张哥是二等座另外一个有守护神的队员。   宋麟也有点发愁,瞧瞧曹铮坦然道:“我的风筝和老张的柳青你们也瞧见了,跟小骨头差不多,说实在的一根毛把握都没有。”这个中年汉子满脸犹豫不决:和沈百福待在一起的安全系数显然比在外边乱跑高得多的多。   “老段这事没碰着也就算了,既然有机会,怎么也得试试。”他一咬牙,“我们上场一等座轮空,两组二等座一组三等座搭伴。另外那组二等座也只有两个守护神,结果被鬼困住活活耗到最后,一个都没活下来。”   这不算好消息,五人都是心情沉重。   老段朝着五人抱抱拳,“这回要是成了,我段国正,段国正”说到最后居然老泪纵横。   宋麟拍拍他肩膀,“老段,说实在的要没碰上福哥,咱们也只能干看着;这回既然有福哥帮忙,咱们就拼一把,尽人事听天命。晚上咱们跟地下室蹲半宿;明天可不敢出去,老老实实守在一块。”   抛开倒霉的陈磊不算,卢文豪老刘凌耀祖加上眼前宋麟,柏寒觉得他们个个都有两把刷子:团队老大可不是有守护神便能让手下忠心耿耿。   浓重夜色笼罩大地,明月爬上枝头。当下分头行动,临走前宋麟提醒陪着四名女生的李姐,又朝五人打了招呼,这才走了。   七天时限越往后越是艰难,新人难免惴惴不安,纷纷朝里挤,只把沈百福挤得够呛,跳起来大喊“汗都出来了!”好在曹铮日头落山便把小骨头拎出来,带着周锦阳和洪浩待在佛珠化成的圈子外头,尽管如此足足二十来人挤成一团依然苦不堪言。   下场任务可别总轮空了。柏寒想起北京地铁一号线早晚高峰期的情形,这次任务出来两队集合便发觉将有足足十四名新人,都是有些头大;可既然有沈天奇,两队又有三只守护神,明知恶灵窥伺,总不能袖手旁观;只是没想到旅店远远比不得上场游乐园凶险,沈天奇威力大减,段叔又遇到黄大仙,不得不分出人手外出。   好在上场任务最后一天凶险无比,第六天却毫无动静,今晚八成也能安然度过。   根据地气氛并不沉闷。   柏寒早发觉蓬莱乘客年纪都不大,最老也不过杜老师这等中年人,这回新人们都很年轻,没见过恶灵猛鬼,连续戒备几天安然无恙不免懈怠,偶尔开句玩笑:“天天这么贴着都贴出感情了”“我靠我喜欢女人”“哥们你没洗头吗?”   洪浩三人搬个小茶几玩起斗地主,小骨头乖乖守在旁边,时不时站在茶几中央--反正它是透明的。   “小柏快给我讲个《招魂》降降温。”沈百福腾不出手玩扑克,想伸个懒腰都费劲。这种时候讲鬼故事?柏寒懒得理他,跟旁边两个新人讲起上场任务经历,洪浩时不时在旁渲染,把佛珠沈天奇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你们啊,命真大,头一场就赶上我们。”   正说到“卡丁车把房子撞出个洞”,房间门嘭地被打开了,重重撞在墙壁上,二等座外出四人中的一个满脸是血出现在门口,单手捂胸,手上也满是血迹,“快,快,队长他不行了!”   怎么回事?   几人都腾地站起身,两个新人失声叫出来。李姐疾步冲过去,“吴哥你怎么样?队长在哪里?”   那吴哥倚在门口喘息不定,血糊了满脸,“在地下室出不来,队长伤了,我逃出来叫你们,快,快”不停朝外挥手。   事关紧急,曹铮也不含糊,摸摸腰间短刀跟着吴哥便走,回身朝柏寒洪浩喊:“你俩陪着福哥。”周锦阳摆了摆手大步跟上,小骨头早一溜烟跑了。   李姐满脸焦虑,却又回到四个女生身边--守护神固然重要,任务却是第一位的。   好像....哪里不太对。   这个念头忽然出现在柏寒脑海,瞧瞧身边沈百福,他皱着眉头琢磨,洪浩喃喃念叨着“什么情况”。她侧过头,“百福,你听说过这样的事吗?”   “你说,刚才那个。。”沈百福想了又想,又看看洪浩,后者也正望过来。“那个人,没问题吧?”   李姐嘴唇微微颤抖,“刚第六天....”   说好隔一个小时回来一次,宋麟两组人怎么毫无动静?那个吴哥来得快去得快,会不会被附身了?还是其他东西?   望着留在门板上的血手印,一股冰冷从柏寒后背浮起,身畔沈百福整个人都绷紧了。她朝沈百福使个眼色,后者干咳一声,大声说:“听我的,谁都别动。那什么,都摞上。”   新人们面面相觑,还是柏寒洪浩指挥:“不知道外面怎么样,现在你你你”点了一半人“你们坐着,其他人坐刚才的人腿上。”   尽管场面难看,二十多人还是成功地摞成双层,尽数紧紧缩在佛珠化成的圈子里,边缘还留出些许空余。浮在空中的佛珠金光璀璨耀耀生辉,三人松了口气,就连李姐也轻松不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室里再无异常,第一次外出四人却毫无音讯,刚刚出发的周锦阳曹铮也如泥牛入海,水花都没溅起半点。   “我想上洗手间。”四名女生中的张依依忽然说,声调带着恳求。   李姐想也不想,“不行。”   张依依坚持着,“我,我受不了了。”众人瞧向她,这个可怜的姑娘脸都憋红了,坚持道:“我要上洗手间。”   李姐大吼:“不行!所有人都为了你,你就不能坚持点?还两个小时天亮,你爱去哪儿去哪儿,现在不行!”   张依依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显然这几天连续精神紧张令她彻底崩溃了。她哭着说,“我不怕笔仙,我要上厕所!”   新人里传来小心翼翼的提问,“我,我也想。”   前几夜都有额外守护神守着,并没有今天这种尴尬状况。李姐气得够呛,另一名女生李双双也抽噎着哭起来,看来也憋得狠了。   “不就是上厕所吗。”沈百福看不得女生哭鼻子,大手一挥,“多大点事儿,又不是没长脚。来来来都起来,能背的背上,都看着点别出圈。”   当下以他为圆心,众人背着抱着紧紧围拢艰难朝洗手间行进,场面颇为滑稽,几步路程足足走了十分钟,行路艰难的沈百福像个老翁般老气横秋:“老了,不中用了。”惹得大家都笑。   到了洗手间外却犯了难,地形所限实在没法进去,佛珠将将抵在木门上。众人面面相觑,沈天奇只好说:“看见了吧,也就这样了,谁要去就去,可没不让上厕所啊。”   洪浩也说,“别婆婆妈妈,过时不候,胆子小的跟什么似的。”   沉默几分钟,一个男生忽然喊了声“我去了”便一头冲进去,门并没关,大家能听到水流声,随后他又两大步直跨回来,咧着嘴摸摸肚子“爽了。”   柏寒也有点想去,不过当着这么多人还是决定坚持,趁着人少伸展腿脚,挤成沙丁鱼罐头了。   又一个胆大男生进去,回来时安然无恙;随后大半男生进去方便,都是毫无异样,就连洪浩也溜达进去。随后是个胆大女生,她关上门,紧接着毫发无伤回到圈里。   有她做榜样,张依依想也不想便往里跑,被李姐一把拉住“我跟你去”她愤怒地甩开对方,拉起李双双喊“我俩一起总可以吧!”   门重重合上。   坐在马桶上的时候张依依长长出了口气。真糟糕,都快忍不住了,那可多丢脸。“二双,你快来。”她快手快脚提裤子。   二双却没回话。她奇怪地望着张依依,仿佛头一次见到好友似的,脖子朝一边歪着,四肢贴在身侧,两眼翻白,嘴唇颤动着像是在说:“大依救我。”   她的大依吓得哭出声,不停朝后瑟缩着喊:“二双,二双!”嘭嘭,李双双用头颅砸着洗手台玻璃,力道很大,没几下玻璃便破裂开来,鲜血分散溅到张依依惨白脸庞上。   仅仅一门之隔,李姐柏寒洪浩正满头大汗搬着椅子合力砸门,明明普通木门却比铁墙还坚实,连砸带踹纹丝不动。站在原地的沈百福脸色灰白,微微颤抖,薛淼和孟思思搂在一起嚎啕大哭:“大依,二双!” 第31章 笔仙六   2017年2月27日   第一缕曙光晒到窗上,洗手间木门“吱扭”一声霍然洞开:一个女生用头撞碎洗手间玻璃, 另一个活活扎进抽水马桶里, 墙壁地板到处鲜血淋漓,惨不堪言。   新人们瑟瑟发抖, 剩余两名女生薛淼和孟思思哭得死去活来几乎晕厥。   宋麟和另一组队员天亮才脱身, 他们没有直面恶灵, 整夜东奔西走却始终脱离不了地下储藏室范围, 心急如焚却又没有出路, 只好盼望队友来援。   至于周锦阳和曹铮, 两人一出房间便看到来求救的吴哥远远等在电梯过道, 奔过去却发现对方凭空消失了。调虎离山!两人急忙反身想回到根据地,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刚刚离开的房间,奔波半夜把二层走廊所有房间翻找一遍都是空无一人--仿佛那间足有十八个队友的房间凭空消失了。   仅仅几个小时之前,自己还跟大家讲述上场任务如何安然度过, 甚至恶灵阴魂贴在佛珠化成的圈子外头都拿众人无法奈何,女生们还告诉他们一家特别好吃的石头烧鱼店--柏寒压根不敢看剩下的两名女生, 似乎自己也成了凶手。   洪浩喃喃自语:“这TM什么意思?还能比上回那么多妖怪还厉害?”受打击最大的是沈百福, 出事后他把脸埋在双手里, 再也没有说话。   “这事不赖你们。”最镇定的是宋麟,这个二等座队长甚至没有责怪本队犯下大错的李姐--后者同样痛哭流涕。“怪我们大意了。”   “这个任务是保住玩笔仙的四个女生,只要她们活着一个就算过关, 根本没提旅店的事, 看起来难度并不高;如果一等座没轮空, 他们任务才应该是除掉笔仙或者旅店恶灵。”他坐在两队中间细细剖析, 有点像杜老师。“旅店恶灵是凶,可再凶也比不过你们上场游乐园,如果没碰上黄大仙咱们两队合起来守七天妥妥的。”   “问题就出在黄大仙上。”   说到这里段叔心急火燎:“大仙没问题,自己人。”   宋麟哭笑不得,“知道,大仙要和恶灵一伙的就不会来找老段你,没辙,这就是命。”   周锦阳也挨个拍拍三人肩膀,说不出的沮丧:“想不到这玩意擅长鬼打墙,动不动来个分散隔离逐个击破,真不愧是几百年老鬼。”   柏寒尤不甘心:“我有问题。不是灵异任务第七天才特别凶险吗?这次为什么第六天就,就不行了?明明百福的沈天奇就在边上,隔着一道门而已,怎么不管用?”   守护神可以保护附近乘客不被附身勾魂,上回梁瑀生的柳生十一郎也是只身护着十来人足足半夜才逐渐不支,那还是第七天呢。   曹铮也连连点头,“我们上场人骨教堂,最后那个大骷髅也是第七晚才活过来的。”   这次答话的是段叔。他看看三人,又瞧瞧周曹两人,“你们五个都是第三场吧?灵异任务就做过一次?”见五人各自点头,一拍大腿道:“年轻人没经验。蓬莱为什么把时限定在第七天?平常人去世了办丧事有什么说法?”   洪浩想也不想,“头七,谁不知道?”   “没错,人死了第七天回魂,阴魂恶灵第七天最凶,灵异任务第七天就是鬼门关。”宋麟脸上满是懊悔,指指远处蜷缩在一起的两个女生:“我早该想到,昨天是第六天没错,她们可是咱们到的头一天就玩了笔仙,别忘了这次任务压根没提旅店的事:笔仙才是最狠的。”   所以,对于四个女生来说昨天才是第七天,笔仙在阳间力量最强大、最肆无忌惮的日子!笔仙如附骨之疽窥视在侧,自从她们离开沈天奇那一刻起,悲惨命运就注定了。   洪浩有些后怕,“草,我TM也进了洗手间,怎么没弄我?”   “笔仙要找的不是你。”宋麟又摇摇头,郑重其事地对五人说:“你们经历太少,笔仙碟仙这种都是被玩游戏的人请来的,说是仙儿,其实就是孤魂野鬼。”   房间另一侧的薛淼不由自主颤抖着缩成一团,眼泪默默流下,别,别找我。   “它们拿别人没办法,只能跟玩游戏的人较劲,就跟定了死契一样被盯上了就没活路。”宋麟咂巴着嘴,好像他自己经历过似的,“不死不休。”   残酷得不像刚刚发生的事。柏寒侧头望望两个女生,又是歉疚又是同情,低声说:“今天晚上咱们把笔仙给”比划个手势,“她俩就没事了吧?哎,那就是第八天了,有什么说法吗?”   “这就不知道了。”几个二等座队员互相望望,“没碰上过,反正今天晚上肯定得打一场。”   “那冒充吴哥的是笔仙还是旅店里的鬼?”曹铮把手指捏来扭去,“忽悠啊,一出门没影了,我们俩活活折腾半宿。”   看上去宋麟也没有把握,迟疑着说,“按说旅店里头的在底下跟我们较劲呢,还是笔仙吧?”   “配合倒挺默契。”洪浩忿忿不平,“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啊,黄大仙怎么也不帮忙?”   生怕别人误会似的,段叔连忙摇手,“可别说黄大仙不管事,昨个儿人家还帮了大忙。”   昨晚段叔和宋麟被困在储藏室没头苍蝇般到处乱拱,守护神颜色慢慢黯淡,心急如焚时却发现黄大仙居然不知何时立在室内角落,眼睛冒着绿光;见他两人发觉,前爪朝地下指指,不声不响消失了--简直像个灵异段子。   “走走,跟着干活去。”宋麟招呼四散在室内的新人们,“闲了一晚上了,都出把力。”   喧嚣整夜的套间慢慢清净,鼻端血腥气味犹存,就连两个女生也不愿留在死去的好友身边,跟着李姐抹着眼泪换房间去了。   “走吧,百福。”心头沉重的柏寒拍拍沈百福脑袋,低声说:“晚上咱们尽量把剩下那两个,薛淼和孟思思保护好了,就当,就当,”   “就当替什么依依双双报仇。”沈百福慢慢腾腾起身头也不抬,看得出昨晚事情对他打击很大,“我就不信了,我沈天奇治不了它们。”   太阳刚一落山沈百福就迫不及待把沈天奇召唤出来,大马金刀往金光璀璨浮在空中的佛珠中间一坐,薛淼和孟思思紧紧靠在他身边。这次不用别人叮嘱,新人们争先恐后挤进去“摞上”,顿时场面有些像简易版杂技。   二层套间肯定不能再呆,高层又太危险,两队索性选择一层大堂,地方宽敞左右通往楼道,迎面便是大门,也有腾挪空间。   “有明朝的东西,瞧着几百年前埋下的。”说话的是洪浩,上午他跟着众人去地下室挖掘,从黄大仙待过的地方往下挖了足足七、八米才发现两具尸首。据说尸首是贴面绑在一起的,衣物都烂没了,尸首居然没完全腐烂,手脚都被打断了,身上长满青绿苔藓。“怪瘆人的,怪不得黄大仙打不过它。”   正午时分,段叔把两具尸首在大门外树下堆上柴禾烧成灰烬,天空中升起一道经久不散的黑烟,腐臭味道熏得人难以靠近。   “都明白了吧?在圈里头谁也不许出来。”宋麟围着沈天奇踱步,声色俱厉:“敢出来后果自负。”   简直是废话。昨天还经常开几句玩笑的新人们如临大敌,恨不得贴在沈百福身上,后者不得不时常喊着“我靠往外点。”   以后每次任务都这样躲在佛珠里?有点不可思议,可柏寒又明白自己足够幸运:如果没有遇到百福或者这家伙没能带着沈天奇,自己八成上场任务就会挂掉。   宋麟段叔、老张吴哥、周锦阳曹铮分成三组品字形护在佛珠圈外,各自带着武器严阵以待,大堂点了数只火把,楼外空地也扎起火堆,点燃火把。   一个银光闪闪的美人风筝袅袅婷婷浮在空中,粉脸黑鬓,大红衣裳,裙摆系着根细不可辨的丝线,另一头扯在宋麟手中--他的守护神居然是只人形风筝。这几天聊天熟了,据说是明朝巧匠所做,几百年得了灵气成了精怪;至于老张的守护神则是个叫柳青的优伶亡魂,大概帮她报了仇之类,宽袍水袖看着倒和美人风筝相得益彰。   风筝也好黄大仙儿也罢,再加上优伶柳青,它们选择思路到底是怎样的?柏寒愁得头都疼了。至于熟悉的小骨头正百无聊赖地围着主人打转,柏寒招招手便高高兴兴跑过来,见柏寒拍拍它的头(当然触摸不到),小骨头便把头骨摘下来递给她玩--好吧,还是挺吓人的。   上次第七天夜色降临便险象环生,这次却毫无动静,众人谁也不敢松懈,互相提醒加强戒备。十点,十二点,凌晨两点,灯火通明的旅店毫无异状,像是等待迟到的旅客办理入住。   “跑哪儿去了?”柏寒喃喃自语,既然见过大场面便也没什么好怕,有沈天奇在它们无法靠近,不外操纵死尸人形物品,再不济...   眼前突然一黑,不止大堂,整间六层旅店瞬间断电,好在佛珠金光璀璨,大堂四周火把早早点燃倒也还能看得清楚。   “来了!”柏寒指着墙壁尖声叫道,单手拔出匕首。   一个人形缓缓从墙面凸出,扭曲绵长的手脚通体碧绿,正是袭击过柏寒的恶灵。距离最近的宋麟吆喝一声,手中银线牵动,美人风筝飘上前去。恶灵陀螺般不停转动着试图冲过,把新人们吓得尖叫声此起彼伏。   “别慌,它过不来。”站在佛珠内圈边缘的柏寒尽力揪住不停后退的新人,“都别动!”   怎么只有它一个?还有一个才对?柏寒大声提醒,众人不敢松懈四处张望,忽然周锦阳大叫:“脚底下!”   跳动火光把大理石地板照的清楚,一只恶灵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犹如死尸浮出水面。它朝着最近的曹铮扑去,小骨头抄着一只大腿骨跳起来迎头就是一棒,恶灵胳膊陡然变得面条般绵软把它团团裹住。   几个女生开始哭泣,身后不知是谁不停哆里哆嗦,弄得柏寒心烦。“小柏”百忙中回过头去,沈百福伸着胳膊把她往里拉,柏寒应了一声。   好像还顶得住。上次被两只恶灵围攻的小骨头很快颜色变淡,这次分成两个,就着跳动火光望去,美人风筝和小骨头看着还好?   “我草,这也没什么能让它们附身的,这俩没别的能耐了,抗住完事,进不来。”洪浩很乐观,沈百福不得不提醒几个女生“别勒我脖子”   女生们连忙松手,其中一个正是薛淼。她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对不起”沈百福揉着脖子朝她笑笑。   薛淼勉强回个笑容,“笔仙去哪里了?”   沈百福指指围拢在身畔的佛珠,“别怕,爱去哪儿去哪儿,进不来。”   他看起来挺可靠,还很帅气。薛淼不由自主凑近:“笔仙如果跟着我怎么办?你能不能保护我?”   沈天奇指指站在圈里全神戒备的柏寒:“放心,我们商量好了,走之前给你彻底解决。”   走?他们要去哪里?宋哥不是说他们是学道修仙的吗?一滴冰冷液体滴在薛淼脸上,她没在意,还琢磨着“彻底解决”的事,又一滴液体滴在唇上,好浓重的血腥气。薛淼茫然抬头,随即用尽全身力气尖叫起来。   十几个小时前还活生生的张依依李双双正像蜘蛛精般弯曲手脚倒吊在天花板上,都是满身血污,后者头颅像个烂透了的西瓜,滴滴答答不停滴着血浆。   两人朝她嫣然一笑,随即在视野里越来越大,直到惊叫声四起,薛淼才明白她们直挺挺像块巨石般砸下来。身边沈百福被当头砸中,摞在一起的新人们也被砸倒滚成一团。大依二双不是死了吗?可她们现在明明是活的,仿佛冰冷滑腻的毒蛇般不停扭动,鲜血秽物四溅,薛淼嘴里也被溅到许多。   身畔新人们吓得屁滚尿流四处分散,救命!薛淼手脚并用想往外爬,肩膀却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抓住,有人在她耳边大喊“别出去!”是那个叫柏寒的女生,另一只手不停把挤成一堆的新人扒拉开,拎出最下面的沈百福--他看上去被砸懵了。   还好围拢身畔的佛珠依然璀璨如初,惊魂稍定的薛淼缓过口气,紧紧靠在沈百福身边,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救星。有水柱射到薛淼长裤,她本能回头,发现有个男生失禁了,好恶心。   紧贴在腿边的李双双扑腾几下慢慢不动了,她,她这回真死了吧?“啊~”耳边又传来尖叫,有人惊慌奔逃,薛淼本能望去,却发现同样当头砸下的张依依不知怎么跑到佛珠圈外,扑到跟着新人逃出去的孟思思身上紧紧咬住对方喉咙,鲜血像小溪欢快奔涌。   思思!   尽管张依依被随后扑过去的柏寒一刀刺中头顶,身体也被随后扑来的几人拼命拉开,竭力挣扎的孟思思还是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薛淼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了。这个21岁女生彻底崩溃,像个小动物般瑟瑟发抖,不停叫“别杀我别杀我!”沈百福揽着她不停安慰,“别怕,它们进不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像是现实又像是梦里。唱戏的鬼魂用长长袖子把恶灵裹住,那个薛淼不敢看的骷髅小孩趁机用骨头把它打散了;另一只恶灵想缩回墙壁逃跑,却被美人风筝一直追着不放,线越来越长怎么也扯不断,终于被三个敌人围攻消灭了。   人群爆发一阵欢呼,有几人大步朝外头跑。我呢?我怎么办?看呆了的薛淼推推沈百福,“我,我呢?笔仙呢?笔仙死了吗?”   他有点迟疑,“应该死了吧?”   什么叫应该?薛淼哭着说:“你们答应保护我们的,大依二双他们都死了,你们骗人,都是骗人的。”   宋麟却变了脸:“我们任务完成了,还管你是死是活?赶紧走!”   薛淼惊呆了,想骂难听的话却想不出来,颤抖着手指“骗人,你这个混蛋!沈百福,你帮帮我~”   刚才还温言安慰的沈百福却板起面孔不瞧她,就连柏寒也默默把匕首收回腰间。两个男人把她拎起来朝大堂外拖:“先关在院里,天亮了赶出去。”   那是间杂物屋,里面堆着些材料麻袋之类,薛淼扑在刚刚合拢的木门上哭喊:“救命,放我出去,别让我一个人。”   别让我一个人。   笔仙会来找我的。薛淼打个冷战,尽管整晚都和大家守在一起,白天补眠依然能见到那个黑影。它看起来比第一天清晰多了,罩在黑衣裳里瞧不清面目,穿着花花绿绿的鞋子,离她只有四五步远。   身后什么动静?战战兢兢回过头,角落阴影里赫然立着个黑影,薛淼心脏提到喉咙。黑影席卷而来,她只来得及喊声“救命”唇舌就不听使唤了。身体变成别人的,腿脚不受控制朝屋角走,那里扔着把锈迹斑斑的斧子。   斧子?薛淼想起死在洗手间里的大依二双,心里比冰还冷:我要用斧子劈死自己吗?双手朝斧子摸去,她无声狂喊着:不,不~   一道闪着银光的细细丝线从天而降把薛淼团团绕住,然后是两条长长水袖--她立刻不能动弹,丝线和水袖比烙铁还烫,露在外头的脖颈手掌不停冒着白烟,有什么东西正拼命从她身体上逃脱。一个骷髅小孩从地里冒出来高高跃起,手里大腿骨重重砸在薛淼头顶,她立刻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32章 笔仙七   2017年2月28日   这是哪里?   望着头顶中式灯具,薛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睡在旅店大堂里。我不是在杂物屋么?跳起来揉揉眼睛, 周遭寂静无声, 四周还扎着熄灭的火把,地板上满是血污, 薛淼立刻想起昨晚张牙舞爪的张依依李双双, 还有被咬住喉咙的孟思思, 她们去了哪里?   看看手机, 上午十一点多, 不远处放着自己背包, 上面压着张纸条:迅速离开, 返家,勿告他人,三日后报警。   金光璀璨的佛珠、天花板上倒吊的好友、激烈交战的恶灵和银白色“守护神”,随后自己被带进杂货屋, 角落里的黑影,纠缠不清的细线和水袖, 小骷髅狠狠打自己的头。咦?记得自己被烫伤了, 手掌和脖颈不停冒着白烟, 现在怎么毫无伤痕?   不能留在这间闹鬼的旅店。背起背包,薛淼匆匆扫视一圈便跑出旅店大门。太阳暖洋洋照着,头顶小鸟不时在枝头跳跃, 几乎不像是寒假了。道路尽头有颗歪脖大树, 这七天每次走到这里便莫名其妙回到来路, 简直是鬼打墙, 宋麟他们说是“结界”。   他们真的是斩妖除魔的修仙人士吧?   大树越来越近,薛淼心中砰砰跳着,鼓起勇气跑过去,两步,一步--面前是川流不息的马路,一辆大巴车慢慢腾腾驶过,车里有群小孩子;几个骑着共享单车的学生闹腾着你追我赶走远了,身畔一辆出租车驶得很慢,大叔探出脑袋:“姑娘,坐车吗?”   我出来了。尘世烟火和陌生人的搭讪令薛淼哭出声来,不敢回头拼命往前跑着。   与此同时,距离旅店几里路的石头烤鱼店两间豪华包间被打通,座位两两相对排开,两条乌江鱼两条鲈鱼两条草鱼两条鲤鱼两盘龙利鱼分开用铁锅盛好,锅底铺着烧红的石头,没多久特制酱料便合着啤酒辣椒咕嘟咕嘟冒起泡,配着金针菇莲藕牛肉丸豆皮青笋宽粉土豆大白菜千页豆腐,令人闻闻就流口水。   主角要数段叔。这位大厨二话不说要和五人组“意思意思”,仰脖便是整杯白酒;首当其冲沈百福,“福哥,老哥哥记着你的情,有用得着的地方你说一声,我段国正风里来雨里去决不含糊。”其次是曹铮“小曹,后生可畏,以后合作时候多得是,一回生二回熟”最后轮到柏寒周锦阳洪浩:“来来来喝一个,就一句话,加油干。我都第八场了,你们这刚哪儿到哪儿?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呐。”   哪壶不开提哪壶。饿了一晚的柏寒埋头吃鱼,大概黄大仙就喜欢段叔这类型的吧--除去旅店恶灵,段叔趁着天没亮找到大树底下,黄大仙果然言而有信,诺,他脖子上车票刚刚还给大家显摆过,右下角多了只对月而立的黄鼠狼。   最后段叔回到座位,搂着队长宋麟老泪纵横:“老宋,哥哥我总算是熬出头了”惹得宋麟也红了眼圈,连连拍打他肩膀,“不容易,老段,以后做任务也不用提心吊胆。说实在的任务做了八场,还没有像这次似的一个伤亡都没有,全员过关,简直就是奇迹。来来,喝一个。”   这倒是真的,前两场任务伤亡惨重,这次一个都没少。柏寒呷了一小口酒却发现对面沈百福依然闷闷不乐,也叹了口气:要是那三个女孩也活下来就好了。   大概宋麟也看出这点,长吁短叹道:“福哥小柏,还有三位,我托大说几句。你们啊还是经历太少,我宋麟每次做任务心里就装着老段老张他们四个,再有就是哪个队跟我们搭伙,那没的说,好哥们好兄弟;至于新人们。”   他看看酒席另一端十四名新人“能拉一把拉一把,拉不了的也没办法。至于任务世界里头这些人,只要任务完成了我就当他们NPC,甭往心里去。说难听点,自己都顾不过来,说不定什么时候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哪儿还有功夫惦记别人?”   这话说得糙,可也有道理。柏寒夹了一大块鱼吃,三天后列车开来,这个世界便再也不见了--我的世界也有这家烤鱼店吗?   旁边一个新人男生愁眉苦脸:“宋哥,我这个,咋整?”   他叫李洋,昨晚和大家一起“摞”在佛珠圈里,两具女尸从天花板砸下来时其中之一正好扑在他背上,手足不停挣扎像活了过来。被吓坏了的李洋拼命往外跑,就连女尸噗通一声松手坠在地板上也没注意,径直冲出旅店大堂缓过劲儿来才发现回不来了。独自转悠小半夜,直到东方发白抬头便见旅店大门就在不远处,正庆幸却发现车票背面时限:七天倒计时中断了:他心慌意乱没注意树上门口的丝带标记,出了任务范围。   如果完不成任务怎么办?这个问题无数次被探讨过,现在看来老乘客二等座也不知道答案。宋麟皱着眉头,“别的都好说,这玩意儿真是不知道,我遇上过没完成任务的,那没的说,上不了车,就直接留下了。”   李洋忐忑不安:“我给我爸我妈打电话,都说,都说...”他有点哽咽,显然得到的不是亲人温暖关怀。   “我说了你们还不信”宋麟跺跺脚“这个世界就没你这个人。外头有电话随便打,再不行有信用卡的门口刷刷有身份证的银行试试....”   鲈鱼鲜嫩入味,牛肉丸子和莲藕爽口香脆,柏寒津津有味吃了一大碗饭才把筷子放下。“百福浩哥我走了,现在是2月28日中午十一点,3月2日晚上六点这里集合,回不来的话就3月3号彩云旅店门口见吧。”   沈百福正和碟子里鱼尾巴较劲:“你回的来吗?”   “我查了,这里开车到杭州才八个小时。”上个任务结束,她和大家到乌克兰大使馆求助,发现所有人身份信息彻底不存在,换言之那个世界压根没有名叫柏寒、23岁、精通跆拳道的杭州女生存在。“雷雪说在中国境内任务几率很小的,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机会太难得了。”   天知道下一场任务在地球哪个角落?会遇到什么妖魔鬼怪?我还能不能幸运地活下去?   “你这也做不了飞机高铁,万一堵个车啥的,回得来吗?”沈百福磨磨唧唧。   柏寒满不在乎,“那有什么,包个车连夜走好了。”拍拍背包,反正钱不缺。   沈百福把啃光的鱼骨头一扔,“算了,我和浩哥跟你走一趟吧。”   哎?这几天打牌闲暇没少商量三天安排,她和周锦阳曹铮离家都不远,打算回家看看;沈百福住哈尔滨,洪浩是长春人,现在春节刚过正是返城高峰,路上堵车严重,三天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你们,不是打算在这里玩玩吗?”她有点开心,“还得采购啊。”   沈百福嘟囔着吃鱼肚:“去超市着什么急。”洪浩嘿嘿笑,“你一个人打车万一碰上个不长眼的,你是不怕,耽误时间可受不了。咱仨包辆车吃完饭就走,明天还能到西湖边上转一圈,哎呀,我可有日子没去杭州了。”   沈百福强调:“走,吃西湖醋鱼去。”   晚上九点到达小区楼下的时候,洪浩和沈百福伸着懒腰讨论去哪儿吃夜宵--一路马不停蹄开过来,饭都是车上吃的。   “我请客你们随便挑!”望着熟悉的小区门口,柏寒欢喜地跳下车头也不回跑远。一进电梯就遇到邻居阿姨,柏寒打声招呼,人家却警惕得盯着她瞧。贴着“福”的木柜是妈妈结婚时嫁妆;防盗门贴着大红春联,外面还停着爸爸的自行车,从玻璃能看到窗台上的绿萝和玫瑰。   “爸,妈!”柏寒欢喜地胸口快要炸裂开来,想也不想使劲儿拍门,“我回来了!”   几声狗叫响起,房门开了,一个五十来岁烫着大卷、白净脸颊的妇人站在防盗门里打量她几眼,“找谁?”   尽管隐隐猜到这个结局,泪水还是突兀涌出眼眶,柏寒哽咽地说不出话。   “老柏,你来看看。”妈妈犹豫不决地盯着她,转身朝屋里喊,于是一个高瘦文雅、穿着深蓝毛衣的男人也站在门口,“谁啊?”   “管我叫妈,可能是找错了。”   爸爸看起来和她坐上返程T31列车前一天视频时没有区别。他也仔细打量柏寒,把防盗门打开,“你找哪家?我们是602。”   一只板凳大小的卷毛小黑狗火箭般冲出门,围着柏寒乱转拼命摇尾巴。她蹲下把手伸给它,小黑使劲儿舔。   你还记得我?只有你记得我。耳边是妈妈惊奇地叫声,“哎,跟你还挺好,平时凶着呢,根本不让生人碰。”   我不是生人。柏寒低着头:“我找错了,对不起啊。”拍拍小黑毛茸茸的小脑袋,最后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走开,小黑紧紧黏在她脚边,妈妈在后边喊:“黑黑,小黑...”等把小狗拎回屋,忍不住念叨:“别说,长得还真像你。”爸爸也嗯了一声叹息“咱们要有个女儿,正好跟她一边大。”   偷偷溜回来的柏寒蹲在窗台下泪流满面。   宋麟说“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评书里动不动便是“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柏寒觉得很有道理,过起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的日子。商场大大SHOPPING一番,又一口气在沃尔玛超市挑了小山一般的东西,友方队员集体惊诧。   沈百福指指购物车里几套床品:“你不是在乌克兰买了吗?”   “外国东西哪儿有自己国家的舒服。”她白他一眼,把两套不同花色四件套摆给他看:“再说得换着用啊,哪像你那么不爱卫生。”   沈百福又拎起另一辆车里的花瓶和成套餐具:“雷雪还给了你好多呢。”   柏寒用下巴指指他车里的睡衣内衣:“你还穿过王家宇裤子呢,也没见你不买新的。”   沈百福痛心疾首:“那什么,买就买吧,可别让我搬啊。”   柏寒怒目而视:“那你把西湖醋鱼蟹粉狮子头龙井虾仁东坡肉小笼包都还给我好了。”   于是沈百福只好老老实实干苦力活。   3月3日凌晨三辆满载大车来到某地,司机被打发走准备七点取车,临行非常诧异:明明是片空地嘛。可在五人组眼里,那里是依然处于特殊状态的彩云旅店,门口空无一人。   新人们和二等座乘客陆陆续续到了,各自准备大量行李物品,要知道不是所有任务世界都有机会补充补给的,何况“钱”在蓬莱世界是最不值钱的。   新人们满脸都是对未来的担忧与对蓬莱的憧憬,唯一例外的是李洋,他显然做好了“黑户”的心里准备:“我都想好了,先办个假证,找个查的不严的地方落脚,然后慢慢出去弄个身份。”   他的伙伴也不停宽慰:“虽然难了点,总比我们还得去各个世界做任务强,你看这次多可怕。”   李洋勉强笑着,任何人失去所有家人朋友社会关系都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伴着明朗清爽的晨曦和悦耳鸟鸣,一列长长的老式绿皮火车突兀地凭空出现在空地上,老乘客早有经验,分别等在一节节互相连接的车厢前。   新人惊诧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随着车厢门朝两侧滑动,柏寒手脚麻利地把轻些的东西往车厢角落里扔,然后是诸如餐具瓷瓶之类的易碎物品,等到旁边沈百福搞定自己的东西过来帮忙,又合力运上茶几床头柜和餐桌椅(沈百福严重抗议)最后才把剩在地上的东西一股脑儿搬到车上。   人类潜能是无止境的,小山般的东西被搬到车上才用了五分钟,柏寒开心不已。通过敞开的车门可以看到李洋正无可奈何地走来走去,和新人同伴们告别--属于他自己的车厢被一堵看不见摸得着的透明墙壁封锁着,尝试后只好放弃了。   “走了~”柏寒也朝他遥遥招手,车门随即关闭了。这列车是个谜团,离开或返回蓬莱途中大家聚在一起用秒表计时,每次途中耗时都不相同;但列车停稳后会发现时间和登车那一刻毫无差别,也就是说在这辆列车上的时间是静止不动的。   大概真得像大家推测,蓬莱是空间枢纽,这辆列车每次往返都会突破次元壁,任务世界就是平行空间吧。   柏寒懒得再想,弯腰整理车厢里堆积如山的东西,到达蓬莱还得搬下去呢。   随着汽笛声响,载着同伴的绿皮列车像出现时一般突兀地凭空消失了,孤零零留在车下的李洋不由自主后退几步,比哈利波特中的魔法还不可思议。   颓然地瞧瞧车票,李洋立刻发现变化:背面字样消失了,正面也只留下他的姓名编号,还有“任务失败”字样以及一分钟倒计时。   时间到了会怎样?3秒,2秒....车票忽然自行燃烧起来,他吓了一跳,不停挥动挂绳,好在倒也没伤着。脖子上的挂绳忽然有点勒,他用手松松,忽然觉得背后的彩云旅馆似乎有什么变化。原本这里根本无人问津,有几个路人开始朝着这里走去。   对了,大概是时间到了,特定空间恢复..啊,好勒,他竭力撕扯着,可挂绳像条毒蛇盘紧他的脖颈不住收缩,李洋只坚持十几秒钟就没了力气。   3月3日第一批网上预订彩云旅店的游客到达第一件事是报警。匆匆赶来的老板一路苦苦回忆,为什么待在家里十天不来开店?随即被警察带走了,需要解释的不止门口一具无名尸体--根本找不出这个人身份,还有店里三具女生尸体以及两具被焚烧过的尸首残骸。   与此同行薛淼心里砰砰乱跳着,手伸到电话又缩回来:三日后便是今天,到底什么时候报警呢?要不要把事情和爸爸妈妈说?纸条上说勿告他人,她就老老实实守口如瓶。   不行,还是先和爸爸妈妈说实话吧。   电话打不出去。再试试110,还是无法接通。她泄气地把电话一扔,换衣服打算出门。照镜子时薛淼忽然瞪大眼睛:背后立着熟悉的黑影:黑衣裳绣花鞋,三个好友并肩而立--她们依然是死去时满身血污的可怖模样,张大眼睛望着自己像是在问:你怎么还不来?   不不不,别找我,天亮着。薛淼一头扎进卧室把门反锁,手机还在兜里,可怎么也打不出去。天明明亮着--不对,窗外黑漆漆的,就像十天前张依依提议玩笔仙时一模一样。   卧室门不紧不慢开了,沉重脚步围拢着越来越近。薛淼缩在床铺上哭得喘不过来气。别找我,百福,柏寒,救救我,救救我。 第33章 蓬莱二   2017年3月3日   院子角落用砖头石块搭成个简陋炉灶,上面架着口不锈钢蒸锅, 底下堆着柴禾。拎起一桶矿泉水倒进锅里, 再点燃根木条塞到锅底,凌耀祖蹲在锅边盯着渐渐跳起来的火苗头也不抬:“你们先吃。”   “后来黄大仙儿就跟段叔走了。”坐在长条餐桌前的柏寒假装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咬了口汉堡。“我们就没戏了。”   看上去雷雪比她还要失望。“这样啊, 真可惜。算了算了, 错过就是没缘分, 也挺好的, 要不然以后一出去别人都是什么很厉害的守护神, 你带着黄鼠狼, 别人会笑的。”   其实我不怕人笑,我也挺喜欢黄大仙,它的眼睛冒绿光,还会拜月亮。不过柏寒当然不能灭自己士气, “对啊,说不定下一场就有更好的等着我了, 一定超厉害的。”   雷雪点点头, 陶醉地啃着原味鸡和辣鸡翅, 偶尔喝一口可乐:“小柏我爱死你了,你知道吗,我好久没吃到肯德基了。”   仅仅第三次返回蓬莱, 柏寒已经像所有老乘客那样在回归当天采购新鲜食物了, 比如汉堡炸鸡沙拉三明治蛋糕;沈百福和洪浩跑去餐馆点菜, 拎了两大袋密封餐盒;周锦阳曹铮买了不少鸭翅膀鸭脖凤爪酱菜。至于储藏时间长得多的饼干罐头密封烧鸡酱鸭之类更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多数留给后几天或者直接带进任务。   八宝烧鸭、东坡肘子、水煮鱼、酱牛肉几个菜都是沈百福带来的,用羊奶奶酪烤出来装饰着葡萄干的面包大受欢迎。餐桌上还摆着炸肉丸、鲑鱼面包、鲜肉煎饼、蜂蜜松饼、梨子和覆盆子,雷雪一行人这次任务是荷兰某家闹鬼的农场,相对于上一场人骨教堂容易的多。   “哇,简直太美了,我都想留在那里不回来了。”雷雪目光迷离,满脸恋恋不舍:“任务完成我们就在旁边住了三天,晚上还能看星星,农场上都是绵羊,要是能再去一次就好了。”   柏寒忽然想起被留在车下的李洋,“我们这场新人真的有人没完成任务呢,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你们这次不是很容易吗?还有沈天奇啊。”雷雪惊奇地问。   柏寒也觉得李洋很倒霉,“对啊,就他一个跑出去了,就完蛋了。”   与其孤零零留在没有自己位置的世界,柏寒宁愿拼搏一把,前程千难万阻,可属于自己的世界还有父亲母亲小黑在。   长桌另一边杜老师正和洪浩讨论着笔仙,“最后把它弄死了?”   洪浩也有点不确定,拍拍啃着鸭翅膀的曹铮“小骨头没问题把?”   曹铮满嘴辣油:“仨打一个,肯定死了。”   杜老师兀自沉吟:“碟仙笔仙这种玩意不好办,我们上回听说过一回,一等座任务是完成碟仙游戏,结果五个人只活下来三个。”   “不死不休?”   杜老师点点头。“难办就难办在缔结契约。这种鬼怪不攻击外人,专门和玩过游戏的人较劲。听说那次任务五个人只能靠守护神硬抗,还有两个没扛过去的。”   听着怪吓人。柏寒连忙把三个女生血淋淋的身影从脑海驱出,转而吃起鲜肉煎饼,里面夹满咸肉火腿奶酪蘑菇,可惜不是新出锅的。旁边沈百福正和王家宇吹牛,“啥乱七八糟的,都经不住我沈天奇...腾地儿腾地儿~”   众人七手八脚把餐桌中间盘子端开,凌耀祖端着蒸锅进来,锅盖一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杭州鲜肉包和狮子头。   “包子是现蒸的,特别鲜。”柏寒每人发个,“出杭州的时候现买的。”   凌耀祖这才坐下,两口半个包子下肚,打量着餐桌:“这也吃不了啊,老刘他们怎么还没信?”   “他们十一点那场。”杜老师看看手表,“不是灵异任务,没大事。八成东西太多,正往回搬呢。”   说曹操曹操到。众人正大快朵颐,门口传来喊声,听起来是老刘,凌耀祖又夹了个包子才出迎:“怎么才来?”   看上去老刘回家换了身衣裳,和两组人打了招呼,老实不客气朝餐桌打量,径直往八宝烧鸭旁边一坐。“这场困在蛇岛上,一根毛都没捞着,没饿死就不错,找你们打打牙祭。”   雷雪连忙拉着柏寒腾地方,又朝张琳招手:“琳姐这边来。”后者看看所有人都在便露出笑容,惊喜的说:“还有狮子头?”   有肉不可以无酒,凌耀祖抄起箱啤酒一人发两听,三组人都在,“来,今天运气不错,人都在,走一个。”   做为刚刚通过第三场任务的菜鸟,柏寒发觉对蓬莱乘客最好的祝福便是“人都在”,于是她也热情响应,咕嘟咕嘟喝酒。回家的时候提个大篮子,里面装满蜂蜜松饼和芝士巧克力,磨盘那么大的橙黄奶酪,绘着风车和梵高图案的瓷器,可以转动的木头风车,还有七、八双玲珑艳丽的木屐--雷雪非常喜欢这种漂亮小东西。   尽管归属自己还不到两个月并且一半时间都在任务里度过,见到灰墙黑瓦院落的时候柏寒依旧满心欢喜,耶,回家了。院落里放着大大小小盛满水的盆碗,屋里则堆满小山般的东西--沈百福和洪浩抬进来累得气喘吁吁,纷纷表示即使西湖醋鱼也无法挽救友情的小船了。   茶几餐桌椅摆放在进门区,桌上摆着绘着风车的蓝白瓷器,再把床头柜衣架推到靠墙床垫旁边,挑套墨绿底白云图案床单铺好,枕边摆上巴掌大小绘着郁金香的草绿木屐,大捧粉红郁金香用花瓶盛好放在床头--温馨文艺的单身宿舍不过如此,柏寒拍拍手心满意足。   床脚有个小木箱,是上次在乌克兰旧货市场搬回来的,柏寒从背包里取出条鹅黄丝巾和荷花绸扇端详,虽然不属于我的世界,不过毕竟天天陪着西湖碧波和暖风也将就了。她把它们放进箱子,和梅花鹿画框以及乌克兰套娃摆在一起,能集齐十八场任务的纪念品吗?   把一小包郁金香种子放在枕边,柏寒琢磨着什么时候才能种在庭院里,随后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响动,揉揉眼睛才不到六点。   深蓝外衣牛仔裤,单手插在衣袋里,梁瑀生朝她笑着露出雪白牙齿。柏寒一下清醒过来,“你回来了?”   他看起来挺轻松,带着点“总算完事了”的解脱,“对,五点到的,往家里搬了点东西,刚完事。你们怎么样,顺利吗?”   “很顺利啊,我们早上六点就回来了。”柏寒高兴地说,见他递过来手里拎着的袋子,打开是带着余温的薯条炸鱼和海绵蛋糕,惊喜地问:“哇,给我的?”   “对,这次就在伦敦,味道很好。”梁瑀生微微笑着,“对了,晚上一起聚聚吧?高澜山也在。”   那个度过十六场不,十七场任务、守护神是大蟒蛇的高澜山?柏寒想也不想便答:“好啊,对了,要不要叫着百福?”他们都是自带守护神的。   梁瑀生笑笑,“好。”   空手去可不行,柏寒带他进来,“等我啊。”回到房间挑了点奶酪松饼,又把从杭州带来的鲜肉包和狮子头装成一袋;梁瑀生站在房间门口等,远远看到郁金香,随口夸赞:“这花不错。”   在沈百福家门口一通敲,来开门的却是洪浩。一听说要去见高澜山两人都很兴奋,洪浩嘟囔“十七场了!”沈百福更是嚷着:“看看他那条蛇长什么样。”   高澜山家离得很远,隔着中央青石广场刚好和柏寒家处于遥遥相对的位置,吹着冰冷湿润的海风,两队人马一路行来谈谈说说倒也惬意。梁瑀生队伍原本少一人,已经添了个稳重干练的男生。   今天是所有乘客从任务世界陆续回归的日子,也是蓬莱最热闹的时候,每隔一个小时列车便会载着乘客出现在青石广场,不少乘客在车站等相熟的朋友,也有不少新人打量着周遭不知所措。   大概刚刚六点那趟任务的乘客带回不少东西,几个人说笑着搬着个沙发到平板车上推走,剩下一个人看着剩余物品;有的人大声和朋友讲述这次惊险经历,满脸心有余悸;还有个男人放声痛哭,不知是不是心爱的女人再也没能回来。   如果我没能回来,会不会有人为我恸哭?柏寒心下黯然,拉着长发女生加快脚步。后者垂着头,不知有没有想起被布娃娃带走再也没能回来的圆脸女生。   能平安度过十七场任务,高澜山在柏寒想象里是个老谋深算步步为营的中年人,和杜老师有点相似;一见面才发觉,这人是个消瘦黝黑的壮年汉子,长相毫不起眼,不过他神采飞扬,颇有些赤子情怀;他家里坐满了人,梁瑀生柏寒两队新来的只好站在庭院里。   “我姓高,高澜山。”他打量着柏寒,笑得似有深意,“梁老弟老提起你,身手不错。”又转向沈百福,“福哥?好大名气啊,来来,给弟兄们演示演示。”   上来就演示?不过沈百福一向心大,也知道本组都是新人,高澜山这里大多是一等座,当下也不含糊,大叫一声:“沈天奇!”   深蓝夜幕像口锅似的笼罩在蓬莱上空,浮在沈百福身周的琥珀佛珠发出灼灼金光,令人满心敬畏。   满室乘客都奔出来围观,赞叹连声,不少人又惊又佩。高澜山也惊讶地张着嘴巴,“怪不得,梁老弟说护着十个人过了后半夜,还是切尔诺贝利游乐园这等死了十几万人的大凶之地,真是名不虚传呐。”   有个瘦子说,“看着比风大师的念珠都牛B。”   又有个招风耳说:“风大师念珠可是有两颗菩提舍利子的。”   风大师早就听说过,不过梁瑀生和凌耀祖都没提起介绍相识,想来他们关系只是泛泛;蓬莱几百只五人队,只要在任务中相遇过的乘客有很大几率再次携手战斗,久而久之自然有了派别。高澜山旗下一派,卢文豪老刘一派,梁瑀生和凌耀祖两队都算是三等座新乘客的佼佼者,和他们各自相熟;风大师和这几队都没交情。   梁瑀生仔细打量佛珠,忽然低声问:“你们这场笔仙,这个沈天奇有这么大吗?”   沈百福有点沮丧,“比现在大不多点,比咱们上一场差远了,连一半都不到,这场新人多,都得摞着。”   还能自动变化!满室人又议论纷纷。高澜山也咂咂称奇,“遇强则强,我在蓬莱这么久没听说过,你这佛珠绝非凡物。”又瞧瞧柏寒洪浩几人,“跟福哥一组,你们也算运气好,赶紧趁机会找守护神是真的。”   刚刚被黄大仙放弃了好不好?   柏寒耷拉着脑袋,又听沈百福又想发问:“还有个麻烦”梁瑀生却大笑,“你还嫌麻烦?嫌个大?那我们干脆都别做任务了,哈哈。”   大概这里人多口杂,他是想掩饰百福一召唤佛珠就无法走路的缺陷吧?可毕竟和沈百福一起度过任务的乘客越来越多,也是藏不住的。沈百福却惦记别的,开门见山说:“高大哥,我们想见识见识你的守护神。” 第34章 蓬莱三   2017年3月3日   满院乘客都笑,梁瑀生也说:“我可早把你吹出去了, 人家整队都来了, 你也得露两手才行。”   “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吃的。”高澜山笑眯眯看看两队带来的袋子, “呦呵, 鲜肉包, 还有狮子头鸭翅膀, 好久没吃着了。”   招风耳一听, 老实不客气过去摸出只鸭翅膀便啃。   高澜山背着手不紧不慢走到庭院中央, 大喝一声:“高澜凤!”   好奇怪的名字, 不过柏寒马上就顾不得琢磨这些了:一条银光闪闪的斑斓巨蟒赫然出现在庭院里,吓得她倒退两步;它比水桶还要粗上不少,满是斑纹的长长身躯盘绕几匝围在高澜山身畔,头部高高昂起, 尾巴不停在地面拍打,看起来生吞个人丝毫不费力气, 和《青蛇》电影里盗仙草斗法海水漫金山的小青也不差什么。   这是他自带的守护神?这条蛇活着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他?其他几人也张口结舌, 沈百福第一反应便是:“高大哥, 这个高澜凤你平常咋养啊?得吃多少肉啊?”   其他乘客都乐了,显然他们都非常熟悉。招风耳笑道:“你们猜猜高大哥是哪里人?”   能养这么大的蛇,一定是南方, 广西云南?洪浩已经抢答:“云南西双版纳。”   招风耳洋洋得意, “对喽, 金庸小说看过没有?《笑傲江湖》里头有个五毒教, 教主蓝凤凰就是我们高大哥家里长辈。”   那个善用剧毒驾驭数种毒虫的五毒教?几人都用敬畏的目光望着他,高澜山哈哈大笑,“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母亲娘家姓蓝,我们这一支名字都带个蓝字。”   原来他是高蓝山,不是高澜山,这条大蛇就是高蓝凤。   “我从小长在西双版纳,和老挝缅甸交界的地方。那是七十年代,还没改革开放,云南那边还乱着,很多地方都不通车,根本没人说汉语。我家在老家算是富户,家里养着蝎子蟾蜍,蛇就更别说了,路上到处爬的是。”他朝透明的银白大蛇示意。   “我七岁那年,有一天跑到树林里玩,看到条大蛇被人杀了,死了尾巴还盘在树上。我就猜它肯定有放不下的事,果然旁边有窝被踩碎的蛇蛋,边上滚着两只,我就把没碎的蛇蛋藏在一般人去不了的山洞里,还盖上草叶。”   “过几天我再去,两只小蛇都孵出来了,见到我也不怕。我就隔几天去一次,给它们带蚯蚓小虫,后来带青蛙麻雀。过了几个月,有天去看小蛇被金爪鹰吃了一条,还剩一条肚子都翻了,我用树枝把鹰打跑了,剩的那条带回家养着,起个名字叫蓝凤。”   “蓝凤特别听话,我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没事就盘在我身上从来不伤人,我家看门狗都不怕它。我天天喂它鸡鸭吃,吃饱了就在我炕上盘着睡觉,什么蚊蝇臭虫根本不敢靠近。就有一样,越长越大,以前还能进屋,后来只能盘在房顶上,看着怪吓人。我就让它白天进山,晚上再回来。我们那里的老人都说从没见过这种蛇,没准是白娘子的后代。”   “我十五岁那年,家里商量着得学文化,送我到市里上高中。它非跟着,我家里不同意,我就跟它说家里等着我,放假我就回来。头两年都没事,一放假它就出来接我,我高三那年暑假,它出了事。”   “有个广州的富二代,当爹的是个小官儿,到老挝缅甸旅游,又跑到我们这边乱逛,见到蓝凤吓坏了,说是要吃人,要关到动物园。当时我爸我妈替我跑学籍手续,有几天不在家,只有爷爷奶奶在,爷爷奶奶不答应,把蓝凤放到山里去,它死活不肯走。那帮人叫了几十个人带着家伙夜里找过来。”   柏寒听得入神,却见高蓝山停了话语,伸手触触大蛇幻影,后者用下巴亲昵地蹭蹭他拳头,半天才继续:“等我回了家,蓝凤只剩了半截,死死缠在我家屋顶上。我趁着夜里找到那个二代落脚的地方,藏在窗户底下偷听才知道,他们一伙里有个懂点道术的,说蓝凤得天地灵气成了幼龙,趁着还没长出角爪,把蛇胆挖出来泡酒就能长生不老,蛇目百毒不侵,鳞片还能入药。我在外头把门窗锁上放了把火,就此离了老家,再也没回去过。”   “这么多年一直跟北边落脚,家也落在北边。去年我到外地出差,不知怎么就上了贼车,跟各位一样,莫名其妙到了这里。”他跺了跺脚,哈哈笑着,“我还记得头一回做任务,当时也有二等座的带我们新人,一看我车票就开始嚷,你怎么自己带条蛇?我当时不敢信,等天黑了一叫它名字它就出来了,真难得,几十年一直跟着我。”   这条大蛇也太大了些,看着好吓人,不过柏寒还是被它感动了,也学着高蓝山的样子踮着脚伸出手去。高蓝凤巨大的头颅伸过来,双目圆睁,嘴巴裂开,一条细细的信子吐出,柏寒二话不说便躲到梁瑀生身后。   众人都笑了,招风耳得意洋洋地说:“你们没看蓝凤在任务里的时候呢,那可真是,”他停下来想着形容词。“来一个吃一个,来两个吃一双!”   好吧,真的吃人么?   梁瑀生对她宽慰地笑笑,“对了,高大哥,还得让这几个朋友见识见识车票。”   “来。”高蓝山大大方方把车票从衣领里拎出来,几人凑过去,立刻发现这张车票和自己大不相同:除了姓名编号和计数:壹十八,还有“蓬莱--九鬼哭魂”,2017年3月13日01:00分字样。   只要回到蓬莱,车票正面便只有“蓬莱”两字,直到下一场任务提前24小时才会出现任务名称;明明今天刚回到蓬莱,高蓝山车票居然已经提示下场任务?提前足足九天之多?只有第十八场任务的乘客才有这样特殊待遇吧。   翻过车票细瞧,背面除了:   要求:1、停留在毒龙山乱葬岗   2、除掉九子母阴魔   时限:七天(不得中断)   归程:2017年3月23日   之类常规任务字样之外,多了一行备注:完成本场任务后,乘客将乘坐列车回到原始世界,无需再次进入蓬莱。   传说是真的,完成十八场任务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不是那些压根没有自己存在的平行空间,是有着爸爸妈妈的、我被带来之前的那个世界!   希望仿佛青鸟在庭院上方盘旋鸣叫,柏寒心脏砰砰跳着,欢喜地直跳起来。几颗脑袋挤在一起,沈百福翻来覆去打量着,喃喃道:“我靠,度过十八场就能回家了。”洪浩却嘀咕:“九鬼哭魂,乱葬岗,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九子母阴魔又是什么东西?”周锦阳低声说:“以前听说过,一等座任务越往后越难,哪像现在找个地方猫七天完事,动不动就是找这个弄死那个,麻烦着呢。尤其最后一场,根本就是鬼门关。”曹铮担心起来,“一个笔仙就得三打一,也不知道小骨头行不行。”   “你们慢慢琢磨,早着呢。”高蓝山大手一挥,爽朗地笑着,“来来,别站着,自己找地方坐,今天人多招呼不周,吃的有的是,吃不饱怪自己。”   除了没有电器,高蓝山的家和平常独栋别墅没什么不同。房间内书架立柜书桌餐具一应俱全,被装饰得花花绿绿颇有少数民族风格,墙上挂着口弯弯的刀,柏寒分不出来处;室内还摆着冰箱,令她大感好奇,等梁瑀生过去才发现里面摆着啤酒面包之类,高蓝山把它当柜子用了。庭院里种着几棵绿树,大概是移植过来的,生得枝繁叶茂,树下放着躺椅茶几。   月亮躲在乌云背后,明天必然是个阴天--蓬莱每隔一两天必定下场倾盆大雨。四角高高燃着火把,偌大庭院被照得灯火通明。三十来人屋里院外各自围成几堆大快朵颐,在座都是今天才回到蓬莱的,好吃好喝自然不缺,柏寒吃到了绿豆糕、三文鱼寿司和烤牛肉,还喝了加冰的伏特加--冰块是用保温箱带回来的。   席间话题自然不离日常任务。高蓝山自己队伍不必说了,在座还有两队一等座两队二等座和柏寒梁瑀生两队三等座。这队说“上场在森林找九尾狐”那队说“今天刚从湘西赶尸逃了条命”,这等探听消息的机会当真不多,柏寒几人竖起耳朵倾听。   席间又有人来结识,八成瞧在福哥沈百福份上--尽管高蓝凤银白透明的身躯盘起来几乎把庭院都占满了,沈天奇熠熠生辉,丝毫不逊于人。   不少乘客喝了几杯酒来了兴致,各自把守护神也召出来,五花八门无奇不有,柏寒还看见几个形态各异的阴魂,瞧着着实可怖。曹铮也把小骨头喊出来,见到人多它好像很高兴,抛着自己脑袋玩。   讨论最多的自然离不开高蓝山最后一场九鬼哭魂。听起来能坚持到十八场任务的乘客百里无一,高蓝山自己倒是见过一位:“那哥们最后一场是怨气缠身。”   电影《咒怨》柏寒是看过的,可以列在恐怖片前五位置。“电影咒怨那类吗?”   高蓝山摇摇头,“八成和怨气有关,具体不敢说。蓬莱就这点不好,这哥们到底通没通过谁也不知道。话说回来,过了十天我上了贼车,任务到底能不能过得去,能不能回家去,也没法和你们说,哈哈,这事闹的。”   任务成功回归原来世界,任务失败乘客死亡或者不得不留在任务世界,无论生死存亡留在蓬莱的故人都无从得知,这真是世上最无奈的事情。   众人沉默无言,还是高蓝山自己想得开,朝招风耳和瘦子笑笑:“我和老朱老王都撑了十八场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愁的?九鬼哭魂,哼哼,看看它们道行深还是我的高蓝凤威风。”   第二天果然下了大雨。雷雪送给自己的贝壳油灯点燃一团幽幽亮光,给房间里涂上一层温暖金黄,柏寒在家练习拳脚,满身热汗跑到雨里洗澡。几百平独栋别墅,安全系数极高,院子里还可以种花种树,放在北京怕不值上几千万,这样想着柏寒居然有种深深的幸福感--要是通电就好了。   晚间大雨稍歇,刚刚分开的宋麟段叔也来拜访,又给沈百福柏寒送了一堆美食佳肴,外带满满大包现钞,柏寒怀疑来路不一定很正。如今段叔熬出了头,只要太阳落山立刻叫出黄大仙来,月亮好的时候大仙还恭恭敬敬拜月,弄得柏寒洪浩这些被放弃的人们很是羡慕。   隔了两天梁瑀生又来相约去高蓝山家,这次一等座卢文豪孙哥、二等座老刘张琳、三等座凌耀祖雷雪等都在,其中卢文豪队伍也即将进入第十七场任务,在蓬莱是最接近高蓝山的乘客,只见他神态严肃,和几人打了招呼吃过饭聊到很晚才走。   瞧得出梁瑀生虽然只是一等座新人,却和老乘客高蓝山处得相当好,那晚他和赵邯郸留下没走,和高蓝山几人喝了不少酒,夜里还在庭院烤起肉来--烤炉炭火都是现成的。喝得兴起两人还切磋起兵刃,高蓝山刀走偏锋,招式奇诡,梁瑀生手中日本长刀大开大阖,力大迅捷,旁观的柏寒明白自己拳脚尚可,用起兵刃远远不如。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了3月13日凌晨。那天依旧雨水滂沱,打在伞上仿佛密密鼓声,却没能阻挡数十人聚集在青石广场给高蓝山送行。随着一列老式绿皮火车出现在广场中央,高蓝山带着招风耳和瘦子各自登上属于自己的车厢,站在车门里朝下面挥手告别:“各位,心领了,今天都还有任务,赶紧回去准备准备。”   梁瑀生朝他抱抱拳,“高大哥,一路平安,有缘再会。”   其他十多只队伍也七嘴八舌跟他送别,有的喊“妈的九鬼哭魂算什么,哪次任务难得倒高大哥?”有的喊:“那是,有高蓝凤在,最后一场鬼门关又算个屁。”有的眼圈红了,显然是任务里受过高蓝山恩惠的,“没高大哥我也活不到现在,只盼着你过关斩将化险为夷,出去咱们再聚。”   高蓝山嘿嘿笑着团团抱拳回礼,眼角发红,“多谢各位吉言,有机会咱们在外头再聚,我先走一步。”   六分钟并不漫长,车门霍然关闭,随着汽笛尖声鸣叫,长长列车突兀消失在雨幕里,仿佛从没存在过一般。   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他,再见到那条大蛇高蓝凤。柏寒收回目光,往雨伞中间缩缩,低声说:“梁哥,你说咱们也能像高大哥一样撑过十八场任务吗?”   旁边梁瑀生点点头,“一定能的。”   身旁卢文豪老刘凌耀祖几队都在,各自神色肃然,互相点点头便散了,今天各队都要进入任务世界,只是时间早晚不同。   车票正面:蓬莱--泰坦秘境 14:00   车票背面:   要求:停留在泰坦秘境   时限:七天(不得间断)   归程:2017年3月23日 14:00   “走了,回见~”柏寒朝着雷雪梁瑀生打个招呼,便拉着沈百福几个去找这次任务的两队同伴了。 第35章 泰坦秘境一   2017年3月13日   人群渐渐散去,雨势逐渐细密, 昼夜不停燃烧着的火盆早早熄灭, 一束束雪亮的手电光束不时汇集在路面。   “不是早上八点才集合吗?”沈百福打个哈欠,手里雨伞不小心歪了, 几滴雨水落在洪浩头顶引来后者抗议。“这刚一点, 回去睡一觉吧。”   连喝两杯咖啡的柏寒却精神头十足。“楚妍, 就是那个混血女生, 昨晚跑步的时候我遇到她了, 聊了一会, 她有认识的朋友今天零点出发要去送站, 听说我们要送高蓝山1点的车,就约我们去她家里坐坐,说整理出泰坦秘境的资料给我们。”   新任务资料显然比睡眠更重要,于是五人途中拐了个弯, 直奔昨天新认识的伙伴家。如果按照方位把围绕着青石广场的幢幢院落分成若干区域,柏寒沈百福住在南边, 凌耀祖和雷雪五人住在西南离他们不远的位置, 梁瑀生赵邯郸在北方, 楚妍家则在东南方位。   “HI~”只敲了两下,院落里传来动静,纯黑大门很快敞开, 楚妍露出笑脸, “请进。”   这是个25、6岁的年轻女子, 浅蓝眼睛, 脸颊瘦长鼻梁高挺,黑发高高绑成马尾,行动敏捷矫健。“门口有拖鞋。”   房间简洁舒适,大方实用,迎面是一整面墙的书柜,上面摆着满满的硬皮书籍,大部分都是欧美原版书;柜上摆着个耶稣复活像。书桌后面有个埋头书写的女生,见到几人欢喜地抬起头:“福哥,柏寒~”   瓜子脸大眼睛,肌肤雪白,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亮--她是叶菡,昨天自我介绍是和室友去西藏旅行的路上莫名其妙上了蓬莱列车,还好早早结识楚妍。“等着你们呢,喝茶还是咖啡?”   满肚子咖啡的柏寒决定喝茶,洪浩要咖啡,沈百福憋了半天来了句“都喝”,叶菡咯咯笑着到屋檐下用个小小碳炉烧水。   书桌点着两个十字架烛台,堆着两叠信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楚妍从屋角又搬过一把椅子请五人坐下,把两叠纸都从桌面推过来:“时间太紧,我和叶菡只抄完这两份,给你们一份,二等座一份。”   粗粗翻看,首页是“泰坦,希腊神话中主神乌拉诺斯和大地女神盖亚的后裔,奥林匹斯众神统治时代前的世界统治者,拥有十二主神,三位独目神,三位白臂神。”   后面是十二主神的介绍:“克洛诺斯、瑞亚、欧神纳斯等等”还记载着克洛诺斯和瑞亚结合生出主神宙斯,后者险些被父亲吃掉、后来率领波寒冬哈迪斯等发动战争并取得最终胜利,泰坦族则被投入塔尔塔洛斯等等。   “这就是你昨天说的,我们这场任务很可能就在这个,塔尔塔洛斯?”柏寒指着这个并不熟悉的名词,她和队友对希腊神话的了解仅仅止步于宙斯波寒冬等主神了。   楚妍点点头,示意她往后翻,后面则是“米诺陶诺斯、美杜莎、许德拉、提丰、泰坦巨人、刻耳柏洛斯、哈耳皮埃、喀迈拉、半人马、塞壬”等熟悉而又陌生的名词,后面则是大致解释。   “我回来翻了翻书,塔尔塔洛斯实际就是地狱,归于冥王哈迪斯掌控。不过根据荷马史诗描述,冥界是人们死去魂魄的去处,塔尔塔洛斯专门收容战败的泰坦。至于泰坦秘境,我有两种猜测。”   坚定目光和从容神态令楚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成熟些,“第一,我们会遇到泰坦神族,不过根据我的经验和收集到的任务资料,我个人认为直面传说中神祇的可能性并不大,否则任务名称就应该是塔尔塔洛斯。第二种,很可能我们会在秘境里遭遇各种希腊神话中的怪物,也就是我罗列出的这些。”   好吧,被看一眼会被变成石像、蛇尾人身的美杜莎,还有其他陌生可怖只出现在神话中的怪物,这次任务难度实在太高了,看过《诸神之战》的柏寒有种前途无亮的感觉。其他几人显然也这么想,嘟囔着:“还不如闹鬼呢,和美杜莎怎么打?”   滚热的茶水被端上来,柏寒呷了一口,红茶甘醇可口,大概是来自英国的楚妍口味。沈百福面前则是热茶和咖啡。又端来一大盘奶油饼干和果酱手指饼之后,叶菡占据桌子一脚继续抄写资料。   “我觉得倒还好。”楚妍目光温和镇定,开始鼓舞士气。“中午到了这个秘境,我们带齐食水,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度过七天就好。倒是这次二等座比我们困难很多,他们还要去找许德拉盘桓的勒那沼泽,我们最好和他们保持距离。”   许德拉,柏寒在纸上找到这个词语:提丰和厄喀德那所生的九头水蛇,常年居住在勒那沼泽,头颅被砍断后会重新长出,体有剧毒,四周土地都变成褐色,后被海格力斯所杀。   “太可怕了,二等座要找许德拉,如果一等座没轮空,难不成去找提丰或者美杜莎?”柏寒皱着眉头,“我们要待的地方一定也很危险。”   洪浩还是保持乐观,“只是待七天,又没说弄死这个九头蛇,想想咱们头一回,那可真是一下车就把我吓醒了。”   周锦阳曹铮都听说过他“足足睡了一路下车就吐”的事迹,又给楚妍叶菡讲了,两人都觉得好笑,只有沈百福咔嚓咔嚓吃饼干。当下七人热烈讨论,楚妍这个在英国长大的混血女生显然对希腊神话非常熟稔,提了不少思路和建议,提点需要带的物品,柏寒五人直到四点才回家休息。   尽管足足讨论两天,直到14点整列车停稳车门敞开,双脚踩在柔软土地的柏寒才有了进入神话世界的真实感。所在地是青绿茂盛的草地,野草又长又密几乎长到众人胸口,土地柔软带着湿度。迎面视野里是座看不到顶峰的高高山峦,山势起伏在蔚蓝天空中连绵不断,不过距离这里并不算近。   什么味道?位于高高海上的蓬莱空气已经非常新鲜,这个所谓“泰坦秘境”的空气却格外清新甜美,连毛孔都不由自主舒张开来,柏寒一下车就深深呼吸几口,恨不得把肺里浊气尽快排尽。   “就是这里。”不远处的楚妍喊着,“任务已经开始了。”   果然,车票显示七天时限开始倒计时了,脚下就是泰坦秘境。九名新人被科普时间还短,拎着行李做梦般跟在三队身后。随着身后汽笛鸣响,长长的绿皮列车突兀消失了。   “喂,你们九个,跟着我们走。”喊话的是二等座队长李立忠,指挥着新人们,“别磨蹭,快点。”   并不是所有新伙伴都像楚妍般冷静靠谱,柏寒就瞧着这次即将并肩度过十天时光的二等座乘客很不顺眼。他们的首领李立忠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目光阴狠,瞧着绝非善类,队里有个年纪相仿的亲信魏振永,和一个矮小丑陋的中年女人一起把另外两个年轻队员指使的团团转。   第一次集体开会他们就没给大家留下好印象。昨天凌晨车票出现新任务提示后,三队在青石广场14点的位置顺利汇合,按照惯例互相介绍一番,就去等级最高的二等座队长李立忠家里沟通此次安排。   一进门便发现满室垃圾秽物,空气污浊,屋角床铺扔着成人用品,还有些只有在重口味爱情动作片里才用得着的道具服装,令人大开眼界。   好吧,即使蓬莱乘客没有未成年人,毕竟当天有生人到访,起码稍微注意些吧?柏寒看了一眼就觉得恶心,连忙退到门口,另一队的楚妍叶菡也不愿进去,最终不得不换到沈百福家里开会。   说到沈百福,昨天另外两队先是发现和他并肩任务大喜过望,随机又失望起来:按照灵异任务不能超过三场的惯例,这场显然是物理系任务,白白浪费靠着福哥轻松过关的大好良机。   被李立忠这么一喊,还没回过味儿来的九名新人面面相觑,迟疑着看向两队:列车上洪浩明明说和三等座在一起就好。   沈百福有点不高兴,“去哪儿啊,咱们找安全地方待着就行。”   楚妍所在的三等座队长郑泽坤迟疑了下没说话,显然不想直接得罪他们,洪浩涨红了脸,朝新人们招招手,“按我刚才车上说的,长点脑子!”   李立忠皮笑肉不笑地打量众人:“按照规矩,这场我们最大,所有人跟着我们,把任务范围确定再说。”   话是没错,许德拉的勒那沼泽显然是二等座任务范围,见过糖果屋的张猛文东瑞悲惨下场,柏寒可不想再体验一次跨等级考验。再说帮忙没问题,她不喜欢这几个人颐气指使的模样。   “我们先找地方落脚吧,这里并不安全,再说他们又是新来的。”柏寒提议,“你们先找那个沼泽,找不到我们再帮忙。”   中年女人开口就是大帽子:“反正你们任务已经开始了,在哪里不都一样?当然得先帮我们确定任务范围,再说人聚在一起才安全。”   好吧,柏寒确定二等座五人组是自己经历过最讨厌的友队。她看看沈百福曹铮,两个人都皱着眉头,沈百福更是直截了当地对新人们说:“我们就在这了,你们愿意去哪儿去哪儿,随便。”   忽然有人走到柏寒身畔拉拉她袖子,正是楚妍。柏寒跟着转过身,立刻发现身后列车消失的方向有片茂盛幽深、看上去没有边际的森林,入目一片深绿,喃喃说着“哇,这么大。。”   楚妍遥遥指着森林:“你们那个勒拿沼泽,很可能就在森林里。”   沼泽自然隐藏在积蓄雨水落叶泥水的森林里,不会在艳阳高照的草地上,这个观点谁也不能反对,于是几分钟之后,二十四人结队朝着森林方向进发。看起来有几个新人不想行动,不过发现众人越行越远还是跟了上来。   “为什么要过去?”沈百福拖着个大行李箱,小声问着。   楚妍和叶菡都是深绿登山装,背包则是深黑色,手上也拖着箱子。这是蓬莱乘客进入任务的标配,虽然很可能下车就遗失,总比被困住断水断粮好些。“刚才的空地周围太空旷了,连棵树都没有。”楚妍不停朝周边张望着,“蓬莱不可能让我们能在这里郊游七天。如果遇到危险,连逃跑的方向都不知道。还不如趁着他们要找勒拿沼泽,到森林边缘打探一下,能找到水源更好。”   沈百福又凑到柏寒身边:“小柏,你快把雷达打开,看看哪边最安全。”   柏寒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还是你沈天奇一下好了。”   他笑嘻嘻地跑到叶菡身边说句什么,后者有点不好意思,随即把行李箱递给他,于是沈百福双手各拉着个行李箱,所到之处野草纷纷趴伏。   简直像个推土机。柏寒索性走在他后面,果然省力许多。哼哼,对本师傅都没这么好,这家伙是不是喜欢上人家啦?   望山走倒马,森林看上去似乎不太远,一行人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临近边缘,最近的大树在阳光下非常清晰。那是棵什么树?又直又高简直有一栋楼那么高。   一阵风吹过,耳边隐隐约约传来马蹄声。马蹄?柏寒立刻提起警觉,这里有野马吗?   那不是野马。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从后面高高跃起挡在众人前方,引发一片惊呼。   男人面目凶狠,手里执着长弓,背上箭壶中满满都是利箭;但众人惊呼却因为其他原因:他上身是个精壮有力的男人,后半身却是匹肥壮彪悍的骏马,四只马蹄在地上不停刨着,激起一片尘土。   是希腊神话中的半人马! 第36章 泰坦秘境二   2017年3月13日   尽管在列车上还在反复琢磨楚妍抄给队里的资料,和沈百福洪浩热烈讨论着能见到哪种怪兽, 柏寒依然被眼前这种奇特的生物惊呆了。   正面看起来, 这个半人马很像一座出自米开朗基罗手笔、立在博物馆供人瞻仰的古希腊雕像:面孔英武粗壮,黑发被编成细辫垂在肩上, 流线型身体健壮有力, 胳膊鼓鼓地满是肌肉, 在阳光下反射着油彩般的油光;从腰肢那里延伸成骏马的身躯, 仿佛《八骏图》般俊美非凡。   半人马凌厉凶狠地朝着众人打量, 像是打量胆敢闯入自己领地猎物的猛兽。   他会不会说话?柏寒这么想着, 放开拉杆箱从腰间拔出匕首。有这种疑问的显然不止她一个, 不远处楚妍用流利的英文打招呼,用语相当恭敬,随后换成法语和意大利语。洪浩也试着朝他招招手,“哥们, 我们就待几天,到时候就走。”   可惜半人马置若罔闻, 目光依旧在大家身上扫来扫去, 逐渐停留在躲在沈百福背后的叶菡和楚妍身上, 从凶狠慢慢变成灼热粗野以及欢喜。   欢喜?柏寒陡然想到资料上对于半人马的介绍:留着伊克西翁国王的血液,酗酒好色,狂野粗暴。部落群居, 武力较高, 试图劫掠其他部落新娘, 由此引发大战。   果然半人马张着胳膊朝着距离最近的叶菡扑去, 瞧架势要把她一把拎起来,沈百福怒吼着风车般轮动着两个行李箱左右开弓,被砸到的半人马大为愤怒,调转马头高高人立而起,两只前蹄朝他没头没脑踢去。   “快跑!”随着不知是谁一声大喊,众人没头苍蝇般朝着几十米外的森林奔去,有人喊着“等等我。”   洪浩三人挥舞着短刀前后夹击,那个半人马围着几人小小的防护圈疾转始终无法得手,暴躁起来,朝后跑了一段距离随后弯弓搭箭乱射,一箭几乎射到曹铮腿上,吓得几人朝着森林飞奔。   临近森林,奔跑着的楚妍从兜里匆匆掏出什么喷剂朝最近的大树喷涂几下,深褐树干立刻变成耀眼的柠檬黄--刚刚离开停车地点时她也在车头车尾地面喷了标记。   几步外就是粗壮的大树,跟在后面的柏寒松了口气,忽然身后马蹄疾响,身体突然被两只有力的胳膊从地面提起抱在怀里,然后便是沈百福大喊“小柏~”   那是另外一只半人马,看起来比第一只更高大健壮,满脸皆是兴奋欢喜,瞧着柏寒的目光简直就是得到了金矿。他一只手提着锋利的长矛,另一只手想把柏寒扛在肩上--后者趁机一刀深深刺入他肩膀,半人马怒吼着不得不松手,柏寒随即滚进草丛,翻身跃起疾步奔进森林。   他们的优势是速度快视野高,一般人根本跑不过,除非开辆越野车。柏寒这么想着立刻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肩膀上冒血的伤口对半人马来说好像不算什么,他很快缓过劲儿来,游目四顾却发现猎物不见了,愤怒地捶打胸口,朝着四散奔逃的其他人追去。   要不要往里撤退?柏寒琢磨着,提着匕首从树后露出半张脸,立刻缩了回来:肩膀受伤的半人马怀里抱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从几棵树前疾驰而过,咧开大嘴欢呼着,四只马蹄在草原上翻腾,很快消失在柏寒视野里。   天,怎么办?柏寒手足无措,开始那只半人马显然被同伴提醒了,立刻抛下对峙的沈百福洪浩几人转而换了目标。尽管在森林里他的速度慢上不少,依旧远远超过人们反应过来的极限,很快劫掠到一个女生翻身便走;尽管那姑娘不停挣扎还是被他按在马背上越跑越远,只给众人留下半人马兴奋的欢呼声和女生求救声。   森林恢复起初的静谧幽深,不知名的鸟儿在高高枝头歌唱,只有杂乱踩踏的草丛显示这里刚刚发生过搏斗。分散的众人陆陆续续聚拢,小心翼翼回到和草原交界的边缘地带。   “这里不能长待。”柏寒收好匕首,警惕得朝外张望,“还好咱们到这边来了,草原就是半人马的领地。”   楚妍指指那棵被标记成柠檬黄的大树,又看看手表,把另一棵树也喷上醒目颜色,“从这两棵树直线朝山的方向走两个小时,就是十天后列车停靠的地点,我在车站也标记了。”   沈百福则和洪浩结伴把几人行李箱都捡了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水源,背包里食水显然不够。周锦阳和曹铮清点人数,“我靠,人呢?跑哪儿去了?”   另一个三等座队长郑泽坤指指森林内部方向,“刚才二等座带走两个,肯定是着急去找勒拿沼泽,他们的任务地点。”   柏寒对二等座没有好印象,可这次任务不同以往,新人们慌乱之下没什么选择,只好随他们去了。两个三等队十人都在,两只半人马分别抢走一个新人女生,又有两个新人跟着二等座走了,在场只剩下五名新人。   他们互相张望着,有个新人问:“露露和丽娜呢?你们不是很厉害吗?快点救她们啊?”   周锦阳没好气地答:“上哪儿救?你告诉我哪儿找半人马去?”   另一个拉着洪浩哀求,“那,那就不管她们了?”   众人默然,一直号召新人们的洪浩也低下头想不出什么话好说。柏寒咬着嘴唇不敢想那个在马背上挣扎求救的女生,听楚妍镇定地说:“如果我们不想和她俩一样,不想再遇到半人马,就得尽快转移。”   十多人都望着楚妍,她笃定地说:“半人马这种生物显然是群居的,刚才那两只雄性带回两个女人,一定会有种族里其他雄性赶来寻找,把其他能找到的女性也带回去。”   提起“其他女性”的时候楚妍语气平静,似乎不包括她自己在内。“我建议我们尽快进入森林,当然,如果男性认为没有危险,可以试着留下。”   没人愿意留下,即使男性也一样--半人马的利箭长矛显然不是吃素的。十多人陆续朝着森林内部深入,这里到处是参天大树,墨绿藤蔓高高悬在树顶之间,可以看见小鸟在上面跳来跳去;绿草间开满鲜艳的野花,有点像亚马逊丛林,视野里完全没有人工影响过的痕迹。合抱粗细的树和树之间距离很宽,足以容得下两人并肩,于是大家也排成两列行进,好在地上长满绿草,带着箱子也还不吃力。   走在队伍中间的沈百福忽然感觉袖子被拉了两下,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激动。脸颊绯红的叶菡悄悄靠近,小声说:“福哥,谢谢你啊。”   “这算什么,小意思。”他潇洒地挥挥手,却正好打在洪浩脖子上,后者哎呦一声,把走在后头的周锦阳和曹铮逗得哈哈大笑。   百福好笨。柏寒也笑得不行,胸中郁闷慢慢疏散,却听到郑泽坤和楚妍商量着什么,连忙凑过去。   郑泽坤声音带着担忧,“这里头肯定有比半人马更可怕的东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棵大树底部有兽爪抓挠的痕迹。   楚妍并没反对。“我们小心点,千万不要走到二等座的勒那沼泽。”   郑泽坤朝前方张望,“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   “没看清楚。”楚妍皱着眉头,“他们经历过十来场任务,经验比我们丰富,肯定能找到勒那沼泽。我现在最担心森林里有其他攻击人的野兽或者怪物。”   柏寒提醒她,“楚妍,咱们这么走着也不是办法,得找个地方落脚才行。”她看看手表,“已经下午五点了。”   金黄阳光从斜刺里照在树梢,森林里已经没有进来时视野清晰了,在这样走下去,最多一个小时就得用手电或者火把照明了。   “我知道我知道。”尽管楚妍依旧保持镇定,不时往沿途树木或者石头上留下标记,依然显得比刚下车时焦虑许多。“最好能有个山洞,我们可以进去,把洞口封上在点一堆篝火,可是又怕火光把其他野兽招来。”   这里是蓬莱秘境,可不是普通森林里豺狼虎豹见到火光会惧怕,万一那些资料里的怪物反而追寻过来怎么办?何况还有什么美杜莎,柏寒可不喜欢和大蛇打交道。   “上树吧。”楚妍破釜沉舟地指着头顶,“森林生存法则,树顶最安全。”   没用几分钟,周锦阳和洪浩郑泽坤就带着男人们排队,力气最大的排在前头;女生们跟着楚妍在周围寻觅,很快选中两颗距离不太远、相对矮些的大树:它们都在树顶有个相对宽敞的平台,看上去足可以待几个人。   “这是什么树啊?”叶菡好奇地戳戳树干,柏寒也凑近张望,树皮粗糙结实,足以两人合抱的树干笔直挺拔,在头顶七、八米高的位置才逐渐分叉,虽然难爬了些,不过待在上头肯定很安全。   起码不会被野兽抓到。   “一,二三”两个最胖最有力的男人靠在树干上艰难站起,洪浩沈百福站在他们身侧彼此勾住臂膀,等四人互相依靠站稳了,曹铮和周锦阳踩着大腿手臂往他们身上爬,森林里时不时响起:“哎呦轻点”“你丫也不减肥”。   场面相当滑稽,比上场十四个新人“摞在”沈天奇佛珠圈里还要难看。等六人靠在树上形成人梯,女生们也紧紧护在周围,柏寒干咳一声,“我上了!”倒退两步径直往上爬,惹得几人纷纷“我靠小柏真轻啊。”“小柏顶多九十斤。”“八十八斤!”   踩在曹铮周锦阳肩膀上的柏寒单手用匕首刺进树干,总算相对稳住身体。这里离地面足有四米左右,空气似乎更好了,头顶是茂密枝叶,往下望去十多张面孔眼巴巴瞧着上头。柏寒收回目光,单臂把跨着的绳圈卸下来,摇了摇朝头顶一根粗壮树枝投去。   可惜 没中,绳索笔直下坠引起一片叹息。柏寒吃力地把绳索拉回来,像套马的汉子般再次尝试,总算在第五次绕在树枝上,引起一阵欢呼。搞定!柏寒兴奋地放长绳索,试图抓住绕回来的另一端,只要系在一起她就可以顺着爬上去了。   突然脚下一空,悬在半空的柏寒毫无防备笔直下落,刚好砸在人梯上,被不知是谁的胳膊硌在背上疼得七荤八素。怎么回事?耳边一片惊呼,滚在地上十分狼狈的柏寒挣扎望去,视线里却是一双巨大无比的黑乎乎大脚。   那双脚足有蓬莱中央青石广场上铺的地砖那么长,一看就是属于巨人的,再往上是足有两个人粗细的大腿,围在腰间血迹斑斓的兽皮做成裙子,强壮厚重的躯干,并不太聪明的面孔上只有一只眼睛。巨人看上去足有四、五米高,旁边显然吓傻了的一个新人刚刚到他的膝盖,   泰坦巨人。他低着头瞧着地上这堆惊慌失措的小人似乎很有兴趣,大嘴流出口水,开始挥舞手中提着的狼牙棒。   与此同时,遥远的森林中央有片沼泽,落叶和雨水、淤泥和动物尸骸日积月累形成生物一旦靠近就会陷入难以脱身的禁区。   不管是草原上具有智慧的半人马、丛林里称王称霸的泰坦巨人、白天时刻警惕着的动物们以及其他各种夜间才会活跃起来的凶猛野兽都不敢踏足此地:这里是九头蛇许德拉的巢穴。   此时却有人悄悄靠近着。   五个从头到脚用冲锋衣、帽子、靴子手套紧紧包裹的人们盯着沼泽边缘悄悄后退,直到脚下土地相对坚实起来才卧倒埋伏着,身边躺着个显然昏过去的男人。沼泽边缘有个被捆上手脚的人不停扭动挣扎,身上被划了伤口,鲜血不停渗到土地:“救命啊,救命啊”   绝望的叫喊声划破森林寂静,有几条花斑水蛇蜿蜒游动着靠近缠上他的脖子,被害者更痛苦了。他是被半人马袭击时慌乱走散的新人,停下来才发现和二等座走在一起,想脱身却来不及了。   沼泽中心出现一个漩涡,随即慢慢扩大直达泥水边缘,最后有什么东西像个肥皂泡从淤泥中冒出来。新人停止挣扎,被眼前恐怖情景惊呆了。   那是只有神话里才会出现的怪物,露在泥水表面的身躯足有两、三米方圆,六、七个活人身躯那么粗的蛇头昂扬挺拔,朝着他竞相张开血盆大口。   沼泽边缘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埋伏在侧的五个人兴高采烈互相打个手势。其中一人正是李立忠,看看车票,七天时限倒计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九头蛇吃了生人,按照事先研究的起码能昏睡两天,身边还有一个,过两到三天再喂过去,最后一天如果不行再想办法,熬过七天就能脱身了。   周遭安静下来,只有鲜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吃饱喝足的九头蛇慢慢退回水中,给污浊不堪的水面留下些许涟漪。   黑夜到来了。 第37章 泰坦秘境三   2017年3月13日   第一棒重重砸在土里,激起呛人的灰尘和阵阵惊呼, 第二棒横着一扫, 有人断线风筝般直飞出去撞在树上,眼瞧着起不来了。   这次用不着谁打招呼众人便尖叫着四散奔逃, 脑子显然不甚灵光的泰坦巨人迟疑着不知道往哪边追好, 原地转个圈子索性拿起不来的人撒气:第三棒下去, 那个受伤的人惨叫着显然活不成了。   被柏寒砸在底下的人纷纷一溜烟跑出老远, 她自己顾不得后背疼痛难忍也强撑着爬起身跟着逃命, 没跑出几步发觉背上是空的, 咬牙奔回来抓起上树前放在地上的背包才继续奔跑。   不等重伤的人断气, 泰坦巨人已经抓起他送进嘴里咀嚼起来,同时脚下不停朝着小人儿们逃跑最多的方向追去。   暮色逐渐笼罩大地,视野中原本清晰的前路逐渐模糊不清。慌不择路跑出一段距离的柏寒突然被一把拽住,本能地拔出匕首回身, 却发现原来是手里拖着的长绳被树间石头绊住了。把长绳卷卷背在背上,柏寒停住脚步回身, 发觉视野里没有巨人那高大的身影。   来路一片灰暗, 半分钟后柏寒决定慢慢顺着路回去, 毕竟恐怖片黑夜里单身可是最容易挂掉的。刚才应该还有人朝这边跑啊?怎么一个都看不到?周遭渐渐黑下来,一棵棵大树立在地上如同沉默的巨人,原本茂盛青翠的树顶此时黑压压罩在头顶, 仿佛蓬莱暴风雨前夕的乌云, 没多久便会滂沱大雨。   看看上次在杭州特地换的夜光手表, 现在才六点多, 大概是阳光照射不进来的缘故,周遭黑漆漆看起来跟深夜没区别。柏寒叹着气从背包取出手电,细细地强光光束照在前方,只能看到几米外的地方。   恐怖片里比单身一人更凶险的是迷失方向。没走多远柏寒就发现自己找不到路了,刚刚跑得唯恐不快被巨人追上,现在沿途每棵树每块石头都差不多,到底从哪里过来的?孤零零走在这种神秘莫测的森林里感觉可不太好。   表盘上的指南针也丝毫不起作用,这种秘境到底有没有磁场都不好说。拔出匕首戒备的柏寒腹诽着蓬莱,还平行空间呢,在地球折腾还不够么,非得跑到希腊神话来....咦?对面远远有道亮光,看起来似乎也是手电筒,柏寒忍不住喊了一声,朝着那里奔去。   深绿登山装,轻快矫健的步伐,是楚妍!对方也看到她了,欢喜地迎上来,“OH MAY GOD!可找到你了!”   柏寒也高兴极了,给她一个大大拥抱,“我找了半天,就看见你一个。别人呢?”   楚妍摇摇头,“都走散了。走吧,趁着还没全黑,我们得赶快找地方落脚,森林夜里一定有食肉野兽出没。”   有个伙伴在身边心里踏实多了。两个女生踏着夜色并肩前行,一边当心脚下的路一边把注意力放在沿途合适的大树上。这棵足有十几米高,那棵像条电线杆子连树枝也看不到。   “这棵行吗?”柏寒指着近处一棵粗壮高大的树木,两道光束随之打到头顶,看上去八米多高的位置有条粗壮的树枝延伸开来,形成个可以落脚的平台。   楚妍踮起脚打量着,“没问题。”   挑块石头绑在绳索顶端,柏寒又拿过楚妍带来的长绳和开始那条绑在一起。这回能搭人梯的只有楚妍一个了,她放下背包靠在树干上双手搭在身前,很像特种兵专业姿势:“来吧!”   后退两步,柏寒疾奔踩在她手掌上一跃,随即单手用匕首刺进树干,这才牢牢站在楚妍肩头,“行吗?”   下面传来回复,又有一道手电光照向树枝,“OK。”   柏寒稳住身体,把手电咬在嘴里照亮,单手甩着绳圈,第一下没扔到,第二下力气太大脱手,倒霉,我能行~第三下,被石头带着的绳索终于穿过粗壮树枝,又反方向朝这边荡秋千般绕回来。“成了!”柏寒把手电摘下激动地喊,才发现脚下已经微微颤抖,连忙朝下喊:“马上就好。”   绳索被牢牢捆在树干,柏寒扯了扯觉得能负担自己体重,依旧叼着手电开始向上爬去。她不喜欢攀岩,不过身体轻便四肢有力,爬棵树也还可以,费了番力气总算攀到刚才看好的平台爬了上去,果然相当宽敞,容纳四个人都不成问题。“我到了,接着绳子。”她坐稳身体,把绳子丢下去。   “OK,GO。”几分钟后树下出来楚妍喊声,柏寒朝下看看,黑黝黝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道手电光。首先被拉上来的是两人背包,再放下去才是楚妍,尽管她并不算重也努力攀爬着,不停用力拉扯的柏寒依旧累得满身是汗,几分钟之后两个女生都瘫在树顶平台,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与此同时,距离刚才跑散地点截然相反的方向。   “这行吗?”提问的是沈百福,他正趴在地上朝着地上一个黑黝黝的洞穴照着手电光,这里显然曾经被其他动物占据过,里面正不断有泥土被扔出来;周锦阳抱着草草用树枝当成夹板固定的胳膊有气无力地靠在旁边大树上,逃跑时他被巨人狼牙棒扫到,胳膊算是费了,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叶菡正在身边照料他。   土拨鼠般从地里拱出来的是洪浩,满头满脸沾满泥土和看上去像是粪便的深褐物体,深深吸口空气。“有什么不行的,总比外边晃荡强。”   一大堆泥土被堆出洞口,曹铮也跟着四肢着地回到地面,掸掸鼻子上的土,喘息着说:“里面够地方,没问题。”   对于侥幸逃脱并聚集起来的几人来说,上树是个难题。进入任务的乘客都会带上绳索备用,但是他们的背包却丢失在刚才被泰坦巨人突袭失散的地方,随身携带的一条绳索长度不够,搭人梯失败几次之后天逐渐全黑了,只能匆匆另寻藏身之处。   空气处处泛着恶臭,这里显然被森林里一部分动物们选择为排泄地点,到处是大堆大堆的粪便,附近还有几具腐烂的动物尸体,看起来它们和地球上的动物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周遭伸手不见五指,远处隐隐传来野兽嚎叫。几人匆匆从附近找了些树枝草叶,洪浩还把两具腐烂的动物尸体拖过来,朝大家招招手:“赶紧的,别耽搁。”   平时干净爱美的叶菡毫不犹豫地扶着周锦阳朝里面钻去,一路缩到洞穴最尽头;其次是沈百福和曹铮,身材高大的沈百福还被卡了一下,四肢着地才爬进去。洪浩留在最后,边往里钻边吃力地把树枝粪便堆在头顶,又伸出胳膊把动物尸体拖过来,翻出一大堆泥土堆上,洞口这才彻底没了动静。   没过多长时间,一只有着狮子头颅、山羊身体、尾巴是条不停喷吐信子的翠绿毒蛇的怪兽在夜色中无声无息出现了,它显然追寻着味道而来,一路在树干、地面不停闻嗅着,走到被泥土覆盖的洞口迷惑地停住了。粪便和腐烂的动物尸首显然是它不喜欢的东西,被称为喀迈拉的怪兽只停留了几秒钟就头也不回离开了--它显然不缺少食物。   与此同时,广阔草原靠近山岭的地方。   这里是某个半人马氏族的驻扎地点,部落中有近个成员,山岭另一端还有另外四、五个更大些的部族。他们联合起来统治着大半个草原和部分山岭,至于深山其他地方就属于另外更强大的生物管辖了。   山岭中有大大小小的山洞,外面也有仿照着人族搭建的矮小建筑,分别被氏族中的成员以家庭为单位占据着。不过所有半人马氏族都是雄性居多,雌性大多从族外带回,也就意味着相当多成员没有伴侣。   某个小山洞里,被劫掠而来的女生唐珊已经哭不出声了:双手被紧紧捆着,半件衣裳也没有穿,像只被剥皮吞噬的绵羊般趴在洞穴里杂草上动弹不得。另一个女生就在隔壁,下午刚被带回来的时候还能听到对方在隔壁山洞的挣扎求救声,没多久就没了动静,大概是晕了过去,只能听到把那个女生抢回来的另一只半人马翻来覆去折腾和嘶吼声;唐珊忍不住流下泪水,从心底非常羡慕对方:漫长的几个小时过去,把自己抢回来半人马像个强盗般肆意侮辱玷污着她,唐珊却连昏过去也做不到。   不,如果十天后不能登上列车就会永远留在这里,留在这只野兽身边。我要逃出去,唐珊看着脖子上的车票捏紧拳头。   刚刚还被唐珊痛恨的半人马正以胜利者姿态绕着氏族领地威风十足地扬蹄狂奔着,口中发出得意的喊声。不少单身半人马跟在后面羡慕地发声附和,惹得大部分成员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等到耀武扬威的半人马终于停住脚步,十几只雄性同胞纷纷围拢在他身前,急不可待的发出询问,他也用属于半人马种族的语言回应着,不停指点森林的方向比比划划,伸出几只手指。听到还有不少雌性猎物,其他人兴奋起来,眼中发出迫不及待的光芒,纷纷围着氏族驰骋奔跑--黑夜是属于食肉动物们的,对于统治草原的半人马来说,想要进入森林要等太阳笼罩的时候才相对安全。   至于这只半人马则肯定不会再次加入劫掠者的队伍,他已经成功地得到属于自己的伴侣,心满意足地转身回到山洞里。 第38章 泰坦秘境四   2017年3月14日   柏寒是被清脆悦耳的鸟叫声吵醒的。入目是茂密浓绿的树叶,形状有点像是枫叶, 却比枫叶少一瓣, 更像是四叶草,她好奇地摘下一枚把玩。腰间有点硌, 却是系在树上的绳索, 昨晚两人怕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 便把绳索拉上来各自系在身上。   身畔楚妍枕着背包睡的正香, 也难怪, 两人爬到树上不敢弄出亮光引来野兽, 摸黑填饱肚子便躺下休息。夜间森林并不平静, 树下不时有各种野兽路过,有的步履沉重,行走时不时擦到树干;有的长着双绿幽幽的眼睛,而且很大一群, 敏捷地快速经过;还有只不知模样的野兽似乎循着气味而来,在树下挨挨蹭蹭停留好久, 两人心惊胆战不敢出声, 好在它终于还是走了。   最危险的要数十二点左右, 两个白天见过的泰坦巨人持着火把慢慢腾腾经过前方几棵树外的位置,那里相对宽敞一些,显然是他们专用道路。火光里它们非常高大, 看起来和树差不多高矮, 似乎一伸手就能把自己揪下去吃掉, 两人不由紧紧握着手, 好在巨人终于走远了。   太阳出来了,森林又恢复成人畜无害的悠闲模样,像适合小学生出游的公园般宁静平和。拨开身畔浓密枝叶朝下望去,树底看起来非常遥远。取过一瓶水喝了两口,柏寒忽然发现有只小鸟飞到自己栖身的大树枝头,立刻瞪大眼睛--与其说是小鸟,不如说是只小孔雀,它的身体是橙红色的只有鸡鸭那么大,尾巴却是孔雀般长长的蓝绿色尾羽,看上去简直像童话里的生物。   对了,这里是泰坦秘境,本来就不属于地球。柏寒忍不住朝它伸出手,小孔雀朝她跳了两步,“小鸟,快来~”   身后传来咔嚓声,小孔雀敏捷的飞走了,尾羽映着清晨阳光发出璀璨的光芒。“MY GOD,这是我见过最美丽的鸟儿了。”楚妍摆弄着小小的卡片相机,调出相片给她看:“你看,这不是地球上的生物。”   “泰坦秘境嘛,希腊神话嘛。”柏寒打个哈欠随手指指,“你看树叶,我也没见过什么树叶子是这样的。”   果然楚妍立刻照了两张,把相机挂在脖子上,这才拎着叶片细瞧,喃喃说:“我喜欢这里,我喜欢这个任务,总比以前和鬼魂吸血蝙蝠打交道强多了。”   “要是没有半人马和泰坦巨人,还有你给我那张纸上其他乱七八糟的生物,我就更喜欢这里了。”柏寒总结道,把背包拎过来找牙刷。   草草梳洗之后,两人开始盘点带上来的物品。四瓶水四袋饼干两袋面包两块牛肉,以及巧克力之类高热量零食,柏寒还带了些驱虫剂纱布伤药止血剂打火机等等;楚妍只带了两瓶水,食物也不多,包里额外装了卡片相机笔记本指南针、胶带钢尺火柴等,还有个小小的望远镜。   “可惜我的箱子没带过来,里面不少东西。”柏寒有点惋惜,自从切尔诺贝利游乐园那个任务缺水缺粮一来,她和沈百福都养成了多带个行李箱有备无患的习惯。   楚妍也这么想,“我的箱子里还有急救包。”   柏寒打量着摊在平台上的食水,“今天第二天,吃的应该没问题,课如果找不到小溪或者可以喝的水,就有点危险:车要九天后才来。”   楚妍赞成,“我有个建议。”她摊开自己的硬皮本,在空白页上划了两笔分成三格,左边范围画座小山,中间几棵小草,又画了辆小车,右边则是棵大树。她指着中间小车:“这是我们下车的地方,旁边是草原,这里是半人马的势力范围。”   “这边是森林,我们现在待得地方,森林里有泰坦巨人,有勒拿沼泽的许德拉,还有各种夜间出没的野兽。”楚妍用笔杆指指那棵树,然后是最左边的山峰:“这是对面那座山,我们没去过,一定有更可怕的生物,比如提丰,阿尔格斯;事实上我怀疑不止这三个区域,一定还有大海,也许山的另一侧就是大海,大海里有岛屿,还有塞壬、斯库拉之类的危险生物。也许还会有天空城,哈耳皮埃和格里芬在天上飞翔。”   昨夜不知名怪兽在树下细细嗅着,柏寒还记得自己在树顶的心惊胆战。“昨天晚上树下那只,是什么?”   楚妍摇摇头。“我想和你商量,吃完早餐就出发吧。”她显然很怕柏寒胆怯,缩在树上留守十天,急急罗列着理由:“我们在这棵树上确实很安全,可待上整整十天也是不现实的。我们已经迷失方向,必须把出去的路找到,否则找到列车是个难题,还要寻找水源,水也不够喝....”   “最好还能找找百福洪浩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不在一起。”柏寒开始活动手腕,“理论上咱们距离还不太远,过两天走反方向就很难遇到了。”   楚妍松了口气,露出轻松的笑容。“按照昨天下午的经历,白天森林里并不算危险,那些食肉野兽夜间才会出没。只要提高警惕,相对还是安全的,当然要小心巨人和半人马。”   “巨人个子那么大很远就能看到,脚步也能听到,昨天咱们是光顾着爬树才被他突袭的。”柏寒还记得自己当时正朝树上扔绳子,结果被狠狠摔了下来。“至于那个半人马就糟糕了,他们太快了。”   看起来准备充分的楚妍拿那些半人半马的生物也没什么好办法。“还好我们没留在草原上,要不然就危险了。”她打个冷战,显然想起被半人马劫掠走的两个女生。“森林显然不是他们的活动范围,不过,如果昨天那两只半人马回去告诉其他同伴,我们就麻烦了。”   “半人马都是公的吗?”柏寒想起昨天半人马看着自己如获至宝的目光。   楚妍皱起眉头,用厌恶的口吻说:“希腊神话中的半人马只有阿克琉斯和伊阿宋、赫拉克勒斯的老师喀戎稍微好些,替偷盗天火的普罗米修斯留在悬崖代替他死去,后来被宙斯升上天空变成人马星座;其余半人马都是好色荒淫的代表,经常到处抢女人。曾经有其它部族请他们参加婚礼,他们喝多了居然要抢走新娘。”   好吧,看来是本性难移。柏寒耸耸肩膀,开始吃果酱面包。“楚妍,你知道的可真多。”   楚妍给她一个矜持的笑容。“我在伦敦长大的嘛。说实话我们非常幸运,泰坦秘境看起来是和希腊神话紧密联系的,咱们又是三等座,只要待满时间就好;二等座这次就很不容易过关;如果一等座没有轮空,要求他们杀掉许德拉或者喀迈拉、提丰这种怪物,那就更难了。”   “要我杀掉九头蛇还有那两种神话里的怪物,简直是天方夜谭。”柏寒连吃牛肉的心情都没有了,带着些自暴自弃随口说:“完不成就完不成呗,最不济当个黑户,总比跟他们硬拼强。”   可是那样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刚刚接过柏寒递去半块牛肉的楚妍一把握紧她手掌,郑重其事地说:“柏寒,你千万不要这样想。”   “嗯?”   “我认为,上不了列车的下场只有死亡。”楚妍目光坚定,有条不紊地解释,“自从我进入第一个任务就在思考,如果不完成任务会有什么结果?换句话说,除了现在这场任务比较特殊,如果其他需要在城市里执行的任务,乘客不理车票上的提示直接离开任务地点会怎么样?”   “我第一场任务就遇到过这样的人,他离开那座闹鬼的百货商场过几天又跑回来了,任务当然没有完成。第十天我们乘车离开,他留在车下。”楚妍笃定地低声说,“我认为他已经死了,即使在平行世界里也会死亡。”   “我也遇到过。”柏寒脑海中浮出上场任务被留在车下的李洋。“我当然想过完不成任务就活不下去,不过毕竟没有亲眼见到。”她耸耸肩膀,“就算是自我安慰吧。”   楚妍却像科学家般时刻保持严谨科学。“让我们换个角度,蓬莱把我们随机抽取上来--没错,是随机,我和很多一等座乘客探讨过,除了年龄固定在20-50岁之间,其他没有限制。当然,能熬到二等座一等座的都是身体素质好、头脑灵活、有稳定队友的乘客,关键是有守护神。”   柏寒泄了气,瞄瞄她胸前车票--正面右下角有个小小的十字架。   楚妍被她逗笑了,安慰的拍拍她肩膀。“你才第四场而已,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守护神也会有的。”   柏寒啃着牛肉,“继续继续。”   “我认为,所有乘客竭尽全力完成任务的目标不外乎第十八场任务前显示那行字,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楚妍目光满是向往,“做为空间枢纽、可以自由穿越次元壁、甚至可以把我们送到泰坦秘境这种希腊神话中的地方,蓬莱比上帝还伟大,比神灵更有力量,简直是魔鬼的化身,它没必要欺骗我们。既然车票显示通过第十八场任务可以回去,那就一定可以回去。”   “也就是说,我们要完成十八场时刻冒着生命危险的任务才能换取回到属于我们世界的机会,凭什么任务失败的某人毫不费力就可以生存下来?即使他没有身份?”楚妍一字一句地说,“按照蓬莱的逻辑,完不成任务只能死亡。”   柏寒默然,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慢慢消逝,忽然想起什么,“楚妍,你说蓬莱是什么?让我们这么一场一场做任务有什么意义?换句话说,我们这么出生入死对他有什么好处?图什么?”   这个问题楚妍也解答不了,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柏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有不停往前走,才有一丝希望。”   往前走,莫回头。   把牛肉和面包塞进嘴里,柏寒试图换个轻松些的话题。“百福有种说法,他看过很多很神奇的小说。”   楚妍很感兴趣,“福哥?”   “有个小说类似我们的情况,也是一群人被带到一个地方不停做任务,不过是进入各种恐怖电影。”柏寒轻松地吃巧克力,“有泰坦秘境这种地方,当然各种恐怖电影也可以是平行世界啊。”   “有这种事?也要完成任务吗?”   “对啊,不过那个小说观点,所有人都被关在盒子里,盒子外面的圣人利用养蛊的方式选拔最强者....”   此时沈百福却早把小说丢到九霄云外,正和洪浩叶菡躲在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后面,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隔着十多米远,有个泰坦巨人正靠在树下呼呼大睡。他看起来和昨天突袭众人那只巨人差不多块头,唯一一只眼睛紧闭着,腥臭口水不停从大嘴里往外流。他显然刚刚吃饱,肚皮凸出好高,身边不远处有只被吃的只剩脑袋的野猪--看上去这只野猪和犀牛差不多大小。   巨人手边那柄大铁锤锤头几乎有冰箱那么高,沈百福咽口唾沫,不停朝着同伴打手势,小心翼翼朝后转身撤退。   足足走开几步远,沈百福才发现叶菡依然留在原地。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显然脚都软了,几乎要哭出来,他连忙轻手轻脚走回树后,拉着她手掌慢慢往前走。   女孩子的手掌纤细滑腻,依靠在自己肩头那个柔软温暖的身体令沈百福整个人都亢奋起来,要不是有可怖的泰坦巨人在身边酣睡,他几乎想要高歌一曲了。当然他还是尽量深深呼吸,带着叶菡每步都踩在有青草的地方避免发出声音。   直到挪到几百米外,三人才互相打个手势大步朝着来路奔跑。风声从耳边掠过,巨人庞大的身躯早已消失无踪,又跑出将近半公里,三人总算停下来喘口气。   “MD一点动静没有,好歹打个呼噜啊。”洪浩不满的嘟囔,“冷不丁差点被他吓死。”   满身大汗的沈百福把外套脱了扎在腰间,又用手掌扇着风,“累死我了。”   叶菡抹抹额头的汗,惊魂未定地不停说“太可怕了,我讨厌这里。”   “别怕别怕。”沈百福张开双臂,又恢复了平时的乐观:“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路不通,我们换条路走。”   走在前头的洪浩忽然“咦”了一声,指着树上一处耀眼的柠檬黄标记:“这是楚妍弄的吧?”   听到这个亲切的名字,叶菡立刻打起精神奔过去,“对对对,就是楚妍,是昨天咱们集体行动时涂上的。”   “那就是说离昨天走散的地方不远。”三人商量几句,凭着记忆继续行进,总算运气不错,绕了几个圈子之后终于在路边发现一只深蓝行李箱。   “是小柏的!”沈百福兴奋极了,紧接着又泄了气:箱子在又不代表人在。   前方便是被众人选中落脚的两棵大树,不远处一棵树上满是血迹,树下丢着被巨人吃剩的某个倒霉乘客残骸。叶菡不敢再看,匆匆找着忙乱中被丢下的行李。这里显然没人经过,搭人梯时被放在边上的行李箱背包一个不少。   拉过自己箱子打开,里面几条长绳,洪浩顿时眉开眼笑:“行,今天晚上总算不用钻粪坑了。”昨晚五人战战兢兢挤在一起,洞里恶臭就不用提了,外头还不时有野兽经过,大家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压根不敢睡着。   “走吧,阳哥铮哥还等着呢。”检查到背包里急救包的沈百福也高兴起来,“吃的喝的都够了,不用再弄了。”   叶菡也把自己行李箱拉好,看看旁边楚妍那只忍不住难过,吸吸鼻子:“把她俩的留下吧,万一她们也找回来呢?”   于是两只行李箱被端端正正摆在树脚下,叶菡还留了张字条塞在楚妍箱子里,走的时候恋恋不舍回头望。“福哥,你说楚妍和小柏能找回来吗?”   沈百福想也不想便答:“必须的,小柏是谁?你问浩哥。”   洪浩当仁不让:“我们小柏,那可是牛B人物。跆拳道黑带,一人打七八个不在话下,和卢文豪老刘凌耀祖都过过招--你不认识?”   叶菡困惑地摇摇头--她六场任务同伴和沈百福柏寒是两个团体,根本没有交集。   “这么说吧,人家那是十几年练出来的真功夫,教我们的也是真功夫。”洪浩滔滔不绝,仿佛把师傅吹嘘的更牛一点,自己也跟着艺高一筹。   沈百福也来了兴趣,手里拖着两个行李箱往前走,“我们第一场是丧尸,就跟生化危机似的。下车时候往楼里撤退,几百只丧尸围着,小柏和我愣是杀出一条血路...”   如果柏寒在场,一定会挤兑他:“你的刀都丢了好不好?” 第39章 泰坦秘境五   2017年3月18日   寂静森林不知名的角落里,三等座乘客之一瘦子正拼命迈开两条腿奔跑, 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事实上只凭着身后传来鳞片摩擦树干以及地面的声音就足以令他心胆俱裂--他也是看过电影和楚妍提供资料的, 出现在视野里那个用蛇尾站立、满头毒蛇的可怖身影就是美杜莎!   队长郑泽坤呢?三人聚在一起平安度过五天, 出来找路探索居然遇到怪物美杜莎, 只好分散逃命。二十几人怎么一个都不见?美杜莎为什么只追我不追队长他们?后加入的楚妍和叶菡呢?救救我!   两条腿的人在森林里无论如何也跑不过没有腿的蟒蛇。不过几分钟时间,瘦子惊恐地听到令人瘆得慌的声音已经紧紧贴在背后,他毕竟也是经历过六场任务的老乘客, 把心一横奔到一棵大树旁背对而立,拔出长刀不停挥舞,另一只手脱了外套罩在头顶--只要我不看她的眼睛,就不会被变成石头!   这个伎俩似乎奏效了。足足几分钟之久,瘦子并没感觉到来自外界的攻击, 于是他挥舞的长刀不由自主放慢些, 小心翼翼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隔着头顶厚厚的冲锋外衣,朦朦胧胧能看到一个黑影立在对面,它看起来足有两、三米高,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瘦子的□□顿时湿了。他紧紧闭上眼睛,安慰自己,别怕, 别怕, 只要我不睁开眼睛....   一条布满鳞片的蟒蛇躯体席卷而来, 把瘦子连同大树紧紧缠住箍紧。不断收紧的压力迫使瘦子拼命挣扎着, 连手里的刀也握不住了, 两条腿使劲踢蹬着:“救命....”   可惜没人来救他。   鲜血从瘦子口中溢出,头顶的外衣也被甩掉了,最绝望关头他本能地睁开眼睛:高高立在他对面的是个冷如冰霜的希腊女郎,肤色是泛着光泽的小麦色,如果不是头顶每缕秀发都是条嘶嘶作响的毒蛇,那么她称得上艳丽绝伦;女郎长着一对天鹅羽翼,羽毛柔顺地贴在背上,腰部以下延伸成暗金色的蟒蛇躯干堆满所在空地,尾部正紧紧缠绕著他,鳞片在阳光下闪耀着蓝幽幽的光泽。   瘦子脑海里居然想着:她可真美,她为什么不睁开眼睛?也许听到他的临终愿望,女郎霍然张开双眼:那是双美丽的宝蓝色眼睛,呆呆瞪视的瘦子立刻化成僵硬冰冷的石像。   石像被美杜莎厌恶地甩开了,跌到地面摔成两截;后者用蛇尾高高站立着,从容不迫朝着另一个方向行进。   与此同时,森林深处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二等座乘客秃头正打算逃跑。   不应该和李立忠四人组队的,五天以来他脑海里第一百次浮现着这个念头。能晋升二等座乘客的都有稳定忠诚的队友,他也不例外,可惜上一次任务太过危险,和他搭档并肩闯过七、八场任务的两位队友都不幸遇难了。   蓬莱二等座乘客总共不过一百人左右,绝大多数都有固定队伍和相识的好友,每次任务结束遇到减员都会重新排列组合一番;孤身一人的秃头运气不好,想加入其他队伍却发现合适的都满员了。   就连刚刚升入二等座行列的新人们也都有合得来搭档--蓬莱任务如此险恶,谁都不愿意把背后交给不熟悉的人;守护神可以慢慢寻找,不靠谱的搭档一次鲁莽就足以灭团。   单身进入任务的后果便是必须独自完成属于二等座整队的任务,简直就是找死。秃头急的团团转,李立忠四人这时找上门来。从他打探到的消息来说,这四人风评很差劲,任务中遇到过的一等座嗤之以鼻,三等座畏之如虎,还有过只能四人组队进入任务世界的前例;秃头很不情愿,可不靠谱的队友总比单身一人完成属于二等座五人的任务要强,他安慰着自己:就这一次,通过任务立刻退出,还是跟着四人组来到蓬莱金兰契石碑前。   按照楚妍提供的信息,许德拉是头潜伏在勒那沼泽深处的九头蛇,按照蛇类习性只要定期喂饱它就可以躲在旁边度过七天,这点似乎不难。按照秃头建议,五人用一天时间捕猎森林里的野猪梅花鹿之类,准备充分再进入勒那沼泽的范围,七天也是足够的;谁知道李立忠和死党魏振永居然把目标瞄准了九名新人。   阴差阳错,新人们只跟来两个,五天里被依次喂了九头蛇;那头只出现在神话世界中的怪蛇真的沉睡着没有猎杀隐藏在侧的五人。照这样下去度过七天不是难事,可森林里的动物明显畏惧这片沼泽不敢靠近,到哪里去找最后两天的牺牲品?   从昨天开始,其余四人的表现明显不同了,时时使用属于他们自己的手势表情互相沟通着,偶尔瞧向他的目光带着凶狠和阴冷,还有瞧着牺牲品的冷漠。   他们要拿我去喂九头蛇。秃头这么想着,开始盯着前方几十米外被泥浆和淤泥充斥的沼泽;九头蛇就在底下沉睡着,和普通蛇类一样,直到饿肚子或者被外界惊扰才会从水底钻出来。如果我冲过去大喊大叫也会把九头蛇吸引出来,那四个人也会忌惮;他悄悄回头,身后几十米树下草丛都系着鲜艳丝带,那里是勒拿沼泽的任务范围。退出这里是下策,任务是完不成了,他也只能留在这个世界;没人知道留下的下场,是立刻死去还是失去身份活着,那也比现在就死在那四个人手里强。   想到这里秃头下定决心,朝旁边做个去方便的手势,悄悄从草丛里撑起身体--他原本正和其它四人一起趴在沼泽远处茂密的草丛中。一把利刃猛然刺进他腰间,秃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瞧向身边那个二十多岁女生: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被半人马攻击时,自己把她从半人马手里救下来,后者不得不把目标转向其他新人;最后两天情形不对,这个叫逯萌的女生也是秃头唯一放心些的人。   她恩将仇报?   秃头大吼一声,时刻埋伏在袖管里的匕首也一刀刺入她腰畔,随之弹起身体捂住伤口。不等他朝后方奔跑,李立忠和魏振永已经狞笑着围上来,手中持着兵刃,秃头冷静得又拔出一把短刀,任由鲜血不停流淌。   三人像野兽般厮打,发出动静很大,能听到沼泽深处慢慢传来动静。豁出去了的秃头抱着“拉一个垫背”的想法并没落入下风,可直到两个女人也加入战团抱住他的大腿,竭尽全力的秃头还是倒下了。   被捆得结结实实抬到沼泽边缘的秃头开始怀念死在上场任务里的两个队友。并肩熬过七、八场任务,三人早成了兄弟,上场任务他俩重伤之下还掩护秃头逃出来,要是他们还在就好了;如果三人联手,别说平安度过七天,就是换成一等座任务杀死许德拉,也能有一拼之力。   冒出水面的九头蛇像艘黑黝黝的小船朝这里驶来,越来越近了,血盆般的几张大口嘶嘶作响,中间那颗最大的蛇头足以令所有人噩梦连连。楚妍提供的资料里,希腊传说中的赫拉克里斯弄死它废了很大力气。   腰间鲜血不停渗入土地,想到能去两个好兄弟身边,秃头并没太难过。不过他还是探起头朝原本藏身的地方瞧去:那四个人也正眼巴巴盯着这边,显然盼着他尽快死去,这样拖过七天就有希望了。那个中年女人的名字是范芝兰还是范兰芝?九头蛇爬到身边,可以嗅到它嘴里腥气的秃头默默回忆着又看了四人一眼,决定即使变成鬼魂也要把他们拖入地狱。   与此同时,沈百福正把绳子拴在腰间,抓着绳索吭哧吭哧踩着树干往上爬。   做树顶翱翔的飞鸟比当粪坑扑腾的屎壳郎幸福一万倍,不过显然爬树也比钻坑困难一百倍。沈百福毫不怀疑,即使同样没玩过攀岩,师傅柏寒很轻松就能爬到树顶,换成他自己则费了半个小时才勉强成功--已经比第一次爬树进步多了。   好不容易爬近树顶,曹铮和洪浩伸手揪住他衣裳,双双发力把他提了上来。沈百福喘了口气往树顶一坐,把腰间绳索扔下去,小声朝下喊:“系上,拉你上来。”   树下等待的叶菡接住两根绳索把自己牢牢捆好,这才拉拉绳子“好了。”   沈百福撸胳膊挽袖子,拉着绳索开始用力,拽了半天满头大汗,瞧着树下女生依然站在原地,这才想起来外援呢?“浩哥,来啊!”   洪浩笑眯眯的,“我当你一个人就行呢。”   “行个毛。”他脸都憋红了,“赶紧的。”   一条胳膊用不了力气的周锦阳哈哈大笑,洪浩这才和曹铮施施然过去帮忙。三人一起使劲果然效率高多了,没多久叶菡就在树顶露出头来。   “这里也不能去。”片刻后五人盘膝围坐,叶菡用自己的行李箱当写字台,在摊开笔记本画成的地图中间标记了个骷髅头,还写了个“勒拿沼泽”的字样。   发现小骨头被画上去的周锦阳伸着脑袋,“我靠,你们找到二等座那里了?”   “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小柏楚妍。”沈百福“嗯”了一声,“倒瞧见李立忠他们了。”   曹铮连忙问,“后来呢?”   “后来?没后来了。”洪浩饿了半天,老实不客气从行李箱里拎出午餐肉和卤牛肉分给大家,又打开饼干啃,“他们在草里头趴着不敢动,中间影影绰绰是个沼泽,有什么东西正往水里头潜,我们看了一眼赶紧撤。”   蓬莱有个不成文的惯例,除非任务地点合并在一起,否则除了至交好友,低等座次绝对不会去高等座次所在地,当然实力强劲除外。再加上游乐园任务文张两人往事,三人生怕跑得不够快,压根没敢回头看。   “要是那几个人稍微顺眼点,我们没准还给他们点吃的。”沈百福还是挺厚道的,仔细琢磨:“我瞧着好像少个人似的。”   “可能有伤亡。”洪浩回忆着远远瞥见沼泽边缘那个黑影,离得远了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九个脑袋。”   叶菡连忙捂住眼睛:“太可怕了,希腊神话里那个许德拉血液里有剧毒,每只蛇头被砍掉还会长出来,最后是被赫拉克勒斯杀掉的,幸好没让我们遇到和它相关的任务。”   洪浩故意逗她,“小叶,你这不应该啊,马上就二等座了,胆子还这么小?万一让你赶上个任务,把这个九头蛇弄死,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是说到叶菡心底,她垂着脑袋不吭声了,半天才咬着嘴唇:“那就大家一起齐心合力呗。神话能做到,我们也可以背水一战。上次我们遇到的任务是在一只树妖范围生存七天,很危险的,不过楚妍想办法,海哥带着我们一起,最后还是成功了。”   受伤的周锦阳一直留在树顶,发现自己消息不灵通紧着问:“海哥?谁啊?”   曹铮白他一眼,“小叶的队友呗。”   队友?不是郑泽坤么?听得周锦阳云里雾里,还是叶菡落落大方地说:“我和楚妍是和海哥三人一队的,但是他们三个比我俩多一场任务,所以这次他们是二等座,我俩依然留在三等座,没法一起组队,才找的郑泽坤他们,说好这场任务结束就解散,依然和海哥一起组。”   这个女生有点羞愧,小声说:“反正,反正你们也看出来了,一直是楚妍和海哥他们照顾我的。”   “照顾什么呀。”沈百福指指摊在众人中间的手绘地图,“你瞧瞧地图画的多好,问问他们谁行?再说你还能照顾病号。”   病号周锦阳瞧瞧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绷带还打了个蝴蝶结的胳膊表示赞成。   “We are 伐木累”沈百福直接把跑男口号借过来,“组队组队嘛,有冲锋陷阵的,有出谋划策的,也有你这种后勤的。是吧,浩哥?”   洪浩:“福哥说的对。”   明知道他在哄自己,叶菡依然开心起来,兴奋地说:“对了对了,今天我们路过第一天走散那里,我还把现在这里的位置留在楚妍柏寒箱子里了,希望她俩能找到。”   温暖夕阳挂在西方,近得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小鸟在枝头唱着动听的歌。暮色慢慢潜伏,用不了多久黑暗森林即将变成野兽们的天下。   哼着歌儿画着详细路线地图,又分析半天资料的叶菡朝下面望望,悄悄对沈百福说:“福哥,我想下去一趟。”   担忧柏寒楚妍几天却也没有办法,几人正消磨时间地随意摸牌,沈百福想也不想把牌一扔,“正好我也想下去。”   三人立时开始起哄:“我靠你这行不行?”“你这算耍赖啊。”   沈百福理也不理,先把叶菡小心翼翼送下去,才把绳子拽上来拴在自己腰上,这才扔下一句:“一会儿拉哥们一把啊”溜下树顶消失了。   距离大树不远有个茂盛草丛,叶菡低着头溜进去检查一番,见没什么一样才探出头来:“福哥,谢谢你啊。”   喜欢的女生笑靥如花,令沈百福热血冲到头顶,没头没脑接一句:“We are 伐木累”那姑娘脸都笑红了,钻回草丛消失了。   远远瞧着地上站岗的沈百福,树顶三人直接笑喷了。曹铮抢着说:“福哥以前交过女朋友没?”周锦阳挥着没受伤的手臂:“我敢打赌,福哥肯定是处男。”   洪浩一锤定音:“丫不光是处男,八成连女生的手都没摸过,铁定是初恋!” 第40章 泰坦秘境六   2017年3月19日   明媚朝阳把树顶照得温暖如春,开着尾屏的孔雀鸟在枝头跳来跳去。单独相处的第六天, 如果柏寒是个男生一定会爱上楚妍的。   楚妍祖父早早移民定居美国, 娶了美国妻子, 继承了岳父全部遗产, 家境相当优越;父母都是高素质人才, 在寡头公司和政府坐到相当高的位置;楚妍在哈佛大学拿到硕士学位,正在攻读博士。这个在美国长大的混血女生只比柏寒大两、三岁,却是个考据党学院派, 有种老式学究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刨根问底精神。   比如现在,她正对着笔记本不紧不慢回答柏寒提问:“根据我统计,蓬莱理论上有576名乘客,有576座别墅,但是实际在蓬莱生活的只有400人左右。”   柏寒吐了口气, 想到前三次任务如同过江之鲫般死掉的新人们。“也就是说, 每场理论上有九名新人加入,实际活下来回到蓬莱的几率相当低。”   “不仅是新人,三等座死亡率也相当高,二等座好一些。”楚妍翻了一页,“一等座乘客只有不到50个,也就是一等座队伍不超过十个, 我们每个任务只有30%几率能遇到一等座, 其他都会轮空。一等座乘客经验丰富, 人脉也广, 几乎人手一只守护神, 普通任务不敢说,灵异任务还经常帮助二等座,我就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当然太过困难也会请二等座帮忙,毕竟经常在一起打交道。对了,别看你们才是三等座,有福哥在,一定会遇到其他高等队伍求助的。”   “对啊,上场任务我们都摞着了。说到一等座,我除了第一场遇到卢文豪孙哥,后面这三场都轮空了。”柏寒立刻想起刚刚送走的高蓝山:“我认识一个第18场任务的人,临走之前还给他送行。”   楚妍耸耸肩膀。“他们的车票提前十天就提示任务名称,千篇一律都是灵异类型,难度非常大,死亡率很高,又叫鬼门关。”   “没错,就是鬼门关。高蓝山这场就是九鬼哭魂,听着就很吓人,还要到乱葬岗里去。”柏寒嘀咕着,也不知道那条大蛇高蓝凤能不能打得过九只鬼魂。   “我问过同样进入鬼门关任务的乘客,他们说,完成18场任务的乘客任务完成后就不见了。”不等柏寒发问,楚妍就补充着:“因为是灵异任务,神神鬼鬼的,他们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完成任务回归了,还是死掉失踪了,第十天列车出现也没见那人上车,就这样消失了。”   千难万险苦苦挣扎坚持到最后,任务完成消失了?柏寒心里沉重,又用楚妍的话安慰自己:也许是完成任务后直接回归了,蓬莱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既然写了能回去就一定能回去。   “对了,我得问问你守护神的事情。”柏寒指指她的车票,正面右下角有个小小的十字架。   看起来楚妍早有准备,伸长双腿在树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那是我第二场任务,一个非常小的美国小镇,我们要在那里停留七天。那场一等座也轮空了,二等座任务是在很古老的医院待满七天。我们运气很好,遇到海哥,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队友,比我和叶菡多一场任务,这场已经是二等座了。”   这几天听她提起过,柏寒说:“我知道,这场结束后你俩还会和海哥组回一起的。”   “嗯,那时他刚好得到守护神,带着我们轮流在小镇里转。我和叶菡第一天围着小镇绕了个圈,然后进入学校图书馆、杂货店游乐屋,什么也没发现。第二天轮到别人出去,第三天我和叶菡继续寻找。镇里有间教堂,非常破旧,只有几间屋子那么大,一进去我就看到一个老牧师的灵魂在耶稣像前祈祷。”   就这么简单吗?   大概看透了柏寒的心思,楚妍把声音放慢,把脖子上带的十字架项链给她看。“我家里都是信奉基督教的,认为他不会伤害我,就在那里等待。海哥和叶菡也不敢离开,就在教堂外等我。我等了整整一夜,老牧师也没有说话,天亮前我很恭敬地问他,明晚可不可以再来?他点点头。”   “第四天我再去,他就开口了,问我从哪里来之类,我告诉他我在伦敦长大,我有3/4血统来自中国,就像和我祖父母聊天那样聊了整整一夜。他在镇子里生活九十年,在教会里没什么名气,只是守着那间小教堂。镇子里有很多他的老邻居,也都去世了。他的眼睛看不见了,请我帮忙带些报纸去。”   “第五天我给他读了整晚报纸,他还问我现在的美国总统是谁,他去世的时候总统是尼克松。第六天我向他请教圣经里的故事,他指引我在储藏室找到他的圣经,非常古老的版本,于是我又给他读了整晚圣经。第七天我依然给他读圣经,天亮前我对他说,我的时间到了,必须离开,请他跟我一起走。他拒绝了,说不想离开家乡,我就说,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世界上一定有需要他和我的地方,就像上帝的子民需要光明。他犹豫很久,我再三请求,他才答应,还要求我有机会一定带他回到小镇去。”   柏寒怔怔听了许久,才说:“就完了?”   楚妍点点头,喝了一大口水,朝她扬扬车票--右下角有个小小十字架。   “你真幸运,这也,太不一样了。”柏寒蹭地跳起来,不得不扶着大树,“曹铮,他的小骨头是主动朝他搭话的,但是要求把那场任务的BOSS白骨怪物消灭掉才行,也就是说,如果那场任务二等座失败了,小骨头是不可能跟着曹铮走的。还有上场任务,我是眼瞧着段叔被黄大仙选中的。”   黄大仙为什么不选择我?她有点沮丧,“黄大仙也要求他把旅店恶灵除掉才跟他走,估计它的家族被恶灵欺压的不行,所以才来找我们帮忙。我们上场原本自保就行,就为了黄大仙还得和恶灵打一场,还有倒霉的笔仙。”   讲完故事的楚妍轻松地伸个懒腰,像个大姐姐那样揉揉柏寒头顶,“好啦,其实都一样啦,都是死去之人的心愿未了,黄大仙只是特例嘛。我有种想法,观察很久应该不会错的。柏寒,与其说我们寻找守护神,还不如说死去的人在挑选我们。”   心愿未了的幽魂不肯归于地府,徘徊在世间苦苦等待寻觅,直到符合自己心意的活人来临才肯从黑暗里现身。   柏寒慢慢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除了百福沈天奇比较特殊。首先必须遇到守护神,然后完成他们的心愿,喏,就搞定了。”   “拿我那场来说,其他乘客也进去过教堂,可什么都没发现;即使老牧师出现了,换成海哥或叶菡也一定带不走他。”楚妍笃定地说,“柏寒,我有种预感,你的守护神一定是个厉害角色。”   柏寒有些奇怪,“嗯?”   “你嘛,身手很厉害。”楚妍调皮地眨眨眼睛,“你的守护神也一定属于攻击类型,不像我,杰斐逊牧师是个仁慈的老人。叶菡以后肯定和我一样类型。”   最好能像梁瑀生的柳生十一郎那么厉害,哪怕雷雪那只可爱的小猫咪也行啊。   尽管只比柏寒早来两场任务,知识丰富反映敏捷的楚妍对蓬莱研究独到,无疑是个讨论问题的好对象。直到两人顺着绳索滑到树下动身探索,一路还在轻声讨论。   “你见过最厉害的守护神是什么?”看看带下来的手绘地图,站在一棵折断大树前的柏寒踏上这几天没去过的小路。   楚妍仰头盯着树顶,“我第三场任务遇到一等座队长,守护神是个僵尸一样的鬼魂,很厉害。其次就是海哥的,有机会你可以看看。”   “我遇到卢文豪他们是在丧尸世界里,没机会看他们出手。不过我有个守护神是个日本古代武士的朋友,非常厉害。那场任务我们十个人呢,他一个守护神就支撑了前半夜。”柏寒感慨着,注意力被路边一只鹿角长着鲜花的梅花鹿吸引了,连忙捅捅楚妍,后者敏捷地对准正嚼着青草的它照了几张,才来得及惊讶。   “前半夜吗?那很强力了,回去你介绍我们....啊!”   是马蹄声,像阵暴雨来得又急又密,受惊的梅花鹿高高跃起逃入草丛不见了。我们肯定跑不过他们,柏寒想也不想拔出匕首拉着楚妍贴到树上,后者却急急低声说:“刀收起来。”   柏寒立刻把匕首缩进袖管:他们只是想要女人而已。   十几秒钟之后,一只健壮高大的半人马从斜刺里猛冲过来,看起来像是要撞到树上,不过他巧妙地四蹄一收一绕便围着树转了个圈跳到两人面前。   拼速度是没用的,爬树也来不及了。柏寒想着,打量着眼前这只陌生的半人马,注意到他脖子上佩戴的配饰和第一天两只是同样的深蓝色。看得出他高兴极了,挥舞着手中锋利的长矛,另一只手像大猩猩般捶打胸膛。   又是一阵哒哒马蹄声,果然还有别的半人马在。另一只狂奔而来的半人马径直围着两个女生和大树转起圈子,嘴里发出“OH吼吼”的欢呼声,后蹄在泥土上乱刨。   手掌被捏了两下,楚妍忽然发出痛呼声,跛着一只脚朝着后来那只满脸痛苦地伸出手臂像是求助,受宠若惊的半人马立刻软化了,关切地俯下身体摸着楚妍黑发,后者柔情款款搂上他的脖子。   苦肉计加美人计?柏寒也朝面前这只半人马露出个大大的笑脸,“hi~”了一声,朝他不停比划:“你好帅,我肚子饿,你有吃的吗?”   半人马显然听不懂她的话,不过立刻换上喜悦表情,朝着面前女生挥舞着强健的胳膊,有点像求偶的雄兽在雌兽面前大献殷勤。柏寒像欣赏大力士般慢慢绕到他侧面,“哇,你好强壮”随即一刀深深刺入他腰侧。   半人马立刻被激怒了,人立而起两只砂锅大小的马蹄当头砸下,早有准备的柏寒扑地一滚便闪避开来,瞧准机会在他后腿割开长长一条口子,鲜血像瀑布般奔涌。   侧面也陡然传来惊怒的呼喊挣扎和楚妍吃痛的闷哼,柏寒顾不得他们,反手又拔出一柄短刀全神戒备。受伤的半人马愤怒地朝这里奔来,像是准备用马蹄把柏寒活活踩死,柏寒围着树左右闪避,不时伺机还击。僵持很长一段时间,半人马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几乎把空地都染红了,他看着双手各持一柄短刀防在身前的柏寒满脸不甘心,不过还是转身趔趔趄趄飞奔逃走了。   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柏寒才松了口气,转身奔到另一边。第二只半人马趴在地上只有微弱的气息,一柄锋利的瑞士军刀牢牢插在他背心。满脸惨白的楚妍倒在地上抱紧左胳膊,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柏寒想把她扶正,“被踢着了?”   楚妍点点头,咬紧牙关依靠着朋友的力气站起身,喘息着说,“走,离开这里。”   满地血腥很快会把食肉动物吸引来,必须尽快回到树顶才行。柏寒也不啰嗦,搀起她靠在树上,从半人马身边拾起长矛,拔出军刀的时候鲜血喷溅而出。   直到走出几百米远,两人才找了个草丛藏身。楚妍艰难脱下外衣,立刻发现受伤的左上臂肿起碗大一块,又红又青不能动弹,“倒霉。”   仔细观察一番,柏寒根据经验说:“很可能是骨裂,需要照片子才行。”随后立刻沉默了:哪里去找医院呢?取出急救包,用止痛喷剂草草处理,又涂抹些跌打软膏。   “这下上不了树了。”疼得满头大汗的楚妍低声说,随即勉强把衣服穿好。“不过还好,只要回到列车上就可以痊愈了。”   “我也不能到处走了。”瞧着自己浸满鲜血的衣裳,柏寒摸摸她的头,“再坚持四天,四天后这个时候我们就在车上了。”   楚妍勉强回给她一个微笑。   这里离根据地要走上两个小时,柏寒一边辨认地图一边担心地望着楚妍,好在后者相当坚强,拄着半人马留下的长矛并没拖延行程。   经过这棵大树,再往前就要拐弯...努力辨认路标的柏寒忽然被进入视野里的某个飞在天空中的生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继而张口结舌--那是匹飞马。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这句诗陡然从柏寒脑海中冒出来,天空中没有马鞍的白马正扇动着洁白羽翼,像只尊贵美丽的白天鹅在天空中自在翱翔。   它朝这里来了,越飞越低越来越近,在视野中越来越大。柏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听到楚妍低声惊呼:“OH MY GOD,珀伽索斯”才回过神:希腊神话中的天马?   珀伽索斯轻盈地落在地面,银白色长长鬃毛在风中招展,洁白羽翼轻轻收拢贴在背部,四蹄着地之处涌出一小洼清澈的泉水。它周身洁白无瑕,眼睛黑黝黝地睫毛很长,头颅骄傲昂起,像个高高在上的天神令人不敢逼视--和它相比,刚才两只半人马卑微粗鄙地仿佛沼泽淤泥。   只看了它几眼,柏寒便有种附身膜拜的冲动,然后便发现身边楚妍确实这么做了:她抱着不能动弹的胳膊朝珀伽索斯恭恭敬敬行着最标准的屈膝礼,双眼虔诚地垂向地面仿佛膜拜皇帝,同时拉了她一把--柏寒连忙照做。   两个女生的举动似乎令珀伽索斯很满意,这匹俊美无双的飞马迈着轻盈的步伐围着她俩走了一圈,回到落地地方打了个响鼻便迈开小步朝某个方向奔去。   咦?它没飞?柏寒还在奇怪,奔出一段距离的珀伽索斯停住脚步,回过头望望两人,两只前蹄轻盈的踏着地面--那里立刻形成两洼清泉,仿佛在说“跟我来!” 第41章 泰坦秘境七   2017年3月19日   率先跟着它跑动起来的是楚妍,尽管受着伤脚步却毫不犹豫, 柏寒紧紧跟随, “它要去哪里?”   前者顾不上回答, 看起来她能保持不掉队已经竭尽全力了, 不过一公里之后柏寒就不得不挽着她一起走了。好在珀伽索斯似乎了解她们的困境, 不紧不慢始终保持在前方几十米的位置,有时还停下来打个响鼻或者伸展翅膀,等两人靠近些再往前奔跑, 只要远远跟着它就不至于迷失方向。   风声不停从耳边掠过,周遭越走越是陌生,藤蔓林立山石嶙峋,怪树犹如张牙舞爪的巨人。这是哪里?柏寒想记住路程却不得不放弃努力,开始担忧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是个绿洲, 不不不, 是森林里的湖泊。看上去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汩汩流淌的湖水像条银光闪闪的丝带环绕着中间被鲜花白雪覆盖的岛屿,岸边长满绿树。珀伽索斯正悠闲自在地小步趟进湖泊,像普通马匹那样抖动身体。   这是与世隔绝的净土,神明盘踞的领地,森林里巨人猛兽显然不能踏足一步。空气中满是海水清新咸腥的味道和花朵甜香, 柏寒贪婪的深深呼吸。痛楚疲惫的楚妍奔到湖边小心观察, 用手试了试随即开始喝水。   好舒服。跟着蹲在湖边的柏寒洗把脸, 清爽冰冷的湖水冻得周身毛孔都乍开了, 风尘仆仆和汗水一扫而空;掬起水喝了几口, 甘甜芳香像条冰线笔直流进肚子。   “MY GOD。”楚妍喃喃说着,突然开始解开外套毛衣,又把受伤的左臂小心翼翼浸入湖水,随即不可思议地喊“小柏~”   奔到她身边的柏寒立刻瞪大眼睛:原本高高肿胀的左臂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平复,没用几分钟楚妍就可以试着伸展手臂了。   她紧紧捉住柏寒手臂,看起来激动极了,声音不停颤抖:“这是属于珀伽索斯的希波克里尼泉水。”立刻拎过留在岸上的背包,把水瓶倒空开始灌满湖水。   瞧着楚妍只穿单衣噗通扎进湖里,柏寒也有样学样:虽然不太明白“希波克里尼泉水”是什么意思,肯定和希腊神话有关。几分钟后她也慢慢潜入湖里,感觉像遨游在深海:水面下波涛汹涌,仿佛潮水随着日出日落涨涨落落。身体轻飘飘的像片羽毛朝上浮去却又本能的想留在水中,每个细胞都欢呼雀跃,每个毛孔都在水中呼吸--她仿佛变成一尾鱼。   再次从湖里冒出头来,那只天马正在湖中小岛上驰骋,时不时撒个欢,马蹄下不停形成清泉汇入湖泊。瞧着两个女生浸在湖水里它像是很高兴,忽然展开羽翼冲进蓝天,继而围绕着这片小小的桃花源上空盘旋。   湖水并不算深,再次潜入水中的柏寒发现水中纤毫可见,一根水草或者游鱼也没有,湖底铺满圆圆的鹅卵石。顺手捡起两块,一枚浅蓝一枚鹅黄,又捞起几枚却是玫红草绿粉红--居然没有两块完全相同,有的还带着波涛般的纹路,沉甸甸托在手心像是彩色硬币又像是糖果,忍不住把背包倒空装满鹅卵石,又把衣袋装满。   “小柏~”湖中央的楚妍朝这里招手,于是柏寒也游到她身边去,看起来她想登上岛屿。咦?远看只觉得小岛被鲜花和皑皑白雪覆盖着,离得近了才发觉居然是片片雪白羽毛,阳光下闪耀着光芒仿佛纯银铸就。   楚妍深深吸了口气,朝着天空中的天马喊道:“尊贵的天神~”那匹马儿仿佛听得懂她的话,慢慢落回岛上收拢羽翼,歪着头望着她。   “尊贵的天神,请赐予我踏上您领土的荣耀。”楚妍再次深深行下大礼,柏寒也恭恭敬敬鞠躬--面对天神尊敬些没错的。   珀伽索斯矜持地点点头,像是神祇接受凡人的顶礼膜拜。   踏上岛屿之前柏寒几乎不知如何落脚,生怕踩到竞相怒放的花朵;随后她发现这些花儿都是不曾见过的,有的像山茶有的像玫瑰,有的由两片花瓣组成,碟子大小的花蝴蝶和蜜蜂围着它们打转。   手臂被楚妍拉了一把,这个姑娘像是下定决心,又朝天马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垂着头,“尊贵的天神,前方的道路充满荆棘泥泞与黑暗,子民微薄的力量不足以继续前进,只想借助您无与伦比的力量和勇气,请赐予子民这个荣耀,令世人得以受到您的庇护,您的威名必将传扬奥林匹斯圣山和浩瀚无边的大海....”   柏寒忽然很敬佩身边这个女生,她有渊博的知识、坚定的信念,行事又极具技巧;被这么赞美着,只要不是狡猾邪恶的魔鬼都会考虑她的提议。果然珀伽索斯歪着头思考很久,仔细打量两人,最后才点点头朝着地上打个响鼻。   不用它再示意,楚妍鞠了个躬便半蹲着开始捡拾雪白羽毛,又朝她使着眼色,于是柏寒也快手快脚地把周边羽毛都收进背包。   尽管不知道羽毛的用途,不过还是有种大丰收的感觉。楚妍也兴奋得满脸通红,打量四周琢磨还有什么能争取的,珀伽索斯慢腾腾绕着小岛踱步。脚边有几朵喷芳吐艳的鲜花,柏寒忍不住蹲下轻轻抚摸着,几颗花却突然尽数落在手中倒把她吓了一跳。   这个举动把天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它朝着楚妍又打了个响鼻,陡然伸展双翼升到空中。楚妍立刻也摸摸附近地面的花朵,果然它们也应声而落。   珀伽索斯展翼朝着湖泊滑翔,很快落在岸边不停敲着马蹄。“是不是我....”柏寒有些忐忑不安,楚妍叹息着摇摇头,“大概时间到了,它是天神,不可能任由我们留在它的领地太久。”   两个女生把鼓鼓囊囊的背包顶在头上游过湖泊,天马果然像来时一样带着他们朝外面走去。进入丛林的时候两人恋恋不舍回望,柏寒有种感觉:自己再也不能踏上这片净土,再也不能在湖泊中畅游,再也无法见到这些美丽的花儿。   回去的道路显然是另一条,依然陌生而遥远,穿过荆棘树丛和山石,途中没见到任何森林中其他生物。天马和来时一样没有飞翔,只是在前方不紧不慢奔跑着,身后留下一路清泉,等它远远离开,泉水也就慢慢干涸。   足足一个多小时之后珀伽索斯才停住脚步。这只洁白无瑕的天马等两个女生靠近便展开羽翼,绕着她们低低盘旋着。分别的时刻显然到来了,不等楚妍提醒,柏寒便由衷感激着弯下腰去,行着最恭敬的礼节。楚妍大声祝颂:“尊贵的天神,深深感谢您的庇佑,子民有生之年必将铭刻在心,终身传扬您的伟大和善良....”   等她长长一大串奉承话说完,珀伽索斯才优雅落地,走到楚妍面前朝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哎?柏寒强忍着没笑,谁知天马随后也对着她喷了满脸唾沫,这才长长鸣叫着腾空而起,在两人头顶上方绕了个大大的圈子,继而慢慢消失在蓝天中。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哈哈大笑。   “唾沫都喷我嘴里了。”柏寒忽出奇想,“捡它那么多羽毛,心疼了吗?它还能再长啊。”   楚妍也用袖子擦擦脸,迷惑地说:“我也不懂。不管了小柏,能遇到珀伽索斯我们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有黑暗的地方就有光明,天神在高高的奥林匹斯圣山,泰坦秘境有这么多野兽怪物,怎么可能没有象征和平光明的存在?”   “对对,快给我讲讲,那个什么什么泉水是什么意思?”顾不得头发衣裳都还没干透,柏寒激动得摘下背包,“你的胳膊都好了,可惜我就带了两个水瓶。”   “其实也不算痊愈。”楚妍慢慢活动手臂,皱皱眉头,“泉水可以消肿止痛,但是不能让我的骨头马上长好,现在还隐隐约约有点疼,不过已经非常难得了。”   “珀伽索斯在希腊神话里非常有名,出生后直接升入天空到达奥林匹斯拜见众神之王宙斯,宙斯命令它掌管雷声和闪电。珀伽索斯帮助英雄柏勒洛丰杀死喷火的怪兽喀迈拉,可它也很骄傲,柏勒洛丰想骑着它飞向奥林匹斯圣山参加神祇们的聚会,它却把这个人从背上摔了下去,后来被宙斯升到天空封为飞马座。传说它在赫利孔山上踏出象征好运、希望和美丽的希波克里尼泉水,喝了泉水可以得到灵感,还可以....”   柏寒忽然把手指放在嘴边,警惕地瞧向左方,那里隐隐传来骚动,飞鸟也纷纷飞向远方;楚妍立刻全神戒备,捡起两人的背包拉着她躲到一颗粗壮的大树后边。   首先跑过来的是几只梅花鹿,这种森林里最常见的可爱动物慌不择路的全速奔跑,有一只险些撞到树上。然后是犀牛大小的野猪,獠牙像对利剑,四只蹄子飞速摆动着消失了;紧接其后的是柏寒没见过的生物,它有山羊的躯干却长着狮子头颅,尾巴则是条嘶嘶作响的翠绿毒蛇--楚妍用嘴型说:喀迈拉,柏寒立刻想起她的资料。这只可怖的怪兽也在逃跑,头也不回消失了。   一只足有五米高的泰坦巨人迈着大步出现了,手里提着铁锤,满脸惊慌失措。他身后是条蟒蛇--不不,长得见不到尽头的蟒蛇身躯,满头毒蛇盘踞在头顶代替秀发,用不着楚妍资料柏寒就知道她的名字:美杜莎。   这只怪物用蛇尾高高站立着,看起来和采石补天、捏土造人的远古神祇女娲很像;尽管只能远远看到侧脸,柏寒居然觉得她非常美丽。   靠身躯移动的美杜莎如同闪电,没费什么力气便盘着大树绕到巨人面前。后者怒吼一声轮着铁锤劈天盖地乱砸,每一下都在地面砸出桌子大小的土坑,却连美杜莎的鳞片也没能伤到。后者长长的身躯把巨人团团裹住,逐渐慢慢收紧。   柏寒的心脏几乎跳到喉咙,不由自主握住楚妍手掌,对方手掌比她还要冰冷并且不停颤抖。   巨人竭尽全力挣扎却无法挣脱,仰天长长哀嚎震得四周大树簌簌抖动,至此柏寒也开始颤抖。残忍的美杜莎却还不满意,上身慢慢转到巨人正脸--她刚好背对这边,不知做了什么,巨人拼死反抗的身体陡然僵硬不动,露在蛇躯外面的肢体开始慢慢化成灰扑扑的石头:开始是头颅,随即是整个身体,大铁锤坠在地上发出震天动地的响动。   快走吧,快离开这里。柏寒默默祈祷着,不敢再看十来米外那座新鲜出炉的巨人石像。耳边传来蛇类身躯摩擦地面和树木的沙沙声,慢慢朝着喀迈拉逃走的方向远去了。   声音彻底消失,周围一片死寂--时时歌唱的鸟儿也不见踪影。柏寒松了口气,双腿软绵绵的不由自主靠在大树上。楚妍也好不到哪里,惨白面孔满是汗珠,给她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   “走吧,找路回去。”刚刚说完这几个字,柏寒视野里突然多了张面孔:这是个艳丽迷人的女子,眼睛紧紧阖着,嘴唇丰满动人,即使满头毒蛇乱蓬蓬嘶嘶作响,柏寒还是本能觉得她可真美。   美杜莎。   耳边传来楚妍失声尖叫,柏寒全身冰冷依然本能地拔出匕首。看起来美杜莎没急于杀掉两个弱小猎物,长满暗金鳞片的蟒蛇身躯逐渐从十多米高的树顶盘旋而下且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继而从容不迫地把两人围在中央。   我要死了--处于练武之人本能,柏寒不认为自己这柄匕首比巨人铁锤更厉害,传说中杀了美杜莎那个英雄叫什么名字来着?鼻端满是腥气,树上缠着蟒蛇长满鳞片的身躯,女生对蛇类天生恐惧令她无法思索。   身畔楚妍瘫软在地,依然带着哭腔喊:“别睁眼!”   于是柏寒紧紧闭起双眼。   她就在我面前--想起对方刚才把巨人变成石像的情形,又听到面前有毒蛇发出的丝丝响动,柏寒忽然有种“我不能白白死了”的冲动,咬紧牙关闭着眼睛挥舞匕首大力疾劈。   凡人的武器根本无法伤到美杜莎,顶多只是掠过她一侧蛇发,不过这微弱反抗也令她勃然大怒,蟒蛇身躯不停朝着面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凡人女生盘紧--这个残忍的举动突然停止了,美杜莎仿佛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更靠近些望着女生面孔细细打量,凑过去嗅了又嗅。   她在干嘛?要吃了我吗?柏寒想着。   美杜莎长长蛇躯围着凡人女生慢慢旋转,不时停下来闻嗅,甚至连对方背包也没有放过。紧接着她换到另一个女生面前如法炮制,又兜了两个圈子才逐渐松开她们。   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柏寒依然没等来想象中的扼杀。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耳畔传来楚妍低低的哭声。等待是最难熬的事情,柏寒忽然生出一股破罐破摔的勇气,慢慢睁开右眼。   面前纹丝不动的美杜莎仿佛也化成一座雕像:蟒蛇身躯盘成一堆,阳光照在暗金鳞片反射着幽幽蓝光,上身高高直立,艳丽绝伦的面孔没有表情。这回轮到柏寒惊叫了,随即开始奇怪:她怎么还不杀我?   尽管美杜莎始终没睁开眼睛,不过柏寒本能感觉她一直注视自己;这只艳丽可怖的妖兽最后打量眼前充满勇气的凡人女生一眼(尽管全身颤抖,她依然紧紧握着匕首),轻轻摆动头颅,两缕秀发--两条毒蛇脱离她的身体笔直坠在尘土里发出轻响,这才舒展身躯慢慢朝远方游走了。   这次她再也没有回来。 第42章 泰坦秘境八   2017年3月19日   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四肢着地的柏寒不停颤抖,泪水滴滴答答坠在泥地。周遭令人喘不过气的压力消失了, 明媚夕阳斜斜照射, 森林又恢复人畜无害的模样。   “小柏, 我们必须回去。”楚妍用袖子胡乱擦拭泪水, 头也不抬地说。   不用她说第二遍柏寒便尽力支撑着爬起身, 拍打满是泥泞的衣裳。哎?美杜莎刚刚站立的地方有两条小小的毒蛇,各自盘成一圈,柏寒细细回忆她离开前举动, 隐约有种感觉:特意留给我的?   “带着吧,我们得快点。”满脸泪痕的楚妍看起来狼狈极了,她靠近些观察着小蛇却没打算碰触。看着挺瘆人,不过毕竟是那么强大的妖兽,也许有用呢?毕竟刚刚从珀伽索斯那里得到很多东西。于是柏寒脱下外衣把它们小心翼翼用树枝拨上去包好。   泰坦巨人化成的雕像很快被远远抛在身后, 大概被刚才狂奔而逃的兽潮惊动, 路上畅通无阻,连吃草的动物都没遇到一只。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各自用最快速度并肩行进,只有在查看地图的时候才停下脚步。   森林太大了,现在我们在哪里?肯定不是这几天活动的安全范围,这可有些麻烦。被半人马偷袭是一早的事, 紧接着遇到珀伽索斯, 感觉在绿洲只待了一小会儿--柏寒望着逐渐西斜的夕阳皱紧眉头, 天黑了可就糟糕了。   游目四顾, 每条路都差不多, 每棵树都...斜前方远远树下有个深蓝色物体,显然不属于森林,那是什么?柏寒立刻抓住埋头研究地图的楚妍:“好像有东西。”   一路奔跑过去,离得近了柏寒欢喜起来:“是我的箱子!”   确实是她的行李箱,原本装着食水物品之类,第一天被泰坦巨人偷袭时就丢掉了。拎着沉甸甸的东西都在,旁边还摆着个箱子,楚妍惊喜地喊:“这是我的!”   抬头继续寻找,柏寒果然在不远处找到她曾经爬过的大树:“是第一天咱们选中的地方!”   “这下好了!”楚妍松了口气,随手拉着箱子绕过一棵树向左奔跑着,“我记得我当时往这边跑来着。”   一路紧赶慢赶,太阳落山前两人总算攀着绳索爬上属于自己的大树。夕阳温柔地笼罩树顶一小方天地,望着头顶茂密如伞的枝叶,鼻端满是树木特有的草木清香,柏寒有种“到家了”的感觉,发自内心地说:“等回到蓬莱,我要把我院子里种满树,啊,得有种子才行,楚妍你记得提醒我....”   “美杜莎是珀伽索斯的母亲。”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和树与种子毫无关系,柏寒却蹭地用胳膊撑起身体:“天马的妈妈?”   她是希腊神话路人粉,宙斯波寒冬哈迪斯和阿波罗雅典娜大名鼎鼎的主神自然了解,美杜莎天马这些知名度高的奇兽也不陌生;希腊神话中神祇关系混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美杜莎居然,天马妈妈?   靠在树上的楚妍望着橙红夕阳不断下沉,“美杜莎是个凡人少女,有着出众的美丽虔诚,被选为战争和智慧女神雅典娜的祭司,她立下誓言,全心全意侍奉女神。有一天,海洋之神、暴风雨之神、地震之神波寒冬无意中见到美杜莎,立刻被这个凡人少女的美貌吸引了,不停追逐着她;美杜莎逃到雅典娜的帕特农神庙中乞求保护,雅典娜却没有庇佑她,波寒冬追到神庙中把她玷污了。”   还有这种事?美杜莎身影出现在柏寒脑海,满头毒蛇依然掩盖不了她的美丽娇艳。   “雅典娜震怒了,她拿自己的叔叔、强大的海洋之神波寒冬没有办法,只好把怒气出在忠诚的祭司身上。失去纯洁的美杜莎被诅咒变成蛇身怪物,头发也变成扭曲的毒蛇,她的目光可以把任何人和生物变成冰冷石头。”   “美杜莎被流放到荒岛,她有着永生的生命,只要踏上岛屿的人都会被变成石像。”   “宙斯的儿子珀尔修斯决定除掉女妖美杜莎。诸神指引他从仙女手中得到宝贝,他戴上狗皮盔,穿上飞鞋背上神袋,又从赫尔墨斯手里得到青铜盾牌。珀尔修斯明白不能和美杜莎直视,利用青铜盾牌的反光找到她的位置并砍下她的头颅,天马珀伽索斯和巨人克律萨俄耳一起出生了,他们是波寒冬和美杜莎的儿子。”   原来如此,怪不得楚妍分辨出珀伽索斯的身份立刻恭恭敬敬,那匹美丽马儿可是宙斯的哥哥、海皇波寒冬的儿子;绿洲中的湖泊虽然甘甜清爽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海洋气息。耳边楚妍继续讲述:“珀尔修斯把美杜莎头颅献给雅典娜女神,从此战争与智慧女神盔甲和盾牌上都刻着美杜莎的标志...”   柏寒一把拉住她,“等下,美杜莎不是死了吗,刚才咱们看见的是什么?”这场任务明明不是灵异任务。   这个问题楚妍显然也很迷惑,皱紧眉头迟疑着:“这也是我奇怪的,按理说珀尔修斯都出现了,美杜莎应该死掉才对。”   “让我们猜测一下,第一,另有一种传说,美杜莎不是凡人少女,父亲是盖亚之子福耳库斯母亲是刻托,她和两个姐妹被并称戈耳工三女妖,长着金色鳞片,背上生着鹰和天鹅的翅膀,居住在彼岸与黑夜之地相接的地方。后面故事没什么不同,她也是被珀尔修斯施计杀死的,头颅献给雅典娜。但是这样就没有珀伽索斯的出现,所以我认为不是真的。”   “第二,还是我讲的第一个故事,珀尔修斯确实是波寒冬和美杜莎的儿子。”她意味深长的瞧着柏寒,后者立刻想起临别时天马那个大大的喷嚏。“美杜莎发觉我们在希波克里尼灵泉洗过澡,又被珀伽索斯庇护着,才没把我们变成石头。”   柏寒回忆着美杜莎冷漠的面孔,虽然阖着眼睛却显然在打量自己。“只有这样才合理,要不然她巨人都杀,干嘛放过我们?照这么说我们还得好好感谢珀伽索斯才对。楚妍,会不会,会不会这个泰坦秘境也是和传说中不一样的?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游乐园那个糖果屋?”   这几天两个女生朝夕相处,闲来无事把以往任务交换心得,楚妍自然一清二楚。“既然糖果屋和格林童话完全不同,希腊神话里的故事也未必都是真的,都是口耳相传,谁有见过宙斯或者波寒冬呢?本场任务二等座必须在九头蛇许德拉的勒拿沼泽停留七天,希腊神话里许德拉可早早被宙斯之子赫拉克勒斯杀死了。”   好吧好吧,平行空间嘛。柏寒觉得自己解释不了神话和现实的区别,又想起件事:“珀伽索斯为什么带我们去它的领地,还庇佑我们?干嘛对我们这么好?”   楚妍指指她身上先被血污浸透又被湖水洗净的衣裳。“我们刚刚杀了半人马,珀伽索斯是尊贵的天神,他的父亲波寒冬管辖着世界所有的马族,很可能它并不喜欢半人马这种粗鄙好色的生物。”   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不管那么多了,柏寒跳起身拎过背包,“看看珀伽索斯给咱们什么好东西。”   小心翼翼打开水瓶,凑近瓶口嗅嗅,离开湖泊的水依然弥散着海洋咸腥新鲜的气息。“这是,”柏寒绕口令似的说着,“希波什么灵泉?”   “希波克里尼灵泉象征着好运、希望和美丽,能够解除负面情绪,传说喝了泉水的人灵感十足,你瞧,它的功效可不止这些。我到达珀伽索斯领地的时候又累又渴,快要走不动路;回来的时候一点都不累,直到现在都很好。””楚妍利索地脱掉外衣:受伤的左胳膊瞧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她小心地活动着:“还是有点疼,明天早上或许就好了。”   这么神奇,柏寒想想,用清水冲净匕首并用打火机燎燎,轻轻划破食指;又用瓶盖把瓶里泉水倒出一滴在冒出血珠的伤口上:两人四只眼睛紧紧盯着,一厘米长、微微裂开的伤口没能像奇幻电影里立时痊愈,却平静贴合着不再涌出血珠,肌肤多了条伤痕。   “好神奇。”柏寒屏住呼吸,立刻惋惜起来:“我为什么只带两个小瓶子?”前天在远处发现条小溪,食水都不缺,两人白天下树探索都轻装上阵,自然不可能带太多。   抱有相同观点的还有楚妍,这个冷静理智的女生懊恼地抱紧头:“MY GOD,我真蠢。”片刻后她才缓过些,“小柏,明天咱们再去找珀伽索斯,你觉得有希望吗?”   “没了。”柏寒实话实说,“白天我就有种预感,我再也见不到天马和那片湖泊了。”   “我也这么想的。”楚妍沮丧地点头,把水瓶盖紧紧拧好放回背包。“上帝不会给我们两次恩惠,神灵也不会允许我们贪婪无饜,应该感恩才对。”   一共三瓶泉水,两人各自分了一瓶半,宝贝般收好。半分钟后研究的对象换成珀伽索斯的羽毛。它足有成人手掌那么大,洁白无瑕仿佛纯银铸就,映着沉在地平线边缘的夕阳光辉隐隐闪动着海蓝光芒。   “我觉得它一定很有用。”羽毛质感十足,有点像《西游记》里的熄灭火焰山的芭蕉扇,柏寒轻轻摇动,扇到脸上的微风清凉芳香还带着海水气息,闭上眼睛仿佛置身波涛汹涌的深海,周遭巨浪滔天。   楚妍则是另一种做法。她用清水洒到自己的羽毛上,发现水珠飞快滑落,羽毛完全无法浸湿;又想剪下一小片,看着脆弱的羽毛却坚韧如铁;最后试着放到打火机上面,羽毛对火焰毫不畏惧。   “烈火洪水外力都无法摧毁它,果然是神话中天神之子的羽翼”楚妍用敬畏的目光盯着羽毛,“要是能飞翔就好了。”   像天马一样。柏寒玩笑着又拎出一片羽毛左右扇动--可惜身体依然坐在树顶没能飞起来,“哈哈,我看把它们做件衣裳好了,防火防水防弹。”   埋头一一数着,楚妍带回29片,柏寒只找到20片。楚妍从自己那堆里捡出四片递过来,“喏,算我占个便宜好了。”   能得到珀伽索斯的青睐明明是她的功劳,还能和自己平分,柏寒觉得楚妍很够意思,把自己背包里的鹅卵石分她不少--她只带了一些,回来时候想再从水底拾取却来不及了。两人研究半晌,这些不知在水底沉睡多少时光的鹅卵石除了非常美丽,暂时找不到其他特别之处。   楚妍却对它们很有信心:“波寒冬是海洋之神,掌管着暴风雨和地震;雅典娜是战争和智慧女神,都是希腊神话中最重要的神祇。至于珀伽索斯,它是缪斯女神的伙伴,还被宙斯升到天空成为人马座。我的意思是,这些浸泡在希波克里尼灵泉里的石头给我一亿美元我也不会卖的,哪怕最小一块。”   暮色笼罩大地,树下昏暗一片。彻底黑暗下来之前,柏寒打开自己的外衣,那里正蜷缩着两条拇指粗细的小蛇--它们原本是美杜莎嘶嘶作响的蛇发,现在却安静温顺地熟睡着,大些的藏蓝,小些那条翠绿。   “你喜欢哪个?”柏寒问。   尽管看着它们的目光非常惋惜,楚妍却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小柏,我能感觉得到,这是美杜莎留给你的,大概因为你很勇敢,别忘了美杜莎以前也是凡人。”   她坦诚地说:“在你手里它们能发挥更大的用途。”   柏寒不知说些什么好,用力拥抱这个聪明的女生,“谢谢你。”   楚妍轻松地笑着,“不过我有个要求。”不等柏寒发问她便说:“小柏,今天我们得到的东西太重要了,嗯。。我的意思是,这场任务人很多,有的熟有的不熟,即使郑泽坤他们也是第一次组队。明天我们就要往森林边缘进发了,一定能遇到其他队友。你不是个小气的人,我也有朋友,不过我希望等我们回到蓬莱再和大家分享,在这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去过珀伽索斯的绿洲,行吗?”   大概因为这次任务鱼龙混杂,财帛动人心,她平日相熟队友晋升成二等座,身边只有叶菡一个好友吧?柏寒一口答应。   小蛇怎么办呢?柏寒找不到更好放置它们的地方,只好先用个空瓶把它们放进去藏进背包里。对了,还有从岛上摘下的几颗鲜花,柏寒用手电照照,瞧起来除了非常美丽之外和普通花朵没什么不同,索性洒了些水,明天再研究。   今天的月亮躲在云层后面,森林黑黝黝的,树下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周遭开始传来野兽经过时摩挲树干的声音,远处响起长声嚎叫,属于食肉动物的时刻到来了。   摸黑吃完晚餐,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楚妍在翻着失而复得的行李箱。我也得换件衣服才行,这么多天都臭了。柏寒也把自己的箱子拎过来,用外衣蒙在手电上再打开--这样光线很弱,加上树顶枝叶茂密,不至于被下面发现,这几天两人做得很熟练了。   换好干净衣裳,把拉上来的绳子拴在腰上,柏寒心满意足的躺在树顶:今天收获真大。高高盘踞在奥林匹斯圣山的众神估计见不到了,除了珀伽索斯,还能见到其它善良的生物吗?九头蛇就算了吧。   楚妍忽然“咦”了一声,紧接着拉住她的手。柏寒靠到她身边,把几件衣服都蒙住两人头顶,这才打开手电:是两张从笔记本撕下的纸,上面一张有图有字。   “是小叶。”楚妍努力辨认着,把声音压得很低,听得出她欢喜极了。“她和福哥洪浩他们四人在一起,给我留了个地图。我看看,离这里很远....” 第43章 泰坦秘境九   2017年3月20日   “大树, 我们走了,拜拜~”把绳子解下来收进背包, 柏寒仰头朝着栖身七天的大树告别,逗得楚妍直笑“小柏你好可爱。”   背包行李箱都在身边, 像平常一样点起火把,楚妍拿着地图头前带路。“算算路程,要走两个多小时呢, 他们跑的可真远。”   “想不到他们五个能聚在一起,郑泽坤他们不知道在哪里。”想到能见到百福洪浩和其他队友柏寒很高兴, 这几日和楚妍在一起每天都畅游在知识海洋, 却少了热热闹闹的徒弟, 着实有些冷清。   楚妍拉着行李箱踏上树木间的小路, “只要人活着,最后一天肯定会聚到大家第一天进入森林的地方, 我在两棵树都做了标记。”   被阳光照耀的森林悠闲美丽,参天大树矮的十几米, 高的几十米像栋大楼,茂盛枝叶在头顶随着微风婆娑起舞, 柏寒有种自己是个小矮人的错觉。路边鲜花绿草都是原来的世界没见过的,楚妍不时照上一张相--她带了不少电池。   “楚妍,我发现我喜欢上这里了, 这是我经历过任务里最美丽的地方。”还记得自己要“回院落种树”的柏寒见到喜欢的花草便摘一些, 不过楚妍告诉她大多数不是种子, 令人大失所望。   楚妍双手赞成。“如果没有那些可怕的半人马泰坦巨人和...”   她忽然住口, 柏寒也听到前方路边有吭哧响动,互相对个眼神放轻脚步--那是头吃着半只梅花鹿的黑熊,看起来跟犀牛般雄壮,颈间一圈白毛,头也不抬吃得正香。   糟糕!森林里遇到黑瞎子可是完蛋的节奏,两人立刻住脚悄悄后退,谁知脚下不小心踩到松动石头咕噜噜滚得老远。埋头大嚼的黑熊突然人立而起,发现二人踪影便大吼一声扑上前来。   它嘴角胸口满是梅花鹿的血迹碎肉,两人心惊胆战,上树也来不及了,只好各自用火把挡在身前夺路逃跑,箱子早扔了。黑熊牢牢坠在身后,猎物逃得快了便紧追几步,两人不得不反身拼命却又不紧不慢,像是猫戏老鼠般惬意。   这样不是办法,柏寒边跑边绞尽脑汁苦思脱身之计,匆忙中拿过长矛尾部牢牢戳进土里,想冒险吸引黑熊自己撞上来重伤它。   大概楚妍也领会她的意图,并肩而立双手紧紧扶住长矛。黑熊果然恶狠狠迎面疾扑而至,一巴掌把长矛拍飞了,柏寒双手火辣辣的疼,只好拔出匕首,糟糕。这只可怖的野兽大吼一声,腥膻气味扑面而来,两脚却牢牢钉在地上--它迷惑地盯着近在咫尺全神戒备的柏寒,眼神从愤怒变成恐惧,转身四肢着地用比来时还快的速度越跑越远。   这是什么路数?   瞧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掌,柏寒莫名其妙地望向身畔神色紧张的朋友,“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楚妍喘息着放松地瘫坐地上,双手也擦破了。“上帝保佑。小柏,我想还是珀伽索斯或者美杜莎的功劳,大概后者多一些。”   美杜莎的蛇发吗?满头大汗的柏寒索性坐在地上把背包拎到身前。像大多数女生一样她非常怕蛇,虽然美杜莎的蛇发想想也知道威力非凡,不过柏寒压根碰都不敢碰,只把两条小蛇放在空瓶里重重叠叠裹紧塞在背包最底层。   是它们的威力么?一蓝一绿两条小蛇互相依偎着蜷缩在空瓶里,偶尔吐出血红信子。   “小柏,你把它们带在身上吧。”楚妍也靠近端详着,“这样路上安全一点。”   与此同时被两人辛苦寻觅的队友正在发愁。   “MD,怎么还不走。”望着大树底下或坐或卧的四只黑狼,树顶上的沈百福喃喃咒骂,洪浩几人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昨晚三人从森林巡视归来,早早爬上树顶和留守的周曹两人汇合,和前几天一样吃晚餐聊天等着太阳落山。平时夜间捕猎经过树下的野兽不少,天亮了也就走了,今早醒来洪浩往树下一瞧,却发现有几只黑狼守着,想来嗅到树底众人留下的味道。   说是狼,其实比普通狼要大上不少,浑身漆黑,身型倒像豹子,牙齿尖利满眼凶光,其中两只身上满是血迹--显然并不属于它们。   洪浩往树顶中间一坐,“这可麻烦了,狼这种东西最有耐性,有时候为了口肉能跟着几十公里。”   “耗着吧,看它们能耗到什么时候。”曹铮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把脑袋缩回来靠在树上,打量着中央几只背包和行李箱,“咱们有吃有喝的,看谁能耗过谁。”   周锦阳也乐观地鼓舞士气:“饿它们几天保证跑路,到时候再下去,什么都不耽搁。”   话虽如此,几人心里都明白:今天是第七天,按照计划提前一天必须去往森林边缘准备穿过草原,如果狼真守着不走可是大麻烦。   垂头丧气的叶菡坐到另一边,用毛巾蘸着水擦擦脸又草草刷牙,两只脚伸出树顶荡来荡去。沈百福拎着水瓶午餐肉和饼干过来往旁边一坐,“来来该吃吃该喝喝,让它们闻味儿去。”   叶菡小声道谢,撕开一袋饼干递过去,“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楚妍打开箱子发现我留给她的地图了。”   咔嚓咔嚓了一手饼干屑的沈百福惊喜的问,“真的?那她该找咱们来了。对了,你梦里看见别人了吗?她和小柏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把叶菡难住了,她歉疚地摇摇头,“我也挺担心小柏的,不过我觉得她肯定没事,那么多丧尸都能闯出来,对吧?”   “必须的,那可是我师傅。”沈百福信心十足地掸掸手往树顶一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肯定在哪儿跟咱们似的猫着呢。我这几天一直琢磨,那个巨人冒出来的时候楚妍和小柏好像朝同一个方向跑的。你等着瞧吧,过两天去森林边缘一看,她俩都跟那里等着呢。”   这几天没少出去找人寻路,火把都是现成的,当下下不了树,叶菡研究地图,其他人收集周围够得到的树枝准备多绑几只火把--驱狼全靠它了。   起初倒也乐观,在树顶百无聊赖打起扑克消磨时间,直到中午几只黑狼依旧在树底徘徊,几人不由烦躁起来。曹铮点燃一只树枝扔下去,黑狼自然抬脚避开却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望着树顶口水滴滴答答,惹得曹铮直骂。   “要是一只就好了,敢挡路弄死它。”洪浩用树叶擦着雪亮锋利的短刀,这把刀是第一场丧尸任务从凌耀祖手里得到的,美国大兵专用的□□,不知他从哪场任务收集得来。   几天过去,周锦阳受伤的手臂好转许多,用另一只手臂拨开树枝朝下看,摸着下巴:“悬,瞧瞧它们那架势,皮可够厚的。”   “MD,蓬莱凭什么不让带枪呢?”提起这事曹铮就来气,“凭啥带回去就不能再带上车?要是有把AK,老子还怕它们?突突几下完事。”   一旁盯紧地图的叶菡头也不抬,“应该是为了平衡。楚妍早就研究过,当场任务的枪啊炮啊可以带回蓬莱,却不能带进其他任务世界,冷兵器却没有限制,应该是为了相对公平。”   这个女生也把自己的匕首--一柄相对轻巧的巴克夜鹰--□□,“如果我们真的人手一把AK,在森林里肯定畅通无阻,那蓬莱给我们的任务也就没意义了,很多一等座二等座也都同意这个观点。”   洪浩喃喃诅咒,“平衡,平衡,妈的让我们出生入死,还惦记着什么平衡....握草快看!”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两个女生正远远朝着众人栖身的大树疾奔过来:她们各自挥舞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另一只手执着锋利长矛或者匕首,大声叫喊着:“百福!洪浩!”   “是小柏!”沈百福蹭地跳起来抢到树顶边缘,一眼瞧见两人面孔,立刻抓起拴在树上的绳索往下滑:“是小柏!”   匆匆忙忙之间手掌被磨得生疼,距离地面还有两米沈百福便笔直掉下去摔个屁蹲,狼狈地爬起身想也不想立刻拔刀。好在几只黑狼注意力都被两个女生吸引过去,不停发出威胁的呜呜声,倒也没伤到他。   几捆火把被扔了下来,洪浩也大呼小叫顺着绳索攀下树,快手快脚点燃火把塞过来,两人并肩冲上前去支援。不过他们的举动有些迟了。几只黑狼很有默契地朝两个女生包抄过去,龇牙咧嘴后腿蓄力准备前扑,眼里闪着凶光;两个女生毫不畏惧,反而挥舞火把长矛不停进攻。   形势一触即发,率先退缩的却是野兽。它们突然停住脚步,继而不停嗅着前方空气,仿佛突然发现可怖存在般迟疑不前,继而畏缩着低下头颅呜呜低叫。   随着曹铮和周锦阳也跳下树高喊着持刀来援,众人前后包抄反而把几只黑狼围住,它们更加焦躁不安原地乱转,突然为首一只巨狼打头斜刺里高高跃起,随之两个跳跃笔直跃入草丛,远处陆续传来它穿过丛林踩到树枝的声响;其它几只黑狼也相继跟着头也不回跑远了。   果然管用。怀里揣着小蛇空瓶的柏寒松了口气,把匕首收进腰间,给楚妍一个大大的笑脸;对方也满脸大功告成的欣喜。   最后溜下树的叶菡开心地大叫着扑进楚妍怀里,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后者像个大姐姐般搂紧她连声安慰;至于柏寒被激动的沈百福来了个大大熊抱:“小柏,我就知道你没事,怎么样?”   徒弟瞧着活蹦乱跳,柏寒用力拍着他肩膀很是欢喜,决定一会检查检查他偷懒没有;又和洪浩周锦阳曹铮依次拥抱,在这种瑰丽神秘却又危机四伏的森林里能和队友顺利团聚真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收回瞧着黑狼消失方向的戒备目光,洪浩颇有些疑惑,嘀咕着:“怎么这么不经打?还没动手就跑了。”   “跑了还不好?”同样觉得异常的曹铮倒很是庆幸,能避免和猛兽短兵相接总是好的。“估计大白天的怕火?反正它们也不缺吃的,犯不着和咱们拼命。”   这似乎也是种解释。   曹铮早喊着:“上树上树,上树慢慢说,万一一会再来个啥玩意太麻烦。”   在树顶欢天喜地坐成一圈讲述别来经历,和楚妍重逢的叶菡像个小女孩般眉开眼笑,叽叽咯咯把几人走散后汇合、先是钻洞后来爬树、找她们无果把地图放进箱子的经历一一说了;柏寒也按照和楚妍约定,把珀伽索斯绿洲的经历暂时隐去,其他细细讲述:“后来我们发现箱子里有地图,诺,赶快找过来,远远就看见树底下有几条狼,我看见百福和浩哥都在树顶,就点着火把跑过来了。”   “来来来,小柏和楚妍平安无事,喝一个喝一个。”沈百福头一个跳起来找水瓶,又切牛肉开罐头,好不容易聚齐的七人大吃大喝庆祝一番,都是兴高采烈。   洪浩几人又把前几天探路无意发现九头蛇勒拿沼泽的事说了,目前对神兽怪兽都很敏感的柏寒连忙竖起耳朵,楚妍也急忙问:“没被它发现吧?二等座呢?”   “发现就回不来了。”沈百福心有余悸地回忆着,“远远瞄了一眼,黑乎乎挺大个的正潜进水里,好几个脑袋。二等座的少了一个。”   楚妍皱紧眉头,“这几天见到郑泽坤他们了吗?”   同样担心队友的叶菡摇摇头,沮丧地答“没,就咱们几个,剩下谁都没见到。”   大家各自默然。在这座神兽与妖兽并存的神秘森林里,没有同伴没有食物没有足够的运气,想活下来显然是件很艰难的事情,只能希望他们和大家一样幸运。   下午14:00整,瞧着自己车票背面“在泰坦秘境停留七天”的要求和时限倒计时归零消失,只剩下三天后归期,车票化成蓝色,柏寒松了口气,总算又过了一关。众人也都彻底放松,接下来的两天充满欢声笑语。   负责路线地图的是楚妍叶菡,两人把手绘地图拼接起来画成一整份,虽然只是无边无际的森林一角,两组人踏足过的范围也相当清晰详尽,直达森林边缘的路线也早早标记出来。   除了郑泽坤三人不见踪影,两队三等座其余队员都在,也就不冒险去远处探索了。众人重点谈论最后一天登车事宜,闲来在近处锻炼取水,倒也过得轻松。换了别的任务后面三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收集物资,森林里自然没有超市商场,好在蓬莱食物什么的倒也不缺,大家各自挑喜欢的东西带回当纪念。沈百福和洪浩各自摘了芭蕉叶般大小的树叶给大家叠了遮阳帽;楚妍兴致勃勃拉着叶菡柏寒摘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花草树叶准备做成书签,又捉了几只从没见过的蝴蝶和萤火虫。   夜间众人挤在树顶,树下依然有野兽路过,不过黑狼再也没有出现,泰坦巨人也远远见过一次,还是两只结伴行路,好在离栖身大树很远。   到了第九天3月22日,众人早早收了绳索,点着火把拉起行李朝着森林边缘进发。把瓶子揣在怀里的柏寒特意走在最前面,不知是不是她的原因,几个小时路程畅通无阻,连野兔小鹿也没见到一只。   中间休息两次,中午前拐过一片密林,柏寒抬眼看到远远某棵大树树干上耀眼的柠檬黄标记,高兴地喊:“到了到了。”   大家眯着眼睛瞧了半天都没发现,往前走了段距离才勉强看见,沈百福惊叹着“小柏眼睛够好使的。”   众人加快脚步,足足走了将近一公里才到大树脚下。大概看到他们的身影,旁边一棵树垂下根绳子,三等座郑泽坤正从树顶露出头来,喜悦地喊着:“楚妍,叶菡!” 第44章 泰坦秘境十   2017年3月22日   “郑泽坤~”楚妍也惊喜地奔到树下, 仰头问:“你没事吗?太好了。”   从高高树枝中露出头来的郑泽坤咧着嘴笑笑,朝他们摇动绳索, “上来说话!”他身边也陆续探出几个脑袋,有个是他的队友, 还有几个却是第一天便失散的新人。旁边另一棵树上也有人影晃动,却是二等座乘客。   我都快变成猴子了,柏寒这么想着抓住晃动的绳索。爬树成了家常便饭, 七人没费什么力气便爬到树顶。   一见面柏寒便发现郑泽坤身上带伤,行动有些艰难, 好在看着精神还好, 手脚也有力气。新人们也高兴地迎上来, 瞧着各自带伤。好在他们挑中的这棵树足有几人合抱, 树枝虬结的树顶相当宽敞,十几个人也坐得下。   楚妍吃惊地打量他, “郑哥,你这是遇到什么了?”   郑泽坤苦笑一声, “说来话长了。”   他的经历坎坷得多。第一天众人被泰坦巨人突袭失散,他和两个同伴没逃出多远便聚拢, 东西带得不缺,顺利找到地方安身。第五天外出探路走散一人,他和另外一人到处寻找, 没找到同伴倒把走散的新人找到三个--他们爬不上树却幸运地找到处被野兽放弃的地洞, 五人就此结伴行动。第八天他们也把周边范围大致绘出地图, 朝着森林边缘标记前进, 途中却遇到凶残嗜血的黑豹,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落得人人重伤,危急关头刚好遇到完成任务撤退的二等座四人。   “多亏了李哥魏哥,他们从勒拿沼泽边上发现不少好东西,要不然我可就见不着你们了。”郑泽坤爽朗地笑,又把衣裳解开给众人看:他前胸后背都少了几大块肉,用绷带紧紧裹着,可想而知情况何等危急。“不过动弹不了了,爬树都费劲。”   要是没有两条小蛇,光那只黑熊就足够自己和楚妍喝一壶,更别说四只黑狼了。柏寒心中庆幸,暗暗对天马和美杜莎谢了又谢。   楚妍也“啊”了一声,“伤药什么的够吗?我这里有。”   郑泽坤摇摇手,“都不缺,我们带的不少。”   二等座在旁边另一棵树上朝这边张望,楚妍遥遥朝着四人道谢,又问道:“张哥(瘦子)呢?”   郑泽坤叹了口气,“走散了,再没找着。说不定今天就找过来了,明天才走呢。”   如果他还能找得回来的话。这是个并不美妙的话题,就连完成了任务的二等座也少了一人。众人沉默无言,失去不少朋友的新人们更是难过,气氛很是沉重,洪浩也把自己七人经历大概说了说,还说起途中遇到泰坦巨人的事。   聚在一起吃过午饭,众人又谈起第二天的登车计划。这几天七人组没少讨论,按照楚妍意见,要到了标记地点才能决定次日登车的安排,郑泽坤指着草原方向:“我们昨天歇得近,今天一早便到了,草里头半人马过来过去不消停。”   柏寒楚妍对视一眼,各自心情沉重,把在森林里遇到两只半人马的事情说了:“他们还在找我们,就像第一天那样,见到女人就要劫回去。”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几个女生脸色发白;有个新人战战兢兢问:“他们见了男的怎么办?”   “凉拌。”洪浩绷着脸,“照样抢回去当压寨夫人。”   楚妍把用来写写画画的笔记本一合,“各位,我想下去做做实验,一会儿就好,谁跟我来?”   站在两棵被标记的大树中间,身后是茫茫树海,前行几步便是左右望不到边际的辽阔草原,一阵轻风吹过,几乎高达胸口的茂盛绿草像丰收时节的麦浪般起伏摇摆;对面一座巍峨耸立的高山,山势连绵不断,距这里也不知有多远。   “我记得来的时候走了两个小时。”那座看不见顶峰的山峦望得久了有种深深的敬畏感,柏寒低声说,“楚妍,这会不会是奥林匹斯圣山?”   风和日丽的清晨,珀伽索斯会不会展开翅膀飞到圣山宫殿,觐见众神之王宙斯、天后赫拉?午夜梦回,美杜莎会不会怨恨海洋之皇,怀念着身为雅典娜祭司的美好日子?   楚妍吸了口气,“不知道,有可能。柏寒,我觉得这个秘境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第一个试验品是沈百福。他径直走了十几步进入草丛深处往下一蹲,茂盛密集的绿草顿时把他整个人密密遮住了。“看得见我吗?”   柏寒叶菡齐声说:“看得见~”他有点沮丧,大概又蹲低了些,“看得见吗?”这回连楚妍也忍着笑答:“看得见”,几人窃笑不已。   换成柏寒同样走到草丛深处蹲好缩成一团,留在外面的众人都喊OK;大家走马灯般纷纷实验,身体纤瘦的女生都还好,在草丛里藏好等风吹来便如水过无痕;沈百福之类高大男生则相当显眼,有两人身材肥胖更是危险:他们藏身的地方犹如平整茂密的草丛凭空出现个坑。至于猫着腰在草丛行走,身后会留下一条细细长长的路,要等到风吹过才能慢慢恢复原样。   洪浩也举起手比划,“那些马个儿高,起码得两米。”   想躲开这么高的视野就更难了。   刚刚走回森林,远处草原忽然传来马蹄阵阵。有情况!爬树来不及了,几人吓得缩在大树后面一动不动,柏寒拔出匕首贴在树边悄悄朝外张望。   左首远远奔来两个背弓戴刀的英武骑士,距离森林边缘足有几百米,奔得近了便发现原来是半人马;紧接着又是两只,离得更加远些,古人用“疾如奔马”来形容速度,半人马行进的速度却比越野车也不差什么。   好在他们并没发现藏在森林边缘的众人,倒像是例行巡逻,一阵风般疾驰而过慢慢没了踪影。   匆匆回到树顶,众人脸色沉重,就连乐天派沈百福洪浩也没了活跃气氛的心情。   在笔记本写写画画的楚妍头也不抬:“我有些问题想和大家商量。开车时间是明天中午14点,从这里出发到车站需要两个小时,也就是正常情况明天上午出发就OK。我在车头车尾都做了标记,很容易找到。”   “问题是半人马。森林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只能白天进来,其他生物和他们很不对付;草原就不一样了,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又是群体生活,如果发现我们,他们发个信号很可能会围上来几十只上百只。”   柏寒想起被自己刺中的半人马--他会不会还在寻找自己?“在草原上他们的速度不受影响,我们跑起来都很吃力,肯定打不过,跑也跑不过。”   楚妍也赞成,“按照森林生态链,草原上不可能只有半人马一种生物,很可能隐藏着食肉动物;我们来的时候运气好,回去的时候不一定能躲得过。”   柏寒心想,再加上狮子老虎猎豹之类就彻底回不去了。   “回去的计划有两种,第一是明天上午动身,有很大几率遇到半人马,相当危险,我个人不建议。第二条路,今天半夜启程。”   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这个混血女生身上,后者镇定冷静,侃侃而谈:“这边草比较浅,我记得中间一大段路草会长到胸口的位置。我们猫着腰钻进草里,尽量快速经过,两个小时的路程可能需要三到四个小时。路上可能会遇到食肉野兽,”她看看柏寒,后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楚妍便继续说:“那也比正面和半人马冲突好得多。”   “天亮前到达车站,我们分散就地隐藏,躲在草里不动,这样被半人马发现的几率并不大。”她一口气说完,“各位有什么意见?”   朝夕相处的第九天,柏寒早早给楚妍下了断语:知识面宽广记忆力极佳,分析能力和思维逻辑远在同龄人之上,有些“楚妍的选择一定不会错”的惯性思维;沈百福洪浩几个也听她分析过不止一次,并无异议,至于叶菡自然毫不犹豫的站在好友这边。   郑泽坤看起来非常乐观。“楚妍啊,这些我们早分析过了。你说的肯定没问题,不过用不着这么麻烦,李哥魏哥那里有专门对付野兽的东西,什么半人马统统不在话下。”   这么厉害?难道,和他们的任务九头蛇许德拉有关系?   “对,就是勒拿沼泽边上长得一种野花,叫九头草,浸了许德拉的蛇毒。”郑泽坤脸上带着感叹,“我们也是刚知道的,昨天我们被黑豹围了,他们把九头草拿出来,黑豹一闻都动不了了。”   被九头蛇许德拉蛇毒浸染的野花--听起来威力十足,柏寒立刻想到自己背包里来自珀伽索斯绿洲的宝贝。楚妍也惊叹着,“什么样子的,能瞻仰一下吗?”   另一棵大树上没有回复,远远望去四人正在树影间窃窃私语,不时朝这边望来。郑泽坤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复,“一会吧,过去开个小会。”   说是开小会,让受伤行动不便的郑泽坤上上下下显然并不现实,于是楚妍做为他这队的代表,柏寒洪浩相陪一起过去。   像第一天初见时相同,柏寒对眼前四位悠闲吃零食的二等座乘客并无好感,即使他们掌握据说能克制野兽和半人马的野花也一样。楚妍洪浩和他们商量着出发时间,刚提出半夜出发的建议就被拒绝了。   “大半夜黑了咕咚瞧不见,明天白天照直走过去,来多少弄死多少。”队长李立忠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几匹马怕个毛?”   看样子他对野花很有信心。   洪浩带着房产销售特有的热情微笑,“老哥,那这么着,让我们见识见识,我们这也没见过九头蛇边上长出来的东西什么样呢。”   魏振永白眼一翻,“给你们看得着吗?打算靠着我们过去,还不有点眼力价老老实实伺候着,想瞧这瞧那,脸倒不小。”   “说话客气点!”柏寒气得捏紧拳头,被当面驳回的洪浩也不生气,“我们这十几个大活人呢,又是今天刚到的,跟着四位走也得见到真东西是不是?”   “郑泽坤昨天亲眼见着过。”李立忠倒笑眯眯的拦着朋友,又指示中年妇女:“来来给他们看看,我们也不知道叫什么,就叫它九头草。”   乌黑细长草叶翻卷如蛇,上面有枚拇指大的鲜红果实,九枚这样的草叶纠结缠绕--这就是九头草?许德拉长得也是这个样子吗?   “怎么用啊这个?”洪浩问。   李立忠小心翼翼把草包好,“那你就别管了。”   楚妍忽然问:“能对付黑豹和半人马,对人也有效果吧?误伤到我们怎么办?”   答复是一堆发黄草叶。“这是长在九头草边上的,到时候提前通知你们塞在鼻子里就管用。”   双脚踏上地面柏寒便悄悄拉拉楚妍,“要和他们一起行动吗?”   犹豫的神色出现在楚妍脸上,“我不喜欢这几个人,可毕竟他们自己也得上车,大家聚在一起比单独行动安全些。走吧,和郑泽坤商量下。”   见识过九头草威力的郑泽坤打算和二等座共同行动。“当然一起走,那种野花使用起来附近几十平米的野兽都会没有战斗力,非常安全。就按他们说的,明天一早出发尽快过去,坚持到中午上车不成问题。”   “他们那个九头草管用吧,万一遇到一堆半人马不灵可很糟糕。”柏寒嘀咕着,两次交锋她对半人马的速度力量深有体会,少了树木遮掩,草原上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郑泽坤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没那几棵草,昨天我们几个就让黑豹吃了,你说管用不管用?”   话题告一段落。   一向嘻嘻嘻哈哈活跃气氛抢着干活儿的洪浩却把楚妍柏寒拉到树顶另一边。“两位,咱们叫着福哥几个,晚上就撤吧。”   楚妍柏寒都很奇怪,“浩哥,这是?”   “你们刚从学校出来,没见过世面。”洪浩一副老江湖的表情,咂咂感叹:“我在社会混了十年,房子卖了几百套,谁想买房谁是逛街的谁有钱谁贷款家里谁说了算一眼就能瞧出来。这四个人贼眉鼠眼不地道,远的不说,队里死了个人,他们几个可连一个字都没提过。福哥,福哥!”   正和叶菡周曹几人整理行李的沈百福“哎”了一声,跑过来往树边一座:“干嘛?忙着呢我。”   洪浩问,“福哥,那天咱俩和小叶迷路跑到勒拿沼泽,瞧见什么你还记得不?”   “我记得咱们过去,远远看见那个九头蛇,黑乎乎一大坨正往水里头潜,他们四个跟边上趴着,没看见别人。”沈百福仰头仔细回忆,“怎么了?”   “第五个人怎么死的?毒死咬死得有尸体吧,还是被吃了?他们干看着?”洪浩脸色罕见的郑重,“一个人不算,头一天两匹半人马抢走俩女生那回,他们五个直接走了,还带走俩仨新人,那天我可一个都没见着。”   情况不太妙,柏寒深深吸了口气。   “那个九头草哪怕在郑泽坤手里,我都不说什么,踏踏实实一块儿走;那四个人,哼哼,万一到了最后变卦...”   “就听浩哥的。”楚妍果断地答,“我去和郑泽坤打个招呼,不管他跟不跟我们走,我们都按原计划半夜出发。” 第45章 泰坦秘境十一   2017年3月22日   出发前的准备并不轻松。   首先被舍弃的是行李箱--它经过草丛简直像台推土机留下宽宽痕迹, 众人纷纷把有用东西转移到背包里,箱子便扔下不带。   不少东西带不走, 倒也不可惜,柏寒挑拣着把绷带药品装进口袋, 手电换好电池。深蓝背包在草丛里有点显眼,这可不行,柏寒拔下野草满满装饰上去立刻隐蔽许多;沈百福顺手颠颠惊诧了, “小柏你这装了一包石头吧?”   柏寒哼哼着:“我就喜欢石头。”   这件小事启发了叶菡,她带着新人女生拔了很多野草编成草帽和披风, 尽量给即将冲进草原的众人多一重掩护。   楚妍没能说服像块顽固岩石般的郑泽坤。他对于亲眼见过的九头草非常信服, 不停提出深夜行动的种种危险, “深夜肯定会有各种食肉动物, 为什么不留下一起走?”   楚妍坚定地说:“我觉得夜里出发更安全。如果你不肯,我们只能列车那里见了。”   郑泽坤把她拉到一边, “你是不是对那四个人不放心?我知道他们在蓬莱风评不好,不过没他们实在过不去, 再说他们昨天确实救过我们。”   毕竟是正式组队进入任务的队友,楚妍做着最后努力:“他们开始给我的感觉就不可靠, 而且跟他们在一起的人都没回来。”   郑泽坤看看沈百福这边,满脸迟疑不定,“我跟你是第三次组队, 跟李哥魏哥是头一回, 跟福哥他们也是头一回....”   楚妍低声说:“福哥自己带来佛珠, 前两场灵异任务他可连新人都没丢下不管, 也没要过什么好处。”说完这句话她就回到自己朋友身边,只留下郑泽坤左右为难“这场要是灵异任务就好了”   同样举棋不定的还有三名新人。他们上车听洪浩讲课,跟着郑泽坤两人度过后三天,又遇到二等座才脱险;今天好不容易和七人组重逢,却面临再次分成两个团队的境地。   “我想跟小叶柏寒和楚妍一起。”新人女生这么说着,她舍不得年龄相仿的几个女生。她的同伴立刻反对:“夜里走过草丛多危险,肯定有食肉野兽,黑夜里迷失方向怎么办?”她不服气地反驳:“明天白天有半人马。”同伴急着嚷:“二等座那个九头草一拿出来,什么都不怕。”女生只好沉默了。   同样担心方向问题的不止她们。   眼前满是浓绿长长草叶,伸手拨开立刻又有新的草叶凑到面前,柏寒不得不像游泳拨水一般不停拨草才能前进,在不能直立行走的前提下这个动作格外累人。猫腰在草丛中远远兜个大圈回到森林边缘,她左右活动腰肢:“太慢了,照我的速度,回去时候要三个小时才行。”   几人还没答话,立刻分散开来躲到树后,柏寒也敏捷地缩在沈百福身边--草原上远远传来马蹄声。这次他们几乎看不清半人马的身影,只能远远听到马蹄声从无到有,又从大到小逐渐远去。   “半个小时。”楚妍看看手表估算上次半人马经过的时间,“他们在巡逻,应该也随时从不同位置进入森林搜寻我们。”   柏寒想起第一天将将到达森林边缘,两只半人马从天而降的场面。“来的时候我们走了两个小时都没遇到他们,在这里才被发现的。”   叶菡缩缩肩膀,显然被吓坏了。“希望回去的时候运气好。”   不停舒展受伤胳膊的周锦阳提出重点:“夜里头黑咕隆咚的,也不能点火开手电,时间肯定比来的时候长,找不着地方怎么办?”   这显然是个难题。楚妍指指身边两棵有着耀眼标记的大树,“出发之前我会把这两棵树都喷上颜色。”她晃晃喷剂,“不管走出多远都看得见。出发后很可能失散,只能自己随时调整尽快找到车站,明天中午才开车,时间很富裕。”   尽管当众表现得从容不迫,私下里楚妍却非常紧张,不得不靠着大树把脸深深埋在手掌里。“小柏我很害怕,我怕我的选择是错的,大家按照我的计划找不到列车回不去蓬莱,那可怎么办?”   背后靠着和参天大树,面前是恬静浩瀚的茫茫草原,身畔开着纯白鹅黄的小小野花,柏寒几乎有种“面朝大海”的错觉,区别只有海里没有朵朵浪花而是绿草如林。她拍拍朋友肩膀,“别这么说,来的时候谁也想不到草原上会有半人马,更想不到只能用这种方式回去。”   楚妍勉强笑笑,“如果我们没到森林里来...”   “那只能就地挖个坑藏在草丛里了,像地鼠那样。”柏寒耸耸肩膀,“还得祈祷这么多天别被半人马发现。”   低低笑着的楚妍看起来好过许多。柏寒忽然指着对面看不到顶端的山峦,“如果第一天我们没有选择森林,而是朝山那边走,山里会遇到什么?”   这个问题楚妍也在思索,从小听着希腊神话长大的混血女生目光中满是憧憬:“如果是奥林匹斯圣山的话,一定会遇到宙斯和阿波罗,我想见见阿弗洛狄忒,传说中她是在海浪泡沫中诞生的,踩在美丽洁白的贝壳上;她是最美丽的女神,赫拉和雅典娜都比不过她。”   “其实森林也不错,珀伽索斯和美杜莎都是~都是好天神。”柏寒选择对艳丽可怖的妖兽使用敬语,尽管后者的礼物令她非常害怕。   满脸疲惫的楚妍紧紧握住柏寒双手--她手掌可真凉:“小柏,今天要辛苦你开路了。”   身手最好,又带着令黑熊和巨狼逃之夭夭的小蛇,柏寒想不出比自己更合适的领头人选。“我打头先找车站,OK了就回来告诉你们。”   “我带着小叶跟在你后面。”楚妍担心地朝不远处望去,叶菡正坐在树边和几个新人说话,偶尔能听到她信心十足的提起楚妍名字。“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车站,天亮会很糟糕。”   太阳升起的时候,草原无疑是半人马的天下。领教过他们武力的柏寒慢慢活动手腕,又把匕首拔出擦拭。“希望今晚月亮争气一点。”   楚妍微微笑着,把声音压得很低。“对了小柏,你千万小心些,美杜莎的蛇发不是万能的,普通野兽肯定不在话下,如果遇到传说中的怪物肯定就没用了。”   “米诺陶诺斯住在海岛,美杜莎是自己人,许德拉在勒拿沼泽,泰坦巨人嘛不知道会不会出来溜达。”柏寒打开资料喃喃自语,“提丰刻耳柏洛斯哈耳皮埃...听起来就很吓人。”   如果真遇到他们,大概要换美杜莎本尊降临才能不落下风。   柏寒拉开外衣想把怀里瓶子露出来,“你带一条吧?一头一尾安全些。”   “NONONO。”楚妍不停摇头,显然从未如此计划过。“那是美杜莎留给你的,我想只有你带着才安全。”   “希望我们好运。”拉好外衣的柏寒把纸团成一团丢掉,看得越多越是烦心。头顶太阳慢慢朝着西方下沉,她喃喃说,“希望明天这个时候我们正在蓬莱家里睡午觉。”   楚妍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小柏,你知道你和福哥最大的相似之处是什么吗?”   百福?柏寒腾地坐直身体张大眼睛,“我和他?”那个喜欢叶菡的傻徒弟?   “你们都很幸运。开始我觉得福哥是这样,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带着威力巨大的守护神;然后我发现你也如此,只有被幸运女神眷顾的人才能得到两位神祇的恩赐。”   楚妍匆匆离开,去做临行最后准备。柏寒找个僻静角落,猫腰在草丛里行进半晚并不是件舒服的事,怀里揣着空瓶简直是种折磨,小心翼翼掏出瓶子又把外套内兜扣子解开。两条小蛇温顺地扭缠在一起,任由空瓶直立也不肯动弹,很怕这种冰冷滑腻小动物的柏寒压根不敢碰只好胡乱祈祷:“你们暂时凑合一下行不行?等回到家里我给你们搭个窝,还给你们吃肉。”   不知是不是听懂她的话,两条小蛇慢慢顺着瓶口爬进衣袋蜷成一团。还挺乖,柏寒松了口气拉好外套拉锁。它们会不会掉出来?她很有些担心,隔一会就想看一眼。   除去不动声色的二等座四人,郑泽坤和同伴新人依然决定留下,柏寒七人聚在树顶细细讨论夜间行动细节,比如如何保持大致方向,又定下行进的顺序。为了保持充沛体力,众人吃饱喝足又睡了个觉,醒来月上中天。   “就冲月亮今天也能搞定。”刚刚被称赞“幸运”的沈百福惊喜地跳下树走到草丛边缘,银白月光正温柔地照在他身上。   足足九晚睡在树上,头顶依然被茂密枝叶笼罩以至于看不到月色星光的柏寒觉得今晚月色简直是天神的慷慨。月亮看起来比地球或者说原本那个空间大上许多,像轮白玉盘挂在漆黑夜幕中央,温柔地把银白光芒洒满望不到边际的草原。   “今天是阴历十五吗?”柏寒有些疑惑,随即抛开不管。   根本用不着点起火把,明朗月色足以把广阔草原照得亮如白昼。足足等待到九点也没看到半人马的出现,果然这种部族晚上并不在草原行动。七人很是兴奋,搭成人梯把两棵树都喷成耀眼的柠檬黄,楚妍最后又给大家讲解一遍在车头车尾做好的标记。   “半小时倒计时,九点半准时出发。”几人商量后决定。   两柄匕首、沉甸甸的背包(沈百福表示愿意帮忙背)、两把手电、药品绷带、一枚铜哨--找到列车后立刻吹响召集同伴。   万事俱备,只欠出发。柏寒躲进草丛里悄悄打开衣袋,一蓝一绿两条小蛇都在,抬起头朝她吐信子。   什么味道?又甜又腥带着雨后的腐臭泥泞味,闻着有点恶心。回到森林边缘的柏寒迷惑地吸吸鼻子,附近有野兽?两具倒在地上的尸体突然闯入眼帘,看衣裳像洪浩和周锦阳,柏寒脚步一滞,一秒钟之后立刻扑过去,“浩哥,周哥!”   他们没死,不停眨着眼睛身体颤抖着,嘴巴张合着试图发出声音,身体软绵绵的,刚抬起洪浩胳膊手一松又掉在地上。匆匆检查之后柏寒发现两人外表并无伤痕,“怎么了?”   两人显然不能给她答案。曹铮也面朝下倒在不远的地方,柏寒连忙把他扳转平放,他也保持清醒焦急望着她,只是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   更远些是两名新人,七扭八歪横在树底,手边还扔着手电和草帽。百福和楚妍呢?他们在哪里?   “HELP~救命啊。”凄厉尖锐的喊声陡然响起,随即像被剪刀剪断般突兀停止了,取而代之是挣扎扑腾的声音。   森林边缘!柏寒大步疾奔过去,一个箭步冲进齐腰深的草丛,立刻被眼前场面惊呆了。   刚才还发给每人一顶草帽和披风的叶菡正像待宰羔羊般横陈在草地上,一件衣裳也没穿;银白月光温柔洒落,令这个清纯美丽的女生看起来仿佛大理石神像般洁白无瑕。她在哭,满面泪痕映着月光亮晶晶,距离几步之外倒着沈百福,他显然也动弹不得,头脸憋得通红咬紧牙关,十根手指深深插在泥土里。   二等座魏振永和李立忠正急不可待地脱衣裳,旁边架着个手持DV,一株她见过的九头草也摆在地上;被称为“范姐”的中年女人和年轻女生逯萌一个按头一个按脚,正用绳索捆住地上不停挣扎的楚妍。   一股热血陡然冲到头顶,耳边似乎呼呼风声,柏寒紧紧咬着牙齿,反手拔出两柄匕首。   “哎呀,刚才找你半天,藏哪里去了?”魏振永惊奇地打量她,又看看楚妍,瓮声瓮气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闻到九头草的香味居然不躺下?”   李立忠也停下动作,有些忌惮地盯着柏寒手中匕首,“听说你这小美妞很能打啊,看来还得费点手脚。”   按着楚妍的范姐忽然喊:“她们身上肯定有好东西,八成也是从森林里弄到的,赶紧拿过来。”趁着这女人分神力气稍懈,楚妍一头撞在她下巴,双脚狠狠蹬在逯萌腰间--她腰间像是受了伤,立刻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第46章 泰坦秘境十二   2017年3月22日   “来的正好, 放心,你们一个都落不下。”李立忠笑眯眯地系上皮带, 长着双臂狗熊般迎面猛扑,柏寒斜蹿闪开反手便是一刀。冷不丁背后风声响起, 魏振永也从后头想把她抱住,柏寒连忙避开。   糟糕,这两人不好对付。第一次在青石广场见面柏寒便发现这两个二等座乘客有硬功夫底子, 另一个男乘客也身手不凡,两个女人倒没什么本事;此刻一交手便发觉果不其然。他们比不过凌耀祖拳脚凌厉, 不过力大招沉反应敏捷, 显然下过多年苦功, 此时配合默契左右包抄, 一心想把她生擒活捉。   不能正面死扛。柏寒发挥自己身法轻快持着匕首的优势绕着小块空地迂回周旋,时不时钻进草丛躲得无影无踪。耳边传来女人惨叫, 听起来不是楚妍,柏寒顾不得她。失去耐性的两个男人骂骂咧咧满口下流话, 分散开来寻找,机会来了!有人从身边经过的时候柏寒冷不丁跳出来接连两脚踢得对方头晕眼花, 迎面一刀刺去却被魏振永拼命避开,只来得及划伤他肩膀。   搞定一小半,柏寒正在庆幸, 忽然身后风声疾响立刻低头躲过, 正是李立忠偷袭。两人拳来刀往僵持几招, 肩膀鲜血淋漓的魏振永又提着把刀加入战团, 柏寒奋力还击,正想避开锋芒再溜进草丛,忽然身后扑来个人紧紧抱住她双腿。   靠,居然是那个范姐。两个男人拍手大笑,柏寒想也不想一刀刺进她肩膀,对方不但不放手反而奋力翻拱,两人摔成一团。   柏寒咬紧牙关又给她一刀,挣扎着翻身跳起,却被扑过来的李立忠狠狠勒住脖颈:“瞧不出来啊,功夫练得不错,一会好好教你几招。”   “来来赶紧搜搜,看看身上藏着什么宝贝。”魏振永邪笑着把刀一扔走近,忽然一个身影从草丛中敏捷地跳出,扬手一把沙土洒在他脸上紧接着便是一刀;是楚妍,可惜这击没能得手,对方反应奇快大步后退,飞起一脚重重踢中试图继续进攻的楚妍肚子,后者立刻摔倒在地。   我不能输--输了这么多人就完蛋了。这个念头给了柏寒无穷勇气,她挣扎着扳住勒紧自己脖颈的胳膊,可是依旧逐渐喘不上气。一个男人说别弄死了另一个说什么已经听不清了,不行,我不能这么死了...   耳边一声惨叫,新鲜空气立刻到了肺里,柏寒贪婪地呼吸着摔在泥土里。又是一声惊叫,声音满是恐惧--刚刚还耀武扬威的李立忠像座石像般呆立不动,右脸和喉头分别挂着一条小蛇,月光照在蛇身细小鳞片映出蓝幽幽的光。   他颤抖着手臂揪住脸上那条小绿蛇想把它拔下来,可惜直到面颊上的肉被揪起一大截小蛇也没松口。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后一个动作,满脸乌黑的李立忠很快直挺挺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大半分钟便断了气。   是我的小蛇!柏寒满心感激地望着它们,连忙爬起身。   这个从天而降的意外把魏振永和趴在地上的范姐惊呆了,用恐惧的目光来回寻找,生怕哪里再冒出条蛇来。没用几秒钟他们就做出决断,各自捂着伤口钻进草丛一溜烟消失了,只留下同伴冰冷僵硬的尸体。   “小柏。”听到旁边楚妍痛楚地喊,同样被吓住的柏寒这才反应过来,扶着她爬起身。楚妍捂着肚子,“是那个九头草,我们在珀伽索斯那里沐浴过还喝过泉水,它对我们没效果。”   那条银光闪闪像条缎带般环绕覆盖着初雪鲜花岛屿的溪水?同在一个森林里的许德拉对被珀伽索斯庇佑的人们也束手无策。除此之外没有合理的解释。   楚妍小心翼翼观察着死相可怖的李立忠:“看他鼻子。”   他鼻孔里塞着墨绿草叶,大概是克制九头草香气用的。可惜他衣袋里没有这种草叶,两人连忙返回空地去,临走两条小蛇依然死死咬紧死人不放,柏寒也不敢硬拔,只好说:“谢谢你们,我马上回来,等着我啊。”   回到刚才森林边缘那小块空地,叫逯萌的女生同样没了身影,九头草也不在原地。溜得还挺快!两人把他们没来得及带走的背包一通乱翻,很快发现一大包相同的墨绿草叶。   裹好衣裳往鼻子里塞满草叶,没两分钟叶菡这个可怜姑娘就挣扎着抱住楚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楚妍也红了眼圈,不停拍着她背脊“小叶,没事了没事了”   沈百福第一个反应则是愤怒。他大吼着“我草”一拳把地面锤出个坑弄得泥土飞扬,紧接着一跃而起拔出短刀恶狠狠冲进草丛,一副找人拼命的架势。   “小柏,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回来,你守着小叶。”楚妍显然很不放心朋友,匆匆捧起一堆草叶,“我去找浩哥他们。”   那三个人简直无恶不作。慢慢恢复体力的柏寒丝毫不敢松懈,匕首握在手里时刻警惕四周;整理好衣裳的叶菡紧紧靠在她身边像只寻求庇护的雏鸟,雪白脸庞埋在膝盖上。   柏寒拍拍她的头,对方却轻轻颤抖着避开,想来是受了惊吓。她一时想不出别的话安慰,只好把最重要的事情摆出来:“小叶别难过,我,我把那个姓李的,嗯,给你报仇了。你歇歇,一会我们还得去找列车呢。”   身畔女生像座大理石雕像纹丝不动。   突然草丛扑簌簌抖动冲出个提着刀的高大男生;叶菡吓得失声惊叫,柏寒却松开匕首:是沈百福。他显然没能找到作恶者,沉着脸一言不发往两人对面一坐,短刀深深插进泥土。   森林那边逐渐传来响动,大概楚妍也把大家陆续救醒了。柏寒松了口气,从背包取水喝,又递给叶菡和沈百福。沈百福把水一口气喝干,脱下外衣披在叶菡身上,这才抹了抹嘴,突然低声道:“别动!”   叶菡身体一僵,柏寒也立刻停止动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只小绿蛇顺着自己裤腿往上蜿蜒爬动,脸边红信吞吐,小蓝蛇正盘踞在她右肩想往衣领里钻。柏寒松了口气,“百....”   “小心!”不等她说完,沈百福一把捉住小蓝蛇往地上大力一甩,谁知那条小蛇身体像弹簧般一弯一弹急跃而起狠狠咬住他右手食指,另一条小绿蛇同仇敌忾般也闪电跃起跟着咬中他右手虎口。   完了!不过两分钟李立忠的尸体便冰冷僵硬,美杜莎蛇毒的威力柏寒已经见识过了,这可怎么办?她慌得紧紧抓住沈百福不停甩动的右手,“别咬,别咬!”   两条小蛇倒是听话,立刻松口掉到地上蜷成一团。沈百福抱着受伤的右手喊:“我草这TM啥玩意”忽然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叶菡用力扶住这个大男生,却阻止不住他高大沉重的身体颓然躺倒,哭道:“福哥,福哥!”   沈百福勉强朝她笑笑,手伸到半空却僵硬了。“别哭,别哭。”   美杜莎只给我毒蛇没给我解毒的药美杜莎的目光可以把人变成石头她的蛇发会咬死人她和许德拉都住在森林里我在珀伽索斯泉水里沐浴过许德拉的九头草我也不怕....   希什么泉水。   柏寒一把拎过自己背包,掏出被层层包裹的水瓶拧开往逐渐说不出话的沈百福嘴里猛灌几大口,又把他右手拿过来用泉水冲洗。这个急中生智的举措显然效果显著,原本脸色发黑的沈百福身体不再像木头般僵硬,眼中也慢慢有了神采。   “这TM啥玩意儿?”嘴唇恢复血色的沈百福重复着这个问题挣扎坐起身,朝叶菡露出大大笑容,后者喜极而泣;他立刻慌了,小心翼翼说,“别哭,你看,我都好了。”   属于珀伽索斯的希什么泉水,当然好得快。内疚的柏寒小心收好水瓶,又把他右手拿过来打量:虎口和食指依然留着弯弯的蛇牙伤口,“小心点,回到蓬莱我和你细说。”   沈百福兀自不放心:“那两条蛇呢?真毒啊。”   不远处脚步声响,打头走来的正是洪浩楚妍几人,就连郑泽坤和同伴也跟在后头,个个义愤填膺又满是后怕:“姓李的姓魏的呢?”   柏寒推推正伸着脖子满地寻找小蛇的沈百福,后者只好迎上前应付:“妈得几个SB跑了,让我逮着非得弄死他们。”   趁着场面乱哄哄,柏寒跳到刚才小蛇待的地方--它们又不见了。这次她立刻寻找自己周边,果不其然两条小蛇正顺着自己裤腿往上爬,索性蹲到地上拉开外衣:“快来!”两条小蛇迅速游进外衣口袋不再动弹。   又乖又能保护我,虽然刚刚闯了祸,柏寒依旧觉得它们可爱多了。   “四个SB从那个九头蛇沼泽弄到什么草就想朝我们下手,妈了个巴子的早就瞧着他们不顺眼”洪浩带头破口大骂,众人齐心合力把四人祖宗十八代骂得狗血淋头,胆小的东张西望紧着提醒“小声点”   临近便是草丛,十多人就近钻进去围坐。不等别人开口郑泽坤便抢先说:“各位,我真没想到那四个混蛋人面兽心不是东西,这么险恶的形势还敢琢磨歪门邪道。”又朝楚妍郑重道谢:“今天没有楚妍和柏寒两位,大家都折在这里了。”   想来他不是同谋,不然也不会同样被九头草迷倒。大家都是忿忿不平,发誓要把他们揪出来没完没了:这四人显然早有预谋,侮辱女生之后其他男人也逃不脱。   沈百福牙齿咬得咯咯响:“等回到蓬莱...”   蓬莱不允许乘客之间互相伤害,杀死对方更不可能;想在任务世界找他们算账?先抽到同一场任务再说。都说合作过的队伍间隔一场之后再次合作几率大大增加,柏寒可没再遇到过前面三场的友队。想来这四人也明白,更加有恃无恐。   皱着眉头的楚妍看看手表,“大家,这些放在一边,我们没时间和他们纠缠:现在十点多了,我们必须尽快出发。”   及时找到列车才是最关键的。   十多分钟后,站在森林边缘的柏寒回过身来。沈百福头上顶着草帽,收拾得干净利索,正打量着自己手上伤口,洪浩三人也整装待发;楚妍正安慰着垂着头的叶菡,后者再也没离开她一步。至于郑泽坤及队友和三个新人彻底没了第二天动身的依仗,满脸郑重跟在后面。   “各位,我出发了。”柏寒扬扬手中铜哨,“谁先找到车站,就吹哨子。”紧紧背包,一头钻进被银白月光覆盖的茫茫草原。 第47章 泰坦秘境十三   2017年3月23日猫腰前进可真难受。埋头走出几百米柏寒就开始庆幸:还好自己只有一米六八, 要是一米七八或者百福那么人高马大就糟糕了。   十一点整柏寒开始第一次休息。   抱着沉甸甸的背包柏寒腹诽为什么要捡回大半袋石头,紧接着安慰自己:只要和天神有关系的东西比珠宝还珍贵。头顶明月高悬, 四周是森林般高大茂盛的绿草,平躺在湿润柔软土地上的柏寒有种进入童话小人国的错觉。十分钟到了, 她小心翼翼站直立刻看到两棵被喷成柠檬黄的大树--才走了这么远?   第二次休息在十二点。   第一天从车站到森林走了两个小时--前提是直立行走,测算过速度的柏寒必须继续前进。坐在草丛里看看小蛇,它们在衣袋里温顺地吐着信子, 丝毫看不出刚刚咬死一个大活人。柏寒小声叮嘱:“刚才谢谢你们,但是以后不能咬我的朋友比如百福楚妍浩哥他们, 要分清敌友才行知道吗?”   小蛇不会说话, 不过柏寒认为它们一定懂了。   怎么一个同伴也没遇到?虽然早就猜测有这种情况出现, 不过孤零零躲在草丛里有种“世界只剩我一人”的茫然。回首望向森林, 两棵喷成柠檬黄的树这回小多了。迎面高山在黑夜中像个黑黝黝的天神更加令人敬畏,柏寒仰着脖子怎么也看不到山顶。   凌晨一点的时候柏寒停住脚步, 先在草地里休息片刻才慢慢站直。和记忆中没错,这里野草比森林边缘地更高, 几乎到达胸口了;至于那两棵树依然可以看得清楚,柏寒几乎以为是错觉。路上没有遇到预计中的食肉野兽, 是幸运还是小蛇的功劳?   兜圈子寻找列车的过程简直像在汪洋大海中寻觅蓝鲸化成的孤岛。   满目都是翠绿,低头则是黑黝黝的肥沃泥土,偶尔会有贴近地面的小白花骨朵, 柏寒想起被自己收在背上的四棵鲜花--它们尽情绽放着, 仿佛刚刚从岛屿上被摘下来。   两个小时之后依然找不到任何标记的柏寒满心烦躁不安。一定是我走错了鬼知道走到草原哪个角计划彻底失败根本就不该走到森林那边--面前冷不丁冲出个人来, 柏寒下意识没有叫出声随后欢喜极了。   曹铮。   对方也满脸兴奋, 两人像两只地鼠缩在草丛里声音压得很低:“找到了吗?”“别人都过来了吗?”   曹铮笑道:“没找着,愁着呢。我和阳哥前后脚过来的,分散找地方呢,没瞧见别人。”   “我也是,一个人都没看见。”柏寒给他看握在手中的匕首,“什么野兽都没有。”   曹铮左右张望,“我也没碰着。命真好啊。对了小柏,嘿嘿,问你个事。”   “本来打算回到蓬莱告诉你们。”柏寒大大方方说,“我和楚妍走散那几天运气不错找到个地方,今天那个九头草也扛过去了,明天回去细说,还有好东西分。”   曹铮爽快应了,“幸亏你俩机灵,要不然今天一块儿凉了。走吧,找车去。”   虽然只能一前一后俯低行进,有个伙伴总是安稳多了。看着曹铮走一会儿便小心翼翼从草丛探出脑袋确定方位柏寒忽然想笑。“今天我和楚妍说走在草丛里很像个游戏,你猜是什么。”   “这还用猜,打地鼠呗。”曹铮笑嘻嘻随即开始惋惜“这么好的天这么好的月亮,可惜不能把我小骨头叫出来。”   小骨头一定又把脑袋摘下来抛着玩--右前方隐隐传来低沉哨声,在寂静凌晨格外刺耳。“找到了!”两人欣喜对望一眼,立刻猫腰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临近又是一声哨响,位置和第一声略有偏差,这也是计划好的。瞧见草地上那个比餐桌还大的柠檬黄标记时,柏寒心中升起“终于找到了”的解脱感,就像遇难者在波涛汹涌的大海漂浮三天三夜终于爬上足以栖身的岛屿。   旁边蹲着周锦阳,乐滋滋朝两人招呼,“王岳民找到的。”   “谁?”柏寒有点陌生。   周锦阳答:“和郑泽坤楚妍叶菡一队那个。”   原来是那个不爱说话的三等座乘客,总是跟在郑泽坤身边。三人就地商量,以车头(车尾)为圆心分散开来寻找另一处标记。对于列车长度每个蓬莱乘客都不陌生,没费多大力气柏寒就找到另一边车尾(车头),郑泽坤和王岳民正坐在那里低聊,见到她很高兴,“小柏,我和老王俩人得谢谢你。”   柏寒学着他们的样子坐下,“谢什么,为了我自己也得和他们拼了。”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郑泽坤连连摇头,“每次做任务脑袋都别在腰带上,李立忠魏振永几个还有心思弄这种事,也不知他们怎么活到二等座。”   王岳民也骂:“到处都是吃人的野兽,能不能找到列车还是两说。那四个人真是嫌命长,他们队里那个秃头也凶多吉少。”   大概想起自己队里瘦子,两人神色黯然低声商议着下场任务找谁组队--回到蓬莱楚妍叶菡就和他俩分道扬镳了。   草丛里又钻出两个满脸惊喜的新人,柏寒忙问:“见到其他人了吗?”新人答:“路上见到福哥,不过不敢一起走,又走散了。”   人越多越容易被发现,大家不敢久停,纷纷就地解散。百福楚妍他们怎么还不来?柏寒嘀咕着离开车头,在七、八米外地方歇脚。   头顶明月慢慢移动,绿草修长密集影子也慢慢移动。暗自焦急的柏寒想出去寻找却毫无方向:茫茫草原里想找到几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按照提前计划,四点整在车头车尾吹响铜哨,好在这次有了效果:前方传来悉悉索索从草中穿行的动静,隐约还有人声,柏寒慢慢溜过去立刻发现沈百福和洪浩:两人占地面积是最大的。   正依偎着喝水的楚妍叶菡给了柏寒大大惊喜,都是喜笑颜开。聚在一起清点人数,在场五人加上先前郑泽坤两人和周锦阳曹铮,老乘客都在,新人们也见到两个,还有一个在路上遇到。   大家不敢久聚,匆匆感叹两句草原里似乎没有食肉野兽便按照计划围着长长列车四周分散开来。柏寒找到车子中间的位置,算起来距离自己车厢不远,奔波大半夜总算踏实坐定。   右侧不停传来动静,柏寒轻轻溜过去发现沈百福正吭哧吭哧用短刀挖坑。“没辙,谁让我块儿大呢。”这话是真的,他这个人高马大的北方人钻在草丛里像块大石头,很难不被视野又高又广的半人马发觉。“明天得待大半天呢。”   于是柏寒帮忙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挖出的泥土细细撒到远处,等他蹲到坑里又把土堆到腰间,拍拍手掌:“行了,你蹲着吧,我走了。”   沈百福揪着她不放,“对了,你今天给我喝的是什么?还挺好喝。”   柏寒有点内疚。“徒弟,你喝的是希什么泉水,就是希腊神话里叫做珀伽索斯的天马马蹄冒出来的泉水。咬你的蛇是从美杜莎头上掉下来的,美杜莎是天马的妈妈,所以你中了蛇毒喝泉水才管用。”   听完这串绕口令的沈百福表情可以用震惊来形容,话里满是敬畏:“你遇到美杜莎了?它,它长得和蛇一样?”   “美杜莎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柏寒强调着,“要不是有那两条小蛇帮忙,咱们十几个人就完了。”   沈百福满脸感激神色。“照这么说美杜莎一定比那个九头蛇厉害。对了,那两条小蛇,就是咬我那俩玩意儿跑了吧?”   嘴上称呼“玩意儿”,亲眼见到柏寒衣袋里两条小蛇的时候沈百福条件反射远远避开“我草拿走”又不放心:“你也不怕它咬你,有毒啊。”   “美杜莎给我的,自己人。”柏寒小声强调,“你好好蹲着吧。”前面钻出个女生轻轻招手,正是楚妍。她和叶菡都是第六场任务,按惯例她们的车厢距离车头更近,果然叶菡也蜷缩在沈百福前方不远的草地,塞给柏寒一大块巧克力。楚妍伸手把柏寒头顶草叶摘掉絮絮叮嘱:“所有人都没遇到野兽反而很不对劲,小柏你千万躲好,明天列车一来尽快上车。”   归途路过沈百福的时候,他顶着草帽蹲在坑里喊着“埋上”,于是柏寒把他身周泥土填好野草细细理直,退开几步看看顿时放心:大片齐胸高野草平整茂盛,完全看不出藏着个又高又壮的男生。   洪浩也在忙活刨坑,柏寒帮了几把,至于周锦阳曹铮两个消瘦男生完全不用别人操心,缩在草丛里完全消失了。   给自己也挖了个坑的柏寒真心累了,坐在草丛里吃宵夜。两条小蛇不吃饼干不吃巧克力也不喝水,她有点担心。头顶明月又大又圆隐隐有山丘般的黑影,月亮神祇是阿尔忒弥斯,阿波罗的姐姐。家乡的月亮里有嫦娥玉兔,还有吴刚和桂花树--柏寒想着幼年外公外婆讲的故事慢慢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才被阵阵马蹄声吵醒。   头顶耀眼明亮的阳光令她立刻清醒过来,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马蹄声渐渐远去,周围一片寂静连鸟鸣都听不到。看看手表七点半,柏寒竖起耳朵默默数到十聆听四周依然没有异常,才轻手轻脚从草丛里探出半个头。在银白月光下冷清寂寞的草原此时被映成金黄色,如同丰收季节的稻田。幽深森林和山峰相对而立,和十天前第一眼看到时没有任何区别。   坐回原地的柏寒小心翼翼把身畔长长挺立的草叶扶正,蜷缩在坑里再不动弹。昨天在森林边缘计算半人马经过的间隔约莫一小时之久,身处草原中央才发现他们每隔半个小时就策马狂奔一回。奇怪,这么高的频率大家第一天是怎么平安走到森林的?大概他们抓到两个俘虏之后增加人手加大搜寻力度吧?   马蹄声不时由远而近,两只或者四只成群结队消失在远方;偶尔离得近了,响雷般蹄声令柏寒有种回到蓬莱的错觉:蓬莱隔两天便有场倾盆大雨,有时持续整整一天,雷声更是震耳欲聋。   太阳从东方升到头顶晒得暖洋洋,不时巡视经过的半人马似乎也少了许多,腰背都坐麻了的柏寒不敢动弹,轻轻吞掉两块饼干充饥。   看到手表显示13:30的时候柏寒无比庆幸:总算熬到头了。除去二等座不算,其余十九人在场一大半,最后这夜过得还算轻松。   又有两只半人马经过,听起来离得很远,柏寒并没担心。远处忽然一声年轻女人惊叫,糟糕,是谁被发现?那边明明没人才对?半人马充满惊喜的吼声相继响起,马蹄声合着脚步声纷乱,显然他们在试图抓住女人。   怎么办?紧张的柏寒轻轻抬头,从根根直立如剑的绿草远远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那个叫逯萌的二等座女人,几小时前还帮李魏两人侮辱众人。这人简直不配做女人不配做人,她坐回原地。   半人马显然得手了,绕着大圈跑动像是在耀武扬威,女人高亢尖声喊着“快用九头草”的声音慢慢远去了。另一只半人马不甘心的在远处趟来趟去,大概希望再找出个女人。   “啊~”随着一声怒喊,魏振永也被发现了,听起来他挥舞着兵器令半人马无法靠近;马蹄声和另一个女人的惊叫声交织在一起,紧接着是半人马沉重身躯倒在草丛里的声音。   远处骤然响起惊蛰怒雷般的马蹄声,震得泥地上饼干屑轻轻跳动,藏在草丛里的柏寒不得不掩住耳朵。情况不妙,她拉开口袋对两条小蛇轻声说:“一会儿帮我打架记得千万别咬自己人,只要是马的都是敌人,咬完赶快回来,知道吗?”   一匹半人马高速跑过身畔,紧接着又是一匹;听起来他们围着这片草地大兜圈子,冷不丁齐刷刷倒在地上--大概是那个九头草的功效。出发前为防备二等座偷袭所有人都提前备好墨绿树叶,半人马显然没有思想准备。   又有几匹半人马并肩碎步慢跑而来,显然是对准这边的,糟糕,他们不怕九头草吗?柏寒尽力低头弯腰蜷缩成团,锅底大小的马蹄分别从左右不足三尺的地方狂奔而过,把柔软泥地踩出深坑。   半人马跑出一圈又返身回来,这次脚步更加细碎简直像过筛子,第一个被发现的是车头乘客,随后是车尾新人,听起来她被踢伤了,柏寒也不得不朝左滚去才避开迎头重重踩落的马蹄。   不妙。爬起身的柏寒紧紧背包拔出匕首。更多半人马欢呼着朝这里奔来,一个又一个乘客不得不离开藏身之地躲避大力踩踏,草屑泥土飞扬。   不知是谁喊着:“别乱,都过来!”柏寒也跟着和众人匆匆面朝外围成个圆圈,各自拔出武器。半人马用头巾严严捂住口鼻,柏寒恍然大悟--他们是智慧生物又是地头蛇,怎么可能不知道森林里的九头蛇?想用对付黑豹的法子对付他们肯定吃大亏。   百忙中回过头去,魏振永正和中年女人范姐背靠背站着,手里高高托着那棵九头草,阳光之下草叶翻卷简直像活的九头蛇。   几十只半人马打着呼哨把两拨人团团围住,尽管只露出眼睛依然能看出他们的兴奋贪婪,目光在女生身上转来转去。“坚持十分钟。”楚妍紧张地喊着,“还有十分钟车就来了。”   为首半人马搓搓手,朝着手下大声说着什么,又指着人群里的女生,半人马们纷纷把手里弓箭收起,大概不想伤了她们。   背后不知是谁瑟瑟发抖。还有十分钟,能撑得到么?柏寒握紧匕首。   突然背后马蹄声乍响如同壶口瀑布,一时间把其他声音统统遮盖下去,来势十分惊人:又是一群半人马,个个身强体壮提着兵器,一段距离之外便围上面罩。他们人多势众,把众人和半人马团团包裹在内,像是打算一网打尽。   为首半人马胸前饰品是红色的,和第一批显然不是相同氏族。他望着几个女生满眼贪婪,又指指那株九头草大手一挥,手下百十只半人马张弓搭箭把魏振永范姐两人射得满身箭矢,活像两只刺猬。   第一群半人马大怒,首领马蹄奋起朝着被死尸举在空中的九头草冲去却被对方当头截住,他恶狠狠挥舞着兵刃冲进对方群里左劈右砍,一时鲜血四溅。双方都不示弱,吼叫着厮杀成一团。   好机会!众人趁机朝着车站方向慢慢移动,起初没人顾得上他们,紧接着半人马陆续受伤死去,场面陷入混乱,不停有半人马狂奔而至。   朝着叶菡冲来的半人马被沈百福挥舞短刀逼退,代价是脑袋挨了狠狠一马蹄;洪浩和周锦阳曹铮熟练地背靠背组成防守圈,柏寒和楚妍并肩朝着他们靠拢。三个新人点燃火把大力挥舞抵抗,火光黑烟熊熊而起。   “车来了!”   不停在马蹄间躲避的柏寒猛然回头,只见满头满脸都是血的郑泽坤正和同伴王岳民互相搀扶着往前跑;几步外便是熟悉的老式绿皮火车,车门霍然洞开。   总算来车了。柏寒心中大石落地,拉着楚妍跨过地上尸体艰难撤退。低头躲过斜刺冲来的半人马--眼前便是属于自己的车厢,忽然身后尖叫,却是新人女生被半人马拖拽而去,两个新人男生紧紧抓着她手臂不肯放松。   第一天被劫掠而去的两个女生身影忽然浮现脑海,柏寒想也不想纵身跃过一刀深深刺入半人马腰部,后者吃痛像匹真正的马儿足足跳起数米高狂奔而去,腰间匕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快跑!”柏寒朝新人们喊一声,朝着自己车厢奔去。只剩一步之遥,身体却突然被大力提起举在高空。这次惊叫的换成楚妍了。   不能慌!柏寒沉住气垂下手臂握着另一柄匕首重重刺下,鲜血泉水般从半人马肩膀涌出。这只半人马愤怒高喊着劈手夺过匕首远远抛开,砂锅大小的拳头打到柏寒头顶却缩回,把她往自己背上一抛,调转马头扬起后蹄便跑。   地面野草飞速移动,脸朝下的柏寒在马背上挣扎不脱--两把刀都没了。眼角瞥见满头是血的沈百福冲下车厢朝这边飞奔,柏寒心中一暖,正好掠过两只交战的半人马便伸臂去抓他们武器。   身体忽然狠狠撞在半人马背上--力道比急刹车还猛,柏寒立刻重重摔到地上。高大沉重的身躯像骤然折断的大树般压在柏寒腿上令她眼前发黑,明白腿怕是断了。   半人马的脸朝着天空,口鼻被围巾之类捂得严严实实,双眼成了血窟窿,一蓝一绿两条小蛇尾巴露出眼眶欢快地甩来甩去。这个血腥场面把柏寒和冲过来的沈百福一起吓到了,还是后赶来的楚妍洪浩拼命推着半人马尸体“快~”   柏寒是像大萝卜被□□抬上车的,腿疼得死去活来。通过敞开的车门可以看到草原成了血腥杀戮的修罗场,又有第三个半人马氏族加入疯狂械斗,他们的目标早早从女人换成九头草。   第一个半人马氏族人员最少,被围殴的七零八落;后来两个半人马首领恶狠狠战斗着,时而用长矛肉搏,时而翻身像马儿般高高跳起企图把对方活活踩死。其余成员有了默契,围成一个圆圈观看首领死战,口中不停呼喝。   半空中有鹰在滑翔,逐渐越飞越低发出响亮怪异的鸣叫。柏寒张大嘴巴一时连疼痛都忘了:那不是鹰,它们有着女人的身体和老鹰翅膀,脚爪是青铜铸成,长长黑发在空中飞舞。如果楚妍在身边一定会惊呼“哈耳皮耶”,早早回到柏寒身边的两条小蛇却爬到她肩膀上用蛇尾高高直立着戒备,姿势和直立的美杜莎没什么区别。   哈耳皮耶疾冲而下,用脚爪捉住九头草立刻展翅高飞,其余几只围绕着它欢呼鸣叫。两群半人马停下内斗,首领大手一挥,雨点般密集的箭矢朝着空中怪鸟激射。   车门关闭了,看不成战斗结果的柏寒丝毫不遗憾,一心只盼快点开车:她的腿要疼死了。 第48章 蓬莱四   2017年3月23日   柏寒第一次见识到蓬莱列车治愈能力是在行尸走肉任务结束之后。那次集体乔装突围, 途中一等座卢文豪队伍中有个男人被丧尸发现险些送命, 全靠卢文豪孙哥拼死拼活从重重包围中把他救上列车。车子开动后柏寒还以为他很快会变成丧尸,就像《行尸走肉》美剧中被丧尸咬伤的角色也会丧尸化一样;谁知众人压根不以为意, 果然他血肉模糊的伤口迅速痊愈消失,停车的时候毫无异常之处, 简直是奇迹。   如今轮到柏寒体验列车神奇之处了。车子开动以后,躺在地板动弹不得的她立刻发觉腿没那么疼了, 紧接着慢慢可以活动;挽起裤腿发现原本肿起个大包的伤处在目光注视下消失了,整条腿灵活自如,仿佛从来没有被沉重的半人马压伤过。   太神奇了,比希什么泉水还要神奇。   右侧过道门被拍响了,柏寒整理好衣物起身开门,正是沈百福。“没事了吧?”   她轻松地原地跳跳,“喏。”   沈百福头顶长长的伤口也痊愈了, 不过头发□□涸的鲜血糊住很是狼狈,“有纸巾没有?”   趁着他匆匆整理的工夫,柏寒把左侧过道门也打开了,洪浩周锦阳曹铮带着车尾几个车厢新人一拥而入。新人女生红着眼圈给她深深鞠了个九十度躬:“柏寒,谢谢你救我。”   柏寒有点不好意思,“顺手而已,没事的。”   两个新人男生也满脸感激朝她欠身, 又给沈百福几人道谢:“谢谢几位帮忙,要不然我们也回不来。”两个新人被半人马劫走,两个被二等座带走, 还有一个被泰坦巨人杀了,还有个在森林里失踪想来凶多吉少,九名新人只剩下眼前这三人了。   “小意思。”洪浩继续当着老师,又指着列车车门说:“下车就是蓬莱,把东西都带好了。回去时候和来时候一样得几个钟头,但是下车时间不变,还是中午两点整。”   三个新人看看手表都是满脸敬畏:“真的,还是两点呢,时间停滞了。”   匆匆整理好的沈百福胡乱掸掸衣服,“走,找楚妍他们去。”   车头二等座车厢都是空的,只剩郑泽坤楚妍四人还在。他们正聊着下车之后的事,听起来郑泽坤正替自己和同伴寻找新队友,见到大家也打招呼:“有没有靠谱的二等座介绍,三个人的?”   二等座的话,柏寒几人只和凌耀祖队伍比较熟,第一场任务的老刘张琳队伍和上场笔仙任务的宋麟段叔队伍都算靠谱,但是并不缺人。大家坐下细聊,楚妍笑他太急:“也得过了今天再看嘛。”   这话是真的,上车五个队员,回到蓬莱说不定只剩一两个,全军覆没也是常有的事。郑泽坤讪讪地,“唉,这不是想早点下手么,越到后面选择余地越小啊。”   想成为队友并不是人数合适便成,身手性格搭配都在考虑范围之内,默契感情生死相托更是只有在任务里才能培养。他的搭档王岳民也沉着脸,不知是不是想起队友瘦子;至于叶菡,这个活泼可爱的女生少有地沉默着,靠在车厢隔间里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链。   那串彩钻手链不时闪动莹润璀璨的光芒,可真美。沈百福很想像住在树顶那几天时轻松夸赞几句,或者说句“以后咱们肯定还能在任务里遇到”之类乘客间经常挂在嘴边的客套话,不不不,分别在即哪怕陪这个姑娘默默坐一会儿也是好的,可不知为什么他根本没有勇气。某种意义上自己也像那四个恶贯满盈的人一样冒犯了这个美丽可爱的女生,沈百福一边痛恨自己没能挽救她于水火,一边又卑微地希望自己不在现场:昨晚的事势必在她心里留下永生难忘的伤痕,而他只在其中扮演了软弱无用的角色。   这种矛盾心态在列车停下时达到顶峰。像平时一样站台上站着不少接朋友的乘客,车门一开便迎上来等待着;依偎在楚妍身边的叶菡见到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人便喊着“海哥”径直冲过去如同见到妈妈的雏鸟,后者咧着嘴巴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搂住。   沈百福心脏仿佛被割了一刀,比被半人马砂锅大小的铁蹄当头踢中还要疼。被叶菡口口声声挂在嘴边的“海哥”自然是十分亲密的人,他却始终没有勇气发问:是你男朋友吧?还好,这句话不用问了。   被男朋友拥着的叶菡呜呜哭了起来,越哭越是伤心,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家长总能哭得惊天动地;海哥十分紧张,问了句没有答案便不敢问了,盯着刚刚和另外两个队友拥抱庆祝的楚妍,楚妍朝他摇摇头,大概是回去细说的意思。   进入蓬莱显然不是件好事,不过随身带着守护神的沈百福幸运地得到绝大多数乘客的羡慕嫉妒;死伤十几万人的切尔诺贝利游乐园拿他的沈天奇无可奈何,订下契约便如同附骨之疽的笔仙也只能把受害者引出佛珠再下手。一等座乘客高蓝山和卢文豪见到他客客气气,二等座希望能和他轮到同个任务,三等座乘客无不盼望成为他的队友。   可此时此刻,沈百福深深嫉妒着眼前这个叫海哥的男人:他的守护神肯定没有自己沈天奇威风,可叶菡却伏在他怀里仿佛要把一辈子的泪水都流尽。   当然柏寒不知道徒弟的隐秘心思。   再次闻到蓬莱熟悉的带着海水咸腥湿润的新鲜空气,柏寒不像以往几次感觉“太美妙了”,反而和刚刚离开的泰坦秘境比较起来:脚下是深海岛屿,周围被浩瀚海水环绕着;泰坦秘境的森林带着积年树木的淡淡清香,草原混合着泥土的甜美芳香,空气中带着隐隐约约的神圣味道。   “柏寒!”   循声望去,却是推着辆推车的梁瑀生,身畔站着他的队友赵邯郸;两人都是神色轻松衣着休闲,空着手没带长刀弓箭。“哇,你们在啊,啊啊,你们是刚才一点那趟车对吧?”   梁瑀生拍了拍手里推车,“对,我们折腾几趟刚把带回来的东西弄回家去,看时间差不多就等等你们,怎么样这趟?”   上场任务还搬回茶几花瓶床头柜,这场任务别说往回带好东西连车都差点上不来。柏寒羡慕地望着显然用来运送大件东西的推车:“别提了,上车前被半人马围了,人能回来就不错,我连家伙都弄丢了。”   “人都在就不容易。”看看她身后队友陆续下车,梁瑀生由衷地说,随即皱起眉毛,“你那把西班牙之鹿和卡巴1217?”   西班牙之鹿是柏寒在第一个任务中从凌耀祖手里得到的,又细又长锋利尖锐;第二把是从卢文豪家里得来,身为一等座乘客他手里收集不少趁手兵器,甚至木仓支弹药也不少,可惜无法带入任务罢了。   柏寒很舍不得伴随几场任务的趁手兵器,沮丧地答:“可不,交手时候丢掉了,来不及捡回来。晚上凌耀祖他们回来我再找他要两把。”   “不用那么麻烦。”梁瑀生笑着说,“我那里也有不少,一会儿没事你来挑两把合适的。”   咦?他也不过比自己多一场而已,肯定不如凌耀祖卢文豪老乘客库藏丰富,大概在哪场任务得到好东西?柏寒倒挺感兴趣,“真的吗?要是有合适的我拿好东西和你换。”   “浩哥。”赵邯郸扬手招呼着洪浩,不忘对柏寒说:“他那儿好东西可多了,见到合适的就拿。对了我那儿今天弄了不少好吃的,哥几个到我那里聚聚吧,烤全羊。”   柏寒不记得上次吃到烤全羊是什么时候,这个任务不是爬在树顶靠饼干面包度日就是猫在草丛啃饼干,听到烤全羊这三个字顿时肚子饿了。洪浩几人早欢呼起来,勾肩搭背跟着赵邯郸走了,“走走吃大户去,走啊福哥。”   百福?回头望去他耷拉着脑袋不知想些什么,已经走远的楚妍和自己队友打个招呼,匆匆跑回来把她拉到一边,附在耳边说:“小柏,晚上你等着我,我去你家找你。”   柏寒摸摸背上沉甸甸的背包,郑重点点头。   回到家里的感觉只能用心满意足来形容。摆放在庭院里的盆盆罐罐盛满清凉雨水,映着明媚阳光倒像是一块块镜子。关好院门的柏寒把沉重背包往房间里一放,可算把宝贝们都带回来了,立刻开始换衣裳。   足足十天只在珀伽索斯的绿洲沐浴过一次,又在树上爬上爬下钻了整夜草丛,自我感觉都臭了的柏寒迫不及待洗了个痛痛快快的冷水澡,换好干净衣裳爬到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砰砰”被吵醒的时候天都黑了,看看时间快七点了。打着哈欠喊了声“你们先去”门口洪浩几人说笑着走了。柏寒用小炭炉烧水,这才打开背包。半瓶希什么泉水被沈百福喝了不少,和另外一整瓶珍重藏进柜子;初雪般洁白无瑕的珀伽索斯羽毛也一起放好,算算得分给百福他们,还要送人;大半包鹅卵石暂时放在背包里不动,晚上放进庭院里;至于四颗从珀伽索斯绿洲摘下的鲜花,理论上他们早该枯萎,可眼前的花朵依然竞相怒放着,仿佛正扎根在土壤里吸取养分。   不愧是天神绿洲生长的鲜花,也拥有神奇的力量。柏寒小心翼翼捧着它们打算载进庭院角落,这里雨水丰沛,希望它们好好生长。   咦?柏寒发现两条小蛇居然在庭院里盛满雨水的玻璃缸里浮浮沉沉,不由很是奇怪。那个玻璃缸来自上场任务世界,当时她刚刚发现笔仙世界的父母根本不认识自己,难过之下化悲痛为力量到处SHOPPING,逛到奢侈品牌柜台本季最新款可养鱼可种花的莲花造型水晶玻璃缸,“一掷千金”买了回来,搬得时候小心翼翼生怕摔碎了,沈百福没少吐槽。   记得这几天一直喂它们喝水,小蛇理也不理,现在泡在玻璃缸里倒显得非常快活,柏寒蹲着观察半天下了结论:它们一定喜欢雨水。   赵邯郸家里非常热闹。   用迷迭香罗勒叶大蒜提前腌制并刷满蜂蜜的烤全羊正在靠着墙的烤架上滋滋作响,底下炭火欢快燃烧着;鸡翅板筋羊腿肉培根卷嫩牛肉也串好在旁边排队,香菇茄子青椒馒头片又得等到下一轮。   两张餐桌被并排摆到庭院屋檐下,十个人坐着刚刚好。老醋花生皮蛋豆腐糖醋萝卜片拍黄瓜老虎菜....桌子满满当当令人饥肠辘辘。   主人赵邯郸正熟练地把烤全羊用烤架翻过来,随手撒上孜然辣椒,香甜的羊肉味顿时直往人鼻子里钻。   “赵哥是内蒙古人,这次的羊就是他挑的。”长发女生给大家发好餐具,柏寒奇怪地接过筷子:“邯郸邯郸,他不是河北人吗?”   赵邯郸队伍立刻乐了,黎志强是他们里面最能张罗的,“人家老爹是河北的,娘家是内蒙古的,不行啊?”   “行,只要有羊吃,哪儿不行?”游乐园任务洪浩和他聊得很熟,“怎么着,你们这次任务跑内蒙去了?”   黎志强一拍大腿:“内蒙古就好了。把我们一竿子支到赤塔去了。”   赤塔是哪里?柏寒不太熟,不过刚好梁瑀生拎着两大提啤酒和一桶冰块过来,也就没人顾得上这些了。冒着油花的烤全羊上桌被一抢而空,人人称赞赵邯郸不用射箭了,当个大厨多好!唯一话有些少的是新加入梁瑀生队伍的张洪泉,毕竟没和柏寒团队并肩战斗过,难免生疏些,不过喝起酒来也就熟了。五人去五人回对于蓬莱乘客来说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于是大家都喝了不少酒。   喝了些冰镇啤酒的柏寒几乎把半人马和九头草丢到九霄云外,不过随后在梁瑀生家里见到他拿出来的两把短剑立刻瞪大眼睛:“这个。。梁哥,你从哪里弄来的?”   那是两把短剑,剑柄古朴厚重显然是前朝旧物,纤细剑锋如同一泓秋水般明亮动人,剑柄末部各镶着一颗宝石。   “你记不记得,我第二场任务是古修罗战场?”梁瑀生笑道,指指靠在墙边被蓝布包裹着的长刀。“我的柳生十一郎就是在那场任务得到的,同时带回不少家伙。”   他打开房间里靠墙木柜,柏寒立刻被几十把长长短短的刀剑兵器吸引住目光。“这都是,你从古战场里带回来的吗?”   “对,那场任务我和高蓝山在一起,承蒙他帮忙过关,又遇到了十一郎。高蓝山有个观点,每场任务后三天都是蓬莱特意留给乘客们的,什么有用往回带什么,千万别客气。我和老赵都带回一堆家伙,多得是。”   果然,柏寒从柜子里随便拎出一把长刀拔出鞘,刀光雪亮,虚劈几下虎虎生风,拎着就可以上战场真刀实枪干一仗。她把剑放回柜里,转身捧起梁瑀生最初打算给她的短剑细瞧。   她并不算行家,不过毕竟成天舞弄拳脚也颇有眼光,这对剑尾镶着一红一碧宝石的短剑乃是稀世珍宝,十分难得。拔出其中一把四处张望,梁瑀生已经猜到她的想法,随手指着庭院里一把躺椅。柏寒出去拎着短剑随手一劈,剑锋过处躺椅靠背顿时断成两截。   “梁哥,这两把剑太贵重了,你留着吧。”柏寒还剑入鞘,回到房间和另一柄放到一起。“我不能收。”   梁瑀生笑笑,“柏寒,我用长家伙顺手。”他随手拎起自己长刀走出庭院,一刀下去躺椅断成四截。“而且,我还有趁手的。”他顺手拎起放在桌上的纯黑背包给她看,里面也放着两把匕首,都是十分锋利。   “你拿着吧,老赵家里是河北射箭协会的,从小就爱射箭,带着把军刀也就够用。我这么多家伙怎么用的过来?”梁瑀生望着柏寒眼睛,一副不容推辞的模样,“说实在的,一般人也用不了这两把剑,拿着倒是浪费,我看你带着刚好合适。”   见柏寒还是摇头,他想了想,“要不这样,你觉得不合适,你以后得到好东西也别忘了我,不就行了?” 第49章 蓬莱五   2017年3月23日   我可以送他羽毛和其他宝贝。这个念头忽然出现在柏寒脑海里, 令“受之有愧”的想法顿时释然了。她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另一把镶着绿宝石的短剑, “真的,能送给我吗?”   “当然。”梁瑀生爽朗地笑着, 露出雪白牙齿。“我一个人用不过来。别人也没你这么好的身手,说实话给出去也不放心, 万一留不住就可惜了。”   两把短剑被并排摆在做旧木桌上,剑鞘是蓝得发黑的鲨鱼皮, 看上去并不起眼,拔出剑鞘房间里却仿佛打了道闪电。“那~我得谢谢你。”柏寒用手指试着冰冷剑锋,毫不意外地发现几乎可以达到传说中“吹毛断发”的境地。   他应了一声,“好好留着,别再弄丢了。”   “它们有名字吗?”柏寒兴奋地发问,开始有种“它们归我了”的真实感。   “十一郎说,这柄叫绯红。”梁瑀生握住镶着红宝石那柄轻轻挥舞, 又指指她手里那柄镶着绿宝石的,“那柄叫松叶。都是日本名字,不过,这两柄剑很特殊,它们是当时的日本剑客家族在唐朝流浪时偶然得到的,口儿相传是古代擅长铸剑的女子大师铸造的,很适合女人防身。”   传说中古代擅长铸剑的女子最有名的莫过于耳熟能详的干将莫邪中的莫邪了--她是欧冶子的女儿, 后者亲手铸造出名动天下的三长两短共五把利剑: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五把利剑都是锋利无比,遇到的人都有性命之忧, 所以多了“三长两短”这个说法。不过这五把神兵利器早早下落不明,流传至今的只有“图穷匕见”等传说。   种种神话般的传说距离自己太遥远了,柏寒放到一边,欢喜地把两把短剑握在手里,开始遗憾自己学的拳脚功夫而不是兵刃。“绯红和松叶啊,日本名字,我不喜欢。”她望着梁瑀生,“我给它们改成中国名字好了。”   梁瑀生耸耸肩膀,做个“请便”的姿势。于是她琢磨起来,拎起镶着绿宝石那把细瞧。青翠浓绿中带着勃勃生机,灵机一动:“原来叫松叶,改叫松柏好了,刚好我姓柏。”   至于另一把,绯红倒也不错,海棠般娇媚柔嫩颜色很像柏寒去年年底拿到年终奖才舍得入手的大牌腮红,嗯,胭脂水粉嘛,“海棠不惜胭脂色,这柄叫胭脂好了。”   这个文绉绉的名字把梁瑀生逗得哈哈大笑,惹得柏寒脸颊发热,“怎么,不好听吗?”   “不是。”满脸笑容的梁瑀生连连摇手,大概想着合适的说法。“很好听,嗯 ,只是我没想到。”   “你想的什么?”柏寒有些奇怪,“你觉得我会改成什么名字?”   梁瑀生刚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还有赵邯郸的喊声。“老梁?生哥,开门。”   院门一开满身酒气的赵邯郸和黎志强便冲进来,后面还跟着个不认识的乘客,想来是他们朋友。“生哥,老李他们刚回车站,带了一车厢哈密瓜和葡萄干,还请咱们喝新疆马奶酒,走啊,我那儿还有半只羊,喝一宿去。”   黎志强却眼尖,一眼瞧见柏寒,奇道:“小柏?你怎么在梁哥这儿?”   哎?柏寒指指桌子,“我找梁哥拿点东西。梁哥,那我先走了。”   梁瑀生指指那个陌生乘客,介绍道:“这是老李,二等座第九场任务,和我们遇到过两次了。”又把她介绍给对方:“柏寒,三等座第四场任务,遇到过一次,身手很好,是福哥队里的。”   那个老李眼前一亮,满脸结交之意,“沈百福福哥?常听他们提起你们,以后有机会多多关照。晚上有事没,叫着你们队一起吃饭吧,我们不光带了马奶酒,还有烤馕茶砖”   大概他们刚刚这场任务是在草原完成的吧?可惜下午那顿饭柏寒吃得太饱,又服了北方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迈,晚上还约得楚妍,当下把两把短剑收好,“不了,晚上约了朋友,下回吧。梁哥,明天我来找你,我也有些东西送给你。”   梁瑀生爽快应了,和队友几人把她送到路口才挥手告别。今天是任务结束的日子,路上人来人往简直像过节般热闹,能见到不少乘客推着装满东西的推车从青石广场方向返回,相熟的勾肩搭背聊起任务内容,还有不少东张西望的新人跟着老乘客寻找自己的院落。   回到自家门口,柏寒远远看到两个女生正靠在墙上喁喁细语,连忙迎过去:“哎,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和朋友那里拿点东西,你们先去百福那里等我多好。”沈百福和她住的最近。   院门两侧高高悬着火盆,火光晃动把换了休闲装束的楚妍和叶菡映得如同画中人。“无所谓啊,我们也和海哥刚散。对了,小柏你和福哥明天有空没,我们队想和你们一起吃个饭。”   明天除了和雷雪聚聚,下午应该没什么事吧?“好啊,一会我和百福他们打招呼。”柏寒把手放在纯黑院门上,两扇木门灵巧地打开了。“请进请进,哎,没来得及收拾啊。”   把客人让进房间沙发坐又把短剑收好,柏寒忙着在屋檐下的碳炉烧热水沏茶,楚妍咯咯笑着,“不用那么麻烦,拿瓶水好了。”   柏寒也觉得见外,拎了几瓶苏打水橙汁过来围坐。不等她说话,叶菡便把小心翼翼捧着的一棵鲜花递过来:“小柏,这是楚妍送给我的,我很喜欢,嗯,我留下一棵,这朵送给你。”   毫无疑问,这棵美丽的鲜花是楚妍从珀伽索斯绿洲中摘下来的,有根有叶生得非常茁壮,一大簇雪白花朵有点像绣球却比绣球花大些,有点像玫瑰又带着浓郁甜美的芳香,像海上雪白浪花令人挪不开目光。   “不用不用,我有好几棵呢。”柏寒连忙指指庭院角落没来得及栽种的几棵鲜花,“明天我就种到庭院里,楚妍送你的,你留着吧。”   叶菡坚定地摇摇头,显然早已下定决心。“对啊,楚妍特意给我带回来的,可我想把它送给你。请你收下,这是我的心意。”   旁边呷着苏打水的楚妍也郑重地说:“小柏,我们没和你客气,谢谢你救了我们,而且我看得出你确实喜欢这些。”说着她从肩上背包里取出被手帕小心包裹的两根雪白羽毛和一小袋彩色鹅卵石,以及一个小小瓷瓶,大概盛着希波克里尼泉水。“没有你,我们就回不来了。”   “可没有你,我也不可能到达珀伽索斯的绿洲,即使它带我过去了,我也一定拿不到它的羽翼和这些花儿,顶多捡些石头。”柏寒也郑重其事地望着楚妍,又看看叶菡,把桌面物品推回她们面前。“我的意思是,我在这场任务里已经得到很多,两条蛇也跟我回来了。我们已经分配好了,干嘛还这么麻烦?”   混血女生认真盯着她,确定不是客气话之后多了些发自内心的感激,没有再坚持自己的建议;而叶菡带着些小心翼翼问:“小柏,昨天,昨天咬到福哥手的那两只蛇,它们被你带回来,现在在哪里?”   看起来她挺怕它们的。柏寒拉开外衣拉锁,对着口袋喊:“出来吧!”   首先钻出来的是绿蛇,鲜红信子吞吐着,慢慢顺着衣服爬到柏寒胳膊上,紧跟着蓝蛇也跟着爬出口袋,非常迅速地溜到三人之间的茶几上,径直攀上那棵枝叶茂盛的鲜花。   几乎同时叶菡像被蜜蜂蛰到一样几步躲到房间门口,楚妍也下意识绷直身体,尽量离它们远些。柏寒开始也很是畏惧,不过被它们从半人马手中救回来非常感激,觉得它们顺眼多了。“其实挺乖的,它们好像能听懂我的话呢。”   楚妍干咳一声,“小柏,其实我找你还有重要的事。我也打算把羽毛分给海哥他们,鲜花计划种在庭院里,那些石头不知道有什么用,只好先留着。”她下意识把声音放得很低,仿佛这里还有别人似的。   “至于希波克里尼泉水,小柏,我建议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个聪明女生的神色从未这么紧张过,带着些对未来的畏惧,“这种泉水只在传说中出现过,我也从来没想过能带出珀伽索斯的领土。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挽回垂死之人的生命,简直比哈利波特的魔法还要神奇,我们却只有这么一点点。”   “如果知道的人多了,都会来找我们要,或者拿东西交换。在蓬莱还好,我们的家是被蓬莱规则庇护着的,没人能伤害我们或者强迫我们交出泉水;换到任务世界,我们就成了众矢之的。没人相信我们其实只有一小瓶,只会认为我们不够大方不愿分享。如果别人受了重伤或者任务需要保全的人物收到生命威胁,而我们拿不出来或者不想拿出来,那些强硬的一等座二等座乘客一定会把矛头对准我们,换言之我们会有大麻烦。”   “中国有句老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柏,你一定要小心。”   尽管几天来隐隐想到这些,柏寒依旧被她直截了当的话语震慑住了;郑泽坤两人和几位新人已经猜到她和楚妍没被九头草迷倒的关键之处,消息不流传出去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一个小时后柏寒和几位队友提起来的时候便相对保守一些。把堆在桌子中间四根银白如雪的羽毛分给大家,她又指指庭院角落的鲜花,把珀伽索斯绿洲的故事讲了一遍:“我和楚妍都捡了些羽毛,还摘了几朵花捡了些石头。临走的时候,珀伽索斯朝着我们打了喷嚏,也许因为这个,那个九头草对我们没有用。”   洪浩把羽毛对着亮光仔细打量,嘟囔着“够牛B的,这看着就是好东西。”   周锦阳也赞成,随手像摇扇子般扇动几下立刻惊喜地喊:“哎?跟海风一样,还是凉风。”   “多新鲜啊,不就是圣斗士星矢里头那个天马星座么?”曹铮显然是个看漫画的,语气满是憧憬。“我怎么没见着天么呢?不错不错,我留着了。”   沈百福也摇着羽毛,漫不经心地问:“对了,你那两条蛇呢?我得小心点,别再给我一口。”柏寒事先和他打过招呼,他压根没提起泉水的事。   叶菡送给她的白花被拿出庭院和另外几棵暂时放在一起,准备明天阳光明亮种在墙角;两条小蛇立刻跟了过去,喜欢雨水又喜欢花,感觉好奇怪。   洪浩几人听说是“美杜莎留下来的”一起围了过去,柏寒觉得很像在动物园参观爬行动物馆的游客。几人大呼小叫谁也不敢逗弄,小蛇旁若无人盘踞在花朵上相当惬意。   凌耀祖雷雪是夜间十点的任务,柏寒把楚妍第二天相约的事情说了,几人聊得高兴索性去广场散步,顺便接站。列车像平时一般准时出现在青石广场上,车门一开雷雪跳了下来,看见柏寒便是个大大拥抱,眼圈却是红的;旁边车厢王家伟也跳下车,闷头忙着搬东西,脸色也不怎么好,柏寒立刻明白怕是出事了。   再看隔壁车厢,凌耀祖和杜老师都在忙碌地搬着东西,唯独不见健身教练的身影。想起刚上列车时自己和沈百福没头苍蝇般乱转,还是他和王家伟把两人带到众人面前的往事,柏寒心中沉重,默默接过雷雪从车厢递下来的大箱面包和瓶装水。   对于失去同生共死兄弟的人来说,欢声笑语是很残酷的事情。几个男人沉默着把堆在青石地板上的大堆东西分批往家里搬,两个女生留在车站看着没来得及搬走的物品。   等待他们回来的间隙,雷雪低声讲述任务经过,却不愿细谈失去同伴的详情,用纸巾不停擦着泪水。后者拍拍她叹了口气,“那你早点回去歇了,明天我找你去,我这次在任务里得到不少好东西,还给你留着呢。”   雷雪勉强给她一个含着泪水的笑容,把头轻轻靠在柏寒肩膀。第二天上午见到珀伽索斯羽毛的时候,这个女生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天啊,小柏,太漂亮了,真的送给我吗?”   柏寒有种发自心底的满足感:还是女生识货,相比之下自己队友就只能从“好凉快”来评价。她握着雷雪手掌,非常郑重地把遇到珀伽索斯的事情细细讲述,又提起   两人种种试验。“这个很珍贵的,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用途,你千万收藏好,还有记得保密,千万不要随便给别人看。”   宝贝般捧着两根羽毛轻轻抚摸的雷雪连连点头,目光完全离不开它们,“别人想看我也不会给的,太美了,我简直想象不出世界上有这么美丽的羽毛,小柏如果我也能见到珀伽索斯就好了。”   中午和楚妍队伍聚会的时候,对方三个没能一起进入泰坦秘境的队员也是如此感慨。“希腊神话啊,天马流星拳啊,可惜了,我们没能轮上。”   为首的是叶菡楚妍口中的队长海哥海永韬,这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高大帅气温文尔雅,眉宇之间带着些骄傲,和两个队友一样刚刚进入二等座乘客的行列。   “来来来,今天我们队五个,和柏寒福哥哥几个好好喝一杯。”大概昨天从任务世界带回不少补给品,今天在海永韬家中的聚餐相当丰盛,还开了茅台。   十人都喝了酒,海永韬又给自己和叶菡满上,单独来敬柏寒:“柏寒,楚妍和小叶都叫你小柏,我也跟着一起这么叫了,说谢谢有点俗,不过该谢还是得谢。”   “我们三个比楚妍小叶多一场任务,这场没法组,我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她俩出事,这十天夜里没一天睡得着觉。”海永韬温柔地望着并肩而立的叶菡,这个女生今天穿了红衣黑裙,颈间一串珍珠项链,比盛开的花朵还要美丽动人。   “昨天小叶和楚妍跟我说,这次没有你,她们就回不来了。”海永韬喉间哽咽,“我就一句话,柏寒,以后你就是我们队一员,是我们自己人,我海永韬这辈子忘不了你仗义帮忙,忘不了你,够义气。”   他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把满满一大杯白酒一仰脖干了,喘息着说“我干了,你随意,我就一句话,我就一句话...”   他有点喝多了,柏寒端着酒杯喝了一口,好辣。她啤酒一向能喝几杯,白酒就不行了,正想应景再喝点换啤酒,身畔一人腾地起身,手里也端着一满杯白酒和海永韬一碰仰头一饮而尽,正是沈百福。   “柏寒酒量浅,我替她喝。”沈百福想也不想把柏寒半杯酒也拿过来干了,伸手又拎茅台酒瓶往杯里倒,“来来,今天咱们不醉不归,看看谁先喝趴下。”   海永韬显然把他和柏寒看成一对,痛痛快快一拍沈百福肩膀,“福哥,老听说你耳朵都磨出茧子了,以后肯定能轮上一块做任务,多关照啊。来来,满上满上。”   于是柏寒发现喝酒的变成海永韬和沈百福了。那晚两人喝了很多酒,海永韬就地睡倒,沈百福则是被洪浩周曹两人抬着回去的。 第50章 蓬莱六   2017年3月25日   百福酒量真可怕--东北人都像他一样能喝吗?   尽管昨晚喝了不少酒深夜才休息, 清早用盛在院落里的冰冷雨水洗过脸柏寒依然容光焕发, 黑眼圈都没有--一定是冷水浴的好处。   敲开梁瑀生家院门,主人显然猜到她会来做客, 屋檐下用清水镇着哈密瓜和葡萄,烤炉铁篦子上烤着馕饼和包子。刚刚坐在餐桌前, 一碗带着葡萄清香的饮料也端到面前。“尝尝,穆塞莱斯, 新疆那边特产,平时喝不着。”   像葡萄汁又像葡萄酒满口葡萄清香,昨晚喝了不少酒的柏寒忍不住一大碗下肚,梁瑀生又端了烤包子和馕饼上来,“喜欢一会你多带点走,老李昨天弄了一车厢,多得是。”   自己本来是还人情的, 又吃人口短了。柏寒安慰自己,下次也多带点好吃的回来,大大方方尝个金黄酥脆的烤包子,立刻被鲜美肉馅征服了,“这个包子真好吃。”   “这可不是包子,叫帕尔木丁。”梁瑀生指指马鞍形包子,“也是新疆那边的, 再尝尝他们那里的葡萄。”   柏寒连忙说:“梁哥梁哥,我吃过早餐了~”晚了,金黄哈密瓜和碧绿葡萄也摆上桌来, 确实鲜甜极了。见她吃得开心,梁瑀生开始准备袋子,“一会你多带点走。”   哎,又吃又拿的柏寒只好拎出给他的回礼--两根雪白羽毛,“这个是我这次任务得到的,挺珍贵的,是珀伽索斯的羽毛。”   “....就是这样,它就飞走了。”柏寒把得到羽毛的经历详细讲述一遍,又叮嘱他一定要小心,不要轻易流露出来;梁瑀生起初大概以为是个什么鸟的美丽羽毛,嘴角挂着笑容,越听越是凝重,拿起羽毛翻来覆去打量,“珀伽索斯,就是圣斗士星矢里面那个天马?”   他也看过漫画,柏寒点点头,“嗯,他爸爸是波寒冬,妈妈是美杜莎,他自己被宙斯升到天空变成天马星座,很厉害的。我和楚妍试验过,这个羽毛水火外力都不怕。”   不等她说完,梁瑀生已经从腰带摘下瑞士军刀试着切割羽毛梗底部了,手劲很大,羽毛却毫无伤痕。“你不要想着破坏它嘛。”柏寒抱怨着,拎起另一片羽毛给他扇风,“感觉到了吗?像不像海风?就好像在海里一样。”   昨晚和楚妍他们散了,几人把百福抬回家里才各自回家,喝了不少酒的柏寒浑身燥热翻来覆去睡不着,用羽毛随手扇扇立时遍体清凉,梦里也在深海遨游。   “好东西。”梁瑀生闭着眼睛任凉风吹得头发凌乱,喃喃说着,把两根羽毛都拿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个又是什么?”   柏寒解开小布袋倒过来,七、八块彩色鹅卵石掉在桌上,“这个是我在珀伽索斯绿洲捡的,不知道有什么用,很漂亮,送给你玩。”   “天马流星拳啊。”梁瑀生拎起几块石头把玩又抛上抛下,“那我得谢谢你,算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不不不。”柏寒连连摇手,从腰间摘下两柄短剑给他看,“这两把剑我很喜欢,也很趁手,算是我们互换好了。”   梁瑀生立刻全身绷紧,随时可以发力跃后--两柄短剑剑柄上各缠着一条小蛇,正吞吐红信。柏寒连忙把剑拿远些,“没事没事,这是自己人。我想让你看看,它们很喜欢你给我的剑。”   今早醒来柏寒洗漱更衣准备出门,发现两条小蛇缠在剑柄上--它们原本盘踞在院落角落几株从珀伽索斯绿洲摘下的鲜花玩耍,夜里也不进门。好奇怪,喜爱雨水鲜花也就罢了,它们为什么喜欢两把短剑?   柏寒把两条小蛇的来历讲了,惹得梁瑀生又是诧异又是严肃,打量它们好一会儿朝她远远伸出只手来。隔了几秒钟柏寒才反应过来,伸手和他相握,只听梁瑀生一本正经地说:“柏寒,你这个人啊,我上次就说你运气不错,果不其然,以后得靠你罩着我才是。”   大概为了这句话,柏寒走的时候他装了满满两大包哈密瓜葡萄马奶酒之类,又背着送她出门。路上梁瑀生相当严肃地提醒注意保密“千万不要露富”,和楚妍相同口吻,柏寒自然应了。前方拐了个弯便是高蓝山的家,两人顺路去看,正好有个陌生新人开门出来,显然还沉浸在冷不丁进入蓬莱的惊慌迷茫中,“你们找谁?”   梁瑀生笑笑,“没事,以前朋友住在这里。”   新人勉强笑笑,大概知道只有老乘客死亡,房屋才归于新乘客占领,“那什么,我的车票就显示这里。。”   “没事,就是过来看看。”离开前柏寒回头望望,想起最后一次过来满院乘客的盛况,还有那条叫高蓝凤的大蛇--高蓝山一定已经回去了吧?   满满一屋子好东西哪里吃得完,柏寒给自己人留了一大半,剩下拎着去找雷雪。雷雪显然还沉浸在失去队友的悲痛中,两只眼睛都肿了,朝男朋友扬扬下巴:“昨晚都没睡,一直说以前的事。”   记得她说过,他们队里五人也是从第一场任务便相识的,朝夕相处的队友去世自然悲痛。柏寒也不知怎么安慰,只好默默听她讲述以前任务的往事,又把这次刚刚结束的泰坦秘境经历讲给她听。   听到二等座乘客几人打算暗算柏寒等人,雷雪气得七窍生烟,“还有这种事?真是倒霉,居然和他们轮到一个任务,好在他们回不来,要不然一定会祸害别人的。”   提起这事柏寒也满脑袋官司。“真是恶心死了。”   雷雪又想起什么,边拈起酸奶疙瘩啃边郑重其事地拍拍她手臂,“小柏你要谨慎些,其实这种事多得很。有的队伍在蓬莱里面像模像样的,进了任务世界只要自己能活下来根本不管别人。尤其是灵异任务,我们还好,只要聚在一起能帮就帮一把;有的队伍保护新人通过是要有代价的,不光是钱的问题,尤其是女人。”   她蹙着眉头不愿多说,“像福哥那种算是很难得了。”   想起游乐园任务二等座陈磊千方百计把文东瑞和张猛引到糖果屋,笔仙任务二等座宋麟段叔对沈百福肯帮忙十分感激,柏寒满心希望尽快得到守护神:否则总有种把命运握在别人手中的被动感。   “希望下场任务运气好。”柏寒耸耸肩膀,瞧瞧被雷雪当成凉扇时刻不离手边的羽毛--还在羽毛尾部系了大红缎带,又想起还带着送她的鹅卵石,“喏,这几块石头也是我在绿洲捡到的,你一定喜欢。”   雷雪的欢喜是发自内心的,搂住柏寒使劲亲了一口,惹得刚刚出门回来的王家宇惊呆了:“我去,什么意思?出柜了?”   几分钟后他啃着哈密瓜想起正经事:“晚上卢文豪他们请客,咱们都过去。”   “我刚才还想呢,不知道哪天和他们聚。耀祖哥和杜老师都去了吧?”雷雪问。   王家宇答:“可不是,现在少个人,趁着人多早点问问有没有靠谱的。他们这场鬼门关听着名字就不好过。”   鬼门关?柏寒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卢文豪他们也第十八场任务了?”   “可不是。”雷雪像个多愁善感的女子般唏嘘着,“我俩和耀祖哥第一场任务就遇到他们了,那时卢文豪才第十场,过几天就要闯鬼门关了。”   提起卢文豪,柏寒第一印象便是他周身挂着丧尸内脏残肢的模样,活像地狱逃出的恶鬼;可她随即想起自己也是这幅狼狈模样才闯出一条生路,只好不再细想。当然他现在相当正常,正和孙哥几个队友招呼着满房间院落客人:“随便坐,吃什么喝什么自己拿。”   就像所有高等级乘客一样,卢文豪家里设施齐全相当方便,有不少用电池和充满电可以使用的电器,屋顶挂着太阳能淋浴器。他队里那个行尸走肉里被丧尸围攻险些丧命、又靠着列车痊愈的男人姓马,正抱着个充满电的IPAD玩消消乐。   卢文豪本人正和老刘、凌耀祖还有几个高等级乘客严肃讨论着什么,话题自然不离任务和队员;蓬莱五百来人是个小小社会,高等级乘客一大优势便是人脉广,比如这场任务凌耀祖雷雪队里少了一人,他们很快能从合作过的乘客里挑出合适人选推荐。柏寒想起他们推荐过来、自己和沈百福却因为答应洪浩没能组队的丁一等三名乘客,不知他们现在如何。   柏寒自己正和沈百福几人研究孙哥脖子上的车票。像高蓝山一样,即将进入第十八场任务的乘客提前九天便显示下场任务内容:   正面:计数壹拾捌,蓬莱--鬼王墓,2017年4月2日05:00分   背面则是任务要求,看起来相当简洁:1、停留在鬼王墓;2、除掉鬼王   时限:七天(不得中断)   归程日期:2017年4月12日   除此之外,车票底部也多了一行备注:完成本场任务后,乘客将乘坐列车回到原始世界,无需再次进入蓬莱。   念着这行小字,众人十分羡慕:回家的路就在脚下,只需过了最后这关便再也不用趟蓬莱这摊浑水。孙哥自己却时而感慨“能回去看我老爹老娘老婆儿子”时而咬牙切齿:“MD鬼王墓,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老子还得和它拼命。”   玩着消消乐的马哥头也不抬喃喃自语:“天天不是什么鬼就是妖怪,连着三场没完没了...”   柏寒忽然奇怪,“咦?不是三场灵异任务之后肯定是物理系的任务吗?”   孙哥大手一挥:“那是平时,最后鬼门关没这种限制,都是妖魔鬼怪。”   沈百福和他第一场任务便算是相熟,“孙哥,你前面大风大浪都扛过来了,一个小破墓算得了什么?”   孙哥嘿然叹气,“沈老弟,你这自己带着佛珠的,切尔诺贝利游乐园和笔仙都不能奈你何,我们自然没法和你比。鬼门关的任务和平时也不一样,没那么好糊弄。”   雷雪也是这么认为的。两组人在卢文豪家待到很晚,回去路上月光皎洁,她给柏寒五人细细讲着灵异任务通常难度区别:“比如像我们经历过得海盗船和人骨教堂,你们的笔仙和切尔诺贝利游乐园,都是普通难度...”   柏寒三人立刻提出反对意见:“那可不行,游乐园那场绝对是BUG,糖果屋简直了。”   雷雪几人都笑,杜老师慢条斯理解惑:“那是你们五人刚组上,互相藏着掖着;那两个人想要守护神又不挑明说,二等座几个人一心想把你们骗过去。如果五人一条心,加上另一组那个梁瑀生,妥妥守住了。”   凌耀祖也点点头,“那场任务虽然难点,也不算死路,二等座只是扛过七天,没说非得弄死女巫或者木头小孩;记着,只要不用打死鬼魂的任务都不算难,两队凑三个守护神就大有希望,具体就得看个人守护神的威力了。”   梁瑀生的柳生十一郎就算很强的吧?柏寒想着。   “话说回来,有福哥的沈天奇在,糖果屋也撑得住。”洪浩咂咂称赞着,“可惜了文东瑞和张猛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柏寒想起和梁瑀生第八天在糖果屋看到的两人惨状,甩甩头把可怖画面丢到九霄云外。   雷雪继续讲述,“我说到那里了?对了对了,说到难度。普通任务三等座都是在某个地方待满七天,只要高等级乘客肯帮忙都能过关,就像你们笔仙一样,难度是10好了。二等座难度和任务本身有关,比较难的糖果屋待满七天,比较简单的笔仙就要保护四个女生,其实是很平衡的,难度算30。”   “至于一等座就比较麻烦了,都是要消灭某个鬼魂或者BOSS,如果你们的游乐园一等座没轮空,任务很可能就是消灭女巫或者木头小孩,我们的人骨教堂就是要消灭最后那个大骷髅怪物。”那场任务显然非常恐怖,雷雪忍不住缩缩肩膀,曹铮嘿嘿笑着冷不丁叫:“小骨头!”于是骷髅小男孩就在月光下开心地伸展着手脚。   雷雪“啊”的一声缩到王家宇背后,后者连忙搂着她肩膀,众人哈哈大笑。“一等座就算50好了。”缓过口气的雷雪继续说着,“至于第十八场鬼门关,难度起码有70。”   “不止。”凌耀祖接口,“不止70,起码得80。想想也知道,最后一场哪里那么容易出得去?”   好吧好吧,要第十八场呢,我们还早得很。柏寒像只脑袋扎进沙子里的鸵鸟自我安慰:反正有百福的沈天奇嘛--当然我也得有个守护神才行。   当晚她留在雷雪家,王家宇则被雷雪哄走,只好拎着两个哈密瓜去找沈百福。啃着镇在雨水里的哈密瓜和葡萄,两人像回到大学宿舍般聊了通宵;雷雪把认识的人得到守护神的经过都给柏寒讲了,柏寒一边记一边叹气:前提是守护神也得看的中我才行,比如黄大仙显然就喜欢段叔路数的。   剩下的日子柏寒当起园丁,把五棵鲜花亲手种在靠墙处屋檐下,又把那个莲花玻璃缸放在旁边,放进不少鹅卵石,平时总是盛满雨水;两条小蛇非常喜欢,只要不跟她出门总是游泳或者盘桓在花朵上。   第八天晚上临别践行,柏寒向雷雪抱怨:“不是都说合作过的队伍以后就能轮到一起吗?怎么我们一次也没遇到过熟人?”   雷雪也觉得奇怪:“没错啊,你看我们和卢文豪遇到两次,和老刘遇到两次,你们确实有点怪耶。没关系,我有预感这次一定行,也许我和你能遇到一起呢。”   雷雪的预感相当灵验,可惜只有一半。第九天凌晨,柏寒的车票赫然出现:   计数伍,蓬莱--鬼王墓,2017年4月2日05:00分   除了没有一等座消灭鬼王那条要求,背面任务要求相当简单明了:1、停留在鬼王墓;时限:七天(不得中断)   归程日期:2017年4月12日 第51章 鬼王墓一   2017年4月2日   车门开处, 迎面便耸立着一座高大山峰, 山路崎岖树木稀少,只有山顶瞧着探出些许绿枝。和泰坦秘境雄壮巍峨的高山相比, 此山怪石嶙峋了无人烟,一阵风吹来夹杂鬼哭狼嚎, 只能用“穷山恶水”来形容。   “瞧着便不像好地方。”鼻端隐约有股腐臭味道,柏寒喃喃说着跳下车, 把行李箱拉到身边。其他乘客也陆续走出车厢,各自聚拢成三组,只有九个新人战战兢兢满脸惨白。   继第一场任务之后,柏寒终于享受到同一场任务三档队伍齐全的待遇,也如愿以偿遇到合作过并相处不错的熟人卢文豪;代价是进入第十八场任务乘客才经历的鬼门关。   做为经验最少、任务最简单的三等座乘客,五人并没急着行动;昨天刚刚认识的二等座队长黄永泰锁紧眉头仔细打量着眼前山脉,小声和队友谈论什么:他们的任务是消灭鬼王墓中的两位铁甲武士, 能被单独列在鬼门关任务中的东西自然不好惹。   相比上场临别颇有些悲壮的高蓝山,卢文豪为首的一等座乘客们倒是轻松愉悦,大包小包拎了小山般一堆像是郊游,孙哥甚至吹着口哨;事实上昨天凌晨车票显示任务内容后,大家按照惯例到青石广场寻找任务伙伴,柏寒五人对遇到卢文豪队伍并不意外,后者一行人则惊讶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片刻后他们欢呼雀跃着吸引周围不少乘客诧异的目光, 孙哥甚至抱着沈百福狠狠亲了一口。   被称为“福哥”的沈百福还是很受欢迎的。   “应该就是这里。”满身劲装的卢文豪把玩着一把匕首带着几个队友站在众人面前,指着面前山丘,“蓬莱从来不在地点上出难题。走吧, 先上去看看再说。”   两队人跟在他们后边陆续上山,倒是新人们拎着脖子上的车票东张西望:“不是墓地么,怎么在山顶上?”   专门负责带领新人的洪浩走在前头,“居高临下哪儿看不清楚?走吧,时间有限制。”   山路崎岖陡峭,好在众人都是身手敏捷,没费多大力气便登上山顶。这里并不算大,将将一个足球场大小,四周种着绿树,中间果然建着一座方方正正的陵墓。墓前有个石龟驮着损了一角的墓碑,风吹雨淋瞧着颇有年头,背面繁体古字勉强可见,可惜众人努力辨认都不识得。   “要是杜老师在就好了。”不止一个人有这个想法。从昨天凌晨显示任务众人便开始开会研究,一等座更足足研究九天,依旧毫无把握:说是鬼王,来龙去脉根本不知道,也没有下山去四周打探的时间。   柏寒站在山顶四处瞭望,周围了无人迹,出了这座山周围倒是郁郁葱葱,视野之内没有炊烟人迹,不知走出多远之外才能打探到消息;这座山在世界哪个角落?是不是现代社会?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身后忽然有人欢呼,“没错,就是这里!”   转过身来,卢文豪几人都站在黑沉沉的墓道里查看车票,想来所在之地便是鬼王墓,七天任务时限开始倒计时了。   “福哥,走吧,一块进去,早弄完早完事。”孙哥照例把墓道门口拴上鹅黄丝带,又把行李拎在手里当先走开路。   搞得和《鬼吹灯》一样。从昨天开始就对墓地忐忑不安的柏寒腹诽着,把背包背回肩上,沈百福帮她拎上箱子。“百福,我讨厌墓地,还不如上场有森林有草原。”   “算了吧,也不知是谁嚷着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马了。”沈百福嘿嘿笑,跟着往陵墓入口走去,“你看过鬼吹灯没有?”   洪浩从后面跟上来,“鬼吹灯谁没看过?当年天涯连载我就天天追帖子,火着呢。”周锦阳曹正在后面喊:“我连蜡烛都带了。”   身后清晨阳光逐渐被黑暗吞没,随着脚下不断深入墓穴柏寒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仿佛出家人舍却三千烦恼丝,就此不理红尘俗事。   背后新人慌张的声音陆续传来:“刚那个人说不能出范围,这个黄丝带就是范围。”“我不想进去,肯定闹鬼。”   鬼门关嘛,不闹鬼反而奇怪了。见过大场面的柏寒这么想着,还是揪着沈百福胳膊壮胆:墓穴总能令人联想到尸体之类并不愉快的事物。数道强光手电汇聚前方,脚下道路不停盘旋延伸向下,前方一等座不停传来消息:“走了有五百米了。”“没道了,拐弯。”   墓道足能容四人并排而行,两侧脚下都是大块平整砖石,抬头望去头顶也是如此;柏寒伸手敲击,回响都是实打实的,众人预料中的机关暗道埋伏并没有踪影。   “好像没什么古怪。”一路细细检查的二等座之一嘀咕,队长黄永泰却丝毫不敢放松:“鬼门关鬼门关,没古怪才最古怪。”   盘旋向下的墓道终于到了尽头。两侧有四间耳室,门推不开,卢文豪留着没动继续行进,不久前面便传来“到地方”之类喧哗。柏寒几人陆续跟过去,发现眼前豁然开朗:所在之处是个方方正正的大厅,面积比山顶足球场稍小一些,视野所及范围空无一物。   地面满是蛛网尘埃,显然相当一段时间无人踏足清扫。柏寒四处打量不敢乱动,和沈百福几人低声商量:看架势这座山被掏空了。   “这儿有地道!”是孙哥的声音,两队人奔过去,果然大厅另一侧紧靠墙壁的角落地面赫然有个石门。两人合力拉开盖子,一股森森冷气径直冲出地道绕着众人转了一匝便围大厅盘旋,“我靠,什么东西?”   老乘客们遵循“灵异任务前三天很安全”的惯例没当大事,新人们却被这宛如实质的冷气吓慌了,立刻有人开始念阿弥陀佛,还有人不停比划十字。   黑黝黝的地道里不时冒出白汽,大概下面气温很低,手电光束打进去便消失不见,仿佛进入怪兽嘴巴的小动物。   “底下才是墓穴。”卢文豪环视着空荡荡的大厅,指着距离墓道最近角落:“新人就停这里吧,别动了。”又对两队人说:“趁着白天下去走一圈,夜里就该碰上硬茬子了。”   二等座队长黄永泰伸着脖子朝地道入口打量,又看看手表不过上午八点多,“这里不分白天黑夜吧?”   笔仙任务里前三天丝毫没有异常,切尔诺贝利游乐园第一天夜里糖果屋里木头小男孩就能朝着柏寒微笑了。这场可是鬼门关,看看眼前像是地狱入口的地道,柏寒很怀疑阳光对于这个地底墓穴到底有没有作用。   “邓海山!”卢文豪叫着,身周却没出现任何银白踪影,显然时间早了点。“鬼门关特殊点,到不了太阳下山,八成下午三、四点就能叫出来了。走吧,点火抄家伙。”   每次跟高等级乘客一起进入任务柏寒总能学习到不少新知识,比如眼前卢文豪孙哥五人显然把所有用得着的东西都带上列车。   带顶灯的专业头盔,专业强光手电,满满两大提包特质火把--上好木材顶端涂着煤油布条,显然能燃烧相当久;冲锋衣登山鞋登山包,有人执着工兵铲有人携带绳索飞爪还有人背着撬棍,一等座乘客很有专业探险队风采。   二等座三等座也准备停当,黄永泰朝新人扬扬下巴,“用不用留个人看着东西?”   卢文豪看看三队人留在地道口的大包小包,扬声朝聚集在大厅角落的新人叫到:“过来个领头的。”   有个男人举着刚分到的火把过来,在列车上的时候他就相当镇定,拉着洪浩问东问西显然是聪明人。“这位贵姓,我姓方...”   卢文豪不耐烦地摆摆手,指指脖子上车票:“哥们,多的也不说了,我们下去看一圈,帮忙盯着点东西,别乱走别乱摸,中了机关消息没人救得了。要是合作愉快,这场鬼门关我们罩着你们;要是不识相,我就一句话,你们九个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别怪哥们不仗义。”   那男人是文化人,被他几句话说得直冒冷汗,连忙笑道:“得,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们上来再说。”   卢文豪挥挥手一马当先,三队十五人陆续跟着他走进地道。   一,二,七十二,七十三....柏寒拎着手电照路,另一只手扶着墙壁盘旋而下,脚下狭长的灰石阶梯仿佛没有尽头。   “悠着点。”“够深的”“这得走到山底下了吧?”不时有人小声发问。尽头依然是一道石门,打头两人费了些力才推开,门底发出沉重响亮的声响,不知多少年没开过了。   一股浊气扑面而来,好在众人早有准备,各自戴上防毒口罩。扔进一只燃烧的火把,火把没有熄灭,又等了一会儿众人才鱼贯而入。   依然是和上一层相同的宽敞大厅,当然这回不是空荡荡的:一座高高的圆顶坟墓赫然矗立在大厅中央,黑影跟着火光手电光束不停跳动。大概另有通风之处,空气并不算过分污浊。   与此同时,距离鬼王墓数百里外的某个村落墓地。   “石生啊,什么时辰了?”   问话的是普济寺方丈弥尘大师。这是位足足一百六十余岁的老僧,德高望重法相庄严,乃是当今佛门中数一数二的得道高僧,平日勤修佛法闭门苦修,不离普济寺一步。除了几个入室弟子,等闲僧人想见他一面都不易。   如今大限在即,又卸去了方丈之位,倒落得满身轻松。这几日下得山来常和随身服侍的弟子石生说说笑笑,倒有些像普通百姓家的长辈和子侄了。   石生--一个九十余岁的武僧指指天上日头,又指指旁边树木影子,比比划划像是说:该出发了。他生下来就哭不出声,只能发出哑哑之声;也不知是谁家骨肉,被遗弃在荒野外险些丧命,幸好被路过的弥尘大师捡回寺中,就此当了一个小沙弥。石生性格鲁直,经文只学了入门几篇,佛法也平平无奇,一身外门功夫却是登峰造极,在寺中没几个人胜得过他。   弥尘大师的目光在面前坟墓上流连不舍--墓碑上刻着“鲁三郎、鲁张氏”名讳,正是他的生身父母,又恭恭敬敬拜了拜方才起身,衣裳都已湿了:夜间更深露重,他在墓前默默念诵整夜经文。   “尘缘已了,我们走吧。”弥尘大师再不回头,一步一步顺着小路回到村落中,村人其实还有不少他远房亲戚,但是大师不说,村人自然也不认得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村口停着辆马车,车前拴着两匹灰马,正是昨日来时乘坐的。石生给了照顾马匹的村民一钱银子,护着大师上车,挥鞭急行。   弥尘大师笑道:“莫急,时辰来得及,此处到达鬼王山只需五日,你方丈师兄必定在山脚下相侯了。”   石生连连点头,果然挽着缰绳,两匹马脚步都慢了不少。他回过头来咿呀连声,别人不懂弥尘大师却是明白,笑道:“你今生父母缘薄,来生必能长伴膝下,不必羡慕为师了。”   石生又是咿呀几句,弥尘大师摸摸胡子,“佛法无边,来世你做我的师傅也说不准。”   师徒两人玩笑而行,阳光温暖绿草花香,路边不时走过挑担干活的村民。弥尘大师又问:“石生,你如今年富力强,又有你几个师兄师叔在,不必追随为师进入鬼王墓。为师的意思,你留下跟随你方丈师兄....”   话还没说完,石生已经急急勒住缰绳,翻身下车朝着弥尘大师拜了又拜,满眼是泪比比划划,额头沾满泥土。   弥尘大师忍不住老泪纵横,长叹一声,慨然道:“好罢,既然你意已决,就跟着为师去鬼王墓会会那个鬼王和艳姬,也不见得就怕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太长,这个世界得道高僧都能活到200岁左右,所以90多岁的石生算是年富力强- - 第52章 鬼王墓二   2017年4月2日   “恭郡王府墓”--恭郡王就是那个鬼王吗?   柏寒盯着圆顶墓穴前方石碑刻着的几个字琢磨, 众人也议论纷纷:“我草, 鬼王就是这里边的吧?”   原来是这个郡王变成鬼,不是鬼怪里面最厉害的BOSS--这种情况似乎好些。坟前摆着落满灰尘的供果点心案几香炉, 还有猪牛羊等三牲祭品,个头很是不小, 孙哥用匕首一戳发出金石之音,“石头刻的。”几乎达到天花板的坟墓也是如此, 不是黄土堆成而是用厚重石材所铸,铸得严丝合缝分毫不差。这座石墓把大厅中央足足占据一半,瞧着倒能装进百十人。   三组人马分散开来在大厅四角搜寻,检查有无可疑物品。旁边多了个石馒头般的坟墓,整个大厅便显得鬼气森然,柏寒心里别扭,紧紧揪着沈百福胳膊不放。沈百福怕疼:“不行我把沈天奇叫出来, 嘶~”   卢文豪远远听见笑道:“放心,这几天有得你沈天奇忙活的时候,压轴大戏还得...”   他话音未落,另一角落传来惊喜声音:“头儿,还有个地道。”   又是条角落里的地道,向上层一样门户直接开在地板。这次门板却打不开,两个人不行再加上两人依然抬不起, 把撬棍等穿过把手,七八条汉子围拢喊着“一~二三”齐齐发力,门板像是长在地面纹丝不动。   “看着也不像得用钥匙。”柏寒用手电照着细细打量, 石板上并没有钥匙孔,也没有机关之类关卡,“怪怪的。”   “可能有特定条件或者时间。”一等座都是老司机,显然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种古怪情况,孙哥不以为意:“都能一路到底倒新鲜了。”   大概专门为了证明这句话,十多条熊熊燃烧的火把无声无息齐齐熄灭了,就像有人在旁边用力吹了口凉气似的;紧接着是手电筒和顶灯,柏寒觉得仿佛有个厚布口袋忽然罩在自己头顶--眼睛立刻看不见了,一手抓紧沈百福胳膊另一只手拔出短剑。   到底都是经过灵异任务的,短暂惊慌之后乘客们立刻冷静下来停在原地,首先响起的是卢文豪声音:“都别动,小心伤着自己人。”   周遭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打火机咔哒咔哒响动和咒骂,紧接着是召唤守护神的声音。夜光手表显示刚刚正午时分,果然谁都没能成功,只好继续摸黑和照明工具折腾。   手电筒今天出发前还检查过电池,柏寒胡乱拧动,心里明白肯定是灵异事件。沈百福也翻过手拽紧她,念叨着:“我靠,下马威啊。”   亮光再次照亮大厅的时候,大家脸色都白了不少,一等座倒还算镇定。那个坟墓--看起来和刚才不一样了,可到底哪里不同,柏寒也说不出来。   卢文豪挥挥手,“四面再好好看看,除了这个地道有别的没有。”   三组人又分散开来继续寻找,好在这里面积不广,没多久也就到头了。“没什么特别的。”柏寒细细顺着手电光束检查头顶高高的天花板,看着和地面相同都是用砖石所砌,敲击墙壁听着也都是实心的;沈百福举着火把不停念叨:“把你的蛇拿远点,别让它们咬我啊。”   说来也怪,小蛇在蓬莱只爱在屋檐下花池和旁边盛着雨水的玻璃缸中玩耍,出门却定要缠在两把短剑上。这次柏寒特意哄它们像上次一样爬进衣服口袋,等下了车却发现不知何时两只小蛇又悄悄盘踞回剑柄原处,也只好随它们去了。   “我给它们说过不会再咬你的。”柏寒强调,朝手中绕在“胭脂”短剑的小青小声叮嘱:“记着不许再咬百福,自己人,知道吗?”   “再咬把你们炖成龙虎斗吃了...”话音未落,沈百福手里的火把和柏寒手电又突兀地熄灭了,身后跟随的洪浩三人也是如此,大厅重新陷入令人绝望的黑暗。   众人纷纷咒骂却也束手无策,只能再次折腾。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柏寒腹诽着听到洪浩嚷着:“抓着点别走散了”便循声伸出手掌。   一只热乎乎的手掌握过来,有个不太吉利的念头冷不丁冒出:这个人是浩哥吗?   洪浩自己也念叨:“小柏啊,是你吧?是你出个声啊,手怎么这么凉?可别一开灯我拉着个别的女人啊。”周锦阳嘿嘿笑:“一个穿白衣裳的,长得还不错嘿。”   “握草你们说点吉利的。”沈百福大声抗议,继续咔哒咔哒点火,费了老大劲才又把火把点着了,其他两队方向也陆续亮起光。还好,柏寒拉住的确实是洪浩,他也和周曹两人牵着手。   将就把这个方向检查完,墙壁天花板看着都无异样,地面也和别处没什么不同。三队汇合在朝下的地道入口处又试了试,这次八个男人一起动手依旧抬不起门板,想来确实不能用蛮力打开。   “算了,不折腾了,夜里再来试试。”卢文豪抹把头上热汗,脸色并不算好。众人都不是傻瓜,相对默然:第一天正午便出现如此异常,到了晚间定然不会轻松。   当下陆续顺着来时的路回到上层,队尾垫后的孙哥两人并没把石门掩上,省得夜间再下来时费劲。随着最后一丝火光从石门外消失,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再次把大厅团团笼罩。过了许久许久,原本沉默不语的石坟中间忽然传出动静,像是有什么人在里头不停敲击想要出来看看。   仅仅一层之隔,回到上层大厅的柏寒却有种遍体轻盈的感觉,仿佛楼下有什么东西用力拽着她裤脚似的。“底下阴森森的真别扭。”跟着队友拎着箱子占据了大厅一个角落。另两队也跟着陆续过来集合,新人们则包围在更外圈。   两盏应急灯把众人脸色照成青白色,看着挺像恐怖片里的情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等座九天前得知要下墓穴,自然把照明材料都收集齐全,火把便两大袋,柴禾更是不用说了。其他两队昨天也把手电探照灯之类讨得讨借得借带了着实不少,可毕竟整整七天七夜还要下去找什么鬼王和铁甲武士,自然得节省些,夜间再点火照明。   “现在瞧着光有个坟墓,夜里肯定出别的东西。”卢文豪居中一坐,论经验他最丰富。“我们有一次遇到闹鬼的电影院,夜里全变样了,和当时放映的恐怖片一模一样。”   恐怖片柏寒看得不少,可进入恐怖片就不好玩了,她朝沈百福靠靠。   “按照蓬莱任务的尿性,这层给新人留着,估计没大事,有三只守护神就能守住。”卢文豪目光从九个外圈战战兢兢的新人面前掠过,“你们运气好,赶上福哥和我们都在,平时怎么也能保条命,放在鬼门关就不好说了。”   “老黄你们的铁甲武士八成在下面。”卢文豪跟黄永泰合作过两次任务,算得上相当熟,后者面色凝重的点点头。“现在没影儿,只能等他自己冒出来再说打。”   “鬼王必定在第三层,或者更深,如果还有第四层第五层的话。”刚才那层石板卢文豪也出手抬了,却是没能抬起,捏捏拳头瞧着孙哥几个,“等天一黑我们下去再试试,说不定就能抬起来了。”   孙哥接口:“也可能前六天打不开,第七天鬼门关才开,你忘了断魂崖那次?”   断魂崖又是什么灵异任务?听名字就不善,卢文豪也点点头,“那就没辙了,只能第七天鬼门关再下去。”   蓬莱乘客把灵异任务的第七天(俗称头七)成为鬼门关,第十八场任务也是鬼门关,黄永泰喃喃自语:“这回可是鬼门关里的鬼门关。”   “福哥,你和小柏几个好好养精蓄锐,前四天该干嘛干嘛,到了后三天你得帮我们下去镇镇。”卢文豪换了和蔼笑脸,“哥几个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得辛苦你帮一把。”   孙哥更是亲热地揽着沈百福肩膀,“兄弟,你就把你沈天奇叫出来往那一待就行了,剩下都交给我们。说实在的你提前见识见识鬼门关也好,等轮到你和小柏浩哥到了这一天也有经验不是?”   联手合作这事昨天三队在蓬莱开会便商量好了,沈百福也不推辞,却有点担心地问:“那什么,下面那层我不会得站坟头上吧?”   众人哄堂大笑,连说不会不会,哪儿能干那么缺德的事?笑完了黄永泰和卢文豪都说很可能真得站坟头上,众人又笑,于是沈百福很有点别扭。   会开完了三队就地解散休整,席地而坐边吃午饭边听一等座他们聊着过往任务类似情形。听起来任务秉承越来越难的原则,比如一等座第十七场任务比第十三场就要艰难不少。   新人里那个姓方的过来递烟:“卢哥,那我们九个就跟这里等七天,不用干点别的?”   卢文豪抽了一口指指这边,“你们前面几天跟着福哥混,就蹲他圈子里就行了。后面三天福哥得下去帮忙,到时候安排别人在这里守着。”   姓方的又给沈百福递烟,后者连连摇头不抽。新人们这才踏实,围坐在旁边话都不大敢说,倒也不用担心饮水食物:三队带得绰绰有余,分了他们一些。   再美味的三明治和肉松面包在黑暗神秘的墓穴里也变得冰冷难吃,柏寒很快就填饱肚子。现在还不到两点,中间放着两盏照明灯,众人各自在周围席地而卧,夜间可没时间休息。   耳边鼾声四起,躺在靠墙壁角落的柏寒感慨能成为一等座二等座的乘客心理素质必须强大,自己就翻来覆去睡不着。   身侧沈百福也开始打呼,再往外洪浩正吧唧嘴,浓浓睡意把柏寒也感染了,在冰冷地板翻个身也慢慢进入梦乡。   咦,那是谁?耳边似有歌声,一个红衣女郎在前方漫步缓行,背影窈窕婀娜,走起路来如同风摆杨柳般妩媚动人;流水般黑发披在肩头,耳边戴着大红山茶花,曳地大红长裙仿佛流动的火焰。   尽管看不到她容貌,柏寒依旧本能地认为她一定是个绝代佳人。   她。。她是鬼魂吧?睡梦中的柏寒隐约明白,有些胆怯,面前却纷纷扬扬下起鹅毛大雪,顿时寒彻骨髓。红衣女郎渐行渐远,一片洁白雪花旋转着迎面落下她伸手接住,倒有些像自己的羽毛....   “小柏,小柏!”有人不停叫着,柏寒睁开眼睛却是沈百福。“怎么了你?一直哆哆嗦嗦,冷吗?”   坐起身定定神,柏寒发觉掌心兀自是湿的--那片雪花?“百福,我做了个梦。”   沈百福问,“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可能是这里的鬼魂。”   她话音刚落,旁边周锦阳也惊讶地叫道:“我也梦见了,不过我梦见了个穿着盔甲的武士。”   二等座原本有两个坐着打哈欠,其他都躺着养精蓄锐,听到这话立刻齐刷刷跳起来把他围住,“什么武士?长什么样?”   周锦阳拍拍脑袋,迟疑着回忆:“就是个古代武士,穿着盔甲那种就跟演古装片似的。他好像是个护卫王爷大官儿之类的武官,腰里佩着宝剑,有人喊要陪着大人入宫见驾,他就赶着跑了。”   “我也遇到个古代女人。”柏寒也把自己梦中所见和围拢身边的众人讲述了,“她没回头,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有戏啊你俩。”说话的是二等座叫杨亦奇的乘客,他惊喜地用大拇指指指自己,“我的梅香就是这么得来的。那还是前几场的事,任务在一个古宅里头,就跟香港鬼片似的。我夜里做梦梦见一个井边坐着个红衣裳女人哭哭啼啼,问她也不说话。然后我就找啊,在第四天找着那口井,夜里再过去真的坐着个女鬼,这次就跟我说话了,说死得冤枉。我就跟她说,我给你报仇伸冤,你跟我走行不行?她应了,那场任务过得很顺,我再找回去她就跟我走了。”   井边红衣裳女人,湿淋淋的....柏寒忽然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守护神的故事,身旁沈百福已经叫起来:“哎,我们第二场遇到个叫冯什么的记者就说过你这个事,认识吗?”   杨亦奇叫道:“对对,就是他,一个记者挺能侃的。他也看见梅香了,梅香只跟我说话死活不搭理他,把那个记者郁闷坏了。哎,有日子没遇到他了。”   以后也遇不到了。柏寒不愿意提起在糖果屋见到的惨状,回来和沈百福他们也是一带而过,此时更不愿在阴惨惨的墓穴中多说:“见到过,可惜他没能通过任务。”   这种事情在蓬莱再常见不过了,所有人都学会不多追问。杨亦奇叹了口气:“反正你俩注意点,很可能就是鬼魂找上你们了。说是找守护神,其实就是跟看对眼的鬼魂打交道,明白吧?”   那个背影便美丽动人的红衣女郎!柏寒一时间有种“我的守护神最漂亮”的欢喜,周锦阳也“我靠”一声,“真的假的,那我这回行了。”   却听一旁卢文豪冷冷接了句:“先别美,被鬼找上不一定是好事。”   孙哥也哼哼两声,“我们以前队里有个女的姓陈,第十场任务梦见了这种事,我们傻了吧唧还帮她找呢。后来第七天她见到梦里那个鬼魂要过去,我们有点担心,可也不能不去。结果她一过去就被鬼附身了,再也没回来。”   仿佛一盆冷水浇在头顶,柏寒和周锦阳都不吭声了--守护神再重要,还是性命第一。   卢文豪看看手表,断喝一声:“邓海山!”   一个身高膀阔的银白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他身旁,惹得新人们一片惊呼。只见他头扎红巾打着赤膊,肌肉虬结的双臂抱着一口大刀--这便是卢文豪的守护神了。   “反正就一句话,想要守护神,就得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卢文豪瞧瞧柏寒又看看周锦阳,“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就看你们运气了。” 第53章 鬼王墓三   2017年4月2日   太阳慢慢沉入远方山峦, 漫天红霞犹自未散, 鬼王墓底下沈天奇已经在大厅中央发出熠熠光辉了。沈百福大大咧咧居中一坐,“随便坐, 别离我太近啊,热。”   其实这句话有些多余。不知是不是“遇强则强”的原因, 佛珠沈天奇再次达到切尔诺贝利游乐园时巅峰状态,比上场笔仙的覆盖范围宽广几乎一倍;别说十多人身处其中绰绰有余, 小半边大厅都不用点火照明了。   “连灯都省了。”卢文豪一脚跨进来,“得,先歇会,哈哈。”   孙哥也带着自己的守护神--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水鬼,看上去很阴沉,据说是在九曲黄河任务中得到的--在佛珠圈子里转来转去,“小柏你们四个命真好, 跟福哥一组这种待遇一般人求都求不来”   沈百福双手拢拢头发,故作谦虚地说:“一般一般,这刚三等座比较简单,到了以后需要消灭什么这鬼那妖怪也不好办,我这动不了地方。”   就像梁瑀生给沈天奇“防御500,攻击0”的评价,沈百福依然无法正常行走, 顶多以蜗牛爬的速度艰难移动,比上场笔仙还困难的多。不过柏寒也想象不出他套着个呼啦圈般带着沈天奇自由移动佛挡杀佛所向披靡的模样--简直太逆天了好不好?   “咳,那还不好办, 到时候小柏洪浩也弄到守护神不就得了?”二等座黄永泰倒是乐观,又指指周锦阳:“你们俩这场大有希望啊。”   希望如此~柏寒不由自主微笑着,心中满是憧憬,周锦阳也满面红光。几人闲聊几句,九位新人早已急急忙忙冲进佛珠圈里,有个信佛的满脸崇敬开始念阿弥陀佛了。   眼看时候不早,卢文豪伸展几下带头出圈,“行了,你们歇着,我们走了。”身后队友纷纷大声呼唤,一时间银光晃动,一等座二等座十名乘客倒唤出八个守护神,声势颇为惊人。   随着他们鱼贯而下,冷清下来的大厅顿时显得空旷许多,连气温也骤然降低不少,柏寒打个冷战。五人一商量,除了沈百福留守阵地,曹铮和小骨头依次带着其他三人下去寻找机会。   想起刚才梦中女郎,柏寒跃跃欲试:“我问杨亦奇了,他是第二天做梦第五天见到梅香,第七天任务完成才带走她的。如果梦里那个女人真的是来找我的,我也得先找到她才行。”   必须提前立下约定才是第一位的。   更加激动的周锦阳抱着曹铮啪嗒亲了一口:“铮哥,哥们今天要是成了,以后就不用只靠着你小骨头一个扛着了,我梦见那个武士可猛了,那么厚的盔甲,那么长的宝剑...”   “是不是有点像梁瑀生的十一郎?”柏寒忽然想起。   周锦阳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对对,还真有点像。不过他那个是小日本,我们中国人瞧不上,看我这回来个传统中国风。”   什么小日本嘛,柏寒忽然有点不开心,“干嘛嫌弃人家,要没十一郎我们游乐园就都挂了。”   咦,游乐园还没和他俩组队呢,是倒霉的张猛和文东瑞,怪不得他们不熟。柏寒又想说话,洪浩已经开始给他们泼冷水:“二位悠着点,没听他们说么,有个人也梦见鬼魂找她,结果怎么样?嗝屁了!”   两人只好老老实实沉默。   有个新人女生怯生生地发问,“请问你们也要下去吗?”   周锦阳答:“马上就走,怎么了?”   “我,我想上厕所。”新人女生指指从地面走下来的墓穴通道尽头,那里四间耳室下午被洪浩带着人把门推开了,里面是几个石箱,里面满满装着石铸的元宝纸钱等,还有陈旧的纸人纸马,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居然没有腐败;几人清出一间当成洗手间。   沈百福唉声叹气:“我靠,干嘛不行非得去厕所。告诉你们啊,上场有人就是非要上厕所,结果被附身了。”   这个残酷的答案显然出乎新人女生意料之外,声音带着哭腔:“可我,我怕一会你们走了,更..”   五人互相看看,“第一天没事吧?”“第一天差不多,那次是笔仙第七天。”于是曹铮当仁不让站出来:“都听好了,现在和平时不一样啊,头一天不知道,去就去了,以后自己憋着点,没人陪你们动不动跑厕所。还有谁去,赶紧的。”   那女生感激涕零,赶紧站到佛珠边缘;其他人见机会难得也纷纷跟上,曹铮只好指挥:“别一去七八个,我小骨头比不了福哥,一次顶多俩人,站我身边懂吗?”   柏寒觉得他很像护送老奶奶过马路的小学生,瞧着两个新人左右跟着他朝耳室走了,小骨头亦步亦趋跟在身畔,其他人眼巴巴等着。柏寒忽然从背包取出个硬皮本打开,趁着佛珠金光写了几个字,又指指靠着墙壁边缘的地道:第七天要下去吗?   洪浩立刻接过笔来:危险!   沈百福难得脸色凝重,也写:不下去他们不干。   三人对望一眼,都想起昨晚临行前和相熟朋友告别,雷雪把柏寒拉到一旁低声叮嘱的话语来:   “小柏,你要福哥小心点。”雷雪蹙着眉头,尽管周围没人声音还是压低:“鬼门关和平时灵异任务不一样,别说一等座任务难度高,就连二等座乘客都很危险,能活下来的基本都是三等座。”   “那个鬼王墓听起来就不是好地方。偏偏你们又和卢文豪他们认识,福哥这人心软,肯定拉不下脸不管。何况想不管也不行。”雷雪握住柏寒手掌的手心满是汗水,“卢文豪进蓬莱前当过特种兵,身手很不错,队里孙哥练过泰拳,马哥是混偏门的。福哥要是死活不去,他们搞不好来硬的。我的大白也很厉害,别的队伍经常想要我帮忙,还好耀祖哥保得住我。”   “福哥那个沈天奇确实与众不同,什么妖魔鬼怪都进不来,问题他不能动,这就麻烦了。真要有危险,小心他们过河拆桥。”   上车前五人就商量过,二等座黄永泰也和卢文豪等相熟,十比五,形势并不乐观,只能见机行事。   柏寒吐了口气,看看众人下去黑黝黝的地道口,喃喃说:“卢哥身手很不错。”   沈百福也赞成:“记得咱们三个第一场丧尸任务?多牛B”   那场任务三人车厢靠后,并没见到车头一等座车厢发生的事情,还是后来老刘张琳等说起:一行人乔装打扮,卢文豪孙哥原本成功上车,马哥却被丧尸发觉包围,两人硬是冲回车下杀出一条血路,硬生生把马哥救回车上。张琳感叹着:幸亏一等座在大厦里带回不少枪支弹药,要不然死定了。   洪浩长吁短叹:“人家确实比咱们牛B。”   柏寒瞪了两个徒弟一眼:“谁叫你们不好好练功。”   沈百福欲哭无泪:“我练了,我这不是,老得保护大家吗?”   “你现在就可以压腿俯卧撑啊,这么大地方。”柏寒指指宽敞的佛珠圈,又有点头疼:“这次肯定很难,你看沈天奇都变得这么大。”   提起沈天奇主人满脸自豪骄傲,仿佛别人当面夸赞他大胖儿子天天考试得一百还能欺负小盆友女孩子都倒追。“看情况,不行下去试巴试巴。”他信心十足的伸个懒腰,当真开始压腿抻筋,“我还不信了,啥鬼王武士的,还能强的过我沈天奇?”   与此同时,地下一层的卢文豪孙哥等也在头疼。   原本阴森诡异的大厅此时火光熊熊,四角都燃着火堆,木柴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倒给这里添了不少生气。   二等座还有两人没有守护神,不过显然没把希望寄托在鬼门关里,转而把全部精力放在完成任务上。铁甲武士在哪里?五人分成三组绕着大厅转悠二十几圈,到处敲敲打打爬高俯低依旧毫无头绪,至于大厅中央的石坟则毫无动静。   以至于队长黄永泰老实不客气爬到坟墓顶上跺跺脚,“这TM哪儿找铁甲武士去?这小BOSS也得出来露个面儿啊?”   他的队友噗嗤乐了,“没准还真得福哥上坟顶上踩踩。”   远远卢文豪笑道:“急什么急,今儿刚头一天,要是那个什么武士立马从坟里头冲出来跟你来一场,第七天咱们就直接见阎王了。”   黄永泰叹了口气,只好跳下来走到一等座五人旁边一坐--他们正围着地道口喷云吐雾,倒也悠闲。“还是打不开?”   卢文豪递上烟盒却是雪茄,黄文豪抽不惯,自己点了黄鹤楼。“一会十二点再试试,不成弄不好一竿子捅到第七天了。”   黄永泰咂咂赞叹:“要真是第七天才开,等于一夜之间就得弄死鬼王?”   一等座脸色都不好看,卢文豪紧紧抿着嘴,“那TM只能拼命了。”   黄永泰喃喃说:“我就怕我们这什么武士不在这一层,那就也得下去走一圈。”   “走一圈就走一圈呗。”孙哥倒是大乐,搂着他肩膀:“咱们还跟上次似的搭伙,别说什么鬼王武士,阎王爷来了都得趴下。”   黄永泰苦笑连连:他队里守护神无论数量还是实力都不如卢文豪队伍,再下一层全身而退可就难了。“对了,福哥那个沈天奇确实牛B,我看着比高蓝山那条蛇都强,有他帮忙我们把握就大多了。”   “那还用你说?”孙哥洋洋自得,“他头一天进蓬莱就遇上我们了,我一看他车票是串佛珠都惊了,绝对无敌。”   “幸亏你们有交情,到时候叫福哥下来帮忙还有点把握。”黄永泰感慨着抽完烟起身,“你们坐着,我干活去了。”   待到夜间十二点整,一等座五人把撬棍从地道门把手穿过,齐齐发力猛抬“嗨~~”看着便相当厚重的门板却纹丝不动。   连试几遍依旧如此,五人都泄了气把撬棍一扔,看来时间不对。   “弄不好真得第七天。”孙哥气得伸脚在门上乱跺乱踩,“MD只给老子半天时间,找都不一定找得着,见鬼的蓬莱见鬼的什么鬼王。。”   好像特意回复这句话,一条细细小小的婴儿胳膊冷不丁从门板里头笔直伸出来轻轻摇摆--我在这里,在底下等你们。   几人猝不及防纷纷后退,好在胳膊只伸出半条便不再继续,仿佛门板里那个婴儿只想打个招呼而已。   卢文豪单脚挑起撬棍握住迎面砸下,碰到门板发出响亮一声,雪□□嫩的小胳膊依旧安然无恙--显然并不是活人。“邓海山!”   随着一声招呼,银光闪闪的大汉抡起手中大刀径直砍下,那条藕节般的小胳膊立时被砍下来骨碌碌滚到旁边地面,五指兀自不停动弹。   “不好弄啊。”头一天便遇到这种阴魂,卢文豪脸色阴沉:“底下必定是龙潭虎穴。”   孙哥忽然问:“要是福哥不想下去怎么办?”   卢文豪想也不想:“不想下去也得下去,咱们五个熬到十八场命都少了半条,他带着那么牛B的佛珠帮个忙都不行?”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马哥忽然说:“那个柏寒不知从哪里弄到把真家伙,还带着条蛇。”   卢文豪左右活动脖子:“没用,剩下几个都不能打。”   另一人忽然低呼,几人低头再看,那条小胳膊居然用五指发力慢慢朝着门板爬去,显然它打算回到自己主人身边。   邓海山又挥刀连砍把它砍成碎块,尽管如此那堆碎肉依旧没有消失,血迹慢慢扩大。   “MD。”卢文豪一脚跺上去,“等着,早晚下去弄死你们,急什么。” 第54章 鬼王墓四   2017年4月5日   第一次在游乐园里寻找守护神的时候, 柏寒还有种“看到它们就有希望”的天真错觉, 后来在彩云旅店被段叔重重打击了:得黄大仙看中你才行啊。喏,现在淡定多了, 这三天到下面墓穴寻找机会倒有点大四毕业面试的感觉:参加校招会见到合适的公司留下简历,双方一面二面合适再签三方协议。   怎么说呢, 其实还是挺恐怖的。   前三天一无所获,第四天晚上跟着曹铮周锦阳一起朝地道入口走去, 柏寒还反身轻松地朝着沈百福和洪浩挥手告别:“一会就回来。”   后者正给几个新人添油加醋讲述前四个任务如何惊险可怖,头也不抬喊:“把你那个红衣裳女的带回来啊。”   对,还有梦里那个红衣佳人呢。这是五个任务以来柏寒第一次和某个阴魂有了接触,心脏怦怦跳,紧张带着兴奋:真希望她能跟自己走,哪怕必须帮忙完成她的心愿也好啊,报仇杀敌还是别的?冲着百福面子卢文豪黄永泰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火把和手电光束齐刷刷照进地道, 黑暗被步步逼退露出台阶,银白骷髅小孩一马当先踏进去,柏寒三人牵着手跟在后头。   这条路三天上上下下早都烂熟于心,三人轻声互相提醒留心地下,走到尽头却齐齐停住脚步:那里横着个男人,脸朝下第一眼就不像活人。   刚刚第四天阴魂就直接阻路;第七天还不得百鬼围攻?明知道物理攻击无效,柏寒依旧本能地拔出短剑, 小蓝正兴奋地吐着信子--可惜它们对阴魂毫无攻击之意,大概只对生人有效。   曹铮低喊一声:“小骨头!”   小骨头英勇地冲上去又踢又打,那阴魂毫无反应倒真像具尸体, 最后被小骨头拖着双脚死狗般远远拽开了。   望着空出的通道口,三人对看一眼,明知前路危险柏寒和周锦阳依旧不愿退缩,曹铮便招招手,小骨头立刻小狗似的奔回来。“走~”   地下一层和昨晚来时完全不一样了。   眼前是电视剧才见到的古代军营,来往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铁血兵士列队巡视,三人下意识想躲,兵士们却仿佛没看到一般从面前径直过去。   耳边听到战马长长嘶叫,另一个方向有呼喝搏斗之声,回头之见数百名赤膊士兵正列队操练,汗水不时从身上滴落,旁边钉子般立着满脸严肃的将领。   “这是什么地方?”柏寒吃惊地回顾来路,还好剩个长方形门户,可以看到下来的楼梯;曹铮低声说:“又是平行空间?”   忽然有个腰悬重剑的铁甲武士目不斜视直奔一座最大营帐而去,帐前飘展一面杏黄大旗,上书斗大“秦”字。   “我靠,就是我梦见那个。”周锦阳指着他大喊,想也不想便拉着两人跟随武士一路飞奔。好在小骨头并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也跟着奔跑,三人小心翼翼缩在它周身发出的银色光芒范围内。   铁甲武士大步流星径直进了营帐,头也不抬单膝跪倒在铺着白虎皮的帅座前:“王爷!”   上面坐着个白面细眉的金盔将军,瞧着俊朗豪爽,不像威风八面的将军倒有些读书人文雅气质。“免礼平身。孟朝,皇上今天颁下圣旨,命本王在太后寿诞前进京贺寿,本王已下令,明早带着一千兵马轻骑回京。”   叫孟朝的铁甲武士骤然一惊,大叫:“王爷,不可!当今圣上对您一向猜忌,又有太后推波助澜,您要是回了京都,万一圣上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   王爷哈哈大笑,指着他对旁边长须谋士和另一个铁甲武士道:“瞧瞧,孟朝这个老粗都会背飞鸟尽良弓藏了,冯先生居功甚伟。”   冯先生捻须微笑,“孟朝,圣上下了圣旨,王爷若是抗旨不遵反倒给了他们大大的借口,还不如冒险回去,只要遵循臣子礼节,未必就没有周旋余地。”   孟朝还想再说,王爷抢先接口:“本王爷乃是先帝血脉凤子龙孙,三年来镇守边陲剿灭来犯蛮族,居功甚伟,他们不封赏也就罢了,若敢动本王爷一根汗毛难掩天下人悠悠之口。”   “孟朝,本王已经下令明早动身,冯先生和蒋英随扈,大营就留给你统领。”王爷指指身畔另一名铁甲武士不容置疑地说,见孟朝犹自不满有些发笑,语气放缓:“你要小心谨慎,不要走了水。”   孟朝和王爷显然不是普通情谊,低声嘟囔:“老孟这几年不贪杯喝酒,走不了水。”   王爷又说:“阎姬已有了七月身孕,都说是个男嗣,若是本王当真出事,你需护她周全,若是你自身难保,也就算了。”   孟朝单膝跪地大声应诺:“王爷放心,若是王爷平安归来便罢,否则孟朝必当统领人马杀上京都救出王爷,至于阎姬,孟朝发誓护....”   发誓什么呢?孟朝把后半句话含在嘴里,营帐中或站或跪的四人也各自停下动作,营帐外持刀巡视的将士、认真操练的士兵、嚼着草料的战马原地纹丝不动,随风招展的杏黄旗也呆立风中--仿佛有人刚刚施展哈利波特的定身魔法。   “这是?”柏寒不由自主紧紧牵住周锦阳曹铮,“什么意思?”   曹铮忽然大叫:“小骨头!”   周遭景物活人仿佛遮天蔽日的龙卷风四面八方朝三人席卷绞杀而来,柏寒突然意识到:被夹裹在里面就没命了。   三人身前的小骨头随着主人呼喊高高跃起,左右手各持着一根骨头交叉十字挥舞,随后它的身影突然汇成耀眼银光把三人团团护住。   一阵惊天动地的激荡冲撞过后,柏寒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发觉四周都是石砖,不远处赫然立着座石头坟墓--这里便是原本地下大厅,原本早就下来的一等座二等座乘客却不见踪影。随着曹铮焦急叫喊“小骨头”,她低头便发现原来被银光覆盖的小男孩只剩个若有若无的身影。   曹正拉着两人转身就跑:“它快消散了,快跑!”   这种地方没有守护神便是死路一条。三人夺路狂奔,没多久便奔回进来时的通道口。两人当先跑进,柏寒余光却瞥到一缕大红,霍然回头,一个红裙曳地的女郎背影静静倚在石坟边,像是有话要说。   “啊~”一只手把柏寒拉进通道里,正是曹铮,他背后的小骨头已经稀薄地像缕炊烟了。“别啊了,快跑!”   从通道口看到沈天奇发出的熠熠金光便令人心中一暖,置身其中更是仿佛坐在岛上逍遥自在,任大海风起云涌波浪滔天。狼狈不堪的三人总算安全返回阵地,倒把沈百福洪浩吓了一跳:“碰上鬼了?”   黄永泰几人也在喝水吃零食,看起来是找不到线索上来暂歇。三人定了定神,把下面遇到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重点讲了那两个叫孟超蒋英的铁甲武士:“不知是不是你们任务要杀的两个。”   二等座五人眼睛立时亮了,抓着三人问了又问,黄永泰才郑重其事点点头:“听起来就是这两个。鬼王鬼王,就是这个王爷被皇帝杀了变成鬼?”   虽然只听到一小段,柏寒倒觉得很有可能,史书中类似皇帝猜忌心重滥杀无辜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看着像。不过为什么要让我们看到这些?因为周锦阳做梦梦到他吗?”   周锦阳更是纠结:“那个孟朝明明看上我了,你们不杀不行吗?”   这种情况显然不常见,二等座五人互相看看都不答应:“哥们,别的时候我们肯定不拦着,这场鬼门关,你能不能收的着还两说呢,对不对?他要让你杀鬼王怎么办?你以后还有机会,我们完不成任务就完了。”   大概生怕他们提出反对意见,黄永泰起身带着队友便走:“再下去看看,没准遇得着。”一溜烟陆续走下地道不见了。   周锦阳气得半死:“握草,孟朝本来就找我来了,肯定被他们搅合了,不行,我也得下去。”   “今天没戏了。”喝了半瓶子水的曹铮朝佛珠外扬扬下巴,他可怜的小骨头眼瞧着就要烟消云散了。“明天吧,天黑了我们再跟你走一趟。”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周锦阳无可奈何地就地躺下,从佛珠圈这边气哼哼翻到那头,把新人们都看笑了。那个姓方的领头男的这几天也和好说话的沈百福混熟了,“福哥,像周哥这样遇上守护神的几率是不是,挺低的?”   曹铮替朋友答:“当然,这么说吧,三等座无所谓,二等座得看队友,没守护神到了一等座压根没人组你,有人组也过不去。”   姓方的擦擦汗,“那,那到了蓬莱,有多少人有多少人没有?”   “也就五分之一吧...”   柏寒懒得听课,使劲儿摇摇沈百福,“我给你们说,我又看到那个红衣裳女人了。”   沈百福来了精神:“长得好看么?”   柏寒茫然摇头:“没看到,喂,你管那么多干嘛?”   “我这不是关心你么。”沈百福嘟囔着灵机一动,“小柏,你和阳哥都有戏,她俩都找你们来了!这么着,我一会跟卢文豪他们说,不能光使唤咱们,他们也得出出力。”   卢文豪果然很好说话。   清晨六点他们才从下层回到地面,尽管没能打开通往底下的通道依旧累得腰酸背疼,老实不客气往地板一躺。听到沈百福“帮小柏和阳哥忙”的要求,这个一等座队长毫不犹豫地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   “周锦阳这个和老黄他们任务重了,那就得紧着人家做任务的,毕竟人家五个人,周锦阳以后还有机会。”他注视着面前两个队伍,干脆利索说:“毕竟车票上写着消灭铁甲武士,可没说变成守护神也行,没错吧?”   周锦阳满脸沮丧透着不甘心,可也说不出不字。   “要不这样,今天晚上周锦阳和曹铮你们一起下去,万一你收了那个武士,人家二等座车票也显示搞定,那就皆大欢喜,要是不行就没辙了。”   “小柏这个好办,今天晚上就跟着我和老孙走。”他转而望着柏寒,“既然那个红衣裳女的找过你两次,肯定看上你了,有我和老孙在,只要不是第七天,包你平安去平安回。”   柏寒忽然很佩服卢文豪,能到达第十八场任务的队长果然不是等闲角色,处事不偏不倚干净利索,爽快应了。   “话说回来,今天4月6号第五天,离鬼门关还有两天。”卢文豪瞧瞧腕上夜光手表,慢条斯理地说:“我们白天试晚上试,底下那道门怎么都不行,看来得第七天才打得开。”   “这两天我们尽心尽力,到了第七天福哥你就按说好的跟我们下去一趟,刀山火海咱们哥们一起闯了,也不枉相识这么久,给句痛快话,行不行?”   三队十四人目光都集中在沈百福身上,只见他毫不含糊拍着胸口,“你放心,只要把小柏和阳哥的事儿给办了,不管成不成,我肯定跟你们下去。不过丑话说前头,底下什么样我也没见过,我沈天奇行不行可也没谱。”   孙哥大步过来给他一个拥抱,“兄弟,甭管行不行,有你这句话我们就心领。鬼门关谁都没谱,可你也瞧见了,我们哥五个一只脚都踏出蓬莱了,不最后拼一把谁都不甘心。”   墓中无岁月,十个小时过得不快不慢,沈天奇的金光再次闪耀在大厅里时,柏寒朝大本营的沈百福招招手便跟着卢文豪和孙哥再次踏进地道。   脚下台阶曲折深邃,柏寒单手扶着墙壁:“昨天我们在通道口遇到...啊~”   距离第七天越来越近,坟墓里的阴魂也迫不及待出来迎接贵客:十多个大袖长袍、白脸黑发的古代女人竞相探出半身朝着阶梯伸出数十只青白修长的手臂,仿佛地狱中绽放的雏菊。   柏寒不由自主倒退两步,卢文豪哼了一声,“邓海山!”   挥舞着大刀的守护神邓海山滚瓜切菜般把阴魂手臂尽数砍断,后者触电般缩回身体,孙哥的渔翁疾步跟上把满地咕噜噜滚动的断臂扫荡一空。   好厉害!一等座乘客的守护神果然名不虚传!柏寒惊叹着跟着卢文豪走进大厅,孙哥跟在后头,邓海山和渔翁一前一后把三人团团护住。   和昨天不同,地下一层整体毫无变化,不过柏寒立刻倒吸一口冷气:石坟里伸出不少挣扎朝外爬动的青白阴魂,有的七窍流血有的只剩半身,不知什么原因他们无法彻底脱离石坟掣肘,远远望去像插满牙签的白馒头。   “怕了?”卢文豪显然司空见惯。   不怕才怪,柏寒应了。   孙哥插口:“时候不到出不来,能过来早就过来了。”   还是他们有经验,不过那边实在阴森可怖,柏寒双脚钉在地上压根不想过去。卢文豪索性换个方向走,“小柏你赶紧找那个红衣裳的,抓紧时间。”   除了手里熊熊跳动的火把和大厅四角火堆,柏寒视野里没有丝毫大红色踪迹。一个念头不停袭上脑海:机会只剩今晚明晚,后天一等座二等座就要全力完成任务了。   要是找不到可怎么办?她不敢想象,深深呼吸想把注意力转移开来,见到前方开路的邓海山随口问:“卢哥,你的邓海山怎么得到的?”   卢文豪笑道:“你看他像什么?”   “旧社会专门杀人的吧?”柏寒打量着前面那个赤膊高大身影,毕竟电影电视都没少看。   卢文豪笑道:“还有这样的事。”听起来不可思议,找红衣女郎找得毫无头绪的柏寒很是羡慕:这个叫邓海山的刽子手瞧着便杀气腾腾,想不到也是有故事的人。“这是我见过非常厉害的守护神了,嗯,我有个朋友有个日本武士也很强,和你的邓海山有点像。”   “日本武士?”卢文豪仰头想了想,“听说过,是个姓梁的吧?后生可畏呐。你见过凌耀祖的海盗王没有?不比我邓海山差,雷雪的猫也很牛B。老刘更逗,自己进蓬莱也就罢了,还把他去世的老娘给带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试着夹了点鬼王的旧事,其实就是死因,有点忐忑,会不会突兀了些?卢文豪和孙哥的守护神都挺厉害,强者才能生存到第十八场。 第55章 鬼王墓五   2017年4月6日   正听得入神, 身侧墙壁冷不丁冒出个青白阴魂张牙舞爪朝柏寒疾扑;其实它无法突破邓海山和渔翁一前一后发出的银光, 但是柏寒本能随手一剑撩去--短剑从阴魂身体毫无阻隔地划过,后者随即被渔翁轻松打散了。   “小柏, 家伙不错,借来看看。”后面的孙哥笑道, 见柏寒大大方方递到面前仔细端详却不肯接:“哪儿来的蛇啊?”   柏寒也不隐瞒,“忘了我上场任务是泰坦秘境?无意中得到的。”   卢文豪也停下脚步打量着寒光耀目的“松柏”短剑和剑柄上吐着信子的小蓝, 顺手从靴筒拔出柄卡巴匕首握在手中,“试试。”   试试就试试。柏寒屏息静气握住匕首朝他一挥,两柄匕首相交发出清脆“铛”响,半截刀刃立刻飞了出去--卡巴匕首只剩了半截。   “真家伙。”卢文豪咂咂赞叹,随手把损坏的匕首扔到一旁,“小柏你这人运气不错,赶紧趁着我和老孙这两天有工夫找着那个红衣裳女的, 福哥你俩互相帮衬还能多走几场:你们队里其他几块料不行。”   你们要不用百福帮忙去下一层杀鬼王和什么武士,我么这场更平安好不好?柏寒腹诽着,又想起他的话指指前后,“小骨头好像不如他俩。”   “看都看得出来。”孙哥在后头背着双手闲庭漫步,“那个小骨头死的时候太小,没战斗力。不过话说回来,多少人死活找不着守护神呐, 曹铮也算命好。”   柏寒敏锐地抓住重点:“守护神死亡年纪和战斗力有关?可我上场见过个唱戏的优伶,两条水袖很长那种,瞧着也挺厉害。”   卢文豪想了想, “这种东西说不准,就跟日本咒怨似的,死后怨气也很关键。我们早就讨论过,这么说吧,一粒种子发不发芽,发芽了长得好不好,长起来开不开花结不结果,阳光雨露土壤肥料污染栽培养护方式都有关系,到底哪种因素影响更大谁都说不清楚”   如此专业农业知识从精悍干练的卢文豪嘴里说出来令人颇不适应,倒像回到生物课堂。柏寒喃喃记忆,“我还见过一只狐狸,动物怎么算?”   “那当然活的时候越猛越好,高蓝山的蟒蛇就不提了,一等座有个带黑熊的姓钱,以后没准你们能遇上,他那只熊肯定比你说的狐狸牛B。”   柏寒对卢孙两人第一印象是心狠手辣,为了活下来无所不用其极;现在相处久了发现这两人算是够意思有原则,一路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邓海山和渔翁两个守护神实力明显比小骨头高出一筹,对付阴魂可谓无往不利。   可惜运气不好,三人在地下一层转悠整晚毫无所获,清晨五点钟回到地上柏寒沮丧极了。周锦阳和曹铮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开始还存着“抢先和铁甲武士建立契约”的念头,谁知连孟朝蒋英两个武士的影子也没见着。   沈百福和洪浩都变着花样安慰:“这算啥啊?今儿晚上不还一宿吗?最不济明天夜里什么妖魔鬼怪肯定都出来了,他们要杀的是鬼王和铁甲武士,和你红衣裳美女又没关系。”   “就是,到时候他们杀他们的,你找你的红红。”沈百福异想天开觉得这个外号不错,“穿红衣裳的就叫红红吧。”   我家狗就叫小黑好不好?柏寒觉得实在太LOW了,于是监督他围着大厅跑步,白天练功晚上罩着众人的沈百福有点生无可恋。   至于通往更下一层的石门依旧生根般打不开,看来只能等到第七晚再说,二等座苦苦寻觅的铁甲武士也是如此,黄永泰五人愁眉紧锁。   难得闲暇时间除了呼呼大睡就是上课聊天,新人们显然把蓬莱知识听得差不多,开始操心组队问题,个别胆大的跃跃欲试,如果这场是普通灵异任务一定会提出跟着下去寻找机会;老乘客们忙里偷闲侃山,说起看见车票显示“鬼王墓”的时候还以为会遇到《鬼吹灯》里那种消息机关满天乱飞的古墓,什么“鸡鸣灯灭不摸金”什么“天宝龙火琉璃顶”,一等座还找了几把铁铲充当洛阳铲;谁知到了一瞧,足球场大的墓穴简单粗暴到了极点,地道连钥匙都不用,实在浪费感情。   一等座马哥感叹:“我TM都快把鬼吹灯背下来了!有毛用!”   确实毫无用途,提起古墓柏寒首先想起的则是《神雕》里“终南山下活死人墓”,差得委实远了些。   尽管二十四人凑在一起聊天打屁倒也不冷场,可4月7日夜晚到来,众人纷纷呼唤出守护神整装待发的时候,柏寒依然紧张得直哆嗦--机会只有今晚,明晚就开战了。“百福,要是今天还不行怎么办?”   “那就回来呗。”沈百福看起来很不在意,站在佛珠沈天奇中间像小学生做广播体操般活动身体。“有我罩着你你怕啥?”   “你的沈天奇也不是万能的。”柏寒只觉压力山大,“以后二等座要杀这个消灭那个,你又动不了。”   “你快点把红红带回来不就得了?”沈百福握着她肩膀使劲儿摇摇助威,又把双手拢在嘴边大喊:“卢哥孙哥,小柏这事儿要是成了我明天就跟你们下去,要是不成我可不去啊。”   站在地道□□动手脚的卢文豪和孙哥哈哈大笑,“你放心,带着别人找守护神这事干了不是头一回了,不信你问老黄。只要小柏自己找得着,剩下包在我们俩身上。走吧,抓紧时间。”   柏寒感激地朝沈百福挥挥手,跟着他俩走下地道。尽管一直默念阿弥陀佛,视野里发现那抹艳红时柏寒的反应不是庆幸而是紧张的手指直抖:“等等,我,我看见了?”   身前身后的卢文豪孙哥齐齐停住脚步:“看清楚了,没错吧?”   依然是婀娜多姿的背影,黑发如同潺潺流水,大红衣裙轻轻飘动。柏寒定定神:“没错,就在前面,你们看不到吗?”   两人顺着她手指方向张望半晌都摇摇头。卢文豪沉声说:“听清楚了:阴魂都怕守护神,接下来只能你自己过去,有可能是守护神也有可能要你的命,是福是祸自己兜着。”   孙哥在后面及时补充:“还有,她要和你订立契约赶紧应着,哪怕再难也别推辞,回来慢慢琢磨,听明白了吗?”   简直比高考还难。想着梁瑀生的柳生十一郎楚妍的什么神父曹铮的小骨头,我也行!柏寒深深吸口气:“那,那我过去了。”   刚刚踏出邓海山渔翁银光范围,寒气便顺着肌肤毛孔透入四肢百骸,柏寒冻得激灵灵打个冷战。红衣女郎依然俏立前方,像是已经等待千年。   走到距离只有几步的地方柏寒本能放慢脚步,要不要叫她?犹豫时周遭却悄悄换了景致。柏寒发现自己身处雕梁画栋极尽奢华的室内,显然是贵族居所。椅上垫着没有一丝瑕疵的白狐皮,案上摆着绿玉如意和佛手,还有一斛龙眼大小的珍珠供主人日常把玩。   红衣女郎依然是这身装束,焦急地在室内团团转,几个侍女正围着她瑟瑟发抖。眉目风流烟视媚行--柏寒只想得出这八个字来形容她的美貌,如果美杜莎是艳丽绝伦,这红衣女郎则是楚楚可怜令人恨不得搂在怀里。她显然怀了身孕,肚腹高高隆起,腰间佩着翠绿玉佩,耳畔簪着大红茶花。   室外有数十名持着刀剑的武士全神戒备,为首正是叫孟超的铁甲武士。忽然一声大响,另有一群杀气腾腾的金甲武士闯将进来,为首一人却是太监,公鸭嗓叫道:“孟超,秦王进宫意图谋反已被圣上拿下,本监奉圣旨擒拿秦王家眷,你速速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或有一线生机,否则定斩不饶!”   “放屁!”孟超张目大喝,只震得房梁发颤。“自从先帝薨逝,秦王爷自请出京镇守边关,五年内三次击退蛮族连首领也活捉送往京都,利国利民功在社稷,何时意图谋反?明明是狗皇帝狗太后忌惮王爷威势不肯相容!”   太监不管许多,叫道:“你是不肯就擒了?”   孟超横着锋利宝剑挡在门外,慨然大喝:“只要孟超一口气在,定不许尔等踏入此间半步!”   随着太监右手一挥,金甲武士冲杀而来,台阶上的铁甲武士以一敌二或者敌三,把潮水般涌来的金甲武士硬生生敌住,喊杀声不绝于耳。   他们看不到我。发现这点的柏寒慢慢向窗边走近,发觉孟超一人足足牵制住六七个敌人,不由赞叹他功夫了得。忽然听到侍女喊着:“阎姬不可~”   回过头来,发觉红衣女郎正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打开将粉末倒入杯中又调入茶水。窗外太监见占不了上风,喊着:“弓箭手伺候!”立时奔入数十个弯弓搭箭的兵士,随着一声令下箭矢如遮天蔽日般飞射而至,铁甲武士纷纷中箭而倒。   红衣女郎从怀中取出一枚碧玉簪细细调匀茶水,一口饮尽。   门外孟超起初还能挥剑拨打箭矢,随着太监发令所有箭矢对准他一人射来,顿时身中数十箭成了刺猬。他兀自不倒,仗剑守在门外,双眼缓缓流出血来,嘶声喊着:“王爷。。”   柏寒心里难过,再看侍女四散奔逃,只留下红衣女郎端端正正坐在椅中。门户霍然洞开,太监领着金甲武士乱哄哄闯入,口中喊着:“圣上口谕,不得伤阎姬一根毫发,带她入宫见驾~”   红衣女郎双目鼻孔红唇耳畔缓缓流出鲜血,惨笑道:“王爷,阎姬在地下等着你。”持着碧玉簪狠狠刺入自己喉咙。   周遭风起云涌,景物统统消失不见,只有红衣女郎依然立在柏寒身前。这次她回过身来,脸上不喜不怒,双目望着远方不知想些什么。   柏寒喉咙干涩:“阎姬?”   阎姬纹丝不动。   柏寒说:“我是柏寒。我,遇到你也很有缘分,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走,当我的同伴?”   阎姬像是听到笑话:“我可是秦王爷爱姬,王爷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子龙孙,自从遇到我遣退数十姬妾只留我一人朝夕相伴,你这女子竟然敢口出狂言!”   刚刚还很同情她的柏寒有些头疼,只好换种说法:“嗯,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需要我帮忙,或者我能尽力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   阎姬这次没有笑。“我死前情形,你可看到了?”   有希望!柏寒连忙点头,“当然,你需不需要我帮你做什么,比如,帮你报仇出气,或者别的?”   卢文豪的邓海山居然要他鞭打自己坟墓,真够奇葩,不过只要能让她跟自己走,什么都无所谓了。   阎姬却掩口娇笑。“我死后化成厉鬼,又有王爷猛士相助,皇帝太后六位皇子四位公主都被我们尽数杀了出气,又屠尽当日出手将士太监足足数百人,早已报仇雪恨,何须你来帮我?”   不对劲。一股不安慢慢涌上心头,柏寒平心静气问:“既然这样,你找我干什么?你到我梦里,又好几次来找我,因为什么事?”   阎姬脚步轻移围着她缓缓走个圈子,口气哀怨婉转:“你和我同属青春年华,美貌如花,令我好生亲近。我在世时候手无缚鸡之力,上不能相助王爷镇守边关为国出力,下不能保护自己反而要孟朝相救。如果孟朝当日直入宫中援救王爷,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一颗心慢慢下沉,柏寒暗自戒备,听阎姬如泣如诉:“这里常年见不到女子,想不到来了个满身武艺的你,我瞧你的本事就如同戏文里大破天门阵的巾帼穆桂英,真是羡慕极了...”   说评书么?哪里跟哪里啊。柏寒暗自腹诽,这阴魂显然不肯跟自己走,多留无益。“既然这样,那我就走了。”   阎姬目露惊讶:“你说的也有道理,相见即是有缘,不如你留下陪着我好了,慢慢教我武艺。”   柏寒一言不发双手拔出短剑护在身前转身疾奔,眼前红影闪动,阎姬却挡在面前,盯着她短剑咂咂赞叹:“如此神兵利器就是王爷宝库也难寻,不如送给我吧;这两条蛇从未见过,又是哪里来的?”   送你个头,它们是美杜莎留给我的。柏寒双剑齐挥径直刺去却刺了个空--再锋利的神兵利器也无法伤及阴魂。身体仿佛被浸入万年寒冰的柏寒五脏六腑都冻僵了,连根小手指头也动弹不得,生机一丝丝被抽走。   阎姬眼耳口鼻缓缓渗出鲜血,碧玉簪依然牢牢钉在喉咙中,紧接着这风华绝代的佳人忽然熊熊燃烧起来,在柏寒眼前化成焦黑残骸。“我喜欢你,等了四十九个甲子才遇到如此合我心意的皮囊。”   四十九个甲子?她,这个老妖怪...   焦黑残骸张开大口,“王爷也会喜欢你的。别怕,我慢慢剥了你的皮,不会太疼;以后我披着你的皮囊,你就留在我身边教我剑法好不好?”嘴上征求意见,阎姬老实不客气抱住柏寒团团旋舞,张开焦黑大口朝她喉咙咬下去。   百福!柏寒脑中呐喊,快来救我~   “上!”“弄死她!”随着两声呐喊,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银白渔翁张开双臂连柏寒带阎姬一起抱住,门神般的邓海山疾冲而至,几乎冻成冰雕的柏寒眼睁睁瞧着银白大刀当头砍落--焦黑残骸不闪不避径直迎上,黑影银光碰撞刺得她紧紧闭上眼睛。   骤然失去依靠,柏寒直挺挺倒在地面随后被人扶起,是孙哥,卢文豪正戒备得盯着眼前:大红身影一闪而逝,只留下阎姬咯咯笑声:“小姑娘的皮囊我要定了,到了明晚子时,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你们不得。”   “我。。”柏寒浑身发抖,话也说不出。卢文豪叹了口气,“有句话我开始没说,鬼门关这么凶险的关卡能主动找上门,收成守护神就比自带的还牛B,遇到鬼就能要你的命,也是你倒霉。”   怪我倒霉。眼圈不知不觉红了,柏寒想挣扎起身却手脚僵硬无力,一转头发现邓海山和渔翁各自黯淡不少,护体银光只及来时一半有余--那个老妖怪这么厉害!   孙哥安慰:“这种事多了,能留条命就算走运,来日方长。”   话虽如此,直到被背回沈百福身边,在沈天奇熠熠金光中渐渐温暖过来的柏寒依然满心难过,谁问也耷拉脑袋不想说话。她真希望自己像前几次一样毫无所获而不是梦见又遇到阎姬,那样就不会满怀憧憬,现在也就不用伤心失望了。 第56章 鬼王墓六   2017年4月8日   距离鬼王山一里之外的某座茅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普济寺方丈弥尘法师精通佛法慈悲为怀, 特敕封为护国法师...”宣读圣旨的是个品级颇高的太监,文绉绉念了半晌末了一句“钦此”, 就等着这句话的满寺和尚双手合十齐齐谢恩。   为首的弥尘大师毕恭毕敬双手捧过圣旨,“老衲惭愧, 恭谢圣恩。”   太监满脸假笑,“大师言重了。”又客套几句急着要走:“不敢打扰诸位大师, 咱家告辞,还得回宫复命。”   举世谁不知道鬼王山厉鬼作祟,又赶上甲子交替高僧镇压,多留一刻便多一刻危险?这太监急惶惶如丧家之犬带着手下下山而去。   “方丈....”说话的是弥尘嫡传大弟子,一百多岁年纪已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流泪。弥尘大师把圣旨交到他手里,笑道:“以后好好跟着方丈师叔念经修禅, 莫要丢了师傅名号。”   自从一年前鬼王山异像频出,被镇压七个甲子的鬼王即将现世,弥尘大师按照寺里规矩辞去方丈之位全力备战,如今方丈乃是他师弟弥沙。   弥沙方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又带领身后大大小小高高矮矮老老少少举寺僧人齐齐拜倒在地:“弥尘师兄,受我等一拜!”   弥尘大师微微含笑,双手合十还礼。   大礼已毕, 众僧退到两旁默默相侯,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嫡传弟子和平日受过弥尘大师恩惠的僧人已是涕泪交流。   弥沙大师递上自己须臾不曾离身的法宝手珠, 石生替师傅接在手里;身后两位相同辈分的师兄弟也献出最具威力的木鱼念珠。其他僧人修为尚欠,弥尘大师也用不上他们的东西。   眼瞧着日过正午,弥尘大师笑道:“时辰不早,师弟师兄诸位弟子不必再送,老衲再静坐些时,天黑也就上山去了。”   弥沙大师心里不舍,又怕耽搁师兄修养精神误了大事,那可就是千古罪人了。只好按照以往惯例率领众僧退出几步,静静围坐在茅屋外念经。等天黑后弥尘大师带着石生自行步入墓中,他们则留在山下念经祷祝七日方歇。   至于弥尘大师则漫步进入茅屋,十来个嫡传弟子紧随其后。这间茅屋是第二位舍身取义的方丈大师所建,屋中桌椅床榻一应俱全,每月都由寺中僧人翻修清洁,风吹雨打流年似水也不知重建过多少遭。   弥尘大师盘膝端坐正中蒲团,嫡传弟子尽数拜倒在地。石生打开包裹,把十来页大师亲笔抄写的《波若波罗密多心经》分给师兄弟,弥尘大师说:“尔等留念吧。”   嫡传大弟子石竹痛哭流涕,膝行数步抱住师傅膝盖,“师傅,师傅...”身后师弟都泣不成声。   弥尘大师笑道:“痴儿,舍身饲虎割肉喂鹰都是佛家典故,尔等百年勤修还堪不破?”   石竹强自忍耐,“弟子只怪福缘浅薄,不能继续侍奉师尊身侧,想到日后,日后...”   弥尘大师指指经文,“石竹,你给为师和师弟们诵读一遍。”   “是。”石竹不敢多说,捧起经文望着师傅熟悉的字迹又落下泪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待他读完,满面祥和的弥尘大师双手合十:“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为师幼年有幸拜入尔等师祖门下修习佛法已一百六十余载,今日能追随诸位师祖、太上师祖于地下,已是心满意足,尔等好自为之。”   众弟子扶地磕了九个响头,恭恭敬敬服侍弥尘大师沐浴熏香更衣。金灿灿的九环禅杖立在旁边,旁边是一根鸡蛋粗细的镔铁降魔棍--石生兵器;石竹捧上崭新的杏黄僧袍和大红金丝袈裟,弥尘大师却摇了摇头,朝石生招了招手:后者从青布包袱中捧起一套半旧僧袍给弥尘大师披上。石竹仔细望去,那僧袍虽然浆洗的干干净净却早旧了,袍角还补了几个补丁,忽然明白过来:这件僧袍大概是师傅入门时师祖亲手赐予的?   换好衣裳的弥尘大师拜过佛祖,朝墙壁上挂着的青灯大师画像拜了又拜,又想起同样步入墓中舍身取义的师祖。至于旁边的石生,则捧着弥尘大师方才递给他的小小包裹又悲又喜:里面有个干干净净绣着鱼戏莲叶的大红婴孩襁褓,却是他年幼时被弥尘大师从野外捡到时裹在身上的。   与此同时身处鬼王墓一层大厅的柏寒也满心难过勉强夹杂些欢喜。持续足足六天的希望憧憬像脆弱美丽的肥皂泡骤然破灭,只给柏寒留下“我要有守护神了”的短暂美梦。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倒霉的事--看中她的不是守护神而是厉鬼,垂头丧气的柏寒不再跟着曹铮或者卢文豪他们跑上跑下而是留在一层陪着沈百福发呆。不过用卢文豪孙哥的话说,追寻守护神的乘客倒有一半回不来,像她这种能从鬼门关中厉鬼逃出性命的可谓百里无一。   这么说我还应该开心才对?柏寒难过的连饭都不吃了默默活动手脚--天黑后就是最后一晚鬼门关,尽管明知物理攻击对阴魂厉鬼毫无作用,安慰安慰自己也是好的。   一块草莓巧克力慕斯被递过来,周锦阳挤挤眼:“今天晚上大场面,不吃饱了怎么行?”   咦?这么多天以为甜点早都吃光了,想不到还有。甜蜜滑腻的巧克力酱令柏寒幸福地眯起眼睛,周锦阳大大咧咧挥挥手:“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场不行还有下场,你看我,那个孟朝影子都没看见,不也得接着过?”   “我根本没介意。”柏寒闷闷地强调,目光无聊地随着沈百福移来移去--他正在大厅里跑步健身:“那个老妖怪那么丑,想跟着我我都不会要的。”   周锦阳嘿嘿笑着,就好像他也瞧不上孟超而不是苦苦寻觅这位铁甲武士似的。“那可不是,四十九个甲子那就是快三千岁了,千年老妖啊。”忽然凑近柏寒耳边低声说:“黄永泰那边有情况,夜里我们观望不要轻举妄动。倩女幽魂里面那个姥姥不就是千年老妖?一会儿男一会儿女,燕赤霞和宁采臣和她打得满天飞....”   二等座?柏寒立刻打起精神和他七拉八扯从《倩女幽魂》侃到《午夜凶铃》,悄悄朝另一侧角落张望:卢文豪孙哥和黄永泰正叼着烟说着什么。   尽管此地荒山野岭渺无人烟,外面也是有绿树夕阳的,小鸟有没有在枝头歌唱?前六天傍晚时分佛珠沈天奇的熠熠光辉已经在大厅中央闪耀,而今天却是九只银光闪闪的守护神团团护住二十四名乘客。   居前指挥的还是卢文豪。尽管形势严峻,这个一等座队长依然镇定自若,仿佛几个小时之后他面临的不是鬼门关而是公司电话会议。“还有谁不清楚?”   在某个荒山古墓里待上七天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如果硬要比较一下,必须消灭具有神智和活人无异的千年老妖则听起来更凄惨得多。   十五名老乘客都是见过世面的,早早商量对策聚在一起;九个新人倒是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可惜压根没人参考他们意见。   “等下去就跟现在这样待着,那座墓里出来什么都甭管,胆小的就给我闭着眼睛脸朝里蹲着。”卢文豪干净利索得指挥,随后把注意力集中到老乘客身上。“我们三组没什么可说的,出来什么打什么,福哥你是压轴的,佛珠留着千万别用,先把下层地道打开再说。”   那扇至今依然无法打开的地道就是鬼王所在之地吧?整座墓穴最危险的地方,就像游乐园中的糖果屋。   想起下午周锦阳透露的消息,暗自心惊的柏寒侧头看看沈百福,他却学着她的样子活动手脚,像是根本没听到这番话,只好暗自戒备。   “都明白了?”卢文豪看看众人,朝着地道入口挥挥手:“那就下去。”   一只脖子上套着绳索、伸着血红长舌的吊死鬼--一等座马哥的守护神当前开路,众人持着火把手电陆续进入地道入口。   咦?这次通道尽头没有出现阴魂窥视的情形,可今天是第七天鬼门关啊?柏寒有些奇怪,一只手紧紧挽着沈百福胳膊,怕疼的后者立刻小声嘀咕:“小柏你看见什么也不许掐我啊。”   柏寒随手给他一拳。   出了通道口众人立刻停住脚步,被眼前情形惊呆了:周遭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显然是皇宫内院,门口钉子般立着带刀侍卫,偶尔有带着品级的太监   穿梭其间。   手中火把手电骤然熄灭,好在老乘客早预料会有这样的情形,带着守护神分散开来把大家围拢在中间,银光闪闪倒也能看得见东西。卢文豪和孙哥一前一后把沈百福护住。   一位服饰尊贵、头戴金冠的男子从外缓步而来,身后跟着在账里见过的蒋英和姓冯谋士。柏寒低声喊:“前两天见过,就是这个王爷!”   这座鬼王墓的主人?   只见这位金枝玉叶的秦王在宫殿门口被带刀侍卫拦住了:“王爷,深宫内院,请留下佩剑!”   王爷双眼一瞪大有威势,两名侍卫连忙单膝跪倒请罪。好在秦王到底还是把随身佩剑从腰间摘下,这才步入殿中,两位手下也交出兵器留在殿外等候。   殿后出来一位年长太监,躬腰笑道:“王爷安好,皇上正侍奉太后礼佛,下午才有空接见王爷,怕王爷腹饥,赐下御膳请王爷先用。”   有两位小太监捧着大红食盒上前,端出七八个碗碟摆在案上倒退而回。秦王看看满桌美味佳肴和一壶酒,笑道:“本王怕失了礼数,入宫前用过膳食,此时倒是不饿,谢过李总管了。”   李总管躬躬腰:“明日太后寿诞,这几日皇后娘娘亲手做了点心侍奉太后皇上,太后赏给各位皇子公主也给您赐下一份。御酒是昔日您在宫中最爱喝的太白露,皇上叮嘱特意给您备的。”   秦王默然半晌,自己斟了杯酒浅浅呷了一口,又尝了块点心,把银筷一撂:“李总管复命去吧。”   李总管眉花眼笑去了。   坐在椅中的秦王不言不动,半晌忽然捂着胸口大喊一声:“蒋英!”   柏寒仔细一瞧,只见他口边慢慢溢出鲜血:大概是点心和酒有毒吧?   殿外守候的蒋英遥遥答应一声往里直闯。他早早盯住最近一位侍卫,一拳击在对方脸颊上劈手夺过他手里佩刀挥舞得刀光雪亮,立时砍倒两人闯进殿内;至于姓冯谋士显然没有这般好身手,被两名侍卫双刀齐出刺进前心,他倒也光棍,挣扎着死死揪住两人喊:“快护着王爷杀出去...”两名侍卫一时难以脱身,挥刀连砍把他双臂都砍断了。   蒋英大步奔近护住摇摇欲坠的秦王,后者脸色灰白,抹去口边血迹惨笑:“不知下了何种□□,就连本王事先服下的清心散都压制不住。蒋英,你不要管本王,自己杀将出去,若是孟朝能护着阎姬,你就投奔他们;若是他两人也活不成,你隐姓埋名做个平民百姓吧。”   蒋英想也不想便答:“王爷,我等三人身受王爷活命大恩又提拔做了将军,妻子儿女皆受恩荫,这条命早是王爷您的了。蒋英誓死不离王爷一步!”   秦王拍拍他手掌,忽然从贴身衣物拔出明晃晃的匕首,这才勉力站起身:殿外进来一群全身披挂的金甲武士持着刀枪冲将进来,为首的正是在阎姬居所见过的大太监,身畔还站着位侍卫总管。   大太监高叫:“秦王带刀入宫意图谋反,速速拿下!”   秦王把一壶酒泼在地上,透明酒液把泼及的一小块地板腐蚀成蜂窝状,显然含有剧毒。“本王乃先帝血脉,凤子龙孙,殷坤身为天子却在酒里下毒残害同胞手足,此等卑劣小人如何配当皇帝?如何担得起江山社稷?”   大太监素知他威猛,缩在武士身后大叫:“快将秦王拿下!捉得秦王者赏金千两官封千户!”   明知这几人都化成厉鬼,柏寒依旧不忍再看,可耳边喊杀声却躲避不开。蒋英不愧一个“英”字,单人匹马敌住潮水般来袭的众武士,虽然鲜血不时从伤口飞溅出来依然把秦王牢牢护在身后。   侍卫总管生怕夜长梦多,从后面抛过两个东西,咕噜噜在地板滚得老远:却是阎姬和孟朝的头颅:“快快束手就擒~”   “孟朝~”蒋英嘶声大喊,一分心手下稍慢,立刻被两个抓住时机武士刺进肩膀,发出惊天动地般嘶吼。   望着爱姬和忠臣头颅,五官不停流出鲜血的秦王爷惨笑着目光从面前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把那柄匕首高高举过头顶:“父皇!儿臣此生从未有过继承大位的心思,自请镇守边关卫我疆土扬我国威,日子过得逍遥快活;殷坤步步急逼,非要儿臣性命不可。”   “也罢!儿臣还了父皇养育之恩,和殷坤再无瓜葛。今日儿臣死后自当化成厉鬼,与他殷坤不死不休。”说罢秦王双手握紧匕首在自己喉咙重重一划,顿时鲜血瀑布般喷溅而出,尸体兀自直立不倒。   浴血搏斗的武士们忽然呆立不动,随即渐渐消失在空气中,就连宫殿也像阳光下的泡沫融化不见,前方出现一座倒扣在地板上的石坟,这是地下一层原本大厅。   “都看着点!”喊话的是卢文豪,众人心里一凛,只见笔直站立的秦王尸体忽然抬头朝这边笑笑,脚面消失在地板上,紧接着是膝盖、腰部、肩膀--这个五官流血、喉咙割开的尸首就这么沉入地板中不见了。   相同沉入地板的还有阎姬头颅,倒是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蒋英还在,那颗孟朝头颅忽然像皮球般骨噜噜滚动着围着被银光笼罩的众人打转;身后脚步声响,柏寒回过头去,却是那个惨死的姓冯谋士,两截断掉的胳膊虚虚接在肩膀上。   “尔等何人?”姓冯谋士忽然开口,“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进入秦王爷清修之地!”   文绉绉的好不习惯,还清修,虽然看着你们遇到恶毒皇帝很是冤枉,变成鬼后可没少杀人--柏寒心想。   卢文豪则显然不介意这些乱七八糟,“多说无益,你们恶贯满盈,我们为民除害来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站立的两人和地上滚动的头颅仿佛听到天大笑话,引得不少青白阴魂从地板墙壁和石坟里探身出来,就连天花板上也倒吊着不少,鬼哭狼嚎不绝于耳。众人都惊慌失措,柏寒使劲儿揪住沈百福胳膊。   孟朝光秃秃的头颅大笑着,“嘿嘿呵呵,你们是哪里来的西域蛮族,真是有趣。也罢,鬼王墓有个规矩,进来了就别想出去,就连普济寺的和尚也是有命进没命出。”   “咦?又到了七个甲子,今晚普济寺的和尚又要来送死了。”刚才还英气勃勃忠心护主的蒋英此时显露出厉鬼的真实面目,“实话告诉你们,王爷和艳姬吸收日精月华修为高深,再过三七二十一个甲子,任凭大罗天仙也镇不住王爷了。到时我们五人出得墓去,先把普济寺一窝和尚屠尽....”   卢文豪大喝一声:“动手!” 第57章 鬼王墓七   2017年4月8日   柏寒以为自己在看《倩女幽魂》:燕赤霞的“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大战千年姥姥长长的舌头。   最先动手的是黄永泰。尽管柏寒不太喜欢他的守护神--那只生前投井而死的女鬼梅香湿漉漉阴森森有点像《午夜凶铃》里的贞子, 可怖程度只有马哥那只吊死鬼可以媲美--可也不能不承认她相当凶悍。   梅香那件大红衣裳像团云雾一样轻飘飘笼罩住刚好滚到附近的孟朝头颅, 被牢牢禁锢住的后者嘶叫着急剧膨胀,紧接着被卢文豪的邓海山狠狠砍了一刀;然后孙哥的渔翁、马哥的吊死鬼、一等座某人的座山雕、二等座两人的守护神蜂拥而上。几秒钟之内齐齐发动的六轮猛烈攻击使这个生前忠臣良将的阴魂越来越小, 最后像根寒风中苟延残喘的蜡烛不情不愿熄灭了。   “成了!成了一个!”二等座杨亦奇盯着挂在脖子上的车票挥动拳头,显然他们的任务要求:消灭鬼王墓中两个铁甲武士已经成功一半。随后他喊着:“快把那个弄死!”指挥着自己的守护神朝着蒋英阴魂冲过去。   除了守护神参加战斗的六人之外, 其他十八人紧紧聚拢成圆形阵势,由带着小骨头的曹铮和另外两只相对弱小些的守护神站成品字形发出银光把大家护在中间。这是大家早就商量好的, 趁着刚入夜难度最低的时候冒些风险,总比后半夜毫无把握的搏命一战强些。   同伴的消逝使蒋英和姓冯谋士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紧接着汇聚成潮水般涌来的鬼哭狼嚎--那是真正的厉鬼哭泣,合着周围其他不断汇聚的青白阴魂形成千魂齐哀万鬼同悲。柏寒紧紧捂住耳朵,可阴恻恻的声音还是绕过手掌钻进耳孔里,惹得心脏砰砰乱跳几乎要跳出胸口。   身旁的周锦阳惋惜地叹口气,“他要是跟着我, 就不用死了。”可惜他除了第一天梦到这位铁甲武士之外,以后寻觅几天都毫无踪影。“那也比我强。”柏寒郁闷地说。   场上却有了新局面。依然是六只守护神齐齐围攻蒋英一人,这个保持着临死时满身伤势的铁甲武士不停哀嚎着拼命反抗,却无法扭转被六个敌人越围越紧的颓势。姓冯谋士挥动两只断掉的胳膊想替同伴解围,任凭他的猛烈攻击使敌人的银光慢慢黯淡也无法把对方攻击吸引到自己身上。   至于其他青白阴魂的围攻,小骨头三只守护神足以应付,众人一时相当安全。   “蒋英快走, 快去找王爷。”姓冯谋士这句话其实和他生前最后的蒋英的话很是相似,随即带头朝地底钻去。   这个提议立刻提醒了蒋英。被头顶不停盘旋伺机攻击的座山雕又狠狠啄了额头一口之后,他立刻从空中沉到地面, 双脚像钻进湖水般径直从灰石砖面消失了,紧接着是膝盖、大腿。   “不能让他跑了!”几人纷纷大喊,指挥着守护神加紧攻势,各施手段把蒋英打得越来越淡却依旧阻止不了这个青白铁甲武士慢慢沉入地面。下沉到只剩一个带着头盔的脑袋时,蒋英恶狠狠诅咒:“今晚子时王爷脱困,你们一个也别想活!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给孟朝报仇,再将你们的魂魄生生吃掉...”   听起来真吓人。柏寒忍不住揪住沈百福胳膊,后者“嘶”的一声,“怕啥,不行我现在就把沈...”   说完恶毒话语的蒋英嘿嘿阴笑着越沉越低,头盔逐渐潜入地面。忽然一道银光闪闪的细线闪动着勾住他头顶铁盔往上拔动,居然把蒋英下沉之势停滞住,他奇怪地抬着眼睛往上瞧:原来是孙哥的渔翁手中多了条钓竿,银光闪闪的细线正是钓竿渔线;又有一条麻绳趁机挥过套住他脖颈往上硬拉,却是马哥的吊死鬼平时挂在脖上那条上吊绳。这两个守护神齐齐发力,原本沉进地面的蒋英被他们像拔萝卜般硬生生拽出地面。   “干得漂亮!”“我靠牛B”大家纷纷赞叹,场上四人不用多说各自全力以赴,六只守护神对着蒋英一通暴风骤雨般猛攻,后者左冲右突始终无法脱离渔翁和吊死鬼的掣肘,发出一声惨嚎之后像同伴一样熄灭了。   留在人群里的二等座乘客喊着“搞定”原地跳起老高,显然高兴极了。距离不远的柏寒凑过去握住他车票细瞧,果然背面任务要求已经完成并消失,只剩下七天时限还剩几个钟头。   卢文豪也兴奋地和黄永泰大力击掌,“怎么样?我说能行就能行吧?”   仔细检查完车票的黄永泰安心松手,感慨着说:“卢哥,这回多亏你,MD这鬼门关就是不一样,这俩货还能上天入地,要光指着我和老杨我们仨抓都抓不着。”   孙哥和马哥却心疼地瞧着各自立下大功的渔翁和吊死鬼,后者银光黯淡不少,远远不如刚下来全盛时刻。“握草,一会还得弄鬼王呢。”“愁什么,不还有福哥吗。”   六人回到众人身边,柏寒立刻安心不少:九只守护神汇聚的银光光幕远比三只气势强横多了。   咦?原本正从四面八方不停围攻大家的阴魂突然消无声息钻回墙壁或者天花板,就好像他们阵营有人鸣金收兵一样。   大厅恢复前几日毫无异常的情况,当然大家谁也不敢大意,纷纷用火把手电朝周围照去。   “看!”一等座某人大喊,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柏寒立刻发现那座端端正正坐落地面的石坟顶冒出个阴魂半身,正是姓冯谋士。   “尔等休想生离此墓一步。”失去相伴数千年的两个好友,他显然恨得咬牙切齿,喉咙咯咯作响:“吾禀明王爷艳姬,誓将尔等抽筋扒皮破腹挖心。”   大概怕重蹈蒋英覆辙,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立刻沉进地里不见了。不过几分钟之后,他那颗青白头颅又从距离众人不近、一等座几人至今也无法打开的地道石门上冒出来,留下几句“尔等阴魂势将日日受炼魂之苦,如堕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狠话这才沉下不见了。   “话唠。”沈百福终结,柏寒有点想笑又觉得可怖。周锦阳和洪浩念叨着:“瞧着也没啥厉害的,三两下就死了。”曹铮却指指外头,两人不吭声了:参加战斗的六只守护神各自黯淡许多,始终保护众人的小骨头等三只银光也淡去不少。   一等座二等座显然也在讨论这些,个个脸色沉重。卢文豪带着队友去试了试通往下层的石门,依然无法打开,只好回到众人身边:“夜里十二点八成就能开了。”   但愿如此。完成任务的二等座五人瞧着相当轻松,接下来就是耗时候了。卢文豪看看表:“才不到九点,都休息会,十二点再下去。”   大家围拢席地而坐,又把点燃的柴禾堆在周围照明。柏寒抱着膝盖羡慕地望着头顶那只盘旋戒备的银白座山雕:“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有一个。”   “这回你就摸了个边,下回就有戏了。”沈百福显然对她很有信心;洪浩却嘟囔着:“瞧瞧人家一等座,有进攻有防守,还有种族天赋。”周锦阳曹铮也笑:“浩哥你也玩游戏啊?”   旁边有人话语发颤地小声问:“底下什么样啊?”另一人答:“就是十八层地狱吧?”   柏寒缩缩肩膀,低声对队友说:“我倒觉得,蓬莱就像十八层地狱,所有人都在地狱最底层。每完成一场任务就往上爬一层,爬到最上面就算回到人世了。诺,就像他们。”   她朝一等座努努嘴,这五人也背靠背坐在地上瞧着自己守护神发呆,孙哥不时摸着脖子上车票,大概在憧憬几个小时后任务完成离开蓬莱那刻。   脖子上挂着麻绳、伸着长长舌头,垂着头看不清面目--柏寒把目光从马哥吊死鬼身上收回来,以前嫌弃人家太丑,刚才那场战斗才发现他非常厉害,至少小骨头就拿逐渐沉入地面的敌人束手无策。   别人中午补觉,柏寒却被昨天放了鸽子的阎姬气的半死压根没睡着,此刻趴在膝盖上养神。耳边忽然听到沈百福极低话语:“想下去吗?”   是周锦阳说过二等座的事情吧?她轻轻摇头:贸然越级进入危险地带的文瑞东张猛惨况犹在眼前,何况鬼门关?   沈百福小声嘀咕:“底下不知什么样?”又瞧瞧周锦阳,他背转身体指指黄永泰,又指指另一条通往上层的通道,显然打算留在上头;再看洪浩,他却指指沈百福,显然由他决定。   再也睡不着的柏寒把背包抱在胸前,又摸摸腰侧两把短剑,两条小蛇亲热地悄悄缠上她手指,奇怪,它们也不喝水也不吃饭,没关系吧?   尽管众人提心吊胆,午夜十二点依旧不迟不早来临了。   “不信了这回。”卢文豪几人依旧用撬棍穿过门环,喊着一二三齐齐发力猛抬。前六天纹丝不动的那道厚厚门板居然动了动,几人喊着:“动了!”“有戏!”,朝手心吐口唾沫再次发力。   这回门板被一口气抬到距离地面两尺的地方,几个大男人额头青筋暴起却无法再抬起半寸。不知是谁尖叫一声,柏寒连忙弯腰细看,立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十几条青白阴魂正从地道里伸出手臂紧紧拉住门板不放。   卢文豪大喝一声:“邓海山!”   他的刽子手立刻俯低身体挥着大刀横砍,一刀下去卢文豪几人立刻手上轻松,大喊着“走~”把门板咣当扔到旁边地上,上面兀自连接着数十条半截青白手臂。   黑黝黝的地道中忽然传出“哈哈嘻嘻咯咯”的笑声,令人不寒而栗。有几个青白脑袋冒出来瞧着众人又咻地缩回去。   卢文豪朝里面吐口痰,朝众人招招手:“走吧,和刚才一样,下去聚齐了,然后我带着福哥找地方。”   这次却和刚才不一样了。新人们面面相觑,慢慢缩在后面,三等座聚在一起,二等座五人各自拔出兵器护在身前,黄永泰往前走了半步。   “卢哥,孙哥马哥,没你们光凭我们五个这次肯定完不成,兄弟得先谢谢你。”黄永泰抱抱拳,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我也祝你们五人顺利完成任务杀了鬼王,上车回家。至于下层,我们五个就不去了。”   卢文豪狠狠盯着他,不过显然早有防备,双手各持□□;身旁孙哥拎着雪亮开衫刀,那个马哥更夸张,不知道哪里弄出两把三菱君刺。   柏寒默默拔出短剑。   “黄永泰,咱们早就认识,远的不说就你这个梅香。”卢文豪倒也镇定,用刀尖指指他身旁湿漉漉的红衣守护神。“要没我们帮忙把她那个仇人弄死,你完成得了任务么?她能跟你走吗?”   黄永泰干净利索地答:“走不了。我欠你卢哥的情,不管在蓬莱还是任务里都以你马首是瞻,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卢文豪点点头,把刀尖对准他本人。“这场鬼门关咱们三队在蓬莱开会,当时说好了帮我们一把,没错吧?”   就连沈百福和柏寒几人也点点头,黄永泰更是毫不否认:“没错,见机行事能弄死哪个弄死哪个,最后齐心合力来把狠的。”   “那你现在给我玩这手?”卢文豪指指黑黝黝地道口,“刚才我们可以留一手不管你,可我姓卢的拿你当兄弟,照样让老孙老马把那个蒋英拽上来了,没我们你....”   “没你们我们死定了。”黄永泰想也不想便答,使劲拍拍胸口又指指自己四个兄弟,“卢哥,你们这场鬼门关豁的出去,我们不一样,我们才第十场。要是我一个人,我欠你的我跟你下去,可是老杨他们四个不欠你的。我们五个要都有守护神也行,这把咱们拼了,废一句话算我不够意思,可你自己看看。”他指指自己队里三个银光暗淡不少的守护神惨笑一声。   卢文豪气极反笑,又听黄永泰指着自己脖子车票:“你们这场完事就能走人,我们呢?还得老老实实回蓬莱。我们也想抗到十八场我们也想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我老妈八十老爹八十二我儿子闺女小学没毕业,只要能多活一场我也心甘情愿。”   “我去你大爷的”孙哥忽然气急败坏冲过去劈面便砍,早有防备的黄永泰几人各自挥舞兵器格架,叮叮当当响成一片,没多久便有人挂彩,又有几个新人加入战团,场面陷入混乱。   不妙!柏寒几人连忙后退,新人们也一片惊呼。   好在卢文豪还算理智,硬生生把队友拽了回来看看手表,“算了,没工夫耽搁,还有正经事。”   肩膀被扎穿的黄永泰狼狈不堪,勉强捂着不停冒出鲜血的伤口:“卢哥,现在过十二点了,你们还有五个小时。”又带着队友朝上层通道走去:“我们回到上层等,明天天亮来接应你们。”   马哥大骂:“老子用你接应?”   原本聚拢一起的众人分成两拨,如同楚河汉界,立场分明。不少新人跟着他们往上走,还有不少留在三等座旁边--经过七天时间,没人不懂相对安全区域和鬼门关一等座任务之地的区别。   要不要走?柏寒看着沈百福,后者皱紧眉头,周锦阳和曹铮却带着小骨头往二等座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等他们。   “福哥!”卢文豪大步走近紧紧拉住沈百福胳膊,仿佛怕他像煮熟鸭子飞了似的。“你怎么说?咱们可早就定好了的。”孙哥也挤过来满脸期待:“帮哥们一把!”   瞧瞧通往相对安全一层区域的通道,又扭头看看一旁黑黝黝的地道入口,相当纠结的表情出现在沈百福脸上。他忽然指指朝上一层的通道:“上层,二等座加上小骨头够安全吗?”   一股出乎意料的狂喜出现在孙哥脸上,卢文豪甚至红了眼圈。“那TM有什么不安全的,以往鬼门关三等座照样能活着回蓬莱,何况这回有四个。”   “那我就下去一趟,见识见识鬼王长什么样。”沈百福终于下定决心,拉着柏寒往旁边走两步:“你和浩哥都上去吧,小骨头四个没问题。”   隐隐猜到这个决定的柏寒盯着他:“百福,你想清楚了。”   沈百福拨拨头发:“我都答应他们了。”   看看近在咫尺的一等座五人,柏寒明白他们不会轻易放沈百福离开--沈百福的佛珠是他们消灭鬼王的重要依仗,就像溺水的人不愿放开浮木。要不要拼一把?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短剑上吞吐信子的小青小蓝,又放弃了这个念头:要是没有卢文豪和孙哥,昨天遇到阎姬自己就没命了。   于是她默默整整背包,又检查手电和其他物品。这回轮到沈百福惊喜了,他有点不敢相信地问:“你不上去?你也下去?”   说绕口令呢?柏寒吐槽:“那个阎姬还想要我的皮呢,你的沈天奇总比他们四个靠谱些。” 第58章 鬼王墓八   2017年4月9日   刚刚踩在朝下延伸的台阶一股寒气便顺着脚底直接袭上肌肤, 柏寒打个冷战。“好冷啊。”   “下面可能是个冰窖。”走在前面的孙哥说。   后面洪浩念叨:“怎么跟神雕侠侣似的, 里面还有个寒玉床。”   独臂杨过和白衣小龙女遥远得仿佛上个世纪的事情。柏寒握着匕首在身侧墙壁轻戳发出“叮”的声音却戳不进去,不知这种毫不起眼的深灰砖石用什么铸成?看着两条若无其事的小蛇, 柏寒心想:你们要是能对付阴魂就好了。   通道尽头看起来很安全,打头的卢文豪特意站住脚相侯, 八人汇合才全神戒备步入大厅。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此地是桃花源么?   周遭是一棵棵桃树, 枝头桃花灼灼汇成一大团粉红云彩又像一团团粉红棉花糖,令人如在美梦不愿醒来。一股沁鼻花香令人薰薰欲醉,耳边却有潺潺流水声,似乎不远处便有溪流。   不是《神雕》,倒像《射雕》里的桃花岛,柏寒想。   “都别动。”经验丰富的卢文豪自然不会被表象迷惑,领着邓海山站在最前头, 沈百福和柏寒洪浩在后,孙哥马哥一左一右紧紧护牢三人,后面还有两人垫后,各自盯紧周遭动静。   水声旁边似乎另有人声,听起来却是娇滴滴的“王爷。”   “好像是那个阎姬。”柏寒小声说。   众人顺着声音寻去。鬼王既然是秦王,这里显然是他的王府花园之类,占地甚广, 一树一石都有匠人精心设计,颇具匠心。前方果然有条缎带般的溪流,桃花瓣不时飘落随着溪水不知流到何方。   溪边有个小小凉亭, 亭角上翘玲珑雅致,亭上悬着“红艳亭”三字,显然取自李白《清平调》。   亭中一对璧人相对而坐,红衣佳人艳如桃李,自然是阎姬,对面那个白面细眉的俊朗男子正是秦王。   阎姬本来便千娇百媚,在意中人面前更是柔弱的似乎没了骨头,端起杯酒柔声说:“王爷此去不知何时归来,妾身敬您一杯,请王爷满饮。”   秦王握着她手一饮而尽,温声说:“若是边关无事,我明年此时便能归来,阎姬带着孩儿好好等我便是。”   “妾身与王爷倒成了秦少游词话里的人物了。”阎姬笑语盈盈,曼声吟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咦?他们这个世界也有写鹊桥仙的秦观吗?早就发觉这里和原来不太相同的柏寒很是奇怪。   秦王又倒杯酒饮了,满脸惆怅望着爱姬腹部,“当年父皇考较我和皇兄,他一心想当皇帝,我却向往一蓑烟雨任平生。如今悔之晚矣。眼看明年初孩儿出世,我却不在爱姬身边。”   阎姬却紧紧握住他手掌笑道:“王爷,阎姬却不依。”不等他发问便答:“当皇帝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自古哪有痴情人?妾身甘愿和王爷两地相思,也好过日日和其他姐妹生闲气吃飞醋。”   秦王揽住她哈哈大笑,阎姬也满面欢喜依偎在他身边。   要是那个皇帝不谋害他们就好了,也不会惹出后面这么大事,我们也不用跑来蹲七天古墓更不用陪着一等座和他们拼命,柏寒腹诽。   咦?欢喜缠绵的笑声忽然像把尖锐凿子径直顺着耳朵刺进脑海,头痛欲裂的柏寒顾不得握着短剑便拼命捂住耳朵。   好像有人吼了句什么,随即周围空气激荡,脑海中慢慢没那么疼了,柏寒睁开眼睛,发现亭子里的两人正笑眯眯望着众人。再看卢文豪前面的邓海山,柏寒心里一惊:他原本亮眼的银色比刚才又黯淡不少,左右渔翁和吊死鬼也是一样。   这鬼王可真是道行高深。柏寒不由握着沈百福胳膊,后者全神贯注盯紧前方,大概随时准备召唤佛珠。   “就是尔等杀本王麾下两位良将?”秦王慢悠悠地说,看上去并不恼怒:“还有几人,为何不一起下来领死?”   卢文豪冷冷地说:“你伤天害理事情做的太多,我们替天行道来了,过了我们这关再说别的。”   这话把秦王逗笑了,“此间情形尔等也看到了,本王一让再让反而没好下场,殷坤心狠手辣步步紧逼,难道还能善终不成?”   阎姬忽然奇道:“王爷,如今过了子时,普济寺和尚怎么还没到?”   “说不定是他们的后援。”这句话刚说完秦王自己也笑了,“尔等可是来自西域番邦?和普济寺有何瓜葛?”   普济寺普济寺,真要有帮手自然是好的,可是...这里被蓬莱和正常世界隔离开来,十天结束才能恢复正常,就像彩云旅店一样,后援是不用想了。   “普济寺和尚威风不了几日了。”阎姬柔情万种望着秦王,“王爷功力深厚快达到大圆满境地,普济寺和尚们只会一个个用天魔解体大法在墓里自尽,便是请来菩提舍利佛祖金身也无济于事;待我和王爷脱困,自当杀上普济寺,半个和尚也别想活命。”   “王爷,中间那个高个子带着佛珠,必然和普济寺大有渊源,阎姬远远看了一眼,您务必小心谨慎;他身旁那个女子阎姬看中了,您莫要伤了她的皮囊。”阎姬美目流盼盯着柏寒,忽然又想起什么,“她手中有对短剑阎姬十分喜爱,王爷您看,那两条古怪小蛇~”   “果然大不寻常,难不成是西域异种?”秦王盯了两眼大感兴趣,“待本王擒来给你炼成法宝。”阎姬欢天喜地道谢。   敢把我的小青小蓝炼成法宝?柏寒刚刚对这两人些许同情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紧紧握住短剑默念百福的沈天奇一定要管用才行。   “走!”忽然卢文豪迈步朝前走去,沈百福等人想也不想跟在后头:这也是早早商议好的,几人最大依仗便是佛珠,可惜沈百福一旦召唤出来便不能移动,卢文豪自然要找出最合适的地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眼瞧着他带头朝凉亭大步赶来,秦王呵呵笑着:“尔等自寻死路!”挥了挥手,顿时阴风拂面,两个全身披挂的铁甲武士阴魂直挺挺侯在对面。   卢文豪却不闪不避带着邓海山大步疾冲,仿佛一头愤怒公牛和铁甲武士迎面相撞--后者被撞到一边,邓海山却更浅了些。   “快走!”右侧孙哥大吼一声,渔翁立刻绽放著耀眼银光汇聚在保护着众人的光幕,其他守护神也是如此。   要拼命了。柏寒紧紧跟着沈百福,眼瞧着铁甲武士从二到四,从四到八到十六把众人团团裹住,青白阴魂和耀目银光在登上凉亭的道路陷入艰难拉锯战。   秦王哈哈大笑像是觉得有趣,挥挥手指,原本飞檐翘角的凉亭突然倒挂下八只白骨骷髅,咯哒咯哒牙齿打架手脚舞动悬在半空。   这又是什么东西?小骨头那么可爱,这几只骷髅却鬼气森然。   眼见势头不妙,卢文豪忽然从怀里摸出个层层包裹的白瓷瓶揭开盖子朝前泼洒,也不知里面盛的什么液体,武士和骷髅沾染到一点点便立刻像被烙铁烫到般燃起污浊白烟。   趁着眼前腾出一条路,柏寒跟着几人大步冲上凉亭。秦王惊诧地盯着卢文豪手中瓷瓶,“尔等手中如何会有观音座下灯油?”阎姬不慌不忙从怀里摸出根水汪汪的碧玉簪朝柏寒招手:“小姑娘,把你的剑和蛇送给我吧。”   “想得美!”柏寒百忙中答了句,旁边卢文豪把空瓶狠狠掷在宴席中,顿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白烟把整个凉亭团团笼罩住。“就这里!快!”   早有准备的沈百福大喊一声:“沈天奇!”   第一次见到沈百福的守护神还是在蓬莱,柏寒欢呼雀跃着“自带守护神”却不知道佛珠名字的沈百福终于召唤成功;第二次是在游乐园里,最后一天佛珠绽放出的光芒远远胜过前几次试验;至于今天,柏寒觉得沈天奇像个小太阳。   璀璨耀目的灼灼金光照亮阴森大厅的每一寸角落,柏寒不得不闭紧眼睛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立刻被眼前情形惊呆了:哪有什么依水而建的玲珑凉亭,哪有什么灼灼绽放的美丽桃花,哪有什么郎情妾意天生璧人?   此处依然是阴森空旷的大厅,几人身边并排安放两具厚重的青铜棺材,棺盖搭在棺旁,周遭围坐着七、八个穿着僧袍的尸首,后面还有或靠墙或散落在地的尸骨兵器。   和众人一起置身于沈天奇佛珠里的还有秦王和阎姬--当然他俩已经不能用俊朗娇媚来形容了。被灼灼金光覆盖着的秦王衣衫皮肉飞速消失不见,逐渐形销骨立,四肢百骸露出森森白骨;阎姬则浑身燃烧起火,花容月貌渐渐成了焦炭。   “王爷救我~”阎姬惨呼着动弹不得,秦王咬牙怒喝:“这,这,这,莫非是佛祖脚下七宝莲台?不,不,不,此人肉体凡胎,如何消受得起佛家至宝?难道老天借此人之手绝我?”   他们果然不是沈天奇的对手,柏寒长长松了口气--看样子这关有希望了。   秦王再不多言,一把拉住阎姬拼命朝着佛珠圈外逃走,每步都走得无比艰难,皮肉头发雪片般掉落地上。堪堪距离边缘还有两步,被耀目金光包裹着的秦王已成了白森森的骷髅架子,阎姬早已化成焦黑残骸。   被他们出去就糟糕了!柏寒壮着胆子握紧短剑戳向阎姬背后却依然刺个空--这个显然也是阴魂。   此等关头一等座自然拼命,孙哥马哥大叫一声,渔翁和吊死鬼各自施展渔线和麻绳将两人紧紧缚住,鬼王阎姬怒不可遏,身在佛珠圈里却显然毫无还手之力。卢文豪一跃而起,大叫:“邓海山!”   银光不再璀璨的守护神邓海山做了生前最擅长的事情:双手抡起大刀以力劈华山的架势从两鬼颈间横劈而过。顿时一阵惊天动地的震荡,柏寒和洪浩朝后径直撞在墙壁上,一等座几人也各自被震出圈去,只有沈百福压根动不了地方。   两颗头颅咕噜噜掉在地上,随即和呆呆立在原地的躯体一起慢慢灰飞烟灭。同时随风消逝的还有邓海山和渔翁吊死鬼,这三个守护神显然已经为主人耗尽最后一丝力量,再也无法支撑。   被撞得脊背生疼的柏寒强撑着爬起身,不小心踢到脚边什么,低头看却是折断的镔铁禅杖,另一头刺在靠在墙壁上死去的僧人尸首胸口里。那僧人不知死去多少年,只剩一副皮囊,柏寒不敢多看,连忙回到队友身边。   “怎么回事?”一等座冲进佛珠圈里,一个个捧着车票惊惶不定,“还没完成?这鬼王不是,死了么?”   不知是谁喊着:“快看!”   柏寒随着众人一起往两具青铜棺材里面望去,分别躺着一具白玉般的白骨骷髅和一具焦黑残骸--这大概就是秦王和阎姬生前的尸首吧?   卢文豪提起匕首朝着骷髅头顶一戳,原本洁白无瑕的头骨应声而陷化成灰烬,紧接着是脖子、胸膛...没几分钟工夫,这具鬼王骸骨便在众人面前化成一坯灰蒙蒙的尘埃。   短暂沉寂后第一个出声的是孙哥。他激动得喷了马哥满脸唾沫,后者毫不介意地盯着自己脖子车票:“成了,成了!”至于卢文豪则像个白痴般盯着车票又看看队友兀自不敢相信,另一人则嗷得一嗓子痛哭出声,最后一个呆呆望着四个队友:“要是老王也在就好了。”   大功告成!柏寒松了口气,欣赏着面前五人的激动和泪水有种发自内心的轻松,仿佛她也能跟着几人一起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一样。她吸吸鼻子,忽然捅捅沈百福:“百福,我们以后也能像他们一样吧?”   沈百福指指棺材里的灰尘,用难以置信的语气感叹:“必须的。听见他说什么没有?佛祖脚下七宝莲台,我靠,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这么牛B。”   开始吹了。柏寒故意挤兑他:“切,鬼王还说NONONO呢,再说他一个鬼又没见过佛祖,他说什么你信什么。”   “废话。”沈百福怒目而视,“谁不服让他进来跟我PKPK,不信弄不服他。”   柏寒好整以暇轻轻踢他一脚,“来啊,我现在就不服。”   站在佛珠正中丝毫无法移动伸着胳膊也够不到她的沈百福泄了气。   与此同时,出身鬼王墓外面的弥尘大师却心急如焚。他少年即有慧根,遇到师祖点化,七岁便拜到师祖嫡传大弟子门下成了一名小沙弥。从此跟随师祖师傅颂经礼佛,勤修普济寺威震世间的降妖伏魔功夫。   师祖的师傅乃是上一任步入鬼王墓舍身取义的高僧,临行前师祖跟着师叔伯和举寺僧人给师傅送行,自此横在心头,圆寂之时犹自挂在嘴边,“可惜我修为浅薄,不能追随师傅于地下和那鬼王艳姬一拼生死,尔等需得勤修不辍,方不堕了师祖威名。”   弥尘大师从此记在心上。   无论学识还是人品肚量,满寺僧人无人能及;若论降妖伏魔的禅功,同辈师兄弟更无有对手。于是老方丈去世,弥尘大师仅以一百五十余岁的年纪便成了普济寺新任方丈。   一年前鬼王山异动的时候,等待已久的弥尘大师隐隐有种欣慰:总算能不辜负师祖师傅教诲。   沐浴更衣焚香祷告,日落上山来的时候弟子们在身后长拜不起,大师不敢回头,到底老泪纵横。只有捡回来养大的徒弟石生高高兴兴捧着禅杖镔铁棍跟随,大师很有些难过。   弥尘大师设想过一千遍一万遍墓中鬼王艳姬的凶残,早早明白自己的结局无非跟随太师祖及各位前辈在墓中慢慢腐朽,做梦也想不到鬼王墓不见了。   那座四十九个甲子前由前朝皇帝按照普济寺方丈大师要求建造的墓穴就在眼前活生生消失了。弥尘大师一年前亲自来山上探查过,年内每隔数日便有僧人上山查看随时禀告寺里,直到七天前鬼雾弥漫才封山不许靠近,专等大师入墓;尽管如此墓穴还是踪影不见。   弥尘大师仿佛在油锅里煎熬,又仿佛堕进阿鼻地狱--大概是鬼王艳姬的障眼法更加精进,不到子时便能掩藏住所在,拖延至太阳升起这天下便无人能治他了。   在山顶苦苦寻觅几个时辰依旧毫无所获,头顶明月高悬,弥尘大师想着青灯祖师、太师祖和师祖师傅,死后如何有颜面相见?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大师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喃喃自语,片刻风雷汇聚,头顶也汇聚隐隐金光。耳边传来石生担忧的咿呀声,大师闭着眼目苦笑:“石生给我护法便是。”   此时便不得不施展天魔解体大法,待得油尽灯枯,见到鬼王如何对敌?大师满心凄苦却无路可走,默默把功法燃烧到极致才重重一掌拍在自己脑门。   睁开眼睛的瞬间,弥尘大师发觉自己成功了:寻了足足半夜的鬼王墓便在眼前。又是一声巨响,转过身去石生捧着禅杖双手奉上,大师点点头,手持禅杖拾级而下,石生紧紧跟随。   作者有话要说:   秦王:尔等自寻死路 伊利丹: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反派死于话多。 第59章 鬼王墓九   2017年4月9日凌晨   “等等, 这什么意思?”翻来覆去查看车票的马哥忽然指着背面, 一等座几人连忙翻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车票,卢文豪疾声道:“握草, 得赶紧..”   脚下突然猛烈摇动摇摆如同巨狼起伏,站立不稳的众人猝不及防之下纷纷四散摔倒。柏寒和沈百福摔在两具棺材中间, 洪浩差点直接摔进棺材里。头顶石砖雪崩般块块脱落,四周墙壁也随之分崩离裂, 远处厅角甚至开始塌陷。   地震了!   挣扎着爬起身的柏寒顾不得满身是土便去拽沈百福:“快走~”   以往召唤出沈天奇的沈百福还能勉强移动,笔仙里甚至可以带着大家去洗手间,此时此刻却犹如《西游记》里背上压了须弥山峨眉山泰山的孙大圣寸步难移。   他额头绽出青筋,咬牙切齿发力试了又试:“不行。”   同样聚集在圈里的一等座五人低声讨论几句,有人朝着一边连指,柏寒侧头发现正是下来的通道,连忙叫:“卢哥?”   卢文豪朝三人挥挥手, 匆匆喊声:“先走了”便带着四名队友奔出佛珠,两只银光微弱的守护神紧紧跟随。只见他们护住头顶大步疾奔,很快便钻进通往上层的入口消失不见。   过河拆桥!   “什么意思?”沈百福也喊,显然被这帮忘恩负义的家伙气得够呛。“我靠,这都什么人啊?”   这句愤慨的话语刚出口大厅便迎来第二波地震。柏寒觉得似乎有什么大虫子要从底下钻出来,原本落满灰尘的地砖起伏崩裂激起阵阵烟尘。头顶落下碎砖砸中洪浩小腿,疼得他惨叫一声。   足足十几分钟过去, 周遭才总算逐渐稳定平静。满脸灰尘的柏寒长长出口气,爬起身去看洪浩,好在并无大碍。洪浩试着蹦了蹦, 开始吭哧吭哧摆弄靠在青铜棺材上的棺盖,柏寒问:“干嘛啊?”   “把这俩盖弄棺材上撑着,咱们躲底下,要不然早晚砸死。”洪浩指指并列的两具棺材,中间相距宽敞足足容得下三人并排躺倒。   好主意。   柏寒和他并肩扳住棺盖用力推,厚重棺盖却仿佛在地上生了根纹丝不动。第二次尝试时不能动地方的沈百福也笨拙地加入进来,结果毫无变化。   “算了吧。”柏寒沮丧地拍拍手上尘土,“要是卢文豪他们还在就好了。”   洪浩义愤填膺:“这帮人一点江湖道义都不懂,咱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给他们撑场子,他们倒好,脚底抹油跑了。”   沈百福忽然想起件事:“不对,他们车票后面好像出来段话,才着急忙慌跑了。”   通过第十八场任务的提示!   柏寒大为懊恼:当时看他们欢喜庆祝没顾得上立刻过去,可谁想得到会地震呢?“怎么办?好不容易轮到鬼门关,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下回轮到咱们自己鬼门关照闯不误。”沈百福平时便有种坦荡磊落的乐观,现在伸着懒腰更是信心十足:“你们刚才听见他说了吧,七宝莲台!无敌了这回...”   柏寒忽然想起奇怪的事,“鬼王会不会弄错了?百福你记得咱们在游乐园里那回,梁瑀生那个十一郎消散了换成你上,结果有个女的开始念心经,你一听就脑袋疼,吓得她不敢念了?”   那时以为附在沈天奇上的是什么奇怪东西呢--守护神无非就是死去之人或兽的魂魄么。   洪浩一拍大腿:“没错!后来咱们改唱歌,福哥立马活蹦乱跳!我当时就想,福哥这个沈天奇弄不好是什么邪魔歪道,搞不好是个大家伙。”   张口结舌的沈百福看看柏寒又看看洪浩,大叫起来:“我靠不是一码事。那时候就我一个能抗的,梁瑀生怕我出事非让我蹲地上,剩下你们所有人转圈围着我,我靠我那是紧张的缺氧好不好?”   好像确实是,那晚大家把他当成大熊猫来保护。。洪浩突然惊叫一声,“看!”   两人连忙扒在棺材边上细瞧,原本陈列其中的焦黑残骸不知何时也化成焦黑尘埃,棺材底部掉进几块石砖,想来是头顶砸下来的。一位绝世佳人就此化成尘土,唏嘘之余柏寒更是踏实:总算不用担心我的皮囊了。   她问:“这就算彻底搞定了吧?”   沈百福嘟囔着:“咱们这算超水准完成任务吧,也没点奖励啥的,不爽。”   “怎么也得掉点紫装橙装啊。”洪浩是魔兽世界忠实玩家,早习惯了打掉BOSS摸装备。“得,人家一等座这回爽了,再熬三天能回家了,咱仨算白来一趟。”   说起装备,柏寒仔细打量四周:旁边有七名僧人遗骸围绕两具棺材盘膝而坐,都是双手合十头颅低垂;后面另有几具武僧尸体,瞧着残缺不全散落地面,显然死时甚惨,周围扔着毁损生锈的兵器。   “他们就是普济寺和尚吧?”场面太过惨烈,柏寒把声音放低,“不是应该今天来吗?”   “肯定被蓬莱隔外头了。”沈百福笃定地说,“得,咱们也算积德行善,要不然鬼王就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又一阵天崩地裂般的摇晃,柏寒有种整座山掉入深海漩涡旋转翻滚的错觉。大厅地面裂开一条深深沟壑,径直开裂到三人面前;头顶碎石冰雹般砸落,柏寒靠着铜馆把背包顶在头上蜷成一团,背后一整面墙壁尽数砸倒。   不知过了多久地震才停歇,飞扬的浓厚尘土呛得她不停咳嗽。“百福,浩哥?”听见两人动静才放下心来:没大事。   “MD,要不是为了老孙,老子才不下来。”沈百福从棺材旁边狼狈撑起身,“这王八蛋扔下老子自己跑路了。”   孙哥?柏寒好奇地问,“你欠他人情?”除了第一次任务两队并无合作啊?   沈百福像条大狗掸着头发。“头一天咱们下车往楼里跑那回,快进楼门那会儿有个丧尸差点咬着我,幸亏老孙拉我一把。你忘了?”   咦?柏寒睁大眼睛回忆,当时一片混乱,只记得路上他被丧尸围攻,自己冲过去踢倒好几只救出他继续逃命,具体细节早忘记了。“所以你才答应跟他下来?”   洪浩竖起大拇指:“福哥没得说,够仗义。”   沈百福有点忸怩,“就算是吧。再说我不下来他们也不干啊,也不能真让你用蛇咬死他们,这么熟了。”他心有余悸地盯着盘在柏寒短剑剑柄的小蛇,后者为了防身一直把剑握在手边。   百福真是好心肠。柏寒赞叹:“徒弟,虽然你有点傻,不过还是挺厚道的。不过他们太过分了,哼哼,等下回见到~”   说到这里她停住口--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不不不,还可以在原来的世界找他们算账,这样想着好过不少。   沈百福却没心情顾这些。“小柏浩哥,你俩上去吧别管我了。”   “算了吧。”柏寒闷闷地,“你一个人挂掉怎么办?七宝莲花又顶不住石头砸。”   沈百福立刻纠正:“是七宝莲台,莲台!”   洪浩忽然提醒:“二位,福哥这事咱们回了蓬莱要不要低调点?闷声发大财吧。跟周瑞阳曹铮打个招呼完事。”   “也对,以后认识人越来越多,都找你帮忙就能把你累死。”柏寒想起雷雪的话,叮嘱说:“你不管人家和你拼...”   又是一阵剧烈摇晃,缩在角落的柏寒忽然听到“哎呦”,抬头倒吸口凉气:一块书本大的碎石笔直砸到沈百福头顶,后者立刻鲜血长流。好在三人背包都有急救药品,两人连忙取出绷带捂住他脑袋草草消毒包扎,鲜血不停从足有四寸多长的伤口涌出甚是吓人。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柏寒焦急的环顾四周,原本平坦宽敞的大厅完全被碎石瓦砾覆盖住。“百福你坚持坚持,回到车上就能长好了。”   沈百福却没说话,捂着绷带四处张望,又说:“小柏你和浩哥跑吧,别管我了。”   柏寒懒得啰嗦,招呼他坐在两具棺材之间用背包护住头顶,又指指护在身周的佛珠沈天奇:“你现实点好不好,现在刚三点,外面都是鬼,我们俩一出去就挂了。”   洪浩赞成,又喃喃道:“福哥,你这七宝莲台怎么越来越小啊?”   哪里用他提醒,三人都把目光击中在佛珠身上:和出现时光芒万丈的全盛时光相比,现在的沈天奇范围缩小一半有余,只能堪堪围拢住两具铜馆;金光也大为黯淡,显然消灭鬼王艳姬也对它消耗很多。   沈百福也迷惑不解:“我哪儿知道啊,可能像游乐园那次似的吧?”他挠挠头,忽然满手是血:“我靠”原来伤口裂开,鲜血泉水般涌出把他衣服都浸透了。柏寒两人围着他一通折腾,重新涂药绑好绷带又取出化妆镜给他瞧:“还七宝莲台呢,根本就是木乃伊好不好?”   瞧瞧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沈百福不知想起什么,拎过背包取出笔记本开始埋头书写。   洪浩低声问:“我以为周瑞阳和曹铮能跟咱们一块儿下来呢。”柏寒想了想,“是百福让他们上去的。”洪浩也没话说,喃喃自语“还是咱们三个风里来雨里去的交情靠得住。”   确实,他俩只和我们组过两场而已。停留在随时可能坍塌的墓穴深处令柏寒很是烦躁,难道要换队友?换谁呢?普通人还不如周曹两人呢。合作过的人里梁瑀生很可靠,不过他也有一帮亲密队友。   柏寒胡思乱想着,忽然发觉沈百福写了划划了写一篇纸都废了,重新撕下一张纸。“百福你写什么呢?”   沈百福头也不抬:“给你的。”   给我的?“给我什么?你说就行了。”   见他默默书写,柏寒尚且发懵,洪浩吹了声口哨抱着背包吭哧吭哧挪到铜馆另一侧去,“就当我不在啊。人生啊,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该出手出手该表白表白....”   糟糕,百福要对我表白?   柏寒生平第一次被男生表白还是在高中,可惜她对人家毫无兴趣;大学公司都是追求者甚多,可惜没有她感兴趣的。喏,柏寒早不是情窦初开见到追求者就手足无措或者吊人家胃口的女生,可此情此景只有满心尴尬无奈。   我可不喜欢你啊百福,我把你当兄弟手足好朋友看,对了还有徒弟。我救你是因为不能眼瞧着你挂掉啊再说你的守护神也很厉害好不好?   这些话堵在嘴边却通通出不了口:太直接了吧?会不会伤害他?好尴尬啊,不要连兄弟都做不成了我可是他师傅。对了对了,他喜欢的不是叶菡吗?这次发布任务两队还在青石广场相聚,和楚妍叶菡打了招呼才离开。难道,叶菡有那个海什么,百福就放弃了?   她在这里愁眉不展,洪浩喜滋滋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其实大家早都知道你俩的事儿,这回行了,一文一武天生搭档,福哥有佛珠你有蛇,什么任务都不惧...”   还早知道“我俩的事儿?”我什么时候和百福在一起了?流言只会像雪球越滚越大,柏寒清清喉咙却不知如何开口,顺手戳戳沈百福肩膀:“徒弟,那个,嗯,你别写了,我的意思是~”   “我也觉得不如不写。”沈百福用嫌弃地目光盯紧自己手里写得满满的白纸,顺手团起塞进背包,又觉得不放心拎出来撕成碎片。“小柏,我就跟你说吧,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柏寒头大如斗,只好鸵鸟般把脸埋在手掌里:“你,你还是写吧。”   “写着郑重点。”沈百福居然点点头,又撕下张纸;好在这次简单写了几笔便叠了几叠递过来。   望着手心里被折成气球的纸条,柏寒觉得胳膊足有千斤重,眼睛只敢盯着他衣裳。“徒弟,我得给你说清楚,嗯,我吧,我还是教你功夫好了,你看你现在也是七宝莲花了。。”   “小柏你功夫那么好什么都难不倒你。这回要是我能出去就算了,要是我出不去。”沈百福根本没听她的话,耷拉脑袋盯着运动鞋喃喃说:“你见到叶菡就跟她说,让她以后小心点,再帮我跟她说声~”   “再你个头啦。”柏寒气哼哼的,心头大石丢到一边整个人轻松极了。“你为什么不自己跟她说?喜欢她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你为什么那么怂?”   “叶菡那么聪明又有楚妍在,要是不知道你的意思才算见鬼了。”柏寒把傻徒弟的纸气球使劲儿掷回他手中,恨铁不成钢的说:“就算她不喜欢你喜欢那个海什么好了,那又有什么关系?你喜欢她不一定非要她喜欢你:也许她被你感动慢慢就发觉你的好了。”   “再说咱们三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出不去我也出不去好不好?”见他脑袋裹得横一道竖一道无处下手,柏寒只好戳他肩膀:“白痴!”   洪浩长长叹了口气,顶着背包开始往回挪:“哎,这就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什么乱七八糟的?柏寒怒目而视。   地震又来临了。大厅如同一条漂泊在深海的独木舟,忽而冲上巨浪浪尖忽而坠入无底深渊忽而又急速在海面盘旋。柏寒脑袋险些撞在铜馆上,不得不紧紧抱着铜馆不放,沈洪两人也摔得四仰八叉,头顶碎石如雨砸落。   “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宏亮佛号,周围振荡崩裂渐渐停止了,四周尘土飞扬。柏寒勉强睁开眼睛,却见通道里刚刚走出两个僧人来:为首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胡须垂到胸前,身披杏黄僧袍大红袈裟,左手捏着法决,右手持着九环禅杖。后面跟着个武僧,手中执着镔铁棍,正全神戒备打量大厅情形。   淡淡金光笼罩着两个僧人,令他们看上去慈悲之余颇有“金刚怒目”的威势。 第60章 鬼王墓十   2017年4月9日凌晨   他们就是鬼王艳姬口中普济寺和尚吧?柏寒惊奇地低声问:“不对啊, 现在任务没完成我们也没走, 他们怎么可能进的来?”   沈百福也解释不了,盯着两个老和尚喃喃说:“这回省事了, 我替他们把棺材里那俩给收拾了。”   洪浩则心有余悸得打量天花板:“幸亏不震了,真要人命啊。”   两个和尚也满脸震惊得打量三人和身侧两具铜馆, 为首老和尚盯着浮在空中金光耀眼的佛珠沈天奇眉毛胡须轻轻颤抖,半晌才把手中禅杖递给后面武僧, 朝三人深深施了一礼,又对沈百福温言发问:“老衲乃是普济寺弥尘和尚,这是小徒石生。敢问三位施主高姓大名,如何深夜在鬼王墓这等大凶之地?可曾遇到墓中作祟的厉鬼?”   好像有点穿越进武侠剧的感觉。柏寒瞧瞧脑袋像木乃伊的沈百福,后者干咳一声,“我姓沈,沈百福, 这是我俩朋友柏寒洪浩。我们其实吧,嗯,在这附近旅游,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进来了。”   好假。沈百福也发觉这话丝毫经不起推敲,只好转移话题,“刚才确实遇见闹鬼了,有个叫秦王的男的还有个阎姬, 都让我们给灭了。”   这话仿佛石破天惊,老和尚双手微微颤抖,“施主万万不可大意。鬼王艳姬乃是千年妖孽修为高深, 老衲也不敢轻言取胜,施主虽然身怀佛家至宝,到底妖孽狡猾。”   说到这里老和尚望着被笼罩在佛珠里毫无动静的两具铜馆有些迟疑,想了想便说:“老衲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沈施主海涵。”   沈百福也文绉绉的:“大师请讲。”   “老衲想就近观看那两口铜馆,恐怕要冒犯施主法宝,还请沈施主见谅。”弥尘大师说。   毫不介怀的沈百福招手邀请:“来来,直接进,甭客气。”柏寒也悄悄松口气:只要敢进百福的佛珠圈子就好:笔仙那个变成二等座队员把周瑞阳曹铮引走的到底是笔仙还是旅店妖怪现在都说不清。   弥尘大师笑笑,带着徒弟漫步前行,直到距离三步之处忽然顿足,大喝一声“妖孽还不速速现身!”回身掷出一物。   那是串小小念珠,闪着淡淡金光飞速变大将大厅最远角落中一个透明身影套个正着--正是失踪已久的姓冯谋士。   “我靠!”三人立刻庆幸没敢出去--这个阴魂一直躲在这里。   姓冯谋士被念珠禁锢住动弹不得,金光烧灼令他青白身形渐浅,挣扎着不住惨嚎:“普济寺和尚,我与尔等誓不甘休”   弥尘大师低声念了声佛,“尔等罪孽深重,无需多言,早些投胎去吧。”石生抡起泛着金光的镔铁棍当头便是一棒,谋士立刻矮了半截,又挨了七八棍之后便逐渐消散不见。   弥尘大师双目紧阖一动不动,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来:“看来鬼王确已伏诛。”带着石生再次走向三人,这次脚步快了许多。临近他先给围坐在周围的僧人尸首团团行礼,又朝沈百福躬了躬身,这才恭恭敬敬跨进佛珠。   尽管两具铜馆都掉落不少砖石尘土,弥尘大师依旧一眼便盯紧原本属于鬼王白玉骷髅的尘土:“请问沈施主,这便是鬼王留下之物吧?”   站立在两具铜馆之间的沈百福挥挥手:“没错,鬼王本来还挺厉害,弄出一大堆武士骷髅满地跑,进到我圈子里想跑没跑出去,就挂了。然后一看棺材里面还有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骷髅,一碰变成灰儿了。那边那个阎姬也是。”   弥尘大师眼圈微红,诵道:“善哉善哉,沈施主功德无量。”又换到另一口棺材旁边细查,柏寒能看到老和尚两颗泪珠扑簌簌落在衣襟上。   “阿弥陀佛”弥尘大师像是放下心中大石,满脸都是感激之色,带着徒弟缓步行到沈百福对面扑地行礼:“沈施主和两位施主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天下万民无不受三位恩惠,请受老衲一拜。”   咦?受这么大年纪的老和尚大礼参拜怕会夭寿,柏寒连忙避开想扶,老和尚身躯却沉重至极执意拜了下去,额头结结实实磕在地板上,石生也跟着伏地跪拜。至于动弹不得的沈百福只能站在原地双手乱摇,“哎哎哎别介,我们也没干啥。”   这话把老和尚逗得莞尔,站起身来略加张望,:“三位施主可否跟随老衲回到普济寺一叙?敝寺上下自当扫榻相迎,奉为贵宾;另当禀告朝廷,三位施主定有诰封厚赐。”   我们七天任务都没完成,出去就完蛋了。柏寒瞧瞧沈百福,后者一口拒绝:“不用不用,那什么,我们约了人过几天还有事儿,算了吧。对了大师,我们也懵着呢,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弥尘大师认真打量三人,“三位施主是从西域而来吧?”   他们肯定是古代--连我们衣服都不认识。沈百福点点头,大师笑道:“果然如此。老衲就给三位施主讲讲鬼王墓其间来龙去脉。”   “前朝有位皇帝生有两位皇子,封长子为太子,次子为秦王。太子生性沉稳,秦王却是性情中人,很得皇帝喜爱。等到皇帝薨逝,太子继位成了皇帝,秦王自请出京城镇守边关。外敌屡屡侵犯边境,秦王带着边关将士奋起抗击,居功甚伟。”   “边关百姓甚是感激秦王,口耳相传甚至立了生祠。皇帝对秦王早怀嫉恨之心,又有太后添油加醋,决定除之后快。太后寿诞之日将秦王招回京城。秦王临行将大营留给心腹将士,又托付怀孕七月的爱姬,这才带着另外心腹入宫。”   大概就是孟朝他们吧。   “秦王一行有去无回,被皇帝下令当场格杀,说是身怀利刃意图造反,随行两人也死于非命。至于秦王爱姬和另一心腹也被皇帝派去的人马杀害。”   三人都是见到当时情形的,各自唏嘘。   “皇帝剥夺秦王封号改为恭字,亲王府贬为郡王府,府中三百一十三口人尽数诛灭,草草修了个铁丘坟。”大师也叹了口气,大概觉得确实太惨。“后来的事老衲也只知道大概。有传说秦王乃是先帝血脉,伏诛当日指天立下血誓复仇,死后七窍流血尸身不倒;也有消息说秦王结纳奇人异士,习得歪门邪道的鬼道功法化身鬼魅。至于艳姬。”   他指指另一口盛着焦黑灰烬的铜馆:“此女子生于阴年阴月阴日,死时心中怨恨又怀有身孕,也化成厉鬼作祟。先是秦王头七之日,皇帝好端端七窍流血惊吓求饶而亡,紧接着太后皇后皇子公主无一幸免。当夜皇宫妖孽横行,动手擒拿亲王等人的通通丧命,只有极少数人偷偷逃了出来。”   “自此京城大乱,瘟疫横生,百姓死伤无数纷纷外逃,好好一座京城成了无间鬼蜮。各地藩王纷纷起兵逐鹿中原,战火连绵数十年方才安定。其间鄙寺第十九任方丈青灯大师不忍百姓受苦,带着两位师祖直奔京城。”   弥尘大师恭恭敬敬朝正面对着铜馆的老僧尸首躬躬腰,“这便是青灯大师,后面两位是青石大师和青木大师。”   故事听得热血沸腾,柏寒也用崇敬的目光望着三位数千年前便去世的老和尚。   “青灯大师修为举世无双,另两位师祖也是佛法无边,三位大师联手对敌五名厉鬼依然大处下风,青灯大师不得已施展天魔解体大法才勉强将秦王阎姬当场镇压,自己也油尽灯枯圆寂了。青石大师当场以身殉佛,只有青木大师勉强支撑到鄙寺其他来援的师叔祖赶到面授机宜,方才圆寂。”   天魔解体大法不就是武侠小说中邪门武功?柏寒喃喃道:“那个艳姬提了好几次。”   弥尘大师点点头,“天魔解体大法并非中土名门正派功法,乃是从西域修罗族口耳相传而来,施展者能瞬间将功力提升七倍,过后油尽灯枯再难活命。青灯大师也是偶然得到,想着融会贯通的本意参考一二,谁知那次全靠此功法才得以镇压鬼魅。”   “秦王被镇压之前口出狂言,他乃不死不灭之躯,不出数个甲子便重回世间。”   “鄙寺上下便按照青木大师传下的法门,奏请朝廷在此地修了座秦王墓,将秦王阎姬尸首镇压在第三层,秦王府其余人等葬在第二层,山上山下严加封锁。”   “其间不时派僧众上山勘查,两千余年来从不间断。年头久了此地便被称为鬼王山,墓穴被称为鬼王墓,秦王阎姬成了鬼王艳姬。将将第七个甲子临近,此地又有异动,彼时第二十二任方丈大师依旧带着一名师祖上山将五鬼镇压下去,又多撑了七个甲子。”   他朝着青灯大师旁边另一位老僧尸首行礼,才继续说:“随后是第二十五任方丈,第二十八任方丈....如此周而复始四十九个甲子,最后一位上山的是老衲太师祖,今日老衲也上山来了。”   尽管早已隐约猜到这许多僧人尸首的来历,一股热血依然涌入柏寒心头,忿忿不平地说:“好在这回他俩都挂了,大师你也用不着使那个天魔解体大法了,听着就瘆得慌。”   弥尘大师苦笑一声,旁边石生也低下头去。   沈百福左右盯着两具棺材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师,是不是哪儿弄错了,这俩货是比普通鬼强点,也没传说那么牛B啊?”   弥尘大师连连苦笑,指指铜馆,“沈施主说笑了。当年虽然被青灯大师舍身镇压,鬼王却化身白玉骷髅,艳姬化身焦黑骸骨。鄙寺上下汇合天下名门大派都拿他们无可奈何,只好铸成青铜棺材,九位高僧用心血刻上符咒,又将青灯大师三位高僧尸骨放在此风水宝地镇压。以后各位方丈圆寂之后也依然留在此处,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呐。”   “倒是沈施主佛珠实乃佛门至宝,降妖伏魔威力无边,老衲平生从未得见。敢问沈施主师承哪位高僧?何门何派?习得何等功法?老衲愿率普济寺僧众诚心登门求教。”   百福喝酒吃肉还喜欢女生,还想当和尚?柏寒忍不住想笑,沈百福尴尬地挠挠裹着绷带的脑袋,“大师,我不是和尚也没出家,是这么回事。”他把佛珠来历讲了,又提起刚才鬼王口中“七宝莲台”,“他就说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又说不不不,弄得我也莫名其妙,压根没听说过。”   “七宝莲台。”弥尘大师满脸敬畏:“佛祖脚下七宝莲台乃西方极乐世界七宝池中万年莲花化成,怪不得,怪不得。”他神色更为郑重,仔细打量沈百福面目,又拿过他左右手细查,大半晌才摇了摇头。“沈施主福缘深厚,可惜并非我佛门中人;落草便带着佛门至宝,恰巧还占用了沈施主原本姓名,如此缘法当真了得。”   “老衲见识浅薄,眼界又窄,并不识得此宝来历。”弥尘大师显然不是拘泥之人,笑道:“鬼王出生皇室嫡脉,又修了鬼道,到今日已活了四十九个甲子,倒比我等见识广阔。”恭恭敬敬又是一礼:“老衲还有一事相烦沈施主,请施主看在同为佛门弟子面上援手。”   不知不觉成了佛门弟子的沈百福自然不能拒绝,弥尘大师说:“青灯大师留下遗言,每隔七个甲子当夜必须竭尽所能镇压鬼王艳姬,否则日出之时此两鬼魅必当为祸世间,再无人能治。沈施主和两位施主可否在此地稍歇,明晨日出石生再护送三位离开?”   大概以防万一吧?   沈百福拉住大师不放:“还有个事,别说走了,我压根动不了地方。”把自己召唤出佛珠之后无法移动的事说了,指着双脚:“换了别的地方能挪几步,这儿根本没戏。”   弥尘大师倒没料到此事,拉住他手臂笑道:“沈施主站稳了!”大步朝后倒跃,沈百福大叫一声上身被拉得直挺挺倾倒,双脚却牢牢黏在地面,模样狼狈极了。   大师连忙放手,笑道:“这倒奇了,沈施主此等状况老衲也闻所未闻,不过按照常理推断。”他瞧瞧周围暗淡不少依然熠熠生辉的佛珠,“施主佛珠乃佛门至宝,施主本人却是肉体凡胎又从未修习过佛法,必然承受不起。平日也就罢了,在鬼王墓中这等大凶之地全力施为便重如泰山,施主自然寸步难移。”   他从颈间摘下所佩佛珠,解开来摘下中间一颗玄色树叶纹理的珠子,握在手中念个法决才双手捧给沈百福:“此乃鄙寺镇寺之宝菩提舍利子,开山立派以来只传下一十三颗,向来只有方丈才有。当年青灯大师便仗着此宝护身力敌鬼王艳姬,日后登上鬼王山的七位师祖都随身佩戴,老衲这颗也是上山前从百宝阁所领。沈施主对鄙寺恩深如海,老衲十分感激,特将此宝相赠,施主不防随身携带,必能相助一二。”   沈百福握在手心试着跳了跳,双脚居然离开地面,“我靠!”又试着全力行进,虽然依然慢得蜗牛爬一样,总算不用停留原地了。   大师又从怀中取出两串墨绿雕刻莲花纹的手珠分赠柏寒洪浩:“此两串佛珠乃老衲太师祖所留,老衲入门之时师祖亲手所赐,数百年间跟着师祖老衲诵经礼佛已有灵性,就此相赠两位施主,愿二位逢凶化吉福寿延绵。”   捧在手中沉甸甸冰冷冷显然不是凡物,柏寒恭恭敬敬谢过大师:这个能对付阴魂吧?   站了半夜也都累了,几人席地而坐,弥尘大师问起沈百福籍贯琐事,沈百福大大方方答“沈阳哈尔滨”却把大师说愣了--压根没有这个地名,至于沈爷爷抱着婴儿沈百福去的寺庙更是闻所未闻。大师最关心的还是佛珠的事,沈百福把游乐园和笔仙两场任务的情形换个说法:“大师,特别奇怪,园子天亮时候我沈天奇就剩了头发丝这么细。”   他伸出拇指食指给大师比划,倒把大师逗乐了,侧头望望围拢在众人和棺材身侧的佛珠:“沈施主是奇怪,为什么此佛家至宝在那个死了十几万人的园子里头消耗极大,在此处情形却好得多?”   这也是柏寒奇怪的:鬼王艳姬是两千多年的老鬼,在大师口中除了普济寺高僧无人能敌,可沈天奇消灭他们却相当简单,佛珠看起来比游乐园黑夜结束太阳升起那刻强多了。   弥生大师问道:“三位施主何时到了此处?”   “十二点半?”柏寒记得地道十二点才能打开,卢文豪五人和二等座打了一架才下来,到了底层又僵持好一会百福才召唤出佛珠;见大师满脸不解,连忙说:“对了,子时过大半。”   大师笑道:“老衲师徒遇到阻碍,丑时方到此处。沈施主先是超度鬼王艳姬生魂,又炼化铜馆中两具尸首,消耗不可谓不大;如果沈施主三位不曾遇到老衲师徒,能否撑到黎明尚不敢定论。”   佛珠原本不断缩小黯淡,大师来了便稳定不动,柏寒望着弥尘大师周身散发的淡淡金光恍然大悟,又想到自从他两人现身地震便平息下来:“大师,您来之前地震没完没了,也和鬼王有关吗?”   大师点点头:“此地乃前朝龙脉,也是鬼王历代先祖长眠之地,鬼王盘桓两千余年早已和此山化为一体。鬼王余党既已伏诛,郡王府中数百阴魂却不曾超度,自然不甚太平。此间事了,老衲自会带着石生在此颂经七日,再带着鄙寺僧众做七七四十九日法事,以绝后患。” 第61章 鬼王墓十一   2017年4月9日   趁着四人闲聊, 石生默默整理铜馆周围僧人尸首和散乱法器, 又把破碎武器等靠墙收好。   柏寒拐弯抹角问起外面情况,原来此时却是唐朝, 皇帝不姓李倒姓韩,压根没有唐明皇杨贵妃安禄山, 皇帝很是贤明,百姓安居乐业。   弥尘大师很是和蔼可亲, 几人谈谈说说倒也和睦。清晨六点刚过,沈天奇便恢复原形:一串婴儿才能佩戴的小小佛珠回到沈百福手中。弥尘大师颤抖着双手接过摩挲片刻,交还沈百福又恭恭敬敬大礼参拜,这才细细检查两具铜馆。   原本要求在鬼王墓停留七天的任务要求消失,车票变成蓝色,柏寒松了口气:总算过了鬼门关。沈百福洪浩也很是兴奋,互相使个眼色:撤吧?   不过半晚工夫, 沈百福也之乎者颇有古人风采。“弥尘大师,和您在一起实在是受益匪浅。我们确实有事,您也得超度山里阴魂,不敢耽搁您办正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见铜馆两堆灰尘毫无异状,弥尘大师满面笑容回过身来,双手合十:“老衲代替天下苍生谢过沈施主和二位施主, 三位施主功德无量。普济寺自当日日诵经,三位施主福禄双全。”   沈百福显然觉得自己有点担不起:“其实吧,我们也没干啥。”   大师笑道:“沈施主当真不愿留下接受朝廷诰封?那可是名扬万代的好事。”   沈百福连连摇手:“都给您吧, 我们要不要差不多。”   弥尘大师只好说:“老衲赠给施主的舍利子,施主不妨和七宝莲台放在一处,不要离身。栢施主和洪施主也是如此。三位施主日后闲暇,可到普济寺游玩,鄙寺上下必当扫榻相迎。”   柏寒有点惋惜:大师慈眉善目修为精深,相处半夜倒像家中长辈,可惜以后没机会再见了。   石生要送三人上去,三人连忙拒绝:上面还有同伴,不用送了。大师和石生都很迷惑,不过倒也没有坚持,将三人送到通道口才停步。   临别弥尘大师温声嘱咐:“沈施主乃佛缘深厚之人,施主修行一日等于别人修行百日,可惜施主不愿皈依我佛,否则必定开宗立派传扬百世,中土海外莫不敬仰。”   “话说回来,施主今日甘冒奇险为世间斩妖除魔已是功德圆满,倒是老衲着相了。施主日后在外行走,路见不平如有余力不妨伸手相助一二,也合了我佛慈悲普度众生的法旨。施主积德行善也能早登极乐。”   “至于柏施主。”大师笑眯眯望着柏寒,倒像望着晚辈子弟,“宅心仁厚,不让须眉,日后在外行走可记着老衲一言:做百佛寺,不如活一人。活十方天下人,不如守意一日。人得好意,其福难量。善哉善哉。”   絮絮唠叨半晌都是教人为善的话语,大师才和三人依依拜别。踏入通道柏寒回身挥手,发现大师和石生不知何时又拜倒在地泥首行礼,心里很是感慨。“百福,以后你就出家当和尚吧。”   “当和尚我就挂了。”沈百福悻悻的上台阶,“上去找地儿吃饭,包里有罐午餐肉当着大师都没好意思吃,饿死我了。”   洪浩摸着大师送的手珠美滋滋:“打完BOSS可算掉橙装了。”   二层自然漆黑无人,手电光束打在石坟上也没什么异常。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柏寒觉得这里没有阴恻恻冷森森的感觉了,仿佛只是普通大厅。   咦,从一层通道有人奔下来,领头手持火把的正是曹铮,后面跟着两个二等座和几个新人。见到三人曹铮满脸关切冲过来:“可算找着了,没事吧?”   被大师夸了半晚的沈百福心情极佳:“好着呢,阳哥呢?”   曹铮唉声叹气:“上面呢,伤了。”   原来地震刚起一等座五人便逃到上层,当时正值深夜,一层留守的二等座五人、周锦阳曹铮和九名新人正在四只守护神联合防御下抵抗无数阴魂厉鬼的袭击,好在领头几只都在底层,倒也守得住。   只有两只虚弱守护神保护的一等座势单力孤,只好和大家汇聚一起。六只守护神防御自然足够,卢文豪几人却找二等座五人算账,两队大打出手。当时形势越发险峻,无数阴魂在外虎视眈眈,周锦阳曹铮只好站出来劝和,混战之中周锦阳被误伤流了不少血,两队也打不起来了。   “阳哥现在呢?”柏寒问。   曹铮答:“躺着呢,没大事,血流的多了点。好在带的急救药什么都够,死不了。福哥,你行啊,一等座说靠你帮忙才过的关。”   提起一等座沈百福气得半死,径直朝上跑:“MD卢文豪老孙呢,把我们扔地下跑了...”   可惜他并没能找卢文豪五人算账。大厅充满劫后余生的轻松,有个伤员躺在厅角,瞧着是周锦阳,其他新人不少围在身边守着,还有的正吃东西。其余二等座正在这里等,个个身上带伤。鼻青脸肿、胳膊吊着绷带的队长黄永泰见到三人笑笑,“老卢老孙他们走了。”   “走了?跑哪儿去了?”   “车票不让看,不过我猜着和任务有关。肯定不用像咱们一样待满十天了。”他指指通往墓外的通道:“早早就到门口等着去了,现在人没了。我们等你们呢。”   周锦阳正百无聊赖的盖着外衣躺在地上,上身被裹得像木乃伊,见到脑袋裹着纱布的沈百福就大笑起来:“福哥,难兄难弟啊。”   沈百福也觉得有趣,往他身边一坐,“还不如你们一起下去呢。伤着哪儿了?”   他伤处在背后,长长一道口子着实可怖。“老孙那个开衫刀太快,我还躲了一下没躲开,幸亏砍在背面,要是胸口我就完了。”周锦阳心有余悸,瞧瞧二等座都不在,低声说“老黄这把傻了,白当恶人,还不如大家伙一块下去呢。谁也没想到福哥连鬼门关也能抗住,卢文豪几个上来都乐疯了,把福哥夸得跟朵花儿似的。”   收获足够赞誉的沈百福洋洋自得,一转念又开始不爽:“靠,那TM他们跑的比兔子还快,把我们撂底下了。”   “卢文豪跟我说了几句,让你别怪他们。”周锦阳上身不敢动勉强抬起头,“他们车票归程日期变了,第七天车就来了。”   完成鬼门关任务的乘客归程提前到第七天?正靠着墙壁吃肉松面包的柏寒竖起耳朵,“还写着什么?”   “没了,就那行字变了,比咱们提前三天,开车时间就是今天早上六点。”曹铮也指指自己脖子上变成蓝色的车票,“他们本来想连夜下山,谁知道墓穴口怎么也出不去,才和我们站到一块儿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跑路:被困在地底就完了。柏寒喝了口水:“我们底下地震了,就跟这座山要塌了似的,要不是弥生大师和石生过去镇住,搞不好真的会榻。”   “卢文豪也说底下震了,我们这里没事。弥生大师?”周锦阳顺口问,“谁啊?”   “就是个老和尚啊,胡子这么长,很慈祥的。”柏寒倒觉奇怪,“他们从外面进来的,你们没看到吗?”   周锦阳和曹铮面面相觑,“没啊?昨晚上这里闹鬼闹的翻了天,那几间屋里什么纸人纸马元宝满地乱跑,好不容易撑到天亮,哪儿有什么老和尚?”   怪怪的,大概他们光顾着劝架又有阴魂围攻压根没注意到吧。填饱肚子的柏寒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弥生大师和石生两人遍体金光威势惊人,经过大厅想被忽略都很难啊?   忽然外面一阵喧哗,有两个新人跑进来嚷:“外面有俩死人。”   “这座鬼山死人不新鲜。”曹铮并没在意,“外面的人吧?”   新人满脸惊魂未定:“是俩老和尚,一地血。”   柏寒腾地站起身,想也不想便朝外奔跑,沈百福紧紧跟在后头。   清晨阳光把鬼王山顶照得温暖明亮,周围绿树生机勃勃。墓穴正门果然端坐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杏黄僧袍大红袈裟手边放着九环禅杖,显然是位得道高僧;可惜他双目紧阖气息全无,已然圆寂了。旁边还有位死状甚惨的武僧,不知为了什么事一头撞死在地上,就连镔铁棍和身旁老和尚白胡子也被溅得血迹斑斑。   怎么可能?大师和石生刚刚还在地下诵经超度亡魂啊?柏寒呆立当地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沈百福也惊呆了,只有洪浩摸摸大师鼻下和颈中脉搏,又看看石生,朝两人摇了摇头。   “走!”沈百福转身朝墓中疾奔,柏寒紧紧跟在后头,差点和后面跟出来的人撞到一起。脚下道路依旧漫长曲折,却无疑并不令人畏惧--经过昨晚,这里不过是座普通墓穴而已。   穿过地下一层直奔底层,眼瞧着就是和大师石生告别的通道,柏寒一心盼着大师两人就在眼前,墓穴门口的不过是长相相似的其他人而已。   一片淡淡金光把通道尽头封得密不透风,当前冲上去的沈百福立刻被弹回原地,“我靠?”柏寒绕开他也往前疾奔,迎面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像张渔网把她挡在外面。   “怎么回事?”两人又推又顶却无法穿越光幕半步,洪浩喊着“让开”使劲儿一撞依然徒劳无功。   吸吸鼻子,一股大师和石生身上的淡淡檀香从里面直透出来,柏寒又把耳朵贴到光幕上,隐约能听到大师不疾不徐的声音:“是时,如来含笑,放百千万亿大光明云,所谓大圆满光明云、大慈悲光明云....”   “百福你快听。”柏寒示意他跟自己学,沈百福也趴着听了半晌:“没错啊,就在里头呢。”   身后脚步声响,二等座几人和曹铮纷纷跟下来,就连新人也下来好几个。他们也相继试了又试,结果并没区别:谁也不能进入大厅。至于光幕里的诵经声,除了柏寒三人之外谁也听不到。   从光幕上抬起头的黄永泰想了想,“福哥柏寒,你们遇到的大概是那两个老和尚的魂魄。”   尽管隐隐意识到这个事实,柏寒却不太愿意承认。“不可能吧?如果弥尘大师和石生是鬼魂,怎么可能进百福的圈子来?好几个小时呢,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的。”   黄永泰摇摇头。“灵异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以前我们就遇到过,那次任务和分辨出隐藏在学校里的冤魂有关,如果冤魂不进攻,守护神就不能轻易令他们消失。”   “这个世界既然有厉鬼又有能消灭厉鬼的和尚,就和我们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那个弥生大师是普济寺方丈,道行高深又一心镇压鬼王,福哥的佛珠也未必会拦他。”他指指光幕,“要真是活人,昨晚我们那么多人守在一层不可能发现不了。更何况蓬莱的规则在那里摆着,我没听说过有谁能提前进入乘客任务地点。”   柏寒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听着里面隐约传出的诵经声忍不住红了眼圈。沈百福一拳打在通道墙壁,喃喃道:“这叫什么事啊?”   “福哥小柏,我们先走了。”黄永泰用没受伤的手臂打个招呼,“我们去边上探探,三天后停车那里见吧。”   他们这场得罪了人,好在卢文豪一行人不回蓬莱,倒也少了对头;柏寒对他们印象平平:不愿跟着卢文豪冒生命危险没什么错,可到底受过后者恩惠,又是说好了的,未免不太厚道。   “百福咱们再去看看外面,没准大师还有救。”柏寒还不死心,拉着沈百福两人匆匆往上跑。   可惜墓穴门口的弥尘大师依然没能睁开眼睛。阳光笼罩着这个和善的老和尚,可惜他不能再叮嘱沈百福“路见不平伸手相助”,也不能再威风凛凛的降妖伏魔;至于石生,柏寒已经不敢看他伏在地上被血液浸透的身体了。   沈百福则从腰间锦囊摸出墓底大师赠他的菩提舍利子,又蹲下仔细辨认眼前这个大师颈间挂的佛珠:果然没有他手中这颗玄色天然纹理的。“哎?小柏你看。”他探向大师胸前:“好像还热乎的。”   咦?几人七手八脚细查,果不其然:尽管大师鼻中没了气息也没有脉搏,胸口却依然温热,沈百福把耳朵贴上去,隔了很久隐隐有轻微搏动;再检查石生也是如此。   “我知道了!”柏寒忽然想起大师说过的话,“是那个天魔解体大法。大师不是说了,施展那个法术功力能提升七倍,他找不到墓穴只好拼命,然后~魂魄就找到墓里去了。”   沈百福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看起来他也很不好受,伸臂把大师身体搬到墓穴入门靠着墙壁摆正,又把石生摆在旁边,把他头顶血迹草草擦了几把,这才低低祷告几句。   柏寒心里难过,可想不出什么办法,学着他也拜拜。   曹铮扶着胸口缠满绷带的周锦阳慢慢扶着墙壁出来,“怎么着,咱们撤吧?待这山顶上也不是事儿,边上看看有没有住的地儿。”   这场任务虽说是鬼门关却皆大欢喜,九名新人都幸存下来,几天来分别跟众人处的相熟,跟着二等座走了五个,现在留在几人身旁的只有四人。   大家商量过后结伴朝山下走去,闷闷不乐的柏寒走在最后,无意中回头张望:孤零零的陵墓和第一日看到时没什么区别,门口左右各依靠着两个低眉垂目的老和尚--他们的魂魄正在墓穴底层诵经超度亡魂。   七日之后他们心愿已了,吊着的一口气就彻底消散了吧?日后他们的魂魄也会依然镇守此地,就像墓底诸位舍生取义的高僧一样。墓前石龟依然驮着陵墓,两千年来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柏寒不是多愁善感的女生,不过刚刚被两位大师救过性命,想到那两位和善老僧早已不是阳世中人不免很是难过。   还劝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什么用?我也救不了他们--我连守护神都没有。艳姬还不如跟我走呢,起码长得很漂亮--还是算了吧,柏寒嫌弃地回忆着她的原型:焦黑残骸可真丑。她尽量想些开心的事,无意中发觉左手腕凉沁沁非常舒服,低头发现是弥生大师所赐念珠。墨绿珠子雕刻着莲花纹奢华不失庄重,戴在手腕非常美丽。   弥生大师还夸我宅心仁厚...柏寒忽然停住脚步,某个念头忽然进入脑海:我能救他们!   等等,万一希什么泉水不管用怎么办?不管用就不管用呗,还能怎样?那个天魔解体大法不是施展过后便油尽灯枯吗?希什么泉水可是属于天神珀伽索斯--波寒冬和美杜莎之子!   可是我也带的不多--就当我自己重伤用掉好了。主意已定,柏寒叫道:“百福!”   走在人群中间的沈百福走回来,“怎么了?”   “我~”人多口杂,先找个借口吧。“我肚子疼,马上就回来。”   沈百福皱着眉头很不乐意,“下山再说吧,大师他们都在山顶,多不合适。”   还挺麻烦。柏寒没好气的说:“马上就回来。”转身朝着山顶跑去,沈百福只好喊:“快点啊,我还说找找普济寺去呢。”   匆匆跑到墓穴门口,柏寒取出两柄短剑,对着两条小蛇说:“小青小蓝你们帮我盯着,要是有别人过来就提醒我,知道吗?”   两条小蛇轻轻吐吐信子。   柏寒从贴身衣袋取出一个袖珍旅行水瓶,打开小心翼翼把瓶盖倒满,这才慢慢浇在石生血肉模糊的头顶--早已凝固干透的伤口并没有飞速愈合,不过眼瞧着没那么可怖了,柏寒盯了一会觉得有效,索性都倒在他头顶,又往口中灌了一些。   至于弥生大师柏寒却犯了难:他并没有伤口,只好效仿石生的例子浇在他头顶,也给大师喝些泉水。   做完这一切柏寒觉得自己尽了力,心中积郁一扫而空,收好泉水向两位高僧默祷几句,带着小蛇下山追赶队友去了。   三天后清晨,一列长长的老式绿皮列车冒起白烟,随着汽笛声响突兀地从鬼王山脚下消失了。与此同时,正在鬼王墓底层专心念诵《地藏经》的弥尘大师忽然一阵恍惚,再睁眼发觉身处鬼王墓门口。   大师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霍然起身,发觉徒弟石生也满脸迷惘的摸着脑袋--头顶僧袍满是血迹,大师心里一惊:“石生,你受了伤?”   再看自己僧袍,也溅了不少血迹,石生四处张望,指着门口咿咿呀呀:那里地上一大滩干涸已久的血迹,望着甚是可怖。石生又连连比划,意思是三日前自己见师父没了生气,一急之下一头撞在地上,再睁眼发现大师正在墓穴门口,便跟了过去。   弥尘大师细看石生头顶--确实有饭碗大的伤口,此时却早已愈合。两人摸不着头脑,都不放心墓底情形,连忙再次入墓。   墓底依然是大师记忆中的情形:鬼王艳姬残骸早化灰尘,诸位先祖高僧的遗体整理妥当,就连墓底阴魂也安抚不少。   眼见一切安好,弥生大师放下心来,又诵读三遍《地藏经》便叮嘱石生:“下山唤方丈大师和你师兄他们上来吧。”   石生兀自不舍,大师笑道:“为师此时精神完好,毫无异常,并非宽你之心。徒儿快去快回,为师还有要你帮忙的地方。”   石生知道师父从不打诳语,咿呀几声才遵命走了。直到大厅恢复寂静,大师才静下心来细想这几日异常之处。   三日前上山便寻不到墓穴,自己施展天魔解体大法又一掌击在印堂,睁眼发现墓穴入口就在眼前;紧接着石生也跟过来了。进入墓地发现西域而来的沈施主用佛门至宝七宝莲台消灭鬼王艳姬阴魂,不腐不灭的尸首也被炼化,永绝后患;自己对沈施主感激不尽,慨然相赠寺中至宝菩提舍利子,又把师祖赐下的两串墨玉菩提手珠赠给随行柏洪两位。自知寿元无多,等三人离开立刻开始诵经超度,就连石生也不敢离开半步....   一切顺理成章,只是刚才自己师徒无端为何从墓地到了墓穴门外?难道还有阴魂作祟?可是就连鬼王艳姬都已灰飞烟灭,其他妖魔鬼怪不堪一击。   大师百思不得其解,看看自己僧袍血迹,又想起石生头顶伤痕和墓前血迹悚然一惊:难道三日前自己和石生便已死去,魂魄兀自不知,径直奔下墓底?可沈施主的七宝莲台诸邪不侵,自己和石生可好端端进入其中,现在石生头顶也完好无损。   还有最重要一事:施展天魔解体大法的诸位师祖无一活命,可时过三日自己依然安然无恙,传说中油尽灯枯、寿元将尽的情形毫无踪影。大师阖目潜心内视,只觉灵台清明丹田活泼泼的,居然隐隐有冲破修为关卡的预兆。   “怪事!”弥尘大师摇了摇头,怎么也想不明白。   又过了许久,墓穴通道处脚步霍霍,自然是石生带着寺里僧众到来。为首步履匆匆的正是弥沙大师,满脸惊喜几乎不敢相认,“师兄,你,安然无恙?”又见弥尘大师头顶宝光隐隐法相庄严,弥沙大师不由自主敬畏地躬身行礼。   弥尘大师只好把疑惑之处抛到脑后,带着师兄弟和修为较高的僧人看过两口铜馆,细细从头讲起:“我和石生下得墓来,遇到三位西域来的施主,其中一位落草便带着佛家至宝七宝莲台的沈施主已将鬼王艳姬禁锢在内。这位沈施主是沈阳哈尔滨人氏....”   弥尘大师带领众僧留在鬼王墓中诵经,第四日当众顿悟勘破生死,修为登上一个崭新境界,超过当日青灯法师;至此金身不坏,享寿近五百年。   石生也修为大进,享寿三百余年。   是年,朝廷昭告天下,敕封普济寺为“甘霖普济寺”,敕封弥尘大师为“甘霖护国金身禅师”,石生为“护国罗汉。”   经此一役,鬼王山再无隐患,七七四十九日法事之后鬼王墓彻底封存,普济寺一众高僧遗骸仍未搬离。   弥尘大师亲手绘就一副图画,画里人物二男一女,穿着稀奇古怪的衣裳,皆被一串散发着熠熠金光的佛珠守护着。大师把画挂在禅房里历代先祖画像旁边,不时敬香膜拜。   作者有话要说:   一等座五人:卢文豪孙哥马哥等,通过鬼门关,第七日便离开 二等座五人:黄永泰杨亦奇等,通过任务, 三等座五人:柏寒沈百福洪浩周锦阳曹铮,通过任务 新人:九名 全部存货 这次不知怎么的都活下来了,真幸运。下个故事必须发出一堆饭盒。 第62章 蓬莱七   2017年4月12日   柏寒非常怀念游乐园和笔仙两场任务结束时的情形:从超市商场采购的物品小山般堆在车站附近, 乘客们摩拳擦掌, 等列车一出现便拼命往车上搬。列车开动后乘客在各个车厢间走动都很困难,柏寒就守在自己车厢盘算停车后先把什么东西搬下去。   时过境迁, 柏寒已经两场任务没有带回蓬莱任何有用的东西了,不过这次比上场泰坦秘境两手空空稍好些:此处荒山野岭, 众人没能找到附近城镇村落,短短三天又不敢走出太远, 只好就地取材砍了不少树扎成火把柴禾备用;柏寒和几个新人女生摘了不少鬼王山里特有的一种很像山茶花的橙红山花带回来--总比没有强些。   跳到蓬莱青石广场上,柏寒从敞开的车门里快手快脚将火把柴禾统统踢下去,又抱着大束山花跳下列车,搞定。   望着各个车厢下面列成长长一条直线的大块木材,回到蓬莱的十九名乘客相对好笑--和往日大丰收场景相比这次太寒酸了。   “先回了,福哥,有功夫聚聚。”二等座黄永泰车厢在车头位置, 带着自己人和五名新人走了。   柏寒几人也聚在一起,女生留下看东西,男生们回家取推车:和不少即将进入最后一场任务的一等座乘客一样,卢文豪孙哥最后几天送了相熟乘客不少用不着的东西,几人挑拣推车梯子工具箱之类平常不起眼却相当实用的工具,还带回几把武器。   “柏姐,这里就是蓬莱啊?”一个苹果脸新人女生有点胆怯的四处张望。尽管只比柏寒小一月, 她仍然姐姐长姐姐短不离口相当会来事。   柏寒指指远方一栋栋灰墙黑瓦的独栋院落:“对啊,咱就住那里,独栋别墅还有院子, 很土豪的。”   大概做好充足的心里准备,苹果脸女生脸上倒有些欣喜,“比住学校宿舍强多了,也不用再人合租,我终于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这是个聪明姑娘,活下去的几率会更大些,柏寒想。“那边是金兰契,对了,这还有两个字。”她带着新人们去看刻在广场地面的“蓬莱”。   有个酒瓶底眼镜青年喃喃自语:“古代传说中的海外三仙山,蓬莱方丈瀛洲,长恨歌还有这一段~”   推车轱辘经过青石广场发出单调枯燥的声音,沈百福洪浩几人推车到达车站的时候,酒瓶底已经开始背诵长恨歌了--鬼王墓世界连唐明皇杨贵妃都没有,千古绝唱《长恨歌》自然也拜拜了。。   足足用了三次几人才把木柴陆续运回家,六点钟任务的乘客们已经到站并不停往车下搬运东西,显然这场任务他们获得大丰收。   “柏姐,以后只要是在城市里的任务,我们也可以去超市商场准备很多东西运回蓬莱对不对?”苹果脸女生收回羡慕的目光,帮忙推着装满木柴的推车。   不等柏寒回答,背后伤口彻底痊愈乃至活蹦乱跳的周锦阳就抢先说:“加十分!只要不是运气差到家,两三场任务怎么也能赶上一次有超市商场的,东西不成问题。”   希望下次我们也能换到城市做任务,柏寒由衷希望。按照说好了的,几人把四名新人带到属于他们的住处,又分了他们些基本用品和饼干盛雨水的桶之类就分道扬镳了,新人们非常感激。   多了半垛木柴的院落配上盛满雨水的盆盆罐罐更像农家院了。睡个回笼觉中午一点集合结伴去找凌耀祖雷雪团队--柏寒和百福洪浩几人约定好接下来的计划,随即关好院门。   总算到家了~柏寒迫不及待把背包一扔解开鞋带赤脚进房间取沐浴用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墓地睡满七天又幕天席地待了三天荒郊野外,任何女生都会无比期待洗发香波和清凉雨水。   比她更兴奋的是两条小蛇。它们灵巧地溜下地面径直游向种着五株鲜花的庭院角落,小蓝爬上花枝老实不客气开始啃花瓣,小青则一头扎进旁边盛满雨水、铺满五颜六色鹅卵石的莲花缸。   美杜莎在森林里也吃素吗?柏寒百思不得其解。很快她就光顾着舀水冲洗头发了。打着哈欠睡在柔软温暖的床铺上时,柏寒祈祷着雷雪一定要带回好吃午餐,毕竟她可不想继续吃饼干面包了。   好在雷雪并没让她失望。   和十天前告别时为逝去队友伤心不同,此时在凌耀祖家里的雷雪眼睛亮晶晶的,接过柏寒带去的一束橙红山花便欢笑着给她一个大大拥抱。“小柏~猜猜我们谁OK了?”   柏寒耷拉着肩膀胡乱猜测:“王家宇?杜老师?”   “是杜老师!”兴高采烈的雷雪开始滔滔不绝,“真惊险呢,差点就没完成任务,那可就糟糕了。好在运气不错,总算在最后一天搞定了。”这句话没说完她就发现好友垂头丧气,立刻刹住闸,“一会吃饭时让杜老师自己讲吧。你们这场怎么样?”   杜老师可真幸福。   失落的柏寒朝她怀里山花努努嘴:“就把这个带回来了,对了对了,要吃烧烤吗?我们有的是柴禾。”   正在庭院里摆弄着烧烤架的凌耀祖笑笑,“我们带着碳呢,来来来你俩干点活。”   大块大块腌好的新鲜牛羊肉被摆到面前,凌耀祖拎着菜刀一通剁,又拎过整袋竹签来:“串上,一会老刘他们也过来。”自己往烤架底下铺炭去了。   “这么多啊。”柏寒学着雷雪的样子把小块牛肉串到竹签子上,面前还有几盆鱼虾香肠之类顿觉任务艰巨,回头看沈百福和王家宇正抱着水盆洗蘑菇洋葱、周锦阳切馒头曹铮剥蒜、洪浩和雷雪团队新人摆桌子刷碗筷顿时平衡了。   提升团队实力无疑是件大好事,哼着歌儿的雷雪找出一次性手套给两人,“反正老刘也要找你们,索性聚一块儿,省得你们说两回。”   来的不止老刘张琳几人,还带来另一队陌生一等座乘客,这下凌耀祖家里桌椅立刻不够用了只好去杜老师家里取。二十人四张桌子把庭院坐得满满当当,好在凌耀祖团队这场大丰收,美味佳肴是不用愁的。   席间焦点毫无疑问是沈百福。不等别人发问,他就非常详细地把这场鬼门关任务的经历讲述一遍,当然尽量低调地没提鬼王口中七宝莲台的称呼而把重点放在卢文豪和弥尘大师身上。“差点闯不过去,卢文豪拿出个小瓶往外洒水,那个鬼王说是什么,观音座前灯油。”   陌生一等座乘客队长叫钱豪,车票显示他已经度过十五场任务,对最后的鬼门关尤为关心。“听说过。”钱豪点点头,“卢文豪遇到过一场叫血观音的任务,拿着好东西了。”   “听他提过一句。”凌耀祖喝了口酒,“捂着没吭声。”   百福开始继续讲述:“后来他们跑路把我们扔地下,就开始地震。”柏寒把目光投向左碗上的墨绿手珠,又轻轻触触腰间短剑和小蛇:她和梁瑀生楚妍分别从任务世界得到丰富收获的同时,其他乘客也在不同任务世界积攒着战利品。   就像....就像洪浩百福的推倒BOSS得到橙装紫装的游戏理论,尽管蓬莱世界没有给出明确的完成任务奖励,实际上通过侧面还是可以得到对乘客有利的东西。   这个钱豪十五场老刘十三场,手里估计也藏着好东西;凌耀祖刚第九场就不一定了--不过也说不准,自己也是在第四场任务就得到泉水鲜花和小青小蓝,希望这串手珠能抵御阴魂。   正在胡思乱想,雷雪忽然拍拍她手臂,柏寒才发现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咦?好在雷雪低声解围:“要是没福哥,卢文豪他们过得去么?”   柏寒摇摇头:“够呛。除非二等座五人也都有守护神陪他们一起过去,应该还有希望。”   看来百福洪浩也是这个意见,在座大家脸色都很差劲--并不是所有队伍拥有自带守护神的成员,集齐十名守护神的希望同样渺茫:就连受过卢文豪恩惠的黄永泰几人都不愿冒险。   每个乘客都有要好朋友生死兄弟,偏偏蓬莱分配任务不管这么多,只遵循随机原则--这就愁死人了。   席间一片心灰意冷的沉默,还是杜老师左右看看带头举杯,“来来各位,车到山前必有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卢文豪上个月还急得什么似的,这不也成了吗?现在八成在家里陪着老婆孩子呢。”   大家纷纷热烈响应,推杯换盏开始大口吃肉。牛肉夹着蘑菇烤熟又鲜又嫩,馒头片撒上孜然辣椒也香极了,吃得津津有味的柏寒琢磨着下次到任务世界也带套烤架回来,还有什么调料炊具竹签毛刷。其实上回在梁瑀生那里吃烤全羊她就这么计划过,可惜被蓬莱发配去了鬼王墓,木头倒是带回不少。   话题主角换成杜老师。这个教书匠颇为得意地讲述自己得到守护神的过程:“第三晚我就瞧见他了,小雷就看不见。接下来两晚上我们就绕着客栈走圈足足走到天亮,直到第六晚才又见着他。”   凌耀祖团队这场任务是闹鬼客栈,最早可追溯到明朝。“说话文绉绉的之乎者也孔孟之道,估摸着换了你们可不好沟通啊。”难得杜老师这么高兴,大家趁机起哄灌酒,他也来者不拒。   要是我成功了肯定更高兴,请大家吃好东西--那个傻了吧唧的艳姬怎么不肯跟我走?惦记我的皮有什么用?哼哼,到底被百福灭了吧。原来百福佛珠这么高大山,七宝莲台?真看不出啊。   喝了两杯啤酒的柏寒忍不住胡思乱想,内心失落依然挥之不去,这种擦肩而过的遗憾在天黑后杜老师召唤出新得到的守护神时达到顶峰。   那是个银光覆盖着的古代男人,月亮头长辫子一看就是清朝的,杜老师说他是个“笔帖式”--没少看清宫戏的柏寒明白就是清朝公务员。   下次,下次我一定能搞定。她这么安慰自己,和雷雪打过招呼便准备撤退。被几人围在中间问长问短的沈百福也嚷:“好几天没睡,困得睁不开眼,明天,还有明天。”这才跟大家一起走了。   回家路上周瑞阳也不好过:他距离孟朝也似乎一步之遥,拉着曹铮去家里喝点儿--虽然这场没带回补给,笔仙那一次足够支撑个把月。   酒饱饭足的沈百福则继续考虑聚会:“小柏,今儿太晚了,明天找楚妍他们去吧。”   柏寒立刻想起那张被叠成气球的纸,大大方方点头:“我正好找楚妍有事,明天我单独找她好了,不麻烦你们。”   沈百福满脸惊诧:“那哪儿行,怎么也得跟人家处得熟点,没听刚才说最后一场可能得两组人一起上吗?”   洪浩摇晃着脑袋“福哥,这话应该人家给咱们说才对吧,你一个就足足顶人家一队了。”   沈百福假装没听见,挥舞着手臂:“明天早上九点我家里集合找楚妍去,不见不散啊。”   还不见不散呢。百福平时挺聪明的,只要涉及到叶菡智商立刻直线下降,柏寒腹诽着忽然想起洪浩说“你俩的事儿”大为头疼,又有点奇怪:我什么时候和百福在一起了?   刚刚七点多,下午刚睡过一觉,要不要出去走走?梁瑀生和楚妍都是几点的车票来着?溜达到自己院门外的柏寒忽然发现门缝里塞着张纸,打开来却是封信:“柏寒:我已归来,有事相商,请于今晚八到十二点间来我家小聚,不见不散。”落款是梁瑀生下午四点。   又是不见不散。不过他的字写得挺帅。   换下沾染烤肉和酒气的衣服,柏寒洗了把脸,出门前想起梁瑀生上次拎来许多哈密瓜葡萄和烤包子葡萄酒,也想回点礼物却两手空空,只好带几支山花。   大概刚下过雨,今晚的月亮很好,一丝乌云也没有:明天一定是个晴天。   前方那座院落的主人刚出家门,拎着两箱啤酒大概要去聚餐,见到她友好的打招呼:“小柏,听说你们这场鬼门关,还顺利吗?”   好像遇到要去K歌撸串的大学隔壁寝室同学。站着聊了几句,柏寒和他告别继续前行。   梁瑀生家距离不算远,距离几百米柏寒就发现他正和赵邯郸靠在门口抽烟,两点火光很是清晰。靠近一些他们也看到柏寒,笑着招手。   “得,那我回了。”赵邯郸身上带着酒气,显然他们也刚聚过餐,目光在柏寒捧着的山花上打个转:“你俩聊吧,明天早上九点在你这里集合,找老李去。”   咦?好像我特意送给梁瑀生这么多花?柏寒有点尴尬,连忙把山花分成两束:“我们这场在荒郊野岭什么都没带回来,不过这花很漂亮,诺,给你的。”   笑嘻嘻的赵邯郸转身就撤:“给生哥的我不能要啊哈哈。”   眼瞧着他的背影在另一幢院落里消失,柏寒腹诽:你倒是跑什么啊?得,只好依旧递给梁瑀生:“插瓶子里好了。”   梁瑀生伸臂在地上掐灭烟头,这才接过来,“谢谢,很好看。”他推开院门,“进来吧。”   他的院落和其他乘客差不多,地上摆着不少接满雨水的桶盆。没有女生的花花草草,墙边摆着木柴和火炉,梯子烤架,拖布扫把,还有两把竹躺椅,显然经常有乘客来聚会。屋檐下牵着条绳子,晾着几条毛巾。   房间则充满男性阳刚气息,靠墙摆着低调实用的木柜衣柜,还有个堆了半架书的高高书架;茶几餐桌也是实木的,深灰布艺沙发坐上去就陷在里头。柏寒发现他巧妙的把休闲区和卧室隔成两个区域,房间显得更宽敞了,决定好好参考一番。   “那些一会给你带走。”梁瑀生指指客厅门口两个鼓鼓囊囊的背包便去拿饮料水果了。这么多好东西?柏寒高兴起来,东张西望从窗下拎出个啤酒瓶洗干净把山花放进去摆好,“怎么样?”   回答她的是个盛满雨水的脸盆。咦?“干嘛?”   梁瑀生脱掉外衣戴上个黑口罩,指指她手腕上的手表示意,随即一头扎进水里。   什么意思?计算肺活量?柏寒记好时间便注视着大半个脑袋都待在水里的梁瑀生。他算不上白,乌黑茂密的头发在水里轻轻浮动,偶尔有小小气泡从脸颊旁边浮上水面。   要练习潜泳吗?和任务有关?时间到三分钟的时候柏寒捅捅梁瑀生撑在桌面的手掌,印象里普通人能憋气到这个时间很不错了。   梁瑀生拍拍她手掌,头依然扎在水里不动。又过了大半分钟,柏寒担心起来开始拉扯他手臂:“梁哥,这是干嘛?起来吧。”   梁瑀生却翻过来把她手掌压在桌面按了按,大概是稍安勿躁的意思,依然没有离开水面。足足十分钟之久,他才把头扬起长长吐了口气,随手抹抹脸。   柏寒震惊地盯紧他:“梁哥,你。。练过闭气?还是,这场任务里头遇到什么事?”   梁瑀生朝她笑笑,顺手把脸上黑口罩摘下递过来,端着水盆出门泼在院里随手摘条毛巾擦脸。   关键在口罩上?柏寒翻来覆去研究一番,发现这不过是最普通的布口罩,还没有她在北京冬天防雾霾的高级。等下,布里面有条细细梗络,再加上熟悉的手感形状--撕开两层口罩布里面赫然是根洁白如雪的羽毛!   “珀伽索斯的羽毛!”柏寒大叫着跳起来,抬头却见他在衣柜旁边背对自己套上一件黑T恤,连忙把目光移开--肌肉均匀线条流畅,身材还不错。   梁瑀生擦擦桌面水渍,这才坐到她旁边。“你自己没发现?”   沉浸在惊喜兴奋中的柏寒摇摇头:“我以为只能降温防暑而已,还没发现这个功能。”   梁瑀生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柏寒,你给我的时候说那匹天马是波寒冬和美杜莎生的,我就觉得肯定很有用。正好我们这场任务在荒岛上,白天50多度晚上滴水成冰,条件非常恶劣。我开始也拿它当扇子用,又怕太显眼就夹在口罩里,就像在深海里一样完全不怕酷暑。后来三天任务完成收集东西往回带,无意中带着它下了海。”   作者有话要说:   在蓬莱会有两到三章。 第63章 蓬莱八   2017年4月12日   柏寒立刻满心欢喜:以后遇到水中的任务就不用发愁了。   “柏寒, 我给了老赵一根, 你还有多少这种羽毛?”   还是低调些好。柏寒答:“有倒是还有,不多了。”   梁瑀生并不意外:“那这样, 我先预定两根,等以后我得了好东西跟你换。”   “好啊。”这种重要的事必须早点告诉楚妍才行, 柏寒从腰间摘下两柄短剑给他看:“我用着很顺手,可惜上一场是在墓里, 也没什么机会用到。”   这次梁瑀生没有过分紧张,不过还是本能距离两条小蛇远些。柏寒安慰他:“没事的它们很聪明,以前还咬过百福一次,后来我跟它们说清楚不许动自己人,它们就乖了。”   “咬过福哥?”震惊后怕的表情出现在梁瑀生脸上,“没毒吧?”   柏寒立刻补充:“是啊,就在泰坦秘境里, 还好有草药。现在百福可怕它们了。”   “那肯定的。”梁瑀生把自己的羽毛仔细擦干水渍,又摸出两块小小的彩色鹅卵石来:“猜猜这个有什么用?”   自己的东西有什么功能都没搞明白--很有些惭愧的柏寒摇摇头。   鹅卵石被投进苏打水里推过来,“你试试。”   直接喝?她瞧瞧他试着嗅嗅,味道没什么特别,呷了一口也是如此。   “时间太短了。”他摸摸易拉罐补充:“石头扔进水里温度会降低,但是又不会结冰,很奇特。这次我把石头放进水瓶里, 白天很凉爽晚上又不用凿冰,很方便,别人就惨了。”   原来如此。柏寒回忆着那条纯银缎带般环绕着满是鲜花羽毛岛屿的溪流, 顺口说:“石头我倒还有些,你要的话可以送你。”   梁瑀生很不客气:“那更好了,对了,把你们这场鬼门关给我讲讲吧。”   “我们这场很简单,找地方待着就行了,可卢文豪找福哥帮忙,说实话我们也想见识见识鬼门关任务。”柏寒细细讲述任务经历,他没有插话而是慢慢喝着茶,讲述完毕立刻提出和刚才大家相同的疑问:“如果没有沈百福,卢文豪他们能通过吗?”   “够呛。”柏寒的答案也没有变,“二等座黄永泰他们临阵脱逃了,可是即使他们肯帮忙,八个守护神也很危险。卢文豪为了带着百福冲到鬼王艳姬旁边,连观音座下灯油都用光了。”   “观音座下灯油。”梁瑀生皱紧眉头轻轻敲打桌面,“一等座手里果然有好东西。柏寒,你记得我跟你说过高蓝山的观点吧?”   柏寒自然没忘。“前面七天完成任务,后面三天收集任务世界有用的东西。”   “没错,比如我在古战场里得到那么多宝刀宝剑,你在泰坦秘境得到羽毛和石头。”梁瑀生郑重地指指桌面上一双短剑,“任务世界每分每秒都很珍贵,光把精力放在收集生活用品那才是白痴。”   “还不止这些。”柏寒把百福打BOSS得到橙装的游戏理论说了,“比如我们这次很冒风险完成一等座的任务,虽然没有任务奖励,但是任务世界里的大师就送给我们每人一个礼物,很有用的。”   梁瑀生惊讶地笑起来,“哦?什么样子?让我见识见识。”   柏寒大大方方伸出戴着墨绿手珠的左手给他瞧:“这个,大师说防身用的。”   他仔细打量好一会儿,有种松了口气的表情。“挺好,柏寒,碰到灵异任务赶紧试验珠子用途,如果是护身符的话...”   “护身符?”   梁瑀生点点头,“除了守护神之外,能在灵异任务里起到防身作用的东西都叫护身符。我一直想弄一个可惜弄不着,想用我柜子里家伙换,手里有护身符的一等座都不缺,麻烦得很。记着,你得抓紧时间了。”   是指守护神的事吧?柏寒耷拉着肩膀嗯了声,不想继续这个倒霉话题:“下场你就是二等座了,紧张吗?”   “那有什么紧张的,见招接招吧。”梁瑀生随手用羽毛打扇,清凉海风习习扑面:“何况不会上来就很难,这是高蓝山说的。”   “高蓝山?”   “对,他观察过很长时间,又和他之前的老乘客讨论过做出的结论:按照惯例乘客提升等级的第七场和第十三场任务都不会很难。”梁瑀生想了想,“他还有个观点,蓬莱其实可以调剂任务难度和乘客数量。”   他跺跺脚,“这里有576座房子,可不代表有576个乘客,平时也就400多人。如果某天任务出现大量灭团,下场任务相应会简单。比如你看我们在游乐园那场很困难,可是下一场就很简单,你们也没减员对吧?”   确实,笔仙和游乐园难度相比简直不是一个级别。“也就是说我们这次没有死掉乘客,下场任务可能会提高难度?”   “有这个可能。”梁瑀生低声说:“不过高蓝山也不能断定,因为涉及到成员变动、其他团队和新人,不确定因素太多。   柏寒慢慢吐出口气:“你们的论点很像楚妍说过的平衡。楚妍就是上次和我一起在泰坦秘境的那个女生,记得吧?”得到确定答复后,她补充道:“她认为蓬莱是个很公平的地方。”   “你看,在这里无法互相伤害,老乘客和新乘客没有本质区别。”她学着他的样子跺跺脚,“还有木仓。如果有把威力巨大的AK47,大部分非灵异类型的任务都难不倒老乘客,可是蓬莱偏偏不允许把带进来的热武器再带到新的任务世界里。”   “任务世界也一样,虽然有阴魂厉鬼,可我们也可以拥有守护神。看起来只是待满七天就过关的六场三等座任务恰恰就是蓬莱给我们寻找守护神和提高自己的时机,到了二等座难度就会提升很多。加上我们这次鬼门关的经历,看起来杀掉鬼王遥不可及,可如果真能凑足十个守护神也是有希望的。”   梁瑀生赞赏地望着她,“没错,车到山前必有路,蓬莱从来没绝我们的路。柏寒,这个楚妍很清醒,这两天你叫着她出来坐坐,到你家我家都行。”   “刚好我要去找她,今天太晚了明后天再..都快十二点了?”柏寒腾地跳起来收拾东西,“不行我得走了,我约好她告诉你。”   梁瑀生倒也爽快,从屋角拎起两个背包放到桌面,打开是些珊瑚海星、贝壳海螺之类,还有一大包鲜艳亮泽的柔软羽毛。“真漂亮!”柏寒拿起一根像是锦鸡尾羽的长长翠绿羽毛惊喜地问,“是什么海鸟?”   这种鸟显然没给梁瑀生带来美好回忆。“吃人肉的。打下来很费劲,多亏了老赵能射箭。尸体比茅坑还臭,长得有点像孔雀又有点像凤凰,姚楠(长发女生)把它尾巴拔秃了,说你们女生喜欢,分我这些。”   特意给我带的!柏寒很是感动,也有点想念她,于是两人约好这两天团建。回去的路上梁瑀生要送她--正好帮忙背包,柏寒高兴地顺路去楚妍家。   路上遇到最后一批回到蓬莱的乘客,大部分任都洋溢着笑容大包小包往家里拎东西,只有两个人哭泣着互相安慰。   不敢细瞧的柏寒垂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梁瑀生默默跟在身后--希望我不要有这一天。   砰砰,砰砰“楚妍~”漆黑一片的院落没有动静,柏寒朝他耸耸肩:是睡着了还是没回来?梁瑀生朝她自己家方向示意,显然打算送她回去。刚刚迈开两步,穿着条纹睡衣的混血女生拎着手电站在半开的大门里:“小柏!我晚上去找你,福哥说你会朋友去了。”   “对呀,就是找梁哥去了。”借着大门两侧熊熊跳动的火光,柏寒给两个好友简单介绍:“这是楚妍,第八场任务,这是梁瑀生,第六场任务。”   两人握握手算是认识,楚妍大大方方“HI”了一声,“常听小柏提起你。”   “我也是。”梁瑀生笑笑,把背包摘下来递过去,“那我就,先撤了,改天你们俩商量好时间再聊。”   穿着睡衣的楚妍朝新朋友摆摆手,等他走远便把柏寒拉进自己院落,字正腔圆地评价:“潇洒帅气。”   “对吧?我觉得他人很好。”柏寒随口评价,抬头便看到好友狡黠的目光,“哎呀,不是你想象那样子嘛。”   楚妍高高拎起手中背包:“这么晚送你过来,难道他不是正追求你吗?”   哎?有吗?“我把羽毛换给他两支,所以~哎,小青小蓝~”   两条小蛇毫不犹豫地朝着房间最里面的床铺游动--和柏寒把鲜花种在庭院里不同,楚妍把属于自己的花朵用个水晶花瓶装好摆在床头柜上--一眨眼的工夫它们已经爬到花枝上啃咬花瓣了。   “它们什么也不吃,回到家里就使劲啃我屋檐下的花,一会儿就啃秃了。”柏寒托着下巴盯着自己的小伙伴,“它们又不是羊。”   楚妍也用敬畏的目光注视它们“人家是天神嘛,吃就吃好了,反正用不了一夜就会长出来的。”   如果说从珀伽索斯绿洲摘下的鲜花也有奇妙之处,那么一定是被摘下花瓣之后用不了一夜时间就会重新生长出来,于是两只小蛇乐此不疲吃个不停。柏寒只好耸耸肩,“对了,你猜珀伽索斯羽毛最大的用途是什么?”   楚妍的注意力立刻被更加重要的消息吸引过去,拉着她大步朝房间走去,“总不会能飞吧?”几分钟之后她的神色相当郑重:“也就是说以后做海岛水底的任务不用愁了。小柏,这种秘密守不住的,要做好其他乘客来交换的准备。”   “我也这么想的。”柏寒说:“你的羽毛换出去多少?我除了送给四名队友,和梁瑀生交换两根送给朋友两根。”   楚妍给她一种“你好大方”的笑容:“队里五根,跟两队一等座交换四根出去,现在看起来换亏了。换到的东西队里分配了,我这里留下这个。”   摆到柏寒眼前的是一个小小的木雕十字架,雕工不算精巧,十字架顶部系着纤细银链。“一等座丁兆阳和我换的,据说可以起到护身符的效果。只有两个,一个给了小叶,这个你先拿去防身...”   柏寒感动地紧紧握着她手掌把墨绿手珠举到她面前:“这个是我任务里刚刚得到的,一个普济寺方丈大师送给我的...”   半个小时她才讲完自己的故事,英国红茶已经冷了。楚妍全神贯注地不时在笔记本上记载着什么,“最后一场任务果然足够可怕。小柏,我真希望最后我能和你和福哥一起度过这道鬼门关。”   “一定的。”柏寒深深吸了口气,“以后我们一定有机会成为队友。”   尽管有些不吉利,没人能保证自己队伍永不减员。楚妍认真点点头,把十字架收进口袋:“那我就放心了,我队里还有人没有呢,瞒着他们呢。希望你和小叶尽快得到守护神,一定要在大屠杀之前完成。”   大屠杀?那个很有名的日本电影?   瞧着诧异不解的柏寒,楚妍连忙补充:“这个说法并不太流行,只是个别队伍的称呼。主要是针对二等座乘客的,意思是晋升一等座乘客之前会有一道或者更多分水岭,没有守护神的乘客很难活下去。”   “比如灵异任务要求每名乘客停留在不同的地点,或者分别消灭不同的亡灵。”楚妍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物理任务则要求队员分别拯救不同的人员,这就很讨厌了。”   “这种任务不能通过合作和彼此帮助来完成,死亡率非常高,被称为大屠杀。”   柏寒讨厌这个充满杀气的词语。属于我的守护神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找我?柏寒把头枕在自己胳膊上听着身边脚步声渐远,周遭静寂无声,只能听到屋檐下热水逐渐沸腾的声音。不一会儿热牛奶甜香便穿进鼻端。“今天你留下来吧。”楚妍指指墙壁挂钟,“一点多了。”   她勉强抬起头,“方便吗?”   “当然。睡衣枕巾都是新的。”楚妍从立柜里取出崭新的床单枕巾,“小叶也有,她经常住在这里。”   柏寒忽然想起徒弟那张被叠成气球的白纸--到底写了什么呢?她想当笑话说给楚妍,可毕竟是人家隐私便换了话题。“你们这次怎么样?”   楚妍这次任务是食人蚁。“我恨死南美洲的阳光了,我几乎要被晒爆皮;我也讨厌南美种的蚊虫,什么药水也抵御不了它们的进攻;我更讨厌南美洲的狮子鳄鱼尤其是水蛭和蟒蛇,我每天都在祈祷能待在你身边--你的小蛇一定足以令它们保持在五百米以外。”   她心有余悸地捂住脸颊,“而且我现在有密集物体恐惧症,最高级别。NONONO我不能提这个换个话题吧。”   当然南美洲还是有不少值得称赞的。   楚妍团队幸运地第四天便完成任务,然后搭车赶去最近的墨西哥城。墨西哥首都大教堂、国家美术馆、国家宫殿、特奥蒂瓦坎古迹、太阳和月亮金字塔....   柏寒羡慕地望着照片里仿佛穿越回古代的月亮金字塔叫道:“蓬莱太不公平了,不是说合作过的队伍总能再遇到吗,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去金字塔?”   楚妍被逗得哈哈大笑:“下场,我有预感我们很快会遇到一起的。”   “这又是哪里?”柏寒对墨西哥的印象停留在《寻梦环游记》,指着相机中一张彩色照片叫道:有点像小时候搭积木,五颜六色的建筑物堆砌在同一个画面里却有种奇异的和谐。   楚妍满脸回味:“瓜纳华托,就像安徒生童话一样美丽的城市,距离墨西哥城五个小时车程。还有这个,圣米格尔,艺术家的天堂。为了游遍墨西哥城,我们后面几天只睡了两次十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路上或者采购。”   柏寒把相机丢在棉被上瞪着天花板。“我讨厌鬼王墓我讨厌笔仙我讨厌行尸走肉,我经历五场任务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森林还比较可爱偏偏还有那么多半人马捣乱...哇,给我的吗?”   裹在楚妍身上是件橙红传统服装,下摆用丝线和珍珠绣满艳丽繁复的花朵;头上戴着充满墨西哥风情的草帽。   尽管平时冷静自如,夜晚楚妍依旧是个爱美的女人。“随便你挑。不光我这里有,小叶还有Surprise。”   第二天叶菡果然给了柏寒大大惊喜。   金黄南瓜陶瓷罐,把手是弯曲翠绿南瓜梗;碧绿椭圆糖果盒,艳丽西瓜红盒盖;黑底绘满艳丽向日葵和绿叶的瓷盘;红白绿三色木雕吉他;袖珍太阳月亮金字塔模型、素净淡雅的草梗画;墨西哥城全彩画册....   “这么多啊!”柏寒被震撼了,叶菡还在不停往推车上堆墨西哥美食和咖啡豆:“我带了好多,你一定会喜欢的。”   送给男成员的礼物则是骷髅头:各种各样的骷髅面具,真人头颅大小的骷髅摆件,有的还是荧光的--柏寒一个也没要。   这次席上主力是墨西哥特产龙舌兰酒。这种酒喝起来还要蘸些海盐末,就着玉米卷饼和仙人掌、烤肉之余毫无力度,沈百福喝了几口嚷着没劲,海永韬又拎出茅台和啤酒。   酒一直喝到天黑。三个女生早早溜到院落聊天乘凉,穿上新衣服试试;房间里七个男人喝倒五个,沈百福更是烂醉如泥。第二天早晨头痛欲裂起不了床,就连柏寒楚妍和梁瑀生赵邯郸的小聚也没能参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像有点琐碎?可是天天沉浸在任务世界里时刻紧绷会得精神衰弱和抑郁症的,所以女生们还是要抓紧时间拥抱喜欢的东西才对。下章进入任务世界。 第64章 蓬莱九   2017年4月13日   就像室友兼死党张彦的朋友大多数很和柏寒聊得来一样, 楚妍和梁瑀生赵邯郸没费什么力气就聊得相当合拍。介于昨天几人都和团队庆祝到相当晚纷纷宣布处于断食状态, 地主梁瑀生把小聚地点设在庭院中,除了沏壶茉莉花茶只端了葡萄干和开心果杏仁待客, 楚妍倒是带了不少墨西哥玉米煎饼和仙人掌蜜饯。   “也就是说,高蓝山认为蓬莱是有意识调控任务难度和乘客数量的。”楚妍有条不紊地在笔记本上记载着, 不时用笔杆敲着纸面。“我也这样认为,与其说它是神灵、魔鬼或者外星人, 倒不如认为是个智能生物。”   梁瑀生点点头,“我也想过它把我们召集到这里的动机。比如像高蓝山那样通过十八场任务回到原来的世界,那么对蓬莱有什么好处?还是单纯对高蓝山本人的考验?”   柏寒想起百福那堆小说里的圣人盒子理论,不过显然太遥远了。   楚妍紧紧盯着梁瑀生:“高蓝山到底有没有回到我们原来的世界?”   “不知道。”梁瑀生摇摇头,很谨慎地回答:“我问过和高蓝山一起进入任务的二等座三等座乘客,他们都没敢进入一等座最终任务地点,再也没见过他们。根据柏寒提供的鬼王墓任务来说, 如果高蓝山完成任务,那么第七天列车会单独把他送回去,所以~”   他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我也不知道高蓝山现在在哪里,回家了还是,死了。”   这个话题并不美好,柏寒由衷希望那个有着白娘子般守护神的男人已经回到现实世界, 回到家人身边--给自己一线光明也好。   楚妍显然也是这么给自己希望的,笃定地说:“蓬莱不会欺骗我们,也没有必要, 既然车票显示完成地十八场任务能回去就一定能回去。”   梁瑀生笑了几声,抬头盯着天空。头顶乌云渐浓,太阳躲得无影无踪,眼瞧着又是场大雨。“你们发现没,其实蓬莱挺有意思。”   他跺了跺脚:“这里没吃的,它怕咱们撑不住,隔两天就下场雨;这里乘客之间无法互相伤害也无法进入他人领地,可进了任务就不管这一套,有可能称兄道弟也可能横刀相向;把任务世界弄出那么多孤魂野鬼,可又让我们有希望得到守护神;让五个乘客可以随意组队,可每场任务的三个队伍偏偏又是随机抽取;通过十八场任务就能回去,最后还偏偏来一道鬼门关。”   “我算看明白了,不把咱们逼上绝路,又不让咱们过消停了,就是俩字:折腾。”   楚妍沉默一会儿,无奈地耸耸肩。“我是信上帝的,可关于蓬莱的事情我想上帝也没有答案。”   对面赵邯郸端起八仙过海茶杯和柏寒一碰,“咱喝咱的,让他俩聊去。”柏寒觉得有道理,开始把碧绿仙人掌蜜饯放进嘴里--真难吃,赶紧吐出来。   如果说每个队伍都必须有个凝聚力强、坚强果断的领导,梁瑀生和楚妍无疑都很适合,某种意义上楚妍当个出谋划策的军师也不错,就像杜老师一样。相反自己和百福都比较温和,阅历也少些,属于随大流类型。柏寒自我评价,又瞧瞧赵邯郸:他倒是处于两种队员之间,既能挑大梁也不那么较真,又爱开玩笑,人缘很好。   席间话题换成卢文豪刚刚结束的鬼门关。几人都感叹这五位刚刚通过最后一场任务的乘客运气爆棚,又把任务详细分析一遍,柏寒不时补充细节。最后几人都同意游戏推BOSS理论:尽管跨级完成任务风险很大,也有可能得到好东西。   梁瑀生指指柏寒腕上墨绿手珠:“对了,还有个事,护身符你能换到吗?帮忙牵线也行。”   柏寒也想起来:“要是能换到的话我也想换,我队里还有人没有守护神呢。”   楚妍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我是和一等座段振鹏换的,他只有一个,又从别人那里换到一个。我本来想给小柏,她已经有了就送给我队里人了。段振鹏手里已经没有了。”   “能拿到护身符的基本都不会出手而是留着保命。段振鹏和我们组过三次,非常熟了,主动问起我在泰坦秘境有什么收获才成交的。”   “那这样。”梁瑀生并没死心,朝三人看看,“咱们都找找朋友,能换护身符的话我这里有真家伙,绝不掺水那种。”   他起身到房间里取出一把长刀,拔出刀鞘回到庭院顺手对着木凳一劈,寒光疾闪木凳断成两截。“我第二场任务是古修罗战场,有几千年历史,高蓝山说这些家伙可能都附着战魂。”   楚妍眼睛立刻亮了,“别人先放一边,我自己就需要一把短刀,匕首也可以。有合适的吗,我可以和你交换。”   “你就算了,进来挑一把吧。”梁瑀生爽朗地笑笑,看看柏寒:“都是朋友还换什么。”   还挺够意思的,柏寒心想,立刻被笑眯眯的楚妍拉进房间挑了把合手短刀;虽然比不上她自己那对短剑,也算相当锋利的防身利器了。   “非常感谢。”楚妍满意地把短刀别在腰间坐回桌前,“这样好了,我们都回去打听打听,今天是13号,16号吧,我们再聚一次。对了,我还想请教,高蓝山经历过什么比较特殊的任务?”   漫长午后时光是在讨论任务中度过的。柏寒发现很多任务都有大同小异的地方,似乎颇有规律可寻;可仔细研究起来,又没有完全相同的方面。   梁瑀生特意说起一个比较少见的任务:“高蓝山遇到过一次单独行动的任务,好像是他第十一场的时候。上车时好好的,还指点新人重温作战计划,下车后发现就剩他一个了。”   “没办法,只好一个人该干什么干什么。他有高蓝凤,什么阴魂野鬼也拦不住,第七天任务完成离开,到附近城市补充补给,第十天回到车站,上车时也是一个人。”   “结果到了车上开车,两边一走动,才发现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十天里没见到任何同伴。那场任务没有守护神的乘客都死了,新人倒是活了几个--运气好。”   楚妍满脸凝重,“这就是我和小柏说过的大屠杀,针对二等座任务的分水岭--只有拥有守护神的人能活下去。”   柏寒板着脸端起茶杯,赵邯郸慨然相碰,两人相对无言只是喝茶。   楚妍拍拍她的手,还是实事求是地说:“我也听说过类似任务,那场是在山上,每个乘客车票提前显示需要待的地方,没有守护神的乘客要不被阴魂索命,要不无法完成任务。”   梁瑀生瞧瞧柏寒和好友,安慰道:“几率很低,十场八场都遇不到一个。我上场任务遇到的二等座都第十一场了,队里才有三个守护神。柏寒和老赵运气这么旺,想碰都碰不上。”   但愿如此,柏寒闷头喝茶。   大雨当头淋下的时候四人正讨论着队伍彼此相遇的概率。楚妍相当认真的列公式计算满满两页纸,结论依然是随机。柏寒也觉得相当没谱:第一场任务就认识雷雪却自此再也没遇到过;目前只是第八场任务的雷雪却和老刘相遇过三次了。   换到屋里躲雨话题轻松许多,赵邯郸讲起上场任务在海岛上苦中作乐的事情,倒有点像鲁宾逊漂流记,虽然条件艰苦这场任务伤亡很小;柏寒也抱怨起上场任务连唐明皇和杨贵妃都没有的唐朝:长恨歌都没有?太无聊了。   这话题惹起楚妍新的思路:“以前只是以为平行空间没有乘客本人存在而已,实际上很多世界是有变动的,只是乘客无暇研究而已。”   雨过天晴四人依然没有吃饭的兴致,约好再聚也就散了,梁瑀生送了两人些葡萄干马奶酒。回到家里的柏寒找到沈百福家,这家伙嚷着头疼已经一天没出门了。   “百福!”她老实不客气拎起躺在地板纳凉的徒弟,“走,晚上找凌耀祖雷雪去。”   沈百福挣扎着抬起脑袋:“还喝?”   “喝你个头。”柏寒没好声气,沈百福脑袋立刻躺回地面。“你面子大,去找凌耀祖和老刘,他们认识人多,看看能不能换个护身符。”   “护身符大家都能用,再说周锦阳还什么都没有呢。”她指指自己腕上墨绿手珠:“他俩还不如和我们一起下去呢,弥尘大师肯定不会让大家空着手的。”   弥尘大师和石生被自己救活了么?柏寒心里没底,一场电影看到关键时刻断电或者网络小说断更的郁闷也不过如此而已。   凌耀祖家却是空的,再去雷雪家才发现他们正聚在这里喝粥:院落里坐了口大锅,米香正不停从敞着盖的粥锅里溢出来,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备的小米。既然赶上吃饭,雷雪又盛给两人一碗,桌上还有打开的酸黄瓜萝卜干、午餐肉和乌江榨菜,柏寒仿佛回到大学宿舍。   听到二人来意,凌耀祖摇摇头,又朝王家宇和队里新人扬扬下巴:“我们要有还能不给自己人?”   “这么少啊?”柏寒很是失望,还以为没见到是因为自己经历任务太少的缘故。   雷雪也点点头:“上次有个一等座想请我帮他们做任务,说交换他们都拿不出护身符来,那东西太难得了。”   柏寒不死心:“可是我的朋友换到两个呢。”   “那八成是凑巧,或者刚弄到的。”凌耀祖呼噜呼噜喝粥,“要是我我也不愿意换出去。我们谁的守护神跟福哥比的了?谁有把握单独撑过整夜?遇到厉害点的几下就打散了,被围攻的时候十个都不嫌多:有个护身符就多条命。”   这倒是真的。   沈百福捧着粥碗忽出奇想,“要不这样,以后谁找我带过任务,就得上交护身符,怎么样?这招不错吧?”   杜老师笑得粥都洒了:“福哥啊,你要是那种人你早就发财了,哈哈。”   话虽这么说,凌耀祖还是把消息传给老刘和他相熟的一等座队员,不过没有什么满意答复。至于楚妍也没有好消息,16号四人再聚的时候都是两手空空,相视苦笑。   看起来护身符真是可遇不可求。   余下日子和合作过的队伍聚聚餐,侃侃山也就过去了。每日跑步练功是家常便饭,柏寒隔几天就和凌耀祖、梁瑀生练手,就连百福洪浩也每天练上五、六个小时,腿都踢肿了,不得不临睡前烧水泡脚。   雷雪来柏寒家讲着乘客之间八卦,听起来不少女乘客为了能被组进拥有守护神的队伍甘愿付出任何代价--无论身体还是灵魂;不过她很怕两条小蛇,只住了一天就搬回去了;柏寒只好去楚妍家玩,遇到也来小住的叶菡,三个女生聊到半夜才倦极而眠。   刚刚分开的新人苹果脸女生和黑框眼镜组到队伍给柏寒百福几人送点小礼物,虽然只是最普通的食物柏寒还是挺开心。就连以前游乐园任务帮过的新人金丝眼镜、念心经女子也时常过来打招呼,虽然明白他们只是希望以后遇到能关照一把,柏寒还是觉得都挺不容易,就当邻居串门好了。   临近任务来临,五人经常猜测下场任务的类别。按照事不过三的原则,已经连续两场灵异任务大概会轮到物理类型吧?也说不好,最近真倒霉,再遇上场灵异任务也大有可能。   回归蓬莱的第九天深夜,几人约着雷雪队伍一起往青石广场进发。路上火光并着手电映得人头攒动,相熟队伍不时走在一起,倒也热闹。   “天灵灵地灵灵我们这次一定要在一起~”雷雪喃喃祈祷着,直到深夜临近十二点紧紧捂住车票不敢看:“出来了吗?出来了出来了。”   好像坐进考场接过试卷先阅卷不敢答题的考生。“酒吞童子!”她嘀咕着,“好像是日本的吧?小柏你呢?”   柏寒正对着自己车票正面“青木原树海”几个字发呆:好像有这部恐怖片,不过豆瓣评分太低就没看--糟糕,能拍成电影八成不是什么善地。   第六场又没能遇到,两人唉声叹气只好相拥告别,和队友各自寻找这场任务的友队去了。   “下午四点,时间还凑合。”白天到达会有缓冲时间,总比上来就直接面对阴魂野鬼强些。柏寒推断:“肯定是灵异任务。”   忽然听到有人喊:“小柏!”柏寒抬起头,立刻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的梁瑀生和赵邯郸,见到他们又是惊讶又是欢喜,烟都顾不上抽了;黎志强和长发女生正不停朝他们招手,旁边还站着新人。   终于又遇到熟人了,还是熟悉还靠谱的梁瑀生!柏寒高兴地朝他们奔去,百福几个也兴奋地大呼小叫“山不转水转,又碰上了!”   两队勾肩搭背好一阵寒暄,正聊得热闹又听有人问:“福哥?小柏?你们也是下午四点?”   柏寒回头望去,却是在笔仙里遇到过的二等座宋麟段叔几人,为了表达谢意经常送些好吃好喝,还送过大袋钞票--柏寒觉得来路相当不正。三队都是熟人真是前所未有,当下更是欢呼雀跃。   三队简单介绍,按照惯例应该去十一场任务的宋麟家里开会,不过宋麟显然是聪明人,直接提议:“这么着,既然福哥和我们都熟,干脆去福哥家里吧,也方便,怎么样?”   另外两队都没意见,于是十五人结伴而行直奔沈百福家,柏寒和洪浩直接回家取椅子,众人把沈百福家里坐得满满当当。   “一等座又轮空。”话虽如此,每次任务只有1/3的几率遇到一等座大家也都习惯了。宋麟拎着自己车票沉吟:“我们的任务是在青木原树海待满七天,这可不常见啊。”   咦?身为二等座居然和三等座及新人一样没有其他要求?柏寒连忙看看身旁梁瑀生车票,果然写着:   任务:停留在青木原树海   时限:七天(不可间断)   归程:2017年5月2日16:00   和自己一模一样。   这种情况意味着难度降低,对低等级乘客而言反而更危险--相同情况下实力弱的更容易死亡。   宋麟和梁瑀生互相看看,都是面色凝重。“不好办呐。”“这样,先说说,谁知道这个树海?”   响应的不止一个:梁瑀生队里新人孟浩然和周锦阳同时发言,你谦我让一番还是孟浩然先说。他比柏寒几人大些,已经拥有守护神,看起来不太爱说话。   “我15年去过日本旅游,东京富士山都玩遍了,这个青木原树海就在富士山边上。”孟浩然回忆着,“那地方闹鬼,好多人大老远跑那里自杀,又叫自杀森林。”   柏寒心想:果然没记错。   “那地方不算大,也就几公里?导游介绍来着,推荐我们去看看,但是那时我跟我家里一起去,我爸妈迷信不让去,只看了看富士山就走了。”   他想了想,“没了。”   周锦阳开始讲自己的故事:“我也是去东京旅游看富士山时听说那里的,跟我女朋友还几个同学一起。那儿开发成旅游区了,地方不大,有条路可以从中间穿过去,半天就逛完了。我们到的那天有警察往外抬尸体,说是例行进去清查,不许游客进入,我们就没进成。”   “我后来还研究了一下,发现青木原树海是日本有名的灵异地点,很多人特意跑过去自杀。据说里面因为磁场原因,所有指南针和罗盘都会失效,也没有信号,可能不少人不是自杀是迷路饿死渴死的。每年警察都会特意进去清理尸体,进去时候得用绳子互相缠上,另一头拴在外头,据说每次能清出几百具尸体。”   梁瑀生见两人都不说话了,“那里离东京多远?坐车多长时间?第七天任务完成可以到东京补充补充。”   “很近啊,两个小时也就,特方便。”   东京!只跟父母去过北海道滑雪的柏寒不禁跃跃欲试:刚刚羡慕去墨西哥城的楚妍,我们也有机会去东京了!这种喜悦暂时冲淡即将进入灵异任务的恐惧和必须尽快得到守护神的紧张:东京距离京都很近,柏寒开始憧憬浅草寺清水寺宫崎骏纪念馆还有忠犬八公像。   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和叫喊:“福哥?在不在?”   听起来像是雷雪,距离大门最近的曹铮过去开门,果然很快喊:“小柏,雷雪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还是没能进入任务,我以后不敢胡乱承诺了,总是有新鲜思路跳出来。明天再不进任务我就剁手。 第65章 青木原树海一   2017年4月21日   他们不也去和另外两队开会了吗?柏寒奇怪地走出房间, 果然凌耀祖和雷雪面色严肃等在门口。“小柏,找你有点事。”   她朝队友打个招呼,跟着两人走到外面,“要不,去我家吧?”两人都点点头。   进了自家院落凌耀祖就开门见山地说:“小柏, 我想找你要两根珀伽索斯的羽毛,就是你送给雷雪的。”   看上去雷雪有点不好意思, 低声说:“你送给我之后我就告诉耀祖哥了。”   任务十□□夕相处,瞒得住才怪, 何况凌耀祖这个队长倒也值得信任。柏寒并不奇怪,何况羽毛还有不少, 自己人也够用了。   凌耀祖指指自己脖子上的车票, “我们这次是酒吞童子,日本神话百鬼夜行中很有名的大妖怪。杜老师说,这个酒吞童子在日本平安时期恶名昭著, 纠集一群恶鬼铸造宫殿,天黑后潜入京都偷窃金银珠宝, 捋掠女人小孩吃掉。平安时期有个叫源赖光的将军特地带着手下将士讨伐, 得了神明之助最终艰难地把它打败砍下首级, 救出很多女人孩子。”   果然,雷雪车票上写着:任务要求:救出被酒吞童子囚禁在宫殿中的池田中纳言小姐,时限是七天。   雷雪懊恼地说:“我还玩过《阴阳师》游戏呢,里面那个酒吞童子还挺帅,谁知道现在就得去和他拼命了。”   “一等座钱豪五人的任务是协助源赖光杀死酒吞童子并保证源赖光不死, 时限也是七天。”凌耀祖被雷雪逗得微笑,随即认真地说:“这场任务很难,看情形如果我们乘客不插手,源赖光是打不死酒吞童子的;三等座不一定敢帮忙,我们五个如果不帮钱豪他们,连妖怪宫殿都不一定进得去,所以只能联手。”   “你送雷雪的羽毛我看过,能防暑降温,什么毒烟毒雾都不怕,非常有用。”凌耀祖温和地望着雷雪,“听说,还能在水里呼吸?”   最新功能是柏寒刚刚告诉雷雪的,她点点头“对,我也是刚知道的。”   凌耀祖又说:“那就更难得了,我本来早就想找你,手里也没好东西,这回不找你不行了。”   即使把雷雪抛在一边不谈,柏寒还记得行尸走肉任务最后上车时自己被丧尸围困的时候凌耀祖果断开的那几木仓--否则自己肯定活不下来。“没问题,你要几根?”   好像说多了。凌耀祖果然眯了眯眼睛,“借我三根,四根吧。两根算是我帮钱豪他们借的,钱豪守护神是只熊瞎子,很牛B,说不定你们以后能遇上。”   也得先遇上才行--关于组队运气柏寒一点信心都没有,不过她还是爽快地回房间取出四根珀伽索斯的羽毛,难免有些心疼。   “好东西。”仿佛纯银铸就的羽毛映着阳光发出洁白光辉,凌耀祖郑重其事捧在手中轻轻掂量,随即开始解开外衣纽扣。“借你盆水用用。”   这人倒是行动派。柏寒朝摆在庭院里的水盆扬扬下巴:“随便用。”   两分钟后凌耀祖把外衣和羽毛都递给雷雪,自己把一根羽毛贴在口鼻随即把脑袋扎入盛满雨水的盆中。他并没用梁瑀生十分钟那么久,柏寒能看到他的胸膛轻轻起伏呼吸。不一会儿他就抬起头抹着脸上水渍,“这玩意儿不错。”   可不是么,柏寒瞧着他开始穿衣裳连忙说:“喂,话说在前面,你们这场如果得到好东西要分给我才行。我有朋友说,和神话传说有关的任务最容易得到宝贝了。”   “对,你这羽毛也在希腊神话任务里得到的,所以我们更要拼一把。”凌耀祖心情很好,把四根羽毛小心翼翼放进贴身衣袋,又认真地看看柏寒,“我保证,这场出了好东西和你分,没出也没关系,来日方长。”   “小雷你要帮我监督。”说出这话柏寒并没信心:人家才是一队好不好?雷雪咯咯笑着赌咒发誓:“小柏你放心,杜老师说酒吞童子在京都附近大江山建造的那栋宫殿里面藏满各种各样的宝贝,这次我们和它拼了,得到好东西随你挑。”   回到百福家中话题已经讨论到如何在茂密丛林中度过七天。大概有沈百福在的缘故,三队气氛相当轻松,几乎有种要去集体郊游的感觉。   “到时候白天咱们在里面溜达,哪儿风景如画就在哪里驻扎。”风景如画把大家都逗笑了,宋麟毫不介意继续憧憬:“到了晚上咱们就往福哥佛珠里一坐,哎,说实在的笔仙那场多亏了福哥帮忙啊,要不然我们老段的黄大仙儿没那么容易搞定啊。”   段叔更是感激涕零:“要不说呢,要不是福哥的佛珠厉害我们压根不敢离那几个女生一步,哪儿还敢去打旅店妖怪?来来来,喝一个喝一个”他开始四处踅摸,可惜桌上摆得只有可乐和苏打水,只好问:“有酒没有?”   这就想喝酒了,领教过段叔白酒功底的几人连忙劝阻:“晚上再喝晚上再喝,先开会。”   梁瑀生把自己随手记的摘要推过来:“看看。”   “第一不要走散,第二如果走散尽快取得联络,第三没有守护神的尽量抓紧机会多尝试。”柏寒喃喃念着,“哨子,绳索,信号弹?”   大家停下讨论给她补课。“这个任务看起来很简单,最怕就是走散了,到时候来个各个击破就惨了。”宋麟显然很有经验,“我们聚在一起就能发挥防守强的优势,同时可以派遣所有带着守护神的保护没有守护神的去外面多走动多尝试,把成功概率放到最大。”   这是很合理的选择。   “我们明天下午四点到达,很安全。先确定森林范围,然后一起等待天黑。”梁瑀生补充道:“为了以防万一,进入森林后就用绳索把我们拴在一起,再带着铜哨和信号弹。”   铜哨好办,信号弹谁有?   好在老乘客道具不缺:“这些我们都有,队长找我随便拿,对了,现金我们也有的是,一会发给大家。”   以后我们自己也得补充些才行。   沈百福忽然想起个小问题:“我控制不了我的圈子大小,这个青木原树海肯定和游乐园鬼王墓比不了,到时候跟上回笔仙那么大你们就得挤着点。”   大家纷纷表示小事一桩:“能有地方待就不错了,大不了我们跟笔仙那次似的摞上。”   形势一片大好。没有利益冲突、以前合作过、新任务不难过关--这种欢乐祥和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傍晚,三队聊得和睦又讨论起以往任务,各自带齐酒菜到沈百福家畅饮,很晚才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雷雪来敲门,一开门柏寒就发现她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必然彻夜未眠。“小柏,我们开了一夜会,这次很艰难。不跟钱豪他们去是不行的,去了又很危险。谢谢你肯帮忙。”   柏寒安慰愁眉不展的好友:“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看我在泰坦秘境也混的很惨,天天躲在树顶,还被半人马追来追去,回来上车的时候躲在草丛里。好在也扛过来了,还得了不少东西,你自己千万小心点。”   雷雪点点头,拉她去家里喝粥:“我们是晚上七点的任务。你这次是不是要去东京?”   “对啊,东京离青木原树海坐特快才2个小时。”柏寒兴致勃勃,“我已经连续两场没去超市商场了,这次我要去东京好好SHOPPING一番。”   “哇,那你帮我带点SK2润肤水好了,还有面膜和资生堂防晒。”雷雪的注意力暂时被引开,“明治巧克力和大福一定要尝尝。”   被即将去东京观光的轻松心态影响着,4月22日下午四点在青石广场登上列车的时候柏寒甚至有些开心:守护神的话全力以赴,度过七天就可以好好散心了。   大概是恐怖片看多了的缘故,抛开灵异任务前提不算,第一眼从敞开车门里看到面前无边无际的茂密森林柏寒背脊就有种寒意升起。   死气沉沉--这是面前森林给人的第一感觉。   “到了到了。”洪浩和黎志强像导游一样带着九名新人下车,话说他们提点新人的水准几乎要超过杜老师了。这次新人里有两个软硬不吃的中年滚刀肉,别人都下车他们嚷着找列车员车长来,最后莫名其妙滚下车。   梁瑀生和沈百福、宋麟三队队长分别往车头车尾处地面做标记,又把旁边树木喷涂成荧光色。柏寒和队友们聚集在一起,很快发现挂在树上的日文“青木原树海”路牌,还有箱根伊豆国立公园的字样。   旁边还有黑底白字警示牌,可惜只能看懂部分,“一度,静,双亲兄弟子女”“大概就是静下来想想父母兄弟子女的意思吧?我靠我天天看日本漫画日文满分啊。”   铜哨挂在胸前,柏寒背着背包拉起行李箱--特意挑选鹅黄行李箱大红冲锋衣,森林里好辨认。三组绳索都发到各自队员手里,大家商量着“什么时候系上?”“大白天系它干嘛?天黑再说吧?头三天没事。”“拴上跟幼儿园大班似的。”两队男生说笑着拉扯绳索准备拔河。   “看,这里这里。”宋麟没他们那么幼稚,和段叔都站在“青木原树海”路牌后面招手,“任务开始了。”   这次倒真方便,柏寒也过去观察,果然车票显示七天倒计时开始了。   “旁边就是富士山吧?我怎么看不到?”柏寒朝四面张望着,没发现中年覆盖鸡血的富士山顶。“阳哥,富士山在哪个方向?”   周锦阳没能回话,事实上身畔唧唧喳喳的话语声突兀消失了。   柏寒迷惑地侧头望去,发现身畔无论熟悉队友和陌生新人统统无影无踪--她正孤零零站立在青木原树海正中,身侧只有一棵棵细长笔直的褐色树木,头顶浓绿树叶把太阳光芒遮蔽的所剩无几。   等,等一下,即使是灵异任务,现在是大白天啊?而且是最安全的第一天啊?柏寒本能地看看手表,时间显示是2017年4月22日下午四点十三分,太阳没有落山啊?   难道这就是任务的特别之处?即使二等座也只需停留七天即可的代价便是这座森林可以随意隔离乘客?   指南针毫无头脑的乱转,曾经到过附近的周锦阳和孟浩然都说这里被磁场影响,果然根本无法发挥功效。可我们明明没有随便乱走,刚刚站到路牌后面--因为倒计时开始了?   柏寒心脏砰砰乱跳,尽量冷静下来把铜哨举到嘴边。响亮的哨声远远传扬开去,柏寒静下心等待回音,很快失望了。   四周寂静无声,就连鸟叫也不曾听到。   昨天开会时说定,脱离队伍的话停留在原地尽量不要走远,等待队伍回来接。柏寒决定留在原地等,就坐在路牌旁边吧--路牌不见了,同时消失的还有警示牌。再仔细张望,视野里根本没有车头车尾做的醒目标记和喷涂成荧光色的树木。   这么说是我被这所森林转移位置了。看看车票,倒计时依然进行着,我正在森林中某个陌生角落。   是只有我一个?还是大家都被分散开来?柏寒不敢断定,但是留在原地显然行不通了。   她很快镇定下来,检查背包和行李箱都在身边,便把确定任务范围用的鹅黄标记放进口袋,系紧鞋带踏上林间还算平坦的道路。   周锦阳和孟浩然都说这片森林并不算大,半天就能游览完毕--前提是森林不捣鬼的话。柏寒朝着阳光最明亮的方向走去,那边是西方,每走十五分钟就在树边纸条拴上个标记。   打到第三个标记的时候柏寒便不得不停下脚步开始收集树枝了--四周阴暗下来,阳光正从这座森林里飞速消逝着。   找块干净空地,十几块石头垒平堆上随处可见的树枝木条,柏寒掏出ZIPPO啪嗒一声,橙红火苗便慢慢燃起来了。借着明亮火光她又尽可能多收集树枝堆在旁边,算来足够燃烧一夜,这才安心。   原本设想中的晚餐是围拢在沈天奇圈子里进行的,大家热热闹闹分享彼此好吃的;填饱肚子便由曹铮梁瑀生几人分别带出去寻找机会,她还和段叔说好跟他和黄大仙一起出去玩玩,说不定运气会好些。   现在柏寒只能默默啃三明治和黑森林蛋糕了。   沈百福早上还念叨着:“刚说以后谁打算进我圈子就得交护身符,到时候咱队人手一个;我靠昨天一看都是老熟人,这还怎么收?”以前天天蹲在他佛珠圈里早习惯了,冷不丁身周没有闪烁着熠熠金光觉得好不适应。   说起来能遇到百福我的运气很不错了,柏寒安慰自己。   整座森林完全被无声无息的黑暗笼罩了。头顶一丝月光也看不到,星星更是杳无踪影,仿佛它们彻底抛弃这座森林似的。柏寒不停往身前篝火里添加柴禾生怕它熄灭,同时打开强光手电。   火光越来越旺,耳畔只有木条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其他就连小虫鸣叫也听不到,柏寒试着隔一个小时便吹几下铜哨,可惜毫无回音。两把短剑被安放在手边以防意外,   她低声叮嘱两条小蛇:“小青小蓝你们也看见了,我们三个和大家失散了,情况很糟糕。你俩千万帮我好好盯着,不管是百福还是梁瑀生还是段叔,只要是乘客或者新人都赶紧提醒我,知道吗?”   小青小蓝看上去倒毫不慌张。   柏寒长长吁了口气,瞧向自己左腕:弥尘大师送给她的墨绿手珠正散发着熠熠金光,仿佛弥尘大师斩妖除魔时周身佛光普照,和沈百福佛珠沈天奇把阴魂野鬼隔绝在外时的光辉没什么区别。   这是漫长黑夜里柏寒唯一的安慰和依仗了。   第一晚度过的无惊无险,没有任何异常之处。直到天蒙蒙亮柏寒才放下心来,和两条小蛇聊着天:“前三天还好,我们必须在第四晚之前找到百福梁瑀生他们才行,要不就完蛋了。”   清晨八点柏寒枕在背包上沉沉睡着了。 第66章 青木原树海二   2017年4月25日   三天三夜过去了, 前方依然是无边无际的树海,依然孤身一人的柏寒开始有种错觉:自己是不是遇到传说中的大屠杀?这场任务自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人?   不不不,下车时大家明明是在一起的,我看到梁瑀生和百福给车头车尾喷涂标记,也和队里商量什么时候系绳索, 百福他们正和长发女生拔河,宋麟招呼到达指示牌之后任务倒计时就开始了。   不是我的幻觉。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身边。这里的树木和泰坦秘境完全不同:后者结实粗大带着种时间流逝的史诗感, 人们可以爬上去在树顶枝叶间藏身;这里树木纤细柔弱给人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却把阳光遮得七七八八, 暴露在地面的深褐树根则盘根错节犹如条条蟒蛇伺机捕食,看得久了有种身处蛇窟的幻觉。   如果不是习惯了两只小蛇, 柏寒认为自己在这里呆上三天一定会精神高度紧张乃至崩溃--这是不是大多数游客选择在林中自杀的原因之一?   泰坦秘境森林浓绿盎然, 随处可见随风摇曳的鲜艳小花,兔子和梅花鹿在草丛中出没,头顶像孔雀般的小鸟尽情歌唱, 到处生机勃勃;这片青木原树海则恰恰相反,没有飞鸟没有虫鸣, 视野所及没有任何活物, 连风也没有活力, 整座森林死气沉沉,大片大片深绿仿佛腐烂沼泽岸边的青苔。   “有人吗?”柏寒把双手拢在嘴边大喊,又用力吹响铜哨,可惜回应她的只有空气。整整三天三夜,她没见到任何一个乘客, 或者,活人,偌大森林只有她自己。   “小蓝今天是第四天了,晚上就要有鬼怪出来了,再找不到百福梁瑀生他们我们三个就惨了。”柏寒已经习惯和两个小伙伴说话,总比自言自语强多了,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把短剑举在面前:“你俩也不能消灭阴魂,上次那个艳姬要把你俩炼成法宝怎么办?愁不愁?”   就像专门为了证明自己似的,原本盘绕在“胭脂”短剑剑柄的小蓝突然把上半身笔直转向左方,就像表针忽然被手指拨动指向某个时刻。   “那边有人吗?”三天来小蛇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反应,柏寒精神大振朝那边望去,瞧着没有人影,顺手把“松柏”短剑也从腰间取出:果然小青身体也像路标般朝那个方向伸展。   得过去看看。柏寒拖着箱子大步流星朝那个方向奔跑,单手把短剑举在面前充当路标。路上有个塌陷很深的大坑,掉下去想爬上来就难了,柏寒只好绕个很大圈子才通过。   会是谁呢?哪怕是个新人也好。柏寒激动地跟着小蛇指示的方向越跑越快,紧接着视野里闪动着金属映着太阳的反光--是条长长铁链,一头拴住树干另一头箍在一条野兽身上。   柏寒停住脚步,紧接着发现它已经死了。那是条黑色雄狮,不不,是条比雄狮还强壮雄伟的黑犬,瞧着几乎像头黑牛。它显然死去相当年月了,却奇迹般没有腐烂,全身水分都挥发干透,只剩下一张干巴巴的皮囊裹着诺大骨架。   自家里养着小泰迪“小黑”的缘故,柏寒从小就喜欢小猫小狗,从来见不得流浪猫流浪狗朝她讨要吃的,学校里也没事喂喂它们。   一条核桃粗细的铁链牢牢拴紧死去黑狗脖颈上深红项圈,另一头锁在两人合抱粗的树上--这一带很少有这么粗的树,树干不知为什么还箍着铁皮--死之前黑狗显然剧烈挣扎过,树干和铁皮布满是它深刻锋利的爪印齿痕。   柏寒心里很难过--它显然是受尽折磨后慢慢死去的,眼睛还睁开望着天空。低头问小蛇:“你们是带我来看它吗?”   小青小蓝恢复平常状态,不时吐吐信子。   肯定是的,大概是同为野兽的本能吧?柏寒随手一剑,铁链立刻断裂掉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埃。要不要放火烧掉?还是烧吧,这座森林毕竟是灵异世界,烧掉它就能解脱了。   拖了不少树枝盖住黑狗尸体,柏寒点燃火苗,瞧着火焰混合灰烟慢慢把它包裹吞没。火焰熄灭后她砍下带着绿叶的树枝把残骸覆盖严密,这才说:“安息吧,阿弥陀佛。”   弥尘大师....希望现在活得好好的。柏寒又问小蛇:“这里OK了,我们现在去哪里?”可惜两条小蛇恢复百无聊赖的模样,柏寒无可奈何只好顺着来路慢慢回去。   这天下午四点柏寒就开始为过夜做准备。找好一块干净空地,扎好几条火把绑在四周树上照明,又砍下收集大量枯枝木柴。这场任务我简直就是来砍柴的--柏寒腹诽着把木柴分成三堆摆成品字形,中间空地留给自己。   天刚擦黑柏寒便点燃所有火源,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包围着似乎安全许多。慢慢吃完晚餐,柏寒握紧短剑叮嘱小蛇提高警惕,这才吹响铜哨。   彻底黑暗下来之前,柏寒发觉视野里多了两条黑影,像稻草人般戳在那里一动不动--必然不是她的同伴。   柏寒望着左腕闪耀着熠熠金光的墨绿手珠默念:全靠你了。   与此同时,青木原树海另一个角落,新人啤酒肚却没有柏寒面对漫漫长夜的依仗和信心。   做为二等城市某局不大不小的头目,啤酒肚原本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对恐怖电影惊悚小说动辄嗤之以鼻,平生从未遇到任何和灵异沾边的事件。   工作需要他每月都要出差,于是在另一个城市也安了家--家中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嘛。明明项目结束他还是照样去找彩旗,日子好不快活。没多久彩旗怀了孕,就此要挟啤酒肚和红旗离婚,要不然起诉他重婚。   啤酒肚只好回家摊牌。归乡高铁上良心发现妻子贤惠女儿乖巧,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可外面情人又不依不饶,他左右为难只盼着列车永远也到不了站才好。   老天听到啤酒肚的心声果然发了慈悲--打了个盹的工夫,他就莫名其妙登上蓬莱列车,左右车厢传来敲门声音啤酒肚还以为列车员来验票。   负责提点新人的洪浩和黎志强看起来很像搞传销的,还什么“新人都听指挥,要不然甭跟着我们走”,啤酒肚这种吃惯皇粮的瞧着两人就不顺眼,立刻报警投诉伸指训斥,然后发现手机成了摆设,脖子上多了张车票,自己也被教育一番。   于是啤酒肚只好听了半天基础课程,车门一开战战兢兢跟着人家下车。迎面便是茂密深邃的森林,说实话绿化倒是不错,心里却咯噔一下好像哪里不对劲。   跟着大家走过路牌,啤酒肚果然发现脖子上任务倒计时开始了,这令他更加沮丧--他宁愿这是场恶作剧综艺节目乃至绑架撕票,总比灵异事件强百倍。   然后他就孤零零在漫无边际的森林里独自转悠整整四天。洪浩和黎志强呢?不是说老乘客只要有能力就帮助新人吗,快来帮我啊?完全不负责任,一个个都去哪里了?   真的有鬼吗?   还好带着行李下车,吃喝倒还有,火把也点燃了,就是心理发慌:这可是灵异任务,前三天没事,第四天就闹鬼了!   周遭被无边无际的夜色笼罩的时候,啤酒肚的焦虑恐惧到达顶峰。他挥舞着两支火把不时拼命吹动铜哨--洪浩留给他的,若不是这个啤酒肚几乎以为老乘客是自己杜撰出来的--,跌跌撞撞想找个安全些的地方。   前面有棵树,下面站着个黑衣男人,啤酒肚又惊又喜以为见到同伴立刻奔跑过去,距离只有几步的时候立刻停住脚转身撒丫子往回跑--那个男人脖子上吊根绳子,舌头吐得老长。   有鬼,果然有鬼!   啤酒肚玩命乱跑一气,气喘吁吁实在跑不动才停脚,火把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一只。战战兢兢打算到旁边树上折些树枝打算再做只火把,却发现刚才那个黑衣男人就在面前。   啤酒肚这回没来得及跑,两条腿不听使唤瘫在地面。一根绳子横在眼前,他忽然觉得人生很没意思,上司蠢下属懒妻子丑情人贪财,女儿私人学校学费每学期好几万。   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他把脖子套进绳套。人世间最后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是,我要是没去找情人,好好留在老婆孩子身边就不会上那辆列车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倒霉,其实距离他一公里外的角落,地上篝火旺盛,黎志强和长发女生略带紧张的坐在孟浩然身边,后者的守护神--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年轻人散发出银白光芒把三人笼罩在内。   尽管早不是第一次经历灵异任务,长发女生对着无边黑暗依然很是紧张:“多亏有你,要不然就危险了。”   黎志强却关心别的:“也不知道老赵找着梁哥没有,要不然跟福哥在一起也行啊。”   找人心切的长发女生被他提醒,立刻拎起铜哨用力吹了几声,黎志强赶紧捂着耳朵:“下回吹说一声,耳朵都聋了。”长发女生瞪他一眼:“事妈!”   孟浩然忽然指着一边:“看!”   一个黄肤黑发的男人正斜倚在不远处树上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三人,看起来浑身青白,显然不是活人。   长发女生紧张地把脸埋在臂弯里:“天亮再叫我。”   “怕什么,过不来。”黎志强安慰她。   话是没错,孟浩然却有点担心地盯着自己守护神,低声估量:“今天明天都没问题,第六天就够呛了,我们也得找梁哥福哥,哪怕曹铮和宋麟段叔也行。”   他是游乐园任务后才加入团队,却是除了队长梁瑀生之外最先拥有守护神的,这点令三个老队员都很羡慕。   “草。”黎志强很有点恼火,狠狠用刀把罐头挑开,“早知道下车就拴上绳子,MD一眨眼的功夫人就都散了。”   当时三人正握紧绳索准备和沈百福几人拔河,再一转身其他人都无声无息消失了,就连面前摩拳擦掌的沈百福洪浩等也不见踪影--就好像三人大老远专程在森林里揪着绳索玩开火车一样。   长发女生抬起头眼圈发红:“还把这场任务想的特别简单呢,小柏跟我把去东京买什么都规划好了。”   黎志强掰着手指算:“小柏落单了,梁哥赵哥站一块,福哥洪浩周锦阳肯定跟咱们一样在一起呢,有福哥在就不用愁了。曹铮落单了,宋麟那队我不熟,没注意。”   长发女生非常沮丧:“绳子在我们这里,梁哥赵哥就算站在一起也会分开的,梁哥还好赵哥就惨了。”   平时形影不离的队友四分五裂是件无奈的事情,黎志强也没什么话可说。孟浩然忽然低声说:“又一个~”   黎志强回头望去,果然树顶青白人影晃动,收回目光:“你俩先睡,过三个小时我叫浩然,最后是姚楠。明天天一亮就动身继续找人。”   长发女生把头垂回臂弯,没几秒便嘀咕:“老天保佑梁哥和赵哥平平安安。”   不知是不是她许下心愿的缘故,赵邯郸此时确实平安无恙。森林另一个阴暗角落同样燃着熊熊篝火,他正从随身拎的行李箱里取出一个保温瓶:“来来哥们,头一回见面就指望你保命了,我得跟你喝一杯。”   一个粉脸黑鬓大红衣裳的美人风筝袅袅婷婷浮在黑黝黝的头顶,裙摆系着根细不可辨的丝线缠在主人宋麟手里:银色光芒把两人笼罩其中。宋麟原本以为他要以水代酒,瓶盖一开闻着辛辣味道,哈哈笑道:“赵邯郸,哥们是河北邯郸的?”   当下也没酒杯,赵邯郸给他水瓶瓶盖倒满,答道:“生在邯郸长在邯郸,平时没事喝一口,来来。”   两人举杯相碰各自喝酒,宋麟满足地叹口气:“还是你想得开,我就不敢带酒,想喝只敢过了任务再说。”   “我哥们是山东人,比我能喝。”赵邯郸撕开袋烧鸡分他一半,“我俩包里都放一瓶,每次也不敢多喝,过过瘾完事。这年头谁知道什么时候见阎王?”   “梁瑀生吧?山东人酒量大,我有一回青岛出差横着出来,地头蛇一个比一个能喝。”宋麟也开始啃鸡腿,面前青白影子晃动他却头也不抬,“MD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光想着这场碰上福哥好过,没想到被蓬莱给耍了。”   赵邯郸唉声叹气:“谁TM想到大白天就能出这事?刚四点就中招了。”   宋麟懊恼不已:“你们和福哥毕竟经验少,我都快一等座了还犯这种低级错误。蓬莱动不动就使障眼法,什么青木原树海什么自杀森林?根本就是迷路森林,死在这里头的都是走不出去困死的。”   赵邯郸默然无语,把酒一口饮尽手背擦擦下巴。“今天晚上是停在这里还是继续走走?”   “不能停。”宋麟大口啃着烧鸡,嫌鸡肉有些冷了随手挂在匕首上就着篝火烧烤,又朝自己的美人风筝扬扬下巴。“今天明天还保得住你我,第六天就悬了。吃完就动身,必须得再找着个伴儿。”   赵邯郸伸手整理自己的弓箭低声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老梁在哪儿转悠呢,柏寒怎么样了?福哥的圈子倒是牛B,问题只能原地待着,真让人头疼。”   宋麟顿时乐了,“笔仙那场二十来人蹲他圈子里头千手观音似的。说实话也就是福哥厚道,换了别人谁想进谁先拿有用东西换,女的还不得□□?”   赵邯郸也笑,“要不然人家生下来就能自带佛珠护体,思想境界就是高啊,我这折腾来折腾去也弄不着。”   “这玩意急不得。”宋麟虚虚一抓手里银线,美人风筝也跟着在夜空慢慢飘动如同彩云,“我那会天天愁得睡不着觉,做梦也没想到弄个风筝回来,虽然比不过人家最能打的我也知足了。你再看我们队的老段,说实话别看我跟老段不错,心里以为我们队里另外两人更有戏,没想到笔仙里头黄大仙一眼瞧上他了。那场福哥队里柏寒和另一个人也天天外边转悠,那有什么用?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第67章 青木原树海三   2017年4月25日   表针指向凌晨三点半, 尽管周遭依然能看到两只青白人影在树后和阴影里虎视眈眈, 柏寒还是有种直觉:今晚能熬过去了。   墨绿手珠散发的熠熠金光随着漫漫长夜逐渐流逝,依然能把阴魂震慑在安全距离之外。不过按照前半夜较安全、后半夜尤其黎明时最为凶险的惯例, 柏寒不敢丝毫掉以轻心,不断往身周三堆篝火中添加树枝, 火光越来越旺把周围照得通明。   嘟~柏寒用力吹响铜哨,可惜黑暗中没有丝毫回音, 照明弹只带了两颗,节省点用吧。   随着时间推移墨绿手珠金光越来越淡,天空也蒙蒙发亮随即变成鸭蛋青色,第四夜过去了。   视野里两个青白人影带着些不甘愿慢慢消失在明亮起来的空气中,柏寒从心底松了口气,对弥尘大师满是感激。   这好像是第一次没有在百福的佛珠里度过灵异任务的夜晚,想起以前和队友们聊天战斗即使游乐园最危急黑暗时分依然是背靠背热热闹闹的, 沐浴在清晨低温里的柏寒有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   不知百福洪浩、梁瑀生段叔他们都在哪里?有没有找我?   胡思乱想着的柏寒起身伸个长长懒腰,活动身体瞧着整座丛林逐渐明亮起来。喝了几口水,早饭也顾不得吃,困倦极了的柏寒叮嘱两条小蛇几句就枕着背包躺在铺好的树叶上。火堆依然燃烧着,周遭很是温暖,她很快睡着了。   咦?那个年轻女孩是谁?   柏寒震惊地盯着躺在脚边的女孩:裹着出发前特意挑选的大红冲锋衣枕着深蓝背包,鹅黄手提箱放在旁边;即使她沉沉熟睡着依然握紧两把短剑, 剑柄上镶着红绿两颗宝石映着朝阳熠熠生辉,两条小蛇正警惕地盘在上面盯着周围动静。   是柏寒自己--那我又是谁?   站着的柏寒震惊地低头打量自己:依然穿着熟悉的大红冲锋衣、运动鞋和便于行动的长裤,不过两把短剑和小蛇却都不在身边。   我现在在睡梦中, 还是灵魂状态?柏寒疑惑地打量四周,三堆篝火依旧燃烧着,周围景物看起来和临睡前没什么不同,清晨刚刚降临到这片死气沉沉的森林。   那是什么?柏寒忽然发觉右后方有道视线紧紧盯着自己,回过头整个人都绷紧了:第一反应以为那是头黑熊,就像泰坦森林里那头啃咬着梅花鹿、然后追赶她和楚妍跑出遥远距离又被小蛇惊走的巨大黑熊一样。   不,这头猛兽看起来比熊颀长灵巧,是头纯黑雄狮--它长着浓密丰厚的鬃毛,普通武器看起来无法穿透;它的脑袋硕大威武,流线型躯体隐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四肢强壮结实如同铁铸,庞大脚爪踏在地面给人无法撼动的感觉。   柏寒迷惑地皱起眉:这只猛兽威风凛凛犹如神祇,可它项间套着的深红项圈好像在哪里见过?经过和阴魂搏斗的漫漫长夜,记忆慢慢复苏--树干铁皮布满刀刻般的爪印齿痕,干巴巴的皮囊裹着诺大骨架,眼睛睁开望着天空直到被火焰吞噬那一刻--这是那只死去多年的黑犬?   她完全无法把面前这只静静蹲坐着周身依然散发致命猛兽气息的黑犬和昨天被树叶覆盖住的残骸联系起来,犹豫着朝它走了两步。黑犬一动不动仿佛岩石,高高昂着头颅,目光盯在她身上像审视着什么。   “你,你是来找我的吗?”柏寒尽量温和地说,同为灵魂状态她还是相当顾忌它的,还好是白天。   黑犬头颅轻轻动了动,柏寒立刻看到金属映着朝阳的反光--一条核桃粗细的铁链箍紧在它项圈上,另一头穿过茂密丛林不知通往何处。   即使死去多年,你的灵魂依然被禁锢着吗?柏寒满是同情,心中充满对这片充满亡灵森林的深恶痛绝。“有什么我能做的吗?”她问,仅仅烧掉它的尸体看来是不够的。   黑犬慢慢俯下头颅,这样它庞大强壮的身躯看起来侵略性就没那么强了,目光也很温和。   看着不像攻击我的样子--我毕竟帮他入土为安了。柏寒家里养着小黑狗,和陌生犬类接近的窍门也懂不少,慢慢伸出右手表示友好,脚步放的很慢。   距离它还有一米的时候柏寒停住脚步,还要继续靠近吗?黑犬像是看出她的疑问,慢慢把头颅往前探,神色非常平静,于是柏寒又往前靠近些,冷不防黑犬把鼻子径直贴在她手掌上--冷冰冰毫无温度。   周围忽然换成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高原,几乎看不到有绿色植物和人迹,按照艳姬的经验柏寒倒也不慌,这大概是青藏高原?   身前两拨野兽正虎视眈眈对峙,中间地面躺着一只摔断脖子的藏羚羊。一边是十几只瘦骨嶙峋的恶狼,晶亮涎水不停从嘴巴里流出来;另一边是两只獒犬,后面那只深褐色的身形高大健硕,神态凶狠,很像前些年流行一时的藏獒,为首一只纯黑獒犬却比后面那只大出一倍以至于像只黑熊,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猛兽威严从它身上散发出来令恶狼不敢靠近。   局面胶着,平时恶狼只敢夹着尾巴逃开,可面前生肉血液散发的香气令它们失去理智并试着张嘴企图咬掉一块羊肉。   战斗开始了。大多数恶狼扑向两只獒犬企图赶走它们,少部分则迅速瓜分羚羊。最多的时候纯黑獒犬周身挂满六只恶狼,六张利嘴企图穿透它被丰厚皮毛保护着的身躯,十二只利爪试图抓破它强壮的胸膛。纯黑獒犬毫不畏惧像阵黑旋风一般抖动旋转身体令它们无法着力,张开大口咬碎距离最近一只恶狼长长鼻嘴,锋利脚爪把另一只恶狼远远拍死在山石上,沉重身体把第三只恶狼压的没了气。   场面变换,一只纯黑獒犬伏在藏人帐篷外盯着洁白羊群,穿着藏族传统服饰的小男孩围着它奔跑。獒犬身上与生俱来的野性杀气收敛许多,大概是第一只雪山獒犬的后代?   场面到了近代,越野车出现在高原上,不少人专程求购血统纯正的藏獒,或者带着母藏獒来□□。上世纪四十年代,一个日本商人从急需用钱的藏人家庭花高价购买一只刚刚两个月的小黑狗,它的母亲死于难产,九个兄弟姐妹只活下来它一个,它的父亲是传说中力敌群狼威慑狮虎的雪山战獒后代。   日本商人带着小狗回到家乡。第二天警察就拘捕了他:他的公司犯下商业重罪,面临多年□□的商人只好把小狗托付给远房亲戚小田切先生。   小田切先生有个六岁的儿子小田切助,这是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小狗到家第一天就给它起个新名字。“父亲,我想叫它小田切贡。”   小田切先生惊讶地说:“这是准备留给你弟弟的名字呀,小狗的话,叫它八公或者饭团板栗不好吗?”   小男孩固执地摇摇头。“它就是我的弟弟呀。”   小田切先生很爱自己的儿子,于是小狗有了新的名字小田切贡。   沐浴在幸福中的小狗快乐成长着,三个月后就成长为普通成年犬类大小,半年后就足以顶别的狗两到三个。   小男孩是这个世界小狗最喜爱的人,他是它的血肉、挚爱乃至太阳;其次是一家之主小田切先生,再其次是他太太和小田切爷爷奶奶。   小狗每天从小男孩床铺下方地板醒来就舔醒他,和他咯咯笑着闹成一团等待小田切太太端来好吃的把他俩肚子填饱。然后小男孩用狗绳拴在项圈上带着它出去玩,这是小狗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它先大小便再径直冲到草丛里把蜻蜓蝴蝶吓得满处飞,随即欢乐地顺着田间小路尽情奔跑像是一道黑旋风,小男孩跌跌撞撞跟在后面:“小田切贡,等等我呀。”   有一次贪玩的小男孩掉进河里,小狗立刻跃进湍急冰冷河水把他背了上来--尽管没游过泳,它天生就知道如何浮在水面。回到家里湿淋淋的一人一狗挨了一顿训斥,不过小狗还是很快乐。   还有一次有只外来野狗像是打算攻击侵入它领地的小男孩和小狗,不过凶恶的野狗远远打量小狗几眼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倒令打算捍卫主人尊严的小狗很是失望--它骨子里其实很想用牙齿撕开敌人血肉,想用利爪拍扁敌人头颅,希望所有敌人闻风而逃,倒把它自己吓了一跳。   这种幸福生活只持续了一年,小男孩要去京都上学了,而小狗只能留在乡下陪着爷爷奶奶。小田切先生叫来小男孩和小狗,保证每周末小男孩都能回来看望小狗。小男孩乖乖答应了,抚摸着小狗脑袋说:“小田切贡,你要乖乖在家等我哦。”   小狗焦急地汪汪叫--尽管它什么都懂,可依然不能说话。   小男孩离开的第二天小狗开始不吃不喝,第四天爷爷奶奶只好带它去了京都。小狗没见过那么多窄小的房屋,乡下房屋宽敞明亮;它也没见过那么多生人,事实上它只认识自己家人和几个邻居。   闻到小男孩味道了!狂喜的小狗冲到门外迎接,把几个小男孩的同学吓得屁滚尿流哇哇叫。同样受到惊吓的路人报了警,第一个到来的警察立刻请求援助,闻讯而来的几个警察挥舞警棍,感觉受到侮辱的小狗叼着警棍把可怜警察径直甩出好远。   小田切先生花了一大笔钱才把小狗赎出来送回乡下:它险然就被送去安乐死了。连小男孩都没能亲热到的小狗很不甘心,到家就马不停蹄偷偷跑去京都--它大概记住了方向和路程。   这次它很顺利地进入家里,倒把正在做作业的小男孩吓了一跳,不过他随即紧紧搂着小狗哭泣起来,还把家里炖肉鸡腿给它吃,小狗幸福极了。   晚间跟着小田切先生夫妇回来做客的上司夫妻却被小狗吓到了,尤其那位妇人还对狗毛过敏,当场进了医院,上司拂袖而去。沉着脸的小田切先生再次把小狗送回乡下,小男孩呜呜哭泣着。   小狗脖子上多了条核桃粗细的铁链,于是它再也不能随意在田间奔跑追逐蝴蝶或者溜去京都找小男孩了。它郁郁寡欢再次绝食,好在周末到了,小男孩回来了。   他哭泣着要小狗等他:“每周末我都回来看你,小田切贡你等我,只要我毕业就把你接到身边,好不好?”   于是小狗开始等待。   原本一眨眼就过去的白天变得漫长无比,小狗不得不靠睡眠熬过,紧接着夜间开始失眠。好在爷爷奶奶非常疼爱它,不时陪它说话给它□□吃的食物,于是小狗勉强撑了下来。   周末成了小狗最期待的日子,甚至前两天就开始亢奋难眠,小男孩出现的一刻它的心脏都快冲出胸腔了。短暂相聚宝贵极了,小男孩给它讲学校发生的事情,老师同学的趣事,自己的好朋友。小狗凭着话语想象那个从未去过的地方,不时拼命舔他的脸憧憬毕业那天再也不用分别,最后恋恋不舍目送他离开。   几周之后小男孩身上多了种陌生味道,那是属于其他动物的,小狗不会说话却很聪明。小男孩没有提起,小田切太太却和奶奶聊天说漏嘴:“总是哭,我看他想有个伴,养了只猫陪他。”   猫?小狗自然不陌生,紧接着心里难受:猫都能和他在一起偏偏我不能。可它不能说话,只好使劲全身力气舔着小男孩,盼望毕业后赶快去他身边再也不分开。至于猫嘛,小狗勉强决定容忍。   这种喜忧参半的生活也持续了一年。   接送爷爷奶奶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小田切先生不知脑子里开什么小差以致出了车祸,活下来的只有他自己。尽管非常担心丈夫,公婆葬礼过后小田切太太还是带小男孩回京都上学去了,小田切先生留下来静养。   小狗也很难过以至于吃不下东西,随后它发现真的没有东西吃了。小田切先生像是变了个人。他每天在家里呆呆望着父母遗像,天黑反倒出去溜达像个孤魂野鬼。   小田切爷爷奶奶去世的第七天,去京都看望妻子儿子回来的小田切先生带着小狗出门散步。他们走了很远的路,小狗记得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直到一座茂盛森林才停住脚步。   小狗不喜欢那里,处于野兽敏感直觉它发觉这里窥伺着许多阴魂,可它没法告诉主人。小田切先生走进森林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棵足够结实的大树放心地把小狗拴了上去。   上吊之前小田切先生从口袋摸出全家福瞧了又瞧(小男孩抱着小狗),然后毫不犹豫地踢翻石头。小狗狂啸着想去救主人,可铁链始终把它禁锢在能触及到主人的距离之外,于是它眼睁睁看着主人断了气。   随后小狗发现自己也需要拯救。它竭力想挣脱铁链又猛烈攻击大树,如果它全盛时期很可能逃脱,可它七天七夜没吃没喝,只在来的路上舔了几口雨水,于是它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任凭死亡慢慢把它吞噬。   死亡降临瞬间小狗还盼望着小男孩出现在面前。   泪水不停流淌,家里养着小狗的柏寒哭得喘不过来气,想起笔仙世界的情形:回到家中父母不认识自己,小黑狗却围着她亲热不已--动物的直觉显然比人类灵敏的多。如果我死了,小黑会不会这样思念我?   周遭景物恢复正常,柏寒依然身处青木原树海不知名的角落,面前是那只叫做小田切贡的大黑犬。   “你想让我帮你,帮你找到主人?”柏寒抹抹眼泪。让自己看了这么多显然不是毫无用处的废话,它看起来也不爱聊天,我倒可以帮忙可我现在根本出不去啊,我的任务还没完成....我怎么这么蠢?它是灵魂,它又来找我,它可以当我的守护神!   一颗心砰砰跳动着,柏寒激动地说不出话,看着大黑犬--它正点着头,眼里闪着热切期盼的光。   “你,你的主人叫小田切助,在京都生活,对吧?”柏寒竭力回忆着刚才看到的场景,然后开始回忆队友的成功经验:趁他们提出要求订立契约。“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也有个要求,我希望你能承诺成为我的守护神并且跟我离开这里,以后保护我。只要你答应,我立刻帮你找到小田..”   愤怒和不屑出现在大黑犬眼睛里,仿佛受到登徒子侮辱冒犯的贵夫人。它猛然站起身,抖了抖身体随即头也不回离开了。   咦,别走啊?柏寒叫出声,猛然坐起身--立刻发现两条小蛇正缠绕在握着的剑柄上朝她吐信子。我回来了,她试着活动手脚,发现自己正坐在睡着的地方,刚到大黑狗站立的地方空荡荡的只有几片树叶。   看看手表居然十点了,我睡了五个多钟头?感觉只有一小会儿而已。倒霉,为什么别人那么顺利,我遇到的灵魂却很难打交道:艳姬要我的皮囊,大黑犬只想让我帮忙找主人根本不打算跟我走。   不过它很可怜。   柏寒叹口气,然后发觉必须给自己找条出路:继续找队友还是停下来寻觅大黑狗?很快她决定选择前者:没有队友自己很难活过今晚,墨绿手珠能扛过昨晚已经很令人惊喜了,何况大黑狗根本不愿和自己订下契约,还是保命第一。   她尽快收拾东西带着小蛇上路,边走边吃早餐。   与此同时,距离此处很远的森林一角。   新人鹰钩鼻正用敬畏的目光望着走在前面的曹铮和二等座乘客老张,时不时朝用绳索拴在一起的身旁新人三角眼努努嘴。后者也心领神会眼珠子乱转:这两个人都带着鬼!   不是电影《画皮》里头那种千娇百媚的狐妖青鸟,是货真价实的鬼魂!头一个是骷髅小孩,挥舞着大腿骨,动不动把骷髅头摘下来扔着玩;后一个是长袍水袖的古代优伶,名字还挺好听:柳青。   《还珠格格》里还有柳青柳红呐!   两人腹诽着战战兢兢跟在后头,刚刚在人家保护之下度过阴魂窥伺的昨晚便开始害怕了。听说蓬莱遍地都是这种带守护神的?说是守护神,不都是孤魂野鬼么?   两人觉得前途无亮。   “你俩走快点行不行?”曹铮不耐烦地停下来等着越落越远的两人,彼此拴着绳子像一条绳上的四只蚂蚱。“要不然甭跟着我们。”   鹰钩鼻连忙迈大步“别别,我这是天天坐办公室好久不走路了。”三角眼也腆着肚子猛追“我两点一线出门就开车~”   心里一齐腹诽:还是洪浩黎志强好说话啊!   却见前面曹铮老张猛然停住脚步,两人连忙追上立刻发现敌情:前方树上吊着个死人,貌似眼熟,却是四天前一起上车的新人。   两人心顿时冷了:这人运气不好,没遇到带着鬼魂,不,守护神的老乘客,昨晚被鬼魂吃了。   见两个老乘客低声商量两句,把尸首解下来招呼他俩收集树枝火化,自己开始挖坑,心里觉得还是挺人道的:起码没让人家暴尸荒野。   掰了大堆树枝回来架上点火,鹰钩鼻拍几句马屁,主要目的套近乎。老张不冷不淡回了一句:“不烧不行,夜里爬起来找咱们更麻烦。”   两人腿肚子立马转筋:什么路数?夜里还能爬起来?好悬没吓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大黑狗的故事好像有点啰嗦,不过毕竟,毕竟和柏寒有关,所以详细些。 第68章 青木原树海四   2017年4月26日傍晚   这破树怎么点不着?柏寒泄气地把火把插在地上。森里中随处可见的深褐树木潮湿纤细最多可以做为篝火的材料, 想像把火炬般整棵点燃是不可能的。   整整一天铜哨吹得自己脑袋都疼了, 有时候她以为听到回音,惊喜之余却发觉是自己的幻听。周锦阳和孟浩然不是说这里只有几平方公里吗?为什么我像宽阔海洋里一滴水和别人再无交集?   倒霉!   “小青小蓝我们要糟糕了。”她不时把短剑举在身前, “今天晚上我们很危险,怎么办?”   两条小蛇悠闲自在比她淡定多了。   羽毛?羽毛要是能通讯就好了。鹅卵石?好像没什么用处。希什么泉水?还是留着吧。短剑和小蛇--要是晚上来袭的不是阴魂而是活人哪怕丧尸也行啊, 好歹能拼一场。   我是不是要死掉了?不不不能自暴自弃,乱掉阵脚就完蛋了。柏寒这么想着给自己鼓劲, 随即开始寻找今晚的落脚地点。   那片被几棵树环绕着的空地看着还凑合--来不及选择了。匆匆跑过去把背包放在地上,用短剑开始切割树枝。柏寒对梁瑀生很是感激,没有这两把削铁如泥的短剑,想收集足够木柴效率要低得多。   尽管明知不一定有用,柏寒依然按照前几晚的方式在树上多绑几根火把,地面围绕三堆篝火。她边吃晚餐边整理东西,行李箱作用到头了, 有用的都转移进背包轻装上阵。   暮色降临的时候柏寒深深呼吸着,发觉三、四个青白人影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也尽量平静--怕什么,我是见过大场面的。   这种乐观自信在四个小时之后到达低谷。刚刚十点而已,墨绿手珠的光芒便黯淡不少,这样下去只能坚持过午夜而已,柏寒彻底收起侥幸心理。   一枚照明弹被投掷在不远处,明亮耀目的光芒在夜幕上留下流星般璀璨短暂的痕迹, 良久方散。与其说照明弹,不如说春节燃放的烟花,怎么没有电影里美军专用的呢?   把两只手电筒牢牢绑在左右小臂, 背包在背上扣紧,柏寒左手执着熊熊火把,右手把短剑举在面前:“小青,我们要转移了,去那边?”   盘踞在“胭脂”短剑上的小绿蛇毫不在意,轻轻吐着信子。“好吧好吧,我随便走了。”   仿佛有口漆黑大锅倒扣在头顶,柏寒头一次感觉“星月无光”是件多么凄凉无助的事情。火光伴着手电光束照亮周遭几米的范围,柏寒辨认着前方崎岖不平的道路同时吹响铜哨。   拜托,来个人吧!   可惜出现在视野里的只有停留在树下或者草丛里的青白阴魂。   心脏在胸腔里拼命跳动,柏寒咬紧牙关奋力奔跑着不时望向左手墨绿手珠。凌晨一点整的时候她点燃第二枚照明弹,希望跟随着光芒一起冉冉升上夜空。   烟花消逝的时候柏寒有种“再也看不到”的感觉,手珠散发的金光也慢慢黯淡。不能认输,柏寒本能吹响叼在嘴里的铜哨继续往前冲去。   咦?小青突然身体笔直朝右前方折去仿佛路标,它又在给我指路吗?柏寒几乎不敢相信眼睛,条件反射地把另一把短剑也取到手中,果然小蓝也保持同个姿势。   “可别把我再带到大黑狗那里啊!”她来了信心,匆匆叮嘱一句发力奔跑。糟糕,大概手珠威力逐渐减弱,窥伺在侧的阴魂像蜂拥而至的苍蝇越聚越多,仿佛她是块奔跑着的黑森林蛋糕。   两条小蛇毫不犹豫地指示着方向,柏寒想也不想跟着穿越树丛翻过倒在地上的树木,在黑暗中仿佛奔跑一个世纪那么久忽然发觉前方远处似乎有银光闪动。   很难有言语形容柏寒此时心情,眼泪险些流出来,随即用力吹响铜哨挥动火把--一只青白阴魂甚至追随在身周三尺的距离。   柏寒用力挥动火把从它身体直穿过去,随即朝着那里直奔。前方忽然升起一朵璀璨明亮的烟花,柏寒抑制住欢喜拼命吹响铜哨,又朝那里划圈挥动手电光束。   一股比冰还冷的寒意从脚踝慢慢爬上小腿、膝盖...柏寒忽然发觉身体不听使唤了。她呆呆戳在地面,就连火把也拿不住直坠下去。   戴在手腕的墨绿手珠已经失去光彩,和普通念珠没什么区别。时间到了么?一道青白人影笼罩住她,柏寒心里迷茫不清觉得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我是唐泽俊雄,今年四十一岁。我住在北海道,很爱我的妻子,有份稳定工作。去年三月我的公司倒闭了,我只好提前回到家里打算和妻子去旅行,休息一阵再求职,地点我都想好了,就去蜜月去过的富士山。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发现妻子和邻居躺在卧室里,我原路退出,还给她们关好大门。   我想看看富士山,于是我坐火车来到这里。富士山依然堆积皑皑白雪,我看了一天一夜,然后进入这片森林再也没有出去。   停下来,我是柏寒,不是什么俊雄。柏寒竭力想控制自己,身体却另有主张地扔掉手电,朝着黑暗树后蹒跚行去。   “柳生十一郎!”   随着熟悉喝声,仿佛一道银白闪电划破天空,一个头戴战盔身批重甲的日本武士挥舞佩刀从柏寒身体疾劈而过,柏寒立刻摔倒在地。   一个男人从黑暗中大步流星迎面走来张臂把她牢牢护住,柏寒仿佛从地狱被拉回人间。还没熄灭的火把再次熊熊燃烧,四周恢复光亮。被银光覆盖的柳生十一郎围着四周冲刺疾劈,青白阴魂就像被阳光暴晒的露珠迅速蒸发。   用不着看他的面貌柏寒就颤抖着叫起来:“梁瑀生!”   “是我。”听起来梁瑀生非常高兴,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臂弯里,“起得来吗?”   比上次被艳姬附体全身僵硬强多了,只是个普通阴魂而已,柏寒挣扎着活动手脚,“能。”   “不用急,缓一会儿。”梁瑀生安慰道,话语中又是惊喜又是庆幸,还带着些敬佩:“柏寒,就你一个人吗?”   终于有人跟我说话了陪着我了,我不是一个人了。柏寒紧紧依偎在他怀抱里--可真暖和。“就我一个。我以为死定了。”   “别怕,有我在呢。”他拍拍她肩膀,随即从外衣口袋掏出个东西递过来,“喝一口。”   那是个银白扁酒壶,柏寒记得以前见过,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果然满口辛辣。梁瑀生把外衣脱下盖在她身上,又起身从身畔树上砍落树枝在面前燃起篝火,遍体冰冷的柏寒总算缓过劲儿来。   “谢谢。”她低声说。   他笑笑没说话,坐在她身边打开背包掏出水瓶和面包递过来,“吃点。”   “我不饿,我有吃的。”话是这么说,柏寒还是老实不客气接过大吃起来,也学着他把背包放在身前。手中干粮是夹着牛肉的面饼,居然还有咸鸭蛋,吃起来非常新鲜:“我包里有面包你吃好了。”   梁瑀生望着她只是笑,又把水瓶打开递过来,柏寒喝了一口。咦,他的水冰冷甘甜,喝下去正庆幸得救的柏寒觉得头脑清醒舒畅多了。奇怪,她把自己水瓶也打开尝尝,自然也是清水,可在四月底带着些许夏意的森林里却是温热的。   梁瑀生瞧出她的迷惑,顺手摇摇自己水瓶,立刻传来有东西在瓶底滑动的声音。柏寒接过来借着火光细瞧,瓶底有块硬币大小的浅蓝鹅卵石。“啊,直接喝吗?”   “我上个任务就发现了。”梁瑀生答道,“你不是在那匹天马的河流里把它们捡回来吗,你也在里面喝过水游过泳,肯定没坏处。所以我就放进水里,别的不敢说,起码夏天喝起来是冰的。”   “当成冰块用啊?”柏寒打量着他的水瓶,果然瓶口很小,“小心别喝到肚子里才行。”   他脑子倒挺好使的,柏寒想。又听他问:“这两天,你就靠着弥尘大师送的这串念珠撑过来的吗?”   “那可不是。”望着伫立在身边发出银白光芒的柳生十一郎,身周在黑暗中窥伺徘徊的青白阴魂无不退避三舍,柏寒像条在暴风雨中飘浮挣扎五天五夜终于泊进风平浪静港口的独木舟。   “22号我们一到,任务刚开始倒计时我就和所有人都失散了。前三天还好,什么事也没有,第四天晚上我用这串手珠也扛过来了,阴魂靠近不了我。但是昨天天亮的时候珠子已经快没有光亮了,我猜今天就危险了。果然今天刚到十点左右就只有昨天一半那么亮了,我只好拿着火把继续转移。开始漫无目的,后来我用了一颗照明弹。”   “小青就给我指路了。”她用骄傲的目光瞧向立下汗马功劳的小蛇,“就像路标一样,小蓝也是一样,我就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惊讶的神情出现在梁瑀生脸上,他仔细回忆着,指指来的方向:“前几天我白天黑夜都在走路找人,想早点和大家汇合。今天觉得后半夜太危险,就在那边生了把火落脚,想等天亮再说。你发的照明弹我只瞥见一眼,可惜隔得太远又有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灭了。我赶紧吹了半天哨,你听到了吗?”   当时心慌意乱,哪里注意哨声?柏寒茫然摇摇头,忽然灵机一动:“一定它们听到了,所以才带我朝这个方向来!”   梁瑀生也赞成:“蛇类感觉比我们敏感的多,何况它们不是普通的蛇,柏寒,说起来你得谢谢它们才对。”   哪里还用他提醒,柏寒把两把短剑捧到面前又亲又哄:“小青小蓝乖乖你们可真厉害我好爱你们哦全靠你们了回家给你们吃花瓣~”瞧着两条小蛇幸福地吐信子,又兴奋地说:“就连今天遇到大黑狗都是它们带我去的,对了我今天遇到大黑狗的灵魂了。”   “守护神吗?”正温和望着她的梁瑀生神色一凝,立刻坐直身体疾声问:“怎么样,订下契约了吗?它有什么要求,带它离开这个森林还是,什么别的?”   望着他关切的神色,一再失望的柏寒只想大哭一场。她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地把一根树枝投进篝火里。“昨天我到处找路,走着走着小青小蓝忽然朝我示意某个方向,就像刚才找到你一样。”   柏寒把昨天发现大黑狗尸骨、今天清晨梦到它的灵魂事情细细讲述一遍:“我问它能不能当我的守护神,跟着我走,我可以帮它找那个京都的小田切助,它很愤怒的瞪我一眼,就走了。我想追它,不知怎么就醒来了。”   梁瑀生眉头紧皱,柏寒从没见他这么严肃认真过,即使在游乐园最危险关头也一样。“柏寒,你把你梦里见到这条狗的生平经历再给我讲一遍,越详细越好。”   “开始是一座雪山,很可能是青藏高原。我看见两只藏獒,不,后面那只是藏獒,前面那只很像我遇到那只大黑狗的祖先。它足有一只黑熊那么大,比雄狮还威武,十几只狼都不敢靠近,威风极了。”柏寒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几口定定神,细细回忆梦中每幕场景。足足大半个小时她才把故事讲完。   “我在想,他显然并不是普通的狗,我应该对它委婉些就好了。”   梁瑀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柏寒,不光是你说话方式的问题,我想主要是实力。”   “我有朋友认识专门养狗卖狗的,这几年不行了,2000年左右藏獒生意非常红火,有的是全国各地大老板揣着一箱一箱现金来买小狗。有次一起吃饭聊起来,他说现在这些狗血统传了一代又一代根本不行,以前青藏高原有传说,真正獒犬叫战獒,在雪山里称王称霸,什么山鹰恶狼毒蛇猛兽统统不是它的敌手,人类别说驯服,根本接近不了它。”   “你看到十几只恶狼都不敢和那只獒犬正面较量,我想那只獒犬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雪山战獒。来找你的这只狗很可能就是战獒后代,我想即使它没有主人也不会轻易向人类臣服的。”   柏寒回忆着大黑犬眼中的愤怒和轻蔑,沮丧地说:“它一心想回到小田切助身边,小田切助对它很好,它也很爱他。而且,我能感觉得到,它瞧不上我。”   梁瑀生拍拍她手背,温声安慰:“不能这么说。相同情况下它肯定对有实力的人另眼相看,柏寒,这只狗死了很多年,远的不说现在森林里就有我们24个人,它为什么偏偏来找你?动物和人不一样,它们不会想离开就随便找个人糊弄,我想,至少它对你不反感。”   柏寒点点头,又有了信心,“而且我还帮它把锁链砍断了。不过那条链子依然拴在它灵魂上,真可怜。”   “没错。”梁瑀生赞许地说:“你可以和它好好聊聊,先别说订立契约的事情,就问它想不想回去,看看它什么反应,先混熟了再说。”   先混个脸熟,再聊正事~摩拳擦掌的柏寒忽然又开始泄气,“如果它就说好吧你把我送回去吧,就是不肯跟我走,怎么办?”   “哈哈。。”梁瑀生被逗得哈哈大笑,就连对面树上坐着的青白阴魂都奇怪地望过来。半晌他抖动的肩膀才平静,两手一摊:“那只能慢慢磨了。”   他认真瞧瞧柏寒脸色,“柏寒,咱们也算挺熟了,有些话我就直接说了。行吗?”   “说呗。”柏寒猜到他的意思,头也不抬地用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   “过命的交情。”他低声重复着,“嗯,我的意思,你放平心态,别抱太大希望,行就行,不行还有下次。找守护神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碰运气。你说的这只狗还不是要报仇或者别的,想回家找主人就比较麻烦了。如果他的主人去世了,你还有希望,如果还在世的话....”   “狗这种动物,你也明白,很忠诚。我家以前养过一只小狗,雪纳瑞,这么大。”他双手比划着两尺左右,“和我爸爸特别好,跟我和我妈还凑合。平常我爸不在家,我和我妈叫它出去溜它还能跟着;只要我爸在家,谁叫都不走,就跟屁股抹了胶水似的非得趴我爸腿上。”   柏寒想象着一只山羊似的雪纳瑞非得趴在老年版梁瑀生身上忍不住哈哈大笑,也愁不起来了。“我明白,我家里也养着小狗,小泰迪。我家小区老有人扔耗子药,妈妈把它训练的出门谁喂都不吃。”   她想着自家板凳似的小黑泰迪有点心酸。“我再试试,好好和它说说。它要是答应那当然好,它真不愿意,就算了。小狗要是喜欢谁,勉强不来的。” 第69章 青木原树海五   2017年4月27日   “就这么说定了。”梁瑀生随手把东西往包里收收, 又起身长刀出鞘随手劈砍几下, 身侧树木哗啦啦倒下一大片枝叶。   柏寒有点奇怪,“干嘛?”   拾起细长枝叶捆住木条做成个火把递给她, 梁瑀生头也不抬又继续扎新的。“你再歇歇,马上就走。”   才凌晨三点半。柏寒有点吃惊, “现在?”   “现在。”梁瑀生动作干净利索,几下便扎成个新火把抛在身旁。坐回原地后他也看看手表:“今天是第五夜, 我们只有两天时间。现在出发,到你埋葬黑狗那里估计天就亮了。正好你睡下,在梦里去找它。”   “不管你这边行不行,下午我们还要继续找路找人,我的十一郎明天晚上就很危险了,第七晚肯定抗不过去。”   有道理。水瓶食物收回背包背好,柏寒拾起火把靠近篝火点燃, 又把手电放进衣袋取出短剑。“小青小蓝好乖,现在我想去白天你们带我去过那只大狗那里,就是我把它火化埋葬的地方,辛苦你们指路好不好?”   两只小蛇果然听话,齐齐扭动身体指向某个方向,第一次见到这个场景的梁瑀生惊叹着赞不绝口。“柏寒,你看看你这两条蛇多有用。对了, 你怎么不让它们带你到出口附近?”   “早就试了,不管用,好像它们只能指我去过的地方?也不对, 大黑狗和你这里都是它们带我...这是干嘛?”柏寒奇怪地望着他,后者正从背包里取出坚韧纤细的专用登山绳,一头紧紧系在她右臂上。   “不怕丢啊?”梁瑀生笑道,又把绳子递给她,左胳膊也伸过去:“这座森林有问题,大白天都能把咱们24个人弄散了,夜里还不得大变活人?好不容易碰上面,我可不想走着走着找不着你了。”   我好蠢啊。柏寒暗骂自己,有点赌气地把绳索狠狠往他左胳膊一系,“出发。”   同样没有星星月亮的踪影,同样在漆黑森林中在凭着熊熊火光艰难穿行,同样被青白身影默默窥视尾随,身边只是多了个人并肩前行情形便大不相同了。   嘟~柏寒泄气地放下铜哨,“不行我的耳朵都要聋了,我有幻听。”   梁瑀生也笑,不时举高火把照向来路。“我也一样,我总觉得能听到别人哨声,其实根本是回音--小心!”   柏寒朝旁边跳去,避开密林间那块突兀尖锐像匕首的石头。“我记得周锦阳和孟浩然都说过这里还是个游览公园,有谁会专门跑到这里观光?”   “猎奇的人吧。”梁瑀生猜测着,“国外很多这种知名的灵异地点,还有排名之类,对了,我们去过的切尔诺贝利游乐园也是其中之一。”   柏寒“啊~”了一声。“我讨厌那里。当然我也不喜欢这儿,我只是想说,我记得孟浩然好像说这里有条道路,几个小时就能走出去似的。”   梁瑀生也确定,“没错,不过我一直没找到。我想我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兜圈子,除了你的两条小蛇引路之外。柏寒,福哥宋麟他们,你也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有消息就好了。”柏寒无奈地耸耸肩膀。“遇到你之前我有种幻觉,我是一个人被蓬莱扔到这里来的,还好你出现了。”   梁瑀生微微笑着。   “百福就不用说了,曹铮有小骨头也OK,浩哥嘛也有手珠,周锦阳就不好说了,希望他们在一起。”柏寒一一数着,又拽拽胳膊上绳索,“他们当时在拔河,不知道会不会聚在一起。”   “嗯。黎志强她俩没准正和孟浩然在一起,我最担心老赵。”梁瑀生话语带着几分忧心,“前一分钟我还和他商量完成任务去东京哪家饭馆吃饭,一转眼人就没了,希望吉人天相吧。”   想起那个背着弓箭平时大大咧咧的赵邯郸,柏寒由衷希望他也像自己一样有个安身之所。“梁哥,赵哥有没有像我一样”她忽然下意识紧紧拉住梁瑀生胳膊--   幽林密林前方怪树横生犹如巨蟒盘绕,火光映着两具尸首正相对吊在树枝间,听到动静一先一后朝着两人方向凭空扭转过来。柏寒忽然觉得其中一人衣裳崭新,扫了一眼有些熟悉:“好像是个新人。”   梁瑀生应了一声,停住脚仰头仔细盯了几眼,拉住她手臂径直往旁边走,“下不来,别管他们,走我们的。”   就像专门回应这句话似的,两具尸首伸展四肢在空中扑腾挣扎,像在水底漫步,又有点像庙会上的皮影人。   柏寒不敢多看,紧紧牵住他大步离开,梁瑀生挥舞着那把锋利不在短剑之下的长刀不时砍断拦在前方的树木枝条,很快开出条能容两人通过的路。   “这边。”两条小蛇不约而同换了角度,两人跟着调整方向披荆斩棘前行。由于各有一只胳膊系在一起,另一只手又得举着火把,行进速度并不算快,好在两人都是身手敏捷,沉住气一路疾行总算把那座密林远远抛在身后。   前方恢复成相对平坦易行的道路,树木稀稀疏疏,柏寒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右手依然和他紧紧握着,连忙松开握紧放进衣袋的短剑--他的手真暖。   梁瑀生咳了声,取出水瓶喝了几口,忽然问,“柏寒,你刚才说什么?”   “我?”柏寒仔细回忆,早把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顺手指指两人身前默默领路的柳生十一郎:“梁哥,你给我好好讲讲怎么把十一郎带回来的经过吧。”   “他啊。”梁瑀生有点意外,“那可说来话长了。”   “我第一场任务就认识老赵,黎志强,那次运气很好,新人基本都活了下来,到了蓬莱我们三个和两个新人就组成一队。第二场就是修罗战场。”   莎莎就是那个游乐园里被布娃娃拐走的女生吧?想起最后她抱着布娃娃面无表情站在远方那一幕柏寒有些难过。   “我就是在那场遇到高蓝山。”提起不知下落的好友梁瑀生很有些感慨,“他们一等座的任务是消灭一个入魔的将军鬼魂,我们三等座待满七天就行。高蓝凤你也见过。”   柏寒想着那条像白娘子原形般的巨大蟒蛇守护神连连点头。   “前六天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安全,第七天一等座进入战场最核心区域寻找那个将军的时候我们就有麻烦了。二等座只有三个守护神,我们加上新人一共死了十多个,姚楠和莎莎就是那场组在一起的。”   “对了,差点忘了,主要得跟你说十一郎的事情。”他笑了起来,指指自己被银光覆盖的忠实伙伴。“我也是第四天遇到他的,当时高蓝山队里老贾带的我。老贾就是那个耳朵很大的。”   柏寒记得那个招风耳,只听他又说:“修罗战场里到处都是日本将士的亡魂,有的地方尸骨像小山一样堆积着,到处飘荡碧绿鬼火。战场很大,走一圈回来得大半夜。夜里十二点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一个全身披甲的武士坐在一座山旁边看着我,发现我注视他的时候就招招手。”   “当时老赵也在,可他什么也瞧不见,我就问老贾,老贾也看不见,不过他对我说,让我想清楚,有可能是机会,也可能是夺命鬼。我想没有守护神早晚就是一个字,死,就直接过去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柏寒却想起自己去找艳姬时忽而提心吊胆忽而满怀憧憬的心情,羡慕地望着身前开路的日本武士,忽然听他问“你猜十一郎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想了想便答:“猜不出。”   “他问我,是不是中土大唐人氏。”梁瑀生自己也笑,“我想他肯定是唐朝时期的日本人,就说是。他又很严厉的问我,为何天赋尚可,剑术却连个皮毛也没学到?柏寒,你猜猜我为什么能沾个剑术皮毛的边?”   那个赵邯郸家里是射箭协会的,难道他也是家学渊源?“梁哥,你家里也有人练习剑术?”   “柏寒,说出来怕你会笑。”梁瑀生哈哈大笑,持着火把从两棵树之间穿行过去。“你看过《灌篮高手》吗?”   这么火爆的动画片柏寒当然看过,“当然啊,很热血的。”   “漫画你没看过吧?”   “没有,我们班男生有人看。”   “柏寒,你是九几年的?”   “93年啊。梁哥你呢?”   “我是88年的。”梁瑀生仰望着头顶树叶,“大概95还是96年的时候,电视台开始放灌篮高手动画片,每年都会重播。那时候漫画很流行,我买了一大套漫画天天看,作者是井上雄彦。后来这个作者开始创作新漫画,题材是日本古代剑客,叫做《浪客行》”   “我被迷住了,天天上课看回家看,日本剑客在我眼中成了可望不可即的梦想,缠着家里要学日本剑道。我父母想着锻炼身体比书呆子强,真的给我报了班,我一口气学了十来年。等上了大学还报了剑道社,当了社长,这就是他叫住我的原因。”   “我和十一郎就这么慢慢聊熟了,那是第四天的事情。那场任务的历史和我们世界不太一样,他是战国时期的人--日本死伤最多的时代,我们的世界当时是明朝;他们的战国却在唐朝,早了一千多年。柳生家族是日本流传几千年的名门氏族,十一郎的爷爷是柳生宗严、父亲是柳生宗矩,长兄是柳生十兵卫,被后人合称为柳生三天狗。”   天狗是日本最有名的大妖怪之一,也就是说这三个人非常强大吧?   见柏寒一脸茫然,梁瑀生笑了起来,“柳生家族剑术的强大在日本历史上都是非常有名的。柏寒,你不怎么玩游戏,《侍魂》里那个柳生十兵卫很有名,他小时候和父亲练剑,剑气太过凌厉逼得父亲不得不出手反击,误伤他一只眼睛,又叫独眼十兵卫。”   “十一郎是十兵卫最小的弟弟,从小极有天赋,但是父亲把全部精力放在他长兄身上,生怕耽搁了他,就把他交给自己的三弟教养。十一郎的三叔也就是他的师傅沉迷唐朝文化,又会铸剑,带着十一郎到大唐游历,机缘巧合追随隐居在长安郊外的一对铸剑大师身边学习剑术和铸剑之法。”   “铸剑?”听得入神的柏寒连忙举起手中“胭脂”短剑,“和你送我的两把剑也有关系?”   梁瑀生点点头,忽然拉住她胳膊靠向自己,“小心点。”   忽然发现自己面前是棵树的柏寒颇有点狼狈避开,“知道啦。我的两把剑和你手里那把,都是十一郎铸造的吗?”   “不全是。”梁瑀生笑笑,“那对铸剑大师在世间无名无姓,却是传说中干将莫邪的后人,干将莫邪知道吧?欧冶子大师的女儿女婿。”   天,真的是欧冶子和干将莫邪?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干将莫邪和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七把神兵利器早已埋没于滚滚历史长河之中,只给世人留下“三长两短”“图穷匕见”种种传说。上次收到两把短剑之时柏寒还想起过“铸剑大师夫妻”的名号,哪里想到居然真是他们?   见她呆呆停在原地,梁瑀生停住脚步等待,“柏寒,天都快亮了。”柏寒紧赶两步嘀咕,“你怎么不告诉我?”   “什么?你说剑吗?别太在意,十一郎的历史和我们不一样,算起来早一千多年,也就是说我们的世界可能根本没有这几个人存在。”   “十一郎十九岁到达长安,三十九岁的时候他三叔去世。去世前一年在大师夫妻帮助下铸造了我手里这把剑,取名叫琉璃,也是日本一种古老颜色。”梁瑀生边走边把自己长刀刀柄上的布条拨开,果然刀柄镶嵌着一枚深蓝宝石,映着火光像深海波浪。“那对铸剑大师夫妻同年也去世了,临终赐给十一郎一对短剑,就是你手里那两把。”   胭脂和松柏来历如此不凡,柏寒有种捧着文物的惶恐敬畏,怪不得小青小蓝天天盘桓在剑柄上--咦,它们刚好更换方向,柏寒拉着他及时调整脚下道路。   “刚好日本爆发战争,全国各地都席卷进去,死伤惨重。十一郎就带着三叔的骨灰坐船回到日本。当时他的祖父去世,父亲和长兄都在柳生家族的大本营镇守,他千里迢迢往家赶。”   “距离柳生家还有一百公里的地方,遇到两军交锋。日本地方不大,几千人马的战争规模就相当不小,十一郎孤身一人被裹入乱军,只好就地加入其中一方希望能胜利后继续前行,谁知再也没能从战场出去。”   柏寒低声叹息,“唉,他还是没能回得了家么?”   梁瑀生也很是恻然,“嗯。我和他聊了整整三晚,算得上很投机,他这人有种男儿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的豪气,说这辈子战场杀敌,见识过大唐盛景,亲手铸造出宝刀又得到大师赐剑,倒也不枉此生。第六晚临别我问他有什么心愿没有,他只遗憾没能和三叔葬在家族墓地,家族佩剑也还在手里。我就说,只要第七天之后我不死,我一定帮他回到家乡。”   呼,听起来真像个故事。“后来呢?”   “后来?”梁瑀生笑笑,“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这个修罗战场里有个很擅长暗杀的刺客,原本是忍者家族的嫡传子弟,杀人如麻。十一郎自己就是在和敌人正面交锋的时候被他暗算重伤的,临死前也重创忍者,亲手打造的一把短剑还留在对方身上。”   “回到根据地我就向高蓝山求助,他这人很够意思,第七天在战场核心区域消灭将军魔魂之后还帮我找了半夜,终于在天亮前找到那个忍者的亡魂并把它杀死了,忍者尸首胸膛上果然刺着把短剑。”   柏寒想起他给自己看过那两把非常锋利的短剑。   “任务一结束我就带着短剑回到十一郎那里,对了,那场任务我们是凌晨五点到的,十一郎还在原地等我。他收下短剑什么也没说,把家族信物和详细地址都给我,看着我把他遗体火化,和他三叔的骨灰、两人的家族佩剑一起带走。”   “老赵陪着我一路包车去了十一郎的家乡,还好我以前去过几次日本,当天下午就到了,非常顺利。柳生家族的族长接待了我,收下骨灰和信物佩剑非常感激,还给我跪拜行礼。”   “我匆匆忙忙赶回修罗战场外的车站,当时乘客都到附近补充补给去了,高蓝山倒还等着我,陪我再次进入战场。十一郎却迟迟不出现,高蓝山劝我别急,说守护神其实很有讲究,轻易和乘客立下契约的战斗力平平,越是不好得到的越珍贵。等了足足两天,任务最后一天的午夜十一郎才再次出现。”   “他说,他跟着我回到家乡看了看,发现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又对我说,他脚下埋着五把宝剑,分别是三叔临终铸造的琉璃,大师所赐的绯红和松叶,还有他亲手铸造的藤黄和乌羽,都是从中土大唐流传下来,转赠给我,也算是缘分。”   “我很感谢他,又说,可惜我几个小时后就要离开,以后想再见先生一面可就难了。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索性实话实说:我想追随先生身边,日日讨教剑术和铸剑之法;又说,我很喜欢日本,日后会常来常往,迟早会回到中土大唐,也想请先生前往。”   柏寒头一次觉得自己笨的像截木头--瞧瞧人家是怎么提要求的!怪不得大黑狗不屑一顾转身就走   。“梁哥我觉得我好笨。”   梁瑀生笑笑,继续说:“十一郎还是不说话,看了我半天才说:我已经去过柳生家族总舵,大堂里悬着幅字--浮光跃金,静影沉璧,问我有什么看法?”   “我当时冷汗就下来了,我能有什么看法?”他呵呵笑着,信手挥舞火把,熊熊火光径直照出很远。“当时只差几个小时就要开车,高蓝山和老赵还在旁边等着我。我就想,豁出去了,就老老实实说,我现在的水准远远还达不到那八个字,我幼年练剑倒是日日背诵大唐诗人李白的《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诗仙的千古绝唱在漆黑夜空里传出很远,分外豪爽动人。“我把诗背了一遍,说,我要是能达到诗中十分之一二,这辈子也就没白活了。”   梁瑀生望望前方大步带路的十一郎,“喏,十一郎点点头,就跟着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水荣剑和赵斐是旧文主人公,打酱油~柳生三天狗日本历史上是真实存在的,其他就是杜撰的了,当成平行世界好了~这两章都有点啰嗦,不过毕竟是男主和男主守护神的故事还是想讲得好些,一口气写下来非常过瘾。谢谢支持。 第70章 青木原树海六   2017年4月27日   远远望到树干上残留一圈铁链的大树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望着树下那堆被自己细心铺盖的枝叶, 柏寒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毫不起眼的墓穴下面居然埋葬着那么庞大强壮的野兽;正仔细打量树干和铁皮上犹如刀刻斧凿般密布的爪印齿痕的梁瑀生却神色郑重,喃喃说:“好家伙。”   早餐是在旁边干净的空地上进行的。奔波半夜的两人胃口很好,相对狼吞虎咽。“鸭蛋黄你们也不吃啊?”想用蛋黄喂小蛇的柏寒发现它们依然理也不理,只好放进自己嘴里。“它们好像不吃凡间的食物。”   “人家可是希腊神话里面的美杜莎。”嚼着肉松面包的梁瑀生用饶有兴趣的目光打量着两只懒洋洋的小蛇--每逢休息柏寒就把短剑取出来让它们透气,“当然只吃从泰坦秘境带回来的花瓣, 喝蓬莱下的雨水。”   蓬莱可是高悬海面的孤岛。“黄河之水天上来,蓬莱之水海上来, 无污染纯天然。”柏寒信口开河,发现自己把他干粮吃了不少有点内疚:“你还够吃么?”   梁瑀生拍拍背包, “有的是。对了,柏寒, 你得好好想想, 一会儿怎么好好和那只大狗商量商量,把它带回去。千万不要说什么你跟我走或者你跟我签订契约,我才把你带回京都这种话, 有灵性的动物很敏感,很容易闹僵。”   不仅仅闹僵而已, 它压根不会答应--柏寒记得大黑狗眼中的愤怒和轻蔑, 沮丧地望着被晨光照射时十一郎消逝的地方, “还是你厉害梁哥,还会拍马屁。”   梁瑀生大笑起来,顺手拧开水瓶。“那怎么办?柏寒,不好好哄哄人家不行啊,再说十一郎比我大两千多岁呢, 我把他当前辈看。他身上有种古代武士一往无前的感觉,非常震撼。说真的,对十一郎我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柏寒对他本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梁哥,如果是你,你怎么和那只大黑狗沟通?”   梁羽生脸色慢慢郑重。“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把它当成动物,当成朋友看待,就一句话,以诚相待。”   他看看那个被树叶覆盖着的土丘,仰头慢慢回忆:“柏寒,动物比我们聪明得多,尤其它死了那么多年,什么也瞒不过它。我记得你说过它好像没离开过京都乡下?你可以转弯抹角的试试,带它出去走走。比如说,先带它回家去,如果它的主人不在世,那自然最好不过,如果它的主人还在,就很麻烦了。”   柏寒竭力回忆着梦中情形,只记得当时京都远没有现在发达,住宅也矮小简陋,而且当时电视新闻应该是在和国外打仗。“应该是1945年左右,没错,我记得看到小田切助的作业本了。”   “那就是72年前。”梁瑀生顿时轻松不少,“那个小孩是8岁对吧?按说有可能早就去世了。”   那样可就太好了。两人细细讨论,柏寒甚至取出笔记本记录重点:大黑狗小田切贡,京都寻找小田切助,男,80岁...   梁瑀生把周围草草收拾,又摘下干净树叶铺在地面,见她如临大敌般默默背诵不禁笑了:“柏寒,别太紧张,就当和它聊聊天。”   “能不紧张么,今天都第六天了。”柏寒泄气地把本一拍,   “这里到京都还得半天,还得留出回来上车的时间呢。”   “不用怕,来得及。”梁瑀生笃定地说,“我陪着你。”   尽管他这么说,枕在背包上望着头顶密不透风绿叶的时候柏寒依然紧张的要命。如果今天不行还有明天,最迟不能超过后天--还得留出往返京都的时间呢。她忽然侧身望向梁瑀生:“第七天任务结束后还可以回来吗?”   虽然两人并肩而卧,中间却隔着火把兵器和两条小蛇,倒也并不尴尬。梁瑀生也侧过头来,“我也只在那一次回去过。修罗战场里倒是没太大变化,因为是夜里,依然到处是阴魂野鬼,没比第七天轻松多少,好在有高蓝山在。那两天闲聊,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以前听别人说过,第七天以后最好不要再回去,有时候会遇到群鬼暴动的情形,有时候会有邪门的事,具体他也不清楚。高蓝山的意思,蓬莱不会特意留下便宜让我们占。”   柏寒睁大眼睛:“暴动?邪门?”   “别想了,他和我不都没事吗?偶然吧。你这两天搞定就好了。”他说得相当轻松。   嗯,我必须在今天明天处理好才行。柏寒这么想着命令自己快睡,闭紧眼睛开始数绵羊;可如何说服大黑狗和只有两天时间交互出现在脑海里,柏寒躺在落叶上辗转反复迟迟不能入眠。   如果这次还不行怎么办啊?这个念头像雪地里的钉子突兀冒出头,怎么也无法消逝,心烦意乱的柏寒蹭地坐起身立刻听到他问:“柏寒?”   “我睡不着。”她心浮气躁,拿起水瓶喝水。   梁瑀生也坐起身看着她,随意伸展胳膊,“对了,你哪个学校的?”   “北京魏公村。”柏寒想也不想,“你呢?”   梁瑀生答:“圆明园技校,学金融的。”   北大金融系?柏寒惊讶地长大嘴巴,身边这个男人和北大校园之间的差距就像此地和蓬莱一样遥不可及。“我不信。”   她脱口而出,“你骗人。”   “这有什么可骗你的,我还琢磨你不像北理工的呢。”他毫不在意地答。   柏寒歪头打量他,“那,你在哪个公司高就?”   “XX点评网,济南分部的。”他掏出烟盒点上一根,“用过吗?”   时值2017年,智能手机没安装“XX点评网”的人并不算多,柏寒当然不在其中。她疑惑地望着他从贴身衣袋里取出黑色钱夹抽出张名片递过来,低头细看果然印着“XX点评网”济南分公司市场总监梁瑀生。“哎,那,XX点评网老板娘是不是桃花笔记的老板啊?”   “你也知道?”梁瑀生接回名片小心收起,“老板水荣剑是我北大直系师兄,04年从美国哈佛留学回来创业,现在公司都上市了。老板娘自己也开公司,桃花笔记火爆的很,小姑娘天天追。我们各地分公司的都去过南京老板家里,人家孩子都三个了。还不信?柏寒,你看我像干什么的?”   柏寒躺回背包上侧身望着他,“你嘛,像个写武侠小说的,   不是《七剑下天山》就是《云海玉弓缘》”   这回轮到梁瑀生惊喜了。他也躺回原地隔着两把短剑望着她,满脸说不出的喜悦,“行啊小柏,你个90后看的书还真不少,现在小孩儿看金庸古龙的都少了,你还知道梁羽生,真不容易。”   看武侠小说有什么了不起?我老爹连还珠楼主和王度庐都收藏全套好不好?柏寒腹诽着又听他问“你还在北京吗”便答“没,我年前刚好辞职回杭州过年,没想到上了车就直接进任务世界了。”   “杭州可是好地方。”他把手臂枕在头下笑着说,“我去过四次,和家里去过一次,大学和同学去过两次,前几年和我朋友又去过一次。”   是女朋友吧?柏寒望着头顶树枝绿叶像把大伞遮在头顶,随口说:“以后你来杭州叫我,我带你吃小馆子去,外面那些大餐馆都不地道。”   柏寒是聊到西湖和雷峰塔的时候睡着的,梁瑀生在耳边抱怨游客太多,他们想照相都没找到地方。她发现自己又站在睡着的另一个自己身旁,旁边梁瑀生看上去像是放下心来,也平躺着闭上眼睛--他显然也累坏了。唯一清醒的只有两只小蛇,它们正盘绕在两人中间三把剑游动玩耍。   又是那道属于野兽的目光--柏寒豁然回身,发觉大黑狗正笔直站立在它的坟墓对面盯着自己,眼中满是防范和警惕,一条长长铁链把它的脖子牢牢拴在树干。   楚妍当时是怎么给珀伽索斯行礼的?柏寒尽量友好地朝它走过两步,深深鞠了个躬。如果大黑狗是个人类柏寒大概能看出他态度是不是好些,可惜对方面无表情,也只好自说自话。   “小田切贡,你好,我是柏寒,来自中国杭州。”大四面试的时候柏寒也没用过这么死板的套话,可惜实在想不出其他开场白。   “我是4月22日也就是五天前到这里的,后天就可以从森林出去,真正离开这里要等到五天后的下午。后天我打算从这里先去东京,然后直奔京都,嗯,你要不要一起去?”   大黑狗从容不迫地挪动步伐,走到距离身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像是判断着她话语的真伪;几秒钟之后它点点头,慢慢把鼻子伸过来--柏寒像上次一样伸出右手,立刻感觉到它鼻尖的冰冷濡湿。   灵魂都是这么冷的吗?   柏寒想了想,“我没去过京都,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的主人小田切助,毕竟那是72年前了;我的意思是我会尽力,好吗?”   大黑狗眼中充满感激,轻轻舔舔她的手掌。   它个子可真大,蹲在面前和自己一样高,像山峦般威严和无法撼动。惊叹的柏寒理理思路,诚恳地说:“小田切贡,其实我想向你道歉。昨天是我太,太鲁莽了,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邀请你做我的伙伴?”   “我在一个叫做蓬莱的地方,其实是一座很高的孤岛,四面都是无边无际的海水,隔两天就会下雨。每隔十天就要坐着列车到某个地方执行任务,要做满十八场任务也就是一整年才可以回家。有的任务我可以搞定,可更多的任务需要帮忙。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可不明白也没用,我想活下去我想回家,就只能按照这上面的任务去做。”她把脖子上的车票伸给它看。   “第一场任务是个非常庞大的公司,到处都是丧尸,也就是死去的人们爬起来反而要吃掉我们,最后一天我们从大楼里冲到车站非常惊险,我从头到脚都浇着死人血肉。第二场任务是个游乐园,在乌克兰的切尔诺贝利,我还是第一次去那里,不过我们教科书上提起过:30年前那里死了十几万人。那座游乐园到处是鬼魂还有布娃娃和巫婆,我拿它们没办法,要不是百福我就没命了。”   “百福比我大两岁,是哈尔滨人。他生下来就哭,他爷爷只好带他去庙里求了串佛珠,所以他一上列车就带着守护神,很厉害,蓬莱的人都叫他福哥。第一场任务我救过他,后面大多数任务都是他罩着我,不过我们马上就要升级成二等座了,他的珠子不能动很吃亏。”   我为什么要讲这些?柏寒也莫名其妙,等她发觉的时候已经讲到上个任务了。梁羽生说以诚相待,对方又是个不会说话只能聆听的动物,于是她真的一吐为快,把任务世界里出生入死的经历尽数讲了,惊慌恐惧也毫不遮掩。   “我也不知道弥尘大师现在怎么样,是活过来了还是~蓬莱就这点不好,每个任务世界只能停留十天。”说到上个任务结尾她皱着眉头,给它看自己手腕上的墨绿手珠:“这个很管用,不过只能支撑一小会儿。然后就是这场任务了,我一进来就和我的队友们失散了,把我吓坏了,好不容易才遇到梁哥,就是那边那个人。”   她朝自己和梁瑀生休息的地方指指,大黑狗也跟着朝那边望去--好现象,它很认真地听我讲话呢。柏寒有了些信心,继续讲述:“这座森林里还有百福他们,两天之后我们会在外面汇合。”   大黑狗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柏寒,看得出它在思索。于是她大胆地说:“从第一天到现在,我遇到很多敌人,最可怕的要数美杜莎,不过她是个很好的神祗,还把小青小蓝留给我,我很想念她。灵异任务最强大的敌人要数鬼王,就是刚才我给你讲过的那个两千多岁的妖怪,我们很多人都打不过他,最后还是百福的佛珠把它消灭了。”   “后面还有十二场任务,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敌人,前面的路很长很难走就好像翻山   越岭。我一直期待有个伙伴,能和我并肩作战,就像我和梁哥百福还有队友们一样。”   “小田切贡,你是我见过最强大最威武的动物,也是对我最友好的,朋友。你愿不愿意和我并肩作战?请你,请你考虑下好吗,如果你肯留在我身边,我想任何敌人都挡不住我们的脚步。”   热血好战、斗志昂扬和对战斗的渴慕从大黑狗眼中闪过犹如燎原烈火,柏寒只在跆拳道最强劲的对手眼中看过这种不死不休的光芒;可惜那光芒太短暂以至于一闪即逝,柏寒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大黑狗恢复冷静,甚至没有了刚才的友善温和,冷漠地瞧着她。   怎么办?开弓没有回头箭。心脏碰碰乱跳,柏寒尽量冷静地思索,想起梁瑀生说“它没离开过京都乡下”,又说:“我有时也想,有得必有失,蓬莱虽然莫名其妙,不过也有好的一面。我去了很多以前不可能去的地方,比如泰坦秘境。那里的树比这里高得多,我可以爬上去住在树顶;那里还有珀伽索斯的绿洲,我从没见过那么美丽的地方,我从绿洲摘下好几株花,它们永远不会凋谢,还有珀伽索斯的羽毛和湖底鹅卵石,如果你肯跟我回蓬莱去都可以看到。还有小青小蓝,它们是美杜莎的蛇发,事实上是它们把我带到你身边的。”   这次没用柏寒指点,大黑狗就扭过头去打量着沉睡的柏寒身边两只小蛇。   也许有希望?“按照蓬莱惯例,二等座一等座的任务比现在艰难得多,未来会有更危险的地方和更强大的敌人等着我。小田切贡,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向你保证,我会把你当成最紧密的队友、我自己的兄弟来看待,每晚我都把你召唤出来陪你到处走走。”   她伸出一只手掌郑重发誓:“如果你受了伤面临死亡,只要我活着,第二天太阳落山我能再次把你召唤出来;如果我自己也死去,那我就会变成和你一样的存在,陪在你身边。”   “如果我们能成功度过十二场任务,我就带你回家去。我家在杭州,那里非常美丽,有西湖还有雷峰塔和灵隐寺。西湖很大,里面可以划船,可以在荷花莲蓬里穿来穿去,雷峰塔就是白娘子住的地方,很有名的,至于灵隐寺许的愿特别灵。”   抑制不住的憧憬和好奇从大黑狗眼底流露出来,它微微歪着头有点像小孩子。   “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带你去北京,我在北京生活六年。我带你游故宫爬长城逛国博,还可以去天-安-门看升旗。”受到鼓励的柏寒越说越是兴奋,指着梁羽生大声说:“他是山东人,我们可以去找他去,在大海里游泳,那里也有个蓬莱....”   失落消沉、遗憾乃至愧疚悔恨种种拟人化情绪突兀地潮水般涌现,在对面大黑狗身上汇聚成重重敌意。柏寒敏感地停口,瞧着对面这只威武孤高的美丽野兽猛然扭过头去,再次脚步不停离开了。   “小田切贡~”这句话叫出口,柏寒发觉在面前的脸孔却是梁瑀生。他有些焦急地打量着她,“柏寒?醒了?”   她定定神,瞧着自己和大黑狗灵魂刚才停驻的地方--此刻空荡荡的,“嗯,我,我一直和它说话,说到现在..”   他递了水过来,“别急,慢慢说,你睡了七个小时。”   这么久?柏寒看看表,果然下午三点半了,坐起身用湿巾擦脸。“我一睡着立刻就看见它了,就在我们对面。”她喝着冰冷的水,用了好一会儿才细细说完,有些紧张:“上次它就生气的走了,这次又~”   梁瑀生倒不这么想。“柏寒,你做得很好,换了我也不可能表现更好了。毕竟它有主人,又一心想回家去,你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柏寒,你今天还能再找到它吗?”   “不能了。”柏寒摇摇头,“我有种感觉,我不是随时都能见到它的。”   “那就好。”梁瑀生抬头看看天色,有条不紊地说,“你休息下吃点东西,我们很快动身。两次都是小蛇把我们带过来的,我有种感觉,一般人到不了这里。还有两个小时天黑,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有守护神的同伴才行。” 第71章 青木原树海七   2017年4月28日   “小柏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茫茫夜色在密林间汇聚成重重迷雾, 不时有青白身影在视野里出没窥伺,又被抛在后头。平时大部分时间只能在佛珠圈内原地待着的沈百福正像头推磨的毛驴埋头前行--托弥尘大师相赠菩提舍利子的福,尽管速度慢了点过程艰难了些,召唤出沈天奇的同时他这个主人总算能自由行动了。“还有铮哥,这都六天了一点影儿都没有。”   和他相比洪浩就舒坦多了, 正闲庭漫步般随着佛珠圈子的移动轻松踱步,一根绳索正拴住他和沈百福腰间。“我倒觉得小柏没事。她这人福大命大, 就连半人马都拿她没辙,丧尸   也惹不起她, 再说还有大师送的手珠呢。等到后天到门口一瞧,肯定正跟曹铮或者梁瑀生他们一块儿等着咱们呢。”   这个问题挂在嘴边千八百遍, 可灵异任务里头沈百福还是头一次没能把师傅兼密友护在羽翼之下, 难免打从心底发虚。   “和那时候不一样,说实在的就凭小柏身手再加上两把剑两条小破蛇,她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 泰坦秘境里头咱们走散那几天我都一点不担心;可这TM是灵异任务,万一, 万一, ”   万一她运气不好, 没能遇到带着守护神的同伴怎么办?   沈百福想象不出第一场任务没有柏寒自己的下场,大概早早变成游荡在广场上的丧尸一员;也习惯了她天天板着脸监督自己踢腿打拳,短短三个月自己拉开架势已经能糊弄糊弄外行了;更不敢设想自己独自面对熟悉或者陌生的蓬莱乘客乃至于任务世界形形色色敌人--只要有柏寒和那两条小破蛇在身边,沈百福安全感向来爆棚。   抛开利弊实力不提,他打心眼里儿里盼望柏寒这个在列车上遇到的第一个朋友能和自己并肩离开蓬莱这个鬼地方。   “福哥甭琢磨了。”说话的是另一侧的周锦阳, 他正不时用手电筒照射外侧密林间隙,就像打算从那里找到失散的队友似的。“越琢磨心里越乱。你要乱了阵脚咱们都不好办,可得稳住了。”   “不光你担心小柏,我这心里头也惦记铮哥呢,我俩也是头一回分开这么些天。”话是这么说周锦阳瞧上去镇定多了,还能开句小玩笑:“没准铮哥就和小柏在一块儿呢,后天下午咱们五个在入口一集合,直奔东京。我靠,有日子没进超市商场买东西了嘿。”   话题暂时被繁华热闹的东京吸引开去。   周锦阳喊着,“我要去东京吃拉面,对了先上网搜搜,从TOP1吃到TOP10一家都不拉。”   “瞧你这点出息,吃拉面。”洪浩嗤之以鼻,志愿格外宏伟:“东京遍地米其林你非要吃拉面。我惦记着银座怀石料理,还要吃神户牛肉,对了,咱们抽空吃次河豚去吧,日本特别讲究吃河豚,专门有店面随便吃。”   周锦阳丝毫不感兴趣,“河豚?我可不吃那玩意儿,我活的好好地没事不给自己找别扭,是吧福哥?”   沈百福闷闷地应了声,随口说:“哪儿有卖白色恋人的?还有大福,就那种小点心,回蓬莱得送人。对了我包里有张单子,还得买什么蛋糕巧克力曲奇,一大堆呢。”   最后这句话引来两位同伴挤眉弄眼嘲笑:“小柏肯定弄个十车八车的,给十个楚妍叶菡雷雪都富裕,福哥你操那心干嘛?”“我靠那是人家福哥亲手买的亲手背上车亲手带回来的,和小柏那论车装往回趸货能一样吗?”   大笑声径直传出佛珠圈子却没能穿透浓雾,只把周围一个在密林中徘徊的青白阴魂吸引过来,却畏惧着熠熠金光无法靠近。没人注意到沈百福耳朵不知不觉慢慢红了。   他说:“你们真俗,我到了东京要买点手办,什么《海贼王》《火影》,买点咖啡,还得买两双好鞋。”   “上场天天睡墓穴腰都快折了。”周锦阳隔着沈百福伸着脖子和洪浩讨论,他同样也用绳索和同伴绑在一起。“这把咱们怎么也得去东京好好享受一把。那儿什么酒店最贵?四季酒店?威斯汀还是希尔顿?半岛还是凯悦?”   “我靠我发现你真LOW。”洪浩甩着胳膊,“谁跑东京住酒店啊,怎么也得住日本原装特色民宿吧,瞧那电视剧里都是跪式服务,早起一推门外面....”   身后忽然传来新人方脸女子怯生生的声音:“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东京,我年初刚和朋友去过东京,酒店民宿都是需要提前预定和护照的。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   煞风景。   “到时候再说。”洪浩没好气地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行就说被偷了被抢了,还能睡马路上?”   方脸女子不说话了,另一个新人蒜头鼻却低声提醒:“我们语言不通,身上也只有人民币,如果连信用卡微信支付宝都不能用的话...”   “现金我们有的是,到时候分你俩点。”周锦阳满不在乎地拍拍背包,“等到了蓬莱你就知道了,什么都比钱值钱。”   这两位新人分别是第二天深夜和第四天清晨和三人在密林中和道路上汇合的,也算运气好。“谢谢啊,太感激了。”蒜头鼻感动的脸都红了,又不好意思地说:“那什么,能劳驾停一下么,我想解个手。”   方脸女子也不安地说,“我,我也~”   这个要求不难满足,旁边就有几棵树,沈百福颇为吃力地朝侧面走几步,把佛珠圈子尽量靠在树边。“自己看着点别出圈,出了圈就死定了。看着点别尿我珠子上啊!”他很不放心地大声提醒,引来周洪两人窃笑。   五人各自整顿一番,回到道路中间喝了点水准备继续赶路。其实夜间毫无方向感,只不过大家来说,不停下寻找同伴的步伐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尽管不停安慰打趣来缓解压力,望着茫茫夜色和没有尽头的密林三人依然忧思重重。   “走吧。”沈百福原地蹦跳活动手脚,又把外衣脱下--里面衣裳都被汗打湿了。其他人只要正常走路即可,他却仿佛推着无形的沉重山石,不得不时常停下休息。“沉TM死我了,我现在就一个拉大车的。”   周锦阳窃笑:“老汉推车!”洪浩却说:“福哥我可没说你像拉磨的啊。”三人嬉闹几句,周锦阳想起正经事,从衣袋里取出张纸递到身边:“福哥你把这个装上。”   借着手电光看了几眼,白纸黑字写着他和曹铮姓名住址身份证号还有父母女友名字电话,沈百福不由奇道:“干嘛?我又不是查户口的。”   “不就家里那点事儿,我和曹铮早就互相留好了。”周锦阳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今天是曹铮走散了,换成我没影了也一样。你留着吧,你能坚持到鬼门关的希望总比我们俩大多了,到时候出去了逢年过节你替我们看一眼家里头....”   一股烦躁不安陡然从沈百福心里升起,仿佛身边两个同伴也像柏寒曹铮那样像肥皂泡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随手把纸条揉成一团。“没工夫。要看你自己看,关TM我什么事?”   周锦阳盯着外面几棵生长怪异的深褐树木没吭声,洪浩却没看清楚,连连追问:“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写的啥啊?”   两个走在后头的新人原本正低声商议到了东京的采购清单,冷不丁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多问。   嘟嘟~沈百福拈起脖子上铜哨没头没脑一通乱吹,别说其他几人直捂耳朵连自己都被吵得脑袋疼。他叫道:“浩哥,还有照明弹吧,走一个。”   “剩的没几颗了。”洪浩答应一声,从背包拎出一颗照明弹,拉开往前边空地一扔。几秒钟之后,一朵璀璨明亮的烟花便冉冉升上寂静夜空。   不知为什么,沈百福忽然想起《功夫》中的电影台词,大喊着:“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如果这三个月的经历只不过是场电影该有多好?   与此同时距离沈百福非常遥远的森林一隅,柏寒也正和同伴聊着电影。起因是一具看起来上世纪九十年代左右装束的死尸正跌跌撞撞直奔两人而来,柳生十一郎干净利索地劈出一   剑,它跌在地面不多时又歪歪扭扭站起身--其他阴魂继承这具空荡荡的躯体继续攻击活人。   “麻烦!”距离更近的柏寒一剑刺中死尸脖颈,却无法阻止它继续张开腐烂嘴巴试图咬中自己--还不如丧尸省事,只好一脚踢中膝盖令它扑地而倒。旁边有块大石,她踩住死尸腰背看着梁瑀生把大石砸在它背上,总算彻底搞定。   前方被一列树木隔成两个方向,持着火把的梁瑀生左右看看,“走哪边?”   “走哪边啊小青小蓝?”柏寒捧起短剑哄着小蛇,可惜它俩悠闲自在地理也不理,只好说,“没反应,随便走吧。”   为了应付突发情况,两人不再用登山绳拴住胳膊而是紧紧扎在彼此腰间,这样行动灵敏许多。梁瑀生随意顺着左边路走,“柏寒,你胆量怎么这么大?”   “有吗?”大概是看自己对这些阴魂死尸并不畏惧吧?柏寒耸耸肩膀,“可能我总看恐怖电影吧。”   “你怎么会有这种爱好?”听起来梁瑀生觉得挺有意思,“我从没见过女生喜欢这些,顶多都是看看爱情片港台剧,要不然就是《甄嬛传》。”   我也喜欢《甄嬛传》啊,柏寒有点想念自己看N遍电视剧的青春时光。“我宿舍有个女生叫张彦,她是北京人,家里条件很好,大一就在学校附近租公寓了。我和她混的很熟,经常和她单住。”张彦现在八成贴着面膜睡美容觉吧?她男友李程准备追温子仁最新的恐怖电影搜集灵感吧?“我们学校有个师兄李程,学电子信息工程的,和张彦交往好几年了。你猜他在哪里高就?”   她的语气表示这位仁兄行业肯定和电子信息工程无关。梁瑀生信口猜测:“做互联网编程?”   “写恐怖小说。”没猜中,柏寒得意地望他一眼。“起点中文网听说过吗?很有名的小说网站,他是恐怖灵异类型的大神,最新作品是《午夜坟头立着谁?》”   “写小说?”梁瑀生惊叹着,“写小说挣钱吗?”   柏寒嗤之以鼻。“挣钱吗?写《哈利波特》的JK罗琳比英国女王还要富有好不好?他写的灵异类型不能拍电视剧不能出版,不过网上订阅很挣钱的,有时候土豪读者随便一打赏就是几万几十万。李程才比我们大五岁,已经开上宝马了,还在南三环买了180平米的房子,就快迎娶张彦走上人生巅峰了。”   “人家每天都要更新几千字,所以需要不停看电影电视剧补充灵感,家里最多的就是恐怖电影。近水楼台先得月,反正我也无聊,就陪张彦一起看了。其实恐怖电影看多了都是套路,一惊一乍很没意思,美国的都是老一套,不过这几年《招魂》很经典,《小丑惊魂》也不错,老电影的话《闪灵》很厉害;日本的才吓人,《午夜凶铃》《咒怨》啊,我看过还做噩梦呢。”   “这么厉害。”梁瑀生笑了起来,忽然颇有几分兴奋地提议,“对了,他不是要搜集灵感吗,等你过了鬼门关回到我们的世界,就把经历过的任务都告诉他写进小说,一定很吸引读者吧?”   “才怪。”对于这方面柏寒丝毫提不起兴趣,轻轻踢开路面碎石:“人家写小说的必须每天都有刺激惊悚情节吸引读者,完全不能雷同;像我们这样动不动找个地方待满七天,天天蹲在百福圈子里毫无新鲜感--哼哼,要是李程真的这么写了,他的小说铁定扑街。”   梁瑀生哈哈大笑,声音径直穿过浓雾传出很远。“以后我有机会也要写点东西,不敢发在网站上,就当写日记吧。”他忽然停住脚步四处张望,“柏寒,过来。”   咦?柏寒跟着他走到路边大树旁,奇怪地瞧着他用火把仔细检查树后又把火把递过来,“干嘛?”   梁瑀生咳了一声,朝对面指指,“那边。”见她不解地盯着自己,有点尴尬地说:“我要方便一下。”   我为什么这么蠢?就连柳生十一郎也安静站在树侧像在发笑,柏寒脸庞像被热水烫到一样骤然热得冒烟。可绳索就这么短,她只好咬着嘴唇喃喃数着对面大树有几片树叶“一,二,三二十五二十六~”。好在梁瑀生没用她等待太久:“走吧。”   柏寒没瞧他,也想不出什么话说,又走出好一段距离总算鼓起勇气:“梁瑀生,我,我也得休息一会。”   梁瑀生比她机灵多了,看看周遭环境脚步不停走到路边大树检查一番,又把十一郎指挥到树边,这才退回来掏出烟盒点烟。柏寒耷拉着肩膀走到树后默念:“倒霉的蓬莱倒霉的青木原树海~”   接下来一段路程步履匆匆,两人却有默契似的谁也没有开口。柏寒努力把思路转移开去,发觉带路的十一郎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想问问梁瑀生却又不想开口。目光无意中朝着短剑望去发现两只小蛇的身体正像表针般指向两点方向,连忙大叫一声:“梁哥!”   及时靠近过来的梁瑀生立刻发现两条小蛇的异样,侧头打量两点方向:一大片密不透风的树林阻挡在前方,“这边吧?”   柏寒点点头,把短剑举起来:“小青小蓝我们不是要回大黑狗那里,你们是发现自己人了吗?我的同伴?”   两条小蛇不会说话,身体却毫不迟疑地如同雕像。   “走吧。”梁瑀生把火把交到左手,右手抽出长刀当先迈进密林:“别离我太远。”柏寒应了紧紧跟在后面。   阻挡在前方的树木既多且密不时横到脸上,头顶经常垂下蟒蛇般的藤蔓细枝,好在两人手中都是削铁如泥的利刃,毫不费力地一路切削通过。柳生十一郎不费力气跟在身侧,被他身周银光照耀着视野开阔多了。   “有小青小蓝在,不会有什么危险动物敢过来的。”柏寒安慰着同伴和自己,这是进入丛林第一天就发现的意外惊喜:在蓬莱众人收集不少驱虫驱蛇的药水喷剂,柏寒却发现自己身边连只蚂蚁也不见,自然是它们功劳。“上场楚妍任务是食人蚁,巴不得我也在。”   阴暗狭小的空间银光一闪,梁瑀生挥剑劈断几根阻路树枝,“记得我说过什么吧,柏寒,你运气很好。小心脚下。”   “嗯。”她敏捷地迈过一小块生着湿润青苔的土地,“梁哥,我看十一郎没怎么变化,已经快一点了。”   梁瑀生略带自豪地望着自己的守护神,“这里充其量死过几千个人,比游乐园那种场面可差远了,就怕天亮之前最凶险。倒是你那个珠子先别用,看看天亮那会儿再说--柏寒,看前面,麻烦来了。”   前方有个小小水潭,满得几乎溢出来的潭水在火光映照下是碧绿的,潭边生满积年苔藓--很有些迷路游客在这里结束生命,此时五、六具尸首正在谭水里浮沉,听见人声水淋淋往外爬动。   “砍它们的腿。”梁瑀生的声音相当镇静,令柏寒也从容多了。总体来说它们不如丧尸敏捷,只不过泡得浮肿青绿令人恶心。借着火光银光,柏寒一剑便削断第一只扑上来尸首的腿--连血都没冒出来,敏捷地躲过另一只反手刺进它胳膊,身畔梁瑀生比她直接的多,没费什么力气便把敌人削成两截。战斗非常迅速,除了腰间扎着绳索略有不便,两人很快占尽上风,留下满地残骸。   头也不回离开密林的时候柏寒低声说:“总在这里转悠我会得幽闭空间症的。”梁瑀生也长出口气总结,“不是什么好地方。”   两只小蛇毫不迟疑地指着前方,指引两人一路前行。那边黑黝黝地瞧着毫无动静,柏寒不时吹响铜哨,临近两点的时候隐约听到回声:“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梁瑀生也有些犹豫,忽然指着前方:“有人!”   是一团影影绰绰的银光,后面跟着个略有些胖的男人;再走近些柏寒觉得眼熟:那是只人立而行的野兽,尖嘴长鼻,双眼冒着绿莹莹的光,前腿微微蜷起--是只黄鼠狼。   “是黄大仙儿!”柏寒大叫着,“是段叔!” 第72章 青木原树海八   2017年4月28日   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段叔都是柏寒羡慕嫉妒的对象--笔仙那场任务里她和周锦阳每晚都从彩云旅店地下一层苦巴巴爬到顶层, 可黄大仙看都没看她俩一眼, 最终得到它老人家欢心的却是段叔。这种感觉就像面试到了最后一关,自己置装剪发查询资料努力发挥BOSS看上去也很好相处,却始终收不到入职OFFER一样。   好在这次自己也有希望--那只大黑狗白天显然动心了,柏寒心情大好之余见到段叔大感亲切。至于后者连续六天六夜没有见到队友, 和两人汇合惊喜之余激动得眼圈发红:“小柏!可算见着熟人了, 我这几天转得头晕眼花,白天还认个路, 夜里头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大仙儿往哪头走我就跟着往哪头走,得, 这回可算熬出头了。”   又和梁瑀生打招呼:“梁队长, 你这守护神头回见,威力非凡呐。”   梁瑀生笑着客套:“您这大仙儿也听小柏提过好几回了。”   柏寒朝着黄大仙抱抱拳:“大仙儿,好久不见啊!”   凭着双足行走的黄大仙十足十一个老学究,翘翘胡子怡然自得。   三人互相用登山绳索彼此牢牢系住,这才在空地小歇互相诉说别来经历。段叔也是第一天便和大家失散,整整六天在林间独自转悠, 铜哨照明弹都用上了, 别说熟人了新人都没见到一个, 阴魂倒见得不少。好在他白天睡觉乱走, 夜间跟着黄大仙在密林穿行,阴魂无法靠近,就连被附身的尸首也没遇到, 算得上运气颇佳。   其他队友依然杳无音讯,三人担心之余却也束手无策--茫茫林海哪里找人去?看看临近三点,梁瑀生邀请段叔随他两人回到大黑狗墓地,明天继续寻找队友;段叔听说柏寒这两天和大黑狗灵魂谈得很是投机,听起来大有希望,当下胸脯拍得山响,表示上回在笔仙任务里受了柏寒队伍恩惠,这等好事岂有不出力之理?   “小青小蓝,我们现在要回到大黑狗那里,辛苦你们俩~回家给你们吃花瓣~”两条小蛇果然乖乖指明归途方向,头一次见识的段叔赞不绝口。当下三人整装出发,段叔几天过得无惊无险,居然还拖着个大行李箱。   夜色迷茫如雾,十一郎和黄大仙一前一后把三人团团护住,阴魂望到明亮银光无不远远回避。段叔赞叹着:“梁队长,今天眼瞅着没大事,你说凭着你这个十一郎和我家大仙儿,明天晚上能撑过去不?”   “差不多。”梁瑀生显然也在估量形势,“按说三个最保险,不过这荒山野地的咱们两个能遇到已经不容易,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了。”   段叔点点头,“明天最后几个小时最难熬。上场任务我和宋麟老张三个凑在一起无惊无险,不过你这个十一郎瞅着比我们仨的强点。”   梁瑀生谦虚道:“咳,都差不多。我倒是觉得这场难度不高,要不是冷不丁被分开了没什么难的。”   那可太好了,还有我的手珠呢--柏寒望着自己用手帕紧紧绑住的左腕想。这次小蛇没再指示钻入密林,虽然路途也很是艰难,一番长途跋涉三人总算顺利回到大黑狗墓地。   天蒙蒙亮之前,百十只青白阴魂密密麻麻聚拢在两个守护神银色光幕之外面。好在三人都经验十足,平心静气默默等待,终于在十一郎和黄大仙身形黯淡下来的时候等到照耀进森林的第一缕晨光。   “又熬过一天呐。”段叔伸着懒腰,自豪地瞧着黄大仙随着黎明晨光慢慢消逝。   梁瑀生仔细盯着自己十一郎消失前的身影反复估算,苦笑着说:“小柏段叔,看着够悬的。”   “没事没事。”柏寒安慰两人,“我赶紧去找它,下午咱们出去继续找人,说不定能遇到百福宋哥他们呢。”   段叔一拍大腿:“小柏,别的放一边,你这可是大事,赶紧吃饱喝足养精蓄锐。”顺手拉开行李箱:“我这什么都有,来来两位别客气。”   白馒头叉烧肉酱肘子大葱蘸酱酸辣萝卜--密封食盒打开来香气扑鼻,段叔一脸得意:“都是我的手艺,临走前一天现做密封,来来尝尝。”   “段叔我还惦记你的酿豆腐烤羊排呢!”尝过他手艺的柏寒老实不客气大嚼,听他这次打算到东京买个煤气灶搬回蓬莱决定蹭饭。梁瑀生也吃得赞不绝口。   段叔啃着馒头,“那个都好说。小柏啊,我现在发现动物比人明白,真的,就拿黄大仙说,那可真是有情有义呐。我家这位大仙儿明朝时候就有了灵性,早早跟着前辈汲取日月精华朝夕修炼,清朝那会儿就能进山潜修去了,成仙有望。可那时候旅店里头被埋进两个恶人也成了精怪,大仙一家子老小都在,又是那一带风水宝地舍不得让给恶人,就这么生扛了几百年,要不然两个恶人早把大仙儿后辈子孙一网打尽了。可大仙到底耽误修行,两个恶人又把附近生人害了不少,越来越凶,大仙儿没办法才找外援。”   “找到我那天大仙约法三章,只要我们把两个恶人斩草除根就护我周全,不过前提是我得活着,我要是挂了人家就不管了,立马该回哪儿回哪儿。开始我还有点害怕,后来这几场任务大仙尽心尽力,几次都拼得没了身形,把我感动坏了。那天我还和宋麟说呢,好在人的寿数短,就算活到八十也不过短短几十年,等我死了大仙还能回山重修。小柏,这动物可比人恩义多了吧?”   可不是么,动物不像人类拥有那么多复杂纠结的感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一个好脸色都不会施舍给别人。耳边低语轻笑,却是梁段两人怕吵了她远远躲在树后抽烟,躺在树下的柏寒慢慢睡着了。   没多久她发现自己的灵魂依旧站在树边,另一个自己沉沉睡去,梁瑀生和段叔也在旁边各自枕着背包休息。咦?大黑狗不在?   视野里没有大黑狗的踪影,奇怪,好在树干上那圈铁链犹在,另一头远远深入密林,柏寒便顺着核桃粗细的铁链一路寻觅过去。   路程遥远的似乎没有尽头,远到柏寒开始担心自己什么时候能赶回来,幸好灵魂感觉不到疲乏。路上一个乘客也没有看到,阴魂倒是不少,这时候它们看起来和活人没什么区别,有的漫无目的徘徊林中,有的踏在树下犹豫要不要踢掉脚下石头,大多数则只是慢腾腾顺着道路行走--大概到了夜间,它们才会一窝蜂似的围着活人打转,试图侵占那温热的、心脏碰碰跳动血液欢快流淌的身体。   它们很后悔死在这里吧?   这座森林明显有古怪,活人进来就会迷路,死后灵魂无法超生。如果像大多数恐怖片那样有个邪恶核心或者源头,也许百福的佛珠能克制它?胡思乱想的柏寒跟着映照日光闪闪发亮的铁链脚步不停。   周遭树木逐渐稀疏,前方耸立着山顶覆盖皑皑白雪的美丽山峰,山脚下车来车往,蚂蚁般大小的导游带着游客指点介绍--这里出了任务边界吧?不过我是灵魂,应该没有关系?犹豫关头柏寒忽然发现一只熟悉的野兽正背对自己蹲在森林边缘,脖子上锁链显然到了尽头。   真可怜,它大概只能到这里,每天眼巴巴望着蔚蓝明亮的天空,呼吸着自由清新的空气。   “小田切贡。”柏寒大喊着它的名字直到距离两米才停住脚步,“今晚是第七晚,也是最后一晚。明天日出后我们就要寻找出路,下午四点就离开森林,三天后才会回到附近。”   “你和我一起走吧,我把你的,你的身体带到京都去。”柏寒记得《倩女幽魂》里千年树妖就是控制小倩的尸骨令她无法转世,被森林束缚着的大黑狗也一样吧?“明天晚上就可以到京都,第一件事我就去大使馆搜寻小田切助的消息,不过毕竟时间过得太久,也可能别人也叫这个名字,不一定很顺利。你再让我看看你小时候的房屋行吗,我想再记清楚点。”   她像前天一样伸出右手,可惜大黑狗就像压根没听见一样盯着前方犹如泥雕木塑,只给她一个冰冷背影。我,我说错话了?柏寒仔细回想着,小心翼翼地说:“你脖子上的锁链我不知道怎么办,今天晚上你显形出来,我请我朋友的十一郎用剑斩断试试好吗?他也是日本剑客,和你是同乡,不过他是两千多年前的古人,也许你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小田切贡,我要在京都待三天,白天到处逛逛,夜里如果你有空,带我去你家里转转好不好?我以前只去过北海道,东京和京都我都没去过....”   面前野兽忽然动了,庞大强壮的身躯在柏寒视野里化成一道迅捷黑影随后越来越大--柏寒反应过来的时候背脊已经贴在草地上了,面前是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和锋利尖锐的森然牙齿,随后血盆大口照着她脑袋狠狠咬落。   “啊~”柏寒惊叫着用胳膊挡住脸孔缩成一团,身旁响起询问声,有人扶住她肩膀。视野里是层层叠叠的绿叶和梁瑀生关切的面孔,段叔脑袋也凑过来,仔细再看,大黑狗并不在面前,自己安然无恙。   她定定神,忽然明白了大黑狗的心意,热泪涌出眼眶。“它,它不答应。”   这几个字令梁瑀生眼中期待的光芒迅速黯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落和关切。他拍拍她肩膀,温和地说:“好了,柏寒,今天刚第六天,还有机会,明天...”   “不是。它想回家,可是它只想找主人,不喜欢我。”柏寒用手背抹着眼泪,哽咽着说:“我能感觉到它很生气。算了。”   段叔唉声叹气,“哎,小柏啊,你可不能灰心。段叔当你爸爸都有富裕,有什么说什么,其实我刚还和梁队长说这事,狗这动物死心眼,说找主人就找主人,那是打死不回头,那   什么《忠犬八公》不就是?要是个狐狸啊刺猬都好说,哪怕来头野猪都比狗强。话说回来,你这总比我们队里那谁强多了....”   还野猪呢,柏寒顿时哭笑不得,只好擤擤鼻涕从衣袋取纸巾。   “这样,今天先到这里,下午三点了。”梁瑀生看看手表,又瞧瞧大黑狗被落叶覆盖的坟墓,“我们出去走一圈夜里再回来。明天是29号,30号1号2号还有四天,完成任务后我们白天进来晚上在外头落脚,有你的蛇在也不怕迷路。”   柏寒摇摇头:“梁哥,算了。”   梁瑀生语气温和而果断:“柏寒,你这几天不要离开,买东西什么的托给别人。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可以沟通的灵魂?这种机会太难得了,必须抓紧时间。听我的没错。”   段叔也附和:“对嘛,多聊聊没坏处,你就跟它商量,想回家就定契约嘛,要不然你就不管它,看它怎么办?”   “不不不。”柏寒双手捧着脸深深吸口气。“小田切贡不是,不是普通动物,它有自己的尊严它很骄傲,它的灵魂和我是一样的。”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大黑狗时它高高在上宛如神祗:“它很聪明,第一天就明白我在想什么,很明确地拒绝了。我家里也有小狗,我总想如果我的小狗遇到这种事情,想回到我身边也只能请别人帮忙怎么办?我不能乘人之危。它不愿意就算了,我不想,不想勉强它。它不喜欢我,勉强不来的。”   没找到同伴发愁,找到同伴更愁得不行。用这句话来形容赵邯郸宋麟和孟浩然两组人最合适不过了。用电影台词来说,在茫茫林海中寻寻觅觅找到合适的另一半,啊不,找到拥有守护神的队友,简直是天作之合幸运至极,事实也是如此:   第六晚十二点左右,两组人马靠着铜哨和照明弹在跋涉途中顺利会合,意义堪比瓦岗山会师。   拥抱欢笑与热泪过后略作休息,紧接着五人不得不继续上路寻找伙伴--观察半夜之后,孟浩然和宋麟自己也对两位守护神信心不足,能否通过第七天鬼门关毫无把握。   果然好运气用完了,在寻寻觅觅中度过的最后一天毫无收获,紧接着午夜来临了。   “要是梁哥的十一郎在就好了。”队里五人到齐四个,黎志强兴奋之余唉声叹气,“十一郎握着那么长的大刀看着就踏实。”   赵邯郸也同意:“我还和梁哥说,这回带着十一郎回他老家那个柳生家族总舵看看呢。”   “这个世界也有吗?”长发女生好奇地问。   赵邯郸乐了,“柳生家族那可是日本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哪个世界都有。那天梁哥还说呢,等通过鬼门关回到咱们自己的世界,他就一半住在济南一半住在日本,让十一郎经常回老家看看。”   和他朝夕相处几天,队里彼此朋友都聊成熟人了。宋麟牵着银光闪闪的美人风筝垫后,“听说十一郎一个人扛过切尔诺贝利游乐园前半夜,那可真够NB。要是一会儿能遇到就好了,我也想见识见识。”   “或者遇到福哥也行啊。”黎志强嘟囔着举起火把四下张望,“任务一出来看见福哥可把我们给乐坏了,结果可好,就第一天见了福哥一面就找不着人了,哎,这是什么世道。”   队伍忽然停下来,默默头前开路的孟浩然指着被树木隔成两个方向的路口问:“走哪边?”   两边都弥漫着厚重迷雾,火把和手电光束打上去丝毫不能穿透,能见度相当低。身周青白阴魂贪婪地聚集不散,再有几个小时最危险的时刻就来临了,此刻每个选择都格外重要。   五人匆匆商议,最终只好抛硬币决定--右边。踏上林间小路的时候长发女生有点发抖,闭着眼睛全靠绑在腰间的绳索领路:上帝保佑如来佛祖,再赐予我们一个队友吧。   4月29日凌晨三点整,两位守护神的银光不住收缩黯淡,所有人大步流星往前赶仿佛希望就在前方。长发女生有些想上厕所却又不敢耽误时间,犹豫关头朝右边望去,忽然大叫着   伸出胳膊:“那边,那边有人!”   黑暗中有光辉闪动,像是有人点燃照明弹。   “我靠!”队友喃喃喊着,竞相吹响铜哨晃动火把,果然有隐约铜哨传来,紧接着人慢慢近了。是伙伴,还不仅一位:   一个骷髅小孩跑在前头,中间是曹铮和老张,后头还跟着满脸汗水的两个新人和宽袍大袖的戏子柳青。   长发女生忍不住流出欢喜的泪水:她的祈祷灵验了。 第73章 青木原树海九   2017年4月29日   “三点了, 歇会歇会。”不等别人答话, 沈百福便一屁股坐在稍微干净点的平地上, 扇动着敞开来的外套乘凉。“我里头衣裳都湿了。”   对于身体强健的他来说一口气走个几公里压根不是问题, 可惜佛珠沈天奇沉重的像圈石磨, 他就如同推磨的笨驴朝着不存在的胡萝卜行进, 不得不隔会儿便停下来歇歇。   时值第七夜,尽管他费尽力气在林中东奔西走, 佛珠圈里的伙伴依然只有本队洪浩周锦阳和两个新人。   “怎么一点新鲜的都没有呢?”洪浩一手持着火把,又从地上捡起块石头远远朝跟随着的某个青白阴魂丢过去--石块穿过对方透明的身体径直落到树上弹开去。“天天跟着烦不烦?”   青白阴魂贪婪地朝他走去, 毫不意外地被熠熠金光挡在外头。   “小场面, 这都不上档次,比我们游乐园那场差远了。”洪浩用很不屑的口吻讲着,把两位新人吓得一愣一愣。“这座森林充其量死个万八千的, 游乐园那可是整整几十万,园子里头都成了精, 什么布娃娃卡丁车, 最瘆得慌的是那座糖果屋, 里头女巫南瓜头还有俩木头小人见谁灭谁。”   早听他吹过八百遍牛的周锦阳用匕首百无聊赖地乱划,“对对对, 见谁灭谁, 二等座五个还有以前那俩人都死糖果屋了, 后来也被福哥灭了。”   洪浩干咳一声,“嗨,是它们没敢过来。”   “过来了咱们也就挂了。”沈百福实事求是地嘟囔。   洪浩乐了, “反正这种特别强的都有地盘意识,一般不往别的地方走,要不然三等座的一个都活不了,就跟上场鬼王墓似的,地下有鬼王,一层就是安全区。这叫平衡,平衡。”最后几句话是对两个新人说的。   蒜头鼻和方脸女子都是有些阅历的职场中人,几天早和三人混熟了,仔细打听过往任务的同时朝着年纪最轻、最好说话的沈百福商量:“福哥,浩哥周哥,你们看这么行不行?”   他从背包取出张纸,却是详细的购物清单:“明天下午出去我们直奔东京,要是分头行动,就说个集合时间地点,我们两个就直接买东西去了,到蓬莱怎么也得先把空屋子弄个睡袋桌椅之类;要是集体行动,那你们三位白天该吃饭吃饭该逛逛,我俩负责采购,三位有什么要买的拉个单子。”   这人倒挺上道,沈百福想了想,“这样吧,咱们没证件也没预约,怎么也得找到落脚地方有个照应,然后再看看缺什么一起买。”   两个新人都挺高兴,能和老乘客混个脸熟总是不错的。几人借着火光核对购物清单,日常用品就由方脸女子负责,蒜头鼻还想着弄些武器,被三人泼了冷水--带进去容易,想再带进任务可就难了。   防弹衣、头盔、警棍盾牌,□□辣椒水....在日本搞到这些东西总比原来世界容易些吧?几人集思广益越想越多,忽然身周脚步声响,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几具尸首踉踉跄跄朝着佛珠扑来。   “我靠,抄家伙。”周锦阳第一个抡起短刀,洪浩也毫不迟疑地拔出匕首把沈百福护在中间。“真不禁念叨,来新鲜的了。”   两位新人还没见过这种可怖场面,壮着胆子举着领到的武器缩在他们身后。   与此同时,距离沈百福非常遥远的森林一隅,柏寒也在浴血奋战。   她一猫腰闪避开某具穿着日本传统服装尸首的扑击,反手一剑刺中对方肩膀,随机矮身削断它两条小腿,这具被阴魂占据的尸体顿时倒地抽搐不再具有威胁。   在她对第二具尸首发动攻击的同时,段叔狠狠踩住断腿尸首用火把将它点燃,对方很快像枚火炬般开始燃烧,兀自用手臂爬动着--可真像恐怖片情形。   相形之下梁瑀生那边更干脆利索:他挥舞长刀没费什么力气便削断距离最近的尸首双腿,随即把目标换成下一个。短短几分钟后,视野里已经没有能站立的敌人,于是三人集中精力把满地扑腾的残骸点燃或者索性踢到熊熊燃烧着的篝火里去。   “差不都了。”梁瑀生看看手表,又打量着四周密不透风的树林。“这里不会有太多死人,孟浩然和周锦阳不是说,定期会有警察搜寻尸体并且搬运出去,三点多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快结束了。   段叔也赞成,“再坚持俩钟头完事,就奔着东京去喽。”   放松下来的柏寒把短剑收到腰间,下意识离篝火远些--那里依然有肢体蠕动着,真恶心。   被绳索彼此连接的三人换了处干净些的空地,好在事先收集大量木柴,很快新的篝火也燃烧旺盛把周围映得明亮。   “煤气灶炒菜锅蒸锅厨具四件套....”柏寒诵读着手中清单惊叹,“段叔你干脆买个厨房搬回蓬莱得了。”   段叔居然点头,“我也想啊,车厢装不下。不瞒你说,打进了蓬莱我动不动做噩梦,不是梦见鬼啊怪啊就是梦见以前队友。后来没辙,每天做三顿饭,就跟家里一样。嗨,你猜怎么着,顿时睡得踏踏实实。人呐,得有点事折腾,咱们还和别人不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有道理。柏寒也拎出张长长的清单,两位男士看了两眼咋舌不已:“防晒霜面膜护肤水....小柏你这得用到哪辈子去?”   “又不是我一个人。”柏寒大惊小怪地算数:“雷雪楚妍叶菡这就四个,还有张琳~”把前几场任务认识的女生都数了一遍,“鬼知道下场什么任务,就当礼物好了,我还要多带点好吃的回去。我们分工好了,百福浩哥他们会弄武器有关的。梁哥你的单子呢?”   梁瑀生的清单简单多了。除了个人用品,他只打算买些清酒洋酒,“我本来打算带十一郎回趟老家,老赵也想跟着,这次大采购托给黎志强孟浩然了,该准备的他们负责。”   “我还以为你要去东京。”柏寒嘀咕着把名单还他,突然发现视野中多了只庞大强壮的大黑狗。小田切贡!她跳起来朝它奔去,发现对方谨慎地停留在十一郎和黄大仙围拢守护的银光范围之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你,不生我气了?”柏寒试探着从光幕伸出右手,大黑狗安安静静蹲在那里,慢慢把鼻子凑到她手心里--冰冷濡湿,有些像家里的小泰迪。她有些难过,忽然发觉它脖子上长长铁链正辉映着火光闪动,回身大叫:“梁哥,叫你的十一郎~”   梁瑀生正微笑着和另一个自己说话,段叔朝着侧面点烟--我现在是灵魂?发觉这点的柏寒一阵恍惚,立刻察觉自己坐在原地,而光幕范围之外空空如也。   “小田切贡!”她紧紧拉住梁瑀生手臂,“它来过了!”   梁瑀生惊诧地望着她,立刻站起身扫视四周:“哪里?”段叔也跟着跳起来四面张望,“来了?哪呢?”   几分钟之后寻找不获的三人回到原地,柏寒把刚才短短一瞬发生的事讲了:“我又看不到它了。”   梁瑀生紧紧皱着眉,“柏寒,它还是想回家。你照我说的这几天哪里也别去,好好和它磨一磨,其他都不要管。”   段叔也赞成:“你俩就在这里待着,什么时候成了什么时候再走。把单子给我我给你买去,不就是点化妆品吗。”   新的希望在柏寒心中冉冉升起--它还是来找我了。   三人不再闲聊,各自背对而坐全神贯注防备--凌晨四点了。   比往日多得多的青白阴魂从密林深处或者树顶之类地方冒出来层层叠叠围住三人,虽然它们无法突破两位守护神周身银光的保护罩,依然仿佛嗅到蜜糖味道的绿豆蝇徘徊不去。   它们面目可怖,有的穿着上世纪传统衣衫,有的大概是来探险的游客,有的则很像七日前列车上的新人。如果没有守护神的保护,它们会像饿鬼般蜂拥而上占据三人新鲜肉体,原来的灵魂只能加入它们队伍永久在森林中徘徊奔走。   “四点半了。”梁瑀生简单提醒,同时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的十一郎--这位铁甲武士身上的明亮银光比刚刚被召唤出来时黯淡许多,柏寒能穿过他的身影看到对面深褐树木。黄大仙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只修炼数百年的动物警觉地打量四周,忽然张口吐出一颗浑圆明亮的内丹悬在头顶,笼罩住三人的护体银光顿时浑厚许多。   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的柏寒和梁瑀生叹为观止--简直像电影一样。   “柏寒!”梁瑀生点头示意,于是柏寒把紧紧包裹住左腕的手帕解开,墨绿手珠立时发出耀目金光--周遭压力顿时一轻,呼吸都顺畅了。   “这是什么宝贝?”张口结舌的段叔问道,柏寒把上次和卢文豪并肩作战的经历讲了,他感慨着:“鬼门关呐。”   柏寒叮嘱他:“段叔你要帮我保密才行。”段叔信誓旦旦。   黎明前的黑暗到来了。周遭黑压压如乌云盖顶,数不清的青白面孔重重叠叠拥挤在银光光幕外试图突破屏障,就连树上也有不少,柏寒放低目光不敢细看。“快了,天快亮了。”梁瑀生和段叔语气轻松中带着庆幸,“这场果然不算难。”   小田切贡,它还会来吗?柏寒下意识朝着远处落叶堆积的地方望去,果然看到它正昂然站在自己的坟墓上,铁链锁紧它的脖子。柏寒忽然回忆起自己看过的梦里情形,它的祖先也是这样威风凛凛地站在雪山深处,面前十几只饿狼不敢越雷池半步。   大黑狗的目光固执坚持,还带着隐隐的恳求和期盼。   “梁哥,你看得到吗?”柏寒指着那边,很快得到梁瑀生“看不见,什么都没有”的答复,后者激动地低声提醒着什么,柏寒没听清。她在心里说:小田切贡,你听得到对吗?   大黑狗脑袋轻轻动了动。她低声说:“天一亮我就带你走,去京都,嗯,找到小田切助把你送到他身边。当然,如果你愿意,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会等着你,可惜只能等三天。行吗?”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隔着重重叠叠的青白阴魂,柏寒看到大黑狗轻轻点点头。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把密林照得渐渐明亮,尽管很不甘心,数不尽的灵魂还是逐渐烟消云散了。又熬过一个任务的三人欢呼着,整理行装小歇片刻。   掀开树叶枝条,大黑狗干瘪僵硬的皮囊安静躺在树下。段叔的行李箱被借过来,柏寒把它细心搬进箱子,幸好勉强够地方。梁瑀生砍断树上铁链,裹好装进背包。   早上九点启程,尽管柏寒好言好语地哄,两条小蛇依然无动于衷,三人只好自己寻找出去的路。除了途中停下来吃饭其他大部分时间三人都不停行走,途中不止一次发现自己或者其他人留下的路标,可惜依然无法辨别方向--他们显然在大兜圈子。   “鬼打墙。别到时候出不去了。”段叔嘀咕着,“眼瞧着天都快黑了”   努力辨别方向的柏寒开始头疼,按着太阳穴:“这叫什么事呀。”   梁瑀生也哭笑不得,换只手拉着行李箱抹抹汗水,“这回行了,哪儿也甭去了,能转悠出去就不错。”   咦?是大黑狗!柏寒忽然发现小田切贡正站在前方岔路望着自己,指着它喊:“看!”   其余两人依旧什么也看不到:大黑狗显然专门等候她的,等柏寒靠近便迅速朝前奔跑直到下一个岔路口才停脚。   它在给我们指路。明白过来的柏寒连忙叫着同伴跟随它前进的方向奔跑,先是穿过密林继而不走道路偏偏爬树,最后趟着及膝泥水徒步越过一小片沼泽。   “我不记得来过这里。”柏寒四处张望着对梁瑀生说,后者忽然指着前方一棵大树叫道:“到了!”   是标着青木原树海的路标和警示牌!三人连忙停脚,再往前隔着空地能看到被喷涂成荧光色的树木和标记--整整七天七夜之后,终于回到车站了。   柏寒回过身去,大黑狗正静静蹲在来路望着自己,便低声说:你放心。   它慢慢消失了。   下午四点整,脖子上的车票显示任务完成随后变成蓝色,一分钟也不愿多待的三人连忙走过路标回到空地车站,这才长吁口气。   在张白纸上匆匆写了几句话贴在路标树边,梁瑀生又托付段叔说:“段叔,那我就先和小柏走一趟,京都那么大找人还得找几天。辛苦你多等会儿了,要是见到赵邯郸黎志强帮我打个招呼。”   段叔连连挥手:“你放心走你的,我也得等等宋麟老张他们,我也不往远去,就去趟东京完事。小柏你队里福哥他们也甭操心,你自己事情最重要。”   柏寒也学着他的样子给百福留了纸条,这才别过段叔走了。   并肩相出几百米外,大概出了隔离开来的任务地带,前方开始能看到三三两两衣着光鲜的行人,大多捧着手机单反拍照,刚刚离开自杀森林的柏寒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柏寒!”梁瑀生拍拍她胳膊,微笑着指指侧面。   那是座美丽沉静的环形山峰,峰顶堆积着皑皑白雪--大多数人都可以毫不费力喊出它的名字:“富士山啊,我在梦里见到了。”   柏寒惊喜地说,从背包取出卡片机拍照--她已经养成楚妍随处留念的习惯,“别动,我给你照张相。”   于是梁瑀生真的任柏寒拍了两张,又给她照了几张相。“你照吧,我去问问路。”他递还相机朝着路边几位像是来自内地的女生走去。   小田切贡有没有跟着我?柏寒望向来路,可惜没看到大黑狗的踪影。很快归来的梁瑀生指着前方:“有大巴车,到东京得两、三个钟头。咱们过去吧,到了东京再去京都。”   太阳逐渐西斜晒在两人身上。等车的时候他拍拍行李箱:“柏寒,你有多大把握?”   “半成也没有。”柏寒闷闷地说,朝着来车的方向张望着:“没办法,也不能丢下它不管啊。”   听到这个答复的梁瑀生无奈地燃起一支烟。半个小时后,一辆只载着半车乘客的大巴车缓缓驶入车站,随即开走了。 第74章 青木原树海十   2017年4月30日   像往常一样, 居住在京都郊区的小田切助老先生拄着拐杖牵着叫做“八宝饭”的小柴犬围绕公园散步。他满八十岁了, 看起来红光满面行动敏捷, 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花圃里春花开的正好, 老先生驻足观看, 不禁动了去市里寺庙看看樱花的念头。   四月是一年中京都樱花最好的季节;刚好今年冬天漫长, 春风吹来的很晚,于是往日早已凋谢的樱花依然灼灼绽放着。   路边不时传来熟悉的汉语, 十之八九是来自中国的游客。老先生对中国人很有好感,不时对他们点头微笑, 游客们也友好地回礼, 有时还把他和小狗拍进照片里去。   夕阳红霞慢慢布满天空,小田切助先生领着顽皮的小狗顺着熟悉路线朝着家中走去。比他小几岁的太太一定在帮着儿媳准备晚餐,晚上六点儿子就要回家了, 倒是上大学的孙儿孙女住在学校周末才会归来。比起大多数不能和子女住在一起的同龄老人,老先生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刚刚走到家门口老先生就闻到熟悉的煎鱼和烩蘑菇的香气, 像是还有照烧鸡腿。他的儿媳是中国人, 留学期间和儿子相恋结婚, 把父母也接到京都居住。儿媳厨艺非常高超,做全职主妇的同时也是网站美食作者, 收入很是丰厚, 性格也很温柔。前几日太太还私下里说, 儿子能娶到儿媳真是家里的福气。   老先生觉得自己的人生几乎没有缺憾。   推开院门两条柯基犬就径直冲出来和小柴犬搅合在一起,不停发出亲热叫声。“八宝饭!寿司!铜锣烧!”小田切助喊着它们的名字想把它们分开,可惜三只小狗像顽皮的孩童在院子里摔跤戏耍, 老先生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发现老妻正迎出来:“有客人。”   客厅里果然有三位客人,都是年轻人,面前摆着茶水。“你刚走就到了,等了很久。”老妻低声说。   第一位自我介绍是领事馆的工作人员酒井,昨晚接到两位中国游客的求助,一定要找到京都的小田切助先生,年龄在八十岁左右。范围相当广泛,好在遇到负责的酒井女士,折腾一天总算找到这里。酒井说,“来自中国的柏小姐和梁先生是在富士山旅行时遇到奇特事件的。”   奇特事件?老先生打量着两位中国游客--他们眼中布满红丝,脸色疲惫不堪,看上去彻夜未眠。柏小姐看上去二十三、四岁,有着白皙瓜子脸蛋和乌黑美丽的大眼睛,黑发浓密丰厚刚好垂过肩膀,生机勃勃如同春树;年近三旬的梁先生长方脸蛋皮肤略黑,倒也还算俊朗,举手抬足之间矫健有力隐约有种古人气质,身边还背着缠紧布条的传统日本长刀--老先生非常奇怪,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我们是在富士山遇到它的。”柏小姐说的是汉语,酒井低声翻译。“我们在富士山脚下一片森林旅行,中途很累我就睡着了。梦里见到一只很大很大的黑狗,告诉我它叫小田切贡....”   酒井女士刚刚翻译到这里,有些迷茫的老先生呆楞几秒,双手撑着桌面迟疑着站起身:“小田切贡?你是说很大的黑狗,小田切贡?”   听到酒井翻译的柏小姐站起身,伸着胳膊从墙壁一直比到茶几边:“它有这么大,是我见过最强壮的大狗。您是它的主人小田切助吗?”   回答她的是老先生激动兴奋的泪水。“小田切贡,贡。。”   片刻之后在妻子的安慰下老先生才慢慢缓过气来。“请说吧,请把贡的事情全部告诉我吧。”   于是柏小姐继续讲下去。她在梦里见到那只自称是小田切贡的大狗,看到它第一年和主人的幸福生活和随后并不算幸福的第二年,以及最后走向死亡的经历。“它很想回到主人身边,请问,您确实是他的主人吗?您当初住在哪里?是哪一年离开它的?”   “我是它的主人,小田切助。它是父亲带回家中的,它母亲生下九只小狗却只活下来它一个,当地人说它是雪山神灵的后裔。我是上学第一年离开它的,1945年。它个子太大无法住在市区,有一次跑来吓到别人,只能住在乡下旧居。祖父母第二年去世,父亲带着它失踪了。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年它还无法超生。”小田切助老泪纵横,不得不用衣袖擦着苍老面孔,“谢谢,谢谢你们把这件事告诉我,请留下详细地址,我这就去森林把它带回来。”   柏小姐眼圈瞬间红了,勉强笑着:“不用,其实,我还有句话想问,小田切贡身上,有什么标记吗?”   这个问题没有难倒老先生,他毫不迟疑地比划着自己颈部:“小田切贡脖子上有个深红颈圈,是它来到家中第二天父亲带我和它去商店买的,回家后用小刀刻上它和我的名字。”   看上去柏小姐相当失落,不过还是给他一个笑容。“不用,我把它带回来了。”   直到她把脚边旅行箱小心放平在地板上老先生才明白她的意思,第一感觉是欺骗--我的贡怎么能蜷缩在那么狭小箱子里!紧接着他瞪大了眼睛。   箱子是特大号的,打开来揭开白布能看到一只乌黑大狗的残骸。它显然被焚烧过,只剩下粗大干枯的碳化骨骼,睁着眼睛的头颅赫然戴着深红项圈--火焰没能吞没上面小田切贡和小田切助两个名字。   “我的贡,我的贡啊。。”老人嚎啕大哭着像个孩童,不得不被劝说休息,他坚持给两位客人伏地行礼才离开客厅。妻子养的两只玳瑁猫和他的玩偶猫都在床上,他从卧室窗户里看到儿媳和太太在大门边深深鞠躬送走三位客人,也看到柏小姐哭得难过极了,那位梁先生把手掌放在她肩膀上低声安慰--他目光温柔,老先生立时断定他爱慕着对方。   老先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三只猫的陪伴下休息一会下楼把放着大黑狗骸骨的旅行箱拖到院落里。靠近围墙有棵樱花树,是九年前孙儿十二岁时亲手种下的,他用铲子一铲铲在树下挖了个坑,还得把来捣乱的三只狗赶开,累得气喘吁吁,就连归家的儿子想来帮忙都没有答应。   坑挖了三尺宽三尺长,这项工程天黑才结束。小田切助亲手把大黑狗的残骸放进坑里细心埋好,这才放心。打开梁先生临走留下的背包,里面是拴住项圈的铁链,已经被利刃砍断了,他把铁链远远抛到门外。   小田切助没有吃晚饭便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梦里他站在樱花树前,面前站着阔别72年之久的童年伙伴--一只威武雄壮的大黑狗,像记忆里一样像座不可撼动的小山,脖子上却拴着根核桃粗细的铁链。   他老泪纵横张开双臂:“贡啊,是哥哥啊,是我啊!”   出乎小田切助意料,大黑狗并没有欢呼雀跃着扑到他怀里甚至把他扑倒在地继而用热情的舌头舔遍主人脸颊,而是用迷惑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老人活到八十岁,能清晰分辨出大黑狗眼中的迷惑转变成恐惧厌恶乃至憎恨,连忙跌跌撞撞扑过去。   大黑狗迟疑着没有躲避,任由老人搂住自己僵硬脖颈,在他身上细细嗅着,半天才试探着舔舔他手掌。小田切助满意了,一遍遍抚摸它冰冷的身躯,喃喃说着:“你认不出我了吧?我都八十岁了,贡啊,七十二年过去了,你没想到我老成这个样子了对不对?你一点都没变。你一个人在森林里孤单不孤单?害怕不害怕?你一直惦记着我对不对?”   听到柏小姐故事的小田切助心里是对大黑狗怀有愧疚的。当年它孤身从乡下跑到京都家中,当年只有八岁的自己还高兴的喂它鸡腿吃--1945年的鸡腿相当昂贵。当天父亲邀请上司夫妻来家中做客,客人被冷不丁出现在家里的大黑狗吓得不轻,对狗毛过敏的夫人当即住进医院,父亲盼望已久的晋升也泡了汤,升职的变成他的死对头。父亲的事业从此步步荆棘,几次被死对头在公司当众训斥,精神恍惚之下开车失误铸下大错,同车的祖父母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祖父母头七那天,父亲到京都看望自己和母亲,要他好好完成学业,照顾好母亲。年幼的自己天真地问,以后小田切贡怎么办?父亲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它不会再惹麻烦了。   他再也没见过父亲,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狗。   成年后的小田切助明白父亲怀着对祖父母的愧疚离开人世,有时怀念父亲,他告诉自己有大黑狗陪着他做伴也不算孤单,刚才听到柏小姐充满同情的描述才发觉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贡啊,贡啊。七十二年了,七十二年了。”他安慰地搂紧大黑狗脖颈,脸颊不停蹭着它胸脯--那里不再有温热血肉和怦怦跳动的心脏,只有一片荒芜冰原。“贡啊,回到我身边来吧,不要怪父亲好不好?回到我身边来,我活不了多久了,等我到了地下陪着你,贡啊....”   他用颤抖的双手解开束缚住大黑狗的铁链摔在土地,那条铁链化成灰尘就此消失不见。“你自由了,自由了,贡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机会,还有下次,很多人十来场才拥有守护神呢。哭过一场的柏寒舒服多了,甚至能在甜品店里考虑实际问题:“你有多少钱?”   答复是两叠厚厚的万元大钞。柏寒自己也从包里拎出大叠现钞--基本是宋麟段叔提供的,看着手表说:“现在是4月30日下午六点,后天上午我们必须离开京都返回东京,然后回到富士山脚下,也就是说我们自由活动的时间只有明天一天。”   “一天两晚。”梁瑀生补充着,“时间宝贵。先找个旅店落脚,然后再办正经事,回去时候包辆车吧。”   柏寒皱着眉头。“每分每秒都不能浪费,这里可是京都啊--我可以连续SHOPPING48个小时,我还想去伏见稻荷大社和清水寺金阁寺,旅店就免了,回富士山的车上再睡吧。”   一向相当温和的梁瑀生这次却没有妥协。“柏寒,我建议还是休息休息,哪怕今晚只睡四个小时也好,有张有弛嘛,谁知道下个任务是荒山野岭还是沙漠海岛?”   柏寒的理智在只有不到48小时和温暖柔软的床铺之间搏斗,最终后者艰难占据上风。尽管嘟囔着“我们没预定也没护照哪间酒店也住不了,我去过北海道,日本酒店很严格的”,柏寒还是背着包跟在他身后。   身畔不时飘舞着粉白浅粉花瓣--昨天到达东京马不停蹄直奔京都,全部心思都放在寻找大黑狗主人身上,柏寒压根没发现眼下是一年中最好的赏樱季节,路上目不暇接地欣赏拍照,以至于跟着梁瑀生走进京都中心一家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日式庭院都没有留意。   庭院中央是个被青石环绕的小小水潭,莲叶莲蓬随风轻轻摇曳,水底锦鳞游动。两位穿着传统服饰的中年女子深深一躬,带领两人走进玄关,满目古意盎然却又奢华低调,不像是对外营业的旅店倒像是日本贵族居所。   大概会被请出来吧?柏寒不抱希望地等待,却见梁瑀生从衣袋里取出一块镶着金边的纯黑木牌示意,两位女子略加打量立时又是深深一躬,一位小跑着离开,另一位低眉垂目奉上香茶。   咦?那是什么东西?柏寒好奇地打量,他认识这里老板?可这里是平行世界,原本的人际关系早不存在才对。一位老年男子跟着离开的女子匆匆到来,又是九十度鞠躬,口中说着不太娴熟的汉语:“贵客降临不甚荣幸,鄙人是这里的社长,还请移步!”   顺着幽深花园间石子小路分花拂柳行走,路上只看到两批客人,都是衣饰华贵气质非凡,侍者低眉垂目停在路边。社长恭恭敬敬带领两人走了十几分钟才停在两间相邻居室门口,捧上门卡又低声和梁瑀生说了许久,柏寒能听到“晚餐、车子、准备东西”之类,等他退走后抑制不住好奇:“喂,你这么厉害?”   梁羽生大笑,随手打开一间房又把门卡递给她,摇摇肩上长刀,“还没想起来?”   长刀?十一郎送给他的,可十一郎是两千年前的人啊?柳生十一郎....柳生家族,日本!电石光火间柏寒低声叫:“柳生家族!”   这里是柳生家族的产业,他们是流传千年的名家大族,无论哪个平行世界都真实存在且对日本影响颇深,所以族长感恩送给他柳生家族的信物只要在日本本土就如同通行证一般。   “还行,总算反应过来了。”梁瑀生伸个懒腰,转身又把另一间房门打开,回身看看手表:“七点半这里集合吃饭,然后出门行吗?”   于是七点半柏寒吃到了京都有名的怀石料理。   头盘很像一盘鲜花,细看才发现时被樱花绿叶簇拥着的蟹肉、南瓜和甜玉米;盛着梅子甜汤的小碗像春天般美丽;胡麻豆腐配海胆、虾和秋葵被盛放在手掌大小的透明水晶盘里;在冰山里保持新鲜的三文鱼鲷鱼章鱼鱿鱼和甜虾,酱汁是芥末醋汁;足球大小的新鲜螃蟹敞着壳被端到面前,两尺长蟹腿被处理好插在冰块里;碳烤鳗鱼焦香可口;海鳗寿司被包裹地像颗粽子;虾肉和鱼肉做成的豆腐柔软可口....炙烧牛肉端上来的依然吱吱作响,油花轻轻跳跃着。   “这不是最正宗的怀石料理。”梁瑀生声音压得很低,“很多外面的比较素,都是青菜豆腐之类。我特意要求多加点鱼和牛肉。”   原来如此。侍者捧进一大蓝鲜花把两人注意力吸引过去,然后竹篮中捧出两个小小南瓜盅,打开来又是一道甜羹。“你来过很多次京都吗?”   他抬起头回忆,“东京京都奈良来过三次,都是看樱花,北海道滑过两次雪。”   柏寒盯着面前新鲜的大块赤贝,容器很像小小的芭蕉叶。“和你女朋友?”   “对,她很喜欢日本,和我一样喜欢看漫画。”梁瑀生随口说着把生蛋黄鱼松海苔拌饭端到面前,忽然想起什么一本正经地说,“不过早分手了,这几年没再来过。”   翡翠般的抹茶饼配红豆泥又鲜又甜,柏寒满足地闭上眼睛。   京都圆山公园夜樱是非常有名的,彻夜不熄的灯光把这里装点犹如梦境,慕名而来的游客摩肩接踵,络绎不绝。拾起树下娇柔美丽的花朵捧在掌心,48小时之前还在和阴魂对峙的柏寒几乎有些敬畏之情。   耳边不时传来熟悉各省乡音,有小孩子兴奋奔跑喊叫,大人追赶吓唬。梁瑀生笑道:“怎么跟在北京似的。”   这里距离自己住过六年的北京十万八千里远,只怕孙大圣乘着筋斗云都找不到回去的路。柏寒感慨着和他并肩顺着人流缓行,深蓝夜空下一颗颗樱花树犹如一枚枚粉红棉花糖。   他指着人群密集的地方:“那边有卖特产的,你不看看吗?”   “不用。”柏寒深深吸口泥土混合着草木花香的空气,“明天早上去清水寺,那里什么都有;有柳生家族帮忙,买东西不愁了。”   减少购物环节行程轻松多了,柏寒深夜敷着面膜泡在盛满热水的宽大浴池哈欠连天。裹着深粉樱花浴袍踩着木屐回到古香古色的房间,榻榻米上早已铺好薄被,枕边有绘着和服佳人的团扇和宫灯,矮几上摆着抹茶、甜汤和八色糕点,柏寒有种穿越回日本古代的错觉。   屋角有迷你酒吧,挑瓶最漂亮的酒打开,推开窗已是繁星满天--在青木原森林里的时候一枚星子也看不到。走出露台,鼻端有淡淡烟草味道,柏寒喝口酒,“梁瑀生,你说百福老赵他们出来了吗?”   “不知道。”身畔果然是梁瑀生,他披着深蓝浴衣依靠在两三米外的露台栏杆上喷吐烟雾,手边也有酒。“柏寒,你以后怎么打算?”   大概是大黑狗的事吧--顾不得陷在林中的同伴,两人长途跋涉彻夜寻找满怀希望却又落空了。她无奈地耸耸肩:“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烟卷凑到嘴边--橙红火星在茫茫夜色中格外明亮。   抱着“也许它主人去世了”的念头,见到小田切助的那一瞬间柏寒就明白自己恐怕只能期待下个任务了--她还记得森林里看到的大黑狗记忆,它是何等依恋深爱着那个八岁男孩啊!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又看到那条大黑狗,很快发觉不过是庭院里山石的阴影而已。   它现在很幸福吧?   夜色弥漫如雾,柏寒骤然心烦意乱,朝身畔男人举起酒瓶晃晃随即凑到口边:下个任务,下个任务我一定能成功的。 第75章 青木原树海十一   2017年5月1日   太阳逐渐西斜, 从头顶枝叶间投下来的斑驳树影也跟着逐渐拉长。尽管还没召唤出佛珠, 头晕脑胀的沈百福依然越走越累, 只穿件单衣依然满身大汗, 从昨天起就挥之不去的某个念头终于出口:“我靠, 这TM今天要是再出不去, 明天车来了都没法上,点儿怎么这么背?”   说出去有点滑稽, 任务完成两天一行五人却迷了路,别说什么东京SHOPPING美食酒店, 连登车都成了问题。   始终鼓舞士气的洪浩也没了话说, 阴沉着脸埋头前行;周锦阳勉强还沉得住气,找块干净空地坐下喝水,随之一皱眉头:食水都不多了。三人储粮相当充分, 可带着两个新人在密林转悠九天毫无补充也见了底。   两位新人蒜头鼻和方脸女子也累的满脸通红,好在两人像是经常健身的, 倒也都跟得上队伍--五人彼此绳索相连, 若有人频频掉队可是麻烦。   “发现没有, 这里的路会变。”被蚊虫叮了一头一脸包的沈百福瞪着前方又看看简易地图,“比泰坦秘境都玄乎, 那儿比这里可大多了。”   洪浩赞成:“关键这里每棵树长得都差不多, 看着哪哪儿都一样, 不像那块地盘:树干刻个字堆块石头走一遍就记得住。”   “也不一定。”周锦阳忽然想起件事,“那时候有姑娘会画地图啊。”和洪浩嘿嘿乐起来。   “那倒是。”沈百福厚着脸皮瞧瞧地图,“比人家画的确实差远了, 要不然没准早出去了。”   三人调侃挤兑几句张罗动身--太阳都快落山了。死气沉沉的森林风景也单调无味,路边偶尔能看到破旧衣裳和玩偶之类,有时是单只大红登山鞋,令人看着心里发寒。   “看!”蒜头鼻指着系在树枝上的布带,“队里的人来过。”   其他人却提不起兴致:这几天在林中转来转去,类似路标早看过很多回了。沈百福也瞧了几眼,“这是曹铮吧?”   “是曹铮。”周锦阳很有点兴奋地说,“这小子没事。我就说吧,死不了的。”   又往前走了半公里,最前面开路的洪浩失望地停住脚步骂骂咧咧,其他几人走到旁边顿时也泄了气:前方是片泥泞不堪的深褐沼泽,遥远对岸依稀也是密林。   “走吧,白来一趟。”几人只好转身另寻出路,洪浩脚下被青苔一滑差点摔跤,百忙中紧紧抓住周锦阳肩膀。   沈百福乱骂几句,把背包摘下来活动活动酸疼的肩膀忽然咦了一声,盯着对面瞧了几眼,“那边咱们去过么?”   “没去过。”周锦阳懒得看,“悠着点,底下都是泥,陷进去爬都爬不出来。”他走了几步却被绳子扯住,回身见沈百福依然呆立在沼泽边缘:“怎么了福哥?”   沈百福固执地伸手指着对面,“好像是小柏,你看那两棵树喷着荧光剂呢。”   两棵树?周锦阳单手遮在额头连对岸都只能勉强看到,哪里看得清什么树?洪浩和两个新人也回身张望,都说看不清楚,倒把沈百福奇怪极了:“你们什么眼神啊?岸边往里两棵树树干都成黄红的了,看不见?”   得到众口一词的否定答案后他有点发蔫,却死活不肯承认看错了,“肯定是小柏,只有她找楚妍要的荧光剂是那种玫瑰红,怪不得找不着她--跑那边去了。”   “有可能,问题她可能也是路过?”洪浩猜测着,病急乱投医地想:“搞不好出路在那边,要不然她把树喷花了干嘛?”   这倒也是条路,毕竟五人已是没头苍蝇,遇到没重复过的道路自然想试试。可面前沼泽仿佛一片大湖把森林隔成两半,没长翅膀不是游鱼怎么度过?   一块大石头被扔进几米外的沼泽噗通一声溅起大片泥点。蒜头鼻“哎”了一声,折了树枝往里试探,“瞧着不算深。”仗着腰上拴着绳子,他尝试往前慢走几步,淤泥落叶冷不防吃到膝盖,连忙手脚并用往回爬。   “看!”周锦阳指着沼泽边缘淤泥,几人连忙细瞧:那里留着不少杂乱脚印,方向都是朝沼泽里行进,往外走的很少。“没准真有人从这里过去。”   洪浩张望半晌,“福哥你真看见小柏那个荧光喷剂了?”   “错不了,玫瑰红啊,一整棵树,你们看不见?”沈百福望望对面又瞧瞧四人纳罕极了。“反正她肯定到对面去过。”   五人商议几句,反正全无头绪也只能碰运气了,当下各自砍落树枝捆成长杆,又把绳索收集起来逐人绑上,末尾牢牢绑住沼泽边缘最粗的树干。   周锦阳站在前头,随手戴上个黑口罩:“我打头阵,浩哥在后头,福哥你别下,要是陷进去把我扯出来就得了。”   两位新人连忙阻拦,“别别,这种沼泽比沙漠浮沙可怕多了,陷进去就出不来,不行换条路吧。”   “哪儿还有时间?”洪浩嘿嘿一笑,自己也戴上口罩,“不怕,阳哥水性好,真陷进去游上来完事,哈哈。你俩可得使劲拉啊。”   新人眼睁睁瞧着握紧两根树枝探路的周锦阳一步步走进沼泽,只好用力握住拴在他腰部的绳索。他走得很慢,泥浆很快没过他膝盖和大腿,好在没有继续蔓延的趋势。走出几十米之后,他回身招招手,“没大事。”   于是洪浩也小心翼翼迈进沼泽地,脚底还滑了一下。“福哥你垫后吧。”   半小时后,仗着绳索彼此相连的五人排成一字长蛇阵慢慢在沼泽中行进,稀粥似的泥浆朝四周慢慢荡漾。偶尔有人滑倒,好在泥水始终没达到腰部,也算有惊无险。这里像是一片地势低些的平地,积年雨水和尘土落叶混合而成沼泽,若是年头再久些就很难度过了。   “我腿上好像叮了什么东西。”像踩高跷般撑着树枝的沈百福喃喃道,把口罩扒拉下去想低头看看,不过还是改变主意。“我靠不会是蛇吧?”   前面洪浩隔着段距离听到话语停下来转身回望,倒把最前面的周锦阳给拽住了,互相埋怨几句继续前行。两个垫后的新人惴惴不安四面张望,生怕从沼泽里爬出鳄鱼蟒蛇之类,好在始终没有发生。   拖泥带水堪堪行进到一半,周锦阳忽然指着前方大喊:“看见了看见了,前头。”洪浩也伸着脖子张望,果然依稀能看到对岸淡淡玫瑰红,“没错没错,我说福哥你这眼神够牛的。”   沈百福得意起来,“那是,你们这眼神都不咋地。肯定是小柏给咱们留的标记。”又朝后面招手:“赶紧的,一会儿天黑了。”--如果召唤出守护神,几人行进速度势必大大减慢,两位新人连忙加紧脚步。   此时此刻柏寒根本没想到倒霉的队友刚刚才发现出口附近被自己特意漆成玫瑰红的两棵树,她正沉浸在初到伏见稻荷大社的震撼中。   “这里是供奉狐狸的地方。”她感叹着,随处可见叼着沉甸甸麦穗或者沉默寡言的狐狸石像,多数脖子上还围着朱红围巾。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梁瑀生正担任导游角色,“奈良的鹿,大阪的老鼠和京都的狐狸都是很有名的。”带着她朝神社走去:“这里很多绘马,别的地方都没有,你带回去点吧?”   说是绘马,其实是被雕刻成狐狸头像的浅黄木牌,像人类般或狡黠或微笑或叹气非常可爱。已经从清水寺和金阁寺收集不少绘马的柏寒毫不犹豫地又买下一堆。   “幸亏有人帮忙,要不然这么多东西带回去都成问题。”梁瑀生取笑着接过塞进自己背包,指着上山道路:“上面是千鸟居。”   面前山路每隔几米便矗立一座古朴艳丽的朱红鸟居,层层叠叠绵延直至山顶,清风徐来似乎可以随着满山浓绿树木婆娑起舞--这里是供奉神灵的地方。   “这里可真漂亮。”柏寒仰头望着感叹,“我为什么只去过北海道?我应该直接来京都才对。”   身畔梁瑀生也相当轻松伸展胳膊,“这里拍过电影,章子怡的《艺伎回忆录》,很有名的。”   哎,我刚好没看过?柏寒有些惋惜,一边追赶他一边指着鸟居廊柱上漆黑汉字问:“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日本各地特意供奉的。”梁瑀生大步顺着山路走去,“很有讲究。走吧,一会天黑了。”   在半山腰吃到很好吃的抹茶冰激凌,等到山顶柏寒发现整个京都就在眼前,太阳慢慢西斜留下漫天彩霞。下山的时候两人选择另一条路,路上也建着大大小小的鸟居和神社,柏寒还给两只流浪猫拍了照。   “接下来去哪里?”脱下外衣系在腰间的梁瑀生随意问。“平安神宫、二条城、岚山、三十三间堂和八坂神社。”   真可惜,只能再去一两个地方--明天就要离开了。犹豫不决的柏寒只好征求他的意见:“我都没去过,你说哪里好?”   梁瑀生耸耸肩,很无所谓地说:“其实都差不多,看你喜欢哪里,想去拜拜就去神社,想看樱花就奔岚山和平安神宫,三十三间堂里有千手观音可以看看,不行不行,那里关门关的早,赶过去怕来不及。”   嗯,天天和阴魂厉鬼打交道,还是拜拜佛求求平安吧?“要不去平安神宫吧,听着比较吉利。”   有柳生家族司机帮忙,两人顺利赶到平安神宫外广场的时候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刚好落在神宫大殿屋顶。那是座朱红色传统旧式建筑,宽阔屋顶是孔雀尾羽的鲜艳翠绿,迎着白沙广场依稀能看到昔日盛唐风采。   “这里有什么八重红枝樱花。”梁瑀生回忆着,“不过得买票进去后苑才能看到。”   柏寒跟在他身后走向神殿,“这么多樱花啊?我要先好好拜一拜,保佑我平平安安顺利一点。”   保佑我早日找到属于我的守护神。   此时此刻大黑狗正趴伏在小田切助家庭院里的樱花树下,掩埋它尸骨的地方。   小田切助正像往常一样靠在屋檐下的躺椅上读报纸,鼻梁上驾着眼镜,不时朝樱花树的方向望来一眼--当然他看不到曾经属于自己的大黑狗。   时隔七十二年岁月,大黑狗认不出自己的主人了。它困惑地歪着脑袋,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同遥远记忆中那个带领自己在田间追逐蝴蝶蜻蜓、跳进河里游水的活泼男孩联系到一起。   大黑狗是非常聪明而有灵性的动物,死后漫漫时光更是逐渐教会它很多东西,比如死亡。它并不排斥男孩长大成熟乃至日渐衰老,毕竟停留在原地的只有它自己而已;它千方百计企图离开森林只想再见男孩一面,哪怕只留在他身边默默守护也好,为此不惜和女孩立下契约;可当愿望终于实现,它却被失望痛苦彻底击倒了--他可真像他父亲啊。   随着客厅传来呼喊,小田切助起身摘下眼镜,拎着报纸朝树下走来,大黑狗不由自主耸起脊背警戒着,竭力压下离开的意图。好在老人只是笑眯眯地拍拍树干而已,低声念着:“贡啊,今晚再来梦里找我啊。”就倒背双手走进客厅用晚餐了。   大黑狗慢慢松弛下来,同时发现对方背影更像他的父亲小田切先生了。   这是件非常悲哀的事情。男孩的祖父祖母头七那天,小田切先生走过漫长道路进入森林,拽着大黑狗仔细寻找足够粗大强壮的树木;发现合适的目标后他立刻把忠诚的大狗用铁链牢牢拴在树上,同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大黑狗永远也忘不了主人脸上那抹诡异而轻松的神色。   随后他把自己吊在那棵大树上,任凭大黑狗狂吠着拼命挣扎想来救他却无济于事,很快死去了。随后几天他的尸首在树枝上摇摇晃晃,陪伴着饥饿干渴的大黑狗慢慢耗尽最后一口气,脸上依旧挂着轻松诡异的表情。   大黑狗不知道主人的灵魂去了哪里,反正它自己的灵魂被那座诡异的森林牢牢束缚,而主人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皮囊。在锁链允许的范围,它在森林中整日奔跑,经常能看到失去信念的人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结束生命,更多的是无意踏入森林而迷失方向饥渴而死的游客。死亡之后他们的阴魂继续迷失在森林中,日落之后发现活人气息便扑过去抢占温暖躯壳。   大黑狗很快发觉自己和主人死亡的地方在森林最中心禁区,这里无人踏足,连阴魂也很少靠近。孤独落寞之余它加倍思念着男孩子,渴望回到他身边;就在它身旁不远的地方,挂在枝头的死去主人尸骨慢慢腐朽。   这种日子足足持续了四十九年。 第76章 青木原树海十二   2017年5月1日   某天阳光可真好, 大黑狗从没见过那么明亮的阳光把整座森林照得亮堂堂, 一大队互相用绳索牵连着的警察和义务者不知怎么走到这里, 指着化成枯骨的主人尸骨发出惊呼, 然后把他摘下来蒙上白布小心翼翼抬走。大黑狗以为接下来轮到自己, 默默站在自己尸体旁等待着, 可惜人们像看不到它一样离开了。   森林恢复平日死寂。尽管依然被锁链牢牢束缚着,大黑狗满心欢喜地松了口气:死去主人终于不在了, 它打心眼里不想见到他。   日出日落月圆月缺,又过了二十三年漫长时光才回到家里的大黑狗做梦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小田切先生的身影--它深爱的男孩小田切助已经长成父亲的模样。   直到主人背影消失在客厅里, 全身僵硬的大黑狗才慢慢放松下来。它低头望着自己的坟墓, 感觉还不如留在森林里舒坦--至少小田切先生的尸骨已经不在那里了。   客厅传来欢快聊天的声音,对大黑狗来说都是陌生人。它百无聊赖地把下巴搭在爪子上睡着了。   梦里它回到森林边缘,面前是座山顶堆积着皑皑积雪的山峰。大黑狗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只是本能有种亲切感。   它又梦到自己正在堆满积雪的山峰上厮杀搏斗,敌人有时是庞大粗野的黑熊, 熊掌比它玩过的足球还大;他也经常遭遇力大无边的剑齿虎, 对方牙齿锋利无比;飞翔在空中的金眼雕时常和自己争抢猎物, 它们从四面八方用利爪和尖喙攻击自己;至于十几只流着涎水的恶狼丝毫不是自己对手,它像旋风般冲进敌人中间咬穿恶狼喉咙。   叮铃铃--大黑狗被客厅传来的电话声吵醒了, 鲜血咸腥还留在舌尖。梦中战斗的是自己还是祖先?它分不清楚, 只知道血管流淌着战斗热血, 渴望着撕开黑熊虎豹的胸膛,恶狼脆弱的喉管在自己牙齿间碎裂的声音格外动听。   于是它想起那个叫柏寒的女生。她望着它的尸骨流下热泪,邀请它成为并肩战斗的伙伴。她说她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敌人, 有的像丧尸,丧尸很厉害吗?还有游乐园里的布娃娃和巫婆,巫婆是什么?最厉害的叫做鬼王,他比自己还强大吗?   那两条小蛇看起来很古怪。大黑狗本能感觉它们相当凶悍,所以她的话应该是真的--拥有这么强大伙伴的人不屑说谎。   她还立下誓言:如果它死去,只要她活着第二天还可以出现;如果她也死去,就陪在大黑狗身边--听起来像在做梦。   如果度过所有难关,她就带着它回家去--杭州在哪里?西湖很大吗?有乡下小河那么大吗?荷花莲蓬是什么?雷峰塔和灵隐寺又是什么地方?   在乡下长大的大黑狗只去过一次京都,忍不住有些憧憬。她的诺言听上去美好得像场不愿醒来的梦,以至于大黑狗以为她不过是取笑戏耍自己,同时为自己抑制不住的好奇兴奋乃至动心感到羞愧--它可是有主人的狗。   大黑狗深爱的主人从客厅走回庭院,三只活泼的小狗正围绕着躺椅朝他要吃的,一只叫“八宝饭”一只叫“寿司”最后一只叫“铜锣烧”。大黑狗嫉妒地望着它们不停嚼着鸡腿肉丸,还和主人摇头摆尾亲热不休--它自己再也做不到了。   三只吃饱喝足的猫也在庭院里玩耍着,两只看上去很像,另一只个子最大。皮毛泛着油光的它们伏在主人膝盖舔爪子,其中一只和小狗们争斗打闹,它总是能够占据上风。   事实上不止它们六只动物。身为灵魂的大黑狗能看到自己主人饲养过然后寿终正寝的动物们的灵魂,它们深深眷恋主人乃至死后也不愿离开,于是十七只不同种类的狗和十一只毛色各异的猫透明身影在庭院里穿梭打闹,有的追逐打闹有的趴在树顶有的满地打滚,各自做着和生前一样的事情。   大黑狗默默趴在前爪上,栖身庭院喧闹而拥挤不堪,它像蹲在鸡仔笼中的雄鹰手脚无处安放。回家的感觉并没有憧憬中美好,一股巨大深切的悲伤笼罩住它。   黑夜降临的时候,进入梦乡的小田切助发觉自己又站在卧室床前,另一个自己正在老妻和三只猫的陪伴下安然沉睡。   他走下楼梯,从庭院走向阔别已久的大黑狗。不等他靠近,大黑狗的脊背就不由自主弓起来,眼睛也盯紧他不放。   柏小姐是怎么说的?父亲自杀前把它拴在树上,随后它也死去了,灵魂被那条核桃粗细的铁链束缚七十多年:那年它才两岁。关于自己和父亲的相似程度,小田切助用不着任何人来提醒:母亲晚年记忆衰退甚至把他认成父亲。   见到大黑狗戒备眼神的他从心底里感到悲伤,伸手抚摸着大黑狗毛茸茸的脑袋,立刻感觉到冰冷僵硬。“贡啊,我很抱歉,没能早点找到你,没能保护好你。贡啊,我也替父亲向你道歉。”   “贡啊,我八十岁了,也许明天,也许几年后就会死去。”他喃喃说着,望着头顶樱花树。“不知道死后会去什么地方,能不能像你现在一样留在世间,还是去转世投胎。贡啊,我知道你一心想回到我身边,可我也知道你不像小时候那么快活。”   他想,我们回不去了。   “贡啊,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身边,那当然好,每天晚上我都能看看你,和你说说话。如果你有更想去的地方,还有没有达成的心愿,或者,有什么,有什么高兴的事情想吃的东西,你喜欢在田里奔跑喜欢在河里游水喜欢踢球,你喜欢蜻蜓蝴蝶,你喜欢和别的狗玩在一起。贡,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迷惑不解在大黑狗眼中闪耀,像是有些听不懂小田切助的话,随之它恍然大悟,悲伤地低下头,两颗大大的泪珠挂在眼角。小田切贡深深爱着的主人张臂牢牢抱住它,老泪纵横的脸孔埋在它胸膛,于是这只大黑狗轻轻舔着对方脸颊,就像七十二年前一样。   “贡啊,做你想做的事情,去你想去的地方,你是只好狗,你....你自由了。”   经过两天切身体验,5月2日清晨登上停在居所门口货车的时候,柏寒不得不为柳生家族执行力而倾倒,进而有种大丰收的喜悦。   百十个行李箱整齐摆在货车车厢,里面是两人清单中罗列的生活物品和美食手信,至于防弹衣防爆服警棍之类则和两人挑选的沙发床头柜书架茶几等大件物品放在另外两辆货车上。   诺大年纪的社长带领几个侍者送到门口再三鞠躬相送,受到热情款待的柏寒有些过意不去,跟梁瑀生一起连连回礼。   司机陪伴两人上车,八位随从分坐在三辆车上,这也是社长特别要求的。随着京都这座千年古城在视野里越来越小,柏寒很有些不舍,下次再来不知何年何月了--听说这里是最酷似盛唐的地方。   司机用不太娴熟的汉语建议两人秋天再来:“京都的枫叶也非常美丽。”加上后座健谈的随从,从京都开往富士山脚下的几小时车程相当轻松惬意。   宁静的富士山映着蓝天白云格外美丽,柏寒能感到身边几位日本人对这座圣山的由衷热爱。一位随从吟着:玉扇倒悬东海天、富士白雪映朝阳。   梁瑀生则唱起了陈奕迅的《富士山下》,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他声调不太像陈奕迅,倒也别有韵味,始终唱不好粤语歌的柏寒也阖目靠在座椅上随声哼唱。   货车只能停在山脚下,众人从车厢推下几辆推车把行李箱摞上去,再留下两人看东西。柏寒和梁瑀生带领众人顺着山路一路前行,同时寻找着沿途标记。   和以往任务地点一样,青木原树海此时是被蓬莱单独隔离开的,司机随从见到要把大堆东西堆在空地很有些不解。不过他们到底训练有素,很快把东西留下拉着空车继续搬运,梁瑀生招招手跟着下山去了。   我们是最先到的?视野里空无一人,看看手表才一点半,柏寒留下看守东西,随手取出一把绘着枫叶的京扇子轻轻摇动,一转眼发觉树干上钉着几张白纸。   是我们出来时留下的!   除了梁瑀生留下纸条,还有赵邯郸和宋麟、孟浩然黎志强长发女生五人的手信,他们和曹铮老张和两位新人遇到一起,段叔等到他们才离开;最上面是沈百福周锦阳和洪浩,三人带了两个新人昨天下午才离开森林。   万岁~自己队伍总算一个不少。柏寒第一反应是发自内心的喜悦,随后开始数梁瑀生队伍:他最关心的赵邯郸安然无恙,长发女生几人也在,这真是双重喜悦。至于段叔宋麟队伍,柏寒惋惜地发现没有守护神的两人都没有出现在纸条上,新人也失踪五名。   随着任务进行到第六场,柏寒发现自己冷漠许多:只要本队和熟人安然无恙便谢天谢地,其他人根本无暇顾及。   这是很无奈的事情,泪水和悲伤无法分给二十四名乘客。   等梁瑀生再次带着几人汗流浃背地拉着推车上来,柏寒把纸条递给他,“猜猜都有谁?”   他擦擦汗,瞧着她满脸笑容直接笑了:“自己人都在?”   柏寒开心地给他用力扇风,“那是,晚上咱们喝酒。”   他从京都带回不少好酒,有用桶盛放的月桂冠和黄樱清酒,还有昂贵洋酒。梁瑀生呵呵笑着把背包留给她,又特意拎过两个行李箱放在她脚边,这才跟着随从又下山了。   这是什么?反正左右无人,柏寒把箱子打开,发觉像电影一样装着满满美钞、人民币和日元,连忙锁好拉锁。   柳生家族真是牛。   首先回到车站的队友是曹铮,这两天他是和赵邯郸四人、宋麟三人一起度过的,见到她就拎起手里大包小包:“来来尝尝,东京白色恋人香蕉蛋糕。”   他们也从东京包车运回不少物资,在山外遇到梁瑀生,赵邯郸留下帮忙,其他人借着推车搬运东西。   “怎么百福还没来?”大家陆续回到车站,梁瑀生和自己队员站在一起热切聊着天,只有沈百福五人还没有踪影。眼瞧着到了三点半,柏寒几人都焦急地站在山路上张望,终于看见沈百福一马当先拖着购物车往上爬,连忙下去帮忙。   沈百福兴高采烈地拍着她肩膀:“亏了小柏那两棵树,要不然我们还在里头转悠呢。”   跟在后头的洪浩拖着装满箱子的推车,“多亏福哥眼神好,好么,差出好几里地愣是瞧得见,要不然我们直接完蛋。”   柏寒则被他们满脸大包吓一跳:“干嘛了?招蚊子?”   “哪儿光是蚊子,还有水蛭蚂蟥。”沈百福撸起裤腿给大家看,满腿密密麻麻红疙瘩把两个女生吓得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队伍损失两人的宋麟段叔老张三人则唉声叹气,和众人打过招呼便默默坐在一边,又找梁瑀生低声商量什么,想来询问有没有合适的队友推荐。   行李箱实在太多,充分享受丰收喜悦的柏寒不得不分给左右车厢沈百福洪浩不少,列车车门一开便埋头往上搬。视野里忽然多了个黑影,她迟疑地回头,发现刚刚被自己亲手送回主人身边的大黑狗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背后默默望着自己。   “你~”你是来和我告别的吗?   忙得热火朝天的沈百福瞧她忽然停工,冲过来把两个行李箱搬上车厢,“干活儿啊!”   百福看不见它。时间紧迫的柏寒朝它摆摆手,低声说:“再见了,小田切贡。”埋头拎起几个箱子扔上车厢。   站在像沙丁鱼罐头的车厢里朝外看,柏寒发现大黑狗的踪影消失了。再次和守护神失之交臂令人非常难过,不过能把这只可怜的狗送回主人身边也算做件好事,她心中释然望着车门赫然关闭。   两边过道都被箱子摞满无法通过,大家说好下车再见,于是柏寒轻松地盘膝坐在车厢地板上拎过装满手信的袋子。京扇子绘马明信片陶瓷人偶和明信片灯笼还有清水寺发簪项链耳环都要分给三位女生,还有堆成小山一般的大福和果子清酒。   这回收获还是蛮大的嘛。列车车窗外出现熟悉的蓬莱青石广场,准备继续搬运东西的柏寒站在车厢门里随手翻看车票,正面变回蓬莱两字,右下角还有只大黑狗。   大黑狗?柏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我看错了吗?   车门豁然洞开,等待在广场上的雷雪王家宇正满脸欢喜地朝她招手:“小柏~”   我有守护神了?小田切贡?原来它不是和我告别而是特意来找我的?一股狂喜像潮水般把她骤然淹没,仿佛回到环绕珀伽索斯绿洲的溪水水底--周遭波涛汹涌犹如深海。   “柏寒,别愣着啊!”喊话的是王家宇,他扒拉着呆立车厢门口的柏寒,“快搬东西!”   对对,搬东西。如梦方醒的柏寒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下扔着行李箱,总算在两人帮助下在关门前一刻把车厢腾空了。随后她举着车票冲到雷雪眼前:“看!”   雷雪惊叹着,“哇,这是狼吗?”   “是狗,是只非常大的狗。”柏寒大声解释着,就连沈百福和洪浩也被吸引过来:“我靠小柏你藏着不说”“行啊,干得漂亮。”   兴奋极了的沈百福大声招呼着曹铮两人,“快来快来,看看小柏这是啥?”   对了,梁瑀生!柏寒把车票从他手里拎过来朝车厢前面跑去,刚好看到梁瑀生几人正把几个行李箱抬到推车上。   “梁瑀生你看。”她把车票举到他面前:“小田切贡。”   不敢置信和狂喜竞相出现在梁瑀生面孔上,他仔细盯着车票下角像是生怕看错了。“柏寒”他一时想不出话说,笑容抑制不住地越来越大。   “我靠,不枉你连我都没等就跑了。”说话的是赵邯郸,他吵吵着朝好友背后使劲儿一推,“恭喜人家啊赶紧!”   于是梁瑀生张开双臂搂住柏寒肩膀--他身上有烟草的味道,柏寒脸庞腾地红了仿佛喝多了酒。   “今天晚上喝酒,能来的都来,我们请客。”松开胳膊之后梁瑀生喊着,他的队友鼓掌欢呼,清石广场上不少乘客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追过来的沈百福好像忽然发现什么似的仔细打量他,拍着柏寒肩膀小声问:“他帮你忙了?”   柏寒嗯嗯点头,雷雪两人也挤过来挽着她胳膊欢呼:“小柏我们好好庆祝一下,晚上住我那里好了。”   宋麟段叔也来恭贺,耳边满是欢声笑语的柏寒以为自己在做梦:刚刚还在发愁的事情就这么轻松解决了。   车站堆放东西实在太多,很快五点的乘客又要归来,三队人马不得不分别往回搬运。留在当地看守的柏寒给雷雪心不在焉地讲述别来经历,不时抬头望天:天怎么还是亮的?   夕阳慢慢沉入大海西方,最后一缕阳光隐没在波涛深处。   “柏寒,柏寒~”身边围拢着朋友们的笑脸,柏寒心脏碰碰跳动,大声喊出自己守护□□字。   大黑狗出现了。第一次相见时它高高昂着头颅仿佛神祗,现在更是如此,被耀目银光覆盖着的身躯看上去庞大强壮如小山般不可撼动,令人惊叹不已。   沈百福几人嘟囔着:“我靠这是小象吗?”   “这哪儿是狗啊,是狗熊吧?”   “个儿也太大了,一看就能打。”   屹立在青石广场上的大黑狗不知有没有听懂他们的话,略带好奇地东张西望,伸鼻嗅着空气。   尽管触摸不到它虚无身躯,柏寒依旧搂住大狗脖子:“谢谢你,小田切贡,谢谢你能来。”   回过头去,刚推完一车箱子回到车站的梁瑀生正朝自己微笑,柏寒脸上发热,大声喊:“走啊,拉完东西到我们那里喝酒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想和读者盆友道个歉,我有阵没看评论、埋头写文了。   大概是第三个故事左右?应该是大家都不喜欢沈百福时候吧。我第一篇文是个穿越种田文,女主单视角,最后变成种田类型了,非常扑街那种,V后一直轮空直到完结。新文开文前我一想是无限流哇,最好刺激点,金手指一定要有,但是还要惊险些要不怎么吸引人?于是非常傻了吧唧的来了俩主角,带着无敌佛珠的沈百福和会拳脚的柏寒,觉得这样组合又能无敌又能惊险,事实证明不太成功。大家不太喜欢沈百福,可他很重要又不能发盒饭,我头疼极了,也没啥经验,和群里基友一商量干脆好好写文,鸵鸟地不看评论了。结果昨天两个追我文的基友都来告诉我,评论区大家提了很多意见,一定是哪里有问题,要我和大家赶紧沟通沟通。我吓了一跳,赶紧来看看,发现确实问题很大,想和大家聊聊。   先要鞠躬感谢大家,我自己也经常看文,看到一篇文写得歪了或者不太喜欢肯定就不看了,很干脆的弃文。看到大家对最近不太满意但是还给我打2分并且提出各种意见建议和长篇大论,我是非常惊讶感动的,怎么说呢,真的没想到,有种受之有愧的愧疚和感激涕零,我一会给大家发发红包表示感谢。   具体问题   1、关于女主。柏寒实是个普通女生,精力都放在拳脚上,家庭幸福和谐导致她性格开朗温和,不是领导力很强那种女生。(其实沈百福也一样)大家觉得她最近有点软弱,除了一方面是我写的不太好(汗)之外,另一方面和蓬莱任务有关。第一个任务是行尸走肉,她的专长,所以发挥还算正常,后面任务就都是灵异类型了。蓬莱是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想带队想成为高等级乘客,都要有强力的守护神才行,比如卢文豪,老刘,凌耀祖和梁瑀生。倒霉孩子柏寒几场任务都没能搞定,所以她在团队的发言权其实有限,不如沈百福,曹铮毕竟有小骨头。前几场灵异任务其实是靠着沈百福活下来的,如果百福挂掉,队伍立刻散了,小骨头不是强力守护神,所以需要别人保护的柏寒在几场任务里确实处于弱势。我当时想让她第六场任务得到大黑狗(事实证明早点就好了),以后的任务她就强力多了,毕竟二等座以后任务不再是熬过七天,而会杀死BOSS或者解救任务世界NPC或者其他,柏寒在队伍里也会发挥更重要的作用--沈百福毕竟只能原地蹲守。   2、关于节奏   第一个任务我比较喜欢行尸走肉和生化危机,所以就选了丧尸,我记得那时候就有个评论提醒我不能蹲在原地不动,不过毕竟三等座任务其实是熬过七天,所以扛过去了,当时我还想修文,但是上了榜单修多少就得加多少,我精力有限就没敢动。后面游乐园泰坦秘境和笔仙也还凑合,可能鬼王墓和青木原树海只能原地蹲守就把节奏给拖沓了。我其实想到哪里写到哪里,鬼王墓其实写的是弥尘大师师徒舍身取义的故事,附带是鬼王艳姬陈年旧事,写的还挺开心(汗),有点遗憾,应该多写点机关埋伏那种,像鬼吹灯盗墓笔记一样就好玩了。青木原树海嘛,我没去过,是在某个世界十大诡异地点无意中看到的,还有同名电影,感觉挺诡异。这个任务我应该缩减些就好了,但是因为和梁瑀生在一起,又牵扯到十一郎往事和大黑狗的故事,不知怎么越写越多。毕竟柏寒是主角,我想把她的守护神搞得强大一些,又比较喜欢忠犬八公,所以就想出个非常厉害的雪山神灵后裔獒犬(汗),最后一天才它才会来找柏寒。事实证明又是自我感觉良好,可能大家看着有点着急,是我没掌握好节奏,哎,给大家道歉了,挺不好意思的。   有时候看看别人的文,都是又爽又流畅,我自己确实有些拖沓了,真糟糕,我居然没察觉到,还写的挺开心,愁啊。   对了,还有在蓬莱的十天,可能有读者盆友觉得我写了好多比如纪念品美食比较灌水或者拖沓,怎么说呢,不怕大家笑话,我有时候会把我自己带入到女主里面,比如说如果我面临如此可怕的灵异任务或者丧尸,我一定在剩下三天里拼命享受,把所有能买的化妆品新衣服珠宝首饰都买回蓬莱,能品尝的都品尝一遍,在蓬莱的十天也尽量过的舒坦些,毕竟不知道下个任务是什么,能不能活下去,所以,对蓬莱乘客其实也是种放松吧,毕竟普通人如果长期崩得很紧也会崩溃。   嗯,仔细想想,后面都是二等座一等座任务,应该尽量减少大家傻了吧唧蹲在圈子里的情形(基友被我的愚蠢写法惊呆了),然后剩下十二场任务会有五场左右探险类型,七场左右灵异任务,最后是连续几场的鬼门关。   最后,还得和大家解释一下,我是个新手,压根没写过类似的单元文,额,所以有时候确实掌握不好节奏和爽点,看着大家着急我也着急,越愁越乱了阵脚。所以还是想先和大家道歉,我以后尽量压缩任务章节,不要太拖沓,如果我做的不好还请多包涵。我每周末都上来发发红包,感激不尽~ 第77章 蓬莱十   2017年5月3日   “叫梁瑀生干啥?”说这话的时候沈百福头疼欲裂,从屋檐下盛满清水的盆里捞起湿毛巾搭在额头上。   让你喝那么多, 嫌清酒烧酒啤酒劲儿不够还吵着喝茅台, 不头疼才怪。柏寒没好气地说:“要和他们讨价还价, 当然多点人好。再说昨晚雷雪也说一起去认识认识。”   按照蓬莱随机搭配原则,有了柏寒队伍做交集,说不定下场梁瑀生和雷雪团队就遇到了。   宿醉刚醒就瘫在屋檐下躺椅中的沈百福把湿毛巾蒙在脸上哼哼唧唧,“不行我动不了,你跟他去吧。”   “少来。”昨晚也喝了不少酒此时安然无恙的柏寒气哼哼凿了他肩膀一拳, “我哪儿有你福哥面子大。雷雪说茨木童子可是用抢到的金银珠宝铸造一座城市呢, 他们这场肯定发大财了--你看王家宇昨天高兴的样子。一会钱豪他们也去,你就直接说, 山不转水转, 不给东西以后任务里遇到别想往你佛珠里进。”   卢文豪团队在沈百福帮助下通过鬼门关的消息早早长了翅膀般在蓬莱高等级乘客中口耳相传开来。   “你傻不傻啊, 要说也得早说, 你把羽毛都给人家了还想要啥好的?”沈百福鄙夷地掀起毛巾一角瞪着她,立刻被拎起耳朵:“疼疼疼, 走走走去还不行吗?”   院门口传来敲门声, 梁瑀生的声音传来:“小柏,福哥?”   瞧着柏寒欢天喜地奔去开门的背影--大概从京都带回来的草绿毛衣配浅灰长裙, 齐肩黑发用块黑底红花绿叶的日本花手帕扎成短马尾,还戴着花里胡哨的耳环项链女孩子最喜欢的小饰品。平时尘土泥水中打打杀杀的假小子忽然变成漂亮姑娘令他颇有些不习惯。   只不过一场任务失散开来,自家小师傅顺利得到守护神不说, 居然还像是交上了男朋友。   沈百福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从自家院门走进的梁瑀生。长得一般,拳脚功夫比不上凌耀祖卢文豪老刘几个顶级高手, 长家伙倒用的不错;那个叫柳生十一郎的守护神倒是非常强悍。行事嘛,沈百福回忆着切尔诺贝利游乐园那场任务,不得不承认对方机智沉稳又很照顾团队伙伴和新人,算是相当靠谱。酒量倒也不小,来自东北的沈百福昨晚和山东汉子梁瑀生都在柏寒家里喝得酩酊大醉,各自被同伴搀回家。   凑合着吧,要是敢欺负小柏,哼哼。就像平日结伴去食堂吃饭、课堂互换铅笔橡皮、放学顺路回家、考试总把试卷朝自己这边推推的同桌女生忽然被隔壁班级的体育委员勾搭走了,沈百福发自内心的不爽和失落,悻悻地又把湿毛巾盖回脸上。   柏寒当然体会不到自家徒弟的心思,她正叮嘱着梁瑀生关于讨价还价的问题,又为自己办的事情懊恼不已:“哎,现在人家肯定耍赖皮不给好东西,我有点后悔。”   “那有什么,当时是雷雪出面的。”梁瑀生安慰道,他倒是想得很开,也对雷雪这个早就听说过的女生印象不错。“雷雪他们第九场任务,钱豪是一等座,以后肯定在任务里遇得到。能扛到二等座一等座都不是笨人,又是朋友,肯定给你有交代的。”   说好上午见面,三人到达凌耀祖家里已是日当正午,炉灶上的粥锅正冒出淡淡米香,庭院里餐桌摆满紫菜饭团寿司、煎鱼沙拉还有昨天送给雷雪的各式日式食品。   除了凌耀祖队里五人,一等座钱豪也带着个姓何同伴在座,见到三人纷纷打招呼:“来来坐坐,昨天没少喝吧?”   雷雪高兴地招手,又把空椅摆在身边,“我也刚过来,头还是疼,今天只能喝粥....”   身旁梁瑀生和沈百福寒暄着去角落洗手,凌耀祖在那里安了个水池。腰间毛衣动了动,视野里一绿一篮两条线径直从脚边直冲餐桌方向--那是我的蛇!柏寒奇怪极了:不管形势如何险恶,它们从来没离开过自己。   两条小蛇顺着一个男人裤腿飞速往上游动,一秒之后便到达他上衣领口径直朝里面钻去。那人正是钱豪,本能右手抓住绿蛇往外狠狠一摔;身边姓何同伴更是反应奇快,拔出柄匕首把蓝蛇猛挑到桌面。   杜老师雷雪几个都吓得朝后连退,餐桌不知被谁带得歪了,菜肴餐具乒乒乓乓摔下不少。正在墙角用布垫手端起粥锅的凌耀祖不知什么情况,往中央大步走来。   两条小蛇鳞片在日光下泛着蓝光,明眼人一瞧便是毒蛇,姓何同伴想也不想朝桌面大力斩落力求一击得手--他手中匕首寒光闪动,不如柏寒梁瑀生几把削铁如泥的刀剑却也相差不多,狠狠斩在蓝蛇细细身体正中却连对方鳞片也没能伤到半片。   被激怒的蓝蛇赫然用蛇尾直立起身体--很像捕杀猎物的美杜莎,闪电般一弹一射径直咬住对方喉结;被远远甩在地面的绿蛇更是瞬息游过几米距离,不知怎么跳到钱豪脸前恶狠狠叼住他下巴。   “不许咬!”柏寒冲过去大喊,“不许咬人!”   两条小蛇顿时呆住了,不甘心地叼住两人荡秋千般荡了半天,这才松嘴掉头直奔钱豪上衣。   惊魂未定的钱豪总算反映过味,剥掉上衣往地上甩落大步跃开,两条小蛇头也不抬径直钻进不见。   十来个人慢慢围拢,眼瞧着那件上衣隆起耸动,没多久两条小蛇便叼着个塑料袋钻出来。   “老钱,那是,眼珠子?”凌耀祖忽然发问。   眼珠子?谁的?站得最近的柏寒奇怪极了,钱豪重重“嗯”了一声。   塑料袋阻挡不了两条小蛇,它们又钻又拱轻松咬出个洞,穿透厚厚几层油纸钻进去。先是蓝蛇叼出个拳头大小、连着密密通红血丝、黑白分明镶着金边的眼珠退出来,紧接着绿蛇也叼出另一只。它们像是高兴极了,张大嘴巴径直吞咽进肚。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都有些惊惧,谁也不敢阻拦,雷雪更是吓得躲在王家宇身后。梁瑀生低声问:“它们平时不吃别的吧?”   柏寒有点不敢看自己小蛇:想不到它们嘴巴能张那么大。“只吃花瓣和雨水。”   杜老师想起什么:“耀祖啊,咱们那个~”   不等他说完,两条肚子多了个大包的小蛇吐吐信子,忽然又朝着凌耀祖房间飞速游动,柏寒连忙跟着进去,耳边听到凌耀祖说:“柏寒,我屋里也有两个。”   这回没人阻拦了,柏寒眼瞧着两条小蛇像早有目标般直奔室内木柜,不费吹灰之力便在柜门上钻出两个洞消失在内。梁瑀生也跟着进屋伸手打开柜门,里面有几把刀剑和不少看着很贵重的鼎器物事,一根火红犄角,还有个油纸包--两条蛇正撕咬着它。   随着同样两只拳头大小的眼珠被蓝绿小蛇大口吞咽下肚,它们像是满意了,慢慢爬回柏寒腰间剑柄不动了。   “那是什么眼珠?”从没见过它们血淋淋进食的柏寒也有点害怕,听梁瑀生低声答:“大概是他们这场任务的战利品”便恍然大悟。   酒吞童子是日本平安时期有名的大妖怪,在自己的世界只存在于传说里,所以它的眼睛大概对同为神话妖兽的美杜莎蛇发有着致命吸引力?   这个疑问在回到庭院时得到答案。   餐桌重新整理,不过大家也没了吃饭心思,纷纷围桌而坐,雷雪沏上热茶。   钱豪捡回衣裳,仔细打量着柏寒,先说:“柏寒,那两条蛇是你从泰坦秘境里得到的?是希腊神话里的妖兽吧?”   柏寒大大方方答了,“对,那场任务后一直跟着我,除非我有生命危险不会伤人。”   “蓬莱规则不能互相伤害,可也没拦住这两条蛇。行啊,以后除了灵异任务也没什么难得倒你。”钱豪有些嫉妒,开门见山地说:“这次任务承蒙你把我当朋友,换了两根羽毛给我,听说还是天马羽翼。你可以问凌耀祖,我这场任务是协助源赖光杀死酒吞童子,我队里还折了个兄弟。”   “酒吞童子的尸体源赖光要带回京城上交天皇,我和凌耀祖每人挖了两只眼睛,你的蛇刚刚都吃了。”他光棍地摊摊手,“我也没什么能给你换了,咱们两清。”   如果这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柏寒还觉得挺有趣。“酒吞童子那么厉害的大妖怪,你只挖两颗眼睛?”柏寒想起凌耀祖房间木柜里那根火红犄角。“我不信。我听卢文豪提起过你,听说你的守护神是只黑熊,以后遇上可以提他名字互相照应,所以凌耀祖提的时候我可没含糊,也没让你抵押东西,你现在这么说话不够意思。”   “山不转水转。”始终有些头疼的沈百福按着太阳穴接话,“卢文豪遇到鬼门关被我们送出去了,要不然他过得去才怪,不信你问黄永泰。反正我就一句话,现在藏着掖着我们也没辙,以后任务里遇上可别打算往我圈子里头站。”   梁瑀生看看钱豪,又望着凌耀祖,“我看过不少日本书籍,听说酒吞童子在山上建造一座城池,藏着金银珠宝比龙宫还豪华,手下带着无数大小妖怪,天皇几次想剿灭都拿他没有办法。既然你们帮源赖光杀了酒吞童子,又救出那个任务里什么小姐,肯定没少得到好东西。换什么不换什么,先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来日方长嘛。”   凌耀祖哈哈苦笑,“早知道你的蛇爱吃眼珠就多挖两只回来,不过源赖光也不答应。”   “其他妖怪倒不少,不过车站在京都附近,到酒吞童子占据的丹波国大江山足足要走两天。”凌耀祖很有些可惜,“太远了,没法带。”   梁瑀生忽然问:“得到几个护身符?”   凌耀祖和钱豪微微一愣都没接话,梁瑀生立刻明白自己猜对了。“日本最信佛教,要讨伐酒吞童子这种恶鬼妖怪必须有大批高僧阴阳师随行,你们既然清了它的宫殿,守护神不敢说,护身符肯定不少。”   凌耀祖哈哈笑着和钱豪对视一眼并没否认,从房间里搬出不少东西放在桌上,“这是酒吞童子宝库带回来的,柏寒挑两件,就算换了,钱豪一会儿你跟着他走。”   钱豪唉声叹气:“好端端的我带着眼珠子干什么?”   明知道他们不肯拿出守护神来交换,柏寒也只好把眼前物品挨个拿起细瞧。有几把刀剑吹毛短发非常锋利,据说跟随源赖光消灭恶鬼的共有四个随从和一个武士,其中四人不幸身亡,混战之中两队便把他们的武器藏了起来,各自分了一半。梁瑀生拔出一把随手斩落,桌角应声落地,虽然比不上他和柏寒从柳生十一郎手中得到的五把刀剑,也比他房间库存其余刀剑强许多了。   那根酒吞童子头上砍下的火红犄角三人研究半天不知有何用途,小蛇又对它毫无兴趣,只好放回原处。   还有一坛迷倒酒吞童子的“神便鬼毒酒”,妖怪喝下去便烂醉如泥动弹不得,要不然源赖光和两队也无法得手。   还有古香古色的木鼎,一套八色符纸,什么也照不出的铜镜,都不知如何使用。   柏寒低声和梁瑀生商量几句,对凌耀祖和钱豪说:“这样吧耀祖哥,难得遇到过这种神话里的妖怪,先给我们讲讲你们任务经历怎么样?要不然我们根本摸不着头脑,怎么挑?” 第78章 蓬莱十一   2017年5月3日   “我们的任务是拯救池田中纳言小姐,就直接去池田府中拜访, 果然池田小姐和贴身侍女夜间被妖怪劫掠走了, 我们求见池田先生, 说小姐是被大江山的酒吞童子带走的,愿意去救回她。”   “刚好天皇也派出安培晴明占卜,结果和我们说的一样。于是天皇派源赖光--一位很厉害的武士去消灭妖怪,同行的还有四位随从和一位勇士共六个人。”   安培晴明是日本漫画和小说里经常出现的大阴阳师,柏寒也听说过。雷雪朝桌面上几把兵刃扬扬下巴, “我们就顺路同行, 刚好他们有很好的马又认识路,要不然赶过去都是问题。走了整整两天才到大江山脚下, 有一条红色的小河, 河边有个女人洗衣服。”   “她是池田小姐的侍女, 见到我们哭得很伤心, 说小姐正在酒吞童子身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可是酒吞童子是个喜新厌旧的妖怪, 所有美丽少女七天内就会被他厌倦吸干鲜血,然后赐给手下妖怪吃掉。”   生吞活剥?柏寒打个冷战, 这种妖怪真是不讨人喜欢。   雷雪也满脸厌恶。“我们只有七天,到的那天其实只有四天半了。我们就和源赖光商量,他们目的是杀酒吞童子, 可我们必须救出池田小姐。”   “结果就是我们兵分两路。钱哥一行跟着源赖光保护他正面进去,我们另外找路溜进宫殿。那条河里沉满尸骨, 根本是被鲜血染红的,我们只能用羽毛呼吸,从水底潜入山里。途中一段路满是堆积尸体腐烂的瘴气,活人根本进不去,所以妖怪也没安排太多巡查,我们用了两天才悄悄潜伏进宫殿。”   看来羽毛还是非常管用的,柏寒提醒自己千万随身携带。   雷雪也感激地朝她笑笑,“长话短说,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小姐,她已经从酒吞童子的寝殿被关到偏殿,再过两天就要被吃掉了。我们把她和侍女救出来,原路从河里逃到山下。然后我和杜老师家宇就和三等座还有新人守在外面,耀祖哥和隋隽又回宫殿去了。”   正坐在屋檐下捧着茶喝的隋隽是他们队伍新人,拥有守护神的业余格斗爱好者,凌耀祖亲自挑选。   “我和隋隽趁着天黑顺着宫殿廊柱爬到屋顶揭开片瓦,正好看到老钱正跟着那个源赖光给酒吞童子敬酒。”凌耀祖接过话头,瞧瞧身边钱豪,后者嘿然不语。“后来才知道那个酒是山神提前送给源赖光的,叫做神便鬼毒酒。”   听着威力挺大,柏寒拿起桌面那个不起眼的小坛子轻轻摇晃,发现里面没剩多少。   “就剩了那么点,我和老钱对半分的。”凌耀祖解释道,“人喝了没事,妖怪喝了直接躺下。酒吞童子也喝了不少,迷迷瞪瞪睡着了。源赖光用铁链把他往座位一锁,又换上铁甲,这才开始杀。别的妖怪都好说,酒吞童子怎么也杀不死,半截还醒过来吼了一声,喊进不少妖怪,就直接打起来了。”   “我俩从房顶跳下去偷袭,再加上老钱几人,这才算把酒吞童子拿下。除了源赖光没死,随从只剩了一个,其他带的人都死干净了。”   他说得干巴巴毫无修饰,柏寒三人却能想象当时惊心动魄:豪华奢侈的宫殿里妖怪遍地,血流成河,六位日本古代武士和几位乘客拼死相搏。   凌耀祖不再出声,钱豪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始终不好,那个姓何同伴更是头也不抬。还是雷雪及时补充:“等我们进入宫殿里一看,那个酒吞童子有三个我那么高,五只犄角十五只眼睛,身体是深红色的,要多可怕有多可怕。我们没遇到过这种大妖怪,想把它留下,可源赖光不同意,一定要把它带回京师交给天皇处置。于是耀祖哥就说我们也不能白拼命,就切了酒吞童子两只犄角四只眼睛,砍断了四把刀才搞定。”   “当天已经是第七天了,我们就连夜清了那座宫殿,哇,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宝贝,耀祖哥不感兴趣,我们都带回不少。”她幸福地眼睛都眯起来了,又想起正事,“酒吞童子的寝殿在最里面,有个宝库,里面就是这些东西,里面大概都是又特殊功效的。不过大多数不知道怎么用,只能都带回来。”   “小柏你带点这种酒走吧,也许以后你们也会遇到这种妖怪。”她很诚恳地说。   有道理,柏寒便分了三分之一的神便鬼毒酒,又和梁瑀生沈百福商量,挑走一把据说称为“三日月宗近”的短刀--听说他们返回京城之后,天皇把源赖光使用的配刀封为“童子切安纲”,其他四把宝刀被钱豪凌耀祖队伍取走瓜分,留在凌耀祖手中那柄是“鬼丸国纲”。   至于其他宝库储藏的物品,大家都不知道用途,商量着挑了对铜镜:背面雕着古朴花纹,镜面平滑明澈却什么也照不出来,可能在灵异任务中有用?   凌耀祖队伍告一段落,三人又跟着钱豪回家挑选,也分了三分之一毒酒。钱豪却想留下两把宝刀,三人武器还算富裕,讨价还价一番挑了一对毫无光彩却异常坚固的护心镜、   一套薄如蝉翼在光线阴暗处完全看不到的忍者服和几张面具,又要了一个陈旧木鱼。   “我觉得好像亏了。”离开钱豪家的时候柏寒嘟囔着,正把玩着那对护心镜的梁瑀生却不这么认为:在钱豪家中他用手中琉璃长刀狠狠劈了一刀,却连条印痕也没能在镜面留下。“以后在物理任务里头你俩一人一面戴上,比防弹衣管用多了。”   说起防弹衣,昨晚大家睡得太晚没顾得上分配,柏寒便带着他俩回家又把其他三人叫来搬运东西,被行李箱拥挤得无法落脚的自家庭院总算恢复大半,却很快再次拥挤不堪--雷雪王家宇用推车推来满车箱子,宿醉初醒的沈百福梁瑀生只好回家补觉,说好晚上再聚。   龙眼大小、散发柔和明亮光芒的夜明珠;镶满祖母绿红宝石的琵琶、琴和长笛;清透如湾泉水的羊脂玉镯;用九尾狐毛发制成的羽扇、十二种色彩的刺绣单衣、古代日本皇室的珠宝、满满一箱宝石、珍珠和钻石。   柏寒被琳琅满目珠光宝气惊呆了。   “这些都送给你,我家里还有的是,你随便挑。”送走男友的雷雪团团转了个圈,“那座宫殿太奢华了,到处都是宝贝,酒吞童子果然是只能存在于神话里的妖怪,简直是个昏君,对,纣王,酒池肉林那种。”   她想不出其他形容大妖怪的语句,声音低了下去,“说到酒池肉林,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源赖光一行假称是崇拜酒吞童子的游客,特意来投奔他,酒吞童子居然真信了,用最好的酒席招待他们。”   最好的酒席?被雷雪这么强调着的柏寒立刻恍然大悟。“你是说?”   她脸色发白,“耀祖哥说,大殿里宴席都是人肉,喝的酒也混合着少女的血。”   好恶心,柏寒立刻不用吃晚饭了,又想起脸色差劲的钱豪:“那,钱豪还有那个姓何的?”   “嗯,他们都吃了。没办法,要不然妖怪信不过他们。”雷雪皱着眉头,“源赖光就是趁着喝酒的时候才把那个毒酒混进宴席里,妖怪才醉倒的。”   要是我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办?最好不要这么倒霉。柏寒换个话题,低声说:“这次出护身符了?”   “出了。”雷雪答得爽快,“酒吞童子剿灭很多来征讨他的阴阳师和高僧忍者,把他们的法器都藏在宝库里。我们分辨半天能确认是护身符的只有两件,钱豪和我们一人一件,剩下都带回来了。你挑的镜子肯定很有用,可惜不知道用法。”   她有点歉疚地望着柏寒,“小柏,你对我那么好,按说出了护身符应该分你才对,但是你也知道,家宇他一直没能,没能成功,只能先给他防身。”   柏寒倒觉得很正常--亲密男友嘛,换了自己也放在第一位的。“安啦,这个OK的。护身符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只能碰运气。王家宇也别着急,你看我连续三场任务遇到黄大仙、艳姬和我的狗狗,最后才搞定。”   “知道知道。”雷雪笑嘻嘻地望着好友,“昨晚某人喝酒说了好多次呢,千辛万苦把大狗送回主人身边,自己第二天清水寺拜佛的时候难过得都哭了,想回去看看又怕伤心。结果呢,最后一天大狗又来找某人告别,谁知道居然就这么成了。”   柏寒幸福地眯着眼睛,忽然想起什么看看窗外,“哎~我要去遛狗,一起吧。”   “遛狗?”雷雪惊奇地问。   一小时后,站在蓬莱边缘的柏寒跺跺脚:“小田切贡,这里就是蓬莱的边缘了,说是海岛,其实是一座非常非常高的山峰,我们在峰顶上。”   身畔被银白光芒覆盖的大狗正蹲在悬崖边缘出神地盯着脚下波涛汹涌的大海--这里距离海平面足有几千米高,山崖如刀陡峭无比,曾经有乘客冒险想用绳索坠下去,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乘客冒险了。   “下面就是大海,可惜实在太高了,掉下去肯定会摔死。”柏寒指指前面,惋惜地说:“以后任务里肯定能遇到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下去游泳了。实在不行等我们回到自己的世界,我带你去山东,那里到处都是大海。”   吹着海风的雷雪被逗得大笑,“一定要去济南。”大概顾忌男友和柏寒的心情,她很少把守护神召唤出来,此时一只银光闪闪的大白猫正在她裤腿上亲热地蹭来蹭去。   “嘿嘿,济南有趵突泉,我以前还能背课文呢。”柏寒领着大狗顺着悬崖边缘轻快地奔跑,“往里面点别掉下去。蓬莱很大的,我每天早晚都会跑一个小时,你陪着我好了。”   大狗兴奋地像只庞大的兔子般跳来跳去,落地轻巧灵敏随即扑向另一个方向,柏寒几乎跟不上它的节奏,“小田切贡你才两岁啊,还是个小狗呢。”   “小柏,昨天我还和家宇说你运气真好,狗的忠诚度可比猫咪强多了。啊,大白,不是说你不好,是别人家的猫咪啊。”雷雪安抚着紧跟自己的白猫,“现在才明白它为什么跟着你,你对它这么好。”   “它对我也不错啊,它主人也很好。”柏寒由衷感叹,想起另一个世界的小田切助先生。“它哪里都没去过,我要多带它走走。”   两人从北面悬崖边缘一路穿过成片乘客居所跑回蓬莱中心,不少人正在青石广场外部区域吆喝对练。这也是乘客惯例,除了日常健身练功,很多队伍都是在这里交到朋友、选拔潜力新人的,柏寒自己也经常过来练手。   远远望去凌耀祖也在,大概刚练过手,脱了湿透的外衣坐在地面休息,对面老刘正和他说着什么。两人也累了,停下来喝水打招呼。不少相识乘客夸赞着柏寒大狗:“看着够牛B啊。”夸得她兴高采烈。   雷雪马尾辫散了,索性扎成个丸子头,簪上根晶莹剔透、缀着两只蝴蝶和长长流苏的浅蓝琉璃发簪--那是柏寒从清水寺带回来的最漂亮的首饰之一雪之女王,人民币两千多元一支,柏寒自己也有。   我也要快点把头发留长才行。一道灼热的目光忽然越过柏寒落在前方好友身上,她垂下眼帘侧头,立刻发现是凌耀祖--望着雷雪的他满脸温柔爱慕,又带着怅然无奈,令从没见过刚硬汉子这种神情的柏寒很不适应。   他喜欢雷雪。柏寒发觉自己一点都不奇怪:这位队长对雷雪一直颇多关照,不过毕竟她拥有自带守护神,被重点保护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可是王家宇....小雷知道么?   “走哇小柏。”再次出发的雷雪在几十米外招手,呆立原地的柏寒连忙追赶上去,大狗紧紧跟在后面:它对大白猫很感兴趣,不时追逐对方。   无意发觉好友秘密的柏寒有些尴尬,不过傍晚对着楚妍的时候立刻抛在一边。   “OH MY GOD!”见到大狗的楚妍仰头赞叹不已,“它可真大,我发誓它是我见过最帅气最威风的狗,还是四个字的名字。”   大狗嗅嗅她,开始围绕着院落细细探索。   开始习惯对自己守护神赞美的柏寒喜笑颜开,把送她的两个行李箱拎进房间。“喏,都是从京都带回来的,从洗面奶到手帕扇子到白色恋人便利店零食什么都有。”   楚妍诚挚地给她一个大大拥抱。“谢谢你,我们这场惨了,能脱身就很幸运了。”   她和叶菡昨天深夜才回到蓬莱,这场物理任务看起来不难,最后一天却险些被敌人围歼,四人死亡两人重伤,其余匆匆忙忙逃上列车。   “要是没有泉水我们就死定了。”楚妍后怕地出口长气,压低声音:“只剩一半了,才第九场任务而已。”   柏寒羡慕地说:“我才第六场。我的泉水只用了一次,不对,两次,还有百福....”   这句话显然提醒楚妍,她蹭地站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卷纸走出房间,四处看了看挂在大门旁边的围墙上,“小柏!”   从大到小、方向各异的山--那是每个眼科医院都会有的视力表。柏寒奇怪地问,“干嘛?”   “你就站在那里,不不,再往后退。”楚妍指挥着挥手。   我视力很好啊?纳闷的柏寒只好不停后退直到背脊撞到墙壁。穿过敞开的房门能看到楚妍一本正经站在墙边指着视力表最下一行,开什么玩笑那么远我怎么....   上左下右--借着屋檐下不算明亮的太阳能壁灯,柏寒发觉蚂蚁般乌黑图标被自己分辨得一清二楚,“这是,怎么?”   楚妍脸色郑重地回到房间里。“上个任务我就觉得奇怪,我和叶菡被食人蚁困在一条河对面,我能看到远处船上有几个人都在干什么,叶菡什么也看不到。我就找到这个试试,果然。”   “因为,我们喝过泉水,还在泉水里洗过澡?”柏寒惊讶地问,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紧紧抓住楚妍胳膊:“百福!”   “我们这场被困在森林里,他和洪浩最后一天还在迷路,幸亏看到我在树上留下的标记才找到出口。昨晚我们聚餐,洪浩和周锦阳几个人都夸百福眼神好--因为他被我的小蛇咬到,我给他喝了不少泉水!”   两个女生默默对望,都在对方眼神中看到震惊和欣喜。   “对了,还有件事。”柏寒指指她床头柜上的几株鲜花--每次到楚妍家里自己两条小蛇都会游去啃咬花瓣,“我今天没带蛇来,它们下午吞了酒吞童子的眼珠。”   半个小时后捧着红茶的楚妍皱紧眉头猜测着:“酒吞童子我没有研究过,既然是日本古代大妖怪,也许你的小蛇需要吃掉它补充养分?它们是天敌?还是弱肉强食?可惜你没遇到那场任务,要不然你的小蛇一定会把那个妖怪吃下去。”   “别别。”柏寒双手乱摇,“可别吃了,吓死我了,雷雪本来就害怕它们,今天把我也吓一跳,我从来没想到它们那么,那么厉害。”   楚妍忍俊不禁。“你的蛇如果在其他任务里遇到更厉害的妖怪,大概会继续进食的。我建议你顺其自然,动物的本能比我们人类灵敏得多。”   柏寒忽发奇想:“它们最后也会长成美杜莎吗?”   像上次泰坦秘境见过的那只艳丽无匹的妖兽一样?   这个问题把楚妍也难住了。“我也不知道,不过它们越进化对你越有好处,你安心吧。”   晚上集体去梁瑀生家宵夜又带着大狗回到自家庭院里的柏寒蹲在屋檐下,两条小蛇正盘在几株鲜花上沉睡着。在凌耀祖家吃下两只眼球之后,它们不再吐着信子而是团成一团睡熟,柏寒便把它们留在平时栖息的地方。   什么时候醒来?会进化成什么样子?柏寒很好奇,也有点担心它们不能陪着自己进入下个任务--她已经习惯两只忠实的小蛇陪在身边了。   担忧没有持续太久,第七天之后它们苏醒过来,啃花瓣喝雨水随即一起如常,柏寒非常高兴。   两天后的凌晨,相隔四场任务之后柏寒欣喜地发觉自己终于再次和雷雪队伍相遇,同时迎来第七场任务四角游戏。 第79章 四角游戏一   2017年5月11日   就着青石广场摇曳的火光, 停留在清晨六点方位的柏寒能清楚看到车票正面“四角游戏”字样, 背面任务要求则前所未有的密密麻麻令人咂舌--怎么这么多?   “小柏~”身畔雷雪欢喜地跳跃着, “我就知道我们会再遇到的。”   被好友兴奋心情传染的柏寒也高兴地握着对方手臂摇摆, 沈百福洪浩王家宇几个也亲热地拍肩搭背:“我就说嘛, 总算遇上了。”“这回轮到我们体验体验福哥佛珠的威力。”   只有凌耀祖和杜老师则眉头紧皱地盯着票面, “赶紧回,这种招鬼的最麻烦。”   还差一队人呢?不会又轮空吧?柏寒可不想体验十四名新人挤在一起的滋味了。咦?奔过来的五人居然大部分相识, 为首是游乐园任务的新人金丝眼镜和心经女子,惊喜地和洪浩聊在一处, 其他三人倒有两人是笔仙任务里遇到过的--蓬莱可真小啊。   这回皆大欢喜, 三队人马也不耽搁,略说两句便直奔等级最高的凌耀祖家里。这里早都来熟了,大家随意坐在庭院里, 柏寒帮雷雪沏茶。   要求:1、停留在XX学校。   2、夜间在 教室完成四角游戏,每日一次机会。   游戏要求:   1、未完成任务的乘客日出后与其他乘客需保持直线一百米以上距离, 直至日落;日落后至完成游戏前需保持沉默, 直至日出。   2、参与游戏的乘客不得以任何方式向其他乘客透露进入教室后的游戏过程及结果。   时限:七天(7/7)   归程:2017年5月22日   绕口令一样。刚刚升入二等座行列的柏寒足足用了两分钟才理解任务规则, 和雷雪交换挂在脖子上的车票细瞧,发现同为二等座的两队任务一模一样。   至于金丝眼镜五位三等座乘客, 则是标准的在学校待满七天即可, 没有任何要求。   “还是三等座好啊。”柏寒嘟囔着, 开始留恋蹲在百福佛珠里过关的日子。“听说第七场第十三场这种过度任务应该简单些才对?”   金丝眼镜和心经女子也大失所望:他们充分领教过沈百福佛珠的厉害,满心以为这次继续背靠大山过关易如反掌,想不到居然冒出这么多限制。   杜老师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可不好办呐。第一没什么可说的, 第二,这个教室是空白的,也就是说不固定,参加游戏的人也相应变来变去。”   洪浩忽然说:“那麻烦了,肯定里面夹着鬼。”   “第三最可怕。”雷雪指着车票,“日落后不能出声,就是不能召唤我的猫啊,不光大白,谁的守护神都召唤不出来。”   在座十五人面面相觑,都是脸色如土:能和阴魂野鬼抗衡的只有守护神,不能出声岂不要命?   “还有,没法借鉴别人的经验教训,只能自己琢磨。完成任务的也不能讲出来。”曹铮补充,“这叫啥事儿啊?”   沈百福念叨着:“太变态了,太TM变态了,这叫什么玩意儿啊?”   有他带头众人破口大骂直把蓬莱骂得狗血淋头,当然也没什么用。   凌耀祖把茶杯一放,“行了,说正经的。第一,这次任务没法借助福哥的圈子,只能各人顾各人。”   没有守护神的王家宇和周锦阳洪浩脸色都很差劲,雷雪连忙握住男友手掌。   “第二,这个四角游戏一天只能进行一次。白天分开待着千万别往一块靠,都警醒点;天黑都当哑巴,记着,说话这天就算废了。这样吧,都带着点口罩,天黑了戴上口罩再进教室。”   “谁要是完成任务就直接去找新人和三等座,要是福哥能早几天完成任务当然最好,不行也只能靠大家扛过第七天。三等座有几个守护神?”   心经女子答话:“只有我一个。”她也满脸无奈:如果两队拥有守护神的乘客能提前完成和他们会合还好,如果第五天依旧停留在教室里,他们和新人只能等死了。   凌耀祖皱着眉,“第三,关于守护神,看样子只能先不叫出来了,进了教室随时盯着点车票,什么时候显示任务完成再出声。可如果遇到其他鬼怪怎么办?”   曹铮嘟囔:“也不能伸着脖子等死啊。”   柏寒忽然想笑。凌耀祖哼了一声:“遇不着别的当然更好,要是倒霉遇到了也只能该动手动手,任务第二天再说。”   一共才七天而已,柏寒又笑不出了。   凌耀祖看看大家,“看规则也就这些,杜老师把四角游戏仔细讲讲?”   杜老师叹了口气,“刚好最近我一直研究这种招鬼游戏。四角游戏和笔仙、碟仙差不多,都是通过某种仪式招来孤魂野鬼。福哥小柏你们也经过笔仙任务。”   就连笔仙任务里的两个新人也点头。   “四角游戏,其实就是四个人进入黑暗封闭的房间各占一角,假设ABCD。然后面朝墙角不能往后看,A先朝B走,拍一下B的肩膀留在B的位置,同时B朝C走,也拍一下对方肩膀以此类推。如果遇到没有人的墙角就要咳嗽一声,停留几秒跳过这个墙角往前走,直到拍到下一个人肩膀为止。”   他在白纸上画个方形和几个箭头,“正常的话这个游戏根本玩不起来,有个位置是空的,对不对?可如果有鬼魂被召唤出来就不一样了,不但能进行还无法停止。不像笔仙碟仙请来了还能送走,这游戏麻烦的地方就是不知道怎么算完。”   也就是说,不停行走的同时如何完成任务?怎么才能召唤出守护神防身?   午休找到梁瑀生的时候,柏寒也担忧地提出这个问题。他新任务是物理类型,还算轻松,不过提起四角游戏先是皱起眉头,紧接着又带着几分轻松。“小柏,我和高蓝山聊过。”   “他的意思,大部分一等座二等座都会遇到这种契约游戏,越晚遇到难度越高。他那场是血腥玛丽,闷在一个别墅里出不来,所有能反光的镜子之类都能冒出鬼,最后是靠着高蓝凤硬抗的。他还给我讲过别人的任务,完成任务之后也必须距离其他乘客一百米以外,否则就算失败,难度很高。”   柏寒喃喃说,“第七天也不能聚在一起吗?简直就是大屠杀,大多数人撑不过去。”   “对。”梁瑀生庆幸地望着她,“你刚第七场,凌耀祖他们是第十场,不会太难。说是四角游戏,白天分开夜里不能说话,无非是混淆视听,你们两队参加游戏的有十人,实际上和你进行游戏的很可能都不是人。还有个问题,不能讨论任务内容,有点麻烦。我就一句话,任务完成前不要相信任何人。好在你有小田切贡,还有手珠,双保险。”   “至于如何完成任务。”他皱起眉头,“请神容易送神难。大概一段时间之后召唤出BOSS级别鬼怪?还要小心其他东西,学校这种地方一般会有灵异事件,游乐园里不就多了个糖果屋?”   提到糖果屋柏寒想起当天并肩而行他对自己说过的“往前走,莫回头”那句话。“喂,梁瑀生,你要小心一点,前面的路很长很难走。”   梁瑀生伸出手掌和她紧紧相握,“你也是,带着那两面镜子,研究研究怎么用,千万别出事,早点完成任务和福哥待在一起;东西在京都买了不少,不用再拼命往回带,后面三天放松放松吧。”   他的手掌温暖宽大,坚定而有力度,带给柏寒无穷勇气。   到了楚妍这里则直接多了。“小柏,这就算我说过的大屠杀,不过难度很低:只要前几天完成游戏还是能够和大部队聚在一起度过第七天的,又有福哥在,你要在前六天完成任务才行。”   “好在你把大狗带回来了。”她欢喜带着些伤感地望着好友,大概想起始终没能获得守护神的叶菡。“有守护神的还有希望,没有的就很危险了。”   今晚还能睡个安稳觉。各自打探消息的三队下午分成几组轮番试验游戏,傍晚总算散了。刚出凌耀祖家里柏寒便被沈百福拉到一边。   “小柏,跟你商量个事。”他像是有点不好开口,挠挠头还是推心置腹地说:“我原本以为灵异任务都能像以前一样待着,有什么事儿也不怕,没想到这场得分开。我刚才找凌耀祖,他队里确实有护身符,可给了王家宇,钱豪那边死活要不出来。”   柏寒看看自己左腕手珠,“沈七宝莲花哥,那我怎么办?”   “你不是有小田切贡嘛,你不说话别人都以为是只狗熊,幸亏不用喂吃的。”沈百福瞄了喵紧紧跟随在她身后的银白大狗,“一个抵人家俩,还有啥可怕的,就一点不好,好端端非叫啥日本名。”   “拜托,人家是雪山战獒好不好?藏獒喂,不过被带到日本而已。”柏寒瞪他一眼,“阳哥呢?把我的念珠借他好了,记住是借啊,他有了守护神要还的。”   一人红着眼圈从后面追过来,想说什么却哽咽地说不出话,正是周锦阳,曹铮也跟在他后头,抱抱拳便拉着哥们走了:“多谢了小柏。”   当晚来找柏寒的不止自己人。回到家里开瓶冰在雨水里的橙汁,柏寒便听到有人敲门,开门却是刚刚分手的金丝眼镜和心经女子。   这两人很会做人,不光和洪浩处得相当不错,每次任务结束都会送些特产美食,柏寒从京都大丰收也给两人带回礼物。   见她张罗饮料,金丝眼镜连连摇手:“别别,小柏,我俩马上就走,别客气。”   有事找我吧?柏寒这么想着请两人坐。   金丝眼镜也不兜圈子,“小柏,折腾一天我就照直说了。我俩该第六场任务了,几次险死还生,要说最惊险还数头一场游乐园。”   柏寒自然记得那晚险死还生的经历--柳生十一郎消散,沈百福佛珠逐渐暗淡,外头布娃娃阴尸幽魂虎视眈眈。“可不,可真够快的,那时候你俩还是新人,现在也快二等座了。”   金丝眼镜苦笑,“就为了这事才来请你帮忙。”   柏寒已经猜到他来意,“你想我带你找守护神?”   金丝眼镜郑重点头,指指心经女子:“她运气好,第四场就成了,我到今天还是什么都没碰上。我知道这次任务大家得分开,不像以前好办,你先办你正经事,等你成了有空带我溜达几圈;不管成不成我都,我都谢谢你。”   瞧着他低声下气的神情,柏寒想起刚刚红着眼圈的周锦阳,还有连续几场挫折千辛万苦才带回大狗的自己。“没问题。不过话说前面,这场很麻烦,我先得做任务,再说我队里也有两人没有;好在凌耀祖他们人多,只要我队友有人带,我就帮你的忙,成吗?”   “当然,当然。浩哥和锦阳我都知道,说实在的要不是有曹铮在,你们又和凌耀祖他们熟,我都不好意思开口。”金丝眼镜大喜过望,千恩万谢之下才和心经女子走了。   次日天蒙蒙亮,青石广场中央长长列车鸣笛后突兀消失了,只把送行的梁瑀生留在车站。   沈百福车厢隔间里,接到柏寒手珠的周锦阳双手捧着戴在腕上,又学洪浩系上块手帕盖住。至于那两面不知用途的铜镜,柏寒和沈百福商量了下,索性也分给洪浩周锦阳:根据她亲身经历,第五晚手珠就不一定撑得住了。   “第四天还行,第五天就危险了。”柏寒郑重地说,洪浩周锦阳都是脸色沉重。   车门开处,周遭果然是一座被铁栅栏包围的校园,瞧着操场非常开阔,当中教学楼却颇为陈旧,墙皮掉裂许多,从楼顶垂下枯死的藤蔓。   柏寒拉着行李箱跳下车,三队人马在车下汇合,身后跟着或战战兢兢或跳脚不信或耍赖不走的九名新人。这次约束新人的换成金丝眼镜,他很有点管理能力,带人到大门做标记。   耳边听着有人喊“这就开始了?”   “我靠!”头一个骂出声的是曹铮,他使劲儿一甩车票,好像能从脖子上揪下来似的。“这TM就算失败?”   糟糕,难道是昨晚讨论的一百米问题?柏寒盯着车票随即大失所望:平时只显示倒计时的时限昨天任务发布就多了(7/7)次数,此时已经变成(6/7)--既然任务开始,现在正是日出,刚离开车厢的众人距离自然小于一百米,第一天就这么失败了。   要是任务开始时间再提前一小时就好了--游戏如何进行尚且毫无头绪,难度较低的前三天却凭空减少一天。柏寒也跟着同伴大骂:“靠,破蓬莱!”骂了几句便泄了气,只好拖着箱子跟着队伍往里走。   既然第一天已经失败,三队都是老手,互相商量几句也把沮丧抛在脑后,决定先勘查一番。   这是座很普通的学校,中央矗立着破旧的六层教学楼。食堂便利店医务室并列在楼东,西边是教师办公楼和图书馆,没有学生宿舍。   “食堂还是图书馆?”大本营当然要开阔场地,楼里并不合适。   金丝眼镜想了想,征求同伴和两队意见:“要不食堂吧,有火还旺点,图书馆弄得跟恐怖片似的。”   也有道理,于是他和心经女子带着队员和新人们驻扎在食堂大厅,这里有桌有椅相当宽敞,食水带得足够,离教学楼也近。   “我好久没回学校了。”走进教学楼的柏寒立时有种回到中学的感觉。地面、扶手和楼梯都笼罩着厚厚灰尘,大白天就黑乎乎的,试着开灯却发现没电,只得打开手电。这里看上去是按照高中初中的顺序逐层排下来,高三在六层,初一在一层,每个年级都有十个班级,还有音乐室、美术室和阶梯教室。电梯毫无动静,两侧都有楼梯。   从上到下巡查一圈,表面看起来并无异常,两队陆续回到一层楼口。凌耀祖端详车票:“什么时候才显示具体教室?”   杜老师叹气:“我估计要太阳落山。”   白天不能靠近,晚上不许说话--这场任务真够怪异。柏寒侧头对雷雪低声说:“我猜晚上肯定会有鬼魂冒充我们。”   “肯定的,要不蓬莱费这么大力气干嘛?”雷雪担忧地望着男友,后者正和沈百福聊着什么,“天一黑谁也不要相信,等完成游戏集合就好了。”   至于两队安身地点教学楼肯定不合适,教师楼又不够大,万一不慎靠近可就糟糕。几人商议半天索性决定选在操场:视野开阔,彼此也有照应。众人当下叫来金丝眼镜几人帮忙,用卷尺喷剂把教学楼前操场分成十份,又在彼此区域之间留出足够宽敞的过道以供穿行。   从鬼王墓任务带回的木头被草草做成标牌立在各区域边界,柏寒往自己区域四周喷上玫瑰红,这才直起腰,相邻的沈百福和雷雪分别是柠檬黄和天蓝。   长方操场被分成两行五列,第一行依次是隋唐、杜老师、凌耀祖、雷雪和王家宇,第二行是曹铮、周锦阳、沈百福、柏寒和洪浩,凌耀祖正面便是教学楼入口。好在这操场足够宽大,容纳十人绰绰有余。   逐渐旺盛的篝火把食堂周遭空地照得明亮起来,第一夜来临了。 第80章 四角游戏二   2017年5月12日   “我看过个日本电影, 叫做雪山小屋还是什么, 讲的就是四角游戏的事情。”说这话的时候迈上楼梯的柏寒用手电筒照向教学楼四层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这里看着就不吉利。”   并肩而行的雷雪仰头打量凹凸不平的天花板--那里很像个人头, 赞同地说:“经历过十场任务之后我可以郑重宣布, 这里就是鬼屋。”   手里持着熊熊火把的王家宇却关心别的, “小柏你继续讲啊倒是,我最怕说事儿说到一半就没了。”   “那叫下头没有了。”沈百福异想天开, “简称公公哎呦呦”往旁边使劲儿蹦开躲避柏寒一拳,火光被他带得连连晃动, 就连银光闪闪的大黑狗也随着他蹦出很远又大步奔跑回来。   “沈七宝你是不是找揍?”柏寒哼哼着听雷雪好奇地问“为什么百福是七宝”随口答:“七宝是他的专属绰号。我继续讲电影了, 有一架飞机在雪山里坠毁,有四个人活下来,还有一个女生死去了, 女生朋友把她埋葬后跟其他三个人往前走,发现一个小屋。屋里有毛毯地图围巾, 还升起火炉, 可还是太冷, 这样下去都会冻死,四人就商量想出办法。他们分别待在小屋四角也叫ABCD吧, 第一个人从A到B睡五分钟把第二个人叫醒, 然后第二个人走向C睡五分钟再把第三个人叫醒, 以此类推,这样每人都能睡一小会又不至于无法醒来。”   “就像杜老师说的,这个游戏根本进行不下去, 可电影里的四个人就这么玩下去了,等他们发现有第五个人存在已经过去很久。他们很害怕,修改游戏规则,按顺序摇醒下一个人之后回到开始的位置,这样就不会移动彼此位置,可还是一个个被杀死了。救援队发现他们的时候,留在小屋的摄录机里留下死去并被埋葬的女生身影,也就是说是她陪着四人完成游戏。”   “其实这个电影还有其他解析,就是说死去女生是来复仇什么的,根本没有小屋,不过咱们不是主要说这个游戏么。”走廊到了尽头,柏寒推开“高一六班”教室门打头走入。   教室被熊熊火光和大黑狗身周银光照耀得一览无余,看上去和普通老式教室没什么不同,前后都挂着黑板,头顶悬着吊扇和长条灯管,教室里整整齐齐摆着六列课桌椅,讲台上还摆着没用完的粉笔盒。   王家宇用火把照着捡起粉笔头像是打算写个“到此一游”之类,被柏寒和雷雪双双制止:灵异任务里还是老实点吧。他哈哈笑着把粉笔头扔回原处,“吓唬你们呢,上学那会我是文艺委员,专门负责黑板报。”   “文艺委员不都是女的么?”雷雪故作惊讶地望着男友,后者伸个懒腰:“没辙,长得帅呗,都非选我。”   这回连柏寒沈百福也拍着胸口表示听不下去了,雷雪捂着脸颊:“其实他们班长特像陈坤特别有魅力,我还打算给我朋友介绍呢”王家宇大受打击,搂着女朋友不停问:“他帅还是我帅?”   这种欢乐气氛在24个小时之后荡然无存。   5月13日深夜,望着车票上赫然出现在任务教室前方的“高二三班”,柏寒第一反应是看手表:差六分钟十二点整。   凌晨十二点开始游戏可以理解,为什么提前六分钟?乘客从可以登车到列车关闭车门也是六分钟--六这个数字有什么含义?   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坐在地板上的柏寒跳起身,左手比着二右手比划三高高举起,同样等候在教学楼一层大厅的同伴们也纷纷举手示意,仔细寻找同伴。   咦?怎么回事?就着大厅四角燃烧的火把,柏寒发觉蒙着口罩的同伴举起手指居然没有完全相同?左边雷雪是“高一六班”,沈百福则是“初一四班”--尽管早就发觉参加游戏的十人不可能被平均分配,众人依旧面面相觑。   首先打破僵局的是洪浩,他沉默着朝着楼梯挥挥手臂,柏寒立刻反应过来:时间不多了。没人继续停留,大家纷纷朝着楼梯奔去,柏寒大步把台阶抛在身后。   高二三班教室就在眼前,柏寒单手手电单手短剑推门而入。白天两队成员停留在操场不动,金丝眼镜带着队友把教学楼所有班级的课桌椅和讲台都推到教室中央留出四周过道,此时教室空无一人。   一个人怎么玩游戏?还是说其他三个同伴都是鬼魂?这可有些麻烦--从今天日落后柏寒便戴上口罩半个字也没讲过,更别提召唤大黑狗了。   过了两分钟教室依然没有别人进来,别走错了吧?她这么想着回到教室门口张望,门牌确实是高二三班没错,可~   高一五班?检查车票的柏寒被出现在任务地点的四个字惊呆了,刚才明明是高二三班!怎么回事?想出答案之前她本能地奔出教室朝着楼梯疾奔,好在距离并不算远。   手电光束穿透黑黝黝的走廊,脚下年久失修的地板砖不停朝后退去。高一三高一四,高一五班!柏寒一把推开教室门冲进去,迎面是被高高堆到天花板的桌椅,依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在。   差两分钟十二点。这次受到教训的柏寒把车票举到眼前盯紧生怕再出变化,果然一分钟后“高一五班”四个黑字无声无息变成“初三三班”,仿佛这四个字一开始就印在那里似的。   靠!无声无息咒骂一句,柏寒像根利箭再次冲出教室狂奔。好在只间隔一层,总算没费太大力气飞速冲入初三三班教室,立刻松了口气--教室里已经有两人在。用手电照过去是刚刚分开的周锦阳和杜老师,她连忙挥手致意。   他俩看起来也很高兴,走过来比着手势同时看向门口--应该还有第四个人才对。糟糕,如果十二点开始游戏的话时间不够了,柏寒眼睁睁看着手表指针在正上方合拢--十二点了。   敞开着的教室门和前后洞开的窗户突然大力关闭并发出砰地一声,一股从地底冒出的寒风擦过柏寒小腿绕着教室无声无息地盘旋不休。   这是。。要开始游戏吗?柏寒望着眼前的周锦阳和杜老师,他俩也紧张地互相打量,杜老师走到黑板前用粉笔书写:少一个人?   就像回答他这句话似的,教室外忽然传来大力敲打的声音,砰砰,砰砰!却没人说话。三人对望一眼,立刻想到:会不会是没有及时发现任务地点变化的队友?   周锦阳立刻冲过去拉住门把手,连拉带拽却怎么也打不开。紧跟其后的柏寒拉开他单手一挥--平时削铁如泥的短剑却刺不透破旧木门,令她心急如焚。门外敲击声越来越大,显然对方急得狠了。   三人束手无策,换到窗边尝试也是如此,连块玻璃也击不破,只能眼睁睁瞧着时间慢慢流逝。刚过十二点六分,那股在教室内部盘旋的刺骨寒风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紧闭的教室大门和窗户也豁然洞开。   教室门外站着戴着口罩的洪浩,额头满是汗水,见状沮丧地重重一拳砸在墙上。   紧盯车票的柏寒则立刻发现时限后面的次数变成(5/7),第二天又失败了;而“初三三班”四字也不见了,任务地点教室恢复空白。   定定神整理思路:必须在六分钟之内赶到连续变幻三次的任务地点并在十二点整开始游戏,六分钟之内不能开始游戏则失去当天机会--还有什么古怪规则?七天时机已经白白浪费两天了。   “小柏?”耳边是略带颤抖的洪浩声音。   既然任务失败就可以讲话了,等明天日落再当哑巴好了。她抬起头:“浩哥你怎么刚来?”   “你怎么,就你?”洪浩拉开口罩进教室张望,手电光下脸色有点白。   杜老师和周锦阳--身畔静悄悄,只有高高堆到天花板的桌椅陪伴着教室中的柏寒。他俩去哪里了?柏寒大喊一声:“小田切贡!”   随着笼罩着银光的大黑狗骤然出现在身畔并安静伸个懒腰,柏寒才有了定心丸,发觉原本和她先到的两人就像潜进地里般不见了,就连杜老师原本写在黑板上的“少一个人”也无影无踪。   冷静,不过是两个一起完成游戏的鬼魂而已。见过大场面的柏寒安慰自己,刚想告诉洪浩又立刻闭上嘴巴:任务要求有一条不得向其他乘客提及教室中的游戏过程,还是保持沉默吧。   “今天,就,嗯,我回去了。”她把口罩一摘,拎着手电径直朝外走,洪浩苦笑着跟在后头,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嘴。   是浩哥本人么?不怕我的大狗一定是真人--可这场任务如此古怪还是谨慎些吧。有这个念头在柏寒便没敢多说,洪浩也随口说几句“脚底下”之类便停口。   到达大厅一层的时候迎面遇到点着火把的三人,银光闪闪的骷髅小孩和大白猫走在前头,却是雷雪、曹铮和孟浩然。几人惊喜地聚在一起,互相望望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聊着无关任务的话题朝着食堂走去。   篝火烧得很旺不停发出噼啪声,围坐在周围的却只有三、四个人,心经女子正和脸色惨白的新人讲解蓬莱事宜,见到他们很是意外,连忙招呼。   柏寒打心底厌恶繁琐的游戏规则:白天当哑巴,晚上什么也不敢说--最后那句不得透露教室内游戏过程的要求相当含糊,违背的话只是当天失败还好,如果像离开任务地点一样被认定彻底失去登车资格可就糟糕了。   于是她随口问,“怎么就你们在?”   心经女子答:“都撞大运去了,今天也不用你们陪着。”   倒也是,金丝眼镜他们寻找机会的过程直到第四天开始才需要别人保护。柏寒坐在雷雪旁边喝水,小心开口:“小雷,我记得杜老师说过有的任务很特别,嗯,守护神也不能分辨鬼魂和活人?”   雷雪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听卢文豪说过,他们那场任务是需要辨别出混在普通人里的鬼魂,失败就没办法登车。”   曹铮下意识压低声音,“我也听说过,这种情况守护神无效,不过鬼魂不能直接伤人,而且非常稀少。”   没错,即使是鬼魂也只是进行游戏而已,柏寒胆气壮了许多。五人拐弯抹角商讨过往任务,小骨头和大白猫、大黑狗孩童般围着篝火不停追逐打转。   “看!”孟浩然忽然指着黑暗一片的教学楼:“杜老师回来了!”   果然是杜老师,身旁跟着持着火把的沈百福和周锦阳--他俩真的在一起,周锦阳手腕还系着块手帕,柏寒吐了口气看看手表才凌晨三点而已。没有出现的凌耀祖和王家宇则四点多才前后归来,大家已经准备转移去操场,新人和三等座也陆续回到食堂,看起来一无所获。   十人相对苦笑,当晚游戏经历半字也不敢提,杜老师和凌耀祖字斟句酌商量,“这次不光是完成游戏,还得分清楚呐。”   刚才的不是您吧?柏寒很想问问彼此教室分布,可最后的初三三班是在高二三班教室里后续显示的,也算“教室里游戏过程”吧?   显然众人都是这么想的,互相提醒:“完成任务就到这边”“白天要动地方赶紧打招呼”之类便陆续回到操场属于自己的区域。   “小田切贡,这里是间学校,有点像我在杭州的中学,可惜有鬼魂。”仰躺在柏油操场上的柏寒望着头顶璀璨星空,“你以前去过学校吗?”   大黑狗用沉默回答她,把下巴垫在巨大的爪子上。   “这里风景不太好,不过地方很大。明天晚上开始我要陪以前的朋友到处走走,他就是我对你说过的游乐场认识的,就是有布娃娃和巫婆糖果屋那里座游乐园,我对你说过的,可惜你不在,要不然我就不会那么狼狈了。”   大黑狗兴奋地望着她,像是赞成这个推断。   “真希望看看你战斗的样子,一定和你祖先一样英勇威武。”柏寒咕哝着回忆梦境中雪山那只力敌群狼所向睥睨的獒犬,拍拍它的头--她手掌只能触到虚无的大黑狗,不过它低下头舔舔她的手,随即随着慢慢明亮起来的晨曦消逝不见。   举起两把短剑的柏寒对着小蛇们絮絮叮嘱:“这次任务好诡异,你俩千万帮我盯着点,发现鬼魂就像上次指路一样指过去,要不然完不成任务就完蛋了。”   几天前吞下的酒吞童子眼珠看起来对两条小蛇毫无影响,悠闲吐着信子偶尔蹭蹭她手指,可惜十几个小时过去面对教室里其余三人的时候依然是这幅模样。   王家宇、沈百福和隋隽--柏寒之后三人陆续出现在教室里。任务教室同样更换三次,从一层换到四层又换到二层的初二一班,好在大家都有了准备一路狂奔,并没有人迟到。   见两条小蛇毫无动静,柏寒只好把短剑收回腰间,盯紧面前三人企图找出不对劲的地方,半分钟之后不得不放弃努力--戴着口罩的三位同伴和平时没有异样。   十二点到了,教室门和窗子陡然砰地一声关闭,那股奇寒彻骨的旋风从地底冒出贴着众人小腿盘旋在教室中。   沈百福朝她眨眨眼睛,伸手举起大拇指朝着靠教室门的屋角靠拢,这是大家在蓬莱商量好的排序方法,此处被称为A角;柏寒举起两根手指朝靠近窗侧的前方屋角走去,简称B角,王家宇排三,C角,隋隽自然第四。四人各自把手电关掉,长方形教室陡然陷入黑暗,只有靠近窗户的一侧隐约可见。   感觉到有人在自己右肩轻轻一拍,面向角落的柏寒便顺着墙边朝着教室后方C角走去。借着教室右侧从窗户透进的星光可以模糊看到王家宇正朝着屋角站立,柏寒便走近拍他右肩一掌,等他走开便站在空出来的位置。   轮换到AD两个角落的时候柏寒被黑暗彻底笼罩着,挪动脚步时不得不轻轻扶着墙壁。寒意从腿肚慢慢朝上渗透,每次拍到等待在前方身影肩膀的时候柏寒不由自主想看清是不是王家宇,可惜大多数时候只是个黑糊糊的背影。   深呼吸,只是个游戏而已,鬼魂伤不了人--此刻和我进行游戏的三人里有谁是真正的活人?百福?王家宇?还是那个话都说的不多的隋隽?   黑暗中能听到彼此缓慢沉重的脚步声。不知为什么被拍打肩膀时从对方手掌传来的力道从轻到重,逐渐发展到柏寒不得不皱紧眉头耸起肩膀硬抗。糟糕,百福不可能这么对我--他是鬼魂?   即使是鬼魂怎么办?任务要求完成游戏,停下来就中断了,束手无策的柏寒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啊~”房间前方忽然响起男人低喊和倒退脚步声,随之重重撞上墙壁。时刻在脚底游动的寒风一头扎入地底,紧闭的教室门和窗户也骤然洞开--柏寒本能地认为游戏结束了。   前方有人试探着敲打桌椅,刚好站在C角的柏寒朝窗户几步借助朦胧星光仔细辨认脖子上的车票--大概是泉水的缘故,她能看清自己任务次数已经变成(4/7)。   “小田切贡!”   “沈天奇!”   “唐君!”   随着三声呼喊,原本黑暗的教室被熠熠金光和耀目银光照得一览无余:除了自己只有百福和隋隽在,王家宇无声无息消失在黑暗中。   摘下口罩的隋唐沮丧地朝两人扬扬手,“抱歉,是我的错。我。。”   他大概想为自己的失误解释一二,不过碍于游戏要求很快闭上嘴巴,无可奈何地瞧着自己的守护神叹口气,半天才憋出句:“明天,明天,你俩注意点,看见什么别往心里去。” 第81章 四角游戏三   2017年5月16日   凌晨十二点等待在黑暗教室里的时候, 柏寒忍不住会想:隋隽昨晚到底看见什么?   左肩传来不轻不重拍打, 脚步声随即停在柏寒身后。她匀速朝伸手不见五指的前方走动, 右手不时摸着墙壁保持方向。奇怪, 怎么这么远依然没到?明明只需要几十步而已, 柏寒平伸在前方的左臂始终没能触到前方杜老师的身体。   沉住气, 柏寒安慰自己。仿佛走过十个教室那么远,指尖才触摸到冰冷僵硬的躯体--僵尸?尽管这么想着, 柏寒依旧拍在对方肩膀的位置,果然这个不知是活人还是僵尸的杜老师走开了, 她双手摸索到形成直角的教室角落停住。   这回轮到她等待了。没来?还没来?柏寒侧头仔细倾听, 却始终没能听到黑暗中的脚步声。默默从一数到一百,又数到三百,忍不住抬头四顾, 黑暗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如果不是靠近地板的凉风像条活鱼般不时游过腿肚, 柏寒几乎以为自己被整个世界遗忘了。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大概是游戏故意弄成这样, 不等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一击把柏寒吓得一哆嗦, 随即松了口气--可算来了,随后额头冒汗:那只手怎么毛茸茸的?应该是曹铮啊?管它呢, 柏寒扶着墙壁大步离开, 把长着毛手的人远远留在身后。   这次柏寒已经做好再走一大段路的心里准备, 手都没举起来,结果没两步便狠狠撞中前方之人后背以至于鼻子都撞疼了。她顾不上别的随手一拍,黑暗中胡乱拍在对方头顶, 手都有些发抖--那是个光头,好像还有疤痕。   这都是什么东西?   慌乱之中补在对方左肩一掌,好在光头慢腾腾离开,柏寒双手撑住角落墙壁深深呼吸,冷静 ,冷静。好在这回没让她等太久,从身后拍打肩膀那只手似乎还算正常。   前面是C角,柏寒右侧正经过长方形教室靠窗一侧,也是教室中唯一有光源的方向。柏寒记得以前自己上小学擦玻璃最干净总被表扬,心中微微放松。借着透过玻璃的月光,柏寒能依稀看到前方杜老师的背影--总算不是和尚了。   伸出手拍打他肩膀--杜老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第一场丧尸任务的死去队友:李佳正被六、七只活生生的丧尸围裹得像只蚕蛹,六、七张血盆大口正从他身上啃咬撕扯血淋淋的肉吞下肚,紧接着又是一口,内脏正从他肚腹中往外流,这个可怜的人竭力挣扎着握住柏寒悬在半空的手掌:“救救我,别走!”   这是幻觉他死在那场任务里了我救不了他--柏寒拼命告诉自己,不由自主后退避开那只满是血污的手掌。活活被啃成骷髅架子的李佳在她眼前消失了,大嚼大咬的丧尸也随之不见,柏寒立刻反应过来--糟糕!   后方窗户和教室门无风自开,时刻游动的冰冷旋风一头扎进地底,任务结束了。   “抱歉。”黑暗中的柏寒低声说,紧接着召唤出自己的大黑狗,沮丧地靠在墙壁上瞧着车票时限次数变成(3/7):只有三天了,越往后越困难。   “正常。”回复她的只有王家宇,从教室前方拎起火把点燃,杜老师和曹铮的身影不知何时不见了。他瞧起来有点沮丧,逗着大黑狗倒还安慰她:“太正常了。”   大概他也不停经历着我看到的幻觉吧?真笨,明知道是鬼魂我怎么还~柏寒敲敲脑袋,沮丧地不想说话。   回到食堂空地临近三点,柏寒只好安慰自己至少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了--理论上天亮游戏就该结束了。   篝火边人并不多,等在这里的雷雪先搂搂男友再拉住她手掌,想问又不能问,只好说:“我都回来半个小时了。”   “就你们在啊?”柏寒想问问她和谁一组游戏,又条件反射转了话题。   雷雪朝火边埋头记录什么的金丝眼镜扬扬下巴:“别人都出去了,我等家宇,石秋霖等你呢。”   石秋霖就是金丝眼镜。柏寒决定干活儿前要填饱肚子“我好饿,谁有吃的?”   寻找守护神是每位蓬莱乘客都会经历的事情,和以往不同的是柏寒终于从被带领的新人晋升成保护者角色。   根据直觉柏寒认为这座学校即使有灵异事件也不会过分恐怖,喏,第四晚走在教学楼后阴暗之处虫声唧唧清风徐来,倒像是散步,比切尔诺贝利游乐园第一晚都舒适许多。   金丝眼镜也同意这个观点。“我认为这场任务难度不高,其实蓬莱分配任务除了随机性还有平衡因素,我上一场队里死了两个人,其他两队死亡五个,新人只活下来俩,这场压力就小多了。”   “没错。我第一场简单第二场困难第三场就简单多了,第四场非常难,第五场是一等座的鬼门关,上场就是凭运气。这场很古怪。”柏寒及时刹住话头,“对了,你听说过契约类型的任务吧,都是怎么完成的?”   金丝眼镜笑道:“我也打听过,契约类型的任务无非两种,保护任务对象或者自己不死,大部分难度很高。我遇到过经历碟仙的一等座,他们午夜在一座荒山里召唤碟仙,然后互相保持距离度过七天,有点像你们这次,最后是靠守护神硬抗的。”   那就是大屠杀了。   “我自己遇到过笔仙,二等座任务就是保证四个女生不死,最后只活下来一个。”柏寒忘记那个女生名字,估计这姑娘一辈子也不敢沾灵异游戏了。“我们这场很不对劲。”   “四角游戏我真不知道怎么过,这游戏是无解的。不过你们这么折腾,肯定必须分辨出鬼魂和真人。”金丝眼镜想了想,挺认真地说:“晚上你们自己进教室,白天我帮你盯着点--浩哥!杜老师!”   对面被银光覆盖的清朝月亮头慢悠悠踱步而来,后边跟着笑嘻嘻的洪浩和杜老师。他俩比柏寒回来的还早,正和两人反向而行,话题围着任务小心翼翼打转。   “笔帖式!”近几年清宫戏火爆荧幕,柏寒一看那个穿着古装的守护神就喜欢。杜老师指着跟在她身后的大黑狗:“小柏,咱们换吧。”   “那不行。”柏寒大摇其头,“我可舍不得我的狗。”   四人笑着分别,远远还听洪浩提醒“早点回去,别等天亮了。”   前方是座三层小楼,大概是教师平日办公的地方,旁边挨着图书馆。柏寒东张西望:“你发现没有,这里和我们那里好像不太一样。”   金丝眼镜也赞成:“平行世界么,千奇百怪的多了。”他忽然紧紧抓住柏寒手臂,:“柏寒,你看那棵树!”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靠近楼房的花圃里有颗枯死的树木,不过一人多高,黑夜里瞧不出品种。柏寒盯了几眼:“怎么了?”   “你看不见吗”他的声调都变了。   什么也没有啊。柏寒嘟囔着忽然灵光一闪:“你看见,灵魂来找你?”   “就在树底下,是个,是个女学生。”他兴奋地低声喊,“就在那里看着我。”   柏寒想起千娇百媚却一心占据自己皮囊的艳姬。“喂,你看清楚,可别弄错了。我在鬼门关里遇到过一个女妖,还以为她想跟我订立契约,结果是想杀我。”   这句话并没能打消身畔男人的渴望。他仔细望着那棵枯树:“错不了,穿绿裙子的,长头发。你看不见她吗?”   “看不见。你要小心。卢文豪,就是我说过的一等座就说,找守护神其实就是拿命赌,几率只有一半--也许她是想吃你。”   “那我也得试试。”金丝眼镜毫不犹豫地说,“没守护神早晚就是个死。”   柏寒打心眼赞同这句话,干脆地说:“我在这里等你,有事你赶紧喊。”瞧着他粗粗整理身周检查武器,握着手电一步步走进花圃。   看看时间三点半了--糟糕,只能等他一个多小时,好在随身带着铜哨,不行喊别人来等他。大概在操场上孤独地闷了整整一天的缘故,坐在台阶上的柏寒想象力很是丰富,和校园有关的恐怖片在脑海中层出不穷:《女高怪谈》有好几部,狐狸阶梯挺经典;《学校怪谈》也拍了好多,越往后越没劲,对了,还有李程推荐的老片《魔女嘉丽》《鬼娃娃花子》   长头发的绿裙子女生啊--会不会需要帮她报仇?凶手在学校里吗?还是有什么未了心愿?   柏寒胡思乱想着,任凭大黑狗围着她信步溜达。忽然听到有人喊:“小柏!”抬头却是周锦阳和曹铮,小骨头快活地奔过来用大腿骨敲敲自己大狗尾巴。   “嘛呢你这?”周锦阳往她身边一坐,“你带那人呢?”   柏寒指指那棵树:“半天没动静,不知道怎么样。”   “我去,你是说?”曹铮不可思议地压低声音,“那哥们,成了?”   柏寒点头,“反正遇到了,怎么着还不知道。”   发自内心的羡慕嫉妒和失落轮番出现在周锦阳脸上,他难以置信地瞧向自己兄弟,整个人都呆滞了:“刚才我从这里过过。”   看起来曹铮比他还茫然,“是啊,咱俩走过啊,怎么着,就?”   很能体谅他俩郁闷的柏寒默默把下巴枕在膝盖上。三人相对无言,过了很久周锦阳才坐在她身边叼起根烟:“得,正好也见识见识。”曹铮拍拍他肩膀,“瞧你这点出息,以后机会多的是。”   金丝眼镜是一个半小时后才出现的,三人已经准备离开了。他突兀地出现在树下,回身挥挥手才朝这边走,路上还激动地摔了一跤。   “她是几百年前的人,刚大学毕业就,就被困在这里了。”金丝眼镜紧赶慢赶随三人往根据地奔跑,“她也不知道怎么离开,和我聊了半天,这个世界和我们的不太一样。”   周锦阳冷不丁问,“哥们,多问一句,那什么,这女生怎么,我是说怎么就选中你了?”   “我哪里知道。”金丝眼镜也很困惑,不过依旧精神焕发满脸红光,压根顾不得别人:“我怕小柏着急,跟她说天亮得走了,明天再来。她说明天在这里等着我。”   尽管周锦阳曹铮分外失落,柏寒依然认为今天运气不错,果然紧接着发生的事情验证这个观点。   分散在校园里的乘客们渐渐聚拢,准备集体转移。大概也和她一样经历并不美妙,大多数参加游戏的乘客脸色都不太好。咦?洪浩和隋隽还没回来?都这么晚了。   “浩哥呢?”柏寒问沈百福。   “我今天....”沈百福拐了个弯,仰头看看天色,“咱们换地方吧,天都快亮了。”   耽误时间可就糟了。柏寒跟着站起身拍拍土,身畔曹铮忽然指着教学楼方向嚷着:“来了来了,我靠,瞧这架势~”   瞧洪浩的架势确实和平时大大不同。正从楼门口一路奔来的他兴奋地张开双臂,使劲儿扬着挂在脖子上的车票,口中高唱:“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浩哥完成游戏了!这也是在蓬莱大家就商量好的,既然不能直接透露游戏过程和结果,只要通过任务便给大家信号。   只见他围着大家奔了一圈又依次和百福曹铮周锦阳拥抱,柏寒也跟他使劲儿拍拍肩膀。只听他大声说:“领导们同仁们,我就一句话,敌人阴险狡猾,前方道路崎岖漫长,但是不能灰心。决心要坚定,任何妖魔鬼怪海市蜃楼都逃不脱人民的雪亮目光,横下一条心,一定能过关!”   2017年5月16日凌晨五点左右,柏寒对把大家甩在身后的洪浩羡慕不已:接下来三天时间,他可以随便走动并把全部精力放在寻找守护神上,再也不用白天蹲在操场上和别人保持距离夜晚进入教室和队友鬼魂斗智斗勇了 第82章 四角游戏4   2017年5月16日   上个任务日日钻森林砍柴, 这个任务天天在操场静修练功, 明明是灵异任务听起来却很滑稽, 下个任务会不会划船啊?   来到这座校园的第五天, 睡醒活动手脚又打完一套拳的柏寒抹抹头上汗水, 坐回铺着布垫的柏油操场。头顶遮阳伞把初夏灼热明亮的阳光尽数遮挡在外, 可惜眼前没有大海只有夜里闹鬼的教学楼,否则柏寒可以苦中寻乐的假装自己身处沙滩,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被阳光覆盖的教学楼看着和无数学校里的学习场所没什么不同,趁着假期重新装修一番就可以供师生们开始新学期了。   冰凉的橙汁喝到嘴里令柏寒很是惬意--里面放块小小鹅卵石。她把短剑拎起来逗着小蛇:“四角游戏到底怎么结束?你俩知道不?”   随意朝着食堂方向望去, 三等座乘客和新人们都聚在大堂, 透过破碎不少的窗户柏寒能看到心经女子站在最前方给新人们讲着什么,其他几位三等座乘客聊着什么。有几个新人在列车上把大家当成诈骗犯跳脚大骂,现在拿着纸笔认真记录。至于平时精明冷静的金丝眼镜则喜气洋洋, 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任何人得到守护神的青睐都会幸福无比。   旁边抱着瓶可乐喝的是洪浩,昨晚完成游戏的他不用再被“日出后和其他乘客保持一百米距离直至日落”的奇葩规定束缚, 可以和大家聊天侃山只等三天后任务结束了。   希什么泉水真是好东西--柏寒收回目光摸摸衣袋, 每次任务她都随身带着一小瓶以防万一。   行李箱上摊着笔记本, 最新一页写着今天日期:第五天,教室里的鬼魂会化成以往见过的各种情形阻止我们完成游戏。柏寒提笔补充:可能是死去的队友, 也可能是现在的同伴。   说到同伴她随意朝着左边望去, 隋隽还没睡醒, 他后面的曹铮在做俯卧撑;杜老师也在睡觉,脸正好冲着这边像是打呼噜,周锦阳正围着自己一小块区域来回踱步--柏寒能理解他的心情, 自己也是从压抑和接连失望走过来的。   凌耀祖离得更近,他没带雨伞,前几天硬撑,这两天钉了两根树枝搭上件衣裳遮阳;自己左面的沈百福也睡醒了,正压腿抻筋开始热身,柏寒觉得这个徒弟还是挺争气的。   至于前方同样躲在伞下的雷雪,正拽动绳索给男朋友发信--这是在蓬莱就设计好的,留出足够安全的距离之后,边界顶上木牌系上登山绳,一个简易传信的装置就做好了。   右边洪浩正舒舒服服躺着晒太阳看杂志,柏寒觉得他心态很好,金丝眼镜得到守护神青睐不是秘密,周锦阳和王家宇都掩饰不住失落羡慕,他就沉得住气多了....   柏寒蹭地跳起身,遮阳伞被撞翻在地滚到一旁。烈日当头照下她却脊背发凉--浩哥?浩哥不是在食堂里么?猛然回头望去,透过破碎窗户远远看不到洪浩了,大概是我看错了?不不不,那个熟悉的身影刚从外面转悠回食堂,来处是厕所;柏寒再扭回头来,右边这个洪浩把杂志遮在脸上像是睡着了。   两个浩哥?   怎么回事?柏寒左右张望,足足几分钟之后才敢断定确实没有看错。她想了想,撕下两张纸匆匆写了几笔跑到自己区域木牌边大喊几声,分别给沈百福和雷雪传过去。不一会儿两封回信就顺着绳索传回手上。   雷雪对“洪浩在哪里”这个问题很迷惑:就在你右边,家宇后边啊?怎么了小柏?   对于同样喝过泉水、和她一样能看的很远的沈百福,柏寒原本抱着很大希望,特意叮嘱对方左右两边都看清楚,结果沈百福大大咧咧回:你是不是晒晕了?浩哥去左边干嘛?   两封回信被分别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柏寒不甘心地又写了一句再次传给两位好友,这次回信依然很快:他根本没完成任务啊?你怎么了?   那昨晚喜气洋洋围着大家唱《无敌》的又是谁?   问题很严重。   呆呆立在太阳底下的柏寒把遮阳伞撑好,盘膝坐地把笔记本摊在面前行李箱上。往前翻一页,清楚地记载着:5月16日第四天,三个教室三名队友,真人只有王家宇,最下面红笔重点:洪浩完成任务。   她又朝右方望了一眼,那个洪浩依然沉睡着。   在最新一页继续记载的时候落笔很重纸都被划破了:操场左右各有一个洪浩,雷雪和百福都说只有右边这个,左边和三等座在一起的洪浩不存在,且昨晚没人完成任务。   这是向楚妍学习的,这个在国外长大的女生保持着每天记日记的良好习惯,即使在任务世界也从不间断,可以随时复盘经历过的任务。和她在泰坦秘境朝昔相处几天之后,柏寒也开始尝试并断断续续坚持着。   翻开蓬莱最后一天三队开会的记录,第一条便记载着由于这次任务要求所有人隔离开来,很可能会必须区分乘客和鬼魂。等到第一天连续更换三次教室,十名乘客被分散到各个教室里,四名参加游戏的“人”游戏结束后只有两到三人是乘客,再猜不出要完成游戏必须分辨出活人和鬼魂就是白痴了。   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种,真正的洪浩昨晚顺利完成任务,右边洪浩是掩人耳目的幻影。否则随着不停有乘客完成任务,剩下依旧进行游戏的人会越来越少,被识破的几率也会越来越大。   第二种可能,右边的洪浩是真人,左边那个远远和三等座聚在一起的是幻影,昨晚那个庆祝的也是幻影--隐瞒我一个人很容易,瞒过二十三人就很难了。   而且,柏寒记得自己是今早三点多带着金丝眼镜在校园碰运气并遇到树下女生的--灵异任务的第四天是个分水岭,白天黑夜的界限开始模糊不清,阴魂野鬼随着日落逐渐蠢蠢欲动,随即越发高涨,直到第七夜达到群魔乱舞道消魔长。   按照这种惯例,鬼魂第五天比第四天更强大更能混淆视听,也就是说在同时出现两个洪浩的诡异情况下,第四天号称完成任务的洪浩应该比第五天依然坐在自己右边洪浩更可靠、更真实些。   头疼的柏寒犹豫着在第一种可能做了个记号,想起临行前一天梁瑀生说过“完成任务前谁都不要相信”的话忍不住叹息--真被他说中了。   偏偏我还把手珠借给周锦阳了,要不然还能多重保险--不借难道瞧着他死掉么?柏寒感叹起金丝眼镜的好运气,打心眼里希望周锦阳赶快搞定。   天色慢慢灰暗,黑暗再次笼罩广阔静谧的校园,食堂空地燃起大堆篝火。最中间的凌耀祖朝食堂方向挥舞胳膊,柏寒戴上口罩,注视着右边的洪浩像前几天一样收拾收拾把背包之类留在原地并朝自己走来。她假装拿手电扭头朝左边凝神张望,发觉看不到另一个洪浩的身影了。   每晚前几个小时很难熬,大家都怕无意中说出话语失去游戏资格便四散开来,沟通也是凭着纸笔。   洪浩白天在操场上还是你身边?昨晚是否有人完成任务?至今为止有没有人完成任务?柏寒把字条递给金丝眼镜,期待地望着他。   震惊出现在对方脸上,他立刻郑重其事地当面写道:洪浩白天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刚刚天黑才过来。昨晚没人完成任务,至今为止也没人完成任务,你们都很失望。   他朝众人望望,补充写道:这个学校很诡异,至今没看到什么阴魂,也不知道废弃的原因。我们都很希望你们赶快完成任务,大家集合在一起。你要小心。   柏寒看看心经女子召唤出来的大老鼠,这是他们十四个人唯一的依仗。那只银光闪闪的老鼠比小狗还大,听说几百年前在观音寺里日日偷吃香烛灯油有了灵性,大概因为心经女子从小信奉佛教才跟随她的,有点像西游记里一个掠走唐僧、认托塔天王为义父、哪吒为义兄自称半截观音的女妖精。   洪浩正靠在食堂墙壁上打着手电看杂志,倒挺逍遥。柏寒溜达过去把他脖子上挂着的车票拎起来细看,发觉背面任务时限那里明明白白写着剩余次数(3/7),洪浩很诧异地望着她。   很不对劲。沈百福朝她招手,也递来张纸条,写着:小柏我觉得曹铮和雷雪有问题。   雷雪?柏寒立刻回复两个问号,这次沈百福的答案是:她现在的衣服,和我看到的不一样。   大概是在教室里看到的雷雪衣服吧?柏寒立刻朝雷雪望去,后者正靠在男友肩膀上闭目养神。她带着大口罩,穿件天蓝薄外套,配着便于行动的运动裤和鞋。我好像从来没在教室里见过她?柏寒这么想着,沈百福又写了张纸递来:曹铮今天拐弯抹角问我教室里任务的事,我没回答他,他就不说话了。你小心点。   我白天也含糊问:昨晚洪浩不是唱《无敌》了吗?你立刻否认了:游戏规则说乘客不得透露游戏过程和结果,到底不能透露自己的还是不能透露别人的?很含糊,所以大家早在蓬莱就约定都不要提,只用唱歌代表,你不怕游戏失败吗?   柏寒忽然觉得百福也不太对劲。于是她没再打听消息而默默坐回篝火边,打量着在跳动火光下沉默不语的同伴们猜测今晚会遇到谁。   深夜十一点半,大家纷纷举着火把手电朝着教学楼进发,柏寒发觉洪浩也跟在后边。半个小时之后匆匆冲入高三六班的柏寒发觉雷雪和周锦阳正在那里等候,随后杜老师也喘着气冲进来。   今天的杜老师是人是鬼,我好像总能遇到他?柏寒琢磨着望向好友,她身上依然是天蓝外套,至于周锦阳则看不出什么不同。   当然进入黑暗中柏寒就顾不上这么多了。介于昨晚的失误,早就做好心理建设的她对不多时便再次出现在角落里的丧尸无动于衷,冷静拍在对方肩膀,借着微弱光线能看到对方慢慢朝着另一个角落消失不见。   果然都是假的,只是为了阻止我们完成游戏而已。四角游戏应该在漆黑密闭的房间进行,四人什么也看不见才对;这里却故意留下靠窗这一侧的光线让我们偶尔能看到它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   尽管有这个结论,对于冷不丁出现在面前、两个眼窝里露出半截不停蠕动小蛇尾巴、脸色发黑的半人马柏寒还是下意识一滞,紧接着安慰自己:它们都在我身边呢,伸手在对方肩膀一拍。   接下来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柏寒以为自己进入不会苏醒的噩梦,伸在前方的左臂酸麻不已,如果不是右手一直扶着墙壁肯定会迷失方向,只有冰冷旋风不时流过腿侧。   等等,脚底忽然变得潮湿,有水浸入鞋子。鼻端满是甜美花香,一阵风吹来隐约海水腥咸,潺潺溪水逐渐没过柏寒小腿、膝盖一路蔓延。这是珀伽索斯的绿洲!   温柔如少女的溪流逐渐翻涌奔腾化为惊涛骇浪,柏寒仿佛置身大海,糟糕,会不会溺水?柏寒沉住气继续艰难前行,任由一个大浪紧接一个大浪迎面打在脸上,透过口罩能尝到腥涩咸味。   “大白!”就在柏寒不得不拼命仰起头以便呼吸的时候,耳边响起雷雪惊恐的哭喊声,她差点被突然打开的教室门撞到--游戏再次失败了。   一只银光闪闪的大白猫陡然出现在视野里。柏寒叹口气,摸摸身上发觉衣裳都是干的,根本没有被水浸湿的痕迹--都是幻觉。她从衣袋中取出手电打开,发觉留在教室里的只有雷雪。   按开事先留在教室前方的袖珍应急灯,柏寒拍拍不停哭泣的好友肩膀,“好啦,小雷~”   “抱歉,对不起小柏,我看到,我,”她顾忌任务要求不敢说出口,“我知道不是真的,但是,但是。。”   “可别说了,我也~我知道。”柏寒把她的手电也捡起来,顺便检查自己车票:果然变成(2/7),又召唤出自己的大黑狗。“回去吧,这里黑咕隆咚的。”   雷雪点点头,也拎起袖珍应急灯--那是她带来的,能照亮整个教室。“我还有一个,你拿去吧,很好用。”   “谢了。”柏寒也不客气,和她并肩走出教室,忽然想起件事:“小雷,你昨天穿的什么衣服?”   话题转变的太突兀以致雷雪愣了几秒才开始回忆:“昨天?是我那件红外衣啊,你见过的。早上我换衣服了嘛。”   对啊,不光雷雪,自己也带了个大箱子装着更换的外衣,以往也是如此啊?百福为什么忽然强调这点?或者百福自己有问题?   以往灵异任务最可靠的就是百福,再厉害的邪魔恶鬼也拿佛珠圈子无可奈何,现在他却令人迷惑不解。应急灯把走廊照得很亮堂,柏寒随手关上手电。“这座学校怎么这么干净?我的意思是,三等座和新人们不应该这么轻易过关啊?”   “不知道。”雷雪闷闷地用纸巾擦拭泪水,忽然忍不住蹲在楼梯上不停耸动肩膀。“小柏,怎么办,家宇他,他,连石秋霖都找到了,我和他明明也去过那棵树下面。我们都第十场任务了,要是,要是...”   无助凄凉的哭声在黑黝黝的楼道回响,心情沉重的柏寒默默蹲在她身边。“我,当着他我什么都不敢说,我怕他压力大。小柏,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想去桂林玩,他就不用陪我坐高铁更不会到蓬莱....”   柏寒从心底羡慕过自己带着守护神的百福和雷雪,可此时此刻她更同情身边姑娘:她肯定在黑暗中看到王家宇遇到危险,理智告诉她是假的,可感情却抢先占了上风。   如果我看到梁瑀生遇险怎么办?还能保持清醒吗?小雷和王家宇是亲密恋人,我和他刚刚牵手而已。不对不对,拥抱过了--诡异黑暗的教学楼阶梯一角,其他乘客正在同一栋楼里艰难地进行游戏,大黑狗随着银光闪闪的白猫不停走来走去,柏寒忽然有些想念身处另一个世界的梁瑀生。   篝火光亮在黑暗中格外显眼,两个女生喁喁细语着并肩朝根据地行进。才三点多而已,凌耀祖沈百福都在,四人相对苦笑。柏寒还惦记金丝眼镜的事:“石秋霖呢?”   “杜老师跟着去了。”沈百福说,“我们也赶回来,我就不动了。”   望着凌耀祖把雷雪叫到一旁,柏寒忽然说:“百福,你把沈天奇叫出来。”   “干嘛?”沈百福有点不乐意,指指附近几个银光闪闪的守护神:“这么多人还要我出手?”   柏寒瞪他一眼:“快点。”   他只好不情不愿照做,小声抱怨:“我连厕所去着都费劲。”   没错,这个是百福,望着身畔金光熠熠的佛珠柏寒默默想着,小声说:“雷雪换衣服了。”   “哦。”他随口说,“换吧。”   “你不是特意...”柏寒闭上嘴巴盯着他一会儿,忽然大步朝着远方操场跑去,大黑狗紧紧跟随。身后沈百福奇怪地喊:“嘛去?”   教学楼左右和操场四角都燃着篝火,偌大操场亮堂堂的。即使夜色如雾,玫瑰红还是很显眼的,柏寒奔回属于自己区域匆忙翻找留在地上的背包:几张纸都被夹在笔记本里。   找到了!连背面也翻过来细看,柏寒一颗心沉到谷底--空白一片,白天和两人往来字迹都消失了。   柏寒独自在空荡荡的操场坐了好久才回到根据地,不停有人回归,周围人头攒动。雷雪给她拎来瓶橙汁:“你刚才一个人在干嘛?”   “找东西。”柏寒接过看看手表,“快五点了,该过去了吧。小雷你要当心,我白天给你写的信都....”   她的话被高呼声打断了。一个年轻人满脸兴奋地张开双臂朝这边跑来,眼里满是喜悦的光芒,搂起雷雪原地转了个圈子--正是王家宇。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紧跟其后的周锦阳围着他俩高声唱着快活的歌,“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   王家宇吻吻喜极而泣的女朋友额头,和周锦阳并肩围着劈啪作响的篝火跳起潇洒的舞蹈,赢来一阵哄笑掌声。第五夜即将结束,除了三等座和新人,其他乘客都羡慕地望着这两个刚刚成功完成任务的年轻人。   周锦阳总算过关了,好哥们曹铮不停拍着巴掌,柏寒也松了口气:四角游戏不可能与灵异无关,单凭她的念珠想撑过最危险的第七晚是不可能的,周锦阳可真是幸运。 第83章 四角游戏5   2017年5月17日   5月17日第六天:已经完成任务的洪浩、王家宇和周锦阳在左边待在三等座身边, 另有相同的三个人留在我身边操场。   这话看起来是个病句, 写在考卷上只能得零分, 柏寒无可奈何地把笔丢开。朝食堂方向望去, 金丝眼镜正带领三等座和新人们出发准备继续彻查校园隐蔽角落:这座如此宽敞的校园居然荒废着而不是重修利用显然不合情理, 再加上过分“干净”, 他们必须探出原因,第七夜才能安心。柏寒能看到洪浩、王家宇和周锦阳正拎着武器说笑着跟在后头, 王家宇还朝这边挥挥手。   收回目光,另一个洪浩正躺在柏寒右边的区域里抽烟, 烟还是上好雪茄--对于这个房产销售来说, 钱不是什么问题了。另一个王家宇正沿着区域四周跑步,来蓬莱之前他不过是个和百福差不多的普通男生,如今苦练之下身手利索多了。至于远些的另一个周锦阳则背对这边写着什么, 不知是不是打算给周围曹铮发信,柏寒能看到他腕上遮掩念珠的手帕。   蓬莱开会时大家还讨论过, 既然要区分出活人和鬼魂, 为什么不限制得更加彻底?比如白天不得出现在彼此视线范围或者不得联系沟通?或者傍晚也要保持距离, 所有人随时保持沉默?   答案就在眼前。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白纸黑字也会消失不见。头疼的柏寒起身狠狠连环飞踢几脚, 恨不得跆拳道师兄弟们能陪自己过几招--要是能直接动手就好了,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 有两条小蛇帮忙保证来一个倒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大中午的出了满身透汗舒服多了,柏寒伸个懒腰坐回遮阳伞下面打开湿纸巾擦汗。信是不用写了,绳索一来一回都是虚假消息。半人马、珀伽索斯的绿洲, 她随手把昨天在教室经历过的地方记录下来又翻阅着前几日的记录:和尚、丧尸、李佳、还有个长着毛手的人。   一个念头忽然掠过脑海:好像都是我经历过的任务世界里面遇到过的人,没错,和尚应该是弥尘大师和石生,毛手是谁?大概是泰坦秘境遇到的?   不管那么多了,统统是幻觉,伤害不了我的--这场契约任务中的鬼怪显然无法直接伤害到我们,否则何必想方设法额外变出三个人迷惑耳目?难关在于如何通过游戏。   太阳静悄悄落山只留下漫天彩霞。两队人马沉默着聚集到食堂空地,这几个小时是难得的备战时间,戴着口罩的柏寒在篝火边认真地抻筋热身,金丝眼镜和心经女子看起来很有些焦头烂额:“这么大的地方,别说是学校,就是块荒地也得开发吧?就算是平行世界,不像我们国家那么土地紧缺,也不能有这么古怪的事情。”   “这里是不是建在荒地上?还是坟堆?”洪浩胸有成竹地说,他也是看过不少恐怖电影,又是房产销售:“就这点事儿,要不然哪儿冒出这么多鬼来?”   两人对望一眼,“还有个事儿,这几天我们什么也没看到,太不正常了。我经历过的任务没有这么怪异,按照平衡原则怎么可能白白过关的?”   他们十几人起早贪黑搜寻校园都没有答案,柏寒两队日日守在操场晒太阳又去问谁?只好耸耸肩膀。   按照目前情形,如果今晚再没有拥有守护神的乘客完成游戏,他们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说来也巧,这次提前完成任务的三人居然都是靠护身符过关的,可算是十分幸运了。   王家宇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欢喜的雷雪隔着口罩亲亲他脸颊。   “我靠,发狗粮啊?”周锦阳美滋滋摸着自己手腕,大喊道:“小柏我喜欢你!”   如果没有另外三个洪浩、周锦阳和王家宇的话,场面其实挺温馨的。   柏寒默默把目光从不远处另一个洪浩身上挪开去。不知是不是第六晚的缘故,昨天白天她看到的两个洪浩傍晚只剩一个,今天另一个却没有随着日落消失:戴着口罩的另两个周锦阳和王家宇也正靠在一起用纸笔沟通什么,时不时看看手表,显然几个小时后他们也会进入教学楼和大家并肩游戏。   不死心的柏寒分别写字问过金丝眼镜和心经女子,答案依旧是没有乘客完成游戏,十人白天依旧停留在操场互相保持距离。   至于参加游戏的百福他们,柏寒觉得没有必要再询问了。把事情告诉所有人?他们眼里有几个洪浩有几个我?不能说话的前提下,柏寒甚至不知道自己写的字条在别人眼里会不会有变化,而且,“透露游戏结果”可没说清是自己还是别人的。   我也得加油才行,今晚要全力以赴:明天鬼门关难度一定大幅提升。   抱着这种破釜沉舟心态,深夜十二点第一个冲入初二六班教室的柏寒深深吸了口气,把应急灯放在教室前方。沈百福是紧接着进来的,见到她高兴地走来拍拍肩膀。   借着应急灯明亮的光线,柏寒仔细打量着这个来到蓬莱以来认识最久的大男生--英俊面孔被口罩遮挡大半,拍她肩膀那下比在列车初识劲道大增。   她忽然伸拳打向对方胸口,尽管猝不及防沈百福还是抬起手臂抵抗,立刻也踢起一脚--反应速度对这个几个月前还不入门的普通男生来说相当不错了。   从教室大门先后奔进两个人,是曹铮和隋隽,奇怪地望向两人。柏寒倒退两步指指手表:时间不多了。四人互相点头示意放下手电火把,伸出手指排好顺序随即分散开来站到教室四角。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依旧只有靠窗一侧隐约透入朦胧月光。排在C角的柏寒感受到肩膀传来轻轻拍打便朝前走去,默默数着步数摸到身材高大的沈百福后背拍打一下,等他走开便面对角落站稳。   按照前几晚失败经验,柏寒发觉游戏基本遵循从易到难的原则,果然相当漫长的时间都没感觉丝毫异常。每走四个角落回到教室门口起点她就默默用指甲掐自己手心,可惜怕影响游戏不敢偷偷记录。   咦?平伸在身前的左手摸到的不是什么后背而是扭曲怪异的身体,手掌黏糊滑腻,这是什么东西?柏寒本能地照样拍他一巴掌,等代替对方站到屋角还在琢磨。纠结在一起,黏糊糊--是笔仙那两个被捆在一起腐烂化身厉鬼的前朝死人,连黄大仙都不得不向乘客求助,要不是小骨头我就死定了。   她立刻把警觉提高--艰难环节来临了。果然接下来很长时间柏寒都没等到来自身后的信号,久到双脚都酸疼不已。   冷静,冷静,只要我不犯错误游戏就能继续--百福他们千万也别犯错误。游戏成败不光依靠自己还寄托在同伴身上真是令人分外无奈,柏寒打心眼希望另外一个同伴能坚持下去,至于另外两个肯定是鬼魂。   左肩膀忽然传来重重一掌,力道之大令柏寒疼得眼冒金星,从肩膀到半个脊背都被撕扯烂了。不能停!她坚持着扶着墙壁朝前挪动,左臂丝毫无法动弹,后背淋漓淌着热血。这是什么东西?我在任务里没遇到过啊?不对,这么大的力道,难道是泰坦秘境里的黑熊,被我的小蛇吓走那只?   衣裳黏住血肉模糊的伤口,每挪一步便疼得钻心。都是幻觉,她咬牙安慰自己不要停下脚步,可惜左臂无法动弹只能靠着右手时不时摸索前方。   就在柏寒以为自己血液都要流干之际,指尖总算碰到个带温度的躯体,勉强朝他一拍。耳边传来奇怪的摩擦声,那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慢慢离开了,柏寒摸索着站到墙角感觉身体慢慢轻松,后背疼得没那么厉害了,试着活动左臂也能动。   这次没用再等待太久,感觉到拍打之后柏寒朝前走去。所在之地应该是教室门口A角,目标是左前方有窗户的教室前方B角,眼力超群的柏寒最喜欢现在和接下来两段路程。   左前方光线朦胧,柏寒能看到站在前方角落的沈百福规规矩矩面朝墙角等在那里。可怖游戏里见到熟人总是踏实几分,步履轻快地奔过去--沈百福忽然把整个头颅朝后背拧转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笑容,嘴巴径直裂到耳边看起来准备咬她一口。   两脚下意识停在地板,柏寒深深呼吸随之果断朝他走去,幻觉而已。沈百福两只胳膊古怪地弯曲着,手里捧着个血淋淋的头颅递到面前--柏寒忽然认出那个头颅是游乐园任务里为了得到守护神被哄到糖果屋的文东瑞,自己特意和梁瑀生去找过他一趟。   从脑海中浮现的梁瑀生面孔带给柏寒不少勇气,于是她果断靠近拍他肩膀随即等在当地。沈百福嘴巴越裂越大,一层层尖利牙齿占据面孔更多位置令他不像个人类,不过还是慢腾腾走开,消逝在黑暗里的时候贪婪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幻觉!在角落里慢慢活动左臂发觉恢复如初,柏寒放下心来。往C角的路程是一段拖泥带水的沼泽地,腐臭泥浆径直没到柏寒脖子令她不得不仰着头呼吸。   等在前方角落里的是具摇摇晃晃的吊死鬼,柏寒靠近的同时他把身体慢悠悠旋转过来,紫红舌头伸得老长。   这是大狗的老主人?不不,是青木原树海里自己被短暂附身的日本人,失业回家亲眼看到妻子出轨在富士山脚坐了整晚随即自杀了。大概曾经体验到对方的绝望,借着朦胧光线拍下一掌的同时柏寒并没感到害怕。   路程黑暗漫长似乎没有尽头,柏寒数不清自己走过多少路程在多少角落停留过,头脑逐渐晕眩,唯一感到安慰的是教室里另一个同伴始终没犯错误。   咦?始终围绕腿边旋转的冰冷旋风忽然强劲许多,围绕黑暗教室旋转奔腾逐渐化为小型龙卷风,堆在教室中央的桌椅和前后黑板、教室门和窗户纷纷共振和鸣,不大的教室就像突然活过来一样。   游戏,结束了吗?这就算成功了?刚好停留在黑暗角落里等待身后拍击的柏寒条件反射般想看看车票,可惜没有光线什么也看不到。   怎么办?谁在靠近窗户的B角C角?面对墙角的柏寒压根不敢乱动,这时候失败就亏大了。咦?有人在敲墙壁,她也试着敲了几把。   龙卷风越旋越快,声音简直比柏寒在北京度过的那几年冬天五级大风还恐怖。不行,如果游戏真的到了新阶段,肯定也有时间限制--游戏开始时限只有六分钟而已。   教室前方忽然亮起灯光--有人开了应急灯。柏寒第一反应拎起车票举到眼前--次数依然是(2/7)!游戏停止开灯并没有失败!   这是六晚以来柏寒第一次在游戏停下来的时候见到全部三位同伴--当然其中必然隐藏鬼魂。   沈百福就在她前方,当然他的脑袋现在看起来挺正常,嘴巴也隐藏在口罩里,曹铮隋隽各自待在相应角落。四人互相看看,柏寒和曹铮同时举起手指在口罩边无声“嘘”了一声:任务完成前必须保持沉默。   是要区分出活人和鬼魂吧?   这么想着的不止柏寒一人,沈百福走到黑板前捡起粉笔写道:谁是鬼?看看三人自己也觉得不靠谱--鬼魂恐怕不会自己站出来,随即扔了粉笔。   凌晨四点三十一分,天快亮了,柏寒记牢时间。最危险的时刻到来了,果然要区分乘客和鬼魂才行,如何区分?黑暗中的百福十分可怖,现在瞧起来很正常;曹铮也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至于隋隽,柏寒和他并不熟。   柏寒把沈百福拉回黑板前匆匆写:鬼王墓里你让我给谁纸条?沈百福写了“叶菡”两个字随即用脊背把答案遮住。   这回轮到沈百福出题:我的佛珠叫?   柏寒写:沈天奇,七宝莲台。   两人互换目光心领神会:没错,是本人。   沈百福用手匆匆把叶菡两字擦掉--焦急的曹铮走近,柏寒开始提问:你守护神从哪个任务得到?   小骨头的来历曹铮给大家讲过故事。果然他写:白骨教堂,又继续写道:雷雪凌耀祖。   没错,那场任务凌耀祖团队也在。   他也不像假的,柏寒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回身再瞧呆立旁边的隋隽,柏寒不知有什么可以问的,索性疾步冲近迎面一拳--她和对方试过手。   隋隽是格斗爱好者,虽然只是业余选手功底相当不错,两人拳来脚往瞬息交手几个回合。和记忆里没什么不同,连环飞踢的柏寒暗自估量。   侧头望去沈百福正和曹铮继续在黑板问答,问得烦了一扔粉笔也互相抡起拳头:他们每天练手也是家常便饭。   四周盘旋厉鸣的龙卷风突然停滞,不住震颤的桌椅黑板门窗同时为之一凝,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这是?柏寒不由自主收手跃后,隋隽也没有追击,沈百福两人也停住手脚。   教室门和各扇窗户忽然像前几夜一样豁然打开,糟糕!柏寒立刻低头盯着车票,果然任务次数已经变成(1/7)--任务失败了!   沮丧气愤压抑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功亏一篑的感觉简直令人崩溃,柏寒紧接着瞪大眼睛--黑板前方的沈百福和对面隋隽忽然呆立不动,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被藤蔓裹紧又久不逢雨露的枯树枯萎缩瘪,最终化成两截焦炭陷入地板,连根木条也没留下。   前几晚那些鬼魂都是这样消失的?柏寒打个冷战,大声喊:“小田切贡!”   银光闪闪的大黑狗应声而出,带给波折整夜毫无收获的柏寒不少安慰,匆匆看眼手表。   小骨头也被曹铮召唤在身边,两人对看一眼,各自拎起手电应急灯并肩往外疾冲--离天亮没多久,如果不能及时到达操场就只能找个角落远远避开,相隔百米沟通很难,万一和其他乘客靠的近些最后一次机会就完蛋了。   与此同时金丝眼镜的心情倒很不错。   他抬头望望天色,“天快亮了,我得走了,你,你也休息吧。”   对面几步远有棵开满茂盛红花的树木,树下立着个浅绿连衣裙的长发女生,看上去二十出头,清秀白皙,书卷气十足。“嗯,那,我明天还在这里等你。”   金丝眼镜笑笑,“明天我不一定能来。”   绿裙女生呆住了,垂头望着地上缤纷花瓣:“你不是第十天才离开吗?”   金丝眼镜苦笑着,“话是没错,但明天是第七天,按照我们那里的说法是头七,大概会有些妖魔鬼怪来袭击我们,没办法,每次都这样。”   绿裙女生神色哀伤,半天才点点头:“石秋霖,你要小心,小心脚下。”   脚下?金丝眼镜记在心上,“对了,正好提起来,你以前在这里上学,这座学校怎么没人了?我看着得关闭好多年了吧?”   “是的,关闭二百一十三年了。”绿裙女生声音婉转动听,“我五百六十年前在这里读高中,大学毕业回来探望老师,然后留在这里了。”   她望望头顶枝繁叶茂的绿树,“两百一十三年前,有女学生在学校里发现很古怪的东西,没有告诉老师而偷偷埋在地里。她喜欢的男生向她最好的女同学表白,她想不开就用那个东西诅咒女同学,谁知女同学刚好和男生在一起,于是两个人都死了。七天后埋东西的女生也死掉了。”   “男生父母是很有门路的人,觉得孩子死的蹊跷,就找了有法力的高人来学校探查,结果~”她脸上露出厌恶恐惧的神色,指指远处教学楼:“那天闹得很大,死了很多人,学校就被查封了。学校的老板很有势力,赔了很多钱,也请了法师来镇压。法师说这里很凶,不许生人再靠近,于是就把方圆几公里都封闭了。这块地是老板私人资产,学校再也没开放过,你们是二百多年来到这里的第一批人。”   “原来如此。”金丝眼镜想了想,果然和自己世界不同。“能告诉我那个不好的东西留在哪里吗?”   “是棵蔓藤,在地下生长着,到处都有,只有我这里它进不来。”绿裙女生看看左右:“它被女生捡到埋在地里就开始生长,浇上三个人的鲜血以后长得快极了,法师也镇不住。它的根部就在教学楼一层从西边楼梯下去的地下室里,竖柜后的墙壁。”   “我们去过,什么也没发现。”金丝眼镜捏捏拳头,“谢谢你,我们白天赶紧再去看看。那,我赶紧走了,明天能来的话我一定来。”   绿裙女生开心地笑了,朝他摆摆手。   金丝眼镜也招招手,随意问:“对了,你们这里这种花叫什么名字?”   “花?”绿裙女生迷惑地抬头,望着娇艳美丽的花朵眯起眼睛:“叫红颜,每年只有这个月份才开放。”   “红颜?”金丝眼镜背着双手仔细瞧几眼,“这名字好,我们那里叫蔷薇,而且不是整棵树多半长在篱笆或者围墙上。好了,我赶紧走了,明天能来我一定来。”   瞧着他的背影走出树下消失,绿裙女生惆怅地久久不愿收回目光:这个石秋霖,可真像詹老师啊。 第84章 四角游戏六   2017年5月18日   头顶遮阳伞挡得住初夏阳光却挡不住灼热温度, 刚刚上午十点柏寒已经热得只穿单衣了, 蜷缩在阴影里边喝冰冻橙汁边死死盯着摊在面前的笔记本。   第一天:下车距离过近, 集体失去游戏资格;   第二天:洪浩未能及时到达任务教室, 失败;   乘客:洪浩   第三天:隋隽失误, 游戏终止, 乘客:隋隽、沈百福;   第四天:我失误,游戏终止, 乘客:王家宇   成功者:洪浩   第五天:雷雪失误,游戏终止, 乘客:雷雪   成功者:王家宇, 周锦阳   第六天:最终阶段未能区分乘客鬼魂,游戏失败。乘客:曹铮 成功者:杜老师,隋隽。   读到这里柏寒下意识朝左面食堂张望, 那里空空如也。金丝眼镜和树下灵魂日益亲近,根据昨晚得到的消息带着三等座和新人进教学楼寻找地下室, 完成任务的五人也跟去了--昨晚柏寒和曹铮在教室里功亏一篑的同时, 杜老师和隋隽通过游戏加入成功者的队伍, 《无敌》和欢呼声再一次响彻在篝火旁。   柏寒只能蹲在操场继续晒太阳。脖子不停流汗,柏寒随手把黑发扎成马尾, 拿头绳的时候发觉把雪之女王发簪也带来了--她也很喜欢那套昂贵的首饰, 可惜头发不够长没法像雷雪一样扎成丸子头, 只好放进衣袋。   要是分散开来占据校园角落或者教师楼图书馆就好了,可第一天众人仔细商量便发觉并不可行:直线距离一百米不仅仅代表平面距离,垂直距离也包括在内, 教学楼刨除在外,教师办公楼和图书馆才三层高,没信号没手机沟通基本靠吼,走错了就完蛋;三等座也不赞成,他们这场单打独斗,必须在七个白天消灭所有隐患和诡异之处,到处巡查翻个底朝天是必不可少的,顾忌两队乘客的话效率太低。   迎面教学楼大门忽然冲出两个年轻人,想靠近操场又连忙站住脚,把手拢在嘴边喊着什么“找着了”,正是王家宇和周锦阳,神色都很兴奋。   果然几个人吭哧吭哧用绳索抬着木板走出大门,阳光下柏寒瞧得清楚,那是一大截像人上半身的朽木,木头上裹着的藤蔓像蛇一般扭曲虬结。紧接着金丝眼镜又指挥着两组人搬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朝众人招招手喜气洋洋走了。   如果没有看到混在他们队伍里勾肩搭背的洪浩五人,能在灵异任务里找到诡异源头柏寒还是挺高兴的。   瞧瞧四周,另一个洪浩正躲在伞下阴影里补觉,另一个王家宇在自己区域里悠然打鼾,另外的杜老师三人也在距离柏寒数百米的地方各行其是。   不管了,柏寒皱紧眉头回忆昨天的失败经历。先是从简单到困难的四角游戏,进行到四点多就会进入尾声,旋风随之变成龙卷风;按照开始留给我们到达教室的时间,必须在六分钟之内及时分辨出教室里的同伴和鬼魂--超过时间游戏失败。   在沈百福名字下面单独标注:鬼王墓底层只有自己和百福洪浩在场,百福不可能自己乱说,洪浩嘴巴很严,这个鬼魂怎么知道给叶菡留信的事情?怎么知道佛珠在鬼王口中叫七宝莲台?   何况,柏寒皱着眉头想起件事:曹铮焦急地靠近时那个百福立刻把黑板上的叶菡名字擦掉了:他不想被别人知道,即使对方是很亲近的队友也不例外。   那个鬼魂比百福还像百福。   眼前密密麻麻,头疼的柏寒只好把精力转而集中在隋隽身上。她和对方不熟,昨晚过的几招也和平常练手时差不多,想凭功夫区分是不可能了。至于其他方面,柏寒并不了解,只能硬着头皮凭雷雪讲过他们上个酒吞童子的任务考考他了。   不对,鬼魂连百福的秘密都知道,当着众人面讲述的任务经历又怎么难得住它?   校园围墙附近冒起浓雾般的黑烟笔直升上天空久久不散,八成是金丝眼镜他们正放火烧被挖出来的朽木。   立在左边边界的木牌忽然发出响动,绳索绕着它飞速旋转,百福那边有信传达。柏寒摘下白纸,上面写着:小柏,如果这场任务我挂了,帮我和叶菡说:好好活下去,撑过十八场任务回到我们的世界。   上次在险些坍塌的鬼王墓底,那封最终被百福收起的信也是这句话么?柏寒有些好奇,不过干脆地把白纸折叠夹在日记本里--天黑之后字迹没有消失再说吧。   或许百福给我递的信和这件事根本没关系?就像昨晚我和百福雷雪的通信都消失不见,我们三人谁也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既然能让我看到两个洪浩两个周锦阳,更改字迹对于这场任务的鬼魂更是轻而易举。   鬼王墓七宝莲台、叶菡百福....任务世界都是独立的平行空间,只有列车才能往来于蓬莱和各个世界之间,这个世界的鬼魂再牛也无法得知鬼王墓的消息。   有个念头在脑海里浮浮沉沉,却像海中月亮捧起便从指缝间流逝,始终无法捞出水面。随意翻阅笔记,黑暗里的大熊和吊死鬼,和尚,珀伽索斯的绿洲,都是我经历过的....   柏寒蹭地站起身,连遮阳伞都带倒滚出几步。昨晚教室里的鬼魂百福其实是按照我对百福的印象变出来的,就像黑暗中遇到的怪物也都是我经历过的。紧急关头我本能地用鬼王墓的秘密考鬼魂,他当然对答如流,立刻又把佛珠的秘密拿出来问我。   我对隋隽很陌生,鬼魂隋隽也只好凭着功夫和我对打,如果时间有限他一定会提出雷雪刚刚讲述过的任务考我,这样我也不会有疑心。   如果真是这样,怎么能分辨出鬼魂和同伴?我知道的鬼魂都知道,鬼魂了解的我也了解,根本没有秘密。   不不不,这只是我们第七场任务雷雪第十场任务而已,不可能太过艰难;用楚妍的话说蓬莱不会发布完成不了的任务,一定有什么是我没留意到的。   百福和我的问答无懈可击,功夫的话....柏寒闭上眼睛回忆两人交手几招,鬼魂百福还击那脚踢得不错--拳头好练,腿脚功夫他练得这么快了?   她忽然跳到区域左边边界又跳又喊,成功把沈百福注意力吸引过来,随后接连出腿大喊:“快点!”   一百米外盯着这边的沈百福很有点莫名其妙,半天才明白过来原地飞踢几脚,姿势力道比她这个师傅可差远了。   瞧得清清楚楚的柏寒眼前一亮--就像自己怀疑的,昨晚鬼魂百福腿功稍微深厚些,只有每日交手的同伴才能发觉。   还是能找出些许区别的。   柏寒心里踏实不少,捡起雨伞撑回原处。   还有古怪的事,柏寒望向左前方正对楼门的凌耀祖,他也像大多数乘客似的正用纸笔记录分析--其他任务可以用武力和守护神解决,这场任务完全是对智商的考验--为什么我从没遇到过他?单纯几率问题?   要是楚妍在就好了--面对最后一次游戏机会柏寒由衷想念着另一个世界的好友。   躺在滚热柏油操场上望着伞顶,柏寒给自己鼓劲:楚妍能理清头绪,我也能行;浩哥五人里一定有真正通过任务的,既然如此就有希望--当然我今晚的同伴千万别掉链子才好。   最后一个问题,发现鬼魂的话....柏寒望向自己放在行李箱边的两把短剑,剑刃迎着阳光亮如秋水。她举起两把短剑认真叮嘱:“今晚是最后一次机会,千万帮我盯着点,发现鬼魂就指给我看。还有我不能说话,我一指你俩就帮我的忙,记住啊。”   两条小蛇无所谓地吐信子。   日落之后聚集起来的乘客前所未有之多:足足二十四名乘客再加上凭空多出来的洪浩五人,篝火边缘都坐不下了,重重人影随着火光晃动。   柏寒默默望着对面正听男朋友说着什么的雷雪,她根本没发觉不远处另一个戴着口罩等待十二点的王家宇存在。   柏寒有点想问问身畔百福:你看见几个我?   曹铮对着几人写个不停,可惜笔落在纸上没有墨水,气得他把笔一扔朝着队友不停比划,又摘下口罩扔在地上乱踩。   他,他通过任务了?   金丝眼镜和心经女子倒是非常兴奋,显然成就颇丰:“前几天所有地方都搜了什么都没发现,今天直奔地下室凿墙,果然挖出段木头,上面缠满干枯的藤蔓,切成三段流出很多人血,很像是古代巫蛊用的人偶。”   人偶?那截被切成三段都不好抬的朽木?   “对,巫蛊是巫师制作的木偶,埋在地下就能诅咒别人,受害者无一幸免,在汉朝非常猖獗。我印象里汉武帝就是因为巫蛊之祸才杀了太子和皇后。”金丝眼镜显然对这段历史很了解,有条不紊地说:“那截木头很像长大的人偶,周围缠紧的藤蔓都钻到墙面地里,费了很大劲才挖出来。”   他看看时间:“你们十二点开始任务,我估计我们这边也得十二点才有动静。”   游乐园任务里柏寒就对他印象不错,这回更是如此,这人冷静谨慎又能审时度势,得到守护神的青睐应该能活得更长。   只听一个洪浩笑道:“有杜老师怕啥。”   一个隋隽指指自己,“还有我的唐君呢。”   和雷雪并肩而坐的王家宇伸个懒腰:“我也不跟各位客气,继续偷懒了。”另一个他正和周锦阳笔谈不休。   如果要我区分的话....柏寒默默思量,浩哥是第四晚过关的,可靠程度应该比昨晚才成功的杜老师隋隽大,话说回来昨晚真的有人通过游戏吗?   至于第五晚过关的周锦阳王家宇,柏寒仔细打量他俩,王家宇又比周锦阳更可靠:还有雷雪在呢,混淆两个人的言谈举止难度更大吧?   两组一模一样的五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实在是种折磨,柏寒都要精神分裂了,十一点多便去教学楼一层等待。临近十二点连续更换两次之后,柏寒冲进高二三班教室--咦,好像是车票第一次显示的地方?   教室里已有亮光,有人比她来的还早,却是凌耀祖,可算遇到他了。不等柏寒示意,对方疾走两步伸拳便打,柏寒想也不想猫腰避过反手劈他肩膀--他也想试探我。   拳脚带风招数凌厉,连接几招胳膊生疼,柏寒反倒放下心--确实是凌耀祖没错。教室外头又冲进两人,是洪浩和杜老师,柏寒凌耀祖各自退了两步罢手。   要不要这么倒霉?外面看着你们一模一样两组教室里还要遇到?柏寒有点头疼。杜老师看看时间,挥手示意三人靠近,随即摘下口罩,大家也跟着照做,互相打量没什么异样才戴回口罩排序分开各就各位。   冰凉旋风轻轻掠过小腿,再次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包裹住的柏寒非常平静,默默给自己鼓劲。   接下来等待的时间比以往都要漫长,漫长到柏寒以为自己不经意错过来自身后的信号。她沉住气不言不动面朝角落站立,双脚齐肩站稳。   左肩微微一沉,仿佛翩翩蝴蝶飞累了落脚暂歇,游戏开始。柏寒毫不犹豫朝左前方迈步行进,右手抚着墙壁。   第十九次回到原地之后,再次朝前行进的柏寒发觉眼前朦胧有光,应该是教室前方B角,更艰难的阶段来临了。她毫不意外地发现角落里有黑黝黝的蜘蛛之类野兽。不不不,是手脚弯曲、遍体血污的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头颅像烂西瓜,见她越走越近嫣然一笑:是笔仙里死去的女孩。   与此同时,教师办公楼外花圃附近四角燃起熊熊篝火,三等座乘客带着新人驻守在这里。金丝眼镜不见踪影,心经女子指挥着比狗还大的守护神老鼠联合着杜老师的清朝月亮头、曹铮的小骨头化成一重光幕笼罩着众人。   一条条粗壮扭曲的蟒蛇轮番抽打着光幕,不,不是蟒蛇,是灵活茁壮的蔓藤,乌黑根部深深扎在地里望不到尽头。无数漆黑人偶潜伏在外,它们有着木雕的手脚五官,眼睛却灵活极了,紧紧盯着光幕里的众人。   心经女子焦急地望着自己颜色逐渐暗淡的老鼠,又望着花圃里一棵枯萎树木,“进去三个小时了,石秋霖怎么还不出来?”   杜老师倒还镇静,“不用慌,那个女孩不会伤害他,你得到你这老鼠不也费了很大力气。”   心经女子很是患得患失,“我这不是紧张么,他成功了我们队伍就稳了。”   身畔曹铮踮脚朝教学楼张望,喃喃道“怎么一个人也不出来?”   “今天鬼门关,没那么容易。”王家宇口中安慰,眼睛也紧紧盯着那边安慰自己:“就冲小雪的大白,最后那个人偶也不是她的对手。”   洪浩想说前面关卡也不容易,又把话咽回肚里:三个队友都在里面呢。“杜老师,你觉得,都能出来吧?”   杜老师神色郑重,缓缓说:“前面四角游戏都有希望,刮风那会儿能不能分清人和鬼最关键。至于最后那个人偶,耀祖小雪和福哥柏寒都绰绰有余。周锦阳我不知道,隋隽你们谁看见了?”   “这两天都没看见。”心慌意乱的曹铮望着洪浩手腕上金光熠熠的念珠。“周锦阳这家伙怎么这么笨,小柏人家连保命的佛珠都借给他,他要再出不来可就,可就,”   可就没办法了。   提起护身符,王家宇低头看看颈间挂着的御守:那是个纯黑镶金边的小小布袋,袋角缀着拇指大小的金铃铛,布袋里有张不知哪位高僧用心血抄的密宗佛经。众人砸开酒吞童子的宝库时,御守在黑暗中灼灼发光就像现在一样。如果没有它,第五天自己是不可能侥幸通过游戏的。   金丝眼镜并不知道外面同伴的心焦。   “我们那个世界有个皇帝,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他就是其中的汉武,非常有作为,开疆辟土扬我国威。汉武帝有个皇后叫卫子夫,弟弟和侄儿都是有名的大将军,卫皇后给汉武帝生了个太子。汉武帝晚年昏庸无道穷兵黜武,引发巫蛊之乱,有奸臣害死太子皇后,牵连几十万人。汉武帝追悔莫及,下了罪己诏。”   “你告诉我找到的那个东西,就是巫蛊。我已经把它人偶本体烧了,只要扛过今晚我们就能彻底消灭它,你也不用再躲着它了。”   绿裙女生腼腆笑笑:“谢谢你,石秋霖。”   金丝眼镜看看她,认真地说:“慕瑛,我问你的事,你考虑考虑,我还能等三天。”   “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想,我们一走,又变成你一个人了。虽然那个巫蛊没有了,可这里这么大,也没什么人能和你说话,怪没意思,还不如大家一起热闹。你毕业就留在这里,外面也没去过,我正好和你反过来,毕业就出国留学,然后又去北京发展....”   他认真说着,面前绿裙女生早已魂飞天外--他可真像詹老师--那是个温文尔雅成熟稳重的男子,入学第一天她迟到了,匆匆忙忙摔倒在校门口,腿都磕破了。班主任詹老师把她送到医务室,又倒杯热水才走了。透过医务室玻璃能看到花圃里的红颜花开满树,她捧着热水想,老师可真帅。   就此念念不忘。   对于慕瑛来说,每天能在教室里见到詹老师就是最大的幸福。三年转瞬即逝,慕瑛和所有高三学生一样各奔前程,不过她是所有学生里回学校探望次数最多的,每次回来都会到红颜树下看看。   詹老师有妻有女,对学生也始终以礼相待,慕瑛更加崇拜敬仰,情思困困。   大学毕业那年,慕瑛也想当个高中老师,开始为目标努力。即将被母校录取的时候,相依为命的母亲车祸去世,伤心欲绝的慕瑛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只想再见詹老师一面。那天红颜花开得正好,心疼如绞的慕瑛靠在树下遥遥张望着忙碌备课的詹老师,天慢慢黑了,她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昔日热闹喧嚣的校园日渐破败,巫蛊藤蔓寸寸长满校园地下,詹老师早已不在人世。五百六十多年过去,慕瑛以为自己会慢慢腐朽在红颜树下,做梦也想不到会见到眼前这个人。   他絮絮说着,“我们那个世界和你们这里不太一样,也不是完全不同,但是细说起来确实...”   绿裙女生慕瑛说:“石秋霖。”   金丝眼镜愣了愣,“在。”   “我不知道怎么走。”绿裙女生抬头望着他,以为詹老师又站在自己面前。“我舍不得这棵树,我也离不开它,更离不开这里。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第85章 四角游戏七   2017年5月19日   第一次在梦里遇到艳姬, 柏寒以为自己的守护神来了, 随即发现她只对自己的皮囊和短剑小蛇感兴趣。第七夜在黑暗教室某个角落见到这位绝代佳人在眼前化成焦黑残骸, 柏寒丝毫没有恐惧之心, 一巴掌之后对方不甘心地离开。   应该到尾声了吧?等待在角落里的柏寒暗自估算, 四角游戏不过如此, 难题是如何区分另外三人中的鬼魂。浩哥八成有问题,杜老师和凌耀祖呢?   又是一阵黑暗中的漫长道路, 早有耐心的柏寒扶着墙壁匀速行进。左前方出现团朦胧的光,柏寒脚步不停用余光扫去: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女生, 面目很像柏寒, 正被几个小混混纠缠拉扯。可怜的女孩竭力挣扎呼救,却怎么也无法摆脱他们。   是柏榕堂姐!   从北京回家携带的行李箱还装着送她的礼物。柏寒牙关紧咬加快脚步不敢多看,只听她喊着:“小柏救我”慢慢被几人拖进黑暗。明知不过是针对自己的幻影, 柏寒依然伤心极了,咬紧牙关越走越快。下一个出现的是沈百福, 他正被几只丧尸啃咬成血淋淋的骨架朝她伸出只剩一半的白骨手掌:“小柏, 师傅~”   柏寒闭上眼睛:百福从来不肯叫我师傅, 再说他好歹也能硬抗两只丧尸了。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熟悉的声音令柏寒精神一振, 不由自主睁开眼睛。一位重甲武士发出璀璨银光, 把身畔并肩而行的高大男子映得清楚:那是梁瑀生, 便于行动的日常装束,琉璃长刀负在背后。“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青木原树海深夜并肩而行的情景历历在目, 柏寒不由自主想:要是他真在身边就好了。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一首侠客行到了尽头,柏寒暗自做好他当面化成怪物的心理准备,突然左臂被一股猛力拉扯,整个人不由自主朝□□倒--糟糕,离开墙壁我就找不到方向了!   说时迟那时快,柏寒全身力气沉到双腿扎稳马步,总算十几年苦功没有白费,硬生生止住被拖走的势道。百忙中侧头望去,眼前这个梁瑀生和柳生十一郎面目狰狞地紧紧拉扯住一条登山绳索,看上去不把她扯走誓不罢休--是青木原树海里怕走散拴住彼此的绳索!柏寒急中生智,右手拔出短剑朝左臂狠狠一挥,整个人立刻撞到墙壁上,梁瑀生和他的守护神也箭一般倒退消失在黑暗里。   肩膀生疼的柏寒不敢耽搁,右手扶着墙壁继续行进。哼,还有什么招数?她发狠地想。不知过了多久,前方角落透出朦胧光线,有什么东西蠕蠕而动,鼻端闻到腥气。   艳丽娇艳的面容,满头狰狞蛇发,覆盖着暗蓝鳞片的蟒蛇身躯:那是美杜莎,粗壮蛇尾把两个熟悉的老人紧紧缠在身前--是爸爸妈妈,挣扎着从蟒蛇身躯间伸出头颅:“寒寒~”   热泪喷涌而出继而滴滴答答坠到地面,柏寒想也不想就要冲过去,忽然一阵清新冰冷的深海气息冲入鼻端--那是口罩里的珀伽索斯羽毛,头脑瞬间清醒的柏寒用指甲狠狠刺入掌心,眼睁睁看着爸爸妈妈被化成冰冷僵硬的石雕。   一股练武之人百折不挠的血气陡然涌入心头,她大步流星走近朝着美杜莎肩膀一拍随即闭上眼睛,听着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逐渐远去。   不时游走在腿畔的旋风突然如野马般疾冲猛走,继而周旋翻滚不休,面对角落站立的柏寒立刻精神一振:游戏进入最终阶段!   大堆摞在左方的桌椅和身侧木门不停共振和鸣,柏寒立刻发觉自己正站在靠近教室门口的A角。另一个角落忽然亮起手电光芒,柏寒也冲到讲台上打开应急灯。   必须尽快找出鬼魂才行。   教室中的四人纷纷聚拢,谁也没有讲话,摘下口罩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其他人。柏寒短剑对准三人摇摇,可惜两条小蛇毫无动静。看看时间,柏寒提醒自己只有六分钟。   面前的洪浩和平时一样和气精明,符合柏寒对这个房产销售的一贯印象。瞧着他拉着自己到前方黑板用粉笔写关于第一场任务的问题,柏寒在脑海里最后重复一遍早已确定的答案:五名看起来通过游戏的乘客都被幻化出另一个鬼魂,其中第四夜通过的洪浩嫌疑最小。   她拔出短剑朝面前这个洪浩刺去,对方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抱头躲过,围着中央桌椅抱头鼠窜。教室后方也传来响动,柏寒看到凌耀祖正用一把野战军刀刺入杜老师肩膀,后者摇摇晃晃倒地。   他确定杜老师有问题了?   狠狠一脚飞踢,洪浩顿时被蹬翻在地露出绝望求饶的神色,令疾追而至的柏寒忽然有些下不了手:他和百福同样是第一个任务便熟识的队友。   劲风突然响起,利刃直奔她肚腹而来:洪浩趁机拔出兵刃开始反击。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柏寒左脚踢在他手腕令短刀直飞出去,闭着眼睛咬牙一剑刺出。   手下并不是利刃入肉的手感,倒像刺入坚硬木头,胸膛伤口连鲜血也没流出半滴--柏寒松了口气,心中大石落地,眼瞧着眼前这个洪浩慢慢缩小枯萎化成焦黑木条。   总算没弄错。   凌耀祖过来看了两眼又示意她过去,柏寒发觉地板上的杜老师也已缩成一段枯木,同样没有血液。   两人对望一眼,各自凝神防备。凌耀祖忽然摘举起军刀在左手尾指轻轻一划,几滴鲜血顿时滴在地板上。   聪明!柏寒立刻照做,也划破自己食指举在面前: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总算大功告成。   两人相视而笑,重重击掌相庆。刚过了两分钟,还有四分钟龙卷风就会停止,游戏就该通过了吧?柏寒不放心的盯着车票(1/7)字样,又看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便满七天了。按照金丝眼镜的说法,这个世界和我们的不太一样,酒店超市总该有吧?   前方黑板留着鬼魂洪浩关于第一场行尸走肉任务的问题,凌耀祖过去继续写字,却是问死去队友韦耿杰的职业--柏寒沈百福和凌耀祖队伍初遇时这人还活着,死的时候雷雪很难过。   健身教练,写完答案柏寒顺手提问:你队护身符在哪?凌耀祖立刻答:王家宇。两人互相提了几个问题都是毫无破绽,笑笑停手。凌耀祖朝她竖起大拇指,坐在讲台上休息。   身周龙卷风越刮越猛,堆到天花板的桌椅和门窗抖动乱颤发出很大声响。   原来我一直没在游戏里遇到耀祖哥,所以会在最后一关遇到他?放松下来的柏寒这么想着,眼角扫到黑板上的王家宇三字,忽然想到雷雪,凌耀祖也在面前,于是蓬莱遛大黑狗那天的情形忽然浮现在脑海里:雷雪丸子头上簪着自己送她、被称为雪之女王的浅蓝琉璃发簪,长长流苏和两只蝴蝶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坐在广场休息的凌耀祖望着她满脸温柔爱慕,又带着无可奈何的怅然....   雪之女王。柏寒忽然伸手从衣袋里掏出根浅蓝琉璃发簪举到凌耀祖面前,紧紧盯住他脸孔:面前这个凌耀祖满脸茫然,奇怪地望望自己又把目光集中在发簪身上,半晌才疑惑地起身在黑板上用粉笔画个问号。   柏寒一颗心陡然沉入谷底。她有点不敢确认地又举着发簪朝他摇晃,确定对方压根摸不着头脑才收回衣袋,反手拔出两柄短剑护在身前。   凌耀祖立时起身拔刀戒备,又朝她连连比划瞧上去非常迷惑。   明知梁瑀生是幻化出来的,可刚才我在黑暗中见到他还是很开心:我们上场任务才在一起。雷雪收到我从京都特意买回的发簪非常喜欢,最后在蓬莱的十天倒有八天舍不得摘,那天你望着她的时候也戴在头顶;抛开你喜欢她不提,你们队伍朝昔相处,我手上这根和她那根一模一样,你居然认不出?   柏寒双剑齐出朝这人猛刺,凌耀祖侧身避过倒退一步,又从身边拔出一柄雪亮的三灵军刺,毫不留情照她咽喉疾戳。   在行尸走肉任务初次练手的时候柏寒便发现自己不是凌耀祖的对手,果然面前这个凌耀祖招式凌厉筋骨强硬,单单较量拳脚的话她早已身处下风。不过凭着两把削铁如泥的短剑柏寒丝毫不惧,瞬息之间和凌耀祖连出杀手打得火星四溅,桌椅都踢翻几只。   围着教室旋转的龙卷风忽然越旋越快,风中传出尖啸。糟糕,时间要到了,发觉这点的柏寒满头大汗,忽然灵机一动:我为什么和他动手?   举起短剑朝他一摇一指,两条小蛇像是等着这个信号似的激射飞出,恶狠狠咬在凌耀祖喉头和右眼。这次凌耀祖的伤口并没流出鲜血,他   踉踉跄跄倒退两步撞塌高高堆在教室中间桌椅,随即倒在塌陷的桌椅中缩小萎缩化成焦黑木条。   幸亏雷雪。柏寒心中充满劫后余生的侥幸和轻松,下意识提起车票,眼睁睁瞧着时限后面的(1/7)消失,只剩一个小时的七天倒计时;第二条“夜间在 教室完成四角游戏,每日一次机会”的任务要求后面也多了“已完成”三字。   总算成功了!   柏寒兴奋得跳起身,张臂迎接两条小蛇游回自己身边。   咦?应该停止的龙卷风却没有减弱消失,反而越演越烈遮天蔽日,就连翻滚在地的所有课桌椅和三段留在地板的焦黑木条全部被席卷进去,风声凄厉如同鬼魅尖啸咆哮--空荡荡的教室中央地板忽然冒出个小小人偶,它显然是木头雕成的,手脚脑袋动也不能动,却像吸收足够阳光雨露的树木越长越大,很快变得比柏寒还高。它两只黑黝黝的眼睛紧紧盯着柏寒,就像打算把她变成自己的养分一样。   四角游戏顺利完成,也就是说“日落后至完成游戏前需保持沉默”的要求对我无效了。   “小田切贡!”柏寒大喊,让我看看你的厉害!“咬他!”   银光闪闪的大黑狗赫然出现在柏寒身前,四脚蹬地像颗炮弹般朝人偶大力冲撞过去,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它撞倒在地板上。人偶像个活人般挣扎踢打,手脚陡然伸展成蟒蛇般的蔓藤紧紧缠绕包裹住对手,企图把它裹成个蚕蛹。大黑狗四肢牢牢抓住地板,张口咬住人偶喉咙叼起它狠狠摔打撕扯,力气之大令藤蔓寸寸断裂,可怜的人偶不停发出惨叫。   木头也能喊叫?柏寒被翻滚争斗的它们逼得不停后退,眼瞧着自己的大黑狗张开大口咬住人偶脑袋硬生生拔下丢在一边,又一口撕下对方胳膊,紧接着锋利爪子在人偶胸膛大力撕扯--一道人偶阴魂被活活拖将出来,随即在大黑狗的利齿间化成点点青光。   人偶身体缩回巴掌大一截,柏寒冲过去用打火机点燃,眼瞧着它变成焦黑残骸。“你可真厉害小田切贡,你简直,你简直和你的祖先一样厉害。”柏寒想不出什么词语可以表达喜悦感激,张臂把触摸不到的大黑狗抱在怀里。   大黑狗的身形暗淡些许,不过瞧上去比她还要喜悦,舔舔柏寒手掌随即围绕着教室四处奔跑,意犹未尽地继续找寻敌手。   “我们走。”柏寒带着它跑向门口,原本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教室门这次一推即开。顺着走廊前行,顺手试推其他教室紧紧闭合的门,都是纹丝不动。   看来得乘客完成任务才能从里面打开,希望大家都能顺利。跑下三层楼梯的时候,一个银光闪闪的守护神和柏寒走个对面,后面跟着大步流星的凌耀祖。   “耀祖哥!”刚刚和他的鬼魂大打出手,此时见到柏寒还有些不适应,“你也出来了?”   凌耀祖也很惊喜,“对,看见雷雪她们了吗?”   “没有,我试过所有教室都进不去。”果然最关心雷雪。“我也没看到百福。对了耀祖哥,到底有几个人今天前就通过游戏?我能肯定的只有洪浩。”   “洪浩应该过了。第五天我看到王家宇和曹铮,也不敢肯定。”凌耀祖皱紧眉头,“走吧,到外面就知道了。”   头顶是黎明前的黑暗,一出教学楼门口柏寒便发觉操场遍布密密麻麻的藤蔓,原本食堂根据地的众人已经转移到办公楼前花圃附近。   脚下蔓藤翻滚奔涌如同海浪,被大黑狗保护着的柏寒无所畏惧地直冲操场。被银光照射到的藤蔓纷纷朝四周退避,大黑狗伸着爪子左拍右打,一爪下去便踩死一条藤蔓。   凌耀祖的守护神是个全副武装、神色傲慢的海盗王,是他和雷雪第二场灵异任务得到的,当年统领五支海盗舰队威震七海杀戮四方,手下亡魂无数,能令小儿止啼,凌耀祖豁出性命才得到他的青睐。此时海盗王拔出腰间配刀连劈带砍杀出一条道路,凌耀祖紧随其后。第一次见到海盗王威力的柏寒暗自估量,梁瑀生的柳生十一郎应该和他不相伯仲。   不知凌耀祖最后分辨活人鬼魂的时候遇到了谁?柏寒心里想着,和他并肩一路冲到三等乘客和新人们根据地。   洪浩和曹铮都通过了!杜老师王家宇也在,六人见面匆匆说了几句,都担心着还留在教室里的四位队友。   曹铮喊着:“我说什么你们都听不见,干什么你们都看不见,挨个给你们写信写《无敌》,福哥给你传过去的看见没?”   《无敌》?百福传过来的信依旧是留给叶菡的话。“信是传过来了,根本和无敌没关系,是别的事情。”   杜老师叹口气,“这场游戏除了游戏最后的人偶环节,鬼魂根本不能伤害我们,代价就是所有跟任务有关的东西都被篡改屏蔽了。”   “和任务无关就没事。”柏寒回忆着:“我第四天看到浩哥通过了,第五天是周锦阳和王家宇,第六天杜老师和隋隽也过了,一半是假的。”   曹铮两只拳头狠狠对撞,“我第四天看见浩哥,第五天看到王家宇和雷雪过了,等我昨天自己过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王家宇焦急地走到柏寒面前,“我们去楼里看看,小雪怎么还....”   没有多少时间了。   两人并肩迈出光幕,周围几个新人忽然惊喜地喊:“石哥出来了”回身望向花圃,果然金丝眼镜的身影从那棵枯萎的小树下冒出来,满脸欣喜又带着释然。   “慕瑛答应和我离开。”他看看那棵树,用救助的目光望着杜老师,“不过她是在树下去世的,死后又在这里待了五百六十年和树化成一体,不知道怎么离开。”   还有三天时间可以想办法。柏寒等不及了,和王家宇大步跑开,凌耀祖也跟在后头。还有几分钟就天亮了,柏寒很有些心焦,忽然发现楼门口多了个熟悉的佛珠圈子和大白猫。   是百福和雷雪!   柏寒欢天喜地迎过去,使劲儿拍拍百福肩膀又和雷雪紧紧拥抱。套着自己佛珠圈子的沈百福气喘吁吁挪动步伐,“从六层下来累TM死我了”雷雪却满脸泪痕,显然哭过了,把头深深埋在男友怀里。   方才游戏最后她在教室里遇到谁的鬼魂?又是怎样才活下来?柏寒不愿多想,回头刚好发现凌耀祖远远站在来路不远的地方望着这里。   周锦阳是天亮后在高一五班被发现的。他睁着眼睛茫然望向教室天花板,手上念珠黯淡无光。看得出他竭力抵抗过,手里紧紧抓着那面铜镜--镜面都碎裂了。他的尸体冰冷僵硬布满尸斑,凌耀祖检查后说恐怕已经死亡两到三天。   柏寒真希望自己眼中那个第五晚便和王家宇并肩高唱《无敌》的身影不是鬼魂而是周锦阳本人,可惜曹铮的嚎啕大哭是真的,沈百福和洪浩哽咽难言是真的,慢慢吞噬他尸首的熊熊火焰也是真的。   曹铮希望兄弟离那座诡异的校园越远越好,于是把他葬在附近繁华城市中央公墓,亲手挑选最好的位置,活下来的乘客都去送行。   入土当天曹铮把墨绿念珠和一根珀伽索斯的羽毛还给柏寒,什么也没说便红着眼圈离开了。   隋隽则是另一种结局。最后三天时间,凌耀祖带着队友把六层教学楼翻找得底朝天,却依然无法找到他的下落,这个带着守护神的二等座乘客就这样无声无息消失了。没人知道他是最后一天游戏失败被人偶吞噬,还是前面几天遇到更诡异的事情。   活下来的八人聚齐复盘,发觉前三天的记忆是一致的,第四天是个分水岭,以后的记忆混乱且各不相同。率先通过游戏的洪浩干着急没办法,沈百福认为凌耀祖和杜老师早早通过游戏,雷雪却见到两个沈百福和曹铮隋隽洪浩--她和柏寒一样尽量保持冷静。   “校园地里埋着巫蛊。”杜老师发表结论,“蛊惑人心的蛊,最擅长混淆视听偷天换日挑拨离间,蒙上我们的眼睛堵住我们的耳朵。对了,大家最后都是怎么过的?我是看出耀祖不对劲。”   洪浩遇到鬼魂沈百福,曹铮发觉周锦阳有问题,沈百福则闷闷地说:“反正我一看就知道小柏是假的。”   然后你就把我的鬼魂杀了。轮到柏寒,“我遇到耀祖哥了,然后和他过了几招,功夫还不如我,肯定是假的。”   凌耀祖笑笑,随便说了句发觉杜老师有异。雷雪却不肯细说,耷拉着脑袋。以往任务最后都尽情放松采购,这次少了两名队友大家谁也提不起兴致,默默在最近的城市度过三天。   5月22日凌晨,二十二名乘客披星戴月回到校园操场。巫蛊人偶被消灭了,周遭寂静如死地,不过此等大凶之地大家谁也不敢怠慢,各自呼唤出守护神。   金丝眼镜把大桶汽油倒在这座诡异校园的每个角落,亲手用火把点燃。   熊熊烈火热情吞噬着陈旧的教学楼,又把其他建筑付之一炬,连花圃树木也统统包裹进去。   忽然有新人惊叫“有鬼”,柏寒连忙望去,果然透过火焰黑烟可以看到教学楼四层和五层两扇窗户里站着两个一动不动的黑影,难道是....   “是阳哥。”曹铮喃喃说:“你放心,我替你照顾家里。”   我会不会也有这一天?摸摸手腕上碧绿念珠的柏寒热泪盈眶,身畔雷雪早已泣不成声。   清晨六点列车按时出现,候在操场的人们默默陆续登车。金丝眼镜把采购的大堆物品费力地抬上车厢,自己也上车擦汗,这才把车票举到眼前:右下角多了个倚着花树的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盆友读者中秋快乐!多多吃月饼,一会发红包。   周末上来看看,发现这个任务开始的时候柏寒借给周锦阳墨绿手珠那章评论好多,我是这么想的:柏寒得到大黑狗之后其实已经挺强的了,而且她是女主,又有两条小蛇和宝贝短剑,羽毛和鹅卵石,相当金手指了,所以对同队的大家蛮照顾的。周锦阳和曹铮都是笔仙那章就加入队伍了,和柏寒三人相处不错,泰坦秘境里也是同生共死,很靠得住。就像柏寒和雷雪楚妍非常亲密之外,沈百福和洪浩周锦阳曹铮几人也是同吃同住的铁哥们,百福和柏寒更不见外,才会提出借念珠的事情。灵异任务大家经历过很多次,以前几场周锦阳都能躲在百福的佛珠里涉险过关;但是这次从四角游戏的游戏规则就看出必须各自为战,沈百福柏寒曹铮有守护神,洪浩有手珠,没有保护的周锦阳很可能上来就挂掉,所以只能和柏寒商量。退一步说,即使把手珠借给周锦阳,柏寒也不过是和百福雷雪曹铮他们处于同一境地,所以她也答应的挺痛快。   哎,看美剧的时候觉得发盒饭才刺激,现在自己写文,以前给别的队伍发盒饭还好些,现在发到自己人头上感觉还是挺难受的。   四角游戏这个任务,感觉写的不太好,没写出悬念,而且我啰嗦的老毛病犯了,今天休息把前六章看了一遍发觉真是够啰嗦,哎,不过这章的金丝眼镜还是挺重要,后期会和柏寒他们组队。   那天看到一个盆友评论,说男女主人公的守护神都是日本的,这点还真是我大意了,不过请别介意,男主的十一郎在大唐生活的时间比家乡还长,热爱着大唐风华,学到欧冶子和干将莫邪铸剑手艺传扬下去,又把兵器留给梁瑀生;至于大黑狗是雪山战獒的后代,流着传说中的雪山神祗血脉,所以更是自己人。赵邯郸的守护神也快出场了。   这几天休息,看了看前面几个任务,鬼王墓和青木原树海始终在一个地方打转,难怪大家觉得拖沓,我要好好反思,把后面的任务节奏加快。   大家中秋快乐~ 第86章 蓬莱十二   2017年5月22日   在北京读大学这几年, 柏寒时常去高铁车站迎接来探望的爸爸妈妈、家里亲戚以及来游玩的同学朋友, 对北京西站南站比杭州车站还熟。到蓬莱这四个月, 在青石广场车站等待朋友归来也成了家常便饭。   看看手表四点半, 还有半个小时梁瑀生就该回来了, 至于楚妍要晚上八点见了。以往任务回到蓬莱都和队友聚餐庆祝, 往往闹到深夜方歇;这次四人却谁也提不起兴致,各自回家补觉休整, 说好晚上在百福家集合。   队友刚刚离去,活下来的人们就不得不开始考虑替补人选无疑是件残酷而现实的事情。早上和百福分开时, 两人回避着谁也没有多说, 仿佛这样周锦阳就还能回来似的。   还是等梁瑀生和楚妍回来问问有没有合适人选吧,坐在推车上的柏寒这样想着,慢慢活动手腕。忽然有人喊:“柏寒!”   回头望去, 原来是和梁瑀生队伍交好的老李,有场吐鲁番盆地周边的任务还送了不少葡萄马奶酒之类特产给她。柏寒挥挥手:“李哥, 你也来接梁瑀生?”   “对啊, 我上午就回来了, 睡醒一觉正好这个点。”他原本相当轻松,看看柏寒脸色笑容便收敛不少, “这把不太顺?”   柏寒点点头。“我们是四角游戏, 遇到诡异混乱的事情, 所有人看到的听到的都不一样。”   “四角游戏啊!”老李露出恐惧神情:“这种莫名其妙的任务最恐怖,守护神再NB也没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完蛋。”   想起带着守护神同样下落不明的隋隽, 柏寒叹口气。“也不知怎么这么倒霉,我们还遇到过笔仙。不过那场可以聚在一起,什么事都没有。”   老李也唉声叹气。“往好处想想,你们以后应该遇不着这种任务了,也算踏实,万一等到一等座遇上笔仙碟仙那才真棘手。”   刚刚结束第十一场任务的老李眼瞧着迈入一等座行列,当下把经历过千奇百怪的任务讲给柏寒听:他经历过现代社会的某人追求仙道炼丹,反而把妖魔吸引过来的任务,相当艰难才保住他的命。不过等乘客们登上列车离开,这个人是否彻底放弃目标?能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活下来?这点谁也说不好。   时间过得飞快,一列长长的老式绿皮火车突兀地出现在两人对面,柏寒跳起身:“来了来了”   随着一声鸣笛,车门打开了,柏寒一眼看到梁瑀生笔直地站在车厢门口,身后堆满行李箱和物品。这次没用哥们催促,他就跳下车张臂给柏寒一个温暖有力的热烈拥抱。   耳边响起赵邯郸鼓掌吹哨声:“他这几天跟祥林嫂似的唠叨没完没了,张口闭口你们这场四角游戏怎么样,这回踏实了。”   老李心急火燎的催:“赶紧搬东西,搬东西!待会有的是工夫干别的!”   这场任务梁瑀生队伍的收获相当丰富,列车消失的时候车站摆满箱子,连过人的地方都没有。另外两队乘客和他们打过招呼便开始搬运,彷徨的新人们等候在老乘客身边。   “怎么了,小柏?”梁瑀生很快发觉柏寒不像平日开朗,仔细望着她眼睛。   柏寒吐口气。“我们这场,不太顺。嗯,雷雪他们也是。”   看上去梁瑀生很想问问情况,不过还是忍住了,安慰地拍拍她肩膀:“先回家,慢慢再说,不着急。”   他朝队友们挥挥手:“走吧,姚楠在这里看着,其他人跟我回家推车,估计得运几趟。”   长发女生笑眯眯地留守,梁瑀生几人麻利地把柏寒和老李带来的推车装满,开始朝家搬运。看到他家院落的时候,柏寒低声说:“别人都没事,周锦阳没回来。”   “周锦阳啊。”梁瑀生轻声重复着叹口气,用力拖着推车。“柏寒,别想那么多了,大多数人能回来就不错,说实在的,这种契约类游戏不好过。我们这场还算顺,新人还折了两个。”   旁边赵邯郸听见了,惋惜地说:“曹铮没大事吧?晚上找他喝酒去。”   于是晚上聚餐的地点从百福家换成梁瑀生家里。和梁瑀生共同经过三场任务的老李也带着队友来了,三队乘客把梁瑀生庭院坐得满满当当。   席间话题自然是最新任务。柏寒几人把四角游戏诡异之处讲了,听得其余两队面色沉重:换成他们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看见听见的都不一样。”梁瑀生拎着酒杯苦笑,“还是攻心为上。”   赵邯郸倒很自信:“换成我,我想想啊,我能认出梁哥,黎哥,剩下姚楠孟浩然就没把握了。”   越熟悉的人越容易从细节分辨,生疏的人话题都很少,凭什么区分真伪?   长发女生奇道:“换成个假的我你分不出来吗?”   赵邯郸使劲摇头:“不熟不熟。”众人笑声中被她捶了两拳。   梁瑀生这场是物理任务,老乘客都安然无恙,只有乱了阵脚的新人们略有伤亡;灵异任务的老李也幸运地全队过关,两队人马把声音压低闲聊喝酒。   柏寒几人提不起兴致,只是默默吃饭,曹铮更是杯不离手,空了就倒满,就连同样郁郁的沈百福洪浩也劝他少喝点。不过曹铮充耳不闻,散席的时候是被洪浩百福搀回家的。   今晚天气很好,头顶星星明亮得如同孩童天真的眼眸,不停眨啊眨的,大黑狗默默跟在两人后头。   或许前面六场任务数次涉险过关的缘故,又有百福这个佛珠杀器在,柏寒习惯了“一个都不少”回到蓬莱,一时很难接受朝昔相处的队友就这么离开了。   “我还把念珠借给他了。”回去的路上柏寒走得很慢,望着腕上念珠喃喃说,“结果也没用。”   并肩同行的梁瑀生沉默许久才开口,“小柏,我想周锦阳一定很感谢你。”   柏寒想起被熊熊火光包围着的教学楼窗里默默站立的黑影。“不过还好,曹铮把他埋在墓地里了,还交了五十年的费用,最高只能交五十年。”   梁瑀生笑笑,调侃地说:“你看,他也算走得安心,换成我们未必比他更好,对不对?”   有朝一日,我会不会暴尸荒野,想有块安稳的葬身之地都是奢望?只有小蛇和狗陪伴我逐渐冷却的尸首?或者我在车站等待,车门打开却看不到梁瑀生的身影?   柏寒把这个不吉利的念头抛开,顺口说:“梁瑀生,这次在四角游戏里我见到你了。”   惊讶和欢喜同时在他脸上蔓延开来,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真的?什么样子?该不会吓唬你吧?”   何止是吓唬,哼哼。柏寒忽然脸上发热:这样岂不是告诉他,他对我很重要?可想想死不瞑目的周锦阳,她忽然有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勇气:有什么了不起,确实遇到他了嘛。   “其实都是经历过的事情,遇到的怪物也是,我就遇到黑熊和笔仙鬼王墓里的妖怪。”   “前几天什么都有,最后一天我遇到我的堂姐,还遇到百福被丧尸围攻,然后遇到你。你带着十一郎走在我身边,就像上个任务我们在青木原书海里一样。”她晃晃自己左胳膊,心有余悸地说:“胳膊上冒出条绳索,本来好好的,你和十一郎忽然拼命拽我,力气好大,差点就把我从墙壁旁边拽走了。”   梁瑀生再次停住脚,满脸惊喜化成尴尬和后怕。他无可奈何地长长叹气:“这TM叫什么事儿啊?”   柏寒忍不住发笑,板着脸说:“那不管,你吓到我了。”   “好好,是我不对。”他一本正经地强调,认真地说:“是我错了,我下次一定小心。”   就好像那只变成你的鬼魂肯乖乖听话一样。   她瞧瞧对方手拎拎着的袋子--像以往一样,他从任务世界里带回很多特产美食,还有她喜欢的有趣小玩意儿--“看着它们份上我暂时不计较了。”   他做出如释重负的模样,微笑着说:“礼多人不怪,早知道我多给点礼物回来。”   一路并肩而行,柏寒把游戏经历细细讲述,包括游戏里队友不同的视角也说了:梁瑀生还没遇到过这类契约任务,到家又取出苏打水和橙汁待客。柏寒还是第一次帮助队友得到守护社,把金丝眼镜的经历详细讲述一遍,梁瑀生听得认真极了,不时发问:经历八场任务的赵邯郸依然两手空空,虽然心态甚好,连他这个哥们都不时发愁。   院门处传来拍门声,沈百福在外面喊:“小柏,走了走了,楚妍回来了。”   你想去看楚妍才怪。柏寒暗自发笑,拉着梁瑀生出门陪他去找楚妍和叶菡。   和她的队伍郁郁寡欢不同,楚妍团队出现的时候欢天喜地,就连路人也能看出他们收获颇丰。   “夏绿蒂!”随着叶菡大声呼唤,一个银光闪闪的守护神出现在她身边:那是个头戴装饰着花朵和羽毛的帽子、带裙撑长裙的贵族女孩,一般只在电影里才能见到。“福哥小柏,看看这是什么?”   柏寒从没见到沈百福这么高兴过,就连弥生大师送给他一枚菩提舍利子时也包括在内,仿佛他自己得到了第二个守护神一样。   他带着点敬畏和不敢相信喃喃说:“我靠,这回可踏实了,总算...”   激动得脸都红了的叶菡眼里闪着泪花,冲过来重重拥抱着柏寒,接下来是沈百福。她红唇颤抖,“小柏和福哥,要没有你们我,我一定不会有现在。”   同样兴奋的楚妍给柏寒一个大大拥抱,“小柏,我真高兴,我们这场很顺利,小叶终于成功了。”这个聪明女生很快从柏寒脸上看出些许阴霾,“你们,还好吗?”   “我们还好,不过,周锦阳没能回来。”这句话一出口,楚妍便安慰地搂紧她,半天才松开手臂。“小柏你不要难过,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我们都有尘归尘土归土的那一日。”   旁边满脸笑容望着女朋友的海永韬大手一挥,喜悦是发自内心的。“来来来今天我请客,都到我家里来,管吃管喝不醉不归。”   于是柏寒第一次看到百福喝那么多酒,比上场任务她得到大黑狗回来庆祝时喝得更多,就好像有人跟他比赛似的。茅台、清酒、啤酒、烧酒还有些不同任务世界带回来稀奇古怪的酒水掺合在一起,被这位东北男生一碗一碗往肚子里灌,最后喝得兴起拉着海永韬不放:“走一个。”   看得出海永韬也很有几分酒量,不过依然不敌他这种玩命式喝法,看看满脸担忧的叶菡不肯服输:“今天我舍命陪君子。”   柏寒有种感觉,海永韬一定发现些什么:以前自己和百福天天练拳,大家可能觉得两人在一起,现在多了个梁瑀生,这人又不是白痴。   “梁哥,百福喝多了。”她担忧地小声问,“怎么办?”   梁瑀生摇摇头,“没办法,拦不住。”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过去解围,自己挡了两杯又把沈百福拉到一旁,后者已经醉得分不出人了,喃喃说:“我靠,这回可算TM踏实了....”   烂醉如泥的沈百福是被梁瑀生用推车推回家的,路上吐了三次,很不放心的柏寒叫来洪浩帮忙。后者正和曹铮喝闷酒,连忙跑过来忙活:“下午喝晚上还喝,真把自己当酒桶了。”   其实洪浩自己也满身酒气,好不到哪里去,当晚便留下来照顾沈百福,只有曹铮独自归家。   离开沈百福家,梁瑀生把她送回家。“十二点多了,小柏,你早点休息,明天我来找你。”   海风悠悠吹着,她背靠大门,大黑狗蹲在门洞,有句话忽然冒到嘴边。“梁瑀生,其实,其实开始我想过,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   他了然地点点头,温和地说:“小柏,我知道你的意思。要是我一个人,用不着你开口我就催着你去金兰契了。”   金兰契是蓬莱乘客重新组队和解除队伍的地方,仅次于青石广场的热闹所在。   “不过现在,”他带点遗憾怅然慢慢说,“老赵他们都在,我也不能掉链子。以后,我想以后肯定有机会,没准我们能组成一队。”   柏寒点点头,“当然啊,说不定下场任务我们就轮到一起了。”   说不定下场任务,我们就能并肩战斗了。 第87章 蓬莱十三   2017年5月24日   曹铮日益沉默寡言, 柏寒团队也用了好久才逐渐脱离队友离去的阴霾。时间并没有停下脚步等待, 生活终将继续。   “这个吴瑞华身手不错, 人嘛也还可以, 反应挺快的。”雷雪这么评价推荐给柏寒的二等座乘客。“我们和他遇到过。他下场是第九场, 刚好和你们差不多。”   按照蓬莱“同等座次乘客方能组队”的原则, 乘客任务场次相近很重要,否则遇到第七场、第十三场这种升级任务必须分开就得重新组队;楚妍和叶菡上次在泰坦秘境就不得不和海永韬等三人分开以致面临险境。   “还有个叫陈昆的, 刚刚结束第七场,以前是空手道高手, 脑子很好使, 可惜他还没有守护神。”雷雪在白纸上写下个新名字,听起来很像《倚天屠龙记》里的反派角色。“我们上上场遇到他,挺能拼的。”   某种意义上“能拼”是评价蓬莱乘客的正面词语, 代表着有闯劲,一心想活下来;相形之下很多乘客经历几场任务就变得胆小如鼠或者一心抱大腿, 在任务里遇到挫折往往死的最快。   相比柏寒团队而言, 人脉更广些的凌耀祖很快确定团队新成员:一个叫张钰恒的中年人, 以前当过富豪保镖,熟悉武器枪支用法, 身手也不错。他的团队在刚刚结束的灵异任务里遇到鬼魂围攻, 只有他自己侥幸活着回到蓬莱。   柏寒把两人名字记下。“那还是吴瑞华好些, 一会儿我叫着百福和他见面聊聊。”洪浩还没有守护神,百福佛珠诸邪退避却毫无攻击力,团队再多个战斗力还是很重要的。   雷雪连忙按住她手掌:“哎哎, 我还没说完呢。这个吴瑞华有问题,他本来是有队友的,听说福哥队里缺人就毛遂自荐了,我不太喜欢他。”   原本有搭档?柏寒皱紧眉头,“那算了吧,这人不靠谱,万一遇到点什么事搞不好他先跑路了。”   每个拥有守护神的乘客对待同伴的态度是不同的,有人高高在上,颐气指使;有人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每个团队有每个团队的生存之道,七场任务至今,自己洪浩和周锦阳可没被团队当成弃子或累赘。大概沈百福的佛珠威名远扬,不少二等座乘客趋之若鹜,连一路走来的伙伴也不顾了。   雷雪点点头,“嗯,不急,今天刚第三天,耀祖哥找老刘钱豪他们打听去了。”   想起前天晚上和梁瑀生对话的柏寒低声说:“其实那天我还想,只是想想而已,如果,如果我们能组在一起就好了。”   聪明的雷雪眨眨眼睛立刻明白她心意。“哎,可怜的孩子。你别急嘛,你和梁瑀生肯定会经常轮到一起的。说实话小柏,以后的事情谁也不敢说会怎样,你才第七场任务而已。梁瑀生的队伍还有几个守护神?”   “只有一个孟浩然有,看着不太强。”柏寒失望地长吁短叹,“那个赵邯郸看着脑瓜挺好使,箭射得很准,怎么就找不着看对眼的鬼啊怪啊呢?”   雷雪揶揄地用胳膊挤挤她:“你忘了前面几场急成什么样子了?”   “也是。”柏寒伸个懒腰,懒洋洋地说:“这种事情急不来。哎,前天晚上我还想,如果,如果梁哥真的立刻跑到金兰契退队来找我就像那个吴瑞华一样,我一定会郁闷死,真的,肯定非常非常非常失望。”   雷雪被这一串非常逗得大笑。   梁瑀生不但没有立刻退队投奔过来,反而尽力在周围帮忙寻觅合适人选,可惜柏寒团队只有一个空缺,不少强力二等座乘客都有固定搭档,有些图着沈百福名头的想来大家又不喜欢。拖到第四天,还是老刘把一位以前任务合作过的乘客推荐过来:   严志民,三十三岁,散打运动员出身,刚刚结束第九场任务,亲密队友没能回到蓬莱,守护神是个看着很普通的中年人。这是个爽快干脆的汉子,和柏寒试过手不分胜负,给大家印象不错。四人一商量就定下他来。   团队问题顺利解决,放下心的柏寒开始把精力放回自己家里。这两次连续带回不少东西,院落堆得连摆水盆的地方都没了,闭门不出整理收拾整整一天,还送了不少给新人。   床头有个木柜专门摆放各个任务世界带回的纪念品,柏寒心血来潮好好整理一番,第一个任务的小鹿画框一直到最新任务带回的城市画册。忽然看到年初从北京回杭州给家人带的礼物,又想起黑暗教室里见到的柏榕堂姐幻影,柏寒不由暗自难过。   期间金丝眼镜和心经女子郑重上门道谢。柏寒很喜欢那个叫做慕瑛的树下少女,很像小说里的人物,走动起来带着棵花树浪漫又威风,真希望以后在灵异任务里见识见识她的威力。   段叔宋麟也来了,在青木原树海里失去两名队友的他们和新队友相处尚可,一个队伍隐隐分成两个小团体,局面大好时自然你好我好,若是生死关头不知能否共患难。听到周锦阳留在上个任务世界,难过之余不忘提醒柏寒:选择队友非常重要。   像以往一样,柏寒去楚妍家小住两天,两条小蛇旁若无人地大嚼她摆在床头的鲜花花瓣。餐桌摆着三层银质点心架,葡萄干司康饼和巧克力蛋糕摆得很满,加了牛奶的红茶袅袅飘香。   “它们有没有再吃什么妖怪?”楚妍看上去很想摸摸它们。   柏寒连忙替伙伴推辞:“别,可别,什么都别吃,我们现在吃素。”她怕了自家小蛇血淋淋生吞妖怪眼珠。   楚妍大笑,小心翼翼试着把手指伸过去,好在小青只顾吃花瓣任由她轻轻触触尾巴。“你应该给它们创造机会才是嘛,说真的我很好奇它们最后能变成什么样子。”   “要是长成美杜莎也好,我就怕吃多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变成异形。”柏寒发自内心担忧着,酒吞童子听雷雪说可是很丑的。“给我讲讲你们这次任务,小叶很顺利吗?”   楚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看得出她是真的为好友高兴,把任务讲述一遍:“并不顺利,不过好不容易有机会就抓住了。说真的小柏,你和小叶陆续得到守护神我开心极了,你们都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人。”   “对了,我想找你帮我分析分析这次任务。”提起任务柏寒直截了当地说,拈起一块葡萄干司康饼。   像往常一样楚妍拿出笔记本摊开。“小柏,就像你说的这场任务前四天是清晰无误的,所以你断定最后的浩哥是鬼魂非常明智。”   “浩哥第四天过关非常幸运,他和第五天过关的王家宇完全是凭着护身符侥幸突围的,事实上如果他俩迟一天很难活下来。”楚妍笃定地在纸上记录,“越往后越会被蒙蔽,第六天你只看到杜老师,其实曹铮也突围了,第七天实际只有你和雷雪凌耀祖福哥四人参加游戏而已。这场游戏难度其实不算很高,除开黑暗中的游戏过程不提,你可以轻易排除最后四人里的洪浩,最后一只鬼魂会主动消灭另一个鬼魂,难点就在你能不能识破它。小柏,你怎么看出它是假的?”   “运气好呗。”柏寒呵呵笑着,随手比划几下,“凌耀祖空手比我厉害,既然打不过我就是假的。”   楚妍用欣赏赞叹的目光望着好友。“我早就说过,你是个幸运的家伙,我天天祈祷着以后的任务能遇到你。”   “我也希望。”柏寒随意枕在自己胳膊上,憧憬地说:“我讨厌做任务,不过既然避不开,我希望能和你、雷雪和梁瑀生一起进入任务世界,这样你负责出谋划策,雷雪的白猫很厉害,梁瑀生负责动手,我嘛,就在旁边偷懒好了。”   “真的吗?”楚妍揶揄地眨眨眼,“你不帮帮梁瑀生吗?”   “他那么大个子,为什么要我帮忙。”柏寒把笑脸埋进臂弯,“打不过我再出手好了。”   虽然没有带来云彩,梁瑀生还是就这样出现在柏寒身边。   遇到天气晴朗的日子,清晨他便约着柏寒百福几人围着蓬莱慢跑,到广场和其他乘客练手过招,轮番到几个朋友家聚餐,下午到凌耀祖家里熟悉兵刃枪支,太阳落山带着大黑狗散步。   遇到阴天暴雨,自然只能在房间里打牌侃山,或者和楚妍一起复盘任务打探消息;柏寒时常去雷雪或者楚妍家小住彻夜聊天,他也常常拉着赵邯郸黎志强沈百福在家通宵打牌。用高蓝山的话说,在任务里出生入死,在蓬莱就不要把弦绷得太紧,否则乘客都是肉体凡胎,迟早会崩溃。   这人在任务里果断冷静,和伙伴在一起倒是温和随意,相处起来很舒服。厨艺也不错,在自家院落做过两次露天烧烤,柏寒和伙伴们大快朵颐。他的朋友不如老刘凌耀祖多,不过都像老李那样热心肠,时时聚在一起。   大黑狗看起来也不讨厌柳生十一郎--至今为止最得大黑狗青睐的是小骨头和大白猫,最不喜欢的是心经女子的大老鼠:每次见面对方便吓得到处躲藏。   不过短短十天,柏寒开始适应身旁有他的陪伴,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男朋友。啊啊他还没对我表白啊?   柏寒手里不缺羽毛,很想换到个护身符,可惜这种东西大概可遇而不可求,始终没人肯拿出交换。   相比上场任务在操场上狼狈不堪地晒太阳,蓬莱十天悠闲时光像流沙般飞速从指缝间溜走了。   5月31日凌晨恰逢暴雨如瀑,柏寒五人和伙伴们撑伞持灯早早等候在青石广场。不少人都呼唤出守护神,诺大广场银光灯光交相辉映。大黑狗非常喜欢雨水,硕大脚爪在青石地板上踩来踩去,小骨头不时把大腿骨递到它嘴边。   “我们这次会遇到吗?”冰冷雨水不停敲打在青石砖又远远飞溅开去,柏寒不得不把声音放到很大。   手持黑伞的梁瑀生笃定地说:“会。”很快补充一句:“即使这场碰不上,以后也会遇到。”   时针指向十二点整,车票正面赫然变成“蓬莱--撒哈拉沙漠”,计数变为:捌;背面则是:   要求:保证被关在九江城地牢中的石头城首领石岩存活,并将其带回石头城部落。   时限:七天   归程:2017年6月11日 21:00   跨入二等座行列的柏寒第一个感觉便是:终于不用在某个地方蹲满七天了;随即想起第一个行尸走肉卢文豪队伍的任务,也是进入遍地丧尸的大厦救出某人。随即她赶紧凑到梁瑀生旁边紧接着大失所望:他的任务是什么“血战襄阳城”   “襄阳城?”柏寒迷惑不解,“你们要进入《神雕侠侣》吗?”   梁瑀生看起来也有点无奈。“应该是真实的襄阳城,金庸的小说也是根据历史改编的。小柏,我们先分头行动,晚上吃完饭集合。”   又没有遇到,雷雪队伍和老刘他们遇上三、四次呢。和他分别的柏寒又和附近的雷雪楚妍碰头,发觉三队完美错过,只好相互挥手告别:“先集合了,晚上再见。”   扭头看到沈百福正和带着夏绿蒂的叶菡依依告别,对方撑伞走出很远还站在原地默默挥手,雨水把他的衣裳都打湿了,很有些凄凉。柏寒忽然有点同情可怜的徒弟:他很盼望和楚妍叶菡轮到同一个任务吧?“走啦,迟到了。”   出乎柏寒意料,等候在傍晚21:00位置的居然有老熟人:老刘张琳团队,新队员严志民就是他们介绍来的。两队都很惊喜,汇合三等座乘客直奔老刘家里。   以往开会都在庭院,今天下着瓢泼大雨只好都躲进房间。好在老刘这种高等级乘客自然不缺舒适的沙发茶几,十五人团团围坐,张琳端上苏打水和橙汁啤酒。   即将进入第十五场任务的老刘自然率先发言。这个总是阴沉着脸的男人举起车票:“我们的任务,要杀了九江城首领江峻。”   柏寒细看张琳车票,果然简单明了:杀死九江城首领江峻,时限和自己队伍一样是七天。她把自己车票递过去:“我们也要去九江城,没有地方限制?”   “你们习惯了蹲在某个地方了吧?那可不成。”老刘看看几人:“二等座一等座不是杀人就是救人,要不然就是到某个地方完成任务,变数很大,得赶紧适应。”   没错,离开车站到达陌生城市,杀掉或者解救某人并成功返回的难度可比钻森林砍柴或者蹲在操场晒太阳大多了,时间也只有七天而已。   三等座队长王晋川也举起车票:“我们要在撒哈拉沙漠的洛水泉眼待满七天。”   老刘又问:“先确定任务,我们经历两场灵异任务,你们呢?”   柏寒说:“我们连续三场,这场肯定是物理的。”   大家都松了口气:乘客公认物理任务难度要比灵异任务小多了。   “都听我说。”经验最丰富的老刘果断地说:“我们和福哥一组,晚上到了打听地方连夜直奔九江城;王晋川你带着你的人和新人去那个洛水泉眼,到了第十天回到下车的地方集合。”   王晋川应了,苦笑道:“这回得各自为战,要是能在灵异任务里遇到福哥,说不定还能沾沾光。”   沈百福倒不难说话,“还有下次,又不是碰不上了。对了,我记得我和小柏头一场任务遇上你们和卢文豪,他们是救人你们是杀人,这次我们和你反过来,看来这个江峻很难杀啊?”   杀一个人的难度比救回一个人的难度低多了。   老刘原本阴沉的脸色更难看了。“你们刚第八场,我们第十五场,肯定没好果子吃。”   气氛一时僵硬,洪浩插话:“撒哈拉沙漠好像是哪个女的写的小说来着?”   “三毛。”张琳板着脸说,“人家写的是散文。”   想不到她还看三毛的书。柏寒有点想笑,听着庭院雨声想起正事:“沙漠沙漠,别的不说我们多带点水吧?”   既然要在沙漠待满十天,多准备些水肯定没错,再加上没有详细任务线索,三队商量一番各自回去准备。   行李箱背包装满瓶装水,柏寒又从雷雪梁瑀生家里收集不少大桶矿泉水,沈百福洪浩准备把推车带上车厢:一切顺利还好,沙漠里万一迷路可得靠水活命,再说八成还得骑骆驼呢。   用沈百福的话说,这种任务有空间戒指就好了,往里一装完事,需要的时候拿出来;柏寒觉得很有道理:装满水的背包死沉死沉。   到了晚间雨渐渐小了,柏寒和朋友们一一告别,最后才轮到梁瑀生。   他是明天一早的车,又遇到以前合作过的熟人,看起来心情不错,轻轻拥抱着她:“回来我在车站接你,我们这场可能是古代,到时候我看看有什么好玩的给你带回来。”   柏寒脸上发热,想说什么却听到赵邯郸在旁边起劲地吹口哨,只好说:“好啊。你小心点,嗯,我给你带点沙子和仙人掌回来好了。” 第88章 撒哈拉沙漠一   2017年6月1日   车门开处满目夜色, 凉风带着尘土翻滚着扑面而来, 穿着防弹衣护心镜的柏寒立刻遍体凉爽。   跳下车厢, 行李箱落地陷入柔软砂砾中, 这可有点麻烦。身旁洪浩正把辆带着围栏的平板拖车拎下来, 也是落地便重重砸进沙子里--还没往车上堆放大桶水呢, 大家只好把水桶各自拎到身旁。   列车毫不拖沓地在身后消失了,七天时限开始倒计时。   柏寒印象里是第一次在夜间进入任务世界, 借着明亮月光朝四周打量,视野里看不到什么高大建筑物或者山峦, 只有荒芜沙丘起伏绵延, 果然是沙漠。   三队聚拢点起火把手电,老刘队伍准备得最全面,在车头车尾沙堆插上旗帜标记;车站对面刚好有大堆化成岩石的兽骨, 柏寒过去喷成玫瑰红,倒也不愁找不到。   虽然在蓬莱列车上的时间静止不动, 实际到达各个任务世界的时间还是有长短区别的, 这场旅程柏寒用计时器发觉才十分钟而已, 新人们还处于疑惑吵闹的阶段,下车见到月色下的沙漠彻底傻眼。   “真是沙漠啊!”沈百福很有些惬意地伸展胳膊, 感慨着:“我还真没去过。要说蓬莱也怪有意思, 天天带着咱们周游世界。”   柏寒有点头疼:“还得做任务呢。百福, 如果我们下次任务要杀掉一个人,怎么办?说实话我下不了手。”   鬼怪还无所谓,为了完成任务就要杀死个不相干的人, 无疑是件很残酷的事情。沈百福看起来也有点别扭,把话题岔开去:“到时候再说,没准是个啥坏事做绝的,对吧。”   “这回先看看老刘他们要对付的江峻。”柏寒站在推车上朝四面张望,忽然发觉某个方向隐约有火光,还有一栋栋黑黝黝的建筑物。“百福你上来,看那边。”   沈百福的眼神也是靠得住的,指着那边大叫:“那边,老刘,那边有房子,一大片,是不是九江城?”   按照三队约定,找到九江城和洛水泉眼的位置是首当其冲要务。老刘也学着他们站在拖车上张望,只能勉强看到房屋轮廓:“眼神不错啊,走,过去看看。”   他队里那个在行尸走肉任务里率先开仓、当过警察的周鑫已经小心翼翼往前探路,由于害怕陷入流沙的缘故,用根木杆横撑在身侧,倒也还算平安。他忽然回身喊:“前面有路。”   果然有路,借着茫茫月色能看到条四米多宽的土路,两侧用矮木桩和铁丝隔成栏杆,一路朝前绵延开去。   踏到坚实土路上柏寒松了口气:总算不用抱着矿泉水桶了。三队把推车放平,七手八脚把水桶食物等堆满,力气大的推拉着朝建筑物行进。   新人们哭丧着脸跟在后头,三等座王晋川很不耐烦喝骂:“没人逼你们跟着,都给我老实点,要不然别怪不分你们吃喝。”   和他比起来,柏寒觉得遇到过的高等级队伍都还算厚道。   带有灯火的建筑物远远望去就在眼前,走起来却相当遥远,好在天气凉爽,虽然携带东西不少,众人还算轻松。   柏寒走在张琳身边,“这里比我想象的凉快多了。”   张琳爽朗地笑,“沙漠温差很大,现在大概有十五度,白天就得五十度了。”   柏寒倒吸口凉气:五十度,那可真要烤熟了。“我应该带个鸡蛋,一定能在石板上煎熟。”   一个多小时之后,黑黝黝一片建筑物清晰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个破旧而坚固的中等城池,四周用城砖和铁蒺藜砌成城墙,砖缝里浇着铁汁。他们发现的土路直接通到小镇大门,两侧悬挂着燃烧的火盆,地上铺满铁钉路障。   “是谁!”一个衰弱苍老的女声忽然从大门里面传出,紧接着铛铛的敲锣声响彻在夜色里:“有外人!”   糟糕,被发现了,我们也不是坏人。柏寒这么想着,见张琳走前两步,大声喊:“我们是路过的,迷路了,想找地方住一晚,我们给钱。”   须臾功夫几个点着火把的人便出现在城墙上面,有两张苍老面孔,还有几个只露出脑袋的孩童。   一个白发老者问:“你们是哪里来的?”   张琳含糊地答:“沙漠外面来的,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来找人的。”   白发老者看她一眼,摇头道:“你连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想找谁?”   张琳只好说:“这里是石头城还是九江城?”   老者缩回头去:“都不是,赶紧走吧。”   张琳连忙问:“我来找石头城的石岩。”   这是提前商量过的,石头城和九江部落显然是敌对关系,先要搞清大家身在何方再说;按照一等座经验,蓬莱不会直接把乘客安排在任务地点,此处是石头城的几率比九江城大一些。   这话果然有效,白发老者又探出脑袋:“你走错了路。你认识石岩?”   “以前认识。”张琳用商量的口吻说:“老人家,请问石头城怎么走?今天太晚了,我们想在这里住一晚,我们付钱,行吗?”   白发老者用估量的目光望着二十多人,见队伍负重颇多女人不少,半天才说:“既然认识石岩,住一晚就住一晚,不要钱。你们自己有吃喝就行。”   他一定和我们要救出来的石岩关系不错。柏寒这么想着,跟着队友陆续进入缓缓敞开的城门里。靠近城门停着辆老旧面包车,显然遇到急事可以疾冲出城。举目四顾都是破旧却坚固的两层房屋,并没有高大建筑物。看样子大多数人已经休息,干净整洁的街道空荡荡,街角点着火盆。   条件很艰苦啊,像是与世隔绝的落后地区贫民窟,偶尔可见火光,完全没有通电网络的痕迹,柏寒连一棵绿树花草也没有看到。   从城墙下来的白发老者矮小佝偻,带着他们往靠近城门的几栋建筑走去:“这里空着,你们将就住。”几个瘦小孩童跟在后头。   柏寒回过头去,见到一个破衣烂衫的干巴老太太握着长矛站回城墙角落,显然是放哨的。这里好奇怪,怎么不是老人就是小孩?成年人呢?   面前是座两栋并列的两层小楼,看着颇为宽敞,白发老者在门前停住脚:“将就挤挤吧,明天一早赶紧走。”转身就走。   洪浩跟着张琳一起跟在他后头,显然打探消息去了。   把行李箱拉进其中一间小楼角落,柏寒几人把推车也径直推进去,另一栋楼就留给新人和三等座。   几个小孩跟在门外,大晚上也不着急走,嚼着黑乎乎的糕饼瞧过来。大概监视我们吧?柏寒见他吃得寒酸,顺手递过去巧克力,又打开瓶水,问为首一个最机灵的:“小同学,这里叫什么地方?”   那小孩穿着大人旧衣,袖口裤腿挽起,显然不认识巧克力只紧紧盯着水瓶:“你问这个干嘛?”   还挺警惕。柏寒发现他戴着块停止走动的卡通手表,小臂有个铁蒺藜纹身。“我第一次来嘛。哇,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小孩轻蔑地望着她,“我不告诉你。”   柏寒想摸摸他的头,却被远远躲开了。“那好吧,我去问别人,谁告诉我我就给谁好吃的。”   “谁都不会说的,你们是陌生人。”话虽如此,纠结犹豫还是很明显地出现在小孩稚嫩脸孔上,“你把这瓶水送我,我就告诉你这里是哪里。”   绕口令一样。柏寒顺手把水瓶递给他,几个小孩立刻震惊地张大嘴巴,仿佛她轻易给出去的是块黄金,转身飞鸟似的逃走,远远留下一句:“铁蒺藜。”   铁蒺藜?   小孩子不见踪影,附近几栋房屋里却有火光,影影绰绰有人不时朝这边望来。柏寒仔细望去,分辨出依然是几个老头老太太,有的少只胳膊,有的拄着拐杖。   咦,房屋墙壁挂着一只坏掉的钟表,上面还画着米奇肖像;房屋桌椅床铺沙发都在,电视落满薄薄尘土。柏寒很是迷惑:这里显然是有过现代文明的,怎么变得这么荒凉?   “这里是铁蒺藜部落。”一个小时后匆匆归来的张琳和洪浩坐在两对中间,三等座的王晋川也凑过来。“首领是刚才那个老人,叫铁铮。石头城部落在距离这里一百公里的地方,首领石川,你们队伍要救的石岩是石川的儿子,部落勇士。”   “九江部落距离这里一千公里,开车过去要整整一天。我们的目标江峻就在九江城里。”她用纸笔随手画个草图,下面两个铁蒺藜和石头城距离很近,白纸上方写上九江城。“我对铁铮说,明早想租他部落的车子去九江,他答应了,条件是和汽油相等的水。”   这里是沙漠,最珍贵的不是什么汽油黄金而是喝的水,柏寒立刻明白刚才几个小孩震惊的原因:奇怪,他们能在沙漠里生存,难道没有固定水源或者绿洲吗?   “靠,干脆把我们放在石头城还不行,非得弄到铁蒺藜来?”反应过来的二等座三等座感觉被蓬莱摆了一道。   老刘喃喃计算:“去一天,回来一天,除去今晚只剩四天半了。”   王晋川最关心自己的事:“那个洛水泉眼呢?”   这次回答问题的是洪浩。“距离这里五百公里,以前是片绿洲,整片沙漠最繁华的地方。现在废了,咕嘟咕嘟冒黑水。”   张琳低声说:“我们说和石岩是朋友,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沈百福忽然问:“要不然去趟石头城,找几个人跟我们一起干?怎么说理由?”   柏寒想起小男孩震惊的眼神:“这里喝的水很珍贵,可以当钱交换,我们得节省点才行。”   “能不能现在就动身?”老刘皱着眉头,“四天时间太短,我们人少,万一有点岔子赶不上趟。”   张琳也很为难:“夜里开车不安全,铁铮不答应。”   正低声商议,外面忽然传来响动,火光骤然明亮,脚步声密集有序,几人连忙拔出兵刃守在门窗处。   数百个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衣衫褴褛的老人孩童把两栋小楼围得水泄不通,各自握着锋利的刀枪弓箭,孩童们高举火把照得如同白昼。老人们却大多是缺胳膊断腿的残疾,还有的只剩一只眼睛,孩童们看着还健全。   白发老者铁铮昂然站在前头。“你们到底哪里来的?想找我们的麻烦,也不先打听打听铁蒺藜的名头。”   糟糕,这个铁铮不好糊弄。几人都皱紧眉头,这种独处大漠一隅的部落氏族不像现代社会易于融入,冷不丁从家门口冒出来,难怪人家防备。   张琳笑迎上前:“铁老先生,刚才不是和您说了?我们是从沙漠外面的华夏国来的,早年遇到过石头城的石岩成了朋友,想来找他却迷了路....”   铁铮冷笑几声,身旁其他老人也用轻蔑的目光望着她。“华夏国?你是天上掉下来的?现在除了撒哈拉沙漠,外面哪里还有人烟?早都死绝了。”   柏寒倒吸一口冷气:这个世界外面的人类都灭绝了?只剩沙漠里这几个贫苦部落?就面前这几百个老弱病残?   张琳却不肯改口:“老人家,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外面世界这么大,您只在沙漠里打转,怎么知道没人活下来?”   这几句强词夺理似乎也有道理,铁铮哼了一声,“石岩是我干儿子,一出生我就认识他,四十年连沙漠都没出过,哪有什么沙漠外面认识的朋友?”   “等找到石岩您问问他不就行了?”张琳照样尽数推在没见过面的石岩身上,“我们也跑不了。”   铁铮哈哈大笑,打量他们衣裳背包,“这里四面距离沙漠边缘几万公里,你们这几个人没车没骆驼,还推着三辆车,那几个人哭哭啼啼,怎么过来的?”   他指指惊慌失措的九名新人,火光下小臂也有个铁蒺藜纹身:“连石头城铁蒺藜都分不清楚,洛水泉眼也不认识,还想去九江城?”他朝身后招招手,刚才和柏寒搭讪的小男孩高高举起一瓶农夫山泉矿泉水:“这水哪来的?”   上场任务从超市直接搬的。柏寒很有点无奈地想,身处大漠的他们大概没见过这个牌子。   铁铮退后半步挥挥手,数百只明晃晃的弓箭长矛齐齐对准二十四人,恶狠狠大喊:“到底干什么的?”   以为物理任务能简单些,想不到这么麻烦。柏寒拔出双剑护在身前,低声问百福:“怎么办?”后者也头疼,“我靠蓬莱TM就不能把咱们直接放在九江外头么?”   却见老刘不慌不忙地说:“张琳周鑫,干活。”   两人应了,各自喊声:“路琳!”“周三金”身旁立刻冒出银光闪闪的一个年轻女子和尖耳猞猁来。其他两个一等座乘客也立刻召唤出自己的守护神,围在周围的铁蒺藜族人显然从没见过,满脸敬畏,不少老人双手颤抖着兵器都拿不住,不由自主朝外倒退。   “我们确实不是从沙漠外面来的。”老刘神色镇定,“我们是五百年后生活在这里的人 ,通过洛水泉眼回到现在。”   他打个手势,周鑫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个IPAD按亮举在头顶:“未来科技很发达,只要有固定泉水或者湖泊就可以通过一辆列车往返未来和现在之间,我们今天刚到,但是位置出了偏差,因为沙漠地貌变化很大,根本分不出在哪里,只好顺着路找过来。”   《终结者》电影!柏寒第一反应便是这部大名鼎鼎的穿越电影,后来一众穿越电影小说都隐约有它的影子。   沈百福张大嘴巴喃喃道:“太牛B了。”   铁铮看看几只守护神,又看看亮着的IPAD屏幕,再看看面前众人的言谈举止衣裳鞋帽,想不信却无法解释。“你是,从哪年过来的?”   “2517年。”老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答,“如果和现在偏差几年也很正常。”不等铁铮答话他便低声说几个字,柏寒隐约听见是什么“玉兰”,一个慈眉善目、拿着半件毛衣的老太太便出现在他身边。“在我们那个时代,拥有守护神的人才能抵御时空旅行对身体的负面冲击。怎么,还不信?”   铁铮定定神,“未来五百年先放一边,你找石岩干什么?”   “石岩是我的祖先。”老刘又是石破天惊,“我知道未来的事情说给你们很难相信,所以只说他是我们的朋友,实际我根本没见过他。我们这次来,目的是考察洛水泉眼:在我们那个时代泉水是好好的,但根据史料记载,泉水中途污染过很多年,我们是特意来解决这件事的。”   按照蓬莱安排任务的习惯,三等座需要停留七天的洛水泉眼显然不是善地,再加上他们缺乏水源的现状,老刘这个借口相当有吸引力。怪不得人家能混到一等座--柏寒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沈百福更是在身后竖起大拇指。   如果他前面的话带给铁蒺藜部落只是惊诧畏惧,关于洛水泉眼这段话一出柏寒立刻发现   众人眼中掩饰不住的渴慕希望,不少人恳求地望向首领--那个泉眼显然对他们非常重要。   老刘打个手势,柏寒会意,立刻疾奔几步冲向一侧举在面前的长矛铁枪单剑划过,再倒跃回到队友身旁--十几个矛头枪杆断折滚落满地。   老刘喊:“我们有最先进的科技和武器,还拥有攻击人类灵魂的守护神。如果有恶意进来就直接进攻了,你们拦不住我们。”   铁铮看看柏寒,又看看众人,慢慢挥挥手臂,手下众人立刻收起武器退后。他低声对身边一个沉默寡言的独臂老者说句什么,后者立刻带着两个独眼断腿同伴离开了。“你们说的事情太重要,我们得慎重一些,我已经去请石头城首领,请你们先歇歇。” 第89章 撒哈拉沙漠二   2017年6月2日   满脸机警防备, 仅剩的一只独眼看谁都充满怀疑--如果说铁蒺藜首领铁铮是个孤傲坚韧的暮狼, 石头城首领石川就是只狡猾奸诈的老狐狸。   凌晨两点整, 他在独臂老者的陪同下, 带着自己两个同样肢体残缺的同伴来到柏寒三队驻扎的地方。   “从未来回到现在?做梦呢?蒙得了铁铮可蒙不了我。”石川显然在路上就听说“来自未来”的柏寒等人经历, 满脸揶揄嘴巴撇到一边:“还坐什么列车, 拿出证据来。”   随后就被摆了满桌花花绿绿的苏打水橙汁白酒、三明治慕斯、酱牛肉烧鸡午餐肉、巧克力饼干等物惊呆了--对他们而言,这些食物很多年没出现过了。洪浩捧过盒雪茄敬给他, 这个老头子目光立刻离不开;等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几位守护神身上,怀疑神色收敛不少, 目光在众人身上寻找:“谁是石岩的子孙?”   老刘镇定自若:“是我, 我是石头城石岩的后代。史书上说,他年轻时曾经被九江城关押过,随后带领石头城和铁蒺藜联盟走向强大, 最终发展成一个国家,在我们后世非常有名。”   “石岩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你是....”石川仔细打量他面貌, 自然找不出什么相似之处, 不由黯然神伤:“要是他在,你们还能见一面。”   来了!柏寒竖起耳朵:石岩是怎么被关到九江城地牢里的?沈百福几人也全神贯注听着。   老刘顺着他的话, “他没在石头城吗?难道他已经被关押了?您就是石岩的父亲, 那更是我的长辈。”连忙把他让到上首和铁铮并坐, 又恭恭敬敬斟酒点烟。   石川脸色更好了,颇有点长辈风范,“若是石岩真能像你说的就好了。听说洛水泉眼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最后一句话颇为紧张, 泉水在他们心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老刘把给铁铮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又说:“这段时期被我们后世统称为黑铁时代,发生过多次战争,干旱缺水,大量历史记录残缺不全,除了石头城和铁蒺藜始终保持友好,还和九江城发生战争,三个城市都迁徙过。因为往来一次耗费能量太多,没法频繁操作,只能找您确认....”   编得像真的似的。柏寒满脸正经地听他说到尾声:“我们只能停留几天,想去洛水泉眼看看,再请教废弃的经历,回去研究怎么治理;另外想见见石岩,他在历史上太有名了,上到老人下到学生没有不知道他的。”   石川和铁铮对视一眼,慢慢点了点头。还是铁铮开口:“我来说吧。石岩不在家里,人在九江城;我的儿子铁骨也被留在那里。”   “我们铁蒺藜、石头城、九江和木芙四个最大的部落世代生活在撒哈拉平原,世代结亲,互相帮扶。我们没有其他大国繁荣昌盛,部落一年比一年壮大,日子过得很好。”   “洛水泉是条大河,环绕我们平原整整一圈,河岸都是绿树,水里有鱼有虾,可以划船游泳。好日子过到了头,两个最发达的核大国发动战争引起地壳变动,气温升高冰山消融,土壤沙漠化,洛水泉慢慢干涸断流,水量越来越少。最后一次核战,所有核大国彻底覆灭,有片核弹碎片刚好落在泉眼处,流出来的泉水变成黑色。”   果然是战争导致泉水出问题,撒哈拉平原就变成撒哈拉沙漠。柏寒不由很同情这个世界:那些可怜的孩子连巧克力都没见过。   “那是五十年前的事,我们四个部落被辐射波及伤亡惨重,活下来的人不得不搬到距离泉眼五百公里外的地方。当时雨水还很充沛,加上靠近九江部落一个小小泉眼,每个部落只剩一百多人,还能支撑下来。”   “近二十年雨水不如以前,再加上我们逐渐繁衍壮大,四个部落都扩大几倍,九江部落的泉眼逐渐供应不上。他们的首领让我们三个部落自己想办法,可哪里找水去?从前洛水泉眼更靠近石头城和铁蒺藜,我们两族可从来没有藏私过。七年前分给我们的水实在不够用,我们一商量,打算约着木芙去九江部落讨个公道。”   望着房间里几个断臂断腿的战士,柏寒心里不忍,眼前两个部落显然打输了。   果然铁铮脸色郁郁,嘴巴蠕动几次也说不出口,石川嘿然苦笑,指指自己瞎了的一只眼睛,柏寒发现他小臂上纹着块厚重岩石:“木芙是群墙头草,本来和我们说的好好的一起行动,暗地里通风报信给姓江的。等我们三族一起赶到九江,他们当场反水,联合零散五、六个小族埋伏偷袭,我们两族寡不敌众,就此败落下来。为了保住我俩两条老命,我的岩石和老铁的骨头都被封在九江城地牢里。”   原来如此!柏寒激动地瞧瞧身畔百福,他也眼露兴奋。   老刘满脸愤慨,“原来如此,怪不得部落里面都是老人孩童,年轻战士都被他们抓走了?”   铁铮点点头,满脸悲痛:“争斗之中九江老首领受伤死去,他的儿子江峻对我们恨之入骨,除了十岁以下孩童和女性,两族所有男人都被他下令断手断脚成了废人。即使这样江峻还不放心,把年轻力壮的男人女人关押在九江城做苦力。迟早有一日,我们铁蒺藜要和九江城报血海深仇。”   石川苦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这七年我们想尽办法,可惜主要战斗力都被困住,剩下都是老弱病残,水都快喝不上,怎么报仇?你赶紧去洛水泉看看,该怎么治怎么治。我们年纪大的好歹见过电灯看过电视,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国繁华发达也算没白过这辈子,土埋到脖子两眼一闭也就罢了,可小一辈还得活。”   老刘义愤填膺地一拳拍在桌面:“我们不光要治水,还要去九江城把石岩救回来。他已经被关押七年,如果出点差池,不光石头城和铁蒺藜两个部落不能发展壮大,我们的国家也不复存在,不光历史改写,整个文明社会就完了。”   就好像石岩真是他祖先前辈一样。柏寒原本对老刘印象是阴沉寡言,此次才发觉这人观察入微随机应变,又能揣摩别人心思说话,难怪能扛过十五场任务。   看上去铁铮和石川对他们“从未来归来”只信几成,不过涉及到洛水泉眼和石岩这两项便本能地充满希望。这两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子离席外出商议几句便回到房里,还是铁铮先说:“你们当真要去九江城和洛水泉眼?”   老刘点点头,指指自己柏寒两队和王晋川:“我们几个先去九江,找机会把石岩带回来。他们十多人直接去洛水,观察记录留档;最后我们再汇合。”   铁铮郑重地说,“我派人带你们过去,九江城也能进,给你们找好住处,人也留下帮忙。九江城都是成年守卫,你们小心一点,见机行事,如果不行也不要暴露。”   铁蒺藜部落只剩老弱病残,想来那个石头城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激怒九江城江峻来攻击,想来只有灭族一条路了。   石川也说:“你们一看就是沙漠外来的,没经过风吹日晒,想瞒也瞒不住,索性说你们是华夏人,想去最繁华的九江城迷了路,我们的人捎你们一程。”   这已经是乘客们最好的打算了,老刘连连道谢,又把自己队伍带来的几大桶水和不少烟酒美食等分送两位老首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是我的心意。”   铁铮摆手:“你们要是能把洛水治好,我们感谢你们都来不及,哪里能要你们的东西?”   石川倒背手看了半天统统收了,瞧老刘这个后辈子弟越发顺眼,“跟岩石关在地牢里的还有铁蒺藜部落的铁骨,铁族长的大儿子,你们若是能把岩石带回来顺便也拉骨头一把。”   商量已毕,两位首领又拉着老刘走了,想来还有不少疑问;其他乘客便在两栋小楼里歇息。这回周围守卫撤退,角落窥伺的目光不见了,给他们端来糕饼待客的孩童也友善多了。   又黑又硬的饼子,柏寒看看便不想吃,随手放在一旁。   毕竟身处陌生城市,沈百福洪浩几人随意聊聊便回房休息,隔着墙也能听到鼾声震天。和她同住的张琳却没睡着,在地板做起瑜伽,柏寒也到院落里抻筋踢腿--快四点了,老刘定好清晨六点出发,听说开车到九江城要整整一天,索性车上再补觉好了。   门口坐着个瘦瘦高高竹竿似的小孩,正是傍晚收了柏寒一瓶矿泉水立刻报告铁铮的那个。他脸上的戒备警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好奇。“你真的是从五百年后来的吗?”   柏寒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挽起袖子给他看:“当然了,骗你干嘛。”   小孩目光在精致表盘上流连忘返,嘟囔着说“我也有。”却不好意思地把手腕藏到背后。他忽然想起什么,指指楼上:“为什么你没有可以攻击灵魂的守护神?”   柏寒回头望去,周鑫那只银光闪闪的猞猁正趴在门口打瞌睡。“小田切贡!”   小孩被突兀出现在身畔的大黑狗惊得倒退几步,说话都结巴了:“这,这是什么?”   “华夏国叫它藏獒,我的狗是雪山藏獒的后代,留着神灵的血液。”柏寒骄傲地抚摸着自己的大黑狗,后者高昂头颅抖抖身体,嗅嗅眼前的陌生人,才开始在庭院里探索。“你没见过吗?”   小孩难过地摇摇头,用羡慕喜爱的目光望着大黑狗。“我们部落没有狗,石头城也没有,九江城有几只,也许明天你就可以看到。”   大概他们没有水源,不能饲养小动物吧?柏寒仔细回忆,城里连沙漠必备的骆驼也没看到。   她同情地摸摸小孩脑袋,又被他敏捷地躲开,于是回房取了瓶矿泉水和巧克力塞到他手里:“拿着吧,别给别人了。”   足足用了半分钟小孩才迟疑地接过来,小声说“谢谢。”想想又加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柏寒,松柏的柏,寒暑的寒。”柏寒笑眯眯地望着他,“你呢?”   “铁山。”他骄傲地挺起胸膛:“铁铮是我爷爷。”   咦?铁铮的儿子铁骨也被关在九江城的地牢里,他是铁骨的孩子?“你是铁骨什么人?”   铁山脸上满是光彩,大声说:“他是我爸爸!我们部落最勇猛的勇士!”随即声音充满哀求:“你们明天不是要去九江城救石岩叔叔么,可不可以顺便把我爸爸也带回来,我永远感谢你。”   千里之外的九江城布满成年强壮守卫,自己一行只有十人,要在三、四天里分头行动:老刘等杀死江峻,自己队伍救出石岩,形势很是艰难,再多个铁骨可就举步维艰了。   柏寒坦率地望着他,“我们只有几个人,能不能带回石岩都不敢说,你父亲就更没把握了。”   失望难过瞬间占据铁山的脸庞,眼圈瞬间红了,嗫嚅着:“哪怕只带句话也行。”   柏寒望着他紧紧攥着巧克力和矿泉水的手掌,心顿时软了。“带句话当然没问题。”   铁山破涕为笑。“你就说,你就说,铁山和妈妈让他活下去,再过几年铁山就长大了,就去把他救出来。”说完这话铁山把卡通手表摘下往她手里一塞:“这是我爸爸给我的,你把这个给他看他就知道了”一溜烟跑走了。   柏寒盯着坏掉的卡通手表:在淘宝上估计只卖几块钱,这里孩子真可怜。   黎明晨光初现,两辆载着三等座乘客和新人的面包车直奔洛水泉眼而去,另外两辆载着柏寒老刘两队的越野车则朝九江城进发。   望着越野车疾驰而去留下的滚滚黄沙,石川喃喃道:“老铁,你真信这些人是从几百年后回来的?”   铁铮把几只细雪茄和瑞士军刀举到他面前:“不敢信,可我足足五十年没见过这些精细玩意了。”   石川也从衣袋摸出瓶五粮液和条软中华,翻来覆去打量:“冷不丁多了个孙子,我倒是不吃亏。”   铁铮苦笑道:“亏你想得开。你的岩石还能开疆辟土,青史留名,我的骨头....”   “还青史留名,能留下条命就是万幸,七年没见着了,也不知道....你也别急,我跟他们说了,要是能行,把骨头也带回来。”石川皱紧眉头:“若是他们真的得手,江峻那边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善罢甘休?”铁铮陡然激动得满脸通红,拉起身边沉默汉子残废的胳膊:“我家老二被江峻亲手砍了条腿,老三少了只手,日日在九江城外风吹日晒做苦力;我的骨头被关在天牢七年不见天日,生死不知,芸儿,芸儿....我早早立下誓言,死后化成厉鬼也要江峻的命。”   “这帮人若是成了更好,若是不成,最不济江峻找我们算账,我先和他拼了这条老命。”   石川拍拍老友肩膀:“未必便输,这帮人的守护神可以直接攻击敌人灵魂,说不定对那只蝎子有办法,要不然我哪敢让石林跟着他们去?我给石林说了,见机行事,如果他们想投靠江峻,和我们也没关系。话说回来,若是他们能把江峻身边的弄倒几个,没准我们翻身的日子到了。”   “哪那么容易,那只蝎子太棘手。”铁铮眼里也满是憧憬,叹了口气:“我不敢想那么远,能见骨头一面死了也闭眼;若是他们真能找出治理洛水泉的法子便能闭眼去见老族长了。”   柏寒是被热醒的。   滚滚热浪把她包裹地像只蚕蛹,睡梦中呼吸都有些困难,睁开眼睛发觉头发黏在额头耳后。   还穿着防弹衣呢,幸亏没戴护心镜。连忙戴上口罩,柏寒立刻陶醉在清新冰冷的深海气息里。回过头去,四个队友靠在座椅上东倒西歪睡得正香。“这么热啊,现在多少度?”   答话的是身畔开着车的铁铮弟弟铁拐,一个少只腿安着假肢的老者,相当健谈。“四十度。柏寒,五百年后很凉快吗?”   “很凉快,气候变好了。”柏寒顺着老刘的话题信口开河。“夏天才四十度,冬天很冷的,刮四、五级风,还能在冰上走。”   “还有冰啊?族里年轻人从没见过冰。”铁拐发出由衷地感叹:“我要是晚活五百年就好了。”   柏寒低声笑,好奇地问:“铁族长经历过核战之前的社会吧?”   铁拐骄傲地看她一眼,有点像小铁山。“不光大哥,我也见过文明社会。我大哥五十年前成绩优异,在华夏国的清北上大学,原本要去灯塔国留学,我刚上初三。他放暑假回部落的时候灯塔国和毛熊国开战,周边几个大国卷进去,年底便开始核战争。”   他垂下眼睛叹了口气。“要是没有那枚掉进泉眼的弹片,我们四个部落生活的很幸福。核辐射不断扩散,以前的绿洲变成沙漠,我们只好舍弃原来的城市,在距离泉眼五百公里的地方重新落脚。我大哥各方面都出类拔萃,被推举为新的族长。我侄儿铁骨也很优秀,本来都以为他能继任族长....”   他难过地说不出话,毅然道:“如果你们能从地牢里把石岩带出来,也请带着我侄儿一起,把我这把老骨头留下替他。”   柏寒钦佩又无奈地叹气。“老人家,只能说尽力,我们到九江城看看,见机行事。”   身后传来沈百福打着哈欠的声音:“小柏,到哪儿了?”   她打开车窗,任由热风带着沙尘席卷而入,“早着呢,晚上才能到。” 第90章 撒哈拉沙漠三   2017年6月2日   高耸坚固的城墙, 砖缝灌着石灰铁汁, 墙头摆满铁蒺藜狼牙棒映着天上明月闪闪发亮, 两个全副武装的守卫站在敞开的城门前, 大概时间晚了, 只有进城的人, 没有出城的。   华灯初上时分,两辆越野车磕磕绊绊抵达九江城外。腰酸背疼的柏寒跳下副驾活动手脚, 哭笑不得地望着刚刚载着自己疾驰百余公里的老旧吉普:这辆开起来叮当响的车子在自己世界早该停在停车场落灰,在铁蒺藜和石头城却是宝贝, 出发前有人专门拉着铁拐叮嘱离合器坏了刹车不好用, 果然途中罢工四次,以致大家一度以为得露营野外。   老刘队伍没有羽毛保护,个个热得满脸通红嘴唇干裂, 单衣都湿透了。   铁拐和石川堂弟石林朝两队人使个眼色,朝着城门守卫走去。守卫很不耐烦:“怎么才到?马上关城门了。”说什么都摇头, 后来石林不知塞给他什么礼物才勉强有了笑模样, 递给他块车牌:“老规矩, 车停外头,自己看着点。”   听说这是九江对于外来车辆的规矩, 对于铁蒺藜和石头城更是严加防备。铁柱石丹锁上方向盘拎着车上汽油当先带路, 柏寒两队携带背包行李箱随后进了城门。   眼前这座诺大城池显然有了现代社会的雏形。道路两侧是整齐美观的两层小楼, 家家户户都亮着火光,街角路口燃着照明用的火把,一眼望秋明亮宁静。出乎柏寒意料, 这里到处生长着耐旱的灌木丛,显得生机勃勃。   街道上能看到几个悠闲乘凉的居民,衣裳虽然式样较旧却整洁合身,比铁蒺藜部落小孩穿着大人旧衣体面多了--除了没有通电网络,柏寒觉得有点像父母早年照片里老旧而温馨的感觉。   隔几分钟便有身披重甲、强壮有力的守卫从身边经过,手中持着锋利的□□大刀和弓箭盾牌,目光锐利地盯着行人。柏寒收回打量他们的目光,给沈百福使个眼色:不好对付。   跟着两人穿巷进街七拐八绕,走了二十分钟才停在一个院落前,敲了几下门便开了。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自我介绍是江屏,打了招呼并没多问,把一行人引到二层小楼便跟着铁拐离开。   石林指指楼上几间房哈欠不停:以他的年纪开一整天车实在累得狠了。“你们商量商量,我得睡一觉,明天早上见。”   细细检查周围没有外人,严志民守在门口,几人团团聚在房间中央,还是消息最灵通的老刘低声开口:“今早我和铁铮石川探了不少消息。这座城有七、八千人,守卫倒有两千人。”   柏寒倒吸一口冷气:刚才街面全副武装的守卫有两千人?形势非常险峻。   “铁蒺藜和石头城的人也有一千多人,不过在城外奴隶营。”他见众人满脸惊喜,苦笑道:“帮不上忙,一个个都是废人,戴着手铐脚镣。”   柏寒怎么也想不明白:“等一下,既然他们撕破了脸,干嘛把敌人放的这么近?不怕他们造反吗?”   “七年前四大部落内战,九江木芙拿下了铁蒺藜和石头城,自己也伤亡惨重,需要劳动力和奴隶。四个部落原来城市在泉眼附近辐射地区,也得有替死鬼回去试验和搬运物资。”这个问题老刘显然直截了当地问过铁铮石川,“四大部落世代通婚,很多沾亲带故,九江老族长混战中去世,江峻羽翼未丰,想斩草除根遭到内部不少人反对;木芙部落怕他过河拆桥鸟尽弓藏,想竖个靶子,建议把两个部落的劳力废掉后留下。”   “于是定下规矩,铁蒺藜和石头城的劳力老老实实干活,换水给两个城的老弱病残,今天铁拐石林就是以每月运水的名义进的城。沙漠雨季只有两个月,能存些水也远远不够,其他时间都得靠着九江城的泉眼。要是他们罢工造反,两座城就得先渴死。”他跺跺脚:“这座城市就是他们亲手修建的。”   原来如此。想到千里之外破旧冷清的城市,柏寒心里挺不是滋味。   “江峻身边护卫三百人,白天黑夜寸步不离。我早上露点口风,石川说,江峻近几年不见外人,除了视察泉眼不出住处,想见他只能说我们是从沙漠外面来的,带了不少新鲜玩意试试。除了每年雨季,九江城是沙漠里唯一固定出水的地方,很多弱小部落纷纷投奔,江峻跟玉皇大帝一样说什么是什么。除了三百护卫,他还养了只很大的毒蝎防身,听起来不好对付。”   他又望向柏寒沈百福几人:“还有个事,关押石岩和铁骨的地牢在江峻住处,两个部落的人已经七年没见过他们了,只听说还活着。”   这可算不上好消息--柏寒和百福洪浩几人原以为石岩被关押在城市专门关人的地牢里,打算趁着夜色过去救人,部落首领的住处和地牢防卫力量不可能同日而语。   沈百福直接“我去”一声,“麻烦了。那个江峻住哪儿?”   答案是一张手绘城市地图:江峻住在城市中央靠北的一所住宅里,和旁边房屋相比占地很大。   柏寒问道:“我们现在哪里?”老刘指指西南方向相当于四环的房屋,几人头碰头计算从这里到江峻住宅的距离。   洪浩直截了当地问,“刘哥,你们怎么打算?”   “今天什么也来不及了,我打算出去到处探探,明天一早请江屏引荐直接找江峻。江屏父亲生在九江城,外祖母是铁蒺藜嫁过来的。”他看看张琳周鑫,“如果能见到本人,我估摸着想弄死他应该有机会,想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任何人不需要想象力便能描绘出三百个全副武装的武士随身护卫在江峻身边的场面--身手再好终究寡不敌众,就算拼死一搏杀掉江峻,必然被斩成肉酱。   柏寒想起那辆破旧吉普便头疼:“还有个事,如果我们真把石岩救出来后面又有人追的话,还不如直接把车停下拼了,指望那辆破车根本没戏。”   难关一重接一重,沈百福揉着太阳穴站起身,“晚上都去江峻家探探吧,这里待着也没用。”洪浩曹铮也附和:“一共才七天。”   老刘补充两句:“这里有规矩,夜里十点以后宵禁,不能随便出门。”   洪浩顿时乐了:“不怕,我们是外来的,什么规矩都不懂。”   一个小时以后在空荡荡的城市西南二环区域,他也是这般和挡在面前的两队重甲武士解释的,又殷勤递上雪茄:“我们从外面来的,晚上刚到,真是不懂规矩,您包涵我们这次行不?”   雪茄通常比话语有效--这几个武士都正当壮年,雪茄显然是稀罕物事,犹犹豫豫把出鞘的利刃往回收。   按住剑柄的柏寒松了口气,沈百福三人也放松不少。眼看蒙混过关,又有一队持着火把的武士从街角拐出,为首一个面无表情的高大武士手扶刀柄径直走来:“哪来的?”   先前武士连忙赶过去:“顾队,这几个是沙漠外头华夏国过来的,晚上刚到,不太懂,我们正轰他们走。”   “华夏国?还有人活着?”顾队疑惑地仔细打量五人,柏寒几人衣裳肤色确实和大漠里的人全然不同,倒也没说什么,指指来路:“谁带你们进来的?没人讲讲规矩?晚上十点以后不许走动。”   对外沟通一般都交给油滑机敏的洪浩:“我们开车开了半年才找过来,还迷了路开到铁蒺藜去了,用了一桶水才换他们带路。带路还不好好带,开个破车半路歇四回,我都没地方哭去!”   这话顿时把几个武士逗笑了:“铁蒺藜也就那么两辆破车,早该报废了。你们留下一桶水?够他们喝半月了。”又有人说:“每月还得分他们水,依着我干脆来个斩草除根,省下水来多熬锅汤。”立刻有人拦着:“那可不行,冲着嫂子份上,铁蒺藜怎么也得留着。”   顾队哼了一声,武士顿时鸦雀无声。“你们在哪里落脚?”   洪浩连忙答:“我们也不熟,找了南门附近的江屏。”   顾队点点头,随手指指一队武士:“你们带他们几个回去,路上讲讲规矩,夜里别在大街上乱走。还有,明天找街道登记,想走不拦着,想留下就把能干什么写上,九江城不留吃白食的,知道吗?”   这人倒挺威风。柏寒打量他几眼,手长脚长筋骨强硬,腰间佩刀颇为厚重,想来臂力强劲。洪浩早过去道谢,又塞过去两盒雪茄,他摇头不收,带人巡逻继续走远。   回去路上洪浩大套近乎,到达落脚地点又拎几盒午餐肉罐头奉上,这里可以种地,食物比铁蒺藜丰盛得多,肉食却也难寻,四位武士十分感激,拍着胸脯说以后只管来找。   等他们说笑离开,柏寒几人立刻趴到桌面各自用白纸画下刚才路线,又标记上显眼地标,互相对比参考绘出详图。   老刘几人也出门探路去了,依然是严志民守在门口,四人聚在中间头碰头。   沈百福盯着地图:“明天要是再进不了江峻家,我们就夜里爬墙进去。”   柏寒低声说:“衣服只有一身。”她指的是用珀伽索斯羽毛从钱豪手里换到的夜行衣。   沈百福摇头:“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啊。”   门口严志民指指自己,“我跟小柏去。”论身手他是除去柏寒外最好的。   许久没说话的曹铮忽然说:“要是这场任务我们杀人老刘救人就好了。”   这话倒也没错,柏寒拔出短剑,就着桌上燃着的油灯能看到两条小蛇正慢悠悠吐着信子。   沈百福下意识朝旁边躲躲,洪浩问:“小柏,你的蛇一次能搞定多少人?”   柏寒皱紧眉头,“我,我没让它们主动攻击过活人,有次我自己快被人杀死了它们才咬人的。”   “上回在凌耀祖家里对付钱豪倒挺快。”沈百福回忆那天情形显然心有余悸,连连摇手:“不行,我怕这玩意儿。”   洪浩叹口长气。“再快也不管用。看见刚才那帮人没有?个个都带着弓箭,小柏这两条蛇再厉害,人家一声令下十来把弓射过来,别说防弹衣就是防护罩也挡不住,立马射成刺猬。”   护心镜也不管用。   柏寒轻轻抚摸它们,“光靠它俩不行,怎么也得混进江峻住的地方才行。”   四人研究地图,很快定好:明天跟着老刘进入江峻住处,伺机找到地牢,有机会立刻救人。   计划虽好,变化总是如影随行。第二天清晨老刘跟着江屏登记引荐,说是华夏国来的异族人想拜见九江首领。反馈回的消息却是这位九江首领视察泉眼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老刘苦笑:“老听见江族长的名声,大老远赶过来,想见一面却难呐。”   引荐官员捏着他送的ZIPPO和酒心巧克力心满意足,“你放心,多少年没有华夏国的消息了,江族长知道肯定召见你们。对了,见到江族长可得恭敬些,千万别害怕,尤其女人别乱哭乱叫,江族长最烦这个,惹恼了...可就麻烦了。”   众人又不能表露出太过急躁引起疑心,只好在专门给外来人安排的接待处啃着面饼从日出东方等到日当正午,又等到日头西垂。期间洪浩回去带了不少礼物找昨晚结识的武士,可惜都在值班,只遇到顾队。这回顾队倒是收了礼物,口风依旧很严,只说让他们回去等。   夜色如迷雾团团笼罩住这座沙漠中的城市,火把火盆陆续点燃,街面明亮如昼。傍晚曹铮留下等待,柏寒几人和老刘打个招呼便回到落脚地点,略加准备重新出门。   这回四人悠闲惬意不时和路上行人聊几句,一副标准外乡来客的模样,不少人好奇地和他们攀谈,小孩子兴致勃勃想和他们玩。几人便说想去城中心见识见识,行人却纷纷止步,有的脸上露出畏惧厌恶神色,带着孩子匆匆走开。   难道城中是禁区,不许普通人随便接近?   几人脚步不停直奔城市中心,越靠近街面越是空荡荡的。柏寒暗自记路,脑海里和地图核对,傍晚九点顺利到达二环里一所宽敞院落前--这就是江峻住宅了。   “站住!”一队重甲武士持着刀枪快步赶来,为首的随即笑道:“是你们啊。”   原来是昨晚见过的武士,洪浩亲热地上去拍打肩膀,苦着脸说:“登记也登了,引荐也引荐了,苦哈哈等了一天也没见着江族长,这不,趁着凉快多逛逛--沙漠里头太阳太毒,白天根本不敢出来,甭说小姑娘,我这都晒得秃噜皮。”   武士乐了,“下月就凉快了,天天都下雨,起码下两个月。再过个十几年二十年,在城里多种点树就好了,说实在的统共就那么点水,人都不够喝,牲口不敢养,哪里能种树种花?”   又一人笑道:“明天下午我们休假,到时候带你逛逛。”   嘻嘻哈哈聊了几句,武士很负责地建议他们尽快回去,十点就宵禁了。洪浩捂着肚子问厕所在哪,武士指指来路街角,看着他们过去才继续巡逻。   眼前是个老式公共厕所,味道很难恭维。柏寒捏着鼻子进去脱掉外衣露出满身纯黑劲装,又戴上薄薄头罩,这才回到三位队友身边“怎么样?”   沈百福站远两步打量,“黑暗蜘蛛侠。”洪浩挑起大拇指:“绝了。”头一回见到柏寒这身装束的严志民惊讶地左看右看,半天才说:“这是什么衣裳?”   这便是从钱豪手里换来的夜行衣了。这套薄如蝉翼的衣裳原本藏在酒吞童子宝库,显然是忍者执行任务时穿着,能像变色龙一样在黑夜里随着光线自行变幻颜色,非常奇妙。到手后柏寒穿着给雷雪楚妍试验几次:明明站在面前,只要她不言不动对方就极难发觉。   “夜行衣。”柏寒背靠墙壁,低声说:“那我走了。”   沈百福很不放心,“你小心点,见到人多就躲着别动,大不了明天再去,我们跟住处等着你,路记得吧?”洪浩也说:“千万别正面冲突,也别轻易用蛇咬死人,咱们现在还能装装外地游客,撕破了脸城门一关来个关门捉鳖可就完了。”   柏寒心中温暖,朝他们挥挥短剑:“有它俩陪我呢。”   与此同时,洛水泉眼。   望着面前散发着腐臭气息、黑糊糊如同泥浆的广阔湖泊,新人女生小雀斑几乎要崩溃了--这里有核弹头碎片啊,会不会有辐射?   她用仅存的理智借着篝火光芒看看悬挂在脖子上的车票,发觉时间只过去了几个小时而已--距离七天还早得很。   小雀斑舔舔干裂的嘴唇,觉得自己身体每滴水分都蒸发掉了。她朝三等座队长王晋川小声说:“王队长?”   不远处的王晋川躺在干净些的地面上睡得正香。   她朝左右看看,新人们大多睡着,只有两人还睁着眼睛发呆。实在太渴了,她蹑手蹑脚朝三等座乘客中间堆在推车上的食物水桶走去。   “偷东西?”王晋川霍地坐起身,抓起手电朝她脸上笔直照射,小雀斑本能地遮住眼睛连声解释:“我以为你睡了,我想喝水。”   王晋川冷笑着把脚横在水桶前:“白天发给你们水了。”   “才那么一瓶,怎么够?”她本来就是每天八杯水的爱美女生,正常情况一瓶水根本不够喝,何况白天四十多度酷暑的沙漠?“请再发给我一点吧,太渴了。”   王晋川恶狠狠地说:“十四个人还要待满七天,分给你别人喝什么?万一最后水不够怎么办?”不过他随即用手电光柱围着小雀斑胸脯转圈,又瞧着她俏丽的容貌舔舔嘴唇:“不过也不是不能商量。你跟我去那边走走吧,那边凉快,人也少。”   小雀斑愤怒地涨红脸,大步走回新人堆里,听到身后王晋川悻悻地吐口唾沫:“有本事明天你也别喝水!”   她忍着泪花不知呆在哪里安全,有个胖子拍拍身边地面示意,于是小雀斑坐过去。一个矿泉水瓶被塞到手边,她惊讶地发现瓶底还有小半瓶水,感激地望着胖子--他给她一个“喝吧”的手势。   小雀斑小心翼翼倒了一瓶盖水,先给他一个笑容才慢慢倒进嘴里。 第91章 撒哈拉沙漠四   2017年6月3日   上场任务操场晒太阳, 这场任务倒是换了新花样--翻墙, 奋力攀上江峻宅子围墙的柏寒心想。在墙角足足埋伏半个小时之后, 她才抓住时机从两队巡逻的武士间隙冲到围墙外, 又顺着围墙走出好远才找到合适地点, 用钩爪挂住高耸墙头攀登上去。   伏在墙头张望, 柏寒发觉这位九江族长的宅邸非常宽敞,相当于高等独立小区了。围墙里地面显得格外低矮, 她有点头疼:我是练跆拳道的,又不会武侠小说里的轻功。照样用钩爪小心翼翼攀登下去, 脚踩到地面总算松了口气。   好在九江城距离文明社会有足足五十年光阴, 否则多来几个摄像头、红外线感测器,神仙也进不来。   背心贴在围墙,柏寒警惕地张望四周:街道家家户户都是两层小楼, 眼前则是一幢占地极广的三层别墅。方方正正的房屋老旧而坚固,月光下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坦克堡垒, 每层只在两侧留有窗户, 此刻正紧紧闭合着。   关在九江城地牢里的石岩--首要目标是找出地牢。柏寒缓慢谨慎地贴着围墙行走, 自我感觉像个隐藏在黑暗里伺机暗杀目标的刺客。   不像外面大多是黄土路,院落里铺满坚固的深褐地砖, 换句话说外面的人想挖隧道爬进来是不可能的。   身畔不时走过两人一组的巡逻守卫, 大概很少有人能闯进来的缘故看上去他们颇为轻松, 不过走动路线距离围墙很近。柏寒推测出他们经过的频率,隔七、八分钟就贴近围墙一动不动,看着守卫出现并远远离开。   咦, 这里养着狗--围墙角落搭着狗窝,旁边搭着锁链,显然白天拴住,晚上随意撒开。柏寒并没往心里去--托两条小蛇的福,如果有狗敢来咬她才算怪了。   可是地牢在哪里?直到绕着院落兜了整整一大圈,一无所获的柏寒躲回黑暗角落开始头疼。这座院落只有正中一座建筑,其他空空荡荡,门房厨房守卫处应该有的区域通通无影无踪,更别提地牢了。如果隐藏在铺着青砖的地底,凭她一个人想在躲避守卫的情况下找出来是不可能的。   柏寒仔细盯着不远处的三层别墅。从她的位置能看到一层正门左右各站着四名守卫,和同样驻扎八名守卫的院落正门遥遥相对,想不惊动他们溜进去显然毫不现实。   后门倒是没有守卫,刚才路过的时候她冒着风险过去推了几把,石门毫无动静,显然在里面锁住了。   看看时间居然凌晨三点多了--过得这么快!柏寒陡然警觉:必须赶快回去。贴墙溜回原处,她静等守卫走远便把钩爪甩上墙头利索地顺绳爬出去,跳下墙头的时候满心沮丧:随便出手便能轻而易举解决难题果然只是小说电影里的事情。   离开江峻宅邸的时候却不太顺利。白天便空无一人的街道此时更是毫无人迹,快步奔到白天和洪浩几人被守卫拦住的地点,柏寒本能松口气,却发觉一队守卫刚好路过。一人嚷着:“有人!”大步流星朝她跑来,其他人紧紧跟随,又有人击打兵器求援。   糟糕!被发现就只能拼了。柏寒脚步不停一头冲入街区,发觉对面也有队守卫闻声赶来索性往墙边一贴屏住呼吸。   两队守卫持着火把兵器在距离柏寒几米的地方汇合,第一个出声的人解释看到个黑衣人影,队友却迷惑地说没看到。第二队守卫却连人影也没看到,十个人互相商量几句,把方圆几百米翻了个遍,却连鬼影也没看到半只。第一个人也觉得自己眼花,连连挠头,只好改口,旁边人嘀咕着:“哪儿有人敢到这边来?不怕被蝎子吃么?”又有一人附和:“我倒真盼着有什么人把那只蝎子弄死算了....”   蝎子能吃人?昨天老刘特意叮嘱的时候,柏寒以为不过是只类似自己小蛇般有剧毒的蝎子,倒也没太介意;现在听起来那只蝎子很危险。   首先发言的武士连忙“嘘”了一声,说错话的两人非常惊慌失措,发觉周围没外人才放心。别人也对江峻颇为畏惧,不敢多说,纷纷指了方向分散巡逻。   不能在街面上走。等到武士分散四周,平整贴合的墙面忽然现出一个黑衣女生身影,朝左右略一张望便朝一条小巷奔去。   飞速掠过一栋栋院落,柏寒听到几名武士脚步霍霍正朝这里奔来,忽然发觉前方这幢院落围墙有个角落矮了一截,索性疾奔几步攀着墙头翻入院里。   刚刚松口气,两层小楼大门却被推开了,一个持着油灯的男子只批件外裳便走下台阶,另一只手握着配刀,却是见过一面的顾队。他推开院门站定,左右看看喊声:“王猛!”   有个武士的声音也响起:“顾队!您怎么出来了?”   顾队笑道:“我儿子起来撒尿,听见你们在外面跑来跑去,碰上什么事?”   武士说:“老齐说看见个人影,我们两队追了半天连个鬼影也没看见,老齐又说看错了,这事闹的。”   怎么跑到他家里了?这里算是城市二环,大概也是他们这些江峻手下高层的住处吧?趁着他们在院外闲聊,柏寒从院墙处轻手轻脚溜到两层小楼外墙,提高警惕:这个顾队不好对付,别被他发现才好。   等顾队和武士告别,锁好院门到围墙缺口这里看看,这才回屋说:“院里墙塌了一块,我这老不放心,后天休息找人补上。这小子太皮,半夜还折腾没完,还是女儿乖。你也别惯着他,该打就打。”   隔了一会又听他嘟囔:“昨晚在老李家没吃饱,你给我弄点吃的垫垫肚子。”   依旧没人答话--这人喜欢自言自语?柏寒忍不住悄悄从敞开的窗户往里张望,发觉大堂里还有个窈窕女郎,怀里抱着个熟睡的两三岁男孩,挽着袖子露出的小臂上纹着个铁蒺藜--她是铁蒺藜的人!   不过二十四、五岁模样,虽然低着头柏寒依然能看到女郎有着弧线优美的鹅蛋脸和乌黑的大眼睛,肤色是沙漠里的人们少有的白皙,黑发束着发圈。   再看顾队,手臂赫然纹着九条江水--九江部落的标记。   这个铁蒺藜部落的女郎把男孩子递给顾队,自己去另一侧的厨房忙活。顾队一手夹着男孩,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满把花花绿绿的东西递到女郎面前:“昨天华夏国来了几个人想见首领,给我们那里送了不少东西。我一看,这个你肯定喜欢,就留下了。回来想给你,你都睡下了。”   绣着西湖莲花的杭绸丝巾、明亮艳丽的花手帕和晶莹剔透的清水寺发簪耳环--洪浩下午从我这里拿去的,听几个武士说顾队最疼老婆,想和他套套近乎。   顾队笨手笨脚拿起根浅绿发簪往女郎头上戴,她却面无表情避开了。他讪讪地举着簪子跟在后头,却听楼上脚步声响,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抱着只小黄狗迷迷瞪瞪往下跑:“爸爸妈,你们在干嘛呀?小黄老哆嗦,都尿床了。”   这里真的有狗,条件果然比铁蒺藜强多了,柏寒想起连小动物都没见过的铁山。   顾队干咳一声把簪子放回礼物堆里,小姑娘瞧见却惊喜地喊:“爸,这是什么呀?”   女郎放下锅铲,顺手拿起条花手帕扎在小姑娘头顶辫子上,这才接过小黄狗喃喃说:“怎么了?”   原来她不是哑巴。   小黄狗大概感觉到距离不远的小蛇,抖得筛糠似的不停惨叫,女郎很是担心。小姑娘却见了新大陆似的捧着发簪丝巾,顾队板着脸说:“那是给你妈的,你长大了才能戴。”小姑娘撅起嘴巴皱着鼻子:“妈妈给我戴,就是我的。”   顾队抱着的小男孩被话声吵醒了,手脚舞动嗷嗷大哭,女郎连忙把小狗递给女儿转而哄他。室里一片混乱,偷听壁角的柏寒趁机蹑手蹑脚溜回围墙边,轻轻翻墙出去。   这次柏寒谨慎地顺着街道拐弯抹角行走,发觉武士就躲在一旁,果然一路顺风回到落脚地点。沈百福和洪浩都没睡,守在小巷口聊着什么,不停朝外面张望。   柏寒悄悄潜过去想吓他俩一跳,沈百福却早早张大眼睛跳起身:“小柏?”   停滞不动谁也发觉不了,走动起来就不行了。柏寒泄了气,显出身形招招手,带头跑回住处。曹铮和严志民为了保持体力都睡了。   “是这样的。”十分钟后她换回衣裳,一边吃饼干一遍在白纸上勾勒出草图。“就是个长方形院墙,里面是个长方形的三层小楼,或者别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把刚才所见尽量详细讲述一遍,又有点泄气:“没看到地牢,至少院子里没有。”   沈百福钦佩地拍拍她肩膀:“已经很牛B了,一个人去一个人回来,说实在的我们都有点后悔,你这万一出点事咋办?”   洪浩也心有余悸:“下回还是别单独行动,真遇到点事就麻烦了。对了,老刘他们进去了。”   进去了?柏寒立刻明白过来,“他们,他们找江峻去了?”   两人点点头:“咱们刚走没多会,江峻就派人把他们带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我在围墙里寻找地牢的时候,老刘他们刚好在别墅里面?现在四点多,看来他们被江峻留宿了,柏寒想想那幢方方正正的别墅便觉得诡异:“不会出什么事吧?”   沈百福大摇其头:“不会,老刘把他们这里没有的稀罕东西带了不少,酒也没少拿,只要别当场把江峻弄死,怎么也能跟他套上近乎。”   洪浩拍着大腿赞叹:“老刘平常不言不语,关键时刻真能忽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个张琳也能编。瞧瞧人家,瞧瞧人家这队伍!”   “人家这队伍”6月3日下午才回到落脚地点。有四名护卫跟着,带了不少江峻送的礼物,为首的也姓江:“刘先生,那就明天这个时候,我们还来接您。您把另外几位朋友也请上,一起热闹热闹。”   不过一天工夫老刘像和他认识一年似的,又从房间里取出些礼物送他:“没问题,我们醒醒酒,明天再去拜见江首领,今天确实不行了。江主管笑纳,还让您辛苦一趟。”   这位江主管走后几人才彻底放松,朝着等在旁边的柏寒几人苦笑,指指楼上。依然严志民放哨,众人聚在室内。   老刘显然没少喝,张嘴满是酒气,搓着脸说:“你们刚走,江峻就派人叫我们去,可算见着真人了。一句话,不好弄。”   柏寒从桌面把自己画的草图推过去:“昨晚我也去了,喏。”   几人愣了神,张琳钦佩地说:“你一人去的?没惊动别人?”   柏寒耸耸肩,“嗯,白去一趟,什么也没找到。”   老刘把地图拿过来盯着,“我先接着说。专门有人把我们接过去,进去前先搜身,什么都带不进去。”   他皱着眉头,“幸亏我们事先防着这手,只带了防身的家伙。进去江峻那个院子的时候是蒙着眼睛的,直到进屋里绕了半天才到地方,这刚第一层。草,跟TM见皇帝一样。”   “那栋房子地上有三层,地下挖得很深,江峻住在最底层。”他犹豫着望向周鑫,这位前任警察仔细回忆:“估计地下有五层,四通八达转来转去,迷宫似的。”   糟糕,如此层层关卡,想把石岩救出来就很吃力了--现在还不知道这人被关在哪里。   洪浩插了句:“不能把江峻引出来吗?不好办事啊。”   老刘摇摇头,“早想过了,江峻除了一个月视察一次泉眼根本不出家门,咱们倒霉,来的那天他刚去完泉眼。”   几人都泄了气。   老刘继续说:“路上都是真刀实枪的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我们在最底下见的江峻,他也会几下功夫,身上穿着盔甲,这也都好说,关键那只蝎子没法弄。”   张琳脸色发白,起身比了个从房门到桌子的距离:“跟电影里的怪兽一样,江峻跟我们聊天吃饭,它就在旁边趴着。你们闻见了吗?它身上有血腥气。”   像头大象一样大?柏寒吃惊的同时,立刻搞懂了这场任务开始便存在的疑问:老刘一等座的任务只是杀人,自己二等座却要从某个地方救出另一人并带回百余公里外的石头城--如今冒出只强力蝎子,就符合蓬莱任务的规则了。   老刘显然也明白几人的疑问,苦笑着说:“这么说吧,这两天我没敢轻举妄动,就是觉得弄死个人就能过关太不合理,打算先见见江峻再说。那只蝎子太棘手,江峻想示威,指挥它当着我们的面轻而易举夹断一张桌子,还把旁边守卫的盾牌夹成两半。它的尾巴蓝汪汪的,一看就有毒。”   柏寒想起街上守卫背上厚厚的金属盾牌。沈百福嘟囔着:“怪兽啊,上哪儿找钢铁侠雷神弄它?”   张琳不停喝热水:“小柏,见到它你就知道了,太可怕了,简直就像,就像。。”   周鑫抢着说:“看过《葫芦娃》吧?这蝎子就跟《葫芦娃》里面蝎子精似的,两只大钳子,尾巴又跟《西游记》里头女蝎子精似的,蛰着孙悟空都够他一呛,蛰在人身上就完了。”   柏寒几人自然关心石岩,沈百福问:“你们见着关人的地牢没?小柏在围墙里走了圈什么都没找着。”   “应该在地下,可惜我们跟着别人走的,根本不知道方位。”老刘紧紧板着脸,恢复成平日阴沉神色。“小柏福哥,咱们也是老相识了,有话我就直接说了。”   柏寒几人对看一眼,“你想让我们帮忙杀那只蝎子吧?那你也得帮我们把石岩救出来才行。”   “没错。”老刘郑重其事地说:“你们知道在任务里遇到合作过的队伍,难度就会加大吧?”   咦?这个论点还真没听说过,不过按照平衡原则很有道理。   老刘又说:“我和卢文豪凌耀祖遇到过好多次,每次都比其他任务难的多。像咱们这次目的地一致的,孤军作战就是个死。我听钱豪和凌耀祖说起你两条蛇,说不定你的蛇能克制那只蝎子。”   柏寒把短剑放在桌面,蓝绿两条小蛇懒洋洋地吐信子。“要是打不过怎么办?我的蛇岂不是很危险。”   “酒吞童子那种大妖怪的眼珠都能生吞,还怕蝎子?”老刘哈哈大笑,用艳羡的目光盯着两把短剑。“钱豪队里姓何的手里也是真家伙,比不上你这两把剑也差不太多。他说一刀砍下去使了十成力,你这蛇鳞片都没少半片,还差点咬死他。”   向自家宝宝受到夸奖的家长一样,柏寒很是自豪。沈百福伸个懒腰,“刘哥,那咱们也得先说清楚。上回卢文豪老孙靠着我的圈子过了鬼王墓,墓地差点塌了,他们五个跑的比兔子还快,把我和小柏浩哥活活扔那了。”   老刘队伍都听他抱怨过这事,忍不住好笑,连张琳带周鑫纷纷打包票:“你放心,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和卢文豪能一样吗?你们七天内得赶回石头城,我们不也得回去上车?差不了两天的事。”   老刘也说:“既然要弄死江峻,他那地底下肯定一锅端,正好把石岩带出来。现在就头疼怎么下手。”   柏寒又想起来件事:“蒙眼睛好说,如果搜身,我的蛇怎么带进去?”   这倒难不倒大家。张琳从行李箱里取出个保温杯,杯底是可以旋开的:“我们临走说还有不少东西送给江峻,正好带进去。它们这么小,放进去谁也看不出。” 第92章 撒哈拉沙漠五   2017年6月3日   大事已定, 剩下来的琐事就好商量了。周鑫凭着记忆试着画出江峻住宅地图;老刘则详加解释。   “每层是独立封闭的, 比如如果地下三层出了事, 二层和四层可以封上通道, 都是石板和泥土, 哪怕着火也不怕。”老刘指着不断被丰富细节、看起来很像蜘蛛网的地图。“最后见到江峻的地方在最底层, 蝎子也在他身边。”   张琳则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只蝎子身上:“它是吃肉的,身上有血气。不过这里又没有超市, 哪里给它找那么多鸡鸭鱼肉吃?所以我怀疑~”她用个“你们懂得”的表情朝向大家,柏寒立刻想吐。   要不要这么恶心?   沈百福和洪浩和老刘讨论着见到江峻后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我们进去, 一切顺利, 小柏的蛇把蝎子吃了....”见柏寒瞪过去连忙改口:“把蝎子咬死,不吃。我们抢下守卫的兵器把江峻抓住,不能杀。”   老刘郑重地说:“绝对不能杀, 杀了就完了。先把石岩救出来,靠江峻回到一层, 把我们的家伙拿回来继续往外走。”   沈百福继续推测:“如果不顺利, 进去小蛇就被发现了, 或者蝎子把蛇吃了,我们也暴露了, 到时候身在地底怎么出来?”   正试着哄两条小蛇钻进保温杯盖里的柏寒用胳膊肘捅捅他, “人家刘哥可过了十五场任务呢, 怎么也得有点压箱底的宝贝。”   洪浩立刻起哄:“那是,卢文豪人家鬼门关还留着观音座下灯油,刘哥肯定也有防身保命的东西, 愁啥?”   难不成这场任务不遇到我们,他们就直接放弃?   老刘果然苦笑,“走一步看一步,东西不能带进去可要了人命了,我们手里有几个小玩意,有渔网有暗器,比不上小柏你这两把剑还有福哥那把刀。”   他说的是沈百福手里那把从凌耀祖队伍里换的“三日月宗近”宝刀,锋利不在柏寒短剑之下;源赖光的随从曾用此刀大战过酒吞童子,另外一把在凌耀祖手里。   沈百福惋惜地说:“要真硬碰硬也不一定怕那只蝎子,这玩意藏在地底不肯出来可真要命。哎呀,干脆直接往里冲算了,省得麻烦,哈哈。”   老刘顿时乐了,“然后就成筛子了,好汉架不住人多。咱们不能都进去,留下三、四个在外面接应,还得弄辆车,随时准备上车走人。你们队里谁进去谁留下?”   曹铮忽然说:“送我们过来的铁拐石林今天去哪儿了?没看见人。”   “他们回去了。”老刘显然知道,“他们是以取水名义送我们过来的,九江城重点监视铁蒺藜和石头城的人,水领了不走怎么行?他们和我约好,明天开始在距离南门外一公里的地方停着车等,再近了怕被发现。”   要带着被关押七年、必然行动不便的石岩走一公里?柏寒问道:“他们城里的车呢,停在哪里了?”   这次答话的是严志民。这位刚刚加入队伍的新人姿态摆得很低,总是默不作声出力,这两天把九江城探测的一清二楚。“都停在北门外,十五辆卡车二十辆轿车,江峻的专车不在里面。泉眼也在北门,被几百个人把守着,每天专车运水。四个城门外都是大片田地,种着各种庄稼,还养着骆驼和狗。西门外多了个苦力营,我今天过去的时候看到他们正收拾庄稼。”   天刚擦黑,柏寒便和沈百福洪浩站在九江城西门外了。就像铁铮说过“此处原本是撒哈拉平原”一样,眼前完全没有沙漠的踪影,一人多高的绿树沿着道路两侧延伸开去,大片绿油油的植物正在肥沃田垄间生长着,期待着一个月后雨季的到来。   只要有足够的水,视野里的土地都可以变成肥沃良田。   “我跟浩哥就行了,你回去睡会多好。”沈百福低声嘟囔着,“昨天刚折腾一晚上,明天还得找江峻呢。”   柏寒倒觉得还好,惬意地活动手脚。“算了,想休息的话回蓬莱好了。”   洪浩踮起脚打量几百米外的一座座破旧帐篷,“走吧,怎么也得找着铁柱和石淼探探话,能弄到地图就好了。”   相比昨晚进入江峻宅邸,摸进苦力营的过程简单的不可思议:毕竟七年过去,保护首领远远比盯着苦力逃跑重要多了。   眼前是座有点像蔬菜大棚的帐篷,三人借着夜色蹑手蹑脚猫腰溜进去。靠近门的地方燃着一盏不算明亮的油灯,柏寒把周遭情形看的一清二楚:这里大概有四十人,两排大通铺被躺满大半,剩下有几个人聚在一起聊着什么。他们衣裳陈旧,大部分都有残疾,不过精神倒还好。   一个领头的男人诧异地朝他们走来,脚上拖着沉重脚镣。“你们是?”   洪浩立刻从怀里掏出两枚腰牌高高举起:“铁蒺藜石头城派我们来的,要找铁柱和石淼,在哪儿呢?”两位首领临行送了老刘信物,此时被他拿来,一块刻着枚铁蒺藜,另一块则是厚重山岩。铁柱是铁铮二儿子,石淼则是石川小儿子。   领头男人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跌跌撞撞冲过来把两枚腰牌举到面前,又拿到油灯前辨认:“是真的,真的是老族长,是真的。”   醒着的人们一拥而上,睡着的也被吵醒继而扑过来,洪浩连忙压低声音:“小声点!惊动人就完了!我们马上就得走,赶紧的,铁柱和石淼在哪里?”   “铁,铁柱在左边第四个帐篷,石淼在右手第十个。”冷静下来的男人立刻补充:“那边靠近守卫处,你们别被发现。”   一点食物和水都没有。柏寒收回打量帐篷内侧的目光,替铁蒺藜和石头城叹口气,跟着洪浩百福原路溜出帐篷。   每座帐篷之间相距五十米左右,好在夜色浓重,柏寒三人轻轻松松便数到左边第四座溜进去。这里依然燃着油灯,帐篷后面鼾声大作,不过沈百福一露头便被发现了。   “谁?”   “自己人。”沈百福往后退半步,以便洪浩举着两块腰牌走在前头:“从铁蒺藜和石头城来的,找铁柱。”   被众人护在中间的某个男人疑惑地朝前走来,就着灯火柏寒发觉他右腿从膝盖以下空荡荡,手里拄着两只拐。“从铁蒺藜来的?”他话语还算镇定,灵敏地跳到前方接过两块腰牌仔细辨认,双手微微颤抖,“你们,你们~”   旁边有人低声提醒,铁柱这才反应过味,紧紧拽着沈百福手臂往里走,紧接着坐到两张通铺间的地面,柏寒两人也跟着猫腰坐下。   不等他发问,洪浩便把“从铁蒺藜石头城而来,准备救人杀死江峻”的事情说了,这里是铁蒺藜的地盘,他自然不会傻到告诉大家只救石岩不管铁骨。   众人聚精会神听得满脸兴奋又有些茫然。末了洪浩又说:“要进江峻那座房子得蒙眼睛搜身,什么兵器都带不进去,他又藏在里头不出来,听说他那座房子是你们造的....”   不等他说完,铁柱便做了个手势示意伙伴把油灯提过来,柏寒连忙拿出纸笔按亮手电放低,几个男人用身体和薄被团团挡在四周。   这次呈现在三人面前的地图详尽的多。就像老刘周鑫回忆的,那座方方正正的别墅地面三层,地下却有五层,除了最底一层被修建成两间大厅和几间居室之外,另外四层被隔成蜂巢似的小房间,显然包括守卫随从的住处和储藏室。   “就是这样,不会有差池。”铁柱显然是个细心的人,还叫来两个伙伴确定才指给三人:“当时建造的时候我们就发觉,最底下一层是留给江峻和那只蝎子的。”   柏寒低声说:“我们还没遇到,听说蝎子很,很厉害?”   一丝恐惧从铁柱脸上浮起,身边不少伙伴已经脸上发白。“那是个怪物。江峻是十几年前捡到它的,那时候我们四个部落关系很好,听说过几次,开始它只有这么大。”   他伸出一只手掌。“江峻一直养着它,像养狗一样随身带着,后来长成脸盆那么大,很多人说那只蝎子感染了辐射。有一次他和别人起争执,直接用蝎子蛰死四个人。因为他是九江老首领的儿子,也没让他偿命,只把他关了禁闭,那只蝎子也藏了起来。”   “七年前我们四个部落日益扩张,加上种地种树修建城池,需要的水越来越多,偏偏那几年雨水很少。九江城外泉眼每天出水量是有限的,于是四个部落开始有矛盾。九江城要先满足他们自己,剩下的水才肯分给我们三族,我们和石头城不答应,就约好木芙来到九江城讨个说法。”   他握紧拳头。“木芙背叛了我们,联合九江带着其他几个小族和我们兵刃相见。原本我们四族是很好的朋友,可那天所有人杀红了眼睛,什么都顾不上了。铁蒺藜和石头城的战士比九江木芙更勇猛更强大,就连九江老族长也重伤去世,这时江峻带着他的蝎子出现了。”   “那只蝎子比马还大,任何武器都不能穿透它的外壳,两只钳子比剪刀还锋利,尾巴像闪电,刺到的人三分钟就会断气。它一个打败我们几百人,于是我们变成苦力。你们要去救石岩杀江峻,一定会遇到那只蝎子,我不认为你们能杀死它。”   柏寒想起张琳血淋淋的猜测:“我们有几个伙伴昨天见过那只蝎子,觉得它可能,可能吃,吃~”   “吃死人。”铁柱低声惨笑:“江峻早就疯了,要不然九江老族长也不会把他和蝎子关禁闭。九江城只有十几只骆驼几只狗,根本不够蝎子塞牙缝,所以它只能吃死人。这七年里我们每逢同伴去世,尸体都会被直接拉走,城里的人也一样,老人去世后想火化再下葬都不被允许,弱小部落成员频繁失踪。别看江峻这几年威风得很,他自己部落的人都很怕他,哈哈。”   同样觉得恶心的沈百福“靠”一声,把话题引回地图:“明天我们就要会会江峻,但进去就得卸了兵器,有什么好办法吗?”   铁柱欢快地笑起来,那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他弯腰用铅笔在地图上的别墅地下四层加了一条线,另一边直接通到围墙内侧。“准备最后重点给你们讲讲。这条路江峻和九江的人都不知道,本来是我们留给自己的退路。我们修建这座房子的时候就猜到江峻打算留给自己住,怕修成后把我们关在里面闷死,就悄悄从地下四层挖了条隧道到地面。原本想挖到围墙外面,可惜时间太紧又得轮番挖土出了差错,只挖到围墙里侧。”   他在围墙西北角方位着重标记:“掀起这块地砖就是隧道,里面有我们准备好的绳索,可惜院里守卫太严没能逃走。下面的位置是这里。既然你们敢去找江峻,肯定有真本事,可以派人提前把兵器放到四层地砖下面,从五层上来直接取。”   太好了!柏寒捧着地图又惊又喜,这趟真是大有收获。洪浩不忘又问:“哥们,你对这里这么熟,你说石岩和你大哥铁骨能被关在哪里?”   这回轮到铁柱踌躇了。他盯紧自己画的地图,半天才用笔尖在地下四层最偏僻的房间点点。“要是我就关在这里,最保险。可江峻这人脑子有问题,我也不敢说了。”   看看时间不早,三人顾忌着城门准备撤退。铁柱又问:“你们要带两个人出来,人手够吗?”   柏寒实话实说:“我们只有几个人,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   这座帐篷显然都是铁蒺藜的人,有人难过地说:“石岩和铁大哥都是代替老族长被关进去的,七年间不知受了多少苦,甚至,”   甚至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柏寒心想:任务是保证存活,这两人一定很危险。   柏寒安慰他们:“我答应过铁山...”这话捅了马蜂窝,一堆人围上来:你见了某某没有?就连冷静细心的铁柱也抓住她不放:“你见到铁山?见到铁琳铁琅铁炎没有?”   这三人显然是他七年未见的孩子。柏寒心里难过,摇摇头:“我们只在铁蒺藜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失望从铁柱脸上浮现,很快红了眼圈。他摇摇头,“你们走吧,十点城门就关,想进去就难了。”   三人陆续起身,柏寒把随身带的小瓶水留下,看看拴在他仅剩左腿和帐篷基柱上的铁链拔出短剑问道:“要不要我帮你?”   铁柱摆摆手,“我们每天都要出去干活,被发现了反而麻烦。”   沈百福看着也不是滋味,“你们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们要能杀了江峻,你们回家去吧?”   铁蒺藜的人没有像三人想象的狂喜,反而非常彷徨。铁柱迟疑着说:“杀了江峻,九江还会有新族长。泉水就那么多,还会引发新的战争。其实,我们这几年情况比以前强多了,城里大部分人和我们两族沾亲带故,有人暗自照顾。如果我们回去,水怎么办?”   这个问题谁也解答不了。临走时铁柱说,救出石岩铁骨后肯定要尽快离开,遇到麻烦可以躲到这里,他们有一、两千人,怎么也能应付一时。三人应了,又请他把消息传给石淼,答应不管成功与否一定再来。   从铁柱得到的地道消息在队伍内部引起小小轰动。   老刘激动地拍着桌子,“我就说蓬莱不会不给我们生路,真要赤手空拳弄死那只蝎子再连冲四层那可真是要人老命。”   沈百福和洪浩也说,“那个石岩还不知道关在哪里,好歹提前进去摸摸底,总比明天见了江峻再找人强。”   没错,这个任务艰难的不合情理,有地道才平衡一些:按照老刘的老奸巨猾,即使自己三人不去,他也必定派人去苦力营。   当下十人匆匆准备,随身刀剑、□□盾牌、催泪瓦斯急救药品都堆在桌面,柏寒甚至看到强力防狼喷雾:“张姐还带着这个?”   喷雾罐被张琳拿在手中上下抛动:“没办法,蓬莱不允许把木仓□□带上车,你也可以备两个,近身非常有用。”   交出“三日月宗近”宝刀的时候沈百福很有些不舍,“你可小心点,这么多东西可别让人一锅端了。”   柏寒也很舍不得:“拜托,我自己两把剑也在里面好不好?”   桌面被摞成小山,柏寒不得不喊:“不行不行,太多了带不了。”大家只好拿回几件,依然整整一大包。   可真沉啊。换好夜行衣的柏寒吃力地背在肩头,站在门口潇洒挥手。“我走了,这么多宝贝都归我了,拜拜。” 第93章 撒哈拉沙漠六   2017年6月3日   背着沉重包裹到达江峻宅邸无疑是件很艰难的事情, 好在柏寒总算是二进宫, 一路躲藏隐蔽, 有惊无险地再次翻入高耸围墙。   西北角地砖的位置被她牢牢记在心里, 贴着围墙一路寻找过去。两人一组的守卫依然按照昨天的路线巡视着, 柏寒隔几分钟就得躲藏起来。   一百一十五, 一百一十六,到了!那是块贴近围墙角落的褐色地砖, 看起来和旁边其他地砖没有任何区别。等护卫背影从视野里一消失,柏寒立刻无声无息过去用短剑沿着砖缝一划一翘, 扳住地砖发力抬起--下面果然有个比井盖略小一圈的通道, 能看到隧道斜行而下,一侧钉着两根绳索。   成了!柏寒不敢耽搁,立刻把背包放进去双脚跨入通道, 蹲着身体拉过地砖盖回头顶。隔了几分钟能听到下一组守卫从不远处走过的脚步声--他们显然毫无察觉。   打开手电向下照去,黑黝黝的隧道像巨兽嘴巴看不到尽头。柏寒把手电叼在嘴里, 背包挂在腰间, 顺着绳索头上脚下慢慢爬下去。   有点像《鬼吹灯》里的盗洞。柏寒这么想着, 发觉铁柱他们在设计隧道的时候很用心,无论爬上还是滑下都并不吃力, 隔几十米还有歇脚的地方。   铁柱就这么当苦力太可惜了。切尔诺贝利核电事故是80年代的事, 现在已经有不少去旅行的游客了;铁蒺藜和石头城原本的城市只是被辐射而已, 五十年过去,能利用的物资越来越多,铁铮石川这些经历过文明社会的老人也还活着。   只要有充足的水, 他们一定可以重新发展壮大。拜托,我只是做任务而已,六天后就要回到蓬莱,难不成还真能回来帮他们治好洛水泉?专业不对口啊。她甩开乱七八糟思路加快速度下行,终于在凌晨两点踩到坚实的隧道底部。   用手电照着铁柱画的地图,我现在应该在地下四层西南角落才对。她猫起腰聆听头顶动静,却什么也听不到。这里很偏僻,应该很少有人来才对。推开头顶石板轻轻挪到一旁,柏寒爬出地道转身把背包放进去,又把石板移回原处。   总算大功告成,明天,不,今晚抓住江峻直接来这里取兵器带着人爬上去,就不用一层一层往上闯了。柏寒松了口气,贴墙蹑手蹑脚前行:必须尽快找到自己队伍的目标石岩才行。   周遭像个地下宫殿,拐弯处和角落都燃着火把火盆。顺着地图一路行进,遇到守卫便换个方向,见到可以囚禁人犯的地方便停下细查。这里占地甚广,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柏寒才把地下四层走了大半。糟糕,如果关在楼上三层,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按照江峻这种身为部落首领却蹲在地底不出门的个性,铁骨石川两个战败部落的人质应该关押在最安全的身边才对,铁柱也是这么推测的。   前方房间大概是守卫休息的地方,从敞开的门里能看到跳动火光,阵阵香味也传出来。   “这是?牛肉?”有人兴奋地问。   “酱牛肉。不瞒你说我还是头一回吃,还惦记着你,够意思吧?”另一人回答。   听起来头一个人感动极了。“真够兄弟,这两天都听说了,是沙漠外华夏国来的吧?”   “想不到华夏国还有人活着。听说他们躲在防空洞里,存下来的吃喝海了去了。送礼送到江主管那里,江主管给我们几个分了分。昨天还给首领送了不少好东西,首领高兴坏了。”第二个人感叹:“听说今天晚上还来。”   头一个人乐了:“没被首领的蝎子吓着?上回其他部族的见首领一面,吓得裤子都尿了。”   第二人却有点笑不出,压低声音:“听说没有,上月没找着死人,蝎子饿的不听话,把底下值班的张三李四活活吃了。”   房间里不详地沉默着,头一人半天才说:“早知道这样,我宁愿去城外当苦力。老赵,你说我们装个病,辞职不干了行不行?”   “行个屁。”老赵骂道:“你忘了征招时候签的保证书?除非缺胳膊少腿倒还有希望。”   头一人唉声叹气,“缺胳膊少腿也比没了脑袋喂蝎子强。我算看出来了,除了江主管李主管、冯队顾队在下面的时候首领还约束着点;你我这样的他压根不放在眼里,就连木松木杨都不愿意下去。早知道首领现在跟个疯子似的,还不如当初和铁蒺藜石头城分泉水....”   房间里响起巴掌声,像是老赵给了他一耳光,随后一个秃顶推门出来--紧紧贴墙站立的柏寒在他眼里和一堵墙壁没有区别,紧接着缩回头去。“你不要命了?想喂蝎子别牵扯我。”见那人不言声了,他才继续说:“过一天算一天吧,好在首领没孩子,等他...就好了。”   另一人没了说话兴致,沉默许久换了话题。“熬吧,下月就下雨了,能凉快俩月。”老赵嘀咕着:“城西那帮人也能舒坦俩月,我妈今年六十八,糊里糊涂的天天往城西跑找她外甥,拦都拦不住。”   另一人又笑了:“总比顾队强。顾队老婆是铁蒺藜族长的侄女,常常趁着黑天看铁柱铁麟,有时候还带着孩子,守卫碍着顾队也不敢往上报。”   “顾队老婆是抢来的,长得那叫一个漂亮,顾队舍不得。”老李笑得开心,“换成我老婆敢这么折腾,早TM大嘴巴抡过去。”   两人不再提起江峻,话题朝着八卦一路飞奔,柏寒又听了几句便朝前走了。顺着地图捡着没去过的地方前进,越走越是心焦:再找不到只好回去。   前方两个守卫并肩朝这里行进,柏寒自然紧紧贴墙而立,忽然听见他们口中提起铁骨两字,立刻竖起耳朵跟在后头。   一个守卫愁道:“石岩眼瞧着不太行了,铁骨吃得也越来越少。”   另一人却不在意:“明天就往上报。有啥可着急的,熬了七年也该差不多了,不行从西门苦力营里把铁柱石淼拎进来。”   糟糕,果然快撑不住了,所以任务要求“保证存活”待他们并肩走远,柏寒快步朝着他们来的方向赶去。前面是条死路,右侧几间房间并列着,头几间都不是,咦,前面那间房门下方开着长方形小洞。   也许是这里!柏寒心中一跳,左右环顾没人,立刻冲过去趴在地面往里张望:借着手电灯光能看到黑洞洞的房间里果然有个瘦骨嶙峋的人横躺着地。手臂粗的铁链锁在他腰间,另一头牢牢钉在墙壁上。像大多数铁蒺藜和石头城的族人一样,他只有一条胳膊。   把两块腰牌顺着小洞摆进去,柏寒小声问:“你是铁骨还是石岩?”   那人被突如其来的灯光惊呆了,半天才虚弱地撑起身体往门口爬动,伸长仅剩的胳膊把两块腰牌拿在手里。柏寒看到他手臂颤抖着,泪水从消瘦脸颊上不停滴落。半天他才哽咽着出声:“我是铁骨,铁蒺藜的铁骨。你是,你是谁?”   “我是从沙漠外的华夏国来的,路过铁蒺藜部落受铁铮族长之托来救人。”柏寒也来不及把“来自五百年后”的假招牌摆出来,干脆利索地说:“石岩在哪里?”   “在我右边的牢房。”铁骨朝右指指,干脆地说:“我也七年没见到他了。你们,能救我们出去?”   柏寒低头摊开手掌,“对,昨天我们的人来过一次,今晚会再来,到时候来找你们。”   看起来铁骨很舍不得那两枚腰牌,低头吻了吻铁蒺藜那枚才伸长手臂递回她掌中。“要有钥匙才行。钥匙在江峻手里。”   果然。柏寒原本以为地牢像普通监狱一般,用短剑削断铁栅铁锁带人出来即可;面前这个房间却是用石头凿成的,石门是厚重的花岗岩,门上有个锁孔--破坏了就打不开了。想硬闯是不可能了,不许会会江峻才行。“我先过去了。”   往前再走十米果然是另一间地牢。趴在房门小洞外往里张望,里面也躺着个男人,手电光打进去却毫无动静。   “石岩,石岩!”柏寒压低声音用手电敲着地面,见对方身体半天才动了动只好冒险低喊:“我是石头城来的。”   石头城三个字仿佛给了男人无穷力量,几秒钟之后他抬起头朝门口看看,随即发现被摆在地面的两枚腰牌。这个显然生了重病的男人像做梦似的往门口爬,锁链在身后哗啦作响,随即捧起一枚腰牌紧紧贴在心口。   “我是从沙漠外华夏国来的,石首领请我们帮忙。”柏寒把来龙去脉讲述一遍,最后叮嘱:“晚上我们就来,你做好准备跟我们回石头城。”   时间紧急顾不上多说,柏寒发现小洞里有食盆水碗,食盆里摆着只吃两口的面饼,水碗早就空了,从怀里掏出个小保温杯往碗里倒了小半杯泉水,小心翼翼推到他面前,又留下事先备好的饼干牛肉:“我得走了。”   石岩泪水簌簌掉落,哽咽着说:“你们把铁骨带出去吧,我,我回不去故乡的土地了。”   回不去?安心,珀伽索斯泉水的字典里没有这三个字。柏寒留下一句“石首领和你的家人在石头城等你,晚上见。”便起身离开。   路过铁骨牢房的时候柏寒依旧朝小洞张望,看起来铁骨的健康状态比石岩强多了,正焦急迫切地趴在地上等待着,“见到石岩了吗?”   “见到了,他有点生病,我给他留了药。”柏寒从手腕上解下一块花花绿绿的卡通手表递过去:“我在铁蒺藜住了一晚,遇到一个叫铁山的小孩子,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他还说,让你坚持住,他长大会救你回家。”   柏寒很难形容铁骨的表情。激动愧疚难过心酸....轮流出现在这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前部落勇士脸上,以至于他不得不把头贴在冰冷地板防止自己痛哭出声。   柏寒不忍多看,把其余的饼干牛肉统统留给他,又往水碗里倒了小半杯泉水,有点心疼地推到他面前。“晚上我再来。”   捧着卡通手表的铁骨忽然说:“等一下。你知道那只蝎子的事吧?”   “知道,我们尽量对付它。”柏寒说。   铁骨满脸焦虑:“你们有几个人?那只蝎子在不断长大,我每天都能听到地底传来很大的动静。”   柏寒点点头,“我们尽力。太晚了我必须走了。”   黑暗中的铁骨低声说了句什么,大概是谢谢。柏寒顾不得再回话,顺着原路匆匆往下来的地方赶去。好在江峻宅邸显然没什么人能闯进来,难免有些松懈,路上连守卫也没遇到几个。   蹲进洞口把沉重石砖挪回原处,两把从不离身的短剑被留在洞里背包旁,柏寒很有点留恋--它们是梁瑀生送给自己的。   耳边传来阵阵像是嘶吼般的巨大动静,柏寒顾不得那么多了,摸摸盘在手腕的小蛇再次攀住绳索。   天亮前柏寒才赶回落脚地点,受到九名同伴热烈欢迎。柏寒把在地下四层的经历说了,在地图上标出隧道出口和石岩铁骨的牢房地点,重点提及地牢钥匙在江峻手里,又把听到两个守卫的对话复述一遍。   沈百福关切地端来热橙汁:“喝两口吧,都成土拨鼠了。”   土拨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的柏寒跳起身发觉头发衣裳都是尘土,拍拍打打沮丧极了:洗澡是不可能了。   “家伙递进去人也找着了,这回踏实了。”老刘欣慰地说,“小柏劳苦功高上午休息,张琳你留下陪着小柏,没事可以去街上打听打听,浩哥负责守卫处。剩下我们分头行动,该去泉眼去泉眼该盯着汽车盯着汽车,苦力营那边也得留人守着,周鑫你到一公里外找铁蒺藜石头城的人。晚上江峻那里你们队谁去?”   这是商量好的。柏寒说:“我和百福严志民铮哥去,浩哥熟人多,留下来外面接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惜东风不与周郎便,没有二乔住不成铜雀台只好带着蝎子深居地底的江峻族长不到一天时间就变了卦。6月4日晚间,江主管到落脚地点满脸遗憾地通知大家,族长今天临时有事,怕是明天才能接待大家了。   这个变故往摩拳擦掌的乘客们头顶泼了盆冷水。老刘故作惊讶地打探,“是不是我们乡下人不会说话,把首领弄得不高兴了?有几个同伴还没见过首领呢。”   江主管倒是很诚恳:“哪里的事。首领提起你们就高兴,说是难得遇到这么有意思的朋友;可惜今天遇到点小事,其他族人赶过来,首领一看来不及了赶紧派我来打声招呼。明天,明天这个时候我来接你们,不见不散。”   待他走后,十人立刻聚在小楼二层研究对策。   “江峻发现了?”老刘眉头紧锁瞧向柏寒:“你确定没被人看到?”   柏寒摇摇头,心里翻江倒海:难道我被人发现了?没当场抓住我却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糟糕,我们的家伙可都在地下四层地道里。   想到这点的不止她一人。张琳周鑫脸色都很难看,却什么也没说,老刘也还镇定。“先别慌,不一定是我们这边,没准他们真遇上事。”   沈百福拍拍她肩膀,“别的不敢说,我们小柏的身手我是信得过的,再说她还穿着夜行衣呢。”   洪浩也说,“你们商量,我这就上街到守卫那边打听打听。”出门走了。老刘队伍也有一人跟着出去打探。   柏寒把脸埋在手掌里,细细回忆昨晚一举一动:我轻手轻脚又穿着夜行衣,谁也发现不了才对,难道隧道口没盖严实被人发觉?不应该啊。铁骨石岩还在牢房等着我们....   一个念头陡然出现在脑海里,柏寒蹭地站起身,话语有些颤抖。“糟糕,昨天铁骨石岩都很虚弱,我给他们留了吃的和水,可守卫说要把石岩病重的事情报上去....”   原本虚弱快死的石岩喝了珀伽索斯的清泉一夜之间就能生龙活虎,医生一来会不会穿帮?   老刘想了想,郑重地说:“不一定。铁铮和石川都经历过文明社会受过高等教育,铁骨和石岩也差不到哪里。要是连这点小事都遮掩不过去,这俩人也不会被当成未来族长。”   明知他是往好处说,柏寒依然非常感激,“要不要我今天再去....”   “可别。”满脸不赞成的沈百福按着她肩膀坐下,“今天什么家伙都没有,遇上事只能挥拳头,哪儿也别去了。不行咱们再去趟苦力营吧,今天我和浩哥几个商量半天,这帮人明明怕蝎子怕的要死,干嘛不放把火再把江峻蝎子封在地下?蝎子再牛B,还能挖条地道出来?” 第94章 撒哈拉沙漠七   2017年6月5日   洛水泉边的小雀斑也正为蝎子烦恼着。   头顶烈日炎炎, 面前满湖黑水也就罢了, 岩石缝里、枯树树根、土疙瘩下面不时爬出手指大小的蝎子简直令人崩溃。   最怕蛇虫的小雀斑不得不折几根树枝做成简易扫帚, 见到蝎子毒虫就远远扫开去。有个新人手腕被蝎尾蛰了一下, 很快便肿得比大腿还粗。好在这人很会溜须奉承, 几天功夫就和三等座乘客混的很熟, 队长王晋川从急救包里取出药给他包扎,倒也并没大碍。   马屁精!小雀斑嘀咕着, 躲在阴凉处不停复习记录在笔记本上的蓬莱知识:“后三天我们在铁蒺藜找找,多带点东西回蓬莱, 要不然屋子是空的。”   满头热汗的胖子惋惜地说:“可惜铁蒺藜没水, 吃的也很差劲,顶多要点衣裳被褥。”   另一个新人莫西干头倒不慌:“不怕,第一天我问过洪浩, 他们老乘客经常能带回好多东西,每次都有淘汰的。他答应我去他家挑日用品和衣裳。”   几个新人放了心。   水又喝完了, 胖子和莫西干头使个眼色往堆放物品的推车走去, 却被王晋川腿一伸拦住去路:“又要水?你是水缸?刚三天水让你喝了一半, 我们怎么办?”   胖子心平气和地指指面前几大桶水:“王队长,这话就不合适了。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还得回蓬莱么不是?这么多水和吃的, 别说我们十四个人, 二十四个人都足够。吃得少点还行,这么热的天不喝水撑不住。我们也不要多的,统共再分我们每人三瓶水, 到了第七天铁蒺藜的人就来了。”   “三瓶水?”说话的是王晋川亲信,往地上吐口唾沫:“说得倒灵巧,你知道一瓶水在沙漠里值多少东西?铁蒺藜石头城每人三天的配额才一瓶水!”   王晋川冷笑道:“吃的喝的都是我们从蓬莱带出来的,想喝水也行,拿东西来换。你们有什么值钱的,掏出来看看。”他几个队友摩拳擦掌,有的拔出雪亮匕首。   除了被蝎子蜇伤那人,其他新人慢慢聚拢在小雀斑三人身后。胖子和莫西干头互相使个眼色,冷不丁冲前几步从推车抱起大桶矿泉水便跑。几个三等座立刻追上飞起两脚踹倒,围着两人拳打脚踢。其他新人有的喊着“别打了”有的吓得不敢动弹哭个不停。   反正不是蓬莱,任务世界就算杀了其他乘客也没有惩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的王晋川拔出匕首:碍着以“视察泉眼”的名义不能弄死他们,那也得这两个胆大的新人点颜色瞧瞧,剩下的人就好办了。   忽然一个妙龄女郎挡在面前,高挑火辣笑容迷人,鼻梁两侧几颗小小雀斑平添几分稚气。“晋川队长,你那天晚上说的话,还有效吗?”   我说了什么?哦,想起来了。王晋川色眯眯盯着她胸脯,“有效有效,什么时候都有效。改变主意了?”   “人家想喝水嘛。”小雀斑亲热地靠在身旁,指着旁边岩石:“现在行么?”   王晋川浑身骨头都酥了。“行行,怎么都行。”揽着她大步往岩石后头走。身后被按在地上的胖子抱着脑袋大喊:“别去。”   眼瞧着众人消失在视野里,王晋川心急火燎想动手动脚,小雀斑害羞地取出管唇膏涂抹,又给他抹两下:“人家嘴唇都干了。”   又香又甜,王晋川眼睛眯在一处:“马上,马上就给你水喝。”   小雀斑温柔地“嗯”,慢慢解开衣扣,忽然灵巧地摸出管喷雾朝他脸上一喷--色迷心窍的王晋川惨叫一声,又麻又辣气都喘不过来,眼睛顿时废了。小雀斑狠狠一脚蹬在他小腹,还不解气,又连踩几脚这才从他身上搜出短刀大喊:“都过来!”   闻声围拢而来的众人都惊呆了,小雀斑干净利索地用匕首比在瘫软在地的王晋川喉咙上--他脸孔肿得像马蜂窝,眼睛根本睁不开:“都不许动,要不然我杀了他!”   其余四个三等座乘客也不过刚度过三、四场任务,没见过什么大场面,顿时手足无措。小雀斑指挥着鼻青脸肿的胖子和莫西干头:“把他们手里刀子什么的都收过来,再用这个每人喷两下,快点。”   胖子两人大喜过望,接过喷雾给四人照脸狠狠喷两下,顿时惨叫不绝于耳。其他新人也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把四人身上的武器用具统统收走,又把推车食水搬走一半。被蝎子蜇伤的新人犹犹豫豫跟着他们身旁。   眼看局面已定,小雀斑这才放开王晋川,几步跑回自己阵营里。九名新人持着武器围好食水摆成坚固防线,三等座怎么也得一两天才能缓过劲儿,赤手空拳加上人数少了一倍,想发难也很难翻盘了。   胖子挥舞着匕首,心里却没底:“以后怎么办?”   “怕什么?”小雀斑也握着王晋川的短刀,她练过几年防身术,动作相当利索。“再过三天就回铁蒺藜了,当着一等座二等座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我们可是来治水的。在蓬莱更不怕,乘客之间不能互相伤害,至于以后任务,能遇到再说吧。”   胖子和莫西干头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了,你们说一等座二等座现在干什么呢?”   此时此刻远在九江城的柏寒正脱衣裳。   “图穷匕见”是尽人皆知的成语,荆轲带着樊於期的人头献给秦始皇,用匕首藏在地图里企图行刺,结局图毁人亡只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柏寒有种“自己也要去刺杀秦始皇”的错觉,队友不是窝囊废秦舞阳而是百福老刘,匕首则是小蛇--它们正藏在保温水杯里。对面是面色严肃的中年女人,盯着柏寒解开衣裳直至内衣依然不喊停,她只好说:“可以了吧?”   被带到另一边的张琳已经利索地通过检查,系着扣子走近等待,中年女人这才点头,仔细摸着她的衣物。   拜托,又不是皇帝只是个部落昏君而已,如果不是任务要求我们才不想钻到地底下。柏寒腹诽着等待,庆幸老刘他们来过一次,否则大家抱着侥幸心理可就糟糕了。   通过检查的七人在别墅一层大厅汇合,随即江主管笑嘻嘻地说声得罪,指挥随从给大家围上眼罩。接下来一大段路是在黑暗中度过的,柏寒扶着身前随从的肩膀小心翼翼前进,偶尔能听到兵器撞在一起的声音。   地下二层,又是一段下行楼梯,地下三层。路过地下四层的时候柏寒凝神细听却压根听不到什么声音,希望铁骨石岩没事。又是一段楼梯,然后随从总算停下脚步,眼罩也被揭了开来。   发觉身在宽敞大厅的柏寒四下打量。装饰着彩布坐垫的布艺沙发,足以供十多个人围坐的不锈钢茶几,贵重的八仙过海粉瓷茶具,琳琅满目的博古架,旁边还有个摆满书籍的红木书柜。奇怪的是大厅前方留有大片空地,墙上钉着两道铁杆,后面是个用布帘遮掩的通道。   仔细看看也不过是普通富豪的会客厅而已,不过在这座和现代文明差距足足五十年的沙漠城市可算奢华至极了。   和柏寒预想的“残忍凶暴”部落首领不同,江峻是个软绵绵的中年人,甚至有些慈祥,在地底呆久了肤色很白。他显然有几□□手,不过和老刘柏寒相差甚远,估计连百福也不如。   “刘先生!”江峻亲热地快步走来握紧老刘雨双手连连摇晃,倒像多年老友重逢。“可算来了。”   老刘也是场面人:“江首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和他寒暄起来。   面对任务要求杀掉的人还能谈笑风生,柏寒觉得自己很难做到,沈百福看着也有点不自在,严志民曹铮倒镇定自若。   江峻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在四人身上:“这几位新朋友,初次见面请坐请坐。前天来过的那两位呢?”   老刘有点惭愧地笑:“不怕江首领笑话,胆子小的什么似的,回家直拉肚子,哪儿好意思再带来?柏寒,都叫她小柏,这是沈百福福哥,严志民曹铮。”   “柏小姐这么年轻,还是华夏国出人才,我们沙漠里的真是没法比。”江峻双手紧紧握着柏寒右手不放,“贵客临门,就跟自己家里一样。”   他的手又湿又滑好像毒蛇,柏寒往外拽了两下纹丝不动,正打算猛然发力的时候身畔沈百福双手握住江峻手掌大力摇晃:“江首领!久闻您的大名,早想见您一面....”   江峻只好松了手。柏寒对他印象更差了,瞧瞧老刘,后者却没有立时翻脸动手的意思,笑眯眯地和江峻相携落座,两位白衣侍女捧上茶来。   柏寒在铁蒺藜一口水都没喝到,九江城也是如此,地底总算有杯热茶。茶水还算纯净,隐约带着些泥土味道--这已经是沙漠里最好的水了。身处险境的她有些不自在,不由自主望向摆在茶几处的礼物--其中有个保温杯,什么时候动手?   大厅四角站着八名持盾带矛的重甲守卫,挂着布帘的通道口还有两名,来时通往四层的楼梯附近另有八名,注意力都集中在几人身上。   柏寒暗自担忧,自己这边才七人,不挟持住江峻如何突围到上层?还有那只蝎子呢?   大概客人们的表情明显了点,江峻主动提起:“本来打算把小蝎叫出来见见客人,可惜这家伙昨天闹脾气,罚它在窝里趴着。小柏也不用害怕,下次,下次你们过来我把它叫出来。张小姐上回见着有没有吓着?”   “开始是有点慌,我这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张琳大大方方恭维他:“再一想,江首领这小蝎就跟我们养的小猫小狗似的,就是个头大了点。”   仿佛见到高山流水的知音,江峻兴奋地使劲拍巴掌,又用手指比个寸许距离:“刚出生才这么大,听得懂我的话,我让干嘛它就干嘛....”   就像特意给他添加注脚似的,挂着布帘的通道遥遥传来女子惨叫声,刚捧上点心的侍女吓得盘子摔在地上。江峻厉声喊:“去看看!”随即换上笑脸:“让客人看了笑话。”   侍女战战兢兢退到通道口张望,有个守卫举着盾牌全身戒备护着她往里去了。   “就跟个小孩儿似的,闹别扭。”江峻此时变成为了孩子成绩发愁的父亲,无奈地扶着额头,“前天江先生来的时候听话着呢,还给表演节目,是不是?不知怎么着昨天夜里开始发脾气,把我给气的。”   昨天夜里?和我有关系么?柏寒暗自回忆,爬地道返回的时候听到地下有巨大动静来着。   老刘给他作证:“可不,前天真挺乖的,小柏你们没看着,那么厚的盾牌一下就夹两半了。”   自家妈妈遛狗的时候也和小区养狗大妈炫耀小黑狗从不胡乱大小便--蝎子有这么高的智商么?   通道安静平和,进去的两个人如同泥牛入海再无音讯。通道口另一个守卫惦记同伴,朝最近角落一名守卫招招手结伴进入。   “小柏啊,听刘先生说,你们都躲在防空洞里?怪不得,我们都以为华夏国早都没人在了。这回好了,我派车跟你们回去把能搬的都搬过来,以后就住在九江城,人多热闹...”   这句热情话语被突兀喊叫声打断:“救命,首领。。”随即像被剪刀剪断般戛然而止。   江峻愤怒地跳起来咆哮得直喷唾沫:“你们都是猪?怎么那么笨?就不能哄哄小蝎?这有客人在呢!”回过头又是满脸笑容:“见笑各位,见笑见笑。”   柏寒忽然想起苦力营的铁柱评价江峻的话语“他是个疯子。”眼前这位九江城领袖确实不太正常--他把蝎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只见江峻伸手指着两组侍卫厉声喊:“你们,给我进去,快点。”四名侍卫不但没有听令,反而畏缩地朝后连退。江峻冲过去对为首一人拳打脚踢,又垫着脚使劲儿掐他脖子:“快去!”   为首守卫不敢挣扎,脚下却迟迟不动:“首领,您带着我们一起进吧,我们实在是,实在...”   “怕什么?进去四个了,小蝎早吃饱了!”江峻狠狠地说,忽然发觉失口,回头给客人们补救和蔼笑容:“就是发脾气呢。”话虽如此他依旧气哼哼地朝通道走去,布帘被甩在一旁。   什么时候动手?形势越来越诡异,倍感不安的柏寒看着老刘,沈百福几人也连使眼色,这位一层座乘客却沉住气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大概要等蝎子露面:它才是最危险的。   柏寒放下茶盅,顺手把保温杯放到面前:它们藏在里面那么久,气闷吧?朝身旁望去,沈百福紧张得不时下意识摸摸身畔,可惜宝刀不在那里;张琳也很是不安,摆弄着衣裳下摆装饰的金黄绒球。   越来越浓的血腥气顺着通道传出来,周遭仿佛是个血池地狱,几人不得不屏住呼吸。一股蛇蝎身上特有的膻味格外浓烈--柏寒的小蛇就没有,她疑惑地东张西望。   通道口并无动静啊?   半天没说话的曹铮忽然摸摸头顶,随后抬头大喊:“小心头顶!”   抬头望去,柏寒发觉屋顶不知何时倒吊着一只足有大象大小的纯黑蝎子,三对脚爪列在身体两侧,两只螯钳银白闪亮如同钢刀,流线型翘起的锋利尾针蓝汪汪显然带有剧毒。最诡异的是蝎子背部有个清秀美丽的少女面容,双眼紧紧阖着仿佛随时可以醒来似的。   它两只螯钳各夹着半个人,内脏血污不停滴落刚好落在曹铮头顶--这是什么怪物? 第95章 撒哈拉沙漠八   2017年6月5日   柏寒对两只小蛇一向信心十足--它们可是神话中美杜莎的蛇发, 此时却提心吊胆:头顶这只黑蝎必然不是善茬。   就像专门为了证明这个猜测似的, 黑蝎松开螯钳, 两个半截尸体笔直当头砸落, 漫天血污雨点般四溅。   七人分散跃起, 四角守卫惊叫着举起盾牌护在头顶远远避开, 显然他们经常遇到这种事情。黑蝎像被困在热锅上的蚂蚁般围着天花板团团乱转,两只螯钳不停开合发出“咯哒咯哒”声。   我的小蛇。柏寒冒险跃前两步抱住保温杯, 突然发现黑云罩顶:黑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直冲而下,两只大大张开的螯钳一前一后对着她脑袋狠夹。处变不惊的柏寒低头朝前急窜, 黑蝎立时夹了个空, 陀螺般转了个圈。反应最快的老刘严志民合力抬起茶几往它身上猛撞,茶杯物品掉了一地。   好像被羽毛骚动一下,黑蝎对来自身后的剧烈攻击毫无反应, 径直追着柏寒身影猛攻;后者丝毫不敢停下脚步,围着宽敞大厅像个被红眼公牛追逐的斗牛士般亡命狂奔, , 身后两只巨大螯钳距离她背心不满一尺。   “靠, 管管啊!”沈百福大喊着冲到最近守卫处抢过他的长矛举在胸前猛跑几步,等柏寒冲过身前便把长矛大力塞进两只螯钳, 可惜铁铸长矛丝毫没起到拖延效果反而牙签般被夹成三段。   黑蝎对这个冒出来的阻挠者视而不见, 锲而不舍急速追逐猎物, 蝎尾高高翘起,身下三对脚爪飞速倒腾完全看不清。其他几人也纷纷来援,不停把沙发木柜挡在黑蝎身前, 可什么都阻拦不了这只猛兽的脚步。束手无策的守卫惊慌喊着:“又来了”跑上通往上层的台阶。   它为什么疯了一样追着我打?我可是第一次见它。难道它感觉到威胁?没错,昨晚我带着小蛇溜进上层,隔着楼板它感觉到小蛇气息发疯杀人,所以江峻不得不推迟接见我们的时间--电石光火之间柏寒想清来龙去脉,对小蛇更有信心却压根不敢停下脚步:这可怎么办?   “小蝎!你这是怎么了?”匆匆忙忙独身从通道跑回大厅的江峻满头大汗,想追黑蝎却怎么也追不上,举着胳膊大喊:“人家可是客人!平时怎么跟你说的?不许吓唬人知道不?站住,站住!”   好不容易等黑蝎经过身前,江峻扑上前去拽住它尾巴不放,黑蝎立刻缩回尾针势头也减慢几分,显然生怕伤了他。   总算得到空隙的柏寒发力猛奔到墙边站定,双手握住保温杯拧开,一蓝一绿两只小蛇立刻钻出脑袋高兴地蹭蹭她手指。柏寒喘息着叮嘱:“咬那只蝎子,小心点,打不过就快点跑~”   听到这句话的黑蝎陡然甩开江峻,顺着墙壁爬上房顶倒悬着陀螺般旋转不休,猛地发出牛吼般的叫声。   江峻被柏寒的举动惊呆了,紧紧盯着鳞片泛着幽幽蓝光的小蛇--他显然熟悉毒物:“你,你,这是什么东西?”   首先遭殃的是守卫。黑蝎顺着墙边疾冲而下,两个无处可藏的守卫把盾牌高高举起却被连人带盾夹成四截,随后躲避不及的两名守卫也在血污中身首异处。接下来它的目标换成距离最近的曹铮严志民,身手了得的新队员严志民蹬墙倒跃险险避开锋利螯钳夹击,躲避稍慢的曹铮却被划伤。   “小蝎!先吃那两条蛇!”江峻拼命挥舞胳膊:“这个女的也吃了!”   背后血如泉涌的曹铮就这么侥幸留下性命。黑蝎陡然旋转回身,示威地张合两只雪亮螯钳发出“咔哒”声嘴巴也一张一合。   不用柏寒叮嘱,两条小蛇蹭地跳下地面像两条鲜亮彩线朝黑蝎蜿蜒游动。快步挪到百福身侧的柏寒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黑蝎的行动却出乎意料:这只庞大猛兽居然像遇到毒蛇的青蛙般畏缩了,三对脚爪迅速后退随即再次冲上墙壁,两条小蛇不慌不忙紧随其后。   它怕我的蛇!柏寒欣喜地想,和百福一起冲到伤员身边,严志民正解开他衣裳检查,好在皮开肉绽的伤口虽然很长却不算深,匆匆用衣裳裹住止血。几人拾起守卫留下的兵器护身,幸存守卫早四散躲避。   留在场中的只有江峻,大声替自己的小蝎鼓劲,“小蝎你咬它,别怕,你咬它~”   这次黑蝎却没听他的号令,黑旋风般爬高窜低没命奔逃,柏寒目光几乎追不上它的举动。两条小蛇早早不耐烦,弹簧般不停跳跃数次落在黑蝎背上,可惜这只猛兽被黝黑油亮的甲壳包裹着根本无处下嘴不时被远远甩落。即便如此黑蝎也陡然恐惧起来,慌不择路一头冲入通道,两条小蛇也随着不见了。   江峻不放心地想追进去,却被老刘一拳打倒,紧接着张琳周鑫将他牢牢捆绑,嘴里喊着:“小蝎,小蝎快来帮我!”   没了那只吃人蝎子你就是个废物。柏寒嫌弃地瞪他一眼,和百福四人各持盾牌长矛摆出背靠背阵型,老刘也指挥队友守在众人身前。   刚才它是从头顶冒出来,几人不敢大意,果然没多久一团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大厅另一侧入口冲入,两条小蛇远远跟在后头。   老刘大喊一声:“张琳!”   身畔张琳立刻扯下衣裳下摆的金黄绒球抖开远远朝黑影抛过去:绒球在空中放大数百倍化成铺天盖日的渔网把黑蝎紧紧裹住,后者立刻摔倒在地发出尖锐哀号。   果然能混到一等座的手里都有宝贝,柏寒欣喜地望着两条小蛇利箭般朝着被困住的黑蝎激射而去,紧接着叫喊起来:“别~”   蓝蛇一闪而逝,绿蛇却冷不丁被一只雪亮螯钳紧紧夹住,头尾不停摆动。刚刚见到铁铸长矛盾牌在螯钳之下一夹而断的柏寒想也不想举起长矛,疾跑几步狠狠刺在对方头顶,却连印痕也没能留下些许。一直沉默着的周鑫从嘴里吐出个电池大小的黑色圆筒握在手中按动,几根细如牛毛的钢针激射而出钉在黑蝎左眼。老刘也从外衣领口中抽出根雪亮钢丝随手一抖化成长剑,掠过黑蝎身侧猛刺。   糟糕!不敢再看的柏寒眼泪都流出来,却被沈百福拍拍肩膀:“还动呢!”勉强睁开眼睛发觉绿蛇果然还活着。钢刀般锋利的螯钳根本奈何不了它,不过它一时却也无法脱身。   瞎了只眼睛却大占上风的黑蝎开始剧烈抖动,疯狂挣扎着用脚爪撕扯肚腹,蝎尾甩来甩去啪啪拍打地面,像步入绝境的野兽大声惨叫。   动弹不得的江峻喊着:“小蝎你撑住,我去给你找人吃,你撑住...啊!”   黑蝎在他关切的目光中舞动螯钳脚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牛吼,随即慢慢没了动静,只留下九江首领惨叫不绝。   成了!柏寒几人不敢靠近,小心翼翼张望:   “死了吗?”   “小心点,冷不丁来一下谁都受不了。”   最关心自己小蛇的柏寒想用长矛撬开螯钳,谁知绿蛇不知怎么自己挣脱开来,像是有些不高兴地径直游入渔网钻入黑蝎口中。   老刘三人大声拍掌欢呼,“牛B!”“小柏你这俩蛇哪儿来的?”   “不牛B才怪了。”沈百福心有余悸地说:“以前野着呢逮谁咬谁,现在老实多了。”   渔网不敢揭开,几人围着黑蝎猛刺数下,对方动也不动显然死得透了,嘴边慢慢流出满摊黑血。剩余守卫也看见这边动静,满脸喜色又不敢靠得太近,大喊“放开首领!”   “你们首领动不动就用你们喂蝎子,你们还得谢谢我们才对。”柏寒朝江峻扬扬下巴,后者显然崩溃了,不停哭喊“小蝎”想扑到黑蝎身上:“小蝎你怎么了,说好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你怎么骗我....”   蝎子不是天天看着你么?几人面面相觑却也无暇理他,严志民周鑫抓住江峻挡在身前喊:“都过来!兵器都放下!”守卫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老刘朝众人说:“通道得进去看看。”柏寒却发愁小蛇:“你们在哪里?”   忽然张琳吓得声音都变了:“看,看它背上。”   隔着渔网看得清楚:黑蝎背上的少女面孔忽然轻微颤抖,随后慢慢睁开眼睛--不可能,这场不是灵异任务啊?   清秀面孔陡然扭曲狰狞如同恶鬼,柏寒张琳吓得齐齐后退,几个男人连忙用盾牌挡在身前。有什么东西从少女双眼陡然钻出继而四处乱爬,老刘大喊:“蝎崽子,别碰着!”   用不着他说第二遍,七人如临大敌各自跳上翻倒在地的茶几沙发木柜,连痛哭失声的江峻也被拎到上面。   潮水般涌出的小黑蝎只有寸许大小,倒是和江峻所说捡到它们母亲时候很像。此时它们尚不能对人类形成威胁,很快被警惕的众人用脚踩死用火焰付之一炬。   咦,隔着渔网间隙柏寒看到两只小蛇从死蝎嘴里爬将出来连忙伸手迎接,发觉它们满身是血,身上却连伤痕也没有半条。“小绿你疼不疼?小蓝你好厉害。”   进入任务时柏寒还在头疼,如果蓬莱要求杀掉某人却下不了手怎么办?十分钟后答案摆在面前:即使以原本世界的法律判决江峻也只有死路一条。   通道尽头另一个稍小些的大厅显然是黑蝎日常栖息之所,白骨堆积如山,地板都被暗红血液浸透了。之前进入的侍女守卫残骸都在里面,还有黑黝黝的通道不知通往何方。   “我在这里等。”仿佛无数冤魂在耳旁哭嚎,柏寒不敢再看,和张琳一起回到大厅。仅存守卫已被打倒捆绑,只有躺在地板上的江峻呆呆望着僵硬黑蝎流泪。柏寒想起楼上两间牢房无法打开,在他身上搜索,果然从腰间翻出一串铁钥匙。   渔网真是宝贝,柏寒帮着张琳费了很大力气才从黑蝎身上完好无损揭了开来,好奇地问:“什么任务得到的?”   坚韧无比的渔网用手一团便是拳头大小绒球,被张琳挂回衣裳。“第十一场古代任务,救了个城主的命才要过来的。”周鑫也把几根细针小心翼翼拔回收好。   通往四层的通道却被厚重石板封住,想来守卫一看事情不妙就早早逃将上去,好在有江峻在也不必发愁。   “疯子!”柏寒踢了江峻一脚,又顺着他的目光把注意力集中在黑蝎身上,不由跃跃欲试:“喂,这家伙钳子尾巴都是宝贝,我们分了。”   张琳兴致勃勃地用手敲敲比汽车轮胎还大的螯钳,“当然不能错过,问题是....老刘,后面有路吗?”   持着火把的老刘沈百福几人并肩从通道出来,脸色都不太好。老刘闷闷地答:“路倒是有,出不去。”   不可能啊?柏寒想到昨晚苦力营中铁柱和石淼对于“江峻住处肯定不止一条出路,否则无法控制泉眼”的估测有点奇怪,沈百福走过来解惑,“有条往北的通道大概能直接通往泉眼,问题里面都是浮沙,只有这头蝎子能驮着人过去。”   柏寒恍然大悟:随时能骑着蝎子直达泉眼的江峻根本不怕手下背叛,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地躲在地底。“只能按计划上四层。”她指指面前螯钳:“我们商量把这个带走。”   “你们这些混蛋,不许你们伤害小蝎。”江峻陡然跃起又重重跌在地上,死鱼般挣扎不休:“你们这些华夏国的混蛋。”   “你丫才是刽子手。”沈百福恨恨踢他几脚,“里头死了多少人?你自己算算。”   老刘连忙拦住:“别弄死他,得靠着他往外闯。这玩意弄得下来么?”后面一句话是对柏寒几人说的,后者用守卫的刀枪折腾半天却连条印痕也没能在黑蝎身上留下,泄气地说:“不行,得用咱们自己的家伙。”   老刘打量四周:“走,上去拿家伙。”   当下众人各持刀枪直奔通道,老刘柏寒打头,严志民周鑫夹着被绑成粽子的江峻紧随其后,沈百福张琳和受伤的曹铮护在后头。   头顶石板异常厚重,想用蛮力打通是不可能的。老刘押着江峻站过去:“让上面的人开门,我现在不杀你,要不然,哼哼。”捏住他左手两根尾指发力折断,江峻顿时疼得双眼翻白几乎昏厥,半天才透过口气。“我开,我开...”   怂包。柏寒更瞧不起他了,瞧着老刘敲了几下石板,有人声通过小小气孔传下来,谁知站到气孔下方的江峻突然扯脖子大喊:“都不许...”   变起仓促,柏寒想也不想直接掐他喉咙,老刘更是一把捂住江峻嘴巴按倒在地,身后几人一拥而上把他压在身下手指都动弹不得。这个疯子!被手脚不沾地拎回大厅中央的江峻嘿嘿阴笑:“害了我小蝎还想出去?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周鑫几人对他拳打脚踢:“你死了老子都不会死!”   这可有点麻烦,耽搁时间越长越容易引起疑心。老刘皱着眉头盯着被捆绑的几个守卫,问道“谁是领头的?”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老刘冷笑几声,用长枪顶在某人喉咙:“都是哑巴?”   咦?刚才匆匆忙忙,此时离得近了柏寒认出其中秃头依稀是前晚和同僚聊天的老赵,他妈妈的外甥是苦力营铁蒺藜石头城的族人,“你姓赵?”   老赵愣了愣神,茫然点头。柏寒记得他话语中对江峻很是畏惧,听起来也想多活几年,干脆地说:“今天的事你也看见了,是那只蝎子先要杀我们。现在蝎子死了,你们也不用怕了,你帮我们上去,我们立刻就走,怎么样?”   老赵和几个守卫互相看看显然并不太信,不过柏寒这种年轻女生总比老刘好打交道。老刘也看出他们迟疑,干脆地挑断绑住老赵手脚的绳索:“我姓刘的对天发誓,你要是帮我们上到上一层,我们立刻放你离开,不动你一根头发,否则我们七人十天内死在刀剑之下。”   大家都是练武之人,这种誓言算是相当严重,老赵几人不免满脸犹豫。沈百福指着远处通道:“你们是不是有毛病?被蝎子吃了那么多还听这个姓江的话?自虐啊?”其他人纷纷附和:“我们华夏国人一诺千金最重信誉”“你们应该感谢我们才对,再说也得给你们自己人报仇吧?”   老赵壮着胆子指指江峻:“那他?”   “我们还得靠江首领闯出去,他可是我们护身符。”老刘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给你交个底,江首领这辈子再也当不成首领了。”   老赵咬咬牙,把双手递到老刘跟前:“你把我捆上,要是能叫开门就说,就说你们用首领逼我干的。”   他的首领早被布条堵住嘴巴,眼里瞪着老赵如欲喷出火来。   老赵虽然很怕死,人缘倒也不错,站在石板气孔下大喊:“王朝马汉开门,是我,老赵”   王朝听起来很像前晚和他聊天那人,“老赵?首领呢?”   “神蝎又发疯了,伤了几个客人,首领哄着它根本走不开。”首领就在身后被人架着,老赵压根不敢回头,“得把客人运上去,快开门。”   头顶石板果然慢慢移开,老赵忙不迭原地倒下--他的任务完成了。 第96章 撒哈拉沙漠九   2017年6月5日   首先露出来的是王朝惊讶地脸孔--他陡然后退大喊:“快, 快救首....”   脖子架着利刃的江峻被推到最前头, 老刘厉声喝道:“不想他死就把家伙都放下!”   守在外面的十几个守卫历年积威之下早把江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又不知道黑蝎已死, 早被几人冲上去抢过兵器一鼓作气打倒。这里有大间值班室, 严志民周鑫把他们统统赶进房间紧锁房门, 又把下层石板盖严,又把通往地下三层的通道同样封闭。   “这边。”柏寒打开地图当先带路, 其余六人架着江峻紧紧跟随。必须快点脱离险境才行--已经傍晚八点了。隧道尽头在西南角落,通道却在西北方位;前天晚上柏寒边躲边寻足足花费一个小时, 此时辨清方位速度很快, 唯一阻碍便是不断遇到的守卫,好在人质在手也还应付得来。   前方路口火盆底座有用剑刻上去的印记,柏寒目光一扫脚步不停朝通道里直奔:“就是这里!”   撬起石砖, 背包和短剑好端端就在洞里,七人不由自主欢呼, 只有被绑成粽子的江峻喃喃自语:“有叛徒....”   两把心爱短剑佩回腰间, 柏寒总算心中大石落地;同样欣喜的还有沈百福, 郑重其事把宝刀握在手中,其他人也各自收好武器。曹铮伤口被匆匆涂药裹伤。   柏寒指着地图上关押铁石两人的位置, “等一下, 我们是直接救人, 还是回去砍蝎子钳子尾巴?”   这座地上三层地下五层的建筑肯定有保持联络的方法,七人虽然抓了江峻作为人质,但他如此暴虐不得人心必定有不少人畏惧不服, 时间拖得越久越是危险。   第一个说话的却是曹铮。“回去。”   严志民也用羡慕目光扫过柏寒和沈百福手中刀剑,“蝎子难得,错过就没机会了。”   见他们表了态,老刘当即赞成:“抓紧时间,走!”   被五花大绑的守卫老赵原本躺在通道入口装死狗,忽然头顶石板移动,那七个异乡人居然带着首领去而复返,吓得他闭眼缩成一团:“你们华夏国的人都一诺千金你们不讲信誉~”却听纷乱脚步作响径直朝着大厅去了,兀自不敢睁眼。   平日削铁如泥的短剑只能将将刺入黑蝎外壳,几人都倒吸口冷气:这也太结实了。沈百福用“三日月宗近”宝刀顺着黑蝎背部裂口大力切割,费了半天功夫才砍下四大块甲壳。蝎尾尾针非常珍贵,柏寒把一把短剑借给周鑫,两人合力把长长蝎尾切断;两只螯钳更是艰难无比,四人累得满头大汗才大功告成。   打完BOSS分装备。柏寒指指蝎尾:“刘哥,尾巴我们就不客气了。”能全身而脱除掉黑蝎,小蛇居功甚伟,老刘自然没意见:“应该应该,我们分只钳子完事。”   当下众人用沙发巾和布帘把战利品重重包裹负在背后,匆匆离开底层。按照守卫老赵的说法,地下四层驻扎百名护卫,随时听从底层江峻调遣。好在通往底层和三层的通道被及时封闭,分驻四层各处的守卫发觉不妙集结攻击,七人仗着江峻在手一路冲杀,费了半个小时总算得手。   “石岩?”沈百福趴在房门下方小洞往里张望,随即兴奋地大喊:“在呢在呢,等着啊!”   到底哪把?管他呢,都试试好了。眼瞧着从江峻身上搜出的钥匙越试越少统统不对,柏寒不由心急:这个疯子没事带在身上干嘛?   好在倒数第三把总算成功了。沉重石门不知多少年没有移动过,沈百福严志民合力才咯吱咯吱推开条缝,持着火把照进去:依旧是前晚见过的独臂消瘦男人,依旧蓬头垢面满身恶臭,依旧被铁锁牢牢锁在墙壁上,面前这个石岩眼中却多了被称为“希望”的神采。   “可算来了。”他眯着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立刻分辨出站在门口的柏寒:“以为你不来了。”   柏寒疾步跨入牢房,一剑斩断他身后垂下的铁链,“走吧,快。”   一脚把困住自己七年的铁链踢到角落,石岩这才慢慢走出室外,有些茫然地望着众人:“你们都是华夏....江峻!”他骤然朝着被押在后面的九江首领猛扑,仿佛想用独臂掐死这个仇敌。周鑫连忙把他架开:“哥们冷静,这人现在不能死,到了外头随便你。”   胸膛不停起伏的石岩这两天想必把逃亡行动算计过千百遍,颓然松手慢慢背转身体,“还有铁骨。”   随后被解救出来的铁骨和他紧紧相拥涕泪交流,随后才顾得上感激众人:“各位永远是铁蒺藜和石头城的朋友。”   “这俩人够能耐的,被关了七年呢。”前头开路的张琳收回打量铁石两人的目光:“我开始还怕得背着他们走路,现在看着活蹦乱跳,九江城伙食好?”   好吧,是泉水的功劳。   率先站进隧道的是老刘。这位经验丰富的一等座乘客大多数时候都冲在前头,难怪队员和其他队伍心服口服。“小柏福哥跟着我,往后是周鑫严志民。张琳曹铮把江峻弄上去。”他看看步伐如常的铁石两人也有点迷惑,“你们两位?”   “我自己能爬。”铁骨挥舞着剩下一只手臂:“不用管我。”刚刚从众人口中了解七年变化的石岩也点点头:“出去可以奔城西,我们的人都在。”   柏寒心里一暖:在黑暗中被囚禁独处七年漫漫时光还有兄弟族人依靠可真幸福,他俩也是这样想着才熬过来的吧?   肩膀被百福一拍的柏寒发觉老刘鞋子飞速消失在头顶,立刻猫腰钻入隧道。依然叼着手电,上面是老刘敏捷的身影,低头望去是百福黑乎乎的脑袋,柏寒紧紧拽住绳索朝上攀爬。   临近地面老刘打个招呼,轻轻把地砖顶开一角张望,立刻缩了回来,声音压得很低:“都是人。”   果然,和底下两层失去联络的守卫必然没头苍蝇般乱找,九江城中增援的其他守卫也不会少,刚才可没看到江主管。   老刘蒙上用水打湿的面具打个手势,柏寒和陆续到达的其他人跟着照做。只见他再次顶开地砖扬手远远扔出一枚催泪瓦斯立刻缩回脑袋,很有点像警匪片的场面,“管用吗?”   “管用吗?”老刘故作惊讶地反问,“不管用才怪了。可惜沙漠风大,带的也不多,要不然谁敢拦路赏他尝尝。”   后面沈百福也顺着相对平缓的隧道爬上来,“怎么样?浩哥在西门等着呢,一会我先上。”   柏寒很快体验到催泪瓦斯的威力。用短剑护身跃出地面的时候,身处庭院角落大部分被淡淡白雾笼罩着,不少守卫四肢着地不停咳嗽喷嚏,眼泪口水像雨水般喷涌,完全崩溃了。   好机会!两人捡回几面盾牌护在隧道入口,又往墙头挂上绳索准备逃跑,回身却见最先出来的老刘蹲在地上很不得劲,“没事吧?”   老刘擦擦眼泪连连咳嗽:“妈的,劲儿真大。”   口罩内衬放着珀伽索斯羽毛的柏寒和沈百福自然感受不到,合力把陆续上来的同伴拉出隧道。周鑫背着不肯合作的江峻,露面的时候满身大汗;严志民紧紧护着落在最后的石岩--对于柏寒队伍来说,他才是最关键的。   宅院另一方向响亮哨声和击打铁器的声音打破这座偌大宅邸的宁静:“有催泪弹!西北角!”   糟糕,九江城只是缺水断电而已,他们手里必然不会缺少武器。众人不敢耽搁,立刻依次攀住绳索翻出围墙,按计划朝西门一路狂奔。   迎面一队持着火把的守卫高喊:“首领在这里!”老刘朝同伴打个手势又投出一枚催泪瓦斯,可惜这次效果并不甚佳:眼下正刮南风,大部分守卫固然立刻被熏倒失去战力,不少气体也顺风逐渐散布到众人前进的方向,待得久了虽然带着面具也双眼酸疼。   “不能多用,走。”柏寒左手盾牌右手短剑疾奔,后面江峻宅邸方向不停传来哨响,上百名守卫脚步霍霍紧追不舍。   前方离开二环区域,又没到宵禁时间,不少普通民众正趁着一天中最凉爽的时间在街上闲逛游玩。众人一头冲进去速度不由自主慢了,身后守卫大喊:“都让开,都让开!”九江城这七年表面风平浪静,民众都被吓得惊呼四散。   我们跑不快,他们也追不上,柏寒回头望去立刻低叫:“糟糕!”   后面追兵都戴着厚厚头罩,催泪瓦斯显然不管用了。   身畔沈百福嘀咕:“什么都懂真不好办,要是原始人就好了。”   可惜原始人也会使用弓箭?前方是个十字路口,大队戴着面具、张弓搭箭的守卫等候在那里,为首一人持着火把:“把首领留下!”   这人正是江主管。老刘也没了熟人见面的兴致,径直把匕首比在江峻脖颈朝前大步而行:“让开!”柏寒持着盾牌护在他身后,惋惜着没能穿上防弹衣。   守卫犹豫着不敢放箭,积威之下不敢发令的江主管目光从不断靠近的众人和满脸悲痛的江峻身上扫过,忽然盯住被护在中间的铁骨石岩,眼珠子都凸出来:“你们,你们....”   铁骨大喊:“江禅你这个废物,江峻那只蝎子没日没夜吃人你就是帮凶!”   这话显然说到九江城族人的心坎里,不少人面露悲愤,握住弓箭的手不由自主松了,其他不少人见江主管迟迟不敢下令也不敢动。距离越来越近,老刘突然夹着江峻越跑越快同时挥手投掷一物,顿时滚滚浓烟把双方团团包裹住,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   柏寒猫腰抓住老刘衣角径直冲出老远,发觉只有沈百福跟了上来,便重回烟雾把几位同伴拉拽出来。眼前一片模糊的曹铮感慨:“我什么都看不见”石岩却说:“烟雾弹,我们早都没有了。”   柏寒早就发觉四个沙漠部落并不算繁华,比海外灯塔毛熊和华夏国差得远了,相当于八十年代的水准,连族长铁铮也要去国外留学。果然九江城西门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周鑫扬手一枚信号弹直升夜空,头顶烟花绽放,石岩铁骨又盯了许久。   “不好办啊。”躲在街巷里的老刘喃喃自语,用不着他提醒众人都能看到横列在紧闭城门前方严阵以待的百十名守卫,各个头戴面具手持弓箭。   托街巷平民甚多的福,守卫不敢放箭猛攻,计划得当、行动迅捷的七人侥幸逃脱,到了此处再想蒙混出去可就难了。   铁骨石岩四只眼睛仿佛要把铁铸城门望穿,喃喃问起两族亲人:“都在外头?”柏寒几人握紧兵刃丝毫不敢松懈,只有被绑得像只粽子的江峻满脸悲伤,仿佛那只黑蝎一死,他活着也没意思了。   忽然城外又是一枚耀眼燃烧弹升上夜空,大家立刻精神大振:援兵来了!果然外面引擎声大作,接着便是重重撞击声:看上去便非常厚重的城门抖动数下,然后便是第二下、第三下撞击。里头守卫有些慌乱,不停的大喊外面的人却得不到丝毫回复,连续被撞击数十下的城门终于缓缓开了。   一辆重载卡车开足马力驶进城门,驾驶员却敏捷地跳出车外,卡车迅速燃烧起火随即像个二踢脚似的原地爆炸了。   好机会!众人连忙持着盾牌猫腰朝城门疾冲,原本严阵以待的侍卫早被冲散躲在一旁,哪里顾得上他们?出城门的时候几个守卫才反应过来胡乱射了几箭,众人毫不费力地躲过。   一辆悍马越野车猛然停在面前,轮胎擦地发出刺耳响声,坐在驾驶座上的洪浩不停招手:“快,快!” 第97章 撒哈拉沙漠十   2017年6月5日   坐进明显被改装过的双排越野车后座的柏寒开始放松绷紧心弦:就像所有美国大片最后英雄们总能甩开追击杀手或者警察, 香车美人逃之夭夭浪迹天涯一样, 自己大概也能顺利过关了。   看看手表不过傍晚十点, 这辆越野车性能速度远比来时那辆可怜的旧车强得多了, 一路风驰电掣驶回石头城不过是时间问题。提前两天完成任务真是件开心的事:柏寒已经怕了灵异任务的第七天鬼门关, 决定好好睡上一觉。当然接下来的麻烦还不少, 被劫走首领的九江城肯定不能善罢甘休,铁蒺藜石头城驻扎在这里的苦力还会有大麻烦--铁骨石岩已经开始不放心了。   “不行, 我们回去了石淼他们怎么办?”石岩频频回顾,看样子如果不是两边挤满了人都想跳下车:“我怎么也得见他一面。”   柏寒队伍完成任务是首当其冲的, 老刘断然拒绝:“我们来之前和铁铮石川族长约好尽快把你俩带回石头城, 至于下一步怎么办,自然有两位老族长和你们商量。再说还有江峻呢。”   被提到的江峻正被第二排队员摞在腿上,闻言动也不动。   “再说统共就一、二百公里, 一天一个来回,怕啥?”   铁骨石岩对视一眼, 只好沉默不语。   洪浩早早发动引擎油门踩到底, 车子顺着道路野马般直冲出去, 百忙中搭茬:“两位放心,我早和铁柱石淼搭上线了, 脚铐刚都打开, 到时候拿江峻换水....”   换水两个字刚刚出口, 越野车忽然变成了过山车。柏寒能感觉头重脚轻的自己从座位滑下去,和身旁张琳和百福像沙丁鱼罐头般挤在一起然后跟着越野车翻了个筋斗,最后是重重撞击。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柏寒才逐渐清醒, 立刻感到脸颊濡湿和血腥气。车厢是翻倒过来的,她能看到自己双脚悬在头顶,侧头发现张琳满头鲜血。“张琳,张琳!”   对方没有答话,半天才哼了一声,柏寒不得不拼命推着百福胳膊以便保持呼吸:他和车门处的曹铮完全压在自己身上,“躲开~”   前排传来响动,像是有人挣扎着爬出去。沈百福开始动弹,随即试着负荷自己体重,终于车门被从外面打开,热浪扑面而来。   被拉出来的张琳后脑磕破流了不少血,不过精神尚好,沈百福安然无恙,曹铮背后伤口迸裂把衣裳浸湿了。前排被压在底下的严志民左臂脱臼,咬牙撑着一声不吭,铁骨石岩没有大碍,被四人架在腿上的江峻也没受什么伤,周鑫老刘是最先逃出去的,洪浩则昏迷不醒。   “前面!”忙着把凉水浇在洪浩头顶的张琳大喊,果然前方道路赫然横着巨石铁障,不知何时堆上去的。   柏寒回头望去,九江城被生生撞破的城门赫然便在身后--越野车只开出几十米便被撞翻了。   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守卫列成方阵沿着前方道路奔跑而来,个个戴着面具。老刘大骂不止,拎着江峻挡在车前。还能动弹的众人拔出兵器护在老刘身后,可惜原本抢到的盾牌上车时丢掉了。   “木松,七年不见你可好啊?”铁骨忽然大踏步走出,独臂指着为首一人,想来他就是木芙族首领了。“当年你和我们两族约好到九江讨个公道,转身你就抱上了江峻大腿,挖坑设陷于前落井下石于后,忘恩负义的东西!”   “怎么样,伺候江峻伺候七年滋味不错吧?”石岩也冷笑着:“听说你们怕他怕得什么似的,想不到他有落到我们手里的一天吧?”   木芙族长木松冷着脸一言不发,目光紧紧盯着翻倒的越野车外散落的几件东西:那是黑蝎螯钳尾巴,虽然被重重包裹依然很显眼。   糟糕,柏寒忽然本能感觉危险,果然木松满脸如释重负的神情,举手一挥:“放箭!”   迎面箭如飞蝗,众人纷纷躲回车后不敢抬头。最怕的事情来了,这可如何脱身?   那,那是~城门前方占地甚广的苦力营骤然灯火通明,一千多名名衣衫破旧的铁蒺藜石头城族人持着火把大踏步而来,相隔不远便投掷手铐脚镣以及武器石块逼得守卫连连后退,箭也射不成了。   扶着拐杖的铁柱和独臂石淼带着族人用盾牌把众人团团护住,这才搂住同样少了胳膊的铁骨石岩:“大哥,你,你~”“兄弟,你可瘦多了。”   这些人虽然穷苦了些,又缺水少衣,可个个把兄弟族人放在心上,柏寒暗自感慨。又有人奔跑归队,原来是老刘队伍一人,刚才开着卡车撞破城门那位。   “老吴呢?”老刘急着问,老秦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才放了心。洪浩也醒了过来:“哎呦,疼TM死我了。”   形势一片大好。   铁骨石岩带着几位兄弟低声商量,有人急急指向铁蒺藜石头城的方向,大概思念阔别七年的家乡;有人指着九江城说“水”,想来顾忌着水源:苦力营负担着给两座城换水的重担。他们若是走了,家乡父老饮水可怎么办?   柏寒拉着沈百福低声说:“怎么办?得赶紧把石岩送回石头城才行。”沈百福也有几分头疼,“车呢?先去城北再弄辆车。”   用脚走回石头城连列车都赶不上。   铁骨商量几句,对众人低声说:“先抓住木松。”显然打算用他和江峻和九江木芙两族谈条件。   不等他们进攻木松就发令继续射箭。虽然有盾牌挡在最前头,依然有不少人受伤倒地。张琳曹铮架着江峻躲在车后,柏寒跟着队友一鼓作气冲进对方重重叠叠的守卫,持着短剑步步紧逼。   眼瞧着木松周围护卫越来越少,几次左冲右突始终冲不出去,忽然地面微微震动,三个方向传来整齐脚步和呐喊声,声势颇为惊人。北门、南门、东门各自冲来八百余守卫组成的方阵,把苦力营和柏寒九人连带江峻团团围住,强弱形势顿时逆转:对方人数比自己多出三分之一,且身披重甲手持利器,头罩也戴得齐全;穿着布衣的苦力营两族手中只有晚上从南门守卫抢到的少量武器,大部分都是残疾且有不少女眷。   眼见形势不妙,柏寒几人连忙聚拢。   刚刚在城里见过的江主管这回底气十足,十名持盾守卫护在身前。“你们几个华夏族来的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劫持首领。”   老刘像个货真价实的劫匪似的架起江峻走到前头:“我们远来是客,好端端到江首领府上喝茶聊天。前天去的时候好好的,今天冷不丁冒出一只蝎子要吃人,没办法,我们只能正当防卫。”   头顶围着纱布的张琳微微发笑。   这话倒也不假,不少守卫脸上都心有余悸,显然是吃过黑蝎苦头的。   “难不成我们还束手待毙?只好找江首领讨个公道。出来时候我们看见蝎子洞里藏着成百上千人的死人白骨,今天晚上人多倒想请教请教,九江族是什么规矩?地底藏着个蝎子天天吃人?有人管没人管?还是你们九江人多不在乎?”   老刘果然狡猾,几句话说的大部分守卫满脸愤愤不平,显然激起众怒。曹铮周鑫将地上的螯钳蝎尾解开包裹高高举起,老刘喊道:“我们算是为民除害,你们还得感谢我们才对。”   江主管倒也果断:“江峻倒行逆施死有余辜,早不足担任我们部落首领,今天九江部落将他驱逐流放,以后便不是我们的人了。”   这家伙变得倒快,墙头草!   他身边另一人忽然开口:“说得好听,照你们说逃命便逃命,为何挟持江峻不放?为何无缘无故放出关在地牢里的铁骨石岩?明明你们十人跟铁蒺藜石头城早有勾结,借着异族人拜会的名义潜入江峻府邸另行不轨,还不束手就擒?”   铁柱小声说:“这是木芙副首领木杨,木松弟弟。”   铁骨按捺不住大骂:“你这个小人,木芙老族长何等光明磊落,怎么生出你们这对卖友求荣的兄弟?”   趁着他们斗口,柏寒拉拉沈百福,又扯扯严志民指指依旧被守卫护着的木松打个手势,三人心领神会慢慢朝他的方向挤去。   “哼哼,我们可没丢胳膊少腿,也没关了七年大牢,更没靠着兄弟姐妹在西门苦巴巴干苦力。”木杨被骂得狠了索性揭起铁骨疮疤,“你们铁蒺藜石头城再横,有本事别求着我们要水啊?”   江主管环顾众苦力:“你们这是想造反?还想不想活命?”   十米,八米。。不断猫腰前进的柏寒距离木松越来越近,冷不丁被某个护卫发现大叫:“拦住他们!”索性不再隐蔽一路冲杀。只要不能射箭,柏寒两柄短剑便占了绝对优势:所过之处盾牌刀枪纷纷断折,就连身着重甲的武士也得退避三舍。同样挡者披靡的沈百福从身边冲杀过来,终于合力抓住木松把刀比在他脖子上:“让路!”   木杨眼睁睁瞧着兄长被捉却鞭长莫及,咬牙发令:“准备放箭!”四面八方的守卫立刻张弓搭箭。   “我数到三,你们几个外乡人把江峻和木杨送到前面,我留你们一条命。”江主管和木杨低声商议两句,“至于铁骨石岩,从牢房里出来就给我回牢房里去,这几个钟头算你赚了,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铁柱石淼带着你们的人回到苦力营,还能赶上明天早上干活。”   “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铁蒺藜和石头城还想不想喝水?”   最后这句话对铁石等人打击是最大的,几条铁铮铮的汉子嘴唇颤动说不出话:抛开周围两千四百全副武装张弓搭箭的守卫不算,北门泉眼同样守着几百人,己方想要硬碰硬只能被射成筛子。   柏寒三人押着木松回到老刘身边,把他交给曹铮看守。“怎么办?”“老办法。”   老刘越众而出哈哈大笑,“沙漠里的人没见过世面,也不看看我们从哪里来的,真把我们华夏人当成软柿子捏了?”   自恃占据绝对优势的江主管木松丝毫不以为意,“华夏人有什么能耐?拿出来我们看看。”   老刘低声念诵“田玉兰”,柏寒能感觉他发自内心的尊敬依恋:一个慈眉善目、拿着毛衣针线的老太太赫然出现在他身旁,把敌我双方几千人吓得瞪圆眼睛:只见他一挥胳膊,银光闪闪的老太太迈着小脚一阵风般朝着最近一名守卫冲去,略一接触对方便倒在地上动也不动,没几息便断了气。   老刘拉拉袖口遮住□□,“谁还想试试华夏的勾魂夺魄?”   众人一片哗然,眼睁睁瞧着柏寒几人也各自召唤出守护神,有人有兽摆开阵势十分惊人,不由连连倒退,严阵以待的弓箭阵势也乱了。就连铁石几人也被惊呆了。   “稳住,不许乱!”江主管和木杨连连吆喝,大叫:“一定是假的,若是当真有效他们何必这个时候才用出来?都给我稳住!”   这人倒不傻。柏寒由衷希望他是个阴魂,即使周围几千人都是阴魂野鬼也行,这么多强力守护神聚在一起保证他们有来无回:还有百福压阵呢。   话是如此江木两人终究被银光闪闪的胆战心惊不敢妄动,带着守卫不停后退。   “得把这两人搞定。”老刘给周鑫使个眼色,后者一手小小针筒一□□箭早就想出手,不过距离却实在太远,又有持着盾牌的护卫始终没有机会。   双方相持不下,形势一触即发。忽然南门方向又有动静,夜色里可见火把晃动如蛇蜿蜒不绝,不少人马朝着这里疾奔而来。   糟糕,敌人又有增援,起码有几百人。柏寒眉头紧皱,大黑狗它们终究不能对付人类,吓吓人还行,被识破可就糟糕了:短剑再利也挡不住四面八方万箭齐发。   “爸爸!”一直商议对策的铁骨往那边看了几眼,忽然大叫着朝来人冲去,连挡在中间的守卫也不顾了。   隔着重重叠叠人墙,柏寒可以看到来人大部分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小部分是十几岁满脸战意的少年,个个手持盾牌刀枪身披战甲,居然是铁蒺藜石头城留守的族人。为首的正是铁铮石川两位老族长。老刘队伍最后一人也在其中。   大家一使眼色,立刻指挥守护神朝这个方向疾冲,“勾魂夺魄”听起来着实吓人,守卫不由自主朝两边退避不敢正面相碰,苦力营众人趁机和两族人马顺利汇合。   首先抱头痛哭的是铁铮铁骨铁柱父子,随即有几个少年和妇女也冲上来紧紧相拥,自然是他们家眷了。石川也喜极而泣,搂着两个儿子不肯放。随后无数父子兄弟跌跌撞撞相拥一起,“爸爸妈妈”“我的儿子”此起彼伏。   众人唏嘘不已,还是老刘过去咳嗽一声:“两位族长,江峻木松都在我们手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句话提醒两位老族长,搓了搓脸打了几个手势,带着儿子护卫昂然前行,直到江主管和木杨两人面前一射之地才站定。“江禅,现在九江族你说了算?”   江主管有点心虚,顿了顿才答:“江峻伤天害理的事情干得太多,被九江族驱逐流放,目前九江族还没正式选出领袖,由我暂时任职。”   石川不阴不阳地笑:“木杨,你哥哥的命你是不要了?”   木杨脸色难看,半天才说:“快放开木松,要不然今天别想活着离开。”   “我们敢来自然没打算活着回去。”铁铮昂然说:“九江木芙不少人都是我的晚辈后人,七年前的事情都知道不少。我们四族世代和睦从未红过脸,洛水泉也一向平分。七年前九江老族长忽然说,城外泉水不再供应我们三族,要等九江用完了再分,那怎么够?我们三族来找九江讨公道,谁知木芙背叛我们,和九江一起对我们打压囚禁,我儿子铁骨和石岩被关在地牢,其他一千多人被留在南门当苦力。”   在场守卫大都是经历过七年前事情的,当下面面相觑,不知旧事重提是何用意。   “我们今天来,就是要把我们铁蒺藜和石头城的人统统带回去。你们在城里有妻有子有父有母,我们妻离子散一家人分成两边,天下没这个道理。”   望着他紧绷的脸孔、身旁两族战意满脸,再看看柏寒等人身畔凶悍诡异的守护神,江主管不由心虚:“好啊,想走我们不拦着,养这么多嘴也挺累的,我们也没那么多水分给外人。从今天起,九江城泉眼只分给九江木芙两族,其他外族人半口也别想喝。”   石川哼了几声:“江禅,真把泉眼当成你们家的了?别忘了,这座城可是你们后建的!当年洛水泉更靠近我们两族,我们可半句不许你们用水的话也没提过。”   木杨气急败坏地说:“洛水泉归你们好了,反正我们也不稀罕。”江主管也附和:“对,以后咱们划江而治,洛水泉归你们两族,九江城这口泉眼归我们所有,和你们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连柏寒都觉得这两人无耻到极点,更不用说两千多铁蒺藜石头城族人了。   铁骨几人怒喝一声就要冲出,被两位老族长硬拉不放。“想得倒美,泉眼是老天爷赐给沙漠里所有人的,你们还想独吞?”铁铮不怒反笑,指指江主管:“你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没资格和我们讨价还价。江峻我们先带走,你们九江城先选个替代首领再说。”   石川也冷笑着:“木杨,你这人阴险狡诈,亲哥哥的命不要也罢。你关了我儿子七年,石头城也关你哥哥七年,我姓石的可不能吃亏。”   江主管破罐破摔,索性扬臂大喊:“铁蒺藜石头城的人想滚蛋就快滚,今天留你们一条命,记着我的话,只要踏出九江城地界就别想再回头,九江木芙和你们铁蒺藜石头城一刀两断,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   木杨也随声附和:“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们索性大方点把车借你们用用,省得你们几天几夜走不回家,汽油嘛,就用这个月铁柱石淼他们干的活抵,记着银货两清,一桶水也别再找我们要。”   双方剑拔弩张,就这么几句话一拍两散?柏寒有些摸不着头脑,再一细想倒也各有缘由:占据上风的九江木芙两族各有人质被对方胁迫,虽然放虎归山,好歹己方没有太大伤亡;否则对方两族拼死一搏,两千多人少说也得留下一半,还有自己华夏人的“勾魂夺魄”实在可怖。对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铁蒺藜石头城来说,救回两位族长儿子、七年未归的亲人团聚又抓到重要人质都是喜事,加上七、八月份雨季可以存不少水,怎么也能拖延到年底再谈判。   今晚四族嘴上凶狠却心知肚明:偌大沙漠只有一处水源,九江木芙想独占是不可能的,就看铁蒺藜石头城愿意付出多少代价了。   “小田切贡,这里是沙漠,不过其实五十年前是平原,后来总不下雨才变成沙漠。”望着一辆辆大卡车从北门轰隆隆开来,坐在地上休息的柏寒招呼着好奇地闻嗅温热沙土的大黑狗,“这里叫撒哈拉,在我们的世界有个女作家写了本书就叫这个名字。”   咦?柏寒看到不停有年轻女子从西门出来加入铁蒺藜石头城等待车来的队伍中,奇道:“百福,她们干嘛的?”   “以前铁蒺藜石头城的,七年前打败了被留在苦力营,那几个好像被九江木芙当官的看中带走了。”沈百福显然比她知道的多些,低声说:“铁柱他们没好意思说,我猜出来的。”   原来如此。柏寒看到那些女子里面有的带着小孩,不禁感叹起战争的残酷:两军对峙大人可以毅然离开,孩子怎么办?   近处翻倒的越野车忽然一片骚动,两人连忙过去,发觉被安置在中排座位的江峻不知何时软绵绵的,嘴角留下一行黑血;原本曹铮张琳紧紧看守他,此时大局已定稍微松懈,想不到他便自杀了。周鑫掰开他嘴巴看看,摇摇头,再看车票做了个OK的手势。   大概这位曾经的九江首领不愿意受到阶下囚的待遇吧--这人自从得到黑蝎那天就疯魔了,不过老刘他们也不可能放过他。   柏寒默然盯着前方。咦?那是顾队的老婆?一个抱着孩子的窈窕女郎伏在铁铮肩头哭泣,老泪纵横的后者不停拍她头顶:“芸儿。”女郎身边还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胆怯地望着众人,黑发上扎着柏寒的花手帕。   和小女孩相比幸福一百倍的是铁山,这个跟着祖父踏上战场的孩子刚刚跑过来留下句“谢谢你柏寒”就回到久别重逢的父亲身边半步也不肯离开,眼睛都哭红了,可真像个女孩子。   沙漠特有的热风呼呼吹着,柏寒不由自主眼眶发热。近几个任务她心硬不少,可见到眼前场景忍不住依然伤感:若是我和爸爸妈妈相聚,必然和铁山一样又是心酸又是欢喜。 第98章 撒哈拉沙漠12   2017年6月8日   “这个是防晒霜, 不抹会晒黑。”雨季来临之前的清晨, 柏寒手中摇晃着一瓶安耐晒用命令的口吻说:“过来。”   铁山, 不, 应该是铁珊不情不愿抱着条小黄狗坐在面前木凳上, 脑袋耷拉得很低。   足足两天时间过去, 铁蒺藜和石头城所有被留在九江城的成员顺利回到故乡,父子母女团聚, 兄弟姐妹重逢,哭泣欢笑不绝于耳, 比过年还热闹。   昨晚铁铮石川两家几十口人正式到两队在铁蒺藜城中落脚的两栋小楼道谢, 顺利完成任务的两队自然客气一番,称得上宾主尽欢。席间铁骨又特意谢过柏寒照顾长女--大家这才发觉机智倔强的铁山原来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   先用湿巾擦净脸颊再涂抹保湿水面霜,最后才是防晒霜和BB霜唇膏--这次任务发布后柏寒带了不少防晒护理, 被沈百福洪浩几人笑话,她却自有道理:不知道哪天就会死去, 何不对自己好一点?   “这些都给你留下好了。”面前肤色微黑的小姑娘眼瞧着白净不少, 成就感十足的柏寒顺手把化妆包朝对面推推, 又弯腰从行李箱把大部分物品都拎出来:“喏,也都送给你。”   除开手电□□所剩不多的牛肉饼干等, 铁珊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瞪着明亮鲜艳的花手帕、整套晶莹剔透的首饰等等, 把怀里小狗都箍疼了:“太贵重了, 我不能要。”   “在蓬莱,嗯,就是我家这些东西有好多好多。”柏寒拍拍她短短的黑发, 怜惜地说:“真的,用都用不完,你看我出来都带着这么多。小姑娘就要有小姑娘的样子不能总像小男孩,过几年你还要交男盆友,知道吗?”   见她还要推辞,柏寒使出杀手锏:“好吧好吧,你不喜欢就帮我分给你的朋友好了,还有你堂姐和你外甥女,还不行吗?”   铁珊被最后这句话说服了,点点头认真地说:“谢谢你柏寒,我们是朋友,对吗?”   “当然,老铁。”和沈百福身边待久了,东北话柏寒张口便是。“就是很铁的意思。”   铁珊喃喃重复“老铁,老铁”,开始滔滔不绝:“我还有几个朋友你见过没?有个是石头城的石帆,他是石岩伯伯的大儿子,人很好的。他的名字是大海里的帆船,我的名字是大海里的珊瑚,可惜我没见过大海。”   昨晚石岩长子,那个十六、七岁的瘦高少年?柏寒还有印象,忽然灵机一动:“是你男盆友吗?”   铁珊脸庞可爱地涨红了。“不是,是,是好朋友。”   在距离核大战五十年后的撒哈拉沙漠,缺少人口的铁蒺藜石头城族人十八岁就可以结婚了。柏寒一副“我懂”的表情:“好朋友,嘿嘿...”   小狗忽然叫了一声使劲儿舔着铁珊手指,于是她嚷着“你是不是渴了?”从随身带的铁罐里倒出一小瓶盖水,看着小狗贪婪地舔光还想要,有点心疼地又给它倒了一点。   柏寒也倒了两杯水,又说:“以后你养着它吗?”   铁珊撅起嘴巴把小狗举到面前:“芸姐一个人要带两个宝宝又要养它忙不过来,我想帮芸姐养,我妈妈不同意,其实她也很喜欢小狗,但是,但是~”   但是没有足够的水吧?柏寒从垂头丧气的女孩手中接过小狗:那个顾队在九江部落位置颇高,每月分到的食物饮水养育妻子儿女绰绰有余,多养只小狗不算什么;换到族人饮水都很艰难的铁蒺藜,可爱宠物就成了沉重负担。   “柏寒,你的水好凉好好喝。”铁珊震惊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我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水--为什么是冷的?”   可怜的孩子,上次送给她那瓶水肯定上交给祖父铁铮了。柏寒顺手摇摇水瓶把瓶底一小块翠绿鹅卵石给她看:“这是我们在执行任务,我的意思是时空旅行的时候得到的,非常非常珍贵。铁珊,你知道希腊神话吗?”   出乎柏寒意料,铁珊轻松点点头。“知道啊,宙斯雅典娜波寒冬,怎么了?”   这个世界果然和我们差不多,分歧就在五十年前那场大战。“我们有一次回到神话时代,这块石头是天马珀伽索斯马蹄下的泉水孕育出来的。珀伽索斯你知道吧,长着翅膀的天马,波寒冬和美杜莎的儿子。”   这个听起来匪夷所思的答案令铁珊瞪大眼睛,显然被深深震撼了。“珀伽索斯泉水可以令受伤的人们痊愈,可以令人们双眼更明亮。这块石头也很有用,可以保持喝的水冰冷纯净。”   铁珊着迷地盯着那块糖果般的石头,“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柏寒把那瓶水递给她,“送给你吧,我应该还带了几块,等我。”   登上楼顶的时候柏寒“哎”了一声目瞪口呆:百福洪浩只穿大裤衩四仰八叉躺在楼顶,任由清晨阳光悠然洒满全身。“干嘛?”   “日光浴。”沈百福声音从盖住头脸的书本下传出:“七、八天不洗澡都长虱子了,我得晒晒。”   沙漠中喝水都成问题,洗澡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柏寒忽然想笑,“曹铮呢?”   “下面和严志民练功呢。”洪浩露出困惑的脸,“不是十点才出发么?现在就走?”   随着江峻的死和石岩回归故乡,柏寒老刘两队顺利完成任务,可三等座和新人还留在洛水泉眼等候七天时限结束,两队便和铁铮约好今天过去“考察泉眼”顺便接他们回来。   像烤串一样,柏寒哈哈大笑:“哪里呀,我想找你们把泰坦秘境的鹅卵石拿回来留给铁珊,回蓬莱再分好了--他们这里太热了。”   “确实热得邪乎。”沈百福把书本盖回脸上,“自己到我箱子里拿吧。”洪浩则感叹:“小柏心真软。”   从四位队友行李里搜刮一番,柏寒捧着一大把缤纷艳丽的鹅卵石回到房间,发觉铁珊正全神贯注盯着盛满水的杯子--那颗翠绿鹅卵石被放在杯底。“水还没凉。”她抱着小狗困惑地说。   柏寒把鹅卵石用块花手帕包好递到她手里,“不是立竿见影的,要等半天呢。”   双手颤抖着的铁珊红了眼圈,“柏寒你真好,你,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十三岁的女孩子翻来覆去说着,自告奋勇跟着她去洛水泉眼帮忙,就连从石头城跟着父亲石岩赶来的石帆也顾不上了。   “从这里到泉眼要开一天一夜呢。”坐上破旧吉普车的铁珊指着西方,“要和先去考察的人一起回来吧?”   提起考察柏寒其实有些心虚。“对啊,咦,你堂姐夫。”   城门阴影里坐着个头脸糊满鲜血的男人,满是泥土的衣裳被扯破数处,神情呆滞靠着墙壁,和柏寒第一次在九江城中看到时威武雄壮的模样简直天壤之别--是顾队。   从九江回来的女子有二十几位,也有丈夫追过来的,都被愤怒的铁蒺藜族人当场赶了出去;这位顾队算是最执着的。听说他当时轮值看守泉眼,第二天回家才发现人去屋空,当下抱着黄狗借车直奔铁蒺藜。   铁芸闭门不见,铁铮全家更不肯承认,把顾队打了一顿赶出城去宣称从此一刀两断,只有在苦力营受过他恩惠的铁柱等人很有些不忍。   “那你姐姐以后怎么办?”柏寒收回目光。   铁珊愤怒地挥舞拳头。“我祖父让她再找个老公,芸姐很漂亮,喜欢她的人很多。”   柏寒忽然想起那晚在窗外看到顾队把花簪往铁芸头上戴的欣喜神情。“你姐姐愿意嘛?”   “芸姐说以后不嫁人了。”铁珊像个大人一样皱起眉头:“我打算帮她养小孩。”   好吧好吧我还是不要太八卦了,正经事重要。果然铁珊开始紧张:“柏寒你一定要帮我们治好泉眼,七、八月份下雨,年底水就不够喝了:我们还要种庄稼呀!”   柏寒只好敷衍:“得先看看才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见到著名的洛水泉眼时柏寒第一反应便是:这潭水恐怕没救了。   眼前是足有半个西湖大小的湖泊,柏寒能想象从前湖面碧波荡漾的情形,两岸生满绿树红花,撒哈拉平原的人们靠着湖泊喝水做饭,挑水种田,繁衍生息。   五十年后展现在乘客面前的只是一洼泥浆般的黑水,岸边干涸枯裂毫无生机,死水般的湖面有个地方咕嘟咕嘟冒着泡儿。   “那里就是泉眼。”铁骨指着湖面冒泡的地方心情沉重,“当时有枚核弹碎片掉在泉眼里,捞出来也来不及了。”   石岩也说:“水很快不能喝了,三天之内就成了这个样子。”   老刘像模像样地站在湖边高地俯瞰,又用相机拍了几张全景,像地质专家一样开始围湖详细考察,紧张的铁骨石岩紧随其后;柏寒几人略加张望便发现三等座和新人们。   奇怪,远远看起来像是对峙?柏寒朝着十四个人走去,越近越发觉判断没错:三等座五人一组,捏着拳头满脸愤怒;九名新人则站在对面,挥舞着武器严阵以待,就连食物饮水也分成两边。   “怎么啦?”柏寒站在两批人中间解围,朝铁蒺藜石头城来人方向使个眼色:“你们这是?”   沈百福也来帮腔:“考察得怎么样了?把你们这几天记录的数据拿来参考参考。”   看起来三等座一人想说什么,又被队长王晋川制止了:“活动活动,估摸着你们也该过来了,怎么样,顺利吗?”   新人首领小雀斑也麻利收起兵刃,乖巧地从地面背包取出笔记本捧过来:“记录都在这里了,从各个角度照了相,还留了湖水样本回蓬莱检测,我们都觉得很有希望。”   一句话说得小铁珊兴高采烈,就连跟在后面的石帆也合不拢嘴。柏寒多看她两眼:这女生挺聪明,抽时间问:“还有多久?”   小雀斑举起车票给她看:“6月3日凌晨三点到这里,还有十二个小时。”   时间够紧的:6月11日晚上就要回去了。柏寒庆幸地说:“还好回去的车快。”   小雀斑捧出食物饮水招待,又把他们带到阴凉些的地方:“中午热,早晚好些,小心这里有蝎子。”   果然到处有手指长短的小蝎子,经历过黑蝎的柏寒几人倒是不以为意,伸脚远远踢开,铁珊却厌恶地躲避。“以前这里不是这样的。”   湖边停着几只木船,沈百福捡了石头抛进湖中激起黑色涟漪。信步围湖“考察”的柏寒顺口问:“那你给我讲讲好了。”   “以前这里是平原中心,方圆千百里各个部落的人都聚集在湖泊旁。”小姑娘骄傲地遥遥指点湖泊四周:“我们和其他三个部落的城池就在附近。如果灯塔国和毛熊国不打仗就好了,大部分国家就不会覆灭,我们的泉眼也不会变成这样子,平原也不会变成沙漠。”   6月10日凌晨三点,随着三等座新人任务完成,“考察”完毕的柏寒两队也乘车返回。好在这次两城开来的几辆车性能强得多,总算在当夜到达铁蒺藜。   短短几天时光,通过探子不停传回的消息,百余里外的九江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是内斗,江主管这位前任首领的亲戚受到江峻黑蝎的影响在选举中被罢免,取而代之的是坚守泉眼的李主管;两人随之带着亲信部下刀兵相见,当晚九江城血流成河。恶斗得胜的李主管艰难胜出,江主管不幸丧命,江峻府邸被封锁填平,九江城彻底开始新时代。   对于铁蒺藜和石头城来说这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九江城年轻力壮的战士原本胜过两族许多,现在折损小半,实力差距大大减小。   木芙部落没有大动荡,不过首领之一木杨被关押在石头城,也足够木芙首领木松头疼。   铁蒺藜和石头城则士气高涨准备迎接绵延两月的雨季,这也是他们能和九江木芙抗衡的重要筹码。到了年底,就到了四个部落坐下来谈判的时候。 第99章 撒哈拉沙漠十二   2017年6月11日   清晨沐浴着沙漠热风醒来, 柏寒推开窗户懒洋洋打个哈欠, 枕畔昨晚留下来的客人和小狗睡得正香。   洗漱时她听到铁珊大惊小怪的声音, 想来又在折腾那小捧鹅卵石了:“很凉, 柏寒, 只要一小块石头半天水就会变凉, 可我把所有石头都放进去很快就变凉了。”   “对呀,可是放再多也不会结冰。”没有水只能用牙刷随便刷几下牙齿的柏寒想起泰坦森林中那条纯银缎带般围绕着鲜花初雪岛屿的河流。   “结冰。”铁珊憧憬地说:“我没见过冰, 冰是什么样子?”   回到房间的柏寒顺手整理着空出大半的行李箱,“像玻璃一样, 玻璃你也没见过吗?奇怪, 不应该啊?就像,就像~”她打量房间,顺手把盛满水的杯子放在阳光下, “有点像水面。”   短发小姑娘趴在桌面盯着水杯,杯底鹅卵石如同琉璃。“柏寒你什么时候回来?”   柏寒动作顿了顿。“你知道的, 列车穿越一次要补充很久能量, 有时候几年, 有时候十几年,所以我也不知道。”   “我会等着你的。”铁珊急急地说, “刘叔也得回来, 他还得帮我们治水呢。”   要是老刘真会治水就好了。柏寒忽然不忍心欺骗这个生活在沙漠中、连冰都没见过的小女孩, 把话题岔开去举起一小袋细沙:“看,我带了什么?”   “这是,沙土?”铁珊迷惑地问, 又盯着她箱子里一小包深绿植物:“这是九江城的灌木吗?”   柏寒有几分得意:“当然,我到九江城第一天采的,带回去送人。”   “是你男盆友么?”铁珊狡黠地眨眼,紧接着欢呼起来:“一定是你男盆友,你们结婚了吗?”   柏寒捧脸大笑,“哪里呀,我们目前只是朋友,昨晚不是和你说了,我们那里结婚很晚的。像我们这样的时空旅者搭乘列车到不同的时空,见到有意义的东西就带回去做纪念,喏,这就是沙漠最具特色的东西。”   “这么厉害?我不管我不管我也想坐那辆列车,柏寒你带我上车嘛。”铁珊像所有撒娇的小女孩一样在枕上滚来滚去:“你都见过石帆了我还没见过你男盆友这不公平,我们可是老铁。”   吃过简单早餐这位小老铁便消失了,直到下午才再次冒出来,同样用花手帕包裹着什么东西神秘兮兮递给柏寒。“送给你和你男盆友,老铁。”   那是块婴儿拳头大小的钻石,呈现不规则的椭圆形,映着明媚阳光闪动七彩光辉。“这是我们铁蒺藜的宝物,石头城九江城都没有,历来只传给家族长子或者长女。”   钻石看起来像个小小太阳,柏寒听见自己惊讶的声音:“它叫什么名字?”   “光明之山。”铁珊骄傲地说,“本来要我满十八岁才可以继承,不过我对爷爷说是要送给你的。柏寒,带沙土和灌木回去会给撒哈拉蒙羞,这才是我们撒哈拉最珍贵的宝物,”   光明之山?室友张彦的男友李程专门在起点写灵异小说,有次吃饭考柏寒:世界十大钻石是哪些?柏寒回答不出,这位博览群书的大神侃侃而谈:仙希钻石非洲之星,排名第一的是镶嵌在英国王冠顶部十字架上的光明之山。   传说中举世无双的珍宝?现在轮到柏寒慌忙推辞了,“不行,你留着吧”   铁珊像个大人般握紧她手掌:“一百颗光明之山也比不上我爸爸,柏寒,你救了我爸爸又送给我天马的石头,我想把它送给你。”   太阳落山的时候,铁蒺藜石头城的首领都来赴践行宴。席间铁骨石川郑重向乘客们表达谢意,酒过三巡转弯抹角打探众人何时归来。   老刘依然是老一套:“列车补充能量需要很长时间,现在不敢打包票。不过该记录的记录该勘察的勘察样本也采集了,能干的都干了,等着好消息吧。”   见两族很是沮丧,这位一等座乘客说的跟真事似的:“五百年后风调雨顺,洛水泉好着呢,什么事也没有。各位都把心放在肚子里,来来,我还得敬我长辈一杯。”   石川也豪迈地挥挥手:“不怕,我们和九江城打了多少年交道,不差这点时候,眼瞧着快下雨了。你们赶紧回去把泉水的问题解决了,这可是大事。”   送给乘客的礼物也是钻石黄金,这片撒哈拉沙漠显然蕴藏着丰厚的金矿和钻石脉矿,虽然品质比不上铁珊私下送给柏寒的光明之山也都难得一见;老乘客们好歹见过世面,新人眼睛都被映花了。   以往大部分任务柏寒都归心似箭,这次却很舍不得小铁珊--蝴蝶翅膀轻轻扇动,两个大国的战斗令这个小女孩的世界和自己原本世界渐行渐远,变化翻天覆地。虽然顺利救出她父亲,乘客们信誓旦旦的承诺却是水中月镜中花,自己再也回不到这片沙漠更谈不上治理泉水了。   把铁珊带到自己房间关紧门窗,柏寒小心翼翼取出块花手帕捧在手心,对方立刻睁大眼睛:那是一枚巴掌大小、仿佛纯银铸就的洁白羽毛,轻轻转动便随着阳光发出变化莫测的光芒。   “这是珀伽索斯的羽翼,天马的翅膀。把它放在鼻子下面就可以在水下呼吸,还可以令头脑保持清醒:它救过我的命。”柏寒伸出一只手掌,郑重其事盯着小女孩眼睛:“铁珊,这是我在时光旅行中得到的最珍贵物品之一,比黄金比雨水比光明之山更珍贵。我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那个时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珀伽索斯,也不可能再次得到它。”   铁珊本能地伸手和她重重相击,“送给我吗?”   “对,你好好收藏,千万不要丢了。它和鹅卵石都属于神祗,拥有无与伦比的神力。铁珊,我相信它们一定拥有我还没发现的用途。”柏寒把声音压得很低,“它原本属于我一位牺牲的队友,我想,你在沙漠里比我更需要它。”   和百福等人乘车离开铁蒺藜的时候,柏寒发现那位顾队居然还在城外--昨天从泉眼归来的时候没见到他。阴影里的顾队像个孤魂野鬼,神情茫然而固执,不时盯着不远处城门出出进进的人们。   咦,铁珊那位堂姐也出现了。她的衣裳比在九江城的时候破旧不少,不过依然美丽,隔着几步远和顾队说些什么,随后转身离开。顾队连滚带爬追上去抓紧她衣袖不放,就像绝望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对方则捂紧耳朵,柏寒能看到她面颊上泪水在阳光下晶莹的反光。忽然一位五、六岁的小姑娘迈着小短腿奔到顾队身旁大声喊着:“爸爸~”   “这人真不要脸!”闷闷不乐的铁珊握紧双拳:“我要叫大哥打死他!”   真是个小孩子。柏寒拍拍她的头:“喂,只要没有家庭暴力,成年人之间的事情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好了。”铁珊不满意地撅起嘴。   任务世界的普通人能看到蓬莱列车吗?关于这个问题柏寒特意问过老刘,答案是肯定的。这位经验丰富的一等座乘客说,大多数任务都会封闭一个独立空间,普通人压根没有接触的机会;这次列车直接停留在沙漠里的情况并不多见,普通人应该也能看到。   长长的老式绿皮列车突兀地凭空出现在吹拂着沙尘的大漠时,铁蒺藜石头城部众惊呆了。尽管有惊世骇俗的守护神存在,大部分人依然对于众人“从五百年后到来”半信半疑,此时终于再无疑心。   随着汽笛鸣响,车门迎着众人手中火把光芒霍然洞开,铁珊紧紧抱着柏寒哭成泪人:“老铁,你早点回来看我。”   柏寒也很伤感,拍拍她脑袋,“放心,只要能回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好不好?”   远处石川石岩和老刘握手道别,左右车厢百福洪浩也陆续登车,铁珊只好恋恋不舍松开胳膊,抽噎着不忘朝大黑狗也挥挥手:“大狗你也要回来。”   “你好好养着小黄。”话虽如此,望着车厢下含着眼泪不停挥舞胳膊的铁珊,已经习惯离别的柏寒也忍不住红了眼圈:“铁珊,别忘记我的话~”   随着六月底一场朦胧细雨,沙漠最美好舒适的季节来临了。今年雨水很好,连续三天瓢泼大雨后便是细雨连绵如丝,空中不时响起响雷,欢呼雀跃的铁蒺藜和石头城部落想尽一切办法储存更多的雨水。   雨停了。   把车子停在铁蒺藜车外,石帆一进好朋友房间便愣住了:“干嘛去?”   收拾利索的铁山一副马上就要出门的模样。“等你好半天了,走吧。”   “去哪里啊?”尽管没有听到回答,石帆依然乖乖出城登车,直到发动引擎铁珊才朝着西方指指。   “去洛水。”   石帆诧异地把脚停在油门上。“去洛水干嘛?起码明天才能回来,我爸还等着用车呢。”   什么时候回来压根没在铁珊考虑范围之内。她眉头紧蹙撅着嘴巴:“石帆!你去不去?”   成年后的石帆从来没有拒绝过铁珊任何要求,尽管嘴里嘟囔“也没给我家说”却毫不犹豫发动石头城最好的越野车。   夜幕低垂的时候两个少年已经并肩坐在洛水湖泊岸边了。身边燃起大堆篝火,再把湖边几个火把点燃照明,石帆一边热着宵夜一边聆听铁珊倾诉:“真的石帆,我真的梦到柏寒了。”   上月登上列车并在两族成员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柏寒等二十四人在沙漠里已经成为一个传奇。如今铁蒺藜石头城最时髦的话题离不开那些来自五百年后的人们,不少熟人给石帆讲述过从他们口里打听到的未来事宜:四季分明、繁荣昌盛的新国度、井然有序的新生活,最关键的便是眼前这湖泉水了。   石帆递给她一块面饼,“梦到她回来了?”   铁珊摇摇头,“不是,我又梦到她送给我石头和羽毛那天说过的话。她说,它们比黄金雨水和光明之山更珍贵,它们属于珀伽索斯,它们拥有无与伦比的能量,它们~”   “能在水下呼吸能把雨水变得冰冷清澈还能令人们头脑清醒。”石帆像背诵试题标准答案一般张口就来,“不止这些,还拥有神秘莫测的神力。”   铁珊泄了气,赌气把头扭到一旁。片刻后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结实漂亮的皮袋,打开来里面是纯银般的羽毛和缤纷鲜艳的鹅卵石。她拎起羽毛给自己打扇,紧接着被冰冷湿润的海风笼罩住。   “挺凉快的,给我也扇扇。”石帆凑到身畔嗅嗅,“真咸啊,闭上眼睛就跟在海上一样。”   还叫帆船呢,还不是和自己一样连大海都没见过。铁珊忽然很同情这个家伙,也给他扇了几下,忽然发觉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便奇怪地问:“看我干嘛?”   石帆仔细研究她脸庞,连耳环项链和别在衣领上的花簪也没放过。“你好像白了。”   人家用了柏寒留下的防晒霜和BB霜,铁珊得意地想,使劲儿一推他大脑袋:“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石帆一副“你吩咐就好”的模样,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我想把它们放进”铁珊朝皮袋扬扬下巴,又朝着湖面泉眼的方向努努嘴。“放进那里去。”   震惊错愕的神情出现在石帆脸上,这个十七岁的大男生随即跳了起来,“不行,你开什么玩笑?这些是天马珀伽索斯的宝贝,可以降温可以令雨水清澈,那根羽毛还可以在水下呼吸....”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铁珊也跳起来盯着他眼睛,“我昨天,我昨天夜里不光梦到柏寒,还梦到珀伽索斯,波寒冬和美杜莎的儿子,那匹天马!。”   铁珊昨晚带着小狗住在芸姐家里。   芸姐前任男人顾队的行动已经很有规律:每周五天在九江城值班,剩下两天在铁蒺藜度过--芸姐是不肯见他的,于是他只能在城门外和两个宝宝一条狗待上半天。   鉴于他是新任首领李主管的亲信,这种行为居然没被阻止,祖父分析李主管自知火并后的九江城实力有损,算是变相示好,便也没有说话。   对顾队没什么好印象的铁山撺掇芸姐快点和他这个前任一刀两断:铁蒺藜和石头城仰慕芸姐的青年才俊可多着呢。可惜芸姐却说再也不想嫁人了,倒把小铁珊急得够呛。   芸姐大女儿是个聪明小姑娘,瞪着铁珊眼泪汪汪:“不许说我爸爸坏话!”还把小黄狗抢走了,气得比她大不了几岁的铁珊无可奈何。   夜里铁珊先是梦到了柏寒,这个来自五百年后、带着威风凛凛守护神的女生对她郑重其事地说:比黄金比雨水比光明之山更珍贵....属于神祗,拥有无与伦比的神力....铁珊,我相信它们一定拥有我还没发现的用途~   随即铁珊嗅到血腥味,心脏砰砰跳动,肚子疼得像有刀子在切割。随即她大喊着醒了过来,就连隔壁房间的小黄狗也汪汪大叫,把母子三个都吵醒了。   匆匆安顿儿女的芸姐推开房间门,瘫坐在暗红血泊中的铁珊已经吓哭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芸姐安慰地摸摸她长了些许的黑发,“小珊,你快十四岁了,大姑娘了。”   我是大姑娘了。片刻后整理好衣物床单的铁珊忍着初潮疼痛躺在床上辗转反复。隔壁重新宁静下来,她却直到曙光初现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然后,石帆,我,我在湖水里看到了珀伽索斯,那匹天马。”昨晚的梦确实匪夷所思,铁珊不得不挥舞双手表示自己说得是真的。   石帆努力表示相信:“后来呢?”   铁珊失望地摇摇头。“后来它张开翅膀在我面前盘旋,然后落在地面围着湖水奔跑,然后湖面升起比城池还高的波浪。然后天亮了,芸姐把我叫醒了。”   这回轮到石帆失望了。“小珊,你就是做了个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天天想着柏寒给你讲过的故事所以就梦到天马了,很正常。”   “那不是梦,真的,虽然是我梦到它,可太真实了。”铁珊努力寻找语句描绘,用坚定的语气说:“我只在书里看过天马的画像,和我昨晚梦到的完全不同。”   石帆耸耸肩膀开始啃面饼,“好吧,换了身衣服。”   铁珊被这句话激怒了,想也不想拎起皮袋背包朝岸边奔跑,途中还拔起一根火把。石帆把面饼塞进嘴里匆匆跟在后头,差点被噎到。   几分钟后两人已经登上一艘木船朝湖心划去,石帆一边当苦力划桨一边念叨:“到底要干嘛?”   “湖中心。”铁珊用从柏寒手里得到的强光手电照着前方湖面,“昨晚我就是梦到天马从泉眼里冒出来的。”   “你想把它招出来?”石帆异想天开,随即觉得怕颇有难度:“波寒冬可是海洋之神,美杜莎是雅典娜祭祀又能把人变成石头,珀伽索斯是他们的儿子,又被宙斯封为天马星座。这里只不过是个泉眼,还是被污染的那种。”   悄然立在船头的铁珊保持着沉默。木船像一枚利箭冲破重重雾霾直冲湖心,在黑乎乎的湖面留下阵阵涟漪。   前方便是泉眼,那里正咕嘟嘟冒着桌面大小的黑泡,石帆听祖父说过,下面有条长而狭窄的缝隙直达湖底,湖水清澈的年代经常有人潜到下面想看看到底有多深,却总被不断上涌的水流冲上来。   划了半天也有点累了,石帆把木桨往船舱一放便躺倒休息,叮嘱:“可不要掉下去。”   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铁珊拎着背包倒转过来,大堆东西立刻铺满船舱。打开皮袋检查羽毛和鹅卵石都在便系好袋口放进背包,铁珊又捡起整块黄金雕成的花冠和臂环,还有镶着钻石的酒壶容器统统放进去,被这些举动惊呆的石帆连忙握着她胳膊:“小珊,你干嘛?”   “我跟你说了,我要把它们献给天马。”铁珊固执地指指泉眼,“羽毛石头太轻了无法沉到湖底,而且也不够,所以再加上这些。”   她从腰间解下把匕首拔出鞘,刀锋映着月光和船头火光亮如秋水,随即把匕首也放进背包。   “你疯了。”石帆骇然,“它不属于你,它代表铁蒺藜部落的传承,你已经把光明之山送给柏寒,这把匕首必须传到下任族长手里。”   铁珊摇摇头。“石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昨晚梦里我只梦到天马而已,可我明白,想要它帮助我,想要这片湖泊恢复清澈像以前一样,就要献上最珍贵的东西。”   “这些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想试试。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我没有骗你,真的。”   石帆被少女哀求的眼神动摇了,颤抖着嘴唇:“那可是珀伽索斯的羽毛和石头,神话中的天神,如果,如果你失败了,根本没有效果....”   “我也不知道。”铁珊咬着唇,“我只知道我必须试试,如果泉水可以恢复以前的样子,大家就有水了。我爸爸少了一只胳膊被关在地牢足足七年,祖父快七十岁了,弟弟还没有我高,我不想他们披上战甲拿起盾牌踏上战场。”   “还有你,石帆,我不愿你背着弓箭拿起长刀跟随你祖父冲在队伍最前方,只为了抢夺九江城外的泉水。”   铁珊想,也许你会死的。   石帆像个成年男子般紧紧抿着嘴唇,想说些让她放心的话却说不出口:身为族长长孙的他已经跟着祖父父亲参与部落会议,最迟年底,铁蒺藜和石头城针对九江木芙的第一场试探战争就要打响了。   他想,你是为了我么?   这个柔软的念头击中他坚硬稚嫩的心房,就此一发不可收拾。“小珊,你做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毅然说道:“就照你梦到的情形做吧。”   没想到这么轻易便能说服他的铁珊反而呆住了:“其实我也没把握,不过我想试试。”   “试吧,反正也没什么坏处。”石帆豁达地笑着,“柏寒送给你的东西,你没对任何人说起吧?”   见女孩子点点头,他大手一挥:“即使失败了,就当柏寒没送给过你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铁珊含着泪给他一个羞涩感激的笑容,见他从腿边解下一柄镶着宝石的短刀塞进敞着口的背包里不由愣住了:“石帆,你干嘛?”   “不是要最珍贵的东西吗,这是石头城的传承信物,也加进去好了。”见她想要反对,石帆抢先说:“要是失败了就说我弄丢了,祖父也不能打死我。”   站立在船头的铁珊觉得手中背包有千斤重。回头望望,石帆正在身后伸着胳膊提防她掉下去,于是铁珊心里踏实多了,轻轻悠了几下便准确无误地把背包投进冒着泡儿的泉眼里--噗通一声轻响背包便无影无踪了。   被火光和手电光束映照着的湖面寂静如初,泥浆般的水泡不停在水面翻涌,仿佛那只装满绝世珍宝的背包只是块石头而已。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后,惶然盯紧湖面的铁珊明白自己失败了:昨晚那场奇异的梦只不过是场普通的梦而已。   柏寒送给自己的羽毛石头也就罢了,爸爸迎娶妈妈的聘礼黄金花冠和臂环也放在一旁,铁蒺藜和石头城流传千年的匕首和短刀....   就像有人用匕首或者短刀刺中心脏似的,铁珊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勉强回头望了石帆一眼嚅动嘴唇低声说“对不起”便从船头径直落入黑乎乎的湖中。   我真笨,那只是场梦而已--湖水不停从口鼻灌入,铁珊像块石头般坠入无底深渊,脑海里还想着:背包里的东西还不够吗?   一只手臂拉住她的领口往上拉扯,紧接着大力向上划动,毫无力气的铁珊慢慢跟着他浮出水面。她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紧接着哭泣起来:“石帆,你回去吧,是我错了。”   石帆用一只胳膊揽着她,不停划动另一只胳膊和双脚浮在水面,“怕什么,反正别人也不知道。”   破涕为笑的铁珊搂着他脖子,随即难过地不停哭泣:“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她没有等来男盆友的宽慰,反而被他张着嘴巴的震惊神情吓了一跳。“怎么了?”   死水般沉寂的湖面忽然翻涌浪花,就像传说中的大海一样。顺着石帆的目光扭头望去,铁珊立刻被面前景象惊呆了。   一匹长着翅膀的洁白天马从泉眼中浮到水面,随后伸展羽翼飞到空中,黑乎乎的湖水对它毫无影响。这匹名叫珀伽索斯的天马朝面前湖水中浮沉的少年少女打了个响鼻,随即像只天鹅般绕着湖面盘旋。   “石帆,你看见了吗,我是不是在做梦?”铁珊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茫然无措地盯着头顶那只长着翅膀的马儿,“昨晚在我梦里就是这样子的,它,它从湖底飞出来了。”   石帆整个人都在发抖,“小珊,你看,你看。。”   “我告诉过你的,它会出来的。”欢喜的泪水顺着铁珊脸庞滴入湖中,石帆像做梦般随口应着。   也许过了一个世纪,也许只是短短一瞬,飞翔在头顶的天马发出一声清脆悠长的鸣叫,随即落在湖岸像所有骏马那样扬着四蹄奔跑。没用多久它就回到原点,随即张开翅膀重新升上天空,这次它没有停留,在两人视野里化成天边明亮的星星。   湖面忽然开始动荡,就像忽然有阵龙卷风袭击这里,湖面巨浪滔天。铁珊只在祖父的描述中听说过大海,可是眼前的洛水泉波涛翻涌,一波波巨浪毫不留情地拍打着湖面。   像两只小甲虫般浮在湖面的两人以为这回死定了,却像被温柔的手臂托着似的安全抵达岸边,携手跑出很远才放松地坐倒在地。   再凶猛剧烈的风暴也有风平浪静的时候,一个小时以后一丝龙卷风的影子都望不到了,两人所乘小船也安然无恙随着浪花回到岸边。铁珊拉着石帆的手站在岸边张望,发觉平静水面依然黑乎乎的像泥浆,不禁大失所望。石帆却不这么想,立刻重新跳上那只船:“上来!”   再次划到湖中泉眼中间的时候,借着手电光束,铁珊能够清晰地望到翻涌着的泉眼范围扩大了:原本只是张餐桌大小,现在足有一个房间那么大,而且视野中的水花是洁白无瑕的。   “看!水变清了!”她惊喜地喊着,“比原来清澈多了!”   回应她的是石帆热情洋溢的拥抱。   洛水泉被核弹碎片污染用了三天,恢复原来模样只用了一天。返回部落的两人把事情如实说出,受到英雄般的嘉奖。不等雨季结束,铁蒺藜和石头城便着手搬回原来的城池。   柏寒什么时候回来?铁珊一心想把这件造福全族全沙漠的大事告诉她,不仅如此,每逢生命中的重要时刻,她总是本能的期待柏寒出现。   两年后铁珊举行成年礼,受到两族人的祝福;又过了一年,芸姐被三年如一日的顾队感动,重新接受他;十八岁生日那天举行和石帆的婚礼,不光铁蒺藜和石头城,就连九江和木芙也派来祝福的使者,铁珊依然没能等到柏寒。   可惜直到她白发苍苍子孙满堂,依旧再也没能见到柏寒的身影。   铁蒺藜和石头城就此繁荣昌盛,两百年后合并,四百年后和九江木芙联合建国,被称为“撒哈拉帝国”   洛水泉眼被铁珊和石帆改名为“洛神泉”,有才华横溢的后世诗人作出“洛神赋”传扬后世,扬名天下。 第100章 蓬莱十四   2017年6月11日   几个小时之前小铁珊还念叨着“老铁你和你男盆友什么时候结婚?”车门一开, 柏寒便看到屹立在青石广场上的男盆友正期待地望着自己的方向--梁瑀生手里拎着盏华丽精美的古代灯笼, 但是柏寒大部分注意力却被他身旁的赵邯郸吸引过去:后者赫然带着个古代士兵装束, 胸前有个大大“宋”字、扛着截树干的银白色守护神。   “可以啊你!”柏寒欢呼着跳下车, 顾不得拎行李箱就冲过去给他肩膀一拳:“可算搞定了。”这才顾得上和男盆友热烈拥抱。   喜气洋洋的赵邯郸吹了声响亮口哨。“天天发狗粮, 俗不俗?”   男盆友的怀抱比撒哈拉沙漠还要温暖, 可惜柏寒立刻挣脱出来,对诧异的梁瑀生低声嘀咕:“我刚从沙漠回来。”   足足十天没洗澡好不好?   可怜的梁瑀生根本没反应过来, 关切地说:“热吗?先回家喝水?”   身旁队友围拢过来,沈百福“行啊”一声, 开始仔细琢磨:“这什么玩意?扛一电线杆子?”洪浩却是又羡又妒, 忍不住唉声叹气。   “今天我请客。”赵邯郸这回成了绝对主角,意气风发地振臂高呼:“好酒好肉管够。”   老刘几人和柏寒打个招呼,说好明天叫上凌耀祖队伍中午聚餐便勾肩搭背朝家走, 周鑫边走边开始吹口哨;对于经历十五场任务的他们来说,“一个都没少”非常值得庆祝。   三等座王晋川五人悻悻地和沈百福说了几句客套话也走了, 大概他们吃了新人的亏。新人小雀斑和胖子、莫西干头商量两句便一起去找住处, 临走大大方方和柏寒几人商量, 今天太晚了,明早再来找他们借些用不着的家具物品--又彪悍又机灵, 大概能活得久些吧?   “这是给我的吗?”柏寒盯着男盆友手里的灯笼两眼发光:木头雕刻的翠绿莲蓬底座安放细细蜡烛, 层层花瓣是粉红轻纱, 说是灯笼其实更像朵绽放的莲花。   梁瑀生把长长灯笼杆递到她手里,笑着说:“还能给谁?家里还有好几盏别的,都是给你带回来的。”   柏寒开始欢呼, 用空着的一只胳膊抱抱他又把大黑狗召唤出来,大黑狗好奇地嗅嗅递到面前的灯笼。   像以往每次一样,柏寒尽情沐浴在清凉雨水中的时候,两条小蛇也一头扎进屋檐下盛满雨水的莲花缸里不出来了,连花瓣也没顾得上吃--它们也热坏了吧?说起来这次没有它们可就麻烦了。   洗去沙尘满身轻松,柏寒觉得自己像一棵久旱逢甘霖的大漠仙人掌总算又活过来了。   没进赵邯郸家大门柏寒便闻见香喷喷的羊肉味:院子里正烤着只琥珀色的肥大羊腿,想来用蜂蜜调料腌过,油脂不停滴到烤架下的炭火上。   庭院里立着标枪般的柳生十一郎和赵邯郸刚刚得到的古代守护神;幸好他是透明的,否则光凭肩上那截树干走到哪里都被卡住动弹不得。大黑狗认识十一郎,却矜持地和他保持几步距离。   咦,屋檐下摆着满满一面墙的酒坛子,他们这次是“血战襄阳城”显然回到古代去了。进入房间乱哄哄的,其余九人都到了,几个大嗓门嚷着“筛上筛上”。   好像回到古装剧:餐桌摆满酥鸡糟鹅烧鸭酱肉火熏肉炊饼摊鸡蛋大葱,各人面前放个巴掌大的酒碗,梁瑀生拍着身边空座:“金盘露还是秋露白?金华酒吧,这个甜。”单手拎起个酒坛替她浅浅斟了半碗。   “好像穿越了一样。”柏寒边入座边端起酒碗盯着金黄色酒水感叹,闻起来好香。   赵邯郸指着面前酒坛:“尝尝烧刀子,够劲。”   长发女生隔着黎志强探过脑袋:“还有红曲竹叶青桂花玫瑰杏花酒,你肯定喜欢。”   沈百福已经一碗下肚,伸着胳膊摸酒坛子;洪浩则敲着酒碗:“人齐了来来喝一个。”   走的时候十人,回来也是十人,十只酒碗重重碰在一起。   金华酒果然甘醇香甜,连柏寒这种只敢喝点啤酒的都喝得不费力气。她拒绝梁瑀生“尝尝金盘露”的提议,一心想试试桂花酒杏花酒;却听他笑着说家里多得是,一会给她送回去,柏寒这才端起碗让他倒了金盘露。   几碗酒下肚众人兴致高涨,自然喊赵邯郸讲讲搞定守护神的经历。赵邯郸显然中午已经和其他熟人喝过一顿,脸都有些红了:“梁哥先讲,先讲清楚怎么回事,到我这块我再讲。”   梁瑀生放下酒碗,仰头想了想才不紧不慢点了根烟:“这次任务很少见,听都没怎么听说过。灵异任务大多数把任务地点单独隔离开,就像我们头一回碰上的切尔诺贝利游乐园,还有青木原树海。这次却不一样,任务地点就是襄阳城。”   “我们下车就在襄阳城外,出出进进都是穿着明朝衣裳的人,进城一打听才知道是明朝永乐年间,皇帝是明成祖朱棣。”   虽然经历过的八场任务千奇百怪,总算始终围着现代打转,想不到他们直接回到明朝去了。柏寒望着满桌豪迈大气的酒坛酒碗忽然灵机一动:“不对啊,《神雕》不是宋朝的事吗?”   结尾杨过还把蒙古首领用石块打死了啊?   沈百福也想起来,“郭靖黄蓉是宋朝的啊,守襄阳壮烈了,你们怎么跑明朝去了?”   梁瑀生苦笑一声。“这个世界和我们的历史完全重合,算算应该是公元1405年左右,朱棣刚刚继位三年。我们的任务是保证襄阳城七日内不得失守,可襄阳城好好的就在面前,怎么失守?根本没人攻击它。”   长发女生捂着嘴笑:“永乐年间可是明朝最强盛的年代,不欺负别的国家就不错了,我们当时瞪着襄阳城都懵圈了。”   “等到天黑才明白。”梁瑀生有些感慨的给自己斟酒,又给柏寒倒了半碗,“襄阳城在我们面前变得破败不堪,路上根本没有什么店铺酒楼,满地躺着受伤的士兵,传令官顺着大街跑来跑去。我们溜上城楼,发现城外驻扎着蒙古大军,密密麻麻足有几公里,投石车就在城下。”   “我们这才反应过来,这场任务我们必须守住一百多年前南宋时期的襄阳城,七夜之内不能沦陷。其实城里的南宋守军和城外的蒙古大军都是阴魂,不过看起来和活人没有什么区别,我的十一郎和孟浩然的守护神这场任务也没用,根本就是摆设。”   一百多年过去,守城的南宋将士兀自不肯甘心领土失守,就此徘徊在阴间无法转世解脱--当年看《倚天屠龙记》,柏寒记得书中描述襄阳城破之日郭靖黄蓉以身殉国,字里行间都是“悲壮”二字,又难过又担心:“那,你们二十四个人要阻止蒙古大军?根本不可能啊?”   “何止不可能,根本就是没戏。”梁瑀生笑起来,指指几位队友,“我们头一晚发现这个情况,第二天天亮都快崩溃了,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不完成任务就上不了车,怎么也不能等死,起码得试试。”   沈百福啃着鸭腿,“早知道就把家伙都给你带上。不过话说回来,你们队伍也有硬货啊!”   百福指的大概是梁瑀生靠着柳生家族信物从京都弄回来大批武器和辅助装备。果然他点点头,庆幸地说:“我们运气不错,这场遇到一等座钱豪,如果碰上两个三等座再加上我们八成就完了。”   “钱豪?”柏寒立刻想起他在凌耀祖家里被小蛇咬住的狼狈模样,“他有两把酒吞童子那里得到的宝刀,和百福手里那把一样。”   梁瑀生点点头,“没错,多亏他经验丰富,带的家伙够厉害,要不然真是凶多吉少。我们三队开会,都觉得既然守满七天,肯定最后一天最难,想趁着前几天尽量杀掉蒙古大军的头领,顺便试试能不能把白天襄阳城的物品,比如食物饮水什么的带到夜间。可惜第二天就发现,白天可以随便吃喝休息,到了夜间摆在面前的东西就凭空消失了,就好像阴阳相隔一样。”   “我们带着相机,第二天夜里就把蒙古大军的位置布局都拍下来,刚好新人里有个建筑师,按照专业经验绘出城外地图,白天就开始挖地道。”   他看看几人疑惑脸色,连忙说:“不是从城里通到城外的地道,工程量太大了,别说七天,三个月还差不多。我们打算在大营里挖几个地洞提前埋伏进去,夜里先在他们饮食里下毒,再找机会杀死蒙古将领阿术或者阿里海牙搅乱大军阵脚,哪怕拖延时间也好。”   说来容易,要潜入戒备森严的蒙古大军营帐下毒刺杀,柏寒想想就觉得头皮发紧。“要是我也在就好了,我的蛇什么都不怕,这回还咬死一只比我的狗还大的蝎子。”   长发女生惊奇地叫:“比你的狗还大?那岂不是大象那么大?”   “大象算啥,蝎子还能趴天花板上呢,动不动就吃人。”沈百福心有余悸地说,“对了,我们把蝎子尾巴钳子带回来了,一会给你们看看。”   洪浩则急着听故事:“一个一个讲,一个一个讲!”   梁瑀生讲得口干便喝了口酒,“我们一起下手,一天功夫就把地洞挖好了。第三晚我就和钱豪、老何老赵躲进地洞,想看看有没有机会。那个建筑师很不错,挑的地方就在囤积粮草和蒙古大帅阿术和阿里海牙营帐边上,可惜那天没有合适的机会。”   “第四晚另一队的人替我们,我和老赵留在城里。老赵,该你了,讲讲你的杨九郎。”   杨九郎?杨家将?满嘴油光的赵邯郸显然已经被不少人问过这个问题,“不是杨家将啊,和人家没关系。我这位杨九郎家里排行第九,那会没那么多名字,就叫九郎。”   “我和梁哥在城门里研究如何加固防守,可惜城里的树皮都被吃光了,只能拆了旧房梁钉在门板里头。杨九郎就是专门守城门的,手里那截木头就是襄阳城门闩。他看我们吭哧吭哧干了半夜活也不说话,快天亮了才问:以前怎么没见过我。”   “我说我是新来的,他不信,说襄阳城早就连只苍蝇都进不来了。我说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反正我是守城的,有我在保证外头的蒙古人一个也进不来。”   “杨九郎瞪着我不说话了,天亮就在我面前消失了。我忽然觉得他没准对我有意思。”这话一出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赵邯郸却一本正经地说:“真的,笑什么,万一呢?万一他看上我了呢?我就和梁哥说,明天晚上我不去城外了,就在城里等着这位杨九郎,要是没戏我再出去。”   “第五晚我还在城门里等着,果然太阳一落山他就出现了。我照样该干活干活,一会儿他又跟我说话,问我家里有什么人跟谁学的弓箭,是哪里人士之类乱七八糟的。我也和他聊天,他在家排老九,八个兄弟姐妹只活下来六个,两个姐姐嫁了人,母亲去世了,三个兄长跟着父亲在襄阳城守了六年都战死了,只剩他一个。”   “我就问,男子汉大丈夫,血海深仇不报怎么行?他眼圈都红了,说襄阳城里死伤惨重,不剩几个将士,外面敌军太多,他一人死了白死。我说我这两天就要出去杀死蒙古将领,如果我成功了,就算帮他报了仇,他以后必须唯我马首是瞻。”   大白话忽然变得文绉绉,柏寒忍不住想笑,赵邯郸却一本正经地说:“杨九郎一口答应了,又说敌军势大,要我小心谨慎。得,我说完了,梁哥继续。”   “前四晚蒙古军队按兵不动,第五晚就开始攻城了,好在襄阳城都守住了。我们继续躲在地洞里观察他们营帐的情形,总算摸到点规律。到了第六天,留在城里的人想办法吸引住他们注意力,钱豪老何、老赵和我摸到放粮草的地方放毒。毒/药是钱豪从以往任务里得的,指甲盖那么大放进水里就能毒死几百人。我们很幸运地得手了,再次潜伏回地洞,可惜两位蒙古将领身边始终围着士兵,没有机会下手。”   梁瑀生眼睛里闪耀着骄傲兴奋的光芒,“到了第七晚,我们十人提前埋伏在城外地洞里。太阳一落山我就发现守卫的人少了许多,一半人都被送到后方,就连阿术也病倒了,钱豪的毒/药果然管用。可是蒙古将士开始攻打襄阳城,剩下的十四人跟着守城的人拼命,到了后半夜眼瞧着守不住了。我们就从地洞里潜出来兵分两路,另外一队去烧粮草抢马匹,我和老赵钱豪老何试试能不能杀了阿术。”   他说的轻描淡写,柏寒却听得直冒冷汗,连吃饭都忘了,于是梁瑀生从桌下轻轻牵住她手掌。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开始没被敌人发现,靠近了只能拼命。我们带去的家伙提前带到地洞里,钱豪他们手里还藏着不少东西,一路用催泪瓦斯和□□吸引敌方注意力。”梁瑀生想了想补充,“我和老赵穿着三层防弹衣,衬着铁板那种,他们在大营里不敢放箭,近战又敌不住我们的刀剑。”   梁瑀生的琉璃长刀确实削铁如泥,钱豪两把宝刀也无坚不摧,可柏寒依然心惊胆战:“可蒙古将士得有几千几万人啊?”   赵邯郸立马给他拆台:“听他吹呢,全靠满地扔催泪瓦斯,我们戴着口罩总算合力把那个阿术给弄死了,然后就让人追得满地跑,差点把命都丢了。好在粮草被点着了,火烧得几层楼那么高,强哥在城里撺掇着吕文焕派了几百人出来冲杀,总算把敌人注意力吸引住,我们又抢了几匹马。”   他站起身伸个懒腰,满脸止不住的笑容,“就这么着,杨九郎就跟我回来了。” 第101章 蓬莱十五   2017年6月11日   烤成琥珀色的羊腿撒了孜然小茴香辣椒面切割几刀端上桌, 立刻被七手八脚瓜分一空。每次出发前都会用蛋糕牛肉橙汁之类塞满行李箱, 可惜在九江城被当成礼物上下打点通融又上贡给江峻, 柏寒不得不靠吃面饼艰难度日;此时队友男盆友齐聚, 男盆友的好兄弟又成功得到杨九郎的青睐, 心花怒放的柏寒用羊腿就着几种美酒大快朵颐。   长发女生像所有满足SHOPPING愿望的女生那样托着下巴满眼粉红泡泡:“我爸我妈天天在家看陈宝国唐国强演的《朱元璋》, 我还去电影院看张震演的《锦衣卫》,可我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能走在明朝的城池呼吸明朝的空气。我们去酒楼吃饭去衙门看大老爷审案去青楼看舞女跳舞....”   柏寒“啊”了一声, “青楼?我都没去过,我也想去--青楼什么样?”   最后一句话是对梁瑀生说的, 后者重重咳了声, “就是普通的娱乐场所,KTV一样。”   沈百福顿时乐了,端着碗和他相碰:“哥们你真委婉, 那不就是妓院嘛。”   喝了不少酒的赵邯郸差点喷对面曹铮一脸。“福哥,青楼是青楼妓院是妓院, 人家宋朝明朝的青楼充满庄严艺术气息, 姑娘们个个卖艺不卖身, 进去只能聊梦想谈人生,没听说宋徽宗想找李师师还得写诗送橘子吗?”   听起来很风雅--周邦彦还写了首词:并刀如水, 吴盐胜雪, 纤指破新橙。   洪浩不停挤眼睛:“听听听听, 前七天和人玩命,统共就后三天有闲工夫还连青楼都逛了。别人也就算了,小柏, 梁哥你可得好好管管。”   沈百福几人齐声起哄,长发女生忙不迭隔着黎志强叫:“好不容易回到明朝,当然哪里都要走走,《明朝那些事儿》我还看过书呢。最后三天我们把整座襄阳城的酒楼银楼教坊诊所药铺市场监狱都走了一遍,长见识嘛~”   黎志强也拍着胸脯担保:“小柏你放心,梁哥始终在我们四人强力保护之下,不会有任何闪失,前两天他还念叨你来着。”   他这种大男人也会把我挂在嘴边?惊讶的柏寒脸上发热,梁瑀生笑着解释:“咳,我老觉得你们这次任务很古怪,按说应该是一等座救人你们消灭敌人才对,不应该现在这样反着。”   大多数情况救人比消灭敌人难度更大,这个观点已是蓬莱乘客的共识了。   洪浩唉声叹气:“老刘说只要合作过的团队重逢,任务难度就会加大,这回难度加的没边了。任务地点有地下五层....”   他干净利索地把这次任务经历讲述一遍,讲到分队行动的时候就由柏寒继续;她足足用了二十分钟才讲完,期间也提到事先携带的□□□□等:“以后进任务世界一定得多准备,太有用了。”   “还有防暴盾牌防爆头盔,我们也全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过关,以后只要不是灵异任务都得带着。”梁瑀生深有感触,“还有个问题,得找好风向,□□□□扔多了根本分不清敌我,也是麻烦。”   我就没问题啊?啊,对了。柏寒想了想没说话,学着梁瑀生的样子用炊饼夹着鸡蛋酱肉糟鹅吃,还蘸着黄豆酱--那种不起眼的酱料风味独特,不愧是明朝特产,大家吃的津津有味。   “原来有只大蝎子。”梁瑀生显然和队友们讨论过,此刻有种解开谜团的释然,“这就差不多了,没你们帮忙老刘他们不好过吧?”   近几天柏寒也和百福洪浩讨论过这个问题,“不好过,倒也不是没希望。如果没有我的蛇肯定会有其他二等座代替我们,如果是凌耀祖那种强力队伍就有希望,换成差一点的新队伍就悬了。”   沈百福啃着鸭腿含糊不清地说,“老刘手里有张渔网还有根能藏在衣服里的软剑,周鑫有个电池那么大的暗器,再说他们手里几把真家伙也不差。说白了他们要是硬拼,头一天就能弄死江峻,不过想从那只蝎子眼皮底下挨个跑出来可没戏。”   只要没有致命冲突,大多数明智的队伍都会和其他有实力的队伍和睦相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在任务里并肩拼命了--这次梁瑀生钱豪两队也是如此。   长发女生好奇地问:“这么厉害啊,还能吃人,你们给蝎子拍照片了吗?”   “还拍什么照片。”洪浩大大咧咧地说,“我们把它大卸八块,连钳子带尾巴甲壳都带回来了,随便看。”   一个小时后在百福家里亲眼见到黑蝎钳尾的梁瑀生等人相当震撼,当下纷纷试验:除了梁瑀生的琉璃长刀,其他匕首短刀都不能在甲壳上留下痕迹,忍不住头疼不已--如果我们遇到这只蝎子怎么办?   和柏寒几人从沙漠里空手回来恰恰相反,他们在明朝襄阳城迎来大丰收,登车的时候像京都那次一样把车厢装得无法走动,各人院落堆成小山。长发女生给柏寒带了大堆大堆的胭脂水粉珠花梳篦翡翠珍珠香囊,更不要说摞在推车上的各种美酒杏花玫瑰酒还有糕饼点心。   柏寒感激之余又很好奇:“姚楠,这得好多钱吧,明朝不能用现金啊?”   长发女生大笑,“我们有黄金啊!”   想来她在以往任务得到的,我们这次还收到钻石了呢--蓬莱最不值钱的就是钱了。   尽管如此柏寒把小铁珊的礼物捧到梁瑀生面前时依然充满期待,就像小孩子得到宝贝在小伙伴面前炫耀:“梁瑀生,你看~”   梁瑀生盯着几秒,“这么大的钻石,沙漠里挖出来的?”   “铁蒺藜族长的孙女送给我的,感谢我把她爸爸救出来。”柏寒兴奋得双眼发亮,“这颗钻石在我们以前的世界可是非常非常有名的,你猜猜它原本是哪里的?”   梁瑀生接过钻石掂掂,又借着房间中央的应急灯细细打量,“猜不出来,收藏在哪间博物馆?还是被什么富翁收藏的?”   柏寒故作神秘:“提示一下:它的名字是光明之山。”   梁瑀生疑惑地摇摇头,“没注意过,美国的?”   柏寒泄了气,“是英国,英国王室镶嵌在王冠上的,只有英国女王才能戴。”   梁瑀生“哦”了一声,“那可值钱了,快收好了,以后当传家宝。”   柏寒垂头丧气用手帕把钻石裹好收进房间木柜,梁瑀生跟着进来,“怎么了小柏?”   “没怎么,就是你很笨而已。”闷闷不乐的柏寒往餐桌前一趴,视线透过窗户落在自家庭院里:八仙过海灯笼被挂在屋檐下,风一吹就自动旋转起来,持着荷花的何仙姑、倒骑毛驴的张果老、背着长剑的吕洞宾....惟妙惟肖纷至沓来。旁边是盏琉璃绣球灯,顾名思义很像一颗古代公主挑选驸马的绣球;然后是只专门哄小孩子玩的兔子灯,长耳朵红眼睛赫然是只白兔;又有一只平平无奇的圆灯笼,点上蜡烛居然是枚洁白无瑕的明月....   初夏晚风吹拂,满院灯笼像一堆调皮的小孩子摇来荡去偶尔撞到一起,不时发出清脆的欢笑声。   都是他特意给我带回来的--刚才长发女生悄悄说,最后采购的时候梁哥特意嘱咐:小柏喜欢这些女生感兴趣的小玩意儿,每个都多买一份。   于是柏寒又觉得梁瑀生没那么笨了。侧回头来,最喜欢的莲花灯就挂在自己床头,她说:“梁瑀生。”   “嗯?”大概喝了不少酒有些口干,他顺手从窗台上拎过两听苏打水喝了两口,坐在身边握住她手掌。“不早了,你累了吧?我先回去,明天再来找你。”   柏寒走到背包旁边取出只不起眼的保温瓶倒满一杯放到他面前,这才坐回原处。   小小茶杯看起来毫无异常,梁瑀生奇怪地看了几眼,“干嘛?”   “给你喝的。”柏寒说,“你好笨。”   梁瑀生很好奇,“这是,什么水?”   柏寒郑重其事地盯紧他的眼睛:“不是沙漠里得到的,非常珍贵,别人想喝还喝不到。你敢不敢喝?”   “真的给我喝?”见柏寒点点头,梁瑀生笑了几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还差不多。柏寒伸手遮住他两只眼睛,片刻后才松手,“你,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话把梁瑀生逗笑了,“能有什么不一样?我又不是白娘子,喝了雄黄酒现原形。”   柏寒敲敲他手背,“你回家在固定位置往外看,或者每天在青石广场找个参照物作对比。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效,顺利的话下次你用□□的时候就不用头疼了。”   梁瑀生皱起眉头,“小柏,你的意思是?”   “珀伽索斯马蹄下流淌的泉水,楚妍说叫希什么泉水,我总是记不清。”柏寒把从泰坦秘境得到清泉的经历讲述一遍,最后补充:“我和楚妍不知不觉能看到几公里外,百福也是:他被我的蛇咬伤了,我给他灌了几口,青木原树海里他就能看见我在树上留下的标记,浩哥他们都看不到。”   不可思议、震惊、激动交替出现在梁瑀生脸上,最后化成感激和丝丝柔情。他张开双臂把柏寒拥在怀中,轻轻叹了口气,“小柏,柏寒。”   柏寒能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砰砰,砰砰。“梁瑀生。”   他感慨着笑起来,有点无可奈何地开口:“好像有点俗,不过我还是得~”   “拜托千万不要谢我。”柏寒朝他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朝着窗外扬扬下巴:“这几次你送我的礼物我都很满意,以后我们约法三章:你除了要完成蓬莱规定的任务,还得从各个任务世界给我带礼物回来,条件嘛,漂亮珍贵或者稀奇古怪什么的都可以,如果倒霉遇到沙漠这类就自由发挥好了,哪怕一朵花也行,反正不许空手回来。”   梁瑀生大笑着揽住她,“好。”   关于光明之山,楚妍的反应可比梁瑀生激烈多了。   “OH MY GOD!”这位在美国出生的混血女生对英美文化更感兴趣,“koh-i-noor diamond。想不到我能离它这么近,可以亲手触摸到它。”   柏寒开心极了,“铁蒺藜族长孙女送给我的,从沙漠里开采的,有可能是英国王室那枚吗?”   楚妍用手帕小心翼翼垫着钻石高高举起,阳光透过这枚婴儿拳头大小的钻石发出七彩光芒。“我不知道,柏寒,我相信它是。”   “谁拥有它,谁就拥有整个世界;谁拥有它,谁就得承受它所带来的灾难。惟有上帝或一位女人拥有它,才不会承受任何惩罚--这是佛经对这枚钻石的评价。”   “光明之山最初属于印度,修建泰姬陵而举世闻名的那位国王从波斯国王手里抢到它,被称为莫卧儿之星。没几年他就被亲生儿子篡位并囚禁,钻石重新回到波斯国王手里。钻石在谁的手里,谁就会遭到厄运,几经辗转,它被运到英国献给维多利亚女王,镶嵌在一枚胸针上。十八世纪中期,它被二次磨砺,从此被镶嵌在英国圣爱德华王冠顶部十字架上,只有大英帝国国王加冕时才能佩戴。”   她用敬畏的目光注视着闪闪发光的钻石,低声说:“柏寒,蓬莱随机选择我们送到不同世界,完不成任务死路一条,完成任务却没有直接奖励,按照平衡原则是很不合理的。”   柏寒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我们早就讨论过,最后三天就是蓬莱特意留给完成任务乘客的奖励”   楚妍重重点头。“在文明社会,成年人做任何事情都要被限制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否则必然付出代价:警察和权力机构会像附骨之疽般把他绳之于法。可如果是任务世界就不一样了。”   “只要上了列车就是安全的,再强大的权力机构或者国家势力也拿乘客无可奈何,更不会追到蓬莱。下次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试试,把我喜欢的东西带回来。”   相比冷静机智的楚妍,雷雪的反应又不相同。由于拥有酒吞童子宫殿里无数奇珍异宝的缘故,尽管对光明之山赞叹不已,雷雪还是把玩一会儿便顺手放在旁边,转而对叠满柏寒院落的酒坛很感兴趣。   “明朝的酒?”她兴致勃勃地叫着,“给我尝尝。”   金盘露金华酒秋露白口感醇厚,不过雷雪更喜欢桃红色的红曲和微绿的竹叶青;至于坛底铺着花瓣的杏花酒桂花酒玫瑰酒更是爱不释手,以致王家宇推着一车酒坛子才把女朋友接回家。没两天又觉得酒杯不过瘾,拉着柏寒从梁瑀生赵邯郸家里要来几只大海碗:“三碗不过岗嘛!”   武松打虎?《水浒传》讲述宋朝好汉,作者施耐庵却是明朝人。被她传染的柏寒索性也把茶杯玻璃杯收了,茶几餐桌都摆着巴掌大的海碗,看上去相当豪爽江湖,连小雀斑几人找她搬东西都先招呼“喝碗水”   第二天柏寒几人聚齐商量正事。撒哈拉沙漠任务最大的收获便是黑蝎尾巴、螯钳和四块甲壳;柏寒有两把短剑,沈百福手中宝刀也足够用了,便把钳尾都让给队友。洪浩三人商量几句,严志民主动说自己用惯短刀匕首,钳尾就不用了,拿块甲壳就行。   洪浩曹铮有点不好意思,看他心意已决便也收了。洪浩块头大些,背着螯钳,曹铮瘦些,带着蝎尾。   新队友挺聪明的。柏寒给大家分了鹅卵石,又送给严志民一根羽毛,他感激地收下了。   至于四块甲壳柏寒也没要:两把短剑和夜行衣,从钱豪手中换来的两面护心镜再加上从不离身的两条小蛇,装备上她已经远远强过四位同伴了。   沈百福四人分了甲壳,各自想方设法做成单片铠甲绑在胸前,在物理任务中作用很大。   回到蓬莱的第八天清晨,柏寒打着哈欠洗漱更衣,开门时梁瑀生已经等在那里。早餐是三明治、培根和煎蛋--梁瑀生给她院落里安好炉灶,虽然升火费点力气,总算能吃热饭热菜了。黑咖啡是倒在大海碗里的,柏寒双手端起:“公明哥哥!”   梁瑀生也不客气:“铁牛贤弟!”   柏寒怒目而视,他咧开嘴巴:“武都头一向可好?”   昨夜下了一夜雨,三三两两结伴晨跑的乘客沿着青石道路不疾不徐行进,不少人边走边聊。   前方是陡峭悬崖,底下便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大黑狗最喜欢这里,每天柏寒带着它夜跑都会在这里停留半天。   “柏寒。”梁瑀生忽然停下脚步,站在道路中央指向来路:“你看得见青石广场的车站吗?”   柏寒站在他身旁,“不行,太远了。”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率先朝前跑动,差不多跑到距离广场五公里的地方便停下脚步。“这里,中央广场上的人我可以看得很清楚。”   这回轮到梁瑀生带头继续奔跑了。“我不行。”直到又跑近一公里左右,他才停住脚步。“这里吧,我能看到青石广场旁边有人在打拳。”   有效果!柏寒高兴地跳过去,“不光能看得远,□□都不怕。”   “下次试试。”梁瑀生依旧盯着远方,“前几天我就发现能看得越来越远,其他倒是没什么变化。”   你只喝了一小杯,我们可在泉水里游过泳呢。“其他也没什么,毕竟你喝得少。”   “足够了。”他倒很满足,又有点跃跃欲试:“以后进了任务就方便多了。”   过了几天“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悠闲快活日子,柏寒远没他这么乐观,长长叹口气。“梁瑀生,明天夜里又要发布任务了,我好烦啊。”   “怕什么。”他揽住柏寒肩膀温声安慰,“说不定这次我们就凑到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写到一百章了,四十多万字,感谢各位读者盆友小天使们的支持,鞠躬感谢!   撒哈拉沙漠起初打算来个单纯环境恶劣的任务,就像小雀斑几个新人经历一样,几个队伍内斗什么的,但是大家都觉得蹲在一个地方等待七天实在太傻了,而且柏寒他们毕竟二等座了,二等座了!所以还是跑到干旱缺水的城市救人杀黑蝎消灭坏蛋去了。其实想写个炎热缺水的末世,但是感觉没写好,铁蒺藜石头城几个部落都没来得及展开,江峻黑蝎其实太粗糙了,铁芸铁珊的故事也没有详写,都堆在最后一章匆匆结束,有点小遗憾;原计划没有净化洛水泉眼的打算,柏寒等乘客正常回归,四个部落依然会为了九江城外的泉眼争斗不休;不过忽然想给小铁珊和沙漠中的人们一个光明未来,所以请珀伽索斯出来露了个脸,毕竟是正义神祗,帮忙净化水源也是应该的。   十一长假出去旅行,第七天才到家,这个沙漠任务匆匆忙忙就过去了,下个任务依旧是灵异类型,恐怕要发发盒饭了。   最后依旧感谢大家支持,我今天晚上上来发发红包,国庆快乐哈。 第102章 不夜城一   2017年6月20日   车票正面:蓬莱--不夜城。   不夜城?这是什么地方?提着绣球灯的柏寒嘟囔着, 刚好听到身畔梁瑀生也说句什么城便凑过去, 随即惊喜地挥舞车票:“一样!一样!”   他的车票目的地赫然也是不夜城。   尽管压根还不知道这座城池在天涯还是海角,柏寒瞬间有种奇妙的安心感:管它呢, 男盆友和伙伴们都在,再艰难的任务都有希望--吃人的黑蝎都被我们消灭了。   身畔响起欢呼, 周围不少队伍投来羡慕的目光。沈百福这几天和赵邯郸学弓箭天天混在一起,当下勾肩搭背“行, 又一块儿混了”;始终很聊得来的洪浩黎志强四手互握,长发女生激动地跳到柏寒身前, 就连不爱说话的曹铮也露出笑容。   附近雷雪也提着柏寒送的兔子灯跑过来,羡慕地说:“小柏你好幸福,真希望我们能在一起。”   有这个想法的不光她一人。楚妍叶菡手挽手过来和大家互相看看车票,随即失望地挥手告别,银光闪闪的夏绿蒂跟在她们身后。目光追随两人的沈百福双手围拢在嘴边大喊:“小心点~”   头顶明月高悬,青石广场人头攒动, 数十只队伍纷纷朝着属于自己的位置行进,不时和熟人打招呼。   “晚上七点。”柏寒翻过车票, 随即迷惑地瞧着任务要求:前往不夜城,揭下城内皇榜并完成其要求;不像以往一样列出七天时限,只标明十天后返程。   揭皇榜?真像古装剧的情节了。两队边讨论边直奔青石广场东南方向, 很快看到一只陌生队伍。这是个三等座队伍, 队长王承轩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上去很好说话。   “不夜城,不夜城。”片刻后三队都在通过任务次数最多的队长梁瑀生家中庭院落座喝茶, 东道主首先提问:“有谁听说过这座城?”   长发女生率先发言:“有个韩剧叫这个,不过没什么关系。”   柏寒迟疑着回忆:“好像有部电影,是谁演的来着?”另一人抢着说:“金城武!老电影了。”   不过这人也说是部枪战片,不像能“揭皇榜”的样子。   十五人集思广益却想不出这座不夜城的来历,只好暂时放在一旁。   “肯定又是回到古代。”沈百福盯着车票,“任务提示也太少了,揭皇榜要干嘛也不说清楚。”   洪浩噗嗤乐了,“一般都是悬赏,比如抓住江洋大盗重重有赏,或者消灭什么土匪之类,要不然干个什么事就把公主许配给你。”众人都笑,话题就此延伸的漫无边际。   梁瑀生看看柏寒和沈百福,又和王承轩打个招呼,“这样,这场任务线索给的太少,我们分别打听打听这个不夜城,中午十二点再回我这里聚齐,怎么样?”   大家都没异议,于是就地解散。   杜老师已经是第十二场任务,柏寒很顺利的在凌耀祖家里找到他打探消息。“不夜城?不夜城?”这位老师皱着眉头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小柏,我没听说过这座城市,可能是和我们完全不同的平行世界。”   柏寒也很沮丧,“还不如梁哥他们上场的襄阳城呢,起码知道在哪里。”   杜老师也笑笑,像在课堂上忧国忧民忧心学生成绩的班主任叹口气。“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城市被彻底毁坏湮没的也不在少数,不要拘泥这个名字了。你看我们酒吞童子那场,日本平安时期在历史书上只是几个字,我们见到的可是妖魔和人类并存的世界,酒吞童子那种实力强横的大妖怪直接建造一座城池。   “对了,上次你拿到的神便鬼毒酒,对付妖怪很管用,可以带着防身。”   找到楚妍的时候,沈百福早早坐在他们的会议地点喝茶了。楚妍正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半天才摇摇头。“小柏福哥,我没听说过这座城池,这个任务世界很可能和我们的不一样。”   八成是这样子的,柏寒无奈地耸耸肩。楚妍这场和泰国古曼童有关,由于去过泰国旅游的乘客太多,线索倒是不用发愁。三人正聊着,叶菡也溜出来依偎在楚妍身边,塞给两人一大袋巧克力。   巧克力看起来很好吃,柏寒却一块也没尝到,统统被沈百福抱走了:“热量太高,你得减肥吧?”   其他人显然也没得到靠谱消息,中午在梁瑀生家集合的时候都是面露苦笑,双手一摊。梁瑀生只好用手指敲打桌面:“那就这样吧,先进城再说,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   王承轩倒是知足,“能和福哥轮到灵异任务还愁什么,我们队里有三个人还没搞定守护神,还得麻烦两队多帮忙。”   这都不是难事,梁瑀生几人随口聊起上场襄阳城任务:“都是古代城市,估计差不到哪里去。”   黎志强朝洪浩使个眼色,“等搞定了任务,我们在城里逛逛啊?古代城市和北京上海什么的可不一样。”   洪浩立刻心领神会:“要逛要逛,怎么也得去青楼长长见识,感受一下艺术气息....”   这帮家伙。柏寒瞪了他们几眼,拉着长发女生嘀咕:“我有两个朋友也特别喜欢灯笼还有胭脂什么的,我们再去买好了。”   梁瑀生想起正经事,起身提议:“对了,我们这是第十场任务,你们也第九场了,十八关算是过了一半。等这场任务完事,我们在这个不夜城里头找地方庆祝庆祝?”   两队欢呼雀跃,就连三等座五人也被轻松欢快的氛围感染了。   6月21日傍晚在青石广场等车的时候,往箱子里装了不少黄金的柏寒看着背着个巨大螯钳的洪浩忍不住发笑,相形之下曹铮的蝎尾就低调多了。   梁瑀生则谆谆叮嘱:“防弹衣穿了,护心镜带着没?”   “拜托,灵异任务为什么要弄这些。”初夏时节,光秃秃的青石广场日渐炎热,只有傍晚人才多些。明知道安全第一,柏寒依然和他捣乱:“我有我的狗就够了。”   认真的梁瑀生有点像老头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看我们上场,说是灵异任务,不带齐东西早都挂了。”   “知道了知道了。”她敲敲行李箱耍赖皮,“都在里面呢。再说大家这么多人,你也在啊。”   片刻后柏寒就笑不出来了。车门一开,明朗月光照耀着大地,眼前是条宽敞平坦的道路,对面凉亭刚好立着块石碑,写着“不夜城”三个大字,她眼前一亮:“到了!”   拎着行李箱下车,自觉视力很好的柏寒喊:“百福我先去看看....”   百福没回话,准确的是他不在。柏寒疑惑地朝车头方向望去,发现梁瑀生赵邯郸几人都不在身旁,再看看车尾,洪浩和曹铮也没了影子。   列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短?   她忽然觉得不对劲,退后几步:第一次在行尸走肉任务世界见到时觉得像条大蜈蚣的老式绿皮火车不见了,面前只有属于她自己的一节车厢。   单人任务?柏寒立刻拎起车票细瞧:除了没有七天时限和任务要求非常含糊之外,正反面和以往八场任务没有任何不同。   快步围着敞开车门的车厢转了一圈,柏寒很快回到正面:面前这截车厢像蜈蚣一截身体孤零零停在原地,没有任何异常。六分钟过得很快,车厢像以往一样凭空消失了。   冷静冷静,就像梁瑀生上次任务的襄阳城白天属于活人夜晚则被阴魂占据一样,这次不夜城任务显然也和往常不同--只有我一个人吗?   最后左右张望,柏寒确定视线里没有其他乘客便拉起行李箱朝凉亭走去,顺便看看时间:傍晚七点六分。面前是座供往来行人歇脚的凉亭,石碑刻着“不夜城”,还有详细注释:往西五里,便是不夜城城池。   五里路?走过去得一个小时。柏寒从背包取出手电,喊着大黑狗的名字:和队友们集体行动惯了,冷不丁落单非常冷清。“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场好像是单人任务。”尽管触摸不到,她还是拍拍大黑狗脑袋,又捧起两条小蛇:“就我们四个了,小心点才行。”   行李箱轱辘沿着路面发出单调乏味的声音。这里应该是古代,走出一里路都没看到路灯的柏寒断定。路边种满高大绿树,头顶月色耀眼,站在路中间踮起脚尖极目远望,柏寒能看到视野里矗立一座高大巍峨的城池,城头高高点着红灯笼。   梁哥说,襄阳城之类的古代城池都有宵禁,到了晚上城门关闭,百姓不许上街,第二天清早才开门,现在过去也进不了城。如果是单人任务,那么我们二十四个人就有二十四个任务世界?二十四座不夜城?这场是灵异任务啊,浩哥怎么办?梁哥队里的黎志强长发女生也很危险。   正在胡思乱想,并肩走在身旁的大黑狗忽然警觉地停下脚步扭头伏低身体,柏寒立刻拔出短剑护身--身后不知何时远远跟着个人。   他骑着一匹马停留在柏寒身后十几米的地方--准确地说那匹白马不肯再往前走,四肢钉子似的停在原地,那人扯着缰绳挥鞭狼狈大喊:“驾,驾!明天就把你退回去。”   是怕我的小蛇吗?柏寒睁大眼睛:这是位风度翩翩的白袍书生,发髻别着玉簪,剑眉星目腰佩长剑;如果身旁没跟着一团隐约传出鬼泣魔啸的黑雾,他颇有些武侠中的侠客风采。书生单手提着一杆灯笼,灯笼里燃烧的不是烛火却是一团不断跳动的光芒--萤火虫?   “道友见笑了。”白衣书生见柏寒盯着自己,利索地跳下马来遥遥拱手:“这位道友可是出身灵兽宗?”   那团黑雾一定隐藏着鬼怪,还把我的守护神认成灵兽宗--果然和我们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柏寒客气地说:“不是。请问贵姓?”   “免贵姓吕,吕老祖的吕。”书生很是爽快,“道友可也是朝着不夜城去?不如我们结伴而行。”   柏寒瞧瞧他那匹马:“好啊,我姓柏,柏树的柏,还是第一次去不夜城。对了,吕先生,现在过去是不是有点晚了?”   书生唉声叹气:“城门早都关了,明天早上才能进城。柏道友,顺着这条路再往前走一刻钟,右边有条岔路,顺路直走有个山神庙,进不了城的人都在庙里挨一宿。”   “这样啊,多谢。”柏寒抱抱拳,带着大黑狗朝前走去:“那我先走一步。”有她横在前面,那匹马肯动地方才怪。   要不要直接去不夜城?柏寒看看时间,还是决定去看看。走了十多分钟果然右手有条岔路,身后马蹄声响,书生骑着白马远远跟在后头,柏寒连忙加快脚步。   离不夜城越走越近,柏寒发觉自己远远瞧见的城头红灯笼有些古怪:它们非常明亮,灯火在大大的灯笼里到处移动,好像有只大红萤火虫被关在里面似的。   除此之外不夜城倒和普通城池没什么不同,铁铸城门果然紧紧关闭,瞧起来异常坚固。柏寒叹了口气,只好原路返回,在岔路处顺着书生说的方向行进。   前方有座宽敞古旧的庙宇,门外树上拴着那匹白马,柏寒刚一靠近它就凄声嘶叫起来。我的小蛇又不会咬你,她腹诽着绕个大圈靠近,那位书生跑出来安抚马匹又和她打招呼:“柏道友,你也来了。”   庙里空地燃着一堆篝火,柏寒在火堆旁边找块干净地方歇息喝水,大黑狗静静蹲在身旁。   见书生进来,她便寒暄:“吕道友,我到城外看过了,果然明天才能进城。谢谢你指路,要不然我只能露宿城外了。”   吕书生豪爽地挥挥手,又递过一包干粮:“柏道友是海外来的吧?初次到不夜城来?”   光凭衣服就能看出来。柏寒信口开河:“吕道友猜的真准,我是乡下人,想来大城市见见世面,不夜城是头一回到。吕道友是哪个门派的高人?”   吕书生指指自己身旁那团黑雾:“我是御鬼宗的,掌门祖师座下第十四弟子,吕书安。”这人很是精明,猜出柏寒不一定听说过什么“御鬼宗”,索性滔滔不绝讲个不停。   像雷雪经历过的人类和酒吞童子并存的世界相仿,这个世界妖魂恶鬼层出不穷,世人饱受其苦,小些的村镇早都空了,有实力的国都和城池都请高人镇守防护。   世间正道门派以蜀山剑派为首,驾驭仙剑飞天遁地威力无穷,可惜受教规所限极少于凡间现身;另外便是御鬼宗,可以御使阴魂野鬼,实力颇盛;吕书安所说的灵兽宗则可以驾驭世间灵兽魂魄,门中弟子如果能收服道行深厚的珍禽异兽魂魄便如虎添翼;最后是僵尸门,他们可以指挥不人不鬼的僵尸骷髅,非常难缠。   “柏道友,灵兽宗我认识几个好友,改日给你引见。”吕书安用羡慕的目光望着银光闪闪的大黑狗,“你这只神犬从何处收服?瞧着来历不浅呐。”   柏寒有点得意地摸摸它的头,忽然庙外传来凄厉尖啸,一阵阴风打着旋儿拂过令人汗毛乍起,连忙拔出短剑朝门外望去:“这是?”   吕书安随手把枯枝丢进火里:“柏道友,这年头妖魔鬼怪横行乡野,没点道行的根本不敢离开城池一步。小心了!”   一个看上去像只猩猩的阴魂灵巧地跳到庙外空地,对熊熊燃烧的篝火稍有畏惧,开始在门口探头探脑;庙里山神像忽然传来响动,一个袅袅婷婷的长裙女子从山神肩膀伸过头来盯着两人,随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樱唇张处却是分岔的舌头。   “我对付前面这个!”柏寒跳到庙门处朝大黑狗一挥手:“咬它!”不用主人叮嘱第二声,英勇无畏的大狗已经扑将上去张开大口重重咬落,那只猩猩阴魂猝不及防,拼命挣扎着用两只手臂擂鼓般乱打。   经历过这么多场任务有了经验,柏寒见到猩猩第一眼就觉得它不是自己大狗对手,果然这只可怜的猴子挣扎没几秒钟就落了下风,很快就灰飞烟灭了。回过头去,吕书安的战斗也到了尾声:那只美女蛇扭曲的身体慢慢僵直化成碎片,一只独角红眼恶鬼正爬回到黑雾中去。   两人相视一笑,吕书安赞不绝口:“柏道友,你打算在不夜城逗留多久?等我做个东道请来几位灵兽宗的朋友,你也一定大驾光临才行。这头神犬生前具有哪种神兽血脉?”   柏寒答道:“西藏雪山,当地人传说它有神祗血脉。”   “西藏?”吕书安重复两遍,迷茫地说:“没听说过,柏道友祖籍何处?”   “杭州。”柏寒光明正大地说,“中土大唐人士。”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发了一批红包,可是晋江破系统总是抽,大家收到了么?我一会再看看。   二等座梁瑀生团队:梁瑀生,赵邯郸,黎志强,孟浩然,长发女生姚楠   二等座柏寒团队:柏寒,沈百福,洪浩,曹铮,严志民   三等座王承轩:王承轩五人   新人:九人 第103章 不夜城二   2017年6月22日   “吕道兄, 不夜城城门挂着的灯笼里也是萤火虫精魄?”迎着清晨朝阳步入不夜城的时候,柏寒好奇地仰望头顶灯笼。就像她昨天发现的一样, 这个世界可以用“万物皆有精魄”来形容, 死去的世人、动物都有魂灵,大多数只能转世投胎或者坠入地狱, 少数却可以被修道人士培养收服, 收为己用。   不过一个晚上, 诙谐爽朗的吕书安已经和柏寒聊得颇为投机了。这位御鬼宗门下高徒所知甚广, 对她这位来自“东土大唐”的异乡来客颇多指点。“没错。我七日前从外乡紧急赶过来,路上只弄到匹普通马,如果从其他六大城池还可以租到千里马--就是用马的骸骨附上精魄,可以日行千里,不用吃草喝水非常方便。”   原来如此。柏寒用歉疚的目光望向那匹远远被他拖在身后的白马,说道:“吕道兄,我先走几步, 你把马还给城里马圈,我们在城中央见吧?”   吕书安爽快应了, 停下脚步目送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重兵把守的城门里。   果然像穿越进古装剧。往来行人装扮各异,有人身着和吕书安相仿的明朝衣饰,不少人裹着艳丽火辣的唐装, 还有些则像敦煌天女般梳着高髻身披彩纱几乎随时飞升而去,柏寒一路看得目不暇接。   不夜城占地甚广,路上行人摩肩接踵,柏寒从东门顺着道路足足用了三小时才走到城池中心。就像吕书安说的, 这里矗立一座高大告示牌,两边有重甲兵士把守。   皇榜!柏寒紧紧盯着那张浅黄色的长方纸张,上面端楷书写:   悬赏:凡有前往南方山泽毒龙山脚下摘取毒龙草者,皆能通行七大城池,并任选游仙枕、和氏璧、灵犀角、占雨石、照骨镜、幽冥珠、万年温玉其一。落款是不夜城主和公元93052年6月15日,并加盖朱红印章--那方形印章像是活的,四个字不时像游鱼般东游西逛。   前往不夜城,揭下城内皇榜并完成其要求--柏寒松手任由车票落下,大步上前伸臂把那张皇榜揭下握在手里。   “何方人士?”两位武士齐声喝道,大步而前一左一右把柏寒夹在中间。周围行人哗然,立刻纷纷围拢对着柏寒窃窃私语。   柏寒沉着地说:“我是来摘毒龙草的,请问怎么个摘法?”   武士对视一眼,“请你跟我们走吧。”   刚刚挪动脚步,人群中就有人喊着:“柏道友,等我一步”柏寒回头望去,却是清晨在城门分手的吕书安。后者急急穿过人群赶到身边:“久等了,有劳。”又对两位武士说:“我们两人是一起的,麻烦两位带路。”   他也要摘毒龙草?柏寒惊奇地望着他,想不到昨晚路上遇到的新朋友居然抱着同一目的。或者....她把目光集中在列在皇榜的几种悬赏物品上,虽然不知道具体用途,不过看名字颇为珍贵:他大概是为了这些来的?   新朋友也望过来,碍着两位武士在身边没法说话,只好使眼色示意见机行事。柏寒点点头,跟着他们直接走进旁边一处颇为肃穆的房屋。   接待他们的是位严肃的中年官员,端坐在书案后面紧紧盯着柏寒两人,面前摆着皇榜:“请教两位何门何派?仙乡何处?”   不等柏寒开口,吕书安抢先说道:“在下姓吕,吕书安,御鬼宗吕老祖门下排名十四。这位柏道友乃是灵兽宗外门弟子,向来在海外苦修,此次是我特意请来相助的。”又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递过去。   “原来是御鬼宗和灵兽宗的传人。”官员立刻轻松不少,接过令牌仔细审视一番拿在手里,说了句“还请稍等”便匆匆离开了。   好在有吕书安在,要不然还得应付他们。柏寒放下心来朝他笑笑,吕书安低声说:“这次可真是巧了。”   等了一会中年官员便恭请两人移步,又把令牌还给吕书安。随后接待两人的官员更有气派,自称“风主管”,请两人进入一处宫殿奉茶:“城主正处理公务,还劳两位稍等片刻。正好到了午时,两位也没用饭,还请先用些粗茶淡饭,晚间城主有了闲暇自会接见两位。”   说是城主,和古代皇帝好像差不多,管辖区域大概就是这座城池周边?柏寒自然没有意见。   说是粗茶淡饭,碰到柏寒面前的黑漆托盘却盛着丰盛至极的八菜一汤,还有一小壶酒。侍从很快退了下去,两人也不客气,酒水没碰饭菜却吃了不少;柏寒发现都是自己从未尝过的,有种肉非常美味。   “柏道友,你还是第一次来不夜城,等夜间城主考较完毕,我带你在城中走走。”吕书安笑道,“不夜城虽然和云梦泽、建木相比略有不及,也是公认的第三大城池,比我们宗派物品丰富多了。”   云梦泽和建木?皇榜上说通行七大城池,想来是其中两大城池的名字。至于考较,揭皇榜这么重要的事情城主自然不会拖延,想必要等到天黑之后见识两人真本事才肯现身了。   “吕道友,不知除了你我,还有没有其他道友对走一趟南方山泽感兴趣?”柏寒委婉地问:队友不在身边,同行伙伴自然越多越好。   吕书安立刻点头:“那是自然,这次不夜城连游仙枕和幽冥珠此等宝物都舍得出手,自然不光你我心动。唉,皇榜七天前就贴出来了,不巧我刚好在外乡办事,这个时候才到。若是错过了...可就糟了。”   他对哪样奖品感兴趣?柏寒只求完成任务,皇榜中所列奖品无非锦上添花,何况连用途都不知道--和氏璧是课文里那块价值连城的玉璧么?   夕阳慢慢落山,茫茫夜色把不夜城笼罩得风雨不透。   “急急如律令~还不速速现身!”随着吕书安手捏发觉一声大喝,依附他身旁的一团黑雾越发浓烈,一头独角红眼恶鬼慢慢爬了出来,扑通落在地上--它是如此丑陋,站在白衣侠客般的吕书安身旁非常违和。   柏寒只说了四个字:“小田切贡!”威严尊贵的大黑狗便豁然出现在她身边,仿佛一直埋伏在那里似的。它身周银光闪闪,逼迫那只独角红眼恶鬼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   “好,好,好!”风主管像个真正的爱才之人般鼓起巴掌,兴奋形于颜色:“果然实力非凡,还请跟我来,城主正等着两位。”   看来通过考验了。柏寒松了口气,还好这个世界有个驾驭野兽鬼魂的灵兽宗,要不然还挺麻烦。吕书安看起来也很高兴,朝她使个眼色。   不夜城主是个痨病鬼般的中年人,脸色焦黄,说话有气无力,只有目光落在两人身畔的恶鬼和大黑狗之时才露出精明锐利的光芒。“我与吕掌门和杜宗主也是旧识,御鬼宗和灵兽宗近年真是人才辈出,前途无量。这次毒龙草的事情还要辛苦两位。”   他说的吕掌门和杜宗主自然便是御鬼宗和灵兽宗的宗主了。吕书安贡敬地拱拱手,“吕书安后生晚辈,不敢当城主夸奖。还请城主赐教,晚辈们如何行动才好?”   不夜城主显然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挥挥手说:“建木秦药君炼制九转金丹时被九尾天狐偷袭,虽然靠着蜀山掌教惊退妖孽,满炉奇花异草都化成焦炭。别的材料七城勉强还凑得出来,毒龙草却一棵不剩,只好请四大门派帮忙,各城拿出一件宝物算是补偿。”   吕书安显然对最后一句话最感兴趣:“请教城主,不知....”   不夜城主苦笑道:“毒龙山太过凶险,若是空着手,想来四大门派早就勒令门下弟子不得参与。这次七大城池轮到不夜城当值,七日前我下令昭告天下,第二日蜀山派三人和灵兽宗两人便联手前往南方云泽,三日前只有蜀山派两人归来,用两棵毒龙草换走游仙枕和幽冥珠。”   吕书安“啊”了一声,想来那两件宝贝十分珍贵。柏寒却心中一紧:去了五人,只回来两个?   不夜城主又说:“三日前灵兽宗三人和御鬼宗两人搭档出发,直到今日还未归来。吕道友柏道友还请稍待,最多明日也该有消息了。”   他们不回来我们便不能出发?柏寒有些好奇,此时却不是发问的时候。   吕书安松了口气,“晚辈这几个月都在西方办事,路上听到消息匆匆赶来,还没接到同门音讯。城主,除了我和柏道友,可还有其他道友准备出手?”   不夜城主说:“蜀山派的罗道友昨日便已到了,也正等待三日前出发五人归来。二位不必心急,僵尸门离得最远,相比这两日也该来人了。”   听到“罗道友”三字,吕书安有些惊讶,“可是罗智明罗道友?”   不夜城主欣慰地点头:“不错。第一批前往云泽的蜀山派折损一人,另两人勉强归来也受了重伤,蜀山掌教下令弟子不许再出手,目前只有罗智明道友留在不夜城中。我已令人去请他,还行两位稍待。”   蜀山派罗智明是个背负长剑、头插木簪的道士,颇有些玩世不恭的风采,大大咧咧朝着不夜城主拱拱手便开始打量柏寒和大黑狗:“这位道友面生,还请城主引荐。”   吕书安朝他行礼,“御鬼宗吕书安见过罗道兄,这位是在下好友,姓柏。”   罗智明打个哈哈,“好说,好说。城主,这么说第三批前往云泽的只差僵尸门了?”   不夜城主点点头,“我昨日便接到僵尸门宗主传来的消息,他派来的四个人明早便到,带队的是大弟子施振阳。”   “施振阳呐。。”罗智明仰头想想,“有个能抗的,还不错。城主,那我便睡觉去了。”朝柏寒点点头扬长而去。   这人可真傲气。晚间柏寒在城主安排的住处里疑惑地问:“这个罗智明很厉害?”   吕书安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柏道友,你也是修道之人,这话传出去会被笑的。罗智明是蜀山掌教嫡传大弟子,未来蜀山掌教,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这么牛?岂不是李逍遥?柏寒又想起来:“那第一次蜀山派去的三人?”   “当时他在万里之外的北海,蜀山派生怕游仙枕和幽冥珠被其他门派抢走,只好派出其他弟子,想不到折损的折损,重伤的重伤。”吕书安也满脸紧张,紧接着放松不少:“这人脾气古怪,眼高于顶,不过确实功力高深。我们这次有他同行倒是占了不少便宜。”   我连毒龙草是什么怎么摘法都不知道呢。柏寒想了想,委婉地说:“吕道兄,我只知道毒龙草十分珍贵,到底怎么过去、如何动手还得你指点才行。”   “好说。”吕书安一副知无不言的模样:“说起毒龙草,话可就长了。千万年前蚩尤和黄帝会战于涿鹿,各派神灵出战。黄帝派出应龙蓄水,蚩尤向风伯雨师求援,双方僵持不下。天女魃降临世间,风停雨住,应龙先杀蚩尤又杀夸父,黄帝得以称帝。可惜应龙双翅沾了血气,再也回不到天上,只好潜入南方山泽蛰居。”   这是《山海经》中的故事!这个世界延续上古传说,什么蚩尤黄帝天女都是真实存在的,鬼魅妖魔也从未远离。   吕书安继续讲述:“南方山泽就此成了应龙禁地。好在神龙喜静不喜动,除了大禹治水之时出面相助、用尾扫地疏导洪水之外,千万年一直沉睡不起。”   “南方山泽是片望不到边际的沼泽,千万年间无数蛟龙蟒蛇在此盘桓修炼,白天蜃气浓厚,夜间到处是龙蛇妖魂,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其间有座荒山被称为毒龙山,山中生长着一种两个花苞的花草,被称为毒龙草。这种草沾染了龙蛇腥气含有剧毒,普通人服之即死。万年前建木城黎药君无意中发现,将毒龙草做为辅料炼入丹药之中有奇效,就连九转金丹这种传说中的救命丹药都有机会炼成,毒龙草立刻洛阳纸贵,身价百倍。”   “七大城池出面,由四大门派每隔百年组织弟子前往南方山泽毒龙山,虽然每次都有不少弟子折损,总能摘回数棵毒龙草,勉强炼丹用了。”   “往日四大门派派出的都是最精锐弟子,我们这次很是凶险。”说到这里他朝柏寒拱拱手,坦诚地说:“柏道友,不知你这次出手,目标是哪样悬赏之物?”   柏寒早已想好,试探着说:“我以前听过和氏璧的名声,如果这次能成功,就选它好了。”   看起来吕书安松了口气:“有罗智明出手,蜀山派对照骨镜志在必得。我只想拿到灵犀角,有了它我收服鬼怪就事半功倍了。”   “灵犀角?”柏寒依稀听过些关于犀角的故事,“请教它如何使用?”   吕书安满脸向往的神采:“传说温峤路过某桥,桥下水潭深不可测,传说其中有许多精灵水怪。温峤便点燃通天犀角来照着,果然水下灯火通明,奇形怪状的水怪游来游去,有的乘着车马,有的穿着红衣。夜里他梦见有人责怪:和你阴阳相隔,为何用犀角照我们?醒来后不久他就死了。 ”   “通天犀角,就是灵犀角早早被云梦泽城主收藏,想不到这次居然拿出来悬赏。”   听起来真像《聊斋志异》里的故事。他是御鬼宗的,怪不得需要这个灵犀角--吕书安郑重其事地朝她深深一揖:“柏道友,希望这次我们都能如愿以偿。”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很长,十章左右 第104章 不夜城三   2017年6月23日   睡在游仙枕可于梦中游览阴曹地府、持着和氏璧心神坚定百邪不侵、灵犀角燃之可照见妖鬼、占雨石可占卜风雨阴晴、照骨镜能透视人类妖魔骨骼躯干, 对敌之时杀伤力极大、幽冥珠可于阴时阴日直通幽冥、万年温玉终年常温,乃是探索冰山大川的好帮手--柏寒是记诵着七件宝物的用途睡着的。   做为僵尸门掌门弟子,第三天一早匆匆赶到的施振阳本人就很像僵尸:长手长脚, 枯黄瘦长的脸孔神色木然, 语调平淡没什么起伏。他和另一名弟子身后各自跟随着一名全身披挂的高大男子:裹着厚厚黑斗篷, 连脑袋都不露出半分--吕书安说他们“能操纵半人半鬼的僵尸”, 这大概便是他们专门修炼的僵尸吧?   施振阳朝不夜城主拱拱手:“见过城主,我们来得晚了。路上出了点事, 我和四师弟先赶来, 另外两位师弟得过两天才能到。”   能令这位掌门弟子称之“出了点事”,恐怕没什么简单,候在一旁的柏寒想。   不夜城主微怔,随即庆幸地说:“施道友请坐, 还好昨天吕柏两位及时赶到,否则连罗道友也只能继续等了。”   施振阳愣了愣, 打量旁边吕书安和柏寒几眼, “吕道友见过,另一位面生。除了罗道友, 蜀山御鬼灵兽没有其他道友到来吗?”   不夜城主把昨晚给柏寒两人讲过的前两批人情况讲述一遍:“第二批五位道友至今未归,所乘木鸢依旧在山泽之中,几位也只好等待了。”   施振阳和身后一位师兄弟对望一眼, 脸色更差劲了--他们怕别人带回毒龙草换走自己想要的奖赏吧?   忽然风主管在门口行礼:“城主,又有三人揭下皇榜,属下请他们在外等待, 如果确有本事,傍晚再请进来。”   城主问:“是哪派弟子?”   “不是四大门派门下,苍鹭宫传人。”风主管退下。   吕书安说的没错,世间还有不少零散宗门,人数或许没有四大门派众多,却另有独门绝艺。   殿外施施然走进个神色懒散的道士,正是罗智明;他显然和僵尸门两名弟子熟稔,拉着施振阳走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柏寒能听到“苏师妹”云云,施振阳神情沉痛。   “柏道友。”吕书安也朝城主拱拱手,带着柏寒悠闲踱出殿外,一副坐的得久了活动筋骨的样子。“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必然是施振阳师兄弟还有罗智明和你我一起进入南方云泽了。”   柏寒点点头,只听他声音压得极低:“柏道友,这三人和我并不相熟,只能你我二人互相扶持了。”   大概七件宝物确实勾动修道之人的心,很快又有青丘派和少室山两个门派弟子揭下皇榜,想来傍晚也就来拜见城主了。   要等到什么时候?柏寒暗自焦急:已经过了一天两夜了。别的任务还好办,这个神神鬼鬼居然还有应龙的世界自己两眼一抹黑,不跟着吕书安听从城主安排真是寸步难行,如何摘得毒龙草?   忽然有个侍从进来大喊:“城主,木鸢回来了!”   是能去南方山泽的木鸢!柏寒松了口气,吕书安也面露轻松,城主起身朝五人招招手:“五位道友请随我来。”   刚刚跟随着城主穿出后殿来到一片宽广空地,柏寒就看到头顶南方隐约有几只小鸟飞翔而来。小鸟挥动翅膀越来越大,继而能看见其中四只小鸟背上端坐着人,还有只鸟背是空的。   柏寒仰着头“吕道兄?”   “这就是跟你说过的木鸢,是鲁班砍伐三桑木所制,灵兽宗前代掌门亲手附上灵禽魂魄。原本七大城池各有一只,后来花翎和鸿鹄被妖魔夺走,只剩眼前这五只了,平日由轮值城池保管。”吕书安把声音压得很低,“木鸢一日飞翔数万里,想去南方山泽找到毒龙山,必须乘坐它们才行。”   一转眼功夫,五只木鸢像归巢信鸽般在众人头顶盘旋一圈随即安稳降落。   为首是只火红凤凰,第二只是青绿鸾鸟,随后依次是雪白孔雀、漆黑如墨的凤凰和金翅大鹏雕扇动翅膀轻巧落地--若不是吕书安讲的明白,柏寒几乎以为它们是活的。   除了最后落地的金翅大鹏雕是空的,三男一女各自跳下木鸢脊背,落地踉踉跄跄显然受了重伤。为首一人衣裳都被血浸透了,强撑着喊道:“城主,毒龙草拿到了。”   吕书安快步朝他走去,“张师兄,摘到几棵毒龙草?”   张师兄愣了愣,颇有些冷淡:“吕师弟,你也来了。”伸手从怀里小心翼翼摸出一个长方木盒递给迎上来的城主。   后者随即打开,露出里面一棵尺寸长短、颜色翠绿、并排长着两枚浅红花苞的异草:晨光之下柏寒看的清楚,紧紧闭合的花苞像条头尾可辨、鳞片清晰的小蛇蜷成一团。   说是毒龙草,明明是毒蛇草才对。   城主颇为满意,细细看了几眼才将木盒盖好收起:“张道友辛苦,伤势可有大碍?请快回客房歇息,我即刻令医师前往。怎么只回来四位,灵兽宗的宋道友呢?”   灵兽宗一人黯然摇头:“我们出师不利,宋师兄陨落了。”其余两人也满脸沉痛。   城主叹了口气:“修道之人难免劫数,还请四位节哀。”他见御鬼宗的张师兄紧紧盯着自己,索性直说:“四位稍事休息,张道友的毒龙草我已收到,需等到夜间验过;若是一切顺利,晚间张道友找我挑选奖赏便是。”   柏寒发觉吕书安顿时有些紧张,就连罗智明和施振阳也互望一眼,受伤的归来四人随即被侍卫扶走了。   “柏道友,我们跟过去看看。”吕书安朝柏寒招手尾随而去,没走几步便见僵尸门的两人迎面相候。“两位借一步说话。”   想来是要商讨奖赏了?前后两批十人只带回三株毒龙草却陨落四人,那座山泽中的毒龙山想来千难万险,自己却必须成功才行--柏寒大感压力。   说是“借一步说话”,施振阳和其师弟却默然无语,吕书安问了两句也只是敷衍,想来等待罗智明,果然这位蜀山掌门弟子不多时便施施然归来了。   “难得七大城池肯用宝物悬赏,件件对我修道之人关系重大,可以流传后人。”负手而立庭院茂盛树下的罗智明神情坦诚,“此次事发突然,我们几大门派不少人手出外公干,来不及赶回来,苍鹭宫青丘派几个门派跃跃欲试,越拖形势越被动,我欲与四位道友联手行事。”   “我蜀山派已经得了两件宝物,剩下五件之中我最属意照骨镜,可惜张道友也选中此宝。我打算再与他聊聊,加些东西交换也是可以的。”他望着两人,“施老兄对万年温玉志在必得,两位意下如何?我们不妨商量商量。”   还好没有冲突的地方,柏寒暗自高兴,吕书安也神色一松,“如此甚好,在下想选灵犀角,柏道友中意和氏璧。”   “灵犀角啊...”僵尸门姜师弟低声嘀咕,显然他也有意。施振阳朝他使个眼色,又朝罗智明点点头。后者随即说:“毒龙山环境险恶,各位也听说了,我们需得齐心合力。我提议,独自行动时找到毒龙草归各人所有;如果同时发现便不得独吞,即使找城主交换到中意奖赏也需得补偿其他在场之人,四位可有意见?”   这是相当合理的方法,柏寒率先点头,其他几人也各自赞成。   罗智明又说:“既然如此,我就和城主说明半个时辰后出发,几位不妨养精蓄锐。”   短剑小蛇泉水羽毛....柏寒把行李箱封存在自己客房里,背包随身携带。毒龙草显然是好东西,能不能多找到几棵带回来?即使奖赏没有了也能换其他珍贵物品--听到这个观点的吕书安有些哭笑不得:“若是这般便好了:毒龙山遍地龙蛇水兽,蜃雾浓厚,毒龙草只能夜间凭双目寻找,找到一棵便幸运极了。”   片刻之后不夜城主也这般郑重提醒整装待发的五人:“罗道友带队又有施道友随行,我本不该啰嗦,不过还是提醒五位几句。”   他指指停在空地上的五只木鸢,又有侍卫捧着托盘奉上:“请各选其一,灵芙丹也请收下。”   望着托盘里颜色各异的小小木鸢,柏寒随手拾起和小蛇颜色相近的青鸾,又拿起个绘着芙蓉花的小小瓷瓶,其他四人也都选了。   “木鸢离开地面便自动张开结界,各位道友无需紧张也不用操控,顺其自然便好。”不夜城主显然对木鸢很有信心:“三个时辰后便到达毒龙山上空盘旋三圈,五位道友便请立刻服下一枚灵芙丹。瓶中共有三枚丹药,十二时辰之内可以避免我等生人被云泽特有的龙蛇水怪腥膻之气侵蚀,也就是说三天之内无论成功与否,诸位道友也必须离开毒龙山了。”   只有三天时间,加上一来一返的六个时辰--时间这么紧张。只听城主又说:“各位落地后不用费心,木鸢会绕着毒龙山低空徘徊,五位道友大功告成只需在落地之处点燃手中小小木鸢即可。”   “我再多给诸位道友半天,最迟四天之后,也要命人召唤木鸢返回城池,还请五位注意时间。”这位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不夜城主双手一拍,侍从立刻捧过一副图画立于五人面前:画中绘着一棵毒龙草,两枚并立的花苞同样像是蜷缩纠结的小蛇,颜色却是粉红色的--比灵兽宗张师兄取回那棵深上不少。   见到柏寒有些迷惑,城主主动解释:“毒龙草颜色越深年头越久,入药功效越好。画上这棵少说也长了一千年,张道友带回那棵只有四、五百年寿命。不过此宝太过珍贵,诸位道友发现立刻带回,年头什么的不用考虑。”   “五位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柏寒摇摇头,其余四人看起来也没话说。城主便点点头:“请各位登上木鸢,即刻便出发了。”   身畔吕书安已经登上火炭般的凤凰朝她招手,就连施振阳两人也带着各自僵尸登上木鸢,柏寒连忙收回目光顺着梯子爬到青绿鸾鸟--这只青鸾木鸢足有一辆小型轿车般大小,背上安置着宽大木椅,侍从帮她用软绳绑好,倒是不用担心掉下去--有点像游乐园的新型过山车。   “祝各位马到功成。”不夜城主退后两步,朝着身边一位长须老者点点头。那位老者默默祝祷半晌,握着一面绘有风云的彩旗大力挥舞,喝道“青鸾、火凤、雪孔雀、墨凤凰、金翅大鹏雕统统听我号令!起~”   青鸾木鸢立时活了过来。它伸展双腿像只真正鸟儿一般站直,轻轻抖动身体随即用力舒展双翼,没费什么力气便陡然离开地面。眼瞧着站在原地的不夜城主在视野里越变越小,柏寒连忙紧紧抓住木椅前方把手。   长须老者朝着南方用力挥舞彩旗,又掐着法决大喝一声:“风云际会,青云直上,前往南方山泽速去速回~”,于是五只斑斓艳丽的木鸢发出几声悠扬鸣叫,在不夜城城主宫殿盘旋一圈随即朝着南方头也不回飞去。 第105章 不夜城四   2017年6月23日   柏寒第一次坐飞机还是在小学:国庆长假跟着爸爸妈妈去香港迪士尼, 小柏寒特意挑了个靠近舷窗的座位准备看云彩, 却被爸妈嘲笑了。果然飞机升入高空便只能看到棉花糖般的云朵, 她盯了几分钟就没了兴趣转而好奇航空餐。   此时端坐青鸾木鸢背上的柏寒也是如此。刚刚升入高空之时她心中怦怦乱跳, 简直有种《哈利波特》里乘坐飞天扫帚参加魁地奇比赛的兴奋感, 仿佛《倩女幽魂》脚踏长剑跟着燕赤霞力敌千年蜈蚣精。   一个小时之后, 审美疲劳的柏寒把目光从茫茫云海中收回,转而盯着摊开的笔记本。   6月23日上午10点45分青鸾木鸢起飞, 按照城主所说三个时辰即六个小时之后降落在南方山泽的毒龙山,也就是下午4点45分。抵御腥膻蜃气的灵芙丹要在降落之前服下, 每颗有效时间是一整天, 意味着6月26日下午4点45分之前必须离开毒龙山;不夜城主多给五人半天时间,最迟在6月27日上午10点45分召唤木鸢返回--如果五人不幸遇难,第四批各派弟子当天就会动身了。   前赴后继不过为了皇榜上的剩余悬赏宝物而已, 柏寒对它们并无兴趣,顶多想看看和氏璧的模样。   合上笔记本, 柏寒把目光集中在身下木鸢上:这只青鸾可真像活的, 头顶两根长长翠绿翎羽, 宽大有力的双翼不时挥动,背脊覆盖着柔软结实的草绿绒毛, 可惜触手冰冷--它毕竟只是木鸢而已。回头望着随风飘扬在青鸾身后的九根蓝绿曼妙尾羽, 柏寒突然想把这只会飞的木鸢带回蓬莱去, 紧接着泄了气:车厢门太小了,根本塞不进去;再说不夜城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小绿小蓝。”柏寒对缠在剑柄的两条小蛇絮絮叮嘱:“这个世界和我们去过的其他地方完全不同,连应龙青鸾都有;听说毒龙山到处是蛟龙蟒蛇, 四面八方水里还有水怪妖兽,你俩千万小心一点,知道吗?”   两条小蛇懒洋洋吐着信子。   青鸾木鸢飞在最前方,柏寒得回过头才能看到紧随身后的火凤和其他几只,可惜木鸢上面没有保持通讯的东西。灵兽宗的鬼怪威力柏寒已经见识过了,僵尸门那两只跟在施振阳师兄弟身后的僵尸也能猜出功效,至于没少在小说电影里听说过的蜀山派如何攻击妖魂?   在木鸢背上吃过午餐,下午两点的时候柏寒就发觉视野中不甚清晰的地面不再是起伏巍峨的山脉和浓绿茂密的森林,取而代之的是被淡白迷雾笼罩着的汪洋大海。不对,大海应该是蔚蓝的,眼下这片望不到边际的湖泊则是银白色,大概就是不夜城主所说的南方山泽。不时有头像鲸鱼或者陌生水兽跃出水面,水花映着阳光闪动金色光芒。   应该快到了,柏寒扣好背包整理衣物做好降落准备。时间过得很快,下午4点40刚过,始终笔直飞行的青鸾木鸢忽然昂首发出一声清脆悠扬的鸣叫,紧接着朝左首倾斜飞去,其余四只木鸢也依次鸣叫相随。   那就是毒龙山--那座片刻前就出现在视野里的海岛孤零零坐落在汪洋之中,看起来并不大,像个翠绿色倒扣着的海螺;它同样被淡白迷雾重重包裹着,柏寒得凝神细瞧才能看清山上树木和....那是什么?好像是头长长的怪兽骨骼?   从衣袋中取出城主赠送的小瓷瓶,柏寒倒出一颗粉红丹药就水吞服,又摇摇瓷瓶--里面还有两颗。   木鸢降落的时候简直像过山车高速俯冲,头晕目眩的柏寒不得不拼命抓紧座椅把手,好在安稳落地。刚刚提着背包跃到地面,身后的青鸾木鸢就扇动翅膀鸣叫一声离开地面。这次它没有直冲云海,而是飞到和山尖差不多高的位置就开始绕山盘旋,想来等待着五人点燃小小木鸢或者千万里之外的不夜城召唤才会再行动了。   落脚之地显然是毒龙山接近山泽的水边,两、三米外便是亮闪闪的山泽。其余四人也平安落地。相比柏寒这只菜鸟,长途飞行对于修道人士显然是家常便饭,除了吕书安指着身畔一座小小法坛:“柏道友记好,这里是木鸢起落地点”之外,其余三人已经开始摆开防御阵势了。   小小法坛顶部绘着七个颜色各异的图标,第一个是一片汪洋,第二个是根长木,第三个则是一轮烈日--这大概就是云梦泽、建木和不夜城了。其余四座城池也各有标志,奇怪的是它们像不夜城皇榜上的城主印章一样都是活的,线条笔画不时分散开来到其他图标里闲逛片刻又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果然是神秘的修道门派。   满眼皆是淡淡白雾,柏寒问道:“吕道友,这里是毒龙岛哪个....”话音未落,吕书安忽然跃后两步拔出长剑:“别动!”   柏寒双脚立刻钉在地面,罗智明三人也看向这里:两条小蛇不知何时爬上她左右肩膀,毫不犹豫地跃下地面朝着水边蜿蜒游动。   “是我的蛇!”柏寒伸臂挡住挥剑欲砍的吕书安,“小青,小蓝!”   将将入水之前,两条小蛇忽然反身用蛇尾直立而起,朝柏寒点点头,这才一头扎进白茫茫水中不见了。   糟糕,它们去哪里?又紧张又担心的柏寒在水边眺望,面前山泽无边无际,哪里看的到两条小蛇踪影?   “原来这两条蛇是柏道友带来的,我还以为是毒龙山的毒蛇呢。”吕书安笑着还剑入鞘,“道友小心,我们已经踏上毒龙山,这里龙蛇混杂,有的带着剧毒,千万小心才好。”   罗智明也收回望向小蛇入水地点的目光,神情坦荡:“上次摘取毒龙草的行动,罗某也跟着家师参与过。姜吕柏三位道友还是初次涉足毒龙岛吧?要是不反对,这次就由罗某领队了。”   四人自然并无意见。   罗智明从怀里取出个黑木匣子,打开是几篇青翠竹叶,自己拿了两枚:“这是落珈山的紫竹,敷在双目上可明目清心,夜间也能看的更远些。可惜这竹叶摘下十天便会枯萎,好在我们使用三天也就够了。”   柏寒接过,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盖在眼帘,立刻一阵清凉。   罗智明瞧瞧天色,“白天蜃雾浓重,什么也干不成;好在再过一个时辰天便黑了。入山西方有座山洞,我们先去落脚。”从袖子里取出一面绘满符咒的小小彩旗抖了两下,彩旗立刻发出耀目红光把裹在身周的浓雾逼退稍许,他便率先走在前面。   施振阳也从怀里取出个竹制风车,不知按动什么开关风车便自动旋转起来,风力甚强,顿时把浓雾吹散不少。   “柏道友,别离我太远。”吕书安从袖管中取出柄浓黑如墨的纸扇呼啦啦扇动,习习凉风化成旋风围着身周盘旋,显然是早就准备好对付浓雾的。“要不是几年前得到这柄墨柳扇,我说什么也不敢踏上毒龙岛。”   在空中瞧着毒龙岛袖珍小巧,身处其间才发现这座孤岛和大陆没什么区别,树木高大茂盛像是原始森林。柏寒回忆着刚才惊鸿一瞥见到的怪兽骨骼:是蛟龙巨蟒?没走几步她就忍不住回头盯着法坛,心里忐忑不安:小绿小蓝什么时候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柏道友。”紧紧跟在姜师弟身后的吕书安提醒,“走吧,天黑了就麻烦了。”   原本还盘算有两条小蛇帮忙,其他野兽不敢靠近呢,这回泡汤了。柏寒只好加快脚步。“吕道友,岛上龙蛇之类白天不是很少出没么?”   “蟒蛇之类嗜寒畏热,夜里活动比白天活跃的多。话虽如此,修炼到了五百年之上的蛇类也没了这些顾忌。”吕书安警惕的张望四周,长剑也拔出握在手中。“至于蛟龙水族则随心所欲,有时盘桓岛上有时潜入水底,全凭运气了。”   按照以前在森林行动的经验,柏寒隔几十米便在树木或者山石上喷涂荧光标记。走在最前面带路的罗智明忽然停住脚步,指着面前毒龙山说道:“姜道友,吕柏两位道友,可知道这座山是如何变成这幅模样的?”   他是说山体为什么扭曲成古怪模样?柏寒摇摇头,另两人也茫然不解。只听罗智明又说:“上次来的时候听家师说,有条盘桓在岛上的巨蟒吸收日精月华修炼数千年之久功德圆满,长出龙角龙爪眼瞧着就能化龙飞升,可惜蟒皮始终不能脱落。巨蟒一急之下,盘在山上拼命挣扎缠绕,总算把蟒皮挣破脱身,这才化龙度过雷劫飞升仙界。”   能把毒龙山盘绞成海螺?那条巨蟒得有多大?柏寒仰着头震惊地望着面前高山,这个世界果然奇妙,蟒蛇可以修炼成龙,渡过雷劫就可以....等下,这个罗智明上次就参加过四大门派摘取毒龙草的行动,可不夜城主说相隔百年方有一次,那么他已经一百多岁了?   柏寒打量着蜀山掌门弟子,不过是个头发乌黑、相貌英俊的青年道士,看上去二十七、八岁年纪。人不可貌相,既然鬼王墓那个世界的弥尘大师寿命两百来岁,这个世界毒龙草几百年火候、巨蟒数千年化龙,那么修道人士活个几百年也很正常吧?   前面三人忽然停下脚步慢慢后退,柏寒往前望去才发现是条半人粗细的斑斓巨蟒。它盘踞着棵十几米高的树木一动不动,头扎进纠结成团的蛇身像是睡着了。   虽然和两条小蛇朝夕相处,柏寒依然被这条巨蟒惊呆了:它和高蓝凤差不多,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惊吓。好在四位伙伴显然也不想和它打交道,慢慢退后一段距离换个方向前进。   顺着山路又走了一会儿,罗智明带着四人到了山间隐蔽之处,掀开一处水帘般的蔓藤便是座山洞了。他率先走进:“进来吧,这里有结界,毒虫蟒蛇进不来的。”   柏寒松了口气,其余几人也放松不少。这座山洞显然是七大城池和四大门派留下的驻点之一,洞里干燥清洁,有个木箱里还堆满急救药品。   “几位,等天黑后蜃雾散尽,我们便出洞行动。”罗智明大大咧咧坐在平地,指指自己:“我来开路,施道友姜道友一左一右,吕道友垫后,柏道友就在中间策应吧。”   相当照顾女士了,柏寒连忙道谢,其他几人也没意见。施振阳盯了柏寒几眼,“柏道友,来时匆匆忙忙也没来得及请教,听说你平时在海外潜修?倒是少见。”   一身便于行动冲锋衣裤的柏寒看着他们四人古代服饰也觉不惯:“对,我是东土大唐来的,还是第一次到不夜城来,很多不太懂,还请多多指教。”   姜师弟斜眼相睨:“头一回来不夜城就敢揭皇榜,倒是少见。”   柏寒有些头疼:我也不愿意冒险好不好?“我也只是想见识见识和氏璧,没想到毒龙山这般凶险。”   “可惜我们两位师弟路上耽搁了,要不然,呵呵。”这人言下之意,自然是轮不到你出场。   吕书安愤然道:“姜道友玩笑了。柏道友功力深厚,携带灵犬在灵兽宗弟子也名列前茅,在下知之甚深。这次有柏道友相伴,我才敢来采摘毒龙草。”   罗智明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笑道:“施姜两位道友今早才到,没见过柏道友的本事。柏道友也不要介怀,此番大功告成回到不夜城中自然名声大振。一会出去便是龙潭虎穴,我们还要互相依仗才是。”   柏寒倒不介意:自己只在这里待十天而已,到时候登上列车走人便是,谁顾得上僵尸门是谁?倒是毒龙草到底在何方?小青小蓝什么时候回来当真令人头疼。“请问罗道友,夜间如何能发现毒龙草?怎么个摘法?” 第106章 不夜城五   2017年6月23日   此话一出姜师弟嗤笑一声, 自然嘲笑柏寒胆大包天:连毒龙草怎么摘取都不知道, 居然敢占个名额跑到毒龙山来。   吕书安也有些尴尬, 可他自己也是第一次来毒龙山, 柏寒觉得还是当面问问有经验的罗智明比较好:对于面前四位修道人士来说, 毒龙草不过是换取奖励的物品, 找不到三天之后拍拍屁股登上木鸢返回不夜城即可;对于柏寒自己,找不到这种像条双头蛇的异草就登不上列车回不去蓬莱了。   罗智明倒也相当爽快:“毒龙草喜阴畏阳, 只生长在背阴潮湿之处,可惜毫无规律, 只能凭据肉眼搜寻。为解决这个难题, 数千年来七大城池和四大门派想方设法训练灵犬或者其他动物,有一次甚至连幼年九尾狐也带过来,可惜山泽中满是龙蛇特有腥膻之气, 嗅觉再好的动物也没用。   九尾狐?柏寒忽然想到不夜城主所说建木什么药君就是被九尾天狐偷袭才导致炼丹失败,不得不悬赏毒龙草, 大概和他说的这事有关?   “最麻烦的就是外面的蜃雾。水族最喜喷云吐雾, 再加上千年蜃蛤蜃龙特有的蜃气幻雾, 即使有再好的法宝也难以看到两米之外,根本寸步难行。几百年前四派联手布坛做法召来狂风, 蜃雾倒是一扫而空, 却惊动了毒龙山中修炼的千年巨蟒和蛰伏水底的蛟龙, 险些全军覆没。”罗智明沮丧地右拳重重拍打左掌,“白天只能在附近熟悉地形,等到太阳落山蜃雾消散才能去远处寻找;好在毒龙草在夜间会自动发出微微光亮, 颜色和生长年份相同,倒也不是无迹可寻。”   柏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想不到毒龙草如此与众不同。”   脸色阴沉的施振阳忽然说:“其实不光我们所处这座山,四周水底应该也有。”   水底也有--柏寒立刻想到自己带着珀伽索斯的羽毛,不禁非常欢喜:潜下水底摘棵毒龙草也好。“我水性很好,可以潜到很深的地方试试。”   其余四人相顾苦笑不已,吕书安抢着说:“柏道友别说笑了,这座岛上虽然蛇蟒众多,我们合力还能防御一二;水下可是蛟龙水怪混居之地,我们在下面既不能视物行动又缓慢无比,还不被一口吞了?”   柏寒沮丧起来,又担心起钻入水中的两条小蛇:它俩那么小,会不会被什么水怪吃掉?虽然是美杜莎蛇发没错,可修炼千年的蛟龙水怪显然也不是好惹的。   罗智明像个合格领队般笑眯眯询问:“柏道友还有什么不解之处?”柏寒想了想,“有没有地图?”   一副手绘地图摆在面前:中间是海螺般的毒龙山,四周是汪洋山泽;西南方是木鸢起落之处,也是小蛇入水的地方。除此之外毒龙山东南角、东北方和西北方向各有个标记,显然是落脚地点。   地图实在简单,僵尸门两人和吕书安显然早就准备,柏寒想抄在笔记本上,罗智明大手一挥送给她了。僵尸门两人没什么话说,倒是吕书安又问:“听说每棵毒龙草都有龙蛇之属看守着?”   “确实有这个说法。”罗智明点点头,脸色转为郑重:“上次行动的时候我们遇到一头长出角爪的巨蛇,和它激斗一场得胜,果然在附近发现一棵毒龙草。不过也有例外,上次御鬼宗一位道友无意中发现一棵,采摘下来并未受到攻击,可能看守它的蛟蛇受到天敌攻击或者离开了。”   夕阳慢慢下沉,从洞口透入的光亮逐渐黯淡,倒是洞顶镶着的纯白玉石开始发出光亮。广阔深邃的森林更幽暗诡异,大概是心理作用,柏寒总觉得里面藏着什么巨蛇;朝山上攀登几步,柏寒能看到白茫茫漫无边际的山泽湖泊,阳光照耀水面非常美丽。   柏寒满心疑惑:到处笼罩着淡白蜃雾没错,但是远远不到“只能看清两米”的地步啊?只要自己盯住一个地方凝神细瞧照样一览无余。   包括蜀山掌门弟子在内的四大门派中人总不可能视力不佳,看来还是珀伽索斯的希什么泉水的功效。回到山洞的柏寒心里暗喜:这下白天也能寻找毒龙草,找到的几率增加一倍。   淡白蜃雾逐渐消散,夕阳却也消失了,山洞外面彻底黑暗如墨。罗智明甩甩衣袖喊声:“四位道友,动身了。”也不见他如何施法,施施然率先出洞。   僵尸门两人也不多言,只是盯紧柏寒吕书安;柏寒心想可不能让人家看轻了,大喊一声:“小田切贡!”好在大黑狗从来没让她失望过,就连吕书安也用看好戏的神情瞪着施振阳师兄弟。后者都被面前被耀目银光包裹着的威猛野兽震撼住,打量着柏寒嘀咕几句才朝洞口走去,两具傀儡般的僵尸紧随其后。   “僵尸门两人心胸狭窄,罗智明狂妄自大,柏道友千万小心。”吕书安声音压得极低,这才喊道:“急急如律令!速速现身!”那头独角红眼恶鬼便慢慢从黑雾中爬出来,趴在离大黑狗稍远的地方。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罗智明当前带路,僵尸门施振阳和姜师弟分列左右,柏寒居中,吕书安垫后。大家都带着藏有萤火虫精魄的灯笼照明,倒比火把方便多了。   “那是什么?”刚刚进入山林十分钟的柏寒便指着远处一处草丛低喊,“有东西发光!”   这话简直像是兴奋剂,身旁施振阳立刻追问:“哪里?你可看清楚了?”姜师弟也朝那边张望,“没有啊?”吕书安疾走两步和她并肩而立,“柏道友,你别急,到底哪里?”   柏寒定定神,带领几人朝那个方向走去,在一大片足有一人高的茂盛草丛前停住脚步:“我看的很清楚,这里有东西闪光。”   施振阳姜师弟二话不说,立刻指挥两具傀儡僵尸挥舞双臂径直平趟过去,顿时杂草纷飞。吕书安也挥动长剑横劈竖砍,只有罗智明倒背双手站在外面,柏寒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我看错了?   突然草丛远处传出簌簌响动,不知什么东西朝着几人站立的地方奔来,所过之处形成一条草线:一头五米多长的肥大鳄鱼像辆横冲直撞的坦克般疾冲而出,最奇的是它背部长着个斗大的漆黑人头,两只圆睁的眼睛却是金色,嘴巴一张一合非常吓人,柏寒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其他几人却是大失所望。好在这古怪鳄鱼受了惊吓,头也不回朝着山下逃走了,自然也没人追它。   “抱歉,大概我看见的是那个人头的眼睛。”柏寒泄气地说,“继续走吧。”   罗智明笑道:“无妨,这也是常事。”率先继续走了,几人跟在后头。   又是原始森林。挥动手电筒的柏寒边走边默默数着自己在任务中经历过的森林:泰坦秘境和青木原树海不用说了,眼看这里更是惊险:不少参天大树树干都带着被巨蟒缠绕过的深深痕迹,看着宛如噩梦。   几人忽然停住脚步,罗智明话语带着郑重:“柏道友吕道友,烦劳出手。”   前方飘来青绿鬼火般连绵不断的长长透明身躯,和白天在树顶看到那条沉睡的巨蟒差不多大小,嘴巴张开足有半人高--这是条巨蟒阴魂。   大黑狗和独角红眼恶鬼从左右冲上去夹击,银光、黑雾和青绿鬼火立刻凶猛地冲撞到一起。起初巨蟒阴魂看起来占了上风,青绿鬼火把银光黑雾紧紧缠绕在内,大有就地绞杀之势;施振阳和姜师弟似乎想派傀儡僵尸助阵,引得柏寒替大黑狗担忧之余又有些好奇:他们的僵尸半人半鬼,如何攻击阴魂?   紧接着便用不着别人帮忙了。大黑狗四肢牢牢抓住地面猛然发力从缠绕在身周的巨蟒阴魂中挣脱出来,一头撞中对方头颅,随即狠狠咬住蛇身七寸不放。巨蟒阴魂剧烈翻滚挣扎,趁机脱身的独角红眼恶鬼用铁钩般的手爪大力撕扯蟒身,没多久这条庞然大物便僵直不动,继而化成漫天青绿萤火虫四散消逝。   罗智明率先拍手称赞:“两位道友辛苦。”   “你好棒你好厉害~”柏寒大大夸奖奔回来的大黑狗一番,吕书安吁了口气,忽然问:“这附近会不会有毒龙草?”同样来过毒龙山一次的施振阳却泼了冷水:“不一定,这条蟒蛇火候不够。”   果然五人顺着巨蟒阴魂来的方向四处寻找却毫无所获,只好继续按照原定路线前行。柏寒边走边照着简易地图对照,大概是从南方标记逆时针朝北方落脚地点行进。   “柏道友,你是灵兽宗外门弟子?”左边施振阳忽然问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友善地和柏寒说话。   柏寒不停东张西望,试图再次发现“微微发光”的东西。“是的,一直在海外修炼,和师门没有联系,还是第一次到不夜城。”右首姜师弟也说:“灵兽宗排行第六的鲁道兄和我交情甚好,若是你日后回到师门,可以叫着我一起聚聚。”   大概是大黑狗的威力--果然修道中人实力才是第一位的。柏寒信口敷衍:“好啊,等这次从毒龙山回去,在不夜城歇几天,我就回师门拜见师长...”   有什么长鞭似的东西突兀朝着姜师弟袭来,后者本能闪避,紧紧跟随着他的傀儡僵尸往前一顶随即被叼在空中:那是条长着厚厚麟甲的巨蟒,大概两人合抱粗细,头顶长着古怪的犄角。只见它脖颈一伸一缩,傀儡僵尸便被活生生吞咽入肚。   尽管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柏寒依然脚底发凉。   “疾!”罗智明大喝一声,背后长剑凌空飞起朝着巨蟒当头疾砍。那巨蟒把头一低,长剑砍在头顶鳞片激起几颗火花。   握着长剑挥舞剑花防御的吕书安拉着柏寒疾退:“快化蛟了,不好对付。”后者拔出短剑准备迎敌。   施振阳指挥着自己的傀儡僵尸冲上去接应,只见那具傀儡挥舞双刀连连砍落,可惜巨蟒身上鳞片厚重如同盔甲,饶是双刀也非凡物一时难以却造成重伤。姜师弟更急,拔出双刀加入战团。   天,果然快变成蛟龙了:柏寒发觉这条巨蟒身下居然长着脚爪,移动起来比普通蟒蛇快多了。   罗智明掐诀连指:“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只见浮在空中的长剑立时一分为二,朝着巨蟒血盆大口疾刺,那巨蟒早有灵性,闭合嘴巴低头猛冲,两柄长剑便狠狠斩在它头颈激起漫天血花。   得去帮忙才行--我的短剑能刺透它鳞片吗?巨蟒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头顶两把长剑,施振阳和姜师弟趁机不停攻击它双眼七寸,吕书安也试图用长剑刺透它鳞片,柏寒索性溜到它侧面,闭紧眼睛咬牙把双剑刺入蟒身随即大步冲刺。   耳边巨蟒凄惨嘶叫,身后血腥越来越浓,跑出十多米的柏寒不得不拼命跳跃避开过山车般翻滚的巨蟒。回头望去,接连撞断七、八棵参天树木的巨蟒翻着破裂的肚皮逐渐不动,头颅也被罗智明砍断了。   那是什么东西?巨蟒肚腹鼓起个蠕蠕而动的大包,有什么东西顺着柏寒割开的裂痕血淋淋爬出来,却是姜师弟的傀儡僵尸:它手中依然握着长刀,显然在巨蟒肚腹之内也不停攻击。   实在太血腥了:柏寒跑到一旁扶着大树“哇”地一声呕吐不停,连晚饭都吐光了。面前递过一块手帕,却是吕书安:“没事吧,我这里有解腥的药。”   喝了几口水的柏寒舒服多了,“谢谢,我没事。”吕书安兴奋地说:“这次肯定有毒龙草了。”   就连脸色阴沉的施振阳两人也露出笑容,罗智明微笑夸赞:“柏道友兵刃当真锋利。”   结果事与愿违:五人围绕着方圆一里过筛子般细细搜寻,却连毒龙草的影子也没见到。这下几人谁也笑不出来,柏寒心里更是凉了半截:这么厉害的巨蟒居然还不是守护毒龙草的妖兽,毒龙山这么大到哪里找去?就算找到毒龙草,打得过蛟龙水兽么?   不行,必须另外想办法。她把目光投向上山时的方向--那里正是木鸢降落的方向,也是两条小蛇入水之处。   与此同时,柏寒的两条小蛇正摆动尾巴朝水底飞速游动。   即使是白天,几万米深的水域也从来没有被阳光照得亮堂堂的,何况午夜时分。奇怪地是,这里不时能看到亮光:有时是只房屋那么大的蛤蜊,从张开的壳里能看到一颗笆斗大小、发出柔和光芒的明珠;有时是条奇形怪状的蛟龙,它的下颌长着龙眼大小的珍珠,发出五彩光芒;还有时是只山岳般的巨龟,龟壳中央生着闪动磷光的上古法阵;还有时是头踏水悠然而行的碧水金睛兽,不时吞吐着青绿火焰....   更多的是偶尔生长在石缝或者水草间的古怪小草。草叶宽大翠绿,顶部长着两颗并列花苞,鲜红花苞由一条头角峥嵘的小小蛟龙盘旋而成,像跳动心脏般发出阵阵朦胧红光。   作为异乡来客,两条小蛇并没有受到攻击--拇指粗细的它们实在太小了。于是它俩头朝下尾朝上毫不迟疑地朝着漆黑水底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不停发出召唤似的。   距离两条小蛇万里之遥的水底,无论玉帝天神仙人神兽都从未涉足的禁地,蛰伏着一条上古时代便开始沉睡的庞然大物。   这是条金黄色神龙,背部生着宽大有力的流线型双翼,像所有上古神兽一样,它蕴含着令人尊重敬畏的压倒性神力--这便是千万年前逐鹿之战中相助黄帝力敌风伯雨师、斩杀蚩尤夸父、不得返回天庭又相助大禹治水的应龙了。   距离它身周不远的地方,生长着千千万万棵古怪小草:仿佛应龙双翼的草叶,两枚绛紫花苞分明便是头角峥嵘、鳞片清晰、背部伸展着双翼的小小应龙。漆黑如午夜的水底,小草发出明亮如星辰的绛紫光芒。 第107章 不夜城六   2017年6月24日   “柏道友, 我不赞成你下水。”淡白蜃雾浮浮沉沉, 朝阳把大海般的山泽映得银白无暇。吕书安张开双臂拦在柏寒身前, “山里遇到龙蛇我们还可以施法抵抗, 水底下可连跑都跑不快, 你那对短剑再锋利也没用。   柏寒已经开始解开外衣了。“吕道友, 四大门派七大城池的人每隔一百年就来一次,再多毒龙草也被他们采得差不多了, 昨晚我们找了一整夜什么都没有;水下根本没什么人去过,也没有蜃雾, 找到毒龙草的几率大得多。”   吕书安摇头苦笑:“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想下水寻找毒龙草的人?早就有人这么办了。据我所知, 蜀山派和云梦泽的人还用过沙棠果实和附有河豚精魄的气囊,确实成功过,可更多人入水再也没上来。要不然你以为罗智明他们会不下水?”   “我和他们不一样。”柏寒胸有成竹地信口开河:“我们东土大唐的人都善于闭气, 我是在海边长大的,每次潜水几个小时都行。”   她把带来的登山绳系在腰间, 又把从山洞走到这里沿途收集的蔓藤逐根连接:“这样, 我先下去探探形势, 有希望再往深潜。”   吕书安抓住蔓藤不放,声调惶急:“不行, 太危险了, 根本没必要。这次罗智明也在, 遇到蛟龙什么的也有他扛着....”   “就是因为罗智明在,找到毒龙草肯定也是他先抢到,我俩对付阴魂还行, 真有什么事他们三个可是一伙儿的。”僵尸门两人放在一边,那个罗智明的御剑神诀可是威力惊人,柏寒认为自己护心镜也未必顶得住人家神剑一斩;大黑狗再凶猛也只能对付阴魂。   周身收拾利索,短剑别在腰间,附有萤火虫精魄的香囊装进衣袋,柏寒朝他挥挥手:“我在下面拉扯绳子,你就拉我上来,可别忘记。”   戴上口罩的柏寒一步步朝前行进,任由冰冷湖水将自己慢慢吞没。拜珀伽索斯羽毛所赐,氧气源源不绝从鼻端流入肺里,双眼视物非常清晰,柏寒甚至有种变成一尾鱼的错觉。就像在泰国旅游深潜,周遭世界艳丽多彩想座花园,举手投足缓慢且阻力十足,柏寒活动手脚尽快适应。   浅粉深粉粉红大红--柏寒充分发挥自己视物极远的优势,把全部精力放在视野里红色物体上。红鹅卵石粉红游鱼浅粉花朵朱红贝壳--又不是大海,怎么会有贝壳?   算了,爱有没有。柏寒任由绳索垂在身后,像个潜水员般划动手脚顺着延伸到水底的岛屿部分往深处进发。这座毒龙山露在水面的部分像个海螺,入水相当一段则是平缓向下延伸,大概有几十米深?   柏寒忽然紧紧贴在地面一动不动:一条牛头蛇身的蛟龙正从对面一个火车隧道那么大的洞口探出半身,继而慢腾腾游出山洞--虽然长着利爪,它的尾巴更像条鲤鱼。拜托可别来吃我--柏寒拔出短剑同时开始祈祷,又想:要是小绿小蓝在就好了。   好在那条半蛟半鱼的水兽显然没看见她,一头朝着更深处的水底游去。松了口气的柏寒连忙换个方向,庆幸自己早早得到两条小蛇形影不离,神经强壮许多,要不身为女生天天和蛟龙蟒蛇打交道非得神经衰弱不可。   有几次柏寒瞥到粉红物体下意识开始惊喜,紧接着发现不过是块石头或者花朵又失望不已。停下来歇息的时候看看手表已经中午十一点了,柏寒不得不承认吕书安的观点是正确的:这么找下去效率太低了。而且按照喜阴畏阳的习性,毒龙草不会生长在距离水面附近的区域--这里阳光强盛,换言之,要下到更深处的悬崖下方才行。   又往前游了许久,平缓地带总算到了尽头,也比刚入水时深了许多。到达陡峭悬崖边缘往下张望的柏寒不由倒吸口凉气:和自己这几个小时所处的美丽花园不同,下面是黑暗世界,无边无际的幽暗深渊令人压抑晕眩不敢直视。   阳光在多少米以下就无法照亮海底了?柏寒上回在泰国深潜时留意过,好像200米以内非常清晰,1000米以内很难视物,再往下就漆黑一片了。   闭眼休息一分钟,柏寒猛然睁眼凝神细瞧:底部漆黑一团,近些的中层水域还是能看清的,生长在悬崖石缝中的茂盛水草和不知名花草随着水波摇曳,不少奇形怪状的游鱼在山崖洞穴间出没,可惜视野里完全没有红色。等等,那个黑乎乎的是什么?   是只不知多大的玄龟,背壳生满锋利倒刺,四爪划水,嘴里叼着半条兀自不断挣扎的赤红蛟龙吞咽。   柏寒连忙缩回脑袋,一时不敢再瞧;咦,系在腰间的绳索忽然不停拽动,上面有情况?算算下来时间着实不短,柏寒便顺着绳索回身朝岸边游去。   “柏道友!”望眼欲穿的吕书安显然心急火燎,见她冒出水面满脸喜色:“可算上来了,足足半日之久,我怕你遇到危险又不敢惊动,实在是放心不下。”   时间过得可真快。柏寒湿淋淋从水里钻出来,连忙跑到放在地上的背包处拎起外衣裹住自己。“好不容易下去一趟,就没急着上来。”   吕书安奇道:“柏道友,你哪里学来的闭气之法?居然能在水下待上几个时辰?不知可否传授一二?”   能传授就好了--柏寒从背包取出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继续胡编乱造:“这是我们家族特有的天赋神通,自幼便在湖底练习闭气,有时候半天都不出水面一步。吕道友现在想学却是迟了。”   吕书安有些失望,顺口问:“柏道友在湖边长大?”   “对啊,就是西湖。”想起故乡的柏寒悠然神往:“西湖是我家乡最美丽的湖泊,有雷峰塔还有三泉映月,提起来没有人不知道。”   “西湖啊?”坐在她对面的吕书安仰头细想,“却是没听说过,柏道友何方人氏?”   拉开背包取出三明治咬了一大口:柏寒早就饿了。“浙江杭州人氏。”简单填饱肚子,柏寒打开笔记本对照罗智明所赠的地图开始画图:中间是海螺般的毒龙山,周围环绕山泽,围绕入水地方又画了一圈,最后是白纸边缘的重点标记。   “从这里前行几百米都是平缓浅滩,没什么危险,我只在洞里看到一条蛟龙,不过它没注意我。水下很亮堂,我什么都能看得清楚,可惜没有毒龙草。”柏寒指着浅滩地带说,又把笔往边缘移动。“怎么说呢,这座毒龙山就像一座直上直下的山峰,这里就是悬崖边缘。下面非常深,阳光照不下去,黑乎乎的。不过,我还是看到里面有一只非常大的乌龟,还吃了一条蛟龙。”   柏寒打个冷战,把水下情形和吕书安细细说了。后者听得冷汗直冒,见柏寒还琢磨着“下面会不会有毒龙草”不由连声说:“切切不可再冒险,既然下面漆黑一团,你如何视物?就算你带上萤火虫香囊,水下忽然多了亮光,什么水兽蛇蟒非得吃了你不可。”   这话倒也没错。水兽之类放在一边,大概是深海恐惧症的缘故,柏寒想起无底深渊便觉畏惧。   “走吧,吕道友,我们围着毒龙山找找。”缓过劲儿来的柏寒收拾背包起身,“白天蟒蛇什么的不是都藏起来么?”   白天果然安全许多。昨晚五人先后遇到巨蟒阴魂和将将化蛟的巨蟒大打出手,后来还和几只数百年寿命的水怪巨蟒狭路相逢,毒龙草影子都没见到个个倒累得不轻;今天却连稍微大些的巨蟒都没看到。有几只奇形怪状的水兽大概是从水里跑出来的,听到动静便一溜烟跑走了。   登上盘龙山东边小山坡,柏寒凝神盯紧背阴偏僻之处。即使有那柄围着两人盘旋拍打的墨柳扇帮忙驱散蜃雾,极目远眺的吕书安依然只能看到两米开外,迷惑地说:“柏道友,你真能看的到那么远?”   “能啊。”柏寒把注意力集中在从山壁垂下的藤蔓上,不时掀起寻找。“有点费劲,不过还是看得到。”   吕书安喃喃道:“杭州?从没听过。柏道友,有机会定要到杭州一趟,你可要带我去那个西湖看看。”   这个世界有没有我的家乡?有没有那个碧波荡漾的湖泊?柏寒心里难过,只好强打精神:“好啊,包在我身上。”   话音未落,一条手腕粗细的斑斓花蛇从山缝中闪电般钻出直扑柏寒脸庞,她本能地挥剑疾撩,花蛇被砍成两截掉在地面。   “真是....”吕书安喃喃自语,“都说罗智明所佩长剑是蜀山镇派之宝,比不上掌教真人那柄也差不许多。柏道友这两柄神兵利器丝毫不比他差。”   “吕道友,蜀山派御剑神诀果然厉害,不知如何对付阴魂?”提起罗智明,柏寒用手臂模仿他背上那柄式样奇古的长剑,“我是说,和对付巨蟒一样直接攻击?”   短短几天时间,吕书安显然已经适应柏寒对修真四大门派的茫然无知,呵呵笑着解答:“对,就算你我不在,罗智明也能对付昨晚那只巨蟒阴魂,不过就要耗费心血了。不光蜀山派,僵尸门也一样,他们借助兵刃对敌蛟龙九尾狐这类妖兽比我们御鬼灵兽两宗强得多,可惜面对阴魂恶鬼就差得远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蜀山派虽然强盛却不能在修真界独占鳌头,御鬼灵兽两宗另有所长,至于僵尸门大概两者兼有。不夜城主也说过,前两批冒险来毒龙山的两批人正是蜀山灵兽宗、御鬼和僵尸门的组合。   十二个小时之后,柏寒便见识到蜀山派对付阴魂的本事了。   和第一晚相同,五人摆开阵型顺着山路边走边寻,直到月上中天依旧一无所获。从陀螺顶端的山顶下来便是昨天走过的路,大家一商量便特意挑条截然相反的道路:攀着山壁蔓藤径直垂下悬崖。好在几人身手利索,用了半个小时便平安到达人迹罕至的谷底。   “罗道友,你上次可来过此处?”吕书安警惕的拔剑护在身前,柏寒则借助大黑狗遍体银光四处张望,可惜视野里没有闪烁的红光。   罗智明眉头微皱,“没来过。上次我随在师尊身边,还去了趟水边....”   四周潮湿阴暗,石壁慢慢渗出水珠,头顶月光根本照不进来全靠萤火虫灯笼照亮。施振阳忽然头也不回朝着右首奔去,傀儡僵尸紧随其后。柏寒心里一紧:他发现毒龙草了?立刻紧紧跟在他身后,其他三人也是这么想的,顿时五人一条直线衔尾直冲。   咦,前面是个大泥潭啊?柏寒连忙停脚,施振阳却想也不想径直趟入潭里,顿时腐臭泥水四溅。其他三人也像身上着了火似的毫不迟疑奔入泥潭朝前猛冲,片刻泥浆便没过几人胸膛,就连两具傀儡僵尸也没能幸免。   “罗道友!”柏寒紧紧抓住抬起脚又落回地面的罗智明胳膊,发觉水潭对面是个房屋大小的山洞,洞里黑黝黝的,哪有什么毒龙草?   满身泥泞的吕书安满脸激动眼中放光,仿佛珍贵无比的毒龙草就在面前--我都看不见毒龙草,他们更不可能发觉,一定有古怪。   对面山洞有什么东西在动,柏寒闭上眼睛再睁开凝神细瞧,发觉依稀是个山洞那么大的蛤蜊阴魂:两片房顶还大的贝壳一张一合,周身毫无光泽以致极难发现。   “咬它!”柏寒指着山洞大叫一声,大黑狗立刻踏着泥浆猛冲到敌人身旁狠狠一巴掌。发觉危险的蛤蜊阴魂立刻闭紧贝壳,大黑狗一时无处下口急得围着它团团乱转。   深陷泥潭的三人立时清醒过来,吕书安满嘴泥浆连连咳嗽,指挥着独角红眼恶鬼过去帮忙,两只傀儡僵尸也挣扎着冲向山洞,可惜淤泥太厚脱身不得。   “原来是千年蜃蛤,死去依然眷恋躯壳,蜃雾迷人心魄”彷徨不前的罗智明双目恢复清明,拔出背上长剑伸手一抹,满手鲜血立刻渗入古朴无华的剑身:“疾!乾坤无极,风雷受命!”   小小山谷忽然亮起一道闪电,随即是隆隆轻雷,那柄剑带着风雷电闪疾冲到山洞里一斩即返;借着大黑狗周身银光,柏寒远远发现蛤蜊阴魂已经一分为二,被大黑狗几口下去便粉身碎骨了。   罗智明忽然高高跃起,踩住凌空返回的长剑像电影里的剑仙迅速飞进山洞,一分钟之后便原路返回落在潭边:柏寒瞪大眼睛盯着他,其余三人目光也集中过去:他右手握着一棵尺许长短、生长着两枚粉红花苞的毒龙草,花苞正间歇闪动着明亮的粉红光芒。   “四位道友承让了。”罗智明拱拱手,话说得倒挺客气,“待我回到不夜城换到悬赏宝物,自然另有礼物相赠。” 第108章 不夜城七   2017年6月25日   6月23日下午4点45分到达毒龙山, 无收获;6月24日, 夜间罗智明摘得毒龙草一棵;6月25日--   睡醒不久的柏寒揉揉眼睛放下笔记本, 看看手表不过十点半。昨晚在山谷蜃蛤巢穴寻到一棵毒龙草, 众人大受鼓舞继续寻找, 可惜直至黎明都再无收获, 只好返回落脚山洞休息。   草草梳洗一番,在山洞外面空地活动筋骨的柏寒任由阳光暖洋洋地晒在脸上。吕书安依旧在洞里休息, 施振阳却带着师弟出洞巡视去了--他显然非常渴望毒龙草,虽然只能看到身周两米依然不肯浪费一刻钟。   至于罗智明....柏寒原以为他会回到落地法坛处召唤木鸢尽快离开, 谁知这位蜀山掌教弟子却说打算等等几位道友, 反正不差这一日。有他这位重要战力留下,四人当然喜出望外。   还有30个小时,抵御腥膻蜃雾的灵芙丹就会失效, 必须提前离开毒龙山才行。柏寒皱起眉头:毒龙草全无踪影,这可如何是好?   不远处深蓝道袍闪动, 正是悠然散步的罗智明--他们不用修炼吗?某个昨晚便在脑海浮起的念头闪过, 柏寒大步朝他走去。   罗智明远远露出笑容, 刚要招呼她就“嘘”了一声。“罗道友,借一步说话。”   没用多久两人便站在离山洞甚远的偏僻树下了。“罗道友, 我有事相求。”柏寒开门见山地说, “明天便是归期, 我至今一无所获。如果今晚依旧不顺利,可否换取你昨晚得到那棵毒龙草?”   这件事显然并没出罗智明意料之外。他神色坦荡:“柏道友,明人不说暗话, 罗某此次动身前来毒龙山并非奉了师门之命,可既然来了,自然也不愿空手回去。别的都好说,毒龙草事关九转金丹,透骨镜于我也有大用,恕不能从命。”   直接了当的拒绝也是柏寒意料之中的。她摘下背包,从中取出几样东西。   首先是一个小小酒坛:“神便鬼毒酒。我来自东土大唐,周边有个地方叫日本,那里生活着叫做酒吞童子的大妖怪:他实力非常强劲,在国都附近用钢铁铸成城池,还劫掠金银珠宝和活人,手下妖怪无数。六个武士相应君王号召去诛杀酒吞童子,路上遇到山神赠送这坛酒:对人来说是灵丹妙药,对妖怪则是蚀骨剧毒,喝了就会昏睡。酒吞童子就这么被他们杀掉了。”   这个世界到处是九尾狐蛟龙之类大妖怪,这种酒酒应该很有吸引力吧?果然罗智明很感兴趣,接过来摇摇侧耳倾听还有多少酒,又嗅嗅坛顶泥封处。   接下来是一片洁白无瑕仿佛白银铸就的羽毛。柏寒拾起它朝罗智明连扇几下,对方立刻觉出异处:“这是?”   “珀伽索斯的羽毛。”柏寒尽量简单的解释,同时庆幸自己有额外携带一、两片羽毛进入任务的习惯。“神话中的天马,马蹄下涌出的泉水可以治愈明目,所以我可以看的非常远。它的父亲是海洋之神波寒冬,母亲是从前的雅典娜圣女、后来的神兽美杜莎,珀伽索斯自己被升到天空成为天马星座。”   “喏,戴着这片羽毛可以在水下呼吸,不怕任何扰乱心神的攻击。昨晚那个蜃蛤迷雾对我就完全无效。”柏寒用打火机点燃羽毛给他看,又强调:“我得到它才三个月,一定还有没发现的功效。”   罗智明接过羽毛轻轻摆弄,不时扇动几下,闭着眼睛神情相当惬意。   一面毫不起眼的漆黑护心镜被平放在地,柏寒拔出短剑发力在镜面切割,却连痕迹也没留下半条。罗智明微微动容,弯腰拾起护心镜掂了掂,忽然拔出背后长剑重重斩落--柏寒屏住呼吸,随即发觉镜面安然无恙。   “罗道友,我想用这三件东西试试和你交换。”柏寒有些紧张地望着他,“不一定够,请你考虑考虑。”   罗智明倒背双手,目光落在三样物品上:“柏道友已有此等安定心神的至宝,又何需拼命摘取毒龙草换取和氏璧?”   “毒龙草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可以说是身家性命。”柏寒坦诚地说,“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冒昧和你商量。罗道友可否帮忙?东西不够可以再商量。”   罗智明仰头想了想,“明人不说暗话,这三件宝物自然珍贵无比,不过对于我蜀山剑派而言,加起来也抵不过柏道友手中两把短剑。”   倒霉,怕什么来什么,他果然看中我的短剑。柏寒皱紧眉头:两把短剑不光是传说中干将莫邪赐给柳生十一郎的宝物,还是梁瑀生亲手相赠,防身保命寸步不离;每次拔出短剑就仿佛他在身旁,如何舍得换给别人?   其实身边还有压箱底的希什么清泉,不过功效太过逆天,被这些修道人士盯上就糟糕了,还是低调些好;鹅卵石人家八成瞧不上。柏寒踌躇着说:“罗道友,这两把短剑对我意义非凡....”   “开玩笑的。”罗智明哈哈大笑,一副“我就说着玩玩”的模样:“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好,我如何能觊觎柏道友心爱之物?何况,就算柏道友想换,我也不能答应。”   “僵尸门施振阳是我多年好友,他双修道侣苏师妹上月在北极神宫被冰魄偷袭受伤,急需万年温玉保命疗伤。这次动身之前施振阳便和我约好,若是我两人都有收获,自然皆大欢喜,我换照骨镜他取温玉;若是只找到一枚,就优先他换玉救人。柏道友,只好抱歉了。”   回到山洞的柏寒泄气地把背包扔在地上,把闭目养神的吕书安吓了一跳:“柏道友,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去外面溜达一圈,什么也没找到。”柏寒悻悻地靠着墙壁坐下,摊着笔记本发呆。   这只是第九场任务,又是单人出战,理论上不可能太难,否则也不会有这四位强力队友。偏偏毒龙草可遇不可求,就算夜里再找到一棵分给谁还不好说--施振阳姜师弟一心救女朋友,吕书安对灵犀角盼望已久,如果起了冲突自己单靠大黑狗很难占上风,罗智明必然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要是小绿小蓝在就好了,对付什么蛟龙巨蟒都多了几分把握,对敌也胆气极壮;偏偏这两个不靠谱家伙一声不吭跳到水里去了。难道它们又要去吃什么妖怪的眼珠?   柏寒泄气地把笔一丢,开始整理背包,听吕书安问“要去哪里”随口答“下水。”   可惜水里也没有毒龙草的踪影。   灼热烈日把白茫茫山泽映成满目金黄,倒像深秋丰收的田野。奋力游出浅水的柏寒蹚水回到岸边,从背包取出毛巾搭在肩头。好在阳光迎头照下,衣裳一会儿就半干了。   “这里也没有。”地图被分成几个小区域,柏寒用笔在中间区域做标记,头也不抬地说:“我又游到悬崖边缘了,这次没看到乌龟倒看到一条很长的蛇,也有可能是蛟龙,很快就游到深处了。还有个像是章鱼的东西,长着一堆触手真瘆人。”   盘膝坐在原地的吕书安很是无可奈何,“哎,我对你说过吧?若真是这么简单,所有人直接下水就好了,哪里还用甘冒奇险夜里入山?”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试试怎么甘心?看看时间下午两点半,柏寒遥遥指着远方水域:“吕道友,我忽然有个想法。”   “我打算下午五点游到悬崖边缘,然后一直往下游,游到看不见为止再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柏寒回忆着自己刚刚在悬崖边缘俯视的画面,“等太阳落山周围变黑了,如果附近有毒龙草我就能摘到了,到时候顺着绳子爬上来好了。”   吕书安被这个大胆想法震撼了,随后继续大力反对。“柏道友,昨天我就告诉过你不可行。就算你目力惊人,刚好又有一棵毒龙草生在近处,你如何过去摘取?如何对付守在边上的蛟龙水怪?水下都是庞然大物,一个不小心被吞了如何是好?”   那也比完不成任务、再也见不到伙伴们强。   柏寒还记得笔仙里那个跑出旅馆导致无法上车的新人。在蓬莱待得久了,她越来越倾向于楚妍分析的结果:每次任务都是出生入死,没完成任务的下场不可能仅仅失去身份留在陌生世界,八成直接面临死亡。   “那我也得试试。”没有退路的柏寒坚定地说,顺手把笔记本塞回背包。“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吕道友,别说今天夜里未必能找到毒龙草,就算顺利再找到,有可能找到两到三棵吗?不夜城主说过,第一批五人找到两棵,第二批可只找到一棵。”   “就算找到两棵好了,施振阳和姜师弟是同门,罗智明和他们是一伙儿的,三对二,我们可不是他们对手。就算你我单独找到一棵,又该怎么分?”柏寒耸耸肩膀,下定决心:“明天下午四点灵芙丹就要失效了,我也没机会再去深渊,今天一定要试试。”   带来的绳索远远不够,昨天距离较近,吕书安还能扯动绳索提醒她回去;今天想要从水中悬崖往下沉入深渊可不是几条藤蔓就够用的。柏寒刷刷几剑便砍下一大把连枝带叶的藤蔓抱着往岸边走,长长一大截统统拖在地面。   “柏道友。”是罗智明的声音,柏寒朝后望去,果然这位蜀山掌教弟子负手悠然立在不远处。“你可是要下水去?”   柏寒嗯了一声,记得吕书安说过蜀山派也有人下去过。“正是。请教罗道友,想来潜水难不倒你,为何不下水试试?山上毒龙草被翻找无数遍,水底下的却没人动过。”   罗智明呵呵大笑。“不瞒你说,罗某第一次来便下过水。柏道友是否到达悬崖边缘,看到底下无底深渊?”   见柏寒点点头,他又说:“我当时服了沙棠果实,可在水下呼吸百日。在浅水区找不到毒龙草,也和柏道友一样游到悬崖边缘,试着向下游了数米,就再也看不清了。”   “柏道友依仗那根天马羽毛自然能在水底通行,目力又远超我等,蜃雾也奈何你不得,想来水中也是无碍。不过我还是要劝诫柏道友,莫要游下悬崖去。”罗智明收起轻松深色,相当郑重地说:“每株毒龙草身边都有龙蛇水怪守护,我等在岸上还能联手与蛟龙巨蟒一斗,到了水下法宝飞剑威力大减,只有束手等死的份儿。何况水底鱼龙混杂,万一遇到旋涡潜流更是凶多吉少。我派中便有禁令,派里弟子到了毒龙山只可在山中寻找,不可潜下深渊冒险。”   柏寒越听越是紧张,只好索性把心一横,朝他拱拱拳:“多些道友提醒,可惜时间紧迫,我必须下水试试。”   捡起地上大捆藤蔓回身便走,罗智明却几步赶在柏寒前面,递过一个小小的玄色皮袋。“这是数千年人面蛛的蛛囊,被家师炼成此宝。”   他解开皮袋,小心翼翼地挑出一根小手指粗细的纯黑蛛丝:“遇风即长,没有尽头。除了柏道友双剑,天下能弄断它的兵器也没几件了,水火雷电都不能伤。柏道友先拿去用,可比这些藤蔓强得多了。”   咦?柏寒惊喜地接过细瞧,又问:“罗道友,拿什么跟你换?”   罗智明哈哈一笑:“这是罗某自己之物,谈什么交换?柏道友尽管养精蓄锐,能不能摘到毒龙草放在一旁,务必平安归来。”   今天运气可真好。柏寒高兴起来,“多谢了,若我多摘几棵毒龙草,送你一棵好了。”说的萝卜白菜一样,罗智明大笑不已。   岸边吕书安远远望到不禁有些莫名其妙,挥手朝这边走来:“柏道友,可有什么事?”   片刻后柏寒收拾利索,望着腰间玄色皮袋:袋口冒出一根手指粗细的蛛丝,另一端缠绕着深深钉在岸边的铁钉之上--那是吕书安带来的法器,此时他正站在岸边满心不安的注视柏寒,十几米外神色悠然的罗智明也朝她点点头。   再次跃入水中的柏寒仿佛回到蓬莱--每次回到院里都要先洗个冷水澡再和活下来的朋友们欢呼相聚。   这次我还能回蓬莱吗?还能见到梁瑀生和百福他们么?当然能,找到棵毒龙草就好了。柏寒给自己鼓劲儿,努力划动胳膊朝前游去。下午阳光正好,周遭仿佛琳琅满目的热带海底,不时有艳丽小鱼在身旁游来游去,花朵竞相开放。   回头望去,一条纯黑蛛丝像条墨线笔直垂在清澈水底,柏寒使劲儿拽拽,手感坚韧无比,顿时放心多了。   越是临近悬崖游鱼植物越少,柏寒有种到达地狱边缘的错觉。这里深度足有几百米,明亮日光也只能勉强照亮周围,悬崖底下就力所不及了。   黑乎乎的深渊如同万载妖魔张开巨口摆出请君入瓮的架势--尽管做好足够心理准备,第二次直视深渊的柏寒依然打个冷战:这里是不是地狱入口?有没有妖魔鬼怪?不能再看了,她告诉自己,检查口罩和短剑,干净利索地从悬崖边缘朝下攀去。   为了减少直视深渊,柏寒特意采用面朝山崖、头上脚下的姿势,慢慢朝下滑落。在水底的缘故,有时控制不好力度磕在石壁上,好在不会受伤。往下滑落数十米的柏寒仰头望去,发现光线黯淡不少,环顾四周始终没有毒龙草的影踪,只好继续下坠。   周遭越来越黑,柏寒咬牙不看,每下潜一截就摸摸始终挂在身前的蛛丝--太感激罗智明了。彻底失去光亮之前,柏寒在附近山壁找了个能容身的小小洞穴钻进去,抬头望去头顶光明像是一只鸡蛋遥不可及,自己倒像深陷枯井的千年女鬼。 第109章 不夜城八   2017年6月25日   死亡降临前的漫长等待、足够的水、还有独立密封空间--变成恶鬼必须满足以上三个条件, 这是柏寒和室友张彦和她男友李程看《午夜凶铃》时分析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水底, 柏寒忽然有种“或许我已经是鬼魂”的错觉, 好在鼻端从珀伽索斯羽毛传来的冰冷海风随即令她清醒过来。只不过是水底而已, 我找到毒龙草就游上去--她安慰着自己看看夜光手表, 傍晚六点。   视野里漆黑一团没有任何光亮。柏寒睁大眼睛凝神搜寻左首石壁, 随即是右面。糟糕,没有?悬崖下面的深渊根本没有四大门派和七大城池的人敢下来, 千万年间毒龙草没被采摘过,应该很多才对--哪怕有一棵也行啊?   倒霉。柏寒腹诽着尽力搜寻, 不得不准备离开自己狭小的安身之所。往上还是往下?还是往上吧, 她本能地想尽快离开如同地狱的黑暗深渊,小心翼翼钻出洞穴朝上游动。   有人面蛛蛛丝在不愁失去方向,柏寒不时扶着石壁凝神东张西望。罗智明说的没错, 闭气还好办些,想要在漆黑水底看清事物才是最难的:用萤火虫香囊之类照明倒是简单, 可追逐光亮的水兽怕不立刻围拢过来才怪。我潜入过珀伽索斯清泉又喝了许多泉水, 可比百福强多了....   那是什么?   视野里忽然多了青绿光亮:不会是鬼火吧?好像是条独木舟, 万丈深渊里居然有人或者什么水怪悠然划船慢慢驶过。不知他目标是哪里,前进路线划了个大大弧线, 柏寒盯着越来越近的独木舟下意识屏住呼吸:那是条人鱼, 不是《加勒比海盗》中长了条鱼尾巴的美丽女郎, 纯粹是丑陋鱼类长了四条人类胳膊,手里还握着两条木桨;乘坐的也不是独木舟而是个酷似棺材的长条盒子,盒子盛满不时发出青绿光芒的明珠。   真诡异, 柏寒打心眼里希望这条人鱼离自己越远越好,幸好它划着桨不紧不慢朝下方驶去,只在水中留下一道醒目绿痕。柏寒松了口气,紧接着瞪大眼睛--鱼人消失附近微微闪烁着两点红光!   是毒龙草吗?还是水兽的眼睛?柏寒双手紧紧扣住石壁凸出山石,凝神仔细盯着那边。红光距离非常近,像心脏般有规律闪烁光芒,自己的心脏也激动得砰砰跳动。要是没记错的话,所在之处和闪耀红光地点之间的山壁是椭圆型,直线游过去当然最简单,不过柏寒还是决定顺着石壁走。   接下来是一段漫长黑暗的旅程,水底还算平静舒缓,不时有暗流或者不知名鱼类从身周游过,不停拂开水草躲避山石的柏寒非常不愿遇到洞穴--搞不好会藏着水兽,好在这种情况并没发生。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过去,两点红光越来越近,终于距离只有几尺。   没错,就是毒龙草,柏寒压抑住心底喜悦,慢慢挪过去从衣领里拽出萤火虫香囊,黑暗水底立刻亮起一团柔和光亮:一棵长着翠绿草叶、两枚并排鲜红花苞的异草出现在柏寒面前,与其说是两条小蛇,不如说花苞是由两条小小蛟龙盘成的。   万岁!柏寒一把摘下毒龙草,小心翼翼塞进背在胸前的背包里。总算大功告成,她吁了口气,顺便照了照周围:这里距离垂直下落的地方已经隔了很远,好在有蛛丝在....不好,大概被萤火虫光亮吸引,附近水域隐隐多了几条长大黑影,柏寒立刻握住香囊,面前却冷不丁多了个戴着头盔的人。   赤金武士头盔里是张半人半鱼的面孔,鱼鳃一张一合,长长胡须顺着水波飘荡,身体却是条比柏寒还高大的赤红鲤鱼--柏寒本能地把香囊塞进衣领,抓住蛛丝双脚一蹬石壁远远荡开去。   糟糕,遇到水中潜流了。本能护住脑袋的柏寒像只攀在蛛丝上的蜘蛛在水中飘来荡去,途中还碰到条滑腻腻满是鳞片的水蛇,终于撞到一处石壁上。好在水底阻力甚强,穿着防弹衣、前心后背装备护心镜的柏寒虽然被撞得七荤八素倒也没受重伤,缓过劲儿来立刻手脚不停攀着蛛丝朝上游动。   头顶原本鸡蛋大小的光明早没了影子,上下左右混沌一团,柏寒打心眼里感激罗智明:蛛丝换成普通藤蔓八成早就断了,迷失方向的自己可就糟了。   刚才那只戴头盔的鲤鱼就是守护这棵毒龙草的水兽?长得可真丑,还是青鸾火凤漂亮。说起来能见到蛟龙巨蟒和凤凰之类足够幸运,回到蓬莱跟伙伴们吹嘘好了--他们揭下的皇榜是什么任务?难道有24座不夜城吗?   柏寒尽量想着美好欢乐的东西来抵消在黑暗深渊中的恐惧烦躁,用最快速度朝着上面游动。身周不时掠过什么水兽,速度很快,原本相对平和的水域杀气隐隐。   那是什么?右上方石壁忽然闪动熟悉的红光,不,是两团并排红光,和刚才那棵毒龙草一模一样。   今天运气这么好?要不要试一试?柏寒心里犹豫,手脚却不由自主朝着那边攀去--不夜城里还有四件悬赏宝物,连蜀山掌教弟子都势在必得,随便哪一件肯定都很有用。   这次距离短得多,没过多久两团不时闪耀的红光便近在咫尺,在黑暗中仿佛星辰。这次柏寒有了经验,把蛛丝整理好悬在身前,一手打开背包,另一只手从领口掏出萤火虫香囊:果然又是一棵毒龙草,盘成鲜红花苞的蛟龙头角峥嵘,鳞片清晰。她一把摘下毒龙草装往包里,立刻把香囊塞回衣领,四周恢复无边黑暗。   刚刚吁了口气,前方忽然又亮起冷幽幽的光芒:那是一颗足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被握在一位风情万种的美人手中。   观看《美人鱼》电影的时候,邓超报警,文章和另一位警员画出滑稽的半人半鱼图画,全场被逗得哈哈大笑,眼下柏寒却笑不出来:面前也是条半人半鱼的美人鱼,可惜依然不是《加勒比海盗》中的美丽女郎:左边是半片干枯的古怪大鱼,右边是独手独腿的半个美人,仿佛一人一鱼被竖着劈开又拼凑在一起。   太恶心了。柏寒蹬着石壁故技重施,可惜荡出的身体却被这条半人半鱼挡了下来重新撞回石壁。糟糕,她立刻拔出两把短剑剑刃朝外对准像颗炮弹般疾冲而至的半人半鱼,一秒钟之后对方拼命挣扎着远远游开,只留下一串长长血雾。   得赶紧逃上去。柏寒咬牙继续攀爬仿佛没有尽头的石壁,没游几米一团光亮便从下方直冲上来--夜明珠被含在鱼口,半个美人握着一块尖利山石,半条大鱼的鱼鳍看上去锋利无比。咦,视野里多了个赤金头盔,那条赤红鲤鱼也悄无声息潜到附近。   被夹击就完蛋了。柏寒沉住气,把短剑放回腰间挽起袖口:小臂上绑着袖箭,这是梁瑀生从襄阳任务带回来的,小巧玲珑力道极大,一次只能装两枚铁箭;两队人手一个,非常适合偷袭。   半人半鱼和戴着头盔的赤红鲤鱼一左一右随着水波浮在柏寒身前,三只呆滞鱼目和一只秋水明眸齐齐盯紧柏寒。不过摘了两棵草而已,不会要吃我吧?柏寒按捺着心慌意乱,接连躲避几下猛攻,等到半人半鱼冲到面前才按动袖箭机关。   一枚袖箭穿透短短水雾径直射中鱼嘴,这远远算不上致命伤,不过那棵夜明珠却翻翻滚滚径直朝下掉落。半人半鱼显然非常珍爱它,立刻鱼尾和人腿一起摇摆朝下疾追。   周遭恢复黑暗,柏寒本能地不往上逃反而朝左侧荡去,果然一阵水波重重撞在头顶石壁。都看不见就好多了,柏寒握着蛛丝换一片山崖继续朝上游走。   不知那两条古怪水兽惊动什么大型水族,原本平静的水底如同沸腾锅底般冒着泡儿,脚下不停传来激荡振动,鼻端隐隐有血腥气。柏寒仰着头手脚不停,游累了就爬,爬累了继续游会儿。   身后有什么东西越靠越近,听起来还不止一只。不过柏寒再也不想拿出萤火虫香囊了,像扑向火焰的飞蛾般拼命朝着水面进发。不知过了多久,脑袋猛然钻出水面,头顶是满天星光,柏寒却以为自己在做梦,一时不敢摘下口罩而是拼命呼吸来自珀伽索斯的海风--没错,我上来了,我成功了!   “小田切贡!”她迫不及待地喊着,一头扑到大黑狗身旁便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幸福里:“刚才没能叫你出来因为太黑了你看到鱼了么太恶心了我真害怕....”   平时总是静静依偎身边侧耳倾听的大黑狗踏住水波抖抖身体,忽然朝着后方微微伏低身体做出攻击姿势。柏寒立刻转过头去,发觉有什么东西不远不近跟在身后。   十来条鲨鱼大小的红鲤鱼横在面前,长得和刚才戴着头盔的怪鱼有点像--不不不,只是一条鲤鱼,鱼头光秃秃的却孔雀开屏般长着十条尾巴。   柏寒惊呆了,本能地拔出短剑挡在身前,又把袖箭对准它。大黑狗径直冲上去连撕带咬,可惜这条鲤鱼不是阴魂,它拿对方无可奈何。   真恶心。它也是守护毒龙草的水兽?跟随一路为什么不攻击我?柏寒定神仔细观察对方,立刻又是一阵反胃。   用十条尾巴拍打水面的怪鱼没有进攻意图,两只盘子大小的呆滞鱼目紧紧盯着她,似乎想靠近些却又畏缩了;我的小蛇并不在啊?只见它一头扎入水中,十条尾巴也一闪不见了。   归途格外漫长,好在能看到远处岸边燃起的明亮篝火。筋疲力尽的柏寒浮在水面游了一会儿就不得不潜回水底,拽着蛛丝慢慢朝岸上走,大黑狗兴趣盎然地跟在身后。   篝火边空荡荡的,只有背包放在旁边。柏寒手脚并用爬出水面,躺在火边休息一会儿才开始吃东西。两个巧克力蛋糕下肚舒服多了,朝远处扔了一颗照明/弹,她披上外裳便开始啃三明治。   首先赶回来的是吕书安,背后跟着那只独角红眼恶鬼。离得老远便朝她招手,看得出喜悦是发自内心的:“柏道友,我等了你很久,刚刚才和罗道友他们一起巡山去了。怎么才回来?没事吧?”   对于刚刚从黑暗深渊归来的柏寒来说,朋友关切如同四月明媚春风。她高兴地应了一声,从背包里取出一棵毒龙草递过去:“摘到两棵,我留一棵,这棵送给你好了。”   如果藏起两棵毒龙草,返回不夜城领取奖赏时必然被揭穿:自己还要在这个世界停留几天,得罪四大门派显然没什么好处--柏寒暗自琢磨。如实说找到两棵,另外一棵必然引起争执,还不如直接送给吕书安卖个人情:自己和他对付阴魂最拿手,已有一棵草救人的罗智明三人必定不愿直接翻脸。   难以置信和狂喜竞相在吕书安脸上绽放,他盯着那棵不时发出明亮光芒的毒龙草双手颤抖,听到身后脚步作响一把抓过来塞进怀里。   “柏道友,大功告成可喜可贺。”罗智明依然是从容不迫的模样,含笑望着柏寒,“水下情形如何?”   施振阳也急急赶来,“柏道友摘到毒龙草了?有多余的请转给我一棵,必然不让道友吃亏。”   柏寒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拼了命只摘到两棵,送给吕道友一棵,再没有了,抱歉。”   不等别人开口,吕书安便昂然立在柏寒身旁,“动身之前吕某便和柏道友说好共同进退,三位承让了。”   僵尸门两人满脸失望,互看一眼;罗智明打个哈哈:“施道兄不必沮丧,还有最后一晚,说不定各有收获。柏道友歇息片刻,便跟着我们继续进山吧?”   不等柏寒答话,吕书安便朝她使个眼色。“我和柏道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回去了,祝三位一切顺利,不夜城中再会。”   少了两人对付阴魂便大费周折,僵尸门两人脸色更差了,罗智明也皱起眉头。柏寒却连连摇手:“不行,我要等我的蛇。”   吕书安愣了愣,才想起先前失踪的两条小蛇:“柏道友,最迟明天也得返程,你的蛇不回来怎么办?”   “不可能的。”其实柏寒自己心里也没底,坚持道:“它们可能找食物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吕书安张口结舌,罗智明却笑道:“如此甚好,时间紧迫,我们便动身吧。正好请柏道友讲讲水下情形,让我等长长见识。”   毒龙草在手任务不愁,和氏璧也即将到手--总算能看看这块历史书上的明玉了。虽然着实疲倦柏寒依然心情极好,把入水经历细细道来,着实惊心动魄。   “戴头盔的大概是横公鱼,半人半鱼的却是鱼妇。”罗智明沉吟着,“一头十身的倒不多见。”   四处打量的施振阳随口答:“八成是何罗鱼,百年前发大水之时现过身,想不到藏在毒龙岛深渊里。”这位僵尸门掌门弟子城府甚深,至今一无所获依然沉得住气,当然也和罗智明答应优先他救人有关。   吕书安倒是离大家远了些,又不时给柏寒使眼色示意加强戒备。   凌晨三点多,众人走在遮天辟日的密林里,这里显然没什么人来过,遍地泥泞不堪。最前面探路的姜师弟忽然停下脚步:一棵树上架着具森然白骨,黑黝黝的眼洞对着几人。   粗略检查一番,起码是几百年前的人,衣裳都烂没了。柏寒还好些,其余四人都有些兔死狐悲:很有可能便是四大门派的人。   “那是什么?”视野里忽然多了两点红光,柏寒刚要叫“毒龙草”便闭上嘴巴:太大了,离地也高,倒像两盏红灯笼。   其余几人也发现了,倒退几步摆出阵型。   红灯笼飘飘忽忽如同鬼魅,蛟蟒特有的腥膻之气闻之欲呕。柏寒忽然想起听过的故事:行人深夜在山中迷路,忽然看到前方灯烛连忙奔过去,不知不觉走进一张血盆巨口--灯烛便是大蟒蛇的眼睛。   眼前这只蟒蛇也太大了些,不,应该说是蛟龙。头顶犄角弯曲,蓝灰身躯仿佛山脉,脸盆大小鳞片映着月光闪闪发亮,周身笼罩黑雾。   “不是活的。”罗智明朝后跃开大叫:“柏道友吕道友请出手。”   率先出战的是大黑狗。它像个英勇无畏的战士般四肢着地疾冲到蛟龙面前,灵巧一跃避开大张的利口,随即狠狠咬在对方咽喉位置--一条赤红蛟龙阴魂被它硬生生拽出半米,随后挣回身躯。   独角红眼恶鬼两只利爪深深刺进蛟龙肚腹把阴魂拉出不少,尽管那龙魂拼命挣扎,依然被两个敌人一点点拽出躯壳。   奇怪,早已死去、又没有阴魂附着的蛟龙空壳居然丝毫没收到影响,转过身去长尾一扫,树木纷纷倒落砸向几人。   两具傀儡僵尸一个跳在蛟龙背上一个卡住敌人喉咙不放,不知僵尸门两人用了什么法术,一条青绿巨蟒魂魄附在蛟龙躯壳若隐若现,却无法将它打出来。   “原来如此。”罗智明恍然大悟,呵呵大笑:“蛟龙渡劫失败只剩残魂,躯壳却被巨蟒占了,残魂也舍不得走,只好两魂一体。”拔出长剑大喝:“伏化天王,降定天一,疾!”   长剑一分为九,朝着蛟龙激射而去,一时剑气纵横令人睁不开眼睛。那巨蟒魂魄像是知道厉害,猛地缩进躯壳任凭傀儡僵尸再打也不出头,长剑暴雨般钉满蛟龙躯壳却不能尽透,黑血汩汩流了满地。   场上站成两团,大黑狗和独角恶鬼艰难地和蛟龙阴魂战成平局,各自无法脱身。柏寒拔出双剑打算效仿前夜诛杀巨蟒的办法,却不得不躲避翻滚倾轧的蛟龙躯体根本无法靠近。旁边吕书安后者狼狈地挥舞长剑,“这条蛟龙起码修炼一万多年,离渡劫飞升只差半步....”   忽然一个道人落到面前把手一伸,正是罗智明。“柏道友,借剑一用。”   他坦坦荡荡地说:“这条蛟龙太过棘手,烦请柏道友相借兵器。”柏寒心想:如果没有他的蛛丝我也摘不到毒龙草,八成死在深渊里,他应该不会害我,便把双剑递了过去。   罗智明接在手里映着月光细瞧,赞不绝口:“好剑!天罗维网,地阎摩罗;慧剑出鞘,斩妖诛精;一切灾难化为尘。”   这位蜀山掌门弟子背上长剑二次出鞘,被他一口鲜血喷上,化为四十九把明晃晃的利剑朝着蛟龙当头刺入,房屋大小的龙头颓然掉在地面。罗智明又踩住合而为一的长剑凌空绕着偌大蛟龙躯壳飞行数圈,手中两把短剑直刺末柄,只见麟甲迸裂血光四溢,躯壳顿时垮了。巨蟒阴魂无处藏身,和两只傀儡僵尸狠狠厮杀在一起。   目眩神迷的柏寒被吕书安一把抓住胳膊,低声埋怨:“柏道友,你,你,太大意了。”   “他要真想抢我的剑早就直接动手了好不好?”柏寒也把声音压低,“我又打不过他那个御剑诀。”   果然罗智明落回地面双手碰上短剑:“完璧归赵。”   这下吕书安没了话说,柏寒收回短剑。忽然身后一声欢呼,却是翻找着那颗蛟龙头颅的施振阳举起胳膊,赫然又是一棵毒龙草。 第110章 不夜城九   2017年6月26日。   第一个离开毒龙山的是施振阳。   黎明到来之前, 艰难杀掉蛟龙阴魂的大黑狗黯淡无光, 独角恶鬼更是行将崩溃, 不得不四肢着地爬回吕书安身边那团黑雾中去。两具和巨蟒魂魄交战得胜的傀儡僵尸也不好过, 行动迟缓呆滞, 显然不能战斗了。   “我们这便回城。”喜气洋洋下得山来的施振阳朝柏吕两人抱抱拳, 又问罗智明:“罗兄如何打算?”   罗智明倒是不急,“我倒还想朝柏道友详细打听打听水下情况, 下次再来毒龙山便不用愁了--施道兄替我向苏师妹问好。”   望着僵尸门两人带着傀儡僵尸直奔岸边的匆匆背影,柏寒颇有些羡慕:毒龙山无异龙潭虎穴, 毒龙草到手自然越早离开越好;两条小蛇却毫无音讯, 哪舍得丢下不管?   一旁吕书安时不时摸摸怀中,脸上泛着笑容,显然非常喜悦。前两批来毒龙山的四派弟子只能回去一半, 此行却是皆大欢喜,三人并肩回到落脚石洞休息, 天亮便在木鸢起落的法坛旁边等待--两条小蛇就是在这里跳入水中的。   柏寒又把下水情形详细讲述, 身为蜀山掌门弟子的罗智明高谈阔论, 侃侃而谈,吕书安也把多年修炼中的趣事拿出来说, 又和柏寒聊着大黑狗如何收服修炼, 气氛相当轻松。   等到下午4点45分灵芙丹便会失效, 必须提前离开毒龙岛才行:想到这点柏寒便头疼,可是吃午饭的时候两条小蛇依然未曾归来。“两位道友,若是我今天留在毒龙岛, 你们回到不夜城能否帮忙和城主打个招呼?”   吕书安首先反对:“柏道友莫开玩笑,下午灵芙丹效果一过,活人便会神志不清形同废人,哪里还能活命?”   我的羽毛应该能防御吧?何况我还喝过希什么泉水。这方面柏寒对自己很有点信心,把话题岔开去。“到时候再说吧,也许它们一会就回来了。”   “柏道友这两条蛇我从未见过,大概是莽荒异种?”一阵轻微震动忽然从罗智明胸前衣物传出,他微微皱眉,站起走开十几步低头查看,不多时回到原地。   “两位道友,鄙派另有要事,我得先行一步。”他朝两人点点头,又说:“柏道友借一步说话。”   对了,还拿着他的蛛丝。柏寒摘下腰间皮囊跟着罗智明走开数十步,双手奉上:“多谢了,罗道友。还要请问,我乘坐木鸢返回不夜城中,可否再跟着过来?”   罗智明接在手中,沉吟着摇了摇头。“前两批道友总共带回三棵毒龙草,你我一行又摘得四棵,七个宝物都兑换出去,悬赏皇榜也就到此为止了。木鸢贵重,无故不可离城。”   糟糕,如果小青小蓝没回来,难不成把它们留在这里?柏寒连忙问:“罗道友,你看可有什么办法,和城主商量一下?我还不能回去。”   “柏道友千万不可。”罗智明皱紧眉头,“木鸢乃七大城池共有,并非不夜城主私人之物,并无半点徇私的可能。柏道友务必尽快召回两条灵蛇,耽误了回城的时间可就糟了。”   他又问:“如果柏道友下午不肯回城,切记不可迟于明日上午。还有,道友如何抵御龙蛇腥膻迷雾?”   柏寒吐了口气,灵机一动:“我只能试试,说实话也没把握,罗道友可有安全的防身办法?”   罗智明了然地笑,“蜃雾奈何柏道友不得,不过安全为上,我这里有枚专能克制龙蛇的通犀地龙丸,可以暂时借给柏道友。”   听着挺威风,柏寒连忙接住他递来的皮囊:里面是枚黑黄相间的丹药,小心地放进背包又把一根洁白羽毛递过去:“在水底没有罗道友的蛛丝帮忙,我肯定出不来,可惜毒龙草只摘到两棵,喏,这个送给你。”   罗智明也不客气,坦然收下,“如此多谢了。柏道友回到不夜城中,是否停留几日?”   自己是21号来的,列车7月1日晚间发车,“大概再待三、四天吧。”   “好,我得先回师门一趟,城中再会吧。”他转过身去,看了看远处盯着这边的吕书安,忽然又把蛛丝皮囊递给柏寒:“我和柏道友是初会,甚是投机;御鬼宗这位吕道友倒是早就听说过。这人一向独来独往,风评不佳,柏道友,蛛丝借给你防身吧。”   随着罗智明一个响指,手中小小木鸢无风自燃,头顶绕着毒龙山盘旋飞舞的三只木鸢中漆黑如墨的那只陡然冲着法坛俯冲而下。柏寒眼前一花如同黑夜骤然降临,墨凰已经立在眼前了。   罗智明悠然跃上鸢背,对着柏寒抱抱拳,“柏道友,不夜城中再会吧。”又朝吕书安点点头,紧接着墨凰伸颈长鸣一声,展开双翼冲天而起,眼瞧着朝北方去了。   柏寒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转而盯着水边:拜托,你们早点回来吧!可惜到了下午四点,两条小蛇依然杳无踪影。   “吕道友,你也回去吧,帮我和城主打个招呼。”柏寒沮丧地说,“要是能请他明天迟些再召唤木鸢就好了。”   吕书安一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天”的模样,“你放心,包在我身上。”过了一会该上木鸢了,他却又改了主意。“柏道友,毒龙山实在太过危险,你又是第一次到此,我还是留下等等你吧,遇事也能有个照应。”   柏寒疑惑地问:“可灵芙丹马上失效,你如何抵御腥膻蜃雾?”   “柏道友不必担心,此次来毒龙山之前,我已做足准备。”吕书安胸有成竹地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若不是无意间得到这块千年雄黄,我如何敢贸然揭下皇榜?”   柏寒自然说好。“那当然不错,我们还能聊聊天。”   于是真的聊到月上中天。   听起来吕书安幼年父母就去世了,他跟着叔父长大,后来便遇到师傅,拜入御鬼宗。随后运气便好了起来,师祖去世,他的师傅经过宗内比斗夺得掌门之位,他也水涨船高成了御鬼宗嫡系传人。   戴着口罩的柏寒不停往熊熊燃烧的篝火添柴,瓮声瓮气地也把经历过的事情挑挑拣拣讲了,无意中提起蓬莱。吕书安大感惊讶:原来这个世界也有蓬莱,与方丈、瀛洲合称海外三仙山,终年云雾缭绕仙乐隐隐,西王母、东王公与九天玄女等瑶池金仙就住在当中。   柏寒好奇地问,“真的?吕道友,西王母长什么样子?”   吕书安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柏寒正要追问,趴在身旁的大黑狗忽然警惕地站起身,连忙戒备。   那是一条花蟒阴魂,远没有前几日夜间遇到的可怖,大黑狗没费什么力气便把它咬得烟消云散。吕书安连连鼓掌,称赞不已:大黑狗每次入夜召唤出来便恢复如初,他的独角红眼恶鬼经过这几日苦战却实力大损,看样子得修炼一段时日方能复原。   再厉害的守护神也架不住车轮战。黎明前的黑暗降临时,经历几轮恶战的大黑狗银光黯淡,独角红眼恶鬼更是遍体鳞伤。   “柏道友,你这只灵犬实在世间少有,可否让给我?”吕书安满脸笑容地说。“跟着你真是明珠暗投,太可惜了。”   柏寒不动声色地说:“吕道兄,你可真爱开玩笑。你是御鬼宗,又不是我们灵兽宗,怎么能收服我的狗?”   吕书安仿佛听到天大笑话。“你们灵兽宗?怪了,灵兽宗可从未有过连西王母都没听说过的弟子。   柏寒颇为惊讶地望着他,“你说话我听不明白。”   “柏道友,你如何得到这只灵犬青睐?又如何签下契约?灵兽宗随便一个弟子遇到这种天大机缘都能直接升任宗门高层了。”吕书安目光热切而不屑,还带着几分轻蔑:“你这肉体凡胎连道术都不会,只会拳脚功夫,还敢贸然揭下皇榜?两把短剑你是怎么得来的?是不是无意中掘出什么古墓宝藏?你在水下闭气便靠着这个面具(口罩),里面夹着什么?”   柏寒又惊又怒,“原来你早就觊觎我的宝剑,早就居心不轨!我可还把毒龙草分给你一棵!”   “若非如此,吕某早就对你动手了。”吕书安呵呵大笑,又看看横在中间严阵以待的大黑狗:“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你这凡夫俗子如何配得上这两把价值连城的神物?就连蜀山罗智明也动了心,哼哼,还是放在我这里合适。快把短剑给我....”   话音未落,大黑狗已经随着柏寒手势朝着独角红眼恶鬼猛扑过去,后者强撑着迎战,顿时一团银光一团黑雾□□撞厮杀。   柏寒更不多话,挥舞双剑朝吕书安当头便刺,后者左躲右闪长剑一挡却“当啷”一声被削断半截,索性把剑刃剑柄朝着她扔去,退后几步手指掐诀“出!”   像团黑旋风般漂浮在吕书安身后的黑雾忽然咕嘟嘟冒出大团黑烟把主人笼罩在内,柏寒仗剑左冲右突却怎么也冲破不了那圈无形屏障,更别说伤到他了。   “哼哼,雕虫小技,看我先灭掉这只灵犬再慢慢搜你身上,速速招来如何得到这许多宝物,否则等着恶鬼噬魂吧!”几天前初遇柏寒还觉得吕书安有点白衣侠客的风采,此时这人面目狰狞如同恶鬼。   只见他咬破食指朝黑雾弹出几滴鲜血,顿时里面鬼哭魔啸,先是伸出两只犄角,随后是头颅和躯干,最后是长长脚爪--赫然又是一只红眼恶鬼,不过比先前那只弱小多了。   吕书安朝着舍命缠斗的大黑狗和独角恶鬼方向一指:“去!”双脚恶鬼四肢着地慢慢靠近,突然高高跃起扑到大黑狗背上,利爪尖牙齐施。   柏寒低声说句什么,吕书安却没听清,奇道:“什么?”只见柏寒忽然拽开绑在左腕的花手帕,顿时熠熠金光照亮漆黑夜空--那是串墨绿莲花手珠,正是鬼王墓任务中弥尘大师所赐。   “你如何有这等佛家....”惊慌失措的吕书安并没能说完这句话:柏寒左手握着短剑疾奔而至,耀目金光把阻挡在中间的黑烟撕裂一道豁口,于是他垂涎欲滴的锋利短剑深深刺入他自己的胸膛。   “怪不得你没朋友。”突袭成功的柏寒退到安全距离喘息,像是解释又像是安慰自己。“在城里我就奇怪,你人缘怎么这么差劲。即便如此我还分你一棵毒龙草,毕竟你和我是一伙的。开始你还催我走,等我留下来你也不走了。”   吕书安并没听完自己露出的马脚:鲜血汩汩浸湿衣裳,即使修道弟子也承受不了这么重的伤势,他断了气。黑烟黑雾就像遇到朝阳的雪花般消融,前后猛烈夹击大黑狗的两只恶鬼也逐渐融化在空气里--幽冥之物和主人性命相连,主人死去它们也活不成。   稀薄得只剩影子的大黑狗步履蹒跚地回到柏寒身边,只差半步它也要烟消云散了。柏寒热泪盈眶地张臂搂着它:“别怕,只剩我们两个了。”它点点头,静静蹲坐在柏寒身边,一个小时后便随着朝阳消逝了。   柏寒起身来到吕书安尸体旁边,从他怀里取回那棵毒龙草小心收进背包。   世事无常,前几日还感激这位新朋友引路,今日便得你死我活了。柏寒早不是年初见到丧尸还惊慌失措的女生,可单独杀死敌人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并肩战斗过的伙伴;心里又是唏嘘又是难过,默默从岸边树木上砍下些枝叶盖住吕书安尸体,远远避到一旁。   小青小蓝怎么还不回来?躲在树下不时盯一眼水边的柏寒粗粗翻着笔记本,前面任务复盘无误,连楚妍雷雪的任务都研究过了,只好百无聊赖地计划回到不夜城之后的安排。   今天27日,还能在城里停留四天。这个世界群魔乱舞,修道人士也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低调点待在城里吧。   梁瑀生现在怎么样?任务完成了么?他也是要摘取毒龙草吗?还是稀奇古怪的其他事情?回去我要把昨天在深渊里遇到的怪鱼告诉他,然后我再也不吃鱼了。   百福浩哥他们呢?这几天想起伙伴柏寒便发愁:洪浩连守护神也没有,光靠着墨绿念珠能过关么?相形之下百福三人便好的多。梁瑀生队伍更是如此。   发愁也不是办法,回到不夜城能带回蓬莱些什么?柏寒首先想到的便是萤火虫香囊:自己身上这个还是吕书安送的。叹息之余开始憧憬,其他附着动物精魄的香囊有什么作用?   时间越临近10点柏寒越是心急,在水边不停兜着圈子。头顶五只木鸢返回三只,只有自己的青鸾和吕书安的火凤还在翱翔,柏寒把衣袋里小小的青鸾木鸢捏在手中,朝着白茫茫无边无际的山泽大喊:“小青!小蓝!”   连个回声都没有。   半个小时之后柏寒收拾好背包物品,立在法坛旁边拿定主意:一棵毒龙草完成任务,用另一棵和不夜城主商量,哪怕悬赏物品都可以不要,再乘坐木鸢飞来毒龙山等待三天--就这么登上列车实在舍不得。   几分钟之后呆呆盯着水边的柏寒以为看见幻影:一个小小青绿脑袋钻出水面,挣扎着朝她的方向游来却消失在水中;另一个宝蓝脑袋在半尺外露了个头随即又缩回去。   柏寒疾步奔跑,隔着清澈透明的湖水可以看到两条小蛇正趴在湖底。露出水面那一下像是耗尽它们全身的力气,此时僵直身体一动不动。柏寒连忙把它们捞起来,咦,吃了什么?肚腹中间鼓起个大包。   管他呢,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柏寒把它们小心塞进衣袋,用衣摆擦擦手上的水便点燃小小木鸢:可真悬,已经10点42分了。   头顶小小的青绿木鸢俯冲直下随之在视野中越变越大,很快就立在柏寒身前。柏寒高兴地拎着背包跳上鸢背,坐在座椅上摸摸两条小蛇:可算回来了。青鸾伸颈长长鸣叫,张开双翼直冲云霄,绕着毒龙岛盘旋一圈便朝北飞去。   10点45分了,紧紧抓着扶手的柏寒回头望去,火凤也紧紧跟在自己身后:大概不夜城那边已经施法召唤它了。 第111章 不夜城十   2017年6月27日   夕阳殷红如血, 广阔壮观的不夜城池在视野里越来越大, 青鸾木鸢背上睡了一觉的柏寒伸个懒腰。   不夜城主安然等候在府邸空地, 随着火凤青鸾陆续落地, 柏寒也轻快地跳到地面奉上两棵毒龙草:“城主, 两棵我都带回来了。”   不夜城主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高手, 表面和气公道,实则深藏不露;不过掩饰不住的惊喜还是出现在他脸上, 小心翼翼双手捧过去,就连他身后手持彩旗召唤木鸢的老者也满脸惊讶。   “柏道友, 请随我来。”城主笑眯眯接过侍从递来的木匣收好。刚跟着他走到大厅, 几位携带兵刃之人便喜滋滋地迎面赶来:“城主,听说五只木鸢都回来了?我们现在便可出发。”   城主摇摇头,“几位稍安勿躁, 此次悬赏的七棵毒龙草已齐了,悬赏之物也有了去处。有劳各位大老远赶到不夜城来, 还请在城中歇息几日, 让老朽尽尽地主之谊。”   五人目瞪口呆:“不是还差两棵么?怎么这么快就凑齐了?”立时把目光集中在柏寒身上好一通打量。后者自然一言不发, 跟着朝他们拱拱手的城主走了。   依然是第一夜柏寒住过的客房,城主施了一礼:“柏道友稍事休息, 片刻后我令人来请。”便离开了。   大概等天黑检验毒龙草吧?柏寒安心休息, 有侍从捧来满桌美味佳肴, 大快朵颐之后又要来热水梳洗。两条小蛇在衣袋里纹丝不动,和上次吃完酒吞童子眼珠沉睡情形一模一样,柏寒倒也不担心。   夜幕降临不久便有侍从来请。这次城主满脸欢喜, 面前摆着两个黑木匣,一个瓷瓶和一叠霓裳。“柏道友请坐。”   木匣里便是和氏璧?瓷瓶又装着什么?柏寒好奇地看了一眼。   城主笑道:“柏道友,蜀山派罗道友昨晚归来,说你从水里摘到毒龙草,火候比他拿回来的强得多,老朽还不敢信。今天见了才知不虚:道友带回来的两棵毒龙草都有三千多年火候,远远超过历年从毒龙山里摘得的。老朽想请教柏道友如何行事?”   柏寒便把两次下水经历详细说了,又说自己在西湖边长大,水性目光与众不同。城主仔细听了,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们以往也曾派人冒险下水,却是凶多吉少。闭气还有法可想,水下鱼龙混杂偏偏不敢照明,如何找到毒龙草却是难题。柏道友这样的人才真是可遇不可求,可愿留在不夜城?老朽倒履相迎。”   不会让我下次再去潜水摘毒龙草吧?我可不想再看见那些奇形怪状的鱼了。柏寒敷衍道:“城主,我是外乡人,刚到不夜城什么都不知道呢,能让我考虑考虑吗?”   “当然,倒是老朽心急了。这是不夜城的令牌,道友凭此可随意进出本城和老朽府邸,有事可吩咐下去,人手物资或是其他无不从命。”城主笑眯眯从桌上推了一枚绘着一轮明日的令牌过来,随后又是一枚稍大的令牌,如同毒龙岛法坛一般尽数绘着七座城池标志。“这枚令牌是七大城池联手制作,道友凭之在各城通行无阻,也可随时拜见各位城主。不光我们七大城池,便是四大门派各大宗门皆可去得,都要给道友几分情面。”   这就是皇榜上的“通行七大城池”了。柏寒想起梁瑀生手里那枚柳生家族的令牌信物大感兴趣,随之泄了气:再好也没用,四天后自己就要离开了。   城主打开两个木匣推到柏寒面前,“这是灵犀角,这是占雨石。”   兴致勃勃打算见识见识传说中和氏璧的柏寒呆住了:面前摆着一根青铜犀牛角和巴掌大小羊脂玉石。“城主,不是和氏璧吗?”   城主呵呵而笑,“道友出发之前归来的灵兽宗道友选了照骨镜,施振阳道友挑了万年温玉,罗智明道友便挑走和氏璧。老朽听说蜀山派已经询问灵兽宗可否交换去了。七件宝物只剩下这两件,还请道友收下。”   按照吕书安所说,灵犀角可以照见妖鬼,占雨石却只能预测风雨阴晴,柏寒大失所望。   城主看出她的心思,笑道:“灵犀角燃之可见妖鬼,道友大概听说过;占雨石能占卜日出月落风雨阴晴潮涨潮汐,还可随着地点变幻四季气候,无论炼丹还是斗法都大为有用,道友可不要小瞧了。”   还是天气预报石头嘛。话虽如此,能被七大城池当做悬赏宝物自然得收着,柏寒拿起两个匣子只听城主又说:“这是三颗清心丸,服用后灵台清明,冲击修道关卡事半功倍;这是缥缈宫用鸾凤翎羽和云霞织就的霓裳,适合女子穿着,不畏寒暑风沙。这两件老朽单独相赠,酬谢道友劳苦功高,希望道友早日加入不夜城。”   听起来很厉害,柏寒接在手里道谢。   城主又想起一事:“罗智明道友连夜赶回门派去了,临走时留下话托老朽带给道友:他与道友有要事相商,请柏道友在城中等候,最迟五日必定赶回。”   重要之事?若不是罗智明提醒自己也许就糟糕了,柏寒自然应下。城主又安排人手招待柏寒,这才告别。   如同青铜铸就的灵犀角拿在手中冷冰冰极为沉手,怕不有几十斤重;占雨石正面夜色弥漫,明月星辰闪闪发光;背面显现几只浮在碧波中的莲花荷叶,怎么还会有花?清心丹收好,柏寒被铺在床铺上的霓裳震撼了:满眼艳丽光鲜的羽毛和满天云霞,令人目眩神迷。   接下来三天柏寒便跟着城主安排的侍从游遍不夜城。茶楼食肆、当铺戏班、药房店铺、钱庄客栈....这是世间最大的城池之一,普通人和修道人士混居城内,周围设有密不透风的照妖镜和结界,妖魔鬼怪无法踏足半步。   柏寒最感兴趣的是附有精魄的香囊,能多带些回蓬莱就好了;侍从却遗憾地告诉她,此类物品十分稀缺只有修道门派才有。柏寒以为刚刚得到的令牌能派上用场,才知道最近的修真门派骑马也要走上半个月,只好罢了,买了不少喜欢的东西和压根没见过的新鲜玩意。   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下午,罗智明才匆匆赶到城主府邸。柏寒沏茶招待,又朝他道谢:“多谢罗道友,要不然我未必回得来。”   “柏道友太客气了。”风尘仆仆的罗智明坐在桌前喝茶,“我也是猜测。”见柏寒还想再问,索性直说:“我派中有位师弟曾经和吕书安联手探索过东海,那次去了四人,只回来吕书安一人。我等修道之士,中途陨落谁也避免不了,我派弟子找吕书安问清经过只能罢了。”   “过了十多年,僵尸门两位弟子也和吕书安几人结伴前去盘丝岭寻找蛛丝,结果只有吕书安幸存,据他所说被群蛛偷袭,几乎全军覆没。又过几年,四大门派例行试炼,不少弟子相伴而行,中途遇到群妖围攻,死伤惨重。有位受重伤的师侄说不出话,在赶去救援的师兄弟手中写了个吕字就死了。”   “在场姓吕的只有吕书安一人。我和施道友就此留心,可惜没有证据。这人小心谨慎,就此躲在御鬼宗多年不出,这次想来听说皇榜悬赏才动了心。”他坦荡地说:“柏道友,我空口无凭,何况你又和吕书安一起行动,也只能提醒一句罢了。”   怪不得吕书安人缘很差,连本宗弟子都不爱搭理,原来专门暗算同行之人--柏寒想起出发前各派弟子对他的冷淡,不由很是后怕。“我也是出发前一天才在不夜城外遇到吕书安,想不到他早就看中我的兵器。”她把罗智明离开毒龙山之后的情形说了,郑重道谢。   罗智明笑道,“柏道友,吕书安有一事说的没错,你的兵器确实容易招来祸端。”见柏寒想说话,他便摇摇手:“我今天特意赶来也为了此事,柏道友可愿加入蜀山派?”   柏寒从没想过能有机会加入赫赫有名的蜀山剑派:在自己的世界,后者在无数小说游戏影视剧中属于BOSS级别门派,十分威风。   实在太可惜了。柏寒惋惜地说:“抱歉,罗道友,我怕是没法答应。”   罗智明显然没想到会被拒绝,愣了半天才说:“柏道友,鄙派开派数万年不敢说领袖各派,也算有点名声....”   “不不,我早就听说过蜀山剑派的名声,是我自己的问题,罗道友。”柏寒无奈地耸耸肩膀,“我今晚就要返回家乡,没时间也没机会了。”   罗智明笑道:“又不是不能等待道友回来。如果道友同意,我打算把柏道友引荐在家师掌教真人门下做关门弟子;柏道友生性纯厚,用不了数十年便能以气御剑,再过数十年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便可御剑飞行,数日遍览蓬莱赤水龙宫缥缈峰,傲视群雄威慑众妖....”   柏寒悠然神往,却只能敬谢不敏:“多谢罗道友。我现在不敢答应,如有机会以后再商量吧?”   罗智明失笑,“好,只要道友别被其他门派的道友说动就行。说起来,柏道友得到两把短剑怕是没多久吧?”   咦?他怎么知道?柏寒含糊答:“差不多吧。”   “我第一次见到柏道友便觉剑气冲霄,想来吕书安也是发现此点才和道友搭讪,施道兄若不是救道侣心切,早就招揽道友了。”罗智明哈哈一笑,“七大城池都有结界护持,毒龙山独悬山泽道友往来又乘坐青鸾,否则早引来修道人士和万年妖魔的觊觎抢夺,柏道友真是福缘深厚。”   这么严重?柏寒瞪大眼睛仔细回忆,以往各个任务世界也没有问题啊?这个修□□连“剑气”都能发觉--两把短剑可是传说中干将莫邪后人亲手铸造。“罗道友,你的意思是我出城便寸步难行?”   “必定如此,也可能有畏惧反而不敢靠近的。柏道友,你如同小儿持重金招摇过市,如何不引来盗贼土匪?”罗智明无可奈何地笑笑,又朝她伸手:“请把剑借我。”   他要是有动手的心思就不必啰嗦了。柏寒慨然交到罗智明手中,后者拔剑出鞘,又赞声“好剑!”用剑锋割破手指,就着鲜血掐诀画符,又把另一把剑也如此这般。“好了,我用鄙派灵决将剑气封印,道友此后便不用担忧了,放心,使用起来完全无碍。”   看着完全没变化啊?柏寒翻来覆打量两柄短剑,又好奇地问:“罗道友,说实话我还担心过你会看中我的剑。”   “确实看中了。”罗智明居然点点头,豪爽地说:“我蜀山剑派和其余门派不同,本来就对名剑利刃趋之若鹜。不过罗某修道千年,早和所佩龙渊剑心剑合一不可分离,修道突破斩妖除魔也全靠此剑,再想图谋道友宝剑却是晚了,哈哈。”   柏寒吁了口气。   “只要道友拜入我蜀山派,凭此双剑必能扬名立万威震群妖,天下之大都可去得。”这位蜀山掌教弟子倒是信心十足,“我蜀山派有道友加入也能发扬光大,领袖各派。”   可惜,我走了就不回来了。想到此处,柏寒把蛛丝皮囊、通犀地龙丸和城主送的清心丹都推到他面前,“这些还你,清心丹是城主送我的,也请你先保管吧。”   “不夜城主也想招揽道友吧?”罗智明收了地龙丸,却把蛛丝皮囊推过来:“蛛丝就送给道友日常使用吧。丹药道友现在用不上,以后冲击元婴境地才有用武之地,我就先替道友保管吧。”   “对了,道友上次打算和我交换的天马羽毛可还有?我请派中擅长炼制宝物的师叔看过,确如道友所说乃是水神兽羽翼,蕴含七海威能,十分难得。可惜一根不够,如果再有一根加上万年冰魄和吸取月华的灵物可炼成扇类法宝,专克火神兽,还可行云布雨,遇到大旱也不用愁了。”   留在自己手里只能潜水,在人家手中居然这么奇妙?见罗智明满脸期待,柏寒想想蓬莱家里还有不少羽毛,索性大大方方把自己那根也取出来递给他,“罗道友,我只有这两根,也送给你了。对了,我家乡没有萤火虫和蛛丝这类香囊,城里也买不到,你能否送我几个?”   “好说。”罗智明笑眯眯地收好羽毛,从身边取出皮袋底朝天往桌面一倒,“道友请随便挑。”   十多个香囊就在面前,柏寒却指着他那个皮袋说:“我想要个能放很多东西又方便携带的,这个袋子能不能给我?”   罗智明微微一愣,“乾坤袋?柏道友,炼气五层以上方可使用,你现在却用不得。”   咦?柏寒接过他递来的乾坤袋试试,轻飘飘却伸不进手去,望着堆在房里的几个木箱不由大失所望。罗智明说:“蛛丝遇风即长,并无关系,乾坤袋这类化须弥为芥子的物品必须修习心法才能使用。道友放心,以你资质不出二十年便可...”   百福念叨过的随身空间没戏了。柏寒只好把注意力放在桌面:萤火虫香囊统统挑走,还有些不知用途。罗智明又递给她几只蛛丝皮袋,“这几只人面蛛只有一千多年寿命,蛛丝远远不如道友手中那只坚韧,道友拿着玩吧。其他柏道友怕是使用不得,等拜入门派之后我帮道友寻几只有用的,师尊必然也有赏赐。对了,上次那坛酒,可否分给我一些?”   于是柏寒把神便鬼毒酒分给他1/3,罗智明笑着收了,笑道:“护心镜乃是两面吧?我本来想朝道友讨一面,不过道友慷慨送我两根天马羽毛,实在不好厚颜相讨了。那护心镜乃是天外玄铁所铸,又有密宗高僧施法护持,连我龙渊剑都不能伤,十分难得。道友还未修习道术,便凭此防身吧。”   这位蜀山掌门弟子也算光明磊落,柏寒对他印象很好,又是离别在即,聊得很是投机。柏寒问起和氏璧,罗智明说可守定心神不畏邪魔入侵,自己换到手便送回宗门,由掌教决定是否换取照骨镜,柏寒很是惋惜。罗智明笑道以后总有机会见到,又送给柏寒一面蜀山令牌,凭此便可通行蜀山;又要柏寒取出沉睡的小蛇,端详良久才说乃是洪荒异种,很可能吃了毒龙草,柏寒惊讶不已。   日落时分柏寒和城主告别,又请侍从将自己买的东西装车运到不夜城东门五里处,罗智明一路相送。   一会儿就能见到梁瑀生和伙伴们了。安放指路石碑的凉亭出现在视野里,柏寒满心欢喜又有些担心,指着前方:“罗道友请回吧,多谢相送。”   看看侍从将木箱摆满空地便行礼离开,罗智明失笑:“道友单身一人,如何搬运这许多东西?不如我送道友一程?”   “不用不用,一会儿便有车来。”柏寒摇摇手,又好奇起来:“道友御剑飞行,一口气能飞多远?”   罗智明想了想:“修为较低之时,飞出半里地便落下地来;慢慢增加到数十里数百里,如今道成,一日万里不在话下。我师尊掌教真人更是日内便可往西王母处打个来回。”   真是传说中的剑仙。自幼练武、沉浸金古梁小说多年的柏寒暗自佩服,惋惜不已:这辈子只能和蜀山派失之交臂了。“罗道友,我家乡有位很有名的诗人,做了首诗,我觉得与你和蜀山派各位道友有点像。”   罗智明笑道,“哦?请道友说来听听。”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柏寒朗声吟诵,不由想起梁瑀生来。“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面前蜀山掌门弟子满脸震撼,喃喃跟着念诵:“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一截孤零零的老式绿皮火车车厢陡然出现在凉亭对面空地,柏寒还想炫耀“自己家乡列车”,却见他犹如泥雕木塑,只好等车门一开便搬运木箱。   好不容易大功告成,柏寒跳上车厢回身招呼,却见罗智明肩头一抖大喝:“天罗维网,地阎摩罗,慧剑出鞘,斩妖诛精,一切灾难化为尘。”   龙渊剑凌空而起,一化二二化三最终化成九九八十一柄,在天空漫天飞舞如同流星激射,最终合而为一。罗智明高高跃起御剑而行,一时间剑气纵横,电闪雷鸣。   “好一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罗智明在空中朝她抱拳,慨然道:“多谢柏道友。道友速去速回,罗智明在蜀山相候,就此别过。”   车门关闭的时候柏寒兀自心驰神往,满心惋惜,不过随着汽笛鸣响,车厢微微震动,也就把心思放在队友身上:没有守护神的队友和伙伴们,有没有安然度过这次灵异任务? 第112章 蓬莱十六   2017年7月1日   列车开动就可以到其他乘客的车厢了。绕过满地木箱冲到右边通道的柏寒刚刚握住把手车门就被大力推开了:冲进来的沈百福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使劲儿拍拍柏寒肩膀:“TM破蓬莱, 弄什么单人任务。”   “可不是么。”踏实不少的柏寒回身朝另一个方向跑:“浩哥?”   左边通道的门却没能打开。从车门玻璃可以看到那截车厢黑乎乎的, 车门纹丝不动, 沈百福又拉又踹:“我靠什么意思?开门啊?”   杳无音讯的不仅洪浩一个, 沈百福右侧属于孟浩然的车厢也毫无动静。两人没头苍蝇般交换位置连拍带喊, 很快发觉被单独隔离开来:既不知道车头梁瑀生赵邯郸四人如何,也不知道车尾曹铮严志民情况。   有点像。。第一个行尸走肉任务浩哥喝多睡着, 导致他左侧六个新人都没能顺利集合,下车就被丧尸吃了大半。这个念头突然溜进脑海, 不祥预感令柏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盯着沈百福嘴唇颤抖;后者也脸色发白满眼恐惧。   车门开的时候立刻有冰冷雨水倾洒进来,蓬莱正下着瓢泼大雨,一个接站的都没有。闷头把几个木箱推下车厢, 柏寒这才拎着背包跳到站台。   洪浩车厢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尽管有了心理准备, 柏寒心脏依然隐隐抽痛, 茫然意识到再也见不到那个背着黑蝎螯钳、戴着墨绿莲花念珠、总是给新人上课的房产销售了。   梁瑀生呢?她猛然扭过头去, 还好立刻在雨幕里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梁瑀生正站在车头,身旁也有几个木箱,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背上长刀;挽着弓箭的赵邯郸正站在几步外的位置。   柏寒猛然屏住呼吸:视野里只有梁赵两人, 长发女生、黎志强和孟浩然都无影无踪。   他们。。都没能回来?   大雨不停敲打着柏寒头顶, 随即顺着黑发落在青石广场上形成一小洼积水。身旁沈百福看看车头又望望车尾,看上去像茫然无措的孩童;有人在几个车厢间奔跑寻觅,是背着蝎尾的曹铮, 柏寒心里似乎好过一点。   远处梁瑀生忽然朝这里大步奔跑,脚底不时溅起积水。柏寒第一个念头是:他整个人都湿了,随即发觉自己也湿得像只落汤鸡。梁瑀生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拥在怀中,用力之大令柏寒有些疼痛;他嘴巴在笑,眼睛却含着热泪--当然也可能是下雨的缘故。   车尾处有人大声嚎哭着,听起来是并不算熟的三等座,柏寒打心底希望他们和新人能多活下来几个,却没勇气扭头看。长长列车在雨幕里突兀消失,柏寒伏在男朋友肩头忍不住痛哭出声。   那晚大雨始终没停。   以往的欢声笑语一去不返,互相炫耀从任务世界带回来的好东西、勾肩搭背大吃大喝遥远得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情。活下来的人们聚集在梁瑀生家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像生怕有谁再消失似的。   在毒龙岛等待小蛇的时候,柏寒隐隐为洪浩和长发女生黎志强三人担忧过,可拥有守护神的严志民和孟浩然也没能回来实在令人备受打击。大家都喝闷酒,于是她也从墙角随便拎过个酒坛往海碗里倒,一碗喝完再喝一碗。   衣袋里有个布做的东西--那是从罗智明那里得到的萤火虫香囊,足足十多个连雷雪楚妍都够了。柏寒踉踉跄跄走出房间,站在屋檐下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头顶挂着梁瑀生从襄阳城带回来的灯笼,柏寒忽然想起自己特意从不夜城也带回几盏,其中有盏绘着披发佳人的打算送给长发女生。   顺着屋檐流下的雨水形成一道水帘,柏寒弯腰大口呕吐,开始是午饭,继而连早餐和胃液胆汁都吐出来了,鼻涕眼泪一起流。靠着墙一口一口喝酒的梁瑀生把酒坛扔到旁边,用手撑着地站起身,微微摇晃着走过来笨拙地拍打她后背,于是柏寒把下巴依靠在他肩头:真暖和。   “你吃饭没有?”不等回答梁瑀生便拎出一包糕点塞给她,看看手表喃喃自语:“都这个点了。”   于是柏寒发觉男朋友厨艺很不错--她以为他最擅长煎早餐的荷包蛋,平时聚餐还是洪浩和黎志强下厨最多。   在屋檐下升起炉火烧上满锅水,梁瑀生从带回来的东西中挑出两只油纸包裹的烧鸡剁成小块一股脑往锅里放,再从屋里取出盒鸡蛋一个一个往锅里磕。头脑晕沉的柏寒觉得这个自己也行,过去把鸡蛋在锅边磕一下再打进去。腾出手的梁瑀生又拎出几把青菜和面条。   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汤面被端到餐桌正中,还有两包点心,可惜无人捧场:沈百福身旁扔着两个空酒坛,兀自还抱着一坛不停往肚里灌;赵邯郸是另一种喝法,发一会儿呆便喝几口,没多久便神色呆滞;唯一喝得少些的是曹铮,不知他想些什么,瞪着墙壁仿佛能直接看到院落里似的。   捧着一海碗汤面的柏寒并没有胃口,不过胃里抽疼又不想让男朋友白白辛苦,还是勉强喝了几口汤。   凌晨四点醒来的时候柏寒发觉自己睡在沙发上,梁瑀生窝在侧面另一张沙发,他身体太长了以至于胳膊和脚都伸在地面。赵邯郸将就着躺在墙边,还搭着件衣裳;沈百福则四仰八叉横在躺椅上,不用靠近便酒气熏天;曹铮呢?柏寒东张西望,发现他依旧歇在起先的位置,不停打着呼噜。   明明七月份了,下着雨的夜间还挺冷的。从厕所回到屋檐下的柏寒把雨伞放回门外,随手摸摸跟在身边的大黑狗。除了百福的佛珠,其他四个守护神都静悄悄停留在院落里,柏寒不知道它们之间是否能交流,不过大黑狗明显更喜欢小骨头--后者经常扔出自己的大腿骨或者脑袋让它叼回来;它和柳生十一郎也是老熟人,和新来的杨九郎明显生疏许多。   “对不起。”小雨淅淅沥沥,天空阴沉无光,只有屋檐下的灯笼依然燃着。“我本来想带你回到我的家乡,去西湖看雷峰塔和三泉映月,到北京看故宫和长城。我当时是这么答应你的,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我以为我能活下来,我比大多数人身手都好,美杜莎送给我小青小蓝,我得到珀伽索斯的泉水和羽毛还有短剑,我有百福当队友还有梁瑀生。”连续几场任务都顺利存活且收获不菲,柏寒一度以为自己是个幸运儿,就像被百福以前说过的“主角光环”笼罩着。可仅仅一场任务,亲密无间的两队便只剩下一半,朝夕相处的洪浩无声无息消失--绝望的窒息感就像茫茫夜色般无孔不入:下场任务是什么?杀人还是斗鬼?潜水还是攀山?我能不能扛过去?梁瑀生百福他们能不能活下来?   “我有点后悔,也许你应该留在小田切助先生身边。”柏寒张开双臂拥抱着触摸不到的大黑狗,“如果我死了,你可能回不到你原来那个世界了。不过我想,我们应该能在一起。”   小山一般不可撼动的大黑狗默默蹲在柏寒身边,轻轻舔着她的手;像个小孩子的小骨头傻乎乎围着她们打转。   “小柏,我很抱歉也很难过,上帝保佑浩哥。”第二天赶到柏寒家里的楚妍给她一个大大拥抱,想起洪浩也是黯然神伤。相对唏嘘良久,已经哭不出来的柏寒用湿毛巾敷着眼睛,把这场单人任务的经历详细讲给她听。   像以往一样,楚妍吸吸鼻子尽量冷静下来。“大屠杀,这就是常说的大屠杀,抱歉小柏。”   柏寒苦笑着表示没关系。只听她又说:“只要遇到这种任务,没有守护神的乘客很难活下来,护身符也没用。”   柏寒想起弥尘大师赠给自己和洪浩的墨绿莲花念珠。楚妍迷惑地翻看柏寒的笔记本,“只有自己的车厢到达任务世界,和我听说过的大屠杀任务完全不同。我记下来不少,大多数是五名队员被派往不同地点,或者要求消灭不同的鬼魂。难道你们这次有24座不夜城?”   “我们还没开会,谁也没心情。”柏寒低着头说,“今天晚上再聚。问清楚我再告诉你。”   楚妍点点头,感慨着替她打气:“小柏,换个角度想,你和福哥是很幸运的人。绝大多数乘客都会经历笔仙四角游戏这种契约任务,还有就是大屠杀。”   “你们才第九场任务就通过了难度最大的关卡,总比到了一等座再经历这种任务强得多。换句话说,这次你去毒龙岛有四个帮手,虽然有一个人心怀不轨可也帮了很大的忙;如果你一等座再去揭皇榜,很可能就只有一个帮手了。”   这么说的话还应该庆幸么?柏寒取出两个萤火虫香囊和一个蛛丝皮袋递到对面:“这个附着萤火虫精魄,到了晚上非常明亮,水下也可以用,比手电和火把强多了。这个是千年人面蛛的皮袋,要多长有多长,非常结实,可惜我带回来的不多。”   楚妍兴奋地把纯黑蛛丝拽出一小截,又拔出匕首试了试,根本割不断。“太感谢了,这个很方便,我要随身带着它。”   好友喜悦的笑脸慢慢驱散笼罩柏寒的阴霾,又把从不夜城带回的大堆礼物推过去,“喏,不夜城里什么都有,好多都是我从没见过的,想都想不出。小叶怎么没来?”   “本来要来的。”楚妍随口应着,紧紧盯着面前精美画轴:画中一位披着霓裳羽衣的天女忽而捧起盛满奇花异草的花篮,忽而抱着琵琶轻歌曼舞。“如果你没有遇到什么蜀山派剑仙,我一定以为这场任务是《哈里波特》的魔法世界。”   “小叶怕遇到福哥,就不敢来了。”她小心翼翼把画轴卷起,用种“你懂得”目光看着柏寒:“这次我们遇到泰国鬼曼童,又有降头师,差点就回不来了。海永韬对小叶说,如果他死了,让小叶和福哥组队。小叶哭得很厉害。”   望着楚妍带来的一大推车椰子芒果和充满泰国风情的礼物,柏寒长长叹口气。半晌又想起来:“对了,我的蛇不知道吃了什么又睡着了。罗智明,就是那个蜀山掌门弟子说可能吃了毒龙草,也有可能是什么妖怪。”   “还有这种事?”楚妍惊讶地拉着她到庭院里,果然两只小蛇正盘在属于它们的花园沉睡着,连几棵鲜花花瓣都顾不上吃。“我有种预感,它们会越来越厉害的。”   相形之下雷雪对两条小蛇就畏惧多了,每次来找柏寒都要先看清它们在哪里。   “大屠杀啊。”她望着眼睛肿成桃子的柏寒眼圈立刻红了,“浩哥?”   洪浩遇到什么任务?有没有一线希望?是否奋斗到最后一刻?柏寒压根不敢多想,捂着眼睛把香囊皮袋塞给对方:“不行小雷,别说了。我,这是给你的。还有,”   往日收到柏寒带回的礼物,雷雪总是开开心心立刻穿戴给她和男朋友看,比如花簪耳环之类;这次却连用雪鹭、翠鹮和朱顶鹤翎羽织成的羽衣都没兴趣。她用力拥抱着柏寒,“别哭,小柏,有时候想想,死掉也不是什么坏事,就能彻底解脱了。”   好友纤细的身体不停颤抖如风中落叶,以至于柏寒不得不反过来安慰着她。“我。。我们都第十二场任务了,下场就是一等座了,为什么家宇他总是,总是?”   为什么没有鬼魂看中他?除了老天爷,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了;事实上王家宇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也许下场就遇到了。”柏寒安慰着悲伤哭泣的好友,“你看我不也是吗?第三次才成功的。真的小雷,你要有希望,要不然王家宇会更难过。”   悲伤难过迷惘崩溃是普通人的权利,对于蓬莱乘客来说简直是奢望:时间比金子还珍贵。回到蓬莱的第二天,活下来的五人再次聚在梁瑀生家里。   喝了太多酒纷纷上吐下泻的缘故,梁瑀生依然下厨做了热汤,尽管七月有点热还是很受欢迎,柏寒也凑热闹给每人都煎了荷包蛋。餐桌摆满从不夜城带回来的熟食点心,还有金丝眼镜、段叔、小雀斑等相熟队伍送来的美味佳肴,大家刚拿起筷子梁瑀生就把酒坛都拎到墙边:“今天不喝酒光吃饭。”   沈百福似乎想反对,不过看赵邯郸曹铮都没说话便也沉默不语。迟来的聚餐相当冷清,柏寒就着橙汁吃几块从不夜城带回的点心也就饱了,男生们也闷头填饱肚子。   简单收拾收拾,几人围坐一起。梁瑀生看看大家,“怎么样,谁先来?”   沈百福点上根烟含糊不清嘟囔“这有什么客气的,你先吧。”   梁瑀生也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点上,“一下车就发现只有我一个,等了等没办法,只好奔不夜城。到的时候城门关了,就在城外找棵树过了一夜。夜里遇到几只阴魂,没什么难度。”   他没遇到别人,也没寻到城外那座山神庙?果然和我不一样,柏寒想着。曹铮像是想说什么,又安静下来。   “第二天到城里揭了皇榜。”梁瑀生喝口苏打水,“到黑齿国寒山寺诛灭雪魅,奖赏是一颗定心丹和通行不夜城、青丘城和潇湘城。有两位灵鹫宫和苍鹭宫弟子也来揭皇榜,当天下午就和我一起动身了。黑齿国距离不夜城隔着一座黑海,我们是乘坐木鸢飞过去的,当天夜里才到。”   他才通行三座城池,想必比我的毒龙山简单。果然梁瑀生讲述的经历听起来相当顺利:“第五天夜里我们合力杀了雪魅,原路返回不夜城,任务就算搞定了。剩下几天我在不夜城里打探,修仙宗派以四大门派为首,不过这次恰逢他们门派比斗,不夜城悬赏的东西也不够贵重,就没弟子主动过来。定心丹我没用,和别人换了东西。”   “这次收获不错,单独行动的时候迷路到了佛塔。”他对柏寒笑笑,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重重包裹的木匣,打开来满目金光不可直视,细看却是本《金刚经》。“出了护身符。”   几人惊喜地围拢过去:那是本薄薄旧书,书页发黄,封面三个古篆大字。   “看着比王家宇那个御守和楚妍的十字架更强。”有护身符几乎相当于多了条命,幸亏墨绿念珠才过关的柏寒想起雷雪那场酒吞童子任务:果然有大妖怪和神兽的世界才有希望。   现在大家都有随身带着相机的习惯,梁瑀生继续讲述的时候柏寒接过他的卡片相机摆弄,忽然腾地站起身。“12352年?怎么会?”   迎着众人诧异目光她摊开笔记本:“我是13052年。”沈百福看看记录:“我是10952年。”曹铮和赵邯郸却分别是14452年和17252年。   柏寒想起罗智明的话:七大城池轮值,木鸢归轮值城市保管并非一城私有。梁瑀生也是乘坐木鸢去寒山寺的--所以,我们一起登车,却被列车分别送回相隔七百年、刚好轮值的不夜城? 第113章 蓬莱十七   2017年7月2日   面面相觑和长久沉默之后, 第二个开始讲述的是柏寒。她简单地把自己十天经历讲了, 又把战利品统统摆在桌面:“城主给我的清心丹用不了, 能装很多东西的乾坤袋也不行, 只换到这些。萤火虫香囊和蛛丝皮袋很有用, 喏, 每人一份。这是灵犀角,这是占雨石。”   两件宝物在几人手中传来传去, 如果换在平时,沈百福几个爱热闹的肯定折腾着“犀牛角点起来瞧瞧”, 又把占雨石叫做“天气预报石头”, 今天却各自意兴阑珊。   耳边传来梁瑀生担忧的声音:“通行七座城池?刚第九场任务,这TM怎么安排的?”柏寒自己也有些后怕,“我也不明白, 是随机分配的吗?所以我有两个掌门弟子做队友?”   梁瑀生无奈地叹口气,顺手指着占雨石背面一望无际的大海:“不是占卜天气么?怎么是这个?”   柏寒耸耸肩表示搞不懂:就像城主说的, 自从到达蓬莱, 占雨石正面便大雨滂沱, 今天换成雨后初晴;背面却从不夜城荷花莲叶变成汪洋大海,左下方还有个深深漩涡--因为蓬莱在大海中央?   第三个发言的是沈百福。他的任务是荡平混入西昌国的妖邪, 没有同行伙伴, 不过乘坐木鸢到达西昌国之后便有两位提前到达的少室山高僧协助。“有几个阴魂附到人身上, 找出来打死完事。”他说得干巴巴,过程只用了两分钟。   赵邯郸的讲述相当惊心动魄,听起来难度并不次于柏寒。七大城池之一的青丘城受到九尾狐和奢比尸围攻, 城中至宝也被盗走,城主急招各大门派相助。赵邯郸从不夜城乘坐木鸢直飞青丘,汇合四大门派和其他宗门弟子联手与两大妖族在青丘山大战,就连领袖各派的蜀山掌门弟子也出手了:“九尾狐随时随地变成我们自己人,是人是妖都分不清楚,还能魅惑人心。要不是那个叫罗什么的蜀山未来掌门万里迢迢飞过来我们就都挂了。”   是罗智明吗?柏寒想起那个诚心邀请自己加入门派的道士。只听赵邯郸嘿然感叹:“罗什么一露面漫天都是飞剑,看着跟《倩女幽魂》似的,什么“慧剑出鞘斩妖除魔”,还有什么“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把九只尾巴的狐狸精给打跑了。这哥们还挺牛逼,想不到他们那里连李白都有。”   饶是心中难过,柏寒依然想微笑。   虽然过程艰难了些,总算大功告成,赵邯郸顺利得到皇榜悬赏的月华珠:凭此珠吸收月华修炼速度大增,可惜他完全用不上,跟结识的其他门派弟子换到一副“落日弓”。   “扶桑树枝做的弓箭,弦是蛟龙的筋,箭羽是玄鸟羽毛。”赵邯郸从靠墙处拎起一把深褐木弓一大壶墨羽箭摆到大家面前,“后羿不光射杀九只金乌,还当年射死十只怪兽,其中大风就是在青丘之泽除掉的。这弓箭是七大城池最好的制作兵器大师专门仿制的,听着挺牛逼,不知道用着怎么样。”   后羿射日?面前木弓沉甸甸如同铁铸,柏寒试着拉开还行,想射准却难了。换成平时大家一定嚷着大有收获的赵邯郸下厨烤肉请客,今天却只拍拍他肩膀。   “我们合力杀了旱魃,回到不夜城就算成了。”没几句话曹铮就结束了自己的故事,想了想又添了几句:“和我一起的有个蜀山弟子,说我们这只道行还浅;某年有只万年旱魃修炼成犼,大旱万里寸草不生,他们掌门就是老赵说那个姓罗的亲自出手才把犼给灭了,还用叫什么寒羽扇的法宝飞上高空扇云布雨,积了大功德。”   咦,听起来是我的羽毛。自觉做了好事的柏寒有些开心,把大家经历详细记录下来。   五人分好东西便没了话说,想互相安慰几句,偏偏各自都刚刚失去朝夕相处的队友,反而不知如何开口生怕揭开伤疤。见大家兴致寥寥满脸疲惫,梁瑀生便提议:“昨天都没少喝,早点回去歇吧,明天一早还来我这儿吧?”   大家都应了。柏寒忽然想起件事,从窗外拎过坛桂花酒浅浅倒了五碗端上桌,指指自己和百福曹铮;梁瑀生微微一愣,想起进入任务前还准备“庆祝庆祝”叹口气:“过一半了,喝一个。”又拍拍赵邯郸肩膀。   五只海碗碰在一起,几人默然喝干。沈百福顺手拎起酒坛留下句“走了”便出门而去。   走到青石广场的时候不过傍晚九点。沈百福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酒坛扔在身旁。   如果浩哥还在肯定有的聊。他摇晃几下脑袋想把这个念头甩得越远越好,有些场面却纷至沓来:第一场任务大部队乔装撤退那晚,他脑子没拐弯不知怎么跑到相邻车厢,想逃跑却来不及了。幸好小柏仗义出手,沈百福百忙中回头一瞥,正好看见洪浩跳着脚扔背包吸引开两只丧尸注意力;泰坦秘境归来那天楚妍队伍请大家聚餐,席间海永韬拉着他喝个没完没了,醉醺醺被洪浩几人用推车推回家。夜里想上厕所起不来,洪浩搀着他往外走,没两步他就吐了人家一身。   青石地板可真凉快,沈百福拎起酒坛灌了两口吐出片花瓣,真够甜的,也就女生喜欢。从衣袋里掏出张纸条:周锦阳,身份证号码、住址、家人情况;然后是洪浩,长春市XX小区X楼X号,妻子某某女儿四岁。   沈百福忽然想起:第一次来到蓬莱,洪浩提着从杜老师那里拿到的吃食来敲他门,满口念叨老婆孩子想跟他和小柏组队,自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他把纸条捏成一团,忽然又展开看看:上面还有曹铮、自己和小柏三人名字,看来得把梁瑀生和赵邯郸也添上。   青石广场热闹起来,大部分畏惧酷暑的乘客改到夜间散步锻炼,还有人醉生梦死索性流浪汉一般睡在广场上。不少人来和“福哥”招呼搭讪,见他闷头不理只好走了。   九点半了,怎么还不来?沈百福伸着脖子朝某个方向张望,连酒也顾不上喝,直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进入视野才松口气。   粉红嘴唇草绿运动衣裤白运动鞋,马尾梳得高高的,肩膀挂个小小香囊一闪一闪发光把叶菡整个人映成明亮橙红色,就像有只活蹦乱跳的萤火虫在里头扑腾似的--女生都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小东西。   沈百福想起自己从不夜城里带回那些小玩意儿,决定明天晚上两队聚聚顺便送她。三人被困在鬼王墓底的时候浩哥怎么说的?“人生啊,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该出手出手该表白表白”那晚小柏还说“你喜欢她不一定非要她喜欢你”   你看,意外已经来了。说不定下场任务或者下下场任务我也无法登上回来的列车,只留给小柏他们一个空车厢。我喜欢她就行了,不用她喜欢我。   两个女生沿着平时夜跑路线越跑越近,沈百福忽然发觉身边空荡荡的没法假装和洪浩聊天,只好举着酒坛子喝了几口。   隔着十来米远,叶菡忽然停住脚咬着嘴唇不知想些什么,忽然转身朝另一个方向飞快跑走,只留给沈百福一个背影。楚妍跺跺脚,尴尬地朝他招招手便追着同伴跑远了。   孤零零的沈百福坐在原处,只觉得地面冰凉,酒也冰凉。   与此同时柏寒正屏住呼吸:面前是一对掌心大小的小蝴蝶,一只翠绿翅膀橙红尾巴,长长卷曲触须却是金黄色;另一只刚好反过来,橙红翅膀翠绿尾巴。   她小声问:“是给我的吗?”   “只给你一只。”自从昨天下车到现在,梁瑀生总算露出个笑容。“另一只放在我这里,以后如果走散了,跟着它们走就能找到我。”   “真的吗?”柏寒连忙捉着一只朝自己院落角落跑去,又朝他连连挥手“你去那边。”等两人遥遥各占一角,柏寒试着松手,蝴蝶果然朝着他的方向翩然飞去,速度并不快有种悠闲自在的味道。   可真有意思,欢喜的柏寒跟着跑过去,等他敏捷地伸臂捉住便张手要:“再试一次。”这次两人同时松手,两只小蝴蝶各自朝着对方悠然进发,在庭院中间顺利会合落在地面,大黑狗蹲在旁边好奇地盯着它们。   柏寒开心地拾起捧在手心,“叫什么名字?”   “南山蝶。”梁瑀生答,“和跟我一起杀掉雪魅的苍鹭宫弟子换的,只要带在身上不管隔多远都能找到对方,可惜他只带了这一对。有趣吗?”   “我喜欢。”柏寒把两只小蝴蝶装进香囊,自己留下翠绿蝴蝶又把另一只塞进他口袋。“你带好,以后就不怕走丢了。”   男盆友的怀抱温暖安全,甜蜜幸福像潮水般慢慢拍打着柏寒沉痛悲伤的心脏,面对黑暗无底深渊的战栗惊惶渐渐离她远去。   片刻后柏寒深深吸口气,轻轻挣脱梁瑀生双臂,小声说:“梁瑀生,我杀了人。”   不是行尸走肉里失去理智的丧尸,不是泰坦森林离劫掠女性的半人马也不是化成洪浩的巫蛊,而是活生生的人:前一天还并肩作战,后一天就兵刃相向了。“就是那个吕书安,他想抢我的宝剑,还叫出两只恶鬼,我叫我的狗帮忙,就,就~”   梁瑀生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不是你的错,柏寒,小柏,是他太贪心,否则不会有那种下场。不怪你。”   她点点头。“前天我做噩梦了。梦见他叫那只恶鬼咬我,我的狗怎么叫也叫不出来。”   梁瑀生用力拥抱着她,“别怕,是场梦而已,已经过去了。柏寒,我问过高蓝山也和楚妍聊过,大屠杀这种单人任务每个队伍只出现一次,我们这关已经过了。以后都是正常任务,再难我们也能一起扛,不会再遇到这种事。别怕,已经过去了。”   柏寒轻轻点头,心里好过多了。听他又说:“多亏你给我喝了天马泉水,我能看的很远,那个佛塔就是这么发现的”不由露出笑容,“真的吗?我也是,全靠这个泉水才找到毒龙草,要不然肯定完蛋了。”   “嗯。”梁瑀生从怀里取出装着《金刚经》的木匣,郑重说:“这个得留好了,以后闯鬼门关的时候用。”   柏寒把戴在手腕的墨绿念珠给他看:“你贴身带着吧,我有这个。梁瑀生,我也有好多东西带给你。”   金兰契是块高高耸立的漆黑石碑,被一个长得像乌龟实际却是赑屃的庞大石兽负在背上。正面“金兰契”三个大字像青石广场的“蓬莱”两个字一样难以辨认,取义结金兰之意就这么口耳相传叫了开来。   尽管大多数乘客在任务里便会结交合得来的伙伴,依然有不少人在这里碰运气。很有些漂亮女人在这里徘徊,见到高等级乘客便试着搭讪,为了能被组进队伍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时间长了这里也成为鱼龙混杂的交易场所,上至军队专用武器,下到便利店毛巾牙刷都可以开价交换,没和高等乘客混熟的新人每天都来溜达溜达。   7月3日上午,不少人发觉传说中的“福哥”居然出现在这里便围拢过来,想看看哪个幸运儿可以成为他的队友。   “姓名:沈百福,编号XXXX,计数:玖”沈百福把右手平平贴着漆黑石碑,一行金字便突然浮现在碑面顶端。   柏寒四人也纷纷效仿,个人信息也陆续出现在沈百福下方,五行金字随之发出耀目金光,烟花一般消散了。   柏寒忽然想起第一场任务凌耀祖队伍的开场方式,率先伸出手来,四人各自响应,于是五只手掌紧紧握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写完第九个任务了,居然50多万字了,自己都觉得很多。一口气发了不少盒饭真是很难过,洪浩,周锦阳,黎志强,长发女生和孟浩然大多数都是第二个游乐园任务就出场的配角,尽管提及的地方不多,对他们还挺有感情。蓬莱是个很残酷的地方,想活下来除了实力还要有运气。趁着周末翻了翻前文很感慨,柏寒上个任务还在沙漠晒太阳,这个任务就钻到水底摘取毒龙草了,写着还挺好玩的。挺喜欢罗智明,可惜柏寒不能留在那个神话世界,否则成为一日千里逍遥世间的剑仙也挺不错。还有九个故事,应该有两到三个物理任务,其他都是灵异任务,包括最后的鬼门关。现在有点头疼,想尽量写的恐怖惊悚一点,问题大家都有守护神了,遇到阴魂野鬼肯定就直接抄家伙打死,似乎恐怖不起来。。头疼啊。。   感谢大家一路支持,请大家在这两天的蓬莱两章留言,我过一两天攒多点来发红包,谢谢。 第114章 夜行僵尸一   2017年7月10日   车票正面:蓬莱--夜行僵尸   要求:1、停留在亚特兰蒂斯岛屿   2、保证被困在敦煌公园的彭玉明、彭思琪、彭思婷三人存活, 并将三人带到位于第九监狱的幸存者基地。   时限:7天   归程:2017年7月21日   僵尸、亚特兰蒂斯、敦煌和监狱简直是锅大杂烩, 就像头戴装饰着羽毛花朵的英国帽子、穿着破洞牛仔衣裤和三寸绣花鞋的女生站在面前, 怎么看都不和谐。   借着萤火虫香囊发出的明亮光芒, 柏寒盯紧车票刚刚显示出的任务内容:“夜行僵尸。夜行僵尸?”   梁瑀生微微皱着眉头:“僵尸?古时候那种?”   穿着清朝官袍伸直双手跳来跳去的?柏寒记得前几年香港有部钱小豪的《僵尸七日重生》。近处有人惊喜地喊:“僵尸!夜行僵尸!”   是楚妍!她和叶菡欢呼着朝这边跑来, 柏寒又惊又喜张开双臂相迎, 三个女生紧紧拥抱:“终于能一起了!我都怀疑蓬莱把我们忘记了。”   对于蓬莱乘客来说,没什么比能和好友并肩进入任务更令人开心, 等级越高越是如此。楚妍叶菡的队长海永韬走来和梁瑀生握手,“真不容易, 总算遇到了。”   “可不是, 每次聚会都念叨,这回来把大的。”梁瑀生朝大家招招手,“晚上十点, 够晚的。”   肩膀同样别着萤火虫香囊的雷雪带着大白猫羡慕地过来抱抱柏寒,拉着王家宇手臂前往集合地点去了。金丝眼镜也打个招呼才走。   挽着楚妍走出几步的柏寒发觉好像没看到徒弟, 回头望去发现这家伙嘴都合不拢愣在原地, 连忙使劲招手。沈百福这才如梦方醒, 三步并作两步跟在后头。   “亚特兰蒂斯?”柏寒边走边奇怪的问,“不是沉在海底了吗?”   楚妍也端详着车票:“平行世界, 也许这个世界的亚特兰蒂斯依然屹立在大西洋。敦煌....不是中国的城市吗?”   银光闪闪的贵族小姐夏绿蒂跟在身后, 叶菡快活地挽着两人手臂唱起歌, “我有种预感,这次一等座会轮空。”   也对,自己第十场楚妍第十二场都是二等座, 八成再遇到队三等座,要是小雀斑他们就好了--柏寒对那个机灵女生印象很好。   在代表夜间十点的方位看到老刘张琳五人的时候,柏寒小小惊讶:他们即将进入第十七场任务,前几天还和凌耀祖队伍一起聚餐笑称快熬到头了。   大概想起靠着百福通过鬼门关的卢文豪五人,半个小时后在自家落座的老刘看上去有点遗憾:“要是下场遇到福哥就好了。”   柏寒看看张琳车票,地点时限都一样,关键任务和自己楚妍两队不同:保证第九监狱的赵冬、钱辉、孙茂、李凯、周宇五人存活。   没什么新意,每次都是杀掉谁或者保证谁存活,柏寒都习惯了:“和撒哈拉沙漠那次有点像。”   一等座五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老刘阴着脸直奔重点:“我们只经历一场灵异任务,你们呢?”   梁瑀生答:“我们也是一场。”海永韬也说“两场。”   真令人头疼:按照连续三场灵异任务必然是物理任务的原则,这场大杂烩似的亚特兰蒂斯任务连类型都不能确定,只好到时候把用得上的武器工具都带着。   楚妍抬手发言:“我生活在国外,给大家介绍一下。亚特兰蒂斯是传说中的大陆,一说是岛屿。它最早出现在柏拉图著作,位置在欧洲和直布罗陀海峡中间的大西洋,相传生活在那里的居民拥有高度文明,最终被海啸地震湮没。一个世纪以来陆续在海底发现包括金字塔在内的史前遗迹,有学者认为是亚特兰蒂斯遗迹。”   这片传说中的大陆放在旁边,在杜老师口中,僵尸显然也是必须重点注意的。   会议休息时,柏寒找到凌耀祖队伍开会的地方,这位博览群书的老师皱着眉头想了又想:“僵尸?如果是香港电影里那种古代僵尸就很麻烦,它们是死去尸体复生,爱吸人血,弱点是怕阳光怕糯米怕茅山道术,夜里要格外小心。不过我也不敢肯定:亚特兰蒂斯隶属西方文明,按说不应该出现中国的僵尸才对,不过蓬莱这种平行世界谁说得准?”   “可不是么,我们上个世界又有《西游记》又有《山海经》,神神鬼鬼的连旱魃都有。”柏寒有点头疼,“对付它们用火烧没问题吧?”   杜老师笑道:“没问题,多带点木头汽油:你们这场夜里才到,说不定进去就得开打。”院落里雷雪溜出来喊:“小柏我们是夜里十一点的车,下次回来你可以在车站等等我。”   柏寒应了,回去继续开会制定计划,晚上三队聚餐回家睡个懒觉,第二天一早便犯了愁:上回两条小蛇吞了酒吞童子眼珠着实沉睡几天,进入下场任务之前便恢复活蹦乱跳;这次却趴在几棵鲜花旁边睡得天昏地暗,就连放在盛满雨水的莲花缸里也毫无反应,只好不带它们了。   提着背包和队友们并肩等待在青石广场时,摸着空荡荡剑柄的柏寒依然有些不习惯。梁瑀生安慰:“它们不是普通的蛇,可能吃了毒龙草或者别的,该醒的时候自然就醒了。”   柏寒有点失落,片刻后在列车上遇到九名新人的时候就不顾上这些了:很久没遇到奇葩了。   大多数新人发觉脖子上的车票即使不敢全信也会察觉不对劲,聪明的开始跟着老乘客打听消息套近乎,少数顽固不化或者认为恶作剧,今天两名新人简直就是碰瓷的。   “蒙谁呢?你们打听打听,我玩这个时候还没你们呢!”中年妇女大声嚷嚷,拿出手机挨个给曹铮和楚妍队伍接洽新人的队员拍照,又开始录视频:“回去给你们发微博,知道我微博多少粉儿么?”   另一个同行男人大大咧咧用打火机点车票:“还挺下血本,连我叫啥名儿都印上了,还真不算空手套白狼。”   如果洪浩和黎志强两位老油条在,肯定没几句话就能把这两人连吓唬带骂弄得服帖;可惜换成日益沉默寡言的曹铮直接抡起拳头,对方指着脸“打,朝这儿打。”沈百福不得不把他拽到一边“别跟丫一般见识”又大喊“卧槽待会儿别跟着我们,听见没有?”   场面明明有点搞笑,柏寒却忽然眼圈发红,索性走到一节空车厢待着。车厢门镶着的玻璃开始显露外面景色:一轮明月照耀着波涛汹涌的深蓝大海,快到站了!   通道门开处,聚在一起讨论什么的老刘、梁瑀生和海永韬大步往回走,招呼着各自队友。   柏寒跟在梁瑀生后面:“真的是个岛。”后者拉住她手掌:“小心些。”   窗外大海很快换成现代化都市,不过看起来漆黑一片相当诡异,摩天大厦悬挂的广告招牌在风中飘零,看着还有乌黑血迹。   楚妍喃喃说:“MY GOD,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岛屿,文明程度远远超过我们的世界,可惜海啸地震毁灭了它,否则现在也许由亚特兰蒂斯人统治地球。”   整理背包提箱,检查短剑手电,柏寒站在严阵以待的队友身旁伸出手掌,五只手掌紧紧握在一起“一,二,三~”   车门开处众人陆续跳下地面,打开手电聚成三队。柏寒本以为能嗅到清新海风,鼻端却是有点呛人的清洁剂或者什么消毒水味道。“这么呛?”   梁瑀生“嗯”了一声,走了几步站上一个木箱四面张望。按照计划好的,先找到安全的落脚地点,确定众人身在何处再分头寻找第九监狱和敦煌公园,视力最好的柏寒和沈百福也各自寻找高处张望,就连赵邯郸和曹铮也警惕四周--前几天柏寒也给他们每人一小杯希什么清泉。   列车停下的地方是城市街道,乘客前方便是整排咖啡厅衣装店,不远处还有豪华酒店餐厅。这里显然繁华过,可惜现在非常残破,到处堆满垃圾废物和单车;借着月光能清楚看到对面店铺货架倒塌玻璃粉碎,显然废弃多年。   最诡异的是整座城市黑黝黝的灯火全无,完全不像有人居住--还是不敢开灯?夜行僵尸,蓬莱给的提示很明确,于是柏寒没有召唤大黑狗:它目标实在太大了。   街头并非安全之所,二十多人目标也太显眼了些。柏寒跳回地面压低声音:“酒店离的很近。”   “先过去落脚,前面有间书店,看看能不能找到地图资料。”梁瑀生也朝老刘海永韬招手,后者正严厉警告新人们避免发出声音:“都把嘴给我闭上”   大多数新人都茫然呆滞地望着四周,只有两位碰瓷的依然嘴硬:“乌漆嘛黑的吓唬谁呢?绑架啊?”一等座狠狠给了他两拳,那人立刻开始躺下撒泼:“杀人啊...”   于是他真的被杀了。   一道从墙后冒出的黑影野兽般疾冲过来扑在他身上,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人已经手脚抽搐吐出最后一口气了。   一等座周鑫伸手一枚弩/箭射在黑影背部,埋头在死者脖颈的黑影猛然抬头瞪着他,立刻激起一片惊呼:月光下瞧得清楚,这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满嘴鲜血,脸色惨白如同死人。   夜行僵尸!   柏寒双手拔出短剑和队友背靠背戒备,耳边梁瑀生喊:“房顶!”果然店铺屋顶齐刷刷冒出一排头颅,继而像捕食猎物的野兽一般手脚并用直冲下来。   “后面也有!”不知是谁喊道,柏寒顾不上回头--几只僵尸已经冲到面前了。她避开一只僵尸攻击,随即用剑刺中另一只僵尸肩膀。余光可以看到梁瑀生正挥舞长刀削断僵尸肢体,赵邯郸也持刀和两只僵尸对峙--距离太近就没法用弓箭了。背后传来百福“我靠我靠”的声音,曹铮则闷头迎战。好在五人平日在蓬莱刻苦练习配合,尽管这些僵尸行动敏捷如同野兽也还应付得来。   再看另外两队也围成圆圈迎战,各自没落下风。其余新人还算幸运,刚好被三队围在中间没再出现伤亡。   “赶紧换地方。”老刘带着队友率先走在前头,“多来几只就要命了。”楚妍则叮嘱大家关掉手电。   就像专门响应他这句话似的,周遭忽然多了不少黑影,屋顶、拐角甚至垃圾堆后面都晃动着不停逼近的僵尸;借着头顶明月能看到远处马路黑影憧憧如同鬼魅--柏寒几乎以为回到了丧尸林立的安布雷拉广场。   “太多了。”梁瑀生拉住柏寒左臂大步前行,“走!”沈百福几人紧紧跟着。前方有间紧闭的冷饮店,五人推门而进,还有两个新人也哆哆嗦嗦跟进来。   检查一圈店里是安全的,几人松了口气用木柜顶住店门。赵邯郸嘟囔“真TM倒霉,夜行僵尸夜行僵尸,非得半夜到这。”沈百福却趴在窗户往外张望:“楚妍他们跑哪儿去了?”   “天亮应该就好了。他们是吸血鬼吗?”柏寒问道,第一只僵尸显然只吸干新人的血。   梁瑀生想了想:“不像。对了,都别开手电,大概他们跟着光走....”   头顶忽然透进月光--柏寒迷惑地抬头望去,刚好和五、六只惨白僵尸打个照面--屋顶不知怎么早就被卸下,它们悠闲坐等猎物落入陷阱。   随着僵尸一涌而下,狭窄黑暗的冷饮店响起挥舞兵刃、肢体落地和鲜血迸射声以及新人尖叫声。不知是谁推开木柜,狼狈不堪的几人相继从店里逃出去。   街道已经成了僵尸的海洋。   近处酒店附近围拢着不少衣衫褴褛的僵尸,大概有乘客曾经出现在那里,不过柏寒队伍顾不得帮忙:不少僵尸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潮水朝几人涌来。   挥舞双剑接连杀退十几只僵尸的柏寒百忙中稍微放下心:眼前敌人只会蛮力没有其他招数,用不着杜老师说的什么“茅山道术”对付;一对一的话三队都不怵,问题实在太多了。   必须找地方躲起来直到天亮,要不然就死定了。 第115章 夜行僵尸二   2017年7月11日   它们和丧尸一样凭借本能行动。柏寒顾不得细想, 挥舞锋利的双剑左劈右砍奋力打倒周围几只僵尸, 刚想往队友身边靠拢就听到身后传来纷乱脚步声:一大片僵尸前赴后继朝这边奔跑, 为首几只惨白脸庞在月光下狰狞可怖。   “找地方躲”“店里有窗户”被隔离开来的几人同时喊叫, 各自寻找脱身之策。没错, 刚才那间冷饮店是有库房窗户的, 柏寒避开两只僵尸胳膊一头冲进附近咖啡厅,反手关上大门。   里面满地狼藉却没有僵尸--外面这么热闹即使有僵尸埋伏也该冲出去了。快步奔到后厨果然看到打开的窗子, 玻璃早就碎了。咦,旁边有个敞开的食品柜, 上半截破碎下面却完好无损, 柏寒立刻轻巧地蹲进里面关好柜门。   外面大门传来响动,随后是五、六双脚步声从远到近,柏寒本能地屏住呼吸握紧短剑。听起来有三个僵尸爬出窗户追出去, 另外两只在房间里转了个圈便蹒跚走回外面,似乎顺着大门出去了。   还是有点智力的, 比丧尸聪明。看看手表不过十点半, 担心着队友们的柏寒轻手轻脚溜出木柜朝外走。咖啡厅大门依旧敞开着, 她靠近墙边避免被外面看到,悄悄露出眼睛。   和刚才截然不同, 月光下街道冷冷清清只有几只僵尸的踪影, 队友们都不在视线里。大家都逃脱了吗?柏寒不敢确定, 也不敢贸然走出所藏铺--刚才好歹目标分散些,如果大堆僵尸只盯住一个人围也会被围死。   不远处酒店忽然传来响动,是老刘他们走的方向。就像柏寒所猜测的, 十几只僵尸就像听到集结号一样从店铺拐角、单车后面、灌木丛等各种藏身之所冒出来,呼啦啦朝那边冲去。   黑夜里主要依靠听觉发现敌人?下车就闻到的强烈消毒水味道目的主要是遮盖活人气息,没错,果然有幸存者存在。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都跑到哪里去了?幸好我没把大狗叫出来,要不然就糟糕了。柏寒凝神通过窗户朝四周张望,今天月亮很好,她的视力又着实好极了,二十分钟之后便发觉几十米外一辆冰激凌车下面躺着个人。   是梁瑀生,他也正试探着往外挪动,从行动看起来没受伤。柏寒松了口气,视野里又多了什么在动--更远处有排大号垃圾箱,其中一个慢慢探出个脑袋,看上去是沈百福。   赵邯郸和曹铮跑到哪里去了?柏寒小心地朝他俩招手,琢磨着如何汇合。三人都能看的极远,互相比划几个手势,正准备接应他俩冲到店里的柏寒忽然发觉僵尸多了不少:这种肤色惨白的怪物慢慢回到附近,有的靠墙一待,有的沿着街道走动像是巡逻。   它们不像丧尸那样被吸引注意力就一根筋似的朝前冲,反而有领地意识?柏寒立刻缩回脑袋生怕被发现,汇合计划也只好中断。接下来大半夜是在警戒中度过的,柏寒握着短剑时刻警惕有僵尸闯进来,犯困就取出小小鼻烟壶嗅几下--楚妍赠送一种刺激性极强的薄荷鼻烟,长时间守夜时有奇效。   天蒙蒙亮的时候,视野中一百多只僵尸有默契似的走进距离最近的建筑物,柏寒落脚的咖啡厅也钻进来三只。挥剑刺进一只胸膛又削伤另一只僵尸,柏寒疾步从大门中冲出,没死的两只僵尸亦步亦趋跟着追出来,双脚却牢牢钉在地面--太阳出来了,清晨明亮的阳光沿着屋檐划出一条界线。   果然,夜行僵尸只能在夜间出没--它们是吸血鬼吧?站在阳光里的柏寒打量着近在咫尺两只僵尸,有些厌恶的离它们远些,转身朝队友跑去。   冰激凌车下的梁瑀生已经爬出来了,伸个懒腰随手掸着身上的土:“差点睡着了。”远处垃圾箱倒了一地,踉踉跄跄爬出来的沈百福弯着腰干呕半天才朝昨晚下车的地方跑去,柏寒倒退两步--实在太难闻了。   接下来出现的是曹铮和赵邯郸,他俩突围到街道另一边茂盛的灌木丛附近,杀掉尾随僵尸后立刻钻了进去,轮换警惕度过一夜。平安汇合的五人互相拍打肩膀,沈百福则没有这个待遇--换了衣裳的他依旧味道独特。一位新人战战兢兢从店铺间的窄小缝隙中钻出,依稀就是跟着几人冲进冷饮店的那人,真是个幸运儿。   远处传来响动,老刘几人从酒店二层径直跳下来:大概一层大堂躲满僵尸;至于楚妍团队则是从另一条街道拐过来的。   等级低的新乘客很难在昨夜混乱中幸存,换成最低也是第十场任务的三队则幸运地全身而退:柏寒自己就穿着两层高级防弹衣和护心镜,更别提短剑和袖箭了。楚妍团队每人都套着从任务中得到的秘银轻甲,老刘这种高等级乘客更是武装到牙齿。   回到列车停靠的地方取回背包和行李箱,众人席地而坐草草吃早餐。活下来的四个新人也分到食物,不过他们毫无胃口:躲在店铺里的僵尸们听到响动纷纷站在门口朝着活人张牙舞爪,却无法越过夏日明亮阳光形成的天堑。   第一次任务见到丧尸柏寒还会心惊胆战,时至今日已经能镇定的边吃蛋糕边听楚妍讲解从书店找到的地图了。   “就像我们预测的那样,这个世界的Atlantis没有沉睡在大西洋海底,反而成为一个国度。”楚妍摊开报纸大小的英文城市地图给大家看:“这片环形岛群总体面积有8000平方公里,中间最大的岛屿占地将近5000平方公里,就是我们现在待得地方。”   “枫叶酒店,枫叶酒店...”她嘟哝着附近那座昨晚老刘队伍藏身的酒店名字,用手指在另一张更详尽的地图寻找,众人也都凑过脑袋帮忙--沈百福是例外,尽管换过衣服依然离大家几步远。   叶菡兴奋地叫道:“这里,枫叶酒店!”楚妍顺着她手指的地方做了标记:“我们在城市最南方。”几分钟后,敦煌公园和第九监狱也被找了出来:公园在城市最东方,监狱则在地图上方最北角。   三队决定分头行动。老刘自然最着急找到任务要求保护的五个人:“我们直接朝北走,到了估计还得现找地方。”怎么进去还是大问题:这么多僵尸在城市里游荡觅食,幸存者的落脚地点必然非常隐蔽。   梁瑀生和海永韬也赞成,“那就说定了,我们找到那三个人就去找你们,记得留下路标。”   一个身手颇为灵活的新人鹰钩鼻指指自己:“那我们呢?”   老刘笑了笑,“车票不是写着么?跟这里待满十天车就接你来了。”   瞧着四周碍于阳光无法冲过来的僵尸,鹰钩鼻咽口唾沫:“这位大哥我还是跟着你走吧”幸存者基地显然比这里安全多了。   当下也不耽搁,十九人收拾利索当即带着行装动身。   “我们十个人刚好两辆车。”楚妍拉着柏寒举着地图走在前面,“不过还有那三个姓彭的,必须三辆车才行,汽油得备足才行。”   离开刚才那块区域就没有僵尸了:它们显然躲在黑暗角落。径直前行将近一公里眼前豁然开朗:这里是城市主干道,高楼大厦林立却荒凉破旧,电影院百货店奢侈品商店纷乱空旷;视野中的大树绿植毫无节制地占据空间,墙面被蔓藤铺满,有种末日电影的错觉。   破旧汽车、摩托车、单车并不少见,毫无秩序地叠在路边,道路中央却明显留出足够通行的宽敞距离:幸存者显然力所能及地保持这座废弃城市交通通畅。   “草!”一等座周鑫从车里钻出来吐口唾沫:“没油。”他的同伴也嚷着:“开不了,空的。”大家四散找车,附近区域所有汽车油箱都是空荡荡的。摩托车也被拖过来尝试,结果毫无区别。   加油站加油站....楚妍埋头盯紧地图,喃喃说道:“加油站也不一定有油,别忘了这可是座大西洋中的岛屿。对了,你们说这座城市已经荒废,或者说被僵尸占领多久了?”   旁边店铺地面满是尘土和纷乱脚印,柏寒望着前方百货大厦褪色的明星海报猜测:“十年?”   “不止。”楚妍拉着她奔到三队队长身边:“我们最好先骑车出发。”   骑自行车?柏寒瞪大眼睛,听她清晰地阐述理由:“这里是岛屿,汽油比陆地城市稀缺的多,幸存者肯定全部收集起来备用,饮水和食物也一样,我们未必能找到。”   “我算过了,我们去敦煌公园大约三百公里左右,你们去第九监狱要六百公里,走直线更近些。现在才早晨六点半,骑得快点天黑前就能到了,如果路上不顺利找地方过夜,明天也来得及。”   经过泰坦秘境任务的柏寒对楚妍无尽信任:人家的建议大多很靠谱,没过多久她就尽情体验清凉海风吹拂在脸上的凉爽。这是辆相当结实的山地车,骑起来像只敏捷的猎豹,刹车也很灵敏,比北京那些OFO和摩拜单车舒服一百倍。最初楚妍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柏寒开始猛蹬,随后叶菡也尽力跟在后头,三个女生你追我赶骑得越来越快。柏寒兴致来了冒险松开车把,双手笼在嘴边,“喂~~”   十辆山地车沿着空荡荡的城市干道飞速行驶,沿途留下阵阵话语笑声。躲藏在黑暗角落的僵尸们听到动静碍于阳光不敢外出,只能探头探脑:太阳下山就好了。   尽管大家全力飞奔,碍于地形不熟和体力因素依然只走完一多半路程,太阳西斜的时候便停下分头寻觅落脚地点。普通店铺太小周旋不开,有家合适的西餐厅显然被劫掠过,满地玻璃渣和废物很难落脚。仓储型超市当然够宽敞,可惜进去探路的梁瑀生和赵邯郸很快退出来:里面全是僵尸“跟布阵一样”。   硬要消灭它们也能做到,可万一僵尸有意识的顺着血腥追杀过来就麻烦了。   忽然看见曹铮和沈百福在一间四季酒店门前招手,柏寒跟进去便发觉大堂整面墙都是玻璃,阳光明晃晃直射进来耀人眼目。也许没僵尸!几人轻手轻脚持着武器顺着楼梯朝上走,除了二层有两只僵尸被联手打倒之外,楼上几层都相当安全。   “总统套房耶。”片刻后三个女生低声赞叹着踏上酒店六层套房的浅陀羊毛地毯。四面落地窗、按摩浴缸、MINI酒吧、图书馆、钢琴、两间铺着四柱床的套房....对于风尘仆仆的旅客来说,这里是最好不过的落脚地点。   夕阳透过落地窗照得满室温暖。关门合窗又用布条棉絮紧紧塞住门缝窗隙,再找好退路,大家这才团团围坐吃晚餐。   “俩人一组呗。”关于值夜班,海永韬是这么提议的,“吃完饭就可以睡,一组值两个小时,到点换人。”   显然很合理。梁瑀生看看队友们,“那就我和小柏,福哥和铮哥,老赵....”不等他说完,赵邯郸率先反对:“停停停,就你和小柏在一块儿那能干正经事吗?能专心放哨吗?聊天都聊不过来。”   大家纷纷发笑,就连想洗澡却发现浴室没水失望而归的沈百福也乐了。柏寒脸上发热瞪他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赵邯郸一本正经地摇头:“不知道。反正你们聊起人生还有个完?”柏寒朝他晃晃拳头。   楚妍数数人头,“要不小柏和我一组吧?我们好久没说话了。”柏寒当然开心,连连点头。   讨论起老刘九人情况,大家都不太乐观。   “昨晚我就在想,僵尸白天必须躲藏在建筑物里,行动有很大限制,为什么幸存者不把它们清除掉?”楚妍是这么分析的。“说明幸存者数量非常稀少。这座城市起码有几百万人,如果只有一半变成僵尸,幸存者活下来都很困难。”   海永韬也赞成,“老刘他们先去也好,咱们再过去就省了探路的时间。幸存者基地,肯定不好找。”   梁瑀生拿过地图细瞧:“这个敦煌公园不中不洋的又是什么鬼?算了,怎么也抵不过切尔诺贝利。”   昨晚彻夜警戒,今天又骑了一整天车大家早都疲惫不堪,定下值班顺序便洗漱睡下。三个女生占据次卧,主卧只能睡两人,剩下几人横七竖八躺在地毯上。   偌大现代繁华都市黑黝黝冷冰冰如同鬼蜮,月光当头洒落,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密密麻麻的惨白僵尸现身出来,有的独自发呆,有的三五成群顺着街道走动,有几只甚至停留在酒店大门。   室内呼噜此起彼伏,拉好厚厚窗帘的柏寒怀疑要被楼下僵尸听到了,下意识轻手轻脚走到不远处仰面熟睡的男盆友身旁捅捅:“小点声。”梁瑀生半梦半醒地看她一眼,咕哝句什么翻身改成侧卧。对着赵邯郸如法炮制一番,柏寒这才回到窗边。   用手电小心照着地图的楚妍头也不抬:“小柏,后面三天我们去趟博物馆吧。”   柏寒声音压得很低:“博物馆?”   “嗯。”她点点头:“早上那间书店有很多书,实在来不及挑选。博物馆是最能了解民族乃至国家历史的地方,我想看看这个世界的Atlantis到底是什么样子。”   回忆起北京国博奇珍异宝的柏寒当然双手赞成,望着认真研究资料的好友有种回到泰坦秘境树顶的感觉。“蓬莱真小气,隔了五场任务才把我们凑在一起。”   楚妍给她一个欢快的笑容。 第116章 夜行僵尸三   2017年7月13日   顾名思义, 敦煌公园很像柏寒原本世界位于丝绸之路、以壁画闻名天下的旅游胜地, 石墙绘着妖娆动人的飞天玄女, 进门便是荒凉大气的沙漠, 远处矗立几座古朴陈旧的石窟, 园中道路两侧座椅被修葺成深褐骆驼造型, 中文书写的“敦煌、莫高窟”比比皆是。   当然此时此刻众人没有心情欣赏美景,一进公园便分成两人小组:“注意边边角角, 找到就吹哨,还有, 小心僵尸。”   柏寒拾起一根长长树枝不停戳着地面, “这里不是大西洋吗?欧美文化体系,地图也是英文的,为什么会建造我们国家的公园?”   “大概是文化融合?”楚妍也想不清楚, 蹲着仔细检查围墙附近地面。“经历这么多平行世界没有两个是完全相同的,也许这个世界中国文化占据重要地位。小柏, 抛开个人安全不提, 我喜欢进入完全陌生的世界, 最后三天简直是种享受。”   柏寒双手反对:“我宁愿在蓬莱吃吃喝喝聊聊天练练拳度过一年直接回家就好了。上场任务我潜到那么深的水里,到处是奇形怪状的鱼。不行不行简直太恶心了。”   楚妍被逗得发笑。   能躲过黑夜中窥伺的众多僵尸, “被困在公园”的彭姓三人一定隐藏的相当好。顶着烈日搜寻到中午毫无收获, 两人只好找个阴凉地方吃饭。绕着莫高窟标志建筑“九层楼”走了两圈, 前方起伏不定的沙漠浮沙拥着一湖新月般的泉眼,居然还有半池水,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灌木丛--看来这里降水很多。   柏寒指着泉眼:“大二暑假我还和我室友一起去了趟莫高窟, 这就是月牙泉。”   “我知道我们国家一句很有名的诗,羌笛何须怨~”楚妍的话只讲到一半就听到远处传来铜哨声:发现了!   是赵邯郸和梁瑀生,他俩正蹲在一座仿佛倒扣钵盂的破旧古塔旁边敲击地面,几组人马纷纷从四处朝那里集合。   果然地上有座铁门,和附近石砖相同颜色极难被发觉,上面有个闭合的小小气孔。几人敲了又敲全无动静。柏寒伏在门上:“是这里吗?”   “不知道。”叶菡也拍着门,“别的地方实在找不到。”   可惜铁门始终没有动静,门上又没有把手着力,大家又不愿用兵刃硬撬。楚妍灵机一动,对着气孔大喊:“彭玉明~彭思琪彭思婷!”   这招有了效果,没喊几声气孔挡板便被推开了,有个少年男声用中文喊:“是谁?”   有戏!众人围拢过来,楚妍继续喊:“我们也是幸存者,是朋友,来帮忙的。”   底下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回音:“不欢迎你们!快走开!天黑怪物就出来了。”   “还挺倔。”闲下来的梁瑀生靠在古塔墙边伸长双腿,一副完成任务的模样随手拍拍身边,柏寒慢悠悠坐过去抱着膝盖:“这里没什么树,太阳这么大,估计过来的僵尸也不多。”   赵邯郸也朝四周打量:“这块离市里头挺远的,八成储藏不少粮食。”   两队都对楚妍充满信心,轻松地围拢在塔边:任务完成一半了。楚妍柔声哄劝:“我们好不容易才找过来,现在去别处也来不及了,让我们歇一晚好不好?”   少年问:“你们从哪里来?”   楚妍答:“第九监狱的幸存者基地,有很多人,特意来找你们的。”   又过了好一会少年才说:“只许你一个人进来!”   楚妍立刻答应:“我再带一个女生行不行?就一个。”   几分钟后石门敞开,柏寒跟着楚妍顺着还算宽敞的阶梯走下去,朝身后挥挥手。下面是一小段能容两人并肩而行的隧道,墙角燃着蜡烛,一个十三、四岁的消瘦混血少年正持着□□对准她们:“别乱动!”   柏寒耸耸肩膀表示没有恶意,楚妍坦诚张开双手:“HI,叫我楚妍就好,这是柏寒。彭思琪?”   少年犹豫着点点头,倒退着朝前走:“跟我来。”   这里大概是很早就修建的地下居所,有几间关着门的居室,屋顶却有些低矮:柏寒觉得梁瑀生和沈百福这种高个子可能会撞到头。还算宽敞的客厅角落摆着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像,佛前燃着三炷香还摆个罐头盒;正中等候着一位六十来岁、持着□□的亚裔老者和十来岁的混血小姑娘。   柏寒立刻明白任务中为什么会用“困”来描述三人:老者坐着轮椅,两条套着长裤的腿非常细弱,显然站不起来了。   楚妍很有礼貌:“彭玉明先生?请叫我楚妍就好,这是我的朋友柏寒。”   老者彭玉明空出一只手和两人依次相握,有些激动地说:“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小姑娘则好奇地望着两人。   这问题难不倒楚妍:“我们一直被困在城市南边枫叶酒店,食物越来越少,不断遭到僵尸围攻,只能一路转移到不远处四季酒店落脚。在那里遇到几个人打算投奔第九监狱幸存者基地,我们也想过去,聊天时得到你们的消息。”   彭玉明直起上身神色急切:“谁告诉你我们的下落?是不是姓宋?”   城市沦陷十年左右,少年少女也不过十来岁,三人老的老小的小与世隔绝哪有消息来源?楚妍的话半真半假自然分辨不出。   楚妍耸耸肩膀:“这个就不清楚了,说实话我们离的很近才冒险试试,还好运气不错。彭先生,我们明天一早动身前往第九监狱,你们要不要一起走?”   这个问题太过突兀,毫无准备的老者拧紧眉头缓缓道:“我们在这里很好,没有搬家打算。”少女睁大眼睛迷惑地望着祖父,少年却持枪逼近:“听见没有,我们哪里也不去,赶紧走吧。”   拜托,你们三人连行动能力都没有,食水再多也会消耗干净,遇到危险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即使没有任务要求,柏寒也发自内心希望眼前困守的祖孙三人能到人多些的地方。“彭先生,你们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大家一起行动吧,人多也有个照应。幸存者基地条件比这里强的多。”柏寒诚恳地说,“别的不敢说,大家一定能交到合得来的朋友。”   彭玉明微微动容,却不肯贸然相信眼前陌生人:“这样吧,今天去哪里也来不及了,我要考虑一下,你们请回吧。”   柏寒和楚妍使个眼色,刚想再说几句又听老者补充道:“我们很久没见到生人了,想和你们聊聊天,了解了解外面情况。不过你们来的人太多,我们这里住不开。不如这样,请你们和同伴打个招呼,我们也得吃个午饭,过一个小时接你们下来,晚上就请住在这里吧。你们说的那家四季酒店我知道,劳驾你的同伴回去过夜,明天再过来”   好谨慎的老人家,否则也很难在这种末世带着两个孩子生存下来。已经是第三天了,明天必须往第九监狱出发才行,柏寒暗自计算。   老者客客气气送客:“思琪,先送两位女士上去,一会再接下来。”   楚妍大大方方说,“那我俩今天就打扰了,先上去和同伴打个招呼。彭先生,您也知道外面到处都是僵尸,说实话我们也是冒着危险才来的,明天离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   直到两位陌生女客登上地面,彭思琪熟练地锁好石门又用力推推才放心地朝回走。客厅里小姑娘已经缠着祖父发问:“爷爷,那两个人好漂亮,我们要跟她们走吗?”   彭思琪抢着说:“傻瓜,外面很危险,她们也不一定是好人,再说我们在这里过得很好。”   小姑娘嘟囔着:“爷爷前天还说,闷在地洞里会变成坏脾气的怪小孩。”   彭玉明长吁短叹着拿不定主意,“要是你宋叔叔还在就好了。”   两个孩子眼圈顿时红了:父母去世的早,邻居宋叔叔一直很照顾祖孙三人,七年前病毒爆发活人变成僵尸的时候带领三人和其他邻居同事藏进他工作的敦煌公园地下仓库。近几年食水减少,宋叔叔觉得蜗居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年前冒险和同伴外出寻找其他幸存者,说好找到就回来接三人,谁知就此没了音讯。   “我哪里也不去。”彭思琪气哼哼地说,“宋叔叔回来会找不到我们的。再说他们人很多,还带着刀和弓箭,如果是歹徒就糟糕了。祖父你不是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彭玉明叹了口气:“罐头还够吃几个月?我还能活几年?我死了你们两个怎么办?”   小姑娘拼命捂住祖父嘴巴:“不会的不会的爷爷你会一直陪着我们的。”   彭玉明老泪纵横,强撑着指指远处居室:“思婷,去书房把地图拿过来。”小姑娘蹦蹦跳跳离开了,他低声对彭思琪说:“你好歹还上过幼儿园,你妹妹连生人都没见过,闷在地底下这辈子就完了。”   彭思琪闭起嘴巴望着手里的枪:只有最后的三颗子弹。小姑娘捧着叠成几折的彩色地图回来了,还带来祖父的老花镜。祖孙三人凑在一起盯着城市地图最上方:“第九监狱呐?”   地面上的柏寒正给队友交代下面情况:“他们有两把枪,弹药看不出。具体就是这样,他们害怕我们有恶意,要权衡一下才肯走。”   梁瑀生倒觉得无碍,看看时间:“时间还来得及,你俩就住一晚吧,反正就算现在动身也得在四季酒店住下;明天早上必须动身,否则就只能硬把他们架上。对了,打听一下武器店的位置,这两天可一家店都没看到。还有汽油,这个人走不了路,骑车带他过去太麻烦。”   没错,欧美国家武器店可是光明正大开在街面上的,这么多年过去即使没少被幸存者搜寻,也许会有漏网之鱼?   还有一个小时才下去,柏寒找个阴凉地方整理背包,用不着的让他们带到酒店。旁边楚妍也正和叶菡海永韬说着什么,赵邯郸和梁瑀生在树下抽烟,曹铮靠墙把玩着黑蝎尾巴,百福,百福呢?   沈百福正四仰八叉躺在沙地上晒太阳,嘴里叼着烟不知想些什么。又在日光浴?柏寒把张纸巾叠叠盖住他眼睛,“百福,沈七宝,你都快晒成臭鱼干了。”   沈百福有气无力地闻闻自己手臂:“还有味儿呢?”   躲进垃圾箱的倒霉孩子--偏偏还没办法洗澡。柏寒想嘲笑臭气哄哄的徒弟一番,忽然想起撒哈拉任务里和他一起只穿大花裤衩躺在楼顶晒太阳的洪浩,怎么也笑不出了。   与此同时一等座乘客也笑不出了。   比柏寒楚妍两队行程远不少的老刘等人昨晚也顺利找到地方落脚,今天中午根据地图找到位于岛屿北方的第九监狱。此处远离市区,主要道路也只有一条,视野里满是大片大片的茂盛荒草,颇为荒凉。   一天半骑行数百公里的众人体力大为损耗,速度也慢了下来。周鑫东张西望,“看着跟《行尸走肉》似的。”   老刘显然对美剧不感兴趣,张琳也不喜欢血腥题材,倒是新人鹰钩鼻搭话:“没错没错,我就说感觉看过这一幕。我们不是穿越进电影了吧?”   周鑫嗤之以鼻:“你放心,回蓬莱就知道了,这TM一个一个世界比电影还恐怖。”   第九监狱在视野里越来越大,众人也看得越来越清楚:这里颇为宽敞,铁栅栏围成的高高围墙被厚重木板层层加固,看着像座堡垒。   沿着围墙寻找大门的时候,老刘再次叮嘱八人:“车票上那五个人都背下来了吧?到时候两人看一个都给我盯好了,千万别出事,死一个就完蛋;放心,回到蓬莱绝对不亏待你们,等到福哥柏寒他们过来就好了。”   张琳忽然说:“老刘,会不会我们一来这里就被僵尸攻陷了?”   “很有可能。”老刘阴沉着脸,“TM倒数第二场不可能在这里藏满七天完事,蓬莱也不会无缘无故说什么保持存活....”   忽然一根弩/箭射到前方道路,有人从围墙后面伸出脑袋:“站住!”   张琳迎上前去:“我们是城市南边过来的,刚知道这里有基地。”   是个金发碧眼的白人,身材很像北极熊,中文却很娴熟,“九个?跟我从这边来,别出声。”   监狱基地显然经常接待幸存者,入口建在临近海岛边缘的隐蔽角落。九人进入戒备森严的大门径直被带入两间临时小屋:“脱下衣服让我们检查,没有伤口才能进去。”   介于无数僵尸在城市里游荡,这个要求很合清理。顺利通过检查的众人发现偌大庭院被分成几个区域,有的种植蔬菜,有的养着鸡鸭,几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男女戴着帽子背起水壶劳作,倒有点世外田园风光。不时有持着武器的守卫沿着围墙巡逻,神态颇为警惕。   走进中央主楼,有专人迎上来登记个人信息和食水武器、领取号牌衣物、收取基地守则等等,足足一个钟头才完事。   守卫又带着他们往住处去,张琳感激地和他搭讪,“太感谢了,请问怎么称呼?”   守卫倒也好说话,“RICHARD,叫我中文名字吧,李查德。”   “你们现在处于考察期,赵博士会找你们单独谈话,三个月之后通过考核才算基地正式成员。对了,基地第一原则就是不许伤害别人,其次是不养闲人。除非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小孩,十岁以上必须劳动换取粮食....”这位尽职尽责的守卫忽然想起什么,露出难过神情:“抱歉赵博士没空,我会朝上汇报,换成...”   赵博士?和车票列在第一个的赵冬什么关系?张琳大胆试探着:“赵博士?请问是赵冬吗?”   李查德无精打采地说:“还有几个赵博士?当然是他。”   “我们早就听说过赵博士的名字,能不能见见他?上回和一个幸存者聊天,他说钱辉孙茂几位是他朋友....”   不等张琳说完李查德就停住脚步,诧异地说:“天,你怎么知道的?赵博士病倒了,钱辉孙茂几人昨天就分头去医院找药了,现在还没回来。” 第117章 夜行僵尸四   2017年7月14日   被闹钟吵醒的柏寒迷迷糊糊打个哈欠, 望着眼前低矮石壁顶部才意识到自己留在敦煌公园彭氏祖孙家里, 推推身旁睡熟的楚妍。“六点了。”   换好衣裳到洗手间草草洗漱, 两人一出卧室便发觉彭氏祖孙端端正正等待在客厅里, 身边几个收拾好的背包--柏寒心里高兴, 看来有希望了。   “睡得还好?”彭玉明满脸疲惫精神却不错, 指指餐桌上摆放的罐头:“吃早餐吧。”   早餐是过了保质期的豆子和午餐肉罐头以及压缩饼干,柏寒昨晚品尝过, 味道实在不佳;于是两人继续请祖孙三人吃带来的蛋糕三明治。彭玉明表示吃不了太甜的,彭思琪摇头不吃, 彭思婷倒吃的津津有味。   彭玉明嚼着豆子, “我们商量好了,等你们同伴过来,就一起动身吧。”   太好了, 柏寒还真怕老人家太固执,硬抬着三人到第九监狱可真不是简单的事。楚妍也松了口气, “您放心, 包在我们身上, 一定能顺利到达那里。”   彭玉明忧心忡忡,“最近天气不好, 就怕路上下雨。”   简单早餐之后, 老人示意孙子孙女把自己轮椅推到观音菩萨像前, 又请两人过来:“楚妍柏寒,我的年纪做你们祖父也够了,一天一夜也算聊得投缘。不瞒你们说, 我几年没上去了,不知道外面世道如何。祖宗留下的老话,行车上路三分险,请你们也来拜拜菩萨求求平安。”   他拈起三炷香点燃高举过顶:“观音菩萨,信徒彭玉明、彭思琪彭思婷今日跟着楚妍柏寒上路投奔第九监狱,不知前程如何;若能顺利到达幸存者基地,信徒对楚妍柏寒感激不尽,愿日日烧香祝颂保佑她二人平安百岁;如果楚妍柏寒居心叵测另有图谋,信徒死后化为厉鬼也和她两人不肯罢休。万望菩萨垂怜。”   这位老人家被困地下,平日时时烧香拜佛为孙子孙女祈祷吧?柏寒忽然想起赐给自己墨绿念珠的弥尘大师,干脆地学着他拈起三炷香恭敬行礼:“观音菩萨在上,今天柏寒带着彭玉明彭思琪彭思婷和同伴们去往第九监狱,路上一定尽力保护三位和同伴,请菩萨保佑我们一路平安。”楚妍也对着菩萨郑重祝祷。   得到承诺的彭玉明松了口气,指挥孙子小心翼翼用毛毯裹住佛像装进背包,这才指着最远一间紧闭居室:“那里埋着两大桶汽油,你们找辆大点的车。”   两大桶汽油被抬出地面的时候,汇合的两队人马都露出笑容:总算不用骑车了。几位男生把彭玉明连人带轮椅抬了上来,两个孩子牢牢跟在左右。   梁瑀生几人昨晚在酒店里找到两辆推车,今早用单车拖到公园,又在车后座绑牢能盛放东西的物品筐。当下两个孩子坐在梁瑀生沈百福单车上,老人家坐在推车里,两队负重出发。   这回速度可比昨天来时慢多了。后座装着背包的柏寒远远瞧着坐在梁瑀生车前的彭思琪有趣:这孩子正处于叛逆期,看谁都像坏人;他妹妹就可爱多了,睁着大眼睛好奇地一会看着吭哧吭哧带她行进的沈百福,一会看看被海永韬和同伴拖在身后的祖父。   越往市里行进路边停靠车辆越多,能装下十三个人以及轮椅物品的却少之又少。有几辆房车看着不错,内里装潢却太过复杂导致空间不够;越野车当然好,可惜汽油就那么点,分成两辆半路不够可就糟糕了。   咦,前方停着辆车身绘着冰激凌广告的果绿大巴车,瞧着没什么破损。海永韬队伍之一王鹏上车检查又查看车轮,半晌朝大家招手:“差不多,上来吧!”   把单车停在路旁的柏寒有点恋恋不舍,“我好像喜欢上骑车了怎么办”梁瑀生笑道:“那还不好办,搬一辆回去。”   大巴引擎顺利发动,大家低声欢呼起来,被安置在车厢后面的彭玉明却满脸紧张瞧着天色“天阴了,改天再走吧?”众人自然不同意,他便要求拉好窗帘又要大家保持安静。柏寒溜到前面楚妍身旁:“大概要多久?”   楚妍盯着地图丈量距离:“路上畅通的话中午就能到了。”   到了第九监狱任务就完成了,柏寒松了口气,开始憧憬最后三天在无人都市漫步的情形。气氛轻松温馨,车辆稳速行进如同江心行驶的小船,看看前后都有人放哨的柏寒也靠着男盆友肩头安心睡着了。   “要下雨了!”耳边传来绝望喊声,立刻惊醒的柏寒发觉坐在身后座椅上的彭玉明用力把孙女搂在怀里,彭思琪则双手握紧□□。侧头再看,柏寒心脏立刻抽紧:几朵乌云逐渐聚拢在头顶,天色阴沉沉的。   位于大西洋又正值雨季,这座亚特兰蒂斯岛屿降雨充沛,昨晚柏寒住在祖孙三人家里还发现他们正把所有容器擦干净准备承接雨水。倒霉,早不下雨晚不下雨非得这时候下雨,柏寒想也不想起身拔出短剑:任务果然没那么简单。   梁瑀生疾声问海永韬:“你前我后?”   海永韬应道:“好!”   梁瑀生不容分说把彭玉明往地板上按,后者“哎哎”叫喊,两个孩子也被塞入座位底下:“千万别出来!”   “我左,小柏右,福哥和老赵守后边,铮哥机动吧?”梁瑀生已经站在车厢中段左侧了。几人都没意见,穿戴好这两日在街边店铺顺来的手套围脖,各自严阵以待。   大巴沿着道路行驶得越来越快,引擎轰鸣中柏寒听到海永韬正安排叶菡楚妍合守前段左侧,另一个队员守护前端右侧,他自己则守在司机王鹏身边。   太阳害羞地躲在乌云后头,夏日清晨仿佛黄昏。沿途店铺和高楼黑影晃动,一个又一个僵尸试探着走出黑暗藏身之所。糟糕,只要不是晴天僵尸就能在城市中出没,每天只有几个小时是安全的--怪不得幸存者拿它们没办法。   黄豆大小的雨点落在车窗玻璃划出一道水痕,继而越来越密形成水帘--雨下起来了。越来越多的僵尸朝着大巴伸出手臂继而追逐奔跑,透过车尾玻璃柏寒能看到黑压压人影紧随不舍,又听到开着车的王鹏大喊:“不行了不行了。”   急剧加速的大巴被硬生生开成碰碰车,不停有阻拦在前方的僵尸被撞飞出去。沈百福大喊:“雨一般下多久?”   缩在座椅底部的彭玉明倒还没慌,“天热快得很,顶多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柏寒扶紧座椅把手,有只手掌伸过来拍拍她肩膀:是梁瑀生。   越来越多的僵尸围拢在道路中央,雨水合着僵尸血肉裹住车轮无法转动,大巴逐渐减速终于开始滑行。   “别让他们上来!”两位队长挥舞着兵刃鼓舞士气,“雨一停就走!”众人齐声呼应。   雨一停太阳就出来了。柏寒握住短剑忽然开始想念两条小蛇:它们睡醒没?   这辆旅行大巴相当完好,车窗位置足有一人半高,起初僵尸们够不到上面。车头不停有僵尸踩踏黏在外面的僵尸尸体逐渐往上爬,十多只血淋淋的手臂不停拍打玻璃。   海永韬拎起短刀:“草,早知道弄点护栏就好了。”   这柄刀看上去相当锋利,记得出自楚妍团队某场宫廷任务,叶菡的夏绿蒂小姐就是那场任务得到的--柏寒有点走神,连忙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负责区域。   面前不停被雨水冲刷的玻璃忽然冒出个头颅;它拿玻璃束手无策,只好靠脑袋发力猛撞。几分钟后越来越多的头颅和手臂把玻璃撞出小小碎口,继而变成蜘蛛网。   玻璃彻底碎裂瞬间,柏寒双剑齐出钉进两只僵尸头顶,随后是另外两只;左右后方都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呼喝惊叫、挥舞兵刃声和血液飞溅声此起彼伏,车厢一片纷乱。   雨怎么还不停?柏寒左劈右砍,没有僵尸能突破她的防线。起初她尽力削断僵尸肢体,随即发现让它们堵在车窗里也不错:后面的僵尸就无法冲进来了。再次刺死一只僵尸的时候柏寒无意中瞥了一眼,缩在地板上的小姑娘彭思婷满脸恐惧地盯着她抱紧装着观音菩萨的背包。   潮水般蜂拥而至的僵尸攻击着孤岛般的大巴车,好在车子高高在上,挥舞锋利兵刃的两队还能守得住。车头方向两人压力太大,有曹铮赶去帮忙总算稳住局面。   “快了,快了!”脚底彭玉明嚷着,“雨快停了!”   拜托赶快停吧!大概听到人们的祈祷,雨真的渐渐小了,昏暗天色逐渐朦胧。围绕着大巴的僵尸却像嗅见血腥的群鲨不肯退却,整辆车子微微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梁瑀生和楚妍大喊:“天亮了,天亮了!”机械挥动短剑的柏寒振作精神,和队友并肩迎来太阳透过乌云投下的第一缕光辉。   僵尸踉踉跄跄地朝着四周奔逃,熟门熟路地钻进黑黝黝的建筑物或者大树底下。车厢里响起欢呼声,众人彼此拥抱庆幸,我们活下来了。   惊魂初定的彭氏祖孙被扶回座位,两个孩子满脸泪痕,彭玉明喃喃念着什么。   车门一开柏寒便冲了下去,对着一丛被雨水清洗油绿的灌木把早餐吐得一干二净。陆续下车的叶菡伏在楚妍肩头呜呜哭泣,后者像哄小孩子般安慰她。赵邯郸和沈百福相对点烟,曹铮则开始漱口,扯下围脖的梁瑀生大步走来把她拥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   柏寒盯着他衬衣纽扣:“梁瑀生我讨厌僵尸。”   “我知道。”他看上去也不好过,脸颊还有溅上去的血迹:“一会就到基地了,直到任务结束我们都不出来了,好吗?”   柏寒用力点头。   留给乘客们喘息的时间并不太久,海永韬招呼梁瑀生开始干活。三个女生坐在太阳底下偷懒,男生们先把支离破碎的僵尸肢体扔到车外,又开始清理完全被卡住的车头和轮胎。   头顶明媚阳光,方才暴雨仿佛是人们凭空想象出来的。柏寒从衣袋里取出几大块巧克力分给两人,“垫垫肚子。”这是朝雷雪学的,后者第一场任务就分给柏寒一大块巧克力,说,撑不过去了就吃一块。   醇香甜蜜的巧克力令三个女生露出享受的表情。叶菡接过装巧克力的香囊开心地举在眼前:“小柏我好喜欢你从不夜城带回来的东西,看,好像《哈利波特》的魔法。”   用彩线绣着蝶戏牡丹的宝蓝香囊并没什么稀奇,可娇憨牡丹白天绽放夜间闭合、蝴蝶则随心所欲漫天飞舞就是不夜城的神奇法术了。   “那场任务是洪荒世界,封神榜啊山海经啊西游记啊,很多人都会法术,我要是不回来就能拜入蜀山派当剑仙了。”柏寒又吃掉一大块巧克力,“蜀山未来掌门说我的剑很厉害,可惜啊。”   咦,为什么梁瑀生没遇到这种情况?他也带着琉璃长刀和短剑啊?柏寒抬起头发现男盆友正弯着腰用刀鞘从车轮里拨出血肉模糊的东西,决定还是不问了。   相比前半段坎坷,雨停之后的行程非常顺利。继续出发的大巴一路畅通无阻地顺着地图直奔岛屿北方,到达第九监狱的时候刚过中午十二点。   “十三个人,一个老人两个孩子。”海永韬跳下车朝着高高站立在围墙后面的守卫喊:“车停哪里?”大巴留给王鹏他们处理,大家合力把彭玉明抬下车扶上轮椅,又把祖孙三人的大包小包放在推车上,这才松了口气。   拎着背包跟随守卫踏入隐蔽大门的柏寒低头盯着车票,发觉任务要求“保证被困在敦煌公园的彭玉明、彭思琪、彭思婷三人存活,并将三人带到位于第九监狱的幸存者基地”这一条成功消失,等到七天一满车票就会变成蓝色了。   两队欢呼雀跃着互相拥抱,倒把前边带路的守卫弄得莫名其妙,转念一想:这帮幸存者可算找到基地也就释然了。只有沈百福忙不迭拉着他:“哪儿能洗澡啊?”   守卫刚答了句“先检查身体,合格带你们登记”旁边就冲过来一个鹰钩鼻男人,看样子等待已久。咦,老刘五人呢?这么想着的柏寒被他拉到一旁,百福也被拽过来。“一直等着你们,老刘走了整整一天,我们得守着赵博士....”   一等座任务是保证幸存者基地五人存活--他们不在这里?沈百福朝两边打量:“他们五个呢?”   心急火燎的鹰钩鼻深深呼吸两口,尽量清晰地说:“赵博士,就是赵冬感染了某种疾病,只有岛屿西方科研所有疫苗,否则七天之内就没救了。钱辉孙茂、李凯周宇三天前就分两批前往科研所去取疫苗,一直没回来。老刘他们昨天中午出发找他们,到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临走时候说,请福哥和柏寒接应。”   此时此刻的老刘确实需要朋友接应。   他正痛苦不堪地躲在科研所学术楼四层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右胳膊袖口高高挽起,手腕血肉模糊。“多久我就会变异?”   回答他的是幸存者基地一队队长钱辉,“最多24小时。”他的同伴孙茂补充:“视个人体质不同可能略有差异。”另外几个男人脸色惨白的靠在墙角。   办公室门外不停传来撞击抓挠声,好在沉重的铁皮柜把门口死死堵住,看样子还能坚持一段时间。满脸疲惫靠在墙边的周鑫问:“就TM一点办法没有?”   说着娴熟中文的钱辉也是白人,此时满脸同情之色,黯然摇了摇头。孙茂有气无力地指指大门方向:“要是有办法,他们就不会变成这样。你们难道?”世界沦陷七年之久,你们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孙茂奇怪地望着面前三个陌生幸存者。可对方毕竟救了他俩的命,也是因为保护他们才落得这种下场,满心感激内疚的他把诧异远远抛到脑后。   “砍吧。”满身鲜血的张琳尖叫着,“砍了就有救,你们记不记得卢文豪队里的老马?”   行尸走肉任务中被丧尸围攻咬伤的老马被队友冒险救回车上,列车停在蓬莱的时候已经痊愈了--两种情况截然不同,可张琳早已乱了方寸,抓住老刘右手咬牙拔出匕首。“你忍住,就一下,很快的。”   话虽如此,这个年轻女人在空气中比划几下怎么也砍不下去,当啷一声把匕首扔在地上嚎啕大哭。“周鑫,周鑫!”   “TMD,蓬莱王八蛋臭SB”破口大骂的周鑫从腰间拔出一柄雪亮短刀,扯着老刘胳膊按在办公桌上,挥刀比了比喊:“过来帮把手!”   在僵尸出没的末世存活七年之久的钱辉孙茂毫不含糊,一个按着老刘胳膊一个紧紧压住他身体,嘴里不忘补充:“越早砍掉越好,但是不一定有用:基地里有个人被咬伤腿,砍掉整条右腿一直活到现在;还有个女人手被咬伤,砍掉胳膊还是变异了,还是个体差异不同。”   “哪儿那么多废话。”周鑫烦得要死,“老刘你TM可忍住了。”挥刀在他右胳膊比了又比,刚要砍落就听老刘大喊:“滚滚滚,起开。”   他用力挣开几人,把袖子撸下去盖住伤口:“你们走吧,我断后。”   张琳哭着不肯:“不行,要走一起走。”周鑫也说:“没到那份上,别耽误功夫,回到车上还能长出来。”   老刘摇摇头,“我抗不到车上。”周鑫指着他鼻子直喷唾沫星子:“我说行就行,甭废话。”张琳从背后抱住他放声大哭:“你不走我也不走,大不了一起死。”   这句话堵得老刘沉默下来,几秒钟之后走到桌边往地上一坐,右胳膊横在桌面。他把头扭向窗户方向,忽然说句:“点根烟。”满脸鼻涕眼泪眼泪的张琳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根点上,这才塞到他嘴里,转身从背包取出急救箱--她不敢看。   再次牢牢按住他的钱孙两人朝周鑫点点头,后者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喃喃念诵:“忍着点啊,咱哥们什么场面没见过,砍完完事--咱们什么药没有?估摸柏寒福哥也快到了,等他们过来接应就里应外合往外冲,上了车胳膊还能长出来,回到蓬莱又是一条...”   等待半天的老刘恼了:“你TM有完没完?”   周鑫咬紧牙关,双手握紧短刀使出全身力气往下疾砍,顿时鲜血四溅。   仅仅一门之隔,学术楼四层走廊挤满密密麻麻的僵尸。一阵新鲜血腥味道传来,这种毫无智商仅凭本能行动的冷血生物像打了鸡血般兴奋不已,拼命撞击着结实铁门:让我咬一口,让我喝干你的血....   把视线放得更远些,被困在地下室的另外两位一等座乘客和基地二队队长李凯周宇同样翘首等待接应。灼热明亮的夏日阳光把密密麻麻的吸血僵尸限制在科研所黑暗角落;只要太阳下山,科研所,不,整座城市就是它们的了。 第118章 夜行僵尸五   2017年7月14日   在行尸走肉任务里初识卢文豪和老刘的时候, 柏寒对他们这种高等级乘客有种敬畏心理:若无其事身披丧尸血肉走进布满丧尸的大楼完成任务继而全身而退对于当时的她和百福来说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想不到风水轮流转, 短短半年之后她就得决定要不要去接应对方了。   急急讲述十多分钟的鹰钩鼻喘了口气, 压低声音对刚刚通过基地检查的两队成员说:“就是这么回事, 你们赶紧去看看吧?”   老刘他们肯定被困住了:能被列为第十七场任务苗的什么科研所必然不是善地, 搞不好漫山遍野都是僵尸。刚刚还打算在基地好好休息的柏寒深深吸口气。   楚妍低声问:“老刘他们是倒数第二场吧?”见柏寒点头便望着海永韬。后者微微皱眉, 迟疑地扫视队员们,“你们怎么打算?”   对于蓬莱乘客来说最重要的是完成自己任务, 随后才会在不危及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援助其他队伍,当然有深厚交情或者有利可图除外。海永韬队伍还是头一次遇到老刘团队, 这种态度是很合理的。   别人肯定考虑考虑, 老刘张琳却不能袖手旁观,柏寒看看梁瑀生又看看沈百福:“我们过去一趟吧,现在才中午, 来得及。”   沈百福也赞成,“怎么也得看看, 不行就搭把手。”曹铮默默点头。梁瑀生伸个懒腰, “那就走一趟。”赵邯郸唉声叹气地摘下背后弓箭:“你们说我还带着么?”   鹰钩鼻看起来很高兴, 留下一句“等着啊”便跑进矗立在基地中央的大楼,十多分钟带着一位中年白人男子回来:“格林, 这是我们新到的同伴, 打算去科研所接应, 麻烦你安排车子。”   格林愁眉不展地打量两队,“请务必注意安全,我们实在没有多余人手, 能派的都派出去了。赵博士一直没醒,还得加强守卫维持秩....”   半个小时后望着停在基地门口的哈雷、Y2K摩托车,柏寒有点头疼:她没骑过这种大马力摩托车。专门负责交通工具的乔治有点自豪地指着它们:“都改造过,噪音很小,坐三个人没问题,汽油都加满了。”   “你会开吗?”她戳戳梁瑀生背脊,后者缩了缩,“以前开过一次。你不是喜欢骑车吗?”   柏寒戴上头盔:“拜托,那是自行车好不好?”   人手一份详细地图,几人把用不着的东西留下,背包装满顺手的家伙,防弹衣护心镜就不用说了,手套围巾一应俱全。楚妍叮嘱道:“一定在日落之前回来。我研究一下这里情况,稍晚去接应,你们小心些。”   柏寒低声说:“那个赵博士还在这里,还有彭爷爷他们。”远处登记完毕的彭玉明坐在轮椅上满面担忧望着又要离开基地的几人,两个小孩子也眼巴巴望着这边。   三辆摩托车刚刚驶出基地,厚重大门就在身后关闭了。出乎柏寒意料,鹰钩鼻居然也跟了出来,不禁令人刮目相看:这人大概能活得久些。   脊背宽阔挺直,腰肢结实有力--梁瑀生搂起来手感不错。戴着头盔的柏寒回过头去,坐在沈百福后面的赵邯郸没背弓箭:研究所这种狭小地方更适合贴身搏斗,敌人又实在太多了。曹铮居然会开摩托车,他后座的鹰钩鼻断断续续讲述着研究所相关。   听起来赵冬博士沾染的是这个世界特有的急性病毒,发作几天时间患者会就送命。根据鹰钩鼻打探的消息,赵博士倒下的时候医生束手无策,还是一位学者回忆起他的症状很像这种绝迹已久的急性病毒,糟糕的是第九监狱并无对症下药的疫苗。幸亏这位学者推断疫苗下落:城市西部的某科研所前些年由于研究需要购入几只,也许还有剩余。   赵博士是幸存者灵魂领袖,偌大基地也是他一手带领建立的,很受人们敬仰。守卫队队长钱辉李凯自告奋勇分别带领队员去取疫苗,可惜就此一去不返。老刘九人昨天中午赶到,得知情况后立刻动身赶赴科研所,又叫鹰钩鼻几人留下守着赵博士等待柏寒两队。   “听说科研所里面很多贵重的资料器材,他们不敢放火或者炸掉。”鹰钩鼻大喊着以便声音盖过引擎:“而且这个国度严禁私人武器,七年前病毒爆发城市崩溃,政府一度想突围到大陆,结果船翻了大部分武器都没了。”   那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僵尸猖獗?自己退守小小监狱?算了,现在不是打探这些的时候。柏寒大喊:“科研所有多少僵尸?”   “几百号。”鹰钩鼻缩在曹铮背后,“而且附近有不少街头游荡的僵尸,听到动静就会赶过去。”   沿途并没看到几只僵尸,看来白天它们没听到活人响动的时候还是躲在建筑物里的。从地图来看科研所距离第九监狱直线距离不过一百多公里,道路不熟的六人将近下午三点才到达,远远便望见用中英文书写的标牌:波塞冬研究所。   这是一座四周竖立高高围墙的独立场所,倒有些像行尸走肉任务中的安布雷拉公司。被喷着荧光标记的大门洞开,一看就是老刘几人留下的,门口还堆着几辆摩托车。   几人匆匆商议,决定鹰钩鼻留下看守,遇到僵尸随机应变,彼此用铜哨信号/弹联系。   一进大门柏寒就发觉不妙:十分宽敞的广场上矗立几座大厦,距离最近的大厦一层晃动着大群僵尸的身影,显然等待太阳落山便冲出来。“老刘他们肯定被发现了。”   “没准是先来的两批人。”梁瑀生提议:“走吧,先找到他们再说。”   老刘是根老油条,肯定想方设法留线索。几人四处张望,绕着广场被阳光覆盖的区域奔跑一周,视线所及所有大厦一层大堂都被僵尸挤得密不透风,大厦窗户和背阴处也有大批僵尸出没:所有僵尸都兴奋地朝他们伸出手臂,遇到阳光便忙不迭缩回去。   糟糕,这么大的广场去哪里找去?五人只好分散行动。靠近围墙边缘有两栋遥遥相对的六层小楼,楼顶之间搭着钢板,于是阳光照射不到的两座楼中间挤满密密麻麻数百只僵尸,真有点像斧头帮帮众--发觉几人之后,它们贪婪地奔到阴影边缘留着口水,后面僵尸不停拼命推挤,前排僵尸不小心触到阳光立刻起泡冒烟尖声惨叫。   简直如同地狱。柏寒双脚钉在地面不敢靠近,远处沈百福忽然朝她使劲挥舞胳膊,指着其中一栋楼外墙:“快看,是不是老刘?”   凝神细看的柏寒立刻发觉一栋六层小楼四楼某扇窗户用荧光剂喷涂SOS字样,还有大写L:“没错,应该就是他们,我们怎么过去?”   小楼一层大厅僵尸并不比广场少,即使能快速杀死它们像走到四层都是难题。硬拼显然是下下策,讨论结果是爬楼:两栋楼外部各自铸有铁制爬梯可以供工作人员攀登,刚好都在阳光范围。“到楼顶之后往这边走,然后垂下一点给他们搭座绳梯。”柏寒用笔虚指楼顶征求队友意见:“可行吗?”   梁瑀生目测着两栋楼之间的距离,“行是行,怕他们不好爬。”沈百福也说:“先得给他们打个招呼,怎么半天也不露个面?”   上个任务潜水这次任务爬楼,还好我没恐高症。柏寒腹诽着和大家陆续顺着长长爬梯往相对小楼楼顶攀爬,很快到达目的地。映着阳光的钢板看上去很结实,不过谁也不敢踩上去。   一根袖/箭径直穿破写有SOS字样的玻璃窗,很快周鑫喜悦的脸庞便出现在视野里。几人朝他打了招呼,用人面蛛蛛丝绑在袖箭尾部再次射到对面,接连重复几次之后一座简陋绳桥便搭好了。   看上去被困住的几人对并不起眼的纯黑蛛丝结实程度有些怀疑,使劲拽着试验,不过还是很快攀上绳桥。头两个爬上来的是第九监狱的人,其中一个是一等座需要保护的钱辉;第三个爬到一半不小心看到下面密密麻麻伸着手臂满脸渴望的僵尸,手一软像块石头般坠落下去,地面随即变成欢乐的屠宰场。   梁瑀生一把将柏寒从楼顶边缘拉开:“别看!”柏寒闭紧眼睛。   张琳是第五个爬过来的,她用皮带把自己扣在蛛丝上,有惊无险平安抵达。柏寒远远接应,刚想慰问就发现这女人已经崩溃得话也说不出,只是望着身后。   第一眼看见老刘的时候,柏寒以为他已经死亡。这位一等座乘客眼睛紧闭,惨白脸色和下面平地的吸血僵尸没什么区别,大半身体都被鲜血染红--他只有一只胳膊。他被咬了?柏寒紧张地想。   只见他和随后爬出窗台的周鑫用皮袋紧紧绑在一起,后者甚至来不及再加一层保险就手脚攀上绳桥朝前爬动,仅仅一分钟后敞开的窗口就伸出僵尸头颅。由于老刘纹丝不动像块秤砣,行进困难的周鑫只爬到三分之一就困在蛛丝上面。   “快到了!努把力!”“赶紧的,就差几步道!”“周鑫好样的,是条汉子!”帮不上忙的众人拼命助威,甚至打算爬回楼下吸引僵尸注意力。   兄弟情义?只差一场任务就能返回原本世界的执念?功亏一篑的不甘心?柏寒不知是哪种念头支撑着周鑫,后者双臂不停颤抖却始终没有松手。幸好几根并列蛛丝相对利于发力,漫长等待之后站在楼顶边缘伸长手臂的梁瑀生和赵邯郸终于牢牢抓住他。   平躺在楼顶的老刘和死人没太大区别:他的血大概快流干了,整个人毫无意识。   钱辉内疚地说:“他是为了救我们才受伤的,没有他...”他停下话语摇摇头,对众人说:“天快黑了,我们尽快离开吧。”   瘫倒在地的周鑫对张琳说:“你带老刘和他俩回去,我去拿疫苗。”后者理也不理,把脸庞贴紧老刘毫无知觉的手掌。   几人纷纷问:“疫苗呢?还有几个人呢?”   周鑫疲惫不堪地说:“格林给我们的图纸列了几个可能藏有疫苗的地点,昨天下午一到就搜了三处,都没有,倒把这几个哥们救了。今天早上总算在地下室找着了,上午有阵阴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十号僵尸把我们围了,只能把它们引开。疫苗在大象耗子手里,还有李凯和周宇。”   大象耗子是老刘队伍另外两人绰号。只见他指指广场中间主楼:“就在那里地下室,可以从一层窗户翻墙进去,辛苦你们陪我走一趟吧。”   看上去钱辉有些犹豫,不过精疲力尽的他们显然帮不上太大忙,只好对张琳说:“琳,我们先回去,基地有医生,刘需要最好的医生和治疗。”   梁瑀生也说:“门口有人守着,你们赶紧出发,路上还得一两个小时呢。”沈百福拍拍张琳肩膀,还没说话便被她尖叫挣脱:“别碰我!”   想安慰她的柏寒不知该说什么,索性摸摸老刘颈部:触手几乎没有脉搏,胸口也半天才跳动一下。张琳拼命拍打她手臂:“别碰他,你别碰他!”   只差一场任务他们就能回家了。柏寒背转身体从衣袋取出一块柠檬黄物体悄声说:“我从不夜城带回来的神药。”掰开老刘嘴巴塞进去,又给他灌了两小口水。   收到过柏寒从不夜城带回神奇礼物的张琳眼底燃起一线希望,凄惨微笑着轻轻拍打老刘脸庞:“听见没有,神药。” 第119章 夜行僵尸六   2017年7月14日   这就是疫苗?不过是被盛放在匣子里的天蓝试管溶液, 看起来没什么稀奇, 一路拼杀过来的柏寒腹诽着擦拭额头汗水。   几人稍事休整, 周鑫则给刚刚汇合的两位队友和第九监狱守卫李凯周宇几人匆匆讲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老刘张琳跟着钱辉孙茂回去了, 就差我们了, 三分钟后出发。”   耗子瘦小枯干, 大象却人高马大,两人天天混在一起很快得了这两个绰号。刚刚得知老刘受伤的耗子有点担心, “队长他没事吧?”周鑫低着头,“命长着呢, 能有什么事?”   大功告成的李凯周宇更是归心似箭, 拍拍疫苗匣子:“走吧,天黑就危险了,赵博士还等着呢。”   一切就绪, 大家严阵以待,梁瑀生和沈百福互相使个眼色发力推开密闭房门。三只僵尸一拥而入反而被卡在门口, 两人各自挥动长刀刺穿它们头颅。和进来时的阵型一样, 柏寒在左、曹铮居右、赵邯郸垫后, 双臂脱力的周鑫带着其他幸存者走在中间。   和刚才出其不意冲进来相比,从地下室回到主楼翻窗而出的行程格外漫长, 越来越多的僵尸听到响动围拢过来。好在五人手中兵刃大都是削铁如泥的利器, 各自穿着防弹衣即使被抓咬几下也不怕。周鑫不时抽空补上一刀, 嘴里赞叹:“这几把真家伙够劲。”   窗户就在眼前,柏寒总算松了口气,立刻又倒吸一口冷气:原本明亮灼热的午后阳光已经被漫天红霞替代, 用不了多久夕阳便会沉落西方。   “跑!”用不着谁动员,一行人立刻拼命奔跑,队形都散了。糟糕,从这里直通研究所大门的道路原本被阳光笼罩着,此时光明与黑暗的界限逐渐模糊,原本贴在道路两侧阴影的僵尸们试探着往前一步,再往前一步,手臂伸得长长的....   得赶快离开这里。柏寒紧紧跟住前方大步流行的梁瑀生率先冲出大门,鹰钩鼻早已不在,摩托车也少了几辆。回去人多只能挤一挤,她坐在发动车子的梁瑀生身后,曹铮也尽快跳上车。   一辆接一辆摩托车竞相发动引擎,随之利箭一般径直冲出,身后僵尸们已经争先恐后从敞开的大门里冲出开始追赶。   “来不及了!”沈百福大吼着不停加速绕开从路边冲出的僵尸,周鑫赵邯郸不得不紧紧搂住他,“开不回去。”   载着两个同伴的李凯大喊:“跟我来!”加大功率疾奔,冲到他前面的梁瑀生只得在下一个路口绕个大圈拐回来。这条路显然不是直接回到基地的路线,不过也没有别的选择:天色逐渐昏暗,越来越多的僵尸倾巢而出寻找食物,道路越来越难行进。   好在目的地不算遥远。又拐过一个街口,伸长脖子的柏寒看到李凯等待在一处独门独院的别墅大门处朝他们不停招手:“快,快!”沈百福三人跌跌撞撞往里跑。   “抓紧了!”梁瑀生大喊一声,柏寒曹铮下意识紧紧搂住他后腰。空气呼呼吹过耳畔,疾如流星般朝前狂奔的摩托车来不及熄火径直撞到围墙。周围都是张牙舞爪的僵尸,跳下车的三人挥舞兵器左劈右砍,陆续冲进被沈百福赵邯郸顶住的大门。   “几位,我决定推荐你们成立守卫四队。”锁好大门的李凯直接坐倒在地,“你们是我见过最有战斗力的新人。不,回去我建议缩短三个月考察期,你们直接转正成为基地正式成员,享受最好的福利待遇....”   柏寒毫无兴趣:再过几天我们就要走了。   应急灯亮起来的时候,疲惫不堪的众人四仰八叉躺满地面,周宇正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这里是西区最安全的藏身地点之一,每隔一月都会有专人检查,不会有任何问题。都饿不饿?”   七、八只手臂纷纷举起,轮到干活儿就没人自告奋勇了。跟着李周两人来的守卫点着壁炉里的木柴开始烧水,继而准备晚餐:这个应急地点放着充足的食物饮水,被僵尸围困一星期都不是难题。   热汤端上来的时候柏寒依然不想动弹,不过香喷喷的味道总算战胜疲惫。背包食物都留在基地,她只好就着热汤啃压缩饼干:基地粮食显然也不富裕。   “梁瑀生,你说楚妍他们会不会出来找我们?”她有些担心地低声问。   梁瑀生吹着热汤,“肯定会出来,不过应该没大事,楚妍还是挺有分寸的。”   放下心来的柏寒惬意地抱住膝盖。“明天回到基地我就哪里都不去了,一直睡懒觉,睡到21号为止。”   哎?7月21日?居然这么快?我....到蓬莱都半年了。   梁瑀生拍拍发呆的她,“真的?哪里都不去了?我还打算约着老赵白天在城里逛逛呢,这里可什么都有。”   “僵尸也一堆一堆的。”柏寒想到缠斗一下午的敌人便头疼,躺回地面盯着天花板:“要去你自己去好了。”   有人往对面一坐抱抱拳:“多谢了二位。”正是周鑫。柏寒连忙坐起,“客气什么,换成我们有事难道你们不来帮忙?”   周鑫笑笑,眉头却始终拧紧:“当然不能不管。也不知道老刘怎么样了,回去没有。”   柏寒自然胸有成竹:“安啦,我有预感,明天回去老刘肯定好好的。”   “那就好了。”周鑫苦笑着再没说话。   第二天清早在第九监狱见到老刘的时候,周鑫又惊又喜浑身发抖以致说不出话来。独臂老刘面色红润精神抖擞,大笑着用剩下一条左臂拍拍他肩膀:“怎么着,以为我嗝屁了?”   眼圈发红的周鑫骂了句脏话上前和老刘拥抱在一起;张琳欢笑着紧紧拥抱柏寒,泪水沾湿她的衣裳。楚妍叶菡欢呼着迎过来。昨晚出去接应的海永韬和两位队友刚好接到重伤返回的老刘张琳几人,保护他们回到监狱。   柏寒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早早结识的卢文豪老刘凌耀祖几队都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热血男儿。当然自己也不差,徒弟梁瑀生浩哥自不必说,雷雪楚妍两位好朋友也不是吹的。   及时注射病毒疫苗的赵冬博士直到7月16日才清醒过来,期间放松下来的乘客们已经开始适应第九监狱的幸存者生活了。格林和钱辉李凯把找到疫苗的经历告诉给这位基地领袖,后者后怕之余非常感动,给十九位乘客和彭氏祖孙举行欢迎PARTY,同时宣布免去三月考察期正式成为基地成员。   “将近七百名幸存者,六十岁以上老人和十岁以下孩童占据30%,男女各占一半,有战斗能力的更少,不少人都有伤病。”无论何时总抱着严谨科学态度的楚妍盯着数据思考,17日拉着柏寒请赵博士喝下午茶。   赵博士是个聪明温和的中年男人,搞学术出身的缘故和楚妍聊得相当投机,到了晚间有些“言无不尽”的意思。   “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等待。”赵博士激动地挥舞双手,“以我们现在的人手想夺回城市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每月到城里采集物资、检查临时驻点都会有人员损耗,一场雨一阵风都有可能遮住太阳,冬天紫外线微弱的时候它们甚至白天也能出来游荡。”   “等过五年,孩子们长大些,参加战斗的人更多些,那些毫无理智的僵尸们行动更迟缓肢体更僵化,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他回身指着挂在办公室墙面的城市地图,“第一步是轮船码头,那里几艘轮船都困满数百名僵尸,关键船底有大量汽油必须谨慎动手。我初步计划由钱辉梁瑀生、李凯海永韬带队~”   好吧,他已经替我们安排好活儿了。等等,他说僵尸行动迟缓肢体僵硬?看过《生化危机》《行尸走肉》的柏寒本能提起精神,楚妍已经顺着他的话发问了:“赵博士,以您的推断,僵尸什么时候彻底灭亡?”   赵博士背着双手围着办公室转起圈子。“七年前病毒在全世界同时爆发,不要说完全禁止私人拥有武器的我们,就连武器枪支泛滥的灯塔国毛熊国都陆续沦陷。比我们跑得快跳得高视力嗅觉更灵敏的僵尸简直像一群迅猛龙,我亲眼见到整队持有枪支的警察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   所以,这座可以容纳数百万人口的亚特兰蒂斯岛屿只有区区数百人活了下来?柏寒心头沉重。   “人类依靠食物营养维持生理需求,吸不到人血的僵尸不可能像永动机一样不停运转,那是不符合物理规律的。”赵博士被自己的冷笑话逗得微笑,“我当时预测,僵尸体能必然在五到八年时间内掉落成和普通人类相同的水准,我们只要保持实力就好,果然如此。我很感激你们帮我找到疫苗,事实上如果倒退回七年前,你们不可能活着从科研所出来。”   现在外面那些僵尸已经很难缠了,柏寒心有余悸地想。   赵博士踌躇满志地继续憧憬,“再过五年僵尸就追不上我们了,就该我们反攻了,再过十年连小孩子也能轻易干掉一只僵尸。城市里一定有你们这样始终躲藏着的幸存者,其他城市也一样。人类一定可以收复失去的领土,亚特兰蒂斯也必将恢复以往繁荣...”   就像守卫所说那样,只有辛勤劳动的幸存者才能留在第九监狱,好逸恶劳者不受欢迎。除了老刘,大部分乘客被分成四队加入守卫阵营,开始接触巡逻防守、入城寻找补给和物资的任务;楚妍被分配到赵博士团队,协助基地开发建设;叶菡出乎意料的被选拔成中学老师。   没有人员伤亡对于各自超过第十场任务的三队来说相当不易,个个心情大好,又不想离开基地处于危险之中,索性带着玩笑心态站到分配给自己的岗位上。经常看《行尸走肉》的柏寒发觉巡逻站岗真是辛苦活儿,值守夜班的梁瑀生沈百福他们更是如此。楚妍终日忙忙碌碌满口人口规划,叶菡讲课的时候全基地的小男生都到齐了,不少年轻人也到场旁听,沈百福不仅每节课都去还认真抄录笔记。   同时到达第九监狱的人们最爱劳动的要数彭思婷。这位文静羞涩的小姑娘第一天学习饲养鸡鸭就认识了两位好朋友--九岁苏珊和十二岁男孩子路易,再加上她哥哥彭思琪,短短几天功夫四人便开始形影不离,隔着几间囚室柏寒都能听到两个小女生欢快的笑声。至于彭思琪则跟着祖父住在男士区域,柏寒去找队友的时候拜访过他们;他正用男孩子才感兴趣的玩意儿填满属于自己的囚室;隔壁彭玉明则心满意足地给观音菩萨上香,见到柏寒亲手沏上一杯热茶。   说到囚室,住过鬼王墓、爬过沙漠地道的柏寒也算见过大世面了,住进监狱倒还是第一次。足足可容纳数千囚犯的第九监狱是亚特兰蒂斯最大的新式监狱,幸存者们挑选最舒适的区域设计成寝室,每间囚室都被装点成住户最喜欢的风格。   “我们也算‘进去过’的人了。”柏寒这么评价,男盆友和伙伴们深表赞同。 第120章 夜行僵尸七   2017年7月20日   “柏寒, 出来聊会。”老刘站在柏寒囚室几米外的地方招呼:女士区域和大学宿舍一样有兼职管理员, 白天自由些, 晚上男士就不能进入了。   正整理背包的柏寒应了声, 想和隔壁楚妍打个招呼才发现没人:从基地找到不少书籍的楚妍就此陷入知识海洋, 连吃饭都要抱上厚厚一本。叶菡囚室依然是空的, 大概去找海永韬了吧?   路过彭思婷房间的时候柏寒打了个招呼,小姑娘正和苏珊抱紧两个大熊公仔躺在一起说悄悄话, 见到她快活地挥挥手。   直到柏寒身影消失,苏珊才低声说:“她真的杀掉好多僵尸吗?”彭思婷连连点头:“我才不会骗你。柏寒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人。”   苏珊有些疑惑:“她看上去没那么凶。”彭思婷仰头盯着天花板喃喃说:“我好崇拜她, 要是我能和她一样厉害就好了。”   柏寒当然不知道自己成了小姑娘的偶像, 不过她大概能猜到老刘的来意:“那么客气干嘛?”   独臂老刘却没她那么轻松。“柏寒,这次多亏你帮忙。对了,得问一句, 你给我吃的什么药?”   叶菡塞给我的芒果干而已,救你命的是希什么清泉。柏寒信口开河:“不夜城得到的, 就这么一颗, 其实我也没太大把握。”   从不夜城带回的稀奇古怪礼物也送了张琳不少, 老刘是知道的,自然信了。“我也不说虚的, 等回了蓬莱你叫着梁瑀生来我家一趟, 东西随便你挑。”   “成。”柏寒不客气地应了, 感慨地问:“刘哥,完成十七场任务有何感想?我真羡慕你,离回家只差一步。”   老刘看看挂在脖子上的车票。“没什么感想, 就盼着赶紧完事。柏寒,行尸走肉我就发现你这人功夫不错,没准能多活几场,果不其然你弄来的日本狗也够牛B....”   “中国狗,藏獒,藏獒。”柏寒急忙纠正。   “好,藏獒。”老刘摸出烟盒叼住一根,再摸出打火机点燃:短短几天时间,他已经颇为适应独臂生涯。“福哥的佛珠更不用说。团队就像木桶一样,胜败关键取决于最短那块木板:以前你们团队其他人不行。”   浩哥人挺不错,柏寒有点不开心。他大概也不想谈论逝去之人,及时换了说法:“好在现在来了梁羽生赵邯郸,守护神也跟得上,架子算是搭起来了;再加上你那两条蛇,轻易任务难不倒你们。”   希望如此,又听他说“我们先出去跟外头等着,你和福哥别着急。等你们出来我和卢文豪凌耀祖给你们接风洗尘。”柏寒立刻想起卢文豪来:“卢文豪把我们扔下跑了,哼哼,不够意思。”   老刘哈哈大笑,“他算是走了狗屎运,鬼门关还能碰上你和福哥,哎,我们就没这么好运气了。”两队这场就碰到一起,下场任务不可能再相遇。   “刘哥你们几个的守护神也足够用啊。”柏寒由衷赞叹,“你的更牛,和百福小雷一样自己带来的。”   老刘神色又是自豪又是怅然,半天才说:“是我老娘。我老爷子过世的早,我老娘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再没找过老伴。等我挣了钱还是闲不住,天天不是做衣服就是织毛衣,又给我带孩子。临了也没给我添麻烦,睡着觉就醒不过来了。”   去世依然跟随在他身边--这位一只脚踏出蓬莱的汉子忽然红了眼圈,扭过头挥了挥仅剩的左臂走了。很有些伤感的柏寒深深叹了口气:如果我死掉,会不会陪伴在最爱的人身旁?   7月21日在食堂吃早餐的时候,柏寒朝坐在对面的梁瑀生勾勾手指,等他靠过来便小声说:“今天是我生日。”   就着煎蛋吃饼干的梁瑀生一下愣住了,好像她说的是什么重大国际新闻似的。柏寒忽然想笑,朝他认真地点点头,于是梁瑀生把饼干整个塞进嘴里低头开始吃肉酱通心粉,一副“知道了”的模样。   他会送给我什么呢?柏寒心里痒痒的,发觉他把赵邯郸拉到一旁说些什么的时候恨不得答案赶快揭晓。   今晚乘客们必须回到城市南方的枫叶酒店登上列车,改骑摩托车的缘故归程时间大为宽裕,大家早早约好下午离开基地。   梁瑀生走过来搂搂柏寒肩膀:“我和老赵进城一趟,中午之前肯定回来。”   柏寒矜持地点点头,“你小心点,僵尸还是挺多的。”梁瑀生呵呵笑着走了。   “小柏,你陪我再去趟海神宫吧。”楚妍匆匆奔来。位于亚特兰蒂斯城市中央的海神宫原名波寒冬博物馆,与法国卢浮宫、英国大不列颠博物馆、俄罗斯冬宫、纽约大都会并称世界五大博物馆。   柏寒有点奇怪:自己和叶菡在空荡荡的城市收集喜欢东西的时候楚妍却把全部时间都投入到博物馆里,每天都去报道。“还去?下午咱们就回蓬莱了。”   “正因为要走了才想再去。”楚妍捏捏她手臂,“叫着福哥一起吧?”   拥有会开摩托车特长的沈百福这几天没少被拉苦力,此时叫苦不迭:“天天去博物馆干嘛?背都背下来了。”   柏寒瞪他一眼:“沈七宝!你就说去不去吧?”   刚好路过的叶菡咯咯笑着跑开,沈百福只好舍命陪君子。“去,去~”   一个小时之后,率先站在波寒冬博物馆石阶的楚妍熟练地推开沉重大门,等两人进入后立刻关严。三人拔出刀剑时刻警惕:这里被成百上千只僵尸占领整整七年,尽管众人几天前合力清除它们之后又仔细搜寻过,在这座僵尸肆虐的城市还是小心为好。   把萤火虫香囊挂在肩头以便照明的柏寒指着大厅一座希腊雕塑:“你是要把他搬走吗?”   在这个世界与四大博物馆相提并论的波寒冬博物馆自然不是等闲之辈,馆中珍藏精品车载斗量,不乏稀世珍宝。这座令楚妍流连忘返的希腊雕塑就是米开朗基罗作品,应该陈列在自己原本世界的佛罗伦萨美术馆才对。   楚妍用遗憾的目光望着它:“很遗憾我搬不走它。”径直奔向场馆后方的办公区域。   柏寒像前几次一样溜达到被中国文物占据的六大展厅,尽情欣赏着展柜里温润古朴的玉马、唐三彩、青铜鼎和佛像之类,犹豫着要不要再带走几个瓷碗茶杯--这几天大家各自收集心爱的展品,可惜面前这些实在太大了。   “梁瑀生怎么没陪你过来?”身后脚步声响,沈百福拎着背包不知装了什么:“我看他也进城了。”   “他给我挑礼物去了。”柏寒随口答,“我过生日呢。”   沈百福愣住了,半天才嘀咕:“怎么不早说?”又把背包递过来:“你喜欢哪个?”   远方高处忽然传来楚妍激动得变调的声音:“小柏,福哥!”   两人匆匆赶去,发觉她正从博物馆顶层挂着“院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探出身体:“快来。”这里其实早就来过,设施家具保存完好,正对房门的墙壁书架堆满直到天花板的书籍,馆长座椅后面则挂着满满一面墙的亚特兰蒂斯海岛地图。   “这里有问题。”楚妍敲敲镶嵌在木框里的地图,接过柏寒短剑用力割开。木框像废纸一样被切割破碎,露出藏在后面的密室门户--柏寒和沈百福惊讶极了,“你怎么猜到的?”   楚妍耸耸肩,低头研究门锁。“四大博物馆我都去过而且不止一次,北京故宫我也参观过。大不列颠博物馆有《死者之书》《女史箴图》,卢浮宫有《蒙娜丽莎的微笑》、维纳斯和胜利女神雕像,这间博物馆有什么史上留名的展品以至于能和它们齐名?”   能和《蒙娜丽莎的微笑》相提并论的珍宝?柏寒好奇的问:“是什么?”   “传国玉玺、大禹九鼎、《连山易》《归藏易》、《兰亭序》、圆明园六大兽首,周口店猿人头骨、鱼肠剑和慈禧太后全部陪葬。”激动地脸色发红的楚妍扬扬手中一本博物馆图册:“当年军阀孙殿英挖掘慈禧太后坟墓,把最珍贵的宝贝装了几只木箱运到海外,途中被船主劫持,几经辗转落入一位富可敌国的富商手中,也就是博物馆的创始人。”   柏寒倒吸一口冷气。   “还有,根据我查到的资料,这个世界的五大博物馆每隔百年便会把珍品暂借到其中一家集中展示,时间长达一年,乃是文化界最大的盛会,七年前正好轮到这里。”   “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有很多非常珍贵的藏品才对。可我这几天发现根本找不到:这间博物馆最有名的展品没有,从其他四大博物馆借来的展品也没有。除去管理者监守自盗的可能,只能推断馆长在七年前病毒爆发时及时转移走所有能搬动的珍贵藏品,准备危机过后再重新陈列上去,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简直像个故事。柏寒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沈百福也喃喃说:“太牛B了。”这间拥有最先进防盗措施的密室一旦断电就无计可施,被三把削铁如泥的兵器沿着门缝划动一圈又发力推动很不情愿地敞开门户。   柏寒以为自己变成了农夫,喊着“芝麻开门”踏进堆满金币珠宝的洞窟里;这间非常宽敞的密室也是货真价实的藏宝洞。   陈列在展柜上镶满宝石珍珠的首饰只能用“珠光宝气”来形容;靠墙陈列着九只锈迹斑斑的青铜鼎器;闪耀着温润光芒的粉彩瓷器、还有颜色发黄的真迹手稿、山水诗画,六只圆明园兽首。   “够阔气的。”沈百福随手拔起一柄镶嵌绿宝石和大量钻石的纯金佩剑--剑柄钻石如同核桃般大小。   迎面整整一排璀璨夺目、奢华庄严的各色皇冠,镶嵌其上的大颗宝石和钻石珍珠令人移不开目光,映着三人萤火虫香囊的橙红光芒发出熠熠光辉。   “Oh my god”不由自主嘟囔的楚妍小心翼翼捧起一顶黄金、白银和钻石铸造的麦穗皇冠,目光却被旁边那顶镶嵌大颗祖母绿、顶部铸着十字架、底座雕刻枝叶花藤和贝壳的纯金王冠吸引过去。   这里怎么会有这个?白嫩温润的莲藕生着翠绿荷叶和粉红莲花,下面还挂着几颗小小的黑色荸荠,鲜美水灵地仿佛刚刚从湖水里捞出来。柏寒轻轻触摸,指尖滑腻冰冷居然是玉。“这是什么东西?”   把王冠戴在头顶的楚妍随便看了一眼:“慈禧太后陪葬品之一,非常有名。”   对对,慈禧太后。筋络自然的翠玉荷叶、粉红通透的碧玺莲花、缀着满绿蝈蝈红黄蜜蜂的翠玉白菜、翡翠罗汉、金佛、红宝石佛各二十七座、十枚上粉下青的翡翠蜜桃、不计其数的黄宝石李子、红宝石雕刻的杏和枣子、装饰着青梗绿叶红果和珠翎翠鸟的红珊瑚树和仿佛笼罩轻烟的白玉玲珑塔....面前一座镶满珍珠宝石、上立九只凤凰的艳丽凤冠,凤凰口中衔着九枚龙眼大小的珍珠,凤冠正中镶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珍珠散发温润柔和光芒,柏寒敬畏地盯着它:“这也太奢侈了。”   彻底迷失在珠光宝气里的楚妍已经顾不得回答,试着戴上一对镶满红宝石、祖母绿的厚重赤金臂环;把一柄漆黑短剑挂在腰间的沈百福溜达过来拎起一个翡翠西瓜:“还挺沉,你不是过生日吗,随便挑。”   柏寒高兴起来:“我挑多少你背多少?”楚妍惊讶地喊:“小柏过生日?”   下午集合的时候连叶菡也听说今天是柏寒的生日,欢喜地送来一条卡地亚项链:白银铸成的蝴蝶结下面坠着龙眼大小的粉绿心形橄榄石,不算非常贵重却清新可爱。   在博物馆收获极丰的柏寒想送些回礼,却被楚妍一把拉住:“先回蓬莱再说。”三人合力搬回极其沉重的几个背包,以至于搬运都成了难题。   同样进城的梁瑀生和赵邯郸倒是若无其事,柏寒只好猜测:他到底准备了什么呢?   向赵博士辞行的时候,这位基地领袖倒是很开通,要他们“快去快回”,钱辉四人也来送行。   彭玉明祖孙过得很好,柏寒也就放了心:总算没有白白在观音菩萨面前发誓。当下和他们告别,三人都很是不舍,彭思婷不停叮嘱“早点回来”   归程相当顺利,十九人下午便回到列车停靠的地方。带回的东西和留在此地的行李箱统统放在属于自己的车厢处,众人合力清理躲在黑暗角落的僵尸,又到附近推来车辆砍断树木把周遭隔离开来,这才静候太阳落山。   笨办法倒也有效,十九人安然无恙地登上深夜返回蓬莱的列车。   随着列车缓缓开动,车厢彼此畅通无阻。看起来梁瑀生很有兴致:“都来我家里,小柏过生日。”   大家立刻嚷开来:“请客请客,还得吃好的。”   柏寒打包票:“就怕你们吃不完。”   和以往一样,到达蓬莱的梁瑀生几人回家推车运东西,留在青石广场看东西的柏寒拉着楚妍叶菡“聚餐聚餐”两人都高兴地应了,说好回家梳洗换件衣服就来。   担心小蛇的柏寒到家便放下心来:它俩早已盘踞在啃得半秃的几棵鲜花上,看着和之前没什么变化,见到她欢喜地直立起身体:“小青小蓝,你们可算醒了,到底吃什么怪东西了?我今天过生日知道不?”   大黑狗也被召唤出来,兴奋地在院落里跑来跑去。柏寒对它很有点内疚:这场任务先防备僵尸随后又住进第九监狱,没什么机会让它放风,只好搂着它:“这次真是不好意思,回家就好了。”   大家都还没到,梁瑀生正在院落里切蔬菜和叉烧肉,旁边放着一大盒鸡蛋和几根玉米,炉灶烧着的大锅热水已经冒泡了,“干嘛啊?”   梁瑀生忙得头也不抬,“过生日就得吃面条。”   长寿面啊~寿星公高兴起来,用力拥抱他,“小雷也快回来了,我去接她,你好好在家做饭。”正往锅里磕鸡蛋的梁瑀生嗯了一声。   还是蓬莱好。这么晚乘客少多了,柏寒站在清石广场上长长伸着懒腰,大黑狗围着她兜着圈子疾跑。雷雪比我晚一个小时,时间正好--熟悉的老式绿皮火车出现在面前,她欢喜地迎到属于好友的车厢。   “小雷,今天我过....”   回应柏寒的是雷雪满脸绝望的泪水。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惜泪水鼻涕不停往外喷涌以至于开始干呕,柏寒不得不紧紧抱住她以至于两人一起瘫倒在地。“小柏,小柏~”   好像什么都不必说了。柏寒机械地扭头朝两边打量:杜老师还在,只是神色沉重;刚刚跳下车厢的凌耀祖则脸色从未有过的苍白。他走到两人身边像是想安慰安慰可怜的姑娘,蹲下身体伸出手掌却又停在半空。   视野里没有王家宇的身影,在这之前柏寒已经本能地猜到了。柏寒不知道如何安慰雷雪才好,只好不停拍打好友后背:“小雷,别哭,你别哭。。”这么说着的时候她自己也忍不住泪如泉涌。   柏寒24岁生日的最后一个小时是伴随泪水与哀伤度过的。 第121章 蓬莱十八   2017年7月25日   蓬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即将踏入第十八场鬼门关任务的乘客都会把自己用不着的东西分给其他乘客, 时尚说法是回报社会, 通俗点就是散财求平安。   高蓝山、卢文豪都是如此, 老刘也不例外。   拿新人鹰钩鼻来说, 就成车成车从老刘张琳、周鑫家里往外推东西, 家用物品、武器和防御器材都没少拿;原本空无一物的院落瞬间满满当当。大概他的运气确实不错, 前两天跟柏寒套近乎的时候刚好遇到其他三等座新人也来送东西,柏寒灵机一动:队伍缺人吗?你们可以组一起啊?   于是鹰钩鼻又有了小雀斑、胖子和莫西干头三位队友;队长小雀斑连守护神都到手了, 不可谓不幸运。   无意中促成他好运的柏寒也正和男盆友一起在老刘家做客。可以缠在腰间的软剑轻薄如同钢丝,运力一抖立时化身锋利无比的短剑, 令人防不胜防。柏寒很喜欢:“那就多谢了。”   老刘挥动着在列车上新长出来的右臂:“反正最后一场灵异任务也用不着。”   梁瑀生却不赞成:“我们那场血战襄阳可什么都用上了, 要是装备没带齐可就麻烦了。”   “送出去还有收回来的道理?”老刘也不啰嗦,径直拉开自己房间靠墙木柜指着明晃晃一排兵刃说:“看上什么直接拿走。”   队伍根本不缺武器,梁瑀生柏寒沈百福不用说了, 就连赵邯郸曹铮手中武器也是从古修罗战场得到的,锋利程度远远超过普通刀剑。柏寒举起手中软剑:“有这个就够了。”   梁瑀生随手从柜中抽出一把雪亮的M9军刀虚劈几下, 又用手指试着锋刃, “家伙我们不缺, 有防身的东西没有?”   老刘连连摇头,“钱豪那对护心镜不是在你们手上?上次喝酒他还直后悔;不过他们全队都弄到黄金软甲, 有没有护心镜也无所谓了。”   没错, 毕竟灵异任务更多更艰巨。趁着他俩聊天, 柏寒又在老刘家中转悠一圈,可惜几场任务收获极丰的她已经轻易看不上别人东西了。   “对了,这个拿着。”老刘打开抽屉拎出一个毫不起眼的笔记本, “我也没什么能给你们的了。”   打开来却是一年前日期,其后详细记载着第一场任务的具体要求和完成方法,乘客存活情况;粗粗翻阅下来足有十七场,连卢文豪队伍经历的任务也尽数记录在内。这些资料相当珍贵,两人连声道谢。   老刘的散伙饭安排在明天:和至交好友尽情聚上一晚,最后几天他和四位队友放松放松聊聊过往,就不见外人了。他豪爽地说:“明天晚上五点,能来的都来。”   梁瑀生爽快地应了,“那我多搬几坛酒,给你好好壮行。”柏寒比划碗口大小补充:“三碗不过岗那种”   接连下了两天雨,蕴含丰富水汽的清新空气吸到肺里舒服极了,舍不得回家的柏寒索性直奔蓬莱边缘。   “这里就像毒龙岛。”坐在悬崖边抱着膝盖的柏寒指着前方,两人所在峰顶距离海平面不知有几千几万米。“我就这么坠着蛛丝翻到下面去,都是各种各样的怪鱼。”   梁瑀生安慰地搂着她肩膀:“怪不得你不吃鱼了。”   “我这辈子也不吃鱼了。”柏寒耷拉脑袋,又悻悻地强调:“你也不许吃鱼。”   梁瑀生从善如流:“不吃就不吃,我光吃肉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提起不夜城,柏寒又想起前几天自己还迷惑不解的事情:“对了对了我差点忘了,为什么我两把剑被吕书安罗智明他们发现很厉害,你的刀剑就没事?”   这个问题梁瑀生是考虑过的,“开始我也有点奇怪,后来才想明白:你那两柄剑是干将莫邪后人赐给十一郎三叔的,我这三把是十一郎三叔在人家指点下铸造的,水准不一样。”   原来如此--罗智明可是称赞“剑气冲霄”啊~说起来百福从波寒冬博物馆新得到的鱼肠剑也毫不逊色。柏寒惋惜地说:“我要是留在蜀山派就好了,现在肯定正学什么炼气,然后是以气御剑,再过几年就能御剑飞行,一日千里;天下之大任我遨游。”   “留下不回来了?”梁瑀生侧过头凝视着她,阳光把他面庞渲染成温暖明亮的金黄色,“那队伍少个人怎么办?”   “凉拌呗。”柏寒忽然发觉男盆友蛮帅的,伸指戳戳他鼻尖。“你继续跟老赵百福铮哥组队好了,这么强力的阵容随便再组个谁都行,干脆挑个漂亮妞儿。”   梁瑀生考虑半天才郑重其事摇摇头。“换队员可是大事,我想想啊:目前这位队员功夫不错心肠也好,美杜莎蛇发有了护心镜也不差,身上一大堆宝贝:天马羽毛,剑气冲霄的宝剑;动不动还发我几个值钱玩意儿,什么慈禧太后的翡翠西瓜陀罗经被红珊瑚树,根本没地方找去。就一条不好:不许我吃鱼。”   他面对大海伸个懒腰:“还是算了吧,不换了。”   柏寒怒目而视,没几秒就大笑起来。“喂,梁瑀生,目前这位队员漂亮不漂亮?”   “还行吧。”这次梁瑀生只考虑一小会儿,“反正我没见着更好看的。”   距离自己院落还有几百米远,柏寒就发觉门口坐着个熟人,连忙拉着梁瑀生加快脚步。满脸胡茬的凌耀祖看起来并不好,脸色青白眼底发黑显然和酗酒熬夜脱不了干系,开口满是酒气:“她怎么样?”   “不太好。”柏寒想了想,“什么都不吃,一吃就吐。我给她热点牛奶面条什么的。”梁瑀生也说:“让她缓几天吧,跟我们这里还热闹点。”   凌耀祖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摸出烟盒。   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柏寒打个招呼便推门进院。两只小蛇照常游回盛满雨水的莲花缸玩耍,梁瑀生却在屋外停住脚步:“你进去吧,我回去准备准备,一会过来吃饭。”   第一次在列车上见到雷雪的时候柏寒便想:这女生真漂亮,根本不像坏人;如今面前这个姑娘却只会令人满心怜悯。线条美丽的鹅蛋脸只剩巴掌大,两只大眼睛倒是更醒目了,短短几天时间雷雪就瘦掉一小半,整个人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   “今晚跟我去梁哥家吃饭。”柏寒用轻快地语气说,“没外人,就咱们几个。”   蜷缩在床铺里的雷雪呆呆望着摆在床头柜的玉藕:往日她最喜欢这种珍贵美丽的东西,现在稀世奇珍就在眼前却连摸一摸的兴趣也没有。   柏寒踢下两只鞋子爬上床滚到她身畔。“刚才我们去找老刘了,让我们随便挑东西,可惜我什么都没看中。不过他还算够意思,把他和卢文豪的任务经历都写下来给我一份,过两天我去找楚妍让她看看,你也一起啊。对了,明天老刘散伙饭让我叫你,不光我们五个,楚妍叶菡他们也都去。”   这次雷雪有了反应,用嘶哑声音说:“你替我跟他说声,一路平安。”   柏寒像善解人意的大姐姐一样摸摸她头顶。“那怎么行?梁哥说要给老刘搬几坛酒。一、两千年前的酒啊,明朝襄阳的,我们可不能吃亏,必须好好吃他喝他一顿才行。”   雷雪凄凉地微微笑着,把毫无血色的脸庞埋在床单里。“小柏,你帮我个忙吧。”   这几天她还是第一次提要求,柏寒连连点头:“好啊。”   “这两天我就去金兰契退队。”她的声音沉闷无力,“你帮我跟杜老师说一声。”   柏寒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不行。要是我们队伍有空位还可以,现在你退队怎么办?哪儿找合适的队友?楚妍他们也满员。对,没错,凭着大白你根本不愁招不到人,可你别忘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在蓬莱所有人都是安全的,谁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进入任务谁敢保证队友个个可靠?”   “你忘了我给你说过的魏振永李立忠,还有那两个女的?没有我的蛇我们就完了。”柏寒打从心底不愿提起泰坦秘境的恶心经历,厌倦地皱起眉头。“这件事我反对,说什么都不同意。”   雷雪摇摇头。“以后的路我一个人走,怎么样都和别人没关系。”   “你这才叫不负责任。”柏寒使劲儿捅捅她肩膀,“先不提凌耀祖,杜老师人家对你也不错,你这么走了我觉得不合适。   雷雪侧头茫然望着她努力回忆,半天才哑着嗓子:“不一样的。那时候家宇他陪着我,现在,现在....”大颗大颗的泪珠冒出眼眶,她像只虾米般蜷缩着断断续续哭泣--以往王家宇肯定会千方百计哄她开心,现在却只有柏寒了。   “其实现在也一样,王家宇也会陪着你的。”柏寒忽然用笃定的口吻说,不等她回答便把老刘和他母亲的事情讲了:“老刘妈妈一直守着他,我想王家宇也放心不下你,大白不也是吗?”   一抹凄凉憧憬的微笑浮现在雷雪唇边,她怔怔地望着窗户方向:“真的吗?”   “肯定的。”柏寒胸有成竹地说,“乖,去洗把脸,跟我吃饭去。”从屋檐下摘下一条彩条毛巾在盛满冰冷雨水的水盆浸湿拧干,递到雷雪手里。后者把脸庞深深埋进湿毛巾,半天才低声说:“我不想再见到凌,凌耀祖。”   刚刚拎过两瓶橙汁的柏寒动作一滞,慢慢坐到她身边,开口的时候带着哽咽。“小雷,我知道我这么说有点残酷,但是,如果真的像你告诉我那样,大白和笔帖式已经消散,海盗王也不行了,王家宇还没从魔窟里爬出来,我也不会答应你去找他。也许我不能打晕你,可是我也不能同意,我的意思我也会阻止你的。”   “不光是我,我想梁哥,百福,赵邯郸还有铮哥都不会让你过去的。”柏寒话语颤抖,低头避开她绝望悲痛的目光,“卢文豪,老刘,还有还有,金丝眼镜段叔他们,都会和我一样的。”   这句话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雷雪像个孩童般茫然地望着她,从怀里慢慢摸出一个御守,“我能看见他,可是过不去。他对我喊什么,可我听不清楚。他把这个扔给我,隔着那么远扔到我脚边....”   那是只纯黑镶金边的小小御守,袋角缀着拇指大小的金铃铛,在四角游戏任务里被戴在王家宇颈间发出璀璨夺目的金光。   热泪陡然冲出柏寒眼眶,不得不坐在好友身边捂住脸庞大声哭泣,房间一片愁云惨雾。几分钟过去后者越哭越伤心,她却凭着练武之人的血性紧紧捏住拳头。   “小雷,我知道你难过,换成梁哥出事我一定和你一样难过,反过来也一样。”柏寒用袖管擦着流出来的鼻涕,“可难过也不是办法。”   她从衣袋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白纸塞到雷雪手里。“这几天我一直想劝劝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说什么也没用,我也没资格劝你。”   雷雪机械展开白纸:上面依次写着洪浩周锦阳曹铮,柏寒、沈百福、梁瑀生和沈百福的名字,还有相当详细的住址电话家人情况。“就差你和楚妍了。”柏寒从床头柜拎出一支笔,“正好,写上吧。”   “这是百福抄给我的,我觉得挺好。”柏寒也盯着那张白纸上熟悉的名字,故作轻松地苦笑:“百福说,等他出去就去浩哥周锦阳他们家里看看,以后有事帮一把。浩哥说过,不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小雷,行尸走肉那场任务你就对我说过:就当进入蓬莱的第一天就死掉了,以后每一天都是挣来的。如果下场任务我挂了,你出去了,也别忘了给我家里带个信儿。”   五天后,柏寒迎来了自己的第十一场任务:苦海幽州。 第122章 苦海幽州一   2017年7月30日   “苦海幽州?”杜老师露出疑惑的神情, 迷着眼睛回忆:“那可是老话儿了。”   “北京自古别称幽州, 苦海更有故事:传说北京原是孽龙占据的一片苦海, 百姓疾苦不堪, 民不聊生。刘伯温奉燕王朱棣之命建造北京城, 和姚广孝分头画图, 各自在路上遇到个穿红衣裳的小孩,跟他们说“照着我画”, 十天后两人背对背画出同样的图纸,才知那小孩便是哪吒。哪吒有翻江倒海之能, 为了镇住苦海孽龙, 北京城也被称为八臂哪吒城。”   “盘踞在苦海中的龙王龙母见刘伯温有了图纸,北京城眼瞧着越建越高,化成老夫妇用两只水篓装起全城井水推车便跑。刘伯温派高亮去追水, 告诉他捅破水篓赶紧往回跑,千万别回头。高亮骑马出了西直门追上龙王龙婆化成的老夫妇, 用枪捅破水篓转身就跑, 可惜临进城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背后白浪滔天,高亮就这么被大浪卷走了。”   “高亮捅破那只水篓装的是苦水, 所以北京城的井水苦涩难喝, 剩下那只水篓被龙母带到玉泉山, 那里的泉水甘甜可口,连皇帝都日日从玉泉山运水进宫。”   “龙婆就此被镇压在玉泉山,不肯罢休的龙王带着其他孽龙翻云覆雨兴风作浪, 被哪吒大展神威一一降服。北京城旧桥有口直通海眼的井,刘伯温就对老龙王说,你要是想活命,就在这里镇压海眼,否则便斩了你。老龙王问,那我什么时候出来?刘伯温说等这座桥变旧了就是你出头之日。于是老龙王心甘情愿钻进井里,可那座桥随后被刘伯温改名成新桥,于是它再也出不来了。”   北新桥?柏寒立刻想起北京一处地名,正想说话又听杜老师补充:“这事老北京门清,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一定了。当年鬼子进京和破四旧两回都到北新桥闹过,往上呼啦呼啦拽铁链,结果没拽多久就听见海风呼啸还有野兽叫声,井里的水直翻腾,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打这眼井的主意了。”   饶是在足足北京生活六年,柏寒还是第一次听说苦海幽州的故事,北新桥到东直门之间红红火火的簋街倒是混得很熟。“我经常去簋街吃东西,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同样在北京度过大学时光的梁瑀生显然也是头回听说,皱紧眉头问:“那这回就是跟哪吒,老龙王有关了?”   “没准还有别的。老北京地面邪,乱七八糟故事多了去了:什么失踪的地铁,81号凶宅,公主坟菜市口。”生长在四九城的老北京杜老师显然门儿清,脸色也很是沉重,“万一像你们上次襄阳城似的就麻烦了。”   以往任务提前一天发布出来,三队还能开个碰头会讨论讨论,现在越来越摸不着蓬莱的头绪:   第十一场任务:苦海幽州   要求:(空白)   时限:七天   归程:2017年8月10日13:00   什么玩意啊!还不如不夜城那场呢:好歹知道要去“揭皇榜”,这场到底要干嘛?要不是有杜老师在,五人连“苦海幽州”是哪里都不清楚。柏寒沮丧地松手任由车票落下,把注意力集中到其他两队身上:这次遇到的两队都是熟人,一等座宋麟段叔,还有刚刚在撒哈拉沙漠里结识的小雀斑几人。   值得一提的是宋麟段叔队友居然是鬼王墓相遇的二等座黄永泰,后者答应和卢文豪老孙队伍同进退却无论如何不肯走下墓底,以至于两队人马当众大打出手。抛开这事不提,黄永泰守护神是湿淋淋的红衣女鬼梅香,算是相当强力。   高等级乘客越到后面死亡率越高,一场任务下来全军覆没或者只活下来一、两个相当常见,大多数队伍不得不陆续合并。宋麟段叔黄永泰的车票任务要求也是空白的,脸色都很差劲。段叔还算乐观:“我们是第十六场,八成遇见随机任务了。”第十七场任务的黄永泰默然不语。   随机任务?柏寒想起四角游戏任务地点的留白,确实到了午夜十二点才出现具体教室位置。“我们这次也没位置限制,也就是说有可能要出北京城?”   大家都这么认为。   相形之下小雀斑五人的车票倒是中规中矩符合三等座惯例:停留在“苦海幽州”七天且没有其他要求,归程和柏寒两队相同。   该打听的打听清楚,三队谢过杜老师也就陆续撤退。不放心朋友的柏寒找到雷雪,她正认真做会议笔记,远远打个招呼约好晚间一起吃饭。   只知道名字的任务实在没什么可钻研,三队说好明天中午直接在青石广场集合,热热闹闹吃过午饭分头准备。宋麟段叔拉着柏寒沈百福十分亲热,说好联手行动;没事混个脸熟的小雀斑团队更是口口声声“福哥寒姐”,请前辈们帮忙带带空着手的队友。   “要真是北京也不错。”终于只剩自己人了,梁瑀生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我在北京待了七、八年,地面很熟,真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赵邯郸挤兑他:“还地头蛇呢,压根没你这个人哪儿找照应去?到时候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黑户,跟哪儿落脚都成问题。”   沈百福忽然想起什么,“万一跟你们襄阳城那场一样怎么办?穿越回古代去?”   古代的北京不就是北平吗?有了恐怖小说男朋友的室友张彦时不时文艺一把,每逢刮风下雪朋友圈总是文绉绉“听说下了雪,北京就变成北平,故宫变成紫禁城。”要是能回到古代北京也不错,还能长长见识,柏寒这么想着。   “走一步看一步,先看看下车什么情况再说。”梁瑀生倒不发愁,又望着柏寒:“小柏,你看过那么多闹鬼电影,330路公交车听说过没有?”   330路公交车?柏寒茫然摇头,其他几人也满脸迷惑。梁瑀生笑了起来,清清喉咙:“我在北京上大学那会儿,有个同学神神叨叨,开夜谈会时候就讲过这个故事。”   “听说95年还是96年来着,记得是冬天。当时是大晚上,有辆330路公交车车上没什么人,除了司机售票员只有一个老太太和小伙子。车开到香山的时候,车门一开上来三个人,中间一个是被架上来的,三人都穿着古代人衣裳,披头散发的。售票员以为他们是拍古装戏的,也就没说什么,过了两站老太太忽然抽了小伙子一个大嘴巴,嚷嚷你怎么偷我钱包呢?小伙子急了,说你那么大岁数怎么张口就来?两人就这么吵吵起来,老太太揪着小伙子不松手嚷着停车去派出所。司机怕麻烦就把车门开了,两个人互相揪扯下了车。等公交车开远了,老太太说,小伙子我救了你一条命啊!你没看见那三个人没有腿吗?他们是飘上来的。”   柏寒打个冷战,飘上来的古代阴魂?只听梁瑀生又说:“两个人赶紧报案,第二天一早警方发现售票员和司机失踪了,车也没了。直到第三天才在密云水库发现那辆公交车,车上两人已经烂了,车厢里满是鲜血。”   鬼故事果然总有个血腥尾巴。   尽管柏寒觉得北平也不错,可惜事与愿违:第二天中午从蓬莱前往苦海幽州的列车车门豁然洞开时,面前却是繁华热闹的现代都市。暑气扑面而来,耳边不时传来引擎轰鸣和喇叭声,拎着行李箱跳下列车的柏寒听到有人喊:“这是哪儿?”   回身只见迎面耸立一座灰墙红廊翠瓦的高大门楼,门洞两边各立着一座雪白石狮子。   “前门。”梁瑀生指着门洞喊:“前门楼子。”   前门,前门再往北就是~柏寒指着北方:“那边是天/安门吧和故宫吧?”   没错,柏寒有一次和同学们逛街逛得高兴,举着零食边吃边聊从西单走到东单。原本吵吵嚷嚷的新人们瞬间信服了,“原来是真的,跑北京来了。”等到几分钟后列车凭空消失更是非常敬畏。   奇怪,车票依然毫无变化。交换观察的柏寒队伍和一等座都有些忧心忡忡:时限只有七天,只能盼望天黑或者午夜有变化了。   二十四人戳在前门门楼底下也不是办法,好在这里像是被蓬莱单独隔离开,也没有警卫来轰。除了柏寒梁瑀生,其他不少人都来过北京,碍于没有身份证只能就近找间茶馆包间暂歇,又分头购置手机地图等等。新人们兀自不信自己在这个世界属于黑户,拿着身份证件信用卡一通乱试,纷纷铩羽而归。   “这个世界好像和我们那个没什么区别。”前几个世界早就备好手机的柏寒打量四周,又去旁边DQ买了两个暴风雪。   刚刚由于“没带身份证”被手机店员当面拒绝购卡的梁瑀生应了一声,拉着她走出店外。“北京就是麻烦,换个地方。”   暴风雪还是那个味道,柏寒随口应了,忽然紧紧抓住他胳膊:“梁瑀生!”声音之大令后者立刻停脚:“怎么了?”   想回家看看的憧憬和笔仙世界与家人相逢陌路的难过像潮水般交替拍打着柏寒胸口,令她有点结巴。“是北京,真的是北京!”她盯着男盆友眼睛发急,“是北京啊!”   我可以回家去!   恍然大悟的梁瑀生笑了起来,搂住她肩膀:“刚想起来?看看这次什么时候搞定,没准咱们都能回家看看。”   两个小时后,二十四名乘客在茶馆包间集合。有钱能使鬼推磨,由于梁瑀生拍出不少钞票,于是手机卡和手机难题迎刃而解:虽然只是170打头号码,供大家用上几天是足够了。赵邯郸和沈百福弄来人手一份的北京地图,又上网查了查,发觉这个世界和大家原本的世界没有任何不同,时间也是完全重合的。   经历更多的段叔宋麟不敢丝毫大意:“越是看着正常就越是有问题。”黄永泰自知给柏寒团队印象不佳,一副唯宋麟三人马首是瞻的模样。小雀斑团队张罗零食茶水,很会来事。   “百福,剩下三天我想回家看看。”柏寒把研究地图的沈百福拉到一旁,很有点激动,“你怎么打算?”   沈百福把地图一扔,伸个懒腰:“那还用说?我肯定弄辆车回哈尔滨,我比你还近呢。”兴高采烈聊了几句忽然想起洪浩:上次还是他和百福一起把柏寒送回家的,两人闷闷地没了话说。   一下午过去什么也没发生,天黑之前众人一起回到前门城楼底下等待。按照梁瑀生和赵邯郸的说法,他们经历的明朝襄阳城白天毫无异状,夜间就变成正被庞大军队包围的北宋困守之城。   太阳慢慢沉下西方,只留下漫天彩霞。阳光从前门城楼消失的那一刻,狂风骤起地动山摇如同末世降临。早有准备的三队互相挽起手臂扎起马步,新人们东倒西歪惊叫不断。   周遭渐渐平静,原本车水马龙的繁华北京城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陌生古旧的城市。柏寒望着灰扑扑如迟暮老人的城楼有种莫名敬畏感:难道这就是古代北京?   车票。耳边有人喊着:“出来了!”她连忙拿起车票,任务要求果然姗姗来迟:帮助朝阳门城楼的周秀才找回失物。   周秀才,果然是古代。身畔梁瑀生的任务却是:到东直门王府找出作祟的邪物,沈百福赵邯郸曹铮三人也各有不同。   梁瑀生叹了口气:“果然要分开。”又拿起手机试着拨打,却连信号也不显示,柏寒泄气地把手机塞回背包。   “我们得上玉泉山。”宋麟和段叔过来和几人招呼,一等座车票显示的任务是相同的:前往玉泉山镇龙庙念经镇压孽龙。“保重吧各位,瞧这情形天亮就得变回来,统共只有七个晚上。”   小雀斑队伍带着新人留守,说好前三天先观望观望。   当下三队相约第二天清晨城市恢复原样再联系,互道珍重。 第123章 苦海幽州二   2017年7月22日   五人都是满脸担忧:必须分开行动岂不又是一场大屠杀?不过还好, 大家在同一个城市总算相互有个照应。当下把彼此任务地点记录清晰, 柏寒和梁瑀生目标是东边朝阳门和东直门, 沈百福和赵邯郸得朝西边阜成门西直门进发, 曹铮的崇文门距离最近。   梁瑀生整理着背包, 口中不忘叮嘱:“看这架势明天早晨就得变回白天那个北京去, 到时候电话联系。”   距离最远的赵邯郸活动着手脚,又把落日弓箭负在背上, 嘴里嘟囔:“也不知道用得上用不上。”   坐在地上的沈百福抓紧最后时间休息,顺手把萤火虫香囊挂在肩头。“MD等我走到西直门天都快亮了。”话是这么说, 他可没有等天亮坐车过去的打算。   整装待发的五人依依惜别, 紧紧携手大喊:“一二三~”   陆续被召唤出来的守护神们却激起一片惊叫,连旁边三等座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哎,这是怎么回事?”   大黑狗也好, 十一郎和杨九郎也罢,笼罩身畔的璀璨银光统统消失不见, 各自露出庐山真面目:头颅高昂的大黑狗高贵威武, 重甲佩剑的十一郎雄姿勃发, 扛着长大门闩的杨九郎眉目英挺,一狗二人活生生立在面前。   就像梦里第一次见到它一样。柏寒不敢相信地摸摸大黑狗几乎垂到地面的长长毛发, 又摸摸它湿漉漉的鼻子:确实不是虚影, 欢呼一声跳起来搂着它脖子不放。   梁瑀生恭恭敬敬行礼, 称呼十一郎“前辈”,赶紧给他介绍四位队友,又把柏寒拉过来“晚辈女友”, 十一郎带着长辈特有的矜持微微点头。傻瓜,平时早都认识了,这么想着的柏寒心中温暖;赵邯郸却和杨九郎勾肩搭背亲热极了。平时像个小孩子的小骨头冷不丁没有银光笼罩自然是具能活动的骷髅架子,把新人们吓到了。   沈百福却不敢把守护神叫出来:他的佛珠与众不同,万一依旧行进速度极慢,今晚可就去不成阜成门了。   “这个世界可真奇怪,看来不分活人阴魂,一视同仁,真遇到鬼怪怎么打?”匆匆商议几句的五人没时间仔细研究,按照计划各奔东西。   “看,这里就是北京,不过好像是古代的幽州,白天那个才像我上大学时的北京。”大步行进的柏寒不忘对跑在身畔的大黑狗絮叨:“如果任务进行的很顺利,我就带你去后海和故宫玩。”大黑狗高兴极了,不时和小骨头你追我赶,缓步而行的十一郎就庄重多了,默默打量着沿途景物。   前门距离崇文门不过一公里远,三人沿着巍峨耸立的围墙只走了二十分钟便见到一座灰砖黑瓦的牌楼。这座高大城楼正门顶部挂着写有繁体“崇文门”的牌匾,城楼两侧悬着惨白灯笼。   “赶紧走吧,明天早上电话。”曹铮四面打量几眼,朝着两人挥挥手,小骨头也学着他的样子恋恋不舍朝大黑狗招手。   再往东走一公里左右便到了城墙角落,两人停下脚步,柏寒回望身后:“这里是北京站吧?”梁瑀生对照手中北京地图又指着前方:“对,再往北是中粮广场,我还去过几次。再往北是建国门。”   柏寒打量眼前四四方方的城墙拐角,疑惑地问:“照这么说这座城其实挺小的,也就北京二环那么大。城里应该有阴魂活动才对,怎么一个也看不到?”   梁瑀生答:“谁住在城墙边上?住在城里才对。我们那场襄阳城越往城中阴魂越多。”   倒把这茬忘了。柏寒踮起脚摸摸大黑狗耳朵,“喂,这场任务很奇怪,搞不好人鬼不分,小心点。”   “你也是。”梁瑀生又想了想,“六点左右太阳落山,明天天亮大概也是六点,也就是说现在这座幽州能维持十二小时,现在还早呢。”   大概为了验证他的话,携手顺着城墙朝北行进的两人直到朝阳门依旧没见到生人。挂着“朝阳门”牌匾的门楼和前面两座没什么区别,高高悬挂的惨白灯笼发出朦胧白光,城门紧紧闭合。   “快走吧。”柏寒朝他挥挥手,梁瑀生紧紧拥抱她片刻才松开双臂,“注意安全,明早电话。”   直到梁瑀生和十一郎背负长刀并肩而行的背影从视野中逐渐消失,柏寒才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周围。朝阳门城楼的周秀才?没看到啊?   一人一狗很快便把朝阳门门楼方圆几百米仔细搜寻一遍,别说什么秀才就连人影也没见一个。这可怎么办?蓬莱不会在任务地点设置障碍啊?头疼的柏寒靠在大黑狗身上盯着车票:“朝阳门牌楼的周秀才”一字不错。   围绕城墙的宽敞道路对面便是宋明两朝风格的砖瓦房,一间一户朝城里远远延伸过去,有点像电视剧《水浒传》。   朝阳门牌楼大概是这一带的统称,搞不好包括相当大的范围。看看将近夜间八点,柏寒决定朝城中走走,便离开那条环绕城墙的道路。   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柏寒朝后望去发现是辆两匹黑马拉着的马车,速度很快,没几步就赶到身前。车前坐着个五十多岁的灰袍老头:“姑娘,坐车不?”   是人是鬼还是妖怪?这场任务诡异莫名,柏寒哪敢上车?“大爷,您这车怎么坐法?多少钱一次?”   老头笑道:“看你到哪里了。”   柏寒灵机一动:“到北面东直门呢?”   “东直门啊,近。”老头笑眯眯地,“两文钱,多走一道城门便多两文钱,转一圈三十文。”两人说话功夫,有两个梳着发髻的妇人从马车窗里探出头好奇地打量柏寒;覆盖着青布的马车车厢像辆小型巴士,估摸着坐进二十来人没问题。   这么便宜?不对,我一文钱也没有。柏寒摇摇头:“多谢您了,我还是走走吧。”   老头打量跟在她后面的大黑狗:“好家伙,可真是少见。”扬鞭一挥,两匹马便朝前哒哒跑动起来。   柏寒忽然想起件事,大喊:“大爷,您一般什么时候出车?”   “一个时辰一趟....”马车顺着城墙远远消失了。   两个小时一趟,也就是八点、十点、十二点这种双数时间可以坐车,前提得有钱才行。柏寒把马车抛在一旁顺着直通朝阳门牌楼的道路朝城市中央走去。怎么没人呢?等等,这座傍晚六点才凭空出现的幽州城只能持续十二个小时,现在才过了两个小时,乘以二就是我们原本世界的凌晨四点?   咦?前方有个清扫街面的老人,佝偻着腰握紧扫帚去够远处落叶。柏寒连忙朝他跑去,大声问道:“大爷,朝您问个路。”   老人头也不抬,“哪啊?”   “朝阳门牌楼的周秀才。”柏寒有点紧张,直到听到老人嘟囔:“周秀才啊?”才放下心。老人勉强直起腰遥遥指着某个方向:“柳巷胡同从东往西第二家,门口挂着白灯笼。”   “太谢谢了!”总算有了线索,柏寒又朝大爷招招手才朝他指点的方向跑去。柳巷胡同名字倒挺文雅,不过却有种烟花柳巷的感觉,第二家门口果然挂着两盏写着“奠”的白灯笼。   拍了拍门毫无应答,柏寒毫不客气地径直推门而入。萤火虫香囊跳动的明亮光芒把不大的院落照得清晰明了,房屋漆黑一片,周秀才大概还没起床。院门太过狭小,大黑狗费了半天劲也挤不进来,索性留在门外。安抚它几句,朝房门走去的柏寒脚下一绊却发觉是具尸首,吓得连忙跳开。   深蓝长袍,黑发在头顶用木簪挽住,看着白白净净--周秀才?柏寒蹲在旁边摸摸他流血的口鼻,触手冰冷,再摸胸口全无心跳。糟糕,他怎么死了?   我的任务怎么办?   柏寒头疼欲裂,正自无计可施忽然听到地上有人喊:“你是何人?为何擅入民宅轻薄于我?”   从没被人用轻薄二字形容过的柏寒呆住了,随即发现说话的是明明死去的周秀才。后者坐起身来,拧着眉毛斥责:“你这个女子不守妇道,素味平生....”   柏寒连忙打断:“等等,你是周秀才吗?”   周秀才整整衣襟,傲然仰着下巴:“不才正是。你是何人?”   “我姓柏。”柏寒懒得理这个酸书生,直奔主题:“你最近有没有丢了什么东西?我是来帮你的。”   这人会不会不信我的话?柏寒心里打鼓,却见此人满脸震惊,继而悲从中来:“你可是侠客剑仙之流?”又偷偷张望从门边好奇地探进脑袋的大黑狗:“那只野兽可是你养的?”   柏寒就坡下驴:“没错,你也看出来我不是普通人,专门主持公道。你把你的事情说说,没准我能帮到你,最不济也不会更差。”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周秀才,迟疑着把原委讲述一遍。原来他祖上传下一块珍奇砚台,平日谨慎藏在家中,从不示人。前几日宴请同窗之时喝得酩酊大醉,信口说起传家之宝。都是读书人,哪位有点家底的没有名贵砚台,大家纷纷起哄不信。周秀才借着酒劲带着几位同窗返回家中取出砚台,果然把他们都震倒了。有人当场高价求购,周秀才不肯卖,把他们都送走了。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看他的屋子也不像有钱人,这下被盯上了吧?柏寒问道:“后来呢?”   周秀才哭丧着脸,半天才说:过几天有同窗带着好友来家中拜访,请求观看砚台长长见识,他也只好答应;客人当面重金求购,依然被他拒绝。过几天那位同窗父亲做寿,他也去恭贺,不知怎么醉倒被送回家中,醒来发现砚台没了,多了张有他画押手印的买卖契约和几千两银票。   说着说着嚎啕大哭的周秀才指指院里炉灶:“我告了官,被判契约有效,不服判决又被当堂打了三十大板。一时想不开,就去药铺买了砒/霜服下....”   砒/霜?所以你口鼻流血尸首冰冷;可现在怎么还能说话?柏寒看看门外遍体漆黑的大黑狗:这座幽州城不仅人鬼不分,死人还能活过来?不管了,先做任务,柏寒说道:“你把那个同窗地址给我,再把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也写下来。”   周秀才将信将疑,还是写了张白纸递过来,“女侠小心谨慎,李秀才伯父乃是京中大佬,颇受器重。”   “管他呢,我来想办法。”柏寒没好气地问:“对了,我给你拿回来,这人再抢走怎么办?”   周秀才这时倒很机灵:“满城人都知道砚台在他手中,我束手无策;若是女侠仗义相助,我自此封口不言,谁能想的到?”   玉亭胡同一号,门口两座石狮子,上书“李府”两字。傍晚九点整,柏寒望着面前灰墙黑瓦、朱红大门的宅邸心想:就是这里了。现在应该是他们这里的凌晨六点,隐约能听到院里有了人声。   围着偌大府邸转了一圈,柏寒在后门停下脚步,叮嘱大黑狗:“我进去探探消息,你在这里等我,我带着小青小蓝呢,要是有事就叫你。”   大黑狗点点头,柏寒从背包取出铁钩攀在墙头,没费什么力气便翻墙而过。 第124章 苦海幽州三   2017年7月22日   偌大后院拴着十几条目露凶光流着涎水的恶犬, 显然是伤过不少人命的, 令平日贸然闯入庭院的强盗小偷避之不及;不过它们此时大多数吓尿了, 不停刨着地洞想钻进去--柏寒取出缠着小蛇的短剑朝它们比了比, 轻轻跳下围墙。   果然是当官人家的宅邸, 比周秀才那间孤零零的房屋强多了。正房在前面, 从后门进来是仆人的院子吧?柏寒顺着墙根猫腰疾行,好在此时人少, 没费什么力气便避过守卫摸到坐落于院落中心的正房。   “老爷,这方‘碧海潮生’砚台可真是举世罕有, 难怪少爷一见倾心。”柏寒刚刚把耳朵贴上窗纸, 室里便传来柔腻女声,“也幸亏老爷您当机立断,妾身才有眼福能见识到它。”   和老爷住在一起, 又不像是太太,大概是姨太太小妾之类?尽管形势诡异, 柏寒依然有些八卦。   苍老男声洋洋得意:“彬儿此事办的甚好。我也只是在古籍孤本中读到过这方宝砚, 以为早已失落世间, 想不到居然藏在幽州城中,更想不到有朝一日能落入我李宗祥手里。”   女人娇笑:“谁让那酸秀才草包无能, 正所谓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 合该老爷有这个福气。”   老爷却叹了口气, “可惜只能再赏玩几日,到了年底就要送到京城兄长手中奉给圣上。”   这个日落之后才会出现的诡异世界不仅仅有幽州城,还有其他城市?室里两人一个叹息一个劝慰, 不多时传来挪移东西的轻响,外面又有人进来,正点破窗纸偷窥的柏寒连忙缩头躲回阴影。   随着男仆来请,室里传来窸窣轻响,过了片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从容而出,回身说了句“栓上门”才走了。   好机会!瞧着左右无人,柏寒轻推房门发觉果然从里面栓住了,用短剑顺着门缝一划应手而开。这是间奢华富贵的卧室,八仙过海填漆床低垂大红罗帐,一个美貌妇人正裹着杏黄锦缎被子沉睡。   顺手戴上口罩,柏寒又把大红罗帐罩住自己只露出脑袋,短剑比在迷迷糊糊醒来的妇人颈间:“周秀才的砚台呢?”   妇人大惊失色,张口便要呼喊,柏寒顺手把枕边绣花手帕塞进她嘴里,挥剑吓唬:“快说,不然我不客气了。”   眼中流泪的妇人不由自主望向头顶,刚想求饶便发现两只近在咫尺的小蛇正朝她吐信子,一声不吭便晕了过去。   丧尸僵尸阴魂都不在话下,当强盗却还是第一次,自己也有些心虚的柏寒连忙用罗帐把她兜头裹住。刚才她看向这里?跳上床铺的柏寒很快把像个工艺品的填漆床敲击一遍,发现某处声音发空,老实不客气挥剑切割:尺许暗格里藏着个黑漆雕花木匣,打开来果然安放着一方砚台。   只比掌心略大,与其说是方方正正的砚台还不如说是个工艺品:中间是碧波荡漾的大海,海面浮着一只小船,一位文士正独坐船头自斟自饮,又举杯相邀头顶明月--这就是周秀才的“碧海潮生”砚台?   藏得这么严密,肯定是了,柏寒丢掉木匣把砚台揣进背包,轻手轻脚溜出正房。糟糕,天光已然大亮,周围人声响亮还有隐约米香,显然大多数人起床了。后院几只狼狗见到原路溜回来的柏寒呜呜咽咽贴紧墙边,又吓尿一回。   刚刚攀上墙头,柏寒便发觉焦急的大黑狗脑袋露出围墙,想来半天没动静它等得急了。一人一狗径直走街串巷疾奔几百米外才停脚,柏寒欣喜地摸摸它,“里面几条怂狗都被我们搞定了,撤退。”   一个小时以后接过砚台捧在手里的周秀才白眼一翻昏迷过去,只把柏寒吓了一跳:难道找错了?赶紧给他顺气,折腾半天对方倒是悠悠醒转,嗷嗷大哭;柏寒心里却凉了半截:眼前这人依旧触手冰冷毫无心跳,明明是个死人。   幽州城就是死人城池?   活生生的死人周秀才满口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就差给她供长生牌位了:“女侠真乃巾帼英雄,仗义援手之情小生感激不尽,逢年过节必定香火不断....”   拜托,我还活得好好的。柏寒低头盯着车票,发觉“帮助朝阳门城楼的周秀才找回失物”这句话不知何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帮助西便门城楼的张洛生找回遗失的肢体。”   肢体?少了只胳膊或者腿么?刚刚庆幸顺利完成任务的柏寒立刻心头发堵,更没心情听周秀才阿谀奉承,起身告辞:“你好好保管砚台,可别在人前显摆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刚刚把砚台藏回屋中的周秀才有些迟疑,“女侠何不多留些时日,小生还想涌泉报恩。”   “算了,万一李秀才父亲找过来就麻烦了。”柏寒摇摇头,“各自珍重。对了,我要去西便门城楼,怎么过去最快?”   这个问题显然难不倒城中土著,周秀才想也不想便答:“若是从此处穿城而过,女侠怕是得走上两个时辰;不如到最近的朝阳门城楼等马车经过,搭车最多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对于只有七个夜晚完成任务的柏寒来说,时间是最珍贵的,和周秀才告别之后便顺着来路往朝阳门城楼进发。手表显示傍晚十一点多,过去的五个多小时乘二算这个幽州城临近中午,果然日头高照,路上多了不少古装行人,柏寒几乎以为穿越进《水浒传》中。   梁哥百福他们怎么样?自己这个任务顺利的不可思议,希望他们也一帆风顺才好。从衣袋取出小小香囊打开,一只橙红尾羽的翠绿蝴蝶飘飘荡荡飞在空中,在柏寒头顶盘旋一圈慢腾腾朝东北方向飞去--那个方向是东直门东边,想来梁瑀生也不停移动位置。   追上几步的柏寒纵身跃高捉回蝴蝶,一瞬间有种想去找男盆友的冲动,却立刻压抑下来:白天时间多得很,还是任务第一。还有半个多钟头马车才到,到了西便门先找人问路--等等,坐马车需要钱,我一文钱也没有啊?   一边埋怨自己一边朝着柳巷胡同跑去,好在距离着实很近,没过多久便又闯进周秀才家。“周秀才,在不在?”   依旧毫无人声,这么快就出门了?柏寒老实不客气径直闯进屋里,小小的客厅卧室空荡荡,糟糕,他跑到哪里....等下,为什么简陋的木床不停颤抖?柏寒踢了木床一脚:“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床底下钻出个狼狈不堪的人来,正是周秀才,结结巴巴问:“女侠,女侠为何去而复返?”   他干嘛怕成这个样子?难道怕我黑吃黑,反而图谋那块砚台?隐约猜出他心思的柏寒索性大大方方伸出手:“不好意思,我急用钱,劳驾借给我点。”   对方更害怕了,“周某原本便想报答女侠,偏偏女侠义薄云天....”   想报答我就给我点车钱好了。柏寒索性吓唬他:“外面李家正在追查,要是被他们抓住连累你就糟糕了;所以你要是有钱就赶紧借我点,等我去了西便门他们就没办法了。”   周秀才觉得很有道理,忙不迭爬出床底,什么枕头底下、咸菜缸里、屋檐下摆着的旧鞋摸出一大把银角铜钱递过来:“女侠切莫嫌少,事发时打官司被官差敲去不少,家中仅有这么多了。”   “够坐车就行。”柏寒不客气地统统接过收好,朝他抱抱拳:“走了,后会有期。”   十二点整的时候,马车果然远远出现了,赶车的却换成个灰衣中年汉子,两匹马也成了灰马。柏寒上前招呼:“请问,我想去西便门要多久?”   中年汉子打量她一眼:“算你十二文。”   差不多吧?柏寒塞给他一把铜钱,汉子又找回两枚,朝大黑狗扬扬下巴:“这个上不来。”   “只好辛苦你了,我让他走慢点。”柏寒摸摸大黑狗脑袋,从后方抓住扶手爬上车厢。车外汉子扬起马鞭“啪”地挥动,两匹马发力前行,马车缓慢移动起来。   车厢相当宽敞,坐在靠近车门位置的柏寒发觉已经有几位乘客在,朝他们微微点头。大多数人没理睬她,只有一位年轻女子善意地朝她笑笑,柏寒却心里一惊:对方穿着长袖大红寿衣,一笑满脸□□扑簌簌直掉粉渣。   她也是死人吧?和吃了砒/霜又活过来的周秀才一样死去又活过来?柏寒勉强回给她个笑容,不由自主朝外靠靠。   马蹄哒哒行进,推开车窗可以看到景物行人飞速朝后掠去,大黑狗四爪翻飞紧紧跟在车边。好在穿寿衣女子没两站就下车了,临走前又朝柏寒笑笑,露出嘴里含着的一枚玉蝉--果然是已经下葬的死人。柏寒不敢多瞧,等马车再次行进总算松口气,好在其他乘客看着还算正常。   西便门到了,柏寒敏捷地跳下车朝中年汉子道谢,目送马车沿着城墙内侧道路走远。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望着面前悬着“西便门”匾额的牌楼柏寒忽然反应过来:那两匹灰马怎么不怕我的蛇?拔出短剑细瞧,两条小蛇不时吞吐信子,难道因为它们是死马?不对,李秀才家里那么多狗都吓得不行啊?   算了,柏寒顾不上细想,把注意力放在“西便门的张洛生”身上。大概帮助周秀才时把好运气用光了,这次柏寒举步维艰:附近两三公里统统跑遍,连续打听几十个人却连张洛生的下落都不清楚。   夜里三点多了,再过两个小时就该回到白天正常北京了吧?毫无头绪的柏寒心急如焚,漫无目顺着正对西便门牌楼的道路朝城中行走。像大多数城市一样,边缘房屋大多是砖瓦草草搭建,越靠近中心越是繁华,道路两侧房屋多是两三层大气精美的小楼,夜色虽深,沿途行人依旧摩肩接踵。   不认识没听说过不知道....开始习惯失望的柏寒冷不丁听到“张洛生?那可有年头了”这句话时又惊又喜,一把拉住摆地摊的老太婆袖子:“老婆婆,弓长张,洛水的洛书生的生,就住在西便门牌楼附近。您认识吗?”   面前摆满小老虎、鞋垫的老太婆仰着满是皱纹的脸庞笑,“老熟人喽,你这闺女脸生,新来的?”   柏寒忙不迭点头,“是,老婆婆,麻烦您告诉我张洛生住在哪里,我找他有急事。”话刚说完她就感觉不对劲:老婆婆露出诡异又意味深长的笑容:“住哪里我倒是知道,可惜年纪大了,肚子一饿脑子就犯糊涂,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柏寒沉住气,从背包里取出两块蛋糕和三明治递过去,“您先垫垫。”老太婆接过来嗅了又嗅,摇头扔还给她:“牙口不好,你这些吃食吃了非得闹肚子。”又指指城中方向:“我想吃桂满斋的芙蓉糕,还有春熙楼的肉包子。”   桂满斋和春熙楼,听着挺有名气。柏寒牢牢记住,朝她打个招呼:“您等着,我给您买去。”老太婆笑眯眯挥手:“不急,几百年我都等得了。记着,芙蓉糕最少十斤,包子怎么也得一百个。”   好吧,又是个活了几百年的死人。好在这两处称得上尽人皆知,没多久柏寒率先踏进春熙楼:“老板,有肉包子吗?”   买卖上了门,老板很是热情:“有有,您要多少个?”听说她要“一百个”,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得嘞,您在这边等。”   没多久两尺方圆的笼屉便呈上来,揭开盖子十只香喷喷雪白肉包摆得整齐,闻起来香得出奇。柏寒咽口口水,瞧着老板指挥伙计把十只笼屉拴成两摞又殷勤地派人帮忙送,便说:“多谢了,多少钱?”   “多蒙惠顾,一千两。”   十两银子一个肉包?正把周秀才友情赠送的银钱朝外掏的柏寒立刻停住动作,半天才小声问:“能打个折吗?”老板立刻变了脸,“哪来的乞丐?包子蒸出来别人还怎么吃,我还怎么卖?快来人抓她到官府....”   守在门口的大黑狗伏低身体发出威胁的呜呜声,一拥而上的老板伙计立刻被这庞然大物吓得不敢动弹,柏寒趁机疾奔出门,带着狗一溜烟跑远。   有了肉包子血泪教训,在春熙楼听到芙蓉糕五十两银子一斤的时候柏寒也就不那么诧异了。老太婆真是狮子大开口,两样食物加起来得一千五百两,放进《甄嬛传》也是一笔巨资了。怎么办?找周秀才?他那间小屋卖了也没几两银子,肯定拿不出了。   五点半了,不折腾了等大家集合再说。坐在路边的柏寒仔细观察这座诡异城市,平常也这么通宵吗?尽管行人都对自己与众不同的衣物和庞然大物般的大黑狗投来诧异好奇的目光,可并没有引起他们的畏惧围观,也就是说他们经常见到类似的野兽和外来人?   一个举着糖葫芦的小姑娘牵着母亲手臂从面前经过,喊着:“妈妈好大的狮子哇”母亲笑着纠正:“不是狮子,是大狗。”小姑娘又说:“比后海的镇海兽还大。”   那是什么东西?柏寒刚想细听,周遭忽然飞沙走石天崩地裂,只好本能地靠紧大黑狗。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汽车喇叭声,还有个小男生过来问路:“请问地铁站怎么走?”   面前是塞满汽车的柏油马路,前方有几座高楼大厦,小男生还穿着蓝白校服,大黑狗却不知去向--回到白天那个北京了。胡乱给人家指了路,背包振动不休,柏寒连忙取出手机,是梁瑀生。“梁哥你怎么样?我没事,我那个寻找失物的任务完成了,又来了个新的...” 第125章 苦海幽州四   2017年7月23日   刚下出租车小雀斑就被空气中漂浮的辣椒味道呛得连打两个喷嚏, 眼泪都飞出来了;另一边下车的胖子倒没大事, 转身从车座拎下四个沉甸甸的大包。眼前是条东西朝向的马路, 还算宽敞的街面两边密密麻麻满是餐馆, 什么四川辣锅、铁板烤鱼、麻辣小龙虾、江湖菜应有尽有--这就是四九城有名、深受老饕喜爱的簋街了。   “古月小龙虾, 古月....”小雀斑捧着手机径直朝前走, 当苦力的胖子累得满头大汗,不时对街面拉客的店员说:“有地方了有地方了下回, 下回。”   好在古月小龙虾并不算远:不过上午十一点的功夫,这家开了小二十年的老店门口排起长长队伍, 两人谢绝“拿个号”的好意径直走上三楼包间。一进门便有人喊:“来了来了赶紧上菜, 饿TM死我了。”包间里并排放着两张餐桌,一桌坐着九位新人,另一桌自然是柏寒队伍, 两人队伍的莫西干头和鹰钩鼻也在。   胖子把四个大包往屋角一扔,抹了抹额头汗水:“累死我了, 快验验货, 不行下午我在去一趟。”   正趴在桌上抄笔记的柏寒连忙把笔一扔, 过去拉开背包:满满当当都是纸钱冥币,还有锡箔叠的金银元宝、金条, 另一包则是纸人纸马和香烛黄纸。“现在这么专业啊?”她捏起一枚元宝掂掂, “跟真的似的。”   梁瑀生也拎起根“金条”打量, 又拍拍胖子肩膀:“哥们辛苦,抽根烟。”   胖子有些感动:“哪儿的话,为人民服务嘛, 晚上能用的上就行。”   柏寒沮丧地把元宝丢回背包,“要是有用就好了;要不然我只能去打劫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沈百福却不同意她的看法,指指自己车票:“瞧瞧我这个非愁死你不可。”他刚刚找到任务地点,如何入手还全无头绪。“不过回来之前我把我沈天奇叫出来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咦?百福的佛珠真是与众不同。柏寒把两份笔记检查一番,推给小雀斑一份自己拿起另一份:“听我念念啊,有什么遗漏的赶紧补充。”   “第一,幽州城从晚上18:00太阳落山出现,第二天凌晨六点太阳升起结束,总共十二个小时;有白天有黑夜,我们这个世界一个小时相当于他们那里两个小时。”   “第二,鉴于我们上场是僵尸任务,这场肯定是灵异任务才对,可目前为止还没见到阴魂;我们所有人的守护神也都变回生前的模样,对了,除了百福之外。”柏寒及时补充,“这场任务很奇怪,我和大家遇到的都是死人,幽州城很可能就是死人的城市。”   “第三,幽州城和北京二环重合,应该就是杜老师讲过的苦海幽州。介于段叔宋麟他们已经去玉泉山寻找孽龙,幽州城可能也有孽龙或者其他怪物,我就听一个人提起过什么镇海兽。”柏寒指着笔记上画的幽州城草图:这是座四四方方的城市,最上方也就是北部城墙分列德胜门、安定门,下方城墙从左到右依次是宣武门、正阳门(前门)和崇文门,左方城墙则是西直门、阜成门和西便门,右边城墙有着东直门、朝阳门和东便门三座牌楼。“现在我从朝阳门转移到西便门,梁瑀生还是在东直门,百福在阜成门,赵邯郸从西直门转移到安定门,曹铮还留在崇文门。”   “也就是说,我和赵邯郸开始第二个任务,其他人还是第一个,目前看来有点古怪,不过算不上大屠杀:不管是谁,做完自己任务都可以帮别人的忙。”柏寒一口气说到这里,吁了口气“现在还不知道每人有几个任务,要是总共七个可就糟糕了。”   梁瑀生神色倒还轻松,“应该不会:我们才第11场任务而已,何况蓬莱已经把我们分开了;别忘了宋麟段叔五个可是在一起的。”昨晚用了半夜才走到阜成门的沈百福也赞成:“真TM一天一个我也不用折腾了,直接留在这里完事:白天黑夜换着花样来,新鲜吧?”   赵邯郸一拍大腿:“福哥你上车啊!”   沈百福满脸生无可恋:“上车?我兜里一文钱没有,人家让我上吗?”   “说实在的不上挺好。”赵邯郸唉声叹气地说,“我倒是弄到俩钱,上车碰上个死人,还不够恶心呢。”   柏寒立刻想起嘴里含着玉蝉、穿着寿衣的女人,指指记录强调:“对了对了还有一条:那辆围着城市转圈的马车两个小时一趟,一站地两文钱,倒是挺便宜。还有个事,拉车的马有点奇怪:它们不怕我的蛇。”   “不一定是活马。”梁瑀生想了想,“我一直在想,幽州城应该是死人和精怪混居的地方。我的任务是找出王府作祟的邪物,我和柳生前辈分开寻找整整一夜,只看到个像扫帚似的怪物从厨房跳到院子里不见了,今晚还得继续。”   赵邯郸念叨:“搞得和聊斋志异一样。”沈百福斜他一眼:“人家聊斋里头都是狐狸精,也没动不动蹦出把扫帚啊,又不是哈利波特。”   包间门开了,麻辣小龙虾、香辣蟹、麻辣扇贝、辣炒花蛤、香辣牛肚和巷子耗儿鱼一条龙般端到两张餐桌,折腾一夜的众人也不客气,纷纷大快朵颐。“这个最好吃。”戴着手套的柏寒给男盆友拎了只膀大腰圆的龙虾,自己也兴致勃勃开始剥:“我和我室友每月都得来两次,每次都能吃两大盆,就着这里的冰酸梅汤,一个字:爽。”   梁瑀生呵呵笑,“我倒是一般,这玩意儿剥半天就吃一小口,还不够费劲的,还不如吃这个。”夹了两只扇贝分她一只。跟他相同想法的还有沈百福,扬声叫服务员:“加两盆疙瘩汤四份炸馒头片,臭豆腐多上点。”   这个世界的麻小味道也不错,柏寒吃得津津有味,见梁瑀生满脸正经地夹起一条鱼立刻不开心了,后者随即把鱼拐弯放进赵邯郸碗里:“老赵,来,多吃点补补。”赵邯郸老实不客气一口咬下大半条,扭头对沈百福说:“福哥你说交女朋友有什么好:连口鱼都吃不上,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正把臭豆腐抹在炸馒头片上的沈百福才不管那么多,碟子一伸,“吃口鱼瞅把你给美得--给我也来一条。”   这几个家伙。金黄炸馒头片蘸着炼乳最好吃了,听梁瑀生低声说“晚上我直接跟你找那个张洛生”柏寒便摇摇头:“不用,你还是先找扫帚吧,我进度比你快--万一真有七个任务就糟糕了。”   梁瑀生朝屋角大包扬扬下巴:“还不知道那些行不行呢,要是夜里能变成金银还好,变不成也先弄到一千五百两,打听出张洛生消息我就走。”见柏寒还要拒绝又补充道:“知道一千五百两有多少斤吗?”   咦?这倒没想过,得一百五十斤吧?柏寒依然不愿意:“我的狗力气很大,有它在我身边呢。”   对面埋头剥虾的小雀斑忽然说:“梁哥小柏还有福哥,这场让我们跟着你们吧。”   对于只要熬过七天就能过关的三等座来说,这个提议相当有勇气,柏寒五人诧异地望着他们。这位三等座队长显然和队友商量过,“以前没遇到过单人行动的情况,跟着你们长长见识,没准还能帮上点忙。”   沈百福率先说:“能帮忙当然好,我正缺帮忙的;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敢保证安全,只能说尽量。”柏寒四人都有守护神帮忙,他这孤家寡人确实需要帮手。梁瑀生也说:“想清楚了,执行任务过程比安全区域危险得多;再说这可是灵异任务,头一天没出事不代表后几天不出事。”   小雀斑非常爽快:“这有什么的,真要出事我们聚在一起也躲不过;蓬莱你们给我们那么多物资,我们也得出点力啊,再说跟着你们没准还能找到守护神呢。”   于是皆大欢喜,十人就此分成两队:小雀斑跟随柏寒,胖子跟着梁瑀生,莫西干头跟随赵邯郸,鹰钩鼻跟着沈百福,还有个厚嘴唇跟随曹铮。   九名新人也有两、三个胆大的想跟着,却被梁瑀生拒绝了:他们毫无经验,第一场任务还是留在安全地点吧。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酒饱饭足的众人撤了碗盘把几只大包往桌上一摆,各自分了不少纸钱元宝,倒把进来结账的老板吓得不轻。   傍晚六点的北京城天旋地转飞沙走石,早有准备的柏寒等到周遭逐渐平静下来才慢慢睁开眼睛。背包沉甸甸的,难道是?打开一看,原本锡箔叠成的金银元宝变得冷冰冰沉甸甸,一锭锭在月光下发着森冷光芒,可惜纸钱冥币并无变化。   总算不用去打劫了--柏寒心花怒放:幽州城果然是阴间,给死人的东西在这里可以使用!身旁小雀斑也兴奋地拎起金灿灿的金条:“这得值多少钱啊?”   “管他呢,先收好了再说。”时间宝贵,柏寒叫着大黑狗的名字,“先买包子再去买点心。”   凭空冒出来的大黑狗伸个懒腰便围着两人兴奋地奔跑起来,快得像圈黑旋风。“凯撒!”小雀斑也喊出自己的守护神--一只和她差不多高矮的黑猩猩,刚想拍打胸脯就发觉畏惧地缩在主人身后:它看见大黑狗了。   “走吧。”柏寒率先出发,大黑狗不用招呼便叼起背包紧紧跟随,小雀斑也拉着黑猩猩走在后面:“原来你活着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啊凯撒。”   柏寒显然荣登春熙楼老板的黑名单,搞不好备注是“乞丐”“空手套白狼”之类;今天对方见到两人直翻白眼,随即被拍在柜台上的十只金元宝镇住了。   “还是十屉肉包子。”柏寒朝元宝伸伸下巴,“够不够?不够还有。”   春熙楼老板熟稔地抓起一个金元宝捏捏又抛了两抛,这才递给柜台里伙计,后者开始称重。“客官您来了?里面请,肉包子马上就好。”   变色龙。柏寒懒得进去,“快点啊,我们还有事。”   一个小时之后,十屉肉包子和两大盒点心便被两人和黑猩猩分提在手里了。肉包子扑鼻地香,小雀斑好奇地举在面前嗅嗅“这些我们能吃么?”   柏寒自己也有这个疑问,还是谨慎点吧。“算了,死人吃的东西~就是那个老太太!”她朝前方指指率先开始奔跑,小雀斑紧紧跟随。   看起来老太婆和昨天没什么区别,面前依然摆满鞋垫小老虎之类,坐着直打瞌睡。柏寒大叫几声“老人家,老婆婆!”才慢慢睁开浑浊的眼睛,看了半天却不说话。   “十斤桂满斋的芙蓉糕,这是一百个春熙楼肉包子。”柏寒接过吃食放在她面前,“您看看对不对,不对我赶紧再去买。”   老太婆吸吸鼻子,喃喃道:“那还能错,就是这个味道,可馋死我了。”毫不客气地撕开纸盒抓出块芙蓉糕就往嘴里塞。总算没弄错,松了口气的柏寒朝小雀斑笑笑,随即睁大眼睛--老太婆一口咬下半块芙蓉糕,两口彻底进了肚子,两大盒十斤糕点须臾之间就被吃光了,伸手又把笼屉扯在面前。   这也太能吃了,就算是死人也....难道她不是死人,是什么精怪?柏寒暗自戒备,又给小雀斑使个眼色,好在大黑狗就在身边。   十屉肉包子也风卷残云般下了肚,老太婆意犹未尽地摸着肚子:“几百年没吃着喽...”柏寒连忙蹲在对面:“老婆婆,麻烦您把张洛生的住处告诉我吧。”   老太婆像是忘了这茬,“对了,我都给忘了。张洛生,张洛生....”念叨半天才拍拍脑门,伸着指甲长长的手爪指着城中方向:“到了城中往南走,有条帽儿胡同,往南走到头就是他家。”   第十三家?柏寒牢牢记住,又问:“张洛生家门口有什么标记?好找吗?”   “他家院里种着棵槐树。”老太婆嘻嘻笑起来,不知怎的有点鬼气森然。“去了就知道了。”见柏寒两人道了谢转身要走,又喊道:“姑娘!我肚子还饿,你什么时候还来?”   不知是死人还是精怪,还是别得罪她好。柏寒沉住气,掏出两锭金元宝放在摊位上,“我现在找张洛生有急事,实在腾不开,您要是着急就先买点包子点心吧,我忙完了再过来。”   老太婆像是没想到这笔意外之财,打量柏寒两眼便不说话了,金元宝也不收起来。   帽儿胡同很不好找,两人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才寻着,顺着胡同径直朝南疾行,越走房屋越少景物越是荒凉。柏寒嘀咕着:“不像有人家啊?”   小雀斑也有些胆怯,忍不住离柏寒近些,“快到荒郊野地了。”   果然胡同尽头远处便是城墙,此处已经到了幽州边缘。两人在仅有的一户人家门口停脚,退后些看看果然能看到院里生着棵大树。“我先进,你小心点。”柏寒拔出短剑试着推黑漆大门,里面上着门闩,一剑下去畅通无阻。   今晚月亮不好,院落里黑漆漆的,就着跳动的萤火虫灯光能看到四周破败不堪,房屋塌了半边。张洛生就住在这里?根本没法生活啊?柏寒凝神四望,留在门外的小雀斑也打开两只手电跟进来,“找找吧,说不定....”   柏寒点点头,喊道:“张洛生,张洛生!”   仿佛专门等着她的呼喊似的,一只黑黝黝的皮球咕噜噜从院角滚出来,绕着院里树木转了一圈。果然是有人的,柏寒接过一只手电朝院角照去:“张洛生,我们是来帮忙的,出来吧!”   “帮忙?”那只黑黝黝的皮球忽然出声,“你是谁?谁告诉你我在这里?”   深更半夜变起仓促,柏寒吓得朝后一跳,小雀斑更是尖叫出声,手电也掉了。黑猩猩胆子更小,径直抱住门板哆里哆嗦,大黑狗倒是想帮忙,可惜大门狭窄它个子又太大,怎么也钻不进来。   冷静,冷静!柏寒提醒自己,壮着胆子用手电光追逐那只皮球--应该说是人头才对,果然黑黝黝的是头发,五官很是清晰。“张,张洛生?”   人头陡然停在对面:“我就是张洛生!” 第126章 苦海幽州五   2017年7月23日   稻草般蓬乱黑发随意披散着, 脸色惨白, 双眼不停转动, 滚动时露出血红脖颈--见过不少大世面的柏寒头皮发炸, 深深呼吸才说出话:“张, 张洛生, 我们是来帮你的,”   人头高声喊着:“谁叫你们来的?”   “西便门靠近城中的地方, 一位卖鞋垫和布做小东西的老婆婆。”柏寒灵机一动,随口编着故事:“我们从她那里买东西, 还请她吃了包子点心, 她请我们来看看你。”   人头显然愣了愣,露出追忆神情:“原来是她,你们能帮我什么?”   任务是“帮助张洛生找回遗失的肢体”, 蓬莱真是太含蓄了:哪里是什么胳膊或腿,看样子得帮人头找回身体吧?“你怎么一个人被困在这里?”柏寒故意卖个关子, “要不然, 我们帮你出去吧?”   “我自己能出去!”人头陡然恼怒起来, 围着柏寒像皮球似的转了一圈,后者顿时腿都麻了。“是我不想出去!哼哼, 你们不是来帮忙吗, 替我把身体找回来好了。”   正合心意。柏寒直截了当问:“没问题啊, 你的身体在哪里?”   就像捅了马蜂窝似的,人头直挺挺朝柏寒小腿撞去,力道之大要把她摔上一跤;好在后者本能地躲到一旁。“在哪里?在哪里?我要是知道在哪里还用得着你帮忙?我还能好几百年就躲在这里滚来滚去?”   柏寒心里一凉:它自己都不知道身体下落, 我怎么去找?“你仔细想想,或者,”她灵机一动,“你在哪里死的?”   人头咕噜噜停在两步外,把血淋淋的脖颈朝着柏寒。“菜市口。”他转动着从头发缝隙露出的眼珠子,“六百年前的事了,我和一大群人被押到菜市口砍头,砍我的是个穿红衣服的大胖子。我排在后头,只见他咔嚓咔嚓一刀一个,前面的人脑袋一个个飞出去,身体倒在地上,他们的家人远远把脑袋捡回来,还能缝回脖子上。”   “偏偏我孤家寡人一个,连个朋友也没有。邻居有个经常给我做鞋垫送吃食的小媳妇,那天病重走不了路。大胖子一刀砍下去,我的脑袋划个弧线飞走了,身体倒在地上。没人管我的头,也没人管我的身体,过了三天邻居小媳妇才找过来,我滚到她脚边喊,我在这,我在这!”   说到激动处,人头围着柏寒大喊起来,就像六百年前一样:“我在这,我在这儿!”柏寒双脚发抖,强自镇定说:“你的身体找不到了?”人头不情愿地应了。“找不着了,她来之前就被人扔走了。我躲小媳妇远远的,就这么孤零零过了六百年,想不到她还惦记我。”   “我们真心想帮你,你再想想有什么,线索。”柏寒皱紧眉头,提醒道:“比如你那天穿什么衣裳,还有,城里尸体没人认领的话,一般葬在哪里?”   大概很多年没想过这个问题了,人头皱紧眉头冥思苦想,半天才说:“蓝衣裳,腰带是白色的,黑靴子。”至于后一个问题它无论如何想不出来,“我怎么知道?我要知道不早去找了?”   既然它一问三不知,只好尽快咨询别人,柏寒又想了想,“那什么,还有线索吗?没有我们就出发了。”人头滚来滚去喃喃自语:“我怎么知道?身体一定被困住了,否则怎么不跑回来找我?你们只要喊我名字,我的身体一定有反应。”   柏寒朝小雀斑使个眼色,率先朝院门走去。后者瘫在院墙附近不敢动弹,黑猩猩不愧是她的守护神,紧紧抱住门板瑟瑟发抖,往外跑倒是利索得很。   “喂,凯撒,是《猩球崛起》里那只猩猩吗?”回到胡同里的柏寒抱抱大黑狗,思路也灵活多了。小雀斑也缓过劲儿来,沮丧地说:“没错,就是《猩球崛起》,我特喜欢那个电影,三部都看过,就给它起了这个名字。哎,凯撒,你胆子怎么比我还小?”黑猩猩不由羞愧地抱住脑袋。   柏寒不禁为小雀斑以后的灵异任务捏一把冷汗,听她羡慕地说“小柏你胆子可真大”苦笑感慨:“你刚第四场任务而已,我都第十一场了,见多了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关于幽州城埋葬尸体的地方,两人在街头打听半天初步有了头绪:西直门城外有座乱葬岗,无人认领或者穷苦人家的尸体大半草草葬在那里;城北远处还有座小些的坟地,城里则有座不大的铁狮子坟,位置在东直门附近。   三个选择。两人商量几句,决定先去城西乱葬岗:这里规模最大,无人认领这四个字也最符合张洛生的描述。时间刚好临近夜间十点,两人回到西便门城楼等车。   这次驾驭马车的依然是第一天见过的老者,见到两人招手便利索地勒住缰绳,“姑娘,今天去哪儿?”   “西直门。”朝他打过招呼,柏寒利索地跳上车厢,回身把小雀斑也拉了进来;探头探脑的黑猩猩没听到拒绝,欣喜地跟着跳进马车。随着老者吆喝,马车缓缓移动起来,大黑狗依旧随着马车奔跑。这次车厢里只坐着两个乘客,看着倒还没什么异常,只是用眼角盯着柏寒两人。   两站地很近,西直门城楼很快到了,车厢后门却推不开。柏寒奇怪地喊:“大爷?”老者笑眯眯从车前探进头:“姑娘,你还没给钱。”几文钱而已,柏寒递给他一钱银子:“两人两站地,八文钱,这是一百文。”   老者掂了掂却说:“一人一站两百文,你们三个人两站地就是一千两百文,你这钱不够啊,哈哈。”   “不对啊,昨天还是两文钱一站,我还坐过车的。”柏寒诧异地喊,“您是不是算错了?”   “那不一样。”老者眯缝眼睛,慢吞吞说:“昨天是你第一天坐车,今天可是第二天。别说今天价钱不一样,明天更不一样。哈哈,你是不是钱不够?还是不想给?”   隔一天涨一百倍?价钱涨得也太快了,凯撒这只猩猩也算钱?等等,哪里不太对?面前老者满脸期待,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就连两位毫不相干的乘客也一副看热闹的神情--我不肯付钱或者钱不够,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   常年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本能令柏寒深深吸口气,伸手按住想开口的小雀斑,又从衣袋取出一锭银元宝:“哪能呢,我就是问一句,大爷,钱您拿好了。”失望和与猎物擦肩而过的惋惜出现在老者面孔,他阴沉着脸嘟囔什么,半天才扔过找回的零钱,车厢后门无风自开。两人带着黑猩猩跳下车箱,站在迎上来的大黑狗身边目送马车走远了。   “好像不太对头。”柏寒低声说,小雀斑也这么想:“昨天一站地两文钱,今天一站地两百文,明天岂不就是二十两银子?通货膨胀也没这么快。”   柏寒也这么想:“幸亏能从淘宝买纸钱,要不然抢劫都来不及。走吧。”此时天光大亮,两人又问了问路,顺着敞开的西直门城门奔出去,直奔乱葬岗。   就像所有影视剧中的场景一样,距离幽州城两公里的乱葬岗到处是毫无章法的坟墓,有的还立着墓碑,放些瓜果祭品,看得出偶尔有人来拜祭;有的却只有光秃秃坟头,垒着几块石头黄纸,哪里有姓名?   刚朝墓地走了几步,柏寒就发现有具尸首横在两座坟墓之间,脑袋扎在泥土里,“小心点,这里的尸体搞不好会动。”小雀斑点点头,又贴近她一些,两个女生挽着手臂慢慢走进乱葬岗。   “张洛生,张洛生!”柏寒想起人头的话,壮着胆子大喊,可惜广阔墓地静悄悄毫无回应。颤巍巍帮忙叫喊的小雀斑忽然停住脚步,柏寒回头望去,那具尸首已经坐起身体盯着两人。尽管已经发现幽州城是死人城池,坟墓里的死人显然更可怕一些,柏寒给他一个僵硬笑容:“你好,请问你知道张洛生吗?”   白衣尸首木呆呆摇摇头。   柏寒只好继续寻找。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两人沿着足足几平方公里的乱葬岗走了一圈,可惜毫无收获。乱葬岗中有不少自由活动的死人,看起来和幽州城里的居民没有任何区别,柏寒试着朝他们打听却失望而归。   7月24日凌晨六点,幽州城依然随着晨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即将进入交通早高峰的北京城。发现自己站在西直门西方的柏寒和小雀斑联系队友,赶回集合地点补眠,中午才爬起来聚餐。   有了三等座帮忙,梁瑀生沈百福四人都顺利进行到第二个任务,任务内容五花八门,不过要数柏寒这个“替人头寻找身体”的任务最诡异。柏寒沮丧地午饭也吃不下:“到处都是坟头,死人在里面走来走去,太恶心了。”   梁瑀生非常担心:“三处坟场,找一个人,哪那么容易?今晚我先过去帮你吧。”   柏寒却不愿意:“不行啊,你自己不是还要找出紫竹林里的邪祟?咦,你们发现没,我们每个人任务都是一脉相承的:我先帮人找失物,现在又帮人找身体;你第一个任务是找出王府邪祟,现在又要找紫竹林的邪祟。”   赵邯郸也赞同:“没错,我这个也是,一个比一个难。灵异任务第七天都是鬼门关,我们最好在前几天多做几个任务,后面肯定还有大麻烦。”   埋头吃饭的沈百福举起手机摇摇:“老段宋麟他们也不顺,还说念经就能镇压孽龙,扯呢,还不够玩命呢。他们这刚第一个任务,后续还盼着咱们帮一把呢。”   形势一片严峻。胖子清早带着两个新人又去淘宝实体店搬回来大包小包的锡箔做的金银元宝和金条,交给大家分了。昨晚坐马车的不止柏寒一人,车钱无一例外都涨了百倍,必须多备些才行。   进入幽州城的第三晚,柏寒的好运气到了尽头:整整十二个小时,她和小雀斑喊着“张洛生”把乱葬岗踏了一遍,却连张洛生身体的影子也没遇到。大概在坟墓里埋得久了,这里的死人显然没有幽州城居民好打交道,经常爱答不理,偶尔说句话也是“不知道”,高兴了就在坟墓里溜达吃贡品,不高兴就躺回坟墓。   相比她的举步维艰,赵邯郸和沈百福顺利进行到第三个任务:“帮铸钟娘娘找鞋”和“封住万寿山佛香阁”;梁瑀生和曹铮则同样为第二个任务头疼。两队商量着都觉得这场比大屠杀强得多:到底有多少场任务能有个谱,先做完任务的也能回头帮忙。   进入幽州城第四晚之前,柏寒带着小雀斑直接等在被称为“铁狮子坟”的地方,已经出了幽州城北一站地。果然昼夜颠倒之后,周围颇为荒凉,两人好不容易才找到铁狮子坟。   面前是一大片坟地,似乎比城西乱葬岗小,看上去也整洁不少。入口立着一只铁铸狮子,瞧上去可比真狮子大得多了,也没有狮子滚绣球那种憨态可掬,反倒颇为凶猛,敲几下冰冷沉重大概是实心的。   “张洛生!张洛生!”经过一夜小雀斑胆子大了不少,两人索性带着大黑狗和黑猩猩分散行动。柏寒喊得嗓子都哑了,不得不停下来喝水,忽然发觉有具尸首靠在坟墓上招手。“张洛生?”   他朝柏寒点点头,“你找我有事?”   找到了!柏寒大叫一声,紧接着泄了气:面前这具尸首脑袋好端端长在脖子上呢。“那个,你是张洛生?我要找的人是弓长张,洛水的洛书生的生,而且没有脑袋。”   面前这人恍然大悟:“错了错了,我是立早章,起落的落书生的生。没有脑袋啊?”他指指东方,“那边有个没有脑袋的,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欣喜的柏寒连连道谢,眼瞧这位章落生又靠在坟墓上沉沉睡了。遥遥招呼小雀斑,柏寒领着大黑狗轻快的朝东边跑去,不时穿过坟墓和懒洋洋的尸首、散落一地的纸钱。随着两人不停叫喊,果然有具没有头颅的尸首有了反应,呆呆站在两人面前。   蓝衣裳,白腰带黑靴子!两人欢呼着对他招呼:“弓长张,洛水的洛书生的生?”尸首无法表达,只能朝她们竖起大拇指。柏寒大声说:“你的头颅在帽儿胡同尽头等着你,都六百年了,快跟我们走吧。”   尸首朝她们连连作揖,几步迈出栖身坟墓,显然也是高兴极了,两人头前带路,黑猩猩和大黑狗紧紧跟着。太好了,今天就能开始第三个任务了,松了口气的柏寒对张洛生身体说:“你是不是找不回去?别发愁了,这下好了。”   话音未落,小雀斑忽然痛楚地尖叫起来,柏寒茫然回望,发觉她正被一只庞大凶猛的狮子紧紧咬住胳膊朝后拖动,半边身体都被鲜血染红了。   是那只铁铸狮子!它明明是铁铸的啊? 第127章 苦海幽州六   2017年7月24日   率先冲出去迎敌的是大黑狗。它四爪一蹬就跳到黑狮子身边, 对方不得不松开到嘴的猎物转而把全部精力集中在这个比自己还大的敌人身上。两只猛兽牢牢盯住对方伏低身体做着进攻前的准备, 就像有人打响发令枪似的, 同时像团黑旋风似的朝对方冲撞过去, 紧接着是利齿对利齿铁爪对铁爪, 交战间隙鲜血飞溅, 双方不时发出怒吼。   拔出短剑的柏寒发觉自己插不进手去,索性拖着无法动弹的小雀斑离开激战范围。她伤得很重, 肩膀几乎被黑狮子利齿咬个对穿,鲜血汩汩而出, 柏寒打开背包急救箱给她匆匆清洗伤口。至于那只黑猩猩本能地远远跳出几米, 发现主人受伤连忙又四肢着地跑回来,愤怒地尖叫着从身畔一座荒坟坟头举起压黄纸的大石头冲入战团。它显然不是黑狮子的对手,不过既然有大黑狗牵扯对方全部注意力便趁机狠狠用石头砸敌人脑袋。   好吧, 这家伙总算胆子还没小到家。柏寒给小雀斑喷涂强力止血喷雾再缠上干净绷带,受伤的女生却惦记着黑猩猩:“凯撒, 别被它咬着。”   大概有主人助威, 黑猩猩举着石头砸得不亦乐乎, 不时发出解恨的尖叫;原本势均力敌的战斗开始分出胜负。大黑狗找个空隙一口叼住黑狮子颈间,任对方挣扎咆哮怎么也不松口;黑猩猩借机落井下石猛砸。落在下风的黑狮子四肢蹬地想逃跑, 却被两个敌人纠缠着无法脱身, 索性突兀地咣当一声倒在地面--它变回最开始见到的那尊铁狮子雕像了。   还有这种事?大黑狗和黑猩猩围着铁狮子雕像转了几圈束手无策, 只好悻悻回到两人身边。柏寒留下黑猩猩保护小雀斑,自己小心翼翼持着短剑走近雕像:和第一眼看到时没有什么区别,敲了敲依然冰冷沉手, 铁狮子颈部还有大黑狗刚刚留下的深深齿痕。   柏寒退开两步,担忧地望着小雀斑:“今天第四天,开始不安全了。幽州城果然到处都是精怪。”   小雀斑痛苦地捂着肩膀,“走吧,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又变活了。”   像以往各个灵异世界一样,从第四天开始白天黑暗的界限逐渐模糊,厉鬼潜伏阴魂窥伺,这座古怪的幽州城精怪果然也开始攻击活人了;死人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张洛生身体呢?柏寒记得他刚刚朝墓地跑回去了,带着大黑狗回去寻找。映着皎洁月光,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具没有头的尸体从墓碑间窥伺,血淋淋的腔子对着这边,柏寒打个冷战,“张洛生,我们走吧,狮子变回去了。”   没头张洛生作了个揖,紧紧跟在柏寒身后--显然他也很想找回自己脑袋。   两人生怕铁狮子什么时候再变成活的,抓紧时间离开墓地。受了伤的小雀斑走不快,黑猩猩索性背负着主人前进,两个女生夸奖得它直捂脸。大黑狗受了轻伤,不过它那身厚重茂密的毛发成了最好的盾牌。这里距离幽州城不远,一行很顺利回到城中。   按照小雀斑的想法,尽快带没头张洛生回去完结这个任务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时间紧迫:第三个任务还不知道是什么呢。柏寒却不同意。“不行,还是先回城里吧。”她警惕地扶着短剑东张西望,“第四晚了,说不定还会遇到什么怪物,你受了伤跟着我太危险了。我们坐车回到正阳门,等你到了根据地我再走--反正离着也不远。”   小雀斑只好答应。好在刚好十点,远处马车不紧不慢出现在地平线上,这次赶车的是中年汉子,两匹黑马也换成灰马。   “到正阳门。”临上车前柏寒多了个心眼,指指自己两人和黑猩猩、没头张洛生,按照昨天老者隔一天翻十倍的方法算数:“大叔,今天一个人一站地二两银子,我们四个,这里到正阳门一共五站,车钱总共四十两银子,没错吧?”   中年汉子有点恼火,半天才点点头,接过柏寒递来的车钱往衣袋一塞很不耐烦:“要上车就赶紧,别耽误时辰。”   柏寒这才放心,跟着同伴陆续上车,自己坐在靠近车门的地方:就像她猜测的一样,车夫压根没多看没脑袋的张洛生一眼,显然这种“人”太常见了。车厢里没有其他乘客,小雀斑疼的脸色惨白,柏寒安慰着她,又不时推开车窗看看跟着马车奔跑的大黑狗。   从城北跨越到城南的五站地行程还算快,正阳门牌楼已经出现在视野里了。又走了几步马车便停了下来,车厢后门依然没开。柏寒拍拍侧壁,“大叔开门啊,我们到了。”   中年汉子的面孔从车前探过来:“车钱不够。”柏寒沉住气,“不是说好了四十两吗,钱您都收了。”中年汉子朝半身鲜血的小雀斑扬扬下巴:“她把我的车弄脏了,别人还怎么坐?你这点钱还不够洗车钱呢:最少再给四十两。”   “根本没沾到你车上。”一直很小心的小雀斑愤怒地指着自己坐过的地方:“你自己来看。”黑猩猩也朝他龇牙。   中年汉子理也不理,目光在两人和黑猩猩身上移来移去:“给不给?不给是不是?”   这辆马车和这个人都不对劲,柏寒从衣袋又掏出两锭银元宝:“哪儿不给钱呢,够不够?”   中年汉子满脸失望之极的神情,却无可奈何地打开车门,几人刚跳下马车便愤然扬鞭赶马走了。   “别理他。”柏寒小声说:“那两匹马不怕我的蛇,很古怪。再说钱还不是多得是。”小雀斑其实没力气和别人斗气,应了声又趴伏在黑猩猩背上,两人朝着落脚地点进发。   这次古怪的灵异任务只有一半时间能执行任务,另一半时间算是难得的闲暇时机。按说应该在城市中央落脚才对,可惜马车是环绕城墙的,于是大家便把根据地定在进入任务的正阳门(前门)牌楼附近,说好有突发情况都到这里落脚,有最新消息也留下。   回去的两人受到九名新人的热烈欢迎,没脑袋的张洛生自然除外:大多数人被他吓得够呛。有人自告奋勇带小雀斑去幽州城医馆疗伤;还有人想跟着柏寒走:“你一个人办事不方便,带着我们吧,还能跑跑腿。”   这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人,隐约算是新人头目,还有两个年轻人也跃跃欲试。柏寒想了想,坦率地说:“你们这几天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该学的也学了。灵异任务越往后越危险,今天刚第四天,铁狮子已经活过来咬人了。我要去的地方更危险,你们想清楚了,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前三天两队安然无恙,新人们抱着长见识开眼界的态度想尽快跟着老乘客适应任务世界,一听这话又有点迟疑:小雀斑血淋淋的伤口着实吓人。柏寒又让他们攻击自己几下,发觉这三人腿脚利索,一看就是经常运动健身的,可惜毫无武术功底。“算了,真有事我也照顾不了你们,你们不如在城里四处走走,打探打探消息。”   从正阳门到西便门张洛生的住处只有两站地,柏寒和小雀斑打了招呼便步行出发了。路上遇到不少行人,对没脑袋直立行走的尸首丝毫不以为奇,柏寒自己倒是挺别扭。   好在这个恶心任务总算到头了,大半个小时后踏进帽儿胡同张洛生小院的柏寒高兴地喊着:“张洛生张洛生,你看谁来了?”   黑黝黝的头颅这次是从树底下滚过来的,迫不及待地冲到跟着柏寒进来的尸首脚边。“可算回来了,可算....这是哪个杂种?居然敢冒充我的身体?”   满心轻松举着车票打算查看新任务的柏寒惊呆了:找错了?“不对啊,他就是张洛生,我,我叫着你的名字他就出来了,你认错了吧?”   最后这句话显然把人头激怒了,像颗出膛炮弹般在狭小院落里飞来弹去:“我认错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能认错?我连我自己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当我傻?你这个傻婆娘,再过三天把你吃的渣都不剩....”   愤怒的不止人头一个。没脑袋的身体原本伸着双手把人头举起来试着往脖子上安,此时像颗泄气皮球般瘫在地上,被人头怒吼“滚出去,你这个骗子!”显然伤透了心,索性没头没脑冲出敞开的院落大门一股脑儿跑远了。   难道真错了?柏寒慌乱地辩解:“我在铁狮子坟问得清清楚楚,弓长张洛水的洛书生的生,衣裳也都对啊?”   人头更恼火了,凭空弹起两三米高,声音提高八度:“能一样吗?天底下叫张洛生的多了,个个都像我这么聪明?这么机灵?”   你聪明机灵?还不是跟个皮球似的到处乱滚。算了,还是别跟他翻脸,头大如斗的柏寒刚想再问问线索,人头却气急败坏地朝她迎面撞来:“你到底长没长眼?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蓬乱黑发在空中飘荡,龇牙咧嘴的惨白人头着实瘆人,柏寒忙不迭低头躲过;落地高高弹起的人头还想追击,却被一只毛茸茸的强壮利爪冷不丁按在地上:院门太过狭窄,身躯庞大的大黑狗无法进来,只能伸进一只前爪。   大黑狗按着人头嗅了又嗅,半天才把它叼在嘴里,这下可把它吓坏了,口没遮拦地乱嚷:“你这只野狗杂碎,快松开,啊。。救命,救命!”   柏寒怒目而视:“你说话客气点,小心我不管你。同名同姓的那么多,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衣裳都跟你一样。张洛生,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别的线索?”见他转动着眼珠子生闷气,只好说:“你孤零零等了几百年,再不抓住机会等我走了还有谁来帮你?告诉你啊,我待不了多久。”   最后这句话显然打动了它,大叫着:“放开,放开我!”好不容易大黑狗听柏寒的话松了嘴,人头忙不迭滚到庭院角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我记得我左手食指带着个铁扳指,脚上袜子是小媳妇给我缝的,白袜子镶着宝蓝边;兜里还有个钱袋,装着两锭银子和门钥匙。”   这回轮到柏寒训斥它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不早说?你要是说了我能认错人吗?太耽误事了,要不然没准都找到你的身体了。”见它瞪着眼睛想反驳,又问:“我只知道三块墓地:城西乱葬岗,铁狮子坟,城北墓地,你再想想到底被埋在哪里?”   人头滚来滚去:“不是告诉你了么:跑不出这三块坟地去,你怎么那么笨?”   要不是着实瘆得慌,柏寒真想踢它一脚。片刻后站在帽儿胡同巷口的她着实茫然:原本以为顺利完成的任务又回到原点,小雀斑也受了伤,还得随时防备开始攻击自己的精怪。   冷静冷静,没什么了不起,小场面而已。柏寒安慰着自己坐在靠墙角落,大黑狗蹲在身边警戒。把笔记本摊开在面前:城西乱葬岗筛过两遍没有收获,铁狮子坟今天刚去就遇到两个同音的“张洛生”,可惜都不是要找的人;城北墓地还没去过。   现在还不到十二点,必须再去个墓地才行,还是去最近的铁狮子坟吧。柏寒决定找那个有脑袋的“章落生”问清楚,到底还有没有张洛生,哪怕先把这里排除也好。   去往西便门牌楼的路上,沮丧的柏寒揪着大黑狗厚毛毯般厚重的鬃毛借力,又把两条小蛇举起来絮叨:“糟糕了,天知道那个张洛生身体在哪里,你们有办法吗?”两条小蛇自然不理会。   咦,后面脚步霍霍,大黑狗立刻停脚却没有敌意,回过头去的柏寒率先见到一只翠绿尾羽的橙红蝴蝶翩翩飞来,随后是几个熟人:最前面是大步流星的梁瑀生,见到她招招手加快脚步;重甲佩剑的十一郎跟在身后两步远,远远还坠着呼哧带喘的胖子。   “梁哥!”她欣喜地跑过去迎接,又跳起来捉住那只“南山蝶”。“你怎么来了?特意来找我吗?任务做的怎么样?”   梁瑀生掏出香囊把南山蝶收好,给她一个热烈拥抱。“当然来找你。我刚从落脚地方过来,见到小雀斑了,正好离你很近就直接过来了。怎么样,第三个是什么任务?”   柏寒沮丧地举起车票给他看:“没戏,我俩从找到的那个张洛生不是任务要找那个。”把今天的事情给他讲述一遍,又着重讲了活过来的铁狮子。“就这样,我想去铁狮子坟继续找。”   “别去铁狮子坟。”梁瑀生郑重地握紧她手掌,又把自己车票给她看:“我刚刚接到第三个任务:找出故宫寿康宫中邪祟,上车到了正阳门,顺便去落脚地看了看,听说你在西便门这边就跟着蝴蝶过来了。”   “小柏,路上我跟柳生前辈聊天,说起正好陪他在故宫逛逛,任务完成了再请他去我们北大校园和清华走走。”他显然很敬重这位喜爱大唐风华的异国人士,打算尽到地主之谊:“聊着聊着忽然想起一句话。”   “菜杀五埋,听说过吗?”   菜杀五埋?茫然的柏寒摇摇头,等下,菜杀,张洛生就是在菜市口被砍头,再也找不到尸首了,难道?“菜杀是菜市口?”   梁瑀生点点头,“没错,菜市口杀,五道口埋。我们学校和清华不太对付,有时候互相挤兑几句,清华大学是片乱葬岗,知道吗?”他拿出北京地图指给柏寒:“看,五道口。北京这句老话就是菜市口杀头,没人认领就拉到五道口埋了。”   柏寒瞪大眼睛,立刻拿出前天打探三座坟场位置画的地图,发现那座没去过的城北墓地果然和地图上的五道口是重合的。“真的,那我就先去这里。”   看起来梁瑀生也没有绝对把握,不过依然赞同:“嗯,我也是忽然想起来的,既然有这句话你就试试。对了,让胖子跟着你吧?”   柏寒惊讶地望着好不容易跟上来的胖子,“那你?”   “我有柳生前辈呢。”他朝自己沉默的守护神笑笑:尽管这个任务世界的守护神不再虚无难以碰触,却只和自己守护的人交流。“你要去坟场,一个人也不安全,胖子跟着你还能帮帮忙。”   也好,柏寒打心眼里不想孤身一人在墓地坟头溜达,毫不迟疑地应下了。胖子自然也没意见,“喘口气啊,腿都断了。”   十二点整马车到来,跳上马车推开车窗的柏寒恋恋不舍朝梁瑀生和十一郎招手:“走了,你们小心点~”车轮慢慢滚动,大黑狗紧紧随在车畔,留在当地的两人越来越小,逐渐看不见了。 第128章 苦海幽州七   2018年7月25日   柏寒很喜欢《鬼吹灯》, 八本书都买回家,黄渤陈坤主演的《寻龙诀》也去电影院连刷两遍,可这并不代表她喜欢在冰冷墓碑和坟墓间穿行不息--旁边还不时横着具会动尸首。好在有朋友和狗陪伴,时不时聊上两句感觉好多了。   心肠不错, 被社会这个大熔炉狠狠摔打过相当油滑,不能打也没什么特长以至于格外小心谨慎, 对老队员笑脸相迎--柏寒发觉胖子有点像洪浩。   此时胖子正小心翼翼踩着五道口乱葬岗林立的坟头间隙落脚,双手各持一根火把壮胆--只经历过一场灵异任务的他显然还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相形之下三进墓地的柏寒就胆壮许多, 就着萤火虫香囊明亮光芒仔细查看四周墓碑和偶然出没的尸首--他们都是活的,有的丧尸般在墓地间穿行, 有的躺在地上睡大觉。   “张洛生!”胖子像喊口号般大声嚷嚷, 还有心情跟相距几条墓道的柏寒聊天:“真够刺激。对了小柏,听说上回你带着那个金丝眼镜找着守护神了?”   这件事柏寒也挺骄傲, “金丝眼镜啊, 他那个慕瑛很厉害,而且可漂亮了。张洛生~~你也得抓紧啊。”   走到尽头拐弯的胖子撞上一大团绿幽幽的鬼火,哇哇叫着连坟头贡品都踩翻了, 连忙鞠躬道歉:“不是故意的, 抱歉了各位。”半天才顾得上答话:“我也盼着呢, 这玩意没谱啊, 小柏啊, 你可得让我沾沾喜气啊。”   喜气没有,晦气倒是不缺。两人把并不算大的五道口乱葬岗走了一遍,嗓子也喊哑了;可惜连张洛生的影子都没有。形势不妙, 心急如焚的柏寒连害怕都顾不上了,不停询问每具尸首:“知道张洛生吗?见过没有脑袋的人吗?”尸首有的默然不语,有的呼呼大睡。   这样下去不行,站在墓地中间的柏寒深深呼吸告诉自己别慌:张洛生的身体肯定被限制在什么地方,否则早出来了;可到底怎么找他?难道把每座坟墓都掘开?别说还有三夜,就是三十夜也不一定够啊?   不对,这才是我的第十一场任务,又是独立完成,不应该那么难才对。柏寒皱紧眉头在脑海里把张洛生相关过了一遍,忽然被大黑狗咬住衣角:“干嘛啊?乖,办正经事呢。”   对方理也不理,牵着她朝墓地西边角落走去。说起来它身躯太过庞大,前两座墓地根本不曾踏入,这座墓地倒是艰难地穿行其间,还挤倒若干不结实的墓碑。面前是一条推土机般的道路,显然大黑狗刚刚来过这里,果然它直接领着柏寒走到一座毫不起眼的荒坟面前:不但没有墓碑贡品,坟头还长满野草,显然废弃多年。   大黑狗朝柏寒拱了拱,随即跳上坟头四爪发力乱抓乱刨,顿时尘土飞扬碎石乱溅。难道?柏寒忽然想起刚才它曾经把人头按住嗅了又嗅,顿时满心惊喜:它闻到张洛生的味道了?当下招呼胖子找来树枝跟着挖坟。   “咱们这是犯法的吧?”累得满头大汗的胖子直脱衣裳,忽然又想到后果:“盗墓国家不允许啊。”   不停把挖出来石头扔在一边的柏寒没好声气:“国家离这儿十万八千里。再说我们又没偷明器,我们是救人。”   胖子眼前一亮:“哎呦,你也看过《鬼吹灯》?可以啊。没错,我们是见义勇为,助人为乐嘛。”   几具尸首围拢过来,像是奇怪这两人为什么侵犯自己安身之地。柏寒朝它们干笑几声:“救人,救人。”双手不停挖掘,胖子更是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不多时两人合力推平坟墓朝下挖掘,大黑狗不时跳到坑底嗅嗅,继续发力猛刨。   咦,泥土中露出一角草席,两人连忙拨开浮土:果然是具被草席裹着的无头尸首。蓝衣裳黑靴子,腰带污秽不堪,不过埋得久了自然如此,还能动弹的手指戴着铁扳指。柏寒一把拔下它靴子,白袜子缝着宝蓝边,万岁!压抑着激动搜他身上,果然找出个钱袋,里面装着银锭和一把钥匙。   “就是它,就是它。”柏寒高兴地无语伦次,跳起来挂在大黑狗脖子上:“小田切贡你好厉害,你怎么什么都行你怎么这么厉害~”   替她捏把冷汗的胖子一屁股坐在土堆上用手掌扇风,喃喃道:“好好一只狗,可惜是小日本的。”   柏寒忙不迭解释:“藏獒,藏獒好不好?只不过它被带到日本而已。我给你起个中国名字吧?”后面这话是对大黑狗说的,它正忙着抖落遍体尘土。   “张洛生,张洛生!”柏寒朝着没头尸首大叫,它茫然从土坑里坐起身体,显然对自己名字有反应。胖子见柏寒有点恶心,抢先扶着它起来,“张洛生啊,算你命好,被埋在这里几百年还能被我们找着,走吧,赶紧找你脑袋去。”   没头尸首显然也不反对,可惜被埋得久了僵硬迟缓,半天才颤巍巍走到墓地边缘。柏寒刚和胖子商量用根绳子拽着它走,等得不耐烦的大黑狗一口叼起它大步朝幽州城奔跑,没头尸首一路手脚舞动着实可怖,两人自然欢呼紧紧跟随。   说到喜悦没人比得过张洛生的人头。这次它刚刚滚到没头尸首脚下就激动地大喊起来:“可算回来了!我可算有手有脚了,不用再藏在这里了,呜呜。”当着两人嚎啕大哭。   似乎应该感动才对?可惜柏寒打心底期望离这个古怪人头远点,对墓地更是敬而远之,屏住呼吸盯着车票:怎么回事?没有变化?再看人头正指挥身体笨手笨脚把自己安在脖颈上,又喊着:“那个婆娘!快帮我找针线来!”   倒霉,任务还不算完。柏寒没好气地喊:“你才是婆娘,快说哪里卖针线?”   此时此刻聚集在落脚地的新人正商量着出去打探消息。短短几天时间,他们已经越过嗤之以鼻、恐惧崩溃等等阶段面对现实,继而想尽快适应任务世界了。   有两人陪小雀斑去医馆,壮年男子对其他六人说:“我打算去故宫帮梁队长的忙。”另外两人也赞同,显然是商量好的--他们打算和二等座乘客混个脸熟,回到蓬莱多弄些物资。   有个女生踌躇不前:“铁狮子变活了,万一~”   壮年男子显然考虑过:“故宫离这里才两公里,还有两个小时就天亮了,真遇到什么事抗一抗就过去了。再说今天总比明天后天安全,我们去看看,危险就撤退。”   他说做就做,给小雀斑三人留了字条便带着同伴离开了。剩下四人倒有三个女人,胆子不大,商量半天决定乘坐凌晨四点的马车绕城一周:熟悉地形也很重要嘛。   说是熟悉地形,四人却缩在车厢里吓得半死,连窗外都没顾得上看几眼:陆续上来几位奇形怪状的乘客,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们仿佛觊觎肥肉的苍蝇。好在马车速度确实快,绕城一周返回正阳门后四人战战兢兢想下车却发现车门紧闭。   一个女生喊:“开门啊,车钱早给你了。”   中年汉子从前面露出面孔:“把我车厢弄脏了,赔钱,赔六百两。”他指的是一位衣裳染上鲜血的女生:刚才帮小雀斑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金银元宝四个人是不缺的,可凭什么白白给他?那位衣裳染血的女生更是吝啬惯了:她平时去淘宝买东西还得三番五次砍价,哪肯吃这种闷亏?指着车厢喊:“凭什么?你事先又没说,再说你的车一点都没弄脏。”   中年汉子满脸喜悦:“你是不给钱了?想赖账对不对?”   “谁赖账?明明是你不讲理。”衣裳染血女生愤愤地喊:“快开门,要不然投诉你。”另一个女生胆子小,又想起柏寒等人的话,拉拉她衣角:“算了,我们又不缺钱...”   中年汉子的脸突兀消失了。也不能怎么样嘛,女生得意地想,紧接着发现栖身的车厢逐渐变了模样:两侧座椅化成尖利雪白的牙齿,脚底车厢柔软温热如舌头,头顶也慢慢压迫下来。“救命啊,啊~”   绝望凄惨的求救声合着肢体碎裂的咯吱声格外刺耳,却没能引来刚好路过的几个行人任何关注。车厢外表没变,内里却显然发生残酷的事情。津津有味咀嚼着的中年汉子嘴边不停渗出鲜血,伸出舌头舔尽,这才回身打开车厢门:马车内部毫无异常,四个活人却没了影子。   “驾!”他意犹未尽地回味着,摸着肚子喃喃自语:“才四个,太少了。还有三天....”   当然柏寒并不知道这些,她正有些厌恶地尽量离自己的狗近一些。   眼前情景可以放进任何经典恐怖电影压轴:张洛生正穿针引线缝着自己的脑袋。看得出他心花怒放,哼着不知名的歌儿憧憬自己美好未来,手上活儿也很细,还时不时要求:“把火把照的清楚点!”   针线是柏寒跑到城中买的,事先和老板说“要缝合身体”,见怪不怪的老板推荐给她一种据说效果最好的丝线,价格也着实不菲:一百两黄金一轴线,好在柏寒并不缺钱。   好不容易大功告成,张洛生试着左右转动脑袋,除了脖颈多了一圈黑线之外相当灵便;柏寒欣喜地发觉车票任务又变了:替百花深处胡同的赵蓉娘找回失踪的丈夫宋振秋。   好像听说过这条胡同--难道我以后负责失物招领么?腹诽不已的柏寒想朝张洛生问问路,后者却压根不再搭理她,活动着手脚哈哈大笑。过河拆桥!两人只好自行离开。   在城里打听出地址的时候,幽州城的第四夜也随着阳光消逝,奔波整夜的两人站在北京街头联系队友便返回落脚地点休息。第二天中午吃铜锅涮肉,柏寒把自己心爱的狗夸奖得天上有地下无。值得庆贺的是,队友们也都顺利进入第三个任务阶段,除去梁瑀生三人任务柏寒已经知道了,曹铮新任务是“杀死什刹海的镇海兽。”   镇海兽?柏寒记得第一晚在城中听一对母女提起过,不知是不是曹铮任务里这只。五人约好晚间依旧分头行事:如果有新任务就继续,没有更好,立刻帮大家的忙。   一等座五人依然没有现身,打来电话的宋麟段叔听起来很是疲惫:镇压玉泉山孽龙总算完成,新任务是镇压北海九龙壁,一行人打算直接过去。他们虽然能联手行动,“孽龙”却显然比找砚台找身体强大多了,任务难度可想而知。   “九龙壁啊?”柏寒对北海公园并不陌生,“我去过好几次,还在湖里划过船呢,每年八月份荷花莲蓬好看极了,一堆人架着□□短炮跟岸边照相。”   正往锅里夹肉的梁瑀生停下筷子,“北海啊,有首特别有名的歌儿,我们小时候唱的。”不等他说话,赵邯郸抢着开口:“让我们荡起双桨,唉,你们这些九零后真是没童年啊。”   柏寒怒目而视,“谁说我不会唱?”又对身旁闷头吃肉的沈百福曹铮说:“八零后有什么好?”徒弟百忙中接茬:“老梆菜!”   就连改用左手吃饭的小雀斑也忍俊不禁。说起来幽州城医馆水准相当高,替她清洗伤口涂药包扎处理得井井有条,还开了镇痛麻药,叮嘱第二天再去换药,一夜下来虽然不能活动却已不太疼了。大家本来劝她去北京三甲医院看看,小雀斑想了想还是算了:她连身份证都没有,挂号都成难题。   其实今天气氛并不好,几人也是苦中作乐:隔壁新人们像霜打茄子般蔫了。留在根据地的四人凭空失踪,现场完全没有受到攻击的蛛丝马迹。幸存者崩溃之余成了惊弓之鸟,昨晚赶去故宫的壮年汉子说:“梁队长,让我们跟着你帮把手吧,根据地也不安全。”   这倒也是,确实缺少人手的梁瑀生和队友商量几句便把丑话说在前头:“先说好了,剩下三天一天比一天危险,真遇到精怪鬼魂我们自顾不暇,顶多互相有个照应。”   壮年男子苦笑着看看其余四人,“那也成,总比单独待着强啊。”   当下重新分队,剩余五名新人也分开跟随柏寒队伍帮忙;受伤的小雀斑却落了单,索性决定整晚待在医馆观望。   几个小时之后,站在北京城百花深处胡同口的柏寒静静等待幽州城的第五次降临,身边还有胖子和新人眯缝眼。大黑狗从地底冒出来伸着懒腰,柏寒提醒两人:“小心点,注意安全!”才当先朝胡同里走去。   这是条东西朝向的老旧胡同,深红碎砖砌成的墙面,远远望去狭长曲折看不到尽头。颇有年头的合抱绿树从路边或者两侧围墙里探出茂密枝叶,织成一顶顶青翠大伞,经年见不到阳光的南墙生满青苔。   没走几步就有个缝着件男子旧衣的老婆婆,白发苍苍面容慈祥,柏寒忽然想起家中的外婆。“老婆婆,朝您打听个人。”   老婆婆双手不停,只用浑浊的目光打量三人一眼:“闺女,我也跟你打听个人。”   哎?柏寒茫然说:“我打听住在这条胡同里的赵蓉娘,她丈夫姓宋,宋振秋。您打听谁?”   “赵蓉娘啊。”老婆婆用一种“原来是她”的口吻轻松地指指胡同前头,“再往前走十三户就是她家,门前树上有个喜鹊搭的窝。你们从外乡来,见过我儿子没有?”   她儿子?三人面面相觑,柏寒摇摇头:“没见过。”又觉得不太合适,多问一句:“您儿子叫什么?”   老婆婆脱口而出,“钱大壮。”又失望地望着她,仿佛柏寒隐瞒真情似的。柏寒只好谢过她匆匆离去。十一十二,第十三家门外果然有棵参天大树,树上垒着个轮胎大小的鸟窝。   “就是这里吧?”柏寒上前敲敲黑漆大门,“是宋振秋家吗?”   挂在门角的风铃响动,没多久院里便传来动静,大门很快开了。迎面是个眉目含愁的花信少妇,手里牵着个五、六岁的男童,困惑地说:“你们是?”   尽管比不上老刘能忽悠,时常经历没头没脑任务的柏寒也善于编造故事了。“我们是外乡人,以前和宋振秋很聊得来,这回路过幽州想来拜访他--你是赵蓉娘吧?”   赵蓉娘险些落下泪来,退后几步:“我就是他妻子,请进吧。”大概压抑太久,几杯热茶的功夫,她已经对三位“丈夫故友”深信不疑了。“那年朝廷大举征兵西征十日国,我家官人也跟着上战场。我给他擦净铠甲带好干粮,他亲手磨亮铁枪盾牌,临走时说,只要活着就一定回来,这一走就是九百年。”   九百年前的约定挺感人:影视剧都是这种题材。柏寒抓住线索:“十日国在什么地方?其他的人回来了吗?朝廷有什么说法?你到哪里找过他?”   赵蓉娘掩面痛哭:“从德胜门出去朝北走三个月才到十日国,我带着孩子没法走去。那次朝廷打了败仗,领兵将军当场自尽,跟他一起的同僚邻居也都没有回来,我们到官府询问却被赶了出来....”乖乖吃糖豆的孩童哄她:“娘,你又哭了,说好不哭的。”   话音未落,大门传来砰砰响动,外面风铃也清脆作响,是谁? 第129章 苦海幽州八   2017年月5日   是胡同口那个老婆婆, 颤巍巍扶着大门:“紧赶慢赶半天....我家大壮和宋振秋一起走的, 既然你们找小宋, 有我家大壮的信儿没有?”   得, 宋振秋还没影儿呢, 又冒出个钱大壮--平白给了人家希望, 自己却根本帮不了她。有点内疚的柏寒摇摇头, 把对赵蓉娘的说辞重复一遍,“我们也没消息, 想帮忙找找,您有什么线索吗?”   一老一小两个妇人摇头哭泣, 只说起初还收到过书信,后来便没了音讯;打仗败了北, 幽州城开始还准备再次远征, 后来邻国出面调停,朝廷心生畏惧只好就此罢手,时间久了再没人提起。   不对啊,兵士在战场死亡就此阴阳两隔很正常;可这里的人都不会死去, 为什么几百年都不回幽州?难道也和张洛生一样被困住了?柏寒百思不得其解, 仔细问了又问,两人只把当年情形仔细说了, 其他却一筹莫展:“这么多年连句口信也没有, 只好日日到德胜门等候....”   德胜门。受够同名同姓张洛生的苦头,柏寒这次很是谨慎,问清宋振秋“下巴有个黑痣, 左耳少了一小块”,又朝赵蓉娘要了信物;老婆婆也紧着说儿子“脖子长着红胎记”,不容分说塞了件旧衫过来,柏寒只好收了。   既然没有其他线索,三人便告辞了,赵蓉娘携着男童和老婆婆眼巴巴送到门口:“有了信儿千万说一声!我在家里等!”   “第一,宋振秋没死,只是被困住了;第二,那个十日国要搞清楚,可我不觉得必须去那里:走三个月实在太远了。”走在百花深处胡同的柏寒匆匆总结,“还有,他们曾经写过信回来,后来才断了的。”   胖子绞尽脑汁:“会不会他们犯了军规被关起来了?”眯缝眼朝回望去,“这两个一看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消息不灵通,我们去城里打听打听吧?”   那是肯定,古代不像现代资讯共享,拖家带口的闺阁女子哪儿有什么消息?柏寒灵机一动:“对了,我头一个任务那个周秀才可是读书人,肯定多多少少知道点,走,找他去。”   可惜周秀才不在家。柳巷周家门口连写着“奠”的白灯笼都没摘下来,大门却怎么也敲不开,柏寒毫不客气的破门而入。院落屋中空无一人,连床底下都空荡荡的,八成这位好不容易收回家传宝物的秀才出门避风头去了。   无可奈何的柏寒只好和两位同伴约定:“分头打探消息,现在上午八点,中午十二点在城中医馆门口集合,刚好可以看看小雀斑。”   既然没死掉,宋振秋为什么不回幽州?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肯定有问题。柏寒不停挑着城中年纪大的居民打听,大概脸生的缘故,得到答复都是“不知道”“没听说过”。路过春熙楼时柏寒肚里咕咕作响,有个念头忽然随着肉包子香气飘入脑海:张洛生是个神经病,干脆找那个卖鞋垫的老婆婆试试?反正就在附近。   说做就做,先去春熙楼买十屉肉包子,又去桂香斋拎了十斤芙蓉糕,柏寒这才去找老婆婆。后者面前依然摆满鞋垫、布老虎之类,笑眯眯做着针线活儿,不时和身畔一位黑衣老者聊几句--头发用木簪挽成发髻,手上戴着扳指,脖颈一圈黑线:那是张洛生!   柏寒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停住脚步,立刻被两人发觉了。焕然一新的张洛生朝大黑狗翻着白眼,老婆婆倒友好地朝她招手:“你可帮了他的大忙。”   坐到婆婆对面的柏寒满脸笑容,把吃食双手奉上:“记得您爱吃这个,趁热尝尝。”   老婆婆乐得见牙不见眼,老实不客气把笼屉拉到面前,又招呼张洛生:“赶紧的,这可是闺女心意。”张洛生依然桀骜不驯地仰头望天,只捏起肉包子塞进嘴里。   风卷残云般再次一扫而空的老婆婆抹抹嘴巴,“说吧,有什么事找我们?”   有门儿!柏寒立刻把宋振秋的事情说了:“您说听说过这事么?”   “哈哈哈哈。”老婆婆笑得前仰后合,“你这闺女也怪,什么闲事都管。宋振秋不在幽州城,以后也回不来了,你劝他老婆赶紧改嫁。”   柏寒奇怪地问:“他既然好好的,为什么不回来?”   “回不来了。”老婆婆意味深长地望着柏寒,声音压得很低:“上阵杀敌的将士只要出了德胜门,就必须打原路回来;可既然是德胜门,打了败仗的怎么进的来?”   德胜门,得胜门?打了败仗的将士就进不了幽州?这个理由荒谬得可笑,可在这个诡异莫名的世界似乎也有道理。柏寒连忙追问:“那他现在去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老婆婆显然觉得很滑稽,呵呵笑起来:“世上又不是只有一座幽州城,十日国厌火国羽民国三苗国哪里去不得?换个地方照样成家过日子,你说的这个宋振秋八成早就走得远远的喽。”   不对,既然如此,赵蓉娘和钱大壮母亲怎么天天等得望眼欲穿?柏寒刚要再问,老婆婆显然看透她的迷惑:“闺女,我跟你说的这些等闲人都不晓得:你自己想,天下哪有常胜不败的将军?若是知道了这一条,哪里还有将士肯披甲出征?”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柏寒依然满腹疑问,张洛生冷不丁来了一句:“我家长辈以前官至宰相,自然知道的比你多的多。”   原来如此。等等,局面更复杂了:在幽州城寻人还有希望,扩大到这个世界其他乱七八糟的城市就完蛋了--愁眉不展的赵蓉娘和吃着糖豆的孩童身影出现在柏寒脑海,宋振秋应该也很想念她们吧?   “婆婆,如果这个宋振秋进不了幽州,也没去别的城市,他能怎么办?”柏寒锲而不舍地追问,“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其他可待的地方?”   老婆婆想了想,话里带了几分同情:“那就只能上百望山了。”伸指在地上划了个方块“这是幽州”,城北靠左画个门户“德胜门”又在城外西北画了座小山“百望山,进不了城又不想走的人都聚在山上,我也只是听说过。”   看着倒不算远,柏寒立刻拿出纸笔照着描画,确认地图无误才收好。“谢谢您了,您可真是帮了大忙。”哄得老婆婆高兴的很。气氛和谐欢乐,柏寒趁机问起张洛生气急败坏骂过自己那句“再过三天吃的渣都不剩”:“我是外乡人,什么也不懂;前几天好好地,昨天帮他找身体的时候差点被铁狮子坟的狮子咬了,您知道怎么回事吗?”   答话的却是张洛生。他连连冷笑着:“下回就不是差点了。幸亏你在城里,现在到城边溜达溜达试试?”   老婆婆白他一眼:“甭搭理他。幽州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外头来的都得过鬼门关;好在瞧着你也是有本事的,只要抗过七天,城里妖精野怪就不会再找你麻烦,幽州城任意通行。”   就是灵异任务的鬼门关嘛,柏寒没太吃惊,又打听半天才朝两人告别。早过了三人约好的时间,匆忙奔到医馆门口的柏寒发觉眯缝眼等在这里,胖子却没有踪影。这家伙去哪里了?探望小雀斑之后的柏寒心急如焚,准备离开的时候发觉胖子远远跑过来:“这儿呢!”   不等两人发问,他抢先说:“我碰上只小兔子精,这么大,还骑着只大猫。”   兔子精?他被兔子精怪攻击了?被任务折腾得头疼欲裂的柏寒根本没反应过来,听到眯缝眼羡慕的吸气声才恍然大悟:“你遇到守护神了?”   胖子神情足可以用得意自豪来形容:“好像是,大老远朝我招手,让我帮它把糖葫芦抢回来--听说被一个叫海马的东西叼跑了,住在故宫太和殿屋顶上。”   “你可真行啊!”柏寒拍拍他肩膀由衷赞叹,胖子激动地语无伦次:“开始我还以为眼花了,弄不好兔子精要吃我;又瞧着像是唱大戏的小孩,俩耳朵那么长。当时我脑袋嗡的一声....”   唱大戏还骑着猫,俩耳朵?柏寒忽然眼熟--这不是北京兔爷么?她的室友张彦是个老北京,每年春节中秋都弄回不少这类民俗玩意,有家自己和她常去的老北京饭馆就有一道捏成兔爷造型的招牌土豆泥。   “你办你的事吧,不行叫上小雀斑。”柏寒爽快地答:“统共也没两天了,抓紧时间--我得走了。”   胖子有点不好意思,搓着手说:“说是帮你的忙,我自己倒....”柏寒连忙打断:“别谦虚了,守护神永远第一,拜拜。”   百望山相当遥远,出了德胜门沿着大道径直向北走上几十公里还要改朝西北通过大片荒野。城中租来的马车无论如何不肯离开大路,任柏寒再出几倍金条也没用,等俩人一下车就头也不回朝着幽州城奔去。   大概很危险。柏寒提醒眯缝眼小心,拔出短剑顺着狭窄小路戒备前行,大黑狗走在前头。荒凉野草没过腰部,远处星星点点闪动野兽目光,不过大概两条小蛇在,两人并没受到野兽攻击。   下午四点的时候,视野出现一座小小山峦,隐约能看到不少人影。到了!柏寒激动地朝前疾奔,累得喘吁吁的眯缝眼远远跟着。   树上绑着杆“幽”字大旗,到处是丢盔弃甲的士兵,古怪的是人人额头上都有个乌黑显眼的“败”字。有人机械嚼着干粮喝酒,有人打着震天呼噜,只有少数人靠坐在树边望着幽州方向,个个目光呆滞毫无生气,和乱葬岗出没的死人没什么区别。   没错,额头都有标记,胸前衣甲还绣着斗大“幽”字。老天爷保佑宋振秋可别跑到其他城市去,柏寒大步上前喊道:“我是幽州城来的,来找人。八百年前出征十日国的宋振秋在不在?”   就像一颗鹅卵石投进死水,一圈圈涟漪慢慢打破沉寂。惊讶好奇疑惑的神情陆续出现在周围兵士脸上,不远处一个靠在树上的男子喊:“那位姑娘,你找宋振秋作甚?”   左耳像是被刀砍掉半片,下巴有个黑痣--宋振秋!柏寒高兴地跳到他面前,从背包取出信物:赵蓉娘绣的香囊和他儿子玩的拨浪鼓,“我从幽州来,你老婆赵蓉娘托我找你,快跟我走吧,她都等了你八百年了。”   这话简直石破天惊,所有醒着的兵士都呆呆望着两人,睡着的也被摇醒。宋振秋本能地接过香囊,双手不停颤抖以致把拨浪鼓掉在地上,连忙捡起,眼泪鼻涕齐齐喷涌:“蓉娘,蓉娘....”   柏寒心里发酸,见背包还有件老婆婆硬塞的旧衫,索性一并举起:“还有住在他家边上的钱大壮,有没有这个人?”   这次无人应答,柏寒失望地叹口气:漫漫八百年时光,这个钱大壮早就离开故乡了吧?刚要收回去,两个兵士拼命摇晃一个脖子长着红胎记的大胖子:“大壮,大壮?”   那大胖子压根不敢相信,确定没听错才战战兢兢走过来,刚接过衣裳就嗷的一嗓子:“是我老娘,是我老娘!”脸埋在衣裳里嚎啕大哭,不少士兵触景生情大放悲声。   眼眶湿润的柏寒忍不住抱抱大黑狗,深深呼吸几口。“都听我说。我是外乡人,不太懂幽州的规矩,请问你们为什么回不了家?”   最先冷静下来的是宋振秋,指着自己额头“败”字:“我们也是出征之后才知道的,已经晚了。幽州的规矩是打了胜仗才能回去,否则就进不了德胜门。我们征讨十日国大败而归,十万人马都被困在城外,想跟幽州人说话都不行:额头没字的人看不见我们也听不见我们,到了别的国家就没事。八百年来陆陆续续走的走散的散,连将军都去了羽民国,只剩我们几百人舍不得走。   “德胜门有什么东西?”柏寒最关心这个,“怎么就把你们都拦住了?”   “门神神荼和郁垒。”宋振秋答得毫不含糊:“平常没事,我们这样的一靠近幽州就被他俩打出来,乔装打扮哀求贿赂都没用。第一次被打出来,我们瘫痪一整天才能动,第二次一个月,第三次一整年,第四次用了足足十年才能从地上爬起来。”   钱大壮哭够了,低声怒骂:“上次老子想扒城门看家一眼,那家伙伸手就打,老子足足在地上瘫了一百年。风吹雨打泥土灰尘,蚊子在老子脸上嗡嗡,连挥挥手的劲儿都没有。”   所以他们不敢靠近幽州,只能躲在这里。门神?门神不是唐朝的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么?柏寒听说过唐朝李世民的故事,这位弑父杀兄的皇帝夜夜被鬼魂侵扰,不得不请两位爱将披甲持械守卫宫门,方得安然无恙。不过这里是死人精怪的世界,必然和我们不太一样。   “神荼郁垒什么样子?”柏寒皱紧眉头重复两个陌生名字,“我是说,有什么本事有多厉害?”   宋振秋有条不紊解释:“城门那么高,身披重甲,神荼持刀郁垒擅抢,都背负龙泉宝剑。其实若论武力,我们拼死一搏总有人能冲进城去,可惜。”他指指额头“败”字,“我们是败兵之将,神荼郁垒一个眼神我们就筋酥骨软,一剑劈下我们谁也躲避不开。”   原来如此,柏寒放下心来,“也就是说,我们外乡人反而不怕,这就好办了:今天来不及了,明天一早我们在幽州城德胜门外集合,我带着我的伙伴缠住门神,你们趁机溜进城去,怎么样?”   就像她提议赤手空拳绑架美国总统一样,身周士兵嘻嘻哈哈冷笑不休,满脸讥讽:“你以为你是谁?神仙还是王母?”   “神荼郁垒镇守幽州城从未失守,就算你免去筋酥骨软,又能和他俩过上几招?”钱大壮把旧衫小心翼翼塞进怀里:“等他俩打倒你们再砍老子一刀,老子这回得瘫痪一千年了。”   对于永生不死的他们来讲,一千年能听能说能看却不能动弹显然太过痛苦。   宋振秋也满脸慎重地望着柏寒,沉声道:“我去羽民国打听过,外国有人曾帮助败军之士闯回幽州,不过是两千年前的事了。谢过姑娘援手送信之恩,请教如何行事?”   没什么计划,为了任务也得拼命。面前这堆人信心全无,这可不行。柏寒拔出短剑像刺棉絮般刺进身畔大树树干,又随手用袖箭射穿另一棵树,“我没见过神荼郁垒,可缠住他们一会儿还是有希望的,何况我还有二十位同伴帮忙。”   大黑狗走到柏寒身边,抖抖身上毛发低低发出呜呜威胁声,兵士盯着它窃窃私语。   “宋振秋,赵蓉娘在百花深处胡同等了你八百年,人家可没改嫁;听说我帮忙找你,你儿子还给我糖豆吃。”柏寒指着宋振秋,又朝钱大壮喊:“你老娘眼睛都哭坏了,她都八十....八百岁了,还天天给你做衣裳,你连家都不敢回,羞不羞?”   钱大壮气得胸口像风箱般起伏不定,宋振秋也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柏寒绞尽脑汁思索鼓舞士气的话语,又指指眼前众多败兵:“你们也看得出,我是外乡人,连第七天都没熬过,再待一两天就得离开。反正你们已经这个样子,试试有什么了不起,再糟糕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她目光灼灼盯着额头刻着“败”的众人:“宋振秋和钱大壮,还有你们,敢不敢再跟我回一趟幽州城?” 第130章 苦海幽州九   2017年8月6日   对于在百望山度过八百年的宋振秋等人来说, 等待是呼吸吃饭睡觉一般平常的事;可突然有了一线希望便格外烦躁不安。眼看到了昨天约好的集合时间却看不到人, 候在幽州城外的几百人纷纷发急:“骗我们的吧?”“怎么还不来?”   一眨眼功夫,城门牌楼出现十四个身影, 远远望去竟像凭空冒出来的。宋振秋心中大喜,远远招手:“这里!”又是一眨眼功夫, 对方身边多了几条人影, 昨天那只大黑狗也在。   两拨人马打了招呼, 宋振秋郑重谢过前来援手的“诸位侠士”:“无论成与不成, 宋某都感激涕零。”   梁瑀生抱抱拳,“客气了, 听说以前确实有人闯城成功过,也是我们这么硬闯的吗?”   宋振秋谨慎地点点头, “当时羽民国的人帮忙,听说也费了很大力气。”他朝众人挥舞手中枪杆, 又指指前方直通城门道路上一条若隐若现的白线:“跨过此线我们就会筋酥骨软,勉强还能行动;只要你们敌住神荼郁垒片刻,我们就能靠边钻过去。切记他俩绝不可碰到我等,否则我等立刻瘫成烂泥,各位力气再大也拉不起来。”   “没错, 就跟浆糊贴在地上似的, 得躺上一千年才能站起来。”同样拄着刀枪的钱大壮显然印象深刻:“我们算过,也就半刻钟的事,辛苦你们了。”身边兵士也七嘴八舌:“你们坚持一会就好,我们尽量走快点”“等回到幽州家里的钱都给你们”   算了吧, 你们的钱我多得是,淘宝卖的很便宜好不好?当下几人取出卷尺就地丈量,白线距离德胜门果然不多不少刚好一百米,于是又进城丈量出百米距离,用石灰划上长长白线。   “到这里就没问题了吧?”柏寒不放心地踩踩。梁瑀生拍拍她肩膀安慰:“我觉得差不多,里外应该对称才对:门神守卫范围无非就是城门,再往里也没必要。”   门神又不是城神。柏寒安了心,抚摸着大黑狗背上毛发低声叮嘱:“别忘了刚才说好的,我一叫你你就叼着宋振秋快点跑,知道吗?”大黑狗用鼻子蹭蹭她手掌。护心镜、短剑袖箭和防弹衣,回到城外的柏寒自觉武装到了牙齿,身畔四名队友和小雀斑团队、四名新人也严阵以待。梁瑀生和众人打个招呼,这才向宋振秋挥挥手:“走吧!”   “那我就动身了。”宋振秋朝着几百名满脸激动的弟兄点点头,小心翼翼朝前踏过脚下白线。   就像有人吹响进攻号角,德胜门城门两侧城墙影影绰绰现出一个高大人影。看上去他们和城门一般高,头戴金盔身披金甲,胸前亮闪闪护心镜。一人持着青龙偃月刀,另一人手持亮银梅花枪,背上负着宝剑,都是虬髯虎须,满面煞气。   持刀神荼遥遥指着宋振秋:“那个败军之将,八百年时时纠缠不清,如何又来冒犯城池?还不速速退去。”   原本健步如飞的宋振秋忽然像被抽干了全身力气,勉强依靠□□一步步朝前挪动,“城里有我家小,等了我八百年,求您高抬贵手,容我进去。”   “胡说!”持枪郁垒喝道:“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德胜门!你这败军之将如何能过?还嫌在地上趴得不够?”又把目光转到柏寒等人身上:“尔等又是何人?胆敢插手吾等之事?”   柏寒拔剑戒备:“他们又不是故意不打胜仗,你要怪去怪皇帝才对。”   “哈哈哈”郁垒仰天长笑,忽然迈开大步朝着宋振秋钱大壮等人奔去,曹铮赵邯郸莫西干头鹰钩鼻等立刻迎面截住,柏寒梁瑀生沈百福胖子几人直奔神荼。   远些还不觉得,靠近发现这位门神有点像《西游记》里的托塔李天王,倒像长颈鹿一样高。趁着沈百福梁瑀生正面牵扯神荼注意力,柏寒猫腰疾步冲到他左腿伸剑就刺,平日削铁如泥的剑锋却只在铠甲表面留下印痕,“盔甲很硬。”   同样抡起“三日月宗近”宝刀想砍断敌人手中长刀却徒劳无功的沈百福大喊“早发现了”,低头躲过敌人迎面劈下的大刀;遍地游走的梁瑀生和十一郎挥刀猛攻神荼身周没有盔甲覆盖的地方,对方开始浑然不理,被连割几刀鲜血四溢才开始躲避。胖子只敢在外围动手,大黑狗最是英勇,不时高高跃起攻击对方喉咙。   壮年汉子和眯缝眼架起宋振秋、另两人架着钱大壮趁机朝着德胜门城门狂奔,数百兵士也拄拐争先恐后前行;另一侧郁垒也被敌人围攻得无法脱身,精神振奋的柏寒开始疑惑:就这么简单?不应该啊?   仿佛专门证明给她看似的,神荼横握长刀原地急转几圈,凛冽刀锋顿时把几人远远逼退,迈开大步朝着宋钱两人追去。两位门神一步顶众人三步,显然追不上了。   危险!柏寒指着他们大喊:“小青小蓝,快咬!”原本打算当成杀手锏的两条小蛇立刻一左一右激射而出。看起来它们并不算快,不知怎么突兀出现在两座门神背脊,彩线般蜿蜒而上。   狂奔的两座门神忽然不动弹了,急急奔过去的柏寒发觉绿蛇正紧紧咬住神荼鼻子不放,另一边郁垒也被咬住嘴唇,顿时放下心来:就算是门神也够你俩喝一壶。   “何方妖兽?”神荼伸手抓住小蛇拉扯却怎么也揪不下来。众人齐声欢呼,柏寒朝着远远宋钱两人挥手“快,快!”身畔梁瑀生挥刀狠狠斩落,神荼手中长刀铛啷啷落在地上,刀柄还连着两根手指。   咦?雕塑般戳在面前的两座门神居然没有毒发倒下,反倒慢吞吞开始活动,肤色逐渐变成和城墙相同的砖红色--看起来像石头人了。打起来也是如此:避开迎头打落的一拳,柏寒发觉对方速度缓慢许多,力道却大上数十倍;刚才还躲避几人锋利刀剑,现在却是肆无忌惮。   “动手!”梁瑀生朝柏寒打个手势,后者立刻从腰间皮袋拈起一根纯黑蛛丝粘在神荼左腿,随即围着这位石头门神转圈奔跑,连续十多圈下来把他双腿紧紧裹住。三个大男人合力踢他腿弯,这位巨人终于站立不住轰然倒下。   旁边小骨头干得更漂亮:这个矮小敏捷的骷髅小孩拎着蛛丝皮袋陀螺般围着郁垒足足旋转数百圈,后者两条腿被黏成一条,倒下的时候像根棒槌。   对付门神的战术大家讨论许久:对方具有身高优势,缺点自然不够灵便,众人决定针对他们下盘动手,总算大功告成。柏寒抹了把汗,遥遥望见最前面的宋钱两人早已进入城门更是松了口气。咦?面前用双臂挣扎爬动的石头门神忽然矮了一截,随即越来越矮慢慢沉入地底,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糟糕!不知谁喊了声“快走!”柏寒拼命朝着城门跑去,好在距离不远很快便到。两位门神这回是从德胜门内侧城墙冒出来的,不知怎么恢复成正常肤色,双腿蛛丝也无影无踪;赤手空拳的神荼抽出宝剑,郁垒挥舞□□朝前追赶。   被他们碰到宋振秋就完蛋了。柏寒两枚袖箭深深射中神荼手腕,可惜并没什么效果,只好朝他腰间疾刺;梁瑀生和十一郎挥刀照着神荼左膝力砍,沈百福和胖子双双抱住敌人树干粗细的右腿猛扳,双方角力僵持之际大黑狗高高跃起咬住神荼后颈吊在空中,这位门神终于再次摔倒。众人趁机一拥而上死死压住对方手脚,有的缠蛛丝,有的用刀剑狠刺,小蛇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叼住敌人喉咙,可惜门神立刻又化成城墙颜色,它的蛇毒奈对方不得。   旁边也传来扑通一声,却是黑猩猩举着主人的防狼喷雾爬到刚刚把另一条小蛇甩飞出去的郁垒肩膀,狠狠喷了敌人满脸赶紧逃开;这位狼狈不堪的门神立刻被杨九郎扛着的襄阳城门门栓绊倒了,又被故技重施的小骨头把双腿紧紧缠住。顾不上细瞧的柏寒盯紧远处宋振秋背影一颗心提到喉咙:壮年汉子和眯缝眼正架着他拼命奔跑,距离百米白线越来越近。   突然耳边一声劈头盖顶的雷霆暴喝:“德胜门岂容尔等乱闯?”柏寒被震得眼前金星乱冒脑中一片空白,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两位门神趁机发力,众人像树叶般被横扫出去,横七竖八躺了满地。   糟糕,全无功夫底子的壮年汉子和眯缝眼也摔倒在地,一时站不起来;被他们压住的宋振秋勉力挣扎。手脚发软的柏寒对大黑狗喊“快去!”后者情形显然比众人好得多,一路飞奔过去叼住宋振秋四爪蹬地疾冲。   只见空中寒光连闪,两位门神抽出宝剑朝毫无反抗能力的宋振秋凌空猛掷,都被大黑狗灵巧避开;还好还好,柏寒刚刚庆幸就发现又一柄梅花枪的目标依然是他,大黑狗立刻把宋振秋护在身前--那柄长长的枪便径直刺进它小山般的背脊。   耳边传来不知是谁的惊叫,好像有团烂棉絮突兀堵在胸口,动弹不得的柏寒热泪直流,眼瞧着自己可怜的守护神踉踉跄跄强撑着往前走,越过白线才卧倒在地,身后一行长长血迹--它到底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如果盯紧宋振秋细瞧,就会发现这位双眼紧闭的败军之将额头“败”字正逐渐淡去,终于消失不见;可惜柏寒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大黑狗身上,拼命撑起身体踉踉跄跄朝它跑去。   赤手空拳的神荼郁垒对望一眼,同声喝道:“尔等也算锲而不舍,罢了,今日之事吾等不再追究,日后尔等好自为之。”随即像城外一样慢慢沉入地底。   第一次见到大黑狗时,柏寒就为它小山般不可撼动的身躯惊叹不已,此时这只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动物却气若游丝地倒在面前。她想扑到它身上去,却被紧跟而来的梁瑀生搂住:“看!”   那柄碗口粗细的亮银梅花枪随着门神一起消失在空气中,大黑狗背脊伤口立刻涌出泉水般的鲜血。梁瑀生立刻用外套堵住它伤口,“快!”   对,我有希什么清泉。柏寒颤抖着双手从怀里掏出保温瓶往伤口泼洒。一道黑影笼罩头顶,却是沈百福遮在面前以便挡住别人视线。清泉像以往一样发挥功效,往大黑狗嘴里喂水的时候,它已经挣扎着想站起来了。柏寒热泪盈眶靠在梁瑀生肩膀,后者张臂拥抱着她。   “我成了,老宋,老宋!”第二个成功的是钱大壮,很不适应地盯着宋振秋额头,继而拥抱嚎啕。第三第四,第一百两百个....没有门神阻挠的数百兵士拄着枪杆树枝一步一挪走过漫漫两百米路程,彼此看着伙伴额头“败”字烟消云散。   小雀斑关切地喊着“快去医馆”,却发觉抖动毛发的大黑狗看着没什么大事,顿时惊呆了。不过这姑娘确实聪明,什么也没问,“小柏你任务怎么样?”   对了,还有任务这茬。瞄瞄车票发觉毫无变化,柏寒才想起来“得等宋振秋回家才行。”奇怪,刚才格外漫长,实际才过了十五分钟而已。两条小蛇慢慢游回柏寒身边,像是没帮上忙有些羞愧。   小雀斑便说:“那我们去故宫了,胖子还得上太和殿抓那个海马呢。”经过众人查证,抢走兔爷糖葫芦的海马乃是故宫太和殿屋脊十只小兽之一;幽州故宫还好,想要爬上自己那个世界的故宫太和殿可就难了,非被抓进局子不可。   梁瑀生让他们“先去”,又走到赵邯郸身旁说些什么;柏寒顾不得别人,捧着大黑狗鼻子:“真抱歉,你疼不疼?”   当下小雀斑五人先走一步,沈百福四人就地解散,五名新人依然跟着。数百名兵士已经迫不及待地奔入幽州城,只有宋振秋和钱大壮还在原地。   柏寒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生离死别,眼前团聚的夫妻母子却依然令人潸然泪下;宋振秋和阔别八百年的妻子紧紧拥抱,孩童围着他们团团转圈;隔壁钱大壮和老娘的嚎啕痛哭更是隔着几里地都能听到。   我也算做了件好事,很是开心的柏寒发觉车票背面没有新的任务浮现出来更是心花怒放,用嘴型说:“我完事了!”   梁瑀生也惊喜地吁了口气,见宋振秋根本顾不得别人,朝十一郎和两位新人朝门口使个眼色无声无息溜了。“一共就三个任务,还算不错。”他轻松地放开柏寒车票,“走吧,先去我那儿,赶紧完事帮他们去。”   这几天一直听梁瑀生说故宫里面“住着人”,柏寒还以为自己会见到穿旗袍的甄嬛或者慈禧太后,到了寿康宫才发现想错了:偌大宫殿中俱是宽袖长裙的宫装佳人,好奇地盯着寿康宫中一位衣饰最为华丽的美貌妃子:“这是明朝吗?”   梁瑀生显然研究过:“应该是,故宫是明清两朝才有的,但是这个幽州嘛”他摇摇头,“说不好。不管那么多。”   “我的任务是找出寿康宫中的邪祟,应该是最后一个。这几天我和柳生前辈把这座宫殿搜了个遍,上到房梁屋脊,下到宫女太监住处,什么古怪也没有。”他无可奈何地朝着柏寒和两位新人介绍,“还剩两天,怎么也得找出来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个无限流新文预收,感兴趣的读者盆友可以关注下,谢谢了,估计明年开文。 第131章 苦海幽州十   2017年8月6日   “大黑, 这里就是故宫中央, 前面就是乾清门。”柏寒从没想过自己能在中国最有名的宫殿中尽情奔跑,毕竟这里早年是皇宫禁地,近年又被国家接管;可既然幽州城是充斥着死人和精怪的古怪地方, 那么这座宫殿自然也不再是禁地。“幸亏是幽州,如果是我们那个世界, 进来一次还得买票呢;人多得要命, 得像小学生一样排着长队不停走啊走, 想照相还得排队。”   有了昵称的大黑狗对紫禁城的兴致不如森林野外那么大,不过既然是柏寒早就提起过的地方倒也还算感兴趣,何况地方足够宽大。于是它兴致勃勃跟着柏寒到处走动,不时停脚默默注视金碧辉煌的宫殿。   拿着旅游彩页的柏寒指着北方:“那边是皇帝皇后住的地方,什么乾清宫坤宁宫,还有一大堆住着嫔妃的宫殿。皇帝有一大堆老婆,表面姐姐妹妹,其实心狠手辣,《甄嬛传》知道不?”   又指指南边:“那边是太和殿, 大的很, 平时没什么用,逢年过节走排场。小雀斑她们正在那里, 走我们去看看。”   大黑狗自然没意见, 于是两人朝着正南方向一路飞奔。大概是希什么清泉的缘故,柏寒越来越发现自己不光视力超群,体力也比以前强得多, 区区一、两公里路程走得毫不费力;大黑狗更是耐力非凡,没用多久就到了太和殿。   第一次跟着父母来故宫参观的小柏寒见到红柱翠瓦、金碧辉煌的太和殿“哇”了一声,眼前庄重肃穆的宫殿着实令人震撼,敬畏之情油然而生;眼前这座挂着乾隆皇帝手书“建极绥猷”匾额的金銮殿却搭着几座木梯绳索,有几个人爬高窜低着实忙活。   肩膀受伤的小雀斑正仰头指挥着黑猩猩:“凯撒,别管它们,就把那串糖葫芦拿下来就行了。”胖子也扯着脖子喊:“悠着点嘿,别掉下来。”   一只黑猩猩正灵巧地顺着屋脊爬动,速度比在地面也不差什么,双眼紧盯着一只飞飞停停的小马--后者只有巴掌大小,背上长着翅膀,嘴里叼着串火红糖葫芦,大概就是从兔爷手里抢来的。   莫西干头正顺着绳梯往上爬,鹰钩鼻猫腰沿着屋脊接应;他有点功夫底子,加入新团队以来颇受重视,此时正举着用竹竿做成的网兜打算偷袭海马,可惜这招很快失灵:又有几只龙凤狮子之类的巴掌大小奇形怪状的小兽漫天飞舞着朝他进攻,险些失去平衡的鹰钩鼻不得不趴在屋脊上。   还挺好玩。柏寒跑过去:“有没有吃的逗逗它,或者有没有大点的网....”话音未落就吸了口气:屋檐、立柱、窗纹....装饰在宫殿各处的神龙都活了过来,探头探脑地盯着几人,可惜它们尾部依然连接着宫殿以至于无法冲过来。   小雀斑苦笑着指指殿前汉白玉阶梯蜿蜒游动的石龙:“估计明天就都爬下来了。”   “寿康宫也一样。”柏寒耸耸肩膀,“幸亏凯撒能爬墙,要不然你们可麻烦了。”   胖子抢着说:“可不是么,这次要是能成,以后凯撒口粮我包了。”小雀斑抢白他:“我们凯撒平时在蓬莱也不用吃东西。”胖子只好说:“那你的饭我包了。”   还挺甜蜜。柏寒把小雀斑叫到一旁,朝距离最近柱子攀爬的一只木龙抬抬下巴:“最好今天搞定,明天这里太危险了。”   小雀斑也愁眉不展:“胖子好不容易才遇到兔爷,怎么也得拼一把。你们呢?”   “也不顺。”柏寒头疼欲裂:“没找到邪祟,我怕在里面时间长了反而被迷惑,出来看看其他正常的地方。你肩膀好些吗?”   小雀斑有点感动:“凑合吧,今天没顾得上换药,时间太紧了。对了,如果一等座求援,你们帮忙吗?”   和柏寒队伍相比,一等座五人依然在北海镇压九龙壁,除非他们只有两个任务,否则时间相当紧迫。熟悉的团队之间互相帮衬相当普遍,可段叔宋麟第十六场,黄永泰第十七场,任务难度已经很高了。柏寒坦率地讲:“得看具体情况。如果我们五个任务今天都OK了,能帮就帮一把,否则只能先顾自己人。你们也是吧?”   “当然。”小雀斑想都不想,“我们跟着你们走。咱们离得这么近,你们搞定了招呼我们一声,我们要是拿着糖葫芦就去帮你们。”   跟她打交道挺痛快。柏寒打过招呼便带着大黑狗走了。“长春宫翊坤宫...我们都去走一圈。”她仔细辨认地图叮嘱,“大黑和小青小蓝,你们帮我盯着点,到底哪里和寿康宫不一样?”   像电视剧里常见的妃嫔居所一样,一座座宫殿不时有宫女太监进进出出,进入主殿还能看见莺莺燕燕的嫔妃--他们对柏寒等外来人视而不见,仿佛后者是空气,这也是小雀斑等人敢在太和殿折腾的原因。柏寒开始还觉得有趣:简直就像旁观《甄嬛传》嘛,时间长了却发觉非常恐怖--还是尽快找出邪祟离开这里吧。   这位端庄贤淑的惠妃正和女官下棋谈心,手边是桂花糕和芙蓉饼;那位娇美动人的婕妤正对镜梳妆,几位宫女捧着云锦新衣璀璨珠宝供主子挑选;第三位年纪大些的贵妃捧着本《金刚经》诵读,又要来笔墨抄写;又有两位才人叽叽咯咯说着八卦,听起来皇帝忙于公务,已经两三个月没进后宫了。   片刻之后回到寿康宫,掘地三尺却遍寻不获的梁瑀生很有些期待,“看出什么不一样?”柏寒答得有点迟疑:“宫殿看不出来,人有点奇怪。”   梁瑀生精神一振:“冯昭仪?哪儿有问题?”   这座寿康宫好像是甄嬛住过的地方?此时却正被一位姓冯昭仪占据着: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生得妖娆美貌,人比花娇,符合柏寒对于后宫佳丽的所有想象。此刻这位一袭翠绿长裙的冯昭仪刚刚从御花园摘回几枝红桃,鬓边也簪了两朵,托腮凝望灼灼盛开的桃花;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霞飞双颊,眼睛水汪汪动人心魄。   同是女人的柏寒都要被迷倒了。“你看,她为什么这么高兴?”随后补充:“我去了四座宫殿,四位嫔妃都愁眉苦脸的,嗯,也不能说发愁,有人下棋有人念经有人试衣服有人抱怨皇上怎么还不来,只有她什么时候都笑眯眯的。”   已经在寿康宫探索两、三天的梁瑀生也早就发现这点,无可奈何的苦笑。“我一来就跟了她一整天,也觉得有点怪,可什么也没查出来。小柏,你帮我盯着她,我们接着在宫里探探。”   于是梁瑀生带着十一郎、眯缝眼两人在偌大寿康宫中继续搜索巡查--他前两个任务分别找出化成一柄扫帚和一棵紫竹的邪祟顺利过关,谁知道这道关卡的邪祟会化成什么东西?   就算古代侍奉皇帝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但这个冯昭仪年纪轻轻就独守空房,人这么漂亮封号却不高,没什么相熟妃嫔来往,也不见她挂念皇帝,更不爱画画下棋写诗--她怎么这么开心?   很不对劲 。   夜间柏寒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在浴桶中沐浴的冯昭仪被热气熏的如同一朵含香带露的娇艳桃花,轻轻吟着歌:“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冯昭仪睡觉的时候,你盯着她了吗?”退出寝殿的柏寒问,梁瑀生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那还能不盯着?睡得可香了,一夜都没醒。”干了一天苦力的眯缝眼和新人也凑过来:“肯定有问题啊,皇上又不来,她一个人美什么?搞不好有狐狸精,还是男的。”   柏寒连忙摸摸大黑狗:“大黑,有狐狸精来过吗?”后者迷惑地吸吸鼻子。   佳人就是佳人,睡梦中的冯昭仪依然惹人怜爱,长长睫毛轻轻颤动,红唇唇边带笑。几人围在她床畔监视,都觉得这女子恐怕做了春梦,可惜依然找不出异样。   别人枕头都是鸳鸯戏水,冯昭仪枕头宝蓝底绣着桃花;香囊绣着桃花,露在绸被外的寝衣绣着桃花,就连大红罗帐里也挂着新鲜桃花,呼吸都带着甜蜜花香--柏寒吸吸鼻子:“桃花有这么香吗?”   眯缝眼也嗅嗅:“这也忒熏了,都赶上桂花和茉莉了。”却没听到梁瑀生的答复,柏寒抬头发觉他正紧盯着罗帐里那枝妖娆绽放的桃花,忽然问道:“前辈,我们前日初来此地,帐中可也是这枚花枝?”   背负双手站得远些的十一郎仔细看了半分钟才慢慢点头。鲜花不插在水瓶里一天就蔫了,它还这么水灵?梁瑀生伸手把它摘在手中,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   该不会是邪祟吧?果然梁瑀生双手用力一扳,花枝丝毫不断,这下连新人也发觉不对头了。柏寒拔出短剑“来”,梁瑀生摇摇头,索性把它举到寝殿中灯台火焰上面--花枝突然发出凄惨至极的叫声:“别烧我,别烧我!”   陡然惊醒的冯昭仪外衣也不披就跌下床铺,尖叫往这边爬:“桃花郎,桃花郎~”柏寒生怕惊动外面守夜的宫女太监,连忙过去按住她;对方却疯了似的挣扎呼叫,只好把她打晕用被子包住。   这边梁瑀生和十一郎已经和“桃花郎”交上手,准确的说是几次把拼命逃跑的邪祟挡回原地。当然它现在已经从桃花现出原形,乃是个遍体粉红、有一双勾人心魄桃花眼的俊俏男子,抱头在两柄长刀之下钻来躲去:“两位英雄饶命,留奴家一条性命,奴家必定以身相许....”   好像哪里不太对?柏寒眼睁睁看着这位俊俏男子逐渐化成一位如珠似玉的柔弱女郎,揪着梁瑀生裤腿苦苦哀求:“奴家愿自荐枕席侍奉英雄....”   魅惑世人,一会桃花郎一会桃花娘--这个倒霉邪祟还是赶紧除掉的好。片刻之后被架上枯枝点燃的邪祟慢慢化成桃花原型,随即燃成灰烬。   相形之下曹铮的任务目标“什刹海镇海兽”就丑陋多了。   下午四点的时候,大功告成的柏寒梁瑀生四人和小雀斑队伍站在什刹海岸边,曹铮指着面前碧波荡漾的湖面:“天天就在水里头钻着,也不出来。这家伙在水底下游得太快,弄了好几张渔网也不管用。”   折腾好几天的曹铮很有点筋疲力尽:“幸亏你们过来了。谁跟我下水?”   经历毒龙岛一役,论起水下经验柏寒在队伍里称得上首屈一指,于是毫无争议地准备下水。背包外衣交给小雀斑,活动手脚,又要曹铮讲清楚镇海兽“长什么样”   曹铮双手比划着“就跟狮子老虎那么大,比你的狗差远了,头上长着犄角。”小骨头也跟着指手画脚。   站在岸边的大黑狗嗅着深绿湖水,柏寒叮嘱它别下去--它的体重实在不适合水战。相形之下刚刚帮着胖子从海马手中抢回糖葫芦的黑猩猩就兴奋多了,捶打胸膛径直往水里走,却被小雀斑揪了回来。   “我也能下水,我深潜浮潜都OK”即将踏入拥有守护神乘客行列的胖子志得意满,一副准备大显身手的模样。几分钟之后他就被柏寒三人的水性惊掉下巴:他们似乎不用换气,径直没了踪影。   什刹海并不是海,而是一大片宽阔水域的总称,两边还有流动水源潜入湖底的柏寒很快明白曹铮的难处:水下视野并不好,生着厚厚的淤泥水草,还有不少大鱼水蛇,游动起来很是缓慢。   好在观察几天的曹铮发现它只在万宁桥附近盘桓,于是柏寒也围绕着这座小小石桥游动,终于在五点多的时候发现对方踪迹:那是只有点像麒麟的怪兽,头上长角、周身覆盖鳞片,爪中还抓着枚火珠。   柏寒想派两只小蛇帮忙,可惜它们在水下速度远远不如对方,镇海兽没费什么力气便跑远了。几人折腾半天徒劳无功,傍晚六点的时候没来得及上岸,凭空回到现代北京之后依旧泡在水里,立刻被在什刹海周边乘凉游玩的乘客指指点点“干嘛呢,快点上来,报警了啊!”   当下铩羽而归。   直到第七天清晨,顺利完成最后一个任务的沈百福和赵邯郸也来帮忙,两支队伍加上四名新人在万宁桥附近布置数十张渔网和重重机关,赵邯郸站在桥上不停射箭,折腾几个钟头终于把镇海兽困住。   “我们算不算虐待啊?”柏寒很有点内疚。好在幽州确实是死人复生的地方,死去的镇海兽没多久就重新站立起来,愤怒地朝众人咆哮着转身跳入水中再也不出来了。   用沈百福的话说“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了。”   沉默寡言的曹铮把车票一甩,难得露出笑容:“搞定了”跟着上岸下水的小骨头也高兴地蹦蹦跳跳,把脑袋摘下来给柏寒玩--它还是身周覆盖着银光的时候更可爱些。   梁瑀生看看大家,“怎么样,段叔宋麟那边够呛,咱们怎么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任务的时间被我搞错了,惭愧。。抱歉,周末赶紧改。 第132章 苦海幽州十一   2017年8月7日   头生锋利双角、双眼金光像探照灯似的爆射几米、血盆巨口不时发出如雷怒吼、两只前爪深深抓住地面、被青绿鳞片覆盖着的长大身躯只能从井中探出一半--四条手腕粗细、从井底延伸出来的黑铁锁链牢牢箍住这条张牙舞爪的孽龙。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龙这种生物, 柏寒依然满心敬畏,不敢靠近。昨天接到一等座队伍求援的时候, 柏寒又紧张又好奇:孽龙是怎么战斗的?此时发觉它的强壮身躯就是最好的武器:只要旋风般围绕锁龙井旋转一圈, 众人就只能远远退避开去, 它趁机朝外爬动一点;如果众人不断紧逼迫使它防守, 锁龙井延伸出来的四条锁链就把它拽回去一些。   “有戏,有戏!”全副武装的一等座乘客冲在最前方直面孽龙“撑住了!”“悠着点,吐水了!”   果然孽龙大口一张, 带着咸腥味的海水喷泉一般朝众人疾射。第一次被偷袭难免手忙脚乱,现在早都被打出经验, 柏寒立刻躲在梁瑀生身后, 后者双臂举起一块警用防爆盾牌挡住两人, 其他人也各自闪避。有两个新人反应太慢,像炮弹般被水流远远抛出。   一而衰,再而竭。连续几次喷吐海水的孽龙似乎虚弱不少, 被铁链接连往井里拽回几步。喜出望外的宋麟招呼:“走, 走,拼了!”一手盾一手刀不断紧逼,忽然发现孽龙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想躲来却不及了--血盆大口把他当头咬住, 好在他戴着防爆头盔, 看着还有气。   数十枚袖箭冲着孽龙激射,段叔老张拼命去救,柏寒也冒险疾奔几步把双剑刺进孽龙身体--参与围攻的三队乘客中, 只有她和梁瑀生沈百福和赵邯郸的刀剑能真正伤到孽龙(十一郎赐给梁瑀生的藤黄短剑在赵邯郸手中),孽龙疼痛地扭动身躯怒吼,又被铁链拉回几步。   受了重伤的宋麟被拖出战团,躺在被咬伤腿的莫西干头和只剩一条胳膊的黄永泰身旁,后者的女鬼梅香像片红云依然战斗在锁龙井畔,无法参与战斗的小雀斑举着盾牌掩护伤者。   黑猩猩凯撒想故技重施用防狼喷雾对付孽龙,谁知战斗一打响根本不敢靠近,相形之下大黑狗就骁勇多了。小骨头也只能挥舞着两根大腿骨分散孽龙注意力,杨九郎则依仗长长的城门门闩不停撬动孽龙抓住地面的爪子,以至于后者不停被锁链朝井里拽。宋麟和老张的美人风筝和优伶柳青战斗力很有限,黄大仙儿也明智地保持距离,又用内丹护住段叔。   最后的时刻来临了。尽管孽龙不停挣扎,依然被二十名全力拼搏的乘客阻住逃脱锁龙井的脚步,随着时间推移反而被铁链一寸寸拽回井中。破釜沉舟的喷吐海水之后,这只在井中不知被囚禁多少年的孽龙扬天怒吼,不甘心地再次被镇压回井底,翘首等待新桥变旧的那一天。   激动的一等座查看车票之后拥抱在一起,继而对沈百福和柏寒几人感激不尽,段叔老泪纵横,重伤的宋麟也哽咽难言,黄永泰则松了一口气。   两队商量着给伤员治疗,尽快去城中医馆;受伤最重的黄永泰和宋麟却齐齐反对:城里太危险了。抛开昨天开始就不断试图攻击众人的精怪不提,交通工具都没有:柏寒小雀斑两队帮助曹铮完成任务之后想来帮忙,乘坐马车的时候多了个心眼问问车钱,勃然大怒的车夫就地一滚化成个嘴巴比山洞还大的巨兽想把大家一起吞了,众人不得不先和他打了一场。好不容易取胜之后,被杀死在地的巨兽没多久又活了过来,摇身变成中年汉子招呼:“上车啊,不是去北新桥吗?”   即使倒给车钱,柏寒也不想上他的马车了。一行人只好跑步行进,险些误了事。   “算了,这不都五点了。”黄永泰看看队友手表,苦笑着说:“还一个钟头,回去进医院吧。”没身份证的事情只好放在一旁。脸色惨白的宋麟也同意。   最急不可待的要数胖子。“明天再来就没事了吧?我还得去找小兔爷呢。”昨天把糖葫芦还给兔爷之后,那只听起来年纪很小的兔爷第一件事就是耍赖皮,嚷着“我要回家”,胖子差点吐血。幸好契约的力量不可违背,软磨硬泡之下兔爷总算答应遵守承诺,条件想跟家人多待几天,两人说好三天后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相会。   “没事,扛过第七天就能通行无阻了,以后没人管咱们了。”柏寒一边用毛巾擦干被海水弄湿的头发,一边朝沈百福说:“一回去我们就出发,车昨天就租好了,你呢?”   沈百福眼里也闪着憧憬的光芒:“当然回哈尔滨,你杭州够远的,一来一回赶得上趟么?”   进入任务世界的第一天,发觉可以回家去的柏寒就兴奋不已,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古怪世界的十天平均分配给两个世界,夜间必须在幽州度过,也就是说只有白天36个小时能花费在路上,对于不能乘坐飞机高铁的她来说相当紧迫。   “有点悬。”柏寒自己心里也没底,瞧瞧身畔正和赵邯郸商量什么的梁瑀生:“先去济南吧,反正都往南开,来得及就去,不行就下次再说。”   沈百福拧着眉头:“对了,你们还得先奔济南,更悬乎了,悠着点可别回不来。”   话是如此,8月7日上午刚刚十一点,租来的越野车已经开进济南。来到男盆友家乡了,刚刚在副驾上睡醒一觉的柏寒很有些兴奋:“我小时候来过济南,跟我爸我妈看趵突泉,还去了大明湖,那时候我妈还说,走,找夏雨荷去。”   全神贯注开车的地头蛇被最后几个字逗笑了,“哎,济南千古风流地灵人杰,趵突泉还进了语文课本,想不到最后靠着夏雨荷出了名。”   柏寒也大笑起来,紧接着被窗外一座盛开莲花般的银白雕塑吸引目光:“莲花广场吧?”   “对,这里有几家吃饭的地方还凑合。还有几家胡同里的馆子。”梁瑀生遥遥指着某个方向,“可惜今天实在来不及。下回吧,等咱们都回去了,我带你去尝尝。”   等我们都回去--再过七场任务就能回家了。柏寒憧憬地闭上眼睛。“梁瑀生,你怕不怕?”   “怕?”他很快领悟,“那有什么可怕的,回去看一眼心里踏实。”   话说的潇洒,敲响自家房门的梁瑀生以“找人”为借口和另一个世界的父母搭讪的时候,柏寒发觉他表面从容,实则紧紧攥住拳头。他脸庞和鼻子像父亲,眼睛额头更像母亲,很幸运地结合两人的优点,看惯了男盆友面孔的柏寒觉得防盗门里的两位老人也格外亲切。他俩相当和蔼,甚至招呼两人:“进来喝杯水吧?”   他们不认识他,就像笔仙世界的爸爸妈妈也不认识我一样。柏寒心里暗暗难过。   梁瑀生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又带着些许遗憾,“不了,还有事,那什么,您回吧,回吧。”甚至没等两位老人再说第二句便挥手离开,只有道别声随着风传回门边。   咦,电梯间没人?柏寒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顺着楼梯朝下一路追赶。梁瑀生迈着大步走在前头,始终没有回头,远远按开车门径直钻了进去。坐上副驾的时候他正狠狠抽着香烟,目光望向窗外,于是柏寒紧紧握住他手掌。“梁瑀生,等我们回到原来的世界,你再带我来济南好不好?”   他点点头,张臂紧紧把柏寒拥在怀里,轻轻亲吻她黑发。几分钟之后他掏出手机搜索地图,举到她面前:“正经事。”   “现在是8月7日中午十二点,距离8月10日中午一点开车只有三天,除以二只有36个小时。”他看着手表核对时间,“从这开到杭州将近10个小时,从杭州再开回北京得14个小时,时间很紧。今天只能开到晚上六点,还得提前找地方把车停下,明天早晨六点接着开,顺利的话中午到你家;看一眼就得往回走,九号不一定能到北京。”   “要是夜里上路还好,白天堵车很耽误时间,而且我们都是黑户,遇到点什么事很麻烦。”梁瑀生相当严肃,“小柏,你的意思呢?”   就像百福说的,一来一回时间相当紧,赶不上回蓬莱的列车就糟糕了--与此同时,见到爸爸妈妈的渴望像今晨的什刹海湖水把柏寒整个人都淹没了。   “我想回去,又很怕来不及。”纠结了好一会的柏寒坦率地握着他靠近自己的手掌:“打算听听你的意见。”   梁瑀生没答话,干脆地发动引擎,于是租来的越野车朝着杭州方向疾驰出去。“那就走吧,别琢磨了,说不定路上顺得很。”   8月8日中午,柏寒在自家小区里见到这个世界的母亲,她正溜着自家的小泰迪;几分钟后父亲也出现了。他俩看起来和柏寒记忆中没什么两样,一个穿着深绿连衣裙,白皮鞋,烫过的卷发用珍珠发箍打理得很漂亮;另一个似乎吃得很饱,拿着卷报纸围着花圃散步。   刀光剑影阴魂野鬼这一刻都不复存在,蓬莱列车和属于自己的院落、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不过是身外之物。热泪滚滚而落,柏寒不停用手背擦拭面颊,不一会儿功夫便只好用纸巾了。梁瑀生仔细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人,推推她肩膀:“走啊?”   柏寒反而退了一步,吸吸鼻子:“不了,这样就行了。”她又仔细盯了一眼两个熟悉的身影,率先回身跑走:“走吧,我饿了,去车上吃午饭。”   车子在市区堵了两个小时才开上高速,朝着北京一路疾奔。由于傍晚两人会凭空消失,越野车还得提前找好过夜的地方,第二天一早再重新开上高速,归程并不顺利。就像梁瑀生预计的,8月10日上午十点车子才开进北京,柏寒只好电话指挥百福多准备些特产。   夜间的世界倒是风平浪静。   大概七天过了的缘故,赶马车的中年汉子和老者(柏寒怀疑他们是同一人)热情地招呼众人坐车,价钱好商量;可惜包括柏寒在内的乘客谁也不想冒险,还是走路安全些。   德胜门的任务全靠老婆婆帮了大忙,柏寒又去春熙楼和桂香斋买了包子点心探望她,张洛生也在;两人听说她即将离开幽州城都有点惋惜,叮嘱她随时回来。   同样对柏寒感激不尽的要数宋振秋。这位历尽千辛万苦才返回故乡的士兵先是邀请乘客们到家中做客,又准备帮他们在幽州城落户;柏寒等人只好说即将返回家乡,厚意心领了。   宋振秋大失所望,钱大壮更是极力撺掇乘客们留下。用他们的话说,世间还是幽州最适合人类居住,其他国度不少被野兽精怪占领,宋振秋提过的羽民国就是被禽鸟精怪统治着,人类算是底层居民。   听起来挺有意思,可惜众人没时间参观,只能说行程已定,非走不可。宋振秋只好通知数百名伙伴,于是离开当天,柏寒等人收到数百份谢礼:有人家境好些,送的金银财宝--大概回到白天的世界会变成锡箔元宝吧?有人家境贫寒,送的无非点心糕饼或者家眷亲手做的衣裳,赵蓉娘和钱大壮母亲更是连夜给柏寒缝了衣裳鞋袜。   至于故宫柏寒几人又去了一趟,这次宫中精怪对他们不再有敌意,只有记仇的海马飞在空中不时偷袭几下;寿康宫的冯昭仪也终日忧愁,有了深宫怨妇的模样,显然桃花郎再没出现过。柏寒有些奇怪,这里的精怪是不会死亡的,难道这枝桃花有了新的目标?咦,《陆小凤》里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就是在紫禁城决战的吧?于是几人也登上紫禁之巅,体验一把“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在幽州城的最后一晚,柏寒爬在大黑狗背上舍不得下来:百十来斤的体重对于它来说轻如鸿毛,于是她像骑马般“驾,驾~”骑着它满地跑。别人也想骑着试试,大黑狗却理也不理,只有小骨头例外。不知是不是希什么泉水的作用,柏寒觉得它似乎更强壮了,目光也更锐利了。   回到蓬莱它大概就变回银光闪闪却虚无缥缈的状态了,什么时候再能像现在这样骑在它背上?柏寒有些伤感,给大黑狗用香皂洗了个澡,吹干毛发,又用红绳给它编了好多小辫子,小骨头也兴致勃勃跟着玩耍。   梁瑀生倒是另一种做派,陪着十一郎在幽州城到处游览,像个招待好友的地头蛇。赵邯郸也是如此,拉着杨九郎在城中市集到处闲逛,后者无论如何不肯放下那根襄阳城城门门闩,以至于经常被卡在路上什么地方。   尽管胖子心急如焚,小兔爷依然最后一天才来到他身边,柏寒也第一次见到这种活生生的北京土著精怪:两只长长粉耳朵、三瓣嘴、满脸绘金的小兔孩儿,身背彩旗满身甲胄,活像个唱大戏的;骑着一只额头带着“王”字的小老虎,还捧着只翠绿药罐。   尽管看上去不太能打,可这只叫做“月童”的兔爷实在太可爱了,受到柏寒和小雀斑的热烈欢迎。它却有点怕大黑狗,对黑猩猩也很冷淡,只对差不多高矮的小骨头挺亲近。   “我真希望以后再遇到小雀斑她们。”等待列车到来的时候,柏寒对男盆友喊着;后者则为身畔堆积如山的礼物(数百将士所赠)头疼不已--想都搬上车实在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是关于北京城的,不知怎么的越写越喜欢,于是没怎么发盒饭,哎,感觉不太合理,这样下去不行。下个故事,二等座最后一个任务,一定多发几个盒饭。 第133章 蓬莱十九   2017年8月11日   站在叶菡家门口的时候, 沈百福莫名有些紧张,肩头两个背包也沉重得直往地面坠。靠, 就送点吃的,有什么了不起?她平时也没少给我们带东西啊?他这么给自己鼓劲,深深呼吸两口才伸手敲击漆黑院门--门忽然自己开了,朝思暮想的姑娘就站在面前。   大眼睛清澈明亮,红唇嫣然如花瓣,雪白脸颊慢慢浮起晚霞般的绯红--叶菡看上去比他还紧张, “福哥?”   “那什么, 我,我给你送点吃的。”尽管早想好了说辞, 事到临头沈百福依然差点咬到舌头。“昨天你们回来太晚, 没来得及, 天热怕放坏了。”   对于友好队伍来说,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哦,对,昨天我们到蓬莱都夜里了。”叶菡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嗫嚅着, 半天才反应过来, 慌忙让开大门。   这是沈百福第二次来叶菡家,第一次是来找在这里做客的柏寒。就像所有年轻爱美的女生一样, 庭院种满鲜艳缤纷的花草,泥土中点缀着几颗彩色鹅卵石--只要把小柏从珀伽索斯绿洲带回的鹅卵石放在花圃中,无论鲜花还是植物都能生长得格外茂盛,于是几位女生比赛似的栽花种草。   “喝茶还是咖啡?”叶菡垂着头。   她第一次就这么问过我--沈百福想也不想就来了句“都喝”, 随即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白水就行。”   当然不能招待客人喝白开水,于是叶菡把啤酒和果汁摆在他面前。沈百福正打量着面前一只盛满水的长颈水晶花瓶:“对了,这花是小柏从天马绿洲带回来的吧?”   永不凋零的花有些像粉红郁金香,绿叶却又宽又大从水晶瓶垂落,给人感觉像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就像叶菡一样。   叶菡摸摸花瓣,显然喜欢极了:“对呀,楚妍送给我两棵,我又送给小柏一棵,这是剩下那棵。”   沈百福干咳一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对方却也成了哑巴,半天才小声问:“福哥?”   “啊?啊,对了。”沈百福把一只背包拎到餐桌上打开,什么全聚德烤鸭、稻香村点心、月盛斋酱肉、糖葫芦蜜制果脯和酥糖、驴打滚艾窝窝豌豆黄满满一桌子,“都是给你的。”   叶菡惊讶地瞪着烤鸭:“幽州真的是北京吗?居然还有烤鸭。”   沈百福总算找到话题,也找着了自己的舌头:“说是苦海幽州,其实就是古时候的北京,不是死人就是精怪。我们这场很少见,白天是北京,晚上就是幽州,来回来去换,还不够折腾的。”   他把自己三个任务统统讲述一遍,又滔滔不绝讲起帮队友忙的经历:“小柏还说什么镇海兽杀了不好,怕什刹海水面上涨;结果没过几分钟它就自己活了,白费我们一上午力气。”   叶菡被逗得咯咯笑,却没有接口,只是默默摆弄水晶瓶中的鲜花枝叶。沈百福只好继续讲下去:“后来我们又帮宋麟老段他们的忙,跟锁龙井的孽龙打了一场,动不动就喷水,还算不错,没出人命。剩下三天我开车回了趟哈尔滨....”   苦海幽州的故事结束之后,场面一度有些尴尬:主人没有开口的意思,客人只好另找话题。   “对了,差点忘了。”他又把另一只背包拎到桌面,“我们上个任务是夜行僵尸,听说了吧?我和楚妍小柏一起去的那个波寒冬博物馆,也得了不少好玩东西,给你带点。”   顶端粉红底部青翠,结在树枝便是一颗水灵鲜嫩的蜜桃--沈百福把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翡翠蜜桃递过去:“这个很好玩,给你吧。”   “我也有啊。”叶菡真的从随身携带的单肩皮包里取出一个香囊,打开是枚一模一样的翡翠蜜桃:“楚妍带回来两个,分给我一个。”   倒把这茬忘记了--除开圆明园兽首、九只青铜鼎、秦始皇十二金人等等无法携带的宝物,波寒冬博物馆密室中最有价值的藏宝被分成三份,楚妍带走大部分象征西方文明的皇冠珠宝、奇珍异宝;柏寒取走包括慈禧太后陪葬在内的大部分国中至宝,沈百福则两者兼有,额外挑了包括鱼肠剑、拿破仑加冕佩剑、乾隆九龙宝剑在内的不少武器。   她手中香囊是小柏从不夜城带回来的,绣着的满天繁星耀耀生辉,显然很珍惜那枚翡翠蜜桃。沈百福有点失望,只好说:“这颗你也拿着吧,正好是一家子。”见叶菡摇头不收,又倒出一堆奇珍异宝,指着其中一个翡翠西瓜:“这西瓜只有俩,我和小柏一人一个,楚妍没有。送给你吧?”   除了个头小些,看上去和真西瓜没什么区别,叶菡捧过来发觉冰冷冷沉甸甸。“那哪儿行啊?这个是慈禧太后的,我不能要。”   “这有什么的,说是值钱,能卖吗?”沈百福不容分说推到她面前,又从桌面捡起个物事:“看看这个,历史书上还有呢。”   这句话把对面女生好奇心勾起来,盯着他郑重打开层层包裹,露出一方玉玺:它由整块温润无暇的蓝田白玉雕成,大概四寸方圆;顶部雕着五条飞龙在天,一角用黄金包住,底部刻着八个篆字。她细细辨认:“什么什么天?”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沈百福一本正经地说:“秦始皇刻的,破了那角是有人造反时候摔的,后来用黄金才给补上,又叫金镶玉玺。古时候拿着这块玉玺的人才能当皇帝,要不然就不算顺应天命。帅吧?”   叶菡敬畏得点点头:“听楚妍说过,是有这么回事。喂,我不能要。”   这个喂字令沈百福忽然高兴起来,仿佛吃了一肚子糖葫芦。“为什么?你拿着吧,你不是很喜欢这些吗?小柏和楚妍都...”   “福哥。”笑容从叶菡脸上消失了,嘴唇绷紧;她显得固执而死板,像个小刺猬把重重尖刺竖起。“谢谢你,可我不能要。”   沈百福打从心底开始慌乱不安。“我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其实你跟小柏雷雪似的,没事就攒着这些好看东西。我这也是刚得着的,放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天天搁家里落灰。拿过来给你看看,喜欢什么你就留下,我没别的意思,你别想多了。”   叶菡轻轻点头,抿紧嘴唇把传国玉玺层层包裹放回背包,又把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都收进去。“福哥,谢谢,吃的我就收下了。”   几秒之后她低头说:“我队里中午聚餐,和一等座的莫冉,认识吗?”   莫冉?沈百福大脑飞速运转着,断定自己和这人没什么交情,“听说过,没遇到过,不熟。”他用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对方在下逐客令了,只好呐呐低语:“那我先走了,你忙吧,对了,明天你们队伍有空吗?聚个餐吧,上午还是下午你们定,你们那里还是我们那里都行,定好了让楚妍告诉小柏一声。”   见对方点点头,沈百福才放了心,把背包拎在手里:“那我撤了。那什么,你赶紧去吧,小柏也叫我吃饭呢。”   好像搞砸了--她一定更讨厌我了。他这么想着,心情沉重地几乎无法移动脚步,好在身后及时传来声音:“等下啊。”   他愕然回头,发觉叶菡正蹲在屋檐下,忙着从堆在那里的大堆礼物挑挑拣拣,把一个很好看的布袋装的很满:“喏,谢谢你的烤鸭。”   她没生我的气。沈百福轻松地随时可以飞上天,语无伦次地说:“谢谢,还说我呢,你自己都这么客气,多不好意思,是你们这场任务带回来的吧?对了我们出守护神了,是个兔爷,俩耳朵特别长特有意思....”   对面姑娘偷偷笑着,忽然说了句什么话,沈百福半天才明白过来:她在问,为什么“小柏叫你七宝?”   “我就叫沈七宝。”话一出口沈百福恨不得再拍自己一巴掌:“我第五场任务是鬼王墓,就是卢文豪的鬼门关,MD我和小柏帮他们忙,他们扔下我撒丫子跑了。墓底有个活了几千年的鬼王,说我的佛珠是什么七宝莲台....”   院门忽然传来敲击声,是海永韬的声音:“叶子,叶子?”   有那么一瞬间,沈百福在脑海中幻想着狗血场面:发觉两人单独相处的海永韬径直大打出手,大喊“你给我离她远点!”然后自己怒吼:“我就是喜欢她,怎么着吧?”   可现实并没给他发挥余地。海永韬相当具有绅士风度的和他招呼,一副百分百相信女朋友的模样:“还有烤鸭呢?叶子拿着,正好中午我们和莫冉聚餐。福哥,楚妍刚还说约你们,今天都订满了,那就明天吧?我带了不少茅台回来,咱们好好喝点。”   喝死你。他像只愤怒的公牛随口应战,随即气哼哼直奔柏寒家,连中间回趟家放东西也忘了,满脑子:下场任务能在一起就好了。   队友已经到齐了。曹铮躺在屋檐下的藤椅上,捧着个能换电池的大屏手机玩消消乐;赵邯郸柏寒雷雪吆五喝六斗地主,唯一办正经事的是梁瑀生,系着围裙站在围墙边的案板边忙活,炉灶大锅腾腾冒着热气。   沈百福把俩包一放,往曹铮身边一坐:“拿根烟抽。”对方抛过盒中华,又指指脚边提包:“都有电。”他也拎出个iPad。   梁瑀生端着个盛满蔬菜的大盆过来放在三人面前:“搭把手,赶着下锅呢。”听见柏寒喊“徒弟过来干活”,沈百福大大方方答:“不会,就会吃。”   大家都乐了。雷雪盛来雨水开始刷洗白萝卜和土豆,赵邯郸则“坐得腰疼”溜达到沈百福身边拿烟。只好扔下扑克的柏寒嘟囔着“还是梁哥好,你俩这么懒,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沈百福声音压得很低:“美吧你就,这家伙指不定交过多少女朋友呢,都被调/教好了。”赵邯郸立刻落井下石:“有道理,你看我,连菜刀都没摸过。”   柏寒耸耸肩,“拜托,他都这么大岁数了,再没交过女朋友我倒不敢要他了,多恐怖。”   赵邯郸噗嗤一乐:“还是小柏聪明。我跟你说,其实梁哥笨的要命,那个冯昭仪他就一点辙没有。要没人帮忙,打死他也揪不出桃花精。”   这回轮到沈百福补刀了:“听说他头一天就盯着冯昭仪?从白天到夜里,吃饭睡觉洗澡....”   柏寒怒目而视,沈百福立刻躲到曹铮身后:“别动手啊,我可要喊了。”   这帮坏蛋。柏寒气哼哼地跑到男盆友身边,立刻被派了活儿:“端走。”满满几大盘天福号酱肘子酱牛肉糟鱼猪头肉,柏寒又从墙边提来几坛金华酒和青梅酒摆上餐桌。   “还要炒几个菜啊?”揭开锅盖,香喷喷的羊腿正炖在高汤里:这是段叔送来的,大家一致认为烤羊腿吃腻了,必须换换口味。“我都饿了。”   “三个菜,一个牛肉一个莴笋,还有一条鱼。”梁瑀生割下一片羊腿塞进她嘴里:“尝尝,入味了吗?”又香又嫩,她吸着气不停点头,“好吃。”   菜洗得差不多了,切菜剥蒜,热锅倒油。梁瑀生挥挥手:“那边去吧,油大。”   还是梁哥好。柏寒哼着歌儿回到屋檐下,和队友们聊着幽州城古怪之处,又把收到的礼物拿出来:果然金银财宝已经变成锡箔元宝,其他倒都安然无恙。柏寒从市集买了不少老北京特有的小玩意儿,分给雷雪不少,后者也给她带了大堆礼物。   晚饭相当丰盛,炖羊腿,土豆炖牛肉、鸡蛋莴笋、干烧黄鱼,几大盘凉菜。用高蓝山的话说,长期处于紧绷状态的乘客没多久就会垮掉,所以回到蓬莱的众人都要轻松几天才准备迎接新的任务。   咦?今天沈百福怪怪的,居然开始喝女生青睐的青梅酒,柏寒抗议:“喂,干嘛抢我们的?”   沈百福含糊其辞:“天天喝那几种腻不腻?换换口味。”   雷雪忽然捅捅她:“明天和楚妍约的中午还是晚上?”   众人恍然大悟:估计得大喝一场。柏寒嘲笑徒弟:“狡猾!”   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在院落里踱步的大黑狗恢复成遍体银光的模样,柏寒很有些惋惜。“果然回来就变回来了。”   她长长叹口气:“我真喜欢这场任务,所有人的守护神都活过来了,真的,十一郎小骨头和杨九郎都是活的,大黑也能摸得到。”   抱着膝盖坐在屋檐下的雷雪悠然神往,又惋惜不已:“要是我也在就好了,我很久没抱过大白了。”   “对啊,我已经开始习惯大黑在我身边了,说实话,最后那个任务要是没有它,搞不好我就糟糕了。”柏寒心有余悸,张开双臂:“大黑!”   大黑狗走到她面前,轻轻舔着她手掌--完全触摸不到。沮丧的柏寒忽然想起什么,兴奋地喊:“看到没?我昨天给它编的辫子还在!”   真的,依稀能看到扎着红头绳。   雷雪难得地欢笑着,半天才发自内心地感叹:“小柏,要是场任务我们能在一起就好了。”   把头靠在好友肩上的柏寒想问问对方这场任务情况,却还是改变了主意。“我也这么想,我还没见过大白的厉害呢。”   8月19日子夜,第12场任务“德拉古拉伯爵”如期而至,沈百福和柏寒的愿望同时实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新文预收!言情新文明年年初,这本完结之后马上开;无限流新文要等到明年中间才开,攒攒脑洞。多谢!双11快乐!大家在这章留言吧,我过两天攒多点一起发红包 第134章 德拉库拉伯爵一   2017年8月19日   “Dracu是罗马尼亚重镇特兰西瓦尼亚的伯爵,也是一城之主, 上帝的忠诚信徒, 新婚妻子聪明美丽。某一年Dracu领兵出征和来犯的土耳其军队作战, 把妻子留在城堡里。英勇的Dracu打了胜仗,可土耳其人却放出谣言说伯爵战败惨死, 于是他的妻子伊丽莎白悲痛的跳入河中自杀了。”   讲述这个悲惨故事的时候,楚妍神情严肃如同大学教授,目光不时扫过包括自己队伍在内的十五名乘客。“Dracu凯旋回城的时候才听说这个噩耗,悲痛得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留在城里的教会人士却说, 伊丽莎白是自杀而死, 违背了上帝教义,灵魂会坠入地狱。Dracu执剑质问上帝, 奋力刺入十字架,十字架当场流出鲜血。饮下鲜血的Dracu唾弃自己的信仰, 发誓将死后复生,用魔鬼的力量为妻子复仇。”   “传说他就此成为吸血鬼之王。”   半年前的柏寒还会迷惑: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么?可做为经历十一个任务的资深乘客来说,柏寒已经开始想象明天傍晚即将进入的吸血鬼世界了。   车票写的清楚:蓬莱--德拉库拉伯爵   要求:至少杀死吸血鬼骑士之一和吸血鬼新娘之一   时限:空白   归程:2017年8月30日 18:00   吸血鬼骑士?吸血鬼新娘?柏寒又把身边雷雪的车票拿过来看, 时限归程都没有区别,任务要求却是:杀死吸血鬼德拉库拉伯爵。她把嘴巴凑到好友耳边:“好像很难的样子。”   雷雪皱紧眉头“嗯”了一声。   其实用不着两人窃窃私语, 在场阵容就说明一切:按照蓬莱不成文的组队原则,数量最少的一等座时常轮空,却极少有碰在一起的时候;梁瑀生刚刚转述高蓝山的观点:一旦两队一等座出现在同一个任务里,此场任务难度激增, 比鬼门关也不差多少。   何况柏寒团队也一脚踏入一等座的门槛了。   熟识的三队刚刚在代表傍晚六点的青石广场位置顺利碰头,欢呼雀跃之际却又心情沉重,就连并肩作战的喜悦也冲淡几分,纷纷为即将到来的任务紧张不已。   柏寒拍拍雷雪手臂,把注意力集中在冷静的楚妍身上:“按照西方传说,吸血鬼没有心跳和体温,会在天空自由飞翔,可以化身蝙蝠,最怕阳光,只能在夜间出没,白天睡在棺材里。除此之外想要杀死吸血鬼,离不开银质武器、十字架和圣经、圣水,或者砍下他们的头。可这场需要杀死吸血鬼之王Dracu,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他有没有用。”   “Dracu应该住在阴暗的城堡里;至于吸血鬼骑士和吸血鬼新娘,我不太清楚他们的来历,可能是这个吸血鬼世界特有的人物。”她想了想补充:“我个人猜测我们明天会回到中世纪,没有通讯设备和重武器的时代,交通靠马匹和步行,想要杀死吸血鬼只能依靠我们自己了。”   这位混血女生暂时想不出更多的,坐回叶菡身边把发言机会让给其他人。梁瑀生想了想,“能确定是物理任务吗?”得到否定回答后只好说:“我们需要特兰西瓦尼亚详细地图,罗马尼亚的也只有大致版本,更清晰的没有。另外平时也攒了点十字架之类,估计够呛有用。”   由于灵异任务占据多数,大多蓬莱乘客尽可能多的信奉各类神明,不少人攒了一大堆开过光的佛珠十字架之类,更不用说虔诚信奉上帝的楚妍了。她爽快地说:“地图我这里有,一会儿给你们一份。十字架和圣物我也可以提供,但是~”她耸耸肩膀。   看过足够恐怖片的柏寒心知肚明,如果邪恶力量足够强大,普通人即使手持十字架也照样难逃厄运,何况吸血鬼应该算是生物吧?   “吸血鬼会在天上飞,这点比较麻烦。”梁瑀生看看四位队友,坦诚地说:“我们队里老赵擅长射箭,我们四个只有袖箭,用完了就只能就近打了;各自准备远程武器吧。”   同样情况的还有凌耀祖。“队里加上我主战的有三个,后勤人员两名。”他看看新加入没几场的两名队友,又看看杜老师和雷雪,“吸血鬼有智慧能抱团,比丧尸僵尸之类强得多。我建议这场合在一起吧,先打听打听情况,然后该进攻进攻,该防守防守。”   这个建议得到三队一致赞同。散会之后柏寒和雷雪到楚妍家抄写吸血鬼弱点,又带了地图和不少十字架圣经回来;三队队长商量联合作战事宜;沈百福则兴冲冲地拉着曹铮到段叔等相熟乘客家中收集大蒜,分给每人几头,柏寒只好祈祷这招对付吸血鬼有奇效。至于远程武器自然多多益善,除了襄阳城带回的强力袖箭和弩/箭,队伍又带了不少照明/弹之类辅助武器。   夜间闲聊的时候,柏寒发觉雷雪对于吸血鬼的知识很是丰富,几乎相当于专家级别;雷雪有些得意“我看过八季《吸血鬼日记》和《暮光之城》哦”紧接着沉默不语,柏寒有些难过:那时王家宇陪在她身边吧?   8月20日即将登车之际,柏寒几人和宋麟段叔、金丝眼镜几队告别。由于队友黄永泰即将进入十八场任务也就是鬼门关,宋麟段叔担心不已,却也做不出退队另组的事情,何况队友并不好找;金丝眼镜还算淡定,听起来他的守护神树下少女威力着实不小,名声慢慢传出来。   淡淡夕阳笼罩着平静宁谧的十八世纪小镇,很像画家笔下的油画。眼前是大片大片关门闭户的民居商铺,炊烟从烟囱中袅袅升起;小镇中心矗立一座庄重肃穆的尖顶教堂,彩绘玻璃非常醒目;处处可见茂盛绿树,叫不上名字的花朵绽放在花圃里。旁边是牛棚和马圈,可惜只能闻到隐隐粪便味道。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像座孤城,只有家家户户和街道两侧明亮的火把静静燃烧。拎着箱子跳下车厢的柏寒心中迷惑,尽快站到队友身边。三队迅速聚拢,战斗人员守在外面,其他人站在里圈。聪明的新人也犹豫着靠过来,只有几个刺头依然不服“怎么个意思!这是哪儿?”   随着长长列车突兀地消失在身后,阳光逐渐消失,漫长黑夜来临了。   “什么声音?”耳边传来无数翅膀振动的声音,柏寒警惕的握住短剑。侧耳倾听的楚妍提高嗓门:“是蝙蝠!”   全副武装的三队各自警戒,开始寻找藏身地点。第一家民居敲不开,第二家依然大门紧闭:门窗都用结实厚重的铁条焊死,很难从外面突破。   一只两只,十只一百只....越来越多的蝙蝠出现在视野里,它们比普通蝙蝠大得多,眼睛是血红的,脸孔很像魔鬼。蝙蝠成群盘旋在小镇上空,像是狩猎前的狼群。   赵邯郸摘下弓箭,却一时不敢惊动它们。柏寒也紧张地按着袖箭:一两只还好办,这么多根本无能为力。   周遭数十户人家都无人应答,众人只好准备躲藏进马圈里--那里堆积着稻草,看起来可以藏身。   好在终于有了动静:一户人家窗户推开窄窄缝隙,露出一双苍老的眼睛:“快去教堂!”窗户随即阖上了。   远远望去教堂清晰如画,走起来却相当遥远。柏寒跟着梁瑀生顺着墙边朝那里奔跑,同时祈祷蝙蝠不要进攻,可惜没有灵验:它们像得到了号召似的扑击而下,有的雨点般打在门窗或者屋顶上,有的穿梭在大街小巷,有的全力追捕奔跑的乘客们。   力气很大,打在身上像炮弹一样,隔着防弹衣依然能感觉到蝙蝠牙齿的锋利-防守严密的柏寒在心里评估敌情,随手挥剑把一只蝙蝠砍成两半。   身后传来惊叫声,几名用衣裳捂着脑袋的新人落在后面,被七、八只蝙蝠逼离人群,随即有默契地叼住手脚肩膀离开地面-它们力气可真大,一百多斤的活人没费什么力气就抬到空中,离得近的乘客连劈带砍总算救了下来。   举着防爆盾牌的梁瑀生挥刀接连砍死蝙蝠,拉着柏寒疾奔,其他队友也各自两三结伴行进。柏寒能看到雷雪和杜老师被护在队伍中间,最前面的楚妍已经到达教堂之外,正急促地拍打大门喊着什么。没用多久里面就有了动静,楚妍趴在门板倾听,随即朝后跑去,“快,快!”   不等众人赶到,教堂后门就敞开条狭小门缝;先到的乘客依次冲入,后面的继续防守随即也躲入教堂,后门刚刚关紧就传来蝙蝠不断撞在门板的声音,有几只冲进来的蝙蝠被陆续杀死。   真惊险,好像电影一样,松了口气的柏寒开始奇怪:它们不怕我的蛇?   守在后门的是位满目慈和的苍老牧师,手中持着烛台,朝众人伸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又挥了挥手。众人跟着他在黑暗宽敞的教堂中穿行,紧接着走下一道狭窄阶梯。   下面是处宽敞舒适的地窖,墙面立着十字架,屋角点着几根蜡烛,显然是牧师藏身之所。他示意众人随意落座,自己站在一面窗户前的高台上--这里设计巧妙,外面发现不了,里面却可以清晰看到镇中景物。   “外来人,你们为何如此莽撞,敢在日落之时赶路?”牧师头也不回地问,“难道不怕堕入黑暗?”   这种时候当然轮到楚妍出马。“我们是华夏人,从遥远的地方到来,第一次踏足这里。”她坦率地说,“牧师,请您告诉我外面这种邪恶生物的来历,为什么您们躲在地下,而不是想办法驱逐它们?”   老牧师诧异地打量众人,又把目光集中在楚妍颈中的十字架上:“华夏人?难怪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可是,怎么可能?怎么会有没被德拉库拉和他的信徒骚扰过的净土....”   突如其来的惊呼从窗外传来,柏寒几人连忙闯到窗前:远处一家民居屋顶上立着个黑袍男人,怀里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妙龄女郎。他长得还算英俊,脸色惨白,嘴巴染着鲜血,用满意的目光望着到手的猎物:那是个衣饰华丽的贵族小姐,腰间系着蝴蝶结,褐色卷发和翠绿裙摆同时垂向屋顶。   是吸血鬼!   “他抓了人!”“怎么办?”不明就里的乘客纷纷喊出来,老牧师眼中闪着泪花,无可奈何地望着女郎:“格林家的夏绿蒂....”   黑袍男人忽然发出尖啸,随即离开屋顶飞翔在空中,数不清的蝙蝠围绕在他身畔。随即他像一只大蝙蝠一样展翼滑行,很快带着女郎飞远了。   有人跌跌撞撞从那处民居冲出来哭叫,外面一家住户也闯出个拿着弓箭的年轻人,对着天空不停射箭,可惜吸血鬼的身影早已消失了。   小镇逐渐有了人声,越来越多的人们从封闭的地窖中走出来,一边悲痛一遍庆幸自己躲过一劫。地窖中却鸦雀无声,乘客们沉住气望着老牧师,后者正在胸前划着十字。   “牧师,我真不敢相信我看到的。”楚妍冷静地发问,“那个吸血鬼把这里的居民带走了,连像样的反击都没遇到。您是上帝的仆人,是神明的使者,应该予以世人庇护。”   老牧师凄惨微笑着,“特兰西瓦尼亚已经被神明遗弃了,我们从未得到神明的眷顾。” 第135章 德拉库拉伯爵二   2017年8月20日   如果德拉库拉在楚妍叙述中还带着些许“造化弄人”的悲情英雄气概, 在这个世界的老牧师口中听起来就邪恶多了。   “德拉库拉伯爵原本是罗马尼亚的骄傲, 终其一生对抗入侵的土耳其人, 被尊称为‘龙之子’。如果要我诉说他的弱点, 只能说他的刑罚过于残酷,每每将抓到的俘虏活活钉上木桩虐待致死,又被称为‘刺穿者’。”   “他原本是忠实的上帝信徒, 因为妻子的惨死受到魔鬼的蛊惑,永远背弃了神明;他得到无穷无尽的永生,可也不能算人类了。”老牧师沉痛地说, 听到楚妍“他活了多少年”便答:“至少八千年。”   柏寒不由自主握紧梁瑀生手掌, 雷雪面孔也开始发白:八千年的老妖怪听起来就不好对付。   “德拉库拉住在大海深处,海浪与礁石中央, 那里有座孤零零的岛屿,上面矗立着属于他的布朗城堡。那座被称为永夜岛的岛屿原本和陆地接壤,由于魔鬼的力量四周土地沉入海底, 变成德拉库拉的禁地。”   楚妍立刻发问:“地图,您有地图吗?”   地图当然是有的。几分钟后三队队长便聚集在铺在书桌上的地图周围:罗马尼亚地图看起来和其他世界地图不太一样?咦, 这里?   被老牧师指着的小镇显然是众人落脚的地方,往北绘着一小片森林, 然后是漫长海岸线和代表海水的波浪, 海中果然悬着一个绘着城堡的岛屿--这里被标上德拉库拉伯爵的名字。   三队互相使个眼色:连八千年的吸血鬼都冒出来了, 变幻地形什么的也就不奇怪了。   老牧师继续讲述:“几千年来,德拉库拉的阴影始终笼罩着这片土地。他很少在人前现身,只派出六位追随者牢牢控制我们;追随者会随意在城镇村庄中选取牺牲品做为养分, 天明之后只剩冰冷的尸体;每个月圆之夜前夕,每位追随者都会掠走一位纯洁少女或者英俊青年,受害者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为什么不想办法消灭他们?”柏寒插口,指指窗子方向:“虽然他们可以飞,看起来并不是不能战胜。”   相同疑问也出现在其他乘客脸上--眼睁睁看着吸血鬼掠走朝夕相处的同伴无疑是件残酷的事情。   老牧师脸上浮现哀伤:“几千年来我们的勇士从未放弃抵抗,可惜换回的只是鲜血和尸首。就像你们所说,德拉库拉的追随者并非无懈可击,只要提前做好准备,路易斯不可能顺利带走夏绿蒂。”   原来刚才那个金发吸血鬼叫做路易斯,柏寒想。   “四千年前,康斯坦察、巴纳特、布加勒斯特率众反抗,联合起来顺利灭杀五名追随者,幸存的一名吸血鬼骑士重伤逃回布朗城堡。几百名勇士穿过恶狼森林抵达海岸边缘的长湖镇,乘船向布朗城堡进发。”   长湖镇长湖镇....柏寒在海岸线找到了它,看起来只是个小村庄。   “勇士们在海上遭遇德拉库拉的突袭,船只沉没一半,剩下一半艰难抵达永夜岛。没人知道他们的下落--他们再也没有回来。同时销声匿迹的还有德拉库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受到攻击,人们一度以为他被勇士们除掉了。可惜第七年他卷土重来了,还带着他的六名追随者--其中五名刚刚加入他的阵营。”   “康斯坦察、巴纳特、布加勒斯特三座城市遭到了灭顶打击。成百上千的人们被活生生吸干鲜血,人们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到其他地方。如果你们现在去看,还能发现城市空荡荡的。”老牧师不停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把残酷的事情抹平。“与此类似的战斗还有很多次,每次都取得阶段胜利,可惜竭尽全力也无法杀掉德古拉伯爵,每隔一段时间他便会带着新的追随者卷土重来,更加狠毒的实施报复。”   楚妍愤怒地深深呼吸:“所以你们就和吸血鬼达成默契?他们不把你们斩尽杀绝,每月只在一个城市挑选一个牺牲者,你们就装聋作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泪光从老牧师眼中浮现,他在胸口划着十字,颤抖着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梁瑀生却忽然发问:“牧师,我想知道你们靠什么作战?刀枪弓箭还是什么别的?”   老牧师茫然地望望他,“我们有守卫城镇的护卫,对付吸血鬼主要依靠弓箭:他们会飞,其他武器很难伤到他们;而且他们自行痊愈能力很强,必须砍下他们的头颅再刺穿他们的心脏,架上柴火焚烧成灰,这样才能彻底杀死一只吸血鬼。”   好像哪里不太对?梁瑀生继续追问“你们没有枪支弹药吗?”老牧师奇怪地摇摇头:“那是什么东西?”   三队面面相觑:这个世界显然还没有发明枪支弹药等热武器,只能徒手作战,难怪对自由飞翔的吸血鬼大处下风。   倒霉,要是能从其他任务世界带来些枪支弹药就好了,柏寒沮丧地想。   “德拉库拉有什么过人之处?”凌耀祖忽然问,“有人亲眼见过他吗?”   老牧师摇摇头。“我没见过,别人也没见过:德拉库拉很少在城镇中出现,传说追随者每月掠走的六名年轻人就是给他的粮食。每隔几十年几百年,我们就怀疑他已经死了,开始对他的追随者发起攻击。可惜每次德拉库拉都会及时出现,就像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粮食,粮食--柏寒想起刚才屋顶那个可怜的绿裙子姑娘心情沉重,“牧师,请你把所有和吸血鬼有关的事情都告诉我们吧,我们是来找他们麻烦的。”   老牧师精神一振,仔细打量着面前全副武装的三队乘客和九名新人,“你们?难道你们对吸血鬼没有畏惧?不怕他们的獠牙和催眠?不怕堕入永恒黑暗?”   沈百福毫无畏惧,“怕什么?怕就不来了。”   “路易斯你们刚才见过了,吸血鬼莱斯特和阿尔曼同样对德拉库拉忠心耿耿,据说阿尔曼也活了几千年。”老牧师缓缓说道,“蜜西卡、伊莎贝拉、克萝蒂娅则是三名女性追随者,她们也是德拉库拉伯爵的侍妾。传说布朗城堡中藏着德拉库拉伯爵死去的妻子,可惜谁也没有亲眼....”   窗外忽然传来喧哗,柏寒连忙踮起脚尖,刚好看到刚才用弓箭朝吸血鬼乱射的年轻人扑在教堂正门捶打:“克雷格牧师,克雷格牧师!快开门,我要去救夏绿蒂!”   他叫丹尼尔,被掠走的夏绿蒂是他的心上人,一把抓住牧师冲到教堂大门:“我要去永夜岛,我要救回夏绿蒂,谁跟我一起干?谁跟我彻底杀死吸血鬼?”   发觉吸血鬼已经离开的居民们渐渐从藏身之处聚集到小镇中央,夏绿蒂的父母悲痛地望天哭喊着。有几个年轻人想应声却被亲人们紧紧抓住,只有一个看起来是他好友的年轻人站到他身边。   丹尼尔看起来沮丧极了,不过还是拍着好友肩膀说着鼓舞士气的话。三队打个眼色,楚妍走上前去:“我们也要去杀死德拉库拉,一起行动吧。”   起初丹尼尔并不太相信外乡人,听三队“要消灭邪恶根源”,又见识到众人武器装备之后就在教堂地窖里对着地图计划行程了:“明早天一亮就出发,骑马两天就能穿过恶狼森林到达长湖镇....”   老牧师不住摇头:“你们会受到恶狼袭击,丹尼尔,时间太仓促,即使你们当真要和吸血鬼宣战也得召集更多人马才行。”   这点柏寒倒有自信:有我的小蛇在,什么恶狼都不敢出来的。   “没时间了!”丹尼尔当然不知道这点,“夏绿蒂被抓走了!距离月圆之夜只有七天而已!我必须去救她,即使献上生命也无所谓....”   七天。早就发觉这次任务没有七天期限、只有十天归程的柏寒暗自盘算:也就是三天左右到达永夜岛,杀掉德拉库拉之后再用三天返回这里,时间够紧的。   梁瑀生看看手表:“继续说吧,时间很紧。”   “我们第三天划船,尽快到达到达永夜岛。”丹尼尔狠狠戳着地图上的孤岛城堡,“我会把夏绿蒂带回来的。你们一共二十四个人?”   梁瑀生答:“不是,只有我们十五人跟随你出发,其他九人留守。”   话虽如此,乘客们跟丹尼尔长谈至深夜,就近在教堂住下的时候,有三名新人主动找到队长表示,第二天也想和大家一起行动。   这对于新人来说可并不常见,尤其这座城镇相当安全。柏寒惊讶地打量他们:为首秃头相当冷静,身手敏捷;扫帚眉自我介绍是散打爱好者;第三位是俱乐部成员“骑马划船都行”   梁瑀生几人都说:“我们可是找吸血鬼去的,你们可想清楚了。”三人显然商量好了:“留下也不见得安全,再遇到蝙蝠什么的照样死,还是跟着你们吧。”   有多余帮手当然好,三队很是欢迎,提供他们武器,其余六人就留在城镇。   夜间等牧师入睡,聚集在一起的三队开会。就着灯火研究地图的楚妍皱紧眉头:“只能白天赶路,夜里防守,到达长湖镇之前都不是难题;现在不知道那里的船只情况,能不能把我们安全送到永夜岛--要是冬天就好了,可以从冰面走过去。”   海永韬倒不担心,“反正我们都有~装备。”他指的当然是珀伽索斯的羽毛。   梁瑀生也看着牧师和丹尼尔列出的重点:“催眠术?楚妍,所有吸血鬼都有这种天赋?”   “没错,据说吸血鬼可以催眠受害者,令他们无法反抗,在睡梦里就被吸干鲜血。”楚妍无可奈何地说:“吸血鬼在我们的世界只是杜撰出来的,想不到现在得和他们正面交锋了。”   凌耀祖指着另一项重点:“瞬移,也就是说吸血鬼可以在身周几十米范围内快速转移位置,这是最麻烦的。”这大概是吸血鬼的杀手锏了。   “还有个问题,布朗城堡其实没人去过。”柏寒指着地图,“所有人都不知道里面情形,会不会有其他吸血鬼?”   这个问题谁也没法回答。   被丹尼尔和牧师担忧不已的恶狼森林和海中鲨鱼倒没人提及:柏寒的小蛇足以震慑它们了。可惜第二天清早,城镇上的马匹先被它俩吓得罢了工。   四辆马车,二十匹马,这是镇上居民提供给即将出征的勇士们的。包括柏寒在内的大多数乘客顶多骑会儿马过过瘾,长途奔袭就会腰酸背疼,根本撑不住;所以大家轮换着进入马车休息,还能多带点行装。   此时马车前并没有马:马夫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把它们从马廊里拉出来,马匹口吐白沫四肢乱蹬只想离开越远越好,不远处牛棚里的牛也一模一样。   “怎么办?”握着短剑的柏寒焦头烂额地望着队友们,梁瑀生正和楚妍商量:“要不你们先去?我们后面跟上?”   楚妍也为难极了:“这里只有马车牛车,你们怎么去?”   凌耀祖忽然说:“柏寒,你的蛇能自己跟上来吗?我们先走,让它们慢慢追吧。”   从来没离开过小蛇的柏寒本能打算拒绝,再看看时间又犹豫了:这场任务夜间有吸血鬼出没,本来就只能白天行动,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   梁瑀生搂搂她肩膀:“没事的,毒龙岛那次它们不就追上来了吗?”   也对,毒龙岛云泽鱼龙混杂,又是无底深渊,它俩都能坚持着回来找我。柏寒深深吸了口气,把两只小蛇举到面前:“小青小蓝,我知道你俩听得懂,这里没有汽车没有火车,只能坐马车走,可是马儿害怕你们。”   “我把你们放在这里,等我走远了你们就追上来,好吗?”她歉疚地说:“不好意思,辛苦你们了,一定来找我,我等着你们。”   两条小蛇吐吐信子,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第136章 德拉库拉伯爵三   2017年8月21日   马蹄嗒嗒作响, 车轮骨碌转动, 绿树像长手长脚的巨人朝着后方不断朝后奔跑。瞪大眼睛的柏寒怎么也寻觅不到两条小蛇的踪影,只好离开车窗, 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回车厢里。   就像出发前猜测的, 策马奔驰对于没有经验的人来说相当辛苦, 过足瘾的众人也陆续回到马车里。土著丹尼尔、他的好友鲁伯特熟练地驾驭两辆马车, 新人俱乐部高管和凌耀祖团队一员尽管速度稍慢,也能跟得上。   “也不知道它们跟上来没有。”柏寒担忧地靠在男盆友肩头;后者宽慰道:“别担心了, 丢不了的,没准睡醒一觉它们就冒出来了。”   希望如此。柏寒打个哈欠, “早知道我就多看点关于吸血鬼的电影,省得现在两眼一抹黑。”   沈百福却不这么想:“还看呢?天天不是《招魂》就是《闪灵》, 你可是个姑娘啊。”   “幸亏小柏平时练得胆大。”用手帕擦拭着落日弓的赵邯郸头也不抬:“要不然早歇菜了。”   这把用扶桑树枝、蛟龙筋和玄鸟羽毛所制的弓箭乃是仿照当年后羿射杀九只金乌手持弓箭制成, 坚如玄铁,不惧火焰, 浸入水中也威力不减,上场任务杀掉什刹海镇海兽时立下头功。梁瑀生拈起一根墨羽箭掂掂:“老赵, 我估摸着这回得指望你了。”   五人都佩戴袖箭和弩/箭, 威力却远远不如落日弓。赵邯郸苦笑道:“兄弟们,别的都好说, 我这箭就七七四十九根,射一根少一根,没事都帮我往回捡捡。”   “这么多呢,一共就七个吸血鬼, 你一箭一个,德拉库拉多给他两下好了。”柏寒捅捅曹铮,“是不是铮哥?”   靠着车厢闭目养神的曹铮“嗯”了一声,“老赵,你紧着银箭头用吧。”银箭是特制的,在这场任务中自然重要得多。   梁瑀生笑道:“老赵现在牛B的很,进一次任务先扛一大包属性箭,还得帮忙往回捡,哈哈。”   中午时分四辆马车依次停下,让马儿饮水休息,乘客们也跳下车活动手脚。身周是茂密丛林,只有一条能容两辆马车并肩而行的道路朝前方延伸出去,远方偶尔能听到野兽嘶叫。   丹尼尔和鲁伯特指着路旁一堆野兽粪便喊:“小心,这里可是恶狼森林。”   柏寒拔出短剑,随即开始惋惜:要是我的小蛇在就好了。伸着懒腰的沈百福笑话她:“狼都半夜才出来呢。”   拿着地图的楚妍奔过来:“我们只走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路,不等天黑就得停下来宿营,时间很紧。”梁瑀生指指长湖镇:“我现在最担心船的问题,陆地怎么都好说,到了水里可就麻烦了。”   太阳落山之前,柏寒已经听到四周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了:不止一群狼群远远尾随着马车行进。四辆马车围着大树形成小小的包围圈,头尾用绳索相连,马匹被赶进圈中拴住。收集大堆树枝、四角点燃篝火,众人简单分了分工:新人们和身手弱些的乘客站在方便躲进马车的地方,其他十余人守在周围。   借着跳动火光,柏寒发现前方草丛里多了双绿幽幽的眼睛,连忙拉拉左边梁瑀生:“来了!”他应了声,双手握紧雪亮长刀:“小心点。”右侧沈百福却忍不住回首张望:那里是楚妍队伍守卫的方向。   一只,两只....越来越多的恶狼从草丛里、大树之后或者其他角落现身。它们比普通的狗大一圈,毛皮油光水滑,绿眼睛盯着活人流露贪婪的光,涎水不停从牙齿间滴落。   另一个方向的丹尼尔大喊:“不要慌,现在不是冬天,食物很好找,恶狼不会和我们拼命;只要让它们知道我们的厉害,它们就会离开。”   听起来是个好消息,柏寒左手握着短剑,右手端着弩/箭。这是从其他世界带回来的,也是少数可以被携带进入任务世界的远程武器:每次可以发射三支,射程达到五十米,近两个月大家没少练习准头和装箭,每次进入任务都至少携带两把。   恶狼开始进攻了。耳边不时传来嗖嗖轻响和弓弦拨动声,柏寒也对着一只胆子最大的恶狼扣动扳机--只射中它的肩膀,第二箭落了空。受了伤的恶狼反而凶悍地朝前猛扑,沉住气的柏寒第三箭只射中对方前爪,于是它跌落在地扑腾着。   空弩/箭随手扔下,捡起另一只弩/箭继续发射。越来越多的恶狼加入战团,乘客们射完所有箭矢便不得不近身肉搏了。如果换成三队三等座乘客,大概很难在恶狼面前坚持太久;可惜并肩战斗的三队乘客实力强劲,单凭锋利武器就足以压倒敌人的獠牙利爪,没有恶狼可以突破防线。   空气中满是血腥,柏寒手持双剑和恶狼对峙,对方寻找良机;左边梁瑀生默不作声地把一只恶狼砍成两截,留下漫天血雨;右首沈百福不停“我靠我靠!”念叨着发动攻击,手中“三日月宗近”狠狠刺进恶狼胸膛。唯一继续射箭的是赵邯郸,他显然利用活动靶子寻找手感,十只箭能射中七、八只,当然用的只是普通箭矢;曹铮在他身旁掩护。   同样搭档行动的还有两位土著人士。鲁伯特挥舞短刀保护同伴,丹尼尔则不停张弓搭箭,每箭都能射中恶狼。柏寒看不到背后两队情形,听起来他们也各自奋战着。   相比沉着冷静的人们,包围圈中间的马匹却陷入恐慌之中:恶狼听起来近在咫尺,于是它们拼命跳跃挣扎试图逃跑。幸好鲁伯特事先用马车靠垫和树枝挡住马车和树木之间的空隙,要不然马儿一定会远远逃出几公里。   刚刚八点恶狼就退却了。留下遍地尸骸之后,它们有的头也不回夹着尾巴逃走,有的徘徊在箭矢射程之外,心有不甘地瞧着新鲜血肉。就像丹尼尔说的,它们不缺猎物,没必要以命相搏;换到食物匮乏的冬季就难说了。   乘客们松懈下来,彼此拥抱着欢呼。梁瑀生顺着车厢坐倒在地,和赵邯郸曹铮分着烟抽;沈百福却没了踪影,片刻后回到队友身旁感叹“他们那边狼也挺多的,都摞起来了。”轻松下来的柏寒用手帕擦拭剑锋血污,心中有点沉重:由于大黑狗的缘故,她对犬类动物很是博爱,这些恶狼其实挺像大狗的。   丹尼尔感慨地绕着包围圈走来走去:“请原谅我:开始我还不敢相信你们这些远方来的客人,现在我必须说,能和大家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他话锋一转:“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天日出之后上路。”   时间宝贵的乘客们原本打算连夜进发,可惜受了惊的马儿显然无法上路,只好就地休息,男人们把分散四周的恶狼尸体拖到远处。三队各占一边,丹尼尔两人和三名新人也占据一辆马车。   晚餐相当丰盛:除了带来的口粮,还有临行前段叔送上的酱牛肉和烤羊腿。任务世界前几天总是幸福的,后半段就只能依靠面包饼干度日了。吃饱喝足五人抽签,柏寒抽到第三班;明天还要赶路,聊了会天也就洗漱休息了。   跟着钻进马车的还有雷雪。她带着背包,和柏寒聊着哪种面膜效果最好,又递了张纸条过来。两个女生的话题围绕美容打转,又有几个男生钻入车厢打牌侃山。夜里十点的时候几个车厢的灯火都熄灭了,只有守在车厢外的人们不时打盹。   几百米外一棵参天古树的枝头悄然倒吊着一位俊俏黑衣男子。他长着一双浅蓝眼睛,深褐头发微微卷曲,脸色惨白的像死人--严格来说几百年前吸血鬼莱斯特就不能算是活人了。一个小时之前他就潜伏在这里,当时恶狼正向组成防线的人们发动潮水般的进攻。   说起来如果不是忌讳这些人手中的兵器,莱斯特早就动手了:他亲眼所见一个年轻人挥舞着短刀把一头雄壮公狼斩成两截,就像剪刀划过白纸。另外几把兵刃也无比锋利,即使德拉库拉大人到来也会退避不已的。   于是莱斯特足足等到午夜十二点才行动。他像只硕大无朋的蝙蝠围绕着四辆马车飞翔数圈,车厢鼾声大作,只有放哨的人勉强保持清醒。他放下心来,开始挑选食物:第一辆马车外的秃头太丑,血一定很臭;第二个戴眼镜的老头年纪太大;剩下两个年轻人都很英俊,莱斯特左挑右选终于相中更顺眼的一个:他看起来非常干净,身上带着阳光青草的味道。   莱斯特轻巧地落在猎物面前,对他露出夜晚第一个笑容,喃喃说着什么;于是不停打盹的年轻人真的坠入梦乡,就连他身后马车传出的鼾声都更响亮了。这里太脏了,不适合进餐,莱斯特扶住猎物瘫倒的身体慢慢飞起。   附近一辆马车车窗忽然洞开,五把弩/箭同时架在窗口,另一个英俊青年牛也变魔术般举起弩/箭;另两辆稍远些的马车也是如此。上当了!莱斯特威胁地露出长长的雪白獠牙,抛下猎物从原地突兀消失了,紧接着出现在距离十来米外的地方--可惜十几道箭矢像天罗地网般笼罩住方圆数十米范围,紧接着是第二轮第三轮;饶是他接连三次移形换影,依然被两根箭矢钉住左肩和右腿。   是银箭!莱斯特惨嚎着想飞上高空,却发觉无法离开地面--两根箭矢尾部系着手指粗细的漆黑蛛丝,怎么也挣不断。两个男人拿着弓弩的男人跳下车厢发力猛拽,几张渔网趁机把他罩在底下。   直到冷水浇在脸上,柏寒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却是叶菡兴奋的脸庞:“快,抓住了。”顺手又把瓶子里的水浇在身畔雷雪脸上。   对了,我们在迷惑敌人。早晨制订作战计划的时候,丹尼尔说恶狼森林很少有人类踪迹,吸血鬼却时时出没。既然要去永夜岛消灭德拉库拉,敌对力量自然消灭一个是一个;和恶狼的战斗难以避免,不如顺便把吸血鬼也吸引过来。   暗中布局、假意聊天、放松敌人戒备,柏寒最后的印象是和队友在车厢里发出鼾声,然后就不知道了。“我们中了吸血鬼的法术?”醒过来的雷雪茫然四顾,同样恢复清醒的梁瑀生推开车窗看看,立刻招呼大家往外走:“小柏,来。”   被裹在渔网里的吸血鬼和昨天见到那只长得并不像,却同样衣冠楚楚斯文有礼,很容易得到女孩子欢心。此时他刚刚被丹尼尔用银桩钉在地面,不时发出惨嚎,巴掌长的獠牙翻出嘴唇映着月光发亮。   “说,夏绿蒂呢?”丹尼尔挥舞着短刀,“你这只杀人野兽,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起初莱斯特保持沉默,直到鲁伯特用燃烧的火把点燃他左手才出声。“你们这些卑微的人类,你们在宣战。我们像养牛养羊一样养着你们,生怕你们失血过多死去,有时候只杀死一个人,每个月圆之夜只带一个人走....”   “你以前也是人类,居然加入恶魔的阵营,我真为你羞愧。”丹尼尔怒吼着,“把德拉库拉和布朗古堡的事情说出来,不然我就活活烧死你。”   莱斯特呵呵笑着,翻来覆去重复:“随你的便,德拉库拉大人不会袖手旁观的。他会用你们的鲜血洗涤你们的村镇,把你们的尸体挂在树顶....”   无可救药的家伙。三队和丹尼尔商量:“把他交给我们吧,试试看能不能问出其他消息。”   楚妍拉拉柏寒,把审问现场留给男士。两人走开几步,险些成为吸血鬼猎物、不停摸着脖子的沈百福心有余悸地喊:“别走远了啊。”   “小柏,你什么意识也没有吗?”她皱紧眉头,柏寒明白好友意思:自己和她是唯二沐浴过珀伽索斯泉水的人,从体力到视力都比其他人强上不少。柏寒坦诚地说:“没有,一下子就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楚妍担忧地说:“很糟糕,吸血鬼控制心神的天赋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他的目标是福哥,可你们五人都睡着了--还只是一个吸血鬼而已,丹尼尔说两名以上吸血鬼的能力成倍增长。”   “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柏寒安慰地握着她手掌,“你不是也说,蓬莱不会安排无法完成的任务。”   楚妍露出苦涩笑容:“希望如此。小柏,我的泉水上场任务就用完了,你也剩的不多,否则可以沾湿口罩试试,现在只能希望珀伽索斯羽毛有效。”   回到众人中间的柏寒发觉审讯还没开始就进行不下去了:莱斯特口风很紧,不肯透露半句自己阵营的机密。起初丹尼尔还想留着他交换夏绿蒂,和鲁伯特商量后改变主意:吸血鬼太难对付,被逃脱可就糟了。   削尖的银桩,雪亮钢刀,熊熊燃烧的篝火,除去柏寒之外的四名男生开始抽签--必须杀死吸血鬼骑士和新娘才能完成任务。   吸血鬼莱斯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德拉库拉大人会给我报仇的。”   月亮挂在树梢,偶尔能听到狼嚎,露营的人们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不知过了多久,两道蝙蝠般黑影从千万里外的遥远国度朝这个方向飞翔;高高矗立在孤岛上的威严古堡之中也有两道黑影跃下高台,飞过映着月光的汹涌海面急速飞行。   作者有话要说:  沈百福被吸血鬼挑中了。。 第137章 德拉库拉伯爵四   2017年8月22日   留在城镇的六名新人平均每五分钟就会忍不住提起昨天清晨便动身的三队乘客和同伴:“他们应该到长湖镇了吧?”“我们是不是应该和秃头三人一起走?”   更多的问题是“这里安全吧?”   克雷格牧师开始还解答疑问, 时间长了就无暇理会,在城镇中四处召集勇敢的年轻人--昨天他们被年迈父母阻拦住, 可既然丹尼尔鲁伯特已经成为先行军, 年轻人的热血也沸腾起来--吸血鬼的报复看起来无法避免,与其听天由命倒不如放手一搏, 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都不愿遭受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厄运。   丹尼尔的朋友纳威就是这么说服双亲的:“我要去找去其他城镇的朋友, 和他们开着船去!丹尼尔他们今晚就能到长湖镇,我们直接到永夜岛和他们汇合。反正德拉库拉不会放过我们,我们索性直击他的老巢, 也许能出其不意消灭掉他。”   另一个年轻人马尔福不停点着头,纳威的未婚妻卢娜却捂着脸不停哭泣。纳威搂住爱人的肩膀:“丹尼尔为了夏绿蒂不顾一切,如果今天被路易斯掠走的是你, 我也会和他们拼命的。你和格兰杰在一起,别让我担心。”说完这句慷慨激昂的话语, 纳威朝马尔福挥挥手:“走,我们去找乔治和弗雷德,还有克拉布和高尔!”   一名新人想和他们一起行动, 紧接着遭到其他人的反对。“我们还是留在这里吧,这次连三等座都没有, 实在太难了。”红衬衫女生已经打听清楚不少关于蓬莱的情况, “一等座二等座也没有怪我们,对不对?”   想去的新人其实也很害怕,于是默不作声打消念头。他们聚在一起讨论着昨晚和老乘客们打听到的蓬莱消息,盼望这场任务尽快结束, 然后多带点东西登车。   刚刚下午四点,城镇里就看不到居民踪影,神父也回到教堂关好门窗。不是天黑才会有吸血鬼出没吗?面对新人们的疑问,神父指指阴沉沉的天色,没有说话;六名新人立刻明白了:不用等到傍晚,只要太阳被乌云遮盖,世间就变成吸血鬼的天下。   这个判断很快得到证实。   教堂地窖用来观察城镇的窗户传来响动,很有礼貌的敲击两下,再敲击两下。克雷格神父不由自主后退着,握紧胸前十字架。六名新人也意识到不太可能是人类,惊慌失措地缩到墙角。   率先走进来的是一位英俊的金发绅士,算是个熟人:掠走夏绿蒂的路易斯。随后是三位千娇百媚的妙龄女郎,第一位浅褐卷发,第二位金发碧眼,最后一位黑发黑眸。   路易斯彬彬有礼的开口:“好久不见,克雷格神父。”   神父尽量镇定。“你好,路易斯。”   路易斯惋惜地摇摇头:“我们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克雷格神父。不,不要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做为距离长湖镇最近的城镇守护者,德拉库拉大人一直相当信任你。我们从来不祸害人类,月圆之夜总是在数十个城镇公平抽签,事实上我们上一次在这座你守护的城镇中带走年轻人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没错吧?”   神父脸上浮现愤怒:“你昨晚刚刚带走夏绿蒂,她有什么错误?她才十七岁!”   “我们也要生存。”路易斯伸出双手,“就像你们一样。算了,今天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望望窗外,干脆利索地说:“有陌生人冒犯我们管辖的领地--如果我没猜错,你身后这六位也是陌生人的一员?”   六名新人齐刷刷拔出乘客们留给他们的武器,有点颤抖地喊着:“他们会杀死你们的!”不久前还提议和纳威马尔福共同行动的新人无比懊悔。   回应他们的是四名吸血鬼发自内心的欢笑,继而张开嘴巴露出巴掌长的雪白獠牙。   与此同时,一位身着黑色燕尾服的吸血鬼正无声无息飘浮在教堂上空。他的褐色眼睛十分美丽,漆黑长发像水帘从肩头滑落,惨白面孔在夜幕中格外迷人。他把目光从脚下的教堂彩绘玻璃移开去,眺望着长湖镇的方向--那里是乘船到达永夜岛的必经之地。   尽管黎明便动身,四辆马车到达长湖镇的时候已然暮色四合。与其说城镇,倒不如说眼前是个荒废已久的小小村庄:年久失修的房屋坍塌不少,只有中间几座还能挡挡风雨,灌木倒生长得相当茂盛。   骑一会马坐一会车睡一会觉,剩下时间都用来背诵和吸血鬼有关的知识:追随者阿尔曼活了将近四千年,也是除了德拉库拉之外最强大的吸血鬼;其他四人寿命都比死去的路易斯长得多。吸血鬼的心灵控制很难破解,每位吸血鬼都可以同时令七到八名受害者坠入梦乡,吸血鬼数量越多,心灵控制威力越大;十字架圣水圣经对这个世界的吸血鬼统统无效,只能砍下他们的脑袋或者用银桩刺穿心脏--大蒜?还是当成佐料下锅吧。   跳下车厢的柏寒扶着额头,庆幸暂时不用跟马车打交道了。“梁瑀生,我头晕。”   他从急救包里掏摸几下,打开瓶浅绿风油精“来。”于是柏寒仰着脸任他用手指在太阳穴揉了揉,顿时舒服多了。   赵邯郸接茬:“我好像也有点晕。”梁瑀生利索地把风油精抛过去,他只好自力更生。   三队略做歇息,便跟着丹尼尔径直穿过村落直奔海边。那里有座破损却又翻修过的码头,水边空荡荡的,看不到船的踪影。好在早有准备的丹尼尔两人打个招呼,绕到海岸另一侧:搬开几块大石,拨开藤蔓枝叶,一个藏着两条木船的隐蔽山洞便露了出来。   两头尖尖船肚宽阔,远远望去船并不大,划进水里才发现船头高翘,船尾固定着可以摇动的橹,容纳十来个人绰绰有余--两条木船看起来比预计的好得多。   丹尼尔兴奋地指着远方:“我们一直没有放弃,这两条船建好后便偷偷藏在这里,始终没有被吸血鬼发现。我和鲁伯特还有五位同伴曾经一早划船出发,中午便看到永夜岛,还有岛上的布朗古堡。”   鲁伯特惋惜地叹口气:“可惜我们立刻返航了:夜里在海上划船可是很糟糕的事情。”   众人上船踩了踩,发觉相当牢固,索性分别坐进船中在海中划个圈子,这才放下心来。当下两条木船被驶回山洞藏好,大家回到村庄。   马车停在村外,马儿拴在树上,二十来人选了几间相邻的民居点起篝火,边聊边吃晚餐。   “你们说,那个莱斯特看上我什么了?非得吃我干嘛?”被选中者沈百福困惑地说,身边的柏寒几人连带雷雪都哈哈大笑。捧着提拉米苏的柏寒忽发奇想:“他一定想被你沈天奇熏陶熏陶,弥尘大师说,佛法无边普度众生嘛。”   沈百福头疼:“靠,我又不是和尚。”   “福哥,你得想开点。”赵邯郸拍着他肩膀,“这就跟一屋子人住一块,有人招蚊子,有人蚊子怎么都不叮他是一样的道理。”   啃着烧饼夹牛肉的梁瑀生也安慰:“你的血液最香,最能吸引到其他生物,从遗传学角度来说非常成功。”   沈百福唉声叹气:“吸引个女吸血鬼也行啊,还来个男的。”连愁眉不展的雷雪也被逗笑了。他趁机偷偷扫不远处楚妍一眼--坐在她和海永韬中间的叶菡也咯咯笑个不停,险些被吸血鬼杀死的惊惶顿时抛到九霄云外。   守护神能不能防御吸血鬼的心灵控制?这是几人在马车上重点讨论的话题。大家有点后怕昨晚的鲁莽,决定日落召唤出来试试--最少也能吓唬吓唬敌人。稍事休整一番,三队抽签定好值班顺序,松散地聚在丹尼尔两人周围,又把夹着珀伽索斯羽毛的口罩戴好。   “我们给镇里的同伴们留了信,他们会随后召集其他城市的朋友来支援我们。”看起来两位土著有些紧张,可依然信念坚定,不停鼓舞士气:“虽然吸血鬼很强大,可他们并不是无懈可击,就像刚才被我们消灭的莱斯特一样。而且,我要说明的是,上帝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楚妍大声说:“我们之所以和你们并肩对抗恶魔,全赖上帝的恩赐。杰斐逊牧师!”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神父现身出来,颈中挂着十字架、手捧圣经,银光闪闪有如神明。   丹尼尔和鲁伯特高声惊呼,竞相顶礼膜拜:“上帝啊,感谢您始终没有离开我们,请赐予我们消灭恶魔的力量....”   随着一个个守护神被召唤出来,场面壮观许多。尽管触摸不到大黑狗,柏寒还是使劲抱抱它,小骨头也学着她的样子挂在大黑狗脖子上。十一郎和杨九郎依然是老样子,一个沉稳,一个活跃。   搂着大白猫的雷雪轻轻把头靠在柏寒肩膀,“谢谢你啊小柏。”   本场任务难度极高,只有过命交情的队伍才会拔刀相助。柏寒从她手中捏起一大块黑巧克力,“安啦,一起行动呗。嘿嘿,就算没遇到你们,百福也不会对小叶袖手旁观的。对了,你们队那两个新来的人怎么样?”   经过数场变动,雷雪队伍总算稳定下来,新加入的两名队员老胡和张一身手都很不错,一个憨厚一个爽快。   “都是正派人。”雷雪肯定地望向自己队伍,又迅速收回目光。“他俩也是第十二场,和你一样。我还想,等我们出去了,我的意思是如果能出去的话;到时候梁哥老赵也出去了,最后一场你和福哥可以和老胡张一组队。”   “梁哥”出去了--尽管明白梁瑀生比自己早一场任务,最顺利的结果也是他先离开蓬莱世界,自己和百福继续奋战;此时骤然被雷雪提起,柏寒依然心里难过,不由自主吸吸鼻子。   雷雪柔声说:“怎么啦?”她含糊说:“我在想,小青小蓝怎么还不来找我?”   鲁伯特用敬畏目光望着外乡人的“守护神灵”,斗志昂扬的丹尼尔则滔滔不绝:“有了你们的帮助,我们一定能彻底消灭德拉库拉。今晚我们都不要休息,分批戒备,明天一早划船过去,傍晚就可以抵达永夜岛。到时候见机行事,可以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等白天杀进去救出夏绿蒂,一定还有其他受害者。”   海永韬问:“关于月圆之夜,你们有研究吗?”   对啊,狼人才对月亮有反应吧,这是吸血鬼的世界啊?柏寒也很迷惑。   丹尼尔遗憾地摇摇头。“每个月圆之夜前七天,他们就会抓走六名像我们一样的年轻人。我们只能推测他们在古堡里利用受害者的血液做什么事情,具体就不知道了。”大概想起女友,他的脸色沉重起来,望着永夜岛方向握紧拳头。   听起来不像是给德拉库拉吃:难道是祭祀?仪式?柏寒回忆着看过的恐怖片,片刻后便放弃了--平行世界总是有差异的。   高悬头顶的明月逐渐东移,深夜两点了。柏寒有点发困,嗅着辛辣鼻烟起身走动,朝来路张望:两条小蛇什么时候才来?梁瑀生和赵邯郸正边聊边抽烟,她顺手揪他烟卷:“天天让我们闻二手烟~”   烟卷没抢到,因为梁瑀生忽然张臂紧紧抱住她,脑袋越俯越低。这么多人呢,脸上发热的柏寒双手扶住他脸颊,咦,他的脸怎么冷得象冰?   一阵腥咸清新的海风吹过,柏寒以为自己置身大海,哪里不对劲?梁瑀生忽然开口:“我爱你。”   男盆友还是第一次说这句话--柏寒心脏怦怦跳动,望着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不停说下去:“你是我见过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孩子,见到你第一面我就被你迷倒了,可我没敢表白,我怕吓坏了你。”   我知道啊,否则他为什么会送给我两把短剑?柏寒心满意足,凛冽强劲的海风却化成龙卷风把她卷在其中越刮越烈--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海风?好在梁瑀生帮了忙:他不知怎么在她脸上拂动,海风骤然停止,一切平静了。   “有你在身边的日子好像天堂。小柏,我完全无法想象以后生命没有你的陪伴,我知道有些唐突,我也没有准备,可是,”梁瑀生一双眼睛仿佛两块磁铁,牢牢吸引住柏寒目光:“嫁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以后的日子再也没有危险,不用出生入死,不用打东打西。。。”   柏寒轻飘飘如在云端。四肢百骸暖洋洋,仿佛人间四月天。梁瑀生的嘴唇比蜜糖还甜,怀抱比火炉还温暖,呼吸带着铁锈味道--他以前不是这样啊?柏寒迷迷糊糊想。   作者有话要说:  刚发现丹尼尔和鲁伯特是哈利和罗恩演员名字,于是今天就把纳威卢娜赫敏还有双胞胎的名字也跑个龙套。。 第138章 德拉库拉伯爵五   2017年8月23日   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像钢针径直透过柏寒耳孔刺进脑海, 不得不本能捂住脑袋--温柔拥抱着她的梁瑀生活生生消失了。   张开眼睛的柏寒被面前情景惊呆了:大黑狗焦急地跳来跳去,两步外立着位满头珠翠、只裹着薄纱的黑发女郎, 右眼和嘴巴露出一青一篮两条小蛇不断摆动的尾巴。她竭尽全力惨叫着, 眼眶嘴边不停流着鲜血,活像从地狱出来的魔鬼。   是吸血鬼?柏寒立刻明白过来--她施展的心灵控制把我魅惑住了, 再低头一看, 夹着珀伽索斯羽毛的口罩掉在黑发女郎脚边。   楚妍、雷雪和叶菡、沈百福也在身边,此时清醒过来,纷纷跳起身拔出武器。梁瑀生呢?我们五人被单独带到这边了?眼见女吸血鬼没什么威胁了, 柏寒拔出短剑,跟着大黑狗朝原本聚集的篝火跑去。   被吸血鬼的惨嚎从魅惑幻梦惊醒的不止柏寒一人,不时有相熟的人挣扎着爬起身, 还有不少人却一动不动,场面一片混乱。吸血鬼呢?怎么看不到?距离自己队伍据点越来越近, 柏寒手脚发软:梁瑀生和赵邯郸衣裳敞开着,各自捂着脖子上汩汩流血的伤口勉强撑起身体,痛苦地吸着气。   只有曹铮没有动静--小骨头围着他团团乱转。他的脸比棉花还白, 嘴唇毫无血色,脖子动脉有个触目惊心的豁口, 流出的血把旁边梁瑀生的衣裳都染红了。糟糕, 他快不行了--已经经历十二场任务的柏寒一眼看出队友性命垂危,从怀里掏出小瓶子发力旋开瓶盖。   一阵带着铁锈味的风突然劈卷柏寒手腕,随后席卷直上一棵参天大树树顶--那是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绅士,黑发梳拢在脑后, 深褐眼睛相当迷人。他举起刚刚抢夺到手的小瓶子嗅嗅,喃喃赞叹:“远古神圣的气息”   我的泉水!柏寒险些哭出来:从珀伽索斯绿洲只带回一瓶半泉水,给队友喝了不少,任务中陆续用掉更多,只剩这些了。“还给我!”   “大家小心,他是阿尔曼!”丹尼尔大喊道。他和鲁伯特都没受到伤害,只是被绳索紧紧捆绑,刚刚被乘客们解开。   活了四千年的吸血鬼。柏寒也不怠慢,回首大喊:“小青小蓝,咬他!”两条小蛇立刻离开女吸血鬼朝大树迅速游动,只在人们视野留下两条鲜艳彩线。   阿尔曼显然对它们很忌惮,像头蝙蝠般飞上高高夜空,打了个响指。路易斯和金发碧眼的女吸血鬼出现在他身畔,褐色卷发女吸血鬼出现的时候搀扶着被两条小蛇咬伤的黑发同伴,后者右眼和嘴巴成了血窟窿,垂在同伴肩上像是断了气。   先得给他们止血。柏寒手忙脚乱地找出急救包想给曹铮裹伤,又不敢动他脑袋,只好用绷带按住伤口。沈百福握着长刀守住四人,赵邯郸和梁瑀生互相给对方匆匆包扎。其他两队人声嘈杂,听起来非常混乱。   随着阿尔曼挥挥手,褐色卷发女吸血鬼扶着不知生死的同伴朝着大海方向飞走了,临行朝众人留下愤恨一瞥;阿尔曼小心翼翼地把小瓶放进衣袋,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即笔直飞上夜空朝柏寒致意:“德拉库拉大人会感谢你的。”   “别走!”柏寒大喊着,“把泉水还给我!”回应她的只有冷冷夜风。剩下两只吸血鬼突然齐刷刷没了影子--是移形换影!   一个金发碧眼、长裙曳地的女吸血鬼突然出现在几人身前露出獠牙,早有准备的柏寒双剑朝她疾刺,可惜只刺到残影:她出现在一米外的地方,又被沈百福挥刀逼退。忽进忽退几个照面之后,梁瑀生和赵邯郸抓起弩/箭连射,女吸血鬼不甘心的围着五人盘旋。   突然她像旋风般冲天而起,柏寒发觉两只小蛇不声不响游到附近。刚刚松了口气,不远处忽然响起惊叫--叫做路易斯的吸血鬼迅速展翼高飞,手中提着叶菡长发:这个可怜的女生朝着同伴呼救,却离地面越来越远。   沈百福是第一个冲过去的,连弩/箭也没带,朝着迅速变小的路易斯挥臂激射袖箭。四根箭矢飞速射空,他把手中“三日月宗近”宝刀也径直掷了出去,寒光闪闪的长刀却连对方衣角也没沾到,吸血鬼发出长长笑声带着猎物飞走了。   第二个被抓住的是雷雪,金发吸血鬼突然从她身边冒出来,扯着她左臂毫不犹豫地离开地面。这次距离近得多,守在队友身边的柏寒也按动袖箭机关,可惜没能射中。   这只吸血鬼得意地大笑着,不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一个脖子缠着绷带的赤膊男人蹬着树干高高窜起,挥舞着雪亮钢刀咔嚓一声砍掉她的胳膊,雷雪重重摔在地面--正是凌耀祖。乌黑血液喷涌而出,吸血鬼惨叫着被两张渔网当头罩住。   柏寒松了口气,随即把注意力集中在曹铮身上:后者已经气若游丝了。止血绷带、从幽州带来的草药、急救喷雾一股脑儿往他脖子上堆,曹铮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要是我的泉水还在就好了,自责的柏寒尽着最后努力,直到梁瑀生黯然抓住她手腕摇摇头,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最后的时刻到来了:小骨头的身影越来越淡,仿佛笔仙那场任务,保护着柏寒的他和两只阴魂战斗处在下风一样。这个骷髅小孩惊慌失措的看看躺在地上的主人,又看看柏寒,紧紧抓着大黑狗不放,后者一口咬住他胳膊。   几分钟后曹铮咽下最后一口气,尽管大黑狗死死不肯松嘴,小骨头依然哀婉地化成银光闪闪的尘土消逝了。   心里空荡荡的,柏寒无法相信片刻之前还并肩坐在篝火边听着丹尼尔发言的伙伴就这么离开了,我是不是依然被魅惑着?她举起左手使劲咬了一口,很疼,梁瑀生红着眼圈把自己手掌伸给她,于是柏寒又狠狠咬了他一口,不疼。   大黑狗不甘心的遍地寻找,两条失去目标的小蛇倒是爬回身边。耳边传来楚妍悲痛哭声,“海哥,海哥!”是海永韬吗?柏寒有点呆滞,身边不停捶打地面的沈百福猛然爬起身朝那边走,梁瑀生也把她拉起来:“走,看一眼去。”   躺在地上的海永韬也受了重创,流出的血把身周草地都染黑了。他努力睁着眼睛,任由楚妍和两名队员拉着他手臂,“小叶,叶...”哽咽的楚妍强自镇定,举起一只手仿佛站在教堂神祗面前:“你放心,我们把小叶找回来,明天我们就划船去永夜岛。”   海永韬依然没有平静,他在人群里寻找着,直到看到沈百福便牢牢盯着对方,伸手指着永夜岛的方向。后者红着眼眶慢慢蹲下身体,朝他点点头。得到承诺的海永韬露出个微笑,慢慢闭上眼睛,立在身旁的守护神也化成点点尘埃。   柏寒已经哭不出来了,拼命搂住男盆友的腰,生怕他也一声不响悄然远离。梁瑀生紧紧拥着她,不停拍着她后背,“别怕,在呢,在呢。”   疲倦不堪的凌耀祖披上件衣裳,走到几人身边:“你们还得杀个吸血鬼新娘吧?把那边那只赶紧弄死,省得夜长梦多。”   被银桩钉在地面的金发女吸血鬼肩膀伤口奇迹般的愈合了,倒是没有新的胳膊长出来。她口沫横飞的诅咒着:“你们都会下地狱,德拉库拉大人会给我报仇的。”   “报你MB”沈百福迎面踹了几脚,用捡回来的宝刀朝她颈中比了比,随即恶狠狠劈了下去。   随着吸血鬼的尸体被架上树枝烧成焦炭,当晚战斗告一段落。丹尼尔和鲁伯特对乘客们很是歉疚,毕竟他们算是“外乡人”;他俩毕竟太年轻,没经历过和吸血鬼的战斗,做梦也想象不到操纵心灵的威力如此巨大。   除了曹铮和海永韬,其他乘客幸运地活了下来,绝大部分人都挂了彩。沉浸在悲痛中的不止柏寒一人,失去好友和队长的楚妍也几乎崩溃了,不得不用正经事迫使自己无暇思考。乘客们被召集起来,她红着眼圈在笔记本上标记:“第一,珀伽索斯的羽毛是有效的。”   柏寒楚妍两队人手一片羽毛,雷雪团队两名新人没有,刚好两人把多带的一片分给他们,也就够了。   柏寒低声说:“开始是有海风的,不过~”大家都是满脸后悔--意志坚定些就好了。   梁瑀生心有余悸:“晚上都带着口罩吧,别摘了。”   “第二,吸血鬼没什么可怕。”楚妍捏着拳头愤愤不平,“他们这么久没被消灭纯粹因为科技不发达。昨天那只吸血鬼的心灵控制用冷水就可以解除,这次大概五只吸血鬼一起施展,威力很大,幸好那个女吸血鬼被小蛇突袭,惨叫声把我们都惊醒了。只要面对面战斗,我们人多,不会落在下风。”   “第三,我们醒过来之前,他们把小柏小叶几人搬到一边,明显打算带回布朗古堡--就像夏绿蒂一样。留在原地的我们将被吃掉,或者被虐杀。”她看看受伤众人深深浅浅的伤口,“他们没想那么快杀死我们,我的意思是,他们打算戏弄我们。”   没错,他们衣服都被解开了,而且吸血鬼有男有女。早就发现这点的大家保持沉默,楚妍也不想多说,“至于那个布朗古堡一定有古怪,我想这也是他们每月都要带走六名受害者、又打算带走小柏她们的原因。”   “今晚我们警戒吧,明天一早登船出发,日落前一定要到岛上。”她疲倦地说。“到了那里尽快把小叶救出来。”   回到篝火边缘的柏寒拥抱着银光闪闪的大黑狗,“对不起,大黑,我很抱歉,都是我的错。不过我跟你保证,明天晚上我叫你出来,我们去给曹铮和小骨头报仇。”大黑狗点点头,天蒙蒙亮的时候消失了。   早餐格外丰盛。尽管脖子受了伤,梁瑀生和赵邯郸两人依然大快朵颐:酱牛肉酱肘子,连柏寒带来的巧克力都吃光了--他们流了不少血,得补充能量。好在长湖镇有储存食物的地窖,补给相当丰富--丹尼尔一众年轻人总是梦想着征讨吸血鬼。   柏寒担忧地望着两人,一时间只想劝他们留下:尽管侥幸活了下来,他俩依然失去很多血液。梁瑀生看透她的心思,拍拍她脑袋:“别琢磨了,这点小伤死不了的。”赵邯郸也笑:“单凭你们几个,也不是人家四只鬼的对手啊?”沈百福大口吃掉平时两倍的口粮,基本没怎么说话。   两位同伴的遗体被盖上树叶火化了,黑烟袅袅经久不散。所有乘客郑重行礼,沈百福嘴唇微动,不知念着什么,柏寒捏紧拳头。曹铮的袖箭被卸了下来,被柏寒和沈百福分别戴在小臂。   木船从山洞驶出,柏寒和楚妍两队一条船,雷雪队伍和丹尼尔新人一条船。丹尼尔和俱乐部新人站在船尾摇橹,其他人扳动船桨,两条木船灵巧地离开长湖镇,朝着前方进发。   除了太阳晒些,沿途没有遇到阻碍,丹尼尔两人最为担心的鲨鱼也没有出现--大概是小蛇的功劳?昨夜彻夜未眠,众人分成两批轮流休息,轮到柏寒的时候蜷缩在船底睡着了。梦里她见到曹铮和小骨头,后者像幽州任务那样欢笑着趴在大黑狗背上,忍不住流下热泪:都怪我,泉水要是没被抢走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难过。。很难过,哎,泪目。全文结束会尽量给小骨头一个好结局,明天继续发盒饭。 第139章 德拉库拉伯爵六   2017年8月24日   微风吹动海浪翻涌,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视野里出现一个耸立着巍峨山峰的孤岛,峰顶赫然矗立一座古朴城堡。丹尼尔兴奋地遥遥指着白墙红顶的尖顶城堡:“就是那里,布朗城堡。以前这一片是德拉库拉的领地, 他信奉魔鬼之后地面陷了下去, 周围海水倒灌进来。”   用外衣遮挡阳光的沈百福叫道:“赶紧的, 别磨蹭了, 早到晚到都是一码事。”   这也是大家商量的结果:惧怕直射阳光的吸血鬼白天不得不躲在棺材里,按照常理来说等到阳光明亮的时候再去讨伐他们比较安全;可既然这座古堡被德拉库拉盘踞了八千年,只怕整座城堡封闭阴凉, 根本无法接触阳光,白天夜间没什么区别何况早到一会儿, 叶菡和夏绿蒂就安全一些。   柏寒凝神盯着古堡细瞧,可惜距离太远, 只能看到城墙上一个个黑乎乎的窗洞。她把水瓶递给奋力扳桨的梁瑀生, “你歇会, 我来。”   梁瑀生正戴着她带来的遮阳帽,上身打着赤膊,划动船桨的时候肩背胳膊肌肉线条流畅优美。“算了,我来,你多歇会。”   她已经站到船桨边了,“快点,走开啦。”   受伤的梁瑀生只好让出位置,喘了几口气才往船尾走, 又把遮阳帽摘下来回身扣在柏寒头顶。如果换成平时,身侧同样干苦力的赵邯郸八成会开几句“看看,这女朋友多心疼人”之类玩笑,当然他现在没有心情,只是埋头划桨,好在也有人来帮他了:楚妍走过来站在他身边,“老赵,我替你会。”   他当然没力气推辞脖子还缠着染血绷带,老实不客气把座位让给楚妍,原地点了根烟。   “小柏,我心脏跳的很厉害。”原本以为楚妍是来商量作战计划的,却听她呜呜哭了出来。“我梦到叶菡一直在哭,陷在一片红色海洋里。”   习惯楚妍理智严肃的分析任务、讨论作战方案的柏寒忽然意识到,身旁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安啦,丹尼尔说过,他们特意选在月圆之夜前七天开始抓人,而且要抓走六个受害者,现在足足还有三天呢。你看,昨天他们也想带我们走,说明活人对他们而言是有特定用途的。而且,”柏寒换个思路安慰朋友,“我的蛇把那个女吸血鬼咬的半死,他们也伤害我们两个人,阿尔曼和路易斯明白我们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用叶菡威胁我们的。”   楚妍哽咽着抹干眼泪。“我们是兵分两路,还是统一行动?”   这个问题三队也讨论过。柏寒朝几米之外的另一条木船招招手,“我和梁哥商量,还是统一行动:能打的人手有限,被各个击破就糟糕了。”   被一网打尽是最可怕的,楚妍却也没什么好办法:大家都受了伤,她队伍仅剩的两名队友是新人,雷雪和杜老师需要队友保护,真正能攻能守的只有柏寒四人,没经历过任务洗礼的新人们战斗力有限。   两人朝着划船靠拢来的凌耀祖商量几句,也觉得没必要分散力量:柏寒指着远处高高耸立的城堡:“搞不好他们现在就在窗洞后面监视我们呢。   “MB!洗干净脖子等着老子整死你们,狗篮子。”前面一排的沈百福狠狠朝着远处吐口水,搓了搓磨起泡的手掌重新握住船桨用力伸入海水。“都加把劲,这TM刚哪儿到哪儿啊?”   两条船一先一后朝着永夜岛进发,众人奋力拼搏,虽然下午体力耗费的厉害,速度慢了不少,总算在傍晚顺利到达岸边。   柏寒捧着两条小蛇念念有词:“小青小蓝,刚才真谢谢你们,要不然我就糟糕了。一共七个吸血鬼,其中还有一只大BOSS,已经被我们杀了三只,这座城堡里还有四只,他们杀了很多人,还有我们的同伴。”   举着它俩看向城堡,柏寒千叮万嘱:“你俩帮我的忙,把所有吸血鬼都咬死,见到一个咬一个,给曹铮和小骨头报仇,好不好?乖~回蓬莱给你们吃花瓣~”两条小蛇像平常一样无动于衷,偶尔吐吐信子。   三位逃过一劫的新人还没见过能和小蛇对话的人,不由自主满脸畏惧。   山峰看起来相当陡峭,却有一条盘山而上的道路:吸血鬼不是能飞么?难道是陷阱?众人却没有太多选择余地,决定上去试试。   把两条船固定在岸边、攀折树枝做火把,众人做着战斗准备。双眼红肿的雷雪有点困难地拥抱柏寒和楚妍:从天上摔下来的时候她左臂扭伤了,用冰水消肿再涂药,总算不耽误行动。   沈百福却拉拉柏寒衣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柏寒跟着徒弟走到岸边,“别担心,一定能把叶菡救出来的。”他应了一声,有点不知如何开口似的,盯着柏寒左右为难。后者奇怪地说:“怎么了,沈七宝?”   “算了,没事。”沈百福改变主意,率先朝队友走去,“回蓬莱再说。”   到底什么事情?换成平时柏寒一定很好奇,现在可没心情,闷闷地跟在后头。   月亮不知躲到什么地方,海面一片昏暗。丹尼尔和鲁伯特一马当先,楚妍紧紧跟在柏寒身边,雷雪团队跟在后面,新人们垫后,举着火把手电顺着山路蜿蜒而行,沿途并没遇到什么阻碍。足足走了两个小时山路才到了尽头,围绕着葱茏花木的城堡也赫然立在面前。   这是座欧洲中世纪的旧式城堡,城墙是灰白色的,长方形窗洞被厚厚窗帘遮掩得风雨不透,朱红尖顶耸立在天空中。它由几座塔楼和主要建筑组成,古朴而不失庄重,处处可见风吹雨打的斑驳痕迹。   如果威严大门前没有整整齐齐摆着六具苍白尸体的话,布朗城堡是个拍摄婚纱照的好地方当然现在只能被恐怖电影选中了。   躺在中间的那个红衬衫女生用心记录蓬莱注意事项来着柏寒把目光从三天前分别的六名新人尸首上移开,背转身体深深呼吸,楚妍的手不停颤抖。梁瑀生拍拍她,和赵邯郸走了上去,凌耀祖也握紧长刀走过去查看。三名新人面色如土:如果他们没有选择跟着大家离开,面前摆着的就是九具尸体了。   片刻之后三人归队,众人聚拢一起。面色沉重的梁瑀生只简单地说:“八成咱们杀死第一只莱斯特的时候,就被吸血鬼盯上了,不知道克雷格牧师怎么样。”凌耀祖则沉默着望向城堡。   时间紧迫,众人把他们搬到路边用碎石树叶盖住,结束后再处理。带好口罩和厚围巾、萤火虫香囊戴在肩头、检查短剑弩/箭护心镜柏寒召唤出大黑狗,这才握紧短剑跟着同伴走向城堡。   大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出乎柏寒意料,城堡内部亮如白昼,宽敞过道两侧燃着火盆。踩着红地毯鱼贯而入,面前是个金碧辉煌的大厅,头顶吊灯华丽璀璨,壁炉中的木柴熊熊燃烧,楼梯扶手、落地花瓶和壁炉两侧到处装点着绽放鲜花,随时可以进行盛大舞会。   场中确实正有不少盛装华服、戴着面具的绅士淑女翩翩起舞,男士彬彬有礼,女士裙角飞扬,琦丽奢靡如同美梦如果他们的肤色并非苍白如纸、目光没有呆滞无神的话: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死人。   形势诡异可怖,众人立刻停住脚步戒备,柏寒下意识握住梁瑀生手臂,楚妍也微微颤抖着依偎过来。   一位身穿纯黑燕尾服的绅士举着高脚杯盛情相邀,杯中酒殷红如血:“欢迎诸位光临,阿尔曼已经恭候多时了。”   果然他们早就监视我们划船登岛,幸好没分散兵力。柏寒沉住气,听楚妍大声说道:“阿尔曼,请把被你们带走同伴还给我们。”   “那位美丽的小姐?”阿尔曼像提起老朋友似的友好:“她和德拉库拉夫人聊得很投机,恐怕要等一等了。”   德拉库拉夫人?那位自杀而死、导致德拉库拉信奉魔鬼的伊丽莎白?   沈百福刷地拔出“三日月宗近”宝刀:“少TM废话,赶紧的,叶菡少一根头发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阿尔曼刚说了句:“说起来我倒很欣赏....”就听丹尼尔失声大叫“塞德里克!”想扑出去却被鲁伯特拉住了“丹尼,他已经死了!”   他扑去的方向站着个二十多岁的英俊年轻人,面色平静,对近在咫尺的熟人毫无反应柏寒凝神细瞧,立刻发现他惨白脖颈上有牙印状的伤口:他们都是月圆之夜被吸血鬼抓到这里吸尽鲜血的受害者?怎么活了过来?丹尼尔说过吸血鬼靠猎物鲜血维生,受害者立刻死去,并不像丧尸一样被传染啊?   楚妍把嘴巴凑过来:“怎么才这么几个?”没错,每个月圆之夜六个人,一年就是七十二个,德拉库拉活了八千年,受害者应该把这座城堡填满才对。   “塞德里克是个好小伙子,说起来他是你们的同乡,丹尼尔和鲁伯特。”阿尔曼笑眯眯望着两人,“这下好了,幸运的话你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了。”   幸运?只有个别幸运的受害者才能站在这里?其他人呢?柏寒顾不上那么多,大喊:“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阿尔曼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紧接着深深一躬:“美丽勇敢的小姐,对于你的慷慨大方,德拉库拉大人感激不尽,想亲自对你表达由衷谢意请跟我来。”   梁瑀生用不拿刀的手握住柏寒胳膊,“把你的德拉库拉大人请出来,这里说话方便点。”   “我看不如这样。”阿尔曼目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流过,“请这位小姐,这位先生,还有这边这位可爱的小姐跟我拜访德拉库拉大人,剩下的客人就留在这里喝喝酒叙叙旧,跳跳舞:永夜岛很多年没有生人踏足了。”   他指的是柏寒、雷雪和沈百福,昨天也是他们和叶菡被单独搬到一旁为什么是我们?柏寒想不明白,朝梁瑀生对个眼色,举起短剑先下手为强:“咬它!”   可惜阿尔曼显然早有防备,见到小蛇的瞬间便旋风般朝着敞开着的落地窗飞掠过去,继而一头撞出去像头黑蝙蝠冲入夜空。大概他下了命令,呆呆立在大厅舞池中的活死人齐齐朝众人猛冲过来。   好在众人反应迅速,立刻靠住墙壁结成阵型:力气大的男士守成半圈,战斗力弱的缩在里头,梁赵柏凌沈五人仗着刀剑锋利横劈竖砍,防御得相当稳健。   这些人没有智慧也没什么战斗力,还不如丧尸,众人都穿着防弹衣和铠甲,即使被咬一口也不怕。敌人越来越少,柏寒两剑杀死一个活死人,楚妍打量着大厅正面通道:“那边有路,我们....”   一声响亮的口哨从侧面响起,是吸血鬼路易斯,狡黠地朝着众人微笑。沈百福怒吼一声,双手握着宝刀毫不费力地劈开几名敌人,朝他大步疾奔:“小叶呢?”   两人一追一逃,迅速溜进大厅一道非常隐蔽的侧门消失了。 第140章 德拉库拉伯爵七   2017年7月24日   百福这家伙一个人跑什么?柏寒喊了两声,早瞧不见他的身影, 只好喊着:“我们也过去~”   说起来容易, 做起来难。众人把剩余的活死人彻底清除, 想顺着两人通过的侧门离开才发现门打不开了:那扇隐藏在帷幔里的石门只能从里面推开, 外面光溜溜没有把手,几人试了又试也无法撬开。   只能另寻出路。出了大厅是花木茂盛的庭院,还有座月牙形的小小喷泉, 平时倒是消遣的好地方。鼻端铁锈味越来越浓,柏寒吸吸鼻子:“是血。”   梁瑀生几人都点头:“还不少。”   真难闻。登高观望一番, 除了主楼还有六座颇为雅致的三层小楼,难道七个吸血鬼各居一处?和楚妍凌耀祖商量几句, 众人决定往主楼进发。刚刚挪动步伐, 大批神色木然的活死人突然从庭院后方潮水般涌出, 尽管众人竭力抵抗,依然被分隔成三个战团。   糟糕!柏寒能看到雷雪和杜老师被三位队友护在中间,丹尼尔和新人们也被人潮挤得越来越远, 紧紧抓着楚妍缩在梁瑀生和赵邯郸用刀鞘隔成的保护圈里,不停用短剑刺进敌人脑袋。同样红着眼睛的楚妍也大喊着用匕首和短刀战斗。   这些活死人没什么杀伤力, 光凭数量就占据压倒性优势:大家连挥舞刀剑的空间都没有。四人被挤得连连后退, 总算反应够快,互相支撑着冲进主楼回身把大门关上。   “什么都没用。”柏寒沮丧地说,提前准备的烟雾/弹和催/泪弹都派不上用场,需要安装的弩/箭更不能浪费在他们身上。楚妍安慰她:“还有吸血鬼呢。”回身透过窗户再看另外两组人,凌耀祖团队逃进一栋三层小楼, 新人们则反身奔回大厅。   四人置身的主楼显然是德拉库拉常年盘踞的地方,奢靡豪华之余不失舒适。整棵绿树的枝叶挤满屋角,红玫瑰和蓝白绣球花竞相开放,茶几上摆满果酱饼干和水果,茶杯冒着热气。书架摆满莎士比亚的书籍,有只白猫卧在沙发酣睡。   看着可真不像吸血鬼的家。柏寒走上两步寻找楼梯,忽然身后传来惨叫:梁瑀生不知怎么被躲藏在壁炉里的阿尔曼从后方擒住,后者狠狠咬住他的喉咙,鲜血瀑布般喷射在深驼地毯。   别咬他~柏寒一颗心跳到喉咙,挣扎着朝两人扑去,忽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海风阻住脚步海风咸腥清凉,却带着奇异的安全感,于是柏寒定住脚步,深深呼吸着闭上眼睛。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壁炉边空无一人,三位同伴分散在不远的地方,满脸茫然,大口大口喘着气。   果然,我的羽毛可以抵抗住吸血鬼的心灵控制。柏寒连忙大喊:“都是假的,快醒醒!”   有过被控制经历的几人这回没再中招,各自拔出武器戒备。梁瑀生紧紧握着长刀:“MD,都是老一套。”赵邯郸心有余悸,点上根烟抽了两口;楚妍满脸冷汗,“这种心灵攻击应该无法连续进行,否则上次他们就不会撤退了。”   一阵掌声从角落楼梯传过来,一位穿着华丽礼服的男子用赞赏目光注视四人,温和地说:“请坐,我的客人。”   梁瑀生率先开口:“德拉库拉?”   他点点头缓步上前,“很荣幸,你听说过我的名字。”   德拉库拉看起来不像吸血鬼,或者说,远没有阿尔曼和路易斯更具有这种恐怖生物的特征:苍白、敏感和脆弱。德拉库拉更像一位冲锋陷阵的骑士,很有男人魅力:看起来四十多岁,额头宽阔眼珠乌黑,同样颜色的长发微微卷曲,嘴唇上的胡须修剪得很整齐。   他看起来通情达理,楚妍也不客气:“我有位同伴被你们带走了,快把她还给我们。”   德拉库拉相当彬彬有礼,甚至躬了躬身:“说起来,我们也有三位同伴没能平安归来,受伤的蜜西卡甚至痛苦相当长时间才离开这个世界。”   他把目光集中在柏寒身上:“美丽的小姐,我想见识见识对蜜西卡下毒手的两只野兽,不知还方便吗?”   柏寒脑海浮现那个被小蛇咬中的黑发女子身影,毫不客气的举起短剑:“咬他!”   不像平时从地上游动,两条小蛇利箭一般朝德拉库拉凌空飞射。后者神情凝重,等它们刚刚沾到衣衫立刻原地陀螺般高速旋转,柏寒能看到自己小蛇像两条彩线般在空中飞舞。紧接着眼前一花,德拉库卡像颗高速飞行的炮弹般径直冲出敞开的窗洞。   “啊,小青小蓝!”柏寒大叫着冲到窗边,只能看到像只蝙蝠般朝着高高塔楼飞去的德拉库拉在视野中越来越小,紧接着消失在一个窗洞中,没用多久便原路凭空飞回。   “我把它们介绍给我夫人了。”两条小蛇消失了,德拉库拉好整以暇地掸掸衣角,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一位同伴也在塔楼顶层,不过我想他没注意到我。”   此时此刻的沈百福确实没心情注意别人。   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退队”这两个字萦绕在沈百福脑海挥之不去,他就像套上紧箍咒的孙大圣,飞天遁地翻江倒海也无法脱身。   退队在蓬莱不是什么新鲜事,分配不公、倚强凌弱、贪生怕死或者性格相处不来在许多队伍都频繁发生,不少乘客千辛万苦回到蓬莱第一件事便是到金兰契解除队伍。   当然沈百福例外。自带佛珠守护神、一人之力撑过切尔诺贝利游乐园、保护卢文豪平安度过鬼门关....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组起身手高超的保镖队伍,漂亮姑娘趋之若鹜。   可惜他现在头疼欲裂:为什么只能五人组队而不是六个?曹铮留出的空位只有一个,重感情的叶菡不可能抛下楚妍独自加入,只能另外寻找合适伙伴,她俩现在两名队友也只合作这一场。   只能我退队。   曹铮刚刚离开,自己也要退队,小柏一定很难过。我是个混蛋,没错,没有小柏我活不到现在,她还是我小师傅,可我却要退队。沈百福在海边嗫嚅很久都张不开嘴,面对小柏迷惑的目光只能落荒而逃。   小柏很坚强,沈百福尽力安慰着自己。第一场任务被张牙舞爪丧尸包围的自己爬都爬不起来,可小柏却一鼓作气硬是拳打脚踢杀出一条血路,那时候他就明白这姑娘一定比大多数乘客都活得久包括他自己在内。   就连守护神也一样,虽然第六场任务小柏才把那只日本狗,啊不,藏獒带回蓬莱,可那家伙战斗力真不是盖的,在强力守护神中也是名列前茅的。就是块头太大,幸亏不用喂饭,否则光买狗粮也能把她吃穷了,沈百福苦中作乐。   好在小柏有男朋友了,沈百福欣慰的想。他像所有女孩子的兄弟一样用挑剔目光打量梁瑀生,几场任务下来不得不承认这哥们确实还不错。刚刚遭遇活死人,尽管受了伤,梁瑀生依然挥舞长刀尽力把柏寒护在身后。强力守护神十一郎、护身符金刚经、琉璃长刀乌羽藤黄短剑、又从襄阳城带回不少装备梁瑀生运气不错,这样的人往往能活得更久。   何况还有赵邯郸,能使家伙又擅长射箭,扛着襄阳城门门闩的杨九郎,还有什么扶桑树枝蛟龙筋玄鸟羽打造的落日弓....   有他俩在身边,小柏一定能闯过鬼门关、回到我们那个世界。何况我们两队以后会遇到一起的,又都是一等座,和现在区别不大嘛沈百福这么安慰自己,决定救出叶菡回到蓬莱聊聊这件事。尽管满心愧疚,他依然能猜到柏寒也许会揍他一顿,却不会阻拦:楚妍叶菡也是她的好朋友,于是沈百福心情更沉重了。   我对叶菡是有责任的,沈百福始终这么认为。看到她第一眼心脏便怦怦乱跳,手脚发热,不敢直视人家眼睛。泰坦秘境树顶朝夕相处那几天是沈百福进入蓬莱以来最快活的日子,最后一天被二等座四人偷袭的时候却成了地狱。想救她却无能为力,泪水、歉疚混合爱慕就此刻骨铭心。沈百福又想起海永韬临终时的眼神,他早就看出来了?   我喜欢她。就像浩哥说的,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浩哥、周锦阳和曹铮先后离去,鬼知道我还能活几天?沈百福挺起胸膛,我要和叶菡组队,哪怕只能护她一天也好。   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思路在大脑里翻来覆去,搞得沈百福很有点混乱,以至于明明正和同伴被大群活死人包围着,见到掠走叶菡的路易斯出现立刻大脑充血追了过去。   进入侧门是狭长过道,然后是间华丽厅堂,路易斯轻盈地从窗子里跳出去,站在屋脊上挑衅回望。沈百福奋力跨出窗台,沿着对方走过的路衔尾直追。   前面是那座最高的塔楼?冷风呼呼吹过,沈百福尽量冷静下来判断着自己的位置。对方像只狡猾的狐狸只留下背影,却始终在前面遥遥相候。   进入塔楼之前路易斯停下脚步。“我是路易斯,你可以叫我路易。”   “跑,跑TM你大爷。”沈百福喘息着挥刀相向,“叶菡呢?”   路易斯故作惊讶:“难道我不是带你来见她吗?”   沈百福努力判断他话语的真伪,“把她还给我,我不杀你。”   路易斯用微笑表示感谢:“说起来,你有没有想过顶替莱斯特的位置?”   那个被我们杀死的吸血鬼?毕竟叶菡在他们手里,沈百福沉住气敷衍:“我又不是吸血鬼。”   “你是少数就连阿尔曼大人也很满意的外乡人。”路易斯笑得和善,“大家都对你印象很好。昨天那个小姑娘是你的心上人?”   第一次有人这么当面提起叶菡,沈百福心里柔软,只听他又说:“刚好,她和德拉库拉夫人谈过之后也决定留在这里,如果你能通过考验我个人认为完全不成问题,你们就可以快活地团聚了。”   先见到叶菡再说。沈百福放下弩/箭,刀尖也指向地面,“这么着,你先把她带出来,其他好商量人家一个小姑娘,还不够害怕的呢。”   路易斯微微躬腰,走在前面。   新鲜血腥味从脚下升起来,浓重得令人头晕目眩,好在沈百福始终戴着夹着羽毛的口罩。不祥预感从他心中浮起,紧紧握住刀柄。沿着阶梯盘旋而上,没多久就到了塔楼顶部。这里应该是布朗城堡的最高点,沈百福想着,跟着他推开阶梯尽头的石门。   面前空荡荡的没有地板,只有一条狭长的悬空石阶从脚下延伸到塔楼中央:这座高高的塔楼只有外壳,其余部位都是空的,低头可以看到深深的塔楼底部盛满深红液体。顺着石阶走到尽头有个圆台,正躺着一位年轻姑娘。   是叶菡沈百福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欣喜地大步奔跑过去,“小叶~”   我来了。   “你得等上几天,毕竟她刚刚和德拉库拉夫人告别她们很合得来。德拉库拉夫人眼光很高,被带回来的姑娘和小伙子里面只有极个别能得到她的青睐,其他绝大部分都被淘汰了。大概七天以后,你的朋友就能站起来了,可以跟着你散散步什么的。我的意思是,她不能像你我这么聊天或者出去打猎,只能在卧室里等你,时间长了可以守卫城堡和跳舞,就像你刚才见过的小伙子和姑娘们一样。最重要的她是能够永远这么年轻我也是因为这点才臣服于德拉库拉大人的。”   路易斯像是把他当成朋友,真诚地说:“等你占据了莱斯特的地盘,就可以带她过去住了,当然得等德拉库拉大人亲自替你引路才行:他忙着打发你那些朋友呢。有位小姐带来两条古怪的蛇,真是从未所见的凶残,就连蜜西卡也没能挺过昨晚。不过话说回来,我很讨厌蜜西卡,莱斯特也令我厌恶,伊莎贝拉也一样真不明白德拉库拉大人和阿尔曼为什么要选择他们。不过克萝蒂娅倒是发誓给他们报仇....”   他像只苍蝇似的嗡嗡,沈百福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拜珀伽索斯清泉所赐,他的视力好极了,足以把石阶尽头的叶菡看得一清二楚:她脸庞惨白,双目紧阖,看上去睡着了。   沿着狭窄石阶越走越近,脚步却像灌了铅越来越重,沈百福心脏跳到喉咙:那姑娘胸口全无起伏,指尖都没动过一下。大概是吓昏了,他安慰自己:脖子明明没有伤口。距离还有两步,沈百福忽然一个趔趄摔倒在石阶上,差点滚下石阶可真悬。   留在原地的路易斯远远望着手脚并用往起爬的沈百福,忽然想起自己活着的时候也是这么感情充沛。得到永生之后,敬畏、美女和金钱就滚滚而来了。一声惨嚎突然传进脑海,是克萝蒂娅!路易斯不由自主张大嘴巴回应着,獠牙越长越长他和阿尔曼五人都被德拉库拉变成吸血鬼,彼此之间有血脉感应,这也是莱斯特被杀死的同时他们能立刻察觉的缘故。   得去援助才行活着的同伴只有自己、阿尔曼和克萝蒂娅了,路易斯这么想着,扭头看了一眼:沈百福维持着倒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活像滩烂泥。他没什么威胁了,路易斯想着,像只蝙蝠从敞开的窗洞里飞了出去。   沈百福根本没留意到身后,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被月光映着的叶菡身上:她早已停止呼吸。来的时候小叶还在马车上和楚妍小柏商量完成任务要买几条带裙撑的长裙回蓬莱呢他有点不敢相信,颤抖着双手想把她横抱起来,随即发现心爱姑娘比寒冰还冷,比稻草还轻,手腕脚腕有着深深十字割痕原来她全身血液都流光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百福面孔滴落在她苍白脸庞上。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越说越啰嗦,就是每月有6个受害者被带回布朗城堡,每年就是72个,十年是720个,八千年就是576000,只有千分之一的受害者可以被德拉库拉夫人选中,死后可以醒过来,就是大厅里那些只会跳跳舞,呆呆站立的活死人,没有太大威胁,没有灵魂没有智慧却能青春永驻,总数才几百个。其他大部分受害者死了就是死了,醒不过来了。   而德拉库拉会选择合适的活人把他们拉入吸血鬼的行列,就像阿尔曼和路易斯,和上面那种是两码事。 第141章 德拉库拉伯爵八   2017年8月24日   “说起来, 我有聆听这位美丽小姐姓氏的荣幸吗?”德拉库拉绅士风度令人无可挑剔。   柏寒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紧他, “我姓柏, 柏树的柏。我的蛇在哪里?你说的同伴是沈百福还是叶菡?”   德拉库拉微微笑着, 意味深长地说:“沈先生和叶小姐在一起,我个人很希望沈先生能加入我们的行列, 柏小姐也一样。至于叶小姐已经决定留在城堡里了,你们可以继续做朋友。”   我的小蛇不会有事。柏寒安慰自己, 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最后一句话上:“别做梦了, 叶菡不可...”不等她说完, 楚妍颤抖着开口:“你把叶菡变成吸血鬼了?”   “很遗憾, 叶小姐更希望留在我夫人身边,散散步跳跳舞, 并不适合像我们这样四处奔波, 忙忙碌碌。”德拉库拉躬了躬身,目光从四人手中紧握的刀剑和弩/箭上扫过,“偶尔还要应付不速之客, 比如现在。”   “相形之下沈先生和柏小姐更适合我们的风格。”他忽然想起什么, 补充道:“另外一位小姐也一样, 克萝蒂娅已经去迎接她了。”   是雷雪柏寒立刻明白过来, 开始庆幸她在凌耀祖身边。德拉库拉友好得像个脾气相投的老朋友, “柏小姐,关于那瓶带有远古神圣气息的泉水,我和夫人都对你非常感激;同时应该承认,并不是所有客人都能对直达心灵身处的梦境视而不见, 我想这点和你们佩戴的面具脱不开干系。我诚心地想请教....”   一阵凄厉嚎叫突然从敞开窗洞里直传进来,听起来距离并不算远。德拉库拉皱起眉头,目光朝着另一栋建筑遥遥眺望,喃喃道:“克萝蒂娅....”   做为布朗城堡中唯一存活的女性吸血鬼,克萝蒂娅刚刚结束了两千多年寿命。   拜珀伽索斯羽毛之赐,她的心灵控制并没能对躲进建筑物的在雷雪团队取得效果;倒是忽而屋角忽而面前的移形换影给敌人造成不少麻烦。尽管在吸血鬼阵营中实力最弱,如果换成普通队伍,搞不好她依然能够以一杀五;可惜对手是凌耀祖团队就没那么容易了。   抛开受过严格战斗训练的凌耀祖不提,新队员老胡是散打高手,丁一还是个练过内家功夫的好手,三人背对背站成丁字形把杜老师和雷雪护在中间。防弹衣和护甲令克萝蒂娅不易攻击要害,锋利刀剑迫使她远远退避,再加上杜雷两人不停射击弩/箭,双方你来我往着实相持好一阵。   用匕首般锋利的十根指甲划开连续两名敌人面颊、看着满身鲜血的对方开始手忙脚乱,克萝蒂娅打从心底欢笑起来,不由自主放松警惕很快她就后悔了。   连续落空之后,一枚箭矢终于射中她左肩,得手的雷雪立刻紧紧抱住弩/箭漆黑蛛丝把两人连接在一起。克萝蒂娅拼命想挣脱,可惜蛛丝太过坚韧,她不得不飞行着企图拖走敌人。又有两枚箭矢射在身上,被激怒的女吸血鬼索性移形换影到敌人身前,刚刚划破丁一手臂动脉就被凌耀祖重重一刀砍在腰间。   吸血鬼的血液乌黑发臭,令人不得不掩住鼻子。被拦腰斩断的克萝蒂娅就此仰天惨嚎,肉眼可见的干瘪腐烂。老胡趁机一刀砍断她的脖颈,抬脚远远踢开脑袋,这个吸血鬼彻底倒下。   五人终于得以喘息,互相包扎伤口,丁一伤得最重,好在急救箱里的药品绷带都是最好的。这栋小楼不知是哪个吸血鬼的住宅,茶几餐桌摆着大瓶鲜花,壁炉里的木柴堆得满满,相当温馨宁静。点燃壁炉把克萝蒂娅的残骸扔进去,凌耀祖这才放心,通过窗户可见刚才聚集在庭院里的大群活死人都分散不见了。见队员都收拾停当,他便说:“走,找柏寒去,他们进主楼了。”他们的任务是杀死德拉库拉。   刚刚推开大门,凌耀祖就把长刀横在身前慢慢后退:一位身着燕尾服的英俊男子亦步亦趋跟了进来,是阿尔曼。“晚上好,又见面了。”   四人立刻结成阵型跟着凌耀祖慢慢退到大厅中央,阿尔曼反手关上大门,只朝壁炉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我只离开片刻,想不到大家就到参观到这里来了。说起来这是伊莎贝拉的房子,寒舍在另一侧,一会儿可以跟我去喝杯茶。”   凌耀祖双眼紧紧盯着他,握紧寒光闪闪的“鬼丸国纲”,沉声说:“别废话了,上。”   一阵蝙蝠凌空滑翔的声音越来越近,最终从敞开的窗洞中跳进一个青年男子,正是路易斯。“克萝蒂娅?”   他很快从房屋中烧焦的味道发现端倪,朝着熊熊燃烧的壁炉奔过去,“克萝....我要吸干你们的血,把你们的尸首晾在树上风干,再扔到海里喂鲨鱼。”   阿尔曼不满地瞥他一眼:“你要把这位小姐吓坏了。”他的地位显然仅次于德拉库拉,路易斯连忙闭上嘴巴。   “路易斯,你送这位小姐去拜访德拉库拉大人,如果他还在忙着就请她先喝杯茶什么的,由德拉库拉决定要不要送到夫人那里,或许她可以成为我们的同伴。”阿尔曼盯着雷雪煞白面孔,“这四位男士就留给我做伴好了。”   率先动手的是凌耀祖。这位现役军人像下山猛虎一般朝着阿尔曼当头力砍,对方理所应当的移形换影,凌耀祖想也不想朝着几米外他出现的地方再次横劈,可惜刀砍上去对方又消失了,第三次现身的时候依然被他立刻发觉并猛烈攻击。   路易斯也动手了。如果说克劳迪娅十根指甲像长长匕首,他的指甲就像十只无坚不摧的长刀,轻轻沾着便皮开肉绽。大概是寿命更久的缘故,他移形换影的速度比克劳迪娅快得多,杜老师和雷雪发射的□□根本沾不到他衣角。由于老胡和丁一握着的也是锋利刀剑,他倒是略有忌惮,于是专门朝敌人手腕进攻:第一下血液喷涌,第二下骨头断了一半,第三下整只手便掉了下来。   老胡惨嚎的同时,凌耀祖也倒下了。面对比路易斯速度更快、力气更大的阿尔曼,他讨不到半点便宜,只能拼命招架。对方显然像猫捉老鼠般消遣,并没朝他要害进攻,而是划破他脸颊、脖颈,眼瞧着喷涌而出的血液把地板都染红了。尽管如此后者也没有退缩,咬牙继续猛攻,始终把阿尔曼逼在几步之外。   “时间不早了。”阿尔曼好整以暇地望着居然没有倒下的敌人,双手背在身后:“路易斯,带那位小姐动身。”   面对步步紧逼的敌人,雷雪并没慌张,接连射空三把弩/箭才勇敢挥舞两把雪亮匕首。杜老师也接连抛出两张渔网,落空后便和她并肩抗敌。笑眯眯的路易斯不费吹灰之力便化解敌人攻势,随后便把杜老师的眼镜打进眼眶这位可敬的老师再也看不见东西了。几秒钟之后雷雪的匕首飞出去钉在天花板上,路易斯很有风度的鞠了一躬:“请跟我来。”   回应他的是身后凌厉风声凌耀祖大步冲过半个房间,于是他不得不移形换影以避开“鬼丸国纲”的劈砍。几秒钟之后阿尔曼幽灵般踢在凌耀祖膝盖后方,后者失去平衡朝前扑摔,雷雪连忙去扶她的手臂被路易斯扭到背后发出咯咯响声。   “看起来你们是一对。”阿尔曼饶有兴趣地看看他又瞄瞄疼痛难忍的雷雪,“我很欣赏能为同伴和女人拼命的男人。毫无疑问,你并不符合我们招揽同伴的标准,不过世间总有例外。”   他指指凌耀祖,又朝被他握在手中的宝刀:“如果你现在用你手里的刀杀了这三个男人,再跟着我去见德拉库拉,运气好通过考验的话,也许你可以成为我们的同伴和这位小姐一起。”   最后这句话显然很有诱惑。凌耀祖看了一眼被紧紧勒住脖子的雷雪,再看看血流成河瘫在地上的老胡丁一和瞎子似的杜老师,忽然道:“一言为定。”   “鬼丸国纲”朝老胡砍下去的瞬间,忽然改了方向朝阿尔曼凌空激射,后者理所当然地消失并出现在另外地方。于此同时凌耀祖朝着雷雪大步疾奔,后者咬牙抓紧路易斯勒着自己脖子的手臂令他没法顺利移形换影,惊恐地挨了恶狠狠一拳又一拳,想飞又被拽回地面。由于长期飞翔作战的缘故,养尊处优的路易斯从来没和别人这么贴身搏斗,没两下就乱了章法,力气更是远远不如。尽管他挣扎着用指甲捅穿对方一只眼珠,依然被一把锋利的三灵君刺深深扎进心脏。   这只是电石光火间发生的事情,阿尔曼赶来的时候路易斯已经仰天惨嚎了,黑血汩汩流淌。他愤怒地跟着大吼只有这一位同伴了,对着凌耀祖张开嘴巴,牙齿肉眼可见地越长越长。   只剩一只眼睛的凌耀祖握紧滴血的三灵君刺,雷雪也用袖箭对准敌人。房间里唯一还能行动的丁一正竭力朝着“鬼丸国纲”方向爬动,他只剩手腕,即使爬过去恐怕也只能用嘴叼了。   与此同时,主楼里的众人也正殊死搏斗着。   德拉库拉朝着远方喃喃说“克萝蒂娅”的时候,第一个出手的是梁瑀生。他握着琉璃长刀灵巧劈砍,方圆几尺都被雪亮刀光耀亮了。德拉库拉没费吹灰之力便飞了起来停在半空,用赞赏的语气说:“至于你们的武器,我会好好收藏的。”   收藏你个头。柏寒几人同时朝他发出弩/箭,赵邯郸把渔网也抛出去了前两天用这一招抓住莱斯特,这次却落了空。如果说阿尔曼的移形换影令人印象深刻,德拉库拉已经把这一招发挥到极致。他像个幽灵随时出现在房间任意角落,前一秒还出没在梁瑀生刀光范围,下一秒就好整以暇地拍拍楚妍肩膀了。   “看得出来你意志很坚定,上帝的信奉者。”他这么评价楚妍,随即像阵风般飘闪开去,可以用瞬息千里来形容。四人挥动刀剑发射□□一□□风疾雨般的猛攻,却连对方半片衣角也没沾到。   糟糕,怪不得丹尼尔说德拉库拉活了八千年,所有人拿他束手无策,不得不耻辱地任凭吸血鬼随意带走受害者;开始还以为他们武器太落后,现在看起来是敌人速度太快了,根本抓不到他。我们只有四个人,□□数量太少,必须万箭齐发才可以。   我的蛇还被他带走了,雷雪他们怎么还不来?   柏寒并不知道,雷雪五人还需要自己救援,更不知道自己的小蛇陷入深红汪洋大海。城堡最高塔楼的底部被挖成方圆几百米的水池,里面灌满无穷无尽的鲜血。日积月累潮涨潮汐加上千千万万的冤魂,铺满大理石砖的池底滑腻冰冷浑然无法着力,除了能飞翔的吸血鬼没人能从这里出来。   两条小蛇也不行。   何况血池的主人,德拉库拉夫人也不愿它们离开。伊丽莎白是个二十出头的美丽女郎,面容雪白娇嫩,有一双妩媚灵动的大眼睛,栗色卷发闪动着光泽。活着的时候她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人,死去八千年风采依旧。   每当她的丈夫把祭品送到血池边,她就会吸光他们的鲜血;只有极少数祭品她反倒不愿碰触。每当这个时候,德拉库拉伯爵就会把这些可怜的人割开手脚放上高台,任凭鲜血汩汩流入血池,借此维持伊丽莎白的青春。听起来残忍,流光鲜血的祭品却能在七天之内醒转过来,虽然没有灵魂,却也能青春永驻。   严格说来,同样不能思考、不能微笑不能哭泣甚至不能看丈夫一眼的伊丽莎白并不算活着,只是个凭借本能行动的可怖生物或者行尸走肉毕竟她是死去又醒转来的。可她的丈夫并不愿承认这点,宁愿告诉自己和手下,自己的妻子只是“性格孤僻”,难得有人和她谈得来。   钟楼成了禁地。如果有人落到血池里,就会成为伊丽莎白攻击的对象,比如现在,被德拉库拉甩进血池的小蛇感受到吸血鬼的气息,英勇地潜进血池深处伊丽莎白已经等着它们了。   很难说他们谁先咬中谁,反正两条小蛇咬住对方的同时自己也被伊丽莎白疯狂撕咬着。按照美杜莎蛇毒的威力,这个年轻女人早就应该倒下了,可她浑若无事地把小青塞进嘴里活活吞咽下去,又一口咬住小蓝七寸。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没能写完,明天应该搞定这个章节。 第142章 德拉库拉九   2017年8月24日   柏寒从没遇到过德拉库拉这样难缠的敌人。明明好端端站在面前, 每逢己方拳脚攻击或者挥舞刀剑, 他就及时退避在拳头或者刀剑以外几寸的地方;等力道落了个空收回拳头,他又像跗骨之蛆一样如影随形贴过来。   比口香糖还粘人、比棉花糖还难以着力, 却比任何敌人都危险她和梁瑀生、赵邯郸围着德拉库拉暴风骤雨般猛攻, 阵型招数都是平时在蓬莱练习好的, 却连对方衣角也没沾到。拳脚功夫不如三人的楚妍先是从背包取出照明/弹扔出窗外照亮夜空, 紧接着瞄准德拉库拉不停发射弩/箭, 可惜无一能中。   对于德拉库拉来说,他显然把这场战斗当做玩耍,相当漫不经心:有时炫耀地头下脚上倒立在天花板上, 有时大步在四周围墙上行走,冷不丁带着铁锈味道的风出现在柏寒身后拍拍肩膀:“加入我们的行列, 得到永生之后你会非常感激我的。”   “别做梦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出了一身热汗的柏寒挥舞双剑疾刺敌人胸口:“我对吸血鬼一点兴趣也没有。”   拒绝显然对德拉库拉没什么效力,他像幽灵般闪开转而笑眯眯地望着楚妍:“你的信仰太过偏执, 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决定把你留在城堡里承受....”   话音未落,德拉库拉突然身形停滞,面朝着窗洞外塔楼的方向满脸震惊,继而变成发自内心的恐惧惊惶:“伊莎贝拉....”   他老婆?那是我小蛇被他带走的方向好机会!柏寒趁机把两把短剑齐齐刺入敌人胸口, 立刻感觉手上有着力处,成功了!与此同时梁瑀生的琉璃长刀直劈德拉库拉右肩,赵邯郸也双刀刺进对方后背,楚妍更是两枚箭矢钉进他腹部。   被几把削铁如泥的兵器所伤, 按说就是铁人也得断成几截,几处伤口汩汩流出黑血的德拉库拉却连看也没看四人一眼。他扬天长嚎:“伊莎贝拉~”双手随意挥舞,柏寒立刻被径直打飞出去,好在短剑没有脱手。   丹尼尔说过吸血鬼可以自动愈合伤口,但莱斯特和金发碧眼的女吸血鬼都被众人合力斩杀,根本没有展示这个天赋的机会,面前的德拉库拉却令柏寒开了眼:几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几秒钟之后除了衣裳破了洞便和受伤前没什么区别。同时德拉库拉拽住箭矢尾部蛛丝发力,牢牢抱住弩/箭的楚妍像断线风筝似的甩上天空。   糟糕!柏寒连忙来救,很快发现自己也很危险:片刻之前德拉库拉有种炫耀戏耍的味道,大概是吸血鬼平日无聊拿猎物消遣一二;现在他却只想尽快杀死四人赶到钟楼。   第一个挂彩的是赵邯郸。德拉库拉手爪越伸越长,朝敌人颈部动脉重重一划,好在他脖子原本便缠着厚厚绷带加上躲得又快,总算留下一条命,血却流了满地。   雪亮刀光闪动,梁瑀生挥刀直砍敌人手臂。德拉库拉胳膊从古怪角度拐了个弯抓上他心口,势道之大要把心脏活活挖出来,却被什么东西阻挡着只发出刺耳摩擦声是柏寒的护心镜,出发前硬塞一面给受伤的男盆友,果然派上用场。   “这是什么古怪?”德拉库拉诧异地收回锋利手爪他对自己力道很有信心,就是岩石铁块也经不起一击,紧接着朝对方右侧胸口又是闪电一击,这次鲜血疯狂喷涌。   柏寒从来不知道梁瑀生有这么多血。她忘了追击敌人,只顾着扑到男盆友身上,短剑随手扔掉:“梁哥,别怕,我来救你。”从贴身衣袋取出个保温瓶旋开盖子一阵带着铁锈味道的风拂过身畔卷起保温瓶,是德拉库拉,眯着眼睛微笑:“柏小姐,你果然拥有无穷无尽的宝藏,说起来我夫人对你的泉水很感....”   倒在地上的梁瑀生突然撑地而起紧紧抱住德拉库拉左腿,柏寒也死死搂住他右臂,两人扬手都是四枚连着蛛丝的袖箭钉在敌人身周这是襄阳城带回来的,每副袖箭只能发射两枚箭矢,力道极大也好瞄准,水底也能使用,柏寒全靠它才从毒龙山无底深渊带回两株毒龙草。   苦肉计是早早商量好的,一个阿尔曼的移形换影已经令众人追赶不上,德拉库拉更是危险万分,只能见机行事。既然珀伽索斯的泉水被吸血鬼抢走,柏寒索性假装还有,果然尝到甜头的德拉库拉上了当。   抓住他就有希望了。刚刚被摔在墙壁上的楚妍连滚带爬冲过来抓住德拉库拉左臂,也是四枚袖箭发出,大喊:“GOGO~”   柏寒第一次见到赵邯郸就琢磨:这人还会射箭呢?果然熟了之后便知道,他老爸是河北射箭协会的头儿,家学渊源的缘故,赵邯郸上幼儿园就拿着小弓小箭射着玩了。此时赵邯郸退到扔下背包的地方拎起一副深褐木弓提箭便射,可惜被只有一条腿能活动的德拉库拉闪开了。   带着三个成年人移形换影显然不太现实,不过德拉库拉依然尽力朝赵邯郸疾冲。后者不慌不忙发射第二箭,看似不起眼的木箭流星般穿透德拉库拉肩膀后者惨嚎一声,伤口居然没有愈合,箭矢牢牢插在肩头。   德拉库拉的怒火到了顶峰。他一步就跨越几米距离把来不及躲闪的赵邯郸踢倒在地,狠狠跺在他右手腕,柏寒能清楚听见“咔嚓”一声,刚叫一声“老赵”就发觉搂住的右胳膊发力猛振,连忙拼命抱住。   她和梁瑀生还能坚持,功夫底子不如他们的楚妍却被甩开撞到墙壁,只能勉强抓住四根蛛丝不放袖箭还钉在德拉库拉左臂。如果被他缓过手来,随便一爪便能击碎柏寒和梁瑀生头颅,形势十分危急。赵邯郸倒也光棍,弓箭也不要了转而牢牢抱住德拉库拉左臂,虽然右手断了倒也能支持,大喊:“快,用刀。”   现在轮到楚妍拼命了。她挣扎着爬起身拔出匕首狠狠攻击敌人,却只能刺破浅浅一层皮肉,伤口飞快愈合。转而想用柏梁几人兵器,却被丢在梁瑀生受伤的地方,实在太过遥远;好在楚妍头脑灵敏,从赵邯郸留在地上的箭壶中抓起几支墨羽箭拼命刺进德拉库拉肚腹。   吸血鬼的惨嚎连整座花园都能听到,不过反击也在电石光火间:他唯一能自由行动的左腿高高飞起跺在楚妍胸口,力道之大令混血女生一声不响的飞出几米之外,再也没能爬起来。   柏寒热泪夺眶而出,使出全身力气抓住他臂膀不放,梁赵两人更是不敢丝毫马虎。愤怒的德拉库拉带着三人在室内蹦跳飞翔,拼命想把敌人甩开去,场面颇有些滑稽,形势却十分危急被他得手四人便都没命了。   “柏小姐,我很遗憾,你没什么机会得到永生了。”德拉库拉忽然停下脚步,扭头望着柏寒露出长长獠牙;他的面孔变得古怪丑陋,眼珠黄褐浑浊,嘴巴裂到耳根,耳朵直立尖锐,两根牛角从黑发间飞速生长,皮肤暗红布满诡异花纹仅仅半分钟,这位被箭矢和袖箭扎满周身的吸血鬼就从骑士变成怪物了。   人呢?我们的人呢?再来一个也行啊?雷雪凌耀祖,还有百福这个笨蛋就像回应柏寒的呼唤似的,大门忽然被一脚踢开,一个满身是血的年轻人横抱着像是沉睡着的女郎大步走进:是沈百福。   怒火在他赤红双眼熊熊燃烧,还带着一往无前的凌厉杀气仅仅一会儿功夫,柏寒有些认不出徒弟了。一个照面沈百福就把室内情形尽收眼底,把怀里女郎轻轻放在座椅上说了句什么,反手抽出背上宝刀“三日月宗近”。   怪物德拉库拉显然看出新出现对手利刃的厉害,带着三个人避开沈百福雷霆攻击。变身后他的力道大了数倍,仰天怒吼一声,尽管柏寒拼命抱紧他手臂不放依然被甩飞出去,在空中死死拽住蛛丝,手都被勒出深深血痕。   沈百福像一枚被劲弓射出的利箭飞速缩短和怪物之间距离,随即一刀深深捅入对方肚腹。猝不及防受此重创的怪物也尝到了鲜血喷涌的滋味,虽然被蛛丝掣肘依然一爪砍掉沈百福整条右臂,“三日月宗近”宝刀也飞了出去,第二爪便划开对方胸膛。   百福!柏寒不敢再看,泪眼模糊中却发现和想象中肚破肠流的情况不同,皮开肉绽的沈百福勉强还能站立。他对血如泉涌的右肩眉头也没皱半下,左臂从腰间拔出一把漆黑短剑径直送入德拉库拉心口。   是他从波寒冬博物馆中得到的鱼肠剑!   与此同时阿尔曼也正把血淋淋的手指从凌耀祖肚腹中抽出来。他显然喜爱戏弄敌人,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烂泥一般的敌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给你指点一条光明大道,你却偏偏背道而驰。”   唯一还能行动的雷雪已经哭不出来,双手拼命捂住凌耀祖血肉模糊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飞速流逝的性命似的。“我跟你走,你快带我走,别再打他了。”她苦苦哀求着扑过来抓住阿尔曼胳膊,拉着他朝大门奔去:“那个什么夫人在哪里?德拉库拉在哪里?快啊,我跟你走。”   她的衣角被凌耀祖勉强还能动的左手抓住了,后者用独眼望着她,嘴唇嚅动:“别去”   “其实我很欣赏你。”尽管刚才的战斗中也受到不少损伤,此时却尽数痊愈了,阿尔曼依然风度翩翩。“还曾想把你留在城堡里,可惜你自己放弃了。”   他的目光从血人般的凌耀祖身上掠过,又看看几步外奄奄一息的丁一“鬼丸国纲”正在他身边,更远处老胡和杜老师也还有气。“当然,现在恐怕没这个机会了。”他用脚尖轻轻踢起寒光闪闪的宝刀握在手中仔细打量:“我得承认,你的兵器相当稀有,德拉库拉大人的宝库又能增添几件珍藏了。”   “好了,时间不早,该送你们上路了,德拉库拉大人该心急了。”他一把揪着拾起匕首攻击过来的雷雪脖子,挥舞着宝刀:“现在由你选择,美丽的小姐,你希望把谁留在最后?”   有什么事情突然发生了。如同骤然被雷电劈打的树木,阿尔曼弯下腰去不停呕吐,双脚离地的雷雪和宝刀同时跌落在地。吐出满地黑血之后,他好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继而满脸恐惧,连毫无还手之力的敌人们也顾不上了,化成一只硕大黑蝙蝠头也不回从敞开窗洞中直冲出去。只见阿尔曼径直飞到一栋花木掩映的小楼之中,没几分钟就抱着一位长裙曳地的美丽女郎那显然是他的活死人伴侣展翅高飞,很快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第143章 德拉库拉伯爵十   2017年8月24日   鲜血不停把绷带和伤药冲开, 不得不用力按压沈百福伤口周围的柏寒百忙中惋惜:如果我的泉水还在就好了。   尽管胸前也是血肉模糊, 梁瑀生情形依然比沈百福强上不少,喘息片刻就勉力起身捡回琉璃长刀砍下怪兽般的德拉库拉头颅在这之前它和心脏均已被银桩贯穿了。   只断了右手腕的赵邯郸正忙着把楚妍从地上抱起来后者自从胸口被踢中就再也没能爬起身,醒过来后疼得满脸冷汗,紧紧抓住赵邯郸手臂不放。“没事, 别动啊,千万别使劲。”赵邯郸安慰着她, 尽量令她舒服一点:“得上医院看看。”   楚妍挣扎着抬起上身, “小叶在那边,你把我弄过去。”   柏寒低下头,热泪滴在地板上:尽管有一段距离,眼尖的她已经看清叶菡胸口毫无起伏,脸色惨白异常。果然几分钟之后楚妍悲痛的哭声便传进耳朵,然后是赵邯郸低声劝慰:“哎哎,别哭,我跟你说,你肋骨断了。”   随着德拉库拉头颅咕噜噜滚在地面,沈百福突然像头猛虎般恶狠狠扑到它像只怪兽的尸首旁边乱踢,好不容易裹上的伤口迸裂开来, 溅了柏寒半边脸颊都是血。他兀自不解恨, 又单臂抡起“三日月宗近”劈头盖脸将尸首砍成肉酱。   毕竟流了太多血,尽情发泄的沈百福摇摇晃晃,柏寒连忙扶着他大叫:“百福,沈七宝!你不要命了?赶紧坐下。”   “兄弟, 后面事情多着呢。”点燃壁炉的梁瑀生吃力直起腰,拍拍他左肩又指着钟楼方向:“两条蛇得找回来,德拉库拉那个老婆还没见着,雷雪凌耀祖肯定也出事了。”   用完全身力气的沈百福茫然瘫在座椅上一动不动,仿佛天下事情再也和他无关了。柏寒忍着眼泪给他胡乱裹好肩膀,帮着梁瑀生把德拉库拉尸体拖入熊熊燃烧的壁炉,这才顾得上去看楚妍她过于悲痛,疼晕过去了。   柏寒以为自己队伍伤情惨重,片刻后在另一栋小楼找到雷雪团队后才发现他们情形更糟糕:拜路易斯和阿尔曼所赐,凌耀祖腹部被划开,两腿右臂尽断,只剩一只眼珠;丁一老胡没了双手,腿也废了,杜老师瞎了眼睛,只有雷雪只受轻伤。   再遇到吸血鬼的话非得全军覆没不可。两队不敢轻举妄动,就地留在小楼休整。好在众人准备充足,带来的药品绰绰有余,伤得较轻的柏寒几人尽力救治重伤者。   除了失血过多的沈百福几人,最危险的要数凌耀祖:他的肠子都流出来了。不少人认为他根本无法支撑到第二天太阳升起,雷雪哭肿了眼睛。幸亏凌耀祖团队在前几个任务得到颇为灵验的金创药,柏寒几人也把从幽州城和不夜城得到的强效草药贡献出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一个小时之后,失散的丹尼尔和其余乘客总算找了过来,见到众人情形十分震惊。在花园被越来越多活死人围攻的他们不得不退回大厅关闭大门防守,足足被困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清掉敌人。   “这么说你们把德拉库拉搞定了?”楚妍一名队友握着车票又是惊喜又是不敢置信,比丹尼尔还激动。原本和柏寒并肩战斗过的王鹏两人不幸遇难,他和另一人都是楚妍这场任务新组的队友,并没什么交情。疲倦的柏寒朝主楼方向扬扬下巴:“你可以过去看看。”   这个消息对于丹尼尔和鲁伯特来说简直是石破天惊,完全不敢相信。两位年轻人检查壁炉里克萝蒂娅的尸骸之后,又把路易斯的尸体销毁,这才持着火把刀剑朝主楼方向去了,片刻后从敞开窗洞传来激动的欢呼。   被吸血鬼抓走的夏绿蒂和另外两名受害者是从塔楼底层地牢被救出来的,这个可怜的姑娘见到丹尼尔险些昏厥过去。把三人送回众人落脚地点的丹尼尔又说,塔楼底部满满一池鲜血,池底像是有什么东西,他们决定下去探索。   我的小蛇就是被德拉库拉带到塔楼去的。柏寒看看队友,“你们别动,我过去看看。”   照顾楚妍的赵邯郸留守,被厚厚绷带包裹着的梁瑀生用刀鞘起支撑身体,“走,看看踏实。”雷雪也要照顾四位队友,叮嘱柏寒“小心”守在叶菡冰冷尸体旁边的沈百福也摇晃着站起身,尽管大家都劝他别动依然固执地走出房屋。   满池鲜血,叶菡看上去全身血液都流干了百福是从塔楼找到她的么?柏寒心中难过,想安慰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个可怕设想浮现在脑海:如果梁哥也变成冰冷尸体怎么办?她不敢再想,用力搀扶着缓步而行的梁瑀生胳膊。   “嘶,轻点。”大概牵动伤口,他皱着眉停住脚步,柏寒连忙放轻力道。   夜幕中的塔楼巍峨宏伟,看上去很有些年头,是整座布朗城堡最显眼的建筑,事实上众人划船渡海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鲜血味道,令人有种夺路而逃的冲动。   眼前血池把塔楼底部完全占据了,池中像海浪般不断翻涌的血水腥气四溢,熏得人眼睛发疼,柏寒第一眼望去以为是阿鼻地狱,幸好大黑狗十一郎都在身边。   沈百福忽然指指上方,抬头望去,数百米上方凌空悬着一条细细石径,尽头是一块圆台,看起来和血池中心遥遥相对。那里是塔楼顶部?果然沈百福嘶哑着嗓子:“我跟着路易斯直接上去,看到小叶。”   柏寒不知说些什么好,轻轻拍拍他胳膊。   梁瑀生忽然指着池中:“看!”顺着他胳膊看去,池里果然隐隐约约浮现一个黑影,载沉载浮着又潜到深处。柏寒凝神细瞧,隔着血水却怎么也看不清楚,“是死人么?”   “好像是个人。”梁瑀生这么说,就连沈百福也点了点头。德拉库拉把我的小蛇带给他夫人,和我们战斗中惨嚎分心,他夫人一定被我的蛇咬死了会不会是池底那个人?   有这个想法的不仅她一个,何况除恶务尽,不能留下隐患。当下众人备好弩/箭渔网在池边等待,黑影再次浮起之时齐心合力捞了上来。   果然是个裹着雪白纱裙的娇艳女郎,双眼紧紧阖着,栗色卷发随意披散,肌肤触手温暖就像随时都能醒来似的。奇怪,尽管刚刚从腥臭血池现身,可她干净得如同刚刚沐浴过温泉。   有牙印!果然,女郎手臂、脖颈和脸颊都有小蛇噬咬的痕迹。柏寒笃定的说:“她就是伊丽莎白,德拉库拉老婆,我的小蛇就在这里。”   四处寻找一番喊了又喊,全无小蛇踪迹。难不成在水底?这可就难了,普通泳池大不了柏寒潜下去看看,这池血水没人愿意碰触。   梁瑀生想了想,“别急,凿开池底把血放出去看看,左右就在附近。”   这显然也是丹尼尔准备做的,“看在上帝的份上,这么邪门的地方不能留着。”他招呼三名新人和楚妍队友帮忙,找来石头大锤叮叮咚咚干活。   至于伊莎贝拉自然和吸血鬼相同处置。楚妍两位队友自告奋勇动手,场面有点血腥,柏寒便走到外面。新鲜空气下肚舒服多了,柏寒叹息着看看车票这场任务没有七天时限,杀死两名吸血鬼就算过关了。   忽然里面喧哗,柏寒连忙走回塔楼:一群人正围着伊莎贝拉的尸首研究,“快来!”走近看时,这位美丽的吸血鬼脑袋被砍掉了,剖开的肚腹里赫然蜷着两条小蛇。   “用银桩贯穿心脏时发觉是空的。”梁瑀生也是意外之喜,看着柏寒把它俩拎出来,“居然在这里藏着,八成被她吃下去了。”   可算找着了,又惊又喜的柏寒发现两条小蛇动也不动,就像吃完酒吞童子眼珠和从毒龙岛找到自己一样“你们,又吃什么了?”   梁瑀生指指伊莎贝拉空荡荡的心口:“心脏没了。”   原来如此。这个伊莎贝拉是死去又活转来的,听起来德拉库拉用受害者的鲜血浸泡她八千年,真是个怪物。柏寒打个冷战,环顾四周只觉阴魂哭喊诉冤,梁瑀生也说:“好在找着了,这个伊莎贝拉算是完事,你回去歇着。”   把小蛇放回衣袋,放松下来的柏寒点点头,又问:“百福,我们回去。”靠在墙壁上的沈百福却摇摇头,朝着血池示意,显然打算彻底了结再说。梁瑀生索性点了根烟递给他,柏寒便也留下。   第二天清早满池血水被放得干净,露出被大理石镶嵌的池底:那是个倒置的五芒星,其间绘着古怪符号和长角尖耳的漆黑恶魔像,倒有点像德拉库拉最后化成的怪物,还摆着一具大理石棺材。   是个邪门祭坛。柏寒用相机照了几张相,众人便把池底凿得粉碎,彻底毁了血池。沈百福带人上去把塔顶石径砸断,这才亲手放了把火。五芒星祭坛被烈火燃烧殆尽的时候,游荡在布朗城堡中的所有活死人一声不响倒下腐朽,就连被阿尔曼连夜带到万里之外的活死人伴侣也没有例外这位活了四千多年的吸血鬼当时正躲在墓地棺材里,痛哭流涕的声音惊动了一只野猫。   被小蛇咬伤又被同伴带回城堡的女吸血鬼蜜西卡尸体也被找出焚毁,众人数了又数,除了阿尔曼下落不明,其余六名吸血鬼都被消灭了。   就像酒吞童子的城堡一样,被德拉库拉占据八千余年的布朗城堡也储藏着令人瞠目结舌的财富,不乏从遥远国度掠夺来的奇珍异宝。   丹尼尔是个慷慨大方的青年,由于没能在围剿德拉库拉的战役中帮上忙,索性将大部分财富赠给来自外乡的乘客们。如果换成平时,柏寒一定欢欢喜喜和雷雪楚妍挑选宝贝,可惜今天全无心情。雷雪团队都在养伤,楚妍团队其余两人没出什么力,便由梁瑀生和赵邯郸出面商量,由各人随意在宝库中挑选喜爱物品;大部分老乘客对于金银珠宝有点审美疲劳,三名排在最后的新人倒是惊喜万分。   援兵是8月25日傍晚到来的。纳威和马尔福召集了乔治、弗莱德以及克拉布高尔,就连他们的女友卢娜和格兰杰也扮成男装踏上征途,英勇无畏的年轻人坐满四条木船。得知吸血鬼被剿灭之后,他们又是惊讶又是欢喜,把同伴和能动的乘客高高抛上天空。   被吸血鬼残骸和大箱财宝装满的木船渐渐驶离永夜岛,柏寒回首望去,宏伟壮观的布朗城堡湮没在血雾般的火海中,一道黑烟笔直冲上天空。   就像楚妍推测的,任务结束后的三天是蓬莱留给乘客的礼物,可以尽情放松、收集物资乃至做任何平时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可惜这次对于绝大多数乘客来说只有“养伤”两字。   做为少数能自由活动的乘客,柏寒忙得团团转。楚妍断了七、八根肋骨,偏偏这个年代外科手术水平低下,只能绑上夹板;失血过多的梁瑀生和赵邯郸也躺倒在床,天天喝些有营养的汤粥。少了只胳膊的沈百福被医生断定有生命危险,他却浑不在意,一天都没在病房待过。   提起生命危险,没人比凌耀祖更严重被抬回城镇的他被医生直接判了死刑,让大家准备后事。虽然金创药保住他的命,草药也发挥功效,凌耀祖却发起持续不退的高烧,只清醒一两天就彻底陷入昏迷。再加上不能视物的杜老师,手脚尽废的老胡丁一都需要照顾,尽管有护士帮忙雷雪依然瘦成一把骨头。   做为征讨德拉库拉的勇士,曹铮、海永韬和叶菡被最高规格葬在城镇墓地中央,克雷格牧师亲自主持了他们的葬礼,所有乘客在场致意。丹尼尔和鲁伯特、夏绿蒂郑重承诺会照顾好他们的墓地,时时前来祭拜。   德拉库拉被剿灭的消息慢慢传扬开去,附近国度和城镇领袖纷纷奔向此处验看吸血鬼尸骸的真伪,同时通缉逃脱在外的阿尔曼。丹尼尔和鲁伯特成了路人皆知的英雄,十五名外乡人也被赞扬和鲜花包围,伤者受到最好的照料。   一边照顾提起叶菡就痛哭流涕以至于无法入睡的楚妍,一边关心精疲力尽的雷雪,男盆友也躺在床上,柏寒从没这么渴望过归程的到来:蓬莱列车能彻底治愈众人,可惜逝者却再也回不来了。   8月29日是个好天气,可惜对于沈百福来说,烈日狂风或者雷霆雨露都没什么区别。   墓地是个很清静的地方。楚妍也时时过来,可惜她肋骨断了,有气胸危险,被赵邯郸搬回去了。小柏开始还劝他回去歇歇,后来也懒得废话,索性陪他坐着,还喝了不少酒有了男朋友之后,这家伙酒量越来越大了。说曹操曹操到,梁瑀生也过来坐在他身边抽了几支烟,没说什么“节哀顺变”的废话,沈百福还算满意。   暮色降临的时候,沈百福的酒喝干了。他想回去拿酒,却怎么也站不起来,索性往地面一坐。   曹铮的坟墓在左边。他盯着刻着好友名字的长方墓碑,用仅剩的左手从衣袋里掏出张纸条展开看看,口齿不清的念:“曹铮,身份证号,手机家庭住址,爸妈爷爷奶奶”都念了一遍之后又塞回兜里。   最右边是海永韬的坟墓。他其实和对方并不算熟,连他住在哪里是什么地方的人都不清楚,只知道是小叶男朋友,还挺能喝酒。没错,有一次把自己都喝倒了沈百福对此耿耿于怀。兄弟,你把小叶托付给我,可惜我没能保得住她,是我对不起你。沈百福这么念叨拎起酒瓶,却发现已经空了,只好朝坟墓举起示意:现在换成你在地下保护小叶了。   沈百福打从心底厌恶中间这块坟墓,厌恶冰冷墓碑刻上的“叶菡”两个字意味着那个有着清澈明亮眼睛的可爱女孩子再也回不来了。他还记得蓬莱鼓起勇气敲开叶菡院门那天,自己拎着满背包奇珍异宝,她却只留下烤鸭点心。   沈百福皱紧眉头,把她摸摸粉红郁金香花瓣的模样刻在心底。小叶,都怪我,我到的太晚了。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哭了起来,事实上他每天都哭,大多数在黑夜,偶尔在白天。   小叶,我给你报仇了。他摸出那把漆黑锋利的鱼肠剑,颇为后悔没在吸血鬼尸首多砍几剑。   小叶,明天我就要走了,只能把你留在这里,好在有铮哥和海永韬陪着你,你别害怕。他这么想着,凄惨地笑了起来。   黎明天边露出鸭蛋青颜色的时候,沈百福用左手挖出个坑,把那柄欧冶子所铸、专诸刺王僚在青史留下美名、如今又沾染德拉库拉和伊丽莎白鲜血的鱼肠剑埋在叶菡墓前。 第144章 蓬莱二十   2017年8月31日   合作五场任务的周锦阳离开的时候, 柏寒很是难过;九场任务朝夕相处的洪浩没能回到蓬莱那天,柏寒哭的厉害, 喝醉了酒;眼睁睁看着并肩闯过十场任务的曹铮闭上眼睛,柏寒反倒哭不出来了, 茫然地想: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也会死去, 和大家在另一个世界热热闹闹相聚。   转而想起不得不和梁瑀生分别, 柏寒十分不舍。   相形之下失去朝昔相处叶菡的楚妍更加悲痛,队伍散了又没有男朋友陪伴,柏寒不得不像安慰雷雪一样陪在她身边。   “小柏,我没事。”楚妍时常镇定地反过来宽慰她, 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在胸口划个十字。“尘归尘, 土归土,所有人都会有这一天。叶菡是个善良的孩子, 一定已经到达永恒福乐的天国, 上帝会保佑她的。我想,终有一天我会和再她相遇。”   柏寒并不认为她“没事”,于是尽量把话题岔开去。“你看,这是什么符号?”她举着布朗城堡塔楼底部血池的照片,各种恐怖片思路滚滚而来。“那个伊丽莎白死了八千年还能活过来吃人, 把我小蛇也吞了, 一定是恶魔祭坛。”   楚妍也这么认为。“五芒星是撒旦的标志,德拉库拉最后化身的恶魔也和五芒星里的恶魔印记相符,再加上这些我辨认不出的符号德拉库拉在召唤魔鬼, 或者说撒旦,传说中他就是背弃上帝才得到不死之躯。伊丽莎白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只能用活人的鲜血献祭来换回她的永生。”   “见到伊丽莎白的时候已经被你的蛇咬死了,所以不能断定她平时是什么状态。”楚妍叹口气,“很可能是行尸走肉。”   柏寒也这么想:正常女人不会喜欢那池血水的。“还敢吃我的蛇。哎,它们又睡了,真愁人。”   像前两次一样,两条小蛇吞下伊丽莎白的心脏之后陷入漫长梦乡,柏寒只好把它俩留在自家院落。   楚妍总算露出个笑容。“那有什么关系?它们会越来越强大的。说起来这次多亏它们,否则德拉库拉加上伊丽莎白,我们二十多个人恐怕没人能活着回来。”   “两个一等座遇到一起的任务太可怕了。”柏寒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如果我们三队不是早就认识的话就糟糕了。”这次能在缺兵少将的情况下得手,一方面两队背水一战牵扯吸血鬼精力,另一方面全靠运气。   即将迎来第十五场任务的楚妍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小柏,你即将正式跨入一等座行列,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我讨厌一等座。”她躺在铺在庭院里织满骆驼和舞娘的波斯地毯上,望着头顶大朵大朵棉花糖般的白云。“我也讨厌蓬莱讨厌车票讨厌列车,讨厌极了。”   这次楚妍没有赞同:“列车偶尔还是应该感激一下的。”   像以往一样,重伤的乘客们在登上列车后飞速痊愈着,少只胳膊的沈百福和气如游丝的凌耀祖踏上青石广场的时候恢复如初,气胸症状严重的楚妍也熬了过来。   才不要。柏寒赌气地把脸贴着地毯假装午睡,很快就被醇厚的奶油香气吸引了,爬起身盘膝而坐。葡萄干司康、提拉米苏和玫瑰手指饼、咸肉三明治和一大壶热气腾腾的英国红茶被端到面前,就像野餐一样。   往红茶里加大匙蜂蜜,又往司康涂抹着奶油和果酱,柏寒咬了一口才发现楚妍怔怔地盯着纯银托盘银茶杯有三只,玫瑰手指饼也是叶菡最喜欢的。   “i\\\'m sorry。”楚妍泪水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捂着嘴嚎啕大哭。“我没事,只是应激性创伤障碍,很快就过去了。”这个可怜女生被哽咽着的柏寒紧紧拥抱在怀里,热茶奶油把艳丽夺目的地毯都弄脏了。   相形之下同样失去爱人的雷雪似乎度过了最艰难的阶段。最初两天她随着队伍和相熟几只团队聚了聚,随后大部分时间都和柏寒雷雪待在一起。清晨三个女生并肩慢跑,随后在青石广场上苦练拳脚功夫或者一对一较量,夜晚带着守护神在院落里聊着过往趣事,柏寒几乎有种回到大学宿舍的错觉。   大黑狗很是失落,总是到处寻找小骨头的踪迹,随后失望地趴在屋檐下望着月亮。它是个心高气傲的家伙,除了自己人之外只对雷雪的大白猫很是亲近,其他守护神就相当一般了。   最值得担心的是沈百福。回到蓬莱当天例行聚餐,大家都喝着闷酒,他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随后吐了自己一身,又去拎酒坛子,被几人抢了过来。当晚大家都睡在梁瑀生家里,清早醒来却少了沈百福,原来他夜里默不作声走了。此后沈百福从热爱集体活动的大好青年变成孤僻寡言的边缘人士,从不主动露面,每次聚餐柏寒都得在他家门外连敲带喊一个小时通常开门的时候他依然满身酒气,茫然问“几点了?”   对于柏寒来说,梁瑀生除了“男朋友”这个角色,还是靠谱的伙伴和团队重要成员:和友好队伍保持联系,彼此交换物品和情报,预约团队对抗.....换句话说,他越来越重要了。   说起来梁瑀生最实用的特长是做饭:抛开品种繁多的炒菜炖鱼烤羊烧肉,光主食就有挂面汤、米饭馒头,有一回还和面包了白菜猪肉饺子他毕竟是个土生土长的山东人。大家七手八脚帮忙,饺子包的歪歪扭扭站不起来不说,还不小心把面粉碰撒了,小半个庭院像是到了白雪皑皑的冬天。   赵邯郸则致力于教会伙伴们射箭。说起来队伍近战强力,却只有他这一个远程攻击,火力严重不够,如果他受伤倒下就浪费了落日弓的神奇之处虽然还不能确定对阴魂有效,墨羽箭的威力却毋庸置疑,德拉库拉被它射穿的伤口无法愈合。   试验数次之后,柏寒确定自己没有弓箭方面的天赋,只能把精力放在拳脚和弩/箭上了。臂力足够的梁瑀生倒是每天勤奋苦练,准头比不上赵邯郸倒也大多能射中箭靶。   回到蓬莱的第三天,五人并肩来到和青石广场遥遥相对的金兰契。在其他乘客的羡慕围观中,柏寒看着自己和队友们的资料化成五列金字依次从漆黑石碑下方升到顶端,齐齐发出耀目金光继而烟花般消散。   五只手掌紧紧握在一起的时候,柏寒从心底由衷希望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来到金兰契。   9月8日凌晨下着蒙蒙细雨。青石广场被众多守护神映得亮堂堂,不用借助萤火虫香囊橙红光亮柏寒就能清楚地看到出现在车票正面的崭新任务:荒山孤坟。   荒山....孤坟?翻过车票,柏寒第一个一等座任务写得明白:   要求:太阳落山后,独自从山脚木屋前往荒山山顶,消灭见到的第一只阴魂或者鬼怪并回到原处。   时限:七天   归程:2017年9月19日 11:00   看起来有点复杂,又是大屠杀。柏寒第一念头便是如此,随即和雷雪挥手告别,拉着楚妍前往广场十一点方向的位置。   习惯了熟人碰面的柏寒一下遇到两只陌生队伍有点不适应。不过还好,二等座团队有两人是泰坦秘境里被她从半人马手中救下的,平时也经常送些礼物,见面很是欢喜;一等座就全然陌生了。   片刻之后三队在梁瑀生庭院中团团落座。听着梁瑀生询问另外两队任务情况,喝着热茶的柏寒才有种进入一等座行列的真实感:我居然都完成十二场任务了,真像一场梦。   二等座乘客并没有前往荒山的要求,奇怪的是也没有地点限制,同样要求乘客消灭见到的第一只阴魂或者鬼怪,时限也是七天。三等座的活动范围则像大多数新人一样被限制在山脚木屋,待满七天就OK了。   庭院墙边竖着块会议白板,楚妍随意画了座山峰,又在山脚下添了座简单木屋。“假设这里是列车停下的地方,也是三等座的落脚地点。”她用水笔圈住木屋,“二等座不需要上山,只在木屋附近寻找阴魂鬼怪就可以了。”   “我们比较麻烦。独自上山的话,如果这座山很高很陡爬上去需要半夜,难道我们每晚只有一个人能执行任务?其他四人只能留在木屋里?”她皱紧眉头望着四位队友,“见到鬼魂到消灭它们的这段过程也必须独立完成吗?也就是说我们五人在完成任务之前不能碰面?下山有没有限制?”   她在山顶加了座馒头似的坟墓,“假设孤坟就在山顶,如果同时见到两只鬼魂或者更多怎么办?那就必须都消灭掉,以防万一。”   疑问实在太多,答案只有一个:这场也是大屠杀。“保险起见还是分开。”梁瑀生无奈地说,“就跟幽州那场一样。那座山你们就别上了,我们五个分头行动,完成任务之前不要聚在一起,回到木屋就好了。”   二层座队长是半人马任务中的男生,剃了个利索的板寸头:“没问题,我们也尽量离你们远些。”被柏寒救过的女生苹果脸担心地说:“小柏,我们可以互相帮忙?”   “可以啊,你们没有独立杀死鬼魂的限制。”柏寒看看他们五个,“你们只有两个守护神吗?”   板寸头和苹果脸点点头,三位队友也愁容满面。板寸头只好说:“我们先记住见到的第一个阴魂,再互相帮忙。”   三等座实力较弱,只有队长徐海鹰拥有守护神,很是恭敬地说:“我们就留守木屋了,还请各位完成任务过来帮一把,要不然第七天不好过。”这倒不是难题,两队都答应了。   一等座任务不能掉以轻心,送走两队之后五人闭门细聊。柏寒盯着车票揣摩:“孤坟,也就是说山顶只有一座坟墓。我们有五个人,顶多坟墓里那个鬼魂被我们其中一人杀掉,其他都是野鬼?”   梁瑀生也这么想:“可能和幽州很像,随机的,遇上什么是什么。”柏寒泄了气,使劲跺跺脚:“我发现蓬莱真不公平,我们都遇到两次大屠杀了,凭什么啊?”   站在白板前的楚妍反复描画从木屋到山顶的道路,忽然指着山顶说:“我有个提议,第一个人到山顶并看到鬼魂之后,如果能当场消灭它当然最好;如果对方逃跑,离开这座山就发个信号,第二个人就可以动身,尽量把时间利用起来。”   “必须的。”赵邯郸伸个懒腰,“让福哥先上,他的圈子牛B是牛B,走起路来太慢。”   沈百福低头喝茶,没什么意见。   当下找出副扑克,拿出红桃A到4,四人各抽一张:柏寒抽到红桃2,梁瑀生是红桃4,楚妍和赵邯郸分别是红桃A和3,登山顺序也就定了。   深夜回到自家院落的柏寒径直走向花圃,随即失望地叹口气:两条小蛇依旧在几棵鲜花底部蜷成一团睡得正香,眼看不能进入任务了。她只好给它们洒了点水,又对跟在身后的大黑狗说:“大黑,还有六场任务我们就能回家了,你开不开心?”   大黑狗蹲在面前,把鼻尖凑到柏寒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两个新文预收,拜托了,谢谢~蓬莱了,请留言,过两天攒多点发红包。 第145章 荒山孤坟一   2017年9月9日   推开两人高的篱笆围墙, 眼前是一栋占地颇广的双层木屋,墙面由整齐结实的原木搭建,长方形窗洞, 尖尖房顶有个四方烟囱。与其说是木屋,不如称为别墅更恰当些。   可惜它给柏寒印象很不好:再加上个长鼻子女巫和蓝裙子女孩就变成糖果屋了。她一手拖着行李箱, 一手抓住梁瑀生:“梁哥百福,你们说有点像哪里?”   梁瑀生也停住脚步凝望前方:“还能是哪,切尔诺贝利游乐园呗, 不是什么好地方。”   对这个任务了如指掌的楚妍惊讶地咦了一声, 安慰道:“别多想了, 其实这种度假木屋都差不多,再说我们现在还怕什么妖魔鬼怪吗?”   也对, 我们可不是只有百福佛珠的时候了, 柏寒对自己的大黑狗信心十足。一行人陆续朝木屋走去,刚刚走进篱笆三等座就拿着车票喊起来:“就是这里,我们开始倒计时了。”队长徐海鹰带着四人沿着篱笆拴上耀眼丝带确认任务范围。   蓬莱果然不会在地点上兜圈子。既然眼前就是任务提及的木屋, 对面那座山自然就是所谓的“荒山”了:和视野所及其他被葱绿树木包裹的青山不同, 这座山看上去光秃秃的, 仔细望去树木倒也不少, 却大多枯萎苍老毫无春意,仿佛被烈火彻底焚烧过似的。柏寒估算不出它的高矮,感觉比北京香山容易爬她每年秋天都去香山看红叶。   粗粗检查一番,木屋一楼客厅颇为宽敞,沙发、茶几餐桌和壁炉书架一应俱全, 走廊尽头还有四间房间;二楼则是八个房间,还有个小小露台。顺着楼梯下去还有地下室,里面放着些废弃家具物品之类。   “趁着白天,我们上山看看。”梁瑀生率先提议,五人把行李放在楼上房间便动身了,就连二等座也跟着,只有必须留在木屋的三等座给陆陆续续进来的九名新人讲解“看见车票没有?”   初秋时节暑气减消,空气很是清新,要是没有倒霉的任务真有点秋游的感觉当然景致差劲了点。柏寒挽着楚妍手臂游目四顾:“要是离城市近点就好了,等任务结束我们去走走。”   楚妍深深呼吸:“上山就知道了,看看哪边人多。”两人视力可是最好的。   木屋距离荒山目测两、三公里,一条被踩出来的羊肠小径在半人高的草地时隐时现,树木生长得毫无规则。每隔十几米,柏寒几人就在路侧树木和道路喷涂醒目标记以防夜间迷路。   山脚正对木屋的方向有棵格外高大的树木,几人在树枝绑满红黄丝带,约定不管是谁夜间发现鬼魂离开荒山,就在此处点燃照明/弹。苹果脸和板寸头亦步亦趋边走边记。   上山的道路只有一条,陡峭崎岖远非平坦宽敞的景点山峰可比,不少地方需要借助枯树,众人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才攀到山顶夜间显然更慢。   “孤坟,孤坟....”柏寒念叨着围绕两个篮球场地大小的峰顶寻觅,视线所及都是普通的山石沙土,还长着几棵半死不活的树木和灌木,哪有什么坟墓?十人分散开来过筛子般走了几次,都是毫无收获。   荒山孤坟,又没说孤坟一定建在荒山山顶,也许在山路沿途或者山脚五人只好把注意力放在山下。站在山边眺望,首先能看到一座颇为宽敞的湖泊,一侧岸边码头还拴着几只木船。   梁瑀生喃喃道:“有水就没好事。”   柏寒想起游乐园中小小的气垫船水池,百福还在里面划过船呢,第七天冒出来不少**的尸首真令人后怕。   看上去这是片山谷,四面山峰安静地簇拥着中央翠绿湖泊,除了众人置身的南侧山岭颇为荒芜,其他三面山峰都是青翠欲滴,不时有鸟儿飞动,是个休闲度假的好地方。数十座双层或者三层木屋别墅不规则的依山而建,个别只能看到屋角或者篱笆,水边相当空旷。   “这座山像是被烧过,会不会和我们的任务有关?”楚妍皱紧眉头思索着,八成很快就会记录下来。   赵邯郸指着对面:“出路在那边。”   果然,隔着湖泊的北方山峰中间有条大路,两旁种着整齐的树木。换句话说,众人想离开荒山需要绕着湖泊兜半个圈子才行,距离相当遥远。   “那边有人。”用手遮住阳光的柏寒朝近处几栋别墅示意,能看到人们进进出出或者倚在躺椅晒太阳,旁边还停着两辆轿车。   四面观望一番,众人便下山朝着有人的别墅行进,打探消息是第一位的。和大家估计的相同,这里是南方某地政府大力推广的度假景点,距离最近的G市只有几十公里。   “莽苍山,莽苍山。”柏寒拿着别墅游客送的地图研究,“出了山谷就是高速,看着还行。”   住在这里的姓王游客相当热情,“你们住哪区?我们这是六区602,哎呀,现在刚开学冷清的很,去年十一过来都住满了。”   梁瑀生朝荒山指了指,“我们住那边一栋,朋友定的,我也不知道归哪区。你们这是一大家子出来玩?”   姓王游客远远朝拉着三、四岁孩童往水边走的女人喊了一句:“晒,戴上帽子”这才答:“可不是,平时哪儿有功夫,这回我请了年假,老老小小一块儿带出来了。”   聊了几句众人告辞,他很是热情地招呼:“晚上我们烧烤,一块儿来?”梁瑀生笑道:“我们那边也一大堆人,约好了都。我们得待好几天,不着急。”   看看时间两点半,出山谷再折回来的话有些仓促,众人便径直回到木屋。九名新人或惊惶或迷茫的不知如何是好,正给他们讲解的三等座惊喜地迎了上来,“怎么样?”   短暂休整之后,五人聚在一旁,二等座也跟着旁听。首先发言的依然是楚妍,用地图对照着画在白纸上:“山谷肯定有鬼魂,湖里很可能也有。有三等座的木屋是安全地带,我们要去的荒山是最危险的。前面三天应该比较好过,尽量先把孤坟找到。这个任务有点古怪:独自离开木屋前往荒山山顶。”   她字斟句酌地重复,“表达太含糊了,我个人认为见到第一只阴魂之前保持一个人就OK,消灭鬼怪的过程可以得到别人协助,就像你们在幽州一样;可毕竟没有写清楚,谁也不敢确定。”   没错,四角游戏有七次机会,失败了第二天重新来过;这次可不一样。万一理解错了呢?独自的意思是从头到尾都必须一个人呢?   柏寒心情沉重,“也就是说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任务开始就必须一个人待着。那我们只能随便找没人的别墅住了。”   “吃喝都带上,纸笔也拿着,不行就先把空着的别墅分配好。”梁瑀生一本正经地说,“独自,独自,除了我们彼此之间,就连刚才姓王的也不行。这回怎么这么麻烦?”   赵邯郸摆弄着个黑色手机,却是从幽州城带回来的,悻悻地扔在一旁:“MD什么信号都没有。”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沈百福忽然说:“天一黑我就动身,如果什么也没看见就原路回来;下山我就扔信号,楚妍赶紧出发。”   五人集思广益把能想到的方面都列在纸上,决定先度过第一晚看看情况再说。沈百福的佛珠防御固若金汤,攻击敌人却束手无策,赵邯郸便把墨羽箭分他一半搭配弩/箭使用,柏寒三人也各拿了两支;赵邯郸想了想,又额外塞给守护神攻击力弱些的楚妍两支,这才把剩下的背在箭壶中。   晚餐后三队分了分住处,柏寒五人需要经常外出,分了一层两间卧室;同样需要执行任务的二等座也分了隔壁两间卧室,三等座和新人们住在楼上。   漫天彩霞逐渐消逝,黑夜逐渐笼罩整座山谷。紧紧衣袋背包,摸摸长刀袖箭,检查手电铜哨蛛丝和弩/箭,最后把萤火虫香囊挂在左肩这样双手就解放出来了。站在门口的沈百福最后看一眼车票,回身朝四名伙伴招招手便朝着荒山迈开步伐。   眼瞧夜幕中被橙红光芒笼罩的高大人影越来越小,柏寒也拥抱着楚妍:“你等着百福信号,我们也出发了。”   按照蓬莱惯例,被列在任务名称的“孤坟”绝对不能忽视,最好提前找出焚毁。五人早就约好,既然山顶没有,其他人务必绕着山谷寻觅到才行。   楚妍把双手拢在嘴边:“小心点,福哥有信号我就吹哨子。”   灵异任务头三天最安全不过,二等座五人随之准备出发,只有三等座留守。新人们用震惊目光望着银光闪闪的杰斐逊牧师,终于彻底信了守护神的存在,转而开始担忧阴魂。   朝着中午去过的那栋602别墅进发,足足大半个小时才走到;里头灯火通明,隔着篱笆便能听到烧烤吃喝和孩童打闹老人咳嗽的声音。   三人信步走到湖边,今晚月色很好,一轮明月倒映在湖中,低头嗅着湖水的大黑狗索性走上木船。“孤坟,孤坟。”偌大山谷寻找一座孤坟太困难了,柏寒忽发奇想:“会不会在湖底?”   梁瑀生笑了起来:“这么想潜水啊?”柏寒没这么好兴致:“拜托,心理阴影好不好?”   一块扁圆石头被远远抛出,在水面弹了两下才沉入湖底。赵邯郸拍拍手,“我从那边走了,有事发信号。”这也是商量好的,效率第一。柏寒朝他摆摆手,看着赵邯郸带着扛着长长门闩的杨九郎朝着湖泊另一侧走远。   “等任务完成了,你回杭州吗?”并肩朝山谷入口走去的路上,梁瑀生问道。   G市距离杭州几百公里,开车半天就到了,济南就有些远了。柏寒却摇摇头:“不想去了,去了也就是看一眼,他们又不认识我。”   梁瑀生停住脚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揽住她肩膀,“好,那你想想到了G市三天怎么过。”   “我早想好了。”柏寒有些得意地说,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住大酒店吃大餐SHOPPING,还有~看电影。”最后一项显然出乎梁瑀生意料之外。“看电影?”他下意识重复着,呵呵笑起来。“我可有年头没进电影院了。”   山谷外面也有一间木屋,显然是管理人员居住的,此时亮着灯开着电视却没人在。走出山谷眺望,一条宽敞马路径直通向远方,按照地图便是G市方向。两人围绕山谷巡视一圈又并肩爬上北方山峰,用手电照了又照,却丝毫没有什么坟墓的踪影。回到落脚木屋时候天蒙蒙亮,赵邯郸还没回来,焦急的楚妍迎上前来:“福哥一点动静也没有。”   是没发现阴魂,还是发现了却没法消灭对方以至于不能离开荒山?三人一筹莫展,只好继续等待。早上八点多钟赵邯郸也回来了,他把东面巡视一遍也毫无收获。   沈百福就此没了音讯,直到第二天太阳落山依然没有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太长,还是几章之内搞定~多谢 第146章 荒山孤坟二   2017年9月10日   百福去了哪里?   “昨晚没看到信号,也就是说福哥一直在荒山上;他一定发现阴魂, 否则今早就回来了。现在他很可能没能消灭阴魂并且追着它离开了。”楚妍像往日一样在笔记本上划来划去, “毕竟因为任务要求, 他必须独自完成,所以没办法向我们求助。”   梁瑀生盯着车票字眼, “这次没规定任务范围比如不能离开山谷之类, 很大概率得出去。不光他,我们也一样。”   “百福为什么不给我们留个消息?”柏寒担忧地说,二等座五人昨晚分散开来寻找阴魂鬼怪, 可惜半个影子也没见,带句话也好。“不会有什么危险?”   赵邯郸一副“想太多”的模样, “慌什么,福哥的圈子怕过谁来?唯一缺陷就是跑得慢, 没辙。”   同样对沈百福信心十足的楚妍已经考虑新问题了, “还不知道这次任务的鬼魂什么样子。有的鬼魂能附身,没有守护神保护很快就会失去意识并死亡;有的鬼魂能直接吞噬活人, 我们就遇到过;有的鬼魂是物理攻击, 更像野兽。不过福哥什么都不怕。”   她利索地整理背包武器,又抓起手电拥抱柏寒。“我出发了, 有什么发现会留在山顶, 你们可以参考。不过也不排除阴魂不止一种, 千万小心。”   目送楚妍的背影在茫茫夜色中朝荒山方向进发,柏寒很有些紧张,站在篱笆门口直到看不见才回到客厅。接下来该轮到她自己上山, 赵邯郸打个招呼就带着杨九郎走了;排在最后的梁瑀生开始想留下来,柏寒倒觉得找出孤坟也很重要,还是劝他动身。三等座徐海鹰拍着胸口承诺帮柏寒时刻盯着信号,梁瑀生这才放心离开。   像大部分任务中遇到柏寒团队的队伍一样,徐海鹰以为能依靠百福佛珠顺利过关;发觉一、二等座必须随时离开便大失所望,不得不开始担忧第七天能否度过。于是他开始溜须拍马,从柏寒身手高超夸到大黑狗威猛强壮,后者自己都觉得有点过了。   “得了得了徐队长。”等待得有些紧张的柏寒吐槽,“等我们完成任务会带你们到处走走碰运气的。”   徐海鹰更高兴了:“听说小柏你带着两个人找到守护神了?手气真好啊。”   说的跟打麻将一样。好在柏寒并没肉麻太久:午夜十二点刚过,荒山山脚方向便燃起火光,一颗照明/弹高高划过夜空。   楚妍搞定了!兴奋的柏寒一跃而起,拎起早就准备好的背包,检查短剑袖箭又抄起一把弩/箭:“徐队长,麻烦你和赵邯郸打个招呼,我出发了。”   尽管白天走过两、三次,午夜时分的山谷依然静谧得有些吓人。好在大黑狗周身银光和萤火虫香囊橙红光芒把周遭照得十分明亮,柏寒连手电都收进衣袋,单手拎着弩/箭顺着小径快步行进。身周草丛长达腰间,树木稀稀落落,这座莽苍山的特色就是自然风光?   山脚下那棵大树前方有几根木柴燃烧着,却没发现楚妍留下的其他信息。柏寒翻找几下便沿着山路朝上攀登,大黑狗紧紧跟在后面。爬到三分之一时,拐过一个弯的柏寒猛然停下脚步:前方一棵从山壁斜刺伸出的古树挂着只飘飘忽忽的青白阴魂是个吊死鬼。   “上!”柏寒低声喝道。大黑狗冲上去叼住对方一通撕扯,没费什么力气便把它咬散了。这次的敌人没什么古怪,不过要是到了山顶才发现它就好了,柏寒惋惜地想。   登上山顶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周遭看上去和众人白天寻找百福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也没有冷不丁冒出个把坟墓大家一度猜测孤坟会在太阳落山之后出现。   头顶月朗星稀,几棵古树在夜幕中伸展枝丫,灌木丛也没躲藏着鬼怪。柏寒围着山顶四处巡视两圈,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在山下。几栋住人的别墅大多黑着灯,想来游客们早早睡了,只有一家还在院落打麻将,几人都光着膀子可真有瘾。   山谷入口方向被树木阻挡着看不清楚,湖泊倒是一览无余。大概白天游客划过船,昨天停在码头边的木船都移了位置。水里会不会有古怪?月光映着水纹轻轻波动,柏寒盯了湖泊好一会儿却一无所获。   接下来两个小时就在游目四顾和疑神疑鬼中度过。柏寒不止一次以为自己看到了阴魂鬼怪,紧接着却发现不过是块背光石头或者枝条很像四肢的树木,或者水中大鱼般的阴影。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她只好以逆时针方向围着山顶团团乱转。   东方隐约发灰,第二晚就这么过去了,柏寒很有些沮丧:赵邯郸和梁瑀生还排在自己后面呢。踱到山顶另一侧,忽然见到湖边一个散步的男人时柏寒以为他是个二等座或者游客,紧接着睁大眼睛:他背上驼着个女人。   拜珀伽索斯清泉所赐,尽管隔着很远,柏寒依然借着月色看得一清二楚:那个女人裹着蓝大衣,漆黑长发水草般披散着,两只垂在男人脖颈的青白胳膊随着他步伐不时晃荡,左手腕戴着根红绳。   是个阴魂恐怖片里这种场面可不少见。陡然兴奋起来的柏寒三步并作两步朝山路跑去,紧接着停了脚:下山要两个钟头,对方早没影了。重新回到山边的柏寒仔细盯着那个对背上阴魂一无所知的男人:他头发花白,左脚不太利索,拄着根拐杖,穿件深灰大衣。大概她盯得太久,男人背上的阴魂脑袋陡然转了个圈面对山顶,朝着柏寒伸出长长舌头。   这回不会错了。尽管场面可怖,柏寒依然轻松起来,盯着男人离开湖边朝山谷入口走去,慢慢消失在树木背后。   下山时候柏寒步伐轻松,想着如何追踪那个男人的时候左脚踏空摔了一跤,脚踝还有点疼。踏到山脚地面已是天光大亮,大黑狗慢慢消逝,原本燃烧的木柴早熄灭了。柏寒照样点起几根树枝,又匆匆写了字体钉在树干,这才朝着北方山谷进发。   湖边有中年游客垂钓,见到她友好地打招呼:“这么早?”柏寒替他庆幸:遇到刚刚那个女鬼就高兴不起来了,“您也挺早。这里鱼多吗?”游客指指桶里:“今天刚下钩,昨天钓的多,晚上炖锅汤喝。”   沿途没有那男人的踪影,柏寒径直走到山谷外值班木屋。昨天来的时候还能看到里面开着台灯电视,此刻窗帘遮得严实。敲了几下门,里面冒出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谁啊?”   聊了几句,他是管理员老张,提起头发花白的男人很熟:“小李啊,李茂。我俩八点交接班,他下班回家了。”   李茂。柏寒问道:“他住哪里?我找他有急事。”老张挠挠头,指着谷外西方:“离这里两公里有个莽苍村,一进村一排大瓦房就是我们宿舍。要说这片地我们集团都买下来...”   “您天天怎么过来?”柏寒四处打量,立刻发现木屋外停着辆自行车,连忙自报家门:“借我车用用,我就住山谷里头靠着荒山那间四区404,很快还回来。对了,一会肯定有人找过来,是我朋友,你就说我去莽苍村了。”   目送柏寒骑着自行车的身影离开,老张才挠挠头,畏缩地看看谷里:“四区404?”   莽苍村很不好找,柏寒一口气骑出几公里都没找到,找路人问了又问才找到被无意错过的岔路。村子并不算大,也没什么大人,只有老人带着小孩溜达。迎面便是几间灰墙黑瓦的房子,一个花白头发的男人正出屋蹒跚着打水。   “李茂李师傅?”柏寒跳下车子,径直跑到他面前。“找您有事,借一步说话。”   李茂困惑地望着她,对陌生人倒还算友好,“找我?哦,来来,喝杯水。”   几分钟后坐在院里的柏寒开门见山地说:“我是莽苍谷的游客,住在靠近荒山的四区404。早上我爬山锻炼,看到您从湖边路过,有不干净的东西附在您身上。”   原本正顺手喂小鸡小鸭的李茂手一抖,小米掉了一地:“不干净,你说什么?”   “我有阴阳眼天赋,能看见鬼魂,还特意拜师学过艺。”柏寒脸不红心不跳地信口开河,“您背着个女鬼,蓝衣裳长头发,左手腕套着根红绳,认识她吗?”   恐惧、惊惶与措手不及一股脑儿出现在李茂脸上,连木凳都坐不稳了,“杨,杨幽?你骗我,她都死了十年了,你个骗子!”   认识那个女鬼就好办了,柏寒松了口气。“既然有这个人,是真是假你自己清楚。反正她跟着你又没跟着我,再说,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李茂双手捧着脸撕心裂肺大哭:“杨幽,杨幽,你怎么还不放下?还不转世投胎?呜呜,你这个傻姑娘.....”   柏寒放下热茶,诚心说:“李师傅,您把事情告诉我,我既然敢找过来就肯定有办法帮忙,普通人也看不到她,对不对?”   最后这句话显然安慰了李茂,他又哭了几声擤擤鼻涕,仔细打量着柏寒,“你,你刚才说你有阴阳眼,还能捉鬼?”   “对,术业有专攻,这方面我是内行。”柏寒胸有成竹地说,又趁机吓唬他:“不把这事解决掉她就会一直跟着您,被鬼魂缠着的人通常活不了几天。”   拄着拐杖艰难起身的李茂往屋里走,“请进来,我把我和她的事告诉你,请你帮忙让她离开这个世界。”   “我和杨幽是大学同学,就在G市XX大学。我是本地人,她却是外乡人,上大二的时候我们恋爱,搬出学校同居了。”李茂慢慢冷静下来,茫然望着窗外。“感情还不错,春节我跟她回过外地老家,她也来过我家里。毕业之后我想考研,考了一年没考上,就应聘进旅游集团。她运气不错保了研,继续上课。”   “毕业第二年她想结婚,我想想,是2007年。”他仰头回忆细节,却被认真倾听的柏寒打断了。“2007年?李师傅,您多大?”   李茂苦笑着摸摸花白头发,“你看我像五六十老头?我今年才34岁。”   柏寒闭上嘴巴,又想起刚刚借车的老张叫他“小李”,果然没错。只听李茂又说:“我们两家见面却不顺利。我家算是小康,在本市有房有车,父母退休金也高,我在旅游集团挣得不少,入职一年就管理知名度很高的莽苍谷度假村,按照惯例满三年回集团就能提拔,也算有前途。杨幽家里却是农村的,还有一个弟弟,父母都是农民,张口就要30万彩礼。”   杨幽死得真不值得蓬莱乘客想方设法活下来,她却主动结束生命,柏寒暗自叹息。   接下来没什么新鲜事:“我父母很不高兴,不愿意沾惹这样的家庭,不同意我们婚事。我那时候年轻,也不懂事,就和杨幽提出分手,她一时想不开,就,就上吊自杀了。”   没错,杨幽阴魂舌头老长,确实是上吊自杀的。狭窄小屋沉默一会,柏寒问道:“她在哪里自杀?墓地在哪里?现在最关键是把她找到,嗯,你每天都去湖边散步吗?”   “杨幽在我们同居的房子上吊,当时我已经搬出来了。她父母来我家闹事,说人是我害死的,还是我家赔给她家里20万块,这才收尸火化带回老家安葬了。”李茂黯然摇头,“我大病一场,头发白了,第二年出车祸,腿也落了毛病。大概她自己心里也怪我,所以还留在这里。”   不等柏寒再问,他就主动说:“那时候她每天来莽苍谷找我,经常在湖边划船钓鱼,我,我现在也经常去湖边走走。”   柏寒看看手表,不过上午九点。“这样,现在是白天,杨幽出不来的。我一会回谷里打个招呼,这几天一直跟着你,晚上太阳一落山你就去湖边,她只要一出来我就有办法....”   李茂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刚才说,你住在莽苍谷?南边四区404?是你一个人,还是?”   “我和二十多个朋友昨天刚到,就是那栋靠近南边荒山的别墅。”柏寒随口补充,听他小心翼翼问“谷里除了你们还有别人吗”不禁有些奇怪:你自己就是管理员啊?“起码还有四、五拨人,一户有老有小,还烧烤呢,今早出来时候我还遇到一拨钓鱼的。怎么了?”   黄豆大小的汗珠从李茂额头冒出,这个花白头发的壮年人嘴唇颤抖,话都说不利索:“莽苍谷十年前就出事了,就是杨幽自杀那年。当时也是九月份,人不算多,谷里只有五、六拨游客。有一晚南边荒山着了大火,火光连几十公里外都看得见,奇怪的是旁边几座山都安然无恙。消防车根本开不进来,我和老张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三天后火灭了,才发现那几拨游客的遗骸都在那座山上,烧成焦炭了。”   “集团赔了好多钱,莽苍谷再也没开放过,只有我和老张轮流守着。”他用恐惧的目光看着柏寒,“你在谷里看见的是谁?” 第147章 荒山孤坟三   2017年9月11日   初秋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 回来的时候钓鱼游客不见踪影, 只有两条木船浮在碧绿湖面。看起来两船人是认识的, 三个小孩推打红黄相间的气球不时尖叫大笑。路过姓王旅客别墅时, 他再次打招呼:“你们住几天啊?一起爬山?”   看起来可真不像鬼魂。柏寒敷衍两句,脚步不停朝着乘客们落脚的404木屋进发。站在篱笆里叼着烟卷的梁瑀生正和三等座徐海鹰说着什么, 见到她惊喜地迎上来, 赵邯郸却不在视野里。   “梁哥, 这个山谷里的人都是鬼魂。”柏寒喘了口气补充, “我是说除了我们之外都是死人。”她把昨晚经历细细讲了一遍,又说着自己打算:“我和李茂约好了, 和你打个招呼就去找他,直到找到那个杨幽为止。”   梁瑀生皱紧眉毛,望向姓王旅客别墅方向:“这场任务可真古怪, 有点像幽州, 鬼魂白天都能出没。我和老赵找了一上午,连孤坟的影子都没看见。”   真糟糕,可别拖到第七天变成大麻烦。柏寒环顾四周, 二等座正在木屋客厅开会, 想来以为只有晚间才能见到阴魂。“百福和楚妍呢?”   梁瑀生无奈地摊手,“都没回来,就你露面了,也不知什么情况。”   “也许来不及,也许有别的麻烦,就像我的任务一样。”柏寒耸耸肩, “我也是听李茂说到山谷情况才着急回来告诉你们。”   “我陪陪你?”看起来梁瑀生很不放心,拍拍她肩膀:“那个杨幽好打吗?”   这点柏寒倒很有自信。“安啦,还怕我的狗对付不了她吗?车票写着独自,我还是一个人待着的好。”   梁瑀生叹了口气,“嗯,今天太阳落山老赵就出发了,我留在木屋等他信号。你跟着李茂走,我把情况告诉其他人,让大家都小心点。”   “那,那些鬼魂怎么办?”柏寒朝着姓王旅客别墅方向扬扬下巴,“他们是鬼魂,我们的守护神昨晚为什么没攻击?难道要等到第四天以后才有威胁?”   这个推测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惜大白天无法召唤守护神,贸然试探就太愚蠢了,两人只好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当下梁瑀生把她送到山谷入口才相拥告别。   任何人得知自己被十年前死去恋人鬼魂纠缠都难免烦闷恐惧,李茂也不例外。中午柏寒找回莽苍村时,这位山谷管理员正神色木然地坐在院落里回忆着什么,见到她急切地问:“怎么样,你又看见那些,我是说以前的游客了吗?”   还挺委婉就是被大火烧死的人们呗。柏寒点点头,“刚还遇到了,钓鱼的鬼魂换成两家划船的,而且我还遇到姓王的了。”   看起来李茂对她的“阴阳眼”更信服了,长吁短叹说:“我记得那个姓王的,带着老婆孩子和四位老人,一大家子还请我吃过烧烤。想不到就这么活活,哎,没了。”   柏寒心中一动,连忙说:“对了,你在这里这么多年,听说过山谷有座坟墓吗?”   李茂神色震惊又带着惧怕,声音都不由自主放低了:“有是有,千百年前的事了,我也是听老人说的。你,你连坟墓也看得见?”   “那倒没有,不过说实话,我和我的同伴就是为了这事来的。”柏寒灵机一动,正好当成自己一行人住进荒废山谷的理由,“听说那座坟墓很邪门就来镇压,不过我们都不是本地人,一点头绪也没有,正好问问你。”   “原来是这样。”李茂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传说古代有个谋反的藩王被皇帝杀了头,草草安葬。结果出了怪事,不得不请道士和尚作法,费了很大力气才镇压下去。我听别人说,那座坟墓就建在山谷里....”见到柏寒睁大眼睛急着询问忙不迭摆手:“我可没见过,几百几千年前的事了,就算是真的也早就没了。十年前山上着火那阵传的邪乎,传说可能是山谷闹鬼,要不然怎么好几拨乘客好端端一个都没跑出来?”   也对,有座坟墓戳在山谷怎么建度假村?柏寒泄了气,只好说:“还有什么线索都告诉我。 ”   李茂为难地想了又想,“哪儿还有线索,我每次值班都去山谷转一圈,什么邪门事情也没遇到。对了,今天晚上如果杨幽再来,再来找我,你用什么办法超度她?”   超度?我又不是和尚。“我有我的办法,你放心,保证一劳永逸。”柏寒信心十足地担保,“前提是杨幽现身才行,如果她躲起来我可没辙。”   某种意义上讲,墨菲定律总是很灵验的。当晚柏寒跟着战战兢兢的李茂巡视莽苍谷,又围着湖泊转了两圈,直到月上中天依然见不到杨幽的踪影。   糟糕,为了避免吓到杨幽,已经冒险没召唤我的狗出来,这可怎么办?柏寒头疼地想,阴魂不现身却到哪里找去?坟墓偏偏还不在本地。想回到木屋和伙伴们商量,又怕违反“独自”的原则,何况赵邯郸太阳落山便出发了,梁哥还要时刻盯着信号。   看起来李茂比她还紧张:“这可怎么办?你,你不是会法术吗,把她弄出来啊?”   “又不是敲敲门就行。”柏寒也束手无策,可惜不夜城得到“点燃能看见鬼魂”的通灵犀角没带出来,否则倒可以试试。“找都找不到,我有什么办法?喂,你们有没有约定的暗号誓约或者什么别的?或者,是不是我躲起来好些?”   蹲在湖边的李茂捂着脸颊,“要不是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她,她还留在这个世上,我能有什么办法?”   遍寻不获的两人默默迎来了9月12日的清晨。正好二等座苹果脸和板寸路过湖边,柏寒连忙朝他们打探消息,得知昨夜赵邯郸和梁瑀生陆续离开木屋前往荒山,这才放下心来;又叮嘱他们谷中游客都不是活人。两人连说梁瑀生已经通知大家了,又高兴地说自己队伍的任务顺利完成,柏寒很是羡慕。   离开山谷的时候李茂给老张打个招呼,说这两天有朋友来找,请他帮忙值班,老张满口答应。柏寒跟着他返回莽苍村,商量一番依旧没什么主意,忽发奇想:“要不然回到你们学校试试?再不行去杨幽出事的房子看看?”   “学校倒是没问题。当时我们没什么钱,租的是间平房,出了事房东就便宜出手,前几年听说拆迁盖楼了。”短短两天功夫,李茂更加苍老疲惫,暮气沉沉地说:“反正白天她也不出来,我带你去趟学校。”   X大位于G市市区,骑自行车显然不够,两人换乘几趟公交车才到。刚刚开学不久,学生们还沉浸在暑假气氛中,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这里是我们宿舍,女生宿舍是再过去两栋楼,杨幽住在二层,我经常去窗外弹吉他。”李茂满脸幸福神色,显然回忆起当年两情相悦时光。“正好中午,我带你尝尝我们学校食堂。”   土豆烧牛肉、炖鸡腿、鸡蛋莴笋加枣糕米饭满满一托盘才九块钱,大快朵颐的柏寒回忆起幸福的学校时光,李茂更是吃得干干净净。   篮球操场、图书馆、学生会....十年后重游故地,杨幽却踪影全无,令傍晚九点才离开学校的两人大失所望。   奇怪,她确实趴在李茂后背啊?难道只能在山谷湖泊出现?柏寒沮丧极了,哪怕对手十分强大以至于必须硬碰硬也行,总比不肯现身强得多。   失望的不止她一个。莽苍山谷就在眼前,李茂忽然停下脚步,“柏小姐,你确定只能待几天吗?”   柏寒点点头,“对,最多三天我就要走了。”   “如果,杨幽她确实现身了,你,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彻底解脱?”他看起来很不放心。   “我现在没法告诉你。”仗着前三天相对安全没有召唤大黑狗的柏寒耸耸肩,“再说她也许一直跟着你呢,看到我的杀手锏就更不敢出来了。”   决绝在李茂眼里一闪而过,他捏紧拳头:“我倒有个主意,可以试试。”   山谷中央的湖泊在阳光下像块翡翠,被月光笼罩的时候就深邃幽暗多了。岸边开着不知名的山花,几条木船被拴在码头木桩。   李茂拄着拐杖朝湖边一步步走去,速度虽慢却毫不停歇:他的目标是岸边一块干净大石,到达之后脱了鞋子爬上去。丢掉拐杖之后李茂望着幽深湖水站了一会,花白头发在月光下格外耀眼,随即下定决心一头跳了下去。   看得出他水性一般还瘸了条腿,挑选的显然又是湖水最深的地方,开始还能把头露出湖面,坚持十几分钟后就扑腾着沉了下去,气泡不停冒出水面。   留在一百米外并躲在树林里的柏寒屏住呼吸,没用多久就发现李茂慢慢从水中冒了起来他骑在一个蓝衣裳女人背上,对方漆黑头发浮在水面犹如盛开花朵,舌头长长伸出来,两条胳膊不自觉地朝前伸着,左手腕系着条红绳。   她像一条木船,载着昔日情人朝岸边游去,尽管速度很慢却不曾停歇。   “小田切贡!”低声说出这四个字的柏寒并没有望向湖面,只用余光看到银光闪闪的大黑狗朝前方疾冲。以往瞧着它保护自己消灭敌人是件非常自豪的事情,今天她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   尽管离去多年,杨幽依然舍不得离开最爱的男朋友,流连忘返的地方依然是和他度过幸福时光的湖泊,发觉男朋友有生命危险依然不能袖手旁观她大概发现我一直跟着李茂,迟迟不肯现身?   耳边传来李茂悲痛的哭声,“杨幽,杨幽,你好好投胎转世,下辈子别遇到我了。” 第148章 荒山孤坟山四   2017年9月13日   远远望着杨幽逐渐化成尘埃, 有些不是滋味的柏寒走到湖畔虚虚抚摸大黑狗。像只落汤鸡的李茂哭得肝肠寸断, 冰冷湖水不停滴落:“杨幽,都怪我, 我是混蛋。。”   柏寒低声说:“毕竟她死了十年, 也算回到应该去的地方, 别难过了。”   看着情人灰飞烟灭并不美好,李茂瘫倒在湖畔草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谢谢,谢谢你柏小姐,我想一个人待会。”   “好,那我回去了, 再见。”满身轻松的柏寒利索告别,低头抹着眼泪的李茂应了一声。   姓王乘客别墅一片漆黑,路过时柏寒警惕得放慢脚步,大黑狗站在路边斗志昂扬地看向别墅, 只待她一声令下便冲进去。算了,先回木屋完成任务再说, 柏寒招呼它一声大步奔跑。   远远望去404别墅灯火通明,院落里燃着大堆篝火, 两名三等座在篱笆里警戒:“小柏回来了!”“柏姐也回来了!”   我们的人回来了?果然梁瑀生满脸欣喜地从大门走出来,远远张开双臂;柏寒兴奋地一路奔跑投入男朋友怀抱,“梁哥,你搞定了吗?”他笑眯眯拎起车票:任务要求果然消失了,等到三天后便顺利度过这场任务。“你好厉害,才一天就成了。”柏寒羡慕地说, “你看到的鬼魂是什么?我的是个女鬼,找了两天才找到她。”   “是个树妖。”梁瑀生指指荒山山顶,看起来有点后怕。“我昨晚一直在山顶待着,什么也没发现;今天才发觉有棵树不对劲。”   “树妖啊?厉害吗?我这个很简单....”拉着他踏进木屋的柏寒突然停住脚步:自己车票“消灭见到的第一只阴魂或者鬼怪”一行字纹丝不动杨幽阴魂没死?   不不不,我眼瞧着她在我的大黑狗齿爪间化成尘埃,不会有错;论道行,死去十年的杨幽难道还能比四角游戏里的千年巫蛊阴魂厉害?柏寒心里乱成一团,发觉异常的梁瑀生握着她胳膊望向车票:“小柏?糟糕,你一定找错了。”   没错,一定是我找错了。有些乱了阵脚的柏寒被梁瑀生拉进木屋,大黑狗跟在身边。“赶紧跟我仔细说说。”壁炉前坐着的沈百福关切地走过来。   “我,我前天看到楚妍信号就出发了,然后”头疼的柏寒忽然发现徒弟也在,连忙拎起他车票细看,“你也搞定了?你是什么妖怪?”   看上去沈百福也很轻松:“我等了一整晚,天快亮才看见山顶第一阶台阶刻着条狼妖,刚叫出佛珠罩过去它就跑了,我赶紧追,一直跑到山谷外头,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抓住。”   树妖和狼妖这么说我在山顶看到的什么景物都可能是妖怪,但我自己根本没察觉,还以为是杨幽。柏寒沮丧地把自己三天经历讲给他俩听,又看看手表:“只有三天了,我得赶紧上山才行。”   梁瑀生很是赞成:“时间太紧,赶紧出发,可惜我们没法跟着你帮忙。”沈百福帮忙拎起沙发上的背包:“快去小柏,千万别大意,山顶每块石头每棵树都要试试。”   每块石头每棵树?毫无头绪的柏寒头疼欲裂,走到门口瞪着远方黑洞洞的荒野深深呼吸几口,肚子饿得发疼:光顾寻找杨幽,晚饭都没吃。“梁哥给我弄点吃的,我饿死了。”   这个要求显然出乎梁瑀生意料之外,愣了愣才看向她背包:“你自己的呢?”柏寒理直气壮地说:“我想吃烧饼。”这几天把蛋糕三明治吃光了,只剩饼干午餐肉之类;梁瑀生照例带的烧饼牛肉和鸭蛋,放进密封袋又有能降温的鹅卵石也不怕变质。   靠近壁炉炉火烤烤,柏寒幸福地捧起男朋友夹着酱牛肉的烧饼咬了一大口,立刻弯腰吐了出来又酸又涩还带着土腥,像腐坏的蛆。梁瑀生奇怪地接过烧饼嗅嗅:“天太热,馊了,白天我还吃过。”   倒霉,吃口烧饼都坏了,明明以前都没事。柏寒顺手拎起茶几一杯茶便喝,没想到茶水也酸臭无比,吐在地上呛得连连咳嗽。接过茶杯的梁瑀生蹲在身边拍打她后背,关切地询问“没事?”她有气无力摇摇头,“赶紧倒了。”   用自己背包里的水漱漱口,缓过气来的柏寒看着沈百福把几杯茶都泼到门外:“你们喝什么呢?不怕肚子疼啊?”两人有些尴尬,连忙把食物摆到桌面检查,又去洗茶杯,梁瑀生摆摆手:“快去,别耽误时间了。”   怪怪的。赌气嚼着饼干的柏寒挎着背包站在木屋门口检查车票,又把那句长长的任务要求读了一遍,一等座任务就是麻烦。   咦?大黑为什么紧紧跟着我?柏寒迷惑地看看院落一角的十一郎:平时它总和其他相熟守护神待在一起,“大黑,你怎么啦?”大黑狗困惑地东张西望,随即绷紧脊背伏低身体,仿佛刚才姓王游客别墅门口的模样。   “小柏,怎么了?”梁瑀生疑惑地走到面前,“怎么还不去?时间来不及了。”   总是催我,梁哥今天烦死了,真想跟他吵架。柏寒没好气地答:“这不是正琢磨呢吗?荒山山顶见到的第一个阴魂....”   该死的任务居然提这么多要求,弄得现在根本不知道到底哪项出岔子。不是杨幽又会是什么?独自离开木屋....荒山山顶....见到的第一个阴魂或者鬼怪....回到原处....   有个古怪念头忽然钻进脑海:这里是原处么?那块烧饼馊臭味道还未远去,大黑狗紧紧贴在身旁,柏寒盯着立在面前的梁瑀生,他看上去和分别时没两样,衣裳依然是那件梁哥带了行李箱,留守的话应该换衣裳?   隔着大门能看到沈百福正蹲在客厅刷杯子,仿佛对那杯酸臭茶水很歉疚似的我们带的水只够喝的,难道用湖里的水洗刷吗?   “百福。”柏寒沉住气,“弄那么多臭水,本师傅生气了。”沈百福歉疚地笑笑,“没注意,等我再给你换杯。”听柏寒嘟囔“师傅也不叫”便好脾气地说“师傅师傅,行了?”   嗯,该走了。柏寒拉好背包,招呼一声“大黑”又问“梁哥也不送送我?”梁瑀生为难地跟在门口:“这不是要求独自吗?”   “那我们走了。”柏寒深深呼吸,突然拔出短剑划过他手臂长长伤口并没流出血液,而是散发丝丝黑雾,随即把整条手臂层层包裹梁瑀生看起来也不像活人了。   里头的沈百福一边问“怎么了”一边朝外走,身体也逐渐化成能活动的焦黑残骸;耳边狂风合着烈火燃烧的噼啪声,整座404木屋别墅在柏寒面前扭曲断裂仿佛被烈火包裹的人垂死挣扎,最终化成一座孤零零的石坟:坟墓足有木屋别墅那么大,被明月映照的墓碑是空白的,周围散落着零星供品和纸人纸马。   我吃的是供品?这是李茂所说那座前朝王爷的坟墓?这是什么地方?咦,这片山石这棵树?东张西望的柏寒瞪大眼睛,面前这棵树只有一人多高,长着稀稀落落的枯叶,却是生长在荒山山顶上的。难道?连忙疾奔几步,柏寒在熟悉的山顶边缘停住脚:前方山脚下是一片碧绿湖泊,湖水映着月光闪动光芒她刚刚在那里和李茂分手。   荒山山顶就算木屋是假的,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等下,孤坟难道只有天黑才能出现不对,我前天晚上就在山顶度过整整一夜,天亮前才发现李茂和杨幽,可没看到这座孤坟啊?   难道只有发现鬼魂并且离开这座山....一阵响动把拼命思索的柏寒惊动,一个个焦黑枯萎的死人冒着火焰从四面八方逐渐朝她靠拢,大黑狗伏低身体准备进攻是被火烧死的人,李茂所说十年前夜晚被困在荒山活活烧死的几拨游客!   柏寒拔出短剑,必须先逃出去才行。   与此同时,二等座队长苹果脸和板寸头正带着队员们四处寻觅:第四晚过了大半,别说完成任务,他们连阴魂的影子都没看到。   “幸好我们不用独自完成任务,要不然就糟糕了。”苹果脸仔细盯着车票其实她早就能倒背如流了。板寸头警惕地东张西望: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两人连守护神都没召唤。“不对劲啊,都第四天了,一个鬼魂都没看到,肯定哪里有问题。”   一名队员胆怯地说:“对啊,万一鬼魂都藏起来怎么办?一等座他们一个都没回来,就连福哥都没回来。”另一人张山也说:“不会出什么事?福哥可第一天就动身了。”   苹果脸对沈百福和柏寒信心十足。“不会的,福哥很厉害,小柏更不用说:没有她我们三个根本活不到现在。”随即有些难过:一起从泰坦秘境逃出来的三人组有一个伙伴在其他任务牺牲了。   板寸头忽然说:“你们说,这次一等座必须独自行动,我们会不会也分开才能看到要找的鬼魂?”苹果脸犹豫着点点头,“没错,小柏也说过,越靠后一等座和二等座的任务越相辅相成的,他们沙漠那场任务就是两队配合才过关呢。”   三位队员都很紧张:灵异任务独自行动通常意味着死亡。张山问:“那我们要分开吗?前三天都是安全的,要不再走走?”   前方便是姓王游客的别墅,能看到小孩正兴奋地跟着大人进进出出,里头传出香喷喷的孜然混合辣椒香气,烤肉在铁架上吱吱作响。“来来来,我们今天跟湖里钓的鱼,刚烤上。”姓王游客热情地招呼,“喝一口,过两天我们就撤了。”   三位队员看着苹果脸,后者犹豫着望向板寸头:他想了想,朝大家使个眼色才答:“成啊,那就打扰了。”   大家也经历不少灵异任务了,可能有危险,万一是完成任务的机会呢?毕竟我们有两个守护神呢。于是大家跟着主人鱼贯而入,几位老人正围坐在摆得满满的餐桌旁,带着围裙的女主人站在烤架前忙活,小孩子欢呼雀跃“吃饭喽吃饭喽”   五人大大方方落座,面前斟满啤酒,主人殷勤相劝:“来来,有缘千里来相会嘛,喝一个喝一个。”板寸头端起酒杯,“客气客气,今天打扰,明天我们请啊。”   酒刚入口几人就争先恐后吐了出来:又酸又臭,太恶心了。姓王游客奇怪地端起自己酒杯尝几口,“哎,没事啊?你们没喝就醉了?”   不对头!苹果脸和板寸头连忙跳起身,匆匆忙忙连桌子都带歪了,引起老人不满的嘟囔;女主人戴着手套端来铁盘,摆着的不是肉串烤鱼,而是焦黑残骸是被剁成碎块的人。   “来来,尝尝我的手艺!”她热情招呼,“不知合不合口味....”   吃的下去就怪了。两人连忙大声召唤出银光闪闪的一人一鹿,三人拔出武器护在身后都是经历七、八场任务的二等座乘客,眼前虽然惊悚也还能扛得住。   面前热情好客的主人们逐渐扭曲腐蚀,化成枯枝般被烈火焚烧的焦黑残骸,牙齿大张,“吃呀,别客气,有朋自远方....”   “走!”板寸头大喊一声,指挥守护神顶在前头,苹果脸带着梅花鹿直闯紧紧闭合的院门。焦黑残骸们张牙舞爪扑将上来,看样子要把活人留在这里它们并不太畏惧守护神;四人拼命抵抗,略一接触就发觉敌人灼热仿佛炭火,连兵器都握不住了。   糟糕,门怎么也打不开。苹果脸又踢又拍却不管用,连忙回到前方拔出匕首:“快开门!”板寸头回身拉着两个男生合力连踹,总算得手:“走,走!”   可惜被烧死的人们不愿客人这么走了,阵阵黑烟团团笼罩过来。耳边响起呼救声,苹果脸挣扎着被两个同伴拉出院门,跌跌撞撞径直跑出很远。“啊,张山呢?”惊魂未定的四人忽然发觉少了一个同伴,连忙往回赶,却发现别墅熊熊燃烧如同火炬,几个浑身着火的残骸迎出门来,“喝酒,喝酒。。”   板寸头绝望地握着拳头,苹果脸捂住脸庞哭泣,风中带出同伴的惨呼,“救我,救我!” 第149章 荒山孤坟山五   2017年9月13日   它们好像不太怕我的狗?   没错, 焦黑残骸围拢在大黑狗周身银光之外,枯枝般长长手臂不停往里伸。几剑利索地削断枯枝, 柏寒带着大黑狗朝着下山道路且战且退, 还好仗着反应敏捷没被大群残骸包围。   手心灼热如同握住烙铁, 柏寒双手差点拿不住短剑,硬撑着没有脱手那些游客是被活活烧死的, 我的剑攻击它们就像刺中火焰。这样下去不行, 柏寒不得不连环飞踢逼退敌人,百忙中扯开缠住墨绿念珠的手帕缠住剑柄, 熠熠金光又把敌人逼退些许。大黑狗像是很烦躁, 冷不丁扑住一具残骸连撕带咬,不多时揪出一道青白阴魂咬碎;可倒在地上的残骸不多时又摇摇晃晃带着火焰扑过来这具躯干被其它阴魂占据了。   “我们走!”不敢恋战的柏寒仗着念珠金光径直冲下山路,大黑狗且战且退挡在后头。山路沿途枯树统统化身覆盖着火焰的焦黑残骸伸出手臂扑来,柏寒连劈带闪一路狂奔, 几次不得不冲到山石上延缓冲势,好在这次运气不错没有摔倒幸亏有萤火虫香囊照明, 否则没法举着手电或者火把了。   一阵风般冲下荒山又跑出数十米,柏寒发觉身后没有脚步了, 微微喘息着回首:面前屹立一座熊熊燃烧的荒山,火焰仿佛亘古未灭,无数焦黑残骸探出身体伸长手臂被这么多死人盯着的感觉可真不好。   不过它们好像不能下山今天是第四晚, 第七晚就悬了。带着大黑狗足足撤退一公里,柏寒这才找了处干净青石休整。双手都是大大小小的燎泡,没有包裹手帕的右手更严重, 柏寒不得不用凉水冲洗,又握着几块鹅卵石,顿时舒服多了。急救包里没有烫伤药,只好胡乱敷上些不夜城的止痛草药。   消灭第一眼看到的鬼魂或者精怪,回到原处盯着车票的柏寒皱紧眉头:既然木屋是假的,任务自然完不成,杨幽依然有可能就是我需要消灭的鬼魂。无论如何必须先排除一种可能才行,看看手表才13日凌晨一点,柏寒草草吞下几块饼干:“大黑,我们先找木屋。”   脚下依然是从木屋前往荒山必经的羊肠小路,映着月光若隐若现。这里应该是中间位置,再走一公里左右就是木屋了。就像李茂所说,山顶孤坟实体早就被破坏了,只能在夜间显现;可第二晚我在山顶等了半晚它也没有出现,直到离开荒山并打算回到木屋之后才莫名其妙转移过去。   每场灵异任务都有奇特之处:上场幽州其实是阴间,居民永远不会死亡,我们的守护神是死去之人执着的灵魂,到了幽州反而活了过来;四角游戏里的巫蛊只能在最后一夜攻击我们,之前则用种种手段迷惑我们的眼睛耳朵;换到这场任务,难点除去确定第一眼看到的鬼魂精怪,还在于如何返回真正的落脚木屋,焦黑残骸什么的不算大场面。   这么琢磨的时候柏寒发觉面前几百米又是一栋404木屋至少看起来比较像。依然灯火通明,围着院落远远燃着几堆篝火,眼尖的柏寒能透过篱笆看到两名三等座乘客放哨,队长徐海鹰的守护神猫头鹰围着外墙打转。   不能贸然过去:柏寒可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在双手受伤的情况下再次冲出重围,疾冲下山尝试一次也就够了。戴上珀伽索斯羽毛的口罩凝神细瞧,可惜木屋看起来毫无区别,显然没什么效果。   “大黑。”束手无策的柏寒低声说:“你能分辨前面的是真人还是鬼怪吗?”   大黑狗抖抖身体,一步步朝木屋走去,神态相当慎重。柏寒亦步亦趋跟着它,始终保持在银光范围内。距离木屋还有一百米左右,大黑狗忽然停住脚步,吸吸鼻子嗅着迎面吹来的夜风,头也不回地朝来路跑去。   倒霉,果然又是假的。柏寒跟着它足足退出一箭之地才停脚。怎么办?她茫然左右张望,荒野上生着毫无规律的枯树,难道白天才能找到回去的路?不对,我们刚刚进入一等座行列,不可能那么简单。   咦,大黑狗闻闻嗅嗅,试着朝西方荒野迈了几步,停下来等她它能找到回去的路?柏寒立刻来了精神,紧紧跟在它身后。狗狗的鼻子比我们灵多了,一定有希望,柏寒发觉大黑狗不时停下来凝视四周更加满怀信心幽州城里它喝了希什么泉水,视力嗅觉一定更灵敏才对。   泥沼、山石和僵尸般的枯树,大黑狗选择的道路偏离羊肠小径越来越远,无不偏僻艰险;想不出其他方法的柏寒索性跟着它行进。前面是棵两人合抱粗细的枯树,大黑狗径直对着树干冲撞过去,糟糕,它是透明的,我可会撞破头管他呢,走就走。   闭着眼睛伸直手臂走了几步,早该撞到树了,面前却什么都没有。睁开眼睛的柏寒发觉自己身处羊肠小径之间,周围生着齐腰高的野草,数百米外是间熟悉的小木屋。   这次大黑狗毫不迟疑地大步靠近,巨大身躯从篱笆门塞了进去,引起一片欢呼:“回来了,小柏回来了!”听起来是三等座。   应该是真的?柏寒跟着奔入木屋,发觉除了三等座和新人之外沈百福也在客厅,后者从沙发上迎过来:“成了吗?”   车票背面的任务要求依旧纹丝不动柏寒失望地放下车票,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百福,你叫我什么?”   “小柏啊?你手怎么了?”自从上个任务结束,大多数时间很少说话的沈百福皱紧眉头,干巴巴地说:“你也被弄到山顶了?我第一天到山顶看见树上有只喜鹊,一会飞一会跳,就没理它。天亮之前它突然变成被火烧过的骷髅鸟飞走了,我赶紧追,连给你们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昨天才赶回来,直接被弄到山顶去了,看见一座坟,好不容易才找回这里。”又把车票递过来:任务要求确实消失了。   按照蓬莱规则,别人车票可能由精怪变化,比如混淆视听的四角游戏;自己车票却做不得假。柏寒想也不想:“他们三个都没回来?你怎么不叫沈天奇出来?”   几秒钟之后,熠熠生辉的佛珠把大半个客厅都笼罩住,三等座和新人们咂咂称赞,胆大的瞧着沈百福脸色跨进来刚刚第四晚的缘故,木屋由徐海鹰守护着,还没有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沈百福言简意赅:“老赵和梁瑀生第三晚走的,到现在一点信儿都没有,楚妍也是。二等座少了个人。”   通过敞开的窗户,柏寒能看到大黑狗正居高临下嗅着担任警卫的守护神:一只比普通小狗还大的猫头鹰,后者吓得快从篱笆上掉下去了。再拎起餐桌茶点品尝,确实没有异状。   “别动。”柏寒二话不说拔出短剑,沈百福了然地挽起左臂衣袖短剑轻轻划过,几滴鲜血溢了出来。“多谢了,徒弟。”柏寒有点吃力的放好短剑,立刻被他抓住手腕看看,掏出急救包。   不夜城的草药非常灵验,高高肿起的水泡已经消退,柏寒微微吸冷气:“别挑,我马上还得出去,包上就行了。”沈百福嗯了一声,帮她用清水洗净双手,敷药缠好绷带。   做笔记分析是没戏了,柏寒把这几天的事情讲述给他,沮丧地吐槽:“这任务烦死了:我以为消灭杨幽就行了,现在看来确实有问题。我没看到什么喜鹊,如果山上真有其他妖怪怎么办?”   得再上山去。那座孤坟还会出现么?刚才遇到的假梁哥和百福所说的树妖狼妖难道是任务给我的提示?真的要把一棵树一块石头都检查一遍?不去又不行,今天都第四晚了,越往后越是艰难。   一时有点茫然,还是沈百福大力拍打她肩膀鼓劲:“别慌,刚第四天,来得及。你把你离开木屋后上山的事情给我讲一遍,什么都别落下。”   坐在新人搬来的沙发上,柏寒定定神,把自己前天夜间经历细细讲述:“山顶什么奇怪东西也没有,我还特意检查树木和石头,就怕有什么精怪。天快亮的时候,我在山边看到湖边有个男的拄着拐走路,背上伏着个蓝衣裳....”   面前百福边仔细聆听边大口喝着浓茶提神,有个念头却突兀地钻入柏寒脑海我第一眼看到的是杨幽么?   与此同时,距离莽苍山谷不远的村落。   那位柏小姐怎么说的?三天后就会离开?李茂心神不宁地瞧向漆黑一片的窗外:现在刚刚凌晨四点,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一个多小时。老天爷保佑她快点走,越远越好,带着那只可怖的大黑狗:尽管后者注意力放在杨幽身上,他依然被扑面而来的威慑力吓得筋酥骨软,死鱼般瘫在湖边。好在柏小姐和那只狗似乎没有对他起疑心,离开的时候很是轻松。   听起来她是阴阳眼,又学过法术,怎么没发现我其实....   说起杨幽,李茂打心眼里难过起来:十几年前没遇到她就好了。就像讲给柏小姐的故事那样,他和杨幽是有过几年好时光的。两人甜蜜的小家被安排在学校附近,杨幽把他照顾得井井有条,一手好菜更是烧得发小死党都羡慕不已,春天踏青秋天采摘,冬天添衣夏天冰西瓜,李茂一度以为两人会永远幸福下去。   可惜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毕业杨幽读研,他正式步入社会,开始职场生涯。接触人面广了,眼界自然不是大学生所能比拟的:李茂相貌堂堂、家境良好,再加上业绩突出能力也不错,被经理拍板调到度假村实习,三年后回到总公司前途无量。颇有女生对他青睐,主动抛来花束。   做为农村长大的女生,杨幽却一心盼望尽快结婚生子,过上稳定的大城市生活,顺便帮帮家里。李茂不想24、5岁便当爸爸,两人开始冷战。杨幽父母来到G市提出李茂对女儿负责,狮子大张口要求三十万彩礼给弟弟买房子,每月还得汇款回去养老。   原本便对儿子女友不满意的李茂父母就此拍板:坚决不能要这样的亲家,下了逐客令。冷战变成争吵哭闹互相指责,血气方刚的李茂搬出来住进宿舍,杨幽哭着找到度假村湖边那里是两人时时散步的地方。   她是怎么说的?李茂恍恍惚惚的想。怀孕了,把孩子生下来,结婚;否则就带着孩子住进李茂父母家里,什么给她些分手费一刀两断想都不要想他从未发现相处数年的女朋友那么执拗那么不可理喻,那么像块沉重的包袱,忍不住扇了她一耳光。杨幽瘫在湖边哭得像个孩子。   接到房东电话的时候,李茂惊慌失措地赶回曾经生活过四年的地方,发现女朋友高高吊在房梁,舌头伸得老长,周身长满深深浅浅的尸斑手腕那条红绳还是两人拜佛时一起求的。   用钱打发走杨幽家人,李茂大病不起,神情恍惚出了车祸,腿也不行了,只能就近看守度假村。这些都不重要,他只知道杨幽回来了。   是的,明明被火化带回外地安葬的杨幽回来了,每晚都出现在他身边:偶尔还是旧日面貌,大多数时候吐着舌头满脸尸斑。   想到这里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响动,吓得李茂直哆嗦。他没打算开门,拼命蜷缩在屋角:杨幽,杨幽,我眼瞧着你被那只狗咬死了,你别再来缠我....   门缝刺进一柄雪亮短剑上下划动,大门毫不费力地被推开,一位年轻女生站在门口:她双手缠着绷带,显然受了伤,不过依然握着两把雪亮短剑;腰间悬着个玄色皮袋,一道拇指粗细的绳索从袋口延伸向后;她肩膀挂着个古怪香囊,像有只萤火虫在里面似的发出明亮温暖的橙红光芒,和随着她走进屋里的大黑狗一起把狭小房屋映得如同白昼。   是他刚刚还想起的柏小姐。只见她大步走近用短剑在李茂手背一划,干瘪皮肤没有一滴血液,于是她看起来松了口气。“李茂,我就是想问问,你是怎么死的?” 第150章 荒山孤坟六   2017年9月13日   李茂布满皱纹的面孔慢慢变成青白这样看起来就像死人了。   “我从山顶看到杨幽伏在你背上, 从没想过你也是个死人。”柏寒警惕地叮嘱蜷缩在角落的李茂,把车票任务换个说法:“回去才觉得不对劲,你知道的,我毕竟学过法术。杨幽死了十年,如果她的鬼魂想害你早就动手了, 根本等不到我出现。你又那么怕她, 为了让我除掉她不惜跳入湖里假装自杀, 所以我觉得她不可能什么都没干。”   “可你快死的时候她又出现救你, 我也有点搞不懂了。”柏寒坦诚地耸耸肩膀,“还有荒山山顶那座孤坟,刚才我回去的时候发现它着火了,不少死人攻击我。你能帮我讲讲吗?”   狼狈绝望出现在李茂脸上, 还带着点被洞彻真像的轻松。“山顶确实有座孤坟,不过早就毁坏消失了,我们谁都没见过。那座山种满了树, 夏天开满山花, 秋天红叶很美, 我和杨幽经常爬山游玩, 有次还在山顶睡着了。”他眼睛里带着缅怀的光芒, 大概想起昔日甜蜜时光。“她死了以后, 我想重新开始生活, 却发现她每晚都出现在我身边,伸着舌头。磕头烧香做法事,请和尚道士、大仙高人或者住到庙里统统没用, 她像只苍蝇一样跟着我,赶都赶不走。”   “我崩溃了,只能假装看不见,反正她也不伤害我。她不是天天出现,我还挺高兴,觉得有喘息的时候。某天巡夜,路过山谷湖泊的时候瞥了水面一眼,发现她伏在我背上。”他擤了把鼻涕,低头说:“我爬到荒山山顶对杨幽说,你满意了?就用水果刀自杀了。”   李茂解开上衣,胸口果然有深深刀痕,看上去他当时就死了。果然他继续说:“我当场死了,奇怪的是不知过了多久又醒过来,发现我的尸体倒在山顶,血流了一地,山顶出现一座从来没见过的古墓....”   难道是他的鲜血唤醒孤坟?听得入神的柏寒问:“是不是墓碑是空白的?旁边洒满供品和纸人纸马?”   “你果然见过它。”李茂用敬畏的目光望着她,“我明白过来,面前就是老人们口耳相传的邪门坟墓。当时头顶月亮很圆,我看到留在山谷的游客一个个排着队顺着山路往山顶爬,他们像睡着了一样,手脚自己会动。”   “我想叫他们,可我已经死了,他们听不见我说话。老张也来了,那晚明明是我值班,不知怎么他也赶到谷里。”李茂难过地低下头,“突然整座山开始着火,树木山石还有我面前的游客都熊熊燃烧,他们像木头一样站在山顶动也不动。我不敢再看,连忙逃下山,杨幽又不见了。”   柏寒吐了口气。“山谷里的游客好像和你不一样?”   “对,他们不知道自己死了,老张也是,该游玩的游玩该值班值班,只有我明白一切。”李茂有点迷惑:“出事之后山谷就被查封了,我眼瞧着警察法医到来,也眼瞧着我的父母哭得晕死过去,可他们谁也看不见我。我像是被上天遗忘了,就这样留在谷里整整十年。”   见他低下头沉默着,柏寒问道:“你猜到我要来找你,为什么不逃跑?”   “开始我是想跑。”李茂黯然苦笑。“可我被困住了,除了这里只能去学校,大概是我和杨幽有过幸福回忆的地方,就连我家和她自杀的地方都去不了。我本来以为只要你除掉杨幽,我就能回家和父母在一起,虽然他们看不见我,我还能给他们送终。谁知,谁知。。我刚才出了山谷,发现根本离不开这里。”   这么说,限制面前这个阴魂行动的不是杨幽,而是荒山孤坟?他能去学校,大概也和执着的杨幽有关那里是他俩最幸福的地方。可她已不在世上,这份爱意不在,李茂也就彻底被困在莽苍谷。   想通这点的柏寒有点难过,李茂看起来更难过。“我恨杨幽害死我,恨了她十年;想不到因为她,我才能时不时去学校溜达溜达,还能觉得自己像个活人。柏小姐,你是不是来杀我的?”   柏寒不想撒谎。   李茂露出发自内心的轻松和解脱:“我被困在这里太久了,不想日日夜夜看着谷里游客和老张做着重复的事情,何况杨幽也死了。我求你两件事。”   柏寒爽快地答:“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第一,那座坟墓是罪魁祸首,毕竟是我的血把它弄出来的,我也有责任。”这时候的李茂颇有度假村管理者的责任感,“还有,我十年没见到父母了,请你替我去看看他们,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方便,请留给他们点钱。”   “这点你放心。”柏寒郑重地说,“我一定遵守承诺。”   片刻之后离开村落的柏寒脚步沉重,把一张字条郑重收进衣袋。大黑狗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随着黎明第一缕阳光慢慢消逝。   扯着蛛丝一路走回山谷,有几次柏寒感觉蛛丝不停震动,好像有什么攻击它似的,有一阵还灼热烫手不得不扔在地面;不过罗智明说过人面蛛蛛丝除了她短剑之外“水火雷电都不能伤”果然顺利带着她回到木屋。   双脚刚刚踏入屋门,车票背面的任务要求便悄然消失,再过三天就OK了。柏寒不由自主跳起欢呼,旁边紧张的沈百福也松了口气,大力拍打她肩膀。“歇会,下午我们出去探探。”这位防守主力傍晚是不可能离开大本营的。   一觉睡醒已是中午,柏寒伸个懒腰,梳洗更衣回到客厅。等在这里的沈百福正被几个新人围着奉承,见到她连连招手。既然回到大本营,午餐恢复到三明治蛋糕的水准,柏寒东张西望:“怎么二等座都不在?”   沈百福大口啃着肉松面包,简单地说:“她们少了个人,报仇去了。”柏寒对此没什么信心:“没用的,山谷里的人早就死了,晚上肯定还会冒出来:得把山顶那座坟墓毁掉才行。”   片刻之后,新人们和三等座羡慕的从篱笆里望着站在木屋外的两人:限于任务要求,七天之内他们不能离开这里。   打开个小小香囊,一只橙红尾羽的翠绿蝴蝶轻盈地飞上天空,围着柏寒头顶转了个圈便朝着湖泊方向翩翩飞舞。两人各拖着一条蛛丝紧紧跟在它后头,不多时便来到湖边。   始终毫不迟疑的南山蝶像是失去了方向,围着湖泊慢慢腾腾打转,不时掠过湖面却没有停留或者入水的意图。“奇怪,梁哥在水里吗?”柏寒回忆着自己跟着大黑狗走回真正木屋的经历,“也不一定,我回来的时候就重复遇到假的木屋,跟着大黑才走回来的:梁哥被困住的地方或许就在湖边。”   “没错,所以任务才要求我们独自离开木屋并返回原处,就像五个平行地带一样。”沈百福也郑重点头,“我第二天就弄死那只骷髅鸟了,第四天才找回来。”   话虽如此,不放心男朋友的柏寒还是决定下水看看:“反正有羽毛在,方便的很。”   “下面恐怕有阴尸。”蹲在水边打量湖面的沈百福猜测着,“算了,我也跟你走一趟。”   摘下背包脱掉外衣,两人检查武器活动手脚,苹果脸和板寸头远远跑了过来:“小柏,一早我们出发的时候你还在睡觉。”   看起来二等座一直没分开,也对,他们不应该这么早遇到大屠杀。柏寒忽然想起件事:“对了,昨天我让你告诉大家山谷里的都是死人,你还说你们任务都完成了不是你?”   苹果脸愤怒地涨红脸:“根本不是我,是鬼魂变的。真遇到你就好了,我们不知道姓王的是死人,进到他们院子里,结果,张山没能出来。”板寸头也捏紧拳头:“上午我们找回去,发现姓王的又变成正常人了。得把他们院子封上,要不第七天就麻烦了。”   有他俩看守背包,柏寒和沈百福先后潜入湖底。有水的地方八成有不干净的东西,这已经是灵异任务的共识,果然湖底藏着几具被水草缠着的尸首,不过没什么威胁力。两人远远避开,来回游了一气,梁瑀生却并没有见到,失望的柏寒只好回到岸边。   第五晚来临的时候,沈百福在木屋里张开佛珠,新人们争先恐后躲了进去,徐海鹰带着猫头鹰严加戒备。   始终没见到阴魂鬼怪的二等座四人很是头疼,白天杀掉姓王乘客回到木屋也没用,只好向两人请教。柏寒和沈百福都说:“每场任务一等座二等座都是有关联的,既然我们要独自行动,你们不如分开也试试;先确定目标再说,动手时候我们可以帮忙。”四人答应了,远远离开木屋。   “我出去走一圈,找找他们三个。”柏寒整理行装,见他们不太放心便说:“顶多十点就回来。”   我用了四天完成任务,楚妍应该比我还快才对,老赵和梁哥肯定时间更久些。这么琢磨的柏寒腰间连接长长蛛丝,带着大黑狗巡逻到山谷入口,值班木屋黑洞洞,索性没有进去。回来的时候两名游客在湖边钓鱼,友善地朝柏寒招呼他们每天都重复这件事情整整十年?柏寒这么想着,终究没有像对付普通阴魂一样贸然动手,远远避开。   被再次放出的南山蝶依然围绕湖泊打转,在苍茫夜色中留下明亮鲜艳的迤逦光痕。梁哥要消灭的鬼魂精怪大概就在湖里,这么想着的柏寒奔回木屋,路上远远见到银光闪闪的老牧师是楚妍!   “小柏?”满脸黑灰的楚妍立刻停下脚步,握住锋利匕首指向路边小树:“把它砍断。”   好,这回轮到我验明自身了。柏寒干脆地挥剑劈砍,树干像稻草一般折断倒地,又大方伸手过去。楚妍愣了愣,随即轻轻割她一刀,望着渗出的血珠放心不少,又盯住她腰间蛛丝:“我要是也想到这点就好了。”   尽管大黑狗和杰斐逊牧师很是友好,楚妍依然保持足够警惕,靠近404木屋之前也请自己的守护神先行一步;直到跨进木屋的她盯着车票任务要求消失,才出了长长一口气。“我当晚就杀掉那棵树了,我是说山顶树妖。剩下四天都用来找路。”她疲倦地拥抱柏寒,“上帝保佑再也不要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任务了。”   她的杰斐逊牧师显然不如大黑狗寻路的能耐大。   对于两人对于“平行地带”的分析,楚妍举双手赞成。“也算大屠杀的变种,杀阴魂或者妖怪很简单,难点在于区别真假木屋。”啃着面包的楚妍一副彻底放松的模样,“第四天第五天,假木屋里的人会劝我们再次返回山顶继续寻找根本不存在的妖怪,拖延时间;第六天第七天一定会直接攻击我们。”   柏寒把自己的经历讲给她听,最后说:“山谷里的都是死人,可是二等座白天杀掉他们,夜里又复活了。”   “第七天白天再动手。”楚妍征求他俩意见,“既然是那座孤坟搞的鬼,必须把它除掉才行等老赵和梁哥回来就动手。”   梁哥怎么还不回来?柏寒有点担忧,沈百福拍拍她肩膀安慰,楚妍也说:“安啦,他最后出发的,这两天就回来了。” 第151章 荒山孤坟七   2017年9月16日   赵邯郸是第六天傍晚摸回木屋的,当时正帮二等座几人消灭阴魂(总算找到一只)的楚妍第一个发现他:“老赵!”相比警惕的柏楚两人, 他很有点大大咧咧, 见杨九郎和大黑狗老牧师亲热地聚在一起便朝着木屋疾奔, 喃喃自语“TM还不信了。”   几分钟之后, 大吃大喝的赵邯郸讲解着自己的经历:需要消灭的鬼怪化成山顶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压根看不出来,他足足大半晚束手无策;后来静下心来和十一郎两人细细观察, 借着月光发觉有块石头似乎动了动, 这才大功告成。   “折腾六回, 轮TM也轮到了。”赵邯郸这么总结。关于找路,他的杨九郎显然和老牧师一样不太行柏寒变着花样夸奖自己的狗,可惜不能加鸡腿。   相比一等座大部分成员顺利回归, 二等座却步步维艰:只有一人完成任务, 另三人毫无头绪。就像柏寒几人建议的, 他们不得不独自行动以便发现鬼魂, 其他人远远避开;这样相当危险,唯一成功那人便被会动的树妖紧紧勒住,不是援兵来得及时就死定了。   赵楚两人给二等座压阵, 柏寒留下和沈百福镇守大本营,三等座全力戒备,第六夜就这么过去了。出乎众人意料, 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进攻,似乎这座山谷真的是游山玩水的高级度假村。   山顶孤坟大概明天晚上才会发难?四角游戏里的巫蛊也是如此,几人不敢大意。头顶明月逐渐朝着西方偏移, 柏寒心中焦急:辨认真假木屋必须守护神出没的黑夜才行,如果天亮了,梁瑀生只能最后一晚归来,那就太危险了。   第三次放出南山蝶,它没有选择湖泊方向却照着相反方向飞舞,柏寒招呼一声便跟着后头:难道梁哥出来了?刚刚走出数百米迎面便见一只翠绿尾羽的橙红蝴蝶飞来,银光闪闪的武士大步疾行,后面跟着手持长刀的高大男人,正是梁瑀生。   “梁哥!”柏寒欢喜地迎上前去,后者抬头见两只南山蝶相依相伴,十一郎也和大黑狗相聚,张开双臂把她拥在怀里。“可算回来了。”听起来他很疲惫,不过还是非常欣慰,“找了整整一天。”   他的头发稀稀落落,脖子和下巴都有被火焰燎过的痕迹,露在外面的胳膊双手缠着绷带,衣裳也烧了半边,身上还有湖水潮湿味道果然他也下过湖泊。柏寒心疼地轻抚他手掌:“我前天便开始找你,跟着蝴蝶找到湖边它就不动了,你也在那里?”   “对,一直在湖边。”颇为狼狈的梁瑀生笑着望向两只南山蝶,“我隔一会就把蝴蝶放出来,感觉你就在附近,可惜当时我还没弄死那只鬼魂。”   不等回到木屋,柏寒已经津津有味听他讲述:做为最晚到达山顶的队员,梁瑀生倒是没用多久便发现漂浮在湖面的阴魂,立刻下山行动,可惜没过多久天就亮了,只能等待夜间。即使有十一郎相助,想在那片颇为广阔的湖泊中捉到某只鬼魂对于孤身一人的梁瑀生来说也非常困难;他不得不进城找来渔网鱼线又在岸边钉上木桩,把湖泊分隔几块,不断收缩包围圈,终于在第六晚得手。   归途和大家一样毫无悬念:由于梁瑀生第六晚才到达,假木屋立刻着火,燃烧的鬼魂猛烈进攻;他仗着长刀锋利和十一郎相助艰难杀出一条血路。“都着了,你是没看见。”他心有余悸地伸长手臂给她看,“幸亏没拖到明天,要不然回不来了。”   真可怜。两人并肩进入篱笆,东方天空隐隐约约出现鸭蛋灰,黑夜结束了。“赶紧上药,然后睡一觉才行。”   梁瑀生受到四位同伴的热烈欢迎,造型也被赵邯郸小小取笑一番,随后敷药聚餐,睡了个安心觉。吃午餐的时候三队聚拢开会,三等座自然留守,二等座还有一人没完成任务,一等座除去沈百福镇守大本营,其他几人却打算上山看看。   柏寒看着几位队友:“我答应过李茂,打算要去山顶一趟;我想即使守在这里,那座孤坟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是必然。”换了衣裳的梁瑀生精神抖擞,干脆地说:“那我们就兵分两路,福哥留在这里,我俩和老赵上山,楚妍也留下来?”   楚妍想了想,“我跟着你们,二等座负责留守没完成任务那个谁,也一起走。”   众人没有异议,趁着天亮分头行动。几处住着“游客”的别墅被清除封锁,姓王游客像遇到打劫强盗的良民一样大喊大叫,“救命啊,报警了!”苹果脸和板寸头忿忿地说:“昨天也是这样,晚上再过来就变成鬼了。”   好像每场任务都要下一次水?这么琢磨的时候柏寒已经潜入湖泊了,缠在水草中的阴尸被消灭,梁瑀生还带着柏寒看自己昨天抓住那只鬼魂的地方:淤泥水草纠结,水底不好着力,怪不得他足足三天才搞定。   大家落脚的404木屋周遭也被清理干净,四角燃起篝火,众人除了弩/箭之类,还就近准备不少石头泥土,以防万一。一枚硬币大小的草绿鹅卵石被抛进熊熊燃烧的篝火正中,火焰肉眼可见的缩小萎靡,随即消失;周遭燃烧的柴火也相继熄灭旁观的苹果脸和板寸头张大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就像楚妍说过,珀伽索斯绿洲带出来的鹅卵石无论出价多高都不会卖的,柏寒也一样;还好两人都在,鹅卵石足够多。把水瓶里的鹅卵石倒出又加上备用的,汇集起来留给沈百福一半,剩下一半平分。梁瑀生一边用布条把两枚鹅卵石缠在剑柄,一边感慨:“早想起这茬就好了。”柏寒好笑地摸摸他短短头发。   夜幕降临之际,柏寒几人到湖边浸湿衣裳,又在山脚挖掘大包泥土石头,这才依次登山。随行的二等座阿力是唯一没完成任务的,他见到什么都觉得是鬼魂,反而频繁认错。   出乎柏寒意料,山顶和自己等待鬼魂出现的第二晚相似,冷冷清清什么古怪都没有,坟墓自然也没有踪影。几人不敢大意,把枯树砍断,守护神分散四方,静候十二点的来临。   奇怪,要是那座坟墓躲起来怎么办?我们过三天就要走了。脑海刚刚掠过这个念头,柏寒就发觉周遭亮得耀眼:就像李茂死去那晚见到的,整座山峰像根火炬熊熊燃烧。   满眼都是跳动的火焰和冒着火苗的游客下午明明把他们封锁在别墅里,此刻却面无表情地站立在四周,任由火焰把自己吞噬。柏寒看到姓王游客慢慢化成焦黑残骸,立刻挥剑进攻,果然他已经伸开双臂扑过来了。   大概有鹅卵石放在身周并且戴上口罩的缘故,虽然灼热逼人柏寒依旧可以忍耐,和队友背靠背打退潮水般涌来的一拨又一拨敌人。   “不是才几十个么?”阿力有些胆怯,“这起码得成百上千了。”身后楚妍大声答:“这座孤坟存在几千年,不可能只出事一次,否则不会觉得邪门”   咦?柏寒指着山顶西方:“看,出来了!”   果然是她见过的那座坟墓,孤零零的很是荒凉,墓碑空无一字,完全没有什么“王爷”气派,周遭零散摊着供品纸人纸马咬过烧饼的柏寒立刻觉得嘴里发苦。   一阵山风卷着火焰长蛇般席卷而至,艰难朝着坟墓行进的五人连忙伏低躲避。泥土石块被铺在路上,鹅卵石所落之处立刻冷却一片火焰,几人且战且停,总算艰难冲到墓边。又一把鹅卵石被摆在周围,周遭烈火顿时和坟墓隔离开来,三位男士开始用刀鞘往下挖掘。   “MY GOD!”楚妍突然紧张地握住柏寒手臂,后者刚刚劈断两只焦黑残骸,回过头来发觉一个人影凌空出现在坟墓上空那是位中年男子,高大俊朗也算有副好皮囊,突然换了模样:双目被剜、嘴巴成了血洞,不知怎么被绑在木桩上,逐渐旺盛的火苗把这人活活烧成焦黑残骸。   死亡没能阻止他凄惨嚎叫,事实上鬼哭狼嚎正利箭般刺入五人耳孔,柏寒不得不紧紧捂住耳朵。除去留守的杰斐逊牧师,十一郎、大黑狗和杨九郎齐齐发动攻击。   看起来焦黑残骸相当可怕,三条银影围着他殊死搏斗并没能占据上风,柏寒甚至发觉大黑狗身周银光逐渐暗淡。“挖他的墓!”不知谁大喊一声,帮不上忙的五人把注意力集中在坟墓上,各自发力挖掘。   刀鞘触到硬物,是口薄皮棺材!拨开浮土撬起棺盖,里头果然是具烧成焦炭的尸体柏寒立刻想起鬼王艳姬。阴魂伸着脖子尖啸一声朝这边猛扑,却被大黑狗叼住右腿不放,十一郎和杨九郎合力拦住。   “杰斐逊牧....”不等楚妍说完,虚无的老牧师已经举起一本厚厚圣经无声祝祷,银光泰山压顶般朝着馆内尸首镇压下去后者随即涌出漫天血光般的焰火抵住,双方相持不下。   还挺难对付。柏寒扯开手帕,墨绿念珠发出熠熠光辉朝馆内镇压;梁瑀生从怀里摸出本薄薄册子打开来,金光耀得几人睁不开眼睛是他在不夜城中得到的金刚经。   这显然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棺内尸首在众目睽睽下逐渐粉碎、化成尘埃,和三只守护神缠斗的阴魂也同时消散在灼热空气中。就像提前打好招呼似的,孤坟、火焰和不死不休的众多残骸同时消失了,明月映着山顶满目冷清,仿佛刚才一切不过是午夜梦境。   “这就算,搞定了?”她拉下口罩打量四周。梁瑀生警惕地握紧长刀,“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只有四只银光黯淡、几乎消散的守护神证明确实经历一场恶战。   阿力是最紧张的,这位二等座乘客还没见识过如此危险的战斗,喃喃说:“这玩意儿也,也太吓人了”无论如何,他的任务不用发愁了。   留守木屋的人们也并不轻松。漫山遍野的焦黑残骸向篱笆发动猛攻,众人守在沈百福佛珠里奋力抵抗;不一会木屋突然起火,篱笆也熊熊燃烧,众人浇水埋土铺摆鹅卵石还要招架残骸,形势相当危急。好在烈焰来得快去的也快,一转眼的功夫,火焰和敌人统统消失,算起来正是众人消灭棺内尸首的时间。   所有住着人的木屋都空荡荡的,就连值班室的老张也不见了,尽管柏寒不记得这晚见过他大概孤坟被众人消灭,他也解脱了?原本亮灯开电视的房间破败不堪,满是尘土,才像封锁十年的模样。   9月16日中午,三等座和新人们的任务顺利完成,一、二等座已经提前离开山谷了。   点心匣子、提子蓝莓又买了燕窝蜂王浆,柏寒这才和梁瑀生一起敲开李茂父母的家门。按照柏寒的说法,她是杭州人,06年和父母前往莽苍谷度假村玩耍,划船的时候不慎落水,幸好有李茂在场才没出事。这次故地重游,特意带着男朋友回山谷探望,才知道“恩人”去世了。   提起亡故十年的儿子,李茂父母又哭又笑还带着几分自豪,还把当年李茂上学时的照片给两人看。柏寒眼尖,一眼看到班级大合影中的李茂杨幽,并肩而立的两人满脸笑容。离别的时候李茂父母远远送到小区外,很是不舍。   “梁哥,他们能发现盒子里的钱?”几个盒子里都塞满现金,还写了封发自肺腑的感谢信,简单粗暴了些倒也实用。梁瑀生握着她手掌,“那还能发现不了?都是吃的。小柏,你心怎么这么软?”   好像是有点。柏寒停下脚步,沮丧地耷拉肩膀:“我也不知道,梁哥,我好难过。杨幽死去舍不得李茂,尽力让他能去大学,不至于憋在山谷;我不知道李茂有没有后悔,可他请我消灭阴魂,看他家里。我真希望我这次遇到其他鬼魂妖怪,哪怕像你一样在湖里捞阴魂也行。”   男朋友用力把她拥在怀里,不停拍打她背脊。“好了,小柏,柏寒,不要再想了。这不是你愿意的,是车票安排的任务。就像你说的,他们已经死了很久,被困在山谷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那点事,还不如转世解脱,重新开始。如果我是李茂一定巴不得早点超生。”   柏寒心里舒服不少,又听他说:“何况你帮他们报了仇,不是吗?”便依偎在他怀里点点头。   梁瑀生摸摸她黑发,笑着说:“怎么样,我还等着你的信儿呢。”   “什么东西?”柏寒迷惑地仰头望着他短短头发,有点丑,忍不住伸手去摸,“我帮你剪剪好不好?”   他躲开去,忙着打岔:“你不是要约我看电影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还是到达这个世界第一天便说好的。很久没看电影了,来了精神的柏寒拉着他跑到路边打车:“说好了,就要看电影。”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两个新文预收,请大家帮帮忙,言情新文19年年初开,不会太长,然后是无限流新文(需要多想想)感谢!感谢! 第152章 蓬莱二十二   2017年9月16日   尽管不再年轻, 大银幕上梳着大背头的刘德华依然高不可攀, 老派人特有的体面和威严扑面而来;就连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甄子丹也顺眼多了柏寒对他向来不感冒。   喝着加冰可乐, 不时拈颗爆米花, 靠着电影院柔软座椅的柏寒几乎乐不思蜀了。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随着刘德华(雷洛)流亡海外,甄子丹(跛豪)判刑入狱, 香江风云告一段落,翻云覆雨的往事也只静静流淌在记忆中。   “这个《追龙》很好看。”字幕升起的时候灯火大亮,柏寒伏在前排椅背不肯起身, “我怎么记得导演拍的都是烂片呢?上次电影频道放《澳门风云》,我爸爸占着电视看,后来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王晶嘛, 很正常。”身畔梁瑀生毫不意外地说, “人家这种大导演以前有追求, 现在就是挣钱了。这个《追龙》拍的还凑合, 不过比《跛豪》就差远了。”   甄子丹演的不就是跛豪吗?柏寒好奇地问:“也是这个题材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梁瑀生仰头盯着电影院屋顶,喃喃计算:“好像是八, 九十年代的片子, 我小时候看的:吕良伟徐锦江叶童演的,还没你这小孩呢哪天找张盘给你看。”   又来了。柏寒不满地戳戳他肩膀, “不许倚老卖老欺负我,知道吗?八零后有什么了不起?”   “那你不也得叫哥哥吗?”他像个大哥哥似的拍拍柏寒头顶,顺手把爆米花桶递给打扫卫生的阿姨, “走,溜达溜达,下场还几分钟?”   下场是隔壁VIP厅的《缝纫机乐队》,大鹏热巴主演,还有“抽烟喝酒烫头的”于老师和小岳岳。介于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看到电影,柏寒把万达影城的午夜场次买了个遍,满满抱着两盒八喜和薯片、可乐入场。这个时间观众寥寥,两人索性坐到影院正中央。   “没有《煎饼侠》好玩。”开场不久,柏寒便这么朝着黑暗中的梁瑀生评价,后者无所谓地耸耸肩,显然是来放松的。随着“缝纫机乐队”组起,他反倒来了精神,不时把头凑过来低声说:“痛仰的高虎、二手玫瑰姚澜、我靠,谢天笑。”结尾响起《不再犹豫》的时候,他惊讶地握住柏寒手掌:“这个认识?BEYOND的。”   盯着大银幕眼花缭乱的柏寒没能辨认出谁是谁,男朋友失望地“唉”了一声。“黄贯中叶世荣啊!”   “反正我唱过《海阔天空》和《光辉岁月》。”柏寒只好说,又好奇起来:“你还会摇滚呢?”   “不敢说会,我小时候特别流行,我表哥、堂哥都能拿着吉他来一段,那时候磁带、CD、DVD满大街都是。”他老气横秋地说,仿佛自己七老八十一样。“这才几年功夫,已经是互联网时代了。”   男朋友还会弹吉他?柏寒灵机一动,揪着他衣袖喊:“我们去唱歌?”   一个小时以后,两人真的坐在钱柜KTV豪华包间跃跃欲试了。BEROND、张学友、陈奕迅....和柏寒通常跟同学出来唱歌不同,梁瑀生点的歌曲确实古老不少,有种穿越时光的沧桑。津津有味吃着草莓的柏寒听他唱着“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便把裹着纱布的双手拢在嘴边“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馊臭恶心的烧饼、熊熊焚烧的残骸、生死难辨的阴魂和接连失去同伴的悲痛慢慢远去。   与此同时,留守旅馆的楚妍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睡一觉。比起严格到骨子里的北京和大城市,G市宽松不少,五人以“证件丢了”为借口找了家不大不小的旅馆入住,大笔钞票之下老板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傍晚已经去商场超市SHOPPING过的楚妍坐在满满的行李箱上,“不就是看电影吗,都快天亮了小柏怎么还不回来?”被她拉去当苦力的赵邯郸打个哈欠。“你可真实诚,人俩约个会有什么奇怪的?今天天黑能露面就不错,弄不好明天见了。”   也对,楚妍暗笑自己蠢笨,眼看东方露出曙光依然不想休息身边少了形影不离的叶菡,她接连做噩梦,不吃安眠药根本无法入眠。楚妍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老赵,今天你怎么安排?”   “找个地儿放松放松。”赵邯郸伸个懒腰补充:“搓搓澡,蒸个桑拿什么的。你呢?”   想不出有什么可做的楚妍忽然提议:“老赵,我得请你吃个饭。”见他惊诧地望着自己便说:“上次任务,我还欠你人情呢。”   赵邯郸盯了她一秒,立刻明白这位混血姑娘指的是什么:对阵德拉库拉的时候对方肋骨尽断,自己着实照顾她几天。“客气什么,还分那么清楚。”介于那场任务伤亡惨重,他立刻换了话题:“好办,请我吃顿饭,你挑地方。”   “好啊,一言为定。”楚妍一副正合心意的模样,看看手表:“现在凌晨五点,我去洗把脸,你也歇会,五点半集合。”   再次见面的时候,赵邯郸有点不习惯了:楚妍挑了件浅蓝长裙,深蓝收腰小外套,钻石项链在颈中闪闪发光:“我发现市中心有家全天营业的西餐厅,看着还不错,可以去试试我很久没吃西餐了。”   低头看看自己的休闲外衣,赵邯郸顿时自惭形秽:“成,等两分钟,我换身衣裳。”   趁着他回房的功夫,楚妍推开隔壁客房门,里面黑洞洞的,走过去按亮台灯:“福哥,福哥?”   蜷在单人床上的沈百福深深埋在枕头里,不时发出鼾声。楚妍想了想,随手写张字条压在满是烟蒂的床头桌上,这才轻轻阖上房门。   旅馆隔音并不好,停止鼾声的沈百福能听见过道两位同伴的说话声、脚步声,周遭随即沉静如午夜。他坐起身点上根烟,捏起纸条看看揣进兜里,伸长胳膊推开窗户外面生着棵枝繁叶茂的树,生机勃勃的绿叶径直探进窗里。   小叶还好吗?丹尼尔和夏绿蒂有没有去探望她?阿尔曼有没有被抓住?或者变成又一个德拉库拉?小叶大概跟海永韬和铮哥在一起?有没有偶尔想起我?还喜欢鱼肠剑吗?   乱七八糟的念头充斥在沈百福脑海,令他彻夜难眠。这种伤感情绪持续到两天之后中午,顺利返回蓬莱的三队在车站解散,五人忙着把采购的物资运回家中,分了不少给新人们,说好晚间七点在梁瑀生家中聚餐。   和四位同伴不同,始终留在旅馆的沈百福并不缺觉,顺手从屋檐下拎了坛金华酒出门。今天是蓬莱最热闹的日子,不时能看到收获颇丰的乘客带着笑容,满脸悲戚的八成队里出了事,茫然四顾的大概是刚到蓬莱的新人。不少靠着他佛珠熬过灵异任务的熟人来打招呼,沈百福随口应付。   青石广场冰冷僵硬一如平日,他坐在往常占据的地盘喝酒。头顶乌云渐厚,海风带着水汽吹得人遍体清凉,在广场上操练的乘客们互相招呼着“下雨了”四散奔走,一时间视野里空空荡荡。   豆大雨点打在沈百福头顶、鼻尖和脸颊,随即淅淅沥沥沾湿衣裳,没多久便劈头盖脸洒落。居然有点凉现在不是夏天吗?他看看手表,居然九月份了。   大雨越下越大,落在青石地板不时激起水花。醉醺醺的沈百福抹了把脸,可雨水依然模糊视线。他茫然望着某个方向,意识到再也等不到那个草绿衣裳和白运动鞋、梳着马尾、挂着萤火虫香囊的女生了。   此时此刻的柏寒不知道百福的忧伤,正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自己的两条小蛇身上:“小青小蓝,你们怎么了?”它们一如十天前分别时的模样,盘踞在花圃中长眠,任凭她怎么摆弄呼唤也毫无反应。   “好好,你们接着睡。”柏寒只好把它俩放回几株鲜花底部,躲回屋檐下雨越来越大了。洗个冷水澡,舒舒服服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傍晚六点多,雨渐渐停住。   院门传来响动,听起来是雷雪。她穿着拖鞋过去开门,让开大门以便撑着油纸伞的好友进来:“我刚睡醒。”刚刚到达蓬莱的雷雪抱抱她,指指自己家方向:“地上太湿,东西太多带不过来,晚上叫着梁哥去我那里。”   “好啊。等我换件衣服就去梁哥那里吃饭,我们带了好多菜回来。”柏寒率先朝屋里走,随口说:“杜老师老胡都挺好?”这也是问候她全队了。雷雪点点头,“嗯,我和杜老师说我找你来了。”又东张西望:“小青小蓝呢?”她像大多数女生一样始终有点怕它俩。   柏寒无奈地指指院落花圃:“还睡着呢,真奇怪。我怎么看你心情不好?”雷雪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到底没敢过去,坦诚地说:“还不够烦的呢:让人敲了一笔。”   正套上一件柠檬黄连衣裙的柏寒“哎”了一声,“果然被你说对了。”十天前分别的时候,雷雪就说过他们这次遇到的二等座团队实力强劲,却也无利不起早,队长彭博相当精明偏偏两队从未遇到过,更没什么交情。   “我们这次孤掌难鸣,需要他们配合一把。”大多数高等级队伍都会遇到这种情况,聪明的队长也尽量广交人脉,避免树敌。“彭博说帮忙可以,得拿东西换。”   尽管这种事情对于蓬莱大多数队伍都是常态,刚刚在上场任务帮三等座和新人们过关的柏寒依然有些鄙夷:“切,也不怕以后任务再遇到你们。”   “我们都第十六场了,除非能在鬼门关碰上。”雷雪无奈地叹口气,显然吃了亏:“那时候就更不能得罪他们了。”鬼王墓就是例子,受过卢文豪团队恩惠的黄永泰都不愿帮忙,倒是只遇到一次的百福柏寒仗义出手了。   “敲了你们什么?”话一出口柏寒就明白,前几场任务雷雪团队得到一杯耶稣像前的圣水,估计保不住了。果然雷雪沮丧地说:“还不是那杯圣水。耀....凌耀祖说,把圣水给他们,回来兵器装备随便挑,还让三等座和新人当见证;要不然就一拍两散,我们过不去他们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这也是没辙的办法,护身符是非常难得的,上场柏寒以为能有收获,可惜连敌人坟墓都凭空消失了。柏寒只好安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当破财免灾了。我这次也心情不好,任务不是要求我消灭鬼魂么....”   刚把经历讲了几句,刚好楚妍来找,三个女生便相携朝梁瑀生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式求两个新文预收,多谢多谢。。今天到蓬莱啦,请留言,过两天攒多点发红包,感谢支持,谢谢~ 第153章 两脚羊一   2017年9月28日   以往任务大多能从世界名称中就窥得端倪, 可惜柏寒的第十四场任务浮现在车票正面却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两脚羊。   两只脚的绵羊?   不不不, 隐约听说过是悲惨的历史事件,柏寒翻过车票, 任务要求一清二楚:   要求:保证井水镇金宝街住户赵琴娘和其子张二虎存活,并将两人送达冉闵麾下副将张黎明处。   归程:2017年10月9日 04:00   没有七天时限便意味着任务宽松许多, 十天期满登车就好;不过难度估计不小。尽管如此, 通读两遍任务的柏寒依旧高兴起来:救人总比杀掉某某令人愉快多了。   火光合着手电光束把青石广场照得亮如白昼,聚集在这里的人们议论着纷纷奔向相应时间的位置行动, 耳边“嗨,又遇上了”“走了啊”“回来车站等你”不绝于耳。   “小柏, 我走了。”雷雪轻轻松开挽着柏寒的胳膊,又朝楚妍招招手,声音有点紧张:“晚上见。”小雷居然第十七场任务了。时间溜得可真快,前往青石广场代表凌晨四点方位的柏寒举着车票感慨:“我刚认识她的时候, 我是一,她是四她现在都十七了。”   “我也十六场了啊。”听起来楚妍淡定不少,学着她孩子气地说:“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是四, 我是六。”摸摸根本触摸不到的大黑狗, 柏寒开始数人头:“梁哥是十五,老赵也是, 百福跟我一样。咦, 是石秋霖!”   果然,不远处赫然生着一棵银光闪闪的花树,树下立着个清秀文雅的长发女生植物类守护神在蓬莱非常罕见, 不少人路过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金丝眼镜(石秋霖)正和身畔心经女子商量什么,见到柏寒五人大喜过望,热情地迎上来:“福哥小柏,又遇到了。”   除了心经女子那只外号锦毛鼠的大老鼠它很怕大黑狗,两队人马皆大欢喜。第三个出现在集合地点的二等座团队就全然陌生了,队长朱泽昊倒是挺友好:他听说过沈百福的名头。   “周丹宁!”楚妍惊喜地朝一位单独站在旁边的二等座乘客挥手,“又遇到你了。”想来这人是她以往任务中合作过的,后者看着不爱说话,只是笑了笑。   随着三队在梁瑀生家中团团坐定,首先被确认的是任务种类:朱泽昊团队连续经历三场灵异任务,“两脚羊”必定是物理类型。   还算不错,柏寒算是怕了时不时变成同伴的鬼魂。   同样没有任务时限,要求“杀死后赵皇帝石虎长子石邃”看过二等座任务的柏寒开始替他们发愁,继而为自己担忧:救出那对母子居然比杀掉皇帝儿子还难?和撒哈拉沙漠本队和老刘处境有点像。   至于“两脚羊”这三个字,金丝眼镜倒是略知一二:他像是个历史爱好者,四角游戏任务也对巫蛊了解不少。“两脚羊,就是人吃人。”这位儒雅冷静的男子无奈地叹口气:“不少朝代都有这种事。后赵是晋朝前后的事情,那段历史我了解不多,得找杜老师问问才行。”   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宇换到柏寒这里,国内怪事问问杜老师好了。果然这次他依然没令大家失望:“两脚羊?那可是惨事,青天白日的说出来都堵心。”   “古代粮食种的少收的少,看天吃饭。和平时候还好,遇到改朝换代或者瘟疫霍乱便是民不聊生。”这位高中老师像往常一样超纲发挥,带着些悲天悯人口吻:“所谓两脚羊,多为女子、小儿及老人被当做粮食充饥。历朝末年兵荒马乱都有这种情况发生,不少良民被充作军粮,唉,不说了。”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旧唐书》和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都有记载。前几年冯小刚拍那个《1942》其实也没少发生,不过电影不能拍罢了。”他指指二等座队长朱泽昊车票,嘿然道:“你们要杀的石邃,在历史上也大大有名。”   “他老爹是石虎石季龙,后赵第三位皇帝,曾经率领四万兵士攻击某个城池,敌方将领投降,他不但把这将领杀了,还把数万投降士兵也尽数坑杀。石虎原本当不上皇帝,当皇帝的伯父驾崩后他杀了堂兄抢夺皇位,先是派遣数十万人营造洛阳和长安宫,又征招数万天下美女,数千良民被逼自杀。这人杀人如麻无恶不作,却又推崇佛教,哼哼,五胡十六国大大有名。”   “石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杜老师说得口沫横飞:“和他老爹一样沉迷酒色弑杀无度,经常把最漂亮的宫女梳妆打扮杀掉,砍下头来给宾客观看,再吃掉她们的肉;还曾经玷辱尼姑。这人大逆不道,还意图谋杀石虎,杀害兄弟,算得上十恶不赦。你们这场倒是不错,可以为民除害。”   杜老师真有正义感。听得毛骨悚然的柏寒指指自己车票,不由抱着几分希望:“杜老师,这个冉闵又是谁?是好人吗?”   “嘿嘿,好人可谈不上。”杜老师郑重地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现代社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毕业正经有个工作按月依法纳税,偶尔捐点钱,就算你是个良民。封建社会可不一样,要是唐宋元明清这种朝代还好,总能过几年太平日子;五胡乱华可是我国历史上最分裂的时期,五大胡人游牧部落趁着西晋国力衰退朝南侵入中原腹地,短短一百多年把汉族子民杀的杀灭的灭,活下来只剩两成。”   “冉闵本是汉人,祖辈世代为将,十二岁时被石虎收为养孙,改姓为石,善谋略,勇猛过人,胡汉两族无不敬畏。石虎死后众多皇子争位,冉闵被人所忌,有了不满之心。继位的石鉴派人暗杀,冉闵侥幸逃脱,就此率将诛杀胡人,一天之间杀了数万;又立下《杀胡令》,南征北战驱赶数百万胡人离开中原,被汉族子民奉若神明,又称屠夫天子。随后冉闵建立大魏国,自立为帝,管辖境内安宁强盛,汉族太平无事。可惜随后没能联合东晋抗击胡族,又缺少粮草,在征战中被鲜卑慕容氏所杀。”   鲜卑慕容氏?《天龙八部》里的慕容复像是姑苏慕容氏。柏寒把乱七八糟念头抛开,“杜老师,怎么没听过他?”   “咳,冉闵杀戮太过,对我大汉子民自然是救命神仙,对于其他民族却是屠夫杀手,太不和谐,连教科书都上不了。何况他建立的大魏只维持短短几年,连史书资料都记载不多,也没什么可流传的。”   也对,历史书往往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战败者只能在夹缝腐朽。梁瑀生连忙说起正经事:“您有地图?给我们几份,别的都好说,回到古代可真是两眼一抹黑。”   杜老师大手一挥:“我这不少历史书,随便拿。话说回来,你们这次千万多备点吃的,有多少带多少:五胡十六国多少人活活饿死,易子而食,可没地方踅摸吃食。”   一天之后,距离蓬莱无数光年的中原腹地,某座小村庄。   赵琴娘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看着怀里瘦骨嶙峋的儿子,这位年轻女子的泪水像断线珠子般扑簌簌滑落衣襟。若是跟在丈夫身边就好了,行车走马辛苦,好歹图个平安;可惜顾着年迈盲眼婆母,只好留在老家井水镇。往年还算太平,近日听说后赵皇帝征招宫女,镇中小官清早便来敲门。好在她常年满面覆抹锅底灰,又把家中仅剩的银钱递过去,总算躲过这劫;临街几位大姑娘小媳妇却被生生带走了,有位老父气得上了吊。   屋外传来女子凄厉的呼救挣扎声,还有不少男子猥琐大笑。心惊肉跳的赵琴娘不敢再听,紧紧掩住耳朵:过不了多久也该轮到自己?   昨日镇中流传附近关卡失守、几队胡人在周围扫荡的消息,吓得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好好的井水镇大街小巷空无一人。赵琴娘抱着儿子、护着婆母也在厨房地窖躲了整整一天,只听外头纷乱嘈杂,不少陌生男人的脚步呼喝络绎不绝,还有年轻女人求救挣扎和男人绝望争斗的声音,马匹嘶鸣声,她不由更害怕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自家大门突然被狠狠踹开,几个男人径直闯进院落,脚步奔着正房去了,婆婆住的厢房和茅厕、厨房也被乱翻一气。地窖中屏住呼吸的赵琴娘紧紧握住婆婆手掌,听见那几个口音很怪的男人失望地踹一脚房门,朝外面走去。   总算安全了这个念头刚刚从赵琴娘心里掠过,怀中儿子就张嘴嗷嗷大哭小家伙被那一脚吓坏了。赵琴娘连忙捂他嘴巴却来不及了,头顶木板被豁然劈开,一位蓝眼褐发的武士伸过头来又惊又喜:“小绵羊,原来躲在这里。”   他的目光就像恶狼盯着刚满三个月的羊羔赵琴娘搂着儿子尖声呼救,却被这男人老鹰捉小鸡般擒到地面,抖开绳索绑住;盲眼婆婆紧紧抱着她双腿,却被另一位男人拔刀砍断手臂....   回忆至此赵琴娘呜呜痛哭,待自己如亲生女儿的婆婆就这样见不到了。悲惨哭声传染了被关在这间木屋中的其他女子,纷纷哀哀哭叫不休:“救命,救命!”   大门被推开,一位只穿上衣的蓝眼武士不耐烦地走进,瞪着一众委顿在地的弱女子:“哭什么哭?谁哭得声音最大,谁就先下锅!”   木屋立刻鸦雀无声,就连赵琴娘也捂住儿子嘴巴留在这里还能苟延残喘,出去可就死定了。   蓝眼男子贪婪目光依次从众人身上扫过,摸摸一位少女脸颊,又拍拍赵琴娘怀里儿子,“最肥嫩的小羊要留在最后。”打了个饱嗝儿,这才转身出去了。   赵琴娘几乎窒息了。自己死去不要紧,二虎还不到两岁,满地跑得利索他爸爸还没见过儿子这项新本事呢。旁边一位中年女子喃喃念佛,她把儿子紧紧护在怀里,摸了几根树枝,随时准备拼命这个时候很快到来了。   傍晚时分,第四位女子被带出木屋,再也没有回来男人们欢呼雀跃之后,诡异肉香顺着门缝传进来,令人胆战心惊。一位醉醺醺的武士走进木屋,径直来找赵琴娘:“小美人,再留两天。这只小羊先给我垫肚子。”   做为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赵琴娘力所能及的反抗着:用树枝刺用指甲挠用牙齿咬,绝望地朝其他女子求救身旁那位中年女子掩面而泣“饶了他”,依然无法阻拦饿得嗷嗷哭的张二虎被那武士高高举在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先厚颜求两个预收,毕竟快完结啦。多谢。五胡十六国是历史相当黑暗的时期,最早随手列在想写的内容里,前一阵觉得太黑暗想删掉,又没有合适的,还是这么写了。毕竟是娱乐网文,不会太黑暗,下章柏寒他们就出来救人了。这个任务也不会太长,几章搞定。 第154章 两脚羊二   2017年9月29日   院落突然传来嘈杂动静, 不少人喊着“谁?”“有汉人!”随即响起兵刃相交的声音和大声惨呼。举着张二虎的武士一愣,踹向赵琴娘的右脚也停在半空, 后者趁机紧紧抱住他大腿不放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赵琴娘这辈子也忘不掉。   木屋门被大力踢开, 两位高大健壮的蒙面男人挥舞刀剑疾步奔入, 先是一刀砍中武士肩膀,另一把刀也紧跟着刺入他胸膛。这位异族武士想反抗却没带兵刃, 不甘心地瞪圆双眼慢慢倒地又一位高挑纤瘦的蒙面女郎高高跃起接住摇摇欲坠的张二虎, 看着可真悬。   饿了一天的赵琴娘不知怎么有了力气, 拼命伸着胳膊叫:“给我,给我!”儿子手足舞动不停哭, 显然不太会抱小孩的女郎只好还给她,环视被关在木屋的众位女子大声问道:“谁是井水镇金宝街的赵琴娘?谁是张二虎?”   起初赵琴娘有些发懵, 随即开始害怕, 哪敢应声?这三个陌生人服饰不像汉人也不像胡人, 都蒙着面, 看着功夫很高。门外嘈杂逐渐平静, 又有一男一女奔进来,“怎么样, 找到了吗?”   眼瞧这几人开始逐个辨认, 赵琴娘不由自主瑟缩到维护过她的中年女子身旁,倒是同时井水镇的两个女子胆小,指着她喊:“她就是赵琴娘!小孩就是张二虎!”   五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盯着她和怀里儿子,接住张二虎的女郎更是径直过来:“你就是赵琴娘?这是张二虎?张黎明是你什么人?”   听到丈夫名字, 赵琴娘陡然生出几分勇气,扑通跪在地上磕头:“是我丈夫。几位恩公,小女子谢过救命之恩,来生结草衔环....”   哎,怎么和古装剧一样。可算找到人了,松了口气的柏寒连忙避到一旁,楚妍却眉头微皱。三位男士安抚几句走出木屋善后,留下两人细细讲故事:“我们是张黎明同伴的朋友,想去投奔他,路过井水镇想探望他家,想不到听说你们被胡人劫走了....”   额头都磕红了的赵琴娘显然信了,又见她们摘下面具是汉人,激动地说:“我是昨晚被劫来的,家里婆婆已经去了。我不想再回井水镇,求你们顺路带我和二虎去我丈夫那里!”不等两人答话,其他女人也争先恐后凑过来:“求你们带我回家!”   说起回家,一同被劫掠来的大多数女子已经永远看不到家乡了。离开这座关押女子的木屋时,柏寒蒙好面巾,目不斜视跟在梁瑀生后边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先被□□,随后像牲口般被宰杀分尸煮食,苍蝇嗡嗡聚集在血污处,周遭院落仿佛阿鼻地狱,无处往生。   这伙胡人四处搜刮周遭城镇,食物寥寥无几,其他战利品也没什么,倒劫了不少女子。留在院落杀敌的金丝眼镜几人收拾停当,指着被牵过来的几十匹马说:“还不错,不用走着回去。”   被关押在木屋中的女子还有八位,问起却有不少其他城镇的居民,众人说好统统送回井水镇。抱着孩子的赵琴娘自然得到重点守护,被单独送上一辆马车,心经女子也跟着上去。   “孩子太小了。”脸色紧张的楚妍跟着柏寒钻入另一辆马车,不等马车行进就担忧地说:“真遇到事藏不住。”   五人都以为张二虎是个幼儿,想不到是个抱在怀里的小孩子张黎明还不知身在何方,又是人杀人人吃人的乱世,如果孩子从早哭到晚可就糟了。隔窗望着梁瑀生和沈百福把胡人落脚地点付之一炬,柏寒安慰她: “我们和石秋霖都是一等座,二等座还是第十二场,想也想的出这次有多难。”   此处距离井水镇只有几十公里,寻来时花费半天,回去只用几个小时。午夜时分两队到达镇外,留守的二等座五人迎上前来:“人救到了?地图也有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把恍如隔世的众位女子送回镇中,又和赵琴娘约好明天清晨出发她得埋葬婆婆,三队这才随意找了间空屋开会。   古代地图并不是平民拥有的,不过镇中居民感激他们救回众女子,几位老人细细画好周遭地图奉上。对照从杜老师处取得的历史地图,能辨认出大致模样:北方被柔然和鲜卑占据,中间大片后赵领土,南方是东晋,西方是前凉和成汉,东侧大海,东北部是前燕和宇文部落。   果然足够混乱。楚妍用笔尖指着后赵境内:“这里都归石虎管辖,你们要去首都邺城,两天就能到。我们在这里,要往南走将近一千公里才行赵琴娘说冉闵的驻地在这里。”   将近一千公里乘坐马车昼夜奔驰也得三、四天,环境险恶不知遇到什么事情,还得返回井水镇才能登车。二等座五人更是皱紧眉头:一等座十人结伴而行,他们却落了单。   梁瑀生看看手表,“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就拼命赶路,换马不换人:古代地图不准,万一走了岔路就麻烦了。”   二等座朱泽昊想了想,“带来的东西怎么办?”   他指的是从蓬莱带来的食物装备:听说这场是以人为食的乱世,三队竭尽所能用食物装满车厢,两队救人的时候二等座带着新人统统搬运进井水镇,对外只说是货物。   乱世中的粮食比黄金还珍贵,一旦离手便拿不回来了。这次胡人留下的车马足够,梁瑀生和金丝眼镜方才商量过了,“留一半带一半,车太沉跑不动,不带着又怕被劫走,剩下的留下。”   接下来要商量的是九名新人。平时都有任务相同的三等座带着他们,可惜这次只有一、二等座乘客,谁也没空顾及。被推选出的新人领袖姓林,谨慎地看着三位队长:“几位,那我们留在这?”   “随便。”梁瑀生倒是无所谓,“这里安全点,也不一定多保险,跟着我们肯定风险更高。你们自己决定。”金丝眼镜也点点头表示没意见。   跟他们接触一整天的朱泽昊热情许多:“跟着我们,还能进后赵首都看看,到时候不用你们动手,外面接应就行。”   “除掉某人”对于第一场任务的新人们来说显然需要适应,纷纷摇头:“我们留下,反正回来还得在镇外上车,还能看着物资。”   井水镇十室六空,不少住户投靠大城市图个安心,留下的都是不敢远行的妇女老人,常年处于半饥半饱。当晚五人在靠近赵琴娘的空院落脚,柏寒开始想念被留在蓬莱的两条小蛇。   “要是能带着它们就好了。”她沮丧地叹息,“我都不习惯了。”   楚妍习惯从实力方面权衡:“那样可安全多了。放心,这次回去它俩一定醒了。”   “我觉得我们真幸运,能生活在现代社会。”镇中夜深人静,风中带着血腥,只有隔壁院落传来隐约哭声,大概赵琴娘正拜祭遇难的婆婆。“如果生在这里可就糟糕了。”   “OH,我宁愿早归天国,上帝保佑。”同样见到被胡人掠去女子悲惨境遇的楚妍这样评价。   次日天蒙蒙亮,几辆被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便整装待发。除去赵琴娘母子,相携上路的还有昨日维护过她的中年女子陈嫂:听起来她早年丧偶,儿子也早被胡人所杀,无家可归的她只好跟着刚认识的赵琴娘找条活路。   约定回归之日在井水镇集合,三队便在镇外分手,和新人们挥手告别。心经女子和赵琴娘陈嫂坐着另一辆车,柏寒也骑马和男士们而行,楚妍则坐在驾驭马车的赵邯郸身旁。   “那些胡人没什么本事,就算硬碰硬....”正侧头和梁瑀生说话的柏寒突然指着远方:“是狼?”   是条狼狗,瘦骨嶙峋皮毛干涩,远远望去眼睛红彤彤的。它盯了马车许久,随即跃上土路尾随。   梁瑀生担忧地望向来路,又回头看看,“晚上可麻烦了。”   马匹都是胡人留下的战马,暂时没受影响,不过众人都加快速度行进。骑马只能算新手的柏寒没多久便腰酸背疼,只好钻入马车。透过车窗能看到周遭狼狗慢慢多了起来,不少大胆地越追越近,不由开始发愁:这还是大白天呢。楚妍也回到车中,指着地图说:“前面不远有个平谷镇,应该可以落脚。不过我建议算了,还是连夜出发。”   “我没问题。”柏寒指指窗外:“怪不得赵琴娘不敢出远门找她老公,别的不说,就这些狼就够呛。”   楚妍神色凝重:“狼我们不怕,遇到胡人可得提起精神应付。”   太阳悬在头顶的时候,拉着马车的马儿越来越慢,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众人四散戒备。另一辆马车中的几人有些疲惫,张二虎却精神抖擞,不停咯咯笑,柏寒塞给他一大块巧克力蛋糕,小家伙吃的满嘴都是。   “谢谢。”赵琴娘不安地望着柏寒,仿佛儿子吃了一块金子似的:“几位恩公待我们恩重如山....”看起来她和陈嫂也难得吃饱肚子。   又来了。柏寒耸耸肩,回到车外活动手脚,发现跟在后头的狼狗看不见了。梁瑀生正和金丝眼镜商量什么,她凑过去,听起来连夜行动的计划有些紧张:“马跟不上。”   “要不然把吃的找地方埋了?”   “埋了,回来路上还能找着。”   找来地图商量一番,到达冉闵驻地沿途分成四段,前方平谷镇便是第一个地点。休息一个小时,众人换了马匹再次行进。古代马车没有减震措施,即使和德拉库拉那场任务的马车比起来也差远了,柏寒坐得头晕脑胀几乎要吐出来,不得不继续骑马行进,楚妍已经分给大家晕车药了。   夕阳残红如血,众人招呼一声,下了大路驶上岔道直奔平谷镇。按照早年跟着丈夫做工的陈嫂说法,那里距离道路不远,果然不多时一座小小村镇便出现在视野中。   奇怪,是铁锈味,倒有点像昨天被胡人占据院落的味道,马背上的柏寒警觉地握住剑柄。不等跳下马车,路边草丛便跳出一只狼狗,准确的说应该是恶狼它瞎了只眼睛,嘴巴却黑红黑红像是染着血迹。   另外几只狼也相继跃了出来,个个满脸凶光流着涎水,还有只叼着根没啃净的人骨。   作者有话要说:  感慨,乱世真是凶险,古人出趟远门是很难的。很多人离乡终生都回不去了。 第155章 两脚羊三   2017年9月29日   只听淅嚟嚟一声尖叫,柏寒仿佛乘着爆竹平地而起, 耳边呼呼生风骑着的那匹黄骠高高跳跃着躲避草丛冒出来一只又一只流着涎水的恶狼, 用后蹄狠狠踢飞一只随即找个没有阻拦的方向低头猛冲,身后同伴焦急的呼声越来越远。   “停停~”颠簸得头晕眼花的柏寒几乎咬住舌头, 只好闭紧嘴巴,连短剑都没法收好只能拿在手中。她不太会骑马, 在德拉库拉伯爵那场任务中也是乘坐马车为主,今天实在晕车才回到马背上;此时束手无策, 本能地抓住马缰夹紧马背生怕被摔下来。   漫无边际的黑暗当头笼罩, 就着萤火虫香囊的光芒能看到地面土块野草不停朝后飞掠, 百忙中回过头去,只见马车被远远抛在身后,只能看到豆大橙红光亮。迷失方向就糟糕了, 召唤出大黑狗的柏寒把随身带着的强光手电打开扔到草丛,又拼命勒紧缰绳:“小黄停停, 别跑了。”   这匹黄马膘肥体壮甚有灵性, 奔跑起来四蹄翻飞,看马鞍辔头像是胡人首领的坐骑。几十匹马原本轮班拉车载人,它却无论如何不肯被拴在马车前, 只好换成体重轻些的柏寒骑着。   大黑狗抖抖长毛发足便追,好在黄马毕竟足足奔跑整日,又被柏寒拼命勒住缰绳,胡乱跑了一起总算减缓步伐。柏寒松了口气,借着萤火虫香囊的亮光打量四周, 所在之处却是杂草横生的旷野,视线里不少枯树。   好不容易跳下地来,柏寒想也不想便把缰绳紧紧抓住和它走散了可就回不去了。回身望去,无边黑夜中有颗闪亮晨星不断跳跃,原来是熊熊燃烧的篝火。梁哥百福也在找我,柏寒走了几步把黄马拴在一棵树上,这才坐倒在地,浑身骨头架子都疼。   大黑狗蹲在身边瞧着她,好在背包从不离身,柏寒狼吞虎咽吃着蛋糕,又喝了几口水,这才定下心神。却见原本啃着草皮的黄马嗅嗅鼻子,把脑袋伸到打开的背包处,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傻瓜,不就几只狼么,至于吗?又不是没遇到过,分分钟把它们干掉。你跑这么远,天又这么黑,怎么回去?”   黄马理也不理,不知怎么叼出只红苹果这次重点多带食物,刚好上次带回大袋大袋的苹果蓝莓之类便都带上车厢,柏寒刚在马车上拿了两个准备吃。“哎哎,你倒立功了?”只见黄马老实不客气把苹果嚼个干净,又把鼻子伸进背包,柏寒连忙拎开。“一会好好回去,想吃什么都有,要不然只能吃草,知道吗小黄?”   看看手表八点多了,要是再遇到狼群就麻烦了,要是我小蛇在就好了不对,那样连马都骑不成。乱世荒野危机四伏,风声都仿佛带着杀气,孤身一人的柏寒不敢多待,给马匹喂饱了水做根火把,又休息一会儿便举着剩下一只苹果:“小黄,你乖点,回去给你苹果吃。”   大概是食物的诱惑,黄马咔嚓咔嚓吃掉苹果居然没再撒野,乖乖跟着走了好远,柏寒摸着它脑袋哄了半天才小心翼翼上马。幸好这次运气不错,沿途没遇到什么危险,顺着光亮找回丢在途中的手电,一人一马一狗继续朝着遥不可及的火光前进。   幸亏我眼力好,换了个人真不一定找的回去,不知梁哥百福他们把狼都杀了没有?我们走的路据说是连接各村庄城镇的大路,平日往来行人不断;此时城镇居然有狼出没,不光当官的无能为力,估计没什么活人了。   高高举起的火把不停逼退黑暗,柏寒觉得自己像条黑暗海洋中的小船默默行进,凉风吹动草木如同波涛翻涌。咦,远处一点火光伴着银光不断移动,方向正是这里,柏寒连忙拨动马头喊:“小黄,快~”   是梁瑀生,二人一马裹着温暖明亮的橘红光芒仿佛黑暗海洋中的灯塔;他的马术其实也不高明,离得老远就能听到“驾,驾”声。   两团光芒之间距离慢慢缩短,两匹马儿四蹄翻飞朝着对方奔去,终于在中间重逢。柏寒高兴地握着男朋友手臂,随即勒住马缰跳下马去,和他紧紧相拥。   “没事?”梁瑀生疾声喊道,放开胳膊以便检查她身周。柏寒使劲儿抱抱他,牵着黄马缰绳:“没事,它跑的老远才停。你们怎么样?”   放下心来的梁瑀生答:“狼杀了几只,剩下的都跑了。咱们没事,葛毅摔了一下,看着不轻。”   葛毅是金丝眼镜队里的,身手不错,骑马也不太行。两人匆匆说了几句立刻动身,梁瑀生把自己黑马牵给她:“我这个老实点,你骑。”自己左脚伸进黄马马镫刚要发力上马,对方就淅嚟嚟叫着往前就跑,连试几次都是如此。   柏寒喊声“小黄!”黄马乖乖停脚,任她骑在马鞍上:“算了,它现在挺乖的。”   两人并肩朝来处进发,行进好一会儿远远火光依然像停在原地,好在有个伴总是胆大多了。“赵琴娘他们会不会怕?”柏寒朝着发足疾奔的大黑狗和十一郎示意,古人都很迷信,黑夜中它们也太引人注目,本来众人说好把守护神当成杀手锏暂不召唤。   “没大事,反正她们也能看出来我们不是这里的人。”梁瑀生倒觉得无所谓,轻松地说:“今天就这样,明天先不叫出来。”   距离马车数公里,沈百福也骑马奔来接应,三人汇合顺利回到路边。几辆马车停在当地,地上横着十几只血肉模糊的恶狼尸首,其他都远远逃入草丛没了踪影,马也跑丢几匹;余下的也受了惊吓,路上又有狼埋伏,眼看不能走夜路了。   相比柏寒的安然无恙,同样马匹受惊的葛毅却运气不佳,径直跌在地面腰椎受伤,眼瞧着只能乘车了。   进入平谷镇打探的金丝眼镜等人个个满身血腥,直截了当地说:“没活人了。”这座不大不小的村镇竟然被成群结队的恶狼屠尽吞噬了。刚刚出来的楚妍呕吐的腰都直不起来,对着柏寒连连摇手:“别进去,看在上帝份上。”   躲在马车瑟瑟发抖的赵琴娘母子和陈嫂压根不敢下车,闻言痛哭流涕:“往年还有货郎小工往来....邻家三叔住在这里....”   众人心中沉重,男人们进去放了把火算是送居民上路,匆匆商量几句便把车辆停在镇口,马匹牵进镇里,守在车边轮流值班又升起火堆,等天一亮便动身。梁瑀生和金丝眼镜把带着的粮食留下1/4埋在镇中以防万一,也减轻分量。   夜间果然有狼突袭,马匹不停惊叫,有两匹竟然挣断缰绳逃走了。望着围拢在周遭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柏寒心里厌恶,只盼杀得一只不剩它们习惯把活人当食物了。好在恶狼怕火,众人个个身经百战,僵持半夜反而被杀掉不少,剩下的远远躲在远处窥伺。   东方刚刚发白,众人便动身了,路上轮番钻入马车休息。“为什么马爱吃苹果?”柏寒从车窗外收回目光,启程前那匹黄马又吃了两只苹果。“我决定我的苹果都给它吃好了。”楚妍却没她这么轻松。“阿司匹林,头孢还有守元丹。希望我们运气好,十天之内不要病倒。”   守元丹是柏寒五人从不夜城带回来的草药,据说含有数种珍贵药材,常服可以健体抗衰延年益寿,价格相当不菲,七大城池中的富人们经常服用。虽然不如同样从不夜城带回的金创药等效果立竿见影,几人每次进任务都带上一瓶。   “你是说,瘟疫和天花霍乱之类?”在蓬莱杜老师特意提醒,这个古代世界缺医少药,大量百姓死于后世轻易治愈的传染病。   楚妍点点头,心有余悸地说:“怪不得人这么少,现在秋天还好,如果是夏天就太可怕了。”   中午停下休息,补好觉的众人缓过劲来聚餐,只有葛毅依然直不起腰。另一辆马车的赵琴娘三人却是精神抖擞,填饱肚子的张二虎更是响亮地见人就“叔叔伯伯,姨姨婶婶”   再次启程上路,柏寒骑着黄马走在马车前头。毕竟功夫不错,她逐渐领悟马背腰腿用力的诀窍,长途跋涉便不太费力了。身畔沈百福忽然“咦”了一声,“前面有东西。”   能容三辆马车并行的大路离地两尺悬着一道麻绳,两头拴在路侧木桩。绳索颜色和泥土相似,如果不是几人眼神极好,在颠簸的马背上很难发现,势必人仰马翻。   “绊马索?”赵邯郸和梁瑀生下马细查,又和金丝眼镜两人看看,砍断绳索让几辆马车过去:“慢点走,小心有埋伏。”   果然又有机关:类似铁蒺藜的狼牙锤被深埋土中只露出几根钢刺,无论马蹄还是车轮触到非得受伤不可。众人用兵刃远远挑开,放慢速度前行。   又前行数百米,右侧荒野忽然传出女子惨呼:“救命,来人啊~”马车立刻停住,几人分散守在四周戒备,距离最近的赵邯郸和金丝眼镜两人下马,拔出兵器打个眼色走去。   是个年轻女人。留在原地的柏寒清楚看到百十米外有人影在草丛中挣扎,一个没穿衣裳的男人正把女人压住。随着赵金两人急速靠近,那男人光着两条竹竿似的腿跑了,可真丑。“世道可真乱。”柏寒对马车上的楚妍由衷感慨。   不一会儿赵金两人带着年轻女人回来,后者披着赵邯郸的外衣,露出白白嫩嫩的胳膊和小腿,黑发粘着青草。“谢过各位恩公。”她一开口也是古装剧腔调,眉眼相当妩媚,“小女子家中断粮,采些草根度日,想不到遇此强梁。”   梁羽生干脆地说,“别客气,我们也是路过。你快些回家去,我们还要赶路。”   “刚才那位强人像是奔着小女子家中去了。求各位恩公救人就到西,跟小女子回去救命,家中还有年迈父母。”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梁瑀生看看金丝眼镜,打个手势“抱歉,我们没空,让开。”   女子打量众人几眼,忽然膝行数步抱住赵邯郸大腿:“求您赏口吃的,我父母断粮数日,眼看不能活...”   不等这句话说完,女子突然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掷在地面,顿时滚滚浓烟四溢,顺着微风吹向众人她特意挑了上风口。   第一个倒下的是赵邯郸,其他几人也横七竖八挣扎着倒地,就连马匹也哀鸣着站不住脚,想来浓烟威力实在不小。   “得手了!”随着一声兴奋地招呼,从道路两侧钻出七、八个鬼影般的男人,各个满身甲胄,有胡人装束也有汉人衣甲。他们满脸得意,饿虎扑食般扑倒众人身边翻找,有个径直闯进马车:“有吃的!”“这妞儿得劲!”“都别跟老子抢,这娘们是老子的”   女子一挽袖子大喝:“少给老娘祸害,一个都不许动,女的衣裳都留着!赶紧搬回家去再分晚上有的是肉吃!”   “有肉吃了”“我要吃大腿上的”“我要吃腰子,还要吃心吃肝这女人看着真嫩。”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看看五胡乱华的历史,两脚羊,确实很黑暗,十室九空死伤无数。哎,希望战乱永不再来。 第156章 两脚羊四   2017年10月1日   毛茸茸的粗糙大手急不可待摸到自己脖颈, 闭着眼睛装睡的柏寒实在忍耐不了, 左脚狠狠踢中扑在身上的男子肚腹, 后者立刻弯成只虾米叫也叫不出:“找死呢你?”   美貌女子遇劫被救,娇滴滴求恩公搭救放在两千年前这种仙人跳还是挺好使的, 可惜对于准备功课做到极致的两队来说还是差了点:恶狼时时出没,这位姑娘居然独身“采草根”, 白白嫩嫩指如春葱, 只有不怎么出门的初生牛犊才上当。   “护送赵琴娘母子”足足需要两队一等座,二等座也不过是刺杀石邃而已, 柏寒十人早就警铃大作:所有人都蒙着面巾, 五人更是戴着珀伽索斯羽毛的口罩,生怕有个万一:果然有了用途。   耳边同伴联手反击, 七、八个毫无防备的强盗被众人冷不丁猛攻,倒的倒死的死大处下风, 那名女子也被赵邯郸扭倒在地动弹不得:“老实点, 听见没有?”   “真恶心。”柏寒把强盗踢到一旁, 被他碰到的地方直起鸡皮疙瘩。楚妍也说:“不知被他们弄死多少路过的人了。”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没死的强盗被重重绑缚, 为首女子更是绑成粽子。搜了搜她身上, 有裹着薄薄蛋壳的迷药,摔在地上立刻四散;还有种褐色树叶。梁瑀生喝问:“这就是解药?”   “那是鸡鸣五谷返魂香, 睡上两个时辰便醒,事先嗅过草叶便可无事,用凉水冲洗也能保无恙。”那女子哭的梨花带雨:“大王饶命,恩公见谅!我本是密云镇良家女子, 上月被他们擒住,年迈父母关在地牢挣命,不得不在路边干这害人勾当求恩公救我和全家性命!”   “算了你,刚才还惦记我衣裳呢。”柏寒恨不得踢她一脚:“少装蒜了。”   “若不如此,如何苟活于世?”听起来女子也有苦衷,额头沾满泥土:“求恩公放我一条生路。”   金丝眼镜打量四周:“你们老窝在哪里?还有多少人手?”女子遥遥指着南边,“离得不过三里路,只有看家的两名老弱恩公若是不信,可跟着我去;小女子若是说谎,叫我天打五雷劈!”   “有几个被你们抓住的路人?”梁瑀生问,这次女子稍微犹豫才答:“有四个,有老有小,都被关着没杀...”   站在马车顶朝南眺望,果然能看到有几间农舍。赵琴娘三人也吸入不少迷烟,用冷水洗脸方才清醒;马匹一时却难起身。两队商量几句,决定大多数人原地留守,柏寒、梁瑀生和金丝眼镜团队的泰拳好手押着女子回去看看,另外几名强盗当成人质。   “老实点!”柏寒把绑住女子的绳索在手上绕了两绕,又朝百福三人摆摆手。后者约定:“有事直接点火,一个小时不回来我们就过去。”   说是三里路,三人拖着女子依然行动敏捷,半个小时也就到了。离得近了发现几间农舍用泥土涂满墙壁,屋顶门户乃厚厚石板铺成,修得甚是坚固。周遭没有树木,倒也不怕火攻。   走近数百米外,柏寒便把那女子推在前头,用短剑比住她脖颈:“看清楚了,敢玩花样我就不客气了。”女子哆嗦着点头。梁瑀生两人跟在她们后头。这招倒是有效,柏寒能看到窗洞门缝有动静,还好没有攻击。   我这样子也挺像强盗的柏寒抛开胡思乱想,押着她踢开屋门。鼻端血腥味极浓,骤然从阳光处望向黑暗很难看得清楚,眼里远超普通人的柏寒却察觉客厅空旷宽敞,人影也没半个,手上微微用力:“人呢?”   “左边牢房。”女子战战兢兢指着门洞,“快去,晚了就活不成了。”   果然快活不成了。左边堂屋足有两百来平,中间放张生漆桌案,摆着铁钩、剔骨刀、门扇般的砍刀,被布置得像间屠宰场,当然被屠宰的对象并非猪羊牛马: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被扣在铁笼里,满脸呆滞;墙壁吊着两名赤/裸男子,左首那人还算完好,只是大腿胳膊被割下不少肉;右首那人简直半个骷髅,淌出的鲜血弄得地面滑腻腻,柏寒不敢细瞧,连忙挪开目光。墙角还堆着两具尸骸,光秃秃的颅骨盯着三人像是在喊“冤”   这帮畜生。饶是领教过不少场面,见此人间炼狱柏寒依然胸口堵塞双脚发软,梁瑀生揽住她肩膀拍拍,泰拳好手已经拔出匕首朝墙边走去说时迟那时快,头顶突然迎头落下一面巨大渔网把四人牢牢罩住,堂屋、窗洞、屋角三处同时射出利箭。   那女子早有准备,被罩住的同时立刻弯腰缩成小小一团,眼瞧着落入陷阱的身畔三名敌人拼命躲避依然中了几枚箭矢,连滚带爬朝外逃:“小心点!差点射中老娘!”   紧接着她就高兴不起来了:射中敌人的几枚箭矢只能穿透衣裳便径直落地,仿佛他们是铜头铁臂似的。不仅如此,为首两名敌人握着明晃晃的刀剑毫不费力切割几下,那面从受害者手中得到的混合着金银铁丝的渔网宝贝像块豆腐般被割破脱落,自然也困不住敌人了。   柏寒并不喜欢攻击女人,尤其是不会功夫的女人;可这次她毫不心慈手软,几拳就把那女子打得昏迷过去。梁瑀生两人连声招呼,仗着防弹衣和弩/箭、锋利兵刃很快打倒三名埋伏的强盗,又把被关的三人救下,分给他们食水。   屋外屋里搜查一番,梁瑀生从右首房屋快步退出,“小柏,屋里有个女人。”站在窗口呼吸新鲜空气的柏寒缓过劲儿来,握着短剑径直走去。   那里显然是强盗们的卧室,被隔成三小间,各有两排通铺。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年轻女人卧在床上双目紧闭,看起来她没穿衣裳,棉被下露出白嫩肩膀。柏寒忍着泪水脱下外衣裹上去,“别怕,我们是路过的,救你出去。”   门口篝火已经燃起来了。最先缓过劲儿的是左首男人,几块面包下肚,他撑着地板挣扎起身,从桌面拎起铁钩利索地一下一个杀了三名强盗,那女子也被狠狠刺入肚腹气绝,显然恨得极了。“我姓江,江卓凡。”这几下显然耗费他大半力气,又坐倒在地:“在此被困了三日,谢过几位恩公。”   梁瑀生也不客气,向他打听起这里情形来。听起来他是单人途径此地的时候一时疏忽被绊马索绊下马来,随即寡不敌众被强盗生擒。小女孩和右首男人是父女,乃附近密云镇活不下去投靠大城市亲戚的,谁知半路遭了秧,男人老父老母都已死在此处。被关在卧房的女人到得更早,具体情形就不知了。   受了惊吓的小女孩痴痴呆呆,连句话也说不出,她父亲却奄奄一息,不知还能活多久。柏寒于心不忍,给两个男人都敷好草药包扎伤口,没受什么伤的年轻女人缩在墙角动也不动。江卓凡勉力带着三人来到屋后强盗堆积赃物的地方,又把不远处的埋尸地点指给他们看:只见白骨累累,不知多少冤魂昼夜哀鸣。   将士专用甲胄靴子,佩剑和箭矢虽然依旧不良于行,寻回失物的江卓凡隐约有些久经沙场的气概。梁瑀生便和他打听:“我们马上便要南下,江兄恐怕还得休养几天,你怎么打算?”   “南下?”他眼前一亮,困难地拱拱手:“梁兄,你们要去何处?我也要朝南边走,可否带我一程?”   将强盗尸体草草抛在路旁,众人骑马扬鞭继续赶路。赵琴娘母子、年轻女人跟着心经女子一辆车,另一辆空车让给小女孩父女,陈嫂跟着照料,受伤的葛毅和同伴另坐一辆,还有一辆车装满粮食。江卓凡勉强靠在赶车的梁瑀生身旁:“想不到能遇到张黎明的家眷我和他不相识,不过我有个老乡和他略有交情。”   想不到路边救个人还能遇到冉闵手下,也算没白忙活一场,骑在黄马背上的柏寒庆幸。听起来江卓凡是冉闵麾下斥候,从首都返回营中传信,想不到却马失前蹄被强盗所捉;若没几人帮忙,别说密报,恐怕连命都丢了。   人手严重不足,楚妍帮着赵邯郸赶车,柏寒笨拙地拉着黄马缰绳离车更近一些。梁瑀生指着前方密云镇:“我们昨日路过平谷镇,里头被狼扫荡一空,什么也没留下。照着里面那父女俩的说法,密云镇也没人了?”   “早没人了。”江卓凡毫不意外地说,“井水镇大些,可能还有人手防备,平谷密云这些小村子早就被狼屠尽了,何况还有胡人。再前面怀柔镇容易防守,倒可以看看,我原本也打算去那里落脚。”   傍晚时分到达密云镇,果然空空荡荡毫无人声,家家关门闭户,很像恐怖片场景。“人都走光了,连狼都没有?”原本以为需要搏斗一场的柏寒奇怪地说。   楚妍倒很轻松:“谢天谢地,我可不想再见到任何狼或者犬科动物了。”赶了半天车的沈百福脸色也很差劲,蹲在路旁狠狠抽烟。   众人直入镇中,找了间最宽敞的院落落脚,把马匹拴在院里休息吃草。当下分了分住处,又升起一大堆火,边吃饭边抽签分配值班顺序。   颠簸整整一天的众人都没什么精神,受伤的葛毅更是难受,沈百福和赵邯郸几个男人纷纷四仰八叉躺在屋檐下:赵琴娘三人倒好些,张二虎好奇地打量小女孩,追着叫“姐姐”;后者畏缩地躲在昏迷不醒的父亲身旁,陈嫂同情地摸摸她头发,又喂她饭吃。年轻女人吃什么都狼吞虎咽,看起来很久没吃饱过了。   面包、压缩饼干、午餐肉罐头和密封袋装的牛肉酱肘子,看在眼中的江卓凡拐弯抹角打探众人来历,被几人搪塞过去,只说是张黎明旧友;毕竟是救命恩人,他也就不再问,填饱肚子就着火光指点地图:“明早寅时出发,未时便到怀柔镇,顺利的话后日便到昌平。”   最后一站昌平距离冉闵驻地只有不到两百公里,柏寒长长吁气,天天这么颠簸在马背上滋味可真不好。明天2号后天3号,最迟4号把赵琴娘母子送到张黎明身边立刻返程,马车也不要了,回到井水镇时间还有富裕。大家显然也是这么想的,面色还算轻松,却听江卓凡指着昌平和怀柔中间道:“这带流窜几队杀人无数的胡人,相当悍勇,马匹快得很,冉统领几次带兵围剿都被他们逃了,反而伤了不少弟兄。我们想过去,还得先过他们这关。”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把红包的茬忘了。。补上了。顺便厚颜求两个新文预收,感谢。 第157章 两脚羊五   2017年10月3日   深褐卷曲头发, 鼻梁高耸, 两眼湛蓝, 身材高大几乎有两米这些人是“五胡”中哪一族?《天龙八部》里面姑苏慕容氏?望着盘踞在几百米外空地的五十来个歇息吃喝的胡人,伏在草丛中的柏寒忍不住胡思乱想。   四天四夜奔驰到最后一站昌平镇,时时提防的胡人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率先出现的是顺着大路慢行的胡人探子,见到大家人多势众转身就逃却被弩/箭射落;顺着他逃跑的方向小心翼翼行进, 果然见到小队胡人。   咦?那是女人?六、七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姑娘被捆绑在据点中间哀哀哭泣, 胡人不时路过摸摸她们脸蛋胸脯。看她们面目都是汉族, 难道是杜老师说过的“两脚羊”胡人不带粮草反而携带汉人女子充饥?   柏寒双手紧紧握住泥土。风沙吹拂身周并不茂盛的野草簌簌作响, 她和梁瑀生不敢靠近,轻手轻脚调转方向朝后移动, 直到数百米外才敢猫腰撤退。   “五十个人。”回到严阵以待的几辆马车处, 柏寒喘匀气解释, 看着梁瑀生蹲在地上画图:“咱们在这, 他们在那边,顺着路继续走肯定被发现。”   那就只能硬碰硬了。江卓凡看看持着防爆盾牌戒备的众人问道:“我们人少,又有张兄家眷在, 只能防守为主。哪位兄台擅长马战?”   众人面面相觑:长时间骑马奔驰都很困难,不得不时时回到车中休息, 哪个会“马战?”梁瑀生干咳一声:“我们还是步战,好在弩/箭准备的极多。”   江卓凡其实早看出众人马术不行,只好自荐:“我去把他们引过来,还请各位兄台全力以赴。”   这人双臂大腿受伤不轻,近两天也是乘坐马车行进, 无力骑马;不过大家带来的草药效果极佳,今天情况便比救他出来那天强得多了。只见他请几人把自己牢牢绑在马上,又把马儿全身遮挡,这才扬鞭动身:“若是我没回来,你们再另想办法。”   “我讨厌战争。”柏寒已经把刚才看到的情况告诉队友了。身旁沈百福默默活动手脚,楚妍正检查堆在中间的弩/箭:“战争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心经女子在赵琴娘马车周围立满防爆盾牌,满身防爆服装的金丝眼镜活动都有些不便利了,叹了口气:“没办法,冉闵的时代是公元350年左右,南北朝是420年到590左右,然后就是隋唐、宋元,才能逐渐稳定下来。”   三分魏楚吴,二晋前后沿。南北朝并立,隋唐五代传。没错,我历史课背过,可惜这乱世甚至没能在朝代歌上留下名字。远处马蹄响动,一骑当先逃回,正是江卓凡,只见他整个人贴在马背,箭矢不时掠过身侧;十几匹马紧追不舍。   来了!架着弩/箭的柏寒紧张得背心出汗,立刻又被凉风吹干了,瞧着胡人面目逐渐清晰。他们显然发现几辆马车,立刻高呼着把目标转移过来。   一枚箭矢打在柏寒前方盾牌,子弹都能挡住的防暴盾牌居然留下印痕,古代“马战”的威力果然厉害。柏寒想也不想扣下扳机,箭矢激射而出,可惜马匹奔跑太快只射中那胡人胳膊。   几位胡人当先倒下,其余不敢前进,勒马返回求援;也不知他们怎么通信,不多时大群胡人策马疾冲而至,把众人团团包围。好在几辆马车分居四角,空隙立满防爆盾牌;那盾牌三分之一埋在土里,足以抵御胡人的冲击和箭矢,马车更是出发第一天便钉满铁板,车里很是安全。   柏寒能看到赵邯郸在射箭。大概难得有机会真刀实枪上阵,他认真地张弓搭箭当然不是墨羽箭,开始一直落空,后来有两个敌人被射中落马。“牛B!”梁瑀生喊着,端着弩/箭不停射击,射空了就扔在地上换把新的。受伤的葛毅从窗洞里举着两把弩/箭射击柏寒自己也不停瞄准敌人,现在这把弩/箭是金丝眼镜团队从某场任务得到的,个头小巧倒有点像连珠箭,一口气能射出九只箭,分给自己团队一半。   由于敌人满身甲胄,颇有几名胡人护住头脸突破箭雨冲到近前,连人带马狠狠撞击。胡人马匹体重加上疾冲之力实在太大,盾牌顿时倒塌,马车也被撞得倒翻,车里惊叫一片,两队纷纷冲出去迎敌。   和以往当面对敌不同,柏寒先得小心自己别被拳击手套大小的马蹄踩死。□□射空了扔掉,柏寒对准一名骑马胡人伸直胳膊,两枚小巧袖箭径直射中他脖颈;他顿时呆住,被泰拳好手狠狠刺中。   为首胡人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把手中长大狼牙棒挥舞成一团旋风,砸下之时如泰山压顶,把围攻的沈百福金丝眼镜两面盾牌远远砸飞出去,直到连中十几只箭才颓然摔下马死了。   战斗持续的并不长,胡人呈一边倒趋势溃败,不过一最机灵的胡人转身疾逃,江卓凡策马紧追不舍,很快没了影子。   “这也太牛了。”几人盯着敌人奔来方向的盾牌研究,好端端的警用盾牌纷纷出现裂纹,还有一面被大刀劈成两半。把胡人兵刃远远捡回查看,普通兵士的也还罢了,为首几名胡人首领的兵器都非常锋利。   金丝眼镜喃喃自语:“不应该啊?这才哪个年代?”梁瑀生却想起《三国演义》:“不好说,三国那么多猛将,什么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没准这个世界武力更先进?”沈百福伸着动弹不得的两只胳膊“麻了”,柏寒用力替他按摩;赵邯郸带回两把强弓,箭矢也捡拾不少,这种冷兵器时代得到的武器肯定比其他世界强得多。   胡人首领的衣甲兵器被脱下带走,没受伤的马匹也归拢一处,众人又合力从地面和敌人身上捡回箭矢弩/箭的箭矢是特制的,射一枚少一枚。   不等清扫完战场,江卓凡就骑着马奔驰而归。看得出他没能追上对手,脸色很是紧张。“各位,那胡人逃了。恐怕去找敌军大队了。我也得先走一步。”   梁瑀生皱着眉:“还指望你带路呢。”   正艰难解开绳索的江卓凡苦笑着翻身下马,朝远方胡人首领尸首示意:“这人我识得,乃是胡人部落首领的亲信,敌人势必不能善罢甘休。可惜他们太过狡猾,时时改换驻扎之所,我又离开已久,全无头绪,只能先回营地,再请冉统领来迎你们。否则若是被他们追上围住可就完了。”   他孤身一人上路很是危险,众人赶着马车确实也慢不少,一时没别的办法。当下江卓凡和两队商量好路线,指点昌平镇的方向和冉军方位,这才挑中胡人首领的坐骑,又请众人把他捆在马背,吃食饮水也一并备好,这才拎着弩/箭打个招呼远远走了。   有心经女子守护,躲在车中的赵琴娘母子安然无恙,倒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张二虎见到柏寒便喊“姨姨”,啃着她递来的大块巧克力美得眼睛都弯了。另一辆车的小女孩和陈嫂也没受伤,她父亲倒醒过来了,正哀哀喊疼。   稍事歇息前往胡人之前驻扎的营地,众人本来还做好战斗准备,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只留下满地胡人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和被砍翻在地的几位汉人女子显然他们来不及带走俘虏,却也不愿留给敌人。刚才还鲜活的女子此时血流成河,柏寒忍不住眼圈红了,楚妍也很是难过,拉着她手臂轻轻安慰。   身畔沈百福突然蹲下身躯查看,又推开压在上面的尸首,咦?最下面那人被血沾湿的背心微微起伏,像是还有气。几人连忙把她翻过来,果然还是热的,连忙该敷药敷药,该包扎包扎。   见大家又把这女子抬上马车请她照料,陈嫂满口念佛:“南海观音救命菩萨,恩公长命百岁代代平安....”   “昌平镇就在前面。”金丝眼镜和梁瑀生商量着,又看看时间:“要不算了,我们直接走?”眼见胡人出没,己方人少还得保护赵琴娘母子,梁瑀生也赞同,招呼同伴:“不歇了,直接奔冉闵驻地。”   当下重新出发,众人把马车护在中间,沿着大路行进。前方有条岔路,按照江卓凡说法,昌平镇就在道路西方,果然凝神细瞧能看到远远房屋隐现。   骑在黄马上的柏寒正和同伴探讨:“这些胡人不好对付,我们火力太弱,人多点就糟糕了。”   沈百福慢慢伸着胳膊表示赞同,显然那胡人将领力气非同小可。赵邯郸有点得意地说:“你们看见没有?刚才我射中两个人,牛B?”,楚妍却很惋惜:“可惜蓬莱不许把热武器再次带进任务世界,否则别说什么胡人,就算拿破仑和凯撒大帝也不用怕。可想而知,蓬莱追求的平衡....看,小柏。”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抱着个三、四岁的幼童亡命般疾奔,就像后头有恶狼追赶她似的,只穿着一只草鞋。看得出她很瘦,露在外头的胳膊像芦柴棒,脸色蜡黄,怀里孩子也又瘦又小。   只见她奔到路边一棵树下,左右瞧瞧,随即把孩子放在树下搬了块石头过去,又解下两人腰带挂在树枝上做两个并列的脖套。做完这些事后她像是松了口气,也放下满腹心事,朝着天空拜拜,抱起孩子亲了又亲。那孩子还不懂事,双手搂着她脖子不知问什么,又指着来路;妇人泪如雨下,又使劲亲他几下,垫着脚尖把孩子挂在脖套里。两脚悬空的孩子被布带勒得喘不过气,叫也叫不出,手脚不停挣扎。   哎?“干什么你?”“快住手!”几人连忙大喊,催动马儿赶过去;那妇人像是压根没发现大家,自己踩上石头把脑袋伸进脖套,双脚一蹬,也摇摇晃晃悬在空中。   好在众人挽救及时,没多久一大一小醒了过来,孩子见到这么多生人围拢身畔,哇的一声哭了,大声喊“娘”妇人搂着他拍打“不怕不怕。”   这几天见到的惨事够多了,只有绝望极了才想了结生命?柏寒不敢想象他们的遭遇。见母子实在可怜,沈百福从衣袋里掏出个火腿面包递过去,那孩子起先不敢吃,听大家劝说才张着眼睛盯着母亲,妇人咽口口水抬头望来,见大家衣着光鲜精神抖擞又不是胡人,这才点点头。孩子顿时狼吞虎咽,没几下就噎住了,连连咳嗽。   询问几句,妇人闭口不言只是流泪,众人没时间耽搁,安慰几句“活着就有希望”留下面包饼干就打算动身。捧着吃食的妇人仔细瞧着几辆马车,忽然冲过去抱住沈百福大腿不放“求您给条活路!做饭洗衣砍柴割草我都会!我和我儿只吃一人的饭!若是不行求您收了我儿,他乖得很,让往东就不往西....”   沈百福咬紧牙关,“把话说清楚,是没饭吃还是有人欺负你们?怎么不去冉闵驻地?”   “我们没车没马,又天天饿饭,一里路也走不动。”妇人茫然望着天空,像是问老天如何不开眼:“我丈夫去年找食,再没回来,我大伯要用我儿跟邻家换....”   尽管处身这个末世第一天就见到胡人劫掠赵琴娘众女子,柏寒依然鸵鸟地安慰自己“两脚羊”的惨事只是偶尔发生。片刻后来到昌平镇那妇人张芸娘家中,院里架着口冒着白气的铁锅,肉香诡异难言,她大伯目光呆滞,屋中女子嚎哭不绝。隔壁随着凉风传来香味,却出奇地毫无人声,只能听见唧唧吃东西的动静。   吐出午餐和苦水之后,留在院外的柏寒勉强直起腰,看着梁瑀生护着张芸娘回到家中。楚妍也没好到哪里,惨白着脸不停划十字。那张芸娘倒是利索,从屋中取了几件衣裳便走,又敲开街角一家大门:“路铁匠!路铁匠!”   路铁匠是个佝偻着腰的黝黑男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上不少。他听张芸娘说了几句递了块面包,又仔细看看几人,什么也没说便回身进门,再出现的时候除了拄着铁拐还背着个银发老妇那是他老娘。   “恩公,路铁匠一人干三人活,最不济还能看家护院,给口饭吃就行。”张芸娘这么说着,小心翼翼看着众人脸色。   我们也只能再待六天而已柏寒很想这么解释,可最终什么也没说。“我们去投奔冉闵。”沈百福这么说着,握着长刀戒备四周:昌平镇看起来风平浪静,却犹如一潭腐朽已久的死水。“他能收留你们就行。” 第158章 两脚羊六   2017年10月3日   尽管心里沉甸甸像压块石头, 回到马车旁边的柏寒依然决定吃东西:空着肚子连架都没力气打。从背包掏出提拉米苏和三明治,又抛给张二虎一块, 后者已经填饱肚子,响亮地道谢后被母亲收起来了。见张芸娘儿子眼巴巴看着,顺手也塞过去一块,他却捧在手里舍不得吃。   熟悉的甜蜜口感令柏寒好过多了,却见黄马大大的脑袋凑到脸边,不禁好笑:“你还要吃苹果?等我走了别人可养不起你了。”话是这么说, 她依然掏出个红苹果抛了抛, 瞧着它咔嚓咔嚓吃了昌平镇出来的几人眼都看直了, 柏寒顿时很有负罪感。   傍晚时分,众人在距离大路数公里的树林落脚。按照江卓凡的说法, 这里距离冉闵驻地还有百余公里,按说连夜赶路也能到了;可惜马匹疲惫,赶夜路又太过危险,两队商量着还是决定明晨动身。   “那些胡人一定到处找我们, 搞不好就在附近。”裹着梁瑀生外衣睡在树下的柏寒把声音压得很低,身畔伏在衣服里打着手电研究地图的楚妍头也不抬:“嗯,我只希望没有狼才好。”抽签抽到首位的梁瑀生和沈百福正围着驻地巡逻,今晚不敢点火,两人黑灯瞎火的摸索行进。坐在不远处的赵邯郸正整理箭矢, 试着拉开胡人强弓:“瞧瞧这弓这箭,平常可找不着。”   身畔马车不时传出张二虎咯咯笑声,又被赵琴娘捂住嘴“快点睡!”另一辆马车传出张芸娘儿子“娘, 真好吃,这是什么呀”,他妈妈低声说“就是干粮”和陈嫂在一起的小女孩倒是安静,反过来安慰父亲;路铁匠母子更是安静的仿佛没这两个人。   大概没什么食物的缘故,夜间居然没有恶狼骚扰,众人难得睡了个好觉。凌晨四点天色犹暗,大家驾着马车回到大路,朝着冉闵驻地飞速行进。   去年10月4号,从北京飞回杭州的柏寒足足赖在家里睡了七天懒觉,吃了七天妈妈做的家常菜,也和久违的师兄弟们切磋七个半天。今年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她不得不颠簸在马背填饱肚子,迎着冷风祈祷“天灵灵地灵灵胡人可别找过来”   可惜墨菲定律相当灵验:早晨八点一刻,距离目的地还有数十公里,背后地平线响起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回首望去漫山遍野的胡人策马席卷而来,地面隐隐振动。   终于来了就像深夜楼顶丢下一只鞋子,过了良久另一只鞋子终于落地一般,柏寒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用黄马的脑袋想想也明白,两队一等座碰在一起的任务不可能遭遇些恶狼强盗零散胡人便过关。   “按计划行动!”两队队长相当镇定。   四辆马车停住围拢,陈嫂小女孩父女躲入赵琴娘母子车中,路铁匠也背着母亲跳上张芸娘母子马车,那名胡人营地被救出的少女也在。车窗随即封闭,车门也紧紧阖上。   防爆盾牌呈圆形被大力埋入土中形成小小堡垒,这项工作显然演练过不止一次,非常迅速便完工了。所有人蒙起头脸,心经女子、楚妍等留守人士穿着防爆服装在盾牌后面堆起高高□□,其他队员则匆匆活动手脚。   “一会我们杀到里面,争取抓住领头的。”梁瑀生紧紧拥抱着柏寒,在她耳边说:“对面人太多,要是不行,你就骑马走。”   别留下我一个人。柏寒摇摇头,哽咽着说“那可不行,要是没我在,怎么打的过他们?”   身畔赵邯郸拉紧弓弦又松开,忽出奇想:“你说这场怎么不是灵异任务呢?冲着福哥还有咱们几个,别说切尔诺贝利,鬼门关都不惧,是不是?”沈百福却没他那么好兴致,挥舞着“三日月宗近”宝刀热身。盾牌后方的楚妍则握着小小十字架无声地祈祷。   就像楚妍和金丝眼镜预估的,人数相差如此悬殊,胡人们并没打算上来便发动猛攻,到达一射之地便下马举着盾牌缓慢前行,模样甚是轻松。   一百二百,五百六百....“八百人?”“江卓凡不是说两千左右么?”“也许去别的地方了。”   胡人面目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清他们脸上的轻蔑和冷笑,还有猫捉老鼠的戏弄神情。间距不过数十米,梁瑀生低声说:“动手!”   数十只箭矢呈扇形激射而出,有的落点低些,直接射中胡人所持盾牌;有的却朝着天空射出,没什么威胁地坠入胡人后方所到之处冒着丝丝白烟,随即化成浓郁白雾借着冷风把大半胡人裹住。   喷嚏咳嗽、泪如雨下、抓紧喉咙痛哭流涕,箭矢上拴着的催泪/弹效果并不新鲜,却足以令毫无准备的大半胡人瞬间失去作战能力,小半侥幸没被波及的胡人惊恐地逃离原地。   “走!”柏寒骑着黄马和四名同伴并肩而出追击逃跑的胡人,不能动弹的敌人则留给同伴。几天前柏寒对骑马还有些头疼,此时却得心应手:不知是不是苹果的功效,黄马非常温顺,只要她指着前面大喊“冲啊”它就大步飞奔。   胡人毕竟悍勇,冲出一段距离发现只要脱离白雾便不用怕,反过来拔出长刀舞成雪亮刀花,柏寒一靠近便连人带马疾劈。黄马不等招呼便远远避开,有过上次遭遇战经验的柏寒朝着对方头颈冷静扳动弩/箭。   一个,两个....这些逃走的胡人顾不上骑马,倒给了大家可乘之机,没费什么力气便追上打倒;回过头去只见留在原地的同伴们也顺利得手,成片成片的敌人再也别想站起来了,柏寒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这么简单?   就像专门唱反调似的,耳边马蹄大作,又有千余人马从两侧旷野疾奔而来,柏寒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仅仅相距千余米了。仗着眼力极佳,柏寒能看到他们个个蒙着头脸,显然已看到前面同伴的下场。   糟糕,是上风头!掷出催泪/弹也没什么效果。柏寒立刻发觉不妙,喊着黄马朝梁瑀生奔去,后者挥着长刀指向胡人阵列“看,那个戴红盔的。”   为首胡人果然头顶饰着鲜艳红缨的金盔,骑着匹雄壮黑马,手中一把雪亮弯刀。梁瑀生策马奔回据点,从楚妍手中接过一面盾牌护在马前,伸长胳膊紧紧握住柏寒手掌。“别忘了我的话!”   “我可没答应。”柏寒朝着他背影喊了一声,也拎过面盾牌横在马前,“小黄,快跑!”身后是楚妍担忧的呼声。   虽然蒙住头脸,扔在人群密集处的催泪/弹依然令不少胡人不停咳嗽流涕,战斗力大为削弱;还有种接触皮肤便昏迷的迷药,是金丝眼镜团队从某个世界得到的,比强盗使用的**香强得多,算是少数能再次带入任务世界的有效武器。柏寒骑着黄马把褡裢中大半催泪/弹和迷药都丢了出去,这才端起连珠弩/箭瞄准。   放松,就像打游戏一样....一个敌人倒下,紧接着又是一个,突然背心剧痛,两枚箭矢同时射中柏寒,好在三层防弹衣足以防御她身材纤细,防爆服是撑不起来的。   漫山遍野的胡人倒在战场,却也有大批胡人留在安全区域之外。冷风把柏寒背心热汗吹干,残留在战场上的烟雾随之飘散,柏寒心中也越来越凉:敌人实在太多戴红缨的胡人首领呢?糟糕,怎么视野里见不到骑着马的自己人了?游目四顾,只见穿戴防爆服和头盔的沈百福和梁瑀生、泰拳好手、金丝眼镜正持着兵刃朝某个方向猛攻,他们的坐骑没有自己黄马贴心,只能下马步战,不少胡人围拢射箭却丝毫无法伤到他们。   还好,能僵持一阵。又抓起一只连珠弩/箭射中两名敌人,柏寒想冲去帮忙,却听到根据地几声惊叫:大群胡人正围在那里。   “小黄,快!”急匆匆冲回据点,眼见敌人实在太多,用弩/箭射中几名敌人的柏寒索性跳下马去拔出短剑,喊着黄马远远抛开。以往面对的都是近身搏斗,战场杀敌相当少见,早就想好如何对敌的柏寒仗着灵敏贴近攻击,敌人厚重铠甲很快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奋力打退这波攻击,缩在盾牌堡垒里面的楚妍庆幸地长长吁气,随即压低声音“箭快用完了。”两队尽可能多带弩/箭,可惜敌人太多,射中率又不高。   赵邯郸倒是冷静,拍拍弓箭:“这不还有我么。”张弓又是一箭却没能射中敌人他毕竟比不上专业弓箭手,好在第二箭便得手了。   突然耳边犹如霹雳狂鸣,敌人齐齐呐喊,陆续缓过劲来的胡人们从马背扯下狼牙棒、长斧、铜锤之类挥舞着攻向堡垒。他们身高臂长,随手一击便砸飞一面盾牌,像头蛮牛般冲进来径直撞翻一辆马车,就连护在车外的心经女子三人也无法阻拦幸好那车是空的。   “GOGO”楚妍扬手掷出一枚圆丸,落地腾起大团白雾;尽管把口鼻捂得严严实实,接触烟雾的两个胡人依然喝醉酒般摇摇晃晃。好机会!柏寒立刻溜到一人背部,用短剑深深刺进盔甲随即奔跑,顿时割开长长伤口。扔掉弓箭的赵邯郸抄起“藤黄”短刀跟着刺中另一人脖颈,对方扑通跌倒。   拼命的时刻来临了。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时征战几人回?至少现在柏寒看不到回归的希望。随着最后一名冲进堡垒的胡人被联手杀死,堡垒暂时安全,己方却不容乐观:柏赵两人都被狼牙棒和铜锤击中,仗着护心镜防弹衣还能支持,肩膀胳膊却不灵便了。心经女子三人的鲜血更是把马车周遭都染红了。   战斗间隙的楚妍重新把盾牌竖在缺口,不时射出箭矢威慑,却没什么效果:双方优劣势太过明显,若不是对无法充分防御的迷烟稍有忌惮,早就大举进攻了。   怎么还那么多敌人?望着围拢在四周的大群胡人,无能为力的绝望感浮上柏寒心头。梁哥百福他们呢?遥遥望去只见黑压压人群不时腾起阵阵迷烟,周遭顿时空出一小片范围,柏寒一颗心慢慢凉了:迷烟弹数量稀少,这么大量使用显然不得不拼命了。   我得去帮他们。这么想着的柏寒却被赵邯郸一把按在地面“看着点”胡人在放箭了,箭矢射在盾牌如同雨打芭蕉,响声不绝于耳。   “这样不行。”柏寒爬到楚妍身畔大声说,“得把梁哥他们接回来。”正检查着剩余迷烟弹数量的楚妍黯然说:“只有三个了。”左边胳膊动弹不得的赵邯郸却递给楚妍个烟盒:“点一根。”   从远方敌人空隙偶尔能看到刀光剑影,证明己方四人还活着,为“擒贼先擒王”做着最后的努力柏寒只盼着他们能活下来。   这个愿望对于自己也是一样:又有十余名胡人武士冲到堡垒处,狼牙棒圆刀挥处盾牌便飞了出去。他们站立的非常分散,楚妍犹豫着舍不得投掷迷烟弹,只能扳动弩/箭扳机。   削断比扫帚还大狼牙棒的时候柏寒很自豪:我的剑可真牛,随即狠狠刺入狼牙棒武士胸甲。和挥舞圆刀的胡人武士对峙两个回合,趁着楚妍朝他脑袋连射两箭,柏寒一剑把圆刀切成两段,另一剑却只来得及刺入对方左肩一柄比篮球还大的流星锤径直击中她前胸,于是柏寒像只断线风筝在楚妍惊叫声中远远飞出堡垒之外,“胭脂”短剑也脱手而飞。   躺在草地的感觉可真好。浑身无力的柏寒一时爬不起身,索性朝梁瑀生百福的方向望去:他们依然被黑压压的胡人包围着,什么也看不清楚,不过看样子还活着;再看看自己守护的阵地,盾牌被毁的七零八落,赵邯郸举着盾牌抵御流星锤武士的进攻,楚妍在他身后连连射出袖箭;至于被重重守护的马车已经翻倒了,几名胡人武士大概以为有什么宝贝,见到满是惊叫的活人很不耐烦;心经女子三人做着最后的努力保护赵琴娘母子,那个哑巴似的路铁匠倒是英勇地扑上前去。   我也得过去。柏寒强撑着起来,头顶却笼罩一团阴影:那是个膀大腰圆的胡人武士,拎着钢斧比了比却没劈下,盯着她脸庞狞笑:柏寒才发现自己口罩掉了。她也朝对方笑笑,扬手便是两枚袖箭这种武器近距离百发百中,于是对方狞笑变成绝望,像山一般倒下了。   又有五、六名胡人朝这里奔跑,手里提着雪亮长刀;摇摇晃晃起身的柏寒发觉只有一把短剑,只好将就着换到右手:糟糕,可别丢了才好。   几分钟后她再次倒在草地,仅存那把短剑也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一名胡人用长刀比了比打算劈砍,却被另一名胡人推到一旁嚷着什么,其他几名胡人也开始争执。   我好像快死了真希望梁哥百福他们能活着。头顶蓝天如同通体无暇的蓝宝石,朵朵棉花糖似的白云飘忽不定。在这生死关头,柏寒脑海浮现父母身影,又想起雷雪恐怕会哭死,可惜了蓬莱院落中几棵永不凋零的鲜花和满屋子奇珍异宝,还有两条小蛇:小青小蓝两个笨蛋,平时灵异任务好好的,这种古代战争任务偏偏不能陪我....   忽然地面传来隐隐振动,小石子微微跳动,柏寒本能地朝那个方向望去:铺天盖地的骑兵裹着灰尘疾奔而来,马蹄声如惊蛰怒雷,声势十分惊人。   咦?精神一振的柏寒抬起头凝望,发觉来人从衣甲到面貌都是汉人,奔在前面的一人伏在马背,手脚显然受了伤,面目十分熟悉是江卓凡!   可算没白救他一场,柏寒这么想着,安心地躺回柔软的泥土上。 第159章 两脚羊七   2017年10月4日   长方脸颊、浓眉微须、身材高大威猛, 好一位豪爽果断的燕赵男儿;而且这人目光清明,机智镇定,看起来相当有主见:以上是柏寒对冉闵的第一印象。应该承认,没能和杜老师口中凶名外传的“杀胡令”“屠夫天子”联系起来。   当然大多数乘客的注意力放在张黎明身上:刚才和胡人对阵厮杀的时候,他率先带领着一小队兵士冲进敌方腹地, 胡人立刻乱了阵脚。战役结束他也受了伤,脸颊被箭矢划破,衣甲都被敌人和自己的鲜血染红了。   当然伤势并不能阻碍他和自己的妻儿团聚。受了惊吓的赵琴娘悲悲切切扑进他怀里, 哭的话都说不出,张二虎认生, 迷茫地揪着妈妈衣角,陈嫂赶紧提醒“叫爹爹, 那是你爹爹!”   可算完事了。眼瞧着车票背面任务要求凭空消失,车票变成蓝色,柏寒轻松地仿佛可以飞起来,把头靠在梁瑀生没受伤的肩膀上。后者伤得着实不轻, 胳膊绑着夹板, 腿也跛了一条, 必须回到列车才能痊愈了。   不过和共同进退的沈百福三人比起来,梁瑀生还不能算伤得最重的。沈百福脑袋被狼牙棒砸中,仗着防暴头盔硬扛过来,后脑却肿起个馒头大小的血包,谁都不敢动,柏寒只好将就着给他用绷带裹好。泰拳好手周身连中十几刀, 裹得像具木乃伊,看样子回程只能躺在马车上了。相形之下断了右腿、少了半只手掌的金丝眼镜行动还算便利。   留在堡垒中的人们足够幸运,同样坚持到援军的到来。赵邯郸右臂和左肩都废了,想射箭只能回到蓬莱再说了;被他掩护的楚妍倒是只受了轻伤。心经女子、葛毅等三人伤势却颇为不轻。   昨晚两队还商量:把赵琴娘母子送到张黎明身边立刻反身就走,反正武器粮草都在马车上;现在看看满地伤兵发觉愿望过于美好。   用手帕擦净两把短剑收回腰中,再把四套袖箭拢回双臂,柏寒这才放心地起身。“你别动。”   梁瑀生仰头笑笑,把受伤的胳膊和腿伸给她,看上去相当老实。差点就见不到他了,满心失而复得的柏寒摸摸他短发,这才去找马车旁的楚妍。“只能明天回去了。”   正清点剩余盾牌和弹药的楚妍也这么想。“小柏,我刚才有种感觉,我的人生到此为止了。”她忽然红了眼圈,紧紧拥抱着柏寒:“我真高兴,我是说我们都能活下来。”   她想起可怜的叶菡了?柏寒指指自己胸前那面护心镜,“要是没有这个,光那个流星锤我就得和你下辈子见了。”   楚妍心有余悸地摸摸护心镜,“上帝保佑,你是个幸运的孩子。”   说起打扫战场,几名还能自由行动的乘客显然比不过冉闵麾下士兵。一队年纪老迈、不少还带着肢体残缺的士兵利索地把胡人尸首上的铠甲兵器剥下,马儿也归拢牵走,又捧回不少箭矢楚妍特意请他们顺手帮忙。   叙完离别之情的张黎明过来朝两队深深一揖:“诸位英雄在上,我妻儿老母留在井水镇相隔千里,一直想去接回却苦于军务缠身,途中又有胡人骚扰。今日诸位千里迢迢将我妻儿送来,真乃义薄云天,请受张黎明一拜!诸位英雄以后有用到张黎明的地方,张黎明皱皱眉头便是孬种!”   两位队长连忙扶起,和他客气几句便提出想休息一天,明天清早便走。张黎明很是不舍:“外面兵荒马乱,何不留在军中?今日诸位英雄力敌胡人,冉统领十分心仪,晚间特请各位一叙;若是各位有意效力,张黎明可以担保,必能前程无量。”   可惜我们再待几天就得走了。不过见见冉闵没什么坏处,两队爽快地应下来。当下跟着军队浩浩荡荡返程,那匹黄马也奇迹般没有受伤,乖乖跟着柏寒。冉闵驻地距离此处尚远,听起来接到江卓凡报信的冉闵派出几只小队勘探,其中一队发现众人和胡人对峙便远远返回禀告,冉闵又带了人马来援。   临近正午,两队在冉闵驻地落脚。印象里家属是不能随军的,果然连赵琴娘母子都被送到军营后方的村落,那里住着不少将士的家属,还有田地牛马,鸡鸭羊羔,溪中生着鱼虾水禽,倒有些像世外桃源。金丝眼镜有些奇怪,喃喃自语“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不同?”   奔波数日好容易休息片刻,柏寒在大通铺上一觉睡到天黑,刚好到了和冉闵约得时间,打着哈欠推醒楚妍。换下衣服的时候发觉三层防弹衣都破了,柏寒自己也很后怕。   推门出屋已是金乌西坠,彩霞漫天。院落里正有人等候,正是江卓凡。他倒很是爽快,开门见山地说:“几位恩公,还有事相求。上午和胡人作战,我有位好友受了重伤,流血不止;记得我涂过的药膏甚是灵验,厚颜再来讨些。”   生肌止血、镇痛止痒从不夜城带回的金创药非常好用,每场任务都离不开;好在五人各自带回蓬莱几大包,倒是不缺;何况人家也是为了救自己才伤的。几人爽快地送他不少,江卓凡千恩万谢走了。   住在隔壁的赵琴娘和陈嫂、张芸娘路铁匠等都来拜谢,说起来她们一到便被安排差事,女子洗衣做饭男子耕地巡逻,就连路铁匠老娘都得纺线织布,小孩子养鸡放羊,显然这里不养吃白饭的。不过这已是最好的情形,个个跪下来磕头,几人连忙扶起。张芸娘想让儿子认沈百福当干爹,后者连连摇手表示算了,不过送了她儿子不少吃食。   除了不良于行的泰拳好手、心经女子和葛毅,其他七人按时赴约,张黎明早已等在外头。冉闵居所是军营守卫最严的地方,一路遇到重重守卫,好在有人担保,倒也不用搜身。   到达一处颇为广阔的堂屋,四角燃着火盆,冉闵、江卓凡带着几位将领早已等候在此,双方见过礼便分宾主入席。和热闹俗气的围桌聚餐不同,这里宴席却是分食制,每人面前安放漆黑案几,上面摆着大盆汤面、小碗炖肉、小碟糕饼和拌菜、切成段的甘蔗和大红石榴。   真是少见啊,柏寒觉得眼熟,想了半天很像旧版《三国演义》的情形,老爸没事便看一遍,她也看的熟了。   瞎琢磨的功夫,两队队长已经谢过冉闵援手,后者十分谦虚,说起众人仗义护送张黎明家眷的“义举”,互相奉承一番便开始敬酒。酒杯其实就是酒碗,相当豪爽,可惜大家都带着伤,喝一口意思意思便完,只有沈百福老实不客气喝干了。冉闵眼前一亮,赞道:“这位沈兄身手高超,兵刃也很是少见,可否让冉某一观?”   沈百福随手摘下宝刀递过,自有侍从捧给冉闵。只见他拔刀出鞘,堂屋顿时亮起一道闪电,再轻轻一挥,案几单角应声而落。“好刀!王猛!”冉闵喊了一声,身旁将士立刻拔出长刀,又被他毫不费力地挥成两段。   冉闵赞了又赞,这才还给沈百福,又朝各人抱拳:“确是好刀!否则也不能斩杀众多胡人。世间如熔炉,我汉人同胞如置身水火,日夜哀嚎;冉某食不安寝,夜不能寐。况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胡人亡我大汉之心不死,必当有决战之期。各位可愿加入冉某麾下,驱逐胡人出境,卫我汉人河山?”   这问题大家早就商量过,有金丝眼镜回答:“我们确有此意,可惜来的仓促,还有不少同伴留在井水镇附近,还有不少车马粮食,也得回去迎接。这事张兄家眷也知晓。”   张黎明点点头,赵琴娘显然将二等座和新人们留在井水镇的情况告诉他了。冉闵果然拍案大喜,连连敬酒劝菜。   面前菜肴还以为是汤面,吃了一口发觉是汤饼,是用稻谷还是小麦做的?炖肉是鸡肉还是什么鸟类?盐醋拌菜像是荠菜。好几天没吃到热汤饭了,柏寒吃得津津有味,甘蔗和石榴也鲜甜极了。   酒不能多喝,菜却过了五味。冉闵拐弯抹角打探众人白天应敌胡人的兵器物品,尤其对催泪/弹和迷烟弹感兴趣。梁瑀生几人也就罢了,金丝眼镜侃侃而谈,和他聊得相当投机,话题涉及南方东晋和北方鲜卑匈奴等五大胡人部族,众人所处的后赵更是详细。听起来金丝眼镜对历史颇有了解,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被冉闵引为知己。   等到大家吃饱喝足,梁瑀生看看金丝眼镜,“我们都有伤在身,也不和统领客气,就先回去休息;石兄弟陪着统领聊聊如何?”   倒是看不出,梁哥偶尔也文绉绉的,柏寒觉得有趣。冉闵更是高兴,大手一挥:“瞧我都忘了。那各位先请回,我和石兄一见如故,需得秉烛夜谈方能尽兴。”   “石秋霖可真行,手都少了半只还这么能侃。”回到村落的路上能听到偶有人声犬吠,柏寒顺手拈起路边一枝不知名的浅粉山花:“这可是五胡十六国的花,我要带回去当书签。”   拄着拐杖缓步而行的梁瑀生倒有些理解,回头见护送众人的兵士距离很远,压低声音:“那哥们对历史有研究,比不上杜老师也比我们强多了。你想想,历史上确实有冉闵这么一号人物,还算是对汉族很有影响,他不激动才怪。”   有道理。杜老师说,冉闵不光驱逐胡人保护汉族还建立了冉魏王朝,开国皇帝可是足以流传青史的,可惜没几年就被胡人灭了。咦?今天居然见到一位大人物:前面任务再难好像也没见过皇帝呢。从第一场任务开始回忆,只有苦海幽州那场进入紫禁城,可也只在后宫打转,妖魔鬼怪倒见识不少。   回到落脚地点的众人梳洗换药整理行装,也就准备休息。柏寒把沈百福狠狠埋怨一番:“你都快成俩脑袋了,还喝?”他含糊应着:“上车就好了。”三名伤者虽然没能赴宴,也有人端来晚餐;两队商量几句次日行程便散了。   两队被安排在同一个院落,柏寒和楚妍挑了间小小厢房,大些的房间让给男士。看着楚妍用相机不停到处拍照,柏寒兴致勃勃地问:“喂,等你回去,一定要开个人摄影展。”   刚刚对准房梁按动快门的楚妍大笑,“算了,留作纪念。先不考虑那么远,等过几天回到蓬莱再说。”   回到蓬莱我的小青小蓝能醒过来吗?还是它们在身边踏实些。睡在棉被里的柏寒翻了个身盯着车票,忽然大惊小怪地说:“下场小雷就要鬼门关了,太快了也。我们给她庆祝庆祝。”   说到鬼门关,楚妍也很是唏嘘,拎着车票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二等座那个周丹宁,等这次回去你可以和梁哥观察下。”   周丹宁?他们杀死石邃了么?柏寒想了想,有点不情愿地说:“你是说,等你回去以后?”   “对,他可以补我的位置,如果你们没有更好人选的话。”楚妍把相机放回背包,这才脱鞋爬上床铺。“我和他遇到过三次,这人守护神是个守夜人,身手很不错,也很够朋友,有次为了救队友受了重伤。可惜他运气不好,要好的队友兄弟都陆续在任务中去世了,我每次见到他都在陌生队伍里。”   这也太倒霉了。柏寒嘟囔着:“喂,他这么点背,把我们也传染了就糟糕了。”楚妍咯咯笑着,“即使有霉运,你和福哥也能镇住的。”不过没过多久她自己也犹豫起来,忍不住说:“算了,当我没说,你们还是商量着选别人。”   窗户忽然传来响动,柏寒喊着“谁?”却穿鞋溜了过去,把木窗打开条缝,果然男朋友站在外头。“怎么还不睡?”梁瑀生把燃着的香烟给她看:“抽完这根就睡。”柏寒掂起脚尖看他:“还敢到处走?也不怕长短脚。”   次日一早,两人带着背包出门,三位同伴也打着哈欠蹲在院里,早餐已经摆在正屋:依旧是汤饼之类,却没了炖肉拌菜,甘蔗倒是不少,柏寒带走几根准备路上吃。由于归途四座城镇都埋藏着部分食物,众人带来的食物便大半留给陈嫂张芸娘等人了,赵琴娘母子自有丈夫照顾。   心经女子皱着眉头:“石秋霖怎么还没...”咦,这位老兄真的和冉闵彻夜长谈?说曹操曹操到,金丝眼镜黑着眼圈走进院里,径直坐到餐桌前:“回来了。冉兄一会送我们,有话车上说。”   看来聊得不错,冉统领变成冉兄了。果然金丝眼镜感叹:“咳,这世道,真是艰难。”左右看看对柏寒几人低声说:“我帮了他们一把,药也留了不少,嘿嘿,还把守元丹给了冉闵一颗。”   守元丹?那丹药号称珍贵无比,实用效果却远不如同样从不夜城带回的金创药,柏寒几人都服过却没感觉有什么不同,只好当成保健品。大家都很奇怪,“他生了什么病?”   金丝眼镜摇摇头,示意稍后再说。   归途准备乘坐的马车是昨天特意请木匠修整加固的,又往车厢铺了几条棉被,这时代的马车没有减震,坐得久了可真要命。昨天众人带来的马匹早都疲乏,索性留下,另挑了十多匹好马准备上路。   “小黄,再吃个苹果。”柏寒又喂给黄马个大红苹果,有点舍不得的拍拍它脑袋。“我们走了,就不带你了。”昨晚想了半天,这次两队返回井水镇就离开了,黄马若是跟去反而没了依靠;兵荒马乱的被人抓住干活骑行还好,吃掉可就糟了。   黄马像是听懂了,一口咬住她衣角不放。还挺乖,柏寒心中一软,想起它昨天载着自己冒着如雨箭矢在战场往来厮杀十分英勇,很有些舍不得。这乱世不少活人还不如一匹马,她这么想着,索性从衣袋掏出小小药瓶倒出棵芳香扑鼻的深褐药丸:“这是守元丹,听着很厉害,其实我也不知有什么用,反正是好东西,送你吃一颗。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你小心点,有人想吃你你就快跑。”   黄马确实聪明,嗅了两下张口便吞了,大脑袋在柏寒衣裳蹭来蹭去,逗得她笑个不停:“幸亏我的蛇没来成,要不然你远远就得跑了。”   见到冉闵的时候,她也郑重提了几句:“冉统领,这匹黄马跑得很快,也很聪明,昨天驮着我在战场很辛苦。请你给它安排个好地方,别让它干重活。”   冉闵绕着黄马走了一圈,称赞道:“这匹马确实不错,喂得也好。你放心,我专门安排人伺候它,等你们回来再还给你。”   随后他握着金丝眼镜双手郑重道别,眼眶都红了:“石兄,快去快回莫要耽搁,我在此相候。有石兄和我共同进退,光复汉人江山指日可待。石兄一日不来,我就等一日,石兄十日不来,我就等十日。”   金丝眼镜也有些哽咽,“冉兄放心,千万保重身体,我们这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查了查,那个时期确实是有 汤饼,石榴和甘蔗的,吃的肉也不少,哎呀,几千年前的事情。 第160章 两脚羊羊八   2017年10月5日   来的时候十人驾驭四辆马车,还得照顾赵琴娘母子, 走走还需休息;回去的时候只剩一辆, 又都是自己人, 自然跑得飞快。   几位伤号把车厢躺得满满当当, 赵邯郸负责驾车, 彻夜未眠的金丝眼镜坐在他身边不停打哈欠。“这个冉闵不是我们那个世界的冉闵,即使是,也略有差别。原来的冉闵是石虎养孙, 跟着姓石,直到石虎驾崩才起意争位, 囚禁了新帝便下了杀胡令。随后石闵才杀尽石虎子孙,登基称帝,改姓回冉。”   “这个冉闵却不同, 世世代代是汉人, 只是被石虎养在身边,姓氏也没改,早早被派出来镇守后赵边疆,对将士很是爱护。近年胡人侵略,他一边固守地盘一边阻击胡人, 打了几次大胜仗, 除了后赵石虎,就连东晋前秦都知道他的名声。”   果然又是蝴蝶翅膀带来的差异,柏寒都习惯了。   “冉闵现在对我,算是五体投地。”金丝眼镜感慨地说, 随即哈哈大笑,“你们走了,我又和他聊了会,越说越是投机。他让其他人撤了,问我究竟为什么来这里?”   一个谎言总是需要更多的谎言维护,于是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在井水镇救出赵琴娘母子的时候,大家说是她老公朋友,现在夫妻见面自然穿帮。普通任务倒也罢了,大家毕竟拼命帮忙,当事人再奇怪也不会太介意;冉闵这种乱世枭雄却没那么好应付,能担任队长的张黎明也不是傻瓜。   跛了一条腿以至于骑在马上总有点歪的梁瑀生抓紧缰绳,“你怎么说辞?”车厢里动弹不得的葛毅伸着脖子喊:“吹呗,我们老大看着真诚,其实可能忽悠了。”   柏寒大笑,立刻想起老刘:他和张琳周鑫已经回到原来世界了?   金丝眼镜坦然承认:“我说,我们是世代隐居在海外的侨民,向来不与中原往来。如今山河破碎,大厦将倾,人人自危不已。族长求神占卜,得到神谕帝星大亮,乃是应在冉闵身上。”   可真能忽悠,把别人都比下去了而且古人一向很迷信,这种帝王江山事情肯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柏寒大为佩服,只听这位只比她少一场任务的老朋友说:“冉闵又惊又喜,有点不敢信。我又说我们是来投奔的,素昧平生不好意思空手,就借着张黎明家眷的事情来了。他高兴的很,和我聊了很多,后赵东晋前秦前燕,还有北面的胡人。他现在看着情形不错,有兵有粮,却被夹在东晋和胡人之间,地盘小也没什么粮草,心里急得很,有点病急乱投医。我就跟分析案例似的拿出地图跟他聊,聊来聊去他就拿我当诸葛卧龙了。”   围拢在马车边的众人都笑,“开吹了这就。”金丝眼镜也大笑,有点指点江山的豪气“确实有点,反正吹牛不上税,指点江山谁不会?”   “我邻居是个历史老师,没事就给我们小孩讲历史故事,我也算感兴趣,没事就看《明朝那些年》,不过都是宋明故事,对晋朝之前这段历史不熟,还特意找杜老师聊了聊。杜老师意思,二等座那个石邃必然得杀,简直是人渣;这个冉闵虽然也不是善人君子,却好歹救了不少汉人,遇到可以帮一把反正咱们这次任务也得找过来。哎,眼下这世道太艰难,能活下来就不容易。”   楚妍听得入神,马都跑的歪了,连忙笨拙地拉回正路:“你帮了他什么忙?”   金丝眼镜想了想,“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就是劝他多囤粮食,善待部下,积累名声,联合东晋前秦抗击胡人,不要孤军奋战,更要徐徐图之我们那个世界的冉闵就是孤身寻粮的时候被慕容氏杀了。借着喝了不少酒,我把中国历次改朝换代的战争情形当成神谕给冉闵聊,听得他一愣一愣的。”   梁瑀生嘿然感慨:“你胆子可真不小,这种事也敢说。”在古代是要杀头的?柏寒也这么想。   金丝眼镜笑笑,“他问个不停,我得有点真东西才唬得住。再说了,谁知是真是假?他怎么知道千百年后的事能不能对的上?这都放一边,能和一位皇帝喝酒,真出点事也值了。”   心经女子后怕地喊:“石秋霖,算你狠。”他的几位队员都笑。赵邯郸用能动的胳膊摸摸脖颈,“我靠,咱们今天能走算是运气好,后面不会有人跟着?”   金丝眼镜倒有信心:“不会,冉闵本来打算派兵护送,我说算了,我们自己有人接应,他怕我多心就不敢再说,又怕我走了不回来,我索性把我两把刀和剩的催泪/弹、迷烟弹都留给他,还有上次那个蚊须针和不夜城草药,说是一见如故,天命所归....”   他手中两把刀都是梁瑀生从古修罗战场带回来的,仅仅比柏梁沈三人几把刀剑弱些,却也十分锋利,削铁如泥;昨天能从众多敌人之中全身而退也靠这两把利刃防身保命。至于蚊须针,自然是他从其他任务中得到的宝贝。   不用柏寒诧异,心经女子已经叫起来,就连裹的粽子似的泰拳好手也忍不住了:“头儿,你疯了?以后不进任务了?远的不说,回井水镇这一路也不太平啊?”   金丝眼镜伸个懒腰,颇有些豪情万千。“咳,能和青史留名的冉闵大帝推杯换盏秉烛夜谈,我现在还跟做梦似的,给人家留个纪念,也算没白来一趟;就当昨天在对阵胡人时候丢了。回去着什么急?这不还有小柏贤伉俪和福哥呢?”   柏寒被“贤伉俪”逗得开心,随后开始和坐骑较劲:这匹马远不如黄马贴心,跑起来颠簸的要命,真愁人。   一路聊得热闹,眼看昌平镇已经不远,众人想起二等座和新人们来,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此时此刻,井水镇的新人姜杏也在琢磨他们。   “你说,一等座二等座什么时候回来?”她盯紧车票问同伴毛呢裙。后者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生,深灰长裙蹭了不少泥土,她却一点清理的意思都没有。“不知道啊,这写着呢,10月9日凌晨四点上车,他们肯定回来了。”   只要他们还活着。   姜杏咬着嘴唇盯着一张白纸,上面抄着高等级乘客任务内容:“那个冉闵好像是历史书里的人物,杀了好多人,他的地盘距离这里一千公里呢。路上一定会有其他胡人的。”   9月29日凌晨四点列车停驻,姜杏和新人们战战兢兢下了车,跟着高等级乘客来到井水镇,眼瞧着打听到赵琴娘母子被劫走的两队一等座匆匆忙忙冲出去她们被胡人劫走了;二等座则留下打探消息收集地图:他们的任务更可怕,要杀掉后赵皇帝的长子。   想到这里姜杏心情阴郁地快下雨:不是什么网络游戏或者战争电影,是货真价实的夺取一条生命。完不成任务就无法乘坐列车到一个叫“蓬莱”的地方,只能留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   是的,人吃人,两脚羊,新人们第一天就领教过了:当天两队一等座就把赵琴娘母子救回来了,还带回几名其他女子。听起来他们赶到的时候,胡人已经杀死吃掉不少汉人女子,赵琴娘母子也岌岌可危。听到他们冷静地和二等座讲述救人经过“把场清了”,姜杏腿肚子直抽筋几个小时之前她还是乘坐高铁毕业旅游的应届生,从没想过吃人或者被吃。   “我讨厌这里。”看看自己特意为旅行买的草绿外套和雪白登山鞋,姜杏呜呜哭泣起来。同命相连的毛呢裙勉强安慰:“别想了,想也没用。二等座说,我们前六场都不会太危险也不用做任务,度过十天就行。”   姜杏擤擤鼻涕。“可第七场开始就要,就要杀人了。”像这次的二等座一样杀死某个全然陌生的活人,即使对方听起来恶贯满盈也一样。   毛呢裙自己也忧虑起来,转而心烦意乱:“我为什么好端端的坐火车,我坐飞机不行么?我好后悔啊。”   这种懊恼情绪持续到晚间,新人们在落脚的院落正屋聚餐。说起来高等级乘客大方地留下一半食物,新人们留下后几天的食物便在镇里挖坑埋了起来。   每次吃饭都能交换些新消息或者计划,今天也不例外,领头的林书桓说:“我搜集不少东西准备带回蓬莱,你们也多备点,不过听说车门只能开六分钟,太多也拿不完。”   中年女子姜以韡说:“我问过二等座朱泽昊,他说支援我们一些。”   听起来这人还不错,姜杏觉得自己挺幸运。   林书桓叹息着说:“听说每次任务都有一二三等座各一队,我们倒霉,三等座轮空,要不然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姜杏又觉得自己真倒霉。   准备带回蓬莱的东西,商量组队事宜,新人们紧张茫然的等待持续整整八天。10月8日中午终于等到二等座归来。   一等座嘛姜杏不熟,相处一整天的二等座则印象深刻:他们随身携带致命武器,过安检必定被截住那种;神色冷静镇定,身手敏捷利索,一看就有真功夫。队长朱泽昊更是如此他杀过人?   此时的二等座却狼狈不堪:所有人挂了彩,有人少了胳膊有人断了腿,周丹宁更是受了重伤,是躺在马车里回来的。朱泽昊少了只眼睛,听起来中了一箭,姜杏听着就发抖。   “一等座还没回来?”朱泽昊却不太在乎,随便找块布包住瞎眼,心情相当不错,“来来过来几个帮把手,我们这满地伤兵。”   不用他们招呼,大多数新人都手忙脚乱的帮忙包扎换药,做饭送水,有几个还相当奉承没人不想和高等级乘客搞好关系。   原来完成任务的车票是这样子的,还能变成蓝色姜杏屏住呼吸打量朱泽昊脖子上的车票,冷不防腰间被用力摸了一把,“哎”的一声避开了。好几个二等座笑了,朱泽昊更是拍拍身边:“来捶捶肩膀,回蓬莱有好东西给你。”   姜杏想也不想便低头跑开,毛呢裙跟在后头捏紧拳头。“小心点,不是什么好东西。”   到了晚间,这种不祥预感更强烈了。除了伤重昏迷的周丹宁,各占据一间屋的朱泽昊几人都直白极了:“夜里帮把手,把咱伺候高兴了,回蓬莱哥哥家里什么都有隔一场就能遇到一回,以后罩着你,任务帮你过。”   颇有女人动了心,还有男人遗憾自己为什么不是女的。尽管林书桓不停叹气:“这TM叫什么事儿啊?”中年女子姜以韡却如鱼得水,打扮得相当妖艳,天一黑便去找朱泽昊。   不敢回房的姜杏和毛呢裙忍不住哭个不停。“他们怎么这样,蓬莱要是也都是这种人怎么办?”“不会的,肯定有正常人。”   夜间十点多的时候姜以韡居然回来了,到处喊着两人名字;躲在隔壁院里的两个女孩一声也不敢应,她隔了一会才悻悻地走远了姜杏偷偷看到只披外衣的朱泽昊在门口等着,独眼闪着猥琐的光,看起来满脸遗憾。   “以后遇到她小心点。”姜杏小声说;毛呢裙则竭力回忆:“听说蓬莱不能彼此伤害,到了那里就不怕了。”   周遭安静下来,发觉没什么异样的两个女孩悄悄回到住处,拎着背包便朝外溜,又在路上遇到另三名男生。   镇里大多数居民走的走逃的逃,留下来的都是无家可归的孤老,时时躲入地窖,镇中空房子多得是。五人挑了个靠近入口的房子等待,原本准备带的东西也不要了,低声商量以后组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平行世界,历史和原来的正史略有差别。石邃应该死了十几年了,这边毕竟要做任务,就留在现在由二等队杀掉。原本的冉闵寿命很短,也杀了不少人,这边还是稍微改变一下。   姜杏应该是最后一个稍微有点重要的角色了,所以写半章,快完结啦。 第161章 两脚羊九   2017年10月9日   “三点半了, 我们出去?”等得心急的姜杏提议, 大家也都同意, 五人走出镇口等待。夜晚颇有些寒冷,两名女生依偎在一起,三名男生聚着抽烟。又过了几分钟,镇里人影晃动,二等座和其余一等座才大包小包姗姗来迟。木乃伊似的周丹宁依然躺在担架上, 听说只要上了列车他就能痊愈;其他四个二等座倒是满面春风,笑眯眯朝两个女生打招呼。依偎着朱泽昊的姜以韡更是直白:“刚找你们半天。”   姜杏没有说话, 朝新熟识的男生身后挪了挪, 林书桓也来圆场:“车快来了,可算完事了。”二等座想了想, 时间确实快到了,惋惜地望着两个女生总算没有发难,转而开始议论:“一等座怎么还没到?”“两队都是好手啊?”   咦?那是什么?将近凌晨四点, 镇外大路却突然亮起火光,马蹄声也越来越近,大群骑在马上的身影朝这里疾奔,好像是...   “是胡人!”朱泽昊低喝,把女人甩在一边拔出武器:“可能是抢劫的,也可能是追我们的, 别走远了。”   没错,他们杀了人,肯定有追兵。还有五分钟而已, 姜杏哆哆嗦嗦学着大家拔出匕首,男生们其实也怕得不行,倒还能握着武器。“坚持,坚持....”   胡人的进攻开始了。他们居高临下纵马朝人们踩踏,随即大力劈砍,来势凶猛极了。二等座敏捷地躲避,不知用什么暗器把不少胡人打落马下,继而开始交战,兵刃撞击响声和呼喝声不断,只有周丹宁孤零零躺在原地。   新人们惊恐地四散奔逃,胡人们虎入羊群般追逐,姜杏亲眼看到不远处一个女人被马蹄踩中倒在地上翻滚,随即被砍下头颅。她拼命朝镇里跑,毛呢裙却尖叫:“姜杏!要上车啊!”   对,车要来了。她拐个弯躲回镇口,看看表只有两分钟,再看镇□□战的人们,咬牙往回跑去。眼看距离做了荧光标记的车站越来越近,姜杏松了口气,随即双脚忽然离开地面一个不声不响逼近的胡人揪住她衣领高高拎起来,就像拎着一只小猫崽。   提着猎物的胡人志得意满,另一手提着满是血污的狼牙棒,凶神恶煞般挑衅地望着四周,于是一时间没人敢来救她。二等座都在交战,新人们四散奔逃都不在身边,只有毛呢裙想靠近又不太敢,哭着喊“姜杏~”   他会不会吃掉我?恐惧一层层翻涌,姜杏挣扎着哭出声道路另一侧突然冲出匹黑马朝这边猛冲,马上骑着个穿着防爆服的高大男生,肩膀戴着发出橙红光芒的古怪东西,手里拎着把雪亮钢刀。   距离越来越近,姜杏居然发觉:如果这人脑袋没被裹得像个蚕茧其实还挺帅的。帅哥随即做了姜杏永生难忘的事情:他对胡人猛砸过来的狼牙棒不躲不避,双手举着钢刀用力横劈狼牙棒、坚固盔甲和胡人同时被砍成两段,漫天血污溅了姜杏满身满脸。   “起得来吗?”他随即也跳下马伸出手,把茫然失措的姜杏从地面拎起来,指指车站:“赶紧过去,车马上到。”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杏觉得他盯着自己衣裳鞋子足足两秒钟才转开头去,随即发现对方脑袋后头鼓起个南瓜大小的大包。那人随即朝着来路奔去,姜杏这才发现数百米外的道路尽头不知怎么翻着辆马车,几人正和胡人激烈交战是一等座!冲过来的毛呢裙踮着脚尖:“那人可真帅啊。”   要是黄马在就好了,道路另一头的柏寒正在腹诽。   归程并不顺利,大批胡人没遇到,小股骚扰却不断,众人不得不时时停下来扫清阻路障碍。前天在密云镇遭遇大群恶狼,受惊的马儿拖着马车径直撞到树上,又跑掉几匹,大大延误行程;昨天马车坏在距离平谷镇两公里的路上,没有修的地方,更没有新马车,众人折腾好一阵才重新上路。   眼瞧着时间太紧,众人心急如焚,一路奔波不停。仅仅几分钟之前大家还庆幸终于赶上了,就迎面遭遇埋伏在此的胡人:拉车的马被射死,马车随之翻倒,柏寒骑着的马也受惊把她摔下去。   真倒霉,我这辈子再也不骑马了。打倒一名敌人的柏寒帮忙从马车里拉出伤者,又把他们运给骑着马的同伴送去车站,自己留下警戒:敌人逃窜不见,马也跑散了。   一瘸一拐的梁瑀生也早早“弃马投车”,吃力地拄着长刀当拐杖,自我解嘲地说:“我看我这腿早晚得废了。”   “现在就是长短脚啊。”柏寒呵呵大笑,又揉揉腰:“刚才把我腰扭了。”梁瑀生原本搭在她腰间的手掌换到肩膀,“走,车快来了。”   大黑狗在前面带路,眼瞧着骑着马的赵邯郸几人在镇口招手,并肩而行的两人连忙加快脚步。“车还没来...”   有什么东西径直从背心穿透前胸,冰凉刺骨的感觉令柏寒很不适应,本能低下头:一根雪亮长矛足足穿出前胸衣裳两尺来长,它朝右歪斜,完美避开贴身护心镜,至于防弹衣,十天征战早就破烂不堪。   糟糕,我的泉水没有了。柏寒不知如何是好,本能地瞧向身畔男朋友,后者紧紧盯着长矛仿佛不认识它似的,神色从茫然慌张变成恐惧即使身处绝境,柏寒也从没见过他这副绝望模样,随即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知觉,柏寒随即发现梁瑀生正竭力朝前飞奔,背上驮着个一动不动的年轻女孩:她扎着马尾,露出半张惨白脸庞,嘴唇毫无血色,双眼紧紧阖着像是睡熟了。一根长矛从后背把她整个人穿透了,鲜血染红她自己和梁瑀生的衣裳,看着很是可怖。   那是我自己,另一个我在青木原树海经历过这种情况的柏寒立刻明白过来,我现在是灵魂?我该怎么办?   朝前方望去,一辆长长的老式绿皮火车赫然停在井水镇外,想来能上车的都上了车,只有行动不便的金丝眼镜几人在车厢外焦急地望着这边,还有个草绿外套的女生也探出脑袋。沈百福迈开两条长腿拼命朝这边跑着,楚妍和赵邯郸跟在后头。   快点,梁哥,再快点。柏寒灵魂看着背负着另一个自己的梁瑀生手里拄着刀鞘,拼命加快脚步。毕竟他现在是个瘸子,不知怎么脚下一绊摔倒在地,自己也滚在地上。   啊,快起来咦?柏寒灵魂忽然觉得地面上的自己越来越小,梁瑀生也小的别扭,再仔细一瞧,地面不知不觉远了很多,就连周遭树木也不断下沉,原来是她自己不断朝天上漂浮着。   不对,我是灵魂,离开身体就会死去,《海的女儿》结尾的小美人鱼死去就是浮到天空。我得回到地面才行,柏寒灵魂竭力想朝下坠,可惜事与愿违,反而像个肥皂泡般不停朝高空升去。   趴在地面的梁瑀生勉力用刀鞘撑起身体,又把柏寒身体拉在背上继续前行。好在艰难旅程没持续多久,百福总算赶到了,接过柏寒身体头也不回朝列车就跑,那根孤零零的长矛着实有点碍事马都去哪里了?   最后一小段路程,梁瑀生是架住赵邯郸肩膀才走完的,楚妍早去照顾柏寒身体了。车边没有人了,梁瑀生和赵邯郸刚刚跳进车厢,车门就砰地关闭了,看着可真悬。   天空中越飞越高的柏寒灵魂松了口气,眼泪随即流下来:我好像回不去了。可我还想活,我只差四场任务就能回家了。我舍不得梁哥百福,还有老赵楚妍和小雷,还有我的小蛇和我的狗。“小田切贡!”   熟悉亲切的大黑狗突兀出现在柏寒身边,就像青木原树海初遇时那样:浑身漆黑像座不可撼动的小山,头颅高高昂着,身周散发着威严高贵的气息。它为什么....对了,我现在是灵魂,和大黑是一样的。柏寒灵魂朝它伸出一只手,却发现对方像块抛进深海的船锚般急速下坠它毕竟太重了,心中一急:别走啊!   列车忽然不再缩小了,柏寒灵魂发觉自己停在半空,不再像肥皂泡般不停上升,僵持了一会便慢慢坠落。低下头去,她发觉大黑狗正咬紧自己右脚,整个庞大身体秤砣般摇晃着悬在下头,地面也越来越清晰了。   头顶明月当空,那列停留在井水镇外的老式绿皮列车鸣响汽笛,烟囱冒出白烟于此同时,柏寒灵魂被大黑狗一寸寸拖回茫茫浊世。   公元348年,后赵皇帝石虎驾崩,镇守边界的冉闵回邺城奔丧,囚禁太子石世及其兄弟,自立为帝,国号大魏,年号永和。随即和前秦皇帝苻健修书一封,继而相约面谈,力排众议只带长子和张黎明赴约。   公元349年,大魏和前秦结盟,北抗五胡,南抗东晋。   公元370年,大魏前秦合攻前燕、仇池、前凉、鲜卑,陆续得胜,统一北方。   公元383年,大魏前秦联攻东晋,赢得淝水之战,东晋就此败落,朝廷土崩瓦解。   公元385年,大魏前秦毁盟,陈兵百万互攻,历时十年,大魏得胜,就此一统天下。   公元410年,冉闵驾崩,被后世称为冉闵大帝,屠夫天子,名垂青史   公元907年,大魏被宋朝赵匡胤所灭,就此终结   关于文韬武略、流传千古的大魏开朝皇帝冉闵大帝趣闻有不少:传闻其数次派人寻访海外,寻找异人“石秋霖”及其九位同伴,未果,十分失望,树碑为之立传。另,其坐骑黄马随之开疆扩土征战四方,数次载着大帝闯出绝境,神俊天下闻名,被封为骠骑黄将军,享寿五十余年,死后葬入冉闵大帝陵墓。   作者有话要说:  嗯,平行世界的魔改,不必当真,博君一笑。按说柏寒和大黑狗灵魂波长是一致的,才能屡次相遇,又被人家救了一次。哎,最后一场物理任务结束,接下来是四场鬼门关,都是阴魂类型的,想想就头疼。一直想写的惊悚可怕些,可是写不出来了,有危险就召唤守护神抄家伙上了- - 明天回到蓬莱,大概一到两章。天寒地冻,读者朋友们多加衣服保重身体,不要感冒~~~多谢支持。 第162章 蓬莱二十三   2017年10月9日   地板微微颤抖发热, 仿佛老式火车正高速掠过齐肩宽的铁轨不不不, 这辆列车载着我们突破次元壁或者其他空间壁垒之类回到蓬莱,有时需要两小时,有时却只用十分钟....   我活下来了。睁开眼睛的柏寒静静躺在车厢地板上, 心里满是对上天和大黑狗的感激,小手指都不想动一下。砰砰, 砰砰, 两边车厢门板竞相响着擂鼓般的声音,右边甚至开始踢踹, 她茫然地听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梁哥和百福该着急了, 勉力坐起身一根冰冷锋利的长矛压在腹部,柏寒狠狠踢了它一脚才跑去开门。   是梁瑀生, 门刚开了条缝就冲了进来,脸上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激动, 眼圈湿漉漉的。男朋友的怀抱永远是那么温暖,过了好一会柏寒才意识到自己也哭了, 索性把脸埋在他胸膛。   身畔响起欢呼声,站的最近的是沈百福,他用力拍了两下巴掌就微微笑着靠在车厢墙壁,脑袋依然包的像个蚕茧, 高高鼓起的大包倒是没了;楚妍早已泣不成声, 喃喃念诵着“上帝保佑”;赵邯郸用两只手指使劲儿吹着口哨,“我说什么来着?小柏那是谁?”   另一侧车门也开了,金丝眼镜五人一窝蜂般挤进来, 脸上洋溢着伙伴逃出生天的喜悦。金丝眼镜半只手长好了,原本裹得像木乃伊般动弹不得的泰拳好手和葛毅更是吵着“请客!必须的!”   “请客,吃的喝的都算在我身上,想吃什么都有。”梁瑀生声音有点哑,随即低下头深深吻着柏寒头顶,众人大声起哄。   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他,见不到大家了。虽然男朋友和伙伴们都在身畔,独自升上高空的恐惧依然如影随形跟随,令柏寒遍体生寒。她用力抱抱梁瑀生,赌气地弯腰捡起长矛又拔出短剑一挥一砍再一切,那根凶器随即变成一把火柴棍。   这情景把陆续赶过来的其他人看呆了,二等座好歹见过世面,新人们却盯着她手中短剑窃窃私语,颇为敬畏。   车厢挤得转身的地方都没,其他队伍陆续退回,只有梁瑀生几人依然留着。柏寒忽然想起什么,退后半步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梁瑀生双腿,“走两步瞧瞧。”后者呵呵笑着果真走了两步,倒还算整齐,她嘟囔着:“好像不一边长。”   乱世+逃亡上车,后果就是什么也没带回来,倒也省事,车门一开柏寒就拎着背包跳下车。火光映在青石广场的长条地砖发出清冷光芒,凌晨四点的蓬莱冷飕飕黑漆漆,柏寒腰腹和背心都直透风咦?她连忙用力拽着梁瑀生外衣“给我。”后者愣了愣,立刻脱下血迹斑斑的外衣披在她肩膀:衣裳被长矛刺穿了。   “大黑,阿田,贡!”柏寒想不出什么方法表示自己的感激,只好小孩子似的围着刚刚被召唤出来的大黑狗转圈:“没有你我怎么办?”可惜不能喂它吃好的。   银光闪闪的大黑狗伸个懒腰,忽然警觉地仰头盯着夜空:难道有敌人?这里是蓬莱啊?最安全的地方。柏寒本能地戒备,随即发现有两只古怪大鸟披着月色朝这里翱翔:它们有点眼熟,翅膀还是歪的,一眨眼便飞近径直落在自己双肩。   一边是柔软羽毛,另一边却是坚韧翼膜,又细又长的身体长满冰冷鳞片,还长着几只脚爪,使劲儿蹭着柏寒这是什么东西?她本能地没敢乱动。梁瑀生倒转刀鞘欲打,随即瞪大眼睛:“别动,好像是你的蛇。”   我的蛇什么时候长出爪子和翅膀了?柏寒匪夷所思,只顾着说:“是才怪,快帮我弄下去。”   也拔出宝刀的沈百福盯了一会,心有余悸地说“好像还真是。”正在远处和二等座周丹宁聊着什么的楚妍被周遭人的瞩目惊动,连忙跑回来,盯了几分钟惊讶极了:“小柏,你快看看,它们....”   真是我的蛇?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柏寒壮着胆子伸右手去摸,肩上那只古怪大鸟想也不想就跳到掌心与其说是大鸟,不如说是条长着翅膀的飞龙。左翅是洁白天鹅羽翼,右翅却是棕红流线型膜翼;细长青绿身体被坚硬鳞片覆盖,腹下长着四只蜥蜴般的脚爪;头顶生着古怪犄角和长长胡须,尾巴像鱼。   好像在毒龙岛见过的蛟龙,不不不,除去那只天鹅翅膀,更像我在水底深渊摘到的毒龙草果实。   柏寒本能地想,又把左肩那只也捧在掌心:果然是小蓝,它两只翅膀刚好和小青颠倒过来,左翅是蝙蝠膜翼,右翅却是天鹅羽翼,其他只是颜色不同。“你俩怎么,怎么变成这样?”刚刚在生死关头还惋惜两条小蛇没在身边帮忙的柏寒嘴巴都合不拢,“小青小蓝?”   “丹妮莉丝.坦格利安,龙之女王。”楚妍凑近小心翼翼逗着它们,兴奋地脸都红了:“小柏,我开始嫉妒你了。”   围拢身畔的金丝眼镜几人神色慎重,低声议论“除了乘客,蓬莱不可能有其他生物,根本连车都上不去”“我去,居然还能飞。”其他人更是交头接耳。   沈百福依然保持距离:“有毒没毒?”松了口气的梁瑀生拍拍柏寒肩膀:“先回家,回家细说。”   回家的路上两条小“蛇”很乖,先是由柏寒捧着,随后展翅利箭般飞上高空;柏寒能看到它们熟门熟路的飞进庭院。推开院门发觉它们正扎在大桶雨水撒欢,随即滑翔过来扑到她脖颈,冰冷雨水也流进衣裳,“啊,冻死了冻死了。”   天还是黑的,连续十天奔波赶路满身风尘,当下各回各家,约好中午和金丝眼镜团队聚餐。楚妍却留了下来,趁着柏寒在屋檐下烧洗澡水的功夫,郑重其事给花圃中的两条小蛇行了个屈膝礼:“尊贵的天神,我有幸在泰坦秘境踏足过珀伽索斯的领土,也曾经拜见过尊贵美丽的美杜莎....”   柏寒觉得纯属忽悠:这家伙压根没敢看美杜莎一眼。   “以后还请您们多多关照。”楚妍这么说着,试着弯腰朝它们走近两步;小青依旧拱着花瓣玩,小蓝倒是爽快,飞在空中盯了她一会便歇在她平伸的手掌上。   “小柏,你看!”楚妍惊喜的叫着,“它们不讨厌我!”   美杜莎把它俩留给我的时候,楚妍也在啊。柏寒倒觉得正常,“以后我就叫它们小龙了。”   楚妍连连点头,“小柏,再过四场任务就能把它们带回我们的世界,你想想看,整个地球都会为之震撼的。”   哎?正把热水倒进浴桶的柏寒停下动作,倒有些头疼,“那就变成小白鼠了?会被关进科研所的。小青小蓝,到时候有人要抓你们的话,你们千万赶快逃跑,知道吗?”   两条小龙显然听懂了她的话,各自展开翅膀连连点头。它们以往冷冰冰地从不流露感情,倒像个窥伺在黑暗中的冷血杀手,只等她一声令下便夺人性命;现在终于成了能沟通能亲热的小伙伴,柏寒心花怒放:“这次要是你们在就好了,我差点回不来了。”   泡在热气腾腾浴桶中的楚妍念念有词:“第一,能够被带到蓬莱,普通动物登上列车只有死路一条;第二,蓬莱的空间限制非常强大,没人能侵犯其他人领地,它们却可以自由出入你的属地;第三,它们分别吃掉酒吞童子的眼睛、吸血鬼的心脏和毒龙草,对?”   第三个东西她没见过,柏寒及时补充:“没错,虽然没亲眼见到,不过它们在云泽消失几天几夜,我想一定吃了毒龙草才回来。那种毒龙草果实很像中国古代神龙,长翅膀的神龙就是应龙。”   “它们现在有毒吗?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进化。”楚妍像个生物学家一样嘟囔,“你说,它们能对付阴魂么?下场灵异任务一定要试试。”   这次轮到柏寒强调平衡了。“悬。它们都能飞了,再能对付阴魂就太逆天了。”   午间聚餐就在柏寒家,在院落花圃和鱼缸玩耍的两条小龙占据了席间开始话题:如果它们能在,别说两千胡人,就是两万也不在话下除非它们的毒液能通过空气传播,否则做到这点真的挺难。   两队一等座相遇的任务没有任何减员是很不容易的,并肩经历生死的十人推杯换盏酒到杯干,互相拍着肩膀庆幸“没生在两脚羊那时候”就连女生们也喝多了酒。   往日冷静低调的梁瑀生今天是第一个倒下的。他没用别人费劲,自己就一杯一杯喝个不停,瞧着柏寒不知怎么眼圈红了,后者自己也伤心不已。赵邯郸把他拎到客厅沙发,回到座位接着喝,说着“甭搭理他。今朝有酒今朝醉~”   牛肉鸡肉火腿面包....楚妍拉着柏寒捧了不少食物想喂两条小龙,后者嗅了又嗅却不肯吃,照样只对几棵生长在珀伽索斯绿洲的鲜花感兴趣;大概它们不屑吃凡间食物?回到座位的柏寒眼睁睁瞧着它俩把一棵有点像白绣球的鲜花啃成光杆,无奈地说:“那棵还是小叶送我的呢。”   那天沈百福倒是少见的没喝醉,也不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临走时赤手空拳把那棵光杆似的鲜花从花圃中挖走了:顶多一天一夜花朵和绿叶就都长出来了。两条小龙非常不高兴,轮番追着用翅膀使劲儿拍沈百福脑袋,用牙齿爪子把他头发抓得乱蓬蓬,吓得柏寒大叫:“不许咬!”   当晚月色清淡,酒足饭饱的柏寒两人推着推车去青石广场接雷雪,大黑狗和神父缓步慢行,两条小龙在头顶飞来飞去,不时落在柏寒肩膀或者头顶。“我又不是机场。”柏寒摇晃脑袋把小青赶走,悻悻地说:“要训练训练才行。”   “人家是天神嘛。”楚妍挽着她胳膊,忽然想起正经事:“周丹宁,我和他聊了聊,他该第十三场了,也想换个队伍朱泽昊不是什么好伙伴。”   在蓬莱呆的越久越应该承认:拥有一个团结稳定的队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这次让他当刺杀主力了?”   “对,石邃是死了,周丹宁也差点没回来。”楚妍皱着眉头补充:“朱泽昊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周丹宁早就想走,可惜没有合适的队伍。你们可以和他聊聊,怎么也得开始找人了,雷雪队里的老胡丁一也很不错。”   傍晚九点整,刚刚跳下列车的老胡丁一精神抖擞地把打好包的箱子搬下来,眼见收成不错。柏寒正帮着雷雪往推车搬运东西,后者刚刚“哇”了一声,旁边车厢的杜老师径直冲到身边盯着两条小龙双手直哆嗦:“应龙?”   短短一个小时之后,杜老师已经恢复冷静,从家中书架抽出本旧书翻开:“大荒东北隅中,有山名曰凶犁土丘。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天有九龙,应龙有翼”   咦?那本旧书上长着双翼的应龙图影和小青小蓝长得不太像。柏寒指着发问,杜老师哈哈大笑,“谁也没见过真龙,对不对?今天我倒是开了眼界,算是没白到蓬莱一趟。”   楚妍也有不少问题:“杜老师,它们分别吃下酒吞童子眼珠、毒龙草和伊丽莎白心脏,为什么另外两种没在外表显示?”   “唉,小楚啊,你在国外长大得多学习学习知识呐。”杜老师摇头晃脑地说:“应龙可是和黄帝蚩尤同时代的神兽,什么童子吸血鬼有个屁用?美杜莎总算是希腊天神,给她留了只翅膀,要不然...”   希望美杜莎不要生气才好,柏寒哭笑不得。只听杜老师指指点点:“它俩应该还有异变的可能,你看看脑袋和爪子,到底是蛟龙还是神龙....”   柏寒奇怪地问:“杜老师,可它们吃掉毒龙草那次还不如吃掉吸血鬼心脏这回睡得久呢。”   这回杜老师也没词儿了,猜测着说:“量变引起质变。再说了,一而再,再而三,三生万物嘛。”   就连一向对两条小蛇有些畏惧的雷雪也大感兴趣,像逗鹦鹉一般逗它们,可惜后者什么也不吃。“小柏,今晚你陪陪我?”雷雪把黄油曲奇扔到一旁,长长叹口气。“我们全队都在。”   按照高澜山和卢文豪老刘惯例,即将进入第十八场任务的乘客车票提前九天就会显示任务,也就是今晚午夜。柏寒当然义不容辞,楚妍也很感兴趣:别的不说,下场她也即将进入鬼门关了。   不用等到午夜,杜老师庭院便逐渐热闹起来,火光掺杂着守护神银光映得亮如白昼。和雷雪凌耀祖团队相熟的人们陆陆续续来了,大半都带着酒菜礼物,进门就恭贺“沾沾喜气。”凌耀祖和杜老师直接陪客人喝酒,雷雪从家里搬来大桶冰激凌和鲜果汁。   等到醒酒的梁瑀生赵邯郸几人过来,庭院已经没有落脚地方,不得不和柏寒几人坐在杜老师书桌上;沈百福一进门就被两条小龙盯上了,柏寒只好揪着它俩不放。   月亮逐渐移到头顶,庭院气氛也紧张不少,客人们纷纷盯着五位即将进入鬼门关的主人。尽管冰激凌一口都没吃,雷雪双手依然冰冷颤抖,柏寒不停拍打她肩膀鼓劲。   时针不紧不慢并拢在十二点整。雷雪把车票合在双手中郑重地仰天拜了又拜,一时不敢去看,外面庭院已然传来喊声:“徐福!徐福东渡!”   秦朝那个跑到日本的徐福?有种糖果就叫徐福记嘛。柏寒胡乱琢磨,把头凑到雷雪车票前:   正面:计数:壹拾捌,蓬莱徐福东渡 2017年10月19日 07:00   背面要求:1、跟随徐福船队出海   2、挽救秦军将领孟寒山和童女柳冬儿   时限:七天   归程:2017年10月29日   备注:完成本场任务后,乘客将乘坐列车回到原始世界,无需再次进入蓬莱。   作者有话要说:  真快啊,雷雪这组第一场任务就出现的老朋友已经迈进鬼门关了,柏寒和百福必须送他们一程。   蛇化龙,好像挺俗,哎,写文嘛,娱乐娱乐应龙可是非常上古神兽 第163章 蓬莱二十四   2017年10月10日   “徐福东渡, 就是秦朝时候有个道士,带着五百童男童女坐大船朝东一直到日本去了。”这次用不着杜老师, 柏寒就能给楚妍解惑了。“所以说我们中国人其实是日本人的祖宗。”   楚妍“嗯”了一声, 依旧没什么概念;雷雪却像参加高考的学生,见到试卷瞬间既紧张又放松,能得多少分数就是交卷之后的事了。她抹抹汗水,给两位好友一个“总算有结果了”的欣慰笑容:“还好, 起码听说过。”   历史有名有姓的徐福总比全无头绪的任务强多了,比如什么荒山孤坟和不夜城。柏寒腹诽着给她鼓劲:“这次肯定要坐船出海,你们的羽毛还够吗?我俩加起来还能匀出几根呢。”   雷雪感激地眼圈都红了:“我和杜老师都有,老胡丁一就没有了。上次好不容易得到那杯圣水,又交换出去了。”看起来她不好意思总占柏寒的便宜。   “这是一方面。”楚妍习惯地在桌面划来划去,“得开始准备水战的东西了。潜水器材很重要,不过有羽毛, 暂时放在一边;虽然不是物理任务,可鬼门关也不可能对付对付普通阴魂就OK, 要做好完全准备才行。”   中午喝了不少酒以至于口干舌燥, 不停喝着果汁的梁瑀生也说:“还得看看过几天遇到什么队友。我们这次幸好遇到石秋霖,换了没合作过的队伍就麻烦了。”   外面庭院喧哗,不一会儿杜老师又进来邀请在场唯一经历过鬼门关任务的柏寒和沈百福给大家讲讲。这也是应该的, 几人坐到庭院,柏寒把鬼王墓的经历详细讲述,连队员、墓穴和弥生大师师徒都描述得一清二楚,鬼王一伙阴魂更是细的不能再细;沈百福又补充了不少。   “这场鬼王墓没什么技术含量, 就是正面拼。”尽管早不是第一次听说,凌耀祖依然听得十分认真,“卢文豪他们运气好,没有福哥就悬了。”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杜老师郑重地问:“小柏福哥,卢文豪他们换成其他二等座也闯不过墓穴底层吗?”   “没戏。”见过不少大场面的柏寒坦白地说,“不算百福,必须卢文豪加老刘,或者你我这种队伍两队联手才有希望,第三队必须也给力才行:那个鬼王只随手比划一下,卢文豪的刽子手、老孙的渔翁和马哥的吊死鬼就溃散一半了,要不是百福的佛珠够意思,我们谁也上不来。”   数十名乘客面面相觑:凌耀祖和柏寒十人在蓬莱都是威名日盛的顶级团队,再加上沈百福这个BUG的存在,平时又公平厚道,大多数乘客都以能在任务中遇到两队庆幸不已。   “那场比较特殊,卢文豪还有瓶观音座下灯油,靠着那玩意才冲过到鬼王棺材旁边,要不然没戏。”沈百福叼着烟补充。   雷雪轻轻叹口气:前场任务孤掌难鸣,为了二等座彭博出手援助,他们团队不得不把新得到的圣水交换出去。   看看心事重重的四位队友,凌耀祖高高举起酒杯:“行了行了,天天没事琢磨鬼门关,好不容易等到了又开始发愁。要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得有划过去的地方。趁着今天人齐,喝一个。”   直到天蒙蒙亮,柏寒才回到家中蒙头大睡直到太阳落山。接下来几天惬意轻松,白天练功团战,间歇散步或者看看大海日落,晚间打牌侃山。   虽然这次颗粒无收,朋友们依然没有忘记大家:喜爱下厨的小雀斑送来堆积如山的牛排羊腿龙虾螃蟹;苹果脸和板寸头、徐海鹰、老李也各有礼物,更不用说雷雪队伍了。   说起雷雪,只在回来当天聚了聚就闷在杜老师家中;隔了两天柏寒上门约饭,发现他们五人都把《史记》和古书中关于徐福东渡的寥寥数百字背的滚瓜烂熟,讨论着无数种任务可能:比如徐福是魔鬼,要杀死童男童女;或者日本是魔窟,到达之后面临重重危险;又或者途中遇到危险,根本没能到达目的地。   被这种紧张情绪传染的楚妍也逐渐失去冷静:她仅仅比雷雪少一场任务而已,不得不依靠安眠药和红酒入睡。柏寒觉得这样不行,每天拉着好友苦练防身术,又鼓励她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于是楚妍开始下厨,从煎蛋到煎牛排培根和蘑菇,又兴致勃勃烤蛋糕。尽管柏寒对楚妍的智商很是佩服,却不得不承认她对厨艺没什么天赋,做出来的牛排很难恭维,只有不挑剔的赵邯郸吃得下去。   烤羊腿龙虾汤酱牛肉....大厨梁瑀生则受到队友一致赞扬:回到原来世界开间馆子!天气渐冷的缘故,每次做热汤面都被吃的干干净净。   说起沈百福倒没什么变化,依然很少出门,每天独自坐在青石广场喝酒。柏寒几次想和徒弟聊聊天,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加把劲训练他。   尽管柏寒有些不情愿,补充队友依然被提上议事日程。   “下下场楚妍,再下场我和老赵,最后才是小柏和福哥。”梁瑀生很是不舍地望着柏寒,又看看三位队友,“有合适的赶紧叫来聊聊。”   凌耀祖团队的老胡丁一早早说好了,他俩刚好和柏寒任务场次相同,等梁赵两人离开便能入队;最后那场还有些时日,倒也不急,需要决定的是楚妍离开的人选。   老李是梁赵两人的老朋友,柏寒几人也都很熟,按说最合适不过;可惜他有固定队友;其次是梁赵合作过的某位一等座,听说沈百福队里缺人便爽快地毛遂自荐,可惜大家听说他连相处很久的队友都甩开了,又有些犹豫;其他还剩周丹宁。   “加上两脚羊这场,我遇到过他四次。”楚妍干脆地解释:“身手不错,守护神只比小柏你们三个差一档,自己当过队长。可惜运气不好,非常差劲那种,每次队友都会牺牲,真是件悲惨的事情。”   说到这里楚妍无奈地耸耸肩,“运气实在太重要了,本身也是实力一部分。我不能推荐他,考虑其他人。”   由于这次和周丹宁完全没有接触,几人便把他列在备选范围,度过下场任务再说:也许到时便有了合适对象。   就像高考前放三天假,距离进入任务三天的时候凌耀祖队伍也解散自由活动,放松身心迎接最后战斗。   “要是徐福没去日本就好了。”满肚子《史记》的雷雪企图从源头解决问题,“光写什么遣徐福发童男女数千人,也不写清孟寒山和柳冬儿是谁,不负责任。”   连《史记》都能背锅,柏寒哈哈大笑。“安啦,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别琢磨了。不就是救人么,我遇到很多次了;等你们搞定了,那两个人会送很多礼物,很有成就感的:不夜城那次好多人送我的金银财宝都变成纸钱了。”   雷雪却没什么信心,“对了,我有东西送你。”   自从在夜行僵尸世界得到波寒冬博物馆密室中相当一部分宝贝,柏寒自认整个蓬莱只有沈百福和楚妍收藏的奇珍异宝能和自己媲美;此时却发现雷雪的珍藏也不遑多让。   艳丽如火的大红、柔和娇嫩的鹅黄、沐浴过蒙蒙细雨的柳绿柏寒压根不敢碰触堆叠在紫檀木箱中光彩夺目的衣料:“天哪,真漂亮。”   随意拉起一件迎着日光,颜色把整个房间都映亮了。雷雪很有些自豪:“十二单衣,合起来是一套。”   “把这个送我好了。”柏寒老实不客气地捡起两件翠绿和玫红衣裳披在肩头;雷雪却从另一个木箱捧出棵半人高的小树:“那些算什么?这个送你,和你那棵红珊瑚树摆在一起刚刚好。”   树根是纯银的,树干却是黄金,枝头结着累累白玉果实,若是有风吹过,层层叠叠的翡翠树叶便簌簌作响。是从酒吞童子宝库中得到的“蓬莱玉枝”,传说中辉夜姬所有,雷雪摆在床头非常宝贝。“你舍得?”   “那有什么舍不得。”雷雪又抱出一口镶满珍珠宝石的小木箱,打开盛着绀青色皮裘,皮毛像针一样长,闪耀着赤金光辉。“火鼠裘,听说不怕火烧,脏了的话擦擦就行。”   第三件是盛在石钵中的古玉。石钵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散发着微微荧光,沉重得几乎无法搬动;古玉形状有点奇怪,不管在日光下还是黑暗房间里都闪耀着明亮的五彩荧光,看得久了令人想膜拜不起。“佛前石钵和龙首之珠。”   柏寒把它们统统放回原处。“小雷,你怎么了?压力太大?”   “可能。”雷雪低头捧出一套装饰着螺钿贝壳和珍珠的梳篦,“这个也送给你,以后你戴上就想起我....”   “算了,你自己留着。”柏寒啪地阖上箱盖,“你紧张了,对不对?”   足足两分钟之后雷雪才哭出声来。“我真害怕。我真怕三天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本来也回不来啊。”柏寒拎起她胸前车票,认真地说:“看到没,你要去的地方是原来世界,OK?你先和杜老师打前站,再过一个多月我和梁哥百福也回去,到时候我找你:这些都是我的,可不要反悔。”   “好啊。”雷雪抹抹泪水望着她。“我有点怕:鬼门关和其他任务不一样,必须遇到合适的其他队伍才有希望,再遇到彭博那样的队伍我们就完了。”   就连受过卢文豪恩惠的黄永泰队伍也不愿舍身冒险,宁愿和他们刀刃相见。要是能一对一单挑就好了,十一郎也好大黑也罢,自己团队肯定谁也不怵。对这种未知情况无可奈何的柏寒腹诽着,只好安慰朋友:“也不一定啊,你们认识那么多朋友,还能遇不到熟人?没准我们还会遇到呢。”   “那就好了,福哥以后更有名了,专门带人度过鬼门关。”雷雪并没抱什么希望:从没听说两队一等座能在鬼门关相遇。   日光斜斜照亮房间里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好,我不能自暴自弃,总还是有希望的,徐福总比什么乱七八糟鬼怪强多了。我要试试十二单衣,还从没穿过呢。”   片刻之后,望着面前盛装而立楚楚动人的雷雪,同为女生的柏寒也赞叹地拍红手掌。“这顶花冠不错,不过我更喜欢这套梳篦。”她比划着自己也来了兴致,“等着我啊。”   身披光鲜艳丽的羽毛合着漫天云霞织成的霓裳,头顶镶着羽毛珍珠的花冠,柏寒对自己这套从不夜城带回的行头心满意足,再无所求。这回轮到雷雪拼命打CALL了:“你也送了我一件朱鹮翠鸟羽毛织成的斗篷,很漂亮的。”   这种小女孩之间毫无理智的炫耀在楚妍加入之后达到巅峰:她挑了条《乱世佳人》带裙撑的宫廷长裙,顺便把家中所有皇冠都戴了一遍:镶满祖母绿红宝石珍珠的法拉赫巴勒维王冠、在六块金板上镶嵌宝石的伦巴底铁冠、镶满祖母绿的帕拉丁皇冠、设计成月桂叶枝叶的Margherita王冠....   根据她的说法,除了英国的帝国王冠和俄罗斯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大皇冠等等极少数几顶,其他珍贵皇冠都在这里了。   “你们看,蓬莱还是有好处的”这位混血女生兴奋地宣布,“换成原来世界,我们还要到博物馆排队参观它们才行。”   10月18日午夜,蒙蒙细雨从头顶洒落,柏寒犹豫着要不要带伞。两条小龙像是知道要出门,兴奋地满庭院飞来飞去,习惯了它们变化的大黑狗静静蹲在门口。   “你手都凉了。”柏寒摸摸冰冷的雷雪手臂,“安啦,马上就知道结果了。”   她“嗯”了一声。杜老师也有些紧张,少见地在青石广场踱来踱去,老胡丁一蹲在地上一根接一根抽烟。   身畔梁瑀生也在抽烟,“怕不怕?”   “有点。”柏寒机械地点点头,“再过一场也轮到我们了。”他没再说话,只是用力拥抱她。   “来了来了”“出了!”凌晨十二点整,诸如此类的声音在青石广场此起彼伏。   看到“蓬莱徐福东渡”这几个字的时候,柏寒想也不想便知道下文,果然把车票翻转过来发现任务和雷雪毫无二致:   任务要求:1、跟随徐福船队出海   2、挽救秦军将领孟寒山和童女柳冬儿....   怎么可能?这可是鬼门关,我和小雷居然能遇到一起?两队一等座会难到什么地步?柏寒震惊地望向梁瑀生,他正皱着眉头盯紧车票;再看看百福,后者正抬头望向自己,脸上也写满难以置信。   普通蓬莱乘客经历一场鬼门关便千难万阻,难道我和百福足足要经历五场不成?柏寒心中茫然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蓬莱章节了,请大家留言,过两天攒多点发红包,多谢了。求两个新文预收,多谢多谢。 第164章 徐福东渡一   2017年10月19日   列车停靠之处距离海岸只有数百米, 迎面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海风冰冷潮湿,卷着阵阵咸腥扑面而来。   “秦朝的海。”柏寒双臂伸开,发自内心感慨, “我从没想过能来秦朝。”   拎着行李大步走来的雷雪指指岸边码头:“快看!”   柏寒目光却集中在她身上:由于清早七点才登车,足足开了一天会的三队昨晚聚餐酒也没喝便散了, 说好今早直接青石广场车站集合。百福早早走了,梁羽生叮嘱早点休息也跟着赵邯郸走了, 柏寒索性拉着楚妍雷雪住在自己家两队一等座、一队二等座相遇的鬼门关想起来便头疼, 壮壮胆子也是好的。   背包行李都备好了, 三人在庭院哄着两条小龙玩耍, 大黑狗静静蹲在大白猫身边,神父则慢悠悠散步。眼瞧时间不早,三人梳洗休息, 偶尔聊几句, 雷雪忽然发觉“有东西落在家里”, 一走便迟迟未归。   莫名其妙的柏寒打算去找, 却被楚妍拉住“算了,蓬莱又不会出事。”柏寒这才恍然大悟, 又被她嘲笑:“小柏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   此时此刻的雷雪看起来满脸伤感,眼睛微微肿起,神色萎靡不振好了好了我不能这么八卦,柏寒把目光转移到岸边码头。那里正被持着刀剑的铠甲武士重重保卫着,又有数位戴着高山冠的官员, 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中间一位头戴通天冠、身披玄色衣裳的年长老者;他正对面前一位俯首帖耳的中年方士叮嘱什么,后者毕恭毕敬地深深行礼。   “秦王扫**,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千古一帝,千古一帝....”杜老师盯紧那位玄色衣裳的老者眼睛都不眨,身体微微发抖:“能亲眼见始皇帝一面,我死了也值了。”   拜托,不要这么不吉利好不好。柏寒也好奇地盯紧远处那位地位尊贵的年长老者细瞧,真的是秦始皇吗?只见他袖口和衣摆都用金线绣着五爪金龙,腰间悬着黑鞘佩剑,另一侧挂着两块通体无暇的玉佩,脚踏方口头翘尖履,举手投足气势逼人,确实有帝王气概。   一定是秦始皇,对面那位方士必然就是《史记》留名的徐福了:他是个中年人,一身仙风道骨的浅灰道袍,头顶用枚白玉簪挽了个发髻。前几天柏寒随口对楚妍说徐福是个道士,其实在秦朝这种上知天文地理又能寻医问药侍奉帝王的高人被称为方士。   “不能耽搁,走。”身畔梁瑀生握住柏寒手掌,指指岸边停泊的几艘大船,“再不上船就来不及了。”这是事先商量好的,大家需要尽快登上出海的船只,还不能被徐福一行发觉:否则必定会被杀头,耽误行程就完了。   停泊在码头的大船共有六艘,头尾高翘,高高桅杆上系着白帆,左右舷窗里伸出几十只船橹,船尾还有尾橹和舵,还能看到粗重铁链拴着的铁锚。船舱共有三层,船首还有独立兵士值班的舱室,泛着油光的夹板十分宽阔与其说是木船,还不如说是微型航空母舰。   “天啊,古时候有这么先进的船?”楚妍不敢置信地低喊,“秦朝不是两千年之前吗?”   大概又是平行世界的蝴蝶翅膀。杜老师念叨:“封建社会可和现在不同,始皇帝一声令下,举国之力造出六只船还不容易?”   倒也有道理。船首各自漆着不同水兽,已经停泊在码头的一艘漆着玄黑乌龟,后面一艘却是赤红鲤鱼,后面依次是银白鲨鱼、古怪长蛇、透明鱼鳍的海豚和青鱼。   梁瑀生匆匆和凌耀祖商量两句,便带队径直朝最后一条青鱼木船奔去:那里距离最远,途中被发觉的几率最小。柏寒百忙中看了凌耀祖一眼,后者神色疲惫,不停抽着烟。   能随时下水的行头、用防水袋装好的物品,三队乘客小雀斑团队也在很快便趟着海水朝深处走去,几位新人犹犹豫豫跟着,还有几人手足无措地停在原地;普通任务大家还能提点几句,鬼门关可管不了他们了   登船过程比预计复杂不少。从数百米外下水避开开守船兵士的注意,再悄悄潜到木船靠近外海那侧,寻找合适位置用弩/箭射出带着蛛丝的箭矢,三队依次攀上木船。   离得远了只觉得木船壮观雄伟,近在咫尺才发现连头顶桅杆都看不全,实在太大了;船板不知什么木头做的,摸着比铁板还结实。杜老师守在船角盯着秦始皇方向迟迟不走,好奇的柏寒也游过去看两眼,只见一道香烟袅袅直上高空经久不散,大概在焚香祭天。又有数头活猪活牛活羊被顺着木板牵上玄龟木船,举着大刀的红衣刽子手摇摇晃晃跟在后头。   “小柏,快!”已经攀上蛛丝挂在半空的楚妍喊道,柏寒先把装着两条小龙的背包递上去,又拉拉杜老师,两人一先一后游到船边抓紧绳索。留在岸边的新人还有不少,只有四人跟在大家后头。   众人依次猫腰溜进船舱,寻找下到船底的道路。好在始皇帝和徐福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第一艘玄龟木船上,其余五只船只有几名船员,大家碰了会壁也就顺利顺着舷梯下到甲板底部。这里两侧都是铺好上下床铺的空舱,显然是住人用的,下一层才是装满粮食水桶的货舱。   “先停这儿。”打头阵的凌耀祖松了口气,带着大家把背包行李放置在角落,自己回去打探。杜老师无论如何也要跟着,舱底又密不透风,于是大多数人也跟着回到上一层。   透过舷窗,柏寒能看到码头祭祀告一段落,秦始皇也站在岸边;刚刚给他行了三跪九叩大礼的徐福正徐徐沿着木板走向玄龟木船,身后跟着两位年轻弟子;随后是数十位皮肤黝黑的海员,又有数百位全身披挂的士兵,最后是排成整齐队伍的白衣男女:年轻的十四、五岁,大些的十七、八岁,都是青春年少,。   “十五,二十。”柏寒数到一百,大概估算着后面长长队伍,“三千,果然是三千童男童女。”   《史记》中也这么记载的,我为什么会说成五百?把耳熟能详的神话传说回忆一遍,柏寒想不出脑海中五百这个数字的来援,只好摇摇头:难道是平行世界的锅?   梁瑀生却估摸别的。“一艘船五百童男童女,剩下都是船员和士兵,起码得一百个。”凌耀祖也赞同:“走,趁着人还没上来,再出去走一圈。”   随着最后一名童女登船,玄龟木船收起搭在岸边的木板,慢慢扬帆朝着海中驶去。赤鲤木船停靠在码头等待船员士兵登船,随后也是五百童男童女。“我们是最后一个。”柏寒这么估计,又指着岸边:“看,是家属?”   果然有不少服饰普通的平民,被守卫将士隔离出老远,依然立在岸边恋恋不舍朝着船队挥手,还有妇女放声大哭。楚妍有些触景生情,眼圈发红,小雀斑却羡慕地眺望岸边:“小柏你眼力可真好,我怎么看不清?”   咳,因为我们喝过泉水,柏寒尴尬地想。   上午十点整,青鱼木船载满全部乘客,在始皇帝和臣子将士平民目光中慢慢驶离码头。船员熟练地操控船只,士兵们把童男女安顿好便守在岗位,三队乘客外加四名新人躲在甲板底下二层货舱角落连口大气都不敢出。一等座丁一守在舱口,稍有动静立刻示警。   “得找到孟寒山和柳冬儿。”杜老师把声音压得极低,“只要不在徐福那艘船上都好说。”   梁瑀生苦笑:“万一在呢?蓬莱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次没把我们弄到最危险的地方?”   “先弄清楚再说。”凌耀祖显然很有经验,“肯定有名单,最不济也能从当头儿的嘴里打听出来。”   楚妍低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被上面发现了,能掌控这条船吗?”   “不能。”梁瑀生瞧瞧凌耀祖,干脆地说:“我们谁也不会航海,就算把上面守卫都弄倒了,船员也不听我们的,还有那么多童男童女。只能暗地里来。”   “而且,我们必须跟随徐福出海航行。”打开背包把两条小龙放出来透气,柏寒一字字念着车票,“万一出了事或船停了,徐福把我们甩了就完蛋了。”   错一个字也完成不了任务。   楚妍指指大家:“得找几身他们的衣服,这样出去可不行。还有,最好前几天就能找到那两个人,我们的守护神藏不住的。”   柏寒深深呼吸:灵异任务就是头疼,听凌耀祖说:“白天不行,夜里,我出去走走。”便打开自己背包:“我有夜行衣,夜里谁也发现不了。”   两队商量半天,决定夜间上去打探。小雀斑谨慎地说:“各位,那我们就先配合了,等牛鬼和鲛人出来再请各位帮忙。”   “有幸”进入鬼门关的小雀斑胖子五人任务要求也不多见:1、跟随徐福船队出海;2、消灭五只牛鬼;3、得到五颗鲛人泪珠。   鲛人嘛,柏寒很熟悉,就是海边人鱼,它们的眼泪迎风变成珍珠;牛鬼却不知是什么东西,八成是海中怪兽鬼魂。   梁瑀生拍拍夜行僵尸任务中相识的鹰钩鼻肩膀,后者刚刚得到守护神。“这都好说,到了第七晚鬼门关,你们几位得帮我们一把才行。”   估计小雀斑队伍早商量好了,干脆地说:“谈不上帮谁,同舟共济嘛,我们也得熬过第七天,再说小柏福哥那么照顾我们。”胖子也略微紧张地说:“就当我们提前体验鬼门关了。”   小雀斑一向是聪明人,柏寒由衷感叹。凌耀祖直截了当地说:“五位帮一把,等我们三人走的时候,能留的给你们留下。”   “还有个问题。”沉默许久的雷雪也捏起车票:“我们每次都要回到下车的地方登车,这次怎么办?难道还要返航吗?”   这个问题难倒了在场所有人。昨天三队就讨论良久,凌耀祖三人最为紧张:按照鬼王墓中卢文豪五人匆匆逃走的模样,第七天列车就来接人了,茫茫大海之中如何回到码头?   “车到山前必有路。”杜老师无奈地摇摇头,“走一步看一步。”   四名新人一直没敢说话,见大家沉默下来才问了几句;他们只在列车上听小雀斑队伍匆匆讲了讲,发觉脖子上的车票无论如何也摘不下来,这才壮着胆子跟着三队上船,见到两条小龙便彻底信服的。此时互相看看满脸茫然:“那我们呢?就这么干等着?”   “对啊,你们是三等座。”小雀斑利索地讲:“车票不是写了吗,跟随徐福船队出海,满七天就行。”   午间有数名火头军下船舱取粮草,抬着十几大筐米面上去了,没发现躲在舱角的众人。这里没有蔬菜生肉,想来只带了能长时间储藏的口粮。按照甲板上的船员还能捕捞海鱼估算,整舱食物也不过能维持将近一月。   杜老师喃喃感慨:“刚才时间太紧,也不知道码头是什么地方。后世分析,徐福东渡起点可能是浙江慈溪,也可能是胶南琅琊台,又有人说是连云港。至于目的地,都说是古代的倭国,现代的日本,还有人说船只沉没在海中,再无消息。当年徐福口口声声说有仙人居之的蓬莱、方丈、瀛洲,也不知道咱们能见着不能。”   三仙山的蓬莱,和我们刚刚离开的蓬莱有关系么?柏寒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要说:  一等座:第十八场任务的凌耀祖,雷雪,杜老师,第十五场任务的丁一,老胡   一等座:第十七场任务的楚妍,第十六场任务的梁瑀生赵邯郸,第十五场任务的柏寒百福   二等座:小雀斑、胖子、莫西干头、鹰钩鼻和第五人   始皇帝跑个龙套,徐福算是主角哈,本章登船,稍微介绍介绍背景,不会太长。 第165章 徐福东渡二   2017年10月19日   “我上, 我上次走了两趟都没被发现。”傍晚九点多的时候柏寒摩拳擦掌,两只小龙张着翅膀在身边乱走,在场几位身手利索的男士却一致反对,梁瑀生也连连摇头。“哪儿能让你一个姑娘出马?我们走一趟。”   互相争抢半天,却是丁一拔了头筹:他是内家好手,矮小敏捷又能随机应变,向来是凌耀祖团队打探消息的不二人选。只见他利索地脱去外衣穿好夜行衣,用帽子把头脸都遮住, 朝墙壁一靠:“怎么样?”   仿佛一只融入周围环境的变色龙, 柏寒突然发觉自己找不到近在咫尺的丁一了, 其他没见识过的人更是压低声音:“牛B”“不错啊这个。”   墙壁慢慢凸出个人影,丁一低头打量自己也是高兴,抱了抱拳:“我走了。”   “这个很有用。”楚妍惋惜地说, “可惜只有一件。”   柏寒把撒哈拉沙漠中夜探江峻府邸的经历讲了, 又说起那只诡异黑蝎, 随即有些难过:当时并肩作战的洪浩和曹铮都不在了。梁瑀生猜出来了, 轻轻拍她肩膀安慰。   货舱门口突然传来响动, 放哨的赵邯郸疾步赶来打个手势, 大家立刻轻手轻脚躲进最里面角落这层货舱着实宽阔, 成行成列摆满粮食水桶和捕鱼的饵食,如果不是特意寻找很难发觉藏着十几个人。   过了几分钟,果然有两名士兵进来抬了两桶剩饭那是晚餐没吃完的,想来这里温度最低,易于储存, 也没往里多看,转身上去了。   奇怪,现在都快十点了,还有谁没吃饭?午餐和晚餐都是按时拿米做饭的。黑暗中的柏寒这么琢磨,等到回到原处的赵邯郸示意,才按亮蒙在背包中的手电。   赵邯郸轻声过来:“朝着下面走了。我得跟着看看。”梁瑀生不放心,也起身拿刀:“那就走一趟。”   除去杜老师楚妍等留守,凌耀祖也按兵不动;柏寒把两只小龙装在包里背着,又叮嘱它们不许出声,这才跟着梁赵几人轻手轻脚伏在货舱门口。此处距离上下楼梯并不远,也没什么人把守,没过多久就听那两人顺着楼梯上来;几人躲在墙角,看着他们把木桶抬回原处便走了。   按照船舱设置,下面应该也是个舱室,室门却被明晃晃的铁锁锁住。几人猫腰疾行,很快停在门口,看着老胡掏出几把钥匙挨个尝试:那是万能钥匙,还有几条古怪铁片。   果然管用,铁锁无声无息开了。里面黑洞洞的,想到自己只与深不可测的深海相隔一层木板的柏寒很有些胆寒。留下老胡守在舱门,走在前头的梁瑀生按亮手电:果然有人,却是关在木笼子里的。   事实上这里应该叫监狱才对:数十个衣衫褴褛的活人被沉重铁链锁在木笼中,个个蓬头垢面,眼中流血,不知怎么被戳瞎了。他们面前摆着饭盆,不少人正像牲口般抓着饭吃。   怎么回事?柏寒心中发堵,把目光挪开去,发觉视野中除了两排木笼没有其他东西。不知梁瑀生发现什么,低声说“看”她也瞥了两眼,原来这些人胸前都有“囚”字,大概是死囚之类。   几人走近细查,最近木笼中那名死囚侧耳倾听,又举起空了的饭盆朝外乞讨,看着很是可怜天,他怎么只有半截舌头?   片刻之后,货舱里的杜老师脸色相当沉重,朝着身畔伙伴把声音压得极低“我猜的没错,这不是徐福第一次出海。”   “《史记》中只记载一次,事实上他却最少出了两次海。传说始皇帝举国寻找长生不死仙药,行至琅琊山之时徐福拜见,愿为主分忧,随即乘船出海,再无音讯。始皇帝在国内翘首相盼,过了九年才又见到一无所获的徐福,雷霆大怒。徐福却说前次已经到达三仙山之一蓬莱,所居仙人嫌他两手空空,不肯赐予仙药。始皇帝信了,备齐奇珍异宝,又征集三千童男童女连带能工巧匠和五谷药材,这才交给徐福;徐福又说海上有鲛鱼出没,必须有善于使用连弩的士兵随行,始皇帝也准了。”   怪不得刚才攀上木船之时见到两侧都配着大型连珠/弩,专门射鲛鱼用的么?梁瑀生指指地板,“您是说,下面那些人都是喂鱼的?”   “要不然呢?留着白白吃粮食?八成是什么怪物。”杜老师看看沉默的凌耀祖,“徐福上次碰过壁,这次什么都准备齐全才敢出海。邪里邪气的,不好应付。”   四名新人还算是普通人,脸都白了。   楚妍皱紧眉头盯着车票:“不能轻举妄动。任务说的不清不楚,跟随徐福出海船开到哪里算是到了地方?换句话说,孟寒山和柳冬儿在什么地方才会出事,必须我们挽救?”   “我也是这个意思。”杜老师郑重其事地环视众人:“还是那句老话,不能被他们发现,更不能更改路线:船就这么大,就算弄了他们的衣服也很难混过去,只能被扔到海里喂鱼。就算索性占了这条船,徐福这种古人最迷信不过,怎能继续航行?万一掉头回岸怎么办?”   倒霉,还不如上回鬼王墓简单明了。柏寒低声吐槽,又把两只小龙放出背包,靠在梁瑀生身边听杜老师和楚妍绞尽脑汁思索。有人拉拉她衣角,却是小雀斑,很有点紧张:“小柏,我们总躲在这里,怎么找鲛人和牛鬼?”   “你放心,用不着我们找。”这种事情柏寒遇得多了,“它们肯定主动来找我们麻烦。”   好在并不总是坏消息。   凌晨一点多,放哨的老胡传来信号,众人立刻躲藏起来,原来是丁一回来了。他刚回到队友旁边便摘头套,指着夜行衣大赞:“好东西,没人瞧得见我,如履平地啊。”   老胡性急,“怎么样,有孟寒山和柳冬儿消息没?”   “那还能空手回来?”丁一有点高兴,遥遥指指东侧:“孟寒山是护卫队的副统领,正在赤鲤船上,这几条船日常都归他管,正统领陪着玄龟船上的徐福;柳冬儿不在咱们这条船,具体哪里落脚还不清楚。”   还不错,成功一半。柏寒兴奋起来,听他低声讲述,又在地板画图:“这条船露在外头三层,甲板下头也是三层。甲板上三层都住着童男童女,我们是倒数第二层货舱,头顶那层是船员和守船士兵,最底下这层我没去。”   凌耀祖替他补充:“下面是地牢,关着几十个人。”   这事出乎丁一意料,不过他很快顺着自己思路继续讲:“船头不是有两间值班室么?其实就是指挥室,负责这条船的头儿姓李,正待在那里和副手说话,又和其他船只联络。”   梁瑀生插口:“他们怎么联系?”   丁一指指赵邯郸手边弓箭:“跟老赵一样,射过去系根绳索来回传信。我在外头猫着,听见李头儿正给赤鲤船上的孟寒山通信汇报,说是一切正常。又过了半天他俩回去睡觉,我溜进去查找,发现这条船上的童男童女名册,翻了半天没看到柳冬儿的名字。没敢多呆,这就回来了。”   这人果然精明,又把几条船停泊方位大概画出来:“我们在这里,那条是赤鲤船,其他我就看不清了。”   一个小时之后,躲在甲板楼梯阴影里的柏寒朝着赤鲤船方向望去,却被船舷挡住视线。头顶桅杆顶部站立一名值夜的士兵,船头船尾也各有一人站岗。   顺序是两队猜拳定的,柏寒拳头赢了雷雪剪刀,于是梁瑀生排在最前头,其次是柏寒楚妍,赵沈两人收尾。凌耀祖团队垫后,小雀斑队伍再次,四名新人战战兢兢跟着。其实两队曾劝过后者留下,反正他们除了跟随船队出海没有其他要求;两个新人动了心,另两名却坚决反对,于是四人都跟了上来。   穿着夜行衣的丁一慢慢绕到船舷另一侧,抱着一袋米扔进海中,只听噗通一声水声飞溅。守在桅杆那人便提着灯笼照过去,笼罩在船帮阴影下的水面却看不到;紧接着又是一声,他生怕大鱼之类撞坏船只,连忙攀下来查看。   说时迟那时快,守卫刚刚踏下桅杆木梯,等待良久的梁瑀生便疾步朝另一个方向掠过空荡荡的甲板。他腿长步快,几秒钟功夫就走完全部路程,只在船舷稍稍停留便单手支撑着跃将出去。   该我了。回头望着那守卫兀自伸着脖子朝外张望,柏寒紧紧背包也大步流星朝着船舷飞掠,毫不迟疑地越出船舷,随即被蛛丝吊在半空梁瑀生正仰着头等在两米下方的位置。   这是大家事先演习过的,先出发的把结好的蛛丝套在船舷位置,就这么逐渐转移,被发现也只好立刻击倒守卫了。波光嶙峋的海面距离双脚越来越近,单手拽住蛛丝的柏寒把另一只手伸进水中顿时一哆嗦,用口型说:“水好凉。”   梁瑀生安慰地拍拍她头顶,率先轻轻落入海里了,这才把手伸给她。背包被海水浸湿的时候,两只小龙兴奋地直扑腾,柏寒只好悄声叮嘱“不能动!”   漂浮在水中的同伴越来越多,不断有人从高高船舷朝下滑落,两人并肩朝着东侧数百米外的赤鲤船游去。好在运气不错,月亮被乌云遮住半边脸,能见度并不高,不用潜水也算安全。   赤鲤船越来越近,船头足有一人大小的赤红鲤鱼在夜幕中像是随时能跳进水中,一根粗重铁锚从船尾径直垂进水中。因为出海远航,所以所有船只都画着水兽?而且,柏寒发觉面前这条船、青鱼船与另外三条木船隐隐把玄龟船围在正中,显然徐福是重点保护对象。   “我先上,你慢点,别在我下面。”梁瑀生搓搓手,扬手接连射出两枚弩/箭,抓紧蛛丝试了试还算结实,手脚并用朝船舷爬去。眼瞧他悬在空中的身体越来越小,水中浮浮沉沉的柏寒心脏也提到半空,被突然拍在肩膀的手掌吓得一哆嗦,回头看却是沈百福。“沈七宝,你好烦。”   既然孟寒山是船队副统领,他统辖的赤鲤船必然比位列最后的青鱼船戒备森严,这也是三队商量过的,事实也是如此:刚刚翻越船舷,柏寒就发现伸手接应自己的梁瑀生脚边躺着个守卫。   梁瑀生朝她苦笑,打了个手势,八成翻上来却和他撞个正着。镇定下来的柏寒望向通往甲板下方的入口,糟糕,那里也站着披甲仗剑的守卫,青鱼船明明没有。她朝梁瑀生打个手势,猫腰疾步冲过甲板,不等对方攻击扬手便是一袖箭。   直到小雀斑队伍也登上船,柏寒几人已经抬着两名昏迷不醒的守卫闯到甲板下方货舱了。凌耀祖和老胡丁一是最后到的:四名新人手忙脚乱摔在甲板,被青鱼船放哨的守卫发觉,他们不得不打倒守卫,这才跳入海中。登赤鲤船的时候也被守卫发觉了,只好绑下来一人。   “别闲着,你们四个看着这俩人,别让跑了。”凌耀祖板着脸孔,四名**的新人连忙答应,把三名被五花大绑的守卫拖到墙角。   “其实耀祖哥人不错。”放松下来的柏寒随口说,发觉自己团队也很厚道:“当然我们也一样。”蓬莱不少团队平时还会带带新人,遇到危险反而对新人下手,生怕拖累自己;柏寒就听说过很多次。   身畔雷雪低低“嗯”了一声。 第166章 徐福东渡三   2017年10月20日   “现在是10月20日凌晨三点。”凌耀祖看看手表,脸色很是严肃。“不知他们怎么轮班值守, 最迟天亮也瞒不住了。”   尽管全员顺利转移到孟寒山落脚的船只, 形势依然朝着最不妙的预计倾斜过去:三名船员被带离岗位,众人想始终隐藏起来是不可能了。   梁瑀生也叹了口气。“这里躲不住, 迟早搜下来。先找到孟寒山,能聊得通最好,不行只能先下手为强。”   杜老师挥着手臂:“尽量别闹大, 不行就把孟寒山关在屋里, 船照样往前开, 别被徐福发现:要是返航或者把我们甩开可就糟了。”   “还有柳冬儿。”楚妍也把声音压得很低, “得先确定她的位置,若是不在这里,就得兵分两路, 一边一队。”   很久没遇到这么复杂的局势了, 柏寒很有些头疼,忽然想起件事:“拖到晚上, 古代人肯定很迷信, 可以用守护神唬住他们就叫勾魂夺魄好了。”老刘就是这么忽悠别人的。   大家纷纷苦笑。   就着手电光芒, 柏寒发觉这条赤鲤船的货舱和青鱼船格局基本相同,大袋米粮整齐地堆在墙边,摞得高高的木桶把货舱隔成通道。两条小龙顺着木桶爬得飞快,她坐着累了,跟它俩溜达到货舱后部。   好香啊,闻着像是稻谷和蔬果, 怎么会有这些?柏寒拉着杜老师过来,后者吸吸鼻子,随手打开一个结实布袋,发觉是颗粒饱满的种子。“是五谷种子,始皇帝献给仙人的礼物。我看看,还有酒?”   果然靠墙立着用红纸包裹的瓷坛,捧着颇为沉重。梁瑀生跟着过来,敲开一坛封口嗅嗅,清醇酒香十分诱人。“好酒!”他随身带着个小小的扁酒壶,给柏寒喝了一口,自己也几口喝干,把坛中酒灌了进去。闻声而来的沈百福也拎了坛走。   这么一折腾,众人索性把偌大货舱翻了个底朝天,发现最后靠墙一排木箱有的装满珍稀药材,有的盛满金玉珠宝和青铜器皿、绫罗绸缎,琳琅满目颇为贵重。   都是献给仙人的礼物?柏寒拎着个清透轻盈的玲珑玉杯琢磨,始皇帝真的很想得到长生不死仙药。   黑暗中的等待格外漫长。刚刚在冰冷海水中游过泳,枕着背包的柏寒一时毫无睡意,听梁瑀生和凌耀祖商量再去下层探探便坐起身:“我也去。”   梁瑀生想了想:“别去了,怪吓人的。”   那些死囚确实既可怕又可怜。柏寒便不再坚持,目送他和赵邯郸几人轻手轻脚离开。躺在身畔的雷雪翻来覆去,另一侧的楚妍鼻息隐隐,早就睡着了。   没过多久舱门传来响动,离开的梁瑀生几人摸黑回来了,看起来相当顺利。“下面关的人更多。”他拿着水瓶坐回原来位置,跺了跺脚。“都是死囚,和青鱼船一样。”   这么说来,赤鲤船除了戒备森严、供品也格外珍贵,其他和青鱼船没有区别徐福所在的玄龟船也是如此?只和那些死囚隔了一层木板,柏寒心里别扭,把外衣铺在地面,听着伙伴们低声讨论很久才慢慢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居然自然醒?轮番放哨的几人都说,迟迟无人骚扰,大家辛苦一夜睡得很香,就没叫醒。八成他们先搜其他位置,柏寒几人匆匆吃饭热身。   午间有士兵抬米出去做饭,下午也是如此;埋伏在货舱后部的众人做好迎接敌人的准备,却等了个空:外面风平浪静,仿佛昨晚转移只是幻觉,三位被带下来的士兵也不存在当然他们正被绑着躺在货舱角落。   这倒是件好事,可惜透着诡异。   “三种可能。”杜老师沉吟着,“第一,他们管理混乱,没发现少了三个人;当然可能性很低。第二,发现少了人,却不敢上报,硬着头皮压下去;或者报也报了,却不能耽搁,只能继续往前开。”   梁瑀生和凌耀祖都觉得古怪:“起码也得从里到外搜一遍,这么耗着算什么?”   “这场可是灵异任务。”杜老师大胆猜测,“难不成原本海上便有阴魂袭击船只,丢失士兵的事情时时发生,不以为奇?不对啊,这才第二天啊?”   当务之急并不在此,商量几句便放在一旁。丁一毛遂自荐:“天也黑了,我赶紧出去,先把柳冬儿找着再说。”披着夜行衣迅速离开了。   足足闷了一天,男士们都想出去探探,不得不抽签决定人选,沈百福却被一致反对:他的佛珠对于鬼门关来说太重要了。片刻之后,赵邯郸、凌耀祖和老胡换上三名士兵的衣甲,用衣领把面目遮住,顺着楼梯上去。   守在门旁的楚妍喃喃自语,听起来像是祷告。   好在这次并没等待太久:率先归来的是满脸兴奋的丁一,一看就带回了好消息:“柳冬儿也在这条船上。”   明知必须保持安静,在场的一等座乘客依然忍不住无声欢呼,互相拥抱庆贺,二等座也欢呼雀跃:总算不用分船保护两个任务目标,他们任务更有希望了。   “我还是老一套,直接奔指挥室。当时没人在,直接找出童男童女册子,翻两页就把柳冬儿找到了。”他有些得意地从衣袋中掏出小册子,上面写着“三层,第十三居室,童女:宋梅,杨玉兰,柳冬儿,李娇娘”后面还写着各人年龄、籍贯和父母姓名。   十六岁,浙江杭州人氏,父亲柳鑫平,经营两家布店,母亲柳许氏“这个柳冬儿和我是老乡。”尽管没见到这个需要自己挽救的姑娘,柏寒倒凭空多了几分亲近。   “先把她带过来?”几人商量着,决定等凌赵三人回来再定。丁一等不了那么久,继续上楼找孟寒山去了。   稍后归来的凌耀祖三人却没什么收获,运气还算不错。“昨天这三个人站岗的地方都换上别人了,我们分开饶了一圈,路上遇到两个人,没敢靠近也不敢多待,赶紧回来了。孟寒山就在他的房间里,远远看了几眼。”   只有赵邯郸一回来就直奔被绑在墙角的三名守卫,凑近仔细端详,梁瑀生奇道:“怎么,你被人盯上了?”   赵邯郸摸摸脸:“也不是。好不容易上去一趟,我就冒险到咱们头顶那层探了探。两边都是他们住的屋,一间一间跟宿舍似的。我在门口看了几眼,有俩人正好跟我走个对脸,也没说什么。”   怪不得老赵怀疑自己长得很像三名守卫,柏寒有些好笑。转念一想,难道他们互相不熟?可一条船总共也没多少士兵啊?   既然两个任务目标都在船上,事情就好办多了。“明天第三天,必须把孟寒山柳冬儿弄到我们身边来。”杜老师郑重其事地说,“再往后妖魔鬼怪冒出来,可就来不及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柏寒发觉这项任务并不难。   第二次猜拳,雷雪的锤子胜过柏寒的剪刀,于是他们优先挑选孟寒山,柏寒队伍只好去找柳冬儿,二等座带着新人和俘虏留守货舱。   既然打算带柳冬儿离开,五人索性大大方方从走上甲板,径直登上三层。就像赵邯郸所说,这里很像大学宿舍,两侧都是四人一间的居所,此时刚刚傍晚,楼道里不时有白衣童女嬉笑出没:柏寒眼尖,发觉她们颈中挂着红绳,上面挂着小小木牌,还用红字刻着名字。   离开货舱还好,越往上走柏寒心中的迷惑就越强烈:一路遇到的守卫或者船员无不各行其事,并没有对他们诧异或者警惕袭击,仿佛压根没看到五人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赵邯郸也左顾右盼,“昨天就是这样,我才觉得奇怪。”   他昨天还穿着士兵的衣甲呢,柏寒低头看看自己和周遭格格不入的登山服,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三层第十三室并不难找,柏寒把短剑缩进袖筒,和队友们打个招呼,率先推门而入。这是间小小居室,靠墙分立两张上下床铺,收拾的干干净净;两位依偎在床头的白衣少女正说着什么悄悄话,就连大家进来也没发现。   找到了!左面那个杏眼桃腮的美貌少女颈中挂着的木牌刻着“柳冬儿”三个字,柏寒顿时松了口气。大大方方说:“你好,我姓柏,有点事和你说。”   “宋梅,我告诉你。”柳冬儿凑到右首少女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后者嬉笑不已:“孟统领不愧将门之后怪不得你倾慕他。”   好,这两个小姑娘还挺镇定。明天阴魂野鬼就开始出没,不能耽误时间,柏寒说声“别怕,跟我走”便抓住柳冬儿手腕径直朝外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依然古怪,柳冬儿像所有突然遇到怪人的少女那样惊慌失措,叫着:“你是谁?我不去!”少女宋梅却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嘟囔着“冬儿怎么还不回来?”   难道柳冬儿现在才看到我?那个宋梅却看不见她了?柏寒百思不得其解,脚步却不停,拉着柳冬儿走了两步却发现四名同伴严肃地堵在门口。梁瑀生朝她打个手势,“小柏,别碰她。”   怪怪的。并肩作战这么久早有默契,柏寒立刻松手,只见拼命挣扎叫喊的柳冬儿顿时也安静下来,有点莫名其妙的朝四周张望,随即眼前一亮奔回床铺:“宋梅!我有事告诉你。”宋梅也喜笑颜开:“冬儿冬儿,等你半天啦。”   海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柏寒手指陡然冰凉她们看不见我。或者说,只有被我接触到,柳冬儿才能看到我。   梁瑀生把她拉回门口,自己大踏步上前,双手各抓住一位少女手腕。柳冬儿和宋梅顿时惊叫着蜷缩在一团:“你是谁?”“快走开,我叫人抓你!”等他松手退后,两位少女茫然看看对方,又开始说悄悄话。   “怪不得。”赵邯郸也走近几步,回忆着昨日情形:“昨天有几个人明明看见我了,却又什么都没说,我还觉得奇怪。”   楚妍声音微微发抖:“她们还活着吗?”   难道就像荒山孤坟那场任务似的:山谷里的人明明死去了,却根本没有察觉?   几分钟后,尽管两位少女吓得哭了出来,柏楚两人依然细细检查一番:脉搏呼吸心跳都正常,肌肤也是温热的,柏寒还用短剑划破柳冬儿手指,流出的鲜血也是鲜红的。   她们是正常的活人情形更诡异了:明明就在眼前,她们却看不到大家,只有肌肤相触才打破壁垒;若是松开手掌便恢复原状,仿佛一道无形墙壁把五人和两名少女生生隔开。   难道这才是需要我们“挽救”柳冬儿的原因?她被什么邪恶力量控制住了?柏寒仔细盯着车票。   五人商量几句,不敢轻举妄动,留下两名女生守着柳冬儿,三位男士下去找凌耀祖队伍。   近在咫尺的两个少女不知说到哪里,咯咯笑的开心,楚妍忽然问:“小柏,你看过《楚门的世界》么?”   柏寒看过最多的是恐怖片,不过《楚门》确实太有名了。“看过,金凯瑞演的:他周围都是演员,他自己却不知道。你是说,她们的世界和我们格格不入?”   “这种情况相当少见。”楚妍想找笔记本,却发现留在货舱了:“我记录过某个别人的任务:他们闯进一座很古老的地宫消灭为害一方的恶鬼,艰难完成任务后回到地面。最后一天上车前想回去看看,发现地宫是封死的,门口荒草长得老高,根本没有进去的痕迹;附近居民也说,那座地宫根本不闹鬼。”   她说的故事和鬼王墓还不一样,倒像《聊斋志异》。柏寒回忆着自己经历过的任务,“什么情况都可能在蓬莱遇到。你看不夜城那场,我们同时上车,却被安排在相距七百年的时空....”   “柏寒!楚妍!”熟悉的声音从敞开的窗户里传进来,两人连忙奔到窗前:梁瑀生正站在甲板上仰头大喊,不停招手:“下来,先下来。”   昨天登船的时候,他还不得不打倒一位刚好站在身边的士兵,此时却大摇大摆站在当地;赵邯郸和沈百福也伸着懒腰抽烟。刚好有两名巡逻的将士经过,却对三人看也没看一眼,径直走过去了。   再看面前柳宋两人,已经奇怪地嘟囔:“玉兰和娇娘怎么还不回来?”   好,鬼门关么,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柏寒耸耸肩,并肩和楚妍离开了。 第167章 徐福东渡四   2017年10月20日   年约三旬, 面目俊美, 雄姿英发披甲背弓、腰间悬着佩剑的孟寒山看起来相当悍勇,身为航队副统领依然带着两名随从沿着甲板巡逻,所经之处船员和士兵无不精神抖擞, 满脸敬意。   当然他的目光扫过诸位乘客身周停也不停半秒钟, 换言之就像柳冬儿一样压根看不见。   “也不错,不用动手了。”雷雪拍拍双手倒觉得省事不少:“我们本来打算把他抓住再谈,说我们是海外氏族, 搭这艘船前往三仙山,不行就把守护神叫出来。现在简单了, 他根本看不到咱们。”   刚刚把绳索蛛丝收起的凌耀祖也颇为轻松:“昨天那几名守卫,现在想想都是离得近了我们先动的手, 还真不是被他们发现的。”   两队打个招呼,丁一老胡抓住孟寒山手臂,只见这位副统领立刻瞪圆眼睛:“尔等何人?竟敢擅自登船, 来人,杀无赦!”伸手便拔出佩剑。等丁胡两人松开手掌, 他拎着明晃晃的佩剑颇有些莫名其妙,对面前的几位乘客看也不看一眼,失笑地还剑入鞘, 带着随从继续前行。   众人又换了船边两位守卫试试, 依然如此。   “倒也不错,这回不用憋在底下了,上来透透风。”梁瑀生倒还乐观, 柏寒也由衷高兴:距离那些死囚只有一层木板的滋味并不舒服。杜老师“唉”了一声,直拍脑门:“这事闹的,跟地道战似的东躲西藏整整三天,合着人家根本看不见。”   当下两队把整艘赤鲤船彻底搜查一遍,又通知二等座新人。就像丁一探回的消息,五百名童男童女占据了甲板上三层船舱,船员和士兵则住在甲板下层,靠近船头位置修建两间指挥室,类似船长室。室中显然是孟寒山日常处置公务的地方,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丁一指着花名册给大家看:“这个,不光童男童女,这条船上的都有。”   几人围过来细瞧,发现除了五百名童男童女,连船员士兵的姓氏籍贯都写的清楚,还有生辰八字,第一个便是孟寒山。   楚妍忽然问:“杜老师,童男童女是怎么选出来的?有什么资格或者标准?”   杜老师摇摇头,盯着名册说:“秦朝几百万人只选出三千个,很可能和生辰八字有关:古代人很看重这个。”   咦,这是?五个画着玄龟、赤鲤的木盒摆在桌面,打开装着满满信件。打开玄龟木盒最上面一封信,却是写在薄薄信纸上的竖行繁体字,柏寒看着很吃力。   杜老师接过来看看落款,“这封是今晚停船刚发过来的:前三日无事,明日起鬼魅横行,鲛人勾魂,幽灵浮海。汝下令其余四船,需得严加防守,同心协力度过难关。第七夜便可到达三仙山,求取仙药,功德圆满,不负始皇帝大恩。另,令汝保管的宝物乃是成功关键,切切不可大意。”   徐福果然不是第一次出海,上次来的时候遇到鬼魅和鲛人失败了。想到这些的不仅柏寒,大家把其他木盒也翻个底朝天,都是孟寒山每晚和其他四船的例行通信。杜老师特意把这两天青鱼船的信件找出来,果然没提到有外人逃离。   就算看不到我们,青鱼船也一切正常,可这艘赤鲤船实打实少了三个人啊?孟寒山看着精明能干,就此不闻不问?柏寒琢磨的头都疼了,忽然被雷雪拉出指挥室。   原来是孟寒山回来了。他看不到围拢在侧的两队乘客,径直走进指挥室,随即厉声大喝:“守卫!”   附近两名守卫连忙跑过来:“统领!”   “有谁来过?”立在众人身前的孟寒山指着被翻动的五盒书信和花名册勃然大怒:“敢动我的东西,给我把贼找出来!找不出来你们两个军法处置!”   望着面前脸都气红了的孟寒山和两个欲哭无泪的守卫,觉得好笑的柏寒渐渐笑不出来了:他们真的看不到我们吗?难道我们是透明幽灵?早已死去多时....   沈百福忽然问:“玩过《寂静岭》没有?”   游戏没玩过,《寂静岭》电影倒是经典:小女孩独自前往频频出现在噩梦中的寂静岭,放心不下的母亲紧随其后。那座“腐烂死去”的小镇终年弥漫重重白雾,每逢防空警报响起就从荒芜灰暗的表世界切换到血腥肮脏、可怖生物出没的里世界。   “看过电影。”柏寒匆匆给雷雪楚妍讲述电影情节,又回忆着:“我记得结尾是女主角带着小女孩回家,却无法和丈夫团聚:他们身处两个空间,彼此能感觉到对方却看不到也摸不着。”   沈百福伸长胳膊指指周围:“像不像?他们在里世界,我们在表世界。”   这个比喻相当简洁,楚妍苦笑着说:“OK,我们要把她们从里世界挽救出来,完成任务的同时他们也恢复正常了。这场任务非常独特,可以大大丰富我的记录。”   旁边商量许久的梁瑀生和凌耀祖一前一后走来,“得尽快去徐福那条船看看。”   没错,必须确定徐福本人能不能看到我们才行:这位方士知道第四天才出现鬼魅鲛人,绝不简单。柏寒看看手表,“今天来不及?”   “今天不过去,万一有事回不来,明天来得及。”梁瑀生指指漂浮在远处海面的玄龟船,夜间游泳过去并不容易,得找小船才行。“先把徐福说的宝贝找到再说。”   一个小时后,两队在孟寒山居所墙壁宝库中发现两只精铁铸造的箱子。它们非常沉重,缝隙用铁汁浇灌,显然并不打算在途中打开。   “我开了?”柏寒拔出短剑。   看起来杜老师有点犹豫,不过大家很是好奇:能被徐福称为“成功关键”的宝贝是什么呢?一分钟后大家眼睛都被熠熠宝光照耀得睁不开。   一轮白玉盘般的美玉;一颗明月般的宝珠;一对翠鸟、孔雀和凤凰羽毛织就的彩旗;镶着小颗红宝石的翡翠骰子;闪烁蓝黑光芒的神秘陨石;用红宝石和黑曜石蓝宝石粉碧玺镶嵌眼睛的翡翠四圣兽;手掌大小的十二尊纯金小人;数千年火候的人参、何首乌和灵芝鹿茸;用金线穿着麻将牌大小的翡翠制成的金缕玉衣;箱底还藏着一口极其锋利的铜制长剑,入手沉重之极,剑身刻着篆体“泰阿”两字。   “泰阿,泰阿!欧冶子和干将联手铸造,出炉之日惊天地泣鬼神!楚国镇国之宝,始皇帝占为己有日夜不离。”杜老师激动得双手发颤,以至于周围几人生怕他把剑摔在地上。“想不到我三生有幸亲眼见到。”   这位大学老师足足用了十分钟才冷静下来,目光不离盛满铁箱的宝物:“货舱那些不过掩人耳目,这才是始皇帝献给仙人换取不死药的宝物。李斯记载:致昆山之玉,有随和致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大部分都在此处了。这十二尊小金人,想来便是‘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那十二尊金人的精华所在。”   看起来比波寒冬博物馆得到的宝贝更贵重?习惯从每个世界都带回些礼物的柏寒心花怒放。宝库里居然还藏着一套玄黑龙袍,从通天冠到袍服、朝天履一应俱全,显然是秦始皇特意准备的。   “始皇帝这是志在必得。”杜老师这么断言。“连龙袍和泰阿剑都舍得来换长生不死仙药呐。”   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老人家一样痴迷。梁瑀生看看凌耀祖,“放回去?别把孟寒山和徐福惊动了,宝贝没了可就真没法开船了。过了第七天再说。”   凌耀祖也赞成,劝道:“老杜!先放回去,耽误正事就麻烦了。等任务过了,有的是工夫慢慢研究。”   杜老师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满眼不舍,大手一挥:“小柏福哥!到时候咱们一边一半,谁也不许占便宜,就这么定了。”   “我们连传国玉玺和慈禧太后陪葬都有。”柏寒神气十足地显摆,“您又不是没看过。”杜老师吹胡子瞪眼睛。   有了这一插曲,两队商量明晚前往玄龟船的时候,杜老师也坚决要求随行平时他和雷雪都是留守人选:“我得看看徐福,反正第三天也没什么危险,快去快回嘛你们几个连他们的书信都看不明白。”   倒也挺有道理。按说两队各派两名好手前往玄龟船就行,可杜老师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想见识见识青史留名的徐福,再看看玄龟船上的至宝,便商量好以明天午夜十二点为界限,一队守护孟柳二人,另一队探索玄龟船,过时便去接应。三名守卫被当场释放,他们茫然呆立片刻,随即回到自己岗位,像是从来没被抓住似的。小雀斑队伍欢呼雀跃:不用躲在舱底,寻找鲛人牛鬼显然更顺利了,便在甲板驻扎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大家把赤鲤船翻个底朝天,却始终没能找到救生小船或者舢板。六条大船吃水很深,无法靠拢太近,如果出了什么事只能靠游泳逃生转移,不但不合情理并且危险极了。   10月21日傍晚,率先出发的柏寒团队把用不着的东西留在赤鲤船,带好兵器便用蛛丝垂入大海。守卫的士兵和船员视而不见,雷雪在船上大喊:“有事就扔信号弹!”   十月底的海水冻得柏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奋力前游。两条小龙倒是高兴极了,围着她前后左右撒欢,有它们在便不用惧怕夜间出没捕猎的海兽了。   足足游了十五分钟,远处浮浮沉沉的玄龟船在月光下看起来没有变化,柏寒有点泄气,朝着两米外的梁瑀生喊:“你说徐福会不会有问题?”后者自如地在海水中伸展双臂,“有可能。他知道明天开始闹鬼,肯定不简单。”   “我也怀疑是他搞的鬼。”楚妍也这么想,她游得最慢以至于落在后头。“历史上徐福直接去了日本,看起来他把始皇帝骗了。”   赵邯郸倒是痛快,“我就想看看徐福那船上还带着什么宝贝,副统领这船都把杜老师弄得睡不着觉了,正统领那船还不定藏着什么呢。”   一个小时之后,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失所望:玄龟船上的徐福居所墙壁里倒也有个宝库,可惜空空如也,房间陈设更是普通,还不如孟寒山的统领居所。   “走,找徐福去。”五人只好直奔船头,那里控制室正亮着灯火,依稀可见一位灰袍文士伏案疾书。   作者有话要说:  咳,柏寒的宝藏又要增加了。我一直很惋惜,始皇帝啊慈禧太后啊他们的陪葬品就这么流失在漫漫时间长河中了。于是我的女主角就把奇珍异宝们打包收了。嗯,过瘾。 第168章 徐福东渡五   2017年10月21日   与其说是方士, 白净面皮三缕长髯的徐福更像个老学究, 乌黑头发用白玉簪挽住,斯斯文文颇有些大儒气质。大间控制室被布置成书房,侧面小间则摆着桌案床铺,还放着换洗衣物,看来也是他平时休息的地方。   另有一名全副披挂的武将也在, 正和徐福低声商量什么,细听则是关于“鲛人、幽灵”之类, 想来便是这次船队的正统领了。“徐大人, 您早点休息, 我便先告退了。”   徐福头也不抬的盯着桌面地图, 挥了挥手,正统领便恭敬退后, 带着外头两名守卫走了像赤鲤船一样, 玄龟船上所有人都看不到柏寒五人。   伸手在徐福面前试试, 后者一无所察。再仔细看看地图, 发觉正是东部沿海通往日本海域的地图,上面有条航线, 又用红笔标记几处,分别标着“鲛人”“幽灵”“恶鬼”, 最后一处则画了条蛇。楚妍连忙从背包掏出防水包,打开取出相机拍照。   “这是什么蛇?”柏寒仔细盯着地图,随即骄傲地招招手,任小青张开双翅停到掌心:“还能比我小青小蓝厉害?”   三位男士也进到屋里, 把门关紧,互相使个眼色便抓住徐福双肩:这位方士立刻能看到他们了,惊恐地张口想呼唤守卫,却被布团塞住嘴巴。   戴着面具的梁瑀生干脆地比划一柄雪亮匕首:“别动,要不然不客气了。”徐福惊魂稍定,盯着面前从天而降的三位不速之客,又想朝后看。梁瑀生把他头脸扳正,指着地图说:“你上次什么时候走过这条路?到过三仙山?见过仙人吗?用什么方法挡住鬼怪?最后那条蛇是什么?”   徐福指指嘴巴,梁瑀生便给他取出布团。他喘了几口大气,连忙问道:“你们是何方人士?如何能登上船来?意欲何为?鄙人奉了始皇帝之命....”   “这些和你无关。还想接着往前走,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梁瑀生握着匕首往书桌挥去,巴掌大桌角立时掉下一片,“要不然你就留在这里,海里有鲛人,还有恶鬼,反正你也都见过。”   徐福额头冒出冷汗,大概看出面前几人衣饰言行和普通秦朝人士不同,说得出做得到,咬了咬牙道:“九年前我奉始皇帝之命出海东渡,只带了三只船,八百余人。途中遇到能魅惑人心的鲛人,择人而噬的恶鬼,能把人拖入海底的幽灵,一路把我的手下伤了七七八八,幸好有倭国渔民随行,总算逃过一劫。据他所说,那条路尽头便是倭国,有巨蛇挡路,我却从没见过。”   看来像是真的。梁瑀生又问:“三仙山呢?你真的见过仙人?”   “我也不知道。我们的船翻了,落到一处海岛,岛上有座看不到顶的高山。也许是梦,也许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他颇为坦率地看着几人,苦笑着说:“迷迷糊糊见到几位白衣女子,姿容绰约美如天仙;我以为是仙人,向她们求药,她们却笑我不自量力,把我赶出海岛。”   “我回到国中,不敢见始皇帝,只好躲在乡下。今年始皇帝再次出巡,到处寻访我的下落,邻居贪图赏金把我禀告出来,皇帝派人来寻。”徐福无可奈何地长长叹气,满脸苦涩像是发自内心的。“始皇帝问话,我只好和盘托出。皇帝一心寻仙问药,令我再走一趟,按照生辰八字挑选三千童男童女,又寻了不少宝物献给仙人....”   梁瑀生突然打断:“宝物呢?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自然试试他有没有骗人。徐福摊摊手:“有昆山之玉明月之珠,皇帝心爱的泰阿剑和翠凤之旗,还有什么金缕玉衣翠玉四圣兽天外陨石,万年人参何首乌,都在赤鲤船上副统领孟寒山乃始皇帝亲信。皇帝生怕我携宝私逃,便令正统领王潼寸步不离地监视我,孟寒山在另一条船守着宝物,互相制约平衡,唉....”   听着倒也不像假话。   梁瑀生又问:“那你呢?这条玄龟船上有什么值钱宝物?总不可能只有张地图?”   这话把徐福逗笑了,他指指自己脑袋:“我这去过仙山的人可比宝物值钱。对了,为了一路通畅,我到处寻访高人,得到一副龟蛇遗蜕,据说在海中能保平安....”   从他怀中掏出个布包,沈百福又打开密封油纸,果然是副巴掌大小的龟壳和长蛇褪下的蛇皮。漆黑龟壳上隐隐约约有斑纹闪动,那条黑蛇鳞片也大为古怪,龟蛇龟蛇,难道是玄武?咦,两条小龙忽然飞到布包旁边,凌空嗅嗅龟壳又拨拨蛇皮徐福此时才看到它俩,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差点咬到舌头:“真,真龙?”   “就算是。”柏寒走到他面前,“我们也得走一趟,还有什么秘密,说出来:六艘大船为什么没有小船?”   徐福的冷静理智被两条小龙彻底击溃了。“始皇帝请人占卜,用玄龟、赤鲤、青鱼、银鲨、冰鳍和腾蛇六种水兽绘在船头最是稳妥,乘风破浪如履平地。还有,除了六艘大船,不可搭载其余备用小船,这叫破釜沉舟,与船共存亡;每条船舱底都带了百十名死囚....”   夜间十点,徐福把所知之事和盘托出,配合得令人意外这位青史留名的方士居然如此软骨头?柏寒很是怀疑。匆匆把玄龟船搜寻一遍,人手、布置和居所都和青鱼赤鲤两船相差无几,最底层也依然是死囚,当然所有人也依然看不到五人。   “得走了。”楚妍看看手表,最后检查控制室中的信件和地图有没有遗漏:她把有价值的都拍照好了。赵沈两人同时松手,正目不转睛盯着两条小龙的徐福立刻呆在当地,茫然失措地望着控制室,又看看书桌铺着的地图,喃喃道:“哎?怎么,这个时辰了?”   守在外面的五人又盯了徐福几分钟,眼看他发了会呆便继续研究地图,又摊开张信纸书写,瞧着毫无异样,这才相继离开。   “其实我有点深渊恐惧症,毒龙岛那次的事。”游在海中的柏寒大声喊着;前方梁瑀生就此停在海面,等她追上来才继续划动手脚:“哎,后悔了,应该把你留在雷雪那里。”   柏寒倒无所谓,“有小青小蓝呢,我又不怕了,梁瑀生我游不动了。”于是几分钟之后,她就拽着系在男朋友腰间的蛛丝继续游水了。   另一侧楚妍也喊着:“我还是觉得徐福有问题。”赵邯郸也呵呵几声:“他要是来个宁死不屈,说的话还有点价值;这还没怎么着呢就直接投降了,我怎么听怎么不踏实。”   “那个乌龟蛇皮确实不假,可能和玄武有关。”柏寒用下巴朝四处游动的两条小蛇示意,“否则它俩不会有反应。”不过瞧着也不太厉害,要不然它俩肯定直接吞了。   默默游在前头的沈百福忽然停住,迟疑着说:“听!”   好像有歌声,隐隐约约不知出自何方,只能听到时断时续的婉转音符。柏寒凝神细听,却又没有了,心里不知怎么很是失落。楚妍警惕地说:“是鲛人!”   没错,传说中居住在南海、用歌声诱惑世人、眼泪能变成珍珠的鲛人小雀斑团队必须得到它们的五颗泪珠才行。   “像《加勒比海盗》里面那种美人鱼么?”身为德普铁粉以至于支持全套《加勒比》的柏寒朝着周围张望,明月倒影在深邃无边的海面浮浮沉沉,却哪有鲛人踪影?   “小心点,这种鲛人歌声能勾人心魄。”梁瑀生戴上夹着羽毛的口罩提醒大家,反身拉着她手臂,“走,先上船再说,凌耀祖他们还得过来一趟呢。”   歌声又响起来,靠近许多也清晰多了,美妙地令人心神摇动。眼神最好的楚妍柏寒朝四面八方仔细搜寻,却一无所获。赤鲤船依然遥不可及,赵邯郸游了几下,也从腰间拔出根系着蛛丝的箭矢远远抛给楚妍,“拽着。”   回到赤鲤船已是深夜十一点多,凌耀祖五人早已等得急了。几人匆匆把玄龟船情形告知,徐福所说也讲了讲,又提醒附近有鲛人出没。好在凌耀祖队伍不是吃素的,羽毛倒也不缺,当下打了招呼依次用蛛丝垂下船舷出发了;想到能见,杜老师兴致勃勃。   当下分头行动,三位男士守着孟寒山,柏寒两人住到柳冬儿卧室原本跟她住在一起的三位女生被转移到其他房间了。新人们跟着二等座守在甲板,小雀斑则跟来打听鲛人消息,柏寒给她讲了,又提醒:“它们能迷人心魄,刚才听见一两句确实很迷人。你们得小心些,它们在水里肯定追不上的,得用渔网或者弩/箭抓住才行。”   楚妍也指指已经入睡的柳冬儿:“我们得守着她和孟寒山,明天开始就有鬼魂了。你们先试试,让新人练练手,不行我们再帮忙。”   小雀斑爽快地拍着胸脯:“没问题。等得到泪珠,我们只要五颗,剩下多的大家平分:鲛人泪珠很值钱?”   柏寒哈哈大笑:“好啊,就等着你的珍珠了。”   可惜事与愿违,10月22日太阳慢慢升起,前往玄龟船探索的凌耀祖五人顺利归来,六艘大船拔起铁锚继续朝东航行,小雀斑团队却连鲛人的影子都没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稍微有点慢,要是能像以前一样多更点就好了,可惜现在年底,实在太忙,只能保持更新,没法多更了,不好意思额读者们。 第169章 徐福东渡六   2017年10月22日   把玩一会青铜犀牛角, 柏寒又端详着巴掌大小的羊脂玉石:这是从不夜城得到的灵犀角和占雨石,一直被放在蓬莱家中,眼瞧着这场鬼门关和雷雪队伍遇到一起导致形势紧迫, 柏寒便把它们带在身边。   “看。”今天秋高气爽, 占雨石正面便是风和日丽,偶有打着旋儿的海风吹过;背面却是汪洋大海,四周不时出现旋涡海眼,都被船只灵巧避开。“什么时候东边出现陆地,就该到了。”柏寒对雷雪说。   三层船舱相当舒适,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船外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一个混血女生悠闲地依靠船舷,金发在清凉海风中飘扬,忽然欢呼着帮身畔赵邯郸奋力把一面渔网顺着蛛丝往上提:网底居然有条活蹦乱跳的海鱼。今天太阳很好,沈百福四仰八叉地横在甲板上, 露在外头的上身被晒得发黑;梁瑀生正坐在他身畔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手边摆着两坛酒舱底美酒香醇可口,十分难得。   那条海鱼不知是什么品种, 鳞片映着阳光发出耀眼光芒。赵邯郸拎着渔网把它提起来不知说了什么,楚妍高兴地喊“加菜”   “哇, 你看, 这对小白眼狼就在我眼皮底下勾搭上了。”楼上柏寒捧着夏威夷果和牛肉干吃得正香最后一场任务的缘故, 雷雪往背包塞了不少零食忿忿评价:“必须让他俩请客。”   雷雪也“嗯”了一声, 却不像她那么放松享受悠闲时光,把目光放在对面床铺的柳冬儿身上。这位杭州少女正专心致志地绣着一个如意形状的荷包,宝蓝丝绸绣着深粉梅花油绿枝叶十分鲜亮。随着原本室友宋梅三人被转移到其他房间, 柳冬儿就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这个针线活儿上,很少出门。   “我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任务,就像福哥说的,表世界和里世界吗?”雷雪很少看纯粹恐怖片,最多看看吸血鬼美剧,对于目前这种诡异状况很不习惯。   海风把风帆吹得鼓鼓的,这条庞大木船正依靠着风力和数十名船员和将士在甲板下方齐齐划动船桨朝东行进。小雀斑几人刚刚拽着蛛丝爬上船舷瘫在甲板,他们刚刚在海水中浸泡许久以至于哆里哆嗦,半天才在太阳底下缓过劲儿来,朝三层柏寒两人招招手。他们并不愿在船只快速行进时冒险下海,不过时间来不及了:按照徐福提供的地图,鲛人区域并不是贯穿航线始终,再往前是恶鬼和幽灵区域。   “今天第四晚,最多明天晚上还有希望,再往后鲛人就没有了。”柏寒盯着手中地图估算,随即盯着航线末尾的一条大蛇皱起眉头。“没听说过日本有什么蛇类怪物啊?又不是《新白娘子传奇》”   雷雪队伍昨晚后半夜登上玄龟船一探究竟,徐老师也和徐福对面交流许久。“那个徐福没说实话,我们怀疑他带着这么多宝贝直接跑路了。”她干脆地说,“历史上的徐福压根没找什么三仙山,直接跑到日本住下;秦始皇在国内到处派人寻找长生不老仙药,要不然就开炉炼丹,都快把他们方士逼死了。”   “日本那边传说徐福就是他们祖宗。”她耸耸肩膀,“不过也不好说:这里可是平行世界,也许我们真会到仙山去的。长生不死仙药我可不敢奢望,让我回家就好了。”   咦?从窗户看到,船头方向沿着甲板走来几位武士,当前一人正是披甲仗剑的孟寒山,头顶钢盔饰着红缨,还挺帅。凌耀祖和老胡丁一寸步不离随在他身后,还有两位护卫跟随着朝楼梯处走去。   没几分钟门口便传来敲击声,柳冬儿连忙把荷包和针线朝身后棉被里一塞,整整衣服,这才走去开门。门开处便是孟寒山,柳冬儿乖巧行礼让开道路,两位守卫留在走廊,凌耀祖三人却跟进来。   他们果然是认识的,柏寒想。果然孟寒山站在房间正中,回头看看虚掩的房门,声音压得很低:“冬儿,船上不对劲,你千万小心。”   这个论断吓到了柳冬儿,有些害怕地捂住嘴巴“统领,是,是你上次说的幽灵恶鬼吗?”   “不是。”孟寒山抿紧嘴唇,干脆地答:“怕是闯进了生人。”   他一定发现自己住所的宝库被别人动过了。柏寒和雷雪相视而笑,靠在墙壁的凌耀祖三人也忍俊不禁。只听孟寒山又叮嘱:“今晚是第四夜,鲛人唱的歌可比昨天厉害多了。你堵好耳朵锁好房门,千万别出去。明天后天是关键,这个给你防身。”   只见他从腰间取下一柄匕首递来,柳冬儿咬住嘴唇双手捧过,小心翼翼拔出半截露出雪亮刀刃。“别伤到手。”孟寒山说,“你藏在身上。”   柳冬儿点点头,低声说:“孟统领....”孟寒山却说,“上次说什么来?叫大哥就行。”柳冬儿垂着头,细声细气说:“孟大哥。”孟寒山笑了起来,“冬儿,你放心,徐方士说的明白,过了七天就到达仙山。只要仙药到手我们便朝回航行,你也不用担心家里。”   “孟大哥,上次你不是说,徐方士不一定想去仙山,也许想金蝉脱壳....”柳冬儿担忧地蹙紧眉头,孟寒山却笑了起来,“莫怕,徐福有王潼日夜盯着,海里还怕他上天入地?就算他想投奔倭国,三千余人一起跟着,还能甩开我们不成?;正好皇帝催的太急,并非长久之计,我们在倭国住上几年,过了风头慢慢再回国中便是。”   发自内心的喜悦羞涩从柳冬儿脸上流露出来,用力点点头,小声说:“孟大哥,冬儿总是跟着你的。”孟寒山“嗯”了一声,两人四目相对十分甜蜜。   “好像看八点档。”啃着牛肉干的柏寒评价,雷雪嬉笑着把头靠在她肩膀,旁观的老胡丁一干咳着假装没看见,凌耀祖望望雷雪,目光随即垂在地面。刚好外头两位守卫低声敲门,孟寒山说了声“我走了,万事小心。”便开门去了,贴身保护的凌耀祖三人给柏雷两人打个招呼,也跟着他走了。   舱室恢复安静,脸颊通红的柳冬儿轻手轻脚关闭房门,这才爬回床铺摸出没完工的荷包。她绣了两针,又把荷包拿远些端详,半晌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干活。   “你别说,我还挺有成就感的。”望着眼前老乡的柏寒倒是挺有亲切感:“虽然每次任务都打打杀杀不是闹鬼就是僵尸,不过也帮了不少人的忙。喏,等我们过两天把她和那个孟寒山给“挽救”了,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想去日本去日本,想回秦国回秦国,也许还能去三仙山呢。”   雷雪却没有她这么乐观,“我不知道那条蛇是什么,不过小柏,我有不详的预感。”望着穿针引线的柳冬儿,雷雪低下头,滴滴热泪打湿床单。“我,我不想欠凌耀祖的。我和他说好,还清了,一刀两断,以后我再也不欠他的。”   想起蓬莱最后一夜她始终未归,柏寒又想起第一场行尸走肉任务:自己辗转难眠,她递给自己巧克力的情形,心中忽然满是豪情。   “小青,小蓝~”话音未落,栖息在船头桅杆的两头小龙一先一后冲回窗户,爬在她左右肩膀嗅嗅牛肉干却不肯吃。“你太悲观了雷小雪。不就是鬼门关么,我都闯过一回鬼王墓了,没什么了不起。日本能有什么蛇?就算像高蓝凤那种大蛇好了,还能有我小青小蓝厉害吗?再说还有百福佛珠呢我们这么多人,车轮战也能把它弄死。”   这种盲目乐观情绪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   六艘大船遥遥相对在海中停稳,铁锚坠入海中。随着众人纷纷把守护神召唤出来,雷雪和楚妍各归其位,两队围绕柳冬儿和孟寒山行事。新人们紧张地待在甲板,小雀斑五人拴着绳子蛛丝重新跳入大海。   “听,鲛人来了。”柏寒站在窗前侧耳倾听,果然悠然婉转的音符流入耳中,比昨晚清晰多了。楚妍却把附近寝室检查一遍,发觉包括柳冬儿在内的所有童男童女都用几条绳索把自己紧紧绑在床脚,又用棉布塞住耳朵,这才钻进棉被牢牢裹住脑袋。士兵船员也是如此,把身体用铁锁拴在船头。   “徐福早有准备。”她这么断定,站在柏寒旁边朝外瞧。“鲛人不是阴魂,今晚不会太危险,就看小雀斑她们的了。”   海面没有鲛人踪迹,歌声却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动听美妙,像奶油蛋糕香味勾人馋虫,又像鲜艳羽毛轻轻骚动心弦。柏寒两队都戴着珀伽索斯羽毛的口罩,自然心神稳定;海中的小雀斑团队也借来羽毛护体,只有四名新人用棉布堵着耳朵。   “你看得到吗?”柏寒疑惑地询问,以她的视力居然连一只鲛人也看不到。楚妍目光也不离四面海域,半晌摇摇头:“可能船太高了。”   塞住双耳系着绳索的孟寒山沿着甲板往来巡视,不时朝海中眺望,几名守卫紧随其后。其实他们不必如此紧张,凌耀祖雷雪几人都小心翼翼保护着他,生怕出意外。   期间梁瑀生三人也聚到柳冬儿居室,于是柏寒把柳冬儿交给他们守着,自己和楚妍前往船头放风。从船舷探出头去,可以看到小雀斑五人正围着大船潜水,银光闪闪的黑猩猩凯撒和小兔爷也跟着帮忙,可惜连鲛人影子也看不到。   “它们可能在水里。”柏寒两人大喊,笔直指指水下:“水里也能唱歌。”   小雀斑打个手势,径直潜入水底。   头顶月亮升得最高的时候,柏寒不得不准备帮忙尽管借助羽毛能在水下呼吸,小雀斑等人水下什么也看不清楚,更别说捉鲛人了。   “我们两个下去,你们守着她。”柏寒指指所在床铺的柳冬儿,朝着梁瑀生三人道。后者却不同意,“你俩留着,我们三个下去。”   楚妍摇摇头,“还是我和小柏去,我们看得最远。”沈百福也不乐意,“天天待着都长蛆了,我也走一趟。”梁瑀生只好答应,又叮嘱:“别离船太远,小心有恶鬼。”   “他总是婆婆妈妈的。”站在船舷附近活动手脚的时候,柏寒小声抱怨,楚妍呵呵大笑,朝着头顶从窗口探出脑袋的梁赵两人挥手。脱下外衣,三人带好武器顺着蛛丝垂下高高大船,跃入海中。   和毒龙岛云泽相比,周遭无边无际的大海空旷荒芜,找不到丝毫生命痕迹,只有黑乎乎的木船就在头顶。孤零零悬浮海中的柏寒心中发凉,好在大黑狗浮浮沉沉陪着。难怪小雀斑几人束手无策,这里的海水凝重浑浊,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凝神细瞧,能分辨出船边有十来个人影晃动,沈百福和楚妍就在不远处。   即使到了海中,耳边歌声始终未停,反而更清晰动人,鲛人果然能在水中歌唱。咦?东张西望的柏寒盯住遥远船头,那个黑影不像自己人,身后也没垂着蛛丝,是鲛人嘛?   她浮出海面喘息,朝着头顶两只小龙招呼。“鲛人,就是美人鱼,上身是人下身是鱼尾巴,会唱歌的,就在附近,帮我抓住一个。”   只听扑通一声,两只小龙毫不犹豫地冲入海中不见了。累得不行的胖子游上来唠叨:“小柏啊柏姐姐,瞧瞧您这配置,这装备,这宠物!”   “不是宠物,是伙伴,伙伴。”柏寒用下巴指指大黑狗,“救过我好多次呢。你的兔爷也不赖。”   胖子挺起胸膛:“那是,人家兔爷能选中我,证明我们爷俩有缘分。”吹,人家兔爷差点就耍赖皮不跟你走了。   不行不行,再待长了真有深渊恐惧症了。一个小时以后,深水中的柏寒有些头疼,带着大黑狗朝上浮向海面。鲛人怎么不向《加勒比》里的美人鱼那么主动呢?或者只是第四天,没有深入它们地盘?咦,是百福,只见他游过来扯扯系在柏寒身上的蛛丝,示意朝上走。   楚妍正伸着脖子朝船尾方向张望,船舷上几束手电光也集中在那侧。“好像抓住一个”她这么喊着,小雀斑几人激动地猛冲。   果然是个鲛人可惜已经死了。   凌晨两点多钟,一具鲛人尸体被合力吊上大船。孟寒山等人依然什么也看不见,乘客们把它团团围在当中:那是个黑发披肩的男性鲛人,面容清秀斯文相当年轻,胳膊修长健美,脖颈挂着珍珠贝壳穿成的项链,腰部以下是条被暗蓝鳞片覆盖的长长鱼尾;咽喉心口各有深深齿痕显然是两条小龙留下的。   杜老师念叨:“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杜甫诗云:神女花钿落,鲛人织杼悲....”   “还挺帅的。”楚妍客观评价;柏寒却研究它黑青皮肤,又看看头顶盘旋的两只小龙:“小青小蓝和以前一样毒。”吃过它俩苦头的沈百福下意识朝后靠靠。   尽管没能成功,小雀斑依然郑重道谢:“多些啊小柏,原来鲛人是这样的。”胖子和鹰钩鼻也摩拳擦掌“劳驾柏姐和它俩说说,再逮一条,怎么也得留条活命啊!”   想得可真美。柏寒忽然“嘘”了一声,大家都没说话,耳边海风拂动一片静寂,远处守卫们忽然欢呼起来:“鲛人走了,鲛人走了!”   “不唱歌了。”大家面面相觑,果然半个音符也听不到了,小雀斑几人脸色发灰。柏寒歉疚地说:“好像被小青小蓝吓跑了。” 第170章 徐福东渡七   2017年10月23日   第五天傍晚,太阳慢慢沉入海面, 留下漫天金光。远处五船灯火通明, 赤鲤船上的孟寒山吆喝一声“都给我仔细提防着!”带着两名手下绕着甲板巡逻, 老胡丁一跟着他寸步不离。   “红桃!我不用待着喽!”柏寒高兴地举起一张红桃6, 身旁梁瑀生则瞪着手中黑桃7发愁。按照徐福地图标示, 明天就要驶入“恶鬼幽灵”区域,换言之今晚是捉住鲛人的最后机会。   小雀斑几人早早向两队求援。介于孟柳两人相当安全,大家便决定留下两、三人守着, 其他人下海帮忙。   同样抽到黑桃的沈百福叹了口气,朝墙壁一靠,赵邯郸和楚妍则兴奋地击掌相庆,跟着柏寒站起身朝外走, “夜里十二点就回来!”梁瑀生无可奈何地拥抱着柏寒, 叮嘱“小心点。”四名新人也躲在房中。   相比昨晚, 今天守船将士的准备更加充分。所有人耳朵塞了棉布, 又用绳索铁链把自己锁在船上, 还备了铜盆铁器。   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可惜鲛人迟迟不肯出现,耳边寂静无声, 只有海浪翻涌着不停拍打木船的声音。   小雀斑五人心急如焚,围着甲板走来走去, 柏寒也有点头疼:不会真的被小青小蓝吓得不敢来了?好在夜间十点,夜莺般动听的歌声依稀在海中响起。   像是情人在耳边低声细语,又像是软语相求, 柏寒不知不觉血脉贲张,恨不得跳入海中寻找那位无双歌者,天涯海角随他去;好在珀伽索斯羽毛随即令她头脑清醒。   那些没有保护的船员士兵可就苦了,虽然堵着耳朵却阻挡不了天籁般的歌声径直钻入脑海,一个个张大嘴巴喘息,面红耳赤的像喝醉了酒。突然一位海员大喊“杀了我,杀了我!”拼命挣断绳索,大步奔跑着越过船舷一头扎入海里。   鲛人的歌声这么厉害?怪不得徐福说“勾人心魄”   快步抢到船边,海面余波荡漾,早看不到那位海员的踪影。“是被鲛人抓走了么?”柏寒问。楚妍也这么想:“西方也有这种传说,被美人鱼引诱到海中的人们再也不能回来。”   又有一名士兵像是热得不行,用力撕开上衣蛮牛般朝着船边奔跑;身边同伴拼命想揪住这人,可惜脚底打滑,倒被他扯得双双翻下船头,幸好被绳索拽住。   另有两人奔来相救,抓着绳索用力朝后拖拽,被悬在船边的两人慢慢升起。距离船舷只有两、三米的时候,突然脚下波浪翻涌,一只男子鲛人高高跃起抱住两只猎物,略一僵持随即坠入海中,只剩下空荡荡的绳索。   小雀斑几人大喊:“鲛人!”却哪里够得着?   “要命的都跟着我!”看不见乘客们的孟寒山大喊,随即挥动刀鞘用力敲击铜盆,发出刺耳噪声。其余船员士兵跟着照做,一时间满船噪音,令人头疼欲裂。孟寒山又指挥大家扯着破锣嗓子高唱“大风,大风”之类秦朝歌曲,柏寒不得不捂住耳朵:实在太难听了。   被这事启发的乘客们聚在一起,凌耀祖指指大海:“看见了?单独下去想抓它们没戏,根本追不上;若是主动跳下去倒有希望。”   小雀斑几人都赞成,当下把蛛丝系在船舷,打个招呼从大船两侧跳入海中。一时间蛛丝不断延长,也不知遇到鲛人了没。   “我们也帮忙?”柏寒三人商量,把赵邯郸用蛛丝像刚才那两名士兵一样悬在木船外头,看看能不能引来鲛人。凌耀祖几人也在另一边尝试:抛开交情不说,距离第七夜只有两天,小雀斑队伍的三位守护神还是很重要的。   望着垂在海面两米处摇摇晃晃的赵邯郸,柏寒两人不敢露出脑袋,只好留在船中观察,又叮嘱两只小龙别把它们吓跑。“奇怪,刚才那两个人刚下去就被带走了。”柏寒看看手表,“老赵怎么没人要啊?”   楚妍忍俊不禁。“鲛人是有智慧的,也许他们觉得搞不定老赵,也有可能嫌他不好吃。”   柏寒嘿嘿笑,“老赵的肉多香啊,鲛人可真傻。”楚妍很奇怪:“为什么?”柏寒大惊小怪地说:“他天天吃牛排,都变成牛肉了。”   或许鲛人不爱吃牛排,垂在外头的赵邯郸吹了两个钟头海风依旧无人问津;倒是凌耀祖扮成守船士兵直挺挺跳入海中,不久系在船头的蛛丝便有了动静。柏寒两人连忙把赵邯郸扯上来,跟着杜老师雷雪抓住蛛丝一通猛拽,海中挣扎的力量却也极强,双方角力良久才把一人一鱼扯上船头。   凌耀祖只穿短裤,双手双脚紧紧擒住一条女子鲛人:她可比昨天那只漂亮多了,面目娇艳动人,肌肤皎洁胜雪,蓝灰长发海藻般披散,胸前被两枚贝壳遮掩,可惜下半身是条长长鱼尾,否则算得上绝代佳人。   见周围都是敌人,孤零零的鲛人蜷缩成一团不言不动,就像别人打算欺负她似的。几位女生用绳索把她紧紧拴在船上。   周遭歌声停了停,随即更加响亮婉转,饶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握不紧兵器。若不是孟寒山拼命鼓舞士气,肯定有更多士兵自动跃入海中。   凌晨两点多,又一只鲛人被捉上船来:立功的是鹰钩鼻,他和凌耀祖差不多策略,离开木船之前脱掉外衣,沉入水中随即纹丝不动如同死人。过不多时便有鲛人围拢试探,他找准时机便紧紧抱住一只再不松手。   海中歌声忽然止歇,再无动静。孟寒山非常高兴,却又不敢大意,继续四处巡逻。   “真漂亮。”围拢在甲板的众人纷纷惊叹,第三只鲛人依然是女子,年纪也就十五、六岁,长发却是金黄色的,有点像《海的女儿》中的小美人鱼。她像是鲛人贵族,头顶戴着珍珠宝石和红珊瑚铸成的王冠,项链手链和臂环精致贵重,腰间和鱼尾装饰着彩色贝壳和珍珠。   当下大功告成,如何让它们流泪就交给小雀斑团队了:胖子假装凶神恶煞地吓唬鲛人们“赶紧哭,要不然把你们烤了吃。”杜老师则不停埋怨:“鲛人可是山海经搜神记里的神物,世上难得一见,切不可唐突。”   杜老师真有爱心。   回到柳冬儿居所替换梁瑀生和百福下来参观人鱼,折腾一夜的柏寒吃饱夜宵梳洗,睡醒已是24日上午。甲板传来一阵欢呼,连忙拉着梁瑀生跑下去。   远远便望见小雀斑几人不停捡拾什么,又把个大盆放在鲛人身畔。原来他们生怕夜长梦多,连吓唬带恐吓,又把匕首拿出来比划,两只鲛人紧紧拥在一起理也不理。它们实在太像人类,长得又漂亮极了,几人一时下不了手,只好晾在甲板晒太阳:它们久居海中,应该最怕暴晒。   果然刚刚十点多钟,两只鲛人便投了降:泪水断线珠子般洒落,落在甲板便成了手指头大小的珍珠。   “真漂亮!”柏寒拾起一颗映着阳光,珍珠闪耀五彩光芒,换成背光地方则莹莹发亮;虽然没有自己得到的几颗珍稀夜明珠个头大,却十分惹人怜爱。   两只鲛人犹如杜鹃啼血,泪珠滚得满甲板都是。小雀斑几人欢呼雀跃,看看他们车票,“得到五颗鲛人泪珠”的任务果然完成消失。把珍珠全部拾起的小雀斑利索地收起一些,剩下一分为二递给柏寒一半。“多谢了,这是你们的。”   柏寒也没客气,把珍珠小心地装入布袋准备回去分。船边放哨的老胡突然吹响铜哨,不停招手,乘客们纷纷朝他跑去。   咦?不停前进的赤鲤船外正浮着四、五条鲛人,有男有女,满脸乞求之色,手中捧着盛满珍珠宝石、珊瑚海螺的玉盘。见众人探出脑袋,鲛人更是连连作揖。   “好像要跟我们换人。”楚妍由衷赞叹:“它们可真聪明。”柏寒雷雪更是心软,“放了她们,反正任务也完成了。”杜老师也连连赞同。   梁瑀生便朝船下鲛人挥挥手,又垂下绳索,鲛人果然把玉盘拴牢任他拉上船来。众人一商量,便把年长些的鲛人垂下去给它们,又比划着“不够。”   鲛人果然懂了,纷纷一股脑儿扎入海中,中午才再次出现,十来只鲛人齐刷刷捧着装满宝石珍珠、瓷器玉器的玉盘,眼巴巴瞧着船上。   这次宝贝大多是人类用过的,八成是鲛人从海底沉船中获得那只小鲛人果然身份贵重,大概是公主女王之类?柏寒这么琢磨,瞧着同伴把她也慢慢垂下船舷,挂在尾巴上的珍珠宝石映着日光闪闪发亮。不等落到海面,小鲛人便迫不及待跳入大海,鲛人们众星捧月般护着她潜水走了。   比起美丽聪明的鲛人,第六晚出现的“恶鬼幽灵”简直丑陋无比,凶残可怖。   有的披着海藻、长满藤壶,有的腐烂得只剩骨架,套着陈年衣甲、有的连形体也不具备,只是团蠕动黑雾恶鬼其实是死在海中的亡者,被冤魂驱使着不肯安息。   眼瞧船舷下面一张张腐烂膨胀的死人面孔,柏寒收回脑袋,一阵恶心。梁瑀生搂搂她肩膀,“别看了,就跟丧尸一样。”   今晚的孟寒山没有绑住绳索,精神抖擞地满船巡视,指挥船员将士把守船舷:“都别怂,恶鬼上不来!”   徐福显然对此早有准备,六条船只也修建得格外高大,起初恶鬼们确实爬不上来;后来越聚越多,一眼望去四周海面全是黑压压的尸首。它们渴慕船上活人血肉,本能地像壁虎般越爬越高,终于有一只扒住船舷,随即被守卫一剑削掉脑袋,咕噜噜坠入海中。   “都给我守住了!”拔剑出销的孟寒山大喊:“天一亮它们就完了!”   三队早早分工,凌耀祖队伍守着孟寒山,柏寒团队护住柳冬儿,小雀斑五人则在甲板杀敌。   下来帮忙的柏寒一剑削掉恶鬼脑袋,厌恶地瞧着它落入海中。“梁哥,这个还好办,幽灵他们怎么对付?”孟寒山又没有守护神。   梁瑀生倒是不急:“徐福肯定有招,最不济咱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子夜十二点整,恶鬼越来越少,已不足以威胁木船,远处的玄龟船忽然亮起红色烟花。孟寒山随即也从怀里掏出一枚点亮,瞧着烟花在头顶徐徐绽放,其余四船也是如此。他大喊着:“把底下那帮囚犯带上来!”   那些死囚?和幽灵有关?   柏寒和凌耀祖队伍打个招呼,立刻和梁瑀生并肩奔回顶层柳冬儿居所。童男童女的居所大门紧闭,走廊空无一人。四名新人也躲在这里,再加上柏寒五人和银光闪闪的守护神,柳冬儿小小居所都被填满了。   柳冬儿依然看不到众人,如意荷包已经完工,小心收进衣袋。像平时一样,这位少女裹着棉被缩在床铺里头,喃喃求菩萨保佑。   透过敞开窗户,柏寒看见数十名死囚都被带到甲板上,个个瞎眼剜舌,手脚也是断的。凌耀祖五人带着各自守护神围在孟寒山四周,小雀斑五人也围成一团。   “看!”楚妍指着外面,“那是什么?”   一片不停变幻形状的阴影慢条斯理爬上船头,像一块长了脚的黑布,又像一群行进的蚂蚁,速度很慢却毫不停歇。所有士兵都小心翼翼避开去,就像躲避瘟疫。   能把人拖入海底的幽灵么,柏寒低声问:“这是什么东西?”大家纷纷摇头,都说“海里只知道幽灵船。”   眼瞧着阴影越来越大,逐渐覆盖半个甲板,孟寒山才挥挥手“放一个!”两位士兵抬起一名死囚喊着“一二三”朝那里扔去。阴影像是有生命般立刻裹住那名可怜的死囚,原路朝着船舷退回,速度快得多了。   原来死囚是干这个用的。其实柏寒早已隐约猜中,眼睁睁瞧着活人被喂给幽灵依然心里发堵。   又有大片阴影从船尾袭来,孟寒山故技重施,一名死囚被挟裹着拖下船去,只听噗通一声便没了动静。   默默计算时间,阴影毕竟速度极慢,死囚又数量众多,顺利的话足够撑到天亮,何况还有三队坐镇。柏寒不忍再看,坐回床铺发呆;楚妍也坐在身边盯着地图:“徐福信上说,鬼魅横行、鲛人勾魂和幽灵浮海。今天第六晚,该见到的都见到了,只差最后那条蛇了。”   倭国巨蛇。柏寒没精打采地说:“管它是什么,明天第七天,扛过去就过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想起《无敌》里的“大风,大风” 第171章 徐福东渡八   2017年10月25日   “小青小蓝, 今晚是鬼门关, 扛过去就搞定了。”太阳躲在厚厚乌云后头, 柏寒从窗户里伸出胳膊接住满天乱飞的两只小龙, 好好哄着:“明天这个时候就能带你俩去玩了。”   几位同伴边打“斗地主”边呵呵大笑,都觉得喜欢跟小动物说话的柏寒非常有趣。后者瞪他们一眼,又叮嘱:“徐福说倭国就是日本有条大蛇,不管是什么,要是敢挡路就把它咬死, 知道不?乖~”   两条小龙张开翅膀摇摇晃晃走上她肩膀,连连点头像是说:好。   依偎在赵邯郸身边的楚妍揉着太阳穴:“巨蛇什么的放一边, 我最担心怎么回去上车:就算现在徐福下令调头回去, 时间也来不及了。”   赵邯郸倒有点“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潇洒,抽出张扑克牌扔到铺上,“操什么心?蓬莱不会给我们必死的任务,再说还有杜老师他们呢, 人家三个是鬼门关,不比咱们着急?”   梁瑀生瞟了一眼,扔出一对儿A压住, “赶紧的掏钱。”   说曹操,曹操到。不一会儿凌耀祖几人就跟着孟寒山进门,柏寒几人连忙收了牌朝里挤挤房间实在太小了。   主人柳冬儿夜间胆战心惊睡得不好,全靠白天补眠,此时睡眼惺忪地发呆,见到孟寒山连忙迎过去:“统领。”   孟寒山朝身后使个眼色, 两个守卫便退出去虚掩门户,这才紧紧握住她手掌;柳冬儿顾不得矜持,勇敢地扑到他怀里:“大哥!”   “别怕,冬儿,听我说。”孟寒山紧紧拥住她,轻轻拍打她背脊:“昨晚吓着了?我没事,东西准备的齐全,什么恶鬼幽灵都奈何我们不得。”   其实柳冬儿昨晚躲在床铺,压根没敢朝外看。她喃喃说:“大哥,冬儿不怕。”孟寒山微笑着说:“徐福早早说过,七天便能到达仙山。你好好守在这里,我还得带着大家巡逻,怕是没空看你,到了明天便什么都好了。”   柳冬儿兀自不放心:“大哥,今晚,那今晚怎么办?”   孟寒山皱起眉头随即放松,安慰地笑笑:“别担心,鲛人幽灵那么凶恶,不也被我们闯过来了?今晚还能怎样?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还信不过我吗?”   羞涩欢喜的笑容浮现在柳冬儿脸上,连连点头,伏在他怀抱再也不说话了。   好甜蜜啊。柏寒心中暖洋洋的,轻轻靠着身畔梁瑀生肩膀,只听孟柳两人喁喁细语,无非是到达仙山或者倭国之后的情形:柳冬儿担心自己必须侍奉仙人,孟寒山安慰自己也做守卫;若是去了倭国更好,就此再也不分开了。   直到门外守卫敲门,孟寒山才恋恋不舍地说:“冬儿,我得走了。记得天黑之后千万别离开这里,明天平安之后我来找你。”柳冬儿“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从床铺枕下取出那个刚刚缝好的如意荷包捧给他:“大哥,这里面装着我爹娘从庙里求来的护身符,你一个,冬儿留着一个。你戴在身上,千万别摘下来,定能保佑平安。”   孟寒山温柔地望着她,戴在颈中贴身藏好,这才大步走了。凌耀祖几人跟着他离开,雷雪却留下来,柏寒指指她车票:“卢文豪他们五个完成任务就跑了,我想明天早晨七点你们就该回去了雷小雪,采访一下什么感受?”   “回去先看看家里。”她显然仔细想过了,盯紧车票背面最后一行“乘客将乘坐列车回到原始世界,无需再次进入蓬莱 ”的备注,茫然地说:“一走就是一年,我爸我妈肯定急坏了,还有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还得料理王家宇的后事?柏寒想起雷雪说过,两人去桂林旅游的时候莫名其妙登上列车,不由替她难过。   “等我回去了,也不知道大白还能不能跟在我身边。”雷雪絮絮说着,眼圈一红很是伤感。柏寒连忙安慰:“你想想蓬莱家里那些宝贝这下可发财了,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对了,蓬莱家中的东西怎么办?会跟随乘客回去么?雷雪自己也不清楚:高蓝山这种进入鬼门关的乘客就此一去不返,他的房子也像其他死在任务中的乘客一样清零,很快被新人占据了。   带着种种疑问,雷雪和众人一起迎来了第七晚。按照鬼王墓的经验,今晚千难万险,自然不能分散力量,太阳落山柏寒队伍就带着柳冬儿下楼前往甲板。接触到众人的少女见到从天而降十几位生人惊恐极了,大喊着“你们是什么人?”   大家安慰几句“我们也是去三仙山的”,带着把木椅让她坐在甲板,又派四名新人专门看守。柳冬儿非常害怕,不停朝着甲板上的士兵求救,可惜后者统统见不到她,就连带着守卫路过的孟寒山也对她视而不见,这位可怜的少女呜呜哭泣得十分伤心。   柏寒安慰:“别怕,我们不会害你,还会挽救你呢别哭了,我也是杭州人。”柳冬儿稍稍停住哭声,悄悄打量柏寒,不知信了没有。   和以往不同,太阳落山之后六条木船没有抛锚停泊,依然跟着玄龟船继续东行。在遥远的陌生海域夜航对于秦朝船只来说相当危险?大家商量几句,呼唤出守护神来守住甲板。   头顶乌云密布,却始终不见雨水,迷雾悄无声息布满海面。只见前方的玄龟船头尾各点燃四盏大红灯笼,暮色中不见喜庆倒觉得诡异。孟寒山一声令下,赤鲤船也照样点燃灯笼,加上其余四条船纷纷效仿,烛光把附近海面映得通红一片,如同火海。   好像不太对劲。楚妍低声说:“像是打信号,难道是给什么人送信?”杜老师也这么认为,“哼哼,徐福果然有问题,到底露了马脚。可六只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真把海里怪物或者那条蛇招过来,徐福自己也跑不到天上去。”   梁瑀生和凌耀祖早都商量过,小雀斑五人守在里圈,柏寒队伍带着守护神护在柳冬儿四周,他们继续保护孟寒山。沈百福暂时没有召唤佛珠,他可是杀手锏,必须留在最后;今时不同往日,就算鬼王艳姬想穿过两队九只强力守护神也并不容易,小雀斑团队的三只守护神也不是吃素的。   只见孟寒山到下方给奋力划桨摇橹的船员鼓劲,又奔到船头船尾巡视,不时大声鼓舞士气:“明天就到了!等到大功告成,回归之日个个封妻荫子,赏银千两!良田百亩!”满船士兵和船员大声呼喊,干的更起劲了。   真的是里世界和表世界吗?柏寒看看甲板上忙活的众人,又看看身畔低声哭泣的柳冬儿,总觉得他们像被上足发条的木偶,按照自己的轨迹不停走下去,永不停歇。   “长短脚,都八点了,怎么什么都没有?”柏寒带着大黑狗走到船舷朝外眺望,发觉下面波涛汹涌,庞大木船不时剧烈动荡。她已经做好激战整晚的准备,眼前这种表面平安无事,实则紧张的局面倒令人颇为难熬。   梁瑀生也神色郑重,紧紧握住她手掌。“小柏,《动物世界》爱看吗?像狮子老虎这样的大家伙,都是独占一个山头的。”   所以,我们进入什么怪物比如巨蛇的地盘,其他小喽啰反而不敢闯进来?柏寒深深呼吸,回到大本营捅捅百福肩膀:“徒弟,好像挺厉害的,得小心点。”沈百福摸摸宝刀,应了一声。   越是临近子夜,孟寒山越是紧张,按着佩剑站在船头眺望玄龟船的方向,凌耀祖几人默不作声跟随。柏寒凝神细瞧,就着亮光依稀能看到一位青布长袍的文士悄然立在玄龟船头,身旁还有位武将,自然是徐福和正统领王潼了。   “紧张么?”楚妍握住柏寒手掌,后者都出汗了,喃喃说“我好烦现在这样,有什么妖魔鬼怪就出来,别耗着了。”   像是响应这句话,前方玄龟船忽然在海中停住了,仔细观察的孟寒山招呼一声,手下立刻停手不再扳桨,他的副手带着同伴搬了两大铁箱出来,自然是他居所宝库中的奇珍异宝了。   压箱底的东西都请出来了,上供?交换?还是祭品?柏寒胡思乱想着,开始惋惜秦始皇那堆宝贝。又见另外四船慢慢移动,恢复成平日夜间停泊的方位:玄龟船居中,五船形成圆圈包围着它。   “你们是什么人?”柳冬儿忽然小声问,柏寒便用杭州口音说:“我们不是坏人,刚好路过,搭乘这条船,还能帮你的忙。”柳冬儿也用杭州话回答:“海里有怪物....”   柏寒指指自己身前的大黑狗,信心十足地说:“放心,能挽救你....”   接下来她自己的心脏陡然悬到半空就像被蛛丝紧紧绑缚,伸在半空的手指动弹不得,身体僵硬如木桩,双脚像是被铁钉钉在甲板,柳冬儿奇怪地望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柏寒想开口,发现嘴唇舌头也无法移动,眼珠也固定在当前方向:银光闪闪的大黑狗刚好伸个懒腰,也保持着伸腿弯腰的滑稽姿势,一只小龙停在桅杆,另一只围着自己头顶打转,古怪地悬在半空。左首梁瑀生刚刚叼着香烟用力吸了一口,此时也木偶般纹丝不动,烟卷诡异地保持橙红亮光他一口气能吸多久?正缓步而行的十一郎也陡然不动,右首百福楚妍三人却看不到。   所有人都被定住了?不对,两名守卫正绕船巡视,柏寒竭力朝船头望去,能看到孟寒山正低声叮嘱两名手下什么,又挥了挥手,后者连连点头;始终跟在他身边的凌耀祖几人也古怪地停在当地,眼瞧着孟寒山越走越远这几天他们可寸步不离这位副统领。   被定住的只是我们这些乘客,原住民毫无影响。是谁干的?怎么做到的?   耳旁海风咆哮,偌大赤鲤船跟着波浪忽上忽下,船身不停抖动。视野中的玄龟船忽然朝天空射起一朵赤红烟花,随即几声惨呼夹杂落水声传来,像是有人被扔进海里。难道是死囚?没看到幽灵啊?可惜船身抖动厉害,柏寒实在看不清楚,只闻到扑鼻血腥气。   忽然腥风大作黑浪滔天,阴云笼罩头顶,玄龟船前方海面破裂,有什么大东西陡然冒出来了:那是条乌黑蛟龙,头角峥嵘嘴巴裂开,双眼像红灯笼果,颈部还有长长触须,露在海面的身体覆盖着青苔般的鳞片。   柳冬儿骇极惊呼,柏寒心中一凉:糟糕,我们压根动不了,这可怎么应付?梁瑀生也紧紧盯着那边。   只见那条蛟龙弯下脖颈,大大头颅伸到玄龟船头;远远望去,徐福并不惊慌,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捧过头顶,顿时黑光闪耀,偌大玄龟船立刻被凌空浮现的一龟一蛇法相牢牢笼罩黑蛇缠绕乌龟,乌龟四肢着地,合起来便是北方圣兽玄武。   是徐福怀里那对龟蛇遗蜕!柏寒立刻回忆起来,连两条小龙都饶有兴趣的嗅闻过,显然是真的。徐福早有准备,说什么上次航海只见过恶鬼幽灵显然是骗人,他也曾经见过这条蛟龙并做好准备不对不对,柏寒仔细盯着小心翼翼打量玄武法相的蛟龙,尽管头顶有角颈部有须,可它的嘴巴实在太大了,毒龙岛见过的蛟龙根本不是这样子,倒像异变前的小青小蓝。   没错,这根本不是什么蛟龙,是条巨蛇,徐福口中的倭国巨蛇。   咦?那是什么?柏寒能看见自己这条船船头陡然发出明亮红光,把凌耀祖几人处身的船头都笼罩住了。视野中另一艘青鱼船船头绘着的青色怪鱼也发出耀眼光芒,其他四条船的水兽图腾也是如此。   “小心着!都别慌”孟寒山大喊,原本吓得战战兢兢的士兵船员都打起精神,“我们有贡品,献给它就完事,跟着徐大人往前走!”   这个愿望很是美好,可惜并没能实现。眼见巨蛇被玄武法相阻隔在外,徐福丝毫不敢耽搁,挥手继续航行,玄龟船便继续朝东行进。那条巨蛇想攻击却又畏惧,不甘心的紧紧跟在后头。   “报,报告,孟统领,兄弟们拼命划,船却怎么也动不了!”一位士兵急匆匆奔上甲板喊着,孟寒山愣了愣,立刻跟着他冲到下面。   视野中其他四船也是如此,柏寒能看到青鱼船下方探出的船桨徒劳乱划,平时乘风破浪的木船却纹丝不动,仿佛它也被无形力量定住似的。   玄龟船就此越行越远,终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船尾悬挂的大红灯笼不知什么时候被摘下,明亮红光逐渐看不见了。   一阵巨浪从侧面打来,赤鲤船左右摆动险些倾覆,柏寒眼瞧着被定在原地的五条木船中间出现一个巨大漩涡:那条巨大黑蛇陡然钻出海面高高扬起头颅,红灯笼果般的双目闪着凶光,嘴巴大大开裂,分叉长舌伸出嘴巴。 第172章 徐福东渡九   2017年10月25日   那条黑蛇足足有三层楼高, 露出水面的修长身体像条蛇颈龙柏寒真佩服自己还能联想到《侏罗纪世界》。   “圣兽!”尽管其他士兵惊慌失措, 纷纷露出绝望神情,孟寒山依然保持着足够的镇定。他伸开双手示意,高声喊道:“我们只求借路,绝非有意打扰。这是始皇帝的贡品,请收下,我们马上就走。”   巨蛇微微侧着脑袋思考,显然它是有智慧的,随即表明态度:远处腾蛇船边水面泼喇喇响动,居然也伸出一个蛇头来, 青鱼、冰鳍、银鲨三条船边也各自伸出一个庞大蛇头, 各自目中闪着贪婪目光,惹得各船惊呼哭叫不断。   这么多?柏寒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猛兽与生俱来的巨大压迫和威慑令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有点像和美杜莎狭路相逢的时候。   冷静, 冷静。她告诫自己,尽量理智地分析:孟寒山和其余四条船的士兵显然都被徐福骗了。这位狡猾的方士开始就设立重重机关:先是能呈现玄武法相的龟蛇遗蜕, 又用古怪手法在其余五船船头绘上水兽, 连诸多奇珍异宝也不带在身边, 令始皇帝和孟寒山放心;第七夜开到几条巨蛇的地盘迅速逃遁,却把五条木船和两千五百名童男童女、数百船员士兵留给巨蛇。   不对, 就算徐福挖了一堆坑,他怎么算计到我们?柏寒望着面前纹丝不动的大黑狗和十一郎,又努力瞧瞧悬在空中的小龙守护神不可能被他控制, 我的小龙更是神兽。难道....和蓬莱有关?所谓的里世界表世界?   不等柏寒琢磨明白,屠杀便开始了。   第一艘被袭击的是青鱼船,这条柏寒曾经短暂栖身过的木船被一条巨蛇盘绕上去,火车般粗壮的蛇身和庞大木船僵持片刻便把后者绞成两段,船员们还能勉强扒在船上,数不清的白衣童男童女尖声哀叫着跌下去,浮在海面像一只只挣扎的白蝴蝶。那条巨蛇随即跟着潜入海里,没费什么力气便吞吃起来,不时用长舌卷住活人拖回口中,场面犹如地狱。   无法转动脖子的柏寒看不到太远,只能听到腾蛇银鲨三条船喧哗一片,听起来他们没有束手待毙。同样英勇反抗的还有自己这条赤鲤船,孟寒山站在船头张弓搭箭,第一箭便射中巨蛇脖颈,可惜无法射穿覆盖青苔的鳞片。   “李平安!你带着人去船头,把那条红鲤鱼给我挖下来!”他倒也聪明,一眼看穿木船无法动弹是被徐福做了手脚,“徐福匹夫,王潼这个懦夫,老子决不肯和他俩善罢甘休!”   他的副手应了一声,立刻带着两个人大步跑走。孟寒山按住佩剑,另一只手指着甲板中央两箱宝物,“圣兽!我不愿与你为敌,这些都是送给你的,留我们一条生路如何?”   巨蛇吐着长长信子像是思索,一条尖尖蛇尾陡然从另一侧抡上甲板,留下深深印痕;幸亏孟寒山灵敏地扑倒滚到旁边,否则必被抽成肉饼。这位副统领勃然大怒,喊着:“想活命的都跟我拼了!瞄准它眼睛!”自己也张弓搭箭,一枚枚利箭径直射向巨蛇双目。   这人倒也硬气。柏寒暗中赞叹,随即头疼不已:我们就是来挽救你的,可为什么动不了?耳旁柳冬儿呜呜哭泣,她自己竭力想挣脱无形束缚,却始终无法如愿。   随着赤鲤船头一声巨响,又有阵阵黑烟燃起,几名船员欢呼起来,“快划,快划!”像是那名叫李平安的副手设法把船头红鲤鱼炸毁了。果然船身东摇西晃,艰难地朝前划动起来,孟寒山喝令士兵搬来成捆利箭放在身边,指着东面:“追着徐福走!”   其他四条船怎么样了?柏寒看不到,只感觉左后方青鱼船传来一阵绝望呼喊和桅杆断裂的声音,脚下赤鲤船朝东航行出数十米远便不动了。几名船头士兵惊恐喊着:“又来一条,又来了!”被萤火虫香囊光芒笼罩着的凌耀祖雷雪几人滑稽地呆立船头,身后果然又冒起一条巨蛇,低头衔住一名士兵高高扬起,半空传来惨叫。   明明就在旁边,却不攻击雷雪队伍,果然就连巨蛇也看不到我们柏寒这么断定。到底有多少巨蛇?粗粗数去居然有四条,像四根柱子般围住赤鲤船。它们似乎并不着急,不时从甲板或者船底叼出一个人吞入血盆大口,柏寒能看到不少白衣童男童女绝望哭喊,拼命扒住窗口。   什么时候能结束?周遭如同炼狱,柏寒不愿再看,只好把注意力放在面前孟寒山身上他依然竭力抵抗着,只凭箭矢便逼得第一条巨蛇无法攻击,最后一次甚至射中敌人左眼。这条巨蛇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身躯沿着甲板翻滚把紧紧护卫孟寒山的数名护卫扫入海中,却被他趁机拔剑狠狠砍下小半个头颅,血光漫天飞溅。   干得漂亮!动弹不得的柏寒发自心底赞叹,随即惊恐地屏住呼吸:英勇的副统领被从后偷袭的另一只巨蛇叼住了,铠甲也无法阻拦尖利蛇牙,鲜血从他口中和伤口喷薄而出。他挥舞着长剑依然想砍,唯一能动的胳膊却被第三只凑近来的巨蛇咬住,只能发出不甘的怒吼。   “大哥!”一个白衣少女跌跌撞撞沿着甲板跑去,却是柳冬儿。这姑娘原本被四名新人捉住坐在木椅,随着新人们动弹不得,她努力挣扎逐渐挣脱开来,见到情人受伤便什么也不顾了。   高空中的孟寒山原本重伤待死,见到她又惊又喜,突然满脸惊恐地大喊:“冬儿!”柳冬儿只想和他死在一起,突然双脚离地越来越高,身周满是蛇腥气息,不敢回头只好哭喊:“大哥救我~”   却是新的一只巨蛇冷不丁从船侧海面冒出,一口将她咬住。   靠,到底有几只?进蛇窝了么?柏寒闭紧眼睛,热泪划过面颊,紧紧捏住拳头,心里冰冷一片:必须挽救他俩才行啊。咦?我能动了?脑海意识到这点,电石光火间柏寒脚下一空,径直从高空跌下,视野中大黑狗和十一郎、梁瑀生同时朝下坠落,后者凌空翻滚着朝她望来梁哥也能动了。   柏寒笔直坠入冰冷大海,海水咸腥苦涩朝口鼻咕嘟嘟灌入,她本能地喝了两口便稳住阵脚,拨动手脚又从怀里取出戴着珀伽索斯羽毛的口罩。   头顶朦朦胧胧,今夜月亮始终隐藏在乌云后头,海面昏暗无光。周遭亮着十多团明亮的橙红光芒,自然是三队伙伴,四名手忙脚乱的新人被近处乘客救起。天,这是什么?水底满是漫山遍野的青白阴魂,数量怕不有数万之多,顺着海浪飘飘浮浮,幸好没发动攻击。   左臂被一人抓住,正是梁瑀生,他朝上头指指,拉着柏寒朝头顶浮去。柏寒一秒钟也不想在水底多待,连忙用力拨动手脚,大黑狗跟在后头。   能呼吸新鲜空气真是幸福。眼见伙伴们的脑袋也纷纷钻出水面,满脸劫后余生的表情,守护神也一个不缺,两条小龙在头顶盘旋,柏寒发自内心的松了口气,随即开始绝望,想说什么却喉咙哽咽:孟寒山和柳冬儿都....   咦?空荡荡的海面波浪翻滚,断折燃烧的五艘大船、蝴蝶般漂在海面的众多白衣童男女、抵抗到底的守卫和跳海求生的船员统统不见,就连凄厉求救声和利箭划过空中的声音也凭空消失,耳边只有呼啸海风,仿佛刚才惨烈一幕只是南柯一梦。   “那几条蛇呢?”“MD跑哪儿去了?”漂浮海面的十九名乘客东张西望,刚才还包围赤鲤船的四、五条巨蛇统统不见踪影,倒令人提心吊胆。两条小龙倒是不时潜入海中,又到柏寒面前扑腾,像是有什么怪事。   “水里那些是什么东西?”心有余悸的柏寒抓住男朋友胳膊,后者正神情凝重地盯着车票;楚妍喃喃自语,浮在她身边的赵邯郸摸着背上落日弓,沈百福则戴上口罩又把脑袋扎进水里。杜老师忿忿不平:“我呸,徐福这个畜生,处心积虑把两千五百个大活人坑在这儿了,哼哼,八成是用邪法献祭....”刚才距离巨蛇太近的雷雪颤抖得像风中落叶,凌耀祖紧紧搂住她肩膀。老胡丁一拔出武器警戒四周,也跟着潜水。   “任务没失败,也没变化。”梁瑀生松开车票,“这算是怎么回事?夜里十二点刚过,还有六个钟头。”凌耀祖也满腹疑惑:“柳冬儿和孟寒山已经死了,这TM怎么挽救?”大概距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这位冷静的男人也开始焦躁不安。   楚妍忽然举起一只手。“各位,我有个想法。这场任务不是表世界和里世界,而是我们回到了过去。”   “我们登上几千几百年前的木船,跟着徐福一行东渡,在这里遇到那些倭国巨蛇。”她激动地指指身前海面,“除了徐福那条玄龟船逃走,其他五条船上的所有人都死了。柳冬儿孟寒山死去瞬间,这段奇怪的旅程就结束了,必须尽快完成任务。”   没错,除此之外无法解释这古怪的七天,包括柳冬儿孟寒山在内的所有人像发条木偶一样按照铺垫好的轨迹行事,即使短暂碰触可以看到我们,松开手就又回去了。根本不是表世界里世界的差异,而是数千年时光隔在我们中间。   想起绣着荷包的柳冬儿和奋勇抵抗的孟寒山,柏寒很是难过。“不是要挽救他们吗?”她指指水面,“就是水底那些阴魂?”   身前水面冒出个脑袋,正是沈百福。“那边水底下。”他双手把**的头发抹在脑后,“八岐大蛇,游戏里多的是。”   八岐大蛇?柏寒恍然大悟,这几天一直琢磨倭国巨蛇是条像高蓝凤一样的巨蛇,却忘了日本神话最有名的八岐大蛇。杜老师也拍着脑门:“对对,八岐大蛇,八头八尾,有说法是中国古代的相柳传过去....”   这块海域显然是八岐大蛇的领土,它在水底卷曲成团像团墨黑水草,蛇头和尾巴不时伴着水波荡漾。这条怪兽实在太大了,远远望去便令人胆战心惊。和周围成千上万的青白阴魂比起来,很难说哪个更可怖些:后者在阴暗水底扬着惨白扭曲面孔,即使死去也被折磨数千年大概被它杀死的人们无法超生?   “我过去。”沈百福简单地指指,“用我佛珠弄死它。”柏寒率先反对:“不行,你直接过去就被它吃了。”楚妍也不同意。“必须先确定它是阴魂还是活着的。”梁瑀生拍拍他肩膀:“福哥是杀手锏,必须留在后头。”凌耀祖也赞同:“这场鬼门关,还是保险点。”   柏寒灵机一动:“我有办法。”   两分钟之后,两条起伏不定的小龙便一头冲进海面。它们速度极快,像两枚利箭冲破重重冰冷海水朝着庞然巨兽猛冲,准备用毒液和牙齿利爪战斗,可惜径直穿透敌人身体八岐大蛇早在无尽岁月脱离躯壳,留在此地的只是不灭妖魂。   一只,又一只,第三只....被惊扰的八岐大蛇慢慢竖起数只蛇头,海面仿佛多了只开屏孔雀,根根尾羽都是瞪圆火红双眼、吐着信子的舌头。这句话看起来很滑稽,身临其境的柏寒却忍不住发抖,紧紧握住男朋友手掌。“梁哥,我们能打得过它,对?”   即使大半个身体都浮在海中,梁瑀生的手掌依然温暖有力。“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在,轮也把它轮死了。”   没错,我们这么多人。瞧瞧踏在水面的大黑狗屋和拔出长刀的十一郎,百福的佛珠也在海面闪耀着熠熠光辉,柏寒深深呼吸: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这条破蛇有什么可怕?   冰冷海水冻得她不停打着冷战,不由想起水底那些阴魂:它们也很冷?柳冬儿和孟寒山,我们帮你们报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始终觉得史记记载的三千童男童女和口耳相传的五百童男女大有差异,嗯,就差在这里了。 第173章 徐福东渡十   2017年10月26日   战斗干净利索地打响了。   像对付赤鲤船一样, 八岐大蛇像团乌云从水底游到乘客们脚下, 大概顾忌着沈百福的佛珠不敢贸然浮上来,众多蛇头森然露出水面包围住猎物。   距离近了,柏寒得以把这头猛兽看得一清二楚:头顶笼罩阴云,眼睛像新鲜的红灯笼果, 嘴巴突兀裂开,分叉的红信子不时吞吐。隐藏在水底的身躯不光长着青苔般的鳞片, 居然还生着笔直的杉木和桧树;连接着八条蛇头的腹部鲜血淋漓,像是腐烂臭肉。   天, 美杜莎看起来比它体面一百倍,把脸潜入水中细瞧的柏寒觉得恶心, 赶快浮出水面。   一条, 两条....四面八方的蛇头朝中间弯曲下来, 打算把敌人吞下肚子。银光闪闪的守护神们出击了:小山般不可撼动的大黑狗、双手握紧长刀的柳生十一郎、抡着襄阳城门门闩的杨九郎、持着圣经的杰斐逊牧师、挥舞佩剑的海盗船长、小巧玲珑的大白猫、梳着月亮头的笔帖式、提着老式手电的哨兵、抡着锄头的农夫分别迎住最近蛇头厮杀。   闲来无事大家也显摆攀比谁的守护神最厉害, 却很少有公平竞争的时候, 现在机会倒是来了。大黑狗等等足能应付, 楚妍的牧师和杜老师的笔帖式实力明显弱上一筹,和敌人接触几个回合银光便黯淡不少, 不得不联合应付一个蛇头;老胡的哨兵和丁一的农夫也是如此,空出来的位置便让给小兔爷。   说起胖子从不夜城得到的小兔爷, 柏寒一度以为人家呆萌可爱, 并不能打,现在发现自己错了:这个三瓣嘴的小兔孩骑着橘猫般的小老虎径直飞上夜空,挥舞着背后京剧彩旗对准一只巨蛇搂头盖脸暴打, 着实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身畔胖子乐得嘴都合不上,“抽它,抽它!”   小雀斑紧张地喊着自己的黑猩猩:“凯撒,先别去。”鹰钩鼻也招呼着自己的大角盘羊按兵不动,守在众人身旁。尽管情况十分危急,柏寒依然忽出奇想:他们这队都快变成动物园了。   尽管见到不少大场面,可柏寒从没经历过这种混战:左首自己的大黑狗被巨蛇紧紧缠住,右首十一郎握紧长刀连斩巨蛇七、八刀;远方身法快捷的海盗船长围着自己的敌人疾转,时时割上一剑,近处杨九郎却简单粗暴地轮着门闩硬砸,视野中所有守护神都殊死搏斗着。   柏寒的目光被大白猫吸引了:尽管第一场任务就见到它,此时才见识攻击型自带守护神的风采:尽管和庞大敌人比起来,大白的娇小身影可以忽略不计,可这只猫咪周身光芒如同天边明月,弓腰竖着尾巴和巨蛇激烈争斗。   “我得下去。”沈百福指指八岐大蛇潜伏在水面下的庞大身体,“这玩意不是长久之计,鬼王墓也是把他的棺材毁了才算完。”   杜老师和楚妍都犹豫不决,梁瑀生和凌耀祖却连声反对:“算了,它又不傻,你还没游过去它早跑了。”   大家也都劝“别下去”赵邯郸却说:“把它引上来,试试我的弓箭。”   这倒也是个办法,可惜我的小龙无法对付阴魂,柏寒很是惋惜。还没等大家行动,局势却有了变化:被笔帖式和牧师围攻的那只蛇头原本便少了小半只,很可能是孟寒山临死一搏砍下来的,此时逐渐黯淡,支撑片刻便在海风中溃散消失。   成了!大家振臂欢呼,杜老师和楚妍刚指挥着守护神去帮助其他同伴,八岐大蛇却愤怒的反击。只见它其余七只蛇头突然阴云笼罩,齐齐伸向夜空长鸣,随即一个猛子扎入海面,守护神也齐刷刷跟了下去。   “那是什么?”远处海天相接之处忽然浮起团团黑雾,野马般飞速朝众人逼近,隐约还能动弹是怪物!还在寻找八岐大蛇的众人连忙戴好口罩缩进沈百福佛珠里面。按照“佛珠范围越大,越是危险”的原则,此时沈天奇璀璨夺目,威势足可以和鬼王墓相媲美。   长着犄角的脑袋像牛、身体却是长着八只腿的黑蜘蛛,还有一些像是螃蟹这是什么东西?二等座五人却欣喜若狂:“牛鬼,一定是牛鬼!”   丑陋怪物无声无息逼近,忌惮着佛珠熠熠光辉不敢逼近,流着涎水潜伏在四周。小雀斑和鹰钩鼻指挥着黑猩猩和盘羊并肩冲进怪物堆中,还算好对付,很快被合力杀死一只。二等座盯着车票欢呼:“就是这个,快弄死....”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的牛鬼便齐刷刷朝着众人喷吐银色汁液,闻着便非常腥臭。有毒!柏寒条件反射般潜入水底,头皮有些发凉,没被沾到?   视线突然凝在水底:周围是万万千千的青白阴魂,脚下一团骤然升起的黑影却越来越大,七根漆黑蛇头朝水面伸着,中间是血红糜烂的腹部,八根修长有力的尾巴陀螺般拨水,数只银光闪闪的守护神紧紧跟随是八岐大蛇!   几秒种后,柏寒和其他人一起随着滔天巨浪笔直升上天空。视野中满是八岐大蛇庞大身躯、布满青苔鳞片的蛇头蛇尾、沈百福金光闪闪的佛珠、同伴挥舞的躯体,纷乱奔跑的守护神和浅白月亮,柏寒头晕目眩,一头坠回冰冷海水。   身边没有同伴踪影,只有紧紧握住手掌的梁瑀生还在身边。两人能在水下呼吸,也不急着浮出海面,很快在漆黑海水中寻到金光闪闪的佛珠:沈百福居然被冲到数十米外,已经和附近几人聚在一起。   大黑和十一郎去哪里了?好在四周没有牛鬼踪迹,想来也被波浪冲开了。真要命,还说深渊恐惧症呢,每场任务不下水简直不算完,柏寒腹诽着朝远处金光游去。   乌云般的八岐大蛇朝着人多地方冲去,一只蛇头却掉转过来朝着两人:车厢般的嘴巴大张,弯钩蛇牙和分叉信子格外狰狞。   糟糕!柏寒连忙解开裹着墨绿念珠的手帕,梁瑀生却从怀里掏出个书册把她推到身后,不躲不闪任由大蛇当头咬落一团耀目金光陡然爆裂开来,那条大蛇呆呆停滞,随即逐渐虚幻消失。   片片金色书页飘落梁瑀生身畔,犹如漫天花雨,是那本《金刚经》!可惜被毁了。柏寒帮着他把散落的书页捡回来,仔细检查没有遗漏,这才并肩朝着伙伴游去。   刚一浮出水面,大难不死的两人就受到热烈欢迎。楚妍拥抱着柏寒,赵邯郸大力拍着梁瑀生肩膀,“够悬的”沈百福却被大家紧紧围在当中,“卧槽让让,挤死了。”凌耀祖小雀斑团队也逐渐围拢,新人们却只回来三个。   柏寒很快发觉大黑狗没有及时来援的原因:所有守护神都被困住了,除了仅剩的六只蛇头,八岐大蛇的八根尾巴也加入战团,加上周遭不时喷吐毒液的牛鬼,优劣形势顿时逆转。   “这么拖着不行。”赵邯郸挥舞手臂:“快,没时间了。”凌耀祖问:“水里头行吗?”梁瑀生倒很有信心:“连苦海幽州的镇海兽都能解决。”   当下几位男士勾住肩膀浮在海面搭成个小小平台,任由赵邯郸摇摇晃晃站上去。“各位,撑好了!”只见他摸出一枝墨羽箭搭在落日弓上,随即松开手指,箭矢瞬间没了踪影远处和守护神激战的八岐大蛇陡然振动,六颗蛇头嘶鸣着瞪向这里。   有效果!落日弓箭果然能攻击阴魂,刚刚潜入水中躲避牛鬼毒液的柏寒高兴地跃出海面。被惊动的八岐大蛇想尽快消灭更有威慑力的敌人,却被众多守护神踏海凌波挡在面前,愤怒地连声嘶叫,牛鬼也潮水般奔涌。   “有戏!”梁瑀生喊着,又从怀里掏出破碎金刚经:“带上这个试试!”柏寒楚妍连忙用蛛丝把冒着金光的书页紧紧缠在墨羽箭上,挨枝递给赵邯郸。   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柏寒只能用这句诗形容接下来的场面:一枚枚裹着璀璨金光的箭矢划破夜色,依次射中八岐大蛇腐烂流血的腹部:它实在太大,尽管海面起伏不定,赵邯郸依然没费什么力气便得手了。   现在轮到八岐大蛇逃跑了。它想故技重施钻入海底,却被众多守护神死死拖住不放,连刚刚杀死五只牛鬼的黑猩猩和盘羊也疾冲过去;双方僵持不下,一会潜入海底一会浮上水面,黑雾银光翻江倒海纠缠混战。   远远望着银光黯淡的大黑狗咬住蛇头竭力朝海面拖拽,柏寒心疼极了。连受重创的八岐大蛇也虚幻飘忽,远远不如开始威风。头顶赵邯郸伸手来接,“快!”   “没了。”那本《金刚经》一共才薄薄九页,她小声答:“经书用完了。”赵邯郸踌躇不已,破口大骂又射出一枝:普通墨羽箭确实能攻击到它,威力却远远不如绑着书页的时候,何况箭矢也不多了。沈百福大声“曹!跟着我过去。”   眼瞧着视野中的守护神银光逐渐暗淡,也只有这一条路。十几人跟随沈百福朝八岐大蛇腹部冒险靠近;对方却不是傻瓜,虽然被纠缠着无法脱身,却轻而易举激起漫天波浪把众人冲开老远:陆地还好,水中怎么斗的过它?   连续四、五次下来,落汤鸡似的柏寒一手揪着梁瑀生,另一手抓着沈百福,其余人也都精疲力尽。“这样不是办法。”杜老师吐口海水,“小柏,叫你的应龙试试。”   “不管用。”柏寒不抱什么希望地挥挥手,两只小龙伴着月色展翼俯冲,声势十分惊人,却毫无阻碍地穿透八岐大蛇阴魂,压根无法伤到它。   凌耀祖喊着:“还有什么压箱底的?都使出来。”又朝雷雪使个眼色,后者从颈中摘下一个镶着金铃铛的小小布袋递过来,却是从酒吞童子宝库得到的御守,王家宇留给她的。   对了!柏寒灵机一动,也把墨绿念珠摘下来抛给赵邯郸,“老赵!”后者都接过手里,掂了掂嘟囔着:“MD,射丢了怎么办?”   替他垫脚的梁瑀生抹把脸上海水,“别墨迹了,上。”楚妍拍拍他小腿,大声说:“相信我,没问题的。”   只见赵邯郸把墨绿念珠紧紧缠在一根墨羽箭上,张弓搭箭瞄准几秒钟,毫不迟疑的松开右手柏寒心脏升到喉咙,眼瞧着那根箭矢消失了,八岐大蛇腹部陡然亮起一小团金光,庞大如山的巨蛇越发透明,能透过它看到后头海面;众人齐声欢呼,紧接着射中目标的御守箭显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时间仿佛停滞了。海面形成巨大漩涡,众人不得不紧紧抓住彼此,像只小虫子随着水流飘来浮去。山峦一般的八岐大蛇仰头嘶鸣,却无法阻止自己破碎溃散,化成片片尘埃散入海面,同时消逝的还有笔帖式牧师等四、五只原本便黯淡无光的守护神:它们已经尽了力。牛鬼四散奔逃,没用多久视野中就再也看不到它们了。   月亮挣脱乌云束缚,皎洁月光像温柔的手安抚着狂风巨浪,海面慢慢平静祥和。   我们....成功了?好不容易浮在海面,柏寒拎起车票,没有变化?还要怎样才算挽救?周围众人也无计可施:“这TM怎么回事?”“鬼门关莫名其妙”“连蛇都....”   得下去看看。柏寒拉拉男朋友手掌,摸摸口罩朝下潜去,下巴刚刚触到海水便被陡然冒出来的青白阴魂吓了一跳:奇怪,早习惯了阴魂的狰狞可怖,面前这只阴魂却平静温和地望着她。   一只又一只,视野所及的海面冒出越来越多的青白阴魂,它们不像被幽禁海底千万年怨气冲天的模样,满身都是释然和感激,边向众人点头边朝天空升去。   柏寒永远也忘不掉此刻情形:海面仿佛下起鹅毛大雪,青白雪花却是从海面升到夜空的。仔细辨认,众人身边的阴魂大多是白衣童男童女,飘在空中像一只只白蝴蝶;船员和士兵也很多,其中就有那位炸毁赤鲤船头的副手李平安,还有不少古人装束的阴魂,看来古往今来死在这条八岐大蛇口中的人着实不少。   咦?柏寒指着前方大叫:“看,柳冬儿!”果然是柳冬儿,依稀是往日娇俏模样,依偎在一位背弓佩剑的武将身边,正是孟寒山。满脸笑容的两人并肩而立,孟寒山抱了抱拳,柳冬儿也把双手拢在嘴边说着什么,又用力挥手。   她俩为什么和别人不同?难道是....和我们接触过的原因?柏寒这样想着,也朝这位杭州同乡挥了挥手,目送两人轻飘飘升上高空,化成天边一颗星星。   这种情形持续很久,视野中的海面都被映成青白色。直到最后一只阴魂也升天而去,众人回过神来,只听“成了”“我靠”不绝于耳,柏寒瞧瞧自己车票,发觉那行“挽救孟寒山和柳冬儿”的字样无声无息消失,任务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喜欢小兔爷啊,也挺喜欢孟寒山和柳冬儿,来世一定会幸福美貌的。 第174章 徐福东渡十一   2017年10月26日   胸口大石落下, 柏寒轻松地也想飞上天空,紧紧拥抱透明的大黑狗, “阿田, 大黑~”随即跟着伙伴大骂蓬莱“MD直接说弄死八岐大蛇不就完了,绕这么多弯子”“丫高考肯定不及格, 作文题目都看不懂”   即将回归的凌耀祖三人却顾不上义愤填膺, 热泪盈眶拥抱在一起, 凌耀祖想点烟却发现浑身都湿透了,杜老师喃喃“命不该绝”, 雷雪早已泣不成声。旁边老胡丁一羡慕得唉声叹气,他俩只是第十五场任务,想回家还得继续熬。   不等他们唏嘘,柏寒几人早早围上去:通过鬼门关的乘客车票有什么不同?果然雷雪的车票正面成了“徐福东渡原始世界”,背面却是“七天时限结束,完成任务的乘客在原地登上列车,就此回归。”归程也变成:2017年10月26日 07:00   果然开始的十天归程是障眼法,卢文豪老孙也是发现必须七天内赶回停车地点才抛下我们跑了。捏着薄薄车票, 柏寒又是羡慕又是伤感, “小雷, 你就要走了。”   浸泡在海水中的雷雪不停发抖,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牢牢握着她手掌,“小柏福哥,我们最先遇到, 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分开。我,要是我们都能回去就好了。”   想起行尸走肉任务中的王家宇和洪浩,柏寒心中难过,沈百福也满脸怅然。   耳边梁瑀生跟楚妍打个招呼,和赵邯郸一起朝远处游去,想来打算捡回箭矢和宝物我的念珠!柏寒连忙拍拍她肩膀想去帮忙。突然两只小龙凌空飞回,湿哒哒停在头顶,爪子却抓着两枚挂着念珠和御守的墨羽箭,欢天喜地的柏寒抱着它们用力亲亲:“小青小蓝好棒,怎么这么厉害,爱死你们了。”   受到热情鼓励的两只小龙展翅飞走,没费什么力气便拎回一大把裹着金刚经的墨羽箭,数数一根不少。连赵邯郸和梁瑀生都高兴的变着花样哄它:夜色弥漫,海面又这么大,与其说打算找回宝物,还不如说不甘心就此遗失罢了。   “刚一点半。”凌耀祖按捺住心中激动,奇怪地说。这么慢?还以为一个世纪过去了。柏寒琢磨,听着小雀斑几人四处寻找,视野中却压根没有落脚地点,难不成就这么在海水中漂漂浮浮熬到天亮?三队还能支撑,三位新人却顶不住了。   杜老师焦急地说:“原地,原地,怎么回到原地?”只隔几个小时,这位老师终于急不可耐,拉着楚妍不听商量。   咦?值钱宝贝都找了回来,两条小龙却依旧围着柏寒上下扑腾,不时拽着她潜入海中。水底连阴魂的影子也没有,就着明亮月光看着毫无古怪。   自从下了船,它俩就开始折腾,像是有什么东西召唤似的。柏寒灵光一闪:这里可是八岐大蛇的领域,难道有什么蛇蛋或者小蛇?还想拉着我去,或者藏着什么宝贝?   梁瑀生也同意这个看法:“让它们去,肯定有好处。”又有点犹豫:“你还要去吗?”   “小青小蓝,海底有什么你们想吃的,或者别的重要东西?”柏寒盯着两只小龙眼睛,“我也能去吗?有没有危险?你们能带我回来?”   两只小龙连连点头,不耐烦地站在她肩头张开翅膀,像是在说:你好烦!   “我也去,难得有机会。”它俩越来越聪明,柏寒下定决心也去看看。梁瑀生叹了口气,从腰间抽出蛛丝挂在她腰带,显然打算跟着。”旁边观望许久的沈百福忽然说:“我也没去过,我也走一趟。”   柏寒指指他佛珠:“你动的了么?”沈百福满不在乎:“水里不怕。”   其他人很快被惊动,凌耀祖三人当然不敢离开,杜老师唉声叹气“始皇帝那五条船都沉在此处,若不是天亮就走,真想开开眼界。”雷雪却担心地说“小柏,我们七点就要上车啊。”   连列车的影子都没有哇?柏寒连连叮嘱它俩:“现在一点半,我们最迟五点就要回来,行不行?”见两条小龙不停点头才放心。   大白猫、海盗王、小兔爷和杨九郎都在,就算有怪物也能抵挡了。楚妍和杜老师研究车票和列车,赵邯郸只好留下陪着,不忘叮嘱三人“有好东西多弄点。”   说得好像萝卜白菜一样。   一分钟之后,被蛛丝彼此连接的三人随着两条小龙潜入海底。柏寒觉得自己变成一尾鱼,能游遍五湖四海,深渊大洋。   随即她开始震惊:这么快?上次进入无底深渊时,下潜很久头顶还能看见日光;此时明亮海面瞬间被扔在身后,周遭漆黑一片,只有三人肩头的萤火虫香囊发出明亮橙光,大黑狗和十一郎的银光黯淡多了。   两条小龙像永不停歇的发动机,利箭一般朝海底激射;无穷无尽的海水扑面而来,好在它俩不时展开双翼形成盘旋水流,把三人牢牢护在身后。   我们很像发光鱼饵,如果大鱼怪兽过来还不一口吞了?柏寒开始头疼:跟着它们下来太鲁莽了,又安慰自己,根本不会有什么怪兽敢来招惹它俩,何况这可是八岐大蛇的领地。   或许这个缘故,漫长寂寞的旅程并没遇到其它生物,视野中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柏寒都开始发困了。好在梁瑀生和沈百福不时握握胳膊示意,柏寒忽然担忧:呼吸不成问题,他俩都只喝过几口泉水,能受得了深海压力吗?   凌晨三点整,有些焦急的柏寒被辽阔青白光芒惊呆了:这里像是另一个海面,有陆地山峦,水草树木和一只只沉船,高耸桅杆和损坏船板不时在视野中出现。   到了!足足下潜一个半小时,它俩速度根本无法计量,我们距离老赵楚妍他们有多远?几万公里还是更多?柏寒这么琢磨着被两只小龙径直带到海底,着陆的时候很是别扭。   左臂忽然被抓住,神态紧张的梁瑀生指着前方,沈百福更是拔出宝刀,水下动作相当滑稽,透明的大黑狗和十一郎挡在前头。柏寒狐疑地张望,立刻心都凉了:前方海底赫然盘踞着一只八头八尾的漆黑庞然巨兽,正是刚刚殊死搏斗过的八岐大蛇,红灯笼果般的眼睛瞪着三人。   它不是被我们消灭了吗?没错,任务都完成了,柏寒本能地去看车票,转念一想:难道,眼前这个是它的躯壳?   三人互相示意,戒备片刻见对方毫无动静,细瞧便发觉猜的没错:这条猛兽和地面融为一体,随着岁月流逝化成狰狞石雕,只有蛇头上的眼睛依然睁得老大。   两条小龙早等不及了,游到面前使劲儿扑腾,刚被柏寒解开系在身上的蛛丝便一溜烟径直冲过去;对方确实太大了些,不过并不妨碍它们把一颗颗灯笼果般的眼珠吞入肚子。   我还是看点别的。柏寒不喜欢两条小龙血淋淋的进食场面,宁愿它俩没事吃吃花瓣。海底沉船数不胜数,三人挑了一条最近的游去,可惜年头太久,一碰便无声无息的腐朽坍塌。   四周没什么生命迹象,就连海鱼虾米都没有,只有大大的海螺贝壳,静悄悄很是瘆人,大概是八岐大蛇领地的缘故?为什么海底是亮的?很像鬼火磷光。咦,视野里出现微弱青光,很是眼熟,柏寒连忙游过去。   果然是众人曾经栖身过的青鱼船,相隔这么多年,绘在船头的青鱼依然栩栩如生,真不知道徐福怎么弄得。这船从中间断成两截,显然是八岐大蛇捣毁的,依稀能看到当年惨状。   除了沈百福佛珠太大,柏寒和梁瑀生顺着舷窗游进藏身过的船舱底层,当年成箱的食物绫罗等等早已腐坏,只有些玉器黄金之类。   还是赤鲤船的宝贝最珍贵。两人游出船外,沈百福已经捡了不少海螺贝壳之类,拴在身后拖着。视野中能看到腾蛇、银鲨几船踪迹,赤鲤船的标记却被李平安炸毁了,却去哪里寻找?   一筹莫展的时候,只见水波流动,两条小龙连吞七对蛇目,离开八岐大蛇躯壳径直朝某个方向游动,三人便也游过去,果然一条少了船头的木船映入眼帘。   小半个漆黑蛇头赫然横在甲板,自然是孟寒山拼死一击的成果,看起来也化成石头了。两条小龙毫不客气地扑过去啃咬蛇目,三人则把注意力放在滑到船边的铁箱上。揭开箱盖,珠光宝气顿时把半个船身映得通明,柏寒摸摸翠玉凤凰又捧起镶着红宝石的翡翠骰子,激动不已:这可是始皇帝献给仙人的。梁瑀生则拎起泰阿剑挥动,在水底很是吃力。沈百福倒是利索,拎起蛛丝便拴住铁箱四角。   两条小龙围着柏寒亲热,显然心满意足,不过它俩随即爬回空着眼窝的蛇头连撕带咬,硬生生在天灵盖挖出个大洞,紫光隐约可见。柏寒用短剑连砍几下,果然挖出个掌心大小、被紫雾笼罩的珍珠,这是什么东西?   凌晨五点,浮在海面大半夜以至于颇为憔悴的杜老师捧起一颗青翠可爱、弥漫烟云的珍珠细瞧,迟疑着说“传说怪修行千年便有内丹,蛇蟒蛟龙之类也有蛇丹龙珠,八岐大蛇这种神话中的大妖怪当然也有。”   蛇丹?不知道有什么用,应该挺厉害?柏寒接过杜老师还回的珍珠,和其余七颗都用外衣裹住拴在腰间。其余人的目光都被两箱珍宝吸引过去,两只小龙正挂着它们悬浮在海面,没跟着三人同行的赵邯郸楚妍颇为后悔。   最爱宝物的雷雪却没什么兴致,事实上泡在海中几个小时,就是石头人也熬不住了。“小柏,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失落地东张西望,就像踩在万丈深渊似的,“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怎么回去?”   “安啦,我觉得再等等。”拿出占雨石,柏寒发觉所在之地东侧是陆地,却不知还有多远,要不要让小青小蓝拽着大家游过去?大家商量几句,决定还是等等毕竟这里柳冬儿孟寒山死去的地方,也是八岐大蛇的墓地。   眼瞧雷雪忐忑不安,柏寒想不出安慰她的办法,只好指指箱子:“任务都完成了,蓬莱不至于在这种事情兜圈子。你喜欢哪个?”   等待是世界上最难熬的事情。凌耀祖三人束手无策,十几人互相鼓劲,浮浮沉沉总算迎来了黎明第一缕曙光。   大黑狗在身边消逝的同时,柏寒突然有种错觉:海面倒转过来悬在头顶,随即铺天盖地朝自己压下来,耳边鬼哭神嚎,她本能地闭起眼睛紧紧握住梁瑀生手掌。   “哎?”是谁在叫?“看,看是谁回来了?哎哎哎,快来快来。”   脚下松软像是沙地,鼻端是潮湿腥咸的海风,径直淹到脖子的海水却消失了。柏寒张开眼睛,发觉自己站在岸边,数百米外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这里像是,我们下车的地方?连忙掏出占雨石,果然在海岸线边。   “MY GOD!”楚妍激动地叫着,“我说的没错,蓬莱不会在地点上糊弄乘客。我们登上的那艘木船原本便不存在,七天期限一到,蓬莱就把我们送回原地了。”   没错,既不耽误完成任务,也给了乘客安全返回的机会,新人们也有活路蓬莱果然公平。楚妍一定会把这场古怪任务记在本子上。   一名穿着长袍的男人从码头跑过来,激动地扬着脖子上车票:“你们怎么回来的?我们六个天天在这里等着,琢磨着你们得回来坐车。我们任务没完成,怎么办?能重新做吗?哎,你们完成了吗?”   这人是个话痨,自顾自滔滔不绝:“你们猜怎么着?这里秦朝和我们那个不一样,足足流传了四千多年,现在是汉朝。对了,徐福出海是一万年前的事情,我还以为我做梦呢,要不是这车票摘不下来....”   没人顾得上理他,凌耀祖三人激动地仰头看天,尽管莫名其妙,总算回来了,能上车了。   三根珀伽索斯羽毛、蛛丝皮囊和萤火虫香囊留给柏寒,宝刀和防弹衣等装备留给老胡丁一柏寒团队着实不缺,片刻之后凌耀祖三人手中空空如也,颇为潇洒。   凌耀祖朝新人要了盒烟,分给梁瑀生沈百福几人,郑重道谢:“等着你们信儿。”杜老师却很不好意思,连连搓手:“小柏啊,按说这都是你带回来的,没我们什么事儿。可这秦朝的东西确实难得,要不这样,借我几件,等你和福哥回来就拿走行不行?”老胡丁一很是不舍,伤感地蹲在地上。   “小柏,我会给你家里带信的。”雷雪指指衣袋,“老胡和丁一人都不错,能陪着你和福哥一起回来。”   柏寒用力点头。“你....回去多保重。”   雷雪自然明白,从颈中摘下御守戴在柏寒脖子,眼泪汪汪地说:“这个你带着,千万小心些。”   镶着金边的纯黑御守,一角缀着小小金铃,是她防身保命的宝贝。柏寒吸吸鼻子,紧紧拥抱着她:“嗯,就三场而已,很快的。等我回去刚好能过年,我找你去玩。”   清晨七点整,三节相邻车厢陡然出现在沙滩上,所有人生怕吓到它们似的屏住呼吸:这可是回到原来世界的列车。除了没有车头车尾,它们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车门大大敞开。   离别的时刻来临了。柏寒记得第一次在车厢里见到凌耀祖队伍的模样;斗转星移,他们历经千难万阻,终于功成身退。   虽然很舍不得,不过想想也是好结局喏,榜样就在面前,我们也会有这一天的。男朋友安慰地拍着她肩膀,于是柏寒抹抹眼泪,忍住失落伤感给三位好友一个大大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嗯,第一批配角回归,下一个是楚妍,其次是梁瑀生和赵邯郸,最后是柏寒百福哈。 第175章 蓬莱二十五   2017年10月30日   砰砰,砰砰。“沈百福?”姜杏小心翼翼喊道, 又连敲几下大门。足足等了五分钟依然没动静, 她只好失望地朝身畔毛呢裙摇摇头:“他不在。”   毛呢裙长长叹口气, 礼物太重了, 只好放在地上。   做为刚刚度过两场任务的新人,回到蓬莱第二天应该尽情享受休闲时光才对, 两位女生却宁愿把时间花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   “他一定很忙,一定有很多人给他送礼请他帮忙,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遇到。”将心比心,姜杏觉得一定有大批乘客排着队跟在福哥后头混脸熟,就像自己一样。“人家可是通过十五场任务、通过两场鬼门关、自带守护佛珠的福哥。”   随着时日推移, 沈百福的丰功伟绩被蓬莱乘客吹的没边没际,相当夸张。毛呢裙也加入吹嘘队伍:“切尔诺贝利游乐园呢!听说那里死了几十万人,还有座住在糖果屋的女巫。第七晚只有福哥和梁瑀生在,梁瑀生也很厉害,居然能被日本古代剑客看中, 听说带着生前武器的守护神威力都很强大。”   姜杏插嘴:“那晚我们不是见过嘛?”   “对对,见过的。”毛呢裙夸张地比划,一时想不起日本剑客的名字。“反正梁瑀生撑过前半晚,后半晚是福哥一个人扛过去的,一个人耶!黎明前的黑暗有多可怕你是知道的。”   两位刚刚经历灵异任务的女生一起打个冷战。   “而且,那时候柏寒还没有得到守护神呢。”毛呢裙继续渲染,“你看她带着的那条狗有多凶。”   姜杏赞同地感叹:“我根本看不出是条狗,太大了。喂, 上次柏寒真把我吓坏了,我以为她死定了。”   “可不。”毛呢裙拍着胸口:“反正只要回到车上还有口气就能活。”   两位女生像讨论八点档言情剧一般把沈百福诸般英雄事迹列举一遍,不少内容或许当事人自己都想不起来了;关键在于“进他佛珠圈子不要钱,不要交换,也不要女人!”   实在太伟大了。   临近尾声的时候,话题转移到“徐福东渡”今早两人在“金兰契”三位新人口中打听到的:“八岐大蛇呢!你玩过《阴阳师》游戏没有?很厉害的,日本最强大的妖怪都打不过福哥....”   漆黑院门被打开了,一个高个子男人满身酒气地站在门里,口齿不清地说:“不是我打的,一过去它就跑,追不上。”   昨晚刚下过大雨,天气凉飕飕的,姜杏裹着大衣出的门;面前沈百福却只披了件蓝格衬衫;头发乱得像鸡窝,两眼眵目糊,满脸络腮胡须,活像个宿醉初醒的醉鬼姜杏却激动地心头乱撞:没有那晚初见时帅气,不过依然很MAN!   毛呢裙已经和他寒暄上了:“福哥,我是马雪,这是姜杏,我俩是“两脚羊”任务的新人;那晚多亏你帮忙,我们是来谢你的。”   随口应着的沈百福打量两人,目光停在姜杏脸上,后退一步让开大门:“进来。”   像大多数蓬莱乘客一样,沈百福院落一侧被茂盛油绿的爬山虎占满了,墙角盛开着红红黄黄的花朵;奇怪,都快十一月啦?姜杏羡慕极了,发现花圃角落扔着两颗漂亮的鹅卵石。   靠墙摆满大大小小酒坛子,不少被泥封着,倒把主人衬托成古龙里嗜酒如命的人物。事实也是如此,一进院落酒气便扑鼻而来。   “有点乱。”沈百福挥挥手,摇摇晃晃地朝屋里走,“刚回来,没来得及弄。”   能从鬼门关回来就是胜利!姜杏心中替他辩解,随即发现屋檐下堆得小山似的特产:金华火腿、北京烤鸭、云南鲜花饼、四川牛油锅底和成包辣椒、日本神户牛肉、长崎蛋糕和果子红豆烧、西洋参巧克力牛排培根....还有什么茅台清酒,一瓶瓶叫不上名字的酒。   顿时把两人带来的西瓜草莓曲奇蛋糕衬的分外寒酸,姜杏只好悄悄放在角落。   做为单身男人居所,房间被收拾的还算干净,床铺棉被没叠,沙发角落塞着两只袜子,姜杏假装没看见。北欧简洁风格嘛,家具一定是哪场国外任务结束运回蓬莱的,我也能遇到就....   咦?床头柜摆着个大大海螺,像是天蓝色美玉雕就,又像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产物,令人舍不得把目光移开去;里面盛满指头大小的莹莹明珠,还缀着两颗深粉鹅卵石。一棵枝繁叶茂的鲜花被种在明珠里,花朵有点像绣球又有点像玫瑰,颜色像大海雪白波浪。   “那是什么花?”姜杏不由自主地问,嗅嗅鼻子:“真香啊。”   正从不通电的冰箱里取出两罐可乐的沈百福也望过去,姜杏觉得他目光很温柔。“朋友送的。”他简单地答,“好看?”   一定是女朋友。两个女生围拢着把海螺和小白花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确实非常美丽,沈百福微微笑,从海螺里摸出两颗明珠抛给她们:“鲛人眼泪,留着玩。”   鲛人!捧着明珠的姜杏忙不迭问:“长什么样?像《加勒比海盗》里的美人鱼吗?”   中午时分,姜杏的好奇心被充分满足,几场鬼门关任务也被打探的七七八八,两人来意也并不难猜测。   “我俩上场本来想和林书桓组队,就是“两脚羊”那场任务的队长。可惜他运气好,被有守护神的队伍录取了。”姜杏沮丧地叹气,“我俩在金兰契等了好久,有不少队伍招人,可是太,太,太可怕了。”   她想不出其他词汇,脸憋得通红。不少熟人靠着其他手段找到队伍,比如同时进入“两脚羊”任务的姜以韡,陪伴着有守护神的队长出出入入;两人私下提起,觉得她和妓/女没什么区别。   毛呢裙继续说下去,“我们只好组了三位没有守护神的新人,运气还不错,上场任务二等座不用动地方,凑合混过来了。想请他们带我们出去碰运气找找守护神,他们还有条件,我们不答应,也没去成。”   其实二等座还想我们占便宜,幸亏自己聪明,喊着沈百福是我朋友,他们半信半疑,总算没敢动手,把注意力转到新人身上去。想到这里姜杏眼圈都红了,没好意思提起,双手合十朝着沈百福拜拜:“福哥,我们今天来,先是谢谢你上次救我的命;还有,你认识人多,能不能帮忙我俩介绍个靠谱队伍,嗯,我们一定报答你,也不会给你丢人的。”   这个请求显然在沈百福意料之内,他背靠木椅盯着天花板,喃喃念叨:“我想想啊,嗯,上场不行,两脚羊的不行,徐海鹰其实不错,不过他马上二等座了....”   有希望呢!姜杏和毛呢裙互望一眼,都是喜笑颜开。不等沈百福想到合适人选,院门便传来响动:“百福!”   是柏寒,上次相遇的时候,一根长矛把她整个人贯穿了,瞧着可真吓人。此时柏寒却活脱脱像个古代女郎:穿着深红交领窄袖的曲裾深衣,行走时镶着花边的裙摆垂及地面;黑发被梳成发髻,簪着两根长长的红宝石步摇,耳环也很贵重。   “真漂亮!”姜杏小声赞叹;开心的柏寒盯了几眼,像是认出她来:“秦朝衣服,好看?你是两脚羊那场,那个?”   她连连点头,“就是我啊!”头顶忽然掠过两只大鸟朝屋里疾扑,却被柏寒敏捷地捉住尾巴翅膀。   那是两条小龙,两边翅膀长的不一样。姜杏屏住呼吸:传说中的神物,事实上所有除了人类以外的生物根本无法登上列车,更无法在蓬莱生存。   “都十二点了,跟我吃饭去,锅都烧上了。你俩也来,今天热闹。”柏寒熟稔地招呼沈百福又邀请客人,认真地在屋檐下堆积如山的礼物中挑挑拣拣,拎着牛油锅底和辣椒又叫起来:“有西瓜!我好久没吃西瓜了。”   带来西瓜的姜杏却张大嘴巴:柏寒稍微分心,两只小龙便溜进房间直冲床头,半路便被沈百福挥舞着一本杂志截住:“又吃?还吃?吃死你。”   双方显然不是第一次交锋了。两只上天入地的小龙目标是那棵小白花,沈百福左围右挡不让它俩得手,后者索性扑到敌人头顶又抓又挠,还是柏寒过来解围:“不许动!你们两个坏家伙,连人家楚妍的花都吃干净了,还吃?”   其实柏寒很宝贝两条小伙伴,回家路上哄了半天,直到它俩吭哧吭哧啃着自家院落的几株鲜花才放心。   煤炭烧起来了,两口并列火锅里的水也咕嘟咕嘟冒着泡儿,还有口蒸锅也热了。鲜羊肉和鲜虾螃蟹、培根肥牛、鱼片鹌鹑蛋摆满十来盘,豆腐蟹柳白菜粉丝之类更是丰盛,主食是面饼,桌上还摆着一大盆调好的芝麻酱。   “这锅放辣的。”柏寒把刚搜刮来的牛油锅底扔进一口火锅,守在旁边瞧着红汤翻滚,“真香啊,百福谁给你的?”   沈百福挠挠头:“忘了。”   席间相当热闹。尽管昨天刚刚庆祝过平安归来,今天男士们依然没少喝酒,一坛坛秦朝酒水被摆在手边。辣锅可真过瘾,柏寒一边涮肉,一边不忘招呼姜杏和毛呢裙:“这饼可是秦朝的!”。   话题自然不离刚刚离开的三位同伴:老胡丁一是最羡慕的,哈哈笑着:“凌大哥是出差遇上的这事,眼瞧一年了,正事都耽误了;杜老师可是旷了一年课,假都没请,够他喝一壶。雷雪还好点,私企,说不干就不干了。”“有命回去就谢天谢地,爹娘孩子都得乐死,再熬三场,哥们也熬到头了。”   不知小雷现在做什么呢?除了急着回家,王家宇家里也得看看,回去了大白还能出现吗?至于凌耀祖....一只通红螃蟹被夹进碟子,梁瑀生吃的满头大汗,“琢磨什么呢?”   “我想小雷了。”柏寒耸耸肩膀,擦净手把螃蟹后盖掰开,沉甸甸的满满蟹黄。她捅捅身畔楚妍:“喂,过几天你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毫无难度。楚妍正剥着龙虾,眼中满是憧憬:“立刻坐飞机回英国我是到中国探亲的时候登上高铁,一睁眼就遇到海永韬和小叶。”   她十分伤感,看看对面闷头喝酒的沈百福,很快转移话题。“对了,以后都来英国,我带你们去白金汉宫和大英博物馆,在泰晤士河里划船,参观大本钟。”   赵邯郸插嘴:“中国还有亲戚呢?我都不知道。”楚妍想了想,“你也没问过我啊。”   梁瑀生把筷子一放:“来来走一个,下一场是楚妍,一切平安哈,就跟雷雪这场似的。”众人齐齐举杯,楚妍高兴地一饮而尽:“多谢,我只希望遇到的任务简单一点,不要像徐福东渡这么辛苦了。”   在海水中度过足足半夜,大家都泡成金鱼了。   温馨快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深夜。   和午餐相比,下午茶也相当丰盛,楚妍亲手做了奶油蛋糕和提子司康,柏寒和姜杏很是捧场。晚餐则是纯西式的,煎牛排、薯条炸鱼、水果沙拉和蓝莓派,尽管味道一般,赵邯郸依然吃掉两人份。   鬼门关相当罕见,越来越多的乘客聚集过来“沾沾喜气”,大多数是任务中结交的,还有不少楚妍以前的朋友,提起离开的海永韬和叶菡很是唏嘘。   周丹宁也来了,依然孤单一个人,带了些水果点心应景。听起来他的运气依然不好,队长朱泽昊已经死了,其他队友坚决不肯再接受他:扫把星!介于楚妍推荐过,梁瑀生拉着他在一边闲聊,还把守护神也召唤出来。   午夜来临之际,楚妍回家换上漂亮的一字领灰绿小礼服和高跟鞋,戴上镶宝石的项链和耳环,令柏寒颇为惊艳。“哇,这么隆重。”   “今天可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天。”她这么说着,把手放在一本厚厚圣经上,银光闪闪的杰斐逊神父站在身旁。   几分钟后,她握紧柏寒手掌,望着赵邯郸笑笑,喃喃念诵什么,这才把车票拎到眼前,随即瞪大眼睛。   等得不耐烦的柏寒也把头凑过去:“酆都?”   车票正面:计数:壹拾捌,蓬莱酆都 2017年11月8日   车票背面要求:赴巴子别都,入阴曹地府;登奈何桥,饮孟婆汤。   时限:七天   归程:2017年11月18日   备注:完成本场任务后,乘客将乘坐列车回到原始世界,无需再次进入蓬莱。   作者有话要说:  咳,求两个新文预收,蓬莱章节,可以留言啦,过几天攒多点送红包啦。 第176章 酆都一   2017年10月30日   要是杜老师还在就好了, 这位大学老师一定能洋洋洒洒讲出一篇论文来, 就像幽州和徐福东渡一样。   瞪着车票背面任务要求的柏寒沮丧地想:阴曹地府和奈何桥是阴间啊?孟婆汤不是喝了就轮回转世了么?巴子别都又是哪里?   足足默读过两遍, 楚妍才疑惑地看看柏寒, 又求助地望着赵邯郸:对这个国外长大的混血女生来说,阴曹地府几个名词自然听说过, 指望有多熟悉就不可能了。   “难道还像苦海幽州一样吗?”柏寒头疼地嘀咕着,“死人世界?”   显然不止她一人这么琢磨,依次传看过车票的伙伴们也陷入迷惘。梁瑀生摇摇头,“不像, 巴子别都是个地名,单独一块地方。”赵邯郸恨恨地把酒杯摔在墙上, “鬼门关就TM不能说明白么,转弯抹角的还嫌不够折腾。”沈百福倒是简单明了:“今天晚了,明天出门挨个打听。”   周围乘客们陆续过来细看, 纷纷为之乍舌:“鬼门关就是不一样。”“孟婆汤不能喝,喝了就什么都忘了。”   倒是坐在角落很少说话的周丹宁举举手。“别的不敢说,巴,巴子别都我倒知道。”   哎?可算有线索,柏寒喜出望外,众人也安静下来望着他。周丹宁挠挠头, “地图有?要四川重庆的。”   对于每个蓬莱乘客来说,地图都是必不可少的;越是高等级乘客,手中地图越是详细周全。片刻后中国地图和省市地图都铺在桌面,周丹宁翻了翻, 找到重庆平面地图展开,指着中间位置:“这里就是丰都县,巴,巴子别都。”   重庆地图很不规则,粗粗看去像个奔跑着的“人”字。只见这位二等座乘客指指“人”字左脚:“这里是市区,旅游的人一般都奔这里跑。”又指指“人”字中间“这里有个丰都县,又叫巴子别都,你们要找的就是这。”   “丰都县就,就是丰都鬼城,阴曹地府、阎罗王小鬼儿、黑白无常都在这里头,什么奈何桥轮回殿,全乎着呢。”   大家疑惑不解,周丹宁简单粗暴地说,“其实就是一个景点,一个小山头做成阴曹地府的样子,进去就得交钱,没什么意思。年轻人都不爱去,除了特地想去玩的,一般不往那边走。反正巴,巴子别都就是丰都,老话儿讲的酆都。”   这人有点口吃,怪不得不爱说话。   梁瑀生问,“哥们,多亏你了,你是重庆人?”   “我婆娘是。”周丹宁换上四川口音,“我是河北人,上大学认识的。每年春节我都跟她回重庆住俩月,到处走到处逛,重庆几座山几条河早都逛遍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楚妍家里依然亮着灯火,两条小龙揪着摆在床头的几棵鲜花啃。   “重庆我去过。”柏寒望着天花板回忆,“大二那年我和张彦还有俩室友飞过去待了好几天,解放碑磁器口,长江索道都玩遍了,哎呀,那里的菜可真好吃,还有火锅,回来我胖了五斤,半个月才减回来。”   依然盯着重庆地图的楚妍“嗯”了一声,“巴子别都就是丰都县,阴曹地府是个景点,奈何桥也只是一座桥,孟婆汤喝了还会失去记忆吗?”   “也不一定。”柏寒坐起身抱着膝盖,认真地说:“平行世界很奇怪的,什么情况都有。幽州只是老北京的别称,居然真的变成死人世界。你看啊,咱们一句句说:赴巴子别都,就是去丰都县;入阴曹地府就是进那个丰都鬼城景点呗。周丹宁说里面确实有座奈何桥,找找孟婆汤好了。”   楚妍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把地图推开。“希望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可不想进什么真的阴曹地府。”   “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柏寒摇摇头,掰着手指头数:“鬼王墓,徐福东渡,还有高蓝山的九鬼哭魂,哪个不是丢了半条命才算完。后头还有梁哥和我的两场呢,楚妍我好烦。”   楚妍像平常一样摸摸她的头,温柔地说:“安啦,你是个幸运的家伙,一定能逢凶化吉的。喏,现在任务要求太模糊了,等到八天后二等座的任务出来就好了他们的任务肯定和我们有关联。小柏,你发现没,鬼门关任务最可怕的地方在哪里?   不等柏寒回答,她就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二等座不帮忙,一等座就很难过关。”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柏寒沉默了:卢文豪和凌耀祖两队运气不错,有我们帮忙;我们又会遇到谁?   大概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接下来的八天,楚妍度过得非常轻松:像平时一样跑步对练、打“斗地主”“敲三家”、每天都烤蛋糕煎牛排给大家吃,时不时挑战龙虾大餐;晚间抱着卢文豪、老刘、凌耀祖留下的任务记录研究到很晚。   别人眼中的扫把星周丹宁成了柏寒团队的重要客人,事实上梁瑀生和赵邯郸日日找他喝酒,没过几天闭着眼睛都能把重庆地图画出来了。听起来“巴子别都”也就是丰都县是个不大的小县城,历史可以上溯到东汉时期,因为和“酆都”同音算是个小小的旅游景点,没什么稀奇。   七根珀伽索斯羽毛、一小堆鹅卵石、两顶皇冠和珠宝首饰留给柏寒,其他装备挑挑拣拣送给朋友,楚妍把自己院落收拾的整整齐齐,最后把四棵从天马绿洲采摘的鲜花栽进柏寒花圃:“留给它俩。”   柏寒有些难过:这场任务看起来很艰难,楚妍没什么把握?两条小龙倒是欢天喜地,对楚妍十分亲热,偶尔还趴在她肩膀上通常只有柏寒才能享受到这一殊荣,沈百福自然想都不要想。   至于沈百福也挺忙碌,不少人求他帮忙,比如那个姜杏和毛呢裙就是他搭线找到靠谱队伍的。队长是荒山孤坟那场任务的新人薛鸿文,上场任务幸运地得到守护神;从柏寒队伍得到不少基本用品的缘故,他和大家走得很近。   距离再次进入任务的日子越来越近,楚妍表面若无其事,实则相当紧张,不得不依靠安眠药和红酒入眠。最后几晚大家热热闹闹喝酒,她醉得满脸通红,唱起好听的英文歌。赵邯郸大着舌头:“你先出去,等着我,听见没有?”   她笑眯眯的,“老赵,我在英国等你。”赵邯郸很不乐意:“中国多好,赶紧回来完了,外面待着干嘛?”   嗯。。如果他俩结婚,会在哪里生活呢?柏寒兴致勃勃地八卦,却被男朋友嘲笑了:“总是琢磨人家。等咱俩完事了,到济南来。”她却舍不得家乡:“还是我们杭州好。”   说起楚妍离开的替补人选,目前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周丹宁,他下场是第十二场,很快迈入一等座行列了。虽然倒霉了些,这人行事倒还靠谱,身手也着实不错。这几日相处和睦,大家便说:“没准11月7号任务一出来,咱们正好遇到。”   这事几率确实不高,好不容易加入新队伍的周丹宁没当回事,哈哈笑着“好啊,求之不得。”   于是2017年11月7日新任务发布,等候在青石广场的周丹宁被自己车票显示的任务惊呆了:   车票正面:计数:壹拾贰,蓬莱酆都 2017年11月8日 09:00   车票背面:1、赴巴子别都,入阴曹地府;   2、带回重庆居民关裕豪的魂魄,协助其还阳。   时限:七天   归程:2017年11月18日   整整一天之后,相隔蓬莱若干时空的重庆市某重点中学,十四岁的初二学生关星瀚正被复习试卷折磨着。   数学李老师大声说:“同学们,谁能告诉我,还有多长时间期末考试?”   班长刷地举起手:“还有40天。”   李老师板着脸说:“期末考试之后过春节放寒假,当然寒假大家要到学校补课。”   同学们唉声叹气,李老师瞪大眼睛:“还想着放假呢?中考还有几天?都想不想上好中学?”   又来了。关星瀚无聊地捏着笔记,天天这一套他都背下来了。尽管刚十一点,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不由朝着左侧课桌望去:那里坐着个白白净净的马尾辫女生,黑眼睛又大又亮,下巴尖尖惹人疼爱,尽管还没成年却很有魅力。事实上大多数老师和男生都喜欢她,大多数女生却又恨又妒。   她叫方晚唐,关星瀚最好的朋友。起初关星瀚和她并不熟,只觉得这女生可真好看;结果放学回家总能走到一起,才发现两人住在相邻小区,一来二去便混熟了,经常到对方家里写作业,一起吃饭。   嘿嘿,就是女朋友嘛,关星瀚就是这么和好哥们吹牛的:方晚唐是我婆娘!他的哥们羡慕嫉妒恨,很是敲了他几顿汉堡披萨。   中午我请你吃饭他用口型说着,方晚唐还没反应却被李老师看见了。“关星瀚!”老太太气的直哆嗦,“你给我起立!”   好哥们笑得浑身发抖,倒霉!他暗骂着起身,满脑子浆糊什么都答不上来,更被老师一通臭骂。   满教室同学笑嘻嘻看热闹,方晚唐用看笨蛋的目光盯着他。教室门豁然洞开,班主任满脸严肃站在门口:“李老师我找个人....关星瀚,过来,快点!”   咦?关星瀚傻乎乎愣在当地,班主任居然大步过来拽他,“快着点,你这孩子...”   一定出事了。他这么想着,来不及东张西望就被领出教室,一辆校车已经等在外头。“市第一医院。”班主任吩咐司机,后者其实也是学校职工,用同情目光看了关星瀚一眼才发动汽车。   素来严肃的班主任难得和蔼可亲,“关星瀚啊,刚才你家里打电话来,正好我上午没课,就直接送你过去。记着老师的话,你还小,主要任务是学习....”   有限的十四年生命中,关星瀚从没见过母亲哭泣,那天却被急救室外嚎啕大哭的母亲吓坏了。她一边哭一边用脑袋撞墙,额头都磕红了,小姨和一位护士不得不紧紧抱着她:“您冷静点,手术还在进行中,还有希望。”   班主任咳了一声,“是关裕豪先生家属吗?我是他孩子老师。”   关星瀚是两个小时之后才见到父亲的,其间已经在急救室外把事情听得七七八八。他的父亲关裕豪上午外出办事,路遇两位被抢劫的女生求救,刚刚制止住歹徒就被其同伴围殴,身体中了几刀,头部伤得很重。   “暂时稳定住了,后果还得观察,恐怕要住在医院一段时间。”疲惫不堪的医生叹了口气,“我们已经尽了力。”   在关星瀚心里,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存在,能满足他任何愿望,就像钢铁侠和美队般无敌于世。他从没想过父亲会昏迷不醒地躺在病床上,脑袋还被剃了个秃瓢,可真丑。死亡、植物人和残废,很难想象哪个更糟糕些,于是这位少年顺理成章抑郁了。   向学校请假的第二天,关星瀚闷在家里不吃不喝。昨天在医院昏迷的母亲被查出有了身孕,外公外婆接到家里照顾,也没人顾的上他,只说“好好学习!”   还学习个屁呀。   爸爸会不会死?或者再也醒不过来了?我成了孤儿,妈妈还要生弟弟妹妹,还要给我找后爹乱七八糟的念头纷至沓来,于是听到大门动静,关星瀚理也没理。   砰砰,砰砰,敲门一直没停,他气哼哼冲过去准备打架,却发现是女朋友,啊不,是方晚唐,顿时倍感伤心。   她是来送笔记和作业的,还带来班主任问候,居然还带了汉堡和巧克力;雪中送炭的举动把关星瀚感动坏了,忍不住和她念叨半天爸爸,又叮嘱:“我不去学校了,你别等我了。”   出乎他的意料,方晚唐相当冷静。“你问清楚了吗?是头部受了重伤还是身体刀伤?”   关星瀚破罐破摔地捧着头:“医生说可能是植物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方晚唐像大人一样皱眉思索着,半天才说:“受伤还好办,就怕是。。要不你带我去医院看看?”   哎?关星瀚张大嘴巴。一个小时之后,他在医院抓着主治医生仔细打听,又原封不动告诉方晚唐:“肩膀右胸后背几刀都不重,没伤到内脏,就是脑震荡比较严重。医生说,得看个人意志力,能醒过来就行。”   他到底没把“醒不过来就成植物人”的最差后果说出口。   “今天是第二天?没几天了。”方晚唐喃喃说,盯着他说:“你不能这么愣着呀,得把他叫回来。”   叫,叫回来?关星瀚忽然觉得面前女同学有些陌生,平时没留意的点点滴滴细节涌上心头:方晚唐家有一间屋子始终锁着门,无意中提起,她说供着神仙;去年鬼节,她送自己辟邪香囊,提醒早些回家;清明节扫墓归来,她盯着自己身后,问你爷爷是不是酒糟鼻,拄着拐杖?   “叫回来?”关星瀚好不容易找到自己舌头,兴奋地压低声音:“怎么叫?”   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个少年并肩溜进在第一医院旧楼,这里年久失修,地方又小,就这么荒废着,看着很像鬼屋。   方晚唐板着脸孔:“关星瀚你发誓,永远不许对别人提起我帮你忙的事情。”   “我都发过三回了!”关星瀚伸着手指,“三回了!”   “知道了知道了!”方晚唐白他一眼,“小点声,想被别人听见是不是?”   写着关裕豪生辰八字的黄纸、朱砂绘就的古怪符咒,还有些关星瀚不认识的道具,什么动物毛发、鳞片和顶着果实的野草,看着有点邪恶。   “不许瞎问,要不然不管你了。”没好气的方晚唐把一个小小腰牌放在地面,又割破手指划了个怪里怪气的阵法,小心地把所有东西摆进去。“先和你说好,不一定管用,如果你爸爸的魂魄就在附近,就能把他叫回身体里;如果已经走远了,那就没戏了。”   关星瀚急急说:“那可怎么办?”   “生人魂魄会被黑白无常带进鬼门关,我就没办法了。”她耸耸肩膀,满眼无辜:“我道行还浅嘛。不许动!”   手指被割开,汩汩鲜血流进备好的瓷杯里,关星瀚顾不得疼痛,瞧着她把瓷杯摆进阵法中间。一大段叽里咕噜的咒语之后,方晚唐双手结成古怪手印,低声喝道:“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关裕豪!还不速速归来!”   一阵沁人肺腑的寒风吹过,几片发黄枯叶被卷离地面,打着旋儿飞上高空。   有那么一瞬间,关星瀚以为自己看到父亲的魂魄;可惜紧接着就发觉不过是灯光造成的阴影。回来了吗?他东张西望好一会儿,强忍着没敢说话,直到方晚唐沮丧地放开双手。   “好像没成功。”她低声说,听起来很失望。   关星瀚喊着:“我上去看看”便一溜烟跑远了。片刻后他冲进病房,发觉护工在旁边聊天吃苹果,父亲依然面目安详的熟睡着,身上插了一堆管子,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回到老楼的时候,地上那堆乱七八糟东西已经不见踪影,他的好朋友正安静地等待着。“可能是我功力不够。”她坦然地说,“也可能,他的魂魄根本不在身体旁边,已经进了鬼门关。”   “进了鬼门关怎么办?”关星瀚大声喊着,“把他叫出来啊?”   方晚唐同情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只有死人魂魄才能进鬼门关,或者有道行的人,否则有去无回;而且必须七天之内才行,上了奈何桥喝掉孟婆汤就...”   这位美丽少女忽然盯着旧楼角落厉声喊:“谁在那里!”   只见人影晃动,赫然是十几个成年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我把周丹宁的任务场次弄错了,前几张提起的地方改一下。他这场是第十二场,也就是二等座,不好意思哈。 第177章 酆都二   2017年11月9日   远远见到那个姓方的少女从背包里取出众多施法道具的时候, 躲在阴影角落里的柏寒轻轻出口长气, 任务总算有头绪了。   昨天列车停在重庆车站,令以为会前往丰都县的众人很是奇怪, 大概“巴子别都”的位置也需要乘客发现?白天显然进不了阴曹地府,队伍兵分两路, 楚赵两人直接雇车前往丰都县打探, 柏寒三人跟着周丹宁等二等座行动鬼门关的一等座二等座任务通常紧密相联。   、寻觅、辛苦一天, 顺利找出关裕豪下落,前往第一医院。这次任务相当诡异,众人都是老手了,没有打草惊蛇, 暗自潜伏在侧;很快发觉关裕豪的儿子行踪鬼鬼祟祟,又带着个女同学过来,夜间更是在附近施法。   那个小姑娘居然会招魂法术,才十三、四岁?这个世界果然潜伏着世外高人。柏寒这么琢磨,跟着伙伴们走到灯光下。   梁瑀生也不兜圈子, 直截了当说:“关星瀚,我们是来帮忙的,你父亲的事情。”   像所有贸然得到帮助的小孩子一样, 关星瀚又是欢喜又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晚唐却十分警惕,仿佛他是个招摇撞骗的混混。“你们是什么人?”   “和你一样。”他打个响指呼喝一声, 顿时一位银光闪闪的披甲武士出现在身畔,“修道中人。”   两位少年的嘴巴一起张大了。关星瀚满脸不可思议,方晚唐却神色敬畏, 拉着伙伴退了两步,仔细盯着十一郎半晌才从衣袋取出个小小腰牌。“晚辈是巫山派弟子,姓方;请教各位前辈名号?”   柏寒以为自己穿越进神怪,忽然想起不夜城那场任务,这个巫山派也和蜀山灵兽御鬼各宗派类似?   “我们是蓬莱派门下,我姓梁。”梁瑀生满脸肃然,仿佛世上真有这么个名门大派一样。对方自然神色困惑,显然压根没听说过。他干咳一声直奔主题:“我们是为了关裕豪来的:以前曾经受过他的恩惠,顺路来重庆拜访;昨天才听说他进了医院,赶过来看看,刚好发觉有人招魂。”   对于蓬莱乘客来说,忽悠乃是必备技能:只要帮助某某,就说受过人家恩惠;如果必须杀掉某某,只好号称为民除害了。   这个说法很好接受,方晚唐求证地望着自己的同学,后者挠挠头,喃喃说:“没听我爸提过啊?”   “关先生做好事不留名,我们也是事后才发觉的,还特意给他打了电话。”梁瑀生说的像真事似的,脸色很是诚恳:“他是举手之劳,对我们却恩重如山。蓬莱派的原则便是有恩必谢,有仇必报,关先生这次遭难,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关先生的魂魄遗失在外,七天之内必须叫回来才有还阳希望,否则便迟了。”这两天他把一等座二等座任务研究透彻,说的头头是道,“既然找不回来,恐怕得进鬼门关了。今天是第二天,时间很紧,方同学有什么办法?”   即使把老刘拉过来,也不能比梁瑀生忽悠的更好了。柏寒心中暗笑,只见方晚唐想了又想,谨慎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我年纪小,道行还浅,没能成功。关先生身体就在此处,这位梁先生既然也想帮忙,不如现在就请出手?”   梁瑀生面部红心不跳地指指自己的守护神:“方同学,你也看见了,我们蓬莱派最擅长驾驭灵鬼,驱鬼辟邪是一流的,招魂这方面却比贵派差远了;何况关先生的魂魄八成进了鬼门关。”   在场乘客都明白,既然二等座任务要求“把关裕豪的魂魄带回阳间”,就必须进入阴曹地府才行,蓬莱可从来没有投机取巧的先例;别说面前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是巫山派长辈亲自出手,也是白费功夫。   “我们真心实意想帮忙,不过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没点头绪。”梁瑀生一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模样,“还请方同学帮忙想想办法,救人要紧。”   看得出方晚唐并不信任众人,不过她毕竟是个小姑娘,银光闪闪的十一郎又着实唬人,一时没了主意;再加上关星瀚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她,两人到旁边嘀嘀咕咕半天,才大声说:“我本来就打算另想办法,既然你们也想帮忙,那就跟着我走:明天早晨七点,就在医院大门集合,敢不敢来?”   有希望!众人求之不得,梁瑀生连声应了:“还用等明天?救人要紧,现在就出发。”一共只有七天,实在太紧了。   关星瀚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看他:“不行,我们还得请假,还得给家里说。就明天早晨七点,想来的就来,不来也不等。”   不等众人答应,两位少年便一溜烟跑走了。   相隔数年再来四川,呼吸里都是辣椒的辛辣味道,柏寒总想打喷嚏。折腾半夜都饿了,二等座彭博喊着宵夜,周丹宁也招呼着喝一杯;十一郎却不好在人前现身,梁瑀生只好留守宾馆。沈百福原本也懒得动,可三等座薛鸿文和姜杏毛呢裙都是熟人,眼瞧着这场又需要两队帮忙,只好跟着去了。   “夫妻肺片、辣子鸡、水煮牛肉、毛血旺回锅肉再来个红烧肉,素菜要老醋花生和耗油芥兰;主食嘛,就要重庆小面好了,两份米饭再来半打啤酒,要凉的。阿嚏,阿嚏!我?我杭州人呐....对啊,在北京待过,嘿嘿....不怕辣。”   餐馆老板很热情,后厨也给力,一道道热菜盛在大圆盒里端出来,须臾便摞得老高;额外送了豆沙汤圆和红糖糍粑,柏寒拎着很费劲:“谢谢了老板,明天上您这儿吃早点。”   落脚地方不是什么宾馆酒店,在附近租了几间平房;房东原本有些担心,听说只住一晚,众人出手又大方,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窗户留了条缝,餐桌已经铺开,十一郎在几间屋里穿来穿去;梁瑀生抱着个笔电全神贯注地瞧,被她用木筷敲敲头才放开。“开饭啦!”   豆沙汤圆又香又甜,柏寒把他那碗也吃掉了,又开始啃糍粑;梁瑀生就着菜把米饭面条都吃光了,意犹未尽地说:“这回锅肉确实地道。”   “等搞定任务,我带你去吃洪崖洞吃火锅。”柏寒兴致勃勃地说,“苍蝇馆子,没什么名气,巨好吃,上回我们五天吃了三次。”   梁瑀生啃着红彤彤的鸡翅,“成啊,到时候我也带你去一家火锅店尝尝;我想想啊,三年前还是四年前,我跟哥们来的重庆。”   “说好了啊。我现在有种公费旅游的感觉,仔细想想蓬莱也不错。”既然无法改变,还不如乐观一些,走一步看一步,“还有解放碑和南山一棵树,《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就是在那里拍的呢。”   梁瑀生呵呵大笑,“还有《疯狂的石头》,那个长江索道。”   子夜时分,赵邯郸和楚妍有了消息。昨天上午一到,他俩便赶赴“巴子别都”也就是丰县,今天一早便进了“阴曹地府”,所谓的丰都鬼城。   “小柏,丰都鬼城晚上六点就关门了,我俩是翻墙溜进来的。”楚妍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大,自然找了个隐蔽地方打电话。“就像周丹宁说的,这里其实就是个收费景点,就像故宫、北海还有颐和园。”   故宫北海颐和园是这位混血女生第一次前往中国旅游便逛遍的地标建筑,就像英国的白金汉南宫、大本钟和泰晤士河。“丰都鬼城的范围包括一座山,海拔不到三百米,面积不到0.5平方公里,山顶是个玉皇大帝。”   玉皇大帝?柏寒被这种古怪风格搞得摸不着头脑,不是阴曹地府么?应该来个阎罗王才对啊?只听她又说:“这里叫做鬼国幽都,上山有索道,什么鬼门关,黄泉路望乡台、三十三天、十八层地狱应有尽有。”   “任务要找的奈何桥也在,一座很普通的石桥,只有两、三米长,桥下有水,水里有锦鲤。工作人员倒是有,可没什么孟婆的影子,我照了相发给你们。”她无奈地说,“我和老赵在鬼城逛了一天,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就像游乐园里的鬼屋一样普通。原本以为天黑之后会变得不同,就像幽州一样,可惜直到现在,我看看,现在是11月10日凌晨12点5分,鬼城里安静的很,不像有阴魂野鬼的样子,任务里提到的阴曹地府显然不是这里。”   没错,这可是鬼门关,特意提到“入阴曹地府”,显然不是花钱买门票便能进去的。柏寒早就料到这点,把众人晚间遇到关裕豪儿子和巫山派方晚唐施法招魂的事情说了:“约的明早七点...”   那边声音突然嘈杂起来,有人喊着:“谁在?快来人,闹鬼了”电话很快挂断。柏寒和梁瑀生面面相觑:八成他俩被丰都鬼城的工作人员发现了。   果然过了半个小时,楚妍才又打过来,悻悻地说:“倒霉,有人巡夜。我们还没怎么样呢,他们反倒吓得晕过去了,还打了110。”   奈何桥的照片很快发过来,又低又矮的一座石桥,桥面居然并列两条,中间种着花木,打磨光滑的桥面被手电光束映得雪亮。看着普普通通,还没有北海公园里的石桥大气。   其他景点的照片也来了,什么鬼门关报恩殿望乡台,粗粗望去和大部分旅游景点没什么区别;恶鬼判官、黑白无常看着颇为吓人,却也只是泥雕木塑而已。   柏寒嘀咕着:“一定另有古怪。”梁瑀生也这么想:“要是简单就不会单独提一句“入阴曹地府,登奈何桥了。”   第二天清晨,十八名乘客早早等在第一医院大门外(有四名新人怀疑众人捣鬼,自行走了),两位少年也如约而来。   方晚唐背着大大背包,遮阳帽太阳镜一样不少;关星瀚也运动服登山鞋,倒像去旅游的中学生。   “走。”方晚唐数数人头,带头朝着车站走去:“朝天门长途车站。”   众人早有准备,指指旁边停好的几辆面包车:“还坐什么长途车,走,开车方便去哪里?”   方晚唐大摇其头,马尾辫跟着荡来荡去:“少来,你们人多,我们才两个。想帮忙的就跟着,不来就算了。”不等众人回答便和关星瀚并肩跑走了。   这两个孩子倒是机灵假如众人有歹意,在长途车上也不好下手。梁瑀生摇摇头,只好招呼同伴:“没办法,跟着走。”   朝天门长途车站是重庆交通枢纽之一,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瞧着两位少年径直跑到售票处排队买好直奔巫山车站的票,跟过去看看,不由开始头疼:巫山可比丰县远的多了,足足一天车程,傍晚才能到达;巫山派当然就在巫山。   “第三天了。”她无可奈何地望着两位队友:“时间可够紧的。”梁瑀生拍拍她肩膀,安慰道:“走一步看一步,不怕。”沈百福也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可以百度下丰都鬼城哈,就是一个景点,里头什么奈何桥啊望乡台啊十八层地狱啊都有。   嗯嗯,圣诞节快乐啦~~感谢支持,感谢一路陪伴,谢谢~~   一等座:柏寒梁瑀生沈百福楚妍赵邯郸   二等座:彭博,周丹宁,其余三人   三等座:薛鸿文(荒山孤坟的新人)姜杏和毛呢裙,另外两人 第178章 酆都三   2017年11月10日   “一枝红艳露凝香, **巫山枉断肠”“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两句流传千古的诗固定了柏寒心目中的巫山形象。   果然名不虚传。   明明到了年尾,漫山遍野的树木依然青翠鲜活,犹如春夏之交。视野中点缀着火焰般醒目的红叶黄杏, 加上山脚曲折清透的溪流,巍峨巫山被妆点得格外妩媚动人。   “看,神女峰!”方晚唐指着被群山环绕的一座细瘦高耸山峰,骄傲地喊着:“巫山神女峰, 听说过?”   在长途汽车上度过整整一天之后,其余游客下的七七八八, 两位少年已经和诸位乘客混得半熟。被颠簸得昏昏欲睡的柏寒嗯了一声,把玩着口袋中珍珠提出问过八百遍的问题:“到底还有多远啊?”   方晚唐的答案也是一成不变。“今天肯定到啦,着什么急?”关星瀚靠在座椅睡着了, 口水流得老长。   拜托,我们只有四天了, 蓬莱不是不会在地点上耍花样么?柏寒很是心急, 却也无可奈何:这两个孩子显然担心众人过河拆桥,只说到站就知道了,嘴巴严得很。   昨晚都睡得很晚, 梁瑀生靠在椅背养神,额前黑发随着车身颠簸摆动;给楚妍发完信息,百无聊赖的柏寒啃了半个苹果,从车窗中伸出头朝天空张望:“它俩跟上来了?”倒把身畔方晚唐惹得好奇不已,也把脑袋伸出去:什么也没有啊?“喂, 你在看什么?这里小鸟很多的。”   柏寒也守口如瓶:“秘密。”   傍晚时分,长途汽车总算停在车站,腰酸背疼的众人陆续下车,活动手脚的活动手脚,抽烟的抽烟。这里是旅游胜地,其余游客早早定好住处,跟着来接的人走了;方晚唐也把众人带到站口四辆面包车前:“走啦,到我家去。”又用方言和司机打招呼,显然是熟人。   山路还算平整,能容两辆车并肩通过,柏寒上的这辆车却太快了些,忽地蹿出老远。吓得坐在前头的沈百福不得不商量:“慢点,开慢点。”   司机满口乡音,哈哈笑着:“我又没喝麻喽。”   太阳已经落山,袅袅炊烟飘散在苍茫山谷中,雾蒙蒙地给周遭平添几分神秘。这么山清水秀的地方,目的地又是能招魂的“巫山派”,柏寒忽然有种“即将见到名门大派世外高人”的憧憬,可惜愿望很快落空。   四座粉墙黑瓦的农家院,满眼看不到头的果树菜地,几窝鸡鸭白鹅、白兔刺猬外加两只看家护院的黑背,一条从门前流过的清澈小溪以上就是“巫山派”地盘。   方晚唐大姨方文镜是位精明能干的中年妇人,浑身小老板的利索劲头,普通话说得相当好:“这么晚才到,坐车坐累了?来来进屋喝杯水。”   七、八把门钥匙也整整齐齐排在大堂台:“朝云院,顶头那间院子,里头都是两人间三人间,足够你们住的。屋里有空调,洗澡水得多放一会幸亏你们这时候到,要是五一十一还真腾不出房间。”   朝云院?难道是宋玉那首《高唐赋》?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   “一间房一天三百六十块,包院四千,先把房钱结了,你们住几天?”方文镜像所有农家乐老板娘般算得一清二楚,“晚饭在家里吃?水里捞的活鱼,能炖能涮,再给你们杀两只鸡,柴鸡蛋嫩着呢,菜都是现摘的,早晨刚去市场买了两扇羊。明天早点算是送的。”   梁瑀生拎起把门钥匙在手中轻轻抛着,“老板娘太客气了,吃饭不着急。头一回过来,路不熟,哪儿也去不成,得劳烦您指点指点。”   “来的就是贵客,哪儿能空着肚子说话?这儿可没这个规矩。”方文镜不容分说走在前面,“晚上我下厨,您尝尝我的手艺。”   既然地头蛇划下道儿,众人也不能示弱。餐厅相当宽敞,几张餐桌铺着一尘不染的白布,方晚唐抱着两大瓶红红白白的山花摆在中央,不等众人问话就一溜烟跑了,关星瀚更是影子都不见,一侧厨房早已传来响动。   “鸿门宴啊?”柏寒悄声说,梁瑀生摇摇头掰开木筷:“不至于,咱们这么多人,还能都撂在这里?又不是荒郊野地。”何况还有随时联系的楚妍赵邯郸呢。   二等座队长彭博也一副随遇而安的神色,三等座薛鸿文更是唯两队马首是瞻。   香葱柴鸡蛋、肉末茄子、酱烧卤水豆腐、青椒鸡丁、老醋花生、地三鲜、红烧肉炖白菜粉条、疙瘩汤很常见的旅游农家饭,然后才是几道辣子鸡回锅肉水煮鱼之类,味道确实地道。   见两桌盆干碗净大大捧场,方文镜满脸笑容,“来来,屋里喝茶。”   重点来了。众人商量几句,倒也没必要都去,柏寒三人都在,彭博只带着一位蓝衬衫,算是当地人的周丹宁也跟着;三等座只来了薛鸿文。   客厅很是温暖,茶已经沏好了,方晚唐垂头丧气地站在一位驼背老婆婆身旁。这回方文镜没兜圈子,也做了个方晚唐做过的古怪手势:“这位是梁道友,蓬莱派各位,巫山派方文镜有礼了。”   坐在对面的梁瑀生朝她和老婆婆方向抱了抱拳:“蓬莱派向来低调,又在海外发展,还没拜会过巫山派各位前辈,真是失礼。”   “好说好说。”方文镜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见识见识梁道友驾驭的灵鬼,开开眼界。”   随着一声呼喝,披甲重剑的柳生十一郎赫然出现在房间正中,着实威风;事先见识过的方晚唐还好,方文镜面色肃然,身体微微后退;原本老态龙钟的驼背婆婆更是双目如电,紧紧盯住十一郎不放。   “果然能斩鬼驱魔,威力非凡。”方文镜喃喃说道,满脸敬意地笑着说:“我们深居一隅,孤陋寡闻,没怎么听说过贵派名号,还望道友见谅。”   咳,原本就是编的啦,柏寒腹诽,随即打起精神:这些修道人士可不好对付。梁瑀生摆摆手:“这都好说。我们想救关裕豪,不知道友有什么办法?”   方文镜摇摇头,“都是修道中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各位道友,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找我巫山派的?”   “来救人的。道友也看见了,我们杀杀鬼怪、降妖除魔都还不怕。”梁瑀生指指自己的守护神,“招魂救人就比贵派差得远了。不瞒道友,关裕豪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并不只是帮过忙这么简单;我们这次出动这么多人手,非得把他救回来不可,还请道友帮忙。”   这也是大家商量过的。乘客们只有守护神可以依仗,如何进入“阴曹地府”一窍不通;时间紧迫,好不容易遇到巫山派,还不如开门见山请对方帮忙。   “关裕豪没救了。”方文镜望望那位老婆婆,见对方慢慢点点头,这才直截了当地说,“晚唐这孩子不知轻重,施法招魂倒也不是头一回;我们刚才特意试了试,依然没动静,可见关裕豪的魂魄早早进了阴曹地府,这就没办法了他毕竟是晚唐同学的父亲,能帮忙我们不会袖手旁观。”   梁瑀生盯着她眼睛:“若是进阴曹地府,把他拉出来呢?”   “诸位大老远过来,我若是说没办法,进不去,未免不通情理,何况诸位道友也不信。我们巫山派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别的不敢说,酆都一带倒还混的熟。”方文镜拍拍手,干净利索地说:“就按各位道友说的,我们把各位送进阴曹地府;至于能不能大功告成,可就不敢保证了。各位,不是我们不帮忙,可以去江湖各门各派打听打听:我们前辈几百年前就改了规矩,只管招魂画符,救人性命,不能踏进鬼门关半步。”   成功了!咦,还有这种规矩?难道巫山派前辈曾经进入阴曹地府,却又吃了大亏?把我们送进去又有什么条件?柏寒暗自琢磨,听男朋友立刻应了:“道友有什么条件或者要求,请说出来,都好商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毕竟关裕豪也算自己人,道友看在方同学份上也不能撒手不管。”   方文镜无可奈何地叹气,把话题转移开去:“这样,各位道友先把费用交了,我把需要的东西告诉各位,赶紧准备准备关裕豪两天前离了魂,再过五天就算大罗金仙也没办法了。”   费用?真直白啊,也好,总比像不夜城那里要求找什么稀奇古怪毒龙草之类强得多。柏寒捧起杯茶呷着,只听她念念有词:“一人一百万,你们几个人进去?就按梁道友说的,关裕豪是自己人,我们晚唐同学的父亲,按熟人打个九折....”好悬没喷出来。   五人就是五百万?二等座彭博好歹算是见过世面,倒也按捺的住;三等座薛鸿文是荒山孤坟任务才进蓬莱的,此时也才第四场,惊得瞠目结舌。   方文镜理直气壮:“各位道友怕是不知道,想进阴曹地府得有路引才行;绘制路引又得自刺心血,大耗元气,;稍一疏忽还会反噬自家,引火烧身。何况看诸位道友的架势,恐怕不止一、两个人想进去?可是不容易呢天底下能绘制路引的也只有我们巫山派了。”   好,反正不差钱。柏寒掂掂背包,就想把底部金条钻石拎出来每场任务大家都带些傍身。彭博更不含糊,伸手摘下手表:江诗丹顿最新款,卖六位数不成问题。方文镜连忙喊着:“哎哎,我们可不收这些,小本买卖,折在手里怎么得了?还是一手钱一手货?”   “楚妍?”几分钟后柏寒在院落里溜达,山里信号不好,听着费劲。“这边搞定了,巫山派答应送咱么进阴曹地府....对,他们能画路引,拿着就能进去....你俩先别回来,赶紧找间当铺,先凑个五百万....不行,非要现金,我带着不少东西呢,都不收....”   不等她挂电话,彭博团队两人已经准备停当,出了农家院径直朝停车地方走,眼瞧着也是找地方卖东西去了。三等座更惨,围着众人“借东西”,新人们更是束手无策任务要求,他们必须“赴巴子别都,入阴曹地府”,时限倒比平时少得多,待满24个小时即可。   一位少女蔫头耷脑从房间里出来,正是方晚唐,正仰头寻找两条小龙的柏寒把她半路截住,板着脸说:“喂,方同学,原本是你救关星瀚老爸,你怎么不管了?”   小姑娘显然也不开心,低着头说:“不是我不管,是我们门派有规矩:不许进阴曹地府。我,我只会招魂。”   “现在变成我们救人了,你是不是得意思意思?”柏寒也不客气,拉着她走到角落:“也不用别的,你把阴曹地府什么样子告诉我,没准我们真能把关裕豪救出来呢那里真有奈何桥吗?”   方晚唐转动黑漆漆的眼珠,“喂,柏同学,你也要进阴曹地府吗?那个梁什么有灵鬼,你有吗?”   几秒之后她就被银光闪闪的大黑狗吓得倒退两步,半天才说出话来。“可真大,它是蛮荒异种吗?”这回她信服了,小声说“我没去过阴曹地府,我大姨也没去过,我老祖早年进去过。喂,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什么门规,明明是骗人的,老祖就是那个驼背老太太?发觉自己说错话的方晚唐扯着柏寒   不放,只好把“你们有了路引就能进阴曹地府;普通魂魄先进鬼门关,再走黄泉路,踏上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才能去轮回转世;你们只要在关裕豪喝下孟婆汤之前截住他,就能把他带回来”详细说了,又想了想:“我去求求老祖,能不能给你们画个符。”   好姑娘!柏寒高兴地拍拍对方脑袋,顺手把口袋里一颗珍珠送过去:“给你玩。”   手指大小,映着月光闪动一小团柔和温润的光芒,像夏夜萤火虫,又像情人眼泪那是颗鲛人泪珠,上场任务得到很多,柏寒非常喜欢,带了些在身边把玩。   足足盯了三分钟,方晚唐才结结巴巴问:“柏,柏同学,这个是,是什么?”得到答案后依然不敢相信,突然握在掌心转身冲回房间。   很珍贵吗?还是对修道人士有特定用途?无论如何看起来巫山派很需要它。片刻之后,方文镜对着柏寒三人郑重其事地说:“梁道友柏道友,贵派既然在海外,只怕常能遇到鲛人,这种鲛人泪珠若是还有,鄙派愿意高价收购。”   现在轮到梁瑀生讨价还价了。“鲛人生在深海长在深海,歌声还能勾人心魄,捕捉起来非常吃力,即使捉到了也难令它们哭泣。方同学手里这颗我们也是折损人手、大耗元气才得到的。”   把鲛人眼泪握在掌中的驼背老婆婆冷笑几声,嘶哑着嗓子说:“先把东西告诉他们。”   方文镜应了,从衣袋取出一张白纸递过来:“这是绘制路引需要东西的清单,原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便送给道友了;还请各位尽快准备。”   还需要准备东西?柏寒迷惑地望过去:1、无根水;2、江底泥;3、城中尘   这是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  哎,写到重庆就好饿啊   群里朋友今天上夹子,《身娇体软丧尸王》by静庚,感兴趣的可以看一眼,多谢了。   作为一个低人气小主播,田甜特爱在直播结束前吐槽她看的文,还都是同一篇:   “反派好萌!”   “这丧尸王真是身娇体软易推倒呀!”……   直到有一天,她穿越到了丧尸王面前。   弹幕狼嚎:扑倒他!   丧尸王也一把把她抓上了王座:“听说我身娇体软——”   田甜被摁在了扶手上。   “易推倒?”   嘤嘤嘤,大佬我错了。田甜表示自己玩不来椅咚。   身娇体软(大雾)的丧尸王X自带反派滤镜的小主播 第179章 酆都四   2017年11月11日   “无根水就不用说了, 就是雨水或者露水,这两天下雨最好, 不行的话方文镜家里有储存, 可以借给我们。”就着清冷曙光, 早早租车赶到丰县的柏寒拎着白纸读给昨晚不在场的两位好友,潇洒地大手一挥:“这项PASS。”   楚妍像往常一样拿出笔纸,赵邯郸低头点烟。   “江底泥就是长江底部淤泥,就在这座山底下。”柏寒指着面前苍松翠柏环绕、庙宇林立的青山, “也不用我们找:今晚十二点, 方文镜过来带我们进去取, 等着她就行了。”   “第三是城中尘, 就是丰都鬼城里头七个景点的尘土, 建筑物上的或者脚底灰尘都行, 每处最少一撮,越多越好。”她一一诵读:“鬼门关、奈何桥、望乡台、黄泉路、十八层地狱、天子殿和三生石, 一共七个地方;灰尘不用单独分开,混着放就行。”   最后是注意事项:“记住啊, 第二和第三项必须夜里取,而且不能说话不能别人帮忙, 只能自己动手;否则就废了, 只能第二天重新来。”   听着着实古怪。楚妍蹙紧眉头:“这又是什么规定?”   “谁知道。”柏寒耸耸肩膀:“感觉像幽州似的, 白天是正常世界,晚上就是阴间也不对,必须有巫山派做的路引才行, 就像触发游戏场景的道具。”   打量着公园大门的沈百福补充一句:“最好今晚一次搞定,路引还不是说做就做,巫山派还得折腾两天。”   十一月算是旅游淡季,不过今天周末,游客络绎不绝,不少花白头发的游客领着全家出行。梁瑀生拎着几张门票回来,挥挥手:“走,先进去摸摸底。”   就像楚妍电话说的,果然有个淡黄色玉皇大帝头颅孤零零立在山顶,相当突兀。丰都古城入口迎面是座白无常铜雕,头顶书写“你也来了”的高高帽子,猛一看令人心里别扭。   奇怪,怎么就他一个?柏寒东张西望,楚妍显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别找了,黑无常在阎王殿呢。”   像所有收费景点一样,这座建立在山上的公园有缆车有巴士,还有卖炸鸡凉虾奶茶的,颇为热闹。五人拾阶而上,门口大喇叭喊着“世上仙山无数,鬼城仅此一家。各位游客,请握紧亲人的手,登奈何桥,过三生石,黄泉路上莫回头....”   导游不用请,钻研两天的赵楚两人便足够了。“前半截没什么意思,后面才是重点。”楚妍递给她一张地图,又对照“城中尘”七处名单嘀咕:“我得承认,这场任务是我经历过最古怪的。”   不过是处修建在山中的公园嘛,把佛像或者游乐设施之类换成形形色色的鬼怪雕像而已,工作人员也披着白衣裳、咬着红布条扮成吊死鬼,吓得旁边小孩子哭哭啼啼,老人家只念阿弥陀佛。见识过不少场面的柏寒边逛边照相,却被梁瑀生阻拦:“这里可别乱照。”她倒无所畏惧:“怕什么,我有大黑呢。”   鬼门关是座檐角高高挑起的漆黑牌楼,模样平平无奇;“红尘生涯原是梦,幽冥黄泉亦非真”,黄泉路是段青石小路,但是被工作人员神秘兮兮“黄泉路上无老少,黄泉路上莫回头”念叨,柏寒还是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站在高高望乡台回望,满目青翠江水环绕,杭州故乡却在何处?三生石照相的人很多,有小姑娘问来问去:《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是这里拍的吗?   前天收到楚妍传来的奈何桥照片时,柏寒还很奇怪:怎么有两条?真正站在奈何桥畔,发觉眼前却是三条并列石拱桥:不过一米多宽,两、三米长,称得上小巧玲珑;石桥显然有年头了,青绿桥面、三级石阶和雕花石栏被打磨的滑不留手,桥头立着“奈何桥”石碑。   楚妍低声说:“中间那条是奈何桥,左右两边叫做金桥银桥,走过去能升官发财和健康平安。”   怪怪的。既然任务要求“登奈何桥”,怎么也得体验体验,柏寒脚还没踏到桥面就被红袍绿裤扮成鬼差的工作人员拉回来:“哎,女士,这座桥得一男一女一块儿上,手拉手不能松开,男左女右各走九步,那才吉利呢。”   还有这么多讲究啊。走在后面的梁瑀生呵呵笑着握紧她手掌,并肩踏上石阶。青石桥面抹了油似的滑脚,好在两人都有功夫底子,毫不费力地并肩登上桥顶,却见下面是一方水池,青苔掩映的水中游着几条锦鲤。   “走着。”身后赵邯郸和楚妍也携手跟着上桥,只有孤零零的沈百福听工作人员说了几句,三大步便跨了过去。   孟婆汤是什么味道?柏寒不知道,可这座奈何桥头卖的“孟婆凉茶”只是普通王老吉加柠檬而已。她拎起车票打量,任务字样自然毫无变化,悻悻地跺跺脚又摇摇手中茶杯:“要是登了这座奈何桥、喝了这杯孟婆汤就搞定任务,我就天天阿弥陀佛。”   “那老刘凌耀祖卢文豪几个不得天天骂街?”梁瑀生依然握紧她手掌,“都是鬼门关,区别也太大了。”   去年双十一柏寒刷了一整天淘宝京东,收获大包小包快递;风水轮流转,今年双十一却得在丰都鬼城跑来跑去。夜黑风高的时候又开始发愁:奈何桥的灰尘在哪里?   看得出这三座石桥乃是丰都鬼城核心景区,每日接待游客无数,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角落都用拖布擦拭,哪里找灰尘去?   还是楚妍机灵,指指桥下;柏寒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朝梁瑀生打个手势,把蛛丝套住奈何桥   栏杆慢慢垂下桥头。   白天清澈池水入夜便阴沉沉的,水面映着头顶照下来的手电光束晃动不已,几条锦鲤跑到哪里去了?柏寒顾不得那么多,推动桥壁爬到桥底。   拜托,桥底就不要这么干净了,清洁阿姨太敬业了。晃晃悠悠的柏寒腹诽着东张西望,突然被水面那张大白脸吓了一跳,随即发现是戴着口罩的自己,顿时好没意思。咦,头顶也就是桥板下方平时够不到,积满陈年灰土和蛛网,她连忙摸出个干净纸袋打开,又用牙刷扫了几下便大功告成。   眼瞧着沈百福也原路坠下桥面,柏寒把自己纸袋“奈何桥”那里划了个对勾,这才小心收好。一阵寒风从背后袭来,柏寒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四周绿树灌木簌簌摇动,林立的鬼怪石像仿佛活了过来,就连奈何桥畔三位一组的仙人也似乎动了动。   哼哼,若是现在闹鬼,孟婆冒出来溜达,也不用收集灰尘画路引、进阴曹地府了,倒也省事。梁瑀生拉住她胳膊径直走上旁边那座金桥,也把蛛丝套在栏杆,又做个手势;柏寒立刻明白:所谓奈何桥只存在于传说中,眼前三座都是后人翻建重修的,到底哪一座是真的?还是谨慎点好。   片刻之后,五人轮流把三座石桥的灰尘收集齐全,比划着看看记录,只差“天子殿”和“十八层地狱”没去了,当下寻找路线动身。   忽然大殿门口人影晃动,几道手电光照射进来;遇到公园保安可就麻烦了,五人连忙就近躲到走廊里,却见来的几人也蒙着口罩围巾,身手利索,却是二等座五人。   柏寒几人和他们打个招呼,又指指奈何桥下方,这才无声无息分手。   白天游览的时候,柏寒记得“天子殿”被介绍是康熙年间修建的,牌坊、山门和大殿依次而列。顺着“神目如电”大门进去,两旁判官鬼使狰狞可怖,鬼王阴帅青面獠牙,牛头马面鬼气森森,就连捧着“正在捉你”扇子的黑无常也在。当中一人金冠红袍,面色威严,正是阴曹地府的统帅阴天子。   当下五人也不耽搁,各自从雕像头顶或者角落收集足够的灰尘,集齐了朝阴天子恭敬拜拜,这才走向殿后。   阴森大殿被雪亮光束照亮,视野中鬼影重重,什么血池地狱、拔舌地狱、石磨和油锅地狱分立各处,白天看起来都是简陋粗糙的彩色木雕,夜深人静之际却陡然逼真不少,似乎随时能活过来:恶鬼毫不容情,亡者惨叫求饶....   温暖有力的手掌握住柏寒胳膊,梁瑀生安抚地朝她笑笑,又朝伙伴们挥挥胳膊,率先朝最近的石磨地狱走去。   两条惨白僵硬的大腿倒戳在石磨里,青面巨口的恶鬼狞笑着朝前猛推,血肉碎渣便顺着石槽流在地面拜托,只是木头而已。柏寒这么告诉自己,只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学着男朋友的模样蹲在石磨后面收集灰尘。   一个小时之后,站在丰都鬼城大门之外的柏寒深深呼吸,把半晚郁闷倾吐出去。身畔楚妍和赵邯郸用手机打字沟通,沈百福蹲在地上抽烟,梁瑀生正摆弄手机,脸庞被映得蓝汪汪。凑近一看,方文镜刚发来短信,说十一点半之前准到。   城中尘搞定,河底泥又是什么?得潜入长江么?反正这场和不夜城一样,修道门派都是有道行的,跟着他们走就好了。柏寒这么想着,看着不敢出声的四位同伴面面相觑,都觉得好笑。   刚过深夜十一点,二等座五人便露了面,没过多久三等座也带着新人们陆续离开公园。说起这场任务新人倒也有趣,原本只有五人跟过来,这两天又有两人左思右想不对劲,一路找到大部队,居然也没耽误事,运气简直爆棚。   周遭夜色弥漫,忽然远方人影晃动,又有两道手电光束,柏寒看得清楚,正是方文镜和方晚唐。一大一小两人周身干净利索,袖口裤腿扎紧还踩着雨靴,却没背着氧气瓶之类看来不用潜水?   大概是鲛人泪的缘故,方文镜对柏寒五人亲近许多,友善地点点头才递来一张白纸。借着手电光束,柏寒看得清楚:   1、无论遇到任何事情,天亮前绝对不许开口出声;如果不小心违背,立刻离开当前位置,跟随在队伍最后,第二天重新来过;   2、带好领到的腰牌,进洞时取出握在手中。   3、此行需要进入山洞,中间一段路程需要游泳,不必潜水,成功后另寻出路离开。不会游泳的自行解决。山洞没有危险,可以自行照明,一切听从指挥,务必跟随前面之人顺序行动。   4、河底泥每人只需要掌心大小即可,顺序拾取,不必争抢,取到后自行妥善收藏,切不可沾水污染。   好像挺神秘的。   等众人把纸条依次传阅完毕,方文镜又示意梁瑀生站在面前,又指点柏寒站在他身后,然后是楚妍赵邯郸,最后沈百福压阵。二等座则以彭博居首,其余三人依次而立,周丹宁站在最后;三等座五人后头跟着七名新人。   昨天方晚唐还跟柏寒闲聊,今夜小姑娘却格外严肃,默默塞给梁瑀生手中一个东西又递给柏寒一个,这才朝着后面走去。这是什么?巴掌大小的腰牌,像是医院招魂那天方晚唐亮出来自报身份的巫山派信物;不过她那面像是铜铸的,手中这面轻飘飘却是木雕的。正面刻着座山峰,背面有个篆体大字,柏寒小心收好。   眼瞧所有人都拿到腰牌,方文镜才朝众人打个手势,带着方晚唐回身走了两步。看起来她们盯紧着依山而建的丰都鬼城,柏寒也顺着视线望去,只见山顶孤零零的玉皇大帝头像在夜幕中格外突兀....怎么回事?也不知她俩怎么弄得,远远望去头像双目突然亮起诡异红光,像是突然活转过来,却只持续一秒便黯淡如初;远处某处一米方圆的地面突然冒出红光,瞬息之间也再无异样。   说时迟,那时快,方文镜立刻朝着那处地面跑去,方晚唐紧紧跟在后头;梁瑀生毫不迟疑地迈开大步跟随,柏寒也发力奔跑。只见她们刚刚奔到方才冒出红光的地面,视野中另有一处地面亮光,于是两人又扭头疾奔过去。   柏寒觉得自己像打地鼠的木槌,地鼠一冒头便锤过去;事实也是如此,东跑西颠足足更换了四十九次位置之后,方文镜两人才带领众人奔到河边,径直钻入茂密树林。   奇怪,不是要进山洞么?怎么弄得这么麻烦?默默跟在梁瑀生身后的柏寒琢磨,大概是巫山派的规矩?百忙中回头望去,二十多人正排成一字长蛇阵紧紧跟在后头,这种阵仗也太大了,不怕被人拍下来吗?   树林很快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湍急江水,可真凉。好在方文镜两人并没走进长江深处,始终沿着河岸行走,众人也深一脚浅一脚淌水跟在后头。   下山入林,涉水攀山,如此足足折腾两个钟头,方文镜才在丰都鬼城背面一处山壁停住脚步。那里终年不见阳光,被油绿茂盛地藤蔓枝叶覆遮得密不透风,和实心山壁没什么区别,直到被掀开才露出一个半人高洞穴。   可算到了,柏寒松了口气。   用树枝敲敲洞口,方文镜又举起一块腰牌朝后示意,拍拍梁瑀生胳膊,这才率先弯腰钻进洞口,方晚唐也灵巧地跟在后头。   山洞黑漆漆像野兽巨口,暮色中冒着森森白气;梁瑀生毫不迟疑地握握柏寒手掌又看看后面赵邯郸,握紧木牌弯腰钻进山洞,手电光一闪便没了动静。   好像被山洞吃掉了柏寒摇摇头甩开不吉利的念头,自己也把木牌捏在掌心,一头钻了进去。 第180章 酆都五   2017年11月12日   左脚踏入山洞的瞬间, 手中木牌忽然自动燃烧起来,橙红火苗径直舔到洞顶, 柏寒胳膊一抖总算没有松手。好在几秒钟功夫木牌就燃烧殆尽, 山洞黑暗下去, 又被柏寒刚刚挂上肩膀的萤火虫香囊照得通明。   梁哥和方文镜两人呢?迎面山壁从头到顶,根本没路啊?柏寒左右打量,借着亮光才发现右边山壁阴影变化,原来这是面屏风似的厚厚石壁, 身后楚妍也猫腰钻进来了。   绕过石壁走到尽头又是一面厚重石壁, 通道这次开在左侧, 随后依然被一面石壁挡住去路, 通道变成右侧。一, 二, 三....石壁一共七面,能最大限度延缓进洞之人的速度, 若是遇到敌人攻击守住一处通道便能固若金汤。前方是条能容两人并肩行走的通道,洞顶却不高, 梁瑀生正等在里头,方文镜两人也看她进来才动身。   我们是朝长江底下走么?拐过第四个弯之后, 默记道路的柏寒发觉自己分辨不出方向了。通道曲折蜿蜒没有尽头, 走不出五十步必定拐弯, 东折西绕毫无规律可言,怪不得电影电视剧里头想取宝藏必须有藏宝图才行。   道路到了尽头,三座并列通道阻住去路, 黑乎乎的像三张嘴巴冒着阴气,连能辨认的标记也没有。咦,怎么不走了?眼瞧方文镜两人站在洞前摆弄什么,柏寒好奇地凑过去瞧,发现她俩居然正拿着个罗盘和铜算盘忙碌,测出一个数据便拨拉几下算盘。   天,她们自己也不认识路?柏寒忍不住握住梁瑀生手臂,后者也是满脸担忧,楚妍等人排成长长一列等在后面,各自伸长脖子张望。好在巫山派总算没掉链子,方文镜盯着外甥女捧着的算盘,又翻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查找,半天才点了点头,站到最右侧洞穴前头朝梁瑀生招招手便踏了进去。   得留个记号。柏寒掏出荧光标记朝着右侧山壁喷个三角,刚刚朝山洞迈去就被楚妍抓住胳膊醒目的玫瑰红标记居然在两人眼前飞速消失了。   这是什么石头?伸手敲敲又凉又硬,没有异常啊?要掉队了,柏寒顾不得多钻研,继续朝前走了。走出数百米又有两条分叉道路等在前头,方文镜两人毫不迟疑地钻进左首洞口,奇怪,她们又认识路了?没走多久前方又是四个石洞,队伍停了下来,瞧着方文镜两人取出小册子默算半天才选中右首第二条。   这种古怪的择路方法足足持续七次,每次都不相同,最后那次方文镜两人甚至要求众人退到十米之外,在七条并列通道之前点起一支赤红信香,自己伏拜在地;那香燃的飞快,淡淡红烟像能思考似的依次在逐个通道入口处徘徊,堪堪燃尽才朝着左首第二条飘了过去。方文镜像通过重要关卡一般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汗水。   柏寒有种感觉,如果没有两人带路,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这里的;即使能混进来也必定迷失方向,再也出不去了。   通道不断朝下,不多时便被一汪碧沉沉的湖水阻住去路。方文镜两人停住脚步朝着梁瑀生做个手势,又把手电叼在口中,这才先后踏进湖水;看得出水很深,刚走一步两人便齐刷刷沉进去,只有脑袋露在外头。   做个任务还得水陆空全方位进行,好在我可是闯过毒龙岛的。沉进水里的柏寒腹诽着打个冷战,是长江水还是地底水源?可真凉啊。梁瑀生飘飘浮浮游在前头,不时扶住凸出的石壁借力,柏寒也学着他的样子行进。   这时候就体现出萤火虫香囊的好处了,既不用占住一只胳膊,又比手电照明范围大多了。脚下偶尔能踏到地面,大多数时候却深不可测,令柏寒忍不住想起毒龙岛的无底深渊。   手掌接触的地方很是古怪,柏寒发觉石壁凸起不知何时变成起伏波浪,还挺有规律不对,这是鳞片?她震惊地游远些,发觉扶着的山壁铺满足有脸盆大小的鳞片,难道是蟒蛇蛟龙之类?   梁瑀生突然停住,指着前方某处朝她招手;柏寒游了过去,发觉前方洞顶伸下一条带着鳞片利爪的兽脚踏入水中,只留下能通过一个人的道路。   看来是条鳄鱼或者蛟龙,经过千千万万年和八岐大蛇一样和石壁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开了。它是怎么死在长江底下的?是精怪还是猛兽?寿命到头还是被仇敌所杀?可惜这些问题谁也回答不了了。   前方传来敲击之声,却是方晚唐站在岩石脚爪上朝她俩挥手。看来时间紧迫,梁瑀生拍拍柏寒肩膀便继续前行,她也手脚并用游过去朝上攀登。   遥遥望去,前方数百米外便到了通道尽头,咦,那个洞穴看起来很是古怪,被背在胸前的防水包突然动弹起来。拉开拉链,两只小龙竞相探出脑袋,伸着鼻子不停嗅着。   “啊~”身后远处陡然响起惊叫,回过头去,却是队尾某个新人女子**刚从水中冒出脑袋,带着哭腔说“有东西拉我的脚。”   不会?方文镜说过没危险啊?而且我的小龙也在啊?行进的队伍自然停了,那女子身周几个人不由自主贴紧山壁,三等座队长薛鸿文潜下去探查,不多时便钻出水面连连摇手,显然没有发现。   队伍最前头的方文镜皱着眉头大力击掌,连连挥手,显然不耐烦了;队伍继续行进,那女子套着救生衣,哭哭啼啼辩解,“我本来就不会游泳,好像有东西....”后面的新人把她推到一旁。   不等柏寒游近,两条小龙便一头钻入水中,只见两条水线游鱼般朝前疾行。离得近了看得清楚,那不是洞穴,却是什么野兽从石壁中探出脑袋,头颈疙疙瘩瘩,嘴巴张的老大,舌头伸出来垂在地面却是只化成岩石的哈蟆。   它活着的时候一定很强大,否则也不会死去这么久还能把我的小龙引出来,柏寒这么想着。果然两条小龙一左一右飞到哈蟆头顶盘旋,像是奇怪它怎么和石壁融为一体似的。   眼瞧着前面三人依次钻入哈蟆大口,柏寒拍拍巴掌召回它俩,跟着一脚踏了进去。糟糕,脚下光滑如油,无法站定的柏寒张开双臂想保持平衡,却什么也没够到,摔了个跟头随即滑得老远。   下方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不时能看到笼罩着梁瑀生的橙红光芒。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们本来就在山底,左拐右绕到了长江地下还朝下滑这么远,一会儿怎么上去?仿佛坐上高高滑梯的柏寒腹诽,江底泥江底泥,真....   冰冷彻骨的湖水陡然把她淹没,柏寒却高兴起来:可算到头了。两道手电光束和橙红光芒等在前头,两条小龙**落在肩膀抖着身体。   周遭开阔疏朗,石壁也没了踪影,置身之处是处地底湖泊。仰头望去,数十米高的地方悬着长长短短的钟乳石,最长数根垂近水面如同一柄柄利箭。   跟着方文镜两人朝湖中游了十分钟,柏寒才发觉哪里不对:这里深居地底,为什么看得这么清楚?不像月光星光,头顶钟乳石淡淡笼罩一层青光,倒像磷光鬼火。   四周水域辽阔望不到尽头,似乎有野兽阴魂窥伺,柏寒不敢多瞧,只盯紧眼前三人奋力游水。看看时间凌晨四点,两只小龙忽然振动翅膀朝着右方飞去,又发现什么了?柏寒奇怪地想,随即被眼前情景惊呆了。   那里有座小岛,两只庞然怪兽正殊死搏斗;一头长得像牛,遍体被刺猬般的毛发覆盖着,背上生着一对翅膀;他的敌人是头顶长着独角的花豹,身后长着五条尾巴。看得出它们活着的时候尽了力,死去化成岩石依旧纠缠在一起。   只见两只小龙飞到它们头顶伸展翅膀,像是希望两只怪兽活转来打上一场。   眼瞧着巫山派两人停也不停,柏寒不敢耽误继续前进。   下一个出现在黑暗中的是条通体雪白的六尾狐,充满灵气的眼睛充满智慧,像是随时可以倾听人们心声;可惜它也没能活下来,一条半蛇半蛟、满身鳞片的怪兽缠得它断了气,不过自己七寸也被狐爪抓裂了。   神魔战场?为什么它们会死在这里?两条小龙对那条怪兽很感兴趣,围着化成岩石的脑袋乱飞,难道它也有内丹之类?   半人半鱼的鲛人也出现了,一共有数十只之多,盘踞在环形岛屿化成石头。好像比我们在海里捉到那两只小一些,长得也很丑,柏寒这么评价随后远远游开去。   金背雕、龙龟、奇形怪状的妖兽....连续七组怪兽之后,前头方文镜忽然停下来用力拍着巴掌,把众人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这是即将到达“江底泥”的信号。   总算到头了,柏寒松了口气,随即一股冷气从水底浮到全身:又是一座小岛,岛上依旧矗立着两层楼房大小的怪物,与前面不同的是它居然活着。   独角从红发中冒出,獠牙盖住嘴唇,深青皮肤面目狰狞,手中轮着狼牙棒这是只恶鬼,在丰都鬼城随处可见,就像刚刚从“十八层地狱”取到灰尘时矗立在身畔的恶鬼雕塑。   见到众人到来,它欣喜若狂地跳来跳去,不停舔着嘴唇,仿佛下一秒就能尝到活人血肉似的。   “啊~~有鬼,有鬼!”两名新人惨叫着,队尾乱成一团。有了他们鼓励,恶鬼长长嚎叫,声浪远远传开去。   柏寒想也不想便拔出短剑,又伸着胳膊召唤两只小龙;前后伙伴也立刻拔出武器戒备。方文镜却不慌不忙朝着众人虚按,又朝着恶鬼连连挥手。   咦,它好像下不来,或者说无法离开那处篮球场大小的岛屿,双脚离地半米便跌了下去。两只像利箭般俯冲的小龙还没碰触到敌人便被岛面凭空出现的光芒阻隔在外,翻滚着落到水中,怒气冲冲飞起来再次尝试。   是结界。难道是巫山派把它困住的?没错,他们能进出阴曹地府又能施法招魂,对付一只恶鬼应该不是问题。柏寒这么想着游到男朋友身侧,后者紧紧搂住她肩膀。   绕过这只孤零零在黑暗中生活不知多少年的恶鬼,只游出十来米远方文镜便停了下来,扬手一枚照明弹到了!   头顶钟乳石缠着密密麻麻的藤蔓,明明没有风却不停拂动,看着令人直起鸡皮疙瘩。一根缠满藤蔓的钟乳石蜿蜒垂到水面,底部被淤泥覆盖着,黑乎乎相当诡异。   方文镜拍了两下巴掌,又指指梁瑀生,指着淤泥不停打着手势;后者从怀里取出个重重包裹的盒子,小心地挑起一块淤泥放进去。方文镜满意地竖起大拇指,推推他肩膀,又朝柏寒示意。   江底泥江底泥,原来是这个。柏寒也从背包取出器皿盛了一大块淤泥,长长舒口气:总算没白折腾。   几个小时之后,她郑重其事地把亲手收集的“城中尘”“江底泥”放进写着自己名字和生辰八字的纸盒里,又按照方文镜的要求剪下一缕长发、一片指甲、又割出一小杯鲜血“无根水”就由巫山派友情提供了。   “十七,十八。”方文镜清点着罗列在面前的纸盒,满意地拍拍手。“好了,齐了。折腾一晚上了,蓬莱派的道友好好歇歇,吃什么喝什么跟外头阿姨小妹说,车随便开。明天,也就是11月13号中午十二点,还到这里来取路引。”   可算消停了,柏寒舒服地靠在沙发里,听着梁瑀生详细问询:“齐活了?那我们睡一觉,道友也张罗半天,辛苦了。”二等座三等座也放松着低声谈笑,只有四位在江底出了声的新人哭丧着脸:他们可真不想再去一次了。   驼背老婆婆没再露面,不知是不是做路引去了;方晚唐困得直打哈欠,转身也回了房间。柏寒还想问问她江底所见,只好改天再说。   “水里泡半宿饿死我了,吃饱了回来睡大觉。”从丰县回到巫山才一个多小时,饥寒交迫的赵邯郸看看手表,“换个地方,外头换家馆子。”   梁瑀生也赞成,喊着二等座彭博:“怎么着,一块儿找个地儿?”   其实巫山派大厨手艺不错,不过连吃几顿也想换换口味。片刻之后,两队十人便开车直奔附近某处度假村,找了间僻静包间。   烤全羊、一鱼两吃、毛血旺棒棒鸡烧豆腐....这几天吃辣椒吃的肠胃都扛不住了,索性点了不少家常菜,辛苦一夜的大家胃口都不错,就着小面糍粑狼吞虎咽,气氛相当融洽。   几瓶啤酒下肚,话题逐渐朝着蓬莱任务靠拢,大家一边咒骂这场任务莫名其妙,又把自己经历过的其他任务说出来吐槽:什么切尔诺贝利游乐园,不夜城,苦海幽州,听起来彭博几人虽然只是二等座,也经历了不少古怪任务,什么能变成队员、连守护神也无法分辨的变形怪;什么披着人皮的小鬼,有同伴被活生生剥了皮....   梁瑀生把啃干净的羊腿放到桌面,擦擦手朝对面五人抱抱拳,“老彭啊,天天说鬼门关鬼门关,谁也没想到能赶上货真价实的鬼门关。说实在的,什么阴曹地府奈何桥都好说,大场面咱们哥们也见过;可这孟婆汤喝了就把什么都忘了,倒是件麻烦事。我看,还得劳烦诸位帮一把。”   彭博是条三十多岁的汉子,身手只能说一般,人却相当精明,给柏寒的印象有点像金丝眼镜,不过比后者会算计,不吃亏。他的守护神相当厉害,人也够义气,肯罩着队友,在蓬莱二等座中颇有名气,下场就会跨入一等座行列。   只见他豪爽地抹抹嘴巴,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瞧你说的,这么见外。别看咱们没遇到过,我可早早听说过福哥的名声,还有柏寒:赵老四和我遇到两次,黄占辉,那也是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是不是,老张老朱?”   赵老四是笔仙任务的新人,黄占辉却是四角游戏那场任务的新人,都得过沈百福和柏寒的庇护,来往也算密切。坐在他身旁的老张老朱齐齐点头称是,“说起来都不远,一家人呐。”   彭博拍拍胸口:“我们这刚第十二场任务,你们都第十八场了,能送你们一场也是缘分。你们放心,只要能帮忙的,我们义不容辞。”   面前几人说的慷慨激昂,柏寒一颗心却慢慢沉了下去:还记得雷雪说过,前两场任务遇到彭博队伍,想请他们帮忙,被敲诈了一个护身符(圣水)对方才肯出手。   难道对方转了性?还是我们运气好?柏寒可不敢这么想:这场可是鬼门关,八成敷衍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有点忙,晚了些,抱歉。 第181章 酆都六   2017年11月12日   如果对面几人提出用护身符或者兵器交换,或许还有商量余地;这么大包大揽就是全无诚意了。柏寒看看低头吃菜的周丹宁, 默默喝了口啤酒, 身旁四人自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梁瑀生哈哈笑着端起酒杯,“行, 够哥们,够兄弟。来来来,喝一个,明天晚上就看咱们几个的了。”   当下十人交杯换盏,大快朵颐, 酒酣耳热之际很是亲热,什么任务趣事什么带回蓬莱的奇珍异宝,场面十分融洽。   “现在都冬天了,星星为什么还这么亮啊?”到达巫山第三天, 才来得及好好欣赏美丽夜晚的柏寒很是奇怪。   深蓝夜幕像口倒扣着的厚重大锅,把柏寒和她的同伴们连同世间万物牢牢罩在底下。挂在西方的月亮朦朦胧胧,倒被璀璨繁星衬得黯然失色。   几步外正扎堆喷云吐雾的男士们顾不上回答,只有楚妍把手拢在嘴边喊着自己的英文名字打气。“Nancy! Don\'t lose hope!”   她很少这么情绪外露一定很紧张?柏寒用力拍拍好友肩膀。“知道吗,我有预感, 明天会很顺利的。”   被夜幕笼罩着的楚妍大声应着。“我也这么想。”   夜风吹得树木瑟瑟作响,前面有棵枫树在暮色中仿佛一团火焰,柏寒忽然想起什么,走过去摘下几片长得最好看的树叶夹进笔记本里,准备做成书签也算这个世界的纪念品了。   片刻之后,聚拢起来的五人把话题引回任务。   “我们商量着, 不行就带他们一个人走。”梁瑀生率先发言,赵沈两人也点点头,显然不是第一次讨论这个话题了。“彭博根本就没搭把手的意思。周丹宁算是熟人,可惜他自己也是刚组进去的,下一场开始又跟着咱们混。”   可不,周丹宁势单力孤,平时还好,关键时刻不被队伍当成弃子就算不错,根本说不上话。   他有些无奈的摊摊手,“照我说,还不如上一场;虽然咱们两队都是一等座,摊上个八岐大蛇,起码劲儿往一处使,遇上什么事能一起拼命。”   赵邯郸也唉声叹气,“要不说呢,这场倒是一二三组都分开了,有TM什么用?该进鬼门关还得进鬼门关,一点不耽搁。”   沈百福像平时一样漫不经心听着,不时抽口烟。   “我问过小雷,彭博很够意思,老张老朱都跟了他好多场任务了,肯定不能不管。”将近一年之前,柏寒还是个早九晚五的小白领,闲暇看看电影练练拳;如今已经面不改色地分析“带一个人”的利弊了。“问题光凭他们四个人能把关裕豪魂魄救出来吗?跟我们玩命怎么办?还是等他们完事再动手?我们带着一个人能不能上奈何桥?”   楚妍也皱紧眉头,“不能轻举妄动。鬼门关的情形还不明朗,明天拿到路引的时候问清楚才行:那个老婆婆是进过阴曹地府的。三等座倒不用担心。”   若是一等座二等座起冲突,三等座只有旁边躲着的份,何况薛鸿文姜杏都是旧识。   明天这个时候,我居然就要进入死人才能去的阴曹地府,闯鬼门关登奈何桥了。柏寒心情很有些沉重,同伴们自然也高兴不起来,商量着等到第二天打听清楚再做决定,并肩回到巫山派地盘。   大概年底的缘故,除了分给乘客们的朝云院,其他三座院落只有一家住着游客,中间两座黑洞洞的。方文镜和方晚唐带着四名倒霉的新人去丰县未归,驼背婆婆也不知去向,只有守门大叔低头扫着落叶,厨房方向传来米香,站在门口的厨娘用围裙抹着手,热情招呼:“回来啦?明天早晨想吃汤圆还是小面?”   坐北朝南的朝云院足足十二间客房,容纳二十来位乘客绰绰有余,柏寒便和楚妍合占了一间双人间。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披着浴袍朝外瞧:二等座占据的三间房黑着灯,赵邯郸正和沈百福对练拳脚,梁瑀生和薛鸿文蹲在旁边聊着什么,姜杏毛呢裙使劲儿助威:“福哥~~”   “喂,等你回去了,会住在中国还是回英国?”用毛巾擦着两只**小龙的柏寒问,“老赵呢?”   楚妍耸耸肩,看得出她也很迷茫。“我们没聊过这些,有点,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考虑未来的事情。”   柏寒有些感同身受。“我们也是,反正就三个地方嘛:杭州,济南和北京。以前还得商量商量,现在简单了:在三座城市都买几套大HOUSE,等我爸我妈退休了,跟着我们走就是了....好!”   窗外沈百福飞踢一脚把对手逼退两步,随即扑上接连两拳仅仅大半年功夫,他已经脱胎换骨,从突围还需要别人保护的菜鸟成为身手不错的一等座乘客了,身为师傅的柏寒与有荣焉   。   楚妍却顾不上夸奖,搂着两只小龙亲热后者被柏寒洗的干干净净,浑身香喷喷,简直像可爱的两个小孩子。   “你说那个老婆婆在哪里做路引呢?”柏寒望着巫山派众人单独居住的两层小楼,那里迟迟没有亮灯,“一点动静也没有。明天要是给不了我们可就糟糕了。”   幸好意外始终没有发生:11月13日正午,长三尺宽两尺的黄纸被递到手里:正面写着,酆都冥途路引;背面写着她的生辰八字并籍贯姓名,还有“天下人必备此引,方能到酆都入阴曹地府,转世升天”,下方有阎王爷、城隍爷、丰都县太爷的印章,四周饰着墨色云纹。   这个就是路引?柏寒小心地翻来覆去打量,沉甸甸极有质感。   天明方才归来的方文镜和方晚唐都是满脸倦色,并肩侍立在屋角;驼背婆婆坐在左首太师椅,右首却是扫地大叔,厨娘阿姨也端坐在侧她的手艺可真不错令众人很是意外:世外高人都这么低调吗?   “持此路引,至丰都鬼城,午夜子时便可进入阴曹地府。”驼背婆婆看起来比初见时背更驼了,简单明了地说:“出来时候倒用不着,原路返回便是。”   既然她先提起,众人也不客气,梁瑀生直截了当地说:“多谢前辈。我们也没进过阴曹地府,具体怎么救人怎么出来,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巫山派三人哈哈大笑,扫地大叔更是指着众人“瞧瞧这帮年轻人,胆子可有多大:敢进阴曹地府救人,居然还摸不着头脑,什么都得现问。”厨娘阿姨也觉得有趣:“你们能驱使灵鬼,身边又带着神龙,还怕得谁来?只要齐心协力,别招惹太多恶鬼夜叉,怎么也能凭能耐打出一条生路。”   还是驼背婆婆最友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既然路引都拿到手,我们就再指点指点。”只见她拍拍手,方文镜立刻反身到木柜里捧出一副木制地图到众人面前:只见最下方画着道城门,写着“阴曹地府鬼门关”,通过城门有条道路,写着“黄泉路”;两侧画着鬼魅亡灵,却是“十八层地狱”,再往前便是一条大河,河上架着三座桥。河对岸是一座大雄宝殿,匾额写着“阎王森罗殿”。   “这是金桥,帝王天子由此过;这是银桥,忠孝贤良、公平正大之人专走此桥。”驼背婆婆用衰老干枯的手指对准第三座桥梁点点,“这是奈何桥。”   “普通人死后便被吸入阴曹地府,也就是入了酆都城。大奸大恶之人下十八层地狱,忠善好人能投个好胎,添福添寿。至于大部分你我这样的普通人,上了奈何桥喝过孟婆汤就去轮回台转世,也进不了森罗殿,见不到阎王爷。”   “普通人眷恋凡尘俗世,不愿投胎转世,在黄泉路上一步三回头;可天道轮回乃是无法逆转之事,最迟第七天就不得不登奈何桥,喝孟婆汤。你们不是要救关裕豪吗?他还有两天的命。”   她挥挥手,方晚唐便把一道黄纸画的符咒递过来,“这是用关裕豪儿子精血绘制的血咒,进了地府就点燃,靠近关裕豪魂魄百米之内便有血光浮现,很好辨认。届时你们把他带上,原路返回即可。”   说的可真简单,就像接迷路朋友回家一样。。新人们战战兢兢,不敢相信耳朵,三等座听得一愣一愣。二等座彭博接过符咒收好,神色稍微放松;柏寒倒踏实不少有地图就好,抛开阳世阴间不提,大家要做的无非穿过黄泉路直奔奈何桥,估计要和恶鬼阴魂狠狠打一架,和以往不夜城、撒哈拉沙漠倒也不差什么。   乘客们最关心地府中的恶鬼阴魂,老婆婆指指梁瑀生:“凭着灵鬼护身,千万不要被小鬼夜叉之类靠近,更不要被抓住:尘世之人进了阴曹地府可只有死路一条。”   想想也是如此。   楚妍又问:“婆婆,阴曹地府有什么忌讳或者必须注意的?我们用不用乔装打扮?会不会被小鬼之类认出来?”   驼背婆婆拍拍额头哑然失笑,“老了,岁数大了,半天还没说到关键之处。”她提高声音,目光从面前二十多人身上掠过:“记清楚了,只要踏进阴曹地府,一个个都得当哑巴,绝不许开口说半个字;等你们找到关裕豪的魂魄,原路闯出鬼门关之时就不必遵守了。”   不能开口说话?那怎么召唤大黑?柏寒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急着问:“这是为什么?”其他人也   “人活一口气,佛烧一炷香。”驼背婆婆慢悠悠开口:“阴曹地府乃阴魂鬼使盘踞的幽冥之地,你们却阳寿未尽;区区一两天还能瞒天过海,若是开口泄了阳气,引来群鬼吞噬,大罗金仙也救你们不得。”   情势不太妙。柏寒沉住气,瞧着其余两队和新人问的清楚明白,也就各自离开商量对策去了,五人却动也不动。大概是鲛人眼泪的缘故,驼背婆婆对五人甚是友好,不光给乘客们路引价钱打了五折,也不用现金交易,金条钻石等值钱物件直接收了,倒是大大省力。   “别人还好说,你们五个怕不是为了关裕豪来的?”这回开口的换成扫地大叔,双眼精光四射盯紧五人:“冒着这么大风险进阴曹地府又是为了什么?”   几人早已商量过,既然对方是修道门派,索性找个说得过去又不好深究的理由:“您也知道,我们蓬莱派一直在海外发展,从来没来过四川。”梁瑀生煞有其事地说,“我们五个修炼的时候出了岔子,活不过这个月底,掌门在海底占卜,非得‘赴巴子别都,入阴曹地府,登奈何桥,喝孟婆汤’才有一线生机。”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捻子,三位巫山派前辈蹭地站起身来,瞪大眼睛:“登奈何桥,喝孟婆汤?你们是嫌命长还是活的腻烦了?胆子倒不小,好不容易连灵鬼都修炼出来,居然自寻死路?”   倒霉的蓬莱。柏寒心中大骂千百遍,垂头丧气的说:“婆婆,大叔阿姨,我们修炼方法和别人不一样,我们自己也不想去,这不是没办法吗?”   “别的都好说,孟婆汤可喝不得。”度过最初的惊诧之后,厨娘阿姨连连摇头,仿佛孟婆汤就摆在她眼前似的。“那东西乃是忘川河水混合地府阴气制成,喝了便忘却前尘往事、七情六欲,浑浑噩噩转世投胎去了,再睁眼便是婴儿。你们修炼到今天也不容易,切不可办糊涂事。”   梁瑀生想了想,“婆婆,死人喝了孟婆汤自然把什么都忘了,我们是活人,没准有什么不一样?”   没错,蓬莱不可能给我们完成不了的任务,鬼王墓和八岐大蛇两场再难也闯过来了,柏寒心想。   巫山派三人面面相觑,半天才说:“这个就不知道了。巫山派招魂驱鬼、入阴曹地府救人常有的事,其他各派道友也是如此,哪有主动闯进去喝孟婆汤的?”另一人觉得好笑:“你们若能出来,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明年六派大会,我们必把各位引荐给茅山、龙虎山和昆仑岐山各位道友。”最后一人更是感慨:“连神龙都带在身边,还敢闯阴曹地府喝孟婆汤蓬莱派果然了得。”   算了,这种世界纪录创造了有什么用?柏寒沮丧地想,又想起正经事:“对了,婆婆,您上次说好给我们的符咒呢?”   驼背婆婆笑眯眯地挥手,方晚唐又捧来个黑漆托盘,里面盛着两道黄纸符咒,“还能忘了不成?那个鲛人眼泪我们有大用处,不管你们还有多少,我们都要了。”   黄纸符咒用殷红朱砂绘着古怪图样,看着像是数道闪电。驼背婆婆教了用法又絮絮叮嘱:“这是茅山掌教弟子绘制的五雷符,切切不可浪费我们曾经仗着此符咒闯出鬼门关,紧急关头才能施展。”   只有两张啊?柏寒把符咒收起,又从背包里取出两根仿佛纯银铸就的羽毛,把神奇之处细细讲述一遍:“喏,符咒还有没有?我们拿这个换。”   大半个钟头之后,柏寒把新换到的几道符咒塞进背包,跟着同伴走到院中伸个懒腰。新人们面色迷茫地等在外头,不敢相信午夜就要进入阴曹地府待满24个小时了。三等座也还冷静:只要不说话就不会被发现,听起来并不太难,届时跟着高等级乘客闯出来就好了。二等座五人并肩站在一起,个个脸色郑重。   彭博笑呵呵打招呼,唯一等座马首是瞻的模样,“今晚十二点才到丰县,时间富裕,老梁,什么时候出发?听你们的。”   梁瑀生也不客套,左右看看:“行啊,我看看,这刚两点,饭也还没吃。昨天你们请客,今天轮到我们了:找地方喝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  路引其实是“幽冥地府鬼门关”但是我列任务的时候写成“阴曹地府”了,好像没有前面那个高大上,咳,算了,就这样。冥府地图不太准确,和西游记里唐太宗游地府的略有改动,咳,平行世界嘛,反正乘客们还得原路闯出来的。 第182章 酆都七   2017年11月13日   柏寒对男朋友的印象停留在切尔诺贝利那场任务初见时:成熟理智, 机敏温和, 相处起来非常舒服。事实也是如此, 认识越久就越发觉这人十分难得:任务中身先士卒,队里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也很照顾身边的人。   可眼前的梁瑀生目光执拗中带着狠辣, 颇有些图穷匕见的味道, 令她颇为陌生。“老彭,也甭兜圈子了, 黄瓜菜都凉了。”   “地图也都看见了, 别人不管, 咱们十个走黄泉路;你们找关裕豪,我们登奈何桥。”夜间就要大战一场,席间只点饮料,他用食指沾沾杯中橙汁在桌面随手涂画,阴曹地府便有了个轮廓。“你肯定也听说过, 鬼门关跟别的任务不同,单凭一队能耐再大也过不去, 卢文豪和凌耀祖都是我们送出去的。今天劳烦你们帮一把, 就当我们欠你们人情,以后必定涌泉相报。”   彭博依然义薄云天的模样, “昨天不都说好了么?还有什么问题?我们五个随你们安排啊?谁还敢不给福哥面子不成?就柏寒这两条龙在,恶鬼阴差也困不住咱们啊?”   梁瑀生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被提到名字的沈百福也冷笑几声。除了周丹宁没出声,彭博四人嘻嘻哈哈半晌, 便也笑不下去了。   “听我们安排?那倒简单了。”梁瑀生指指自己车票,拧着眉毛:“关裕豪不是能活七天吗?那你们也甭着急了,今晚跟着我们直奔奈何桥。孟婆汤那玩意死人喝了什么都不知道,活人喝了还不知道怎么着,我们心里也没谱,你们刚好帮忙押阵。”   “大不了明天晚上一起往外闯。有我们福哥在,就是刀山火海也能把关裕豪的魂魄拽出来,你把心妥妥放在肚子里头。”   沈百福也用拇指指指自己:“鬼王墓和八岐大蛇拦不住我,切尔诺贝利游乐园也照样没戏。你放心,以后任务里遇到我罩着你们,皱皱眉头我是你们孙子。”   柏寒忽然想笑:蓬莱队伍隔一场相逢的几率才大大增加,本队隔一场就第十八场了,依然是自己和百福的鬼门关;估计彭博团队打死也不愿再相逢了。   彭博脸色微变,依然打着哈哈:“行啊,这都好说,进去见机行事,看地图都离得不远不是?巫山派不是说了吗,在里头只要不说话鬼差发现不了,我们先送你们过去,来得及。”   “也是。可里头都得当哑巴,遇到什么事写字也来不及。”梁玉社满脸为难,迟疑着说,“要不这样,老彭老张老朱还有这位兄弟,你们挑一个跟着我们,剩下几位也用蛛丝连着。这样我们踏实,你们也省心,出了事你们也能把我们拖出来,万事大吉。”   只听啪的一声,老张把酒杯径直掷在墙壁摔个粉碎,老朱也抽出一把军刀狠狠戳进桌面,指着梁羽生鼻子破口大骂:“我草拟吗,你们欺人太甚。”“真当老子好欺负是不是?惹急了现在就弄死你们。什么福哥鸟蛇,怕你们不成?”   “鸟蛇”这个称呼好奇特。柏寒瞧瞧窗外:它俩不愿意待在包里,飞到外面玩耍去了;在的话会咬这人?   这边自然也不能示弱,赵邯郸和沈百福各自摔了酒杯拔出刀剑,柏寒两人也跳起身来,双方一触即发。   “我就一句话:我们回不去,别人也别想落好。”梁瑀生很有些无赖口吻,破罐破摔地说:“既然前面十六场流血拼命都白搭,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十八号上车还在一处,还有见面的时候。”彭博大怒:“怎么着,你还吃上我么了?”   两人恶狠狠互相对望半晌,一个压压手掌,另一个也朝后拉着兄弟:大战在即,谁也不愿内耗。   彭博阴着脸说:“打开天窗说亮话,想帮忙可以,得看你们出什么价钱,我们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早这么痛快不就结了?”梁瑀生也痛快地挽着袖子:“晚上一起行动,我们挨个喝孟婆汤,要是回不来也就算了;要是没死,你们就在桥下守着,拉我们一把。”   “那不行。”彭博想也不想:“我们得先把关裕豪那事了结了。最后一天太凶险,你们这边也没谱,真遇到意外我们就完了。”   梁瑀生想了想:“可以。还有个办法。”他指指桌面地图:“有福哥在,一时三刻困不住我们,持久战就危险了。你们守在黄泉路上等着,看我们过来接应。”   彭博毫不犹豫点点头,显然是权衡过的。“这个可以。我们要四片羽毛,凌耀祖雷雪也有那个;还有四个护身符,四把你们用的刀剑,还有昨晚那个能在水下发光的布袋,能拉得很长的蛛丝。”   这人真是既贪心又精明,大概任务出现就把我们打听的一清二楚介于柏寒队伍的新人大部分都活下来,全队装备对于蓬莱乘客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柏寒同情地看看周丹宁,这位运气不佳的仁兄已经被队伍排除在外了,却也无可奈何。   “老彭啊,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梁瑀生长长叹口气,满脸无可奈何:“把我们的底摸得一清二楚。幸亏你没要福哥的佛珠,要不然真是麻烦大了。”   彭博比赛似的痛心疾首,“老梁啊,生哥,你们队伍一个个财大气粗,连神龙都养着;我们可是困难户,家底薄得很。远的不说,周哥这场过了不就投奔你们去了?我们还得重新组人,想着就头疼。”   梁瑀生哈哈笑着,解开外衣,又把羊绒衫掀了起来:只见一小叠发黄书页被压在护心镜底下,正是破碎的《金刚经》。“这本《金刚经》是不夜城弄到的,一共有九页,上场挡住了八岐大蛇一击,还弄死了它一只脑袋。若是各位援手,我们五个得以活着出来,我就送给各位四页。”   “这是珀伽索斯的羽毛,能在水下呼吸,还能保持神志清醒,不怕勾魂夺魄之类的攻击你都知道?”柏寒也取出四根仿佛纯银铸就的羽毛,指指太阳穴:“我想想,四角游戏、吸血鬼德拉库拉....还不止,只要戴上它们,就可以随便使用迷烟和催泪/弹了。你们运气不错,别人找我换得用护身符才行。”   接下来轮到赵邯郸。他拔出一柄古修罗战场带回的短刀,轻轻划过便把桌角切了下去,哈哈笑着说:“算不上最好的,凑合用。”   眼见奇珍异宝就在眼前,眼睛发亮的彭博瞧瞧三个兄弟,赌徒般一拍桌子:“干了!只要我们任务完成,肯定帮你们一把。冲着福哥的名声,我们也不收押金,一锤子买卖。”   话是如此,傍晚等在丰都鬼城之外餐馆的柏寒却有些肉痛。“没剩几根羽毛了,幸亏雷雪他们三个还回来了。上次送给石秋霖两根,还有两场任务,也许还得请人帮忙呢。”   刚刚从洗手间取出经书的梁瑀生则把经文分发:柏寒三人各两张,自己也留了两张,沈百福只分到一张他的佛珠最强,又处在最中央位置,只好少了些。   巫山派的符咒也被瓜分,绘着闪电的“五雷咒”共有四张,依然是柏寒四人各取一张;后来用羽毛换到的“紫电惊雷咒”有两张,便分给梁瑀生和赵邯郸;据说由龙虎山掌教亲手绘就的一张“九霄雷霆咒”就由柏寒保管。   “拼命时候才能用。”驼背婆婆谆谆叮嘱犹在耳边,大家互相提醒:“回来开路。”   墨羽箭也摆在桌面,这幅昔日后羿射日的羽箭对妖魔显然有奇效。“开始七七四十九根,现在少了四根。”赵邯郸一五一十数着,推给每人五根:“剩下的我留着。”   五张扑克牌被推到桌面,柏寒顺手拈起最近一张扣在面前,见同伴们纷纷掀开便猜到了:“我是头一个。”翻开果然是红桃A。   拿到红桃4的梁瑀生把纸牌掂了掂,伸长胳膊把她那张拿过来,自己手中的留下。“还是我先。”   现在抽的是喝下孟婆汤的顺序,那东西死人喝了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活人喝了如何却谁也不知道,自然越先喝下的越危险。柏寒心中柔软,蹭地跳起来去抢:“给我,我又没说和你换。”   梁瑀生高高举起左躲右闪,见她跳过餐桌扑过来只好塞进自己领口里,“谁先喝不都一样?万一不好喝,你还能少喝两口。”   足足几个小时之后柏寒还在生气。红糖糍粑很好吃,她就赌气地连吃几口,垂着眼睛不肯搭理身畔的男朋友。   “小青小蓝,你俩千万听好,一会儿要去的地方是酆都,也就是阴曹地府。我们所有人不能说话不能乱动,被鬼差黑白无常他们发现就糟糕了。”她对着背包喃喃自语,两只小龙正从敞开的拉链里盯着她。“一会儿我就这么背着包,你俩别乱动,先到奈何桥看看情况再说。总而言之除非非常非常危险,都不能乱飞乱动,直到我叫你俩才行,知道吗?要不然以后再也不带你俩出来玩了。”   眼瞧两只小龙连连点头,柏寒才放了心。见男朋友无可奈何地坐在旁边,忽然有些难过:喝了孟婆汤,我还记得他么?   “喂,还是我先上。”她指指自己,理直气壮地说:“我和楚妍都在珀伽索斯泉水中沐浴过,喝的比你们三个多多了,有问题也是我俩更能扛,再说明明我抽到A。”   平时梁瑀生都很好商量,今天却顽固地像块石头。“算了,那玩意又不一定管用。”见柏寒怒目而视,只好安抚地拍拍她肩膀:“这样,反正只要不出声怎么都行,时间也来得及。晚上看看情况见机行事,行吗?”   这还差不多。柏寒低声说:“梁哥,长短脚,喝了孟婆汤你会忘记我么?”   “不会。”梁瑀生笃定地摇摇头:“蓬莱不会给我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估摸着怎么也能醒过来,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只要在15号天亮之前出来就算过关。”   “再说,别的都放一边,你还怕我忘记你吗?”他温和地笑着,握紧她手掌。   柏寒摸摸左手晚上系在墨绿念珠上的绣花手帕:那是她的24岁礼物,夜行僵尸任务中梁瑀生送的;原本以为是什么贵重珠宝之类,想不到他在城中店铺里淘到这个。   “嗯,我也不会忘记你。”柏寒对自己说。   临近子夜,十八位乘客等待在丰都鬼城门外广场。   “城中尘,城中尘。”楚妍扯扯柏寒衣袖,“小柏,知道愿力吗?我有点猜到巫山派要我们收集鬼城中尘土的目的了。千千万万年被世人称颂膜拜叫成“鬼门关”或者“十八层地狱”,就算是普通木头也会显灵的,何况这座鬼城的历史比我们原来世界长久的多。”   柏寒也听过这个说法:“这里被叫做丰都,大概是距离阴曹地府最近的地方了。”取出占雨石查看,背面一半江水,一半高山,正是依山傍水的丰都鬼城。   三队队长都做着最后的战前动员,叮嘱大家把伤口(做路引刺血之处)用巫山派提供的符咒重重包裹,切不可泄露血气。整装待发的柏寒五人把手掌紧紧搭在一处:“一,二,三~”   距离子夜还有一分钟的时候,把路引放在头顶,一角含在口中据说活人头顶和双肩各有一盏灯,难道和这个有关?闭着眼睛的柏寒默默琢磨,半天才睁开眼睛,随即屏住呼吸:   面前山顶矗立着玉皇大帝雕像、坐落着丰都鬼城景点的整座山都消失了,眼前昏昏暗暗,依稀矗立着一座建筑物;回过身去,“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滔滔江水赫然不知去向,视野中隐约可见数道青白人影慢慢行走。   我们到了阴间! 第183章 酆都八   2017年11月14日   柏寒定定神, 又把口罩戴得更严密些, 和队友们并肩而立。三位队长互相打个手势,汇合各自队员陆续朝着前方黑乎乎的建筑物行走,新人们跟在后头。   那是座古代城池,远些还模模糊糊,走的近了便发觉相当宏伟,有些像不夜城:城墙朝左右延伸开去看不到尽头,城楼高耸坚固,看起来固若金汤, 墙头挂着白色灯笼。城门上方刻着“酆都”两个大字,又有写着“幽冥地府鬼门关”七字的牌匾。   果然,这里便是酆都城,所谓的幽冥鬼界, 阴曹地府。   柏寒收回目光,把注意力集中在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阴魂身上。果然都是新死之人,个个面无表情, 摇摇晃晃朝着酆都城门走去。   那里矗立着两位青面獠牙的鬼差,依次从亡者手中接过路引查验, 便由亡者踏入酆都城中。   距离城门只有数十米远,三队放慢脚步,互相点头示意才依次朝前走去。走在最前面的是梁瑀生, 镇定自若地把黄纸路引递给左首那位鬼差,后者例行公事般翻过来查验,随即挥手放行。   成功了!柏寒兴奋地想, 排在赵邯郸后面慢慢朝前移动。这两个鬼差看起来和我们在采集“江底泥”时候遇到的恶鬼差不多,怎么才和普通人差不多大小?轮到自己了,她连忙收敛心神,目光尽量自然的盯着地面。好在运气不错,巫山派看家本领确实靠谱,鬼差并没发现面前是个活人,照例让她过去。   进城便是一条足能容纳百人并肩而行的笔直大道,应该就是巫山派地图中的黄泉路了。一部分人犹犹豫豫踏上黄泉路前行,,还有不少人在城墙附近徘徊不前他们应该是新死之人,本能的不愿离开尘世半步。   三等座和新人们进城便放慢脚步,脚步挪得比蜗牛爬行还慢,薛鸿文兴奋地朝两队做出OK手势他们的车票显然开始倒计时了,只需待满24小时即可。   还是三等座幸福。柏寒开始怀念蹲在百福佛珠圈子便能过关的日子,随即无可奈何地迈开脚步。同伴们也走得很慢,尽量不引人注目地打量四周:望不到尽头的黄泉路像条宽宽缎带铺在地上,左右两侧却是苍茫荒野,除此之外看不到什么。抬头望去,柏寒不由自主脚步一顿:头顶乌云密布,汇聚而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大大漩涡,其间不时闪动龙蛇般的闪电,似乎随时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似的。   阴曹地府是这个样子?柏寒不敢多瞧,开始观察身旁缓慢行进的亡者。看得出不少人是寿终正寝的,面容祥和平静,穿着崭新寿衣;另外一部分人却凄惨不堪:有的少了半个脑袋,有的鲜血淋漓,显然是横死之人。   奇怪,地球有几十亿人,每时每刻不知死亡多少人,都放进来也装不下啊?难道只有中国人才会来酆都?没有路引的进不来怎么办?柏寒百思不得其解。   和相像中戒备森严不同,除了门口两位鬼差,酆都城中看不到其他守卫,只有无穷无尽的亡者汇成一条蟒蛇般的长长队伍缓慢行进。   秩序也太松散了,没看到守卫,万一有人捣乱怎么办?算了,想来闯进阴曹地府的人也不多就是了。柏寒走在梁瑀生和楚妍中间,偷偷从衣袋里取出占雨石:刚才还位于高山流水中间,现在石头背面上方是一个和头顶相同的巨大漩涡,下方则是一条宽敞道路,其余混沌一片。   天气预报石头可真管用。   要走到什么时候?柏寒也不知道,只好沉住气和同伴们保持相同速度。后半夜就这么过去了,奇怪的是柏寒不觉得累,偶尔像棵树般立在黄泉路当中歇脚,于是跟在后面的亡者便绕过她继续行进。好在两只小龙确实很乖,藏在背包里一声不响。   对于蓬莱乘客来说,能提前完成灵异任务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最后一晚实在难熬;可惜这场鬼门关任务足足耗到第七天才出现曙光。   前方缓慢行进的亡者中突然冒起耀目红光,令茫然无措的柏寒精神一振:找到关裕豪了!看看时间,居然11月14日午间12点整,我们走了整整半天?   和柏寒五人并肩行进的二等座自然兴奋不已,慢慢斜刺里朝红光处靠拢,没多久便把一名亡者围在当中;看得出后者受了伤,身上几处都有伤口,脑袋也沾满鲜血,满脸茫然无知。   朝五人打个手势,彭博先是取出绳索把关裕豪魂魄和自己绑在一起,这才被同伴簇拥着朝后疾奔。   仅仅奔出一步,左侧荒野便冒出一位红发獠牙、手持钢叉的鬼差,像只青蛙似的跳到二等座诸人面前。   果然就像巫山派说的,开口泄露阳气便会招来恶鬼夜叉,在黄泉路上走回头路更是如此。柏寒双脚不敢朝后移动,原地侧身张望。   二等座显然也是久经阵仗,挡在前头的老张老朱双双迎前对敌,一人轮着长刀挡住钢叉,另一人陡然刺中鬼差肩膀看起来不难对付啊?   就像骤然被电流击打似的,老张老朱忽然同时松手丢开兵器,整个人也无声无息滑倒在地;怎么回事?   柏寒惊讶地瞪大眼睛,眼瞧着彭博突然喊了句什么,一只银光闪闪的男人身影出现在他身前;老张老朱立刻能动弹了,支撑着往起爬。   柏寒紧紧盯着,那个恶鬼有什么奇特之处?这回轮到周丹宁出手,只见他敏捷地拔出一柄长剑,由彭博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小瓶朝剑上洒了些水便发动进攻;两个回合便削断鬼差胳膊,彭博趁机从后夹击结果对方。   原来鬼差也可以杀死,而且守护神也不能像幽州一样变回实体,柏寒略有些失望:不能和大黑亲热了。糟糕,就像一棵棵野草受到雨露钻出土壤,道路两侧冒出的鬼差夜叉越来越多,一定是被泄露的阳气召集过来的。   二等座也动起来了。只见老张老朱已经站起身,看上去没受什么伤,又一只守护神被召唤出来,一前一后罩住五人。彭博朝着自己和同伴们兵器上洒了些水,又远远对柏寒几人招招手,这才牵着关裕豪的魂魄朝来路疾奔。一只只鬼差夜叉像狩猎的鬣狗般从四面八方汇集过去,很快没了踪影。   走了十二个小时?可速度非常慢,以彭博他们的速度归程可以缩短一大半,只要他们的守护神给力应该能坚持回去薛鸿文也侯在城门呢。那瓶水就是雷雪换给他们的圣水?我们对敌的时候恐怕得依靠大黑他们才行。   少了二等座五人,柏寒陡然觉得危险多了,路程也似乎艰难不少。前方道路依然漫无边际,耳边断断续续出现哭叫,奇怪,我有幻听了?   不不不,确实是女人发自肺腑的哭叫,听起来正被人苦苦折磨着。一副情景突然出现在柏寒脑海:两条惨白僵硬的大腿倒戳在石磨里,青面獠牙的恶鬼狞笑着朝前猛推,血肉碎渣便顺着石槽流在地面....   难道是十八层地狱到了?   悄悄取出占雨石,果然背面有了变化:头顶依然是乌云汇聚成的漩涡,宽敞笔直的黄泉路尽头却多了座宝殿,前方则是条贯穿左右的河流;道路两侧的旷野则各多了数座古怪符号,数数共有十八座。   果然如此。柏寒朝身畔同伴连打手势,大家都松了口气:总算不用这么走下去了。看看时间已是傍晚六点。   一天前柏寒还嫌弃丰都鬼城泥雕木塑的十八层地狱很是残忍,和此时阴曹地府中所见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某个男人被押在锋利刀尖组成的山峰底下苦苦哀求,依然被小鬼儿毫不留情的扔到山间,顿时肚破肠流,场面十分血腥;还有人不知在尘世间犯了什么过错,居然被鬼差活生生剥皮抽筋,居然还没死去,很快成了个活蹦乱跳的血人....   太恶心了,柏寒有些想吐,深深吸了一口清凉海风才强压下去,梁瑀生牵住她手掌。身畔楚妍脸色也很差劲,众人收回目光不敢多瞧,顺着黄泉路大步前行,任鬼哭狼嚎不绝于耳。   咦,足足经过十八处地狱,耳边多了波浪拍击岸边的声音,奈何桥就在前头!柏寒精神抖擞,脚步也快得多了。   面前果然横着条波涛汹涌的赤红大河,足足有数里宽,离得近些有阴寒之气和腥风血雨扑面而来。河上架着三座并列石桥,血浪般河水从桥下滚滚流过;左首第一条是赤金色,中间那条是银白色,右首那条最不起眼,却正被无数亡者踏在脚下朝对岸鱼贯进发这条就是奈何桥了。   孟婆孟婆看到了!柏寒凝神细瞧,果然能看到个青布衣衫的妇人立在奈何桥头,身旁有口大锅,锅底却没有木柴;她垂着头,只要有亡灵经过身畔便从锅中舀起一碗汤递过,后者咕嘟咕嘟喝了,这才慢慢腾腾踏上奈何桥。   只要喝了她的汤,再往桥上走两步,任务就算搞定了。   手掌被梁瑀生捏捏,后者朝她点点头,又朝队友们打个手势,带头朝等候在桥头的亡者队尾走去,柏寒四人也拉开距离跟在后头。   长蛇似的队伍行进并不快,半天才迈出几步,队尾柏寒能看到前方孟婆慢吞吞的弯腰舀汤,再递到亡者手中;这几个简单的动作显然重复了千千万万年,被她做的从容不迫还带着莫名诡异的美感,多看几眼便舍不得把目光从她身上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柏寒连忙呼吸几口,转而盯住身前一位高个子亡者后背,这才好过不少。眼瞧着隔了十来个人的梁瑀生慢慢排到铁锅之前,一颗心高高吊起她会不会发现我们是活人?   好在孟婆似乎没留意这点,依旧低头用长长汤勺在铁锅中搅了搅,舀碗汤递过去;梁瑀生双手接过,用胳膊挡着送到嘴边,脚下却没停顿,身后亡者也慢腾腾站在他原来的位置。   成了!柏寒沉住气,见梁瑀生步伐放得极慢,任后面排着队亡者喝下汤超过他朝奈何桥走去。下一个是赵邯郸,他也顺利从孟婆手中领到汤碗,转而离开队伍。   等我们都拿到孟婆汤再顺序上桥好了,反正任务只说“登奈何桥”,可没说非得爬到桥顶。踏上去走两步意思意思,尽量回到入口再喝汤。柏寒压抑住成功的喜悦,眼瞧着前面领到汤的高个子亡者一饮而尽,原地愣了愣便朝奈何桥走去,自己也站到铁锅前。   这几天讨论任务的时候难免提到孟婆,有人说“就是孟姜女嘛”,又有人说“就是个阴间神仙,跟判官黑白无常似的”;大家还苦中作乐准备见识见识,回去也好吹牛。   青布长袍,身材中等,黑发挽着发髻看起来孟婆只是个普通妇人,放在人群中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丝毫没有过人之处。她始终低着头,连额头都不抬一下,柏寒只好放弃“看看她长什么样”的努力。   巴掌大漆黑汤碗沉甸甸如同铁锚,柏寒不得不用双手捧住。咦?碗中混沌汤水像头顶漩涡般滴溜溜自行转动,好奇怪,她沉住气稳稳托住,朝同伴们靠拢。   奈何桥名声好大,离得近了便发觉桥面连扶手都没有,只能容三人并肩行走,匹练一般高高搭在河面;对岸有处虚无混沌的石台,过桥亡者排队过去再也没有出现,想来便是轮回台。不远处还矗立一座碧瓦楼台,大概便是巫山派地图所绘的“阎王森罗殿”。   梁瑀生朝四人打个手势,率先捧着汤碗跟在一位亡者身后,柏寒几人屏住呼吸。说时迟那时快,单脚踏上桥面瞬间他身体顿了顿,忽然端起汤碗凑到嘴边喝了;他像是有些犹豫,却终究无法回头,僵尸般抬脚朝桥顶行去。   糟糕!难道上了桥便不能回头?梁哥?柏寒想也不想扬手便是一枚袖箭缠住梁瑀生胳膊,离得最近的赵邯郸也顺手扯住她手中蛛丝,合力想把他拽回来。   手中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涌来,柏寒站立不稳,连同赵邯郸一起跌跌撞撞被扯上石桥,就连后面帮忙的沈百福都被拉得失去平衡。   咦,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柏寒双眼茫然无知,像婴儿般什么也不懂了,只觉得单手捧着的汤碗传出阵阵香气,想也不想便大口喝得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2018年最后一天,感谢读者们的支持,请在这章留言,发红包发红包,感谢大家帮助! 第184章 酆都九   2017年11月15日   可算快到家了。跳下大巴车的柏寒把沉重背包往肩膀提提, 左右张望着快步跑过路口朝家的方向走去。   还是家乡好,临近年底依然温暖还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风情, 可比寒风彻骨的北京舒服多啦:送她到车站的室友张彦把围巾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呢。没走几步柏寒就拉开大衣拉锁, 伸着胳膊小步奔跑杭州,我回来啦!   “葱包烩, 素烧鹅,长寿糕和冰糖银耳汤~”念出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柏寒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会长胖会长胖?可香喷喷的味道径直朝鼻子里钻,口水差点流出来, 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在这儿吃一份打包两份~”   店老板孙奶奶遥遥应了一声, 在后厨叮叮当当折腾几下, 美味佳肴就这么送到面前。把刚出锅的素烧鹅夹进葱包烩里头, 再涂上辣酱大大咬一口,久违的味道令柏寒心满意足。夹着厚厚豆沙、洒满甜桂花的长寿糕则带来满满负罪感, 冰糖银耳汤更是只敢喝一口。   咦?狼吞虎咽的柏寒迷惑地停下筷子, 一阵清凉咸腥的冰冷海风突然迎面吹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我从来不怕长胖啊?我最爱喝可乐吃提拉米苏, 坐火车回家的时候还泡方便面吃火腿肠啊?   莫名其妙的柏寒拨拨黑发,只好拎着一摞食盒朝家走。刚才好像是海风啊, 可这里又没有大海, 怪怪的。她只顾埋头赶路,不小心撞到迎面一个男人,后者拎着的矿泉水都掉了。   “草,没长眼啊?”那男人伸指大骂, 唾沫星子喷的老远,把柏寒准备道歉的话语统统噎回喉咙。看柏寒瞧他一眼转身就走,那男人气哼哼的追过来嚷着“赔钱”,一看就不是善茬。   刚好前面是家银行,柏寒匆匆奔跑进大厅,回身甩出几张一块钱:“给,我报警了啊!”   瞧着那男人骂骂咧咧走远,柏寒朝两位保安点点头,这才推开大门。迎面又是一阵冰冷海风,她双脚仿佛被钉在地面:我为什么不给他一拳?要是还敢嚣张就再给他记一旋风腿,跆拳道黑带可不是好惹的。   这种古怪设想把柏寒惊呆了,把双手伸到眼前细细打量:她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生,地铁还遇到过色狼呢。   好像哪里不太对不过这并不影响柏寒匆匆赶回家里,按动电梯按钮的时候憧憬着小黑狗摇着尾巴扑到膝盖上的情景,还有....他俩没打架?   房门一开冷冷清清,客厅餐桌还摆着残羹剩饭,看起来像中午吃剩的。视野中没有小黑狗的踪影,柏寒奇怪地径直穿过客厅,喊着“爸爸,妈,我回来了。”   卧室门是开着的,母亲正煲电话粥:“那我得赶紧出了,要不然春节一过就得跌到底....太黑了,这帮庄家靠着内幕消息吃肉,我们能喝几口汤....”   又在聊股票啊?柏寒朝着母亲挥舞手臂,对方却不耐烦的摆摆手,全部注意力都在听筒上。柏寒只好把背包和一摞食盒放在客厅,兴奋地冲进卧室扑在自己单人床上打了个滚儿。   只听咪呜一声,一只被打扰的大白猫很不乐意地蹿到窗台,打了个哈欠。“大白~”柏寒亲热地搂着它亲了几口,对方却认生,尾巴竖的像旗杆,嗷嗷叫着挣脱她怀抱跑路了。   真不乖!柏寒悻悻地想,它应该摇着尾巴扑过来舔我的手才对,而且....怎么变成白色了?她甩甩头,视线透过玻璃窗落到楼下绿地,她的父亲正和一位花枝招展的女人牵手搂腰大跳交谊舞,瞧着着实亲热,旁边还有两人鼓掌叫好。   柏寒的心慢慢沉下去。   “饿死我了。”只听拖鞋声响,打完电话的母亲踢踢踏踏走进客厅,紧接着传来葱包烩的味道和不满的嘟囔。“也不给我热热。”   等爸爸回来吃这句话在柏寒舌尖转了几转却没能出口,于是父亲进门便大发雷霆。“我这紧赶慢赶回来吃饭,你倒好,都吃上了。”母亲也不甘示弱:“谁知道你天天外头干什么去?偷鸡摸狗的,当别人是傻子呢?”   争吵很快升级成侮辱咒骂,紧接着是碗筷摔碎的声音,桌椅也咣当倒在地面。柏寒想去劝架,手按住门把手又停住了,大颗大颗泪珠滴在地板别吵了,我还带了全聚德烤鸭和稻香村点心。   这样的场面柏寒并不陌生,甚至早早习惯了;朝夕相处的夫妻还不如陌路人,连彼此最后一分颜面都撕掉了,为什么不放彼此解脱?她努力考到北京上大学、至今不肯返回家乡,都是为了离他俩远一些,再远一些。   有那么一瞬间,柏寒以为等待自己的是满桌丰盛饭菜和父亲母亲发自内心的笑容,现在发觉显然是美梦一场。她抹抹眼泪,看看墙上日历发誓:过完年我就回北京去。还有....她困惑的东张西望,又推开窗户:海风为什么这么大?这里又不是海边。   具有相同困惑的不止她一个。   另一个不同的人生里,梁瑀生压根没去北京读书,三十来年始终围绕济南打转;他对体育运动毫无兴趣,只爱读书写字,没事投投稿子,毕业进国企当了名公务员,生活平淡如水。交往几年的女朋友没能走到最后,于是他不幸成了一条光棍,部门领导热心的替他介绍一圈女朋友未果,拍着大腿赌咒发誓:不能让小梁这么单着,太不和谐了!于是今晚他准时下班,赶赴咖啡厅相亲。推开大门的时候他嗅到冰冷海风,突然有点困惑:我没有女朋友吗?一个纤瘦敏捷的黑发女生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令他看不清对方面孔。   和他有点像的还有赵邯郸。   这位仁兄从小身体就弱,冬天下场雪别的小朋友高高兴兴堆雪人打雪仗,他裹着棉衣从幼儿园回家都能受寒,重感冒发烧顺带打针吃药。于是赵邯郸成了大熊猫,家长从医院开了证明,从小学到大学的体育课都不用参加,总被班主任重点关照。   临近岁末天寒地冻,赵邯郸被老爸老妈“心肝宝贝”的关在家中,百无聊赖播着电视节目。咦,体育频道放着奥运比赛,一名选手左臂张弓,拉紧弓弦的右手微松,一根长箭流星般激射而出“漂亮!”赵邯郸挥舞手臂嗷嗷欢呼,倒把父亲吓得一哆嗦。“不就是射箭么,有什么意思?”他老人家倒背双手走了,留下跃跃欲试的赵邯郸。   两只手臂学人家摆个架势,是这样?他架着不存在的弓箭闭起一只眼睛瞄准还别说,这玩意儿还挺有意思。   与此同时归国探亲的楚妍刚刚住进亲戚家附近的酒店。她的父母都在英国长大,祖父旁支亲戚却留在国内,对于“发达了”的海外亲戚一家非常热情,夸楚妍“除了头发黄点眼睛蓝点,和中国人没两样。”   楚妍耸耸肩膀不置评价。   全家都是无神论者的缘故,楚妍自己也没有什么信仰,回趟国倒跟着堂兄堂姐逛庙宇拜佛祖,去北京的时候还参观雍和宫,烧了三柱高香。   为什么我没有信上帝?偶尔楚妍也会迷惑,昨晚梦中见到一位慈祥和蔼的老牧师等在简陋教堂里,请她读一段圣经他年纪大了,行动很困难了。他姓什么来着,杰克逊?楚妍苦苦思索着。   至于沈百福完全没有任何烦恼。   银行月初新来一批实习生,个个拜了师傅,有个漂亮女生刚好被分给师傅老贾,于是沈百福名正言顺升级成师兄。教业务、讲规定、走关系、有事没事护着她昨天师妹守柜台犯了点小错,被长着两颗大尖牙的顾客训得狗血淋头,趴着小声哭。沈百福怒了,冲出柜台挽衣袖要抽那男的,幸好被师傅和值班经理拽了回来。事后他乖乖写了份两千字的检查,要不是他老爹认识行长非得被开除不可。   “我请你吃饭。”师妹这么说着。   她可真好看。下巴尖尖惹人怜爱,大眼睛黑白分明,肌肤白的像初雪,笑起来眼睛弯成一座拱桥沈百福恨不得化身石桥,但求她日日从桥上过。   忙不迭答应:“好好,吃什么菜?我吃什么都行,我什么都吃。”   师妹咯咯笑的不停,一溜烟跑掉了,他连忙追:“小叶,小叶!”   与此同时,酆都城出现在疾步而行的二等座五人视野里。   “到了!”长途跋涉之后的彭博累得脸颊发红,用力捏紧小半瓶圣水,发力拽着被绳索牵在身后的关裕豪魂魄:“都TM给我拼了!”   不用他动员,其余四名队员早已使出全身解数。老张老朱紧紧护卫在阵型左右,汗水鲜血浸湿衣裳;周丹宁则像把尖刀般笔直刺入挡路的夜叉恶鬼阵营,双手各握着一把洒满圣水的长刀连劈带砍,身上也中了几下狠的。断后一人伤得最轻,不时挥舞着一面小小杏黄旗大批紧追不舍的敌人对它颇为畏惧,不得不缩在包围圈之外,可旗面几道裂痕也越来越深。   即将升入一等座行列的五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拼杀过来的,期间还经历过大屠杀,这场鬼门关任务虽说艰难却也做了充分准备。各人的守护神先后被召唤出来,除了彭博周丹宁还能坚持,其余三人早已黯淡无光。   距离酆都城越近,夜叉恶鬼越多。他们比丰都鬼城那些泥雕木塑可怖的多,不时发出刺人心肺的尖啸鬼号,磨着牙齿准备择人而噬。事实也是如此,打前锋的周丹宁精疲力尽之下躲闪不及,被他们在肩膀狠狠啃下两块肉去,幸好被彭博拼命救回。周丹宁倒也硬气,百忙中从衣袋里取出强力绷带草草裹住,继续提刀开路。   “老张老朱,都给我撑着。”彭博扯着脖子喊,从怀中取出枚照明/弹恶狠狠掷在地面,只见一道耀眼红光冲天而起。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不远处突然也亮起璀璨银光,一个守护神笼罩住五人身影朝着二等座队伍疾冲,为首正是三等座薛鸿文。他们显然在这里等待许久,见到信号立刻冲过来汇合。   恶鬼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三等座身上。尽管远处彭博几人大喊“别碰他们”,薛鸿文依然本能地提刀便刺手中长刀突然像冰雪铸就,冻得他双手僵硬再也拿不住,整个人也逐渐冰封。好在守护神银光像太阳一般驱散冰寒,薛鸿文手脚也慢慢能动了。   “曹,耳朵干什么的?说了别碰听不见?”急匆匆赶过来的彭博几人替他们解了围,匆匆把圣水洒在五人兵器上,空瓶子顺手一摔正是从凌耀祖团队手中得到那瓶。“这帮狗东西碰上就冻冰,没守护神早完蛋了。不对,没有护身符也打不着。”   当下几只守护神分立身周,缓过劲儿来的薛鸿文和周丹宁并肩冲锋,两名三等座男生帮老朱老张护住左右,姜杏毛呢裙跟在彭博身旁,剩下一人断后。   虽然三等座几人战斗力一般,倒把防弹衣、警用装备武装到牙齿,兵器也非常锋利,总算发挥很大作用;有生力军帮忙的二等座也省力不少,十人扯着关裕豪魂魄行进相当迅速。   埋伏在附近的新人也陆续赶来,有四人顺利并入两队,也有几人运气不好被恶鬼夜叉隔在外头,惨叫几声就没了动静,胡乱挥舞刀剑的姜杏毛呢裙吓得紧紧闭上眼睛。   眼瞧曙光在望,亡灵早已避在一旁,挡在城门之前的恶鬼夜叉却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彭博也不耽搁,喊声“小心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张朱砂绘就的符咒,咬破指尖滴在上头。   只听雷声滚滚,几道骤然劈下的雪亮闪电晃得众人什么都看不见了。再睁开眼睛,酆都城门看的清清楚楚,前方黄泉路上的恶鬼夜叉都消失了,只留下缕缕青烟。   “茅山派的五雷符果然厉害。”可惜只有一张。眼瞧着后方恶鬼蜂拥而至,彭博不敢耽搁,指挥众人拼死拼活陆续冲出酆都城门。   奇怪,仅仅一门之隔,紧追不舍的敌人却没了踪影,只有黑乎乎的酆都城池矗立面前,惨白灯笼闪着悠悠光芒,匾额上“幽冥地府鬼门关”清清楚楚。无尽荒野飘飘荡荡无数青白阴魂,逐渐朝这里汇拢。   我们活下来了。逃出生天的三等座和新人们急急忙忙看看车票,大喊“万岁”,姜杏和毛呢裙蹲在地上哭泣;二等座顾不上别的,由彭博掏出巫山派事先给的“返魂符”贴在木呆呆的关裕豪魂魄天灵盖,只见他愣了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慢慢消失了。   “草....”彭博几人这才松了口气。老朱老张四仰八叉躺倒在地,断后那人一边“哎呦呦”一边惋惜地看着断成几截的杏黄旗这个护身符彻底废了。周丹宁咬牙捂着肩膀,想裹伤手举到半空却几次提不起来,还是姜杏过来帮忙;彭博指着酆都城池破口大骂,骂了半天想不出新花样,这才招招手:“TM的鬼门关,算老子倒了血霉。走,回去老子得好好睡一觉。”   姜杏呆了呆,“哎,不是还得接应福哥他们吗?”   “接应你MB”平时彭博不至于对年轻女生恶语相向,何况人家还挺漂亮;今天实在险死还生,没心情怜香惜玉。“谁爱接应谁接应:里头什么样你自己眼瞎?走,先回巫山派,找方文镜看看能不能再换几张五雷符,这玩意还真TM管用。”   作者有话要说:  手无缚鸡之力的柏寒,真让人不适应啊。杭州真是好地方。 第185章 酆都十   2017年11月15日   “别啊, 里面那么多鬼啊怪的,你们是半路就往回返的,他们要走到奈何桥呢。”虽然有点害怕, 姜杏依然大声说:“我们这么多人才冲出来, 福哥他们只有五个再说不是说好了么?”   瞪着眼睛的彭博口水喷得老高。“傻B不傻B?你也不想想,柏寒他们什么兵器什么装备?姓梁的那本《金刚经》是废物点心?沈百福佛珠是吃素的?那两条鸟蛇听说过没有?美杜莎蛇发,还吃了酒吞童子的眼珠, 连翅膀都长出来了。”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这小新人居然撺掇大家回去送死, 彭博越说越怒,挽着袖子就想动手。姜杏吓得缩着脖子躲到薛鸿文身后, 老朱倒把队长拦下来:“跟一小孩计较什么?”   喘过口气的周丹宁倒是皱着眉头, 回身指指城门:“不都说好了么?门口接应一把。”   不等彭博说话,躺在地上的断后那人就扬着只剩旗杆的杏黄旗嘟囔:“接应?凭什么接应?接应还是送死?要去你自己去。”   彭博也哼哼几声,突然喊了声“快看, 看着!”几名二等座盯紧车票, 车票背面那行“带回重庆居民关裕豪的魂魄, 协助其还阳”无声无息消失了,显然巫山派“返魂符”很是灵验,关裕豪魂魄已经回到重庆第一医院的身体里了。   “牛B!”二等座四人欢呼雀跃,拥抱庆贺着商量好好喝一顿;周丹宁也松了口气,喃喃说,“得等等福哥他们,怎么着, 什么时候回去?”   难关已过,没必要再拘着面子,何况周丹宁下场就并入柏寒团队了。彭博伸个懒腰看看手表,忿忿不平地说:“这刚几点?赶着回去送死?谁想去谁去,我是不去。”   眼瞧着周丹宁摇摇头,带着黯淡许多的守护神坐在酆都城池门前休整,一旁姜杏心急火燎地摇着薛鸿文胳膊:“队长,我们得帮帮福哥才行二等座怎么这样啊!”   虽然只经历四场任务,薛鸿文倒很沉得住气,指指不远处或坐或立的彭博四人压低声音:“他们才不走呢,要走还等到现在?”   说得有理任务都搞定了,还留在这里干嘛?姜杏顿时踏实不少,听他又说:“梁哥跟我说了,接应他们肯定不亏待咱们。”   “梁哥队里可都是宝贝。”这位三等座队长不时看看酆都城池,贪婪和恐惧激烈交锋:“富贵险中求啊....”   此时此刻,“都是宝贝”的柏寒正在发愁。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想想就令人心驰神往,可明明身处城市,笼罩身畔的冰冷海风就令人相当困惑了。   到底怎么回事?柏寒把房间窗户关严,又拉上窗帘,房门也紧紧关闭。潮湿咸腥的海风又出现了,围绕着柏寒形成小小旋风,吹得后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对,柏寒盯着墙面海报和摆得满满的书架,再看看垂在床铺外的床单动都不动一下,海风只是针对我本人的?   很像恐怖片里的情形,是不是闹鬼啊?柏寒不敢多想,更不想一个人待着,赶快开门逃跑。母亲依然抱着电话没完没了,话题还是股票;她有点饿,进厨房才发现灶台案板有薄薄灰尘从来不开火吗?我妈妈厨艺明明很好啊?   从冰箱拿块面包填肚子,又掰块火腿肠到阳台喂猫。晒着太阳呼噜呼噜的大白猫显然吃饱了,对摆到嘴边的食物看也不看一眼,令柏寒很是沮丧。忽然之间,它变成一只板凳似的小黑狗一口将火腿肠吞掉,摇着尾巴舔柏寒手指;后者眨眨眼睛,发觉面前大白猫依然爱答不理。   我怎么总有幻觉?她忧心忡忡出了家门。梁园虽好,终非故乡,终于回到阔别一年之久的杭州令柏寒身心舒爽,漫无目的游荡在熟悉街道,小小烦恼也抛到九霄云外。   咦,前方是家跆拳道馆,她想也不想推门而入。一位身着黑边白袍的年轻人迎上前来招呼,“HI,想学跆拳道吗?减肥塑型还能防身自卫,现在最流行了,碰上流氓色狼直接撂倒。”   “哎呀,你新来的?”柏寒不接人家递来的宣传图册,像回到自己家似的轻车熟路朝后面走,倒把那人说的莫名其妙。   一位中年男教练正站在练功场中央纠正学员姿势,倒背双手非常严肃。“站稳了,别动。腿再提高点,上不去了?给我到边上踢腿去。你这马步扎成什么样子?”他自己摆了个马步示范,“看清楚了,力从地起,腿上没劲别想踢到人。”   师傅也在啊?嗯,还没放假呢,手脚发痒的柏寒径直脱鞋朝里走去,打算和几位师兄弟好好切磋切磋,却被年轻人拉住:“哎,小姐这是练功场,不适合初学者,您想体验体验得去实习场地,那边有老师陪着....”   对啊?我又不会打拳,我干嘛去?柏寒被自己搞的莫名其妙,耳边那年轻人兀自“现在年末有活动,您可以办张体验卡,才两百块钱,时间是一周,不限时不限次随便来;等您体验到跆拳道的乐趣....”   跆拳道的乐趣?柏寒盯紧练功场一侧,五、六位腰扎黑带的年轻人正分成三组激烈对练,拳来腿往十分精彩。没多久他们陆续停下休整,由一位功夫最高的男生示范连环旋风腿这是师傅拿手绝招,在国内跆拳道也是有名的。   看上去大师兄功夫更好了,场外柏寒跃跃欲试,学着他的样子右腿飞踢可惜她只踢到一半便闪了腰,哎呦哎呦摔在地板,倒把接待年轻人吓坏了。   柏寒是揉着腰离开跆拳道馆的,一瘸一拐沮丧极了,吸引路人不少目光。糟糕,我好像精神分裂了,她被这个念头吓坏了,决定尽快回家,走出两步又犹豫了这里距离她最喜欢的书店只有几百米了。   与其说是书店,“猫的天空之城”书店更像一座小清新咖啡厅。这是栋童话小屋般的两层小楼,视野中到处可见花花绿绿的明信片、书签,鲜花绿草点缀角落,各色书籍把书架填的满满当当;一层靠近窗户被设计成咖啡角,几只小猫在那里自由活动。   买杯咖啡撸了会猫咪书店名称由此而来,柏寒信步走到二层文学书架。近年网络文学大行其道,武侠倒被挤到偏远位置,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金大侠“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古龙《绝代双骄》《楚留香》....   找到了。柏寒呆呆盯着《云海玉弓缘》和《萍踪侠影》,把注意力集中在书脊作者上:梁羽生。   虽然没都拜读过,这位武侠大家的代表作柏寒还是不陌生的。胡乱翻了几页把书塞回书架,不不不我不是来看书的我是来看梁羽生的三个并列黑字中间那个字支离破碎重新组合成“瑀”字这样顺眼多了。   梁瑀生。柏寒脑海中出现一位高大俊朗的成年男子,身手敏捷、背负长刀,行走在黑暗中的时候跟随着一个银光闪闪、披甲仗剑的身影。他挥舞长刀的时候非常帅气,轻而易举削断敌人兵器,刀鞘镶嵌着一颗海水般深邃的蓝宝石名字就叫琉璃?   梁瑀生。他给我背《侠客行》,没错,那是一座幽暗邪气的森林,周遭窥伺着青白阴魂,他朗声诵读“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梁瑀生。我们毕竟不是神仙,时常也会受伤,柏寒记得他拄着刀鞘一瘸一拐的身影,叫他“长短脚”。那次自己被一柄长矛贯穿了,身体被他背负着奔向列车,灵魂却越升越高....   不行,实在太疼了。柏寒挣扎着抱住脑袋,却阻挡不了太阳穴突突跳动,血液像沸腾的滚水咕嘟嘟冒着泡儿。   我得去医院,这个念头刚刚出现,不时出没的冰冷海风骤然席卷而至,化成遮天蔽日的龙卷风令柏寒寸步难行。是鹰?还是什么大鸟?什么动物飞到头顶抓挠扑腾,还用翅膀扇她的头发脸庞。柏寒张大眼睛,惊恐地发觉自己什么也看不见袭击自己的怪物是透明的。   她尖叫着用手臂遮住头脸,能感觉到对方柔软温暖的翅膀,好像是只天鹅呢。咦?另一只翅膀怎么像蝙蝠翼膜般冰冷柔韧?这是什么东西?好不容易把那透明怪物推到一边,后背又有响动,居然还有一只,四只坚硬脚爪大力抓挠她背心。   还不是鸟类,是蜥蜴还是蛇?柏寒被这种设想吓到了,本能地拔腿想逃却动不了地方,同时一丝喜悦慢慢爬上心头我居然会高兴?难道我认识它们?   趁着她发呆,两只透明怪物急匆匆飞到柏寒肩头,不等站稳便齐齐张口咬住她两边面颊别别别咬我,小青小蓝别....   小青小蓝?柏寒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幅画面:蟒蛇身躯盘成一堆,满头秀发是嘶嘶作响的毒蛇,上身高高直立,艳丽动人的面孔没有表情,阳光照在暗金鳞片反射着幽幽蓝光。尽管这女人闭着眼睛,柏寒依然本能地意识到对方在打量自己,屏住呼吸不敢动。几分钟之后,她摆动头颅,两缕秀发两条小蛇落在尘埃发出轻响。   是美杜莎!它们是我的小蛇!柏寒无声大叫,眼瞧着它俩突然像弹簧般激射而出,咬紧二等座李立忠脸颊和喉咙不放后者是第一个死在它俩嘴下之人。   它俩怎么会长出翅膀?因为吃了酒吞童子的眼珠、毒龙草和伊丽莎白的心脏柏寒记得一清二楚,没错,上场任务还吞掉了八岐大蛇的八颗内丹。   我这是在哪里?身周书店像镜子一般支离破碎化成尘埃,随即围绕柏寒盘旋飞舞。柏寒扶住肩膀两只小龙,闭紧双眼拼命回忆。我是柏寒,不不,不是这个不会跆拳道的柏寒,我的爸爸妈妈感情很好,从不吵架,我的小黑狗也在家中等着我呢我还有两场任务就能回家了,没错,我在第十六场任务里,楚妍的鬼门关,梁哥百福老赵都在我身边这里是酆都,阴曹地府,奈何桥!我刚刚喝过孟婆汤!   睁开眼睛满眼赤红汹涌,奔涌澎湃的暗红河流从脚下奔腾而过,令柏寒倒退一步险些失去平衡,还好扎稳马步。脚下是条窄窄石桥,桥面不少亡者正迈着呆板步伐朝岸边走去,那里有座高耸石台,离得近了能看到石台正中有处混沌所在,亡者顺序登上一跃而下,想来便是轮回台。再往右看,无数亡者从桥头孟婆手中接过汤水一饮而尽,慢慢走上桥来。   不远处的梁瑀生也像只吊线木偶般前进,距离桥头并不远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我们居然从桥下走到桥顶了?还捧着汤碗的柏寒想也不想便推开身前亡者朝他奔跑,左脚刚离开桥面便动弹不得:太冷了。   看不见的冰雪顺着脚底、脚踝和小腿朝上蔓延,所过之处每寸肌肤、每滴血液、每根毛发都被冻结冰封,仅仅几秒钟柏寒双腿就不能动弹了。这是怎么回事?巫山派只说不能出声不能逆行,没说过这种情况啊?算了,她们也没登过奈何桥。   这可怎么办?柏寒无计可施,突然想起刚才黄泉路上逆行的二等座迎敌情形:他们碰到鬼差便动不了,和我现在一样。   “小田切贡!”将将被冰封到脖颈的柏寒大声喊道,什么不能泄露阳气早被扔到一旁。一只银光闪闪的大黑狗骤然出现在身前,伸着懒腰抖动身体;柏寒就像在阳光下消融的雪花逐渐能动弹了。“走,大黑!”   奈何桥堪堪只能容三人并肩而行,两边没有扶手,两名亡者被心急如焚的柏寒挤下石桥像块石头般扑通一声坠入血河。糟糕,他们会不会淹死?哎,他们已经死了啊。柏寒很有些歉疚,却也无可奈何,疾冲几步扳住梁瑀生臂膀。   周身冰冷僵硬,双眼惨白无神,活像个死人喝下孟婆汤就变成这样子?柏寒用力摇晃梁瑀生臂膀,又拍打他面颊,“梁哥,梁哥!”   对方毫无回应,双脚坚定不移地朝着对岸移动,柏寒根本拉扯不住。咦?余光多了些什么,柏寒凝神细瞧,倒吸一口凉气:一只,两只,越来越多的恶鬼夜叉像雨后发芽的种子似的从地里冒出来,手中握着钢叉,远远朝她狞笑。   糟糕,泄露阳气了!柏寒背上发凉,使劲儿掐住他手臂,两道深深血印赫然在目,他却依然毫无反应。泉水?早没有了,羽毛也戴在他鼻端,眼角忽然瞥过两只空中飞舞的小龙,柏寒急中生智,一口咬在他脸颊上。   仿佛降临虚无缥缈的梦境:血河石桥不见踪影,恶鬼夜叉也杳无音讯,眼前只有优雅清净的西餐厅。两位成年男女满脸生疏而礼貌的微笑,菜肴只上了汤和沙拉,桌角摆着红玫瑰。   是梁哥!柏寒盯住那位男人,带着黑框眼镜,西服革履文质彬彬像是来相亲的;右边那女人也穿着一字领小礼服,长发特意打理成波浪卷。   尽管形势紧急,柏寒依然本能地察觉:他们好像确实在相亲,忍不住大喊:“梁瑀生,梁瑀生!”   对方两人朝这边望来,顿时吓得呆住了,半天才惊叫着逃开,那女人把椅子都带倒了。“这是什么?”   他一定认不出我了。糟糕,怎么过不去?面前仿佛有道透明玻璃,无论怎么敲打都岿然不动,柏寒急的大叫“梁哥,是我,柏寒!你不记得我了?”   正拎着手机打110的梁瑀生愣了愣神,仔细盯住柏寒面孔,仿佛曾经见过她似的。那女人却吓得够呛,拉着餐厅经理“快报警啊,这是什么啊?”旁边还有胆大顾客拿出手机录视频。   怎么回事?原本车厢门洞大小的透明屏障四角突然逐渐消失,柏寒拼命敲打着,“梁瑀生,梁哥长短脚,这是阴曹地府啊,奈何桥孟婆汤,你不记得了?”   “我是柏寒啊!”我是你女朋友,我喜欢你。她忽然有些难过,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忽然解开左腕裹住念珠的手帕扬在空中上面绣着烟雨西湖、荷花莲叶和雷峰塔。那是柏寒24岁生日礼物,梁瑀生从夜行僵尸中亚特兰蒂斯城中寻到,和楚妍的皇冠、叶菡的钻石项链、沈百福的玉佛翡翠相比并不算贵重,却给了她大大惊喜。   梁瑀生紧紧盯住那方手帕,泥雕木塑般呆立当场,胸口不住起伏,忽然抱住脑袋大声□□,双手胡乱挥舞着似乎拨开蒙蔽真像的幻觉。   透明屏障只剩一人大小,柏寒从腰间拔出“胭脂”“松柏”两把短剑高高举起,红宝石和祖母绿交相辉映。“这是你送我的啊。”她大喊着把两只小龙召到肩膀,热泪夺眶而出,“你不记得了?”   这句话显然是压倒梁瑀生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大喊一声高高跃起,双手捧住面颊,几秒钟之后朝她微微笑着,眼圈却红了。柏寒也忍着泪花,瞧着他大步流星朝自己走来,却被那道透明屏障挡住了:他过不来,柏寒也进不去,窗口似的屏障只有桌面那么大了。   “大黑!”随手用短剑连斩两下毫无印痕,柏寒大声喊着,眼瞧大黑狗扑过去撕咬却没什么效果。披甲仗剑的武士骤然出现,随着梁瑀生的手势挥剑疾砍,屏障骤然破碎,耀目银光扑面而来。   原来必须被困在里面的人打破屏障才能出来,柏寒这么想着,下一秒便被梁瑀生紧紧拥在怀里:男朋友依然温暖,就像往常一样。他吻吻她头顶,随即游目四顾,把周遭情景尽收眼底,很快拍拍她背脊。“走,赶紧把老赵福哥弄醒。”   作者有话要说:  嗯,梁瑀生居然在相亲?额,只是应付部门领导,没下文的。而且柏寒是主角,金手指,在天马泉水中沐浴过又有小龙帮忙,这才自己醒过来的;其实孟婆汤喝了基本死路一条,跟着亡灵跳下轮回台,极难活命。。 第186章 酆都十一   2017年11月15日   “招牌乳鸽、半只烧鹅皇、鲜竹牛肉球和白灼基围虾, 再要个黑松露焗阿拉斯加蟹。点心嘛, 虾饺叉烧包流沙包奶黄包黑松露香菇包你要不要吃榴莲酥?”叶菡把目光从厚厚菜谱移到沈百福脸上, 后者想也不想便用力点头,于是她抿着嘴指指榴莲酥:“这个也要。嗯, 我还要杨枝甘露, 你要喝什么?”   足足一分钟之久, 沈百福才意识到轮到自己点菜了, 毫无新意的来了句“都行”;还是招待笑眯眯推荐“您要不要来份杏汁炖燕窝或者木瓜雪蛤?”   我TM怎么这么傻B?直到招待走后,沈百福才来得及打心眼儿里鄙夷自己, 假装不经意的深深呼吸一口镇定下来。   这是家老字号粤菜餐厅,谈不上奢华高调, 却很有港剧八点档柴米油盐的烟火味儿。靠窗卡座被绿植和屏风巧妙和大厅隔离开来, 既安逸又僻静。   原来她爱吃点心尤其是榴莲酥,还爱吃海鲜和粤菜, 总之清淡就行。沈百福默默琢磨着, 下次轮到自己做东就去吃海鲜,自助怎么样?不行, 小姑娘一定不好意思多拿,还是点菜, 老爸也常请客户消遣,前几天还说店里新上的帝王蟹澳洲龙虾和东星斑都还过得去;杭帮菜也凑合....“啊?你说什么?”   对面叶菡歪着头像只小狐狸:“沈百福沈师哥, 你在开小差。”他干咳一声,“嗯,没有的事。我是说那什么, 以后遇上事别害怕,有的客户就是傻B,平常明明一LOSER,跑到银行商场开始嘚瑟,就是装大爷。”   叶菡感同身受地叹口气,显然想起那个刁难自己的顾客,“那个人好烦,明明他自己不看清楚还来说三道四,还长得那么丑。”   “没错,跟一吸血鬼似的,那么大的牙齿。”沈百福用手指在自己嘴唇比了比,立刻把她逗笑了。   “回家我和我爸妈说我不想在银行上班了,我讨厌服务岗位,可我爸妈要我干到合同期满再说,说不能那么娇气。”她委屈地撅着嘴巴,显然苦恼极了。“三方协议签了三年呢,我好后悔。”   沈百福顿时心花怒放:“咳,说的也没错,中国银行总比那些小银行强?你刚毕业,最多坐一年窗口就能转岗了,也就几个月的事。”   “骗人,又不是所有人都能转岗:张红和李伟就在柜台坐了三年。”叶菡不抱什么希望,托着下巴发愁:“师傅也说且得熬呢。”   这话说的没错:她是本科生,每年校招一抓一大把,压根不稀罕;研究生毕业的沈百福只在柜台实习三个月就调进信贷部跟着经理混了他老爹是大客户,银行领导见面都甚是亲热。   沈百福脑子发热,胸脯拍的山响:“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那哪儿行啊....”女孩子本能地察觉年轻男人不是吹牛,答应的话不好意思,想拒绝又觉得八字都没一撇呢,脸蛋慢慢红了。刚好热菜陆续端上,便把小小笼屉推过对面:“这里的榴莲酥可好吃了,我爸爸每次都点,你尝尝。”   金黄外皮撒着黑芝麻,看着蛮诱人,讨厌臭豆腐榴莲之类的沈百福却一点兴趣也没有当然这并不妨碍他塞进嘴里,“嗯,还行,挺香的。”   就是有点臭。   “对?对?喏,这个也给你。”得到赞扬的叶菡小孩子般高兴起来,给自己夹了虾饺和流沙包。“我妈特别喜欢港剧,什么《名媛望族》《珠光宝气》家里摆了一大柜子,所以家里经常过来吃饭。”   MD越吃越臭了,有点恶心,如果和别人吃饭沈百福肯定吐出来,如今只好呼啦啦喝了半碗雪蛤往下咽,还不忘接茬:“港剧以前还行,现在的看不下去,演员都走光了。”   叶菡像得到知音似的抱怨:“我爸爸就爱看港台武侠片,不是神雕就是射雕”,沈百福注意力却放在别的地方:她今天可真好看,裙式草绿衣裳,胸前装饰着一棵连根带叶的纯白布艺花朵,花瓣别着个可爱的橙红萤火虫胸针。   叶菡自己也低头望去,“这是我和我同学十一去韩国买的,好看?”见他忙不迭点头,得意地顺口说:“我们春节还打算去西藏呢。”   “西藏?”沈百福精神一振,连连摇头:“别去,天冷着呢,就你这小身板,还得背个氧气瓶。再说西藏早就变味儿了,好多文艺青年都往哪儿跑,卖艺的搞传销的,骗财骗色的。毕业那年我和几个同学去过,路上车跟人剐了,围着不让走,最后赔了一万多;有一哥们比我还壮,上去就缺氧躺下了,吓得我们二话没说赶紧下来了。”   这些琐事显然出乎满脑子小清新的叶菡意料之外,沮丧地耷拉肩膀,“那算了。我们去海边好了,或者去日本。”   要不我们一起去:我可以背行李,会开车,还能当保镖是不是太突然了?给她压力太大?对对,人家拒绝就糟糕了。嗯,我想想....沈百福绞尽脑汁思索着,忽然灵机一动:可以喊上师傅啊!他带着老婆孩子,再叫两个银行同事,车也是现成的,找个度假村。没错,下月就是圣诞节,还有元旦。   “那什么,小叶。”他咳嗽两声,鼓足勇气才开口,不知怎么有点结巴。“下,下月”   “一起出去玩”还没出口,余光却瞥见餐桌右侧凭空多了个年轻女生,两人惊诧的合不拢嘴:就像车厢门大小的银幕立在眼前,另一个世界的年轻女生拼命拍打面前透明障碍却无法过来,大喊“沈百福!我是柏寒,这里是阴曹地府奈何桥,你刚刚喝了孟婆汤!”   “卧槽....”拍电影呢?蝙蝠侠还是钢铁侠?沈百福愣在当地,还阴曹地府?这女的是鬼?她背后满目赤红,能清楚听到波涛拍打岸边的声音和鬼哭魔啸那是什么地方?   叶菡也吓呆了,“师哥....”   突然又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冲到银幕上,还没说话就哭出声来。“小叶是我啊,楚妍,Nancy。你不记得我了?”   还有外国妞儿?事情不妙,沈百福拉着抖成一团的叶菡径直往后退,不小心碰到餐桌,盘碗笼屉滚了满地。   “沈百福!”“福哥!”身后传来焦急男声,只见那块银幕从四周逐渐缩小,又冒出两个高大男人拼命挥手:“你身边全是假的,幻觉!”“是孟婆汤,快点醒醒!”   死人才喝孟婆汤呢,真不吉利。沈百福百忙中想起乱七八糟的,一手拉着叶菡一手摸出手机拨110,还不忘大喊“经理呢?你们这儿闹鬼啊。”   “沈百福!”   沈百福迟疑着回头,最初那个女生急得直跳,双手拢在嘴边:“我是柏寒啊,你师傅,你的跆拳道就是我教的,你都忘了?咱们是行尸走肉里面认识的,然后是切尔诺贝利那场认识的梁哥老赵,然后是楚妍。”   跆拳道?我只打打篮球,什么时候练过跆拳道?行尸走肉不是美剧么?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沈百福摸不着头脑,眼瞧着银幕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餐厅景物。   银幕缩小得越来越快,那女生急得满头大汗,手足无措地朝他挥舞看起来非常锋利的短剑、黄纸符咒和两页经文,乱七八糟还真不少,忽然朝空中招手。   陡然飞落她肩膀的东西把沈百福惊呆了:那是两条飞龙,分别是碧绿和深蓝色,身体和蛇没什么两样;最古怪的是两边翅膀居然不一样,一边长满雪白羽毛,另一边是蝙蝠般坚硬翼膜。   卧槽,哪来的怪物?   “百福,你还被它俩咬过。”那女生捧起它俩送到屏障边,“就在泰坦森林,我给你灌了泉水,要不然你就毒死了。”   没错,差点咬死我,沈百福本能地举起右手,虎口和食指似乎还留着伤痕。泰坦森林又是什么地方?好像有半人马、泰坦巨人和黑熊,我们偶尔住在地洞里,大多时间住在树顶上。   小叶也在。他朝着叶菡微微笑着,后者睁大眼睛,呆呆望着他。外国女人忽然大声说:“福哥!小叶已经去了天堂,她安息了,终有一日我们会重逢。你身边的全是幻境,她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   不可能。小叶明明就在我身边,沈百福恶狠狠瞪着两个女生,怒火熊熊燃烧。“别TM扯犊子了,小心我抽你丫的。”   幻境?不不不,小叶明明在我身旁,活生生的。他握紧心爱女生手掌回身便走,却听身后大喊:“沈七宝!”   他硬生生顿住脚步:这三个字好像....哪里听过?既熟悉又亲切,仿佛时时刻刻不离身边。“你的佛珠呢?我说的是沈天奇!”   她怎么知道我佛珠的名字?爷爷去世多年,除了父母没人再知道这事。沈百福满心迷惑,只见那女生举起手腕墨绿念珠:“弥尘大师给的,洪浩也有,他还赐给你菩提舍利子,和你沈天奇放在一起啊。”   没错,有了弥尘大师那颗珠子,我就能走得快了我什么时候走不动路?什么东西模模糊糊从沈百福心底往上冒,就像春日喝饱雨水的草种。   不不不,我现在很好,谁也别来打扰我他这么告诉自己,咬牙把造成他困扰的东西压到心底,就像这段时间经常做的那样。   右手却不由自主摸摸腰带:自从出生便须臾不离的佛珠就挂在那里,咦?隔着一层锦囊,他能察觉除了婴儿才能佩戴的一串小小佛珠,另有一颗拇指大小的佛珠在里头。   打开锦囊细瞧,果然是颗玄色树叶纹理的珠子它闪耀着璀璨金光把沈百福整个人包裹进去。   一幕幕熟悉场景像走马灯似的围绕沈百福盘旋飞舞,他竭力抵抗,拳打脚踢和另一个陌生自己苦苦搏斗,却阻止不了越来越多的记忆涌入脑海。   那个金发碧眼的混血女生是楚妍,沈百福记得自己怒气冲天地闯进德拉库拉古堡,另外三人拼命拽住罪魁祸首,她却奄奄一息躺在地板,断了两排肋骨。   那个大个子是赵邯郸,听名字就是河北人,老爹是射箭协会的头儿,弓箭用得好极了。沈百福记得上场任务自己和另外几人浮在海面挽起胳膊,任由赵邯郸踩着众人肩膀脖颈张弓搭箭(海水可真咸),对面则是庞大如山的八岐大蛇,只见赵邯郸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另一个男人是梁瑀生,小柏的男朋友,长刀耍得不错,守护神是个彪悍的日本武士。沈百福记得第一次和他并肩扛过切尔诺贝利的情景:柳生十一郎烟消云散,周遭恶灵、阴魂和布娃娃虎视眈眈,全靠自己佛珠硬抗。他硬是按着自己蹲在地上,又大吼众人“围过来”那晚可真够难熬。   沈百福目光落在最初那个女生脸庞现在只能看到她一个人了:左右脸庞各有个深深齿痕,看起来像被她的龙啃过,沈百福居然想笑。   他还记得第一次遇到柏寒的情景。身周围满张大嘴巴的僵尸,自己摔倒在地,心里明白必须爬起来逃命,两只脚偏偏不听使唤:那时他还是个菜鸟,没受过血汗泪水的洗礼。   左脚为轴右脚飞踢,柏寒活活踢断几乎扑到他身上的僵尸脖颈。牛B!那一刻沈百福佩服的五体投地。   于是她就成了我师傅;我俩和另外三人成了生死之交,手足兄弟。   往事历历在目,沈百福呵呵地笑,听师傅大喊“快过来”连忙朝她走去,却被一只温暖手掌拉住。叶菡惴惴不安地小声说,“师哥,我们走?”   好,你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他想也不想停住脚步。这里是阴曹地府,我留下来就能和小叶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他这么想着,握着叶菡手掌:“你别怕,我和小柏说一声....”   “百福!”柏寒热泪盈眶,哽咽着说:“走,来不及了,我们还得回去,得回阳间啊。”   没错,我们刚喝过孟婆汤,还在奈何桥上,得原路闯出阴曹地府才行没有我和佛珠,他们四个怎么走的过黄泉路?   沈百福一颗心慢慢凉了,侧头再看,银幕小的只能看到柏寒一只眼睛,仿佛她被活活吞噬似的。“百福~”   于是沈百福张臂紧紧拥抱着心爱的姑娘她是温暖的,活生生的,不像德拉库拉城堡塔楼顶端那具冰冷惨白的尸体,轻飘飘地像根稻草。   “小叶,对不起,对不起。”沈百福喃喃说着。对不起,泰坦森林那晚我没能救得了你;对不起,吸血鬼路易斯抓走你的时候我没能阻拦;对不起,等我赶到德拉库拉城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要是早点赶到就好了。他这么想着,哽咽着使劲儿吻吻叶菡额头,在后者迷茫的目光中低声念出一个名字。   璀璨耀目的金光骤然飞升而起,化成佛珠围绕着沈百福身畔滴溜溜不停转动,如旭日东升令人不可逼视。   脚下是奈何桥,赤红河水犹如血浪翻涌,其中多了不少铜蛇铁狗,孽魂恶鬼;两岸更是立满青面獠牙、头顶红发、手握钢叉利斧的恶鬼夜叉,牛头马面混杂其中,更不乏鬼使鬼差。一阵阴风吹过,卷着桥下血水飞溅老高,腥气熏人欲呕。   “百福!”“福哥!”四位伙伴竞相拍打他肩膀,柏寒和楚妍哭的眼睛都红了,两条小龙也高兴地在他头顶直扑腾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怀中身影不知何时烟消云散。沈百福收回胳膊,低头用袖子抹抹脸,从后背拔出“三日月宗近”宝刀。   “走。”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主要写沈百福了,有点怕读者朋友们不高兴,哎,怎么说呢,虽然不是男主,沈百福也是一路走来的重要角色,得对得起他才行。有点遗憾,没能给他一个完美结局。   叶菡就是在去西藏旅游的旅途登上蓬莱列车的,可怜的姑娘。 第187章 酆都十二   2017年11月15日   冷静, 冷静!望着密密麻麻立在奈何桥下的恶鬼夜叉(奇怪, 他们像是不能跨上奈何桥半步)柏寒深深呼吸,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物理攻击可以伤到他们,和丧尸、夜行僵尸没什么两样。   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 她安慰自己。   “现在是15号凌晨一点, 凌晨日出之前我们得冲回酆都城门返回阳间;楚妍回家的车是上午九点。”走在前方梁瑀生看看手表, 大声说:“我们前天傍晚进的酆都城,昨晚七点左右看到奈何桥,足足走了一天。”   “回去只有四、五个小时,听着有点紧,我认为还来得及。”这话说得轻松自如,柏寒却明白他在鼓舞士气。“来的时候蹭着走的, 回去就能跑步前进了。”   “我打头阵,小柏老赵一左一右, 楚妍断后。把大黑杨九郎他们叫回来围在佛珠里头, 先别浪费实力;前半程好办,后面估计得打场狠的。”   他想了想,看着沈百福“福哥,今天就看你的了。”   一只木桶能装多少水往往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柏寒担忧地望望沉默寡言的徒弟:他的佛珠就像七伤拳,防守固若金汤,移动起来却相当缓慢,赶路最是头疼。   只见沈百福把手中宝刀抛给赵邯郸,又弯腰紧了紧鞋带裤腿,把一页金刚经贴身藏好, 这才活动筋骨,用口罩遮住面目。   “不能直接砍。”赵邯郸指指桥下恶鬼,“彭博他们有圣水,咱们将就着用《金刚经》。”   四人各用一页经文裹住刀柄剑柄,另外一页贴心收好,又各自把墨羽箭备在随手可取的位置,赵邯郸把背上落日弓摘下擦拭,又摸摸半壶墨羽箭。   把雷雪留下那枚御守递给冲锋陷阵的梁瑀生,柏寒小心戴好墨绿念珠,又朝着头顶两条小龙招手。“小青小蓝,我们要顺着昨天原路冲回去才行,你俩帮我们压阵。”她叮嘱着趴伏双肩的小龙,“小场面不用管,到了厉害的或者敌人特别多你们再帮忙。”   楚妍轻松地抛开车票,握紧挂在颈中的十字架:“任务完成了,我们尽了力,剩下的交给上帝。杰斐逊神父,很荣幸能和您并肩作战。”银光闪闪的老神父和往常一样平静慈祥。   随着五只手掌紧紧握在一起,梁瑀生大力拥抱柏寒,这才拔出“琉璃”长刀在手,喊声“走着”便像下山猛虎一般大步流星冲下奈何桥。   柏寒第一次见识男朋友的刀法是在切尔诺贝利游乐园里,虽然那场是灵异任务,梁瑀生依然砍倒不少布娃娃和阴尸;此时他改成简单粗暴的路数,双手横握长刀左劈右砍,仗着兵刃锋利没费什么力气就将桥头清出一小片安全范围,沈百福大步跟在后头。   给自己鼓了把劲的柏寒疾步踏上黄泉路,紧紧护在沈百福左侧,伸长胳膊攻击佛珠外的恶鬼这并不容易,他们畏惧熠熠金光以至于空出一小段距离,短剑又实在太短;她只好收起一把短剑,改把一只墨羽箭握在手中。   看看伙伴们,除了一马当先的梁瑀生可以攻击到敌人,自己和赵邯郸楚妍基本无事可做。赵邯郸打个招呼,握着“三日月宗近”和梁瑀生并肩行进,他俩甚至不用进攻,只要保持在佛珠圈内便可以自如前进,前方恶鬼纷纷让出道路。柏楚两人跟在大踏步前进的沈百福身边,四只守护神守在佛珠里头。   “它们没有弓箭。”仅仅走出十多米,游目四顾的柏寒便欣喜地说,敌人兵器都是些钢叉利斧之类。这显然是个好消息,楚妍却皱着眉头:“不会这么简单的。巫山派显然没走到这么远,可是....什么声音?”   取出占雨石查看,柏寒发觉前面道路两侧旷野之中罗列着十八座古怪阵符,鬼哭魔嚎令人心惊肉跳。“来的时候见过,十八地狱。”   还好,不过是些刀山油锅,恶鬼亡者爬不上来,大不了闭上眼睛不看便是。刚刚走到距离最近的两座地狱中间,柏寒便发觉自己高兴的太早:左首“石磨地狱”原本是两片房屋大小的厚重石磨,看守鬼差将犯下重罪的亡者塞入磨底,又鞭打亡者不停推动,血肉残渣便顺着血槽慢慢流出。此时两片石磨中间突然冒出一股股浓郁血雾,在空中汇合交融逐渐化成个两层楼高矮的血灵,看上去像被磨盘压过一般薄得像层纸,姿势怪异地慢慢朝五人走来。   这是什么鬼?柏寒不由自主掐住沈百福胳膊,听他说“那边也来了”便朝右看去,果然“刀锯地狱”中也冒出个狰狞血灵,头颅和四肢和躯干被活活锯断,不得不爬在路面,所经之处恶鬼夜叉争相躲避。   怪不得巫山派他们不敢靠近奈何桥,原来十八层地狱还各自封印着血灵。柏寒和伙伴们招呼一声,喊道:“大黑,上!”大黑狗应声高高跃起冲出佛珠。只见一团银光和血灵狠狠撞击在一起,声势颇为惊人;银光黯淡不少,血灵却也没占到便宜。   糟糕,一只就这么难对付,十八层地狱就是十八只血灵?柏寒心中凉了半截,前面梁瑀生眼见情势不妙,也朝十一郎招手:“草,先把左边这个弄死。”   眼瞧着大黑狗咬紧血灵喉咙,十一郎挥舞长刀连刺,杨九郎抡起襄阳城门闩帮忙;那座石磨血灵只支撑了片刻就哀嚎一声溃散分裂,化成血雾重回石磨之中。   这时刀锯血灵才慢慢腾腾爬到路中,三只腾出手来的守护神把它团团围住。“快走!”柏寒五人脚步不停,在恶鬼夜叉包围之中径直走到前方地狱边缘,直到刀锯血灵也原地溃散才继续行进。   火山地狱、磔刑地狱、枉死地狱....柏寒不是个迷信的人,现在却对“下十八层地狱”既畏惧又紧张,手心满是冷汗:刚刚闯到“油锅地狱,”自己的守护神就支撑不住了。   那是一大锅滚油,化身血灵便是一大锅沸腾血水,看着着实怪异,大股血水朝三只守护神漫天泼洒,沾到后者银光便逐渐黯淡。最先出战的大黑狗原本便受伤最重,又奋力攻击两爪,小山般的透明身躯忽然站立不动,回头望着柏寒方向这只庞然猛兽慢慢化成银色尘埃不见了。   “大黑~”柏寒忍不住哭出声来,楚妍顾不得安慰她便喊:“牧师,请驱散黑暗!”杰斐逊牧师不声不响捧着圣经踏出佛珠,朝着战场走去。   有了生力军的加入,五人接连闯过冰山、刀山等四座地狱,代价是十一郎:这位武士也烟消云散了,只有杨九郎勉强剩个影子,实力不如他们的杰斐逊牧师也好不到哪里去。   “撑住了,还有四关!”在前方地狱之前停住脚步的梁瑀生大声鼓舞士气,头也不回地说,“小柏你过来,替替老赵。”   接过“三日月宗近”宝刀的柏寒紧走几步和他并肩而立,尽管眼前恶鬼夜叉顾忌佛珠金光不敢靠近半分,依然不敢松懈。   一面血气隐隐的古怪孽镜不断翻转着悬浮路前,一棵生满利刃、悬挂人皮的高大铁树从地狱中悄然升起,树枝长得遮天蔽日。仅剩的两名守护神朝孽镜发起攻击,铁树却由赵邯郸对付:只见他弯弓搭箭大喝一声,绑着《金刚经》书页的墨羽箭便激射而出,径直穿透树干。那棵铁树血灵像个活人似的从树干长出张嘴巴惨嚎,满树人皮簌簌抖动,可怖极了。赵邯郸更不耽搁,接二连三射出墨羽箭,直到对方枯萎腐烂才停手。   攻击不到血灵、不得不在众人头顶盘旋的两条小龙俯冲而下,飞回来的时候抓着箭矢,柏寒把它们夸了又夸,看到另半边战场的时候却笑不出了:杨九郎和牧师不是那面孽镜的对手,不得不紧紧抓住对方同归于尽了。   柏寒从未这么难受,和伙伴们没有两样的守护神纷纷离去,只把五人孤零零留在黄泉路上。   “GOGOGO!”身后楚妍尖声喊着,“不能停!只剩两座地狱了!”   没错,往前走,莫停留。一个舌头被血淋淋拔出老长的妇人血灵和一把血雾弥漫的剪刀血灵同时出现在黄泉路两侧视野。是“拔舌地狱”和“剪刀地狱”!除了赵邯郸弯弓搭箭,大家脚步不停径直前行,就连敌人逐渐靠近也毫不躲避。   只能硬冲了。柏寒握紧缠在宝刀刀柄上的经文,刀尖冲外伸长胳膊那个长舌女人越爬越近,舌尖不停滴血,身后宽宽血痕。是我的刀还是百福的佛珠?柏寒被面前陡然亮起的金光耀得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血灵已经不见了。   哈,还是百福厉害。咦?前方围在佛珠圈外的恶鬼鬼差们怎么靠近不少?糟糕,是百福的佛珠威力减弱了。鸡皮疙瘩悄然爬上柏寒后背:现在刚过十八层地狱,距离酆都城门还早着呢。   前方梁瑀生用力挥舞手臂,“兄弟们,前面没什么了,走到酆都城门就算到头了。老赵,回重庆请你吃饭。”赵邯郸收回箭矢哼哼,“就吃顿饭啊?”大家按照分配好的阵型大步流星赶路。   “百福你累不累?”收好占雨石的柏寒低声问身畔徒弟,后者正大力摆动手臂,额头不停冒汗,口罩都戴不住了。   沈百福没答话,随便点点头,看起来大步行进已经费尽他全部精力了。   隔着他的楚妍则喃喃计算:“来的时候走了一天,必须再快一点。”   两声尖锐嘶鸣在头顶突兀响起,像警报又像示威,把周遭鬼哭魔嚎统统压了下去。从没听过自己小龙叫声的柏寒呆住了:它俩怎么了?抬头望去,视野里一青一蓝两枚利箭笔直冲向乌云密布的天空,正是两条小龙。   柏寒永远也忘不掉接下来看到的情形:头顶有座不停旋转的巨大漩涡,龙蛇电闪乌云密布,令人不敢直视;此时漩涡中间突然现出一只眼睛,血红眼珠紧紧盯着下方黄泉路上的五人,还眨了眨眼。   是个巨人?柏寒声音都变调了:“楚妍,这是什么东西?”楚妍的声音也在颤抖,“我不知道,是地狱中的魔鬼?针对我们的。”   前方梁瑀生焦急地大喊:“别停,快快!”赵邯郸也回身拍拍楚妍:“管他什么呢,走着。”   没错,必须尽快走到酆都城门才行。柏寒继续疾冲,没几步便忍不住抬头:那只眼睛不见了,刚刚松了口气就发现一只燃烧着火焰的巨手伸出漩涡中心,紧接着又是一只,用力朝两侧一扳,一张巨脸便出现在漩涡正中。那也是个夜叉,赤红脸颊,巨口獠牙,两只血红眼睛咕噜噜不停转动。   柏寒不敢再看,一把挽住沈百福胳膊朝前拽,“别往上看,上面什么都没有。”沈百福哼了两声,显然不信。   嘴上这么说着,柏寒忍不住时时观察,这夜叉显然正想钻出漩涡,每次看的时候都更出来一些,头颅脖颈,半只手臂也伸出来了。好在它毕竟巨大,漩涡之中似乎吸力极强,过程相当缓慢。   它跳下来怎么办?柏寒奔到前方梁瑀生身侧,“梁哥,用雷符?”她说的是从巫山派换到的符咒。梁瑀生安慰地握着她手掌,语气相当镇定。“走一步看一步,且下不来呢。”   果然那夜叉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才脱离漩涡,砰然落在前方黄泉路上,地面轰然抖了几抖,亡灵恶鬼、无常鬼使都远远避开去。离得近了看得一清二楚,它足有六层楼高,赤红身躯燃烧着熊熊火焰,只有头发是深蓝色。   一股无力感从柏寒心中慢慢升起,绝望也潮水般随之而来。“用那张九霄雷霆符。”梁瑀生倒还稳得住,无奈地笑着:“别的八成不管用。”   眼瞧着那火焰夜叉朝着这边狞笑,黏糊糊口水不停洒落,仿佛下一刻就能把众人吃进嘴里。柏寒咬着牙从怀中取出张黄纸符咒,正面用朱砂绘着漫天雷霆,“走,得过去点。”不等众人行动,火焰夜叉已经迈开大步赶来,地面不停振动我们还可以躲,百福怎么办?   突然头顶两只小龙齐声鸣叫,紧接着古怪事情发生了:冲在前头的小青忽然悬浮空中,身周风云际会,数十米范围肉眼可见的急剧化成青蓝烟云尽数汇聚到它小小身体。它张开嘴巴,排山倒海般的雪花冰棱朝着火焰夜叉激射而至,骤然扑灭火焰也将对方迅速冰封成巨大雕像。   是八岐大蛇的蛇珠!柏寒目瞪口呆,脑海忽然浮现从八岐大蛇头颅取出、掌心大小颜色各异的八枚珍珠,赤红的火焰隐隐,冰蓝的冰雪飞舞,青色的烟云弥漫,看上去各有作用。它俩在海底吞掉八颗内丹,现在也能喷火吐冰了?   “牛B。。。”梁瑀生握的她手掌发疼,喃喃说:“太牛B了。”沈百福嘀咕:“我草....”楚妍大声喊着“Drogal和Viserion,想不到我能亲眼见到。”赵邯郸拍着巴掌:“这回请吃饭不够。”   被冰封住的火焰巨人头顶出现一丝裂痕,逐渐扩大加深,一小块冰屑陡然掉落,随后是一大块,一只胳膊,脑袋也掉了。没用几分钟,这只庞然大物便成了堆满黄泉路的冰块残肢。   “小青你怎么这么厉害。”接住摇摇晃晃飞回来的小龙,柏寒想不出什么话,不停机械重复着“你怎么这么厉害?哎?”只见它闭着眼睛伏在臂弯一动不动,竟然睡着了。   楚妍低声感叹:“它把力气耗尽了。”   柏寒心中感激,使劲儿亲了几下才把它放回背包,沈百福却一把抓住她胳膊:“草,又出来一个。”   果然漩涡中心又多了只眼睛,这回却是冰蓝色,睫毛弯弯眨呀眨的。这回五人心里有了底,丝毫不敢耽搁朝前疾冲,恶鬼夜叉不敢阻拦,可沈百福佛珠金光肉眼可见的暗淡下来。   凌晨四点刚过,那怪物才脱离漩涡跳下地来:冰蓝皮肤,背生双翅,是位容貌极美的少女:   “可能是罗刹。”楚妍低声说,“食人恶鬼,男的丑的很,女的却非常漂亮。”   尽管离得很远,柏寒却感觉冰寒阴气汹涌而来,冻得脸上发疼,几乎不能呼吸。不等她招呼,小蓝就径直迎上前去,数十米范围之内满目赤红如同炼狱,统统朝它小小身体汇聚。几秒钟之后,漫天飞舞的红莲业火把周遭映得通红,也将那少女罗刹焚烧殆尽。   “我有种预感,我们能闯出去。”柏寒把沉睡的小蓝也放进背包,今晚第一次有了信心;一个小时之后,面对钻出漩涡的第三只怪物,这点可怜的信心又消失了。   那是一位六只胳膊的修罗,半人半鬼非常诡异,脸上生着四只重瞳眼睛。   梁瑀生擦擦脸上血水,拍着她肩膀,“上。”于是她深深呼吸,咬破舌尖把鲜血喷在那道“九霄雷霆符”,对着修罗用力一扬。   雷车驾雨龙尽起,电行半空如狂矢;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满天雷霆轰鸣,龙蛇电闪,威势十分惊人,柏寒不得不紧紧闭上眼睛。过了许久再看,那修罗呆立不动,身周黑烟袅袅,竟然被天雷活活劈成焦炭。   听说是龙虎山掌教张天师亲手绘就的?柏寒记不清了,只记得用了四根羽毛才交换到手,巫山派驼背婆婆千叮万嘱:世间只有三张,非到绝境,千万不可使用。   必须活下来才行,否则对不住小青小蓝,也对不住张天师和羽毛。前方梁赵两人浴血搏杀,柏寒抽空喝了两口水,担忧地望着沈百福把瓶子递过去;后者像头拉着石磨的笨驴般奋力行进,周身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满脸憋得通红。   他的佛珠原本足以震慑恶鬼,如今金光消减,敌人紧紧挤在缩小许多的佛珠之外,倒像切尔诺贝利游乐园的情形。   湛蓝面孔、雪盆大口、伸出嘴唇的獠牙,满目都是恶鬼夜叉,间或伸着长长舌头的黑白无常。一剑又一剑,原本够不到它们,现在反倒排着队主动围上来。望不到尽头的黄泉路、不时施展的“五雷咒”和“紫电惊雷咒”、溅到脸上的腥臭血液,扑面而来的阴寒之气,暗淡无光的佛珠,不停试图突破防线的恶鬼....整夜行走的柏寒像个机器人般命令自己不停战斗,以至于前方陡然喊起“看见了,看见了”的时候茫然一片:梁哥看见什么了?   11月15日天亮前的情形,柏寒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终于看到酆都城门的时候,等待已久的周丹宁、二等座彭博四人和三等座薛鸿文几人的面孔也出现在视野里;他们爆发出响亮欢呼,几只半透明的守护神看着快可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青小蓝此时很像《权利的游戏》中的三条龙,也像司**雷霆的上古应龙。足足80多万字,终于写到最想写的地方了,好开心啊。 第188章 酆都十三   2017年11月15日   香喷喷的味道:是肉包子?   仰躺在丰都鬼城公园门口的柏寒肚子饿了。初冬朝阳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令她想这么沉睡下去, 什么阴曹地府、奈何桥再也和自己没关系了。   “哎,你,你们干什么呢?”带着乡音的话语响起, 听起来被吓到了,“病了?病了去医院啊, 躺这里再冻着。”   睁开眼睛,有位保洁阿姨正握着扫帚清扫场地,后面还跟着个啃着包子的小男孩,一大一小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盯着满地或坐或卧的乘客们。   身畔梁瑀生像个大烟鬼似的狠狠抽了两口, 烟头遥遥扔进阿姨背着的簸箕里,又燃起一根;赵邯郸依旧四仰八叉躺着, 身畔楚妍低声哭泣。最惨的要数沈百福,浑身**像刚从面前长江里捞出来似的,用胳膊遮着脸最后突围的时候他耗尽体力,是被周丹宁和薛鸿文硬抬出来的。   小男孩扯扯阿姨衣角, 胆怯地望着遍身血污伤痕的众人,嘴里含着半个包子;阿姨警惕盯着散落众人身畔的弓箭刀剑, 右手伸进衣袋显然要报警了。   得换个地方。柏寒这么想着,满心不情愿地被男朋友拉起来, 浑身骨头架子都散了。哎?她忽然想起什么, 立时松开对方手掌,转而走到即将离去的好友身旁;后者满脸莫名其妙。   “各位大哥前辈,走!”两辆停在码头的面包车开过来, 司机按下车窗,正是某位新人:“不是得赶到重庆吗?”   几分钟之后,车子顺利驶上公路,司机新人殷勤地劝大家歇歇,楚妍却盯着车票“酆都原始世界”字样,紧接着又翻过来:背面赫然是“七天时限结束,完成任务的乘客在原地登上列车,就此回归。”归程也变成:2017年11月15日 09:00。   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迷茫:“小柏,我是不是在做梦?”   “NONONO。”坐在身旁的柏寒在座椅上寻找着最舒服的姿势,“几个小时之前你刚从幻境中醒来,很快就要回到真正的人生中去:替我给你家里问声好。”   再也不用回到蓬莱,再也不用完成那些既恶心又莫名其妙的任务。柏寒又是羡慕又是失落,一股被好友留在原地的悲哀涌上心头。   楚妍自然顾不上这些。事实上她除了发自内心的欢喜又相当患得患失,紧接着开始怀疑“能不能回到真正的原始世界”;好在理智冷静已经融入她的血液,二十分钟之后就开始例行复盘了。   “这场鬼门关我们死定了。”她直接了当地说,提高音量以便于后排座的三位男士旁听。“即使有福哥也一样,变数就在于小青小蓝。”   柏寒小心翼翼打开背包,两只小龙正在里头沉睡着,完全看不出方才喷火吐冰的威风,“蓬莱不会发布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楚妍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这场实在太可怕,我记录下来的任务之中没有任何一场能和我们这场相提并论,就连你和福哥经历过的鬼王墓和八岐大蛇也一样。”   这话说的没错,“入阴曹地府”倒也罢了,“登奈何桥喝孟婆汤”就太过分了;别的暂且不提,头顶漩涡出现的三只恶鬼就足以置任何队伍于死地。   “可我们活下来了,连一个人都没有损失,为什么呢?”这位混血女生耸耸肩膀,一字一句说道:“平衡,没错,所谓的公平。”   她从随身背包取出笔记本,柏寒佩服地“咂咂”“拜托,进阴曹地府都要带着啊?”后面赵邯郸接茬:“热爱学习有什么不好?”   楚妍笑眯眯回头望他一眼,指着最后几页密密麻麻罗列的算式和人名说:“自带守护神的只有高蓝山、雷雪、老刘和福哥,刚好我们都认识,这是我收集资料计算的结果:他们四人的任务难度要比普通队伍高出一半,当然不是场场如此,最少隔一场出现一次。”   “没错,我和百福第一场还算OK,然后是游乐园、泰坦秘境,又遇到卢文豪的鬼门关。”柏寒深有体会,闭着眼睛慢慢回忆,“然后是四角游戏、不夜城....”   往事历历在目,想起不夜城任务中死去的洪浩和黎志强、长发女生几人,柏寒语速不由慢下来,后面三人也半晌不语。“后面的嘛,除了荒山坟墓那场稍微好些,什么幽州德古拉,还有两脚羊都麻烦的很。”   提起德古拉任务,楚妍神色黯然,随即郑重点头:“光大屠杀你们就遇到四场,不,五场才对,普通乘客遇到两场就很倒霉了。再说鬼门关,被分配到其他乘客鬼门关任务的几率相当低;除开最后三场不算,福哥连续被塞进卢文豪和凌耀祖雷雪两场鬼门关,简直匪夷所思。”   她越说越是激动,摊开双手:“WHY?因为他们太强大了。别人不提,福哥的佛珠属于无敌级别的存在,居然可以护着我们从十八层地狱那里冲回酆都城池,完全是个BUG。事实上如果不是佛珠而是什么十字架之类,我会以为他是上帝化身的。”   其余三人齐齐盯着沈百福,后者正靠住椅背假寐,被柏寒捅捅肩膀才睁开眼睛:“干嘛?”   “没事没事,看上帝。”柏寒嘟囔,梁赵两人都笑:“福哥啊,等回去了,你得带着我们到给你佛珠那个庙里拜拜,开开眼界,烧几柱香磕几个头:没你我们早都凉了。”   楚妍发自内心赞成,又把目光转向柏寒:“另外也有小柏你的原因。从泰坦秘境开始,你的实力就远远超过普通乘客,在这场达到巅峰:我怀疑即使八岐大蛇还活着,也不一定打得过小青小蓝。”   想起深藏海底那条化成石头的大蛇躯壳,柏寒有点自豪,搂着背包谦虚地说:“咳,平常打打怪兽还行,碰到阴魂它俩也没辙。”   “还好有这个限制,否则也许我们就出不来了。”楚妍把笔记本一合,“我的意思,蓬莱发布任务的原则是竭尽全力,也就是乘客队伍跳到最高、伸长手臂指尖能触到的位置,没有商量余地;非常公平,一视同仁。”   确实很有道理。新人也好老人也罢,想在蓬莱活下来无非吃喝两字,于是隔两天便会下雨食物就得自己解决了。   梁瑀生很实际地接口:“剩下两场不好弄?”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下意识压低声音,迟疑着说:“我猜测,我是说猜测:可能会有大屠杀,也可能遇到拐弯抹角故弄玄虚的任务,或者横生枝节,总之不会轻易过关的。”   嗯?到重庆了吗?车怎么停了?柏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觉前方两辆追尾的车把马路堵了半边,警察都来了。   车内光线很暗,看看手表才七点。发觉楚妍不知何时挪到后座,正和赵邯郸窃窃私语;沈百福枕着背包横在末排座椅上,脸朝着里面。身旁梁瑀生睡得正香,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脸颊上被她情急之下咬出的齿痕格外显眼。   好像和我有点像,柏寒从座位底下的背包侧兜掏出面化妆镜,发觉自己左右脸颊被两条小龙啃出的漆黑牙印也不遑多让,更是沮丧:可真丑啊。   等等,被它俩咬过的人活不过几秒钟,我怎么没事?柏寒暗自琢磨,大概因为自己人的缘故没喷射毒液?还是它俩进化了?不过这两个家伙以后对敌也不用乱咬,直接发大招就OK了。   尽管动静很轻,梁瑀生还是醒过来了,咧着干裂嘴唇朝她笑,柏寒也给他个甜蜜笑容,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板起脸。   他有点莫名其妙,“给我口水喝。”柏寒扭开脑袋,忽然对车下焦头烂额调解的警察很感兴趣。梁瑀生拍拍她的头,却被躲到一旁,小声说:“怎么啦?”柏寒假装没听到,拉开背包看它俩醒没醒。   楚妍笑嘻嘻溜达过来:“梁哥,小柏再借我一会儿?”后者只好无可奈何地腾地方。   “你们冷战了?”楚妍难得八卦,饶有兴趣地说:“让我猜猜看,是孟婆汤的原因吗?”   柏寒不满地瞪她:“看在上帝份上,你可不可以笨一点?”楚妍一本正经地说:“我和老赵刚刚讨论过这个问题。孟婆汤能消除死人记忆,对于活人就没那么简单了,我们每个人都进入另一种人生,越重要的东西就越呈现截然相反的模样。”   “梦里我对上帝完全不感冒,我家人也一样,事实上我母亲怀着我的时候每周都要去教堂。”她在胸前划十字,“梦里的我父母离异各自重组家庭,我上高中就和男生同居酗酒,从未读过大学,不得不在酒馆端盘子。”   柏寒惊讶地张大嘴巴,“照这么说我还不错。”把梦境所见细细讲述,尤其脱离梦境的经过;楚妍静静听完,又问起梁瑀生;柏寒耷拉着脑袋,悻悻地说:“你问他好了。”   坐在后头的梁瑀生咳嗽一声:“忘了,MD一晚上没睡,记不住事。”赵邯郸低声笑。   才怪呢。柏寒远远瞪他一眼,听楚妍扬着眉毛:“他在梦里和别人结婚了?”急急地说:“没有,就是就是,哼,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情。”最后几字声音小的像蚊子。   楚妍一副“我都猜到了”的表情,把话题归到正事:“梦里的我经常梦到教堂,杰斐逊牧师和气地请我给他读段圣经。对了,我总把他的名字记成杰克逊。”   柏寒忍俊不禁。   “梦里每天醒来我都感觉不太对劲。最后一天我头脑混乱,叶菡、你和老赵的身影不停在我眼前出现,脸却模模糊糊。直觉告诉我,你们是我非常重要的人。”   和我有点像,还没来得及问梁哥。柏寒猜测着:“你是说泉水的缘故?”   “我也这么想。泉水对你我的益处远远超过他们三个,毕竟他们只喝了一小杯,我们可是在泉水中游过泳的。”楚妍朝后面眨眨眼,“如果你迟迟没醒,第一个醒过来的肯定是我。好了,亲爱的,不说这些了。”   这位混血女生伤感地望着她,眼圈慢慢红了。“我真舍不得你,幸好再坚持两场就到头了。我走之后,你千万小心些,小龙再强大也不是万能的,何况你面对的是鬼门关。遇到危险和梁哥福哥他们待在一起....”   这种婆婆妈妈的叮嘱一直持续到楚妍登上列车的时候。   依然是孤零零的一节老式车厢,停在广场上很是突兀。没见识过这种场面的二等座、三等座和新人们震撼极了,试着想把手伸进敞开的车门,立刻碰触到无形屏障。   松开赵邯郸脖颈,楚妍又给柏寒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轮到沈梁两人。“GOODBYE,各位,我会想念你们的,祝你们好运。”   抹着眼泪的柏寒大声说:“别忘记给我家里打电话。”梁瑀生还好,赵邯郸眼圈也红了,沈百福却魂不守舍地望着车厢旁边空地,仿佛应该另有一节车厢似的。   跳上车厢的楚妍忽然想起什么,匆匆摘下十字架吊坠戴上柏寒脖颈,又打开背包取出经常翻阅的小本圣经递到赵邯郸手里。“上帝会保佑你们。”   随着汽笛长长鸣响,独立车厢突兀地从原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她就这么走了?盯着空白地面三分钟之久,柏寒才茫然意识到好友就此远离,顿时觉得孤零零的。熟悉的温暖臂膀搂住肩头,她板着脸走到旁边。   伤感情绪没能持续很久。二等座彭博感叹着“这可是好事,多少蓬莱人做梦都梦到这一天。梁哥老赵你俩下场也熬到头了,福哥小柏也快了?来来来,我们请客,得好好庆祝庆祝。”   请客事小,履约事大。   四根羽毛、四页《金刚经》,萤火虫香囊和蛛丝皮袋也是现成的,兵器却得回蓬莱家中取了。尽管如此彭博四人已经喜出望外,和三位男士称兄道弟勾肩搭背,话里话外“一家人”,柏寒以为他们当场便要拜把子了。   三等座薛鸿文只得到一页《金刚经》:确实不太够了。柏寒四人只差两场,答应临走时再给姜杏和毛呢裙,后者欢聚雀跃,喊着请吃火锅。   还没离开餐馆,方文镜便带着方晚唐匆匆赶到,说是茅山派和龙虎山几位道友来访,请大家去巫山小聚。   能再换几张符咒就好了:那张能引下天雷的“九霄雷霆咒”威力委实惊人,没有它的帮助,五人只能留在阴曹地府了。三队非常痛快地跟着她走了,途中接到关星瀚的电话,这位少年激动地语无伦次:他父亲黎明便有了意识,吃了些粥便沉沉睡了,此时刚刚醒来。听起来他精神很好,能和医生开开玩笑,对妻子说辛苦了,又关心起儿子功课来。   “我请你们吃饭。”听起来他还没来得及把自己和方晚唐的努力告诉家人,只想表示谢意,末了说:“我和方晚唐说好了,拜方阿姨为师学习道术,以后我就不是外人了。”   说起修道人士,茅山派和龙虎山完全不像柏寒想象中身披道袍、仙风道骨的模样,个个休闲装束,和年末到巫山小住的游客没什么两样。   “蓬莱诸位道友,在下张猛云有礼了。”龙虎山掌教弟子像个商务人士,双眼精光四射,看来修为不凡:“千百年来闯入阴曹地府的不在少数,黄泉路倒也罢了,登奈何桥喝孟婆汤可不是人人做得到的,光是十八座地狱血灵便难缠的很。还请蓬莱派道友不吝赐教,张某诚心请教。如果道友愿意,还请跟张某回龙虎山一游,鄙派必定扫榻相迎。”   不等几人答话,巫山派驼背婆婆笑道:“蓬莱派已经和我巫山派结成同盟。明年六派大聚,鄙派自然将蓬莱各位道友引见给各位,张道友也太急了些。”   好,看来我们还是香饽饽呢。听说想换取符咒,张猛云很是为难:“其他都好说,九霄雷廷咒只有掌教家师才能绘就,材料更是难寻,已经数百年没能凑齐了,唉....”   傍晚茅山派弟子也到了,满口结交之意;巫山派在庭院摆开宴席,众人说起明年六派大聚更是眉飞色舞,意气风发:听起来六大修真门派十年小聚,二十年大聚,每次都各派三名弟子比试,争夺六派共同提供的奖品:上回是雷击木,再上次是星河砂。   好像金庸里的武林大会啊,柏寒一时心驰神往,羡慕不已:要是我也能见识见识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直接回蓬莱。这个故事写了这么长,有点拖沓了,抱歉。 第189章 蓬莱二十六   2017年11月18日   “这次你俩要睡多久啊?”   把小青放进盛满雨水的铜盆里洗得干干净净, 裹着毛巾举起亲亲,柏寒这才把它捧进花圃里,“饿不饿?”   昏昏欲睡的小小飞龙动了动,眼睛也不睁开便爬上一棵亭亭玉立的鲜花张开嘴巴大嚼, 连绿叶也不挑剔,没用几分钟那棵鲜花便只剩一根光杆好在只消一昼夜,它就会重新绽放。   屋檐下的躺椅方向传来声音, “要是我说,我就是和那个人吃顿饭,你信不信?”   “不信。”柏寒干脆地说, 顺手把湿漉漉的小蓝拎高些, 揉出棉花糖般的浴液泡沫抹上去。   梁瑀生只好双手投降:“好, 其实就是我们科室主任介绍的,认识认识聊聊天,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小蓝打个喷嚏,雪白泡沫把柏寒溅得香喷喷,后者忍不住也打个喷嚏。“单身狗多了,干嘛不介绍给别人,非得介绍给你?”   “哪儿的话, 我们可是事业单位,科室就我一个光棍,同屋跟我一样大的孩子都打酱油了。”他态度诚恳地说,满是无可奈何的味道:“说难听点,都快以为我有毛病了。”   柏寒忽然想笑, 板着脸把小蓝**捞出来,“你为什么不拒绝啊?就说你还不想找呢。”   答案出乎意料。“那人是我们主任老婆的同学,既然张嘴了,怎么也得给个面子。”他挠挠头,“我们主任怕老婆怕的什么似的,我要是直接把他驳了,以后还想不想混了?”   好像也不能都怪他。柏寒嘟囔着“就一小破公务员,有什么了不起?不混就不混呗。”   梁瑀生很有些灰头土脸,“不混不行啊。梦里我怂的很,就在济南上了个二本,根本没去过北京,更没圆明园技校文凭。进这个破地儿家里没少托人,花了十多万。猜猜我每月挣多少钱?”   济南小小事业单位公务员一枚,连个办公室主任也没混上,柏寒试探着伸出四根手指,却见他慢慢把脸颊埋在手掌里。“税前三千八,扣完社保公积金才三千二,中午吃饭便宜,年底没奖金,动不动就加班,听说明年还要全额扣社保。”   确实有点惨,比我在北京的薪水都差远了。柏寒很是同情,只听他继续诉苦“衣裳鞋都不敢买,月底还得家里贴补,抽烟只能抽小熊猫”便耸耸肩膀:“怪不得你没女朋友。”   他呵呵笑,“女朋友这都跟我急眼了。小柏,怪我没想起来你?”   梦境中的男朋友和陌生人吃顿饭,柏寒并不在乎;想不起来自己就很糟糕了:她还记得自己在书店盯着武侠回忆他的情形,赌气把小蓝也捧到花圃中。   “梦里总共七天,我总能见到你的影子,可惜看不清你的脸,更不知道你是谁。”看起来他不像说谎,摊着手掌说:“夜里也能梦到你,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假装出去办事,溜了趟医院。医生说现代人生活压力大,很容易抑郁;有可能我暗恋过谁,劝我赶紧找个女朋友。”   “我仔细回忆,确定没见过你,暗恋什么也不靠谱,只好认定你是我幻想出来的,我喜欢的类型。我总觉得奇怪,觉得人生不应该是这样子;又后悔没好好上学,否则也不会混得这么惨,还跑到剑道馆报名。不过这些不足以让我察觉那是个虚假幻境,是场梦。小柏,只有我自己的话估计就这么挂了。”   他停下来起身,顺手拖张木椅跨过庭院坐到花圃旁,半晌没说话。   被两只小龙闭着眼睛大嚼一气,数棵鲜花光秃秃的甚是可怜,于是柏寒把它俩捧进花圃中央的翡翠荷叶。那是波寒冬博物馆的收获之一,慈禧太后陪葬宝物,浑然天成筋络分明,足有两尺方圆;此时荷叶中央滚动着八颗掌心大小的珍珠,周遭各自笼罩手掌大小的八色烟云:有的天雷滚滚,有的暴雨倾盆,有的烈焰如炽,有的飞沙走石....倒像八个小小宇宙。   自然是八岐大蛇头颅中挖出的八颗内丹。始终昏昏欲睡的小龙不知怎么兴冲冲直扑上去,又双双张开翅膀把珍珠尽数拢在身下,这才踏实地不动弹了。   诺大庭院静悄悄的,只有寒风不时拂动草叶和小龙半边天鹅翅膀的羽毛,彼此呼吸可闻。我生气是不是有点没道理?就像楚妍说的,他们三个确实比我俩差远了,醒不过来也有情可原。另一个念头涌上脑海:也许他喜欢你远远不如你喜欢他~   又一阵寒风拂过,只穿毛衣的柏寒打了个寒颤,身畔梁瑀生也随之起身。“小柏,别生气了。”他好脾气地说,“是我不好,好吗?”   男朋友脸颊平滑,被她咬出的齿痕已经消失,柏寒却望向他肩膀和脖颈突围时那里被恶鬼钢叉刺伤,当场被自己换下,他退到佛珠圈里草草裹绷带,此时也被列车医治好了。   我们都活下来了,还瞎生什么气呢?她心中柔软,又想自己三天都故意躲着他,这么哄几句就过去了,一时又有些别扭。于是柏寒耷拉脑袋,不知说什么好。   “要不这样,以后再生气,今天算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摸摸她黑发:“今天可是我的大日子。”   下午阴雨连绵,睡醒午觉躲在房间吃热汤面的柏寒开始憧憬年底雪景,一定很美丽?堪堪傍晚时分,四只火锅被架在梁瑀生家中庭院,大捧牛油扔在锅底,熊熊燃烧的火盆把周遭映得通明。   刚刚从美食城市返回的缘故,食材自然是不缺的:鸭血鸭肠牛肉黄喉虾滑毛肚脑花耗儿鱼午餐肉应有尽有,素菜更是把餐桌都摆满了。   最早来的是刚刚分手的薛鸿文几人,姜杏毛呢裙更是成了“扒蒜小妹”,吭哧吭哧剥好半盆蒜瓣便跑了“我们找福哥去”;彭博四人也到了,和柏寒队伍非常亲热,满口“阴曹地府如何如何,鬼差真TM难缠,可惜九霄雷霆咒没地方换”,听起来倒像他们义薄云天、两队始终并肩作战似的;金丝眼镜和佛经女子、小雀斑胖子、苹果脸板寸头几队熟人陆续到了,就连没什么交情的徐海鹰和不少新人们都来混个脸熟,不得不又摆两桌。老胡丁一到的最晚:他们夜间十一点才回到蓬莱。   楚妍早早到家了?肯定给我家打过电话,听到我消息的爸爸妈妈一定很高兴。好友不在身边以至于很不习惯的柏寒这么想着,连吃几大口耗儿鱼,顿时被辣的眼圈都红了。   身畔梁瑀生赵邯郸和客人侃的热闹,话题围绕昔日并肩作战的任务打转;沈百福埋头苦吃,酒也没少喝;新队友周丹宁喜气洋洋,少见的说个不停。这位马上踏入一等座行列的乘客身手了得,守护神也够硬,始终在众人替补队员之列;这次豁出性命接应,彭博四人冲着约定的宝物,他则充分表达入队的诚意。   涮羊肉蘸芝麻酱确实好吃,辣锅只能香油蒜泥;柏寒吃得津津有味,又用笊篱从沸腾红汤里捞出鱼片肉丸分给伙伴,顺手也匀他几个,同时祈祷着这位仁兄的运气千万不要继续下滑了有百福在,应该罩得住?   “酆都”鬼门关被分析的底朝天,随后各队刚刚结束的任务也被拿出来讨论,有人员损失的队伍免不了打听合适人选。听起来其他人还好,同样临近鬼门关的金丝眼镜和老胡丁一两队也是险死还生。   话题很快转回重庆:用六大门派的话说,重庆盆地乃是开天辟地之时,被女娲补天所砍那只巨龟脚爪踩出来的地方;江底泥则是远古时分神魔战场凝聚出来的,被数万年前的巫山派前辈发现异处:加上无根水和丰都鬼城之中尘土绘制而成的路引可以连通阴阳;三等座和新人们却很有些沮丧:阴曹地府不能出声,他们也凭空少了一次寻找守护神的机会。   为了探听“登奈何桥喝孟婆汤”之后发生的事情,也为了和“蓬莱派”建立友情,巫山派和茅山、龙虎山三派送了柏寒队伍数张“五雷符”和“紫电惊雷符”,可惜“九霄雷霆咒”再也没有了。   “重庆好好玩。”姜杏和毛呢裙两位最年轻的女生喊着,“我们还去了洪崖洞,《千与千寻》就是照那里画的。”   一座座错落有致、玲珑剔透的传统吊脚楼亮起灯火,配着悬挂屋角的大红灯笼和苍松翠柏把夜幕装点得光怪陆离又格外美丽,就连吊桥也仿佛千寻和白龙走过的这个美丽画面浮现在柏寒脑海,忍不住心想:要是我们下场任务还在重庆就好了。   子夜时分,柏寒的小小愿望毫无意外地落了空。   车票正面:计数:壹拾捌,蓬莱玩偶岛 2017年11月28日 08:00   车票背面:   任务要求:1、停留在玩偶岛;   2、日落之后保持沉默,直至独自寻找并捉住__为止。   时限:七天   归程:2017年12月8日   备注:完成本场任务后,乘客将乘坐列车回到原始世界,无需再次进入蓬莱。   在场乘客们围成一圈,就着火光陆续传阅梁赵两人脖子上的车票,都是咂咂感慨;紧紧握着柏寒手掌的梁瑀生表面还算镇定,点烟的时候却两次才点着。   四角游戏那场任务要求也有空白地方,午夜到了临场才出现,变数很大。而且....大家又必须分开行动了。   倒霉,好的不灵坏的灵,柏寒腹诽着:楚妍临走推测剩下两场任务都很艰难,果然被猜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愉快~~蓬莱章节,请留言,过两天攒多点发红包~感谢支持,最后两个故事没什么脑洞了,就是比较俗套的鬼故事和探险故事了,估计月底完结?求我的言情新文和无限流新文预收~。 第190章 蓬莱二十七   2017年11月19日   时值初冬,青石广场角落结起六角霜花, 静静矗立在石兽背壳的漆黑“金兰契”摸着像块寒冰。回梁瑀生家的路上, 五人话题已经从“倒霉, 大屠杀还TM没完没了了”转移到“不知二等座什么任务”   拜切尔诺贝利游乐园之赐, 柏寒很讨厌玩偶布娃娃之类,昨晚看到“玩偶岛”三字就开始头疼。伙伴们大多和她相似,只有新加入的周丹宁好一些:他女儿很喜欢芭比娃娃。   “第一, 要抓住什么现在还不知道,我估计应该是玩偶, 也有可能是别的。我们必须尽快搞定,凑齐了才能知道下一步需要做什么。”刚刚经历过的两场鬼门关还是相当曲折的,这场不可能每人捉住个什么东西便顺利过关, 柏寒趴在笔记本上记得飞快:“以四角游戏那场任务为例,如果日落没有动静, 子夜十二点任务要求才会全部出现, 时间很紧。”   梁瑀生伸出两根手指:“独立寻找, 倒比荒山孤坟那场还得排队强点。岛上八成没有信号,找个落脚点,晚上出门再分散。甭管什么东西,抓住了尽快送回去,到时候看看情况,不行就让三等座帮忙看着。”   “第三,这场又是鬼门关,岛上肯定有很多阴魂恶鬼附在玩偶上面。抓住那个东西之前不能召唤大黑他们, 就只能靠《金刚经》硬抗了。”楚妍离开的第五天,柏寒由衷想念这位混血女生:根据有限的任务要求分析判断预估形势是她最擅长的事情。“我有点担心,二等座的任务肯定还和我们有关联,如果他们实力很弱就糟糕了。”   命运不能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是件很无奈的事情,也是大多数队伍尽量和其他团队保持友好的重要原因,没人希望在紧要关头遇到仇家。赵邯郸四丫八叉往躺椅一瘫,闭着眼睛说:“这回最好碰上几个熟人,再碰上彭博那样的非得愁死我不可。”   还好有百福在,队伍一直很受欢迎。   新成员周丹宁讲起经历过的一场任务:死去多年的亡魂迟迟不肯升天,自己和四位队友不得不替他找回分散各地的失物(无非是失窃的结婚证、废档案和旧衣裳之类),凑齐之后亡魂又提出新要求:替他杀掉二十年前驾车撞死妻子逃逸、逍遥法外的路人,这才心满意足的轮回去了。   “时间特别紧。”这位运气不佳的队友想起来便后怕不已,磕磕巴巴地说:“就,就怕这样任务只写一半的,没完没了且得折腾呢。”   你一言我一语时间过得飞快,大门忽然传来响动:“福哥在不在?梁哥小柏?”   听起来是姜杏,这个小姑娘俨然成了沈百福粉丝,每天准时投喂,老爸是餐厅大厨的缘故厨艺居然很不错。喏,咸肉火腿三明治、南瓜葡萄干沙拉之外还有个大锅,打开却是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   “内什么,过来过来。”沈百福把中西合璧的午餐往桌子中间推推,又给她搬椅子:“一块吃点。”   姜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我们马上集训,陈亮今天教我们擒拿和反擒拿。”神情认真地伸出又青又肿的胳膊给大家看陈亮是她身手最好的队友。   哎?擒拿?初学者进度这么快?柏寒腹诽着,瞧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女生斗志昂扬的跑走了。   至于玩偶岛,昨晚其他队伍都在的时候就打听出来了:那是处位于墨西哥城市附近的岛屿,岛上挂满玩偶,也是处颇有名气的恐怖场所,听说还拍过灵异电影。“墨西哥墨西哥....”柏寒觉得耳熟,奇怪,我们没在那里做过任务啊?   梁瑀生指指挂在墙壁一顶红白绿相间、像雨伞那么宽大的草帽,“楚妍她们去过,还带回来好多东西,忘了?”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柏寒恍然大悟:“对对,还有玉米饼和仙人掌蜜饯,叶....和楚妍还送了我一个南瓜陶罐,可漂亮了。”   翠绿叶梗把手配着橙红罐盖,罐身金灿灿很像新鲜南瓜暮色笼罩蓬莱的时候,陶罐被柏寒从柜子里找出来,洗干净盛满晶莹柔润的鲛人眼泪。   “还挺可爱。”柏寒左右看看,满意地把陶罐摆在餐桌中央,顺手翻出不少墨西哥特产,什么吉他模型相当齐全。“当时我那场是鬼王墓,在地底足足憋了七天,可没劲了;回来之后特别想去墨西哥,他们那场是食人蚁?”   男朋友自然也有印象,“没错,好像挺简单的,还带了一堆仙人掌酒,难喝得很。”   柜底几件充满热带风情的衣裳也被翻出来,柏寒惊讶地发现压根没怎么动过,“奇怪,我把它们给忘了。”她把一件白地红花绿叶长裙搭在肩头,用手抹平衣褶。“实在太艳了。”   “墨西哥那边的衣服就这样。”梁瑀生倒不以为意,挺感兴趣地打量:“试试,挺好看的。”   兴致勃勃穿好裙子,长长腰带打个蝴蝶结;长到后背的黑发梳成马尾,再挑一套亮晶晶的发簪耳环。瞧着镜子中的自己,倒也没那么俗艳嘛?   挂在屋檐下的琉璃绣球灯散发着柔和光芒,却被另一盏明月灯轻易夺去风头:后者形如白玉盘,旁边还配着盏小小兔子灯。银光闪闪的柳生十一郎顺着院墙踱步,大黑狗却趴伏在门口等她。梁瑀生正蹲在花圃旁边轻轻抚摸着熟睡的两只小龙,听到脚步便抬起头,脸上满是惊喜和赞赏:“我小柏真好看。”   “那当然。”情人发自内心的赞誉无比动听,柏寒原地转了个圈,提着裙摆微微屈膝仿佛谢幕的舞蹈演员,“等着啊,还有呢。”   东京采购的昂贵和服,虽然没有雷雪那套从酒吞童子宝库得到的十二单衣瑰丽,却也着实美丽;秦朝带回来的曲裾深衣穿起来非常麻烦,不过配上红宝石步摇效果很好;至于不夜城从城主手中得到的“鸾凤翎羽和云霞织就的霓裳”,柏寒想不出什么配得上它,只好随便梳个丸子头,只戴一根得自慈禧太后的翡翠发簪:遍体通透如一汪春水,簪头雕着一双展翅欲飞的碧玺粉蝶。   “梁瑀生,你又不会写武侠,为什么叫梁羽生?”花圃中的鲜花盛放如初,两只小龙却昏睡不醒,柏寒只好把它们抱上膝盖。   并排坐在屋檐下的梁瑀生想了想,握住她的手掌:“你明明这么暖和,为什么要叫柏寒?”   柏寒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姓柏嘛,柏树天气越冷长得越茁壮。”   梁瑀生只好答:“我老爸老妈是大学同学,在图书馆认识的;我爸爸喜欢《七剑下天山》,我妈妈喜欢《云海玉弓缘》;我爸爸姓梁,我妈妈名字有个瑀字,于是我就叫梁瑀生了。”   原来如此,柏寒嘟囔着说:“那你以后也写写好了,说不定会很有名。”   这话把梁瑀生逗笑了,连连咳嗽着烟都顾不上抽了。“顶多像写日记似的写着玩玩,别的就算了,我不是那块料。”   柏寒大为失望,忽然灵机一动:“梁瑀生,你猜猜等我回到家里准备干些什么?”   “我想想啊,嗯,这回钱是不缺了,这辈子也不用找活儿了。”他煞有其事地仰着头盘算,满脸憧憬地说:“先房子,杭州济南北京都买;再买块地,算了,干脆买几座山,绿化好点的。山里建几间别墅,弄大点,等高蓝山老赵老刘凌耀祖他们找咱们来都能住得下,也玩的开。再养几匹马几只羊,哎,不行,有它俩在呢。”   他用惋惜的眼神注视着趴在两人膝盖上的小龙,叹了口气:“只好多弄几辆车,摩托车爱骑吗?”   “不喜欢,我这辈子也不想骑车了。”柏寒还记得夜行僵尸那场任务两人一前一后骑着摩托车夺命狂奔的情形,半点兴趣也没有。“干脆划船好了。”   呵呵笑着的赵邯郸又指指大黑狗:“说正经的,你不是答应了大黑,要带它到处走到处看吗?现在有时间了,先把杭州逛一遍,西湖雷峰塔什么的,再来济南,我带你们逛大明湖看趵突泉;还有老赵那里,邯郸是寒酸了点,让他开着车带咱们把河北玩遍了,再去哈尔滨找福哥,过年那会儿去,正好看冰灯....   冰雕宫殿在夜幕中映着灯光闪闪发亮,宛如水晶宫殿;年幼的柏寒尖叫着由爸爸抱着从高高的冰滑梯顶部滑下去还是十多年前去过哈尔滨呢,一时间柏寒心驰神往,满心憧憬。   “好啊,一言为定。”她握着男朋友手掌,“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些,是事业,嗯,反正是早就想好的事。”   梁瑀生大感兴趣,听她一本正经地说“我要把在蓬莱的经历写成,就是鬼故事,然后发到网上去”忍不住哈哈大笑,柏寒怒目而视。   “好好,我女朋友还能当作家呢,说不定还能出书呢。”他用敬佩的目光注视她,倒把柏寒说的脸热。   “什么啊,就是写,现在很流行的。”她用时常挂在嘴边的室友张彦当例子:“张彦知道,她男朋友就在起点写灵异,什么《午夜坟头站着谁》很挣钱的,都买房买车了北京房子一平米几万块。”   梁瑀生连连点头,鼓励地摸摸她黑发,“说好了,你也去那个起点写,到时候把咱们经历的任务都写进去,肯定能挣钱。”   外行。柏寒用嫌弃的口吻说:“这你就不懂了,男的去起点,我嘛,要在晋江写才行。”   11月27日子时,在青石广场代表八点的位置见到小雀斑胖子五人的时候,柏寒大大松了口气:熟人里头这几个人算是很靠谱了。   对方却各自脸色发白:加上徐福东渡那场,即将进入的新任务已是他们第二场鬼门关了,而且还是大屠杀。幸好五人也算是见过大场面,互相鼓励着“靠,八岐大蛇那么牛B,还不是被咱们弄死了吗?”“有福哥在,怕啥?”   出乎众人预料,二等座任务要求和自己居然没有区别:   任务要求:1、停留在玩偶岛;   2、日落之后保持沉默,直至独自寻找并捉住__为止。   照这么看,我们找到那个什么东西之后一定还有后续,柏寒这么想着。   和还算镇定的二等座相比,在荒山孤坟合作过一次的徐海鹰却笑不出来了,闷在蹲在一旁抱着脑袋。   例行会议结束已是傍晚,三队约好明早七点半直接在青石广场车站集合,各自解散。回到院落的柏寒失望地叹口气:花圃中的两只小龙依旧沉睡着,连几朵鲜花都没碰过,睡梦中还不忘把八岐大蛇的内丹藏在身底。   轻轻推几下,它们却动也不动。柏寒有些担心:“回来那天它们还吃花瓣呢。”   “算了,让它们睡。”梁瑀生安慰地拍拍她肩膀,“消耗太大了。”   柏寒点点头,“有它俩在我还踏实点。”   “有我们三个在呢。”梁瑀生指指自己,又指指银光闪闪的十一郎和大黑狗:“还怕什么玩偶布娃娃?”   可你这场之后就要走了。柏寒把离别愁绪压在心底,轻松地晃着拳头,“我有什么可怕?哼哼,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   作者有话要说:  下场直接进任务。哎,离别在即,稍微有些腻歪的过渡章节。快完结了,给我新文一个预收 第191章 玩偶岛一   2017年11月28日   柏寒对墨西哥城的第一印象来自墨西哥鸡肉卷, 其次才是楚妍和叶菡带回的玉米片仙人掌蜜饯、陶瓷衣裳, 偶尔从新闻联播中听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总是和“偷盗、抢劫和绑架”之类字眼联系起来的;真正踏上城市中心□□广场的时候才发现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这里并不算大, 广场中心竖立着一面巨大的红白绿国旗,被风吹动时国徽非常醒目;四周挤满了穿着绚丽服装的游人和摆地摊的小商贩,视野中有不少头戴斑斓羽毛的印第安人。不少荷枪实弹的警察围在车旁警戒, 倒令人更加紧张。   东面矗立着灰墙红窗的墨西哥国家宫殿,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对面是政府办公大楼,北面则是拉丁美洲最大的天主教堂首都大教堂, 看起来古老神圣,有点巴洛克风格柏寒早早在楚妍送给自己的城市画册中欣赏过它的风采了。   “真到墨西哥了,天啊,真到墨西哥了”最近的新人鹦鹉般重复着这句话,神经质地东张西望;另一个在列车上自我介绍是外科医生的新人则是最镇定的, 翻来覆去打量脖子上的车票, 其余新人们有的将信将疑,有的战战兢兢,还有人打算逃跑。   没人顾得上他们。   按照事先分配好的, 一等座二等座立刻分头打探前往玩偶岛的途径和信息,把手中美元换成墨西哥通用比索,再采购手机和电话卡;三等座徐海鹰冷着脸留在原地看着行李和新人。   柏寒一直以为自己口语还过得去, 只不过上个公司没用武之地而已,此时却被面前这位当地大叔西班牙语夹杂英语的古怪发音惊呆了:“Excuse me?”   大叔比她还着急,半天才冒出一句句:“Japanese?”   “NONO.”柏寒指着自己,“ese.”   还是沈百福聪明, 直接拽住个举着小黄旗带团参观□□广场的导游,后者满口广东味标普。“玩偶岛?公仔?”这位同胞挠挠头,疑惑地说:“哪有这个地方啦?墨西哥我带了两、三年,很熟啦,没有的啦?”   沈百福直接递过去盒中华,“哥们,我们有急事,非得去这里不可,您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   广东同胞相当热情:“出来都是自己人啦,客气什么啦?”   玩偶岛在我们世界是很有名的灵异景点,在这个世界却没人知道?柏寒沉住气,踱到两人身边摆满手工围巾的地摊旁打量。   “没听说过?我就说嘛,哪有什么公仔岛。”这位同胞电话一挂,摊开双手:“兄弟,你们是不是刚来?我给你们介绍个团?”   第二位年纪大些的导游也茫然不知,好在他身旁一位粗通英语的墨西哥大叔帮了忙。   “Is De Las Muecas?”他皱着眉头问,指着广场南方。“从这边出去,霍奇米尔科之间有个Teshuilo湖,分布着很多独立的小岛,被统称为漂浮花园,Xochimilco。听说其中有个小岛确实扔着很多玩偶,不过早年死过不少人,很不吉利,本地人都很少过去。”   一定是这里!柏寒和沈百福异口同声:“对对,就是这里,请问怎么能去?”   “那里是私人领地。”大叔摇摇头,一副不愿沾惹的模样,“我只是早年听说过,其他都不知道。”   去换钱的小雀斑几人还没回来,两人直接塞过去几张绿色美钞,总算从大叔手里要到个号码:“这是我朋友,可能认识岛主,祝你们好运。”   不过大半个小时,乘客们就站在迭戈.贝拉斯克斯玩偶岛主人面前了。   这是位四十来岁的男子,白肤棕发文质彬彬,显然受过高等教育,更像美国人多于墨西哥人。他疑惑地打量面前风尘仆仆的异国客人,英文非常流利:“我能为你们做什么,我的中国朋友?”   “贝拉斯克斯先生,我们想登上玩偶岛,Is De Las Muecas,就今天。”梁瑀生开门见山地说,从背包取出大叠美钞和比索。“听说那里属于您,还请您帮忙。”   尽管已经在电话里得知这个要求,迭戈依然连连摇头,非常坚决地双手抱胸:“很抱歉,我不能同意。”   “如果回到两百年前,我一定很欢迎阁下来玩偶岛做客那里世世代代属于贝拉斯克斯家族,始终是漂浮花园最璀璨的明珠;可惜岛上出了变故。”他不容反驳地摇头,“封闭很多年,根本不对外开放。”   “各位来自中国的朋友,日月金字塔和大神庙都很受欢迎,我可以给你们推荐墨西哥城最好的酒店和司....”   梁瑀生盯着他的眼睛:“岛上发生灵异事件了?我是说,出现了鬼魂,杀死不少人。实不相瞒,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削铁如泥的刀剑、古老枯黄《金刚经》、朱砂绘就的黄纸符咒、墨绿念珠和十字架....蓬莱乘客最不缺的就是什么开过光的佛珠十字架之类,挡不住阴魂野鬼,安慰安慰自己总是好的贝拉斯克斯用震惊的目光打量众人。   “我们就是干这个的。”柏寒朝小雀斑努努嘴,“她上个月来墨西哥旅游,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故事从小雀斑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格外曲折。“在附近小岛游玩的时候,我不小心落水了,在漆黑水底看到有几个会动的布娃娃,还朝我游过来。”她演技还不错,说着说着脸都白了。“同伴把我捞上船,当晚我就发高烧,每晚都做噩梦,梦到会动的布娃娃朝我笑。回到中国我父亲替我请高人施法,查出是被邪灵附体,必须回到沾染邪气的地方才行。”   梁瑀生接口:“七七四十九天她就没救了:找到我们的时候迟了点,今天是第四十三天了。”   脸色发白的贝拉斯克斯先生胸膛不住起伏,却没有斥责“荒谬”,显然对那座岛有阴魂作祟心知肚明。柏寒这么想着,只见小雀斑眼圈都红了:“贝拉斯克斯先生,我请求您,救救我的命!Please!我的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   一个小时之后,软心肠的贝拉斯克斯先生已经带领众人乘船穿越Teshuilo湖泊了。   “最多十一点半就能到了。”他指着前方水路,抬头望着太阳:“我带你们在岛上看看,刚好傍晚来得及赶回来。”   我们可不打算回去坐在船舷的柏寒并没说出口,转而把注意力放在身周棋子般星罗密布的小岛上。一座座小岛像是树木和泥土经年累月堆积而成,岛上种满柳树;每当凉风吹过,千条万缕碧绿丝绦便在水面拂动,倒像烟雨江南。   “看,南瓜。”柏寒指着刚刚经过的小岛喊着,上面长满一大片新鲜蔬菜瓜果,“好像还有辣椒,那是什么菜?”   坐在身畔的梁瑀生呵呵笑,“还不错,能直接下锅了。哎?”连忙掏出几张比索递过来,柏寒伸着脖子瞧:前方岛边摆满竹篮,穿着艳丽花裙的妇女热情招手。   煮玉米、佛手瓜和夹着小番茄的玉米牛肉饼,居然还有辣椒啤酒红彤彤满满一大杯相当过瘾。前面一条绘满花纹的木船甚至停在岛边小歇,游客弹起吉他,歌声从水面传扬很远。   “这边是商业区,很繁华的。”贝拉斯克斯先生自豪地向异乡来客介绍,“再过去就要冷清了。对了,这位美丽的小姐,你是在哪里落的水?”   小雀斑机灵地指指前面:“当时我吓坏了,什么都记不清,再往前一点才对。”   半个小时之后,视野中已经没有其他游人了,只能容纳两条木船并肩而行的水路空荡荡的,四周静谧无声。载着二十二名乘客(有两名新人拒绝集体行动)的大船吃水很深,几位船夫体力渐渐不支,木船也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给我们讲讲玩偶岛的事。”柏寒始终学不会那个绕口的墨西哥名字,只好放弃努力:“您不是说,两百年前那里还很安全吗?”   站在船头眺望的贝拉斯克斯先生收回目光,深深叹了口气。“我的曾曾曾祖父朱利安.贝拉斯克斯和我现在一样大,只有三十九岁。当时他的儿子约翰,也就是我的曾曾祖父十四岁,妻子去世十年了。”   “当时的玩偶岛是附近最受欢迎的岛屿,到处种满树木和鲜花,岛上建着二、三十栋木制别墅和双层木屋,还有几艘很别致的船屋,什么露台秋千儿童乐园都有。很多游客从全国各地慕名前来,一口气住上几个礼拜;每天十几艘木船从墨西哥城运送游客、新鲜食物和日用品之类过来,再把离开的游客运回墨西哥城。”   “四月份的一天,一位二十五岁的美丽女客像其他游客一样找到墨西哥城中的朱利安预定别墅,准备在岛上度个长假。”贝拉斯克斯先生没什么感情地叙述,仿佛说的不是自家事情:“他们就这么一见钟情了,就像罗密欧和朱丽叶一样彼此相爱,再也不想分开。朱利安亲自驾船带着这位女客人到岛上,挑选最僻静的一所别墅安置哦,对了,她叫米娅。”   “朱利安和米娅度过了最浪漫甜蜜的时光,不少游客见过他们挽着手在岛上散步,或者乘船去相邻岛屿以及其他城市,逛一段时间再回来。”   “到了现在这个时间,我的意思是11月份,某天朱利安单独返回墨西哥城,把她一个人留在岛上。当时刚好是亡灵节,岛上大部分游客都回到城里狂欢去了,没什么人在。朱利安回来的时候,米娅已经死在别墅里:有歹徒侮辱了她,又把她的尸首斩成很多块。”   要不要这么凶狠?怪不得阴魂作祟。柏寒一阵反胃,其他同伴也脸色不好。   贝拉斯克斯先生继续讲述:“朱利安当场就昏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却发现米娅的尸首不见了,地板上只有大滩血迹。那时候不像现在,打个电话什么的很方便,等他报了警、警察再到岛屿封锁现场什么的,完全找不到凶手的踪影,事实上朱利安被列为最大嫌疑对象。”   “没有尸体没有目击证人没有线索,就连米娅的尸体也不见了,警察足足折腾几个月什么都没找到,甚至不能断定米娅已经死亡,只好把朱利安放出来。米娅的父母就此起诉朱利安,事实上还没收到传票,朱利安就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们,一个月之后就病重去世了。”   这个故事显然并不美好,众人面面相觑,耳边只能听到木桨拨动水花的声音。   “岛上的玩偶是哪里来的?”梁瑀生迷惑不解,“听起来和朱利安米娅根本没有关系。”   “哦,还没有说到这里。”贝拉斯克斯先生耸耸肩膀,“米娅有个非常别致的布娃娃,是父母送给她的七岁生日礼物,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朱利安当然见过,事实上他离开那天就是在其他城市见到和米娅布娃娃非常相似的一只,买回来想给她一个惊喜现在那只没送出手的布娃娃还和从米娅得到的乱七八糟一起摆在他的故居地窖里呢。”   柏寒忽然想到什么,“那米娅自己那只呢?和岛上玩偶有关吗?”   “当然。”贝拉斯克斯先生毫不迟疑地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米娅被害那天还有几位游客在岛上,被警察问话的时候都很害怕:他们见到一个布娃娃大步奔跑,就像追着什么似的它前面明明什么也没有。”   会不会是恶灵附在布娃娃身上杀死米娅?   不等众人发问,贝拉斯克斯先生就继续讲下去:“岛上其他玩偶也是这么来的:失踪也好死亡也罢,大多数游客纷纷带来各种各样的布娃娃啊玩偶啊放在岛上,希望米娅早日归来,或者索性安息他们不知道几位游客在这座岛上见过会奔跑的布娃娃,却在岛上互相串门的时候见过米娅把布娃娃摆在客厅里,就像是个活人似的。一传十十传百,很多附近游客也带着玩偶或者布娃娃来纪念她。”   “可惜米娅显然没有安息。”他垂下头盯着前方空旷的碧绿水域,“三年之后,人们慢慢把米娅的事情遗忘了,朱利安的儿子约翰,我的意思是我的曾曾祖父迫于生计所限,不得不重新开放岛屿,请人帮忙打理。”   柏寒看看梁瑀生,又看看沈百福:这回一定出事了。果然贝拉斯克斯先生黯然说:“第一天萧条得很,岛上只住了七家客人,我的意思是感谢上帝,客人还不算多。”   “第二天约翰载着新游客、玉米饼啤酒之类从墨西哥城开船过来,就像他老子朱利安做过无数次那样。踏上岛屿第一步,他就感觉不对,空气中满是血腥味儿,于是约翰壮着胆子带着船夫朝最近的一间别墅走去。”   “我想你们已经猜到了,一家四口都死了,被血淋淋地斩成碎块,就连他们的大丹犬也没能幸免,其他六家游客也一样。从那以后这座岛就彻底封闭了,再也没有对外开放过。好了各位,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顺着他手臂望去,前方果然出现一座青翠静谧的岛屿;如果不是树梢枝条挂着十几只大小各异的玩偶,它看着和早先经过的诸多岛屿没什么不同。一阵寒风吹过,玩偶们纷纷跟随着树枝摆动起来,热情地欢迎着久违了的活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应该都是英语,就不翻译了,直接上中文了。。   一等座:柏寒梁瑀生赵邯郸沈百福周丹宁   二等座:小雀斑胖子鹰钩鼻莫西干头+另一人花衬衫   三等座:徐海鹰+另外四人 第192章 玩偶岛二   2017年11月28日   左脚踏上码头的瞬间, 鸡皮疙瘩悄然爬上柏寒背脊:岸边一棵柳树树梢挂着的两只破旧玩偶借着凉风朝这边荡过来, 仿佛它们突然活过来似的。她敏捷地矮身避过,大步跳上岛屿,转身握住车票:任务时限那里的七天倒计时开始跳动了,果然是这里!   “您没打算清理清理吗?”梁瑀生用刀鞘把它们远远拨开, 边打量四周边建议:“把这些东西都烧掉算了。”   贝拉斯克斯先生连连摇头。“NONONO, 我亲爱的中国朋友,按照朱利安留下来的□□,这里是不吉利的地方, 所有人不能再踏上岛屿半步, 违背他遗言的约翰临终前依然悔恨不已。今天带你们来已经是破例,希望能帮上这位小姐的忙。”   演技颇佳的小雀斑满脸感激。   踩着石头朝岛屿深处眺望, 可惜多年未经休整的高大树木把柏寒视线挡的严严实实。视野中不时冒出玩偶的身影, 每棵树、每块山石甚至小路两侧的座椅都被它们占据着,码头周围就丢着好几只褪色布娃娃。   还是离它们远点,柏寒站到男朋友身边开始摆弄新到手的手机,失望地发觉根本没有信号,不由叹了口气:每次都是这样。   随着乘客们陆续登上码头,木船被停在岸边,几位船夫却无论如何不愿踏上岛屿半步, 用西班牙语大声喊着什么;贝拉斯克斯先生朝他们做OK的手势,又对乘客们招手:。“走,现在中午十一点半,我们最迟要在下午四点之前回到船上。”   二百多年时光没能遮掩玩偶岛的美丽。看得出这里被精心设计过, 通往岛屿中心的道路曲折幽静,路旁种满笔直茂盛的树木,不时有舒适木椅供游客休息当然椅面大多腐朽了。   只走出几百米,右侧杂草丛生的灌木丛便露出房屋一角。“龙爪仙人掌,我的意思是它的名字就是这个,其他房屋的名称也都是花卉或者胡萝卜卷心菜什么的。”贝拉斯克斯先生带领大家踏上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惋惜地嘟囔“都被蚊虫和杂草毁了。”   那是两间原木搭建的小屋,年久失修的缘故卧室墙壁破了个大洞,客厅大门也倒了半边,房门上悬挂着一块绘着翠绿仙人掌的铁牌,顶上开着鹅黄小花。   “怎么这么多?”柏寒捡起根树枝把趴在门槛上的垂耳兔玩偶挑到一旁,跟在梁瑀生身后踏进客厅,随即发现房间里面的玩偶一点不比外面少,原路退了出来。   贝拉斯克斯先生无奈地说:“起先不是这样的,不知怎么越来越多了。我祖父和我父亲每年夏天都冒险登上岛一趟,后来也带上我,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简直像四面八方的布娃娃趁着夜色悄悄游到岛上似的....等等我....我也来了....   大丽花、杜鹃、雏菊和红辣椒....岛上每间木屋或者别墅门前都悬挂着绘着不同植物或者花朵的铁牌,看着相当别致。   岛屿并不算大,只用一个多小时乘客们便跟随着贝拉斯克斯先生来到中央宽敞平坦的空地。建在这里的双层别墅被称为“西番莲”,站在门前可以看到大半个岛屿,另有几间小小木屋,四五条道路汇集到门前。   “这里是岛屿中心。”贝拉斯克斯先生跺跺脚,转过身来用惋惜的目光望着破败不堪的“西番莲”别墅。“事实上游客最多的时候,朱利安和其他先祖经常住在这里以便满足客人们的要求,负责清扫的工人、花艺师、厨师和服务员也一样。”   被贝拉斯克斯先生留在最后的是米娅曾经住过的地方:那是栋白墙红顶的两层小楼,被设计的相当轻快典雅,像一位羞涩美丽的少女。二层露台看起来非常宽敞,门前不远处有个小小水潭,旁边还有座摇椅,花圃中长着乱七八糟的杂草,偶尔还能看到花朵。   倒霉,一看就容易闹鬼,柏寒嘀咕着握紧梁瑀生手臂,后者也无奈地笑笑,显然也回忆起切尔诺贝利游乐园的情形。   “这些都是朱利安亲手画上去的。”贝拉斯克斯先生指指绘在木制大门和窗扇上的红玫瑰和翠绿枝叶,又示意众人去看门口悬着的铁牌那里绘着一束怒放的红玫瑰:“本来这里被称为白玫瑰,自从米娅住进来就被改名字了。”   柏寒忽然想起张爱玲那本赫赫有名的。   推开大门,视线所及无不覆盖着厚厚尘土,玩偶也是无处不在的:壁炉探出半只毛绒大熊、餐椅坐着一只断了胳膊的布娃娃,地板角落两只僵硬木偶互相依偎....   有那么一瞬间,它们好像很不高兴似的,用责怪的目光瞪着打扰自己安宁的不速之客。   不等贝拉斯克斯先生介绍,众人便分散开来搜寻,赵邯郸和沈百福几人径直登上二层。掸掸灰尘试着触摸墙壁,柏寒失望地发现周遭没什么异样之处,“米娅的尸体就这么找不到了?”   “没错,很奇怪?朱利安直到死亡都没弄清真相,警察也是一群废物。”贝拉斯克斯先生戒备地东张西望,看得出他不喜欢这里。“我得出去透口气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我们三点在门外集合。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帮帮那位小姐做点什么,祝你们好运。”   二层卧室曾经舒适奢华,足以配得上朱利安的心上人,现在却破败不堪:四柱床摇摇晃晃,腐烂褪色的被褥倒还都在,衣柜抽屉什么的都被翻过,地板满是杂物;露台架着个画架,角落丢着画粉和笔;屋顶破了个洞,尺许日光斜斜射进室中。   眼瞧着三队把米娅留下的木屋翻的底朝天,就连壁炉木柴都被小雀斑掏出检查,沈百福甚至带着两人爬上屋顶,柏寒便跟着梁瑀生依旧找一层大门外的贝拉斯克斯先生打探消息。   “有收获吗?”他看上去很有些紧张,“我是说,找到帮助那位小姐的方法了吗?”   梁瑀生坦诚地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岛上有恶灵是肯定的。您大概也猜得到,玩偶也好布娃娃也罢,长的越像人就越容易被恶灵鬼魂附身。”   “我就知道。”贝拉斯克斯先生朝右挪动两步,有些神经质的东张西望。“看在上帝份上,如果不是我也有女儿的话,我才不会到这里来...”   他为什么乱动?柏寒奇怪地想:难不成被附身了?即使是鬼门关,大白天也不可能有阴魂出没啊?怪怪的。趁着梁瑀生不停打听消息,柏寒趁机盯紧他不放,直到对方抬头看看天,随后又朝右移动一步才恍然大悟:随着时间推移,阴影位置也在缓慢移动,他始终令自己处于能被阳光笼罩的地方。   “贝拉斯克斯先生,您是不是在这里见到过什么东西?”柏寒冷不丁直截了当地说,指指三人身畔一棵大树的长长树影。“我是说夜里,或者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足足几秒钟之后,这位受到惊吓的先生才回过神来,喃喃说道“你们果然是驱魔人。”   “我父亲腿脚还利索的时候,每年夏天都带着我登岛看看,毕竟这里属于贝拉斯克斯家族,我们不能置之不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我俩像往年一样到达西番莲,刚才那所房子。刚好下了雨,我俩只好在屋里避雨。”   尽管只说了一半,柏寒便轻而易举地猜到他的遭遇,忍不住握住梁瑀生衣袖。   “雨下的很大,天空黑漆漆的,房间里也很暗,我和父亲只好用打火机点燃木头照明。”他茫然地望着柏寒,满脸都是恐惧。“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想你们已经猜到了:布娃娃活过来了。它们有的扑到我们小腿上,有的围着墙壁逃窜喊着“救命”,有只带翅膀的满屋乱飞,我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还好我的父亲救了我的命。他一边抵抗一边喊着我的名字,我才回过神来,轮着它们的胳膊乱甩,推开窗户把它们扔出去,接下来我看到的东西这辈子也忘不掉:一堆乱七八糟的玩偶和布娃娃或者什么别的堵在外面想把大门推开。”   过了半分钟他才继续开口 。“还好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救了我们的命。它们不动弹了,就像真正的玩偶布娃娃一样僵硬地倒在地板上,就像尸体一样。我和父亲赶紧离开那里,互相搀扶着逃回木船。回到家父亲就病了,我也每晚都做噩梦,足足半年才缓过来。”   “请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他低着头说。   道过谢之后,两人并肩走到水潭边。这里并不算大,看得出经常下雨,潭水几乎是满的,岸边覆盖着青苔和淤泥。   “这里要不要填上?”握住他手掌的柏寒顺手折了根长长树枝试着戳过去,半个身体悬在潭边却依然探不到底部,“这么深啊?”   梁瑀生发力把她拉回身边,这才说:“算了。要是杀掉什么恶灵或者存活七天就简单了,现在得找东西,还是先别折腾。”   也有道理。   围绕别墅勘察一圈,柏寒发现这里相当偏僻幽静,有种被世界彻底遗忘的味道所以米娅被杀害的时候没能得到其他游客的援手。   她的尸首到哪里去了?尽管与任务没有直接关联,柏寒依然本能地认为米娅才是这个岛的古怪根源。   把车票举到眼前,任务要求中“找到”后面依然是空白的。“我敢打赌,我们得分头寻找什么古怪的玩偶。”柏寒指指不远处骑在树干上的一只粉红飞猪:它只有一只翅膀。“老天保佑不要派我找一只猪。”   梁瑀生倒不挑剔:“我倒不怕,天黑了都一样。”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独身一人推开随便什么名字的木屋,**不堪的玩偶齐刷刷转过头来....柏寒忍不住打个冷战,好在男朋友立刻握紧她手掌。   “走,到别处看看。”他伸脚踢飞一只半埋在土中的娃娃,“别琢磨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什么阵仗没见过?”   下午三点半,凭着匆匆记下的草图把岛屿地图画出一小半这是柏寒向楚妍学来的良好经验;把“红玫瑰”别墅周遭翻找得底朝天的同伴们却没什么收获抛开两百年时光不算,指望能在连警察都束手无策的地方找到线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好了,我的中国朋友,希望你们已经帮到这位小姐。”贝拉斯克斯先生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踏上来时道路:“我们得动身了,脚步快些的话四点半就能回到船上,我答应我的妻子回家吃晚饭。如果你们没能完工,明天我们可以早些出发....”   柏寒忽然有些心虚。梁瑀生干咳一声,“抱歉了贝拉斯克斯先生,我们得留下来。”   后者像是忽然听不懂他的英语:“什么?”   “我是说,我们不走了。”梁瑀生简单地用手围着三队画了个圈,“我们必须在这里待到12月5号。事实上岛上有很凶恶的阴魂,我们必须采取措施才能保住她的命。”   受益人小雀斑可怜巴巴地说:“拜托了,请让我留下来,我不想死,我父亲还....”   看上去贝拉斯克斯先生要崩溃了。“OH MY GOD!你们不能这样。我信任你们这些千里迢迢赶来的家伙,所谓的驱魔人;我同情这位小姐,实际上24小时之前我和她还是陌生人。我尽到了我的义务,我不想眼睁睁看着她死去:我自己也有女儿。现在可好,你们要留下来?留在这座到处是布娃娃的破岛上?在我刚刚给你们讲述过我遭遇的事情之后?”   柏寒只好举起戴着念珠的左手:“我很感谢你的提醒,也请你放心:我们是专业人士,再恶劣的场面都能应付,这里不算什么。”   好,确实还是挺吓人的此时众人停留的别墅门口还挂着几只缺胳膊断腿的玩偶呢。   赵邯郸指指身旁沈百福:“这人特别牛B,我们这回就把岛给你收拾干净,以后包你接着开旅馆。”   贝拉斯克斯先生显然并不准备信任沈百福,高举双手喊着:“你们这些失去理智的人,你们来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欺骗了我。”   他像被伤透了心的老者一样蹒跚着踏上通往外面的小路,没走两步就转过身来:“看在上帝份上,你们跟我走,这里太危险了;明早我再开船带你们过来。”   可惜你一旦离开就回不来了,最早也得任务结束之后这座岛屿会被蓬莱封闭的。柏寒这么想着,歉疚地朝着这位善良的男人摆手。   后者用希望的目光挨个扫过面前二十二个异乡人,随即叹了口气,望望头顶太阳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193章 玩偶岛三   2017年11月28日   “只要有凯撒在, 它们就没法附身?”头顶太阳西斜, 小雀斑不太敢确定地反复追问。   在地图左下角草草画了两间木屋,再标注“鸢尾花”,柏寒把地图折叠放进口袋转身踏上蜿蜒小路。“放心啦,这种像人一样的东西多半都是附身, 就算直接攻击也没什么可怕的。”   只要不太多的话。   跟在身后的小雀斑像是松了口气,又不放心地指指吊在路边一棵树上的几只玩偶:“如果它们一大堆都扑过来怎么办?”   一大群布娃娃手拉手站在百福佛珠圈外, 红裙子黑皮鞋和装饰着蝴蝶结的腰带,眼睛是黑漆漆的纽扣....柏寒把记忆中的恐怖场面抛到九霄云外,“用火烧,用武器打远点或者赶快逃跑,别让它们近身被围攻就糟糕了。”   下一个是被称为“郁金香”的双层别墅, 昔日美丽的建筑物看起来摇摇晃晃, 被风一吹就会倒塌。两人站在外面各自打开地图标注,随即并肩离开。   “其实没什么好怕。”柏寒安慰着脸色发白的朋友,“就把它们看成僵尸或者别的, 千万别多想。”   听起来小雀斑也努力给自己鼓劲。“希望如此。说实话小柏, 我真没想到会在鬼门关里遇到大屠杀队里还有两个人没有守护神呢。”   想起无声无息消失在车厢里的洪浩,柏寒只能拍拍她肩膀, 言不由衷地说:“放心, 蓬莱不会发布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真的。”   回到“西番莲”别墅的时候,男士们正干得热火朝天。方圆数十米内的树木都被砍倒,大堆木柴被堆在别墅周围, 警戒线也竖起来了;鹰钩鼻和胖子合力修缮屋顶,莫西干头和另一名二等座花衬衫正叮叮当当把木条钉在窗户上。   周围几间给服务员居住的小屋被紧紧锁住,可惜离得太近,暂时不敢点火。   路旁扔着不少玩偶,显然是被大家从别墅中清出来的,一时又不敢集中焚毁。柏寒目不斜视地从芭比娃娃、长颈鹿和破破烂烂的霸天虎身旁经过,径直走向忙活着的伙伴们。   两、三根树枝被绑在一起,顶部扎上些废旧布条或沙发巾之类有了萤火虫香囊之后,火把就逐渐退出柏寒团队的历史舞台,如今又被启用:哪怕只能阻挡玩偶两步也是好的。   另有些树枝顶部被绑上石头或铁块,几位男士正挥舞着两两对战顺便活动筋骨,柏寒也随手拾起一根摆个打高尔夫的POSE。   傍晚五点半的时候,二十二位乘客聚集在“西番莲”别墅大厅。一、二等座人手一份简易地图,随便指个方位:既然任务要求“独自”,大家也只能分开行动。   该商量的早都商量过无数遍,梁瑀生看看即将执行任务的九位同伴,“今天晚上没什么幺蛾子,先摸摸底,赶紧把东西找到。”   前三天总是安全的,何况这场任务和切尔诺贝利游乐园有点像,经历颇多的柏寒还算淡定;没遇到过大屠杀的二等座却相当紧张。小雀斑担忧地望着五人,又看看没有守护神的莫西干头和花衬衫,后者更是神色惴惴。   这次两队车票显示的任务一模一样,能否完成显然和二等座有关,大家又是朋友。柏寒和梁瑀生各自把《金刚经》书页借给他俩,后者千恩万谢,眼睛都红了。三等座徐海鹰却是满脸羡慕:他们还没见过护身符呢。   新人们被分别安排看守门窗屋顶,有异样立刻报告;不过他们正围拢在外圈张望,嘴巴都合不上了。   透过打开的窗户,柏寒能看到被夕阳映成金黄色的高大树木、堆积着布娃娃的空地和破旧不堪的小木屋,玫瑰色晚霞占据半个天空。太阳慢慢沉到森林背后,无数窃窃私语随着风声传进木屋,侧耳细听却是风声。   电石光火瞬间,任务要求2的空白地方被无声无息填充完整:日落之后保持沉默,直至独自寻找并捉住“鬃毛和尾巴像海浪般洁白、凭借粉红翅膀漫天翱翔、草绿马蹄跑起来像一阵风”为止。   和珀伽索斯有关?不不不,大概是巧合,盯着车票的柏寒心想。戴着口罩的柏寒东张西望:身畔梁瑀生是“一尺七寸高、左手持战斧、右手提盾牌、只有右腿却从不曾停止与人类、精灵与矮人的激烈战斗!”;沈百福则必须找到“一会儿两条腿奔跑,一会儿依靠四只轮胎行进,拥有金黄色金属外壳,时刻效忠伟大首领擎天柱!”   看起来像大黄蜂。柏寒回忆着登岛以来见过的玩偶,好像只见过一只霸天虎啊?梁哥那个又是什么东西?与人类和精灵战斗....难道是《指环王》里的兽人巨人之类?   二等座的任务也是五花八门,胖子的看起来最简单:“蓝毛衣绣着两颗心,戴着红格围巾,最爱吃主人的午餐,日常消遣不过是睡懒觉”这个并不难猜,倒令他直冒冷汗:加菲猫实在太多了。   有两人任务提示实在模糊,却也没法耽搁,只能尽快出发再慢慢寻找。按照商量好的,大家迅速抄下其他同伴需要寻找的东西收好,这才默默告别。   眼瞧着沈百福的背影从小路尽头消失,排在第二位的柏寒用力握了握男朋友的手掌,摸摸他胸前挂着的御守才走出木屋。火把是现成的,弯腰拎起一根趁手的长树枝,柏寒回身朝同伴们点点头,大步踏上右侧道路。   最后一名二等座花衬衫离开落脚地点之际,留在“西番莲”别墅的三等座也准备停当。按照商量好的,徐海鹰先带着两位队友动身寻找守护神,玩偶岛并不算大,他们完全可以在子夜时分返回此处;保护落脚地点的任务就交给墨镜另一名拥有守护神的三等座乘客,后者不过二十出头,很有些傲气。   目送徐海鹰那只银光闪闪的猫头鹰保护着三人走远,新人们的首领外科医生很客气地发问:“他们能找到守护神吗?”   墨镜爱答不理地摇摇头:“那谁知道?”   外科医生笑笑,递上盒烟:“得碰运气是?唉,按说我们也怪倒霉的,一下就进了鬼门关梁哥和赵哥都第十八场了?够牛的,咱们且得熬呢。”   看看自己脖子车票的“计数:贰”,墨镜很苦逼地叹了口气,却没接他的烟,从自己衣袋取出盒细雪茄自从第一场任务就幸运地得到守护神,身边奉承的人立刻多了起来,物质方面从来不缺。   外科医生低声下气地说:“哥们,一会徐哥回来替你,你出去的时候能不能带兄弟一把?反正少个人嘛。”   “你倒挺精的,知道前三天没危险,哼哼,这可是鬼门关!”墨镜从墨镜下面斜着眼睛打量他,又把目光移到其余满脸希冀的新人身上:这个看着挺利索,能当我打手吗?那个女的长得够带劲,可以组着玩玩。   与此同时,岛屿深处的柏寒正认真地用树枝扒拉着路旁散落的几只玩偶,检查它们背上有没有翅膀。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相当有效,到后来发展到只要发觉玩偶是人型的她就不再多看一眼它们是不可能长出“马蹄”的。   白天的玩偶岛可以用“美丽静谧”来形容,顶多视野里多了不少破破烂烂的玩偶娃娃之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被夜幕笼罩的岛屿却阴森可怖,静悄悄的像是隐藏着什么怪物。   呼吸着羽毛口罩传来的清凉海风,匆匆行进的柏寒开始想念珀伽索斯:是不是那场得到羽毛泉水和小青小蓝的任务对我影响太大,以至于寻找的东西也变成天马了?   一路脚步不停,到达“水仙花”船屋的时候不过傍晚八点。此处临近岛屿边缘,命名的时候显然参考希腊神话中那位爱恋自己倒影的美少年。   外形是条小小帆船,船头有个能转动的舵盘,尾部则安装着铁锚,甲板到处贴着五颜六色的贝壳海星之类柏寒忽然想起赤鲤船上的孟寒山和柳冬儿:他俩早早转世投胎了?   这座船屋显然是合家出行游客的首选,附近堆着不少玩偶布娃娃,还有些搭配的船桨游泳圈。柏寒围绕着船屋行走一圈,高处的玩偶垫着脚用树枝拨拉下来,却连“马”的影子都没看到,更别说“飞马”了。   拨开舱门垂挂着的蔓藤枝叶,柏寒猫腰钻进黑洞洞的船舱:白天匆匆一瞥而过,记得里头好像藏着不少玩偶....   有那么一瞬间,黑暗中或坐或卧的玩偶齐刷刷扭过头来,目光凶狠贪婪,仿佛等待她很久似的柏寒立刻把戴着墨绿念珠的胳膊伸到前头,跳动火光、熠熠金光合着萤火虫香囊的光芒把船舱照得灯火通明。   看起来这里只是间普通客厅,有沙发有餐桌,墙上钉着飞镖靶子;隔壁则是卧室,透过过道柏寒能看到一张床铺。像岛屿大多数地方一样,这里被形形色色的玩偶占据着,视野里随时随地冒出芭比娃娃或者邦尼兔,屋角躺着一只带着香蕉帽子的猩猩公仔。   你们动不了的,今天才第一天而已!柏寒这么安慰自己,举着火把昂然绕屋一周,玩偶们动也不动。不不不,它们的眼睛映着火光慢慢转动,像是活人似的。   哼哼,小雀斑怕你们,我可不怕,其实很有些胆战心惊的柏寒一边给自己鼓劲,一边用树枝不停地把玩偶扒拉得后背朝天,心中默念:翅膀,翅膀....   也不知默念多少遍,卧室床铺底下一只翅膀突然闯进柏寒余光,她心脏一跳,连忙弯腰用树枝把它拨出来:那是一只漂亮的花仙子,金黄头发翠绿裙子绿皮鞋,背后生着一双蜻蜓似的透明翅膀。   可惜不是天马,柏寒惋惜地拎在眼前看几眼,随手把它放到床上。卧室、客厅外加洗手间,柏寒把“水仙花”船屋内部翻得底朝天,确定没有遗漏之后便离开了。站在门口对照地图,柏寒朝着半公里外另一座船屋走去。   随着火光逐渐消失,令人绝望的黑暗再次笼罩住小小船屋。不知过了多久,就像听到什么号令似的,所有布偶齐齐动弹起来:芭比娃娃掸着裙子灰尘,邦尼兔不停拂动长耳朵,猩猩公仔则气愤地围着客厅团团乱转,仿佛它被树枝翻了个个儿便受了天大冒犯似的。   被扔在卧室床铺的花仙子扇动翅膀穿过窗洞,径直飞上船头朝远方眺望:刚刚冒犯它们领地的活人已经走远了。几分钟之后,它像人类一样摊摊手,回到愤怒的同伴身边不停安抚:别急,还有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这场任务多发几个盒饭。 第194章 玩偶岛四   2017年11月29日   柏寒踏入“西番莲”别墅的时候, 天光已经大亮。看起来大部分伙伴和她一样徒劳无功,打着哈欠聚在一起聊天;等最慢的莫西干头也回到落脚地点,热腾腾的咖啡和牛肉汤摆在餐桌中央,三明治和烧饼夹肉、蛋糕之类应有尽有。   既然这场任务在与世隔绝的岛屿进行,就不可能有太多淡水资源,吸取“切尔诺贝利游乐园”教训的柏寒三队各自携带几大行李箱食物, 即使加上七名新人的消耗也绰绰有余。   “柏寒:天马;梁瑀生:半兽人或者座狼、泰坦巨人之类;沈百福:大黄蜂....”像往常一样,负责会议记录的两名女生边吃边干活儿,把十人需要寻找的目标登记分发下去,根据地图确定昨晚过的范围。   柏寒吞下一块提拉米苏,“光说必须抓住天马,抓住之后怎么办?带在身边?放在一起?到时会不会继续出现别的东西?”   “抓住之后先回这里来。”梁瑀生看看同伴们, “我们两队任务一模一样,不可能一点关系没有, 很可能得凑齐了才会有下一步。”   天马会和半兽人以及大黄蜂产生什么化学反应?一见钟情?势不两立?会不会....我们各自找到的玩偶互相PK,活到最后的那个附身恶灵能吸收其他失败玩偶的恶灵?任务最后就是把它消灭掉?   看多了恐怖片的柏寒开始胡思乱想;同伴们大声发着牢骚:“这么大个岛, 上哪找什么小飞象去?”“知足, 你这个好歹写的清楚:‘依靠耳朵飞翔, 长鼻子比手臂还灵敏’不就迪士尼那个小飞象吗?我这个到底是蝙蝠侠还是德拉库拉, 谁TM分的清楚?”   喝着牛肉汤的柏寒忽然很想笑。耳边梁瑀生和赵邯郸讨论着,“不管什么玩意都不可能站着等着咱们抓, 最好前三天搞定,再往后就麻烦了。”   前三天玩偶们乖乖地待在原地,最多眼珠跟着你旋转;再过几天就该围攻过来了?再想寻找天马兽人可就难了, 柏寒头大如斗:拜托,天马你到底躲在哪里?   “还是老问题。”赵邯郸皱着眉头,有点像楚妍思索时的模样。“咱们十个人目标都不一样,要是谁不小心出了事,到最后就缺他这个过不了关怎么办?”   这个问题两队在蓬莱就讨论过无数次,谁也没有准确答案,更不敢钻牛角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大屠杀任务并不好应付,两队谁也开心不起来,只能默默吃饭。   半晌沈百福慢悠悠地说:“说正经的,你们谁看见大黄蜂了?”   大家都摇摇头,倒是异口同声:“加菲猫倒是不老少,一晚上看见好几个,问题没有胖哥这个‘蓝毛衣红围巾’的。”   胖子欲哭无泪。   旁观的三等座徐海鹰倒毛遂自荐:“梁哥,不如这样:我们也不想闲着,这就出去帮帮忙?白天怎么都好办,真要找着你们也不用夜里费劲了。”   柏寒有种直觉,既然任务要求“日落之后独自寻找”,白天就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只天马的踪影普通任务都行不通,更别说这可是鬼门关;可既然人家自告奋勇,大家当然也不想打击士气。   梁瑀生想了想,建议道:“这样,哥们,你们十几个人上午到处找找,下午还是把这房子该修了修,该加固的加固,这七天都得跟这里落脚。”   徐海鹰拍着胸脯:“没问题,你们赶紧睡一觉,晚上还得折腾呢。”这人倒也利索,和外科医生叮嘱几句,很快带着墨镜和其他三名队友出发了。新人们也热火朝天招呼着准备动身,好把别墅留给一等座休息。   卧室床铺早已腐朽不堪,谁也不希望睡得正熟摔下去,索性打地铺。柏寒靠着墙壁清扫出一小块空地,又铺好带来的薄毛毯,。“下午我们去‘红玫瑰’那里看看。这座岛闹鬼的根源就在米娅身上,搞不好最后得把她的恶灵找出来杀掉才行我才不信找几个玩偶就能过关。”   “鬼门关你们说了算。”躺在身畔的小雀斑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说“你们经验足嘛。”   我讨厌鬼门关。柏寒哼哼着躺在外衣卷成的枕头上,正寻找着最舒服的姿势就被隔壁客厅传来的动静惊呆了。   “有人来了!是那个姓贝的!”说话的是个新人,语无伦次地说:“就是昨天那个贝什么男的。”   贝拉斯克斯先生?他昨天气得够呛,今天居然又敢登岛了?大概还是放心不下我们?这人其实挺善....等等!电石光火瞬间,柏寒蹭地从毛毯上跳起身,倒把小雀斑吓了一跳。   他怎么进来的?这种固定的任务地点会被蓬莱单独隔离啊?切尔诺贝利游乐园、笔仙那个饭店、青木原树海和鬼王墓、四角游戏莫不如此弥尘大师和石生不得不施展“天魔解体**”,魂魄才得以进入鬼王墓底啊?   不对,一定有问题。   疾步奔出“西番莲”别墅,柏寒看到跟随徐海鹰五人正朝这边走来的果然是贝拉斯克斯先生先生,旁边还跟着两名穿着制服的墨西哥警察,看起来双方刚好在路上遇到,   见到迎上来的柏寒几人,贝拉斯克斯先生满脸不敢置信,迟疑地望着大家,喃喃数着:“六,七,八....”   幸好三等座也没走远,奇怪地围拢来;他索性走进别墅清点人数,直到发现昨天留在岛上的二十二人都在面前才松了口气,用敬佩的口吻说:“你们果然是驱魔人。”   他大概以为在岛上度过一夜的我们都死定了,连警察都带来替我们收尸?生怕他的岛屿再次沾染血腥?柏寒咳嗽一声,摘下盖住墨绿念珠的手帕伸出手去,“您帮我们带来吃的没有?这里景色可真好,我们决定多住几天。”   碰触到念珠的贝拉斯克斯先生喃喃应付着,手掌温暖有力是活人。梁瑀生也正和两位警察寒暄,很快碰了壁:他们只会说西班牙语,英文仅限于“HELLO”和“ESE”,各自都很尴尬。不过梁瑀生借机用御守碰触到他们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眼瞧着毫无异样;赵邯郸和周丹宁也用藏在衣袖中的《金刚经》试了试,五人目光在空中一碰,又是惊诧又是迷惑:这三人很正常,问题他们怎么进来的?蓬莱为什么不像平时那样把岛屿单独隔离?   “你们昨晚,我的意思是,遇到什么怪事了吗?”贝拉斯克斯先生朝着远离两位警察的方向走了两步,声音压得很低。   心领神会的梁瑀生摇摇头:“没有,我们分散把整个岛巡视一遍,暂时没有异常。不过按照我们的经验,得到最后一天也就是第七天才能消灭恶灵,这位小姐也就彻底得救了。”   “受害者”小雀斑及时站出来,恭敬地说:“贝拉斯克斯先生,感谢您还关心我们安危;虽然很害怕,不过有这些驱魔人的无私帮助,我想我能活到最后。”   “那就好,那就好。”贝拉斯克斯先生像是有些歉疚,手足无措地望着众人,神态满是敬畏,又有些迷茫。“既然你们早有准备,我也就,我的意思是,我恐怕帮不上你们的忙。”   他朝着两位警察打个招呼,这才回身朝众人挥手:“祝你们好运所有人,还有这位小姐。”   还是祝我早点找到天马好了,目送他背影远远离去的柏寒心想。   尽管如此,足足40余个小时之后,独自穿梭在森林中的柏寒才发现天马踪迹。   红发芭比娃娃、分辨不出绿色的史莱克、锈迹斑斑的美国队长....柏寒像过筛子一般迅速排除附近不合格的玩偶,不停东张西望寻觅“翅膀”或者“马蹄”的影子。   糟糕,现在是第三晚,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柏寒头疼欲裂。昨晚在“鸢尾花”木屋寻找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自己成功了,欢喜地差点喊出声来:壁柜上方立着一只布艺小马,纯白色马鬃和尾巴,马蹄则是深色的咦,它的翅膀跑到哪里去了?怎么额头多了只犄角?   那是只欧美神话常见的独角兽玩偶,柏寒失望极了。   到了明晚,想找天马还得跟它们拼一场才行,柏寒沮丧地瞪着路旁一只长着翅膀的玩偶:带裙撑的粉红塔夫绸长裙,头戴花冠手持魔棒,大概是《灰姑娘》中的仙女教母。   它曾是小女孩的心头宝?柏寒向来对布娃娃没什么感觉,却也忍不住感叹它的美丽,随后拿出地图,略一思考便决定前往并不算近的“曼陀罗”别墅:那里有座小小的儿童乐园,玩偶堆得像小山,太容易遗漏了。她做这些事的时候,仙女教母玩偶黑漆漆的眼睛盯紧她的身体,像是深深刻在脑海似的。   眼瞧着人类女生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道路远方,墨绿念珠发出的熠熠光辉也看不到了。又过了一小会儿,仙女教母玩偶忽然敏捷地翻了个身。她伸个懒腰,掸掸长裙上的尘土,又把头顶花冠戴正,这才慢条斯理地挥舞魔棒。   当然柏寒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头顶皎洁月光不时从枝叶间隙洒落在路上,她左手火把右手树枝疾步行进,不时检查着树顶或者灌木丛中露出的玩偶视力绝佳真是一项大大优势。   左前方几棵树木之间蔓藤横生,不少黑影挂在上面随着凉风不时摇动,活像暴尸荒野数千年的吊死鬼。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柏寒依然心中别扭,远远站定打量它们:腐蚀半边脸孔的塑胶婴儿(居然有人喜欢这种东西?)、怪异的小红帽布偶、拿着扫帚的女巫或者魔女....   等一下!柏寒注意力被横在树干上的某个玩偶吸引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发灰的马鬃和尾巴、翅膀被火光映成金黄色、马蹄是墨绿的是我要找的天马!   于此同时,“西番莲”别墅刚刚迎来三天以来第一位提前归来的乘客。   “柏姐,这么早就回来了?找到天马了吗?”话一出口墨镜就发觉自己是个笨蛋:如果找到了人家还这么冷漠?肯定早就拿出来了啊?现在才凌晨三点,她一定不小心提前出声,今晚就算废了。“赶紧坐下歇会,明天再去。”早有新人殷勤地递上热茶。   别看是即将度过十七场任务的一等座乘客,柏寒平时却没什么架子,也从不为难新人,在蓬莱里人缘好极了。今天的柏寒却很古怪,板着脸一言不发,低着脑袋围着别墅大厅打转。   墨镜自己都替她发愁:得从外头成千上万个玩偶里头找出一只小小天马,想想也知道有多难。他生怕撞到钉子上,没敢继续搭讪,转而低声教训新人:“怎么这么多问题?回蓬莱你们就知道了!”   毕竟他是拥有守护神的乘客,新人们不敢得罪,只好默不作声。   柏寒突然径直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闷声问:“有没有人跟我走?”   “我靠你们运气真好,柏姐亲自带你们找守护神。”墨镜立时大拍马屁,说起听来的柏寒光辉事迹:“柏姐可足足带过两个人找到守护神了!一个石秋霖,找到一个站在花树底下的美女;一个就是胖哥小兔爷牛B着呢!赶紧的,谁去?”   新人们面面相觑,随之大喜过望:徐海鹰和这个墨镜每次只能带两人外出碰运气,而且说得一清二楚:前三天还敢出门,打从明天开始就老老实实守在这里这场可是鬼门关!   “我去!”“你昨天都去了,还是我走一趟。”“凭什么你们去啊?”新人们一拥而上,外科医生也不想把到手的机会丢了:“要不抽签。”   墨镜鄙夷地白他一眼,朝着自己新收的马仔和妖娆熟女使个眼色:“你俩去,没事多跟柏姐学着点!”   其他新人很不服气,却也不敢得罪他,只好眼睁睁看着马仔和熟女欢天喜地冲出客厅柏寒早已不耐烦地等在院中。   目送三人背影越走越远,站在窗前的墨镜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柏姐走路姿势怎么怪怪的?腿弯和胳膊硬邦邦的像是不会打弯,脚踝着地也难看的很。还有,柏姐手腕上的护身符走的时候还发出令人敬畏的熠熠金光,现在怎么瞧着黄了唧的?   好像哪里有问题?觉得古怪的墨镜想和别人商量商量,回身却见到被自己留在客厅中央的守护神那是上场任务遇到的孤魂野鬼,被自己幸运地带在身边;比起柏姐的大黑狗、梁哥的柳生十一郎和赵哥那个扛着门闩的杨九郎可差得远了....   等等,柏姐的守护神呢?尽管这三天没能召唤出来,在蓬莱的时候墨镜可是见识过柏寒的大黑狗:周身散发耀目银光,仿佛不可撼动的巍峨小山。   既然柏姐今晚已经失败了,为什么不把守护神召唤出来?外面这么危险这可是鬼门关啊!墨镜腿肚子忽然转筋,一个冷冰冰的念头闯进他的脑海:刚才她为什么一直围绕着客厅四周打转?难道想最大限度避开我的守护神?   快回来。他想大声呼喊,牙齿却咯咯打架,怎么也出不了声墨镜自己也不过是个刚刚第二场任务的菜鸟,眼睁睁看着两位欢欢喜喜的新人跟着“柏寒”消失在视野尽头。 第195章 玩偶岛五   2017年11月31日   抓到它之后继续朝前跑, 几十米后朝右边两棵树之间跳出去, 拐个弯直奔“凤仙花”木屋, 从途中回到丁字路口把撤退道路牢牢记熟, 柏寒这才把地图叠好塞进口袋, 又最后瞧了一眼车票。火把尾部被牢牢戳进地面, 她摸摸肩膀上的萤火虫香囊, 双手举起树枝逐一把附近蔓藤上其他玩偶拨拉下去。   一只, 两只....头顶仿佛下起淅淅沥沥的玩偶雨,没多久地面便堆满陈旧破败的公仔娃娃, 情景十分诡异。   三, 二, 一柏寒果断地扬手两枚袖箭射中目标,随即抡起树枝:可真悬哪,原本像块木头的天马陡然扬起双翅朝着夜空飞翔, 刚刚离开树干两米就被缠在袖箭尾部的蛛丝拽了回来, 随即被高高跃起的柏寒抓在手中。   “小田切贡!”“淅嚟嚟~”柏寒和天马同时大叫,随着银光闪闪的大黑狗骤然出现在身旁, 周遭玩偶们也纷纷扭动手脚,姿势怪异地爬起身,灌木丛、道路两侧、远处树顶....越来越多的玩偶冒出头,眼球缓慢转动。   果然抓到它就得开始战斗。柏寒左手抓紧不停尥蹶子的天马,右手利索地往它身上缠绕蛛丝,心里庆幸自己大黑足够震慑敌人,紧接着就被眼前情形惊呆了:   蜂拥而至的玩偶们并没有停留在大黑狗银光之外, 反而一股脑儿朝柏寒猛冲:有的用力推搡她双腿,有的高高跳跃着攻击她眼睛或者心脏,还有的紧紧咬住她鞋子。   这是怎么回事?猝不及防的柏寒被它们合力推了个跟头,倒把被拴在腰间的天马压得直叫,连忙单臂撑住地面跃起。拾起树枝一通横扫,柏寒百忙中发现大黑狗正朝着差点骑着扫帚戳瞎自己眼睛的黑斗篷女巫猛攻:像以往一样,一只和女巫一模一样的恶灵被扯出躯壳,在它利齿间破碎了,树脂身体则僵硬地倒下去再也不动弹了。   咦,没有被其他阴魂占据?也就是说每个玩偶们的灵魂是独一无二的?这场任务倒是与众不同。柏寒顾不上惊奇,一脚把熊熊燃烧着的火把朝挡在前路的玩偶们蹬过去,按照计划好的路线疾奔。   避开垂耳兔的飞踢、躲开僵尸般走动的芭比娃娃,冷不防一个腐烂的塑胶婴儿抱住她小腿可真恶心,柏寒甩了几下怎么也挣脱不开,只好拔出短剑弯腰把它一挥两段;敌人丝毫没受到影响,脑袋不停啼哭,两只手臂不肯松开。还是冲过来帮忙的大黑狗低头咬住婴儿恶灵,柏寒这才把尸首似的躯壳甩开。   不行,实在太多了,大黑可杀不过来。柏寒不敢耽搁,疾奔几步从两棵树之间越过灌木丛,绕了两个圈才冲回道路。   前方便是“凤仙花”木屋,刚刚把敌人甩远的柏寒松了口气,腰间不停乱踢乱挣的天马冷不防又是“淅嚟嚟”一声,周遭横七竖八的玩偶们像是从睡梦中被喊醒似的齐刷刷扭头瞪着这边。柏寒气得半死,摸了口袋半天也没什么能堵住它的嘴巴,灵机一动把左手念珠按在天马头顶就像滚油泼进冷水,天马惨叫着四蹄乱蹬,很快不动弹了。   糟糕,会不会死了?柏寒顾不上细瞧,左手拔出短剑,脚步不停顺着道路奔跑。迎面一堆花花绿绿的皮球咕噜噜满地乱滚,她不得不放慢速度避免踩到。身后脚步声响,什么没穿衣裳的芭比娃娃、满身泥泞的HELLOKITY、居然有个拖着雪橇的圣诞老人也跟在后头。   柏寒这辈子也不想过圣诞节了,不管什么挡在面前就是一剑;眼瞧着前方就是丁字路口,右腿陡然疼得钻心,沉甸甸迈不开步却是条两米来长的鳄鱼抱枕,平时摆在客厅憨态可掬,此时张开血盆大嘴咬住她不放。   留在后面掩护的大黑狗拖着只章鱼公仔恶灵冲过来撕扯鳄鱼,很快把一条相同形状的恶灵拽出躯壳,三只猛兽魂魄翻滚着浴血搏杀。   得快点跑。柏寒原地打滚避开不知什么玩偶,倒有四、五只胳膊和腿在脸前乱晃,连忙手脚并用爬出几步起身狂奔,数十只玩偶远远追了出去   足足奔出两、三公里,身后才再也没有动静,回头只见来路空荡荡的。它们也有地盘意识吗?还是忌惮我的念珠和大黑?疲惫不堪的柏寒坐在地板喘息,焦急地朝来路张望。还好没多久一只银色大狗便朝着这里奔跑,显然敌人被消灭了。   “大黑,辛苦你了。”眼瞧伙伴银光黯淡不少,柏寒心疼地抱抱它,这才顾得上把天马拎到眼前:它像受了重创,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奇怪,车票背面的任务要求却完全没有变化,难道它不是我的目标?粉红翅膀草绿马蹄完全没错,再说这三晚我接触不少玩偶,都不像它一样还能朝同伴求救。   先回去再说。柏寒挽起裤腿查看,幸好冬□□裳厚,又贴身穿了防弹衣裤,小腿只留下两排鳄鱼牙洞。   凌晨四点多了。一人一狗不敢耽搁,又点起支火把,脚步不停回到落脚地点。距离“西番莲”别墅还有数十米,柏寒便透过窗户看到三等座墨镜和二等座鹰钩鼻指手画脚说着什么。   难道他也抓到目标了?柏寒惊喜地朝门口奔去,守在那里的新人惊叫着“又来了又来了”声音都变调了。   什么又来了?莫名其妙的柏寒带着大黑狗径直进入客厅,却见墨镜和一名队友躲在鹰钩鼻后头,新人们也远远缩在墙角,个个脸色惨白见了鬼似的,奇怪地问“怎么了你们?”   鹰钩鼻腰间也挂着个哆拉A梦,指指自己的大角岩羊,后者立刻朝着大黑狗冲去,两只同样暗淡许多的守护神彼此嗅嗅,看上去相当融洽。   什么意思?柏寒立刻想起“荒山孤坟”那场任务的情形,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他们吓成这个样子,难道有人冒充我?   答案是肯定的。   负责留守的墨镜又是后悔又怕别人责怪,什么也说不利索,倒是新人首领外科医生还算有条理:“....那个不知什么变得柏姐就这么把我们两个人带走了。”   还有这种事?生平第一次被别人尤其是玩偶冒充的柏寒哭笑不得,随之背脊满是冷汗:这个东西是什么?怎么变成我的样子?八成和我近距离接触过。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她皱紧眉头试图找出头绪,“他们走了多久?”   哆哆嗦嗦的墨镜把不对劲的地方说了。柏寒和鹰钩鼻一商量,出门分头寻找。   站在路口四面张望,却哪里有两名新人的踪影?柏寒想不出办法,只好沿着大路,不时吹响铜哨。好在天快亮了,也不用怕被敌人围攻;果然没有天马的求援,视野中的玩偶像白天一样僵直不动。   东方天色逐渐化为鸭蛋青,远处出现两个熟人身影:是周丹宁和胖子,腰间都挂着战利品,各自的守护神银光也黯淡许多。柏寒高兴地迎上前去,路上暗示大黑狗冲到前面,还好守夜人和小兔爷顺利通过考验。   听说有玩偶冒充柏寒闯进落脚地点带走新人,两人震惊之余都责怪留守的三等座乘客太大意了:“新人不懂,他还能不懂?”   柏寒也无话可说,“那个墨镜也刚第二场,都吓懵了。不说他了,哎,你加菲哪里找到的?”   浑身脏兮兮的,围巾都成了泥团,亏了胖子还能分辨出来。他自己也大为得意,口沫横飞地说,“别提了,三天起码碰见百八十个,眼睛都花了。后来我也不管长得什么样,只要是加菲就上手摸,其他都没事,就这个喊得跟喇叭似的。”   换了自己也只好如此,柏寒想。胖子继续吹嘘:“旁边正好是海棠屋,好么,几十号不知道什么玩意就这么堆我一身,里头还有只一人高的大猩猩。要不是小兔爷三下五除二把那个大猩猩鬼魂弄死,我就被它们活活捂死了。”   “够悬乎的,我刚才也是。”柏寒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队友腰间的狐獴《狮子王》里的丁满身上,后者像睡着了似的动也不动。   周丹宁在旁边解释:“一,一直瞎叫唤,我一,一着急,就给了它一下。”显然也被害苦了,又指着车票挠头:“没变啊,不知道怎么办。”   让我们抓这抓那,费了这么大力气抓住干嘛?柏寒一手拎着一个毛绒玩具研究,却实在没什么收获,随意撞在一起一阵耀目血光闪耀,鲜血突然“滴答滴答”从它俩身上不停滴落。   这是怎么回事?三人面面相觑,柏寒不敢再碰天马,用树枝拨拉几下,这只毛绒公仔依然毫无反应,鲜血却已经在路面汇聚成小小水潭。   “看,变了!”周丹宁激动地喊,柏寒也连忙看向车票:背面任务要求第二条“独自寻找并捉住”的目标已经变成“老木匠亲手雕刻,蟋蟀和驴子是他的朋友,说谎话时鼻子会变长,幸运地得到仙女青睐”,原先关于天马的描述不知何时消失了。   果然和大家猜测相同:找到一个不算结束,继续下去才行;鼻子会变长?只凭这一句柏寒就断定自己这次的目标是匹诺曹,周丹宁的任务目标也变成了新的。   旁边张大嘴巴的胖子也试探着把自己的加菲猫碰碰天马和丁满,果然又是一阵血光闪耀,他的车票任务也有变化,不由非常失望:这位二等座乘客还以为捉住一只就能过关呢。   朝阳洒下第一束光芒的时候,“西番莲”别墅中的柏寒屏住呼吸,看着男朋友用短剑剖开刚刚被抓住的半兽人手办:看上去它是树脂做的,相当坚硬。   那是什么东西?半兽人胸膛中没有五脏六腑,却躺着两根纤细红润的手指,看着十分诡异。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梁瑀生也骂了一声,“抓了一晚上,想不到里头藏着这个。”   两根手指被小心翼翼取出,截面还能看到血管骨头,没有僵硬尸斑,像是刚刚从年轻女人身上砍下来似的。   “有歹徒侮辱了她,又把她的尸首斩成很多块”、“尸首不见了,地板上只有大滩血迹”贝拉斯克斯先生的话语陡然浮现在柏寒脑海,她想也不想便说:“是米娅,一定是米娅!”   众人都是见多识广的,反应也很迅速:当年惨死的米娅尸首始终没被发现,怕是被这些玩偶占据了。   下一个被解剖的是柏寒抓获的天马,仅仅一小会功夫,这只公仔流出的血迹已经把桌面浸湿了。梁瑀生走到它面前,又和柏寒说“点根烟”这才拎起短剑,旁观新人医生却主动请缨:“梁哥,要不我来,别的不敢说,这个我倒是专业。”   梁瑀生欣然让位。只见他干净利索地把天马剖成两截,赞道“真快啊”,从里头摸出一大块血淋淋的新鲜内脏给众人看:“成年人的肺,看起来刚刚脱离人体,不超过半个小时。”   柏寒忽然想吐:我居然拎着死人的肺跑了这么久?   周丹宁的丁满消瘦矮小,里面塞满大肠;胖子的加菲猫块头最大,放着半截大腿;鹰钩鼻的哆拉A梦则装着肾脏。赵邯郸收获一只左脚,沈百福和小雀斑以及其他二等座依然没能找到自己的目标。   外科医生利索地把残肢和器官按照位置摆在地面,用笔虚虚画个人型,这才擦着汗说:“各位,按照这个比例,我觉得这个米娅的尸体被斩成30块左右,想拼凑完整相当艰巨啊。”   上午八点的时候,两位新人的尸首在岛屿深处被发现了。看得出他们死前相当痛苦,挣扎了好一阵:马仔像被车轮反复碾压过,身体活活嵌进土地;熟女血肉模糊的尸体布满爪印齿痕,显然众多玩偶一拥而上的结果。   尽管事情不能直接怪在墨镜头上,他依然很受打击,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说;看起来徐海鹰想劝几句,却只叹了口气,指挥新人们把两人尸首火化,深深埋进地底。   他们是被长得像我的玩偶骗走的。柏寒心中难过,默念:有机会我一定帮你们报仇,梁瑀生轻轻搂住她肩膀。   1,假设米娅被斩成30块,我们五人必须再找回两到三块,二等座次数肯定比我们少。2,这座岛屿的玩偶只能由守护神杀死,躯壳不会被其他阴魂占据;死一个少一个,问题它们实在太多了。3、第四晚开始玩偶们肯定不会束手待毙....   柏寒像往常一样写着日记,却被放到面前的牛肉汤和三明治挡住视线。   梁瑀生从背包取出便携餐具:“现在就惦记写东西了?”   “我吃不下。”柏寒蔫蔫地说,却被他把汤勺塞进手里:“早点得吃,要不哪儿有力气干活?   好好,柏寒只好合上笔记本。热汤是超市买来的方便食品,倒上热水焖一会就行,鲜红牛肉丁合着蛋花、蔬菜热腾腾一大碗....她忽然想起被自己拎在手中的死人肺,忍不住干呕起来。   “慢点。”梁瑀生连忙把碗推到一旁,拍拍她的背,又从行李箱放出橙汁和蛋糕。几口橙汁下肚,柏寒觉得舒服些,擦擦嘴巴:“梁哥,你下个要找什么?”   梁瑀生举起车票:“蜘蛛是他的伙伴,飞檐走壁易如反掌....”   毫无难度嘛。柏寒啃着蛋糕:“蜘蛛侠而已,我可是匹诺曹,比你厉害多了。”   梁瑀生呵呵笑着吃自己的烧饼夹肉。“好好,你的匹诺曹厉害。”   距离“西番莲”别墅数公里之外,一只木头雕刻的匹诺曹玩偶静静躺在太阳底下,蟋蟀、驴子和仙女或站或立,陪伴在他周围。 第196章 玩偶岛六   2017年12月2日   近了, 再近些。周围坐落两座木屋, 中间的空地修建着一座小小儿童乐园, 二十来只半人高矮的玩偶正沐浴月光翩翩起舞。它们显然都出自迪士尼乐园,有雪肤黑发的白雪公主,有泡在海螺中、红发绿尾的小美人鱼,还有金发绕场一周的长发公主,舞伴也是英俊潇洒的王子们。伏在草丛中的二等座乘客莫西干头轻手轻脚往前爬动,双眼紧紧盯着场中一位深粉斗篷蓝色长裙、两条褐色发辫的人偶。   《冰雪奇缘》里的安娜。任务要求是这么描述的“阿伦黛尔王国的公主,生性热情善良, 姐姐能操控冰雪,驯鹿和雪宝陪伴在身旁”做为成年男人,莫西干头对迪士尼动画片完全不感兴趣,能猜出安娜的身份完全是柏寒和小雀斑的功劳。   先把她抓住, 再用《金刚经》逼退挡路的人, 从另一侧道路迅速离开莫西干头这么想着,看向手边那根胳膊粗细、缠着枯黄书页的铁棒, 昨晚他就是这样成功抓到第一只玩偶的。   要是我也有守护神就好了, 莫西干头从心底长叹一声。他是在撒哈拉沙漠任务认识小雀斑和胖子的,到今天足足十场任务,两位好友各自有黑猩猩和小兔爷傍身, 他却依然形单影孤。   为什么没有鬼魂看的中我呢?这个问题困扰着所有没有守护神的乘客们,也令他痛苦万分。   算了,都说大多数队伍都只遇到一次大屠杀,我好歹还借来《金刚经》不是?随着米娅尸首慢慢被拼凑起来, 大家也开了几次会,纷纷猜测二等座只需抓住两个玩偶就好,一等座福哥柏寒他们估计要三到四个这可是他们的鬼门关啊。等抓住这个安娜我就能坐在“西番莲”别墅喝茶了,也许下次灵异任务就能找到守护神了,一等座赵邯郸也是第九场任务才搞定的。   他这么安慰自己,突然把捏在手掌中的东西朝着空地上的玩偶们投掷过去:那是一张结实的渔网,把安娜和她的舞伴牢牢罩在下头,其余公主王子们惊呼着东躲西藏。   成功了!莫西干头大步冲进空地,一把拎起被渔网裹住的安娜朝着早就看好的退路逃跑。一只四条腿的动物像个炮弹般疾奔而至,头顶犄角撞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连忙把铁棒贴在对方脖颈陡然发出熠熠光辉的经文烫的驯鹿身体中的恶灵惨叫不止,挣扎着跑远了。   被提在手里的安娜大声哭泣,视野中又有一个雪人似的玩偶迈着小短腿冲过来,鼻子是胡萝卜,胳膊像木柴,头顶还浮着飘落雪花的云彩。尽管非常忠诚,它也经不住《金刚经》的灼烧,在几米外的地方徘徊不去。   眼瞧敌人阻挡不住自己,心花怒放的莫西干头抓着俘虏脚步不停,胜利就在眼前突然之间,一个白金色头发、冰蓝长裙的公主人偶挡住去路。   一定是任务描述里的“姐姐”艾莎,柏寒和小雀斑特意提醒过的,不敢大意的莫西干头挥动着铁棒慢慢走近,“不想死就走....”   一阵冰寒刺骨的暴风雪突然从艾莎手中爆发,莫西干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觉自己走不动了,低头一看发现两条腿居然被冻成亮晶晶的冰雕。草,他连忙反手用铁棒敲打,却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越来越多的玩偶围过来了,一个强壮的平民玩偶把渔网从他手中拽走了,安娜哭泣着伸出胳膊和他拥抱,驯鹿和雪宝把他们护在后头;一位驼背黑袍的巫婆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就连莫西干头也认识她:白雪公主里的巫婆嘛。还有些海底才有的鲨鱼螃蟹之类,个子很大。   他挥动铁棒竭力抵抗,艾莎却冷笑着再次挥动手臂,于是他的胳膊也被冰块彻底冻结,只能等待死亡来临。   和他的谨小慎微相比,沈百福选择的方法却简单粗暴的多。   喏,面前不远处便是一座不起眼的船屋,仓库里有座小小的玩具车场,不少小孩儿喜爱的车辆模型排成队伍行驶在赛道上。有保时捷,有奔驰宝马,也有大货车,其中就有一辆破破烂烂的雪佛兰。   说起来如果不是耗到第五天,所有玩偶都活了过来,汽车模型自动开出仓库木箱,雪佛兰又偶尔变了个型,沈百福仍然发现不了这辆小破车居然是汽车人、自己要找的大黄蜂。《变形金刚》系列先入为主的缘故,印象里的大黄蜂是辆醒目骚包的车子,和眼前那辆半只手掌大小的模型沾不上边这么小的块头,能赛的进去尸体什么部位?手指?脚趾?几根头发?   管它呢。袖箭派不上用场,他把《金刚经》绑在刀鞘上,这才掏出渔网朝那边一扔,随即便张开手脚扑了过去,一把将雪佛兰捏在手里响亮喇叭声突兀地鸣响在夜幕中,就像列车汽笛似的,震得他直皱眉头,耳朵都快聋了。   船屋里头、树顶、灌木丛和道路两侧....越来越多的玩偶们探出脑袋,目光比昨天可灵活多了,看上去更像活人,就连大货车也突然变成擎天柱。他们逐渐朝着沈百福的方向靠拢,紧接着却在突然冒出来的佛珠圈子外面停住脚步,再也不敢靠近。   不叫唤了?沈百福拎着大黄蜂打量,瞧着它毫无反应也觉得没劲,小心翼翼收进怀里,拍拍衣裳上的尘土。擎天柱?他饶有兴趣地朝它走去,对方却立刻调转车头一溜烟跑远。两条腿的怎么也跑不过四只轱辘,沈百福只好转身朝落脚地点出发:此处靠近岛边,以他的速度回到别墅天也快亮了。   于此同时,柏寒正和一位蓝衣红裤、头戴黄帽、原本跳着欢快的踢踏舞的男孩玩偶拔河。被袖箭紧紧缠住的玩偶关节非常灵活,雕工也精细,和男孩子没什么两样,正拼命挣扎着大声呼救。刚刚还和他一起玩耍的橘猫和狐狸木偶转身便逃进草丛,一只嘴里嚼着青草的可爱小灰驴却朝着柏寒冲来。   匹诺曹有了,驴子也在,蟋蟀和仙女呢?大声呼唤出大黑狗的柏寒避开灰驴攻击,百忙中东张西望,却找不到后者踪影。   寻找玩偶的第五天,乘客们已经总结出不少经验:第一个玩偶相对简单,从第二个开始就比较麻烦了,被任务提及的所有角色都不能小瞧。   嘶,踢得我还挺疼。眼瞧着大黑狗把灰驴恶灵拉扯出来撕咬,柏寒连忙把墨绿念珠按在半人高的木偶头顶一阵油锅泼进冷水似的沸腾冒烟之后,后者立刻像只真正木偶似的耷拉着手脚,再也不动弹了。   可算消停了。把匹诺曹用蛛丝绑在腰间(木头双脚垂在地面),柏寒利索地拾起树枝连抡带打阻挡不断围拢过来的玩偶,朝着事先观察好的地方逃去。   金发碧眼、浅蓝长袍、手持魔棒:面前端庄的仙女人偶符合柏寒对《木偶奇遇记》中仙女的所有想象,咦,倒有点像我遇到过另一位仙女玩偶,一定不好对付。   还不等对方挥舞魔棒,大黑狗便冲过来扑向敌人,紧紧咬住恶灵手臂将它拖拽出躯壳。接下来的战斗迅速而激烈:仙女恶灵不停用魔棒激射一束束金光,银光闪闪的大黑狗则左躲右闪迂回前进。每当闪避不开的时候,它身周银光便黯淡一分;直到双方越来越近,它总算找到机会像座小山似的扑过去咬住对方喉咙。   真像《哈利波特》中的魔法大战。柏寒惊叹着挥动树枝把潮水般围拢来的玩偶们挡在外圈,眼瞧着仙女人偶倒在地面再也不动弹了。啊,有什么小东西突然弹到她左眼上方,可真疼,柏寒本能地伸手去揉,对方却像只弹簧似的逃开了是蟋蟀!   它实在太小了,一只眼睛睁不开的柏寒左拍右挡怎么也没法避开敌人攻击,无意中伸手一抓却居然抓个正着,连忙紧紧握在手心。   我都变成柏跑跑了。片刻之后,好不容易逃到道路上的柏寒腹诽着脚步不停,身后远远跟着不少玩偶,大黑狗不时停下脚步把其中对她最有威胁的消灭掉。直到追兵慢慢被甩在身后,她才来得及拔出口罩里的羽毛盖在受伤的眼睛上,立刻舒服多了。   回到“西番莲”别墅的道路,柏寒闭着眼睛都快能背出来了。“大黑,你累不累?”她心疼地放慢脚步,踮起脚虚虚触摸它头顶。“都快四点了,回去我们好好休息休息,再去接应接应。辛苦你了~”   银光黯淡许多的大黑狗舔舔她的手掌。   反正任务要求的“保持沉默”和“独自”都是抓住目标玩偶为止,没强调自始至终都得一个人嘛。大家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各人都没完成任务,实在腾不出手互相帮忙。   路上也没遇到梁哥他们,岛上没有信号,本来大家打算靠着铜哨联系,可今天都第五天了,被玩偶围攻可就糟糕了。柏寒这么想着,开始猜测下一个需要自己抓捕的玩偶是什么。   那是什么?前方夜空突然亮起一枚红色照明弹,像烟花般经久不息这是求救信号!是留守“西番莲”别墅的三等座和新人们!   柏寒加快脚步,片刻后便被眼前情形惊呆了:毛绒公仔、树脂手办、塑胶制品,还有千奇百怪说不出名堂的数百只玩偶潮水般围在别墅周围,可怜的木屋发出咯吱咯吱响声,显然支撑不了多久了。 第197章 玩偶岛七   2017年12月3日   不妙, 别墅顶不住了, 必须转移阵地才行,还有两个小时才天亮。不知我们两队回来多少人?刚想吹响铜哨,柏寒又改变主意躲进草丛:自己也扛不住众多玩偶的围攻, 被它们发现就麻烦了。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砰地一声,“西番莲”别墅摇摇欲坠的大门被踢开了, 当先冲出来的是银光闪闪的杨九郎, 抡着长大门闩狠狠打在一只金刚猩猩头顶足有两人高大的猩猩恶灵被打出躯壳, 双拳不停拍打胸口,朝着敌人猛砸。其他玩偶被随后出门的赵邯郸连踢带打摔倒一片, 大门外空出一小片范围。   “老赵, 我在这里。”柏寒大声喊着,指着南边方向:“一号基地?”   一号基地是距离此处只有一公里的“蔷薇”木屋,面积有些小, 却是附近别墅木屋之中保存最完好的;众人连日修缮,约定如有变故就转移到这里。   赵邯郸惊喜地答,“对, 一号。快来, 东西在我背上。”果然他背着个巨大背包。   想到里头装着血淋漓的残尸,柏寒有些心寒, 却利索地拎着匹诺曹木偶冲过去:一阵血光闪过,眼瞧着僵硬木偶双脚溢出血迹。   几句话的功夫,留守的三等座五人和新人们一窝蜂似的冲出别墅, 徐海鹰指挥着猫头鹰挡在前头,墨镜负责垫后。二等座小雀斑也在,看起来也刚完成任务,兴奋地冲过来:“我任务完成了,果然我们抓住两个就OK。”   真羡慕啊,我们至少三个。柏寒顾不得看车票,朝她招招手便指挥大黑狗当前开路:“走,一号集合。”   通往“蔷薇”木屋的道路并不好走,两侧还有不少挂着玩偶的树木,灌木丛也在多年未曾修建之下成了枯草。   一马当先的大黑狗咬住前方一只比哈士奇还大的公仔恶灵,身旁赵邯郸挥舞着木棒像打棒球一样把几只毛绒公仔打出十来米之外,柏寒也接连两脚踢飞一只芭比娃娃,百忙中回头望去:杨九郎没能速战速决,依然和猩猩恶灵在“西番莲”别墅门口纠缠厮杀;徐海鹰和墨镜护着三名队友紧紧跟在身后,新人们被冲散了,拖成长线拖拖拉拉不时发出惊叫。   “快走!”她不敢停下脚步,掩护着小雀斑往前闯,腰间匹诺曹双脚拖在地面淌成两条血河。   冬日月光清冷,静静矗立的“蔷薇”木屋四周矗立着数十只四条腿的动物公仔,有狼犬有土狼有角马,居然还有狮子第一天初到,大家就发现这里很像《狮子王》动物乐园。   倒霉,偏偏白天还不能把它们毁掉万一残尸器官在它们身体里就糟糕了。瞧着月光下从容抖动鬃毛、长得很像辛巴的雄狮,柏寒倒吸一口冷气:看电影的时候它们明明很可爱的。   战斗打响了。大黑狗同时被两只雄狮恶灵围攻,第三只也紧紧咬住它的尾巴;好在杨九郎赶上来了,他显然经历一场恶斗,银光黯淡不少,抄着门闩径直砸在第三只狮子恶灵腰部,又被另一只母狮咬住右腿。身后不知是谁发出惨叫。   “凯撒,上!”小雀斑跟着柏寒挥动树枝逼开挡在门前的大群角马;黑猩猩锤了两下胸口,双手撑地朝着土狼扑过去。   一脚踢开大门,柏寒当先冲进“蔷薇”木屋,好在白天刚刚打扫过,里面冲出几只角马鸟儿就没了动静,守住门口招手:“快,快”   避难所就在眼前,落在后面的外科医生两人却被数只动物围着撕咬,爬也爬不起来。还是柏寒和扔下背包的赵邯郸冒着危险把他俩硬拖进来,大门砰地关严。几只守护神也跟着穿墙而入,只听门板不停传来爪子抓挠的声音。   “其他人呢?”好不容易喘过口气,看看时间才四点半,柏寒疲惫不堪地靠着木墙。   满脸爪痕的外科医生难过地摇摇头,指指她腰间木偶,“给我。”   柏寒心中黯然,解下滴滴答答流血的匹诺曹递过去,眼瞧着他握住匕首剖开木偶胸膛,熟练地摸出一块血淋淋的脚掌。   真恶心。下个需要抓的是什么?柏寒下意识屏住呼吸拎起车票:“他是著名的物理学家,伽玛射线提供无穷力量;他是大名鼎鼎的绿色战士,也是复仇者联盟的重要成员。”   柏寒很喜欢《复仇者联盟》,可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和绿巨人钢铁侠之类兵刃相见:这实在太难了。倒霉!她沮丧地喊着:“谁见过绿巨人?”   “啊~”突如其来的尖叫声连门外动物咆哮声都盖过去了,却是小雀斑,满脸不敢置信地高举车票:“我,我就看了一眼,我明明完成任务了?怎么又出来了?”   还有这种事?柏寒惊奇地走过去,果然她车票背面赫然多了新的内容,却看着眼熟:“这个好像见过啊?”   定下神来的小雀斑也手忙脚乱地掏出笔记本,不停解释着:“我今天11点就搞定了,回来交给医生,车票什么都没再出现。我还以为完成了,不信问徐海鹰和墨镜。”   两人连连点头替她作证,小雀斑翻到记载众人各自任务的地方指着,“啊,这是莫西干头的任务,没错,一个字都没变,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难道....答案并不难猜,柏寒却开不了口,赵邯郸也“咳”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三等座几人互相瞧瞧,有点同命相连的悲伤,仅剩的两名新人脸色惨白。小雀斑东看看西望望,慢慢反应过来,捂着脸哭出声:“是不是他,他不在了,他的任务就,就....”   遇到这种少见情况的不止她一个。动物们的牙齿利爪没能攻陷牢固的“蔷薇”木屋,太阳升起瞬间,它们直挺挺倒在地上,仿佛从未站起来过。   这晚太过凶险,男朋友和徒弟平安归来的时候柏寒由衷松了口气。除了沈百福只进行到第二只玩偶,包括柏寒在内的四名队友各自成功抓住两只玩偶,车票出现第三只信息,   二等座胖子顺利带回第二只玩偶之后,车票却出现队友花衬衫的目标信息,后者迟迟未归;同样抓回两只玩偶的鹰钩鼻车票却再无变化,弄得他自己也提心吊胆:“这就完了?”   天亮之后,三名新人被撕成碎片的尸体在距离“蔷薇”木屋两百米的地方被发现了,当时情况太过混乱,没人救得了他们。原路返回的时候,众人在回到“西番莲”别墅不远的路上发现花衬衫的尸体:他显然被玩偶们围住了,随身携带的《金刚经》黯然无光。   听着小雀斑悲痛的哭声,再想起逝去的洪浩和周锦阳、曹铮,柏寒忍不住热泪盈眶。视野里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破烂玩偶,胖子手忙脚乱安慰着伤心的小雀斑;三等座和外科医生架起大堆木柴,又把新人们和花衬衫的尸首抬上去....   “OH MY GOD!”熟悉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听着无比震惊,柏寒惊诧地抬起头:是穿着休闲服装的贝拉斯克斯先生,身后还跟着两名捧着竹篮的船夫,倒有些犒劳勇士的模样。   他怎么来了?   两名船夫吓得筛糠般发抖,啤酒、玉米饼和熟肉掉了一地。贝拉斯克斯先生比众人加起来还要震惊,双手哆嗦着不敢靠近四具尸首,胸口不停起伏,“这,这是怎么回事?”   梁瑀生站起身来,带点歉疚地:“抱歉,我的意思是,我们也很难过。恶灵越来越活跃,越来越难对付,昨晚它们把这里包围了....”   “NONONO”看起来贝拉斯克斯先生有些崩溃了,不停后退着,“第一天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不是吗?你们告诉我你们是驱魔人,你们有能力对抗它们,可事实呢?我的上帝,你们不能这样,你们得离开这座岛。”   糟糕,柏寒吸吸鼻子:“我们也不愿意这样,可我们得留下来:我们千里迢迢赶过来救她的命....”   这次小雀斑没能得到贝拉斯克斯先生的同情,相反这位善良的中年人像座火山一样爆发了:“对对,你们说要救她的命,可她一个人抵不过你们所有人。说到所有人,我记得跟着我踏上这座岛的总共有二十二人,现在呢?一,二,三....”   事情不妙,柏寒看看梁瑀生,后者相当镇定,正朝着赵邯郸和沈百福打眼色。除开失踪的莫西干头,活下来的十五人都在这里了,贝拉斯克斯先生的脸却都白了:“七个!你们足足死了七个人!看在上帝份上,你们必须停下这种残忍的行为!”   “我想这位小姐的父亲一定很富有,给了一大笔钱令你们不远万里赶来,所以你们也给我开了大价钱。”他歇斯底里地环视众人,伸手摸出手机看看又塞回衣袋:这里没有信号。“可金钱不能买人的命。看在上帝份上,你们必须停手:我是三名孩子的父亲,我的父母年纪大了,我很爱我的妻子七条人命,你们会把我送进监狱的!赔偿金会令我破产的!是我把你们带到这里来的!”   他高高举起双手,不容置疑地说:“你们现在跟我出去,到墨西哥城找警察把事情说清楚,再找中国大使馆什么的,我来给你们作证;我活了三十九年从未作奸犯科,我的信用很好,连交通违规都没有....”   面对四具残缺不齐的尸首,这位中年人显然崩溃了,逻辑混乱口沫横飞。见众人动也不动,他转身就跑,两名船夫跌跌撞撞跟在后头:“上帝啊,你们会后悔的。”   哪里还用得着后悔?众人一声招呼,追上去三下五除二把他们抓住,用绳索捆的结结实实。这下可捅了马蜂窝,贝拉斯克斯先生不停咒骂,表示上帝必定会惩罚众人;两名船夫满口西班牙语不停哭嚎,场面一片混乱。   赵邯郸和沈百福、周丹宁再加上胖子并肩前往码头,没用多久就把留守在船上的一名船夫捆着抬了过来:今天刚第六天,如果他回到墨西哥城报警可就麻烦了。   这下贝拉斯克斯先生倒冷静不少,转而想唤醒众人良知看上去他以为自己要被灭口了。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莫西干头的尸体也被找到了,和他并肩经历十场任务的小雀斑哭的眼睛都肿了,胖子也不停擦眼睛。   火焰燃烧得并不快,却毫不迟疑地裹住冰冷僵硬的尸首,木柴发出噼噼剥剥的声音。   “你们不能这样。”躺在地上的贝拉斯克斯先生有气无力地朝路过身边的每一个人重复,“我对我妻子说过回家吃晚饭,警察会来抓你们....”   刚刚从“西番莲”别墅拎出行李箱和食物准备转移的柏寒嗯嗯连声:“后天的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回家吃饭了。”   贝拉斯克斯先生声音骤然提高八度:“法律会制裁你们!上帝会惩罚你们!”   “法律和上帝压根就没管过这座岛,对不对?”饥肠辘辘却压根吃不下饭的柏寒指指自己被匹诺曹鲜血浸湿的长裤和鞋子,又指指不远处兀自没有熄灭的火堆:“我们不光要留下来,还要帮他们报仇,和那些玩偶们拼到底拜托,这可是您家族的岛屿,您应该谢谢我们才对。”   贝拉斯克斯先生说不出话了。 第198章 玩偶岛八   2017年12月3日   “心脏、左手无名指、右小臂、脾脏、胃、右脚踝、左腿半月板。”午后阳光斜斜映入烟雾缭绕的“红玫瑰”别墅客厅, 十几名乘客或坐或站,外科医生指指被放在木桌上的残尸露着骨渣血管的脖颈:“当然主要还差脑袋和五官。”   柏寒有点恶心, 朝后退了几步坐到小雀斑身旁。   经过两队不断努力, 米娅散落各处的尸体慢慢被拼凑起来, 只剩上述八块依然没有下落。   “我是绿巨人, 梁哥是马尔福,小雀斑是安娜,百福是驯鹿。”柏寒把傍晚需要行动的七人任务记录下来, 又指着桌面地图:“凤仙花木屋这里有个圣诞老人,我遇到过,百福可以去这里看看。”   足足五个晚上, 大家早踏遍岛屿每寸角落, 面对一大堆玩偶寻找一个没那么简单,记住些有特色的却不是问题。   鹰钩鼻就抢着说:“我见过绿巨人,就在雏菊木屋边上,什么美队黑寡妇,一大堆呢。”   马尔福的位置也被详细提供,胖子后怕地说:“一群骑着扫帚的,还有哈利波特呢,就比手掌大点,看着就不好对付。”   众人各自记录又对照地图, 距离近的结成搭档,准备配合着打个时间差:抓住玩偶之后就可以求援了。   我和梁哥距离不远,柏寒高兴地想。   沈百福想了想, “我今晚才第二个,明天第三个,万一找不着会不会耽误事?”他昨天带回的大黄蜂里面装着一根卷曲的尾指;介于召唤守护神便不能保持沉默,实际上每位乘客每晚只有一次机会捉住目标。   “也不一定。”梁瑀生一直盯着医生做的记录,又指指各位同伴:“其实我一直在算,米娅到底被分成多少块?”   “二等座任务难度肯定比我们低多了,所以每人找到两块就算完事,小雀斑和胖子现在的任务其实是顶替另外两个没完成的人。也就是说,你们全队的任务是找到十块。”   “剩下的都归我们了。”他有些无奈地看看医生,“发现没,连手指都分成一根一根,可是眼睛鼻子嘴耳朵始终没出现,如果都流落在外面有点太巧了。”   医生眼前一亮:“刚才我就想说,不过没什么把握:很有可能脑袋是做为整体出现的,你们就不用再去那么多趟了。”   有道理,不过也不敢保证拼凑尸体肯定不算结束,大概最后得消灭米娅恶灵才对,鬼门关的任务一向拐弯抹角。柏寒反复对照着前三次鬼门关任务的记录研究,再拎起车票细瞧,迷惑地朝着二层楼梯方向扬扬下巴:贝拉斯克斯先生一行四人被关在楼上,最后一名新人看守着。“我一直有点奇怪,为什么这次蓬莱没把岛封起来?贝拉斯克斯先生能自由进出这里,对我们有什么用?我们明明不能离开啊?”   要是楚妍在就好了,她沮丧地想。   任务讨论告一段落,三等座徐海鹰担忧地东张西望:“第六晚了,今天怕守不住啊?昨天别说猩猩,连拖拉机都来了,挺厚的墙壁眼瞧着就凿穿了。”   拖拉机?岛上还有这种玩偶?柏寒茫然地看向小雀斑,后者眼睛高高肿起:“是瓦力,机器人瓦力。”   好,继《狮子王》之后,柏寒再次把《机器人瓦力》打入冷宫。   战斗经历丰富的梁瑀生倒觉得还好:“这里就一条窄路,可比西番莲那边容易防守多了。别说那边没法待了,就算昨天没事,今天咱们也必须搬过来:这里是米娅被杀死分尸的地方,实在太重要了,最后一夜必须在这里度过。”   看起来三等座很有点胆寒,不过一等座既然定下来,他们也只好跟着。徐海鹰小心试探:“那哪位留下来?我们好计划计划....”   大家都同情地望着他:别说任务在身的一等座全员出动,就连没有任务的鹰钩鼻也得去接应队友。这位三等座队长明白过来,脸色很快白了,声音发颤:“啊,就我和墨镜两个人怎么也守不住,何况贝先生也在....”   “我们会尽快赶回来的。”埋头研究任务的柏寒友情安慰,“只要百福回来你们就安全了,实在不行可以请贝先生帮把手。”   七个小时之后,柏寒远远盯着树林空地上的绿巨人,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等到别人帮把手才行动:玩偶实在太多了。   挥舞盾牌的美国队长、全身披甲的钢铁侠、妖娆火辣的黑寡妇,背着弓箭的鹰眼,挥舞喵喵锤的雷神....柏寒打心眼庆幸没有银河护卫队那帮家伙和红女巫之类,否则恐怕只有跑路的份。   袖箭是不能用了,只能用渔网。今天下午大家都用蛛丝把渔网加密加固,她并不擅长这个,还对着别墅附近的玩偶们专门练习半天。   如果我能把他们一网打尽的话....她灵机一动,朝着左右张望:附近并没有太多玩偶,速度够快应该可以逃掉。   一,二,三~她回忆着下午向梁瑀生学来的抛网技巧,尽量灵巧地把捏在手心的渔网甩出去,拳头大一团很快化成方圆数米、密密麻麻的大网把一大堆比膝盖还高的玩偶们罩在底下。   成了!柏寒一个健步冲到早就认准的绿巨人身旁,利索地用短剑隔断两根蛛丝把它拎上来,顺手把墨绿念珠按在惨叫着拳打脚踢的玩偶头顶它立刻老实了,被她挂在腰间可真沉,它里面装着什么部位?   复仇者联盟全体成员英勇反抗着,可惜一时无法突破蛛丝渔网的掣肘,越动缠得越紧,只有钢铁侠不断加足火力顶着渔网冲上高空可真悬啊,不过它的恶灵很快被大黑狗咬出躯壳,于是渔网又悄无声息地砸在其他玩偶头顶。这是件很麻烦的事情,雷神只好愤怒地挥舞着不停闪耀雷电的锤子,美队则试图顶着盾牌突围。   足足跑出数十米远,柏寒才发觉双腿疼得厉害,伸手一摸,十几支小箭扎在裤腿上,背在后背的背包也成了刺猬。鹰眼还挺厉害,匆匆揪下小箭的柏寒不敢停留,一溜烟钻进灌木丛。   今天运气可真好,确认敌人没能追上来的柏寒松了口气,汇合迅速脱身的大黑狗疾奔过两座木屋才敢停下喘息。一只橙红尾巴的翠绿蝴蝶慢慢飞在前方,她警惕地东张西望,猫腰疾步行进。   和自己相比,梁瑀生的行动可不算顺利:数只披着斗篷、只有手掌大小的巫师们正骑着扫帚围着他发动猛攻,真像一架架歼击机;每次挥动魔杖,都有不同颜色的魔法光束朝十一郎和他激射,后者几次想回到道路却被凭空出现的树干野草之类阻住脚步。   “大黑,上!”收回蝴蝶的柏寒扬手两枚袖箭,其中一枚落空,第二枚却缠住一只巫师的扫帚:火红头发满脸雀斑,很像是罗恩。   有了勇猛的大黑狗帮忙,十一郎左劈右砍,巫师恶灵不断被扯出躯壳嚼碎砍落。接连几脚把围上来的玩偶踢飞,柏寒百忙中想起件事:“长短脚,你的渔网呢?”   梁瑀生咳了一声,指指腰间吊着的小小巫师玩偶,“别提了,本来都罩住了,结果他们念了个什么破咒语,渔网又飞起来了。”   还有这种事?柏寒哈哈大笑。   半个小时之后,两人站在丁字路口扬手一枚绿色照明弹,不多时远处也有一枚冉冉升起,瞧着是周丹宁。   梁瑀生握住她手掌,“走,接上他赶紧回去,老赵和福哥离得近。唉,要是拖到明天就麻烦了。”   可不是么,明天就第七天了他该回家了。这个念头陡然浮现出来,柏寒心情沉重,以至于迎面树上不停舞动的几只腐烂玩偶都没留意,幸好被梁瑀生用刀鞘挑落:“小心。”   “嗯。”她低声应,狠狠抬脚把玩偶踢出一条弧形抛物线,远远看不见了。四蹄生风的猎狗公仔、比真人还大的金刚猩猩、像拖拉机的机器人瓦力....直到三人并肩冲回“红玫瑰”别墅,柏寒依然郁郁寡欢,就连外科医生朝她伸手都茫然不解。   还是梁瑀生替她解开绿巨人递过去,一阵血光闪耀,片刻后一颗眉目宛然的人头便被剥离出来大厅一阵欢呼,事情正朝最好方向发展,总算不用再去寻找鼻子眼睛嘴巴了。   是人头啊?柏寒打了个冷战,不过发现车票没继续显示需要寻找的任务还是很开心的:果然只需要三个就结束了。   客厅角落的贝拉斯克斯先生则喃喃祷告:人手不足的缘故,他和三名船员被带下来看守,这样也安全些。他显然被银光闪闪的守护神惊呆了,用敬畏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忙碌着的乘客们。   一阵阵血光闪耀,越来越多的残尸像拼图一样拼凑起来:梁瑀生带回的马尔福藏着左手无名指,周丹宁的收获是块小小半月板。稍后并肩归来的赵邯郸和沈百福的战利品是右小臂和胰脏,这次距离不远,沈百福走得还算快;最后被众人接应回来的小雀斑和胖子、鹰钩鼻则顺利带回胃袋和右脚踝。听起来他们得手的相当艰难,胖子气哼哼地说:“那个安娜就一棒槌,关键有个蓝衣裳女巫难缠....”   小雀斑瞪他一眼:“艾萨,是安娜姐姐。”   “对对,姐姐。”胖子连连点头,“能把人给冻上。我靠,一眨眼功夫就把我腿冻成冰棍了,要不是小兔爷给力,我们俩谁也回不来。”   听起来是《冰雪奇缘》。   忙活着的医生忽然大声说:“各位,劳驾过来看看。”   咦?怎么回事?柏寒原本站在后面不太想看,听见同伴们纷纷诧异出声,这才走前几步:原本数十块不同残尸和内脏按照各自位置摆放,不知怎么无声无息地自行拼合起来,连被砍断的伤口也消失,只有左胸还有个血淋淋的大洞横陈木桌上的赫然是位年轻女子,黑发如云面容美丽,肌肤红润而有弹性,倒像午睡未醒似的。   医生擦着冷汗,“我,刚把最后这位带回来的脚踝拼上去,就成这样子了。不应该啊,明明还没凑全。”   没错,柏寒盯着桌面记录,白天罗列的缺少八项里倒有七项被划去了,只有心脏依旧不知下落。“心脏!”她大声说,“任务在谁那里”   唯一一位只寻到两只玩偶的沈百福抬抬手,刚说了句“我这....”就顿住了,有点奇怪地把车票翻来覆去:“怪了,我这儿也完事了。”   奇怪,柏寒五人互相查看,任务背面的第二条提示只剩下序号“2”,后面则是突兀的空白,第一条“在玩偶岛停留七天”倒还在;活下来的小雀斑三人第二条任务整个消失,显然顺利过关。   众人面面相觑,医生也束手无策。这可怎么办?没有提示怎么寻找心脏?鬼知道藏在哪个玩偶身上。   柏寒深深呼吸着回顾刚刚结束的两场鬼门关,“蓬莱任务总是拐弯抹角的,得把米娅尸体拼全才行。”沈百福喃喃自语:“MD狗篮子就不能直接点么?”梁瑀生则开始核对众人带回的部位记录,又拉着医生再三确认。   守在大门旁边的徐海鹰惊惶地大喊起来:“不行了,帮把手!”   柏寒这才发觉,修建于两百年前的别墅不知何时抖得像风中落叶,墙壁不停传来咯吱咯吱的抓挠声,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击着大门,以至于门框上的尘土扑簌簌掉落在地板上。   抢到木窗旁边,柏寒探出头去,立刻又缩了回来:几支小箭咻咻钉在窗户上,紧接着是几道五颜六色的魔法光束。倒霉,怎么复仇者联盟和巫师们都跑过来了?   “还不到十二点。”她沮丧地说,“乱套了,不好好在自己地盘呆着干嘛?大黑,出去帮忙。”   十一郎也被梁瑀生派了出去:几只比人类还高大的金刚公仔举着树干乱砸,大门支持不了多久。   头顶明月当空,成群结队的哈士奇、雄狮、土狼,还有军队似的芭比娃娃加菲猫HELLOKITY之类把别墅团团围住,几只机器人瓦力火力全开凿着墙壁。柏寒有种处身《指环王》电影的错觉,外面玩偶就是兽人座狼组成的军队。   “OH MY GOD!”震惊的喊声陡然把其他声音都压了下去,就连瓦力的引擎也包括在内。是贝拉斯克斯先生,扑腾着高喊:“米娅,SHE IS 米娅!”   她?柏寒回过头去,惊讶地睁大眼睛:趁着大家分别守住门窗的功夫,横在桌面的年轻女人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布偶。她只有普通人腰部那么高,黑发光泽卷曲,脸庞像苹果般可爱,嘴唇嫣红,黑宝石似的眼睛闪闪发光。她戴着一顶装饰着羽毛和鲜花的精致礼帽,粉红绸缎长裙垂到脚面,裙摆缀着大朵大朵的红玫瑰和珍珠;右手提着个小藤篮,里面装满木梳和折扇发卡之类小玩意。   一句话,这布偶可爱极了,足以用“掌上明珠”来形容,就连对布娃娃不感冒的柏寒都几乎爱上她了。   米娅有个布娃娃、生日礼物、朱利安想送给米娅一个惊喜、其他乘客见过布娃娃奔跑....贝拉斯克斯先生在船上讲过的故事陡然浮现,难道这就是和米娅一起失踪的布娃娃?   柏寒试探着走前两步,那布偶原本满脸哀伤地望着桌面尸首,突然发觉客厅安静无声,自己正被所有乘客注目,连忙松开握紧尸首胳膊的手掌一溜烟朝着通往二层的楼梯跑去显然它是从那里悄悄下来的。   距离最近的周丹宁和鹰钩鼻同时伸手阻拦,他俩身手都不错,不知怎么居然碰不到布偶衣裳,大叫“怪了”;布偶趁机迈动两条小短腿一阵风似的踏上楼梯。   不能让它逃跑!柏寒摸摸腰间,渔网却被用来盖住复仇者联盟了,扬手就是两枚袖箭。眼瞧着能射中对方华丽裙摆,不知怎么双双落空,眼瞧着那个美丽的布娃娃裙角消失在楼梯口。   糟糕,几人陆续冲到别墅二层,满目空旷潦倒,视野中只有腐坏床铺和柜子还在,露台有座画架,哪里有布偶的踪影? 第199章 玩偶岛九   2017年12月4日   对于战斗整夜的乘客们来说, 在庭院里团团围坐,一口热腾腾的牛肉汤一口三明治或者夹肉面包简直是享受。   直到整个夹着牛肉的烧饼下肚,柏寒才顾得上指指笔记本, 含糊不清地总结:“第一, 米娅的布娃娃夜里十二点才出现。第二,必须抓住她才能得到心脏, 凑齐尸体;第三,凑齐尸体之后怎么样, 现在还不知道。”   “到时候直接开练。”赵邯郸简单粗暴地总结,“出来什么弄死什么,完事。”   沈百福往嘴里塞面包, “只要那玩意别满地乱跑就行。”   梁瑀生却没他俩这么乐观,“老周,你确定抓不住她?”   周丹宁点点头, 伸着手掌给大家看:“不知怎么的没法发力,连衣服都没碰着就脱手了, 像遇到太极高手似的。”   做为习武人士,柏寒自然也知道这门大名鼎鼎的借力泄劲功夫, 可惜灵异任务就没那么简单了。“我的袖箭也是,眼看着拐了个弯。”她回忆着当时情形强调:“不过她不是鬼魂:我听到她的皮鞋踩着楼梯的声音。”   胖子和小雀斑也这么认为:“她还握着米娅尸体的手呢。”   “那就没法靠守护神解决。”梁瑀生叹了口气,望着几位同伴:“今晚必须抓住她才行。待会儿先睡一觉, 醒了分拨行动:我们把别墅里里外外搜一遍,找找那个布偶;小雀斑和胖哥,你们把那边水池子填上, 这么敞着肯定有问题。三等座几位,劳驾把能烧的玩偶都烧了。”   昨晚出现的布偶肯定和米娅心脏有关,车票也没有新的提示,乘客们也不必顾忌玩偶们藏着尸体部位了。徐海鹰拍拍胸脯表示包在他们身上。   外科医生看看仅剩的一位同伴,“那我俩呢?梁哥也一起分配。”   这位也是聪明人,做为医生在蓬莱必定颇受欢迎。梁瑀生指指头顶天花板,又跺跺脚:“门,窗户,房子,都弄得结实点,”   事情定了下来,气氛也轻松不少,整夜未眠的众人吃饱喝足忍不住打起哈欠。柏寒用纸巾擦擦手提议,“我们去隔壁睡。”   小雀斑自然也不愿意和米娅尸体共处一室,揉着眼睛应了。两个女生刚拖着装有毛毯的行李箱走出别墅,就听到贝斯克斯特先生的大嗓门:“MR梁,MISS白还有那位受害小姐,到我这里来!”   好,我明明姓柏,柏寒嘟囔着。靠在别墅大厅的四位俘虏面前摆着三等座送来的面包咖啡之类,三位船夫正狼吞虎咽着,贝斯克斯特先生却没有动过。   “我想我必须回家一趟。”不等几人拒绝,他就主动补充:“我的先祖朱利安传下来一座旧屋,地窖里封锁着他留下来的日记、信件和一些图画,还有个布偶。”   布偶?和昨晚那个米娅布偶有什么关系?柏寒睁大眼睛,“你是说?”   “很像。”贝斯克斯特先生打个手势,眼中流露着伤感,“朱利安留下的布偶很像昨晚那个,我是说出现在米娅身旁又逃跑的布偶,简直像天生一对。”   “太感谢了”万岁~柏寒本能地认为昨晚消失的布偶很诡异,恐怕渔网也很难奏效,能多些线索总是好的等一下!她紧紧握住梁瑀生胳膊,以往灵异任务都被蓬莱单独封锁起来,本场却是例外,难道意味着线索必须从岛屿之外寻获?   梁瑀生显然也想到了,惊喜地高声道谢:“那可帮了大忙了,真是求之不得。不过,您怎么改变主意了?”   “我祖祖辈辈都知道岛上有恶灵,害了很多人命;米娅的事情也蹊跷不清,可谁也没有办法,只能远远躲着。”贝斯克斯特先生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坦诚地说:“你们也不用谢我,事实上我想尽早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可这座岛屿毕竟属于贝斯克斯特家族,流传了几百年,将来还要留给我儿子我孙子;我想把事情解决,不想时刻威胁着我的后代。”   “何况这里距离墨西哥城只有两个小时的路程。”他低下头沮丧地说,“现在岛上邪灵已经能伤害路过的游人,比如这位小姐,天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这是个有责任感的人,而且我们的守护神确实把他震慑住了,柏寒松了口气。   梁瑀生郑重询问:“您得答应我,明天中午之前不能报警,否则事情就全完了,可以吗?”   贝斯克斯特先生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雀斑激动地喊着:“敬爱的贝斯克斯特先生,我父亲会永远感激您的。”   梁瑀生抬起胳膊看手表:“现在是上午八点,中午您能赶回来?我想想,回去的时候您只能一个人划船,恐怕会慢一些....”   贝斯克斯特先生睁大眼睛,迷惑不解地望着几人,又指指惊慌不已的三位船夫:“我明白必须把他们三个留下,可你们不能派两个人陪我走一趟吗?”   倒霉,这下连柏寒也在叹气:众人也怕出变故,比如报警什么的;可是活下来的十五名乘客七天之内不能离开玩偶岛半步。   梁瑀生满脸遗憾地说:“我们相信您能及时赶回来。何况,今天是第四十九天,最凶险的一天;我们只剩下十五个人,白天必须画符布阵,寻找岛上最邪恶的地方,晚上最后一搏,实在没有富裕人手。即使顺利度过今晚,明天中午之前我们也必须留在这里打扫战场,中国有句老话叫除恶务尽。”   “我想问一句,你们在中国也是这样驱魔的吗?我是说,召唤出来鬼魂一样的东西?”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贝斯克斯特先生用敬佩的目光望着几人,喃喃说:“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你们时刻冒着生命危险和恶灵搏斗,又是在我家族的玩偶岛上,即使只看在朱利安的份上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几个小时之后,睡醒一觉的柏寒绕着别墅转圈,东张西望尽量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梁哥,岛主直接报警怎么办?”   “不至于?”梁瑀生想了想,踢开一块不起眼的大石,“他也想把这个岛的事情弄利索了,要不然天天闹鬼,早晚出大事。”   其实柏寒也这么想,不过心里总是没底:十七场任务以来大家并肩竭尽全力,很少有这种把成败交到别人手上的时候。“他毕竟看到死了那么多人,可咱们也出不去。”   “好了,别琢磨了。高蓝山总告诉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豁达地挥挥手,摸出烟盒点上根烟,“拼到这地步了,真出岔子也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   他倒想得开。柏寒也学着他的样子伸个懒腰,潇洒地把难题尽数抛到脑后,“算了,既然蓬莱没把岛单独封起来,想来总有道理。你还别说,高蓝山都走了半年了,他平时还有什么诀窍?”   “他啊?窍门多了去了。”梁瑀生露出追忆神色,显然相当怀念这位良师益友。“灵异任务里头遇水则凶,物理任务里头能聚在一起就别分散....”   说道遇水则凶,远处负责填坑的二等座三人进展并不顺利。正对着“红玫瑰”别墅大门的水潭并不算大,绿油油的深不见底,活像只张开嘴巴的巨兽;这几天众人先是垂下重物试探,绳索放到尽头都不到底;想把潭水弄干又没有抽水机之类,小雀斑只好砍倒几棵树,又叫来三等座帮忙,看着像是打算封住水面。   “这也行么?”远远观望的柏寒有些没底,梁瑀生呵呵笑着继续没说完的话题:“对了,还有个有意思的,高蓝山还认识个带着两个守护神的女的。”   柏寒惊讶地合不拢嘴:“两个?两个?我怎么没见过?”   梁瑀生呵呵笑着,“牛?我也没见过,我进来之前那个女的已经进鬼门关了,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   “快,快给我讲讲。”柏寒心急地握着他胳膊连连摇晃,“难道她是自己带进来的?”   梁瑀生仰头想想,肯定地说:“不是,都是进蓬莱之后才弄到的。不过你是没戏了。”见柏寒不满地瞪着他,连忙双手投降:“不光你我高蓝山,老赵、凌耀祖、雷雪和老刘咱们都没戏,福哥就不用说了;杜老师楚妍有希望,曹铮最合适。”   为什么我们不行,曹铮反而最合适?难道因为守护神?柏寒试探着说:“因为小骨头?”   “答对了。守护神就是鬼魂,说是找守护神其实是跟鬼魂打交道。”他面色郑重,低声说:“咱们有了十一郎和大黑,杨九郎他们,别的鬼魂哪里还敢靠近?福哥那个佛珠更是百邪不侵。反倒是小骨头比较弱,别的鬼魂不一定怕他,倒还有希望。”   原来如此。只听他又说:“高蓝山说的那个女的就是这样:第一个守护神弱得很,连普通鬼魂都打不过,遇到灵异任务经常第一个被打散了;后来不知怎么又遇到一个守护神,加在一起就无敌了。”   如果我有两个守护神,柏寒心驰神往:大黑负责进攻,另一个守在我身旁,那岂不是无敌了?啊啊不能太贪心,我有大黑已经足够了,再说还有小青小蓝呢。她耸耸肩膀:“后来呢?”   “哪儿还有什么后来?”梁瑀生笑了起来,用木棒不停敲击别墅墙壁和地面检查是否有暗道,“对了,那个女的还有个搭档,被任务里的山神看上,坐骑跟着他走了....”   这厢聊得兴致勃勃,另一侧“消灭玩偶”行动则相当艰难。   三等座五人带着新人把别墅周围的玩偶堆到下风处,点燃几根木柴扔上去。古怪事情发生了:树脂手办之类也就罢了,布偶、塑料玩具却怎么也无法烧着,拎到熊熊火焰上也无济于事。用兵器劈砍倒还有效,可整座岛上玩偶数以万计,如何砍的过来?   徐海鹰急的直骂娘,两位新人也惊呆了。见多识广的一等座五人倒还稳得住阵脚:鬼门关这么容易搞定倒奇怪了。众人只好把精力放在加固防御上去,周围树木都被砍倒,挑着细一些的整根抬到别墅墙壁捆绑钉牢,二楼露台也被封闭,大门更是重中之重,里里外外加固三层。   头顶太阳慢慢移动,柏寒五人毫无收获,其他乘客围着别墅干的热火朝天,话题始终围绕“岛主怎么还不回来”打转;以至于柏寒都快把贝斯克斯特先生和黄药师联系起来了。   “丫一定报警了。”不止一人这么推断,信誓旦旦地说:“MD警察一会就到。不行,得找地方藏起来,熬到明天中午完事。”   柏寒却不这么想:“算了,都这个点儿了,他才不敢上岛,八成明天早晨才敢带着警察来,到时候咱们藏起来完事。”   刚才把贝斯克斯特先生送到岛边码头的小雀斑却有点失望,“早晨我跟他说了半天:如果不能度过今晚,不光我死定了,恶灵也把我们都杀光,然后冲出岛屿,连墨西哥城几百万人也躲不过去。他答应我不报警的。”   也许见到众人守护神和玩偶们殊死搏斗场面的缘故,也许是小雀斑的恳求起到效果,下午三点的时候,贝斯克斯特先生抹着汗水出现在码头,被守在那里的乘客接到“红玫瑰”别墅。   一本厚厚的日记,几叠发黄信件,一卷用布包裹着的图画,一只半人高矮的布偶以上几样是装在木箱里抬过来的。   “抱歉,晚了点,我回到城里已经中午了。”一个人划船回去并不容易,他疲倦地解释着,“祖宅也在城外,我连午饭也没吃。”   大家却顾不上他,注意力完全被木箱中的布偶吸引过去:那是个英俊潇洒的男孩子,金发像阳光下的麦穗,眼睛像蓝宝石般明亮,面孔朝气蓬勃;他穿着深蓝长礼服,领口、衣袖和下摆装饰繁复而美观的花边,腰间悬着长剑,长靴闪闪发亮,手中还捧着一束娇艳的红玫瑰。   一句话,这是位尊贵高雅的王子,辖管着广阔国土,被忠诚骑士守卫着,足以配得上任何童话中的公主。事实上第一眼看到眼前布偶,柏寒就不由自主想起昨晚那个逃跑的布偶:他们太般配了。   “这就是朱利安想送给米娅的惊喜,他无意中在其他城市发现了它,买下来藏在家里,准备向米娅求婚。”贝斯克斯特先生匆匆翻开硬皮日记本,嘟囔着“昨晚我看到那个布偶就想起被封在地窖里的他来,我有预感,也许他能帮上忙。对了,我出发的时候叮嘱我的太太,明天中午十二点整报警,无论我能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不完了,抱歉,明天应该结束任务,后天回到蓬莱。   两个守护神的乘客,嗯,如果我写续集(前传),应该是主角了。 第200章 玩偶岛十   2017年12月4日   和夜晚蜂拥而至的玩偶恶灵相比,警察显然安全许多, 实在不行还可以跑路嘛柏寒愉快地把后者置之脑后。   日记本是朱利安的, 这位活在两百年前的“前辈”显然是个文艺中年, 每晚都写日记, 有时对时局长篇大论,有时寥寥几句感慨,如果当时有微博或者脸书一定能吸引不少粉丝。   贝拉斯克斯先生显然处理过祖先手稿,熟稔地指着某页:“这是他初遇米娅的时候, 四月份。”   那天朱利安写道:一位美丽的女客想在岛上住几天,微笑着打招呼的时候自己“心脏碰碰跳动,仿佛回到十九岁的春天”。   接下来的日记浪漫感性,实在不像出自中年人之手:朱利安划船载着米娅登岛,把岛上最美丽幽静的“白玫瑰”别墅推荐给她, 米娅很喜欢;傍晚他亲手烤了玉米饼和草莓派请她品尝, 米娅连连称赞, 第二天煮了奶茶回请他。别墅客厅沙发坐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布偶,据说是米娅十岁的时候父母送给她的,她非常喜爱,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   “他俩就这么相爱了。”贝拉斯克斯先生挑出几封字迹娟秀的信件递给几人,“米娅很喜欢写信,每隔几天就到墨西哥城寄信给父母。七月份的时候朱利安向她表白, 她当面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到城里寄了封信给朱利安答应了,我祖宗收到信那天激动的差点心脏病发。”   果然那天朱利安的日记也是这么说的:我的天啊, 我的上帝,我接到了她的信,信上说她愿意,我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了。   还挺浪漫的。柏寒看看忙着检查信件的男朋友,不由有些惋惜:我们总是打打杀杀、解谜做任务,要不然就是练习拳脚吃吃喝喝,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约会?哪怕旅游玩耍也好啊。   两百年前的朱利安和米娅则度过了最美好的时光,到其他城市徒步旅游,累了就回岛上小住,清晨伴着露水散步,他做玉米饼的时候她就煮煮奶茶,修剪别墅花圃,傍晚在水潭边画画或者写信....   咦,金字塔?逐篇检阅日记的柏寒指着十月份某篇:“库库尔坎金字塔是哪里?朱利安说,米娅在塔底拾到一块像羽蛇的石头,很奇特。”   对于和灵异任务打交道的乘客们来说,任何古怪线索都不能放过。   贝拉斯克斯指指某个方向,敬畏地说:“羽蛇金字塔,玛雅遗迹,两千年前被发掘出来,加上塔顶的神庙一共365阶。那里被称为众神信徒得到之地,每年春季和秋季各有一天,塔顶阴影会化成巨蛇向着大地游动,是个伟大神迹。”   果然米娅信件里也写着很喜欢在金字塔拾到的羽蛇石头,当成镇纸摆在书桌。看起来她每周都写一封信寄给朱利安,两人都把这个浪漫的举动当成小情趣。   “有情况。”几分钟后沈百福拎出一封信,辨认着因为年代久远有些模糊的英文:“米娅在信里安慰朱利安不要生气,不值得,发誓再也不会和一个叫克劳利的人讲话。”   克劳利?这是什么人?   按照信件日期翻阅日记,果然朱利安愤怒地把纸面都划破了:有位新上岛的游客对米娅垂涎不止,居然夜间溜到“白玫瑰”别墅纠缠,被愤怒的他打断鼻子赶下岛去;游客狼狈不堪地发誓报复。   柏寒把这个名字记录下来。日记没几篇了,米娅生日那天,朱利安把别墅大门的白玫瑰门牌卸下来用油漆绘成红色,又把围墙和窗户也绘上红玫瑰,米娅高兴地在信里赞扬“太美了!我真爱你!”   于是朱利安决定把爱情再升华一步。到其他城市给旅店添置设备的时候,朱利安偶然发现一个和米娅那只布偶非常相配的男孩子布偶,连忙花高价买了下来,高兴得整晚未眠。他在日记中写道:我先把玩偶送给她,然后再跪下来求婚。两只玩偶就摆在婚礼迎接宾客,以后放在我们的卧室里。   怪可怜的。柏寒感慨着拆开最后一封信,米娅只写到一半:应该就是朱利安不在的那几天,闲下来的米娅摘了大捧玫瑰花装饰客厅,喝茶画画,夜间偶尔能听到水潭方向的怪声;不过她并没在意,在信里讲述自己总是梦到长着羽毛的飞蛇。   飞蛇?柏寒开始思念小青小蓝,它俩也在身旁就好了。   “水潭果然有问题。”梁瑀生指着外面,隔着窗户可以看到水潭被二等座简单粗暴的拖来几棵树压住了。“还有羽蛇和克劳利后面还有他出现吗?”   翻着日记本的柏寒和小雀斑齐齐摇头。最后几篇通篇都是悔恨,发黄纸张满是泪渍血迹:为什么我不在米娅身边?她那么害怕,那么痛苦。她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再见我一面?凶手是谁?一定是魔鬼或者邪神,也许是羽蛇:米娅总做噩梦。那块石头也不知去了哪里,还有她最心爱的布娃娃。上帝啊,请带我走,我不想苟活于世间。不不不,我要留下来,陪伴着米娅的灵魂,直到重逢那天我们一定会重逢。   “没多久朱利安就死了。”贝拉斯克斯先生惋惜地说,“临终对年幼的儿子说岛上有恶灵,不许再踏上岛屿。”   柏寒一一记录,又问:“记得您说过,米娅死去当天,有其他游客看到她的布偶独自出现?”   “对,像活人一样双脚跑动,像是追逐着什么东西,可她前后左右明明什么也没有,见到她的游客吓得脚都软了。”贝拉斯克斯先生打了个冷战,“我们一直以为布娃娃杀了米娅,自己也消失了,昨天她出现的时候我才很惊讶。”   像是有点道理,可想起昨晚布偶望着米娅尸首满脸伤感的模样,柏寒又觉得不像。   日记翻到了头,信件也都拆开查看,图画则是米娅随手画的水粉画,有岛上的别墅花园,还有墨西哥城、粉红盐湖和彩色小镇瓜纳华托,还有一座金字塔,塔顶画着一条长着两条翅膀、浑身长满羽毛的可怖飞蛇。   “目前看来,他俩从金字塔捡回的石头有问题;邪灵开始潜伏在水潭里,某天趁着朱利安不在,附在布偶身上杀了米娅并带着尸体失踪。”片刻之后大家团团围坐,贝拉斯克斯先生也坐在一旁,梁瑀生叼着烟初步总结。   柏寒想了想,提出反对意见:“可朱利安也是个普通人,又不像我们能驱邪降魔,邪灵或者魔鬼什么的完全可以连他一起杀掉,为什么等他不在才下手?”   “有道理。”梁瑀生在白纸上随意涂抹,“还有个可能:游客看见的布娃娃不一定在追赶什么,也可能是逃跑。也就是说,布娃娃不一定是邪恶的,对?”   很有可能。柏寒努力拓宽思路,“米娅尸体拼凑齐了,布偶才出现,她一定知道心脏的下落。”   梁瑀生征求意见的看看大家,“还有什么思路?没有的话就等着晚上十二点见真章。”   胖子没什么把握地说:“那个水潭,实在没办法了。”能把树拖过去众人已经尽了全力。   赵邯郸不以为意:“就那样,别说几棵树,搬座山过去该出来的也压不住,再说还有福哥在呢。”   当事人沈百福默默啃着肉松面包。   小雀斑忽然想起件事,看看手表疑惑地说,“现在快五点了,您得快点离开,不然就来不及了。”   看起来贝拉斯克斯先生很是犹豫了一下,望向三名船夫的方向,半天才捏紧拳头。“我也留下来,再看看昨晚那个布偶,总得知道当年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七个小时之后,这位“岛主”就没这么镇定了,惊慌失措地站在别墅客厅正中,紧紧握着手中粗木棒。   “红玫瑰”别墅像一块独立海中的礁石,波浪一个接一个拍打上来,浪花溅得老高。   首当其冲的是金刚猩猩,这种比活人还高大的毛绒公仔趁着月色提起树干巨石发动冲锋,守护神们不得在半路就发动攻击;瓦力也很令人头疼,像拖拉机似的攻击别墅墙壁;其次是数量众多的雄狮、土狼和哈士奇,它们像世代生活在非洲大草原上的猛兽一般凶猛善战,不时把利爪从破洞中伸进来乱抓;最多的还是芭比娃娃、动物公仔和塑胶玩具,它们成群结队出现在视野中,单独提出一只没什么杀伤力,聚在一起就得夺路而逃了。   “草,哈利波特来了。”守着窗口的沈百福嚷着,他还没召唤出沈天奇“都骑着扫帚呢。”   果然是整队披着斗篷、骑着扫帚小小巫师,杀气腾腾举着魔杖,看起来打算给被梁瑀生抓回来的马尔福报仇很喜欢看《哈利波特》的柏寒开始头疼。   咦,几辆小型汽车轰鸣着径直冲向别墅大门,几声巨响之后整座房屋都开始颤抖。“哈哈,擎天柱来了。”赵邯郸指着大笑,果然为首的大货车咔嚓咔嚓站起身,居然是个机器人。   圣诞老人、超人、神奇女侠....就连复仇者联盟也出现了,那天被柏寒罩在渔网下面的钢铁侠、美国队长等一个不少,柏寒大声提醒:“小心会射箭的鹰眼!”   “小柏!”梁瑀生忽然惊讶地喊着,回身连连招手,柏寒连忙跑过去纤细高挑的黑发女生,目光诡谲,站在山坡上注视着别墅方向那是她自己。   墨镜突然来了精神:“就是它,把两个新人带走了。”   变成什么不行,非得变成我。柏寒气恼地大喊一声,大黑狗英勇无畏地冲出别墅奔向山坡。几秒钟之后,一位头戴花冠、长着翅膀的仙女恶灵被它硬生生叼出躯壳,不时挥动魔棒发动猛攻。   好像在哪里见过?柏寒竭力思索着,像是前三天自己寻找玩偶时遇见过的。   耳边有人询问:“几点了?”   “马上。”   又有人喊:“到了到了!”   总算撑到了,牢牢守住别墅一扇窗户的柏寒松了口气,这才来得及回身看向中央:贝拉斯克斯先生震惊地连连退后,被他今天才带上岛屿的男孩子布偶不知何时站起身,默默注视着楼梯方向。   昨晚出现过的米娅布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尽管她的眼睛只是两块黑宝石,柏寒却觉得她在流泪。   “朱利安!”这位布偶大声喊着,仿佛活过来似的:“朱利安,我一直在等你!”   被称为朱利安的布偶也张开双臂:“米娅,我心爱的米娅,我在这里!”   两位布偶拼命迈开脚步朝对方奔去,朱利安半路还险些摔了一跤,总算紧紧拥抱在一起。米娅像小女孩似的哭泣着,朱利安则不停安慰着心爱的女朋友,足足几分钟之后,两位布偶才冷静不少。   “米娅,我可怜的米娅。”朱利安挥舞着腰间佩剑(手臂长短的小小玩具)“快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直被蒙在鼓中我一定要给你报仇!”   米娅难过地低下头,从提着的小篮子里摸出粉手帕擦擦眼泪。“是羽蛇,是我们从库库尔坎金字塔拾回来的那块,还有,还有克劳利。”   “克劳利!”朱利安惊讶地提高嗓门:“那个可耻的小人!看在上帝份上,我应该杀掉他!可是,我明明把他赶出这座岛屿?”   “他悄悄溜回来了,一直潜伏在水潭附近的树林里窥伺这里。”米娅像个小女孩似的哭泣着,“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知道他被魔鬼,不,被羽蛇操纵了。你离开之后,我一直觉得不太对劲,总是做噩梦,于是我给写信要你早点回来。”   “水潭有动静,我停笔出去看,发现他直挺挺地从水中冒起来,浑身冒着黑气。”米娅惊恐地不停颤抖,就连旁观的柏寒也不由自主握住梁瑀生手掌。“他朝我走过来,我想逃跑,可我的脚不听使唤。他把我抓住了,我请他别伤害我,有一阵克劳利犹豫了,可我能感觉到他身上其他东西占了上风,于是他侮辱了我,又把我砍成碎块。”   朱利安像头雄狮般地狂吼着,胸膛风车般起伏,米娅安慰地摸摸他心口,继续说道:“我明白我死了,可我太痛苦了,不知怎么灵魂躲进布偶里。克劳利像死尸一样站在旁边,身上长满羽毛,背后钻出翅膀,脸长得像一条蛇,四肢着地爬回水潭。我很害怕,这时候你来了,见到我的尸首就晕了过去,我拼命想把你摇醒,可我的尸首一块块朝着水潭方向滚去,就像皮球一样,我想总得留下点什么,就抱着我的心脏逃走了。”   果然和心脏有关!柏寒紧张的屏住呼吸。   朱利安怜惜地紧紧搂住可怜的女孩,“别怕,米娅,都过去了,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离开我,我一直苦苦等待着,无论如何也要再见你一面。”   “我知道,我知道。”米娅用力点头,紧紧握着朱利安手掌:“岛上玩偶越来越多,有的是人们带来悼念我的,更多的是深夜自己游过来的,玩偶越多,克劳利的力量就越强大。我东躲西藏风吹雨淋,一直安慰自己: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尽管场面有些诡异,可两位布偶都赏心悦目,实在令人同情。柏寒很是感动,贝拉斯克斯先生也吸着鼻子。   众目睽睽之下,朱利安退后一步,单膝跪倒,把手中玫瑰花高高举起:“米娅,有句话我一直想说:请你嫁给我好吗?”   仿佛孤零零的小船开进港湾,米娅欢喜地连连点头,紧紧握住朱利安双手:“我愿意!我们永远不分开!”   两只相对而立的布偶脸上挂满微笑,四手紧握,再也不动弹了;紧接着米娅裙摆颜色渐深,眼瞧着变成鲜红色,又迅速朝着腰部延伸;不过两分钟的功夫,那条美丽的粉红锦缎长裙就成了鲜红色。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结束,问题梁瑀生和赵邯郸得回归了,实在这章写不完了,明天一定回蓬莱去 第201章 玩偶岛十一   2017年12月5日   又过了两分钟, 柏寒才意识到他俩不再动弹了, 小心翼翼走到两位布偶身旁。   “是血。”梁瑀生摸摸米娅裙角,指尖果然沾满鲜血。   用不着别人吩咐, 外科医生便及时凑了过去, 没费什么力气就从米娅布偶胸膛掏出一颗新鲜心脏, 双手捧着送到旁边女尸处后者胸脯有个血淋淋的大洞。心脏刚放进去,伤口便奇迹般愈合了, 下一秒尸首便腾起橙红火苗。   明亮火苗舔到屋顶的同时,不停被撞击抓挠的大门、窗户和别墅墙壁突兀地安静下来, 仿佛团团围在外头的玩偶们忽然罢工了。   怎么回事?柏寒快步走到窗口, 发觉原本伸着爪子抓挠的两只雄狮直挺挺倒在地面,看起来和真正的毛绒公仔没什么分别;另一只机器人瓦力也像没有拧紧发条似的履带朝天一动不动。漫山遍野的玩耨们僵直身体保持着最后一个动作, 仿佛孙大圣骤然施展定身咒。   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水花四溅,几棵树木像火柴棍似的被抛上天空。是别墅对面的水潭, 米娅叙述中惨剧发生的源泉;柏寒发现白天深不见底的水潭正咕嘟咕嘟冒着泡儿,有什么东西慢腾腾升起来。   “看车票!”耳边沈百福大喊着,柏寒连忙拎起车票:背面任务要求第二条原本只有个“2”, 此时内容出现:消灭盘踞在岛上的羽蛇神残魂。   残魂?难道还不是羽蛇神本体?管它呢, 搞定它就完事了。柏寒这么想着,盯紧水面冒出的古怪东西:就像米娅描述的,那是个半人半蛇的漆黑怪物,背上长着翅膀,浑身生满羽毛, 脸庞和蛇脸没有区别,身躯覆盖鳞片。它若隐若现的,像午夜出没的梦魇。   咦?一丝黑雾从窗户底下的雄狮身上升起,径直投向远方羽蛇神残魂,眼瞧着它似乎加深一些;越来越多的黑雾纷纷脱离玩偶身体朝着残魂汇拢,后者逐渐凝固宛如实质,周身被黑雾笼罩着浮在空中。   “上?”梁瑀生一马当先踢开大门走出去,堵在外头的几只玩偶也被甩到边上,“十一郎!”   披甲仗剑的武士朝着羽蛇神疾奔过去,银光在视野中留下一道长长痕迹;紧接着是威风凛凛的大黑狗,扛着长大门闩的杨九郎,灵巧敏捷的守夜人,双拳垂打胸膛的黑猩猩凯撒,低着犄角的岩羊,骑着小老虎的兔爷更是笔直升上天空。   三等座徐海鹰的猫头鹰和墨镜的守护神则守在众人身旁,当然有沈百福的佛珠压阵,安全系数其实很高的。虽然昨夜已经见识过,贝拉斯克斯先生依然哆哆嗦嗦地躲在众人身后。   尽管被车票定义为“残魂”,这头能漫天飞翔的羽蛇神并不好对付。被众多守护神围攻着连连吃亏之后,它狡猾地飞到高空,转而对远处众人发动猛攻:周身突然炸裂开来,无数羽毛像钢镖一样漫天激射,好在没能突破佛珠的铜墙铁壁。   挥舞着大旗的小兔爷相当骁勇,不时试图把它逼回地面;赵邯郸也张弓搭箭,一枚枚墨羽箭笔直划破夜空。   凌晨三点的时候,孤军奋战的羽蛇神逐渐不支,像条准备躲回洞中的毒蛇般朝着水潭爬去被它藏起来就糟糕了。   大黑狗咬住残魂翅膀不放、黑猩猩也紧紧拖住敌人尾巴,大角岩羊企图用犄角把它钉在地上....银光闪闪的守护神们各出奇招,总算把残魂挡在距离水潭只有七尺的地方。   就像骤然遭遇龙卷风,羽蛇神残魂身周黑雾逐渐消散,羽毛鳞片片片脱剥落,露出中间一具漆黑骸骨,心窝的地方挂着块酷似羽蛇的石头是克劳利吗?他是如何被残魂附体的?还是甘愿和羽蛇神做了交易?时隔两百余年,谁也说不清了。   落到地面的瞬间,这具骸骨猛烈焚烧起来,视野中所有玩偶同时冒起熊熊火苗,慢慢化成灰烬;玩偶岛满目烈焰,连夜空都映得火红。   “成了!”盯紧车票的柏寒兴奋地跳了起来:车票背面的任务消失了;男朋友张开双臂紧紧拥抱着她,可一颗心陡然沉甸甸,再过几个小时男朋友就要走了。   回到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去。   赵邯郸把弓箭一扔,和沈百福互相重重拍打肩膀,周丹宁激动地挥舞拳头。小雀斑三人也欢呼雀跃,拍着胸口喊“鬼门关太可怕了。”三等座五人满脸劫后余生,两名仅剩的新人东张西望,不敢相信居然保住了命。   贝拉斯克斯先生仰望天空,喃喃自语着什么,三位船工满脸恐惧;距离众人数米外的别墅客厅,两位布偶也幸福地紧紧拥抱着,一个满脸感激,“米娅!这些陌生人替我们报仇了!”另一个伏在他肩膀:“朱利安,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漫天火光慢慢褪去,躺在别墅露台上的柏寒望着头顶不停眨着眼睛的繁星,“梁瑀生,你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是什么?”   身畔梁瑀生叼着烟卷,双手垫在脑后,轻松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登岳父家门。放心,不能空着手去,怎么也得拎点苹果梨什么的....”   柏寒怒目而视:“你第一次到我家才带苹果梨?”   “还没说完呢,怎么也得来两条中华拎几盒人参,茅台燕窝,鱿鱼海参点心茶叶....”话没说完他就被捏住鼻子,连忙改口:“红包,包个大红包,啊?”   柏寒缩回两根手指,悻悻地说:“哼,我家门槛可是很高的:别的不说,金银珠宝翡翠玛瑙还是不缺的。”   “唉,压力大啊。”梁瑀生呵呵大笑,随即唉声叹气拍着额头:“早知道我也多踅摸点宝贝,现在可好,家里不是刀就是剑,被女朋友比没了。”   “以后我发你零用钱好了。”柏寒开心地坐起身抱住膝盖,顺手戳戳他胸口:“记着,雷雪楚妍肯定已经和我家打招呼了,你再去一趟,让我爸我妈别着急;跟他们说,再过23天我也能回家去了。嗯,今天是12月5号,下月的这个时候....”   咦,看看手表居然快过圣诞节了。于是她又理直气壮叮嘱:“回去的时候要准备好圣诞礼物,还有元旦礼物,然后是春节礼物,元宵节礼物和情人节礼物....”   “好好,什么都有。”梁瑀生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伸手拍着身畔,“来。”   柏寒想一想,躺回垫在地面的外衣上,侧头望着男朋友;他也正温柔的望着自己,全然不像平时浴血搏杀的时候。“小柏?”   她脸颊渐渐红了。“干嘛呀?”   “以前还没注意。”他摸摸鼻子,认真地说:“我女朋友还挺漂亮。”   其实他也挺帅的,不像江南男子的俊雅风流,有种北方男儿的慷慨豪迈。他的肩膀宽阔厚实,怀抱温暖安逸,呼吸带着烟草味道,嘴唇灼热干燥....   柏寒是被阳光晒醒的,肩膀披着他的外衣,看看手表才八点,伸着懒腰打个哈欠。倚着露台栏杆朝下看,视野中没有了随处可见的玩偶,玩偶岛也没那么诡异古怪了,倒令人挺不习惯;举目望去,周遭树木葱茏野花遍地,依稀能见到两百年前的风采。   别墅门口很是热闹,梁瑀生正和赵邯郸、沈百福围着火堆说些什么,胖子和鹰钩鼻也在。   还要待三个多小时才行呢。下楼来的柏寒把车票一扔,眼巴巴望着坐在火上的方便锅,牛肉汤表面逐渐冒起泡儿。咖啡、三明治、面包午餐肉....早餐相当丰盛,算是给梁赵两人践行。   “梁哥赵哥,按说你俩应该回咱们下车的地方啊?可还没在岛上待满七天,这来得及么?”胖子皱着眉毛研究。   梁瑀生轻松地摊摊手:“我们也琢磨好几天了,以前楚妍他们都是回到下车的地方,没遇到过我俩这种情况。”   “蓬莱又不是傻B。”眼瞧着回归在即,赵邯郸拎着行李箱中的酒瓶子喝的痛快,“敢把咱们放在墨西哥城,肯定什么都想到了,等到了中午十一点半再说。”   太阳渐渐升到头顶,贝拉斯克斯先生还算镇定,三位船工眼巴巴看着众人,恨不得长出翅膀逃得远远的。梁瑀生看看手表,朝众人示意,这才挥挥手:“四位辛苦了,贝拉斯克斯先生,没有您的帮忙,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实在太感谢了。”   如释重负的贝拉斯克斯先生擦擦汗水,“客气了,我由衷感谢各位,冒着生命危险和邪灵搏斗,恢复了这座岛原来的样子。你们永远是贝拉斯克斯家族的贵客,我家的大门永远为各位敞开....”   玩偶岛七天之内死去七个人,岛主也巴不得早点脱身?这位中年人足足说了几分钟客气话,又看看天色遗憾地告别:“足足四天没回家了,三个孩子还小,我得赶回去看看。”   人家着实帮了大忙,众人客客气气告别,又塞了大笔劳务费;小雀斑说了一车感激的话,把他送到码头。   玄铁护心镜、从三等座手中收回的两页《金刚经》和他自己那份、御守、羽毛、蛛丝皮袋和萤火虫香囊、墨羽箭....柏寒双手都捧不住,只好放进背包。旁边赵邯郸也把“藤黄”“乌羽”两把短剑留给沈百福,落日弓就算了:大家平时练习还行,想伤敌远远不足,只把剩余墨羽箭尽数留了下来。   “好了,小柏,柏寒,别哭。”梁瑀生搂着满脸泪水的柏寒,自己也眼圈发红,“你看,今天是12月5日,再过23天,2018年12月25号我在外面等你,好吗?”   又不是蹲监狱,还“外面”等我。柏寒哽咽着点点头,听他细细叮嘱:“等我走了,你就去墨西哥逛逛,什么羽蛇金字塔啊彩色小镇啊,记着石头就别往回捡了;还有来的时候那个广场也不错,王宫和教堂都挺有名,再去博物馆和什么粉湖看看,多照点相带回来:我都没去过呢。你不是最喜欢逛衣裳吗?多买几件,让福哥他们帮忙背着;还有墨西哥啤酒也给我带点算了,别折腾了,还是找个地方待着....”   唠唠叨叨可真麻烦,像个老头子,柏寒腹诽着;可随着太阳升到头顶,七日时限已满,两节相邻的老式车厢突兀地出现在别墅门前空地,车门豁然洞开的时候,她又舍不得老头子了。   “我走了。”他大力拥抱柏寒,低头亲亲她黑发才利索地窜上车厢;后者恋恋不舍跟着走几步,试着想把手伸进车厢却触到看不到的屏障,只好失望地叹口气。   “走,在外面等我。”柏寒仰头望着他,不由心中难过:“到时候接我啊。”   梁瑀生笑了起来,从口袋中掏出个手机晃晃那是他从第一场任务带进蓬莱的,“等你电话。”   没错,到时候就有信号了,不用像现在,沟通基本靠吼....柏寒甩开乱七八糟的思绪,努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却见梁瑀生居然又跳了下来,从后背摘下从不离身的琉璃长刀递过来,“差点忘了,带着防身。”   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就背着它柏寒双手捧住,眼瞧着车门毫不迟疑地阻断彼此视线,长长的汽笛鸣叫,两节孤零零的车厢消失在空气中,手中刀鞘兀自是温热的。   从没见过乘客回归情形的二等座三等座惊叹不已,纷纷感慨“梁哥赵哥算是熬到头了”,都是满脸艳羡;两位新人更不用说了。   沈百福看看她,“没事?”周丹宁也来宽慰“这是好事啊,再过几场咱们都出去了。”   用衣袖抹抹眼泪,柏寒紧紧握住长刀大声说:“我好好的。走,我们去墨西哥,我要去奇琴伊察看羽蛇金字塔,去瓜纳华托照相,还要去坎昆看粉色盐湖~这几天我都不打算睡觉了。”   尽管柏寒憧憬美好,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划着木船来到相邻浮岛并混入其他游客队伍、化整为零回到墨西哥城之后,沈百福和周丹宁却另有想法。   “他们四个看见死人了,还不是一个两个。”沈百福简单明了地说,“说不定警察已经找咱们了。”   周丹宁也这么想:“没错,不怕一万,只,只怕万一。墨,墨西哥什么时候都能去,不在这几天。”   本来就强打精神的柏寒正中下怀:“还是小心点好,万一遇到警察就麻烦了。”   于是众人便在墨西哥城边缘找了个小小旅店落脚,只在便利店买些果汁面包之类充饥,饭店也不去。   这种谨慎并不为过:听说岛上死了七个人,再加上当事人是外国游客,墨西哥警局相当重视,派了大批警察数条船直奔玩偶岛。可惜岛上空空如也,就连成千上万的玩偶也不见踪迹,只有“红玫瑰”别墅大厅立着两位半人高矮的布偶。   工作大规模展开,警察很快在岛上搜出七具焚烧过的残骸;十五位外国游客立刻被列入寻找清单,贝拉斯克斯先生和三位船夫也被带走隔离调查。可惜那些外国游客消失了,海关、机场码头、大使馆....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踪迹,七具残骸DNA也无处匹配,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桩重大命案就此变得诡异,报案的四位墨西哥居民也在几个月后才恢复自由。   闲下来的贝拉斯克斯先生试着在岛上住了两晚,发觉毫无异状,很是感慨。空置两年之后,重金设计装修,造屋种树,开路引水....第三年被改名为“红玫瑰”的玩偶岛正式营业,生意十分火爆,一屋难求羽蛇神残魂被消灭那晚,火光直冲云霄,连墨西哥城内都看的清清楚楚,倒给“红玫瑰”岛带来不少神秘色彩。   每当月色皎洁的夜晚,岛屿最清幽美丽的地方只能白天参观、从不接待留宿的“红玫瑰”别墅总是很热闹。大门外的水潭被填平种满红玫瑰,某位英俊潇洒的男孩子布偶带着他的舞伴一位美丽可爱的女孩子布偶在露台翩翩起舞,鲜红裙摆飘扬;累了便摘摘花,写写信,就像他们还活着一样。   他们聊天的话题总是围着两百年前的事情打转,偶尔也提到家族后代,比如贝拉斯克斯先生,朱利安布偶对于他冒险把自己带到岛上的行为赞不绝口。米娅布偶则经常提起当年从天而降的十五位外国游客,由衷赞叹“他们可真勇敢呀!” 第202章 蓬莱二十八   2017年12月8日   车门开处便是熟悉的青石广场, 柏寒敏捷地跳下车厢, 回身拎下两只行李箱。左侧空荡荡的,平时承载梁瑀生赵邯郸的车厢并没出现,倒令她好不适应;倒是等在车站的姜杏和毛呢裙兴高采烈迎上来:“福哥~柏寒~”   金丝眼镜几人也在,老胡丁一这次也回来的早,关切地迎上前来:“怎么样?”   柏寒又是高兴又是伤感,挥舞手中长刀:“搞定了,他俩出去了。”话音刚落,两朵乌云突然遮住头顶,细看原来是从自家方向飞来的两只小龙, 连忙抬手接住。   “牛B!”“行啊!”几位朋友都兴奋地挥舞拳头,七嘴八舌问:“是找玩偶?每人都不一样?找齐了就完事?”“算了算了先让他们歇歇, 晚上有的是时候说话。”“福哥柏寒, 晚上你俩谁做东?”   柏寒还记得跟着梁瑀生参加度过第十七场任务的高蓝山家中聚会的时候, 那时她只是三等座新手, 望着满院宾客十分羡慕, 又被庞然大物高蓝凤惊呆了。   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想不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双肩各立着一只小龙的柏寒瞧瞧徒弟, “到我家聚?你那里还得收拾。”   沈百福懒得收拾, 大手一挥:“晚上小柏家里集合。”   “你俩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回到家中的柏寒忙着烧热水洗澡,不忘和它俩说悄悄话:“上回谢谢你们,辛苦了。你们可真厉害,不过喷火吐冰累不累?以后也总得睡觉吗?”   两只小龙张开翅膀赶着八颗颜色各异的珍珠满地乱跑,又叼住她衣角打滚儿, 看得出高兴极了。柏寒索性按着它俩也洗得香喷喷,一觉醒来已是下午。   青石广场人满为患,显然刚刚有队伍满载归来,几个年轻人热火朝天地把行李箱往推车上搬,还有几人守着堆成小山的物品。   我们这次可惨了,什么都没带回来,柏寒惋惜地想。从昨天开始,墨西哥城的守卫明显更严密了,不时能看到荷枪实弹的警察在街道穿梭。众人不敢露面,今早悄悄溜到来时的中央广场潜伏着,幸好顺利上车。   迎面走来两人正抹着眼泪,一人低声安慰朋友,后者步履蹒跚,仿佛周身生机都被带走了被留在任务里的是他的兄弟还是爱人?   柏寒低下头去,回忆着梁哥和老赵顺利登上列车的情景,告诉自己和百福也即将结束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加快脚步走开。   前方传来呼喝声,却是空场上几组人例行对练;其中一组是姜杏对阵彪悍青年,后者身手好得多,边招架边纠正对方姿势,她的队长薛鸿文也在旁边。柏寒记得姜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此刻虽然招式生涩也没什么力道,举手投足却利索多了,看得出平常很下苦功。   这娇弱的女孩子也能挣扎着活下去?   咦?她忽然停住脚步,面前这座院落再熟悉不过,每天都会溜达溜达,正是梁瑀生的住处。现在....空出来了么?   敲了几下漆黑院门,里面很快传出动静,门开处却是位二十七、八岁的圆脸青年,迷惑地望着她。   柏寒对他扯扯嘴角:“嗯,没事,我是说,我朋友以前住在这里。”   “这样啊。”圆脸青年挠挠头,满脸同情地说:“我是中午十二点那场到的,车票显示住在这里。你....节哀顺变。”   哎?足足愣了几秒,柏寒才意识到他以为原住户死在任务里了,哭笑不得地说:“安啦,我朋友活的好好的,功成身退了。”   这回轮到圆脸青年惊诧了:“哎哎哎?什么意思?你你你,你的朋友,难不成通过第十八场了?鬼门关?我这场任务一等座轮空,二等座倒遇到两队,最高那个队长才第11场任务,守护神是个古代人。哎,那你等级也低不了,以后多多关照,说不定下场就能遇到呢。”   “我倒没意见,只怕你不愿意。”柏寒耸耸肩膀,转身走开,倒把圆脸青年说的摸不着头脑,“怎么会?”   要是梁哥在就好了。柏寒嘟囔着在庭院摆开六张餐桌,数数人头觉得差不多。她的厨艺平平,平时只会煮煮方便面,大部分时间都有梁瑀生打理一日三餐,此时很有些手忙脚乱,好在援兵很快到了。   “有鱼有虾有羊肉有肥牛还有毛肚,肉够了。”姜杏娴熟地把新鲜肉类分成几份,又抱着水盆哗啦啦洗蔬菜蘑菇:“你们剥蒜好啦。”   第一批客人到的时候,火锅已经支起来了,炭火刚刚点燃。老胡和丁一很愉快地跟合作两场的队友们说了拜拜,转而投奔柏寒三人;由于他俩即将踏入鬼门关的缘故,三名队友也很是心虚,趁机好聚好散,此时也特意来捧场。   “哥们这就熬出头了。”老胡又是激动又是感慨,用不着别人,自己就把自己灌醉了;平时冷静的丁一也嘿嘿笑着,只有还差几场的周丹宁唉声叹气。   金丝眼镜和心经女子也到的很早,和柏寒三人仔细讨教刚刚结束的任务;他俩只比柏寒少一场,如今也即将踏入鬼门关了。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守护神树下少女实力强劲,在蓬莱颇有名气。   “这么复杂?”金丝眼镜边听边皱紧眉头,“先得凑齐尸首,少一个都不行,藏着心脏的布偶才会出现;这个布偶还抓不到,必须靠她的心上人灵魂寄居的布偶才能引出来;最后还得把残魂杀了,差哪个环节都不行。”   刚刚合作过的徐海鹰墨镜、小雀斑胖子自然不必说,苹果脸和小平头也带队到了,就连刚刚升入一等座行列的彭博几人也来了。像上回一样,彭博和沈百福称兄道弟亲热极了,好像大家交情深厚,熟的穿一条裤子。   哼哼,这帮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柏寒忽发奇想:“哎,我有预感,十天后咱们还能遇到一起呢,一回生二回熟,来来,喝一个。”   彭博干咳一声,显然不愿意延续这个倒霉话题,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到火锅中去:“来来,放肉放肉。”   随后赶来的客人越来越多,以至于周丹宁不得不到隔壁院落借来两张餐桌。什么笔仙任务里的新人赵老四,四角游戏任务的黄占辉,撒哈拉沙漠的王晋川,很多只合作过一次便再也没遇到过了。还有不少柏寒没什么印象了,对方却很激动,指着自己大声说:“我是幽州的啊,就是死人城市”“德古拉伯爵,吸血鬼那场”“我是撒哈拉沙漠的,差点渴死我。”   他们有的顺利得到守护神,甚至当起队长;有的依然没有着落,只能依附团队混日子。大多数受过沈百福和柏寒恩惠,进门时都捧着大包小包,不少人特意送来贵重礼物。   柏寒并不喜欢蓬莱这个残酷的地方,即使在此处遇到男朋友、徒弟和至交好友也一样;可此时此刻,看着一张张或熟悉或生疏的脸庞,耳边满是“给你们助威啊,我干了”或者“你们先走,等我们出去再聚”还有不少人红着眼圈递来写着姓名电话的纸条“福哥柏寒,出去跟我家里打个招呼....”心里却又是酸涩又是激动,不知不觉热泪盈眶。短短一年的蓬莱生涯已经融入她的血肉,再也分不开了。   月亮升到头顶的时候,她喝干一大碗烈酒,趁着酒意把车票拎到面前,字迹在皎洁月光下一清二楚:   车票正面:计数:壹拾捌,蓬莱百鬼夜行 2017年12月18日 10:00   车票背面:   任务要求:1、保证阴阳师安培晴明存活;   2、于2017年12月24日日落之后,在京都皇宫清凉殿完成“百物语”游戏。   时限:七天   归程:2017年12月28日   备注:完成本场任务后,乘客将乘坐列车回到原始世界,无需再次进入蓬莱。   百鬼夜行?安培晴明?百物语嘛柏寒倒是知道,无非是个招鬼游戏恐怖片看的着实不少。虽然看起来难度很高,不过自己的鬼门关总算出现了,她有种高考考场拿到试卷时尘埃落定的释然原来今年出这道题目啊,超水平发挥或者重修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冬夜更深露重,屋檐下的绣球灯和明月灯不时随着寒风轻轻摆动,整座庭院笼罩着皎洁光辉。才凌晨四点多啊,躺在被窝里的柏寒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身。   房间也被银光耀得亮堂堂,以大黑狗的体型而言,普通狗窝自然太小,柏寒索性挑选一大张厚床垫,又堆了不少棉被靠垫公仔,倒像间小小卧室了。此时它正伏在前爪上,脸朝着窗外,看上去像一座银色小山。柏寒试探着叫声“大黑!”半秒钟之后,它就从前爪上抬起硕大的脑袋。   一直没睡着啊?披起外衣趿着拖鞋溜过去,柏寒往它对面一坐,双腿伸进棉被。“大黑,眼看又要辛苦你了。”她举着车票给它看,“百鬼夜行,听起来就很危险。”   大黑狗点点头,像是在说“不怕”。床头传来响动,两只小龙噼里啪啦跳下地,四脚着地张开翅膀跑过来,还不忘各自衔着一颗珍珠。柏寒顺手接过来,“这应该是最后一场任务了,大黑,我得跟你说声谢谢。”   大黑狗目不转睛望着她。   “其实,其实说实话,我没想到,我是说没敢抱什么希望能把你带回来。”她还记得梁瑀生说过家中小狗最喜欢父亲,“跟抹了胶水似的天天趴在我爸腿上”,自己能得到大黑狗的青睐实在是意外之喜。   至交好友和男朋友先后离去,偌大蓬莱只剩一个落寞寡言的沈百福,柏寒从未如此孤单。此时夜深人静,生死不离的守护神就在眼前,她心中满是感激,又是难过:大黑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宁愿跟着自己这个陌生人回来,也不愿留在风烛残年的小田切助身边?   等待足足七十年,结果却令它太失望了么?还是渴慕自由的空气?战斗的血液在周身沸腾不休?   “有时候我很怕,怕你不开心,也有点对不起小田切助先生。”柏寒声音很低,忐忑不安地打着手势:“一直是你保护我,我....我也没什么能为你做的。幽州那场任务才能实实在在摸到你,可实在太短了,你还受了那么重的伤。我答应带你到处走走,确实也去过几个地方,可乱七八糟的那么凶险,还得不停做任务,也没能好好陪你。”   伸出手去,依旧碰触不到银光闪闪的大黑狗,后者慢慢舔着柏寒手心。   “大黑,阿田,小田切贡。”柏寒喃喃自语,漫无边际延伸开去,“我不喜欢你的名字,你明明是中国狗啊;不过算了,毕竟是小田切助先生帮你取的,无所谓啦。如果你在西藏长大会叫什么名字?”   柏寒盯着天花板冥思苦想,可惜这里没信号,要不然可以百度一下“藏獒一般叫什么名字?”大黑狗像是开心起来,也把脑袋躺在床垫上。   “大黑,等我们回到杭州,先过年,然后去西藏住一个月,再回日本。”她枕着自己胳膊,眼中满是憧憬:“你过过年吗?就是春节,放鞭炮吃春卷,还要贴春联挂年画。过年的时候人可多了,我们去西湖的时候可得小心点,被别人看到,会把他们吓着的。嗯,去西藏的时候带上梁瑀生好了,让他负责搬行李。”   大黑狗点点头。   “大黑,以后就没那么多任务了,也没有敌人了,你会不会寂寞?”这个问题把大黑狗难住了,站直抖抖身体。柏寒大笑起来:“说着玩的,我们的世界肯定也有鬼魂作祟,要不然那么多恐怖电影怎么拍出来的?”   几句话的功夫,她手边已经凑齐八颗颜色各异的珍珠,两条搬运工似的小龙这才踏踏实实张开翅膀趴在上头,倒像抱窝的老母鸡。   它俩这么喜欢八岐大蛇的内丹,怪不得能喷火吐冰。柏寒随手拈起一枚被厚重乌云笼罩的珍珠:其间金蛇狂舞,雷声隆隆,倒像龙虎山那张“九霄雷霆符”。“这个是雷珠吗?你俩还会打雷?”   小青小蓝歪着头,有种孩童般的洋洋得意。   “好,以后你俩也是重点保护对象。”柏寒一手一只搂住,惬意地躺在大黑狗脚边,“记住小心躲起来,千万别被别人抓住,要不然你俩就被关进研究室当成小白鼠,或者关进动物园再也见不到我们了,知道吗?”   两只小龙连连点头。   “我们那个世界一定也有各种各样的妖怪,反正也有钱了,我们一起环游世界好了。要是碰到鬼魂,就交给大黑解决,龙啊蛇啊就交给你俩。若是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弥尘大师不是说过,佛法无边普度众生....””   一时间心驰神往,又想起远在天边的男朋友,柏寒忽然一跃而起,从床头拿起一个香囊,刚一打开便有只橙红尾巴的翠绿蝴蝶翩翩飞起,正是南山蝶。   往日这只小小蝴蝶早找准某个方向飞去,此时却茫然地原地打转。   “你也找不到他啊?”柏寒失望地耷拉肩膀,默默躺回三只忠诚的伙伴身边,瞧着屋顶上下翻飞的彩蝶宽慰自己:“算了算了,到时候让他帮我们背行李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感慨,已经最后一次回到蓬莱了,居然写了快一百万字,感谢大家一路陪伴。谢谢。   蓬莱章节,发红包啊,过几天攒多点一起发~~ 第203章 蓬莱莱二十九   2017年12月9日   “安倍晴明都熟?”沈百福满含希望地望着四位队友, 却发现只有柏寒挥挥手指,只好补充一句:“谁没听说过?”   老胡爽快地说:“听说过听说过, 不就日本的么?”丁一显然研究过灵异任务常发之地日本,“能画符抓鬼,还能打妖怪,日本古代人, 具体的不知道。”还是柏寒稍微靠谱:“日本阴阳师,挺有名的。拍了不少电视电影,还有漫画书。我朋友的男朋友是个作家, 买了不少关于他的找灵感,好像叫梦枕什么。”   沈百福搓搓脸,只好从头细聊:“日本平安时期阴阳师,非常有名,阴阳寮土御门冢掌门。他的祖上是阿倍仲麻吕,父亲是日本贵族,母亲是一只白狐狸。”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同伴们意料之外,柏寒惊奇地说:“那他也是妖怪?半妖?和犬夜叉一样?”老胡拍着脑门:“好像琼瑶剧, 《梅花烙》还是什么来着?”   头疼欲裂的沈百福干咳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我特意百度过,安倍晴明确实是半人半狐,被称为白狐公子。他的师傅是另一个阴阳师贺茂忠行, 也很牛B。阴阳师就跟古代道士似的,什么占卜天文画符抓鬼都得会;不光这些,安倍晴明还能主持阴阳道、驱使符纸祭祀封印, 日本天皇非常信任他。”   柏寒像平常一样认真记录,头也不抬地问:“百福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都没玩过《阴阳师》啊?”沈百福不可思议地看着四位同伴,又盯着柏寒,“网易手游,没玩过也听说过?去年多火啊,你们怎么跟外星人似的?这么说,我身边人没有不玩的,好多女生天天熬夜,玄不救非,氪不改命。我靠,你们四个可真行啊。安倍晴明是《阴阳师》里头一张SSR,咳,就是张王牌,特别牛B,他一出别人都得趴下,刷出来可费劲了。”   柏寒恍然大悟:“百福,八岐大蛇也是这个游戏里头的?怪不得你什么都熟。”   想起当年废寝忘食沉迷《阴阳师》游戏的沈百福有些感慨,“没错,也是张SSR,特别难出。”   “咱们得小心点,这场有点像雷雪凌耀祖杀掉酒吞童子那场。”柏寒往前翻着笔记,很快找到一页给当时不在场的三人详细讲解,“凌耀祖他们是顺着血河潜进酒吞童子宫殿的,里面很多鬼魂;妖怪肉身也很坚固,我记得当时有源赖光帮忙,他们还事先给它喝了毒酒,最后还死了不少人才成功”   丁一直拍脑门,“知道知道,福哥和凌大哥的刀就是那场得到的?”   沈百福点点头,“如果真和他们那场差不多,咱们就得小心点:日本最厉害的妖怪就是酒吞童子、大天狗和九尾狐,手底下一帮一帮的,八成这场能遇到。MD还得玩什么“百物语”招鬼,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下面就是柏寒擅长区域了:“百物语知道吗?好听我说:其实就和笔仙碟仙一样是召唤鬼魂的游戏,也得在封闭房间进行,比如就这间屋,参加游戏的人坐在一起,点燃一百只蜡烛,轮流讲鬼故事。讲完的人吹灭一只蜡烛,听下一个人讲,一共讲到第九十九个故事就不能再继续了,否则鬼就被招出来了当然咱们可不能停。”   “灵异任务第七夜召唤百鬼,请鬼容易送鬼难,肯定大战一场”、“百物语没问题,问题是怎么进日本皇宫?清凉殿又在哪里?得着落在安倍晴明身上”、“没有地点限制,意味着有可能离开京都”、“福哥是我们底牌,可安倍晴明是半个狐狸,能进福哥佛珠么?进不来的话怎么保住他?”“我还有半坛神便鬼毒酒,应该能派上用场?”   五人倒有四人是最后一场,都是老江湖了,把能想到的疑问依次列在纸上钻研。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不少任务计划的很是周祥,真正下了车却发现情形完全不同,反而大费周折,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昨晚吃的太过丰盛,酒也喝了不少,午餐便用三明治和咖啡草草解决,话题转移到回归之后。有家有口的老胡自然不必多说,决心好好弥补弥补一年未见的妻子儿女;单身汉丁一也在家陪着父母过年,嚷着赶紧找个老婆;柏寒更是直接:“在杭州过年,然后去济南玩玩,然后我和梁哥去西藏大黑的家就在那里,我也还没去过呢。百福你去不去?咱们叫着雷雪楚妍多住几天好了。”   小柏一点都没变:动手时干净利索,分析任务的时候吭哧吭哧记个没完,看过许多恐怖片的缘故也不怵灵异任务,轮到憧憬未来却还是个喜欢旅行的年轻女生呢,沈百福忍不住微笑。有这么个联手闯过十七个任务、即将勇闯鬼门关的师傅兼好朋友真是件幸福的事情,他想。   一个小时后同伴们各回各家,沈百福站到镜子前。提起《阴阳师》,他还记得一年前废寝忘食贪玩手游的日子,最大的烦恼就是死活抽不到SSR卡牌,一怒之下充了几万大元依然未果,被朋友群嘲“非洲人”;如今镜子里那个神情冷淡、被胡须覆盖大半脸庞的青年人令他自己都有些陌生。   打开柜门,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是一方盘踞五龙的蓝田玉玺,黄金镶嵌一角。拿起来细瞧,底部八个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杜老师第一次见到传国玉玺的时候手舞足蹈,满面热泪;沈百福抛了两抛,随手放回远处。   翡翠西瓜蜜桃之类都是小事,乾隆皇帝九龙宝剑和拿破仑佩剑依然锋利,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光辉,好多来历他都忘了:博物馆?宝库?海底?   他的目光落在几叠发黄书卷上:它们被藏在波寒冬博物馆里,他和柏寒楚妍来去匆匆,顾不得仔细鉴别就一股脑儿带了回来,什么《兰亭序》、《祭侄文稿》、《寒食帖》,还有《快雪时晴帖》、《中秋贴》和《伯远帖》《自叙帖》,画也有几幅,《溪山行旅图》《洛神赋》..分赃的时候他和柏寒一人一半。书画和珠宝翡翠又不一样,两人也不知日常如何保管,索性把几颗鹅卵石放在边上,瞧着倒也没事。   “这辈子都穷不了了!”当时小柏信口开河,“开间展览,一人看一眼一百块。”沈百福却不乐观:“算了,非得把咱们抓起来不可。”杜老师双手直哆嗦:“国宝,这都是国宝!中华民族的脊梁!你们好好保存,穷死也不能卖!得有点骨气!。”   我这辈子都穷不了了,沈百福这么告诉自己,却发现怎么也快活不起来。梁瑀生才几天不在,小柏话就少多了,老赵和楚妍已经团聚了?老胡要看老婆孩子,丁一缺个老婆,还出不去的周丹宁只能看老婆闺女照片解馋....   我呢?回家陪父母过年,之后呢?买房买地?开公司?周游世界?沈百福心里空落落的,意兴阑珊四个字刻入骨髓。   甜美花香悄然传进鼻端,于是他走到床头柜前,轻轻摸摸那棵有点像绣球、又有点像玫瑰的雪白花朵。   要是你还在就好了。   与此同时,数百米外另一座庭院中的姜杏正忙活得热火朝天:时值深冬腊月,外头冻得滴水成冰,火锅热粥汤面都是最受欢迎的菜肴,今晚她决定包馄饨。   大多数蓬莱乘客都把房间设计成客厅和卧室,或者索性摆成一览无余的大开间,姜杏却把相当大的空间留给厨房,灶台烤炉汤锅厨具一应俱全。调拌均匀的猪肉三鲜馅,还加了些大白菜,就着刚擀出来的面皮一卷一折,元宝似的馄饨就完成了姜杏老爸是餐厅主厨,做菜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这么麻烦啊?”毛呢裙看着她把切好的香菜、小葱、榨菜、虾皮、紫菜、白芝麻分别用保鲜袋装好,再把牛肉酱、胡椒粉、香醋辣椒油虾油和生抽也放进背包准备当汤底,忍不住蔫了:“姜杏你好讲究啊,你吃一顿饭我都吃掉十顿了。”   姜杏摇头晃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嘛。”   毛呢裙耸耸肩,帮着把包好的生馄饨往餐盒里摆,“喂,你说福哥知不知道你喜欢他?”   “谁知道呢,蓬莱喜欢他的人太多了。”姜杏板着脸说,忍不住挺挺胸膛:那里贴身放着前两天沈百福承诺好的《金刚经》书页,于是她也是有护身符的人了。   毛呢裙很是赞成,忽然神秘地压低声音:“你知道吗,福哥原来有个喜欢的女人,后来不小心死掉了,而且那个女人另外还有男朋友。”   啊?姜杏张大嘴巴,忽然难过起来,“怎么会这样?你骗人。”   “我骗你干嘛?”毛呢裙信誓旦旦:“我今天逛金兰契认识了两个人,他们就是那场任务进蓬莱的,德拉库拉伯爵,吸血鬼呢,很可怕。”   姜杏不做声,听她绘声绘色讲述:“福哥和那个叫小叶子的女生很早很早就认识了,经常遇到一起,好多人都知道。后来德拉库拉伯爵把那个小叶子抓走了,福哥柏寒他们划着船去救,可惜去晚了,小叶子死了,她的男朋友也死了。”   “后来福哥柏寒还有梁瑀生他们就和德拉库拉拼命,很危险的,差点就全军覆没了:新人死了一大半,福哥把一只胳膊都打掉了....”   啊?姜杏吓得把手中馄饨攥成糨糊,“真的吗?”   毛呢裙拼命点头,仿佛她也在现场似的:“可吓人了,流了好多好多血....”   院门传来突兀的敲击声,两个女生都被吓得一哆嗦,“谁啊?”门口却不说话,姜杏拍拍手掌面粉,走去开门。   一位妖娆憔悴的中年女子,却是第一场两脚羊任务便相识的姜以韡。   她在蓬莱的风评很不好。起初跟随二等座朱泽昊,谁知这人下场任务就死了(据说被周丹宁克死的),只好凭借女人最原始的武器另找靠山。姜杏听过很多关于她的八卦消息,大多数不堪入耳,板着脸问:“有什么事?”   姜以韡指指院内:“进去说?”   还没等姜杏拒绝,毛呢裙也走来帮腔:“不好意思啊,我们马上要出门。”   姜以韡只好卑微地放下身段:“姜杏,我是来请你帮忙的。你认识人多,能不能帮我介绍个队伍?不用多强,只要是熟人就行....”   姜杏连连摇头:“我们也是别人帮忙介绍的,而且你看,我们连守护神都没有,哪有合适人选?”   “别,姜杏,你帮帮我!”姜以韡忽然掩面哭泣,卑微地像个路边乞丐:“我们第一场就认识,也算患难之交你姓姜我也姓姜,几百年前是一个祖宗,我们一家人。”   我可和你没关系,何况两脚羊最后一天晚上,你还帮着朱泽昊找我们呢,衣扣都没系好。姜杏暗自厌恶,可她毕竟还是个二十来岁小姑娘,有些话碍着面子说不出,只好胡乱说:“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要出门了,改天说。”   回到房间,毛呢裙相当不屑。“你别可怜她,听说只要有守护神的人都能随便和她睡,哎呀,我可做不到。”   “我也受不了,死就死了,有什么可怕?”姜杏悻悻地看看手表,叫了起来:“啊,都快六点了?糟糕糟糕,我得快点才行,福哥他们还等我呢。”   毛呢裙嘻嘻笑着,神秘兮兮地用胳膊肘拐拐她:“喂,你小心哦,别人都说福哥上辈子是和尚呢。”   姜杏张大嘴巴,“哎?为什么?他有头发呀?”   “傻瓜,他不是和尚哪里来的佛珠?”毛呢裙满脸恨铁不成钢,“都说他是圆寂的得道高僧,可能是唐僧哦,没准下辈子也是和尚。”   姜杏脑海中浮现出沈百福没有头发的模样,依旧满脸胡须,身披僧袍,颈中挂着佛珠,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实在太滑稽了,连忙甩甩头抛到九霄云外。“随便啦,和尚就和尚。”她手上加快速度,一个个雪白馄饨被摆进食盒,“我才不在乎。老天爷如来佛祖,上帝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下场任务也被分配进百鬼夜行....”   毛呢裙尖叫一声,不可思议地喊:“你是不是疯啦?百鬼夜行可是鬼门关呐,躲都躲不及。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要去!福哥车票写着要召集一百只鬼呢!”   “我才不怕。”姜杏理也不理,固执地喃喃自语:“这是福哥最后一场任务,如果不能分到一起,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连守护神也找不到,大概没办法活着离开蓬莱。”   九天之后,姜杏的小小愿望实现了。 第204章 百鬼夜行一   2017年12月18日   柏寒还记得青木原树海任务中的京都, 不像21世纪的现代化都市,高楼大厦夹杂亭台楼阁和流传千年的神庙,就连电车也是古朴低调的;眼前这座巍峨庄广的古代城池更令人敬畏。   “这就是京都?”城门数百米外的柏寒左右打量,“可真大啊。”   沈百福回身招招手,两位女生兴冲冲跑来,正是姜杏和毛呢裙。“呆会儿你俩进去试试,八成不会错。”   “车票倒计时开始就ok。”姜杏快活地说,拖着箱子就要迈步。   时间紧张,得赶紧动身。柏寒也朝金丝眼镜招招手,“石秋霖,走。”初次踏足鬼门关任务的后者非常谨慎, 正和队友心经女子、葛毅、泰拳好手五人聚在一起讨论什么,“来了。”   身后大路传来车驾脚步声, 回头望去,路上多了不少披甲仗剑的古代武士,还有不少白衣侍从, 中央数辆牛车被簇拥着缓行,瞧着足有数百人。有什么大官进城么?   咦?柏寒背着的背包突然自行扭动,两声尖锐嘶鸣响起, 两只小龙硬生生钻出背包展翼直冲高空。在酆都城头顶乌云中发现恶鬼修罗的时候它俩才这么激动, 难道又有恶鬼妖怪?柏寒大叫一声:“危险!”放开箱子拔出短剑, 身旁沈百福也二话不说拔出宝刀,老胡三人各自戒备。   只见两只小龙像觅食雄鹰俯冲而下,前方小蓝身周亮起一团红光, 一条细细烈焰笔直朝着队伍中间一辆牛车喷射,却比它在酆都城中使出的招数袖珍多了,诺大牛车立刻化成灰烬。   一条白衣人影微微闪动,双脚不丁不八踏在大路正中,手中轻摇折扇;数十位重甲武士一拥而上,把他团团护在当中“安倍大人!”   哎?难道是安倍晴明?即使不是也一定和他有关系。等等,为什么我听的懂他们说话?柏寒顾不得细想,见高空小青身周雷电隐隐,张口便是电闪雷鸣,连忙大喊:“不许咬!快下来!”   两只小家伙顿时呆了,四只小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又不甘心地望着那人,翅膀不住拍打;柏寒张开双臂连连呼喊,它俩才不情不愿慢慢飞落,围着众人头顶盘旋。   那位“安倍大人”原本神色凛然地立在当地,双手拢在袖中,见此情景便微微笑了,低声对身旁一位侍卫说了些什么。后者恭敬应了,大步走到柏寒几人身前,“请问远方来的贵客,可是打算进入平安京么?”   平安时期的京都又被称为平安京,三队是知道的。柏寒点点头,按照老规矩信口开河:“我们从东土大唐而来,想在平安京住上一段时间,拜访这里的前辈朋友。请问这位大人可是安倍晴明先生的族人吗?”   “这位便是安倍晴明大人。”侍卫略带自豪地说。   果然是他!可小青小蓝为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进攻?等等,记得百福说过他是半人半狐的半妖,就像犬夜叉一样,大概因为这个?沈百福“哦”了一声盯紧那人不放,大概有种“可算见到真人了”的感觉。   柏寒客气地远远朝人家抱拳,又说:“不好意思了,我的小伙伴第一次来到这里,嗯,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实在冒犯了。请让我们过去给安倍先生当面道个歉,可以吗?”   侍卫回去低声禀报,安倍晴明点点头,又说了句什么,挥了挥手;后者从后方捧着一个黑木匣子过来,躬身道:“各位大唐来的贵客,安倍大人远道而归,满身尘土,要回宫复命,还要修养两日,今天就不会客了。后天日落时分,大人在府邸恭候各位贵客大驾光临。这是大人的名帖和信物,如果各位贵客有落脚地点,就请自便;如果没有,各位可以到城中的樱花别院落脚,无论出入城池还是访友游玩都很方便。”   不但没生气,倒有些不打不成交的意味,柏寒立刻对这位传说中的SSR,啊,传说中的阴阳师好感大增。可是后天才能去他家里?和沈百福、金丝眼镜商量两句,又看被重重守护在武士当中、显然不打算和众人接触的安倍晴明,只好答应了:反正灵异任务前三天都很安全。   只听几声牛吼,两头黄牛拖着后面车辆缓步前行,两位侍卫恭恭敬敬掀开布帘。安倍晴明远远朝众人颔首示意,这才优雅地登上牛车。   眼瞧着车队慢慢消失在远方,众位乘客才兴奋地聚在一起:“真顺啊这次,这就直接见到他了。”“还行,算是说上话了。”   还挺顺利的,柏寒轻松地想,金丝眼镜几人也松了口气:两队一等座在鬼门关相逢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偏偏最后一队还是没什么战斗力的三等座。   “小青小蓝,那个安倍晴明爸爸是人类,妈妈是狐狸,他自己是半妖。”柏寒扬手接住两只兀自盯着平安京方向的小龙,好言好语哄着:“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这个世界肯定会有各种各样妖怪,别和他打架了,行不行?”   两只小龙悻悻地耷拉翅膀,勉强点点头,忽然伸鼻嗅嗅,齐齐展翅朝着和城池截然相反的方向飞去,数十米外又飞回来在她肩膀扑腾。这样往返几次,柏寒就明白那边八成也有什么大妖怪,想想反正时间还早:“那边有其他妖怪是不是?你俩想和它打架?离得远吗?”   两只小龙齐齐点头,听她问“要带我一起去吗?”歪着脑袋寻思半晌,连连摇头。   每次它俩这样子都有变得更强大的机会,柏寒只好答应,再三掰着手指叮嘱:“小青小蓝,听我说。这次和以前不一样,我和百福、老胡丁一只待七天就要离开,一二三四五六七,不是往常十天,明白吗?”   “第七晚是鬼门关,我们要在皇宫进行百物语,肯定很危险,你俩得回来帮我押阵。”柏寒点点它俩头顶,认真地说:“千万别迟到,要不然赶不上车,你俩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两只小龙乖乖点头,又听她叮嘱“记住啊,可别像上次一样打架打得睡着了”用力点头,使劲儿蹭蹭她脸颊才展翅高飞,径直冲向云霄再也看不见了。   那边有什么大妖怪?酒吞童子?八岐大蛇?其他世界的被我们杀了,这个世界的还存在?难道还能得到八颗内丹?被诸多世界搞得头疼的柏寒摸摸背包,八颗颜色各异的珍珠被重重包裹藏在那里。   “走,不早了。”沈百福接过她的箱子走在前头,几人和金丝眼镜边走边商量;木匣也被打开,除了安倍晴明的名帖之外还有块绘着樱花的木牌,看着很是精致。   三等座薛鸿文吆喝着新人:“想跟着我们就得听话,不想跟就走人,都想清楚了。”   平时新人总有几个刺头或者阴谋论者,固执地认为三队乘客企图谋害自己,想方设法“逃生”;此时古代城池就在面前,两只活生生的小龙也远远飞走,新人们老实得像绵羊如果是假的,成本也太高了。   从衣袋取出全彩京都地图,柏寒试着和眼前这座城市对照起来:记得上次游玩的时候梁瑀生说过,这里布局完全仿照唐朝长安,皇宫建在北门,东西遥遥对称,倒是不易迷路。   “这里可真美。”满目皆是绿树樱花,周遭都是庄严美丽的建筑,街边行走的也是长袍大袖的古人,柏寒几乎以为自己置身图画。   如果行人更漂亮些就好了:女子穿着臃肿的鲜艳衣裤,满脸涂抹着厚厚白粉,眉毛只有蚕豆大小,嘴唇抹成鲜红;女人倒也罢了,男性也这样打扮就实在令人反感了。柏寒半天没缓过劲来,低声说:“这要是夜里见到,我非以为都是妖怪不可。”   金丝眼镜对历史略有研究,也把声音压低:“平安时期的日本贵族都是这幅打扮,抹的都是铅粉,平民好一些。”   铅粉有毒....咦?两位贵族女子迎面走来,掩袖朝众人笑笑,露出两颗漆黑门牙,倒像老鼠精。柏寒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方面:“衣裳不错,我要买两身带回去。”   樱花别院位于平安京中央略偏西北的地方,门前就是大路,确实如那侍从所说相当方便。三队一商量,也就持着安倍晴明留下的木牌登门,侍从热情地迎出来。   看起来这里是王公贵族们招待好友的居所,精致幽静,颇有些类似高级别墅;众人被侍从引进两座相邻庭院安置,正好临近中午,又请他安排用餐。   “这里还挺不错嘛。”柏寒打量着颇为宽敞的庭院,把行李放在房间榻榻米上,倒有些旅游的感觉。柏寒和金丝眼镜两队住在一起,三等座和新人们合住另一座院落。   午餐端上来的时候,柏寒就有点失望了:类似海带的小菜、腌白萝卜、一小块腌鱼、雪白米汤、一小碗红豆稻谷煮成的粥,另有一小碗盖着腌黄豆的白饭。   看着就不好吃。柏寒尝了一小口鱼,除了咸味没有其他味道,顿时大倒胃口。沈百福扒拉两口就把筷子一放,从行李箱里往外掏午餐肉:“这还贵族呢?穷到家了。”   午饭之后,两队简单分工便各自行动。朝侍从问清地址又要了地图,柏寒和沈百福直奔平安京东北方向的安倍晴明府邸。   “我们来自大唐,早晨在城外见过安倍大人一面。”柏寒客气地把名帖递给门口侍从,“刚刚安顿下来,想来拜访大人。”   侍从显然知道这事,客气地躬躬身,却没接名帖,更没有通报的意思:“大人早早交代过,如果大唐客人来访就先请各位在城中游览;他有些疲乏,又得进宫复命,后天日落时分必定扫榻相迎。”   还挺坚决的,总不能硬闯?门口立着数位带刀武士,并不好对付。柏寒只好道谢,随意问道:“请问大人去执行什么公务?一定很辛苦?”   侍从自豪地挺起胸膛,遥遥望着城北皇宫方向:“大人奉天皇之命,前往那智山封印妖魔大天狗,足足历时半月,今日方才得胜归来。”   大天狗!柏寒和沈百福对望一眼,换个说辞:“我们大唐可没有这么厉害的妖怪,还得多多请教:请问有没有其他妖怪?”   傍晚天色昏暗,庭院正房亮着烛火,归来的乘客们聚拢在一起。   “这里最厉害的妖魔是大天狗、九尾狐和酒吞童子,被称为三大妖王。”柏寒指着自己记录,“大天狗被安倍晴明刚刚赶到那智山封印了,没什么威胁。九尾狐据说是中土前朝的苏妲己,叫什么玉藻前,修炼数千年道行很深,每条尾巴都能施展不同法术攻击敌人,九条尾巴九条命。酒吞童子和雷雪凌耀祖经历过的那场很像,不过几百年前就被安倍家族带着勇士杀掉了。”   “其他乱七八糟的妖怪一大堆,什么飞头蛮、裂口女、雪女、络新妇,滑头鬼,多了去了,”沈百福补充:“七天之后弄那个百物语,八成能都见着。”   结伴行动的老胡丁一和周丹宁则带来了非常详尽的平安京地图,安倍晴明也被他们打听详细:“确实像福哥说的,这个安倍晴明老爹是人,老妈是只白狐狸,他被称为白狐公子,从小就灵力朝群,随便一问城里的人都知道。安倍家族世世代代都是阴阳师,族长保护天皇,镇守平安京;安培晴明更是出类拔萃,有他在一天,妖魔鬼怪就不能进平安京一步。”   果然是个混杂着凡人、阴阳师、妖怪鬼魂的古怪世界。   金丝眼镜带来的消息相对技术流:“我很奇怪,这座城市的人怎么会说汉语?打听半天才知道,这个世界的中国比我们那个世界强大许多,几千年前就占领过周边国家,汉语一直被流传下来当成官方语言使用。其他方面暂时没有太大区别。”   三等座薛鸿文则很接地气:“打听清楚了,这里贵族不吃肉,天天流行吃草;平民就无所谓了,猪肉牛肉羊肉都吃。我们特意和侍从说了,弄点好吃的来。”   消息被陆续汇总,疑问也跃然纸上:“第一,安倍晴明的敌人是谁?或者说,七天之内他有什么生命危险?”   这个问题不难解答。“妖怪。”沈百福指指清单,“他这么牛B,肯定没少得罪妖怪,不是说平安京的封印都是他设下的么?妖怪想大举进攻,第一个就得弄死他。”   柏寒在这条后面画个勾。“说是后天接待,明天我想再去一趟试试。他的住处把守很严密,肯定还有不少封印结界之类,对了百福,阴阳师最擅长什么?”   “式神,就是代替或者帮助阴阳师的家伙,都不是活人,可能是纸人,也可能是灯笼。”沈百福想也不想便答,“什么天一腾蛇、朱雀**,一共十二种。当然那是《阴阳师》游戏,真正什么样,后天才能知道。”   金丝眼镜想了想,“我认为得做两手准备:万一是人类怎么办?比如天皇,比如其他大臣贵族,一边用妖怪麻痹我们,另一边派刺客偷袭。”   自从昨天子夜在青石广场代表九点的方位遇到柏寒五人,这位初次踏足鬼门关任务的一等座乘客就高度紧张,很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   有道理,笔仙那场任务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阴魂。柏寒记录下来,拎起车票朝向两队:“关于百物语,都OK了?我们十个人,故事要讲一百个,平均每人十个,千万提前准备好。”   大家都没异议,她便指指被单独记录的“清凉殿”:“为什么要在这里游戏?京都,我是说平安京这么多单独的地方,哪怕找座寺庙或者楼阁都行,干嘛偏偏要到皇宫里去?”   “增加难度。不把咱们折腾死哪行?”老胡骂了几声,“蓬莱从来都这德行。”   金丝眼镜也说:“这条比较麻烦,得找安倍晴明帮忙才行,我们十个人想闯进皇宫是不可能的。好在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他,后面几天应该能取得他的信任。”   坐在后方的姜杏小心翼翼举手:“请问,嗯,我是说,你们两队完成游戏之后怎么办?我是说,那些鬼魂妖怪都冒出来之后,要把它们赶回去吗?”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沈百福。“召唤出来就行,任务没要求都得弄死,见机行事,能搞定的尽量搞定。”   “那,皇宫里其他人怎么办呢?”她问。   她心还挺好,柏寒指指安倍晴明的名字,“安啦,提前和他打招呼,肯定得准备准备,把宫里的人都弄走。”   多了烤牛肉和煎鱼的缘故,晚餐颇受欢迎,腌黄豆嚼嚼也挺有味道。落脚庭院足足十来间客房,刚好两队各居一室。榻榻米相当有趣,铺着厚厚棉被更是舒服,柏寒有种穿越进日本漫画的错觉。   取出占雨石玩耍,正面明月当空,看起来明天天气不错;背面则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古城,正北方果然是座宫殿,想来就是天皇居住的皇宫,车票要求进行“百物语”的清凉殿也在那里;一道贯穿南北的大路把平安京分成左右两边,街道纵横交错,星罗密布宛如棋局。以前还没注意,最近才发觉这块石头不光能预测天气,背面更是能当地图使用,徐福东渡和酆都城更是派了大用场,柏寒非常宝贝,时时带在身边。   “大黑,这里也是京都,不过是另一个世界、几千年前的京都,叫做平安京。”夜深人静的时候,柏寒对银光闪闪的大黑狗说,后者正踩着榻榻米不停走来走去。“明天上午我再去一趟安培家,下午去小田先生家看看,如果他的家还在,晚上带你过去走走。”   大黑狗看上去很高兴,慢慢趴在她身旁。   “小青小蓝跑到哪里去了?八成正和其他妖怪打架。”会不会遇到什么厉害的大妖怪?普通杂鱼估计它俩看不上,可别遇到危险。柏寒有点担忧地嘟囔,“可别忘记回来找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方便,就把平安京设计成说汉语了,要不然乘客们实在太困难沟通了,英语还好些,日语估计没什么人会。咳,本来盛唐就是当时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八方来朝。   一等座:柏寒,沈百福,老胡,丁一,周丹宁   一等座:金丝眼镜、心经女子、葛毅、泰拳好手、另一人   三等座:薛鸿文、姜杏、毛呢裙、另外两人   新人:九人 第205章 百鬼夜行二   2017年12月20日   三十多岁年纪, 身材修长, 面容俊美, 头戴高高乌帽, 狩衣洁白胜雪, 手中握着七骨折扇, 举手投足满是倜傥风流。如果事先不说, 柏寒一定以为面前是位风度翩翩的贵族公子, 而不是什么驱使式神、威慑妖魔、镇守平安京的阴阳师。   “有朋自远方来, 不亦乐乎?”头顶明月当空,站在屋檐下的安倍晴明满面笑容地迎接着十位来自“东土大唐”的乘客,“未能出迎,还请见谅。”   果然深受我们文化熏陶啊。昨天和他打过交道的柏寒客气两句,和同伴一起随着安倍晴明进入室中分宾主落座。四角立着八盏纱灯, 把诺大客厅映得亮如白昼, 泛着光亮的乌木案几周围铺着竹叶蒲团;庭院种满绿竹,可惜冬季正值凋零,只有枯竹随着清风婆娑起舞;院角还有湾小小水塘,探出水面的莲花也枯萎了。   这里倒挺清雅的,柏寒学着古人样子坐在蒲团上头,白衣侍女奉上香茶。   “前天尚有要事在身,加上风尘仆仆,只来得及和各位匆匆一会,很是失礼。”安倍晴明语气谦和,看着很是友善:“各位从大唐千里而来, 一路辛苦,舍下备下薄酒,给贵客接风洗尘,还请各位容我略尽地主之谊。”   这位白狐公子真是温文尔雅,令人大生好感。柏寒郑重道歉:“安培先生,嗯,前天真是冒犯了,请别介意。”   安倍晴明微微笑着挥挥手,犹如清风拂面:“此乃小事,不足挂齿;我乃白狐之躯,神兽分辨不出也是理所应当的。久闻东土大唐有四神兽,镇国□□,威震群魔,这位柏小姐能御使东方青龙,修为真是了得,我等望尘莫及。”   这个世界的东土大唐还有什么白虎朱雀?因为小青小蓝,这位大名鼎鼎的阴阳师才对我们另眼相看?柏寒谦虚两句,听他大大方方表示圣兽尘世罕见,还想见识见识,自然不能说两只小龙飞的不知去向,敷衍道:“嗯,我把它们派出去办点小事,很快便回来。”   安倍晴明有些惋惜,倒也再没追问,请众人喝茶,闲聊片刻才说到重点:“各位远道而来,不知只是游山玩水,还是在我国中另有要务?不知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两队早就商量过,既然必须贴身保护他七天之久,自然越早取得人家信任越好,自身实力也得亮出来才行。何况经过两日两夜四处打探,平安京和妖魔鬼怪的对峙情况也被摸得清楚,想来他也缺少帮手。   柏寒便答:“我们这次来,一边是想领略领略京都风土人情,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另一方面,斩妖除魔乃我等修道之人分内之事,家师听说近年妖魔猖獗,危害城里居民,便派我们到此游历,方便的话便助贵城一臂之力。”   安倍晴明面露喜色,放下茶盅缓步走到屋檐下,轻轻敲打手掌的折扇陡然张开挥洒一位披甲持刀、脚踏木屐的武士凭空从庭院阴影中走出来,脸上覆着面具,腰间挂着团扇,不言不动如同僵尸。   式神!百福说过是纸人灯笼之类没有生命的东西,我们也得亮点真本事才行,柏寒叫声:“小田切贡!”   一只银光闪闪的大黑狗突然出现在身旁,就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听她一声招呼便径直冲到武士面前。足足僵持几分钟之后,一人一狗才同时朝着对方猛冲,长刀毫不迟疑地刺中大黑狗山岳般的身躯,后者也狠狠咬住敌人肩膀。   这场无声无息的战斗并没持续太久,随着安倍晴明折扇“啪”地合拢,武士就像出现时一样和阴影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了,大黑狗四处寻找,很是失望。   “大唐高手,名不虚传,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安倍晴明满脸喜色,朝众人躬身行礼,笑道:“如今战乱四起,妖魔横行,三大妖王之中,酒吞童子数百年前就被本族先人除去,大天狗也被我日前封印在那智山,可九尾狐玉藻前依然作恶多端,时时伤害人命,又带着恶鬼盘踞城外伤人,更伺机进入城中作乱。我族和妖魔对峙多年,子弟凋零,我又得护卫天皇,不敢远离,难免有孤掌难鸣之感。众位如能相助,我十分感激,必定禀告天皇,重重封赏。”   我们只要完成任务就好了,柏寒客气几句,安倍晴明连连招呼侍从拿酒来。说起来阴阳师府邸的菜色可比樱花别院强得多了,每人面前摆着小几,分别摆着熏鱼、腌萝卜、蒸鸡蛋羹、腌黄豆、鲜虾寿司和鱼汤,居然还有烤牛肉,四小碟很好看的点心。   席间气氛很好,安倍晴明连连劝酒,颇有结交之意,乘客们也一心和他混熟些。这时候就看出金丝眼镜的长处了:对历史颇有研究,年纪和主人也相仿,说话文绉绉的,很快和安安倍晴明聊得非常投机。   “我们在国内就旧闻先生大名,真是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名不虚传。”忽悠是每个蓬莱乘客必备技能,金丝眼镜更是个中高手,酒足饭饱之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先生一人就能把妖魔鬼怪震慑的不敢靠近平安京,实在造福世人呐。我等能停留的时间有限,想和先生多多讨教,可否离先生住得近些?”   这个要求实在有些唐突,谁也不可能完全信任远道而来的十多名异国修道人士,有恶意就完蛋了。但灵异任务后面几天最危险,安培府邸守卫森严,肯定布满封印结界,乘客们根本无法靠近,真遇到危险又怎么保护他不死?   安倍晴明也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紧接着露出笑容,用折扇轻轻拍打手心:“我和各位一见如故,也正有此意。不如这样。”   他仰头望着明月,顿了顿才说:“今日实在晚了些,明天,我安排下去,打扫几间客房;请各位收拾行装,搬到寒舍来住。”   这么容易就搞定了?柏寒有些不敢相信,身边沈百福也愣住了。还是金丝眼镜反应快,满口感激不尽,又主动提出帮忙保卫城池,扫荡妖魔:“降魔卫道义不容辞,我们也想效犬马之劳。”   这种事显然求之不得,多多益善,安倍晴明应得十分爽快,又问起柏寒:“柏小姐驾驭的犬魂是从我国中所得吗?倒是少见。”   “它其实是我们西藏特有的藏獒,个子特别大,小时候被带到京都抚养,所以才叫四个字的日本名字。”柏寒解释道,又说:“我今天还寻找它生前居所,可惜已经没有了。”   尽管没能找到大黑狗的故居,回到别院的时候柏寒依然很高兴,“百福,这场运气真好,八成我们转运了。”   沈百福仰躺在榻榻米上,依然有些不可思议:“我还以为得想法混进他住处呢,想不到就这么搞定了。”   “说明一件事。”柏寒耸耸肩膀,“妖怪真的很多,他一个人应付不了,想拉我们当生力军。”   熟悉的笑声响起,金丝眼镜刚好带着心经女子踏进房间,像日本人似的跪坐在榻榻米上:“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这下可省事了。第一条任务暂时解决,后面几天我们轮流跟在他身边;第二条怎么办?”   沈百福大大咧咧说:“直接和安倍晴明说,我们要进皇宫,把清凉殿腾出来,再把宫里人都撤走,省得碍事。”   “美得你。”柏寒嘲笑他,用手掌在脖颈划来划去:“安倍晴明好不容易把妖怪堵在平安京外头,还敢在皇宫召集百鬼?小心天皇直接砍你脑袋。”   沈百福不吭声了,半天才说:“MD蓬莱真损,这都是什么破任务啊?”   就像楚妍说过,蓬莱不会给乘客无法解决的任务,二十四个小时之后,“进入皇宫”显然出现一线曙光。   当时乘客们已经搬进安倍宅邸,三等座和新人们留在樱花别院,这也是三队讨论的结果:安倍晴明身边最危险,实力弱小的薛鸿文姜杏几人还是留在府外安全,遇到事情还能有个接应;他们在平安京停留七日即可,也不用完成其他任务。   十人被安排住在位于安倍府邸东北角的庭院,比别院住处窄小些,相当幽静别致,可惜时值冬天,院里几棵树都枯萎了。   这里还不错。柏寒满意地把箱子拎进自己挑好的卧室,到隔壁居所敲门,“百福,我们出去走走。”   还不等动身,一位白衣侍女快步从外面行进,朝屋檐下几人行礼,“各位客人,大人回府了,请客人们过去说话。”   回来了?上午搬进来的时候不见安倍晴明踪影,问起侍卫说是大人进宫去了,迟迟未归。   经过三日研究,柏寒已经能轻易辨别这个时代男女衣裳特色,片刻之后见到安倍晴明的时候便发现果然刚从皇宫出来:深色朝服,头戴垂缨冠,腰悬鱼袋,侍女捧着一束浅色绸缎。   “各位贵客,有件好事。”安倍晴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清早我有事入宫,和圣上闲聊之际说起你们。听说各位远从东土大唐而来,又立志帮我们扫荡妖魔,圣上大为喜悦,想见各位一面;请各位明天清早跟我入宫去,圣上一定大有封赏。”   看看沈百福,再看看金丝眼镜,柏寒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连皇宫也能进去踩点。“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她心花怒放,觉得第二条任务也完成一半了:“想不到我们运气这么好。”   金丝眼镜想了想,“我们山野粗人,这么去见圣上合适吗?用不用准备衣服?”   安倍晴明笑了笑,像是觉得他们太谨慎了:“无妨,你们本来便不是我国人氏,圣上也是通情达理之人,繁文缛节不理也罢,随意些好。”   话是这么说,回到落脚庭院的柏寒依然有些兴奋:“日本天皇啊,名人啊,我想想啊,我也算见过不少历史人物了:珀伽索斯、美杜莎、蜀山派掌门弟子、幽州皇帝、孟婆、徐福和秦始皇....”   “马也算啊?”沈百福嘟囔着,被她白了一眼:“天马!长翅膀的和没长翅膀的马能一样吗?”   沈百福悻悻的爱答不理:“有什么了不起,就一个日本人,瞧把你激动的。” 第206章 百鬼夜行三   2017年12月22日   尽管沈百福表面很不在乎, 第二天觐见天皇的时候, 还是表现出应有的礼节。   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柏寒对日本印象很一般, 天皇更没什么存在感,偶尔关心下皇太子兄弟争位的八卦;这个陌生世界的日本天皇倒不惹人讨厌:五十多岁年纪,满头银发, 个头小小的还没柏寒高;虽然穿戴冕服, 却不像高高在上的一国君主,面色和蔼可亲,倒像个邻家长辈。   “这几位就是东土大唐来的高人?”天皇对众人相当客气, 颇有些礼贤下士的感觉,“我年轻的时候也去过大唐游历, 对洛阳城印象很深,非常仰慕。和大唐相比, 我们要走的路还长的很。”   这人倒挺谦虚,柏寒对他印象好了几分。   安倍晴明替乘客们一一引荐, 不外是“操纵鬼神、御使神兽”的道行深厚人士。大概他把和柏寒比试的事情也禀告过了, 介绍到柏寒的时候天皇看她两眼, 笑眯眯点点头。   “好,好。安倍先生是我国第一阴阳师, 日日夜夜镇守平安京, 劳苦功高;有他在,我等才能安枕无忧。”天皇把自己人夸了又夸,话里带着自豪和长辈特有的关切喜悦。“近年妖魔作祟, 越发猖狂。安倍先生牺牲甚多才封印那智山大天狗,可九尾狐依然为祸世间,其他妖魔鬼怪也时有伤人。各位远道而来,愿意出力相助,真是十分难得,我十分感动,平安京中的百万平民也感激不尽。”   这位皇帝文绉绉说了不少“唇齿相依”“功德无量”的话语,又赠送给十位乘客不少礼物,这才请各人自便。   皇宫宽广空旷,也不能乘车,来的时候众人从城门走到天皇起居之地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就轻松多了。满目都是古朴凝重的亭台楼阁,绿树樱花点缀其中,倒像春夏之交,视野中随处可见携刀侍卫。   “清凉殿在哪里?”走在大路上的柏寒东张西望,见安倍晴明指着某个方向便踮脚望去,果然远远看到一座青瓦红墙的宫殿。   众人互相使个眼色,把所在位置牢牢记住,柏寒更是偷偷取出占雨石奇怪,怎么石头背面从东西分明、星罗棋布的平安京变成只有数座宫殿居所、方方正正的独立围城?   难道是皇宫?可我的占雨石以前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啊?酆都城里的十八地狱照得出,徐福东渡身处大海也一样。柏寒百思不得其解,试探着问:“安倍先生,皇宫,我是说外面妖怪那么多,天皇先生安全吗?这里最好再多些守卫。”   这句话把安倍晴明逗笑了,随手指指远处高高耸立的围墙:“柏小姐,你放心,皇宫是整座平安城最安全的地方,到处布满结界封印,安倍家族率领其他阴阳师家族世世代代守护,高僧诵经加持,妖魔进不来的。”   布满封印符咒么?柏寒仔细回忆,以往观看占雨石的时候好像没遇到?难道封印内部自成天地?   进宫觐见天皇的缘故,安倍晴明今天依然深色朝服,戴垂缨冠,手持玉笏,朝服下摆拖着长长的裾,行走并不快。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随意说:“对了,正好有件小事请各位帮忙:西山百里外有处钢牙岭,里头镇压着几只妖怪,年头久了蠢蠢欲动,我得过去看看;平时倒也无妨,前几天封印大天狗的时候消耗甚大,为防万一,想辛苦各位明日陪我同行,不知方便吗?”   镇压妖怪?你还受了伤?还生怕你不带我们呢,两队自然拍着胸脯满口答应。   安倍睛明很是欣慰,由衷庆幸地说:“还好有各位帮忙,只有我一人的话倒也能应付,可圣上和太子皇后两日后要前往浅草寺祭拜斋戒,为期三日,我也得随行陪护,就有些吃力了。”   两日之后?浅草寺?柏寒默默计算,刚好是12月24日,任务第七天。等一下,天皇前往浅草寺,皇宫刚好空出来,守卫也必定少多了,我们就可以溜进来到清凉殿进行“百物语”了。   一阵狂喜在柏寒胸中涌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皇宫重地森严,天皇皇后也住在此处,别的事安倍晴明还能商量,在清凉殿召集百鬼却想也别想,必定一口回绝,估计还要出手阻挠;今晨众人还头疼不已,想不到峰回路转,难题就这么迎刃而解了。   各位同伴也满脸激动,互相示意不动声色。走回皇宫门口,安倍晴明停住脚步轻摇折扇:“那就一言为定:明早我在居所相候,还请各位回去早些休息,或者去城里逛逛也好。我还得安排近日事宜,先失陪了。”   众人满口答应,和他告别之后便顺着大路朝城中走,泰拳好手和另一人暗自跟随。柏寒取出占雨石查看,背面不知何时变回平安京地图,这石头果然被封印结界影响。   今天收获极大,两队士气大振,找了家小饭馆吃饭。近几日大家已有经验,贵族平日茹素,饭量也少;平民倒没有忌讳,鲜肉鱼虾都很受欢迎。   “这回踏实了。”柏寒低声说,掩饰不住开心“我今天还和百福说,安倍睛明肯定不答应,搞不好还得翻脸,咱们恐怕得做贼一样溜进皇宫。”   沈百福也连叹“没想到”:“没准咱们前面几场太苦了,最后这场适当调剂调剂,平衡嘛。”   喝着热茶的老胡差点喷了:“福哥你这啥眼神?啥思路?平常乘客就安排一件事,还费力八叉的;咱们这一次俩任务,又得保住安倍,又得跑皇宫里头折腾,玩过家家呢?”   葛毅也大呼小叫:“要不说呢,妈的鬼门关就是不一样,跟催命鬼似的。”   丁一愁眉苦脸地说:“不对不对,先别高兴太早:这TM咱们是能进皇宫了,安倍晴明跟着日本天皇又跑到浅水寺玩儿去了,万一他被妖怪盯上了怎么办?”   众人原本商量,第七夜挟持安倍前往清凉殿,既能进行“百物语”又能护他安全。今天看来却有些纠结:若是留住安倍,天皇怎么去浅草寺祭拜?若是天皇不出皇宫,众人又如何溜进清凉殿?就算顺利到达,跟着天皇出宫的安倍途中遇到妖怪怎么办?   “天皇必须去浅草寺。”柏寒头疼欲裂,蘸着茶水在桌面乱划,“否则我们把百鬼召集过去,皇宫岂不是乱套了?得伤多少人呢?”   金丝眼镜也把脸颊埋在手掌里,“咱们十个怎么也能扛得住,问题是安倍那边。既然任务要求保住他的命,第七晚肯定有什么大天狗九尾狐盯上他,否则也就不是鬼门关了。”   心经女子也快崩溃了,无奈地说:“要是薛鸿文他们再有两个守护神就好了,好歹能跟着安倍顶一阵;现在就他一个,根本不顶用。”   柏寒也泄了气:就像楚妍说的,蓬莱果然加大难度。“不不不,蓬莱不会给我们完成不了的任务,一定有希望。也许最后三天还有变数,如果不行,我们用最快速度完成百物语,跟着百福冲出皇宫,再去浅草寺接应安倍好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两队订好计划,商量起明天去往钢牙山的事情。按照金丝眼镜建议,十人不必都去,留两、三人随时接应,大家也都赞成。明天轮到柏寒团队保护安倍,金丝眼镜也带着葛毅同行,心经女子、泰拳好手和另一人便留守大本营,和三等座随时联系。   事情安排妥当,沈百福挠挠头发,使劲嚼着腌黄豆,“MD,为了个安倍晴明日本天皇就这么折腾,亏了是平行世界,马马虎虎算了;这TM要是咱们原来那个世界的小日本,我可不管他们。”   他是东三省人氏,历史遗留原因,平日聊到日本最不待见。   话是这么说,柏寒对天皇的印象还不错,回到安倍府邸的落脚庭院见到他赠与大家的礼物更是好感大增:七套搭配女笠薄纱、履草鞋的壶装束;七套搭配宝冠、小袿、袴、细长、衣被、桧扇和十二单衣的裳唐衣,还有七盘刻着天皇年号的金元宝。   “看出来了,这就把你收买了。”同样收到堆积如山男子服饰的沈百福随意拎起件鲜艳精美的衣裳打量,柏寒怒目而视:“我这叫识货,追求美丽的东西有什么错?”   “没错没错,都拿着啊,车厢装得下才怪。”沈百福“哎”了一声,往榻榻米盘膝而坐,看看外头庭院练手的老胡、丁一和周丹宁,声音压得很低:“我说,赶紧把那两只蛇叫回来,吓唬吓唬人也行啊。”   “能不能叫回来你还不知道?”柏寒也压低音量,无奈地说:“鬼知道它俩跑到哪里去了。”   确实只有“鬼”才知道两只小龙的行踪。   千里之外,一队数十名客商组成的车队正沿着大路朝平安京方向行进。队里有一位阴阳师、一位僧人坐镇,还有经验丰富的向导,客商也都是走南闯北的,宁肯行进慢些也不肯大意。   不等太阳落山,他们便赶着黄牛躲进路旁庙宇或者驿站落脚,依靠房屋四周的符咒、熊熊燃烧的篝火和道行深厚的阴阳师及僧人度过漫漫长夜,黎明方才动身。   这也是野外抵抗妖魔鬼怪最好的法子:后者只能在夜间出没,现身的时候经常成群结队;不过也有例外,传说中的三大妖王修为深厚,日间也能自由行动,擅长变幻外形,勾人魂魄。   “什么声音?”篝火烤着干粮,王姓客商却伸着脖子四下打量,被同行伙伴劝了几句不肯罢休,起身朝车队栖身的古庙大门走去。   一位玄黑衣裳的阴阳师挡住去路:“不能出去,太危险。”   王姓客商只好悻悻地坐回原处,兀自不死心,轻柔婉转的歌声犹在耳旁。只有我听得见吗?一定是妖怪,他告诉自己,心里却始终痒痒的,就像有只毛茸茸的尾巴搔来搔去。   狭小庙宇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噜,就连阴阳师和僧人也闭目养神,他却怎么也睡不着。歌声越来越近,也越发动人心弦,一定是位绝顶美丽的女子,王姓客商这么想着,出门解手的时候忍不住东张西望。   哎?他揉揉眼睛,以为是梦:数十米外影影绰绰立着个绝代佳人,虽然头脸被纱巾蒙住了,身姿却曼妙动人,裙摆随着凉风微微摆动,看得他心里发热,身体也发热。   管她是不是妖怪。他这么想着,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庙宇范围,朝着佳人狂奔:“美人,我来了。”   美人嘻嘻笑着,歌声更动听了,王姓客商顿时心神俱醉,一把拉着她冲入路边草丛。头纱刚被摘下,他就喜得咧嘴大笑:果然是位花容月貌的美人,肌肤胜雪眉目妖娆,身上还隐隐带着兰麝香气。他老实不客气解开裤子,又扑上去替人家宽衣解带;美人居然也不反抗,媚眼如丝地轻轻喘息,弄得他骨头都酥了。   啊,我就是立时死去也值了,沉浸在人间至乐的王姓客商这么想着,口水都流出来了。这个愿望很快得到满足:没用多久他便筋酥骨软,像瘫泥似的躺在地面,原本任他摆布的美人忽然翻身骑到他身上,笑眯眯望着他的眼睛。   什么味道?麝香?狐臭?还带着腥臊味道。这是王姓客商最后一个疑问,高高在上的美人像漩涡般活活吸取他每一滴生机养分,他健壮高大的身体急剧干枯萎缩,在美人注视中化成一具骷髅。   “算你运气好。”美人喃喃说,在月光下惬意地伸展着洁白无瑕的**;一个人怎么够?她的目光落在远方古庙,红唇吟唱勾人魂魄的歌声做为三大妖王之一,她最瞧不起蛮力杀人,喜欢先把人类变成裙下不二拜臣再取他性命。   远方传来两声嘶鸣,两只小小身影利箭般划破茫茫夜空朝着此处高速俯冲。月光把它们映得清楚,头角峥嵘,狭长身躯覆盖鳞片,四只脚爪锋利无比,最古怪的是两只翅膀完全不同。   “到底是何方野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定要与我一决生死??”美人狠狠说着,一条雪白绵软的狐尾突然在身后绽放,数条龙卷风纵横交错朝着敌人席卷。   这几日双方交手数次,追追打打,早就互相了解底细。小青张口喷吐出大片潇湘木影,数十根粗壮建木挡在前头,龙卷风自然刮不起来;小蓝则驱使数道细长明亮的火球朝着美人猛攻。   又一条狐尾在夜幕中伸展,瓢泼暴雨顿时把美人笼罩其中,火球便不足为惧。“真当我奈何不了你们?”美人张口尖啸,旷野隐隐约约出现形态各异的阴魂野鬼,有的嘴巴裂到脑后,有的只有颗头颅,不少飞在空中。“不必纠缠,按照原定计划前往平安京!两日后屠尽活人!至于你俩,待我吞下腹中定能修为大进,大天狗那厮也奈何我不得,哈哈,哈哈!” 第207章 百鬼夜行四   2017年12月23日   经历“两脚羊”任务的柏寒曾经发过誓:再也不骑马了, 再也不坐马车了,如今愿望实现了:载着众人前往钢牙岭的是辆牛车。   “原来牛能走的这么快啊?”柏寒诧异地从车窗边探出头张望:前方道路行着一辆匀速行进的黑棚牛车, 旁边还有四名护卫, 里面自然坐着安倍睛明;后方车轮响动,金丝眼镜、葛毅和周丹宁乘坐的牛车并不算远。   老胡摇头晃脑,“一看小柏就是90后,家里条件也好。像我们小城市出来的,牛啊马啊没少接触。”   柏寒只好强调:“谁说我没接触过小动物, 我家还养着小狗呢。”家中那条板凳似的小泰迪悄悄涌上脑海。   丁一笑道:“等回去了找我来,我老家就在乡下,牛啊马啊羊啊什么都有,包你一次见齐了。”   沈百福却不感兴趣:“还是找我来,带着梁瑀生, 过年正好看冰灯。”   两头肥壮的黄牛显然受过训练, 脚步迅捷耐力极强,上午只休息两回;不过到了午间脚步也明显慢了不少, 皮毛都被汗打湿了。   “差不多了?”车厢里的柏寒犹豫着要不要解决午餐, “安倍晴明不是说, 不到一百公里路, 中午肯定到了?”   沈百福也伸手掀开布帘,忽然发觉前方牛车拐上一条离开大路的岔路, 仔细打量前方:“八成就是这座山。”   钢牙岭是座并不起眼的山岭,山上绿树成荫,杂草丛生, 哪有昔年被妖物占据的痕迹?更和“钢牙”两字沾不上边。   “几百年前,这里被几只野狼妖占领了,繁衍出很大族群,很多路过的行人都被它们吃掉了。”安倍睛明指着面前石山,显然这处距离平安京很近的妖怪巢穴很令人头疼:“我的先祖来到这里想除掉野狼妖,当场剿杀了大半,剩下的钻到山洞裂缝里头。它们非常狡猾,地下又不适合施展法术,先祖没办法,只好给山洞布下结界,定期赶来查看。”   “我每隔三年就来查看一次,又安排附近村民随时留意。前阵接到消息,夜里能听到狼嚎,推测封印松动了,这便尽快赶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汇合的柏寒七人匆匆吃过午餐,便跟着安倍晴明登上崎岖山路,侍卫被留在当地照顾牛车。   山洞,山洞,柏寒一边寻找,一边听着安倍晴明细细介绍稍后如何行事:“野狼妖并不算强,现在又是白天,没什么可怕。一会我们从洞口进去,里面有几条岔路,为了节约时间,分散开来细细查看,发现缝隙或者妖气就发信号,漏水的地方也要注意,出洞以后我再重新布置封印。”   听起来不算难,柏寒心想,可白天我们没法召唤大黑它们,这可是个麻烦。不过妖魔鬼怪只能在夜间行动,又有金刚经护体,倒也不用发愁。   跟着安倍晴明往深山行走,半个小时后果然在山坳找到一座黑漆漆的石洞,洞口生着古怪石笋,很像野狼张开的大口。   “就是这里。”安倍晴明站在洞口往里看了两眼,问过众人没有什么疑问,这才率先走了进去。   只往里踏了几步,洞外光线就看不见了,好在几人手电火把香囊都备得齐全。洞穴一路往下,倒令柏寒想起酆都城任务中跟随巫山派去取“江底泥”的经历。   好冷。越往深处行走越是寒冷,柏寒开始后悔衣裳穿得少了。每当经过路口,她就用荧光剂在墙角轻轻喷一下。   “到了。”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安倍睛明才在一处三岔口前停住脚步。“这里临近洞底,请各位分散行动。我们尽量快些,日落前回到城里。”   周遭黑漆漆的,似乎有几只野狼妖潜伏在角落,稍一大意便被它吃了。柏寒缩缩肩膀,“遇到危险直接叫你?”   安倍睛明点点头,递给大家三面小小纸旗“这里石壁太厚,又深处地底,不好施展法术,这也是我请各位帮忙的原因。这旗子是特意炼制的,发现异常点燃插在地面,我便知道了;若是始终没有找到,各位原路返回便是。”   好,看着挺普通的。尽管这么腹诽着,谁也不愿在山洞多待,简单分了分队:柏寒沈百福一组,老胡丁一一组,金丝眼镜、葛毅和周丹宁一组,分别踏入左中右三条岔路。   回头望去,安倍晴明的白衣在黑暗中相当醒目。柏寒收回目光,举着燃烧的火把伸向前方。左右都是石壁,按说不担心迷路,柏寒却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自己再也回不到地面似的。   “百福,我们应该带个毛线球。”柏寒想起希腊神话关于弥诺陶洛斯的故事,低声说:“哪怕多带点鹅卵石引路也行。”   沈百福的声音在洞中听着很古怪。“这里头有什么裂缝啊?肯定不是我们这条路,没准在老胡那里。”   “或许。”柏寒耸耸肩膀,时刻注意着左右两侧有没有岔路,准备喷上记号。这条岔路七拐八弯,地面也崎岖不平,却始终只有一条道路,倒也不用发愁迷路。   视野中没有什么缝隙或者妖气,两人还怕光线太亮错过了,把香囊手电收起,只用火把照明,依然毫无收获。   “应该不在我们这边。”两人视力超群,有古怪绝对不会漏掉,柏寒失望地瞧瞧四周:“百福,你发没发现,这里很像一部恐怖片?《黑暗侵袭》。”   沈百福把一块小石子踢到墙壁,“听说过,一帮人堵在地底下了?好像还有什么怪物。”   “是六个女人,平时很好的朋友。她们的目标本来是没什么难度的洞穴,有个人想给大家惊喜,就换成了没去过的陌生地方,结果遇到地震困在里面。”像往常一样,柏寒讲起恐怖电影总是很周到,“地底全是吃人的怪兽,眼睛看不到,鼻子和耳朵很灵,大部分人都被它们吃了,只有一个女人活到最后。”   在这种地方讲述恐怖电影并不明智,不过灵异任务经历多了也就无所谓了。前方道路不见尽头,嘟囔着“小青小蓝”怎么还不回来的柏寒抓住沈百福胳膊,随口说:“百福,你觉不觉得这次任务很奇怪?”   “奇怪。”并肩战斗久了早有默契,沈百福也说,“不应该在人多地方召集百鬼,起码找个古庙,或者找间旅店也行。”   想考验乘客们的守护神也太危险了些。   “我也是这个意思。”柏寒耸耸肩膀,迷惑地说:“我这几晚一直研究咱们经历过的任务,琢磨的头疼。你说,蓬莱是好人还是坏人?”   沈百福想了想,“好人。”   “我也这么想。”柏寒慢慢回忆,“行尸走肉我们没任务,老刘得去杀掉变成丧尸的那个谁,卢文豪得去救人。笔仙是杀掉恶鬼,救那几个女生,泰坦秘境二等座是杀掉许德拉,鬼王墓是镇压鬼王....”   一路数到最后,轮到刚刚经历过三场鬼门关:“徐福东渡解救被八岐大蛇杀死的亡魂,酆都救回关裕豪的灵魂,玩偶岛杀掉羽蛇神,解救朱利安和米娅。”   沈百福打断她的话,“确实不对劲,安倍睛明费了老鼻子劲才守住平安京,真把妖魔鬼怪召集到清凉殿,就算天皇他们去清水寺,皇宫其他人活不活?平安京百十万人活不活?按说蓬莱没TM这么变态。”   柏寒也摸不着头脑,“可能是你的佛珠太厉害了,蓬莱安排你最后一场单挑....”   头顶陡然响起一声怒雷般的巨响,动静实在太大,全无防备的柏寒被震得头脑无法思索,心头狂跳,直到脚底、身周同时剧烈颤抖才反应过来:地震了?   一道又一道裂缝撕裂头顶石洞,仿佛上场任务支离破碎的米娅尸首,必须逃出去柏寒本能地想着,和沈百福同时转过身朝着来路奔跑。   心脏砰砰跳动,头顶不停掉下碗口大的石块,扑簌簌合着尘土砸在柏寒身上,她连忙用胳膊护住脑袋。怎么回事?野狼妖偷袭?安倍晴明给我们的小旗还在衣袋,可狂奔逃命还来不及,哪里有空取出来?   又是一声霹雳巨响,前方道路像下起碎石雨,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两人不敢再走,记得不远处有个浅浅凹洞,互相扯了一把改朝那里跑。脸盆大小的石头噼里啪啦朝下砸,柏寒肩膀被砸得生疼,火把也握不住了,慌乱中沈百福也痛哼一声倒在地上挣扎,她连忙用能动的一只手拽他。   第三声巨响过后,深处地底、塌了半边的石洞反而安静下来,落在地面的火把也“噗”的一声熄灭了,于是黑暗降临了。与此同行,无数野草树木、花朵藤蔓以惊人的速度越长越长,把整座钢牙岭包裹得水泄不通:洞口被蔓藤堵塞,每道和外界相连的缝隙都被草根树根钻入填满,连空气也被隔绝在外。   与此同时,留守在平安京安倍府邸的心经女子迷惑地望着传来巨响的东边,那里是钢牙岭的方向,队友们和安倍晴明的目标。   不会出什么事?她有些不放心,站在门口张望。没过多久,去往樱花别院和三等座例行沟通的泰拳好手两人便赶回来,也是满脸焦虑:“怎么回事?要不出城看看?”   安培晴明对乘客们非常优厚,三人很方便地朝府中侍从要了辆牛车,急急出了平安京朝东边钢牙岭进发,刚走了一个小时车夫便喊起来:“大人,是大人!”   能被他称为大人的只有安倍晴明了。这位阴阳师伤得很重,衣襟被鲜血浸湿了,脸色惨白,就连侍从也只剩下赶着牛车的一人:“我们被偷袭了。”   “各位大唐来的朋友和我一起进入钢牙岭石洞,分头检查封印,结果遇到大群狼妖。”不等三人发问,他便主动解释:“它们修炼多年,潜伏在野狼皮囊下,很难察觉。我大意了,以为它们早被我赶出平安京周围,想不到故意在洞中设下陷阱。”   “他们被落石堵在洞中,围着数百只野狼,我前几日在那智山受了重伤,一个人孤掌难鸣,只好赶回来求助。”他咳嗽着吐出一口鲜血,急切地望着面前三人,“这时赶过去天就黑了,实在太过危险,切切不可莽撞。待我抽调府中人手,再禀告天皇,带领侍卫....”   他说的是其他阴阳师,这几日无事时大家早在府邸中练过手,式神面对乘客们的守护神也占不了上风。如果是平时,心经女子还能考虑他说的救援步骤,可生死相依的三名队友下落不明,长久互相扶持的柏寒几人也在其中,晚一步说不定只能见到他们冰冷的尸首,哪里还能冷静?   “你快回城安排人手。”她想也不想便说,“我们先去,你们尽快过来。”   安倍晴明连连劝阻,见她置若罔闻,只好叮嘱:“千万小心,救人放在首位,不要和鬼怪硬拼....”   泰拳好手更是心急,连连招呼车夫挥鞭赶车,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到队友们被困的地方。饶是快牛加鞭,三人赶到钢牙岭的时候,天也慢慢黑了。   银光闪闪的锦毛鼠走在最前头,心经女子按照安倍晴明指点的路径快步上山,泰拳好手两人提着兵器紧随其后。   “有野狼吗?”三人互相询问,警惕地打量四周,别说野狼,野狗兔子都没看到半只。   到了!一处黑漆漆的石洞就在山坳间,奇怪,洞口被绿油油的落石堆砌得满满当当,仔细再看,原来大大小小的石块都被野草藤蔓重重包裹,看着很是古怪。   这是什么意思?三人顾不上细想,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搬动石头。守在旁边的锦毛鼠忽然暴起,眼瞧着身形长大不少平日只有遇到强敌才会如此,心经女子心惊胆战,连忙转身戒备。   迎面是只猫人,准确的说,那是只像人的猫妖:浑身毛茸茸、不时舔着手爪、双瞳竖着一条细线,居然有两条尾巴。旁边的妖怪生前像是个和尚,死后浑身湛蓝,只长着一只眼睛;还有只女妖怪整张脸庞都被血红嘴巴占据了,这令她看起来相当别扭。   以上可以用“妖怪”来形容,其余大群浑身漆黑、不时变幻形状的恶鬼便只能用“魔鬼”概括了。   “野狼呢?”心经女子指挥锦毛鼠离自己再近些,和另外两人呈“品”字形背靠背戒备,其他两只守护神也护在身周。   泰拳好手挥舞着两把开衫刀:“MD,狼呢?”   对于经历了十七场任务的心经女子来说,阴魂野鬼不足为惧,可“数十只包围山洞”的野狼不翼而飞就有些古怪了。“抗住,别慌。”她颤抖着声音尽量冷静下来,“石秋霖肯定没事,小柏福哥也在,没那么容易死。安倍晴明的援军也快到了。”   我们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第208章 百鬼夜行五   2017年12月23日   姜杏很烦恼。   柏寒总说蓬莱非常公平, 不让新人上来就完成非常凶险的任务, 凡事有个过渡;也就是说, 前六场光待着就能搞定的任务最大目的其实是寻找守护神。   可她太倒霉了, 至今为止的五场任务只有三场灵异性质, 酆都那场不能说话,这场不能出平安京半步到底怎么寻找守护神嘛?   完蛋了完蛋了, 我可能要挂掉了;福哥这场就功成身退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两种负面情绪掺和在一起, 以至于姜杏难过的晚饭都吃不下。   “走啦, 我们去逛街。”毛呢裙连连摇晃她胳膊,“这里可是古代的京都呢。”   “你说,福哥柏寒怎么还没回来?”姜杏却撅着嘴巴看看手表:“他们不是跟着安倍晴明去钢牙岭吗?都一整天了。”   毛呢裙耸耸肩膀,对沈百福有种盲目信任, “安啦,不就是几只野狼妖吗, 福哥怎么会搞不定?再说还有柏寒和金丝眼镜呢。”   也对哦。两个女生和队长薛鸿文打了招呼, 离开樱花别院顺着街道闲逛。胭脂水粉、御守香囊、珠簪耳坠....傍晚九点多钟, 花了不少零花钱的姜杏心里舒服多了, 忽然发觉东门就在数十米外的地方。   “不能再出去, 任务中断就完成不了了。”姜杏想起柏寒讲过笔仙任务的经历:某个无意跑出任务范围的倒霉鬼被独自留在那个陌生世界, 想想都可怜。“走, 我们回去。”   刚刚走出几步,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挡在前方,眼巴巴望着姜杏捧着的菊花茶, 小声说:“好渴,喝水,给我喝水。”   哪里来的小孩子?姜杏左顾右盼,行人来去匆匆,哪有他的父母?“你是走丢了吗?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摇摇头,泪水直在眼圈打转:“没了。找不到,我渴,喝水水。”   怪可怜的,姜杏把刚从小摊买的一大杯菊花茶递给他,顺手摸摸他的头,“乖,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要不你爸爸妈妈该着急了。”   “在河里,芥川。”小男孩抱着茶杯乖乖答,仰着脸说:“只有我一个,害怕,不回去。”   姜杏蹲在他面前,顺手把打算给薛鸿文他们带回去的桂花糕和红豆柏饼都递给他,“芥川在哪里?你认识路吗?我们是外来人....”话刚说到一半,只见小男孩毫不犹豫把香喷喷的菊花茶倒在头顶,诺大一杯茶居然不洒出半滴,顿时惊呆了。   城门附近突然传来喧哗:“有妖怪!妖怪进城了!”   怎么可能?整座平安京都被结界笼罩着啊?目瞪口呆盯着小男孩的姜杏本能地回过头去,发觉城外鬼影重重,数十只奇形怪状的妖怪正慢慢通过城门。它们有的只有婴儿大小,有的却有两层楼那么高,有的没有脸,有的长着三个脑袋。尽管长相各异,举止却一模一样:小心翼翼试探着走一步,发觉什么意外也没有,再走一步....   糟糕!妖怪能进城了!姜杏脚都软了,想逃跑却没力气,好在有位宽袍大袖的男子双手结印疾奔而来是城中巡逻的阴阳师!   几位没有五官的白衣武士突然从地面冒了出来,挥舞着长刀朝妖怪冲去,是他招来的式神!这几天姜杏早就见识过了,顿时有了勇气回过头来,“我们快回去....”   咦?面前哪有什么小男孩,只有一个四、五岁孩童高矮、浑身青绿的小妖怪,头顶古怪地陷了进去,里面盛着浅浅茶水,居然还漂着朵菊花那是她的菊花茶!不等姜杏反应过来,小妖怪已经   双手抱着脑袋,哆哆嗦嗦喊着“救救”,可惜迟了一位白衣式神冲过来一刀刺入它的胸膛,小妖怪顿时倒在地上,后背还背着个乌龟壳。看上去式神打算再补一刀,旁边一只三只脑袋的妖怪却伸长脖子咬住他的脖子。   太可怕了,姜杏直哆嗦,心里却觉得那小妖怪很可怜她弟弟也才四岁,身形和它非常像。逃开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望,小妖怪居然没死,眼巴巴望着她,手边扔着桂花糕和红豆柏饼。   那晚姜杏梦到爸爸妈妈,也梦到白胖可爱的弟弟,发觉弟弟不知怎么变绿了,背上多了个乌龟壳,还捧着一杯菊花茶。她被吓醒了,忽然听到院里放哨的人喊:“有妖怪!”   这场任务没能和高等级乘客待在一起,三等座五人即使睡觉也时刻警惕着,纷纷冲出卧室,新人们也连滚带爬跟着出来。   轮班放哨的新人声音都变了:“它,不知怎么就冒出来....”   院门里头果然趴着个小妖怪,浑身青绿像只青蛙,背上却背着乌龟壳,趴着的地方有血迹,显然受了伤。它显然很害怕镇守在别院正中的薛鸿文守护神,缩在门口瑟瑟发抖。   哎?它是来找我的吗?姜杏本能地朝它走了几步,却被毛呢裙拉住了:“别过去啊,它是妖怪。”   “可它怪可怜的。”姜杏坚持着说,仔细打量着它:手脚都有青蛙似的蹼,乌龟壳看起来非常坚硬,头顶居然是凹陷的,倒像个小小碟子,周围长着火红头发,双眼又圆又亮,嘴巴尖尖的像雷震子。   小妖怪抬起头,朝她小声说:“救救,水,喝水....”   它要喝水?姜杏本能的想回房间取水瓶,却被急急赶来的薛鸿文拉到一旁:“定契约了吗?”   姜杏呆住了,“它,它可以当我的守护神?”   薛鸿文满脸恨铁不成钢:“废话么这不是?都是这样的,这个妖怪看着你顺眼。听着,得先让它答应跟着你走,才能给它水喝。”   毛呢裙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恨恨地说:“我们一直在一起啊,它怎么不来找我呢?”   举着两瓶矿泉水回到门口,姜杏定定神,对小妖怪大声说:“喂,你跟我走,以后保护我,为我战斗,行不行?我也对你好,给你水喝。”   小妖怪呆住了,显然没想到居然这么多要求,眼巴巴看着她手中水瓶,喃喃道:“喝水,我要喝水。”   “那你答应我,跟着我走,以后不能离开我,时时刻刻保护我,我一叫你你就出来。”她绞尽脑汁思索着,“我也会对你很好的,每天给你洗澡刷牙,每天都给你水喝,还给你好多好多好吃的,比刚才的桂花糕和柏饼还好吃。”   小妖怪想了又想,到底禁不住清水的诱惑,可怜巴巴点点头。   成功了!姜杏激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恨不得沈百福就在面前我也是有守护神的人了!刚想把水瓶递过去,薛鸿文就低声说:“名字,问它的名字!”   “我叫姜杏,你叫什么名字?”姜杏感激地看他一眼,又对小妖怪说:“不可以撒谎哦。”   “芥川虎。”小妖怪挺着胸膛大声说,双手指着头顶凹陷进去像个碟子的地方:“喝水!”   片刻之后,姜杏小心翼翼把清水倒进它头顶,却发现浅浅的凹坑怎么也倒不满。一瓶瓶矿泉水被传到她手中,再倒进小妖怪头顶,很快存货没有了,新人们不得不跑到别院外头打水。   与此同时,平安京百里之外的钢牙岭。   我在哪里?   远处似乎有呼喊声,还有兵器击打石壁的声音,令柏寒晕晕沉沉的头更疼了。窗外寒冬腊月,老妈在厨房做好吃的,香味顺着门缝钻进卧室,她赖在温暖被窝里不想起来....灯光怎么这么晃眼?让我再睡一会,好困啊....   “柏寒!”这回的声音近多了,几乎就在身畔,听起来好熟:“小柏,柏寒!”   不知什么东西被扔过来,不偏不倚砸在柏寒脑袋上,嘶,好疼。气得她立刻分辨出说话的人是谁了:“沈七宝!你想造反?竟敢打师傅。”   沈百福乐了一声,声音又紧张起来,还带着龇牙咧嘴的痛楚:“羽毛,快点,天马羽毛,赶紧戴上。”   要珀伽索斯羽毛干什么?这里又不是水底,柏寒嘟囔着,不过凭借着长久形成的默契还是伸手进衣袋里取出口罩。   带着海风的清新空气进入肺里,令柏寒立刻头脑一清:太危险了,山洞里没氧气了?左肩疼得厉害,刚才却没发觉,只好右手撑着地面坐起身,“百福你怎么样?”   就着萤火虫香囊光芒,柏寒发现几步之外的沈百福倚靠墙壁坐着,脸上蒙着口罩,右腿古怪地弯曲着,额头满是冷汗,指指滚在远处一块石头,“倒霉到家了。”   幸好没砸到他脑袋,柏寒连忙摘下背包取急救包:“别动别动,小心骨折。”   这话说晚了咬牙用短剑划开他裤腿,柏寒发觉膝盖附近的伤口血肉模糊,能看到雪白骨头。她不敢碰触,只能用清水冲洗伤口,疼得沈百福叼着衣服,狠狠捶打墙壁。   “刚才那边好像有动静。”柏寒轻手轻脚敷上不夜城带回的金创药,再用干净纱布裹住,故意分他的心:“听见老胡和石秋霖动静了吗?”   沈百福有气无力哼哼着,“你过去看看,我算是废了。”   “别乱讲话。我这儿也疼得厉害。”柏寒指指自己高高肿起的肩膀,坐下让沈百福检查,幸好骨头没事。放下心来的柏寒卸下背包底部夹板绑在他腿上,这才从后背摘下琉璃长刀握在手中:“我过去看看,你小心点。”   沈百福喝了几口水,挥挥宝刀,“快去快回。”   刚才声音是从左边传过来的,她一路顺着来时山洞行进。头顶和两侧石壁满是蜘蛛网似的裂痕,地面铺满碎石,有时根本无处落脚,柏寒不得不手脚并用爬行。奇怪,地震这么厉害,为什么山洞没有彻底坍塌?那样我们就被砸成馅饼了。   “安倍晴明!”每走一段柏寒就大喊几声,吹几声铜哨,依然听不到回复,两侧倒偶尔传来敲击石壁的声音。她忽然停下脚步,从衣袋取出面小小纸旗想点燃,按动几下打火机火苗却迟迟不出现。   试着摘下口罩,柏寒拼命张大嘴巴吸气,也有空气正常进入肺里,身体却难受的恨不得抓挠脸颊洞里完全没有氧气了。   安倍晴明有问题。   戴好口罩的柏寒这么想着,加快脚步寻找着沿途自己留下的荧光记号。这几天住在他的府邸,安倍家族其他阴阳师和平安京护卫常有拜访,除了沈百福隐藏佛珠之外,大家都下场切磋,普通阴阳师操控的式神不是自己和金丝眼镜、心经女子守护神的对手,老胡几人也能打个平手。   进入这么个破山洞寻找封印泄露的地方,为什么不带他自己手下过来?还得辛苦刚刚觐见过天皇的我们出手?   他想杀了我们。尽管莫名其妙,柏寒依然不得不承认任务需要保护的对象想把自己永远留在地底,用力把手心纸旗捏成一团。   为什么?他封印大天狗受了伤,妖魔鬼怪虎视眈眈,平安京正是用人之际,连天皇本人也求贤若渴;我们主动来帮忙,他反而暗下毒手相当不通情理。   他忌惮小青小蓝?见它俩不见了更怕对他不利?还是对我们这些陡然冒出来的异乡人怀有戒心?柏寒一时间想不到答案,一路脚步不停,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众人分开的三岔路口,安倍晴明依然连个影子都没有。   仔细检查地面墙壁,确实没有留言记号,柏寒这才一头冲进老胡三人那条道路。依然是蜿蜒曲折的山洞,不得不趟着落石行进,中间有一段被落石塞满,无法通过的柏寒只好趴在石堆上用刀鞘捅开几块,朝着碗口大小洞穴吹动铜哨,这次很快有了回声:“柏寒?福哥?”   手电光柱顺着洞穴照过来,老胡戴着口罩的脸庞也出现了,听起来相当后怕:“差点砸死我们,你们怎么样?”   “我肩膀挨了一下,没大事。”柏寒退后几步避开不断从坡顶滑落的石块,“百福腿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夜间稍微修改,姜杏和小妖怪的地方。加了点细节。 第209章 百鬼夜行六   2017年12月24日   足足大半个小时之后, 伤痕累累的三人才站到柏寒身前:老胡脑袋挨了一下, 鲜血不停渗出包扎的绷带;丁一左脚掌被落石拍中, 完全着不了地, 估计粉碎性骨折;及时护住脑袋的周丹宁胳膊断了,草草用夹板吊在胸口。   “安倍那个玩意想弄死我们。”老胡也相当精明, 第一句话便直奔主题:“要不靠着天马羽毛,咱们哥几个非得活活憋死在里头。丫过十天半个月回来看一眼, 个儿顶个儿都臭了。”   前方带路的柏寒有些想笑, 更多的是后怕:幸亏自己和楚妍羽毛相当富裕, 最后一场鬼门关统统带在身旁;金丝眼镜团队是老相识,这次任务又并肩奋战, 也是人手配备一根。   被他搀扶的丁一一瘸一拐走得很慢, 口中大骂:“MD人模狗样, 不对,人模狐狸样, 还带咱们见天皇, 还请咱们住他家里,早就不安好心。”   若不是如此他处心积虑, 自己两队也是久经阵仗的, 怎么会上当?柏寒敲敲墙壁, “这座山也古怪的很, 震得这么厉害居然没塌。”   “安,安,安倍早就算计好了。”周丹宁说得吃力, 脑子却灵光,“八成确实有封印。”   回到三岔路口,几人刚好和从右边山洞钻出的金丝眼镜和葛毅走个对面。这两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金丝眼镜背后被大石重重砸了几下,还好贴身穿着软甲,骨头没断,把隔夜饭都吐干净了;葛毅腰间被匕首似的碎石扎的很深,眼瞧着也没法和敌人动手了。   商量几局,行动不便的伤员留在原地,柏寒带着老胡周丹宁、金丝眼镜顺着原路返回去找沈百福。后者老老实实等在原地,由着几人脱下外衣绑在一起,合力拖着他前进。   “安倍晴明是妖怪卧底。”金丝眼镜冷静的声音在寂静山洞格外清晰,“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杀我们?答案很简单,他一半是人,一半是妖,既可以当阴阳师,也可以当妖怪嘛。”   前方不停拨开石头留出通道的柏寒沮丧地停住脚步,沈百福也懊恼的“草”了一声。我为什么这么蠢?十八场任务经历下来什么情况没遇到过,为什么没想到安倍晴明可能站在妖怪那边?反而先入为主觉得他会保护人类?   “没想到啊。”沈百福愤愤捶打地面,一向欣赏的SSR原来是无间道显然很令他不爽。“装得可真像,还阴阳师,还镇守平安京封印大天狗,还带咱们见天皇,装得真的似的。”   这种沮丧懊恼气氛一直持续到深夜。离开洞穴的出路被大堆落石彻底堵死了,不知从何而来的野草把缝隙堵得严严实实,七名乘客不得不把无法行动的伤员留在原地,四散寻找其他出路。   来的时候还提到《黑暗侵袭》的柏寒头疼欲裂:我可不打算像电影女主角似的留在这里,好在有大黑狗陪伴,《金刚经》护在胸前,深邃洞穴也没那么可怖了。不多时到了洞穴尽头,这里刻着古怪阵符,还有些施法器材和数具野狼枯骨,柏寒不敢碰触,确定没有地道之类便离开了。   “这样不行,还得原路出去。”重新在洞口集合的七人席地而坐吃晚餐,好在氧气、饮水食物、照明器材都不缺,药物也备得齐全,坚持几天还是没问题的,何况心经女子三人也在外头。搬运石头、撬动杠杆、用蛛丝拴在石头上远远拉扯、计算顶部石头滚落力道和距离....   要是梁哥在就好了,擦去汗水的柏寒握紧琉璃长刀,又开始思念两只小龙。清晨九点左右,随着最后几块活动的石头被蛛丝扯了下去,野草也被清理不少,身形纤细的柏寒小心翼翼顺着石头爬到顶端,奋力推开阻路石头,感觉刀锋般气流从脸旁吹过,有点像真空包装被针猛然刺破的感觉。顺着窄窄缝隙探出头去,阳光晒在脸上格外温暖。   我以后再也不进洞穴了。柏寒暗自发誓,瞧着留在最后的葛毅也被拖出石洞,不由自主欢呼起来。   金丝眼镜擦着汗水,满面焦虑地看着手表:“回去,薛玲玲(心经女子)一直没动静,我怕安倍朝他们下手....”   可惜来不及了。   铜哨声忽然响起,是前方探路的老胡周丹宁,不停朝众人招手,柏寒几人连忙走去心经女子睁着眼睛的僵硬尸首横在大石上。   看得出她奋战到死去那一刻,周身满是伤口,心脏不知去向,血淋淋的伤口不像人类所伤。金丝眼镜像是骤然老了十岁,佝偻着腰把并肩战斗十七场任务的亲密伙伴搂在怀里,眼泪滴滴答答落在地面。再有一场她就能回家了,柏寒忽然想起切尔诺贝利游乐园几人初遇的场景,忍不住泪眼婆娑,沈百福点起根烟狠狠地吸。大黑狗围着周围闻闻嗅嗅,可惜再也见不到锦毛鼠的身影了。   金丝眼镜的另一名队友死在山洞和大路中间的位置,同样遭到敌人围攻,头颅脱离身体滚在一旁。葛毅哆嗦着双手把他的头颅捡回来,喃喃说着什么,大概是发誓报仇。   “还少一个。”金丝眼镜抹抹眼泪,把两人尸首并肩放好,茫然地四处张望,柏寒觉得他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幸好前方传来的是好消息:泰拳好手还活着。   “头儿,你们怎么才来?”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在两脚羊任务足足躺了一路,依然笑嘻嘻的,此时躺在大路旁的空地嚎啕痛哭,话都说不利索,身旁还有个数十人的商队。“城里听到东边有动静,我们放心不下,往这边赶,遇到安倍晴明,说你们被狼困在洞里。我们赶过来,洞口没有狼,倒遇到一群妖怪。薛姐先,先没了,我和老张并肩子撤,半路他也没了,我拼命跑到路上,遇到过路商队,队里三位高僧坐镇,才保住一条命....”   此时此刻的安倍晴明正垂手恭立在天皇座前,“陛下放心,昨晚数只闯入城中的妖怪都被除掉了,结界也被我重新施过法术,不会再有意外。   天皇点了点头,长长叹口气。   安倍晴明也不多言,“那我下去准备,午间进宫等候您的宣召,启程前往浅草寺。”   天皇颔首,“你辛苦了。”   安倍晴明像是想起什么事情,“还得向您禀告:从东土大唐而来的十位驱魔师,已经离开平安京了。”   这个消息大大出乎天皇意料之外,诧异地睁大眼睛:“怎么会?日前不是说,他们要在城中盘桓数日?为何来去匆匆?”   安倍晴明也满脸惋惜:“说是他们师尊传来的急讯,太过突如其来,我也没有想到。他们前日才接到您的赏赐,不好意思当面辞别,托我向您致歉;说只要有机会,一定再来拜见。”   “城外众妖聚集,连结界都撑不住了,你一人孤掌难鸣。我还以为他们能助你一臂之力,还想见识见识那位柏小姐驱使的青龙....唉,天意如此。”天皇有些怅然,双目望着殿外,“当年我游历洛阳的时候,只有一十八岁,还没遇到皇后,父皇母后身体康健。三十余载岁月如同东流水,匆匆而去不可挽留....大唐风华犹在面前呐....”   天皇的惆怅惋惜并没能影响安倍晴明的心情,相反他格外愉悦,回到府邸就传来自己最心爱的侍妾夕颜这是位十七、八岁的美貌女郎,又聪慧又调皮,像所有温室中被细心呵护的花朵般令人惊艳。   “猜猜我今日做成什么大事?”尽管是个疑问句,他却没给对方猜测发问的机会,紧紧拥抱起她朝着寝室大步走去。   猝不及防的夕颜双手推着他胸膛,羞涩地垂着头,“大人,大白天的,外头侍女都在...”   很快她就被抛在榻榻米上,衣裳被剥下远远扔在旁边,男人火热身躯比山峦还沉重,于是她再也说不出话了。   寝室终于安静下来,夕颜却把自己蜷在柔软棉被里,阖上眼睛调匀呼吸,快点睡着,快点睡....枕畔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比安倍杂种如何?”   她全身血液突然凝结成冰,心脏几乎冲出喉咙。   身后那个安倍晴明居然笑了,一下一下抚摸她柔软光滑的背脊,“你倒是聪明,何时看出破绽的?倒挺沉得住气,还想找出克制我之法?”   夕颜全身发抖,以至于牙齿咯咯作响。   安倍晴明柔声安慰:“说说看嘛,让我也听听,到底哪里不像?神态?发号施令?还是床榻之间?”   尽管设想过无数次被揭穿,如今事到临头,夕颜反而生出种破罐破摔的勇气:大不了一死,还能早些去见大人。   回过头来,面前的“安倍晴明”容貌俊美风流,身体修长白皙,靠在枕上如往日一般充满成年男子的魅力如果他是大人该有多好。   “绿竹。”夕颜一字一字开口,“锦鲤,还有莲花。”   “安倍晴明”拍拍额头,满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几棵破竹子被安倍杂种养的还挺娇贵,换了人就枯了。想不到他还有兴趣养鲤鱼,还有什么莲花,哈哈。”   夕颜瑟瑟发抖,用棉被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你是何方妖怪?大人在哪里?”   “安倍晴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捏起她的下巴:“是你的大人主动找上我的,可不是我招惹你的大人。话说回来,妖怪有什么不好?昨晚开始,平安京的封印已经挡不住妖精鬼怪,只不过统统潜伏起来没有张扬罢了;等到明日太阳升起,尘埃落定,平安京也该改朝换代了。今时今日,“安倍晴明”就是我,我就是“安倍晴明”,明天此时,世上便没有安倍晴明这个人了,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别做梦了!”假装没发现和被当面揭穿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夕颜噙着泪花尖叫:“大人呢!你把大人还给我!”   面前少女面如芙蓉,红唇娇艳,激动之下棉被滑落,雪白肩膀和脖颈之间线条优美动人,就连心如铁石的“安倍晴明”也一滞,忽然笑了笑,右脚重重跺了两跺。   他的鞋?地板?尘土?夕颜茫然地望着他,尽管莫名其妙,却凭着本能意识面前这个妖怪没有撒谎。忽然她恍然大悟,整个人抖得像片没能脱离枝头的风中枯叶,挣扎着大声叫喊起来:“快来人啊,他不是大人,他是妖怪....”   侍卫呢?仆人侍女呢?大人的族人呢?快点来啊。眼瞧着寝室外头毫无动静,夕颜心里发急,裹着棉被光着脚踉踉跄跄冲下床塌,奔到门口用力拉扯门板,两扇熟悉的木门却仿佛灌注铁汁纹丝不动,拍打的手都疼了,外头静悄悄的全无动静。是结界,区区一门之隔便是冰火两重天,外面什么也听不到这种法术夕颜一点也不陌生:安倍晴明本人就非常擅长。   热乎乎的呼吸吹在她□□的肩头,夕颜猛然回过身,发觉“安倍晴明”赫然立在面前,目光灼热,“日后好好伺候我,我自然留你一条性命,如若不然...”   她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闭着眼睛心想一了百了,可惜不能再见大人一面。身上突然一凉,棉被像朵乌云般飞到远方,夕颜只叫了一声就被紧紧压在门板上,过了很久才来得及哭泣。 第210章 百鬼夜行七   2017年12月24日   坐在摇摇晃晃的牛车上望见远方平安京的时候, 已经日暮西山了。   柏寒揉揉红肿的眼睛打个哈欠, 发觉车厢里的周丹宁吊着胳膊睡得正香,另一侧的沈百福却睁着眼睛望向车顶,不知想着什么:“百福, 你的腿还疼么?”   “没大事。”不夜城中带回的金创药十分灵验, 还有镇痛功效,外伤不是难题;救下泰拳好手的过路商队还带着位年迈医生, 给他用夹板折断了的腿骨,想来也好多了。   柏寒想了想,安慰说:“安倍晴明的事情?安啦,别琢磨了, 谁也想不到他是妖怪那边的。”   其实她有点理解徒弟, 就像自己喜欢的犬夜叉始终站在人类这边一样, 八成沈百福也想不到求之不得的SSR安倍晴明会选择妖怪阵营,险些置众人于死地,偏偏两队的任务还必须保住他的命。“草,丫就是一个汉奸。”沈百福骂骂咧咧纠正:“不对,人奸, 叛徒,无间道。”   “这下倒也省事了。”刚才众人商量过了,结果简单粗暴, 柏寒干脆地说:“如果他还在,直接抓着他进清凉殿;如果他已经跟着天皇进了清水寺,就直奔清凉殿, 弄完任务再抓他他应该还没暴露,否则阴阳师和侍卫就得动手了。”   沈百福哼了一声,看看自己动弹不得的腿,“先给我弄副拐来。”   车子慢慢驶入城池东门,掀着车帘张望的柏寒眼尖,一眼便发现等在城门两侧的三等座几人,连忙朝他们挥手。   既然有朋友来接,商队便把乘客们送下车,泰拳好手朝人家郑重道谢,又送上不少金子当做心意;妥善处理几个伤员的老医生还特意叮嘱腿脚受伤的丁一、沈百福“百日之内不得行动,否则便成瘸子”,两人苦笑着胡乱应了。   和黯然神伤的八人不同,留守的乘客们倒是喜笑颜开,姜杏更是兴高采烈冲到面前,脸红的像朵玫瑰花:“福哥!你猜猜有什么好事?你一定猜不出,我敢和你打赌。我好开心啊,明天天亮我请客,所有人....”   见众人丝毫提不起兴致,人也少了两个,这女生机灵地发觉不对,立刻转了话题退到旁边:“你们先忙,明天再说啦。”   “帮忙弄副拐杖来,好点的。”沈百福对薛鸿文说,后者应了,随手安排给一位队友,这才把声音压得很低:“福哥,石大哥柏姐,这座城进妖怪了。”   咦?柏寒瞪大眼睛,随即了然:安倍晴明既然是妖怪阵营的,自然不会对城里居民手下留情,结界恐怕形同虚设了。左右张望几眼,城门里外行人不断,街道热闹喧哗,几步外还有满脸铅粉、穿着艳丽壶装束的女子不住打量众人,窃窃私语,另有贵族男子结伴散步,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样:“昨天晚上的事吗?现在什么情况?”   “昨晚姜杏两人到东门闲逛,看到妖怪进城,结界和符咒都没挡住,靠着巡逻的阴阳师压下去的。”薛鸿文把昨晚事情细细讲述,又说了姜杏和小妖怪的事情:“那只河童天亮便消失了,说好晚上还来。”   守在城里也能遇到合适的妖怪?姜杏这家伙运气可真好,柏寒由衷赞叹,沈百福也朝她竖起大拇指。姜杏高兴地眼睛都亮了,毛呢裙却闷闷不乐。   “安倍睛明呢?”金丝眼镜直截了当地问,走的时候众人托付三等座随时打探消息。   薛鸿文指指皇宫方向:“一直盯着呢:下午陪着天皇去清水寺了,身边带着几千侍卫,不好弄啊。”   倒霉,只能直奔清凉殿了。八人商量几句,上了牛车直奔安倍府邸:接连住了几日,不少用惯的东西还留在客房,夜间就要翻脸动手,还是尽快拿回来的好;百物语的道具也在那里。   日头逐渐西沉,路上柏寒把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给薛鸿文简单讲了;听说心经女子两人遇难,后者连连叹气,颇有兔死狐悲的感觉。“福哥柏姐,我们就跟着你们。”   “你可想清楚。”柏寒指指皇宫方向随意说:“留在城里也行,跟着我们也行,自己定。”   薛鸿文脑子却好使:“还是一起行动,城里妖怪都进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命就没了。”   安倍府邸会不会设下陷阱?柏寒这么想着,到了门口便发现不像:侍从依然恭恭敬敬,守卫也退到两旁,显然并没接到安倍晴明针对自己一行的命令。   他大概以为我们死定了?还是没来得及交代?柏寒琢磨不出,索性回到府邸东北角的落脚庭院匆匆收拾东西。换件衣裳,补充伤药饮水,食物带的很少;傍晚大战在即,袖箭护心镜和蛛丝香囊短剑羽毛占雨石八颗珍珠都在身旁,其他的都留给三等座看管。   庭院暮色四合,第一时间召唤出守护神的金丝眼镜速度很快,满脸木然地等在门外:“走,快去快回。”   这也是大家商量好的:既然反目成仇,也没什么可说,干脆到安倍晴明日常起居的地方搜寻,找到些重要东西也是好的。   看着银光闪闪的大黑狗在庭院里伸个懒腰,柏寒开始念叨,小青小蓝怎么还不回来。咦?她突然惊诧地盯着手中占雨石:四四方方、左右对称的平安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小小府邸,中央有水塘竹林,像是安培晴明待客的地方,东北角一座独立庭院,应该便是此时落脚之处。   这座府邸也有结界或者封印?没错,安倍睛明最擅长这些,自己老巢定然弄成铜墙铁壁可石头表面那只血红狐狸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和安倍府邸相同大小,伏在地上盘成一团,耳朵耷拉着,双眼紧紧阖着,毫无生气的蓬松尾巴拖在身后,身周冒出耀目血光。   好像哪里不对劲。   几分钟后,柏寒举着石头给沈百福和金丝眼镜看:“安倍晴明不是白狐公子么?怎么成了血狐公子?”   “不用说,丫叛变了。”沈百福哼了两声,想也不想确认:“人家是妖怪那边的。不过这家伙看着快挂了。”   金丝眼镜也接过来细看,“搜搜他的住处,看看能找到什么。”   半人半狐....石头背面这只狐狸像是血灵,又和安倍府邸的结界有关,为什么看着快死了?难道是封印大天狗时受的伤?或者他身体里藏着人类和狐狸两个灵魂,代表妖怪的狐狸灵魂占上风?正邪两个人格争夺同一躯壳是常见的恐怖片题材,柏寒可没少看。   第一晚众人拜访过的会客厅看起来和当时没什么不同,竹子干枯凋零,伸出水塘的莲花都腐烂了。室角纱灯已经点燃,室里却空无一人,就连侍从也不知去向,偌大院落倒有些冷清。   “他的卧室在后面。”毕竟住了几日,大概方位是知道的,沈百福拄着拐走的极慢,丁一还好些,老胡陪着他俩,柏寒和金丝眼镜大步流星赶在前头。   距离安培晴明寝室还有数十米,视野中便多了八位披甲持刀、脚踏木屐的武士,脸上覆着面具,腰间挂着团扇,举手投足十分僵硬。   是那晚见过的式神!   柏寒二话不说,径直招呼紧紧跟在身旁的大黑狗:“大黑,上!”   前几天一对一没分出胜负,今天以寡敌众,大黑狗却不是八位式神的对手,好在金丝眼镜也在。柏寒早就听说过他的守护神名声,果然厉害:树下少女慕瑛的攻击手段居然是满树花朵,像暗器一样又快又准的打在敌人身上,花瓣飞舞漂亮极了。   随后赶到的老胡等人也纷纷加入战斗,局势迅速朝着乘客这边倾斜一位式神被大黑狗撕咬喉咙,冷不丁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一根比手掌还长的漆黑羽毛。   这是什么东西?式神材料?片刻之后捧着八根羽毛的柏寒想不出答案,随手收进衣袋。咦?寝室大门明明敞开着,却有道无形屏障挡在面前,倒有些像她试着登上梁瑀生车厢却被阻住的情形。   “是结界。”金丝眼镜招呼众人退后,给银光闪闪的慕瑛使个眼色,一朵朵碗口大小的花朵便朝着房门激射。几分钟之后,就像破碎一角的圆镜,那面无形屏障也逐渐有了裂痕。   太慢了,今晚要做的事情又实在太多,柏寒灵机一动,抽出墨羽箭朝着屏障用力刺去,果然没刺几下就响起清脆的破碎声,门口多了根漆黑羽毛。   “百福,不用说了,安倍睛明肯定和什么鸟妖怪勾结了。”迈过门槛的柏寒随口推测,紧接着停住脚步:房里有个死人。   那是个裹着翠绿和服的年轻女郎,背对门口伏在床榻边的地板上,满头黑发瀑布般洒落在身周汩汩鲜血里。老胡抢先走过去,用兵刃拨动她的身体查看,“自杀的。”   一柄玲珑匕首被她双手紧紧握住插在自己咽喉里。看上去女郎死去没多久,身体还没僵硬,惨白面孔满是绝望,一双美丽多情的大眼睛兀自睁着。   大概是安倍的妻子或者姬妾。好端端为什么自杀?难道她也发现爱人投向妖怪阵营,失望之下不想活了?   她死状甚惨,柏寒不忍多看,把注意力集中在卧室内部。这里是典型的贵族居所,陈设华贵简洁,床榻被褥却非常凌乱。旁边是间雅致书房,书架摆满古书典籍,名家诗作和历朝皇帝传记,还有不少各地风土人情的趣闻;书桌摆着文房四宝,还摊着一副没画完的庭院景色:角落绿竹婆娑,水潭中开着莲花,游着几条锦鲤。旁边还有副女郎竹林赏月图,仔细瞧瞧,画中鲜妍明媚的女郎眉目很像死在卧室中的那位女子,衣裳也是同一件翠绿和服,黑发簪着镶满宝石的梳篦,耳边挂着明珠;只见她红唇微绽,眼中满是情意。   安倍晴明....为什么背叛人类呢?那么向往妖怪生涯?他应该很热爱生活才对,柏寒迷惑地想。   众人分散寻找半晌,寝室被翻得底朝天,却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柏寒想起波寒冬博物馆的密室,用剑柄在墙壁地板房顶敲敲打打,也毫无异样。   老胡看看手表:“走,不能耽搁了。”   也只好如此。丁一和周丹宁正围着那女郎尸首细查,柏寒凑近两步,发现她握着匕首的双手指尖血肉模糊,十枚指甲折断倒翻,白生生的骨头都露出来了,地板满是抓痕血迹,“这里有暗道?”   丁一早敲了几百遍,奇怪地说:“没,实心的,有古怪。”   柏寒也随手敲敲,心里更加奇怪,她要找什么呢?找不到就绝望的不想活了?顺手用短剑朝下划去,居然连地板都没划破。我的剑被调包了?柏寒心脏陡然缩成一团,提起细瞧:锋芒如同秋水,剑柄镶嵌着一枚碧沉沉的祖母绿,明明就是梁瑀生送给自己的“松柏”。   收起短剑从背后摘下琉璃长刀,刀尖抵住地板猛然发力,依然无法刺入半分就是铁板也得直至末柄才对。“地板有问题。”柏寒又抡了几刀,“有结界。”   几分钟后,寝室被众多守护神身周银光耀得无法直视:大黑狗四爪撕扯,树下少女慕瑛挥舞一朵朵鲜花朝着地板激射,其他守护神也各施手段,看着毫不起眼的地板湖面般泛起一圈圈涟漪,却丝毫无损。   把《金刚经》书页、念珠御守神像裹住墨羽箭持在手中,八人互相打个招呼,箭尖抵住地板齐齐发力只听一声雷鸣般的巨响,银光金光陡然大涨,几分钟后才慢慢消散。   这次柏寒抡刀再砍,刀锋像割豆腐一般毫无阻塞。丁一周丹宁伏地四处敲击,地板发出空洞之声,“有地道!”   扔条火把进去,跳动的火光把通往下层的阶梯照得一清二楚。我好像有点洞穴恐惧症了,柏寒这么想着,头疼地让金丝眼镜走在前面,深深呼吸才踏入石阶。后者面无表情,脖子挂着个闪闪发光的印度神像他在上场任务得到的护身符。   下面并不大,只关押着一个....妖怪?他看起来像个人类,身侧却露出一条长长尾巴,长长银白毛发黏糊糊满是血浆;头顶耸立两只毛茸茸的尖耳朵,手爪也锋利无比。看起来这妖怪并不好过,掌心、脚踝被四枚黑沉沉的铁钉活生生钉进地面,脖颈、腰部和四肢也分别被铁箍锁紧,不能移动分毫。   是只狐妖?柏寒盯紧那妖怪露出的尾巴,血淋淋的却很是眼熟,仔细想想倒像占雨石背面的狐狸血灵。   “还没死。”金丝眼镜仔细看了几眼,挥舞着火把走近,“喂,你是谁?什么....”   “东土大唐远道而来的驱魔人,蓬莱派各位贵客,请用你们手中的刀剑和至宝放开我,否则来不及了今晚群妖聚集,两大妖王齐聚,保护平安京数万年的结界停止运转,天皇也被蒙蔽了。”妖怪低声说着,朝两人抬起被长发覆盖的面孔面容俊美,眉目风流,居然和众人见过的安倍晴明一模一样柏寒倒吸口冷气:怎么又一个?那位和我们一见如故、引见天皇、又想把我们憋死在钢牙岭地底的那个人是谁?   “我是安倍晴明。”他说。 第211章 百鬼夜行八   2017年12月24日   好像有点像《基督山伯爵》的情节?柏寒天马行空地想着, 警惕地握紧墨羽箭。地牢里的乘客越来越多,就连拄着拐杖的沈百福也困难地下来了,她不得不靠近墙壁腾地方。   “你说你是安倍晴明?”往日的金丝眼镜儒雅冷静, 今天自然没什么好心情,连连冷笑:“证据呢?”   地牢里的妖怪双目直直瞪着天花板, 嗓音有些沙哑。“12月1日, 我向天皇辞行,离开平安京,四日后到达那智山。斋戒熏香三日, 第四日登山封印妖王大天狗, 和它激战三日三夜,不分胜负。另一妖王九尾狐玉藻前突然现身偷袭,我寡不敌众,受了重伤。”   “大天狗和九尾狐乃是数千年的夙敌, 想不到为了杀我,连深仇大恨也不顾了。我乃白狐之躯,对妖王修炼大有裨益, 两妖为争夺我起了争执, 大打出手。那智山乃是大天狗的领地,九尾狐占不到便宜,不肯罢休;大天狗只好答应,事成后将平安京的活人多分给她一成。”   乘客们面面相觑,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地牢里的妖怪笑了笑,继续说:“大天狗变成我的模样, 将我藏进牛车带回平安京。我想想,那天是12月18日,夜间下了小雪,日出便放晴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陡然冒入柏寒脑海,令她倒吸口冷气:难道我们开始就错了?把大天狗误认成安倍晴明?身畔沈百福也“草”了一声。   只听这妖怪又说:“临进城前,各位蓬莱派的贵客也到了城外,两只神龙嗅到大天狗身上的妖气,直接发动进攻,幸好被柏小姐喝止了。”   小青小蓝真是好样的。柏寒好奇心起,问道:“我的小龙打得过大天狗么?”   这个问题把妖怪难住了,想想才谨慎地说:“大天狗修为深厚,神龙对敌是不怕的,想要杀它也不容易。我当时奄奄一息,神龙自然不放在眼里,呵呵。”   小青小蓝只对强大妖物有反应,吃掉大天狗的眼睛或者心脏一定能更进一步,柏寒惋惜地想,紧接着开始担心:既然大天狗就在平安京,把它俩吸引走的是又什么妖怪?九尾狐?   沈百福冷不丁问:“平安京不是有针对妖怪的防护结界么?大天狗这种妖王怎么进的来?”   妖怪苦笑一声,“这就要怪在我的身上了。安倍家族世代传承,领袖阴阳师,镇守平安京数千年。我父亲年少游历之时,偶然认识了我母亲,可惜人妖殊途,没能长相厮守。母亲乃是天狐公主,带我在青丘森林修行,十三岁那年才将我交给父亲抚养。”   “我身兼天狐族和安倍家族两家之所长,灵力远超同辈。十三年前击败数十位堂兄弟和师兄弟,先后完成七场试炼立下心魔血誓,才被祖父选定为未来族长。祖父禀告天皇之后,亲自带领父亲用我的心血修改了平安京、皇宫和安倍府邸结界,自此我才得以畅通无阻。”   哎?柏寒好奇的问,“请问,你以前一直没进过平安京吗?”   妖怪慢慢点头,“我在乡下长大,父亲时时来看我,教我读书写字,阴阳道诸般法术,安倍家族嫡传绝学,画符结阵驱妖除魔,五行八卦天文地理。”他望向天花板满脸追忆神色,大概忆起幼年时候,良久才黯然说:“大天狗抽出我的血液涂抹周身遮掩住妖气,这才进了平安京。当晚它就开始破坏平安京结界,又把我府邸的结界也毁了,把我关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虽然曲折了些却也逻辑分明,柏寒信了不少,沈百福也长叹口气。   “大天狗施展的是妖族八荒**颠倒乾坤血印,七日七夜方能彻底奏效,昨夜开始便有弱小些的妖怪进城,各位也知道了;过了今晚护城结界便彻底崩溃,平安京中数百万居民走投无路,最好的下场是被瓜分圈养,沦为奴隶;大部分都会被妖魔鬼怪分食殆尽。”   “这七日我日日忧思,夜不能寐,却束手无策。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各位万里迢迢从东土大唐而来,驱使的鬼神威力惊人,又有至宝傍身,神龙追随,定能挽狂澜于既倒,挽救生灵于水火。我请求各位看在平安京数百万居民的份上出手相助,驱逐众妖。不论能否成功,各位和蓬莱派都是安倍家族和皇室的贵宾;将来如有驱使,只需一声令下,无论千难万阻刀山火海,安倍晴明无不从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这满身是血的妖怪手指头都动不得,却对着一群陌生人侃侃而谈,毫无惧色;柏寒有些佩服,又有点摸不着头脑:形势如此险恶,我们又从未见过,他怎么有把握我们不愿明哲保身,反而答应硬抗妖魔鬼怪?   金丝眼镜也直截了当说:“我们是外乡人,另有要事在身,救你一命倒是不难,想对敌妖王什么的,请恕无能为力。”   这妖怪呵呵笑着,“各位贵客,这都好说,能否先救我起来?”   把他说的事情把众人这七日经历一一对照,确实不像假的;何况宁愿救错个妖怪,也不能任凭他留在这里:如果真的安倍晴明被返回的大天狗杀掉,两队任务就彻底完蛋了。   众人互相点头,柏寒用短剑试着砍下,绑在妖怪脖颈的铁箍却纹丝不动,听他说乃是大天狗妖力汇聚而成。按照这妖怪,不,安倍晴明的指点,柏寒用绑着《金刚经》的墨羽箭对准铁箍刺落,一阵金光闪耀,再用短剑就能轻易砍断了。   四枚钉在他掌心脚踝的铁钉却更难对付,刀剑斩之不断,墨羽箭居然也无能为力,乘客们只能用《金刚经》垫手,硬生生合力拔将出来;铁钉刚刚离开他的皮肉立刻化成四根钢铁铸成的团扇般漆黑翎羽,倒把老胡丁一几人累得满头大汗。   “这是大天狗的本命翎羽,也是他的杀手锏。,从不离身。”双手撑地慢慢爬起身的妖怪对着乘客们深深一揖,“安倍晴明谢过各位援手大恩。”   柏寒挥挥手,随意问:“你被抓住这几天,自己人都认不出吗?”   安倍睛明默然不语,半天才低声答:“也有人分辨出了。”   他像是不愿再提这个话题,拱了拱手便扶着墙壁径直走上台阶,长长狐尾垂在地面。见到那位僵卧在地的女郎尸首时,安倍晴明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连滚带爬挨过去把她抱在怀里。有那么一瞬间,柏寒以为他会落泪,可他只是替女郎理理被血黏成一团的鬓发,又在女郎耳边低低说了两句什么便把她捧进床榻,拉过棉被盖住。   抬起头的时候他已恢复地牢中的镇定自若,哑声解释:“这座府邸的封印由我心血所绘,柏小姐那块占雨石映出的正是我的元神;原本应该是我白狐本体,受了重伤的缘故,变成血红色。”   柏寒取出占雨石再看,果然那只血狐元神已经睁开眼睛,精神略振,显然比原来缓过劲儿来。   “柏小姐两条神龙去往何方?方便的话请尽快召回,大天狗和九尾狐一明一暗窥伺在侧,我又受了重伤,和我们众人之力也很难对付。”安倍晴明有条不紊地说,又催促道:“如今时辰不早,各位请尽快前往皇宫清凉殿,迟了便来不及了。我这里有腰牌一道,持此可直入清凉殿,再给侍卫长写封手信,请他带着所有侍卫驰援清水寺,皇宫便空出来了。算算时间,各位子时才能完成“百物语”....”   刚才地牢就出现过的古怪感觉又来了。柏寒单手一挥:“等一下!我什么时候跟你提过占雨石的事情?你又怎么知道清凉殿和百物语?蓬莱派是谁告诉你的?”   随着一声招呼,八位乘客把他团团围在中间,七个银光闪闪的守护神也虎视眈眈只有沈百福没敢召唤佛珠,烦的不行:“我草,你TM到底怎么回事?”   安倍晴明不慌不忙拱拱手,“各位,还是刚才那句话:这座府邸跟随安倍家族流传数千年,到处布满封印结界,又有我心血加持,施展了天狐族秘法;虽然我被关在地底,只要府中发生的事情,任何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依然瞒不过我。”   “各位贵客四天前被大天狗邀请入府当天,我便察觉各位身负重任,不但商量着如何保住我的性命,还得闯进宫中清凉殿召集百鬼:百物语乃是禁技,一经施展方圆百里之内的妖魔鬼怪都被召集而来,无人敢轻易施展。”他坦然地望着众人,镇定地说:“初听之时我还心惊肉跳,以为各位贵客必定把皇宫搅得天翻地覆,天皇也难免受难,不知闹出多大乱子;可时至今日,天皇被诳至清水寺,不知多少妖怪已经潜入平安京,等待大天狗一声令下便屠城伤人;也只有各位这个办法,才能釜底抽薪,把妖魔鬼怪尽数拘禁在皇宫里,我再行法驱除。”   “皇宫的结界与此处和平安京结界都不相同,当初设立的时候额外加入秘法,大天狗勉强能进去,却拿它束手无策,这才处心积虑将天皇太子引到清水寺。”安倍晴明嘴角勾起笑容,像是有些感慨,又有些自责。“祖父临终前曾经占卜过,今年12月24日平安京有倾覆大祸,数百万人危在旦夕,可冥冥中又有一线生机。父亲和我多年以来始终琢磨不透,想不到应在大天狗、九尾狐和我的身上。意外的是,蓬莱派各位贵客的师尊居然也预料到此事,真乃神人也。昨日大天狗将各位诱到城东钢牙岭的时候,我虽然担心,倒也相信各位定能安然无恙,果不其然,各位不光吉人自有天相,还把我救了出来。天意如此,真是上天保佑。”   他又是深深一揖:“各位,时候不早,我就先行前往清水寺,等待各位大功告成了。”   半个小时之后,坐在牛车上朝皇宫进发的柏寒学着楚妍感慨:“OH MY GOD,安倍晴明太狡猾了,不愧是狐狸。”   小心翼翼挪动伤腿的沈百福倒无所谓:“废话,SSR,哪儿那么好对付,把咱们当枪使了。”   “谁,谁,谁知道他能听见咱们说话。”周丹宁忿忿地说,“还到处装着摄像头窃听器。”   柏寒按着太阳穴:“大意了,太大意了。这种神啊鬼啊世界最头疼,不像普通灵异任务,离开闹鬼的地方就安全了。对了,你说他听见咱们完成任务什么的,也不觉得奇怪吗?”   沈百福倒不介意,相当轻松地说,“无所谓?反正咱们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他又不知道蓬莱派是什么。他自己不也说当个族长还得试炼七八回。”   这倒也是。   “他一个人,不,一只半妖去浅水寺,到底行不行啊?”头顶月色皎洁,牛车外树木房屋不断朝后移动,大黑狗奔跑在外惊的行人不停惊呼,柏寒却很有些替安倍晴明担忧;可惜一等座活下来的八人都得去皇宫完成任务,三等座实力太弱,他索性独身前往。   沈百福笑了几声:,显然对半妖信心十足:“傻你就,这狐狸精着呢,没点把握能去嘛?咱们速战速决完事。再说了,他不是把守元丹要走好些吗?”   说到守元丹,是柏寒从“不夜城”世界得到的丹药,号称珍贵无比,却远远不如同样从城中带回的金创药和其他丹药实用。平日都被大家当成保健品吃了,柏寒百无聊赖之下还给两脚羊的黄马吃过一颗。刚才分手时候,安倍晴明把柏寒和沈百福请到一旁,郑重其事地说:平时收藏的灵丹妙药都被大天狗夺去了,伤势难以痊愈,向两位贵客借些药草。柏寒大方地取出急救包,他却连连摇头,直到发现守元丹才眼中射出异彩。   柏寒好奇地问,这药有什么宝贝之处?安倍晴明郑重其事地答,丹药也就罢了,里面有两味草药乃上古奇珍,对于修道人士有极大裨益,尤其是他这种有道行的妖怪。可惜世间早已绝种,无处寻觅,柏沈两人一下地道他便早早嗅了出来。   好,狐狸鼻子可真灵。大概守元丹确实珍贵,安倍晴明共取了十三颗有些不好意思,便将刚才钉牢自己手脚的四枚漆黑翎羽送给两人作为回报,说是大天狗本命翎羽,一千年才长出一枚,总共才有七枚,大天狗十分珍视,威力无穷。   翻出犹如铁铸的团扇形状漆黑翎羽把玩,倒能和自己的天马羽毛凑成一对,柏寒忽然想起件事。“百福,你记得昨天咱们在山洞里说的话么?”   沈百福茫然地问:“说的话多了,你说哪句?”   “蓬莱呗。”柏寒耸耸肩膀,往旁边靠靠躺在车厢里,盯着不断晃动的车顶。“记得吗,说蓬莱是好人还是坏人。开始我觉得这场有点怪,蓬莱转性了;现在想想,先是保住安倍晴明的命,还得进皇宫召集妖魔鬼怪,天皇和平安城也安全了,我们呢,依然得拼命别被妖怪杀死。蓬莱何止是好人,简直是伟大了。” 第212章 百鬼夜行九   2017年12月24日   “这是安倍先生亲笔信,叮嘱我们一定亲手交给你, 请你马上拆开。”柏寒把一封书信和一个刻着金色篆字的玄木腰牌递给侍卫长源博雅, 补充道:“这个是信物。时间紧迫, 请你立刻带着所有侍卫和阴阳师前往清水寺, 宫里一个人也不要留。”   面前的侍卫长是位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俊美健硕,白面微须,腰间悬着长刀, 神情不怒自威,颇有旧式武士风采;事实上源博雅是皇弟克明亲王的长子, 天皇的嫡系子侄, 负责统领皇宫安全,深得皇室信任。   只见他镇定地双手接过书信, 看看信封背面“见信即阅”几个字,这才朝乘客们点点头,退后几步背转身去撕开封皮;身侧四名挡在宫门前的侍卫警惕地握着刀柄, 目光不离乘客们和七只守护神半步。   拜托, 快点。看看手表已经八点多了, 柏寒心急如焚, 众人也急得直转圈, 不住朝皇宫里头张望。源博雅连读两遍书信, 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回头望了众人几眼才仔细打量手中玄木腰牌两批人马分手的时候,安倍晴明从嘴巴里吐出这块据说是安倍家族的信物递给她,说源博雅识得此物, 持此和盖着印章的书信便知是他的使者。   大概安倍晴明被大天狗和九尾狐联手偷袭的时候就把重要宝物吞入腹中了?柏寒这么想着,欣喜地看着源博雅总算把书信和腰牌郑重其事收入怀中,走近几步:“蓬莱派的贵客,请入宫。”又压低声音:“各位可认识前往清凉殿的路?”   柏寒连忙点头:“认识认识,我们前天来过的。”   源博雅看上去放了心,肃容施礼:“那便请动身;我便按照安倍先生的要求,带着所有侍卫直奔清水寺,再下令宫中之人尽快离开。各位请记得,明晨日出之前,皇宫中不会有第九个人出现。”   青天白日之下皇宫看起来庄重肃穆,气势恢宏,令人颇有敬畏的感觉;被夜幕笼罩的皇宫则诡异莫测,一栋栋宫殿黑洞洞静悄悄,偶尔有点亮灯火的房屋也毫无人气,连半声虫鸣都听不到,只有众人沉闷的脚步声打破寂静。   “这里面本来就闹鬼?”柏寒嘟囔着离自己的大黑狗走得近些,警惕地东张西望:“百福你发现没有,很像苦海幽州里头那座紫禁城。”   被众人护卫在中间的沈百福倒还好些,“搞不好清凉殿里头就有鬼,听听这名字就凉飕飕的。”   老胡丁一神气十足地指指各自守护神,“《甄嬛传》里头死的人多了,不都在故宫么?日本故宫八成也没少死人呢。怕啥?来什么弄死什么。”周丹宁照例没说话,金丝眼镜三人也沉默着加快脚步。   进入皇宫南门,顺着中央贯穿南北的道路径直走出四、五公里,视野中终于出现一座掩藏在重重树木中的偏殿。它看起来并不大,大红廊柱深灰瓦片,屋檐高高翘起,周遭种满茂盛花木,殿前还有洼小小水潭。   倒霉,又有水潭。已经对水源过敏的柏寒腹诽着和同伴们鱼贯而入,发现殿里摆着厚重名贵的黑漆桌椅和铺着床褥的贵妃榻,还有几张蒲团,茶具团扇,书籍佛经,想来是皇室成员日常小歇之所。一阵凉风吹过,殿外花木簌簌摇动,殿里清凉舒畅,倒是处清净雅致的好地方。   匆匆检查一遍,众人便从包里取出四张符咒牢牢贴在四根殿角立柱上,这也是临行前安倍晴明咬破指尖一绘而就,据说可以辟邪驱鬼原话是能多抵挡一时也是好的。   其后是一百根小儿手臂粗细的蜡烛。有柏寒这么个恐怖片爱好者在,百物语道具自然不愁,众人来到平安京第一日便早早买下一百根白蜡烛。刚才分手之际,安倍晴明忽然问起,只瞥了蜡烛一眼便连连摇头,带着柏寒几人来到安倍府邸库房翻找,不多时便将眼前这些据说由姑获鸟羽毛和雪女泪珠炼制而成的蜡烛送给众人:普通蜡烛施法的百物语只能对付妖气弱小的妖怪,这种古怪蜡烛威力极强,任何妖物都无法逃脱。   请妖容易送妖难呐,他对我们倒挺有信心,柏寒头疼不已。   一支支蜡烛被固定在长长桌案依次点燃,一朵朵碧绿烛火在视野中不时跳动,把关门闭户的清凉殿照得绿幽幽如同鬼蜮。众人换好带来的青色长袍,彼此面目都被烛火衣裳映得发绿。   “那,我就先来了。”按照事先排好的顺序,柏寒当仁不让排在第一个,站在桌前清清喉咙。“我在北京上学的时候,经常和我同学一起开恐怖片,有一天我俩晚上窝在寝室里,同学打电话叫去KTV。那天是周五,半路堵车堵得厉害,反正离得也不远,我们就走着过去。”   “那条路就在我们学校边上,白天晚上人多的很,什么事也没有。我俩一边走一边讨论电影情节,觉得拍得很假,但是音乐很吓人。”眼瞧着小山似的大黑狗趴在身旁,柏寒静下心眯着眼睛回忆,“走着走着旁边有一座二层小楼,一层大门关着,二层窗户倒是亮着灯。我一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深紫旗袍、戴着珍珠项链、头发烫成大卷的女人站在窗边朝外看,还捅了捅我同学。我说,那女的肯定是鬼,张彦就是我同学还笑个不停,说小样儿,吓唬谁呢?”   仔细想想,除去进入蓬莱之后的日子,那晚应该是自己24年人生中最接近灵异的事件?尽管过去数年,柏寒依然脊背发凉,用力咳了一声。“我们越走越近,那女人脑袋呆呆冲着前面,可我感觉她的目光一直跟着我们移动,不知道怎么觉得很别扭,走了几步就拉着张彦往前跑,结果她跑的比我还快。我俩一句话不敢说顺着路跑了半天,发现那条路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回头一看,那座小楼就在我俩后面不远,那个女人依然还在。当时是夏天,草丛里到处是蟋蟀蛐蛐,可我什么也没听见,张彦的手都凉了。我们就这么一直跑一直跑,不知怎么的突然跑到马路中间了,还差点被车撞到。”   “那晚我们没敢回去,投奔一个租房子的同学住了一宿,第二天白天叫着几个男生回去看。那条路上根本就没有两层小楼,更没有穿着旗袍的女人。事后我们打听来打听去,听说那一带建国前是富人居所,死过不少人,后来都被推平重建了。张彦的男朋友说,是我们刚看完鬼片,话题又围着鬼打转,阴气太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好了,第一个故事讲完了。”   说完这句话,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吹灭桌角一根蜡烛,后退两步坐在蒲团之上。   身畔沈百福站起身,大步走到桌旁提高声音:“我上高二那年,跟着我爸出门陪客户,开车去郊区度假村。司机开车,我爸爸坐副驾,我坐在后座。”   与此同时,平安京一角的樱花别院倒很热闹。   “芥川虎,这个不能吃。”姜杏双手拽着背包里的茶叶包不放:“要用热水沏开才行。”   芥川虎河童小妖怪有点失望,松开手掌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到鲜艳的和果子上面。距离回到蓬莱只有是三天,无论是紧张的三等座,还是无知者无畏的九名新人,纷纷采购大量物资食物准备带回去,姜杏也不例外:整间客房堆积如山,都变成仓库了。   几块五颜六色的和果子下肚,芥川虎又狼吞虎咽地吞下镜饼、红豆烧和糯米年糕、腌鱼、寿司、海带和糖果、羊羹、竹笋,忽然吵着:“姜杏,喝水。”   水早准备好了,大杯晾凉的青草茶和菊花茶被慢慢倾入芥川虎头顶像碟子似的凹陷地方,居然始终没有溢出来;小妖怪则心满意足的眯着眼睛,不时嘟囔:“姜杏,还喝。”   它前天还受了伤,流了不少血,现在都痊愈了。姜杏迷惑地望着小妖怪被式神刺中的胸口:那里完好无损,伤口都没留下。难道这是芥川虎作为河童的天赋?还是因为吃饱喝足好得快?   一位小心地捧着大大汤碗的女生兴冲冲走进来,“芥川虎,这是送给你的。”   小妖怪嗅嗅鼻子,立刻蹿起来兴奋地伸着双手,“给我。”接过来便大口大口吞进肚子是新出锅的鲜贝鲑鱼粥,毛呢裙专门请别院的侍从去城里买的。后者坐在榻榻米上捧着下巴,用哄小孩儿的口吻说:“芥川虎,你有没有亲戚,或者别的朋友?我是姜杏的好朋友,从来不分开,你也介绍个朋友给我认识好不好?”   这个问题把芥川虎难住了,捧着空碗看看她又看看身旁姜杏,可怜巴巴摇摇头:“都不见了,找不到。”   姜杏心疼地摸摸它头顶火红头发,安慰道:“我们还能呆三天呢,慢慢找行吗?”   芥川虎扁着尖嘴巴像是要哭了,突然十指发力把空汤碗捏成两半,两只黄眼睛警惕地盯着某个方向尽管什么也看不到,姜杏心脏却陡然怦怦乱跳,太阳穴疼得厉害,手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有什么事情发生?福哥柏寒的百物语完成了?不对啊,没有这么快才对;那就是清水寺出了事,安倍晴明赶到了吗?   院里陡然响起薛鸿文的声响:“姜杏!”   两个女生连忙奔出去,另外两名三等座队员也汇集起来有只风筝似的妖怪从乘客们落脚的小院探进脑袋,它长着一只圆溜溜的眼睛,倒生着海藻似的黑头发,满脸垂涎地盯着众人像是发现猎物的毒蛇。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新人们惊叫起来,还是薛鸿文镇定,指挥自己的守护神挡在己方和院墙之间:“都别乱,稳住了!”   与此同时,清水寺天皇和太子正惊慌失措地在护卫和阴阳师的簇拥下节节后退,眼睁睁看着“安倍晴明”的手掌正从一位阴阳师胸腔中抽回来,兀自握着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受害者是仅次于他的第二阴阳师,在平安京也颇有名气,刚刚目眦欲裂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晴明,晴明!”天皇尽量稳住阵脚,张着胳膊把太子护在身后:“你,你莫不是中了什么邪术?快快醒来!”   “安倍晴明”忽然笑了,明亮烛火之下俊美面孔说不出的诡异,把血淋淋心脏在掌中一抛一抛:“天皇大人,做了这么多年人类,晴明着实倦了,兢兢业业护着平安京不敢轻离半步也着实累了;安倍家族的恩情、您和皇后太子的信任、平安京数百万人犹如千斤重担,令我夜不安枕,修为难以寸进。”   “我母亲原本便是和泉国信太森林的天狐公主,近日同我联络,愿奉我为天狐族长;我体内原本便流着天狐血液,入主天狐族乃是顺理成章之事;假以时日,领袖天狐族与大天狗、九尾狐分庭抗礼不在话下,安倍族长这职位也就无足轻重了。”   “陛下和先帝对我有知遇之恩,太子也拿我当手足兄弟,安倍晴明牢记在心,从不敢忘。不过世事无常,今日当着菩萨的面,”他侧头望着悲悯肃穆的千手观音像笑笑,柔声说:“就和陛下说个清楚,先前之事一笔勾销,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安倍晴明和各位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第213章 百鬼夜行十   2017年12月24日   “你不是安倍晴明!”斩钉截铁的话语响彻在大殿里, 天皇激奋得脸都红了, 伸指大骂:“你是何方妖怪?安倍晴明如今在何处?莫要伤他毫发,否则平安京进来容易, 出去却难了。”   “安倍晴明”满脸惊讶神色,摊开双手, 忽然变了模样:手爪尖利,两只尖尖耳朵竖在头顶, 银白长发随风飘散, 身后一条蓬松雪白的狐尾。“陛下说哪里话来?安倍晴明就在陛下面前。我乃半人半妖之躯, 为人世和妖界如履薄冰,平日只能小心谨慎, 装作俯首帖耳;前日于那智山大天狗一战, 顿悟甚多,修为突飞猛进,如果离开世俗返回信太森林潜心修行, 突破妖王境界指日可待, 压服大天狗、九尾狐统领群妖也不在话下。可惜我久居人世,妖界对我生疏隔阂, 只能放开平安京结界,再将陛下和太子当做投名状奉上。至于陛下和先皇对我的恩情,只能留待来世再报。”   手握长刀的皇太子敏捷地抓住些许漏洞, 大喊道:“谎话连篇!大天狗不是被你封印在那智山了么?”   “安倍晴明”滞了一滞,笑着补充:“大天狗修为深厚,我不能取其性命, 只能暂时将其封印,年头长久自然有脱困的危险....”   “满口胡言乱语!”天皇不过是个矮小消瘦的老者,此时须发乱颤,怒火中烧,大有武人威势:“安倍晴明不是此等无情无义之辈,想挑拨离间却是妄想。你乃大天狗还是九尾狐?如何能突破平安京结界?又如何进入宫中?哼哼,今日你将我等诳来此处,想来依旧忌惮宫中结界,还想逞什么威风?”   天皇一边说着,右臂伸到背后比个手势,紧紧护在他身后的一位阴阳师突然朝殿外方向扬手,顿时一道赤红烟花在天空轰然绽放是求救信号。   出乎天皇意料,面前这位“安倍晴明”居然没有阻拦,随手把血淋淋的心脏朝着众人抛了过来,护在最前面的侍卫手忙脚乱接住。   怎么无人来援?众人不停朝着殿外张望,驻扎在寺庙外头的千百侍卫早已大声呼喊着冲来,却被无形屏障阻住脚步:一座钵盂似的屏障把众人礼佛的大殿倒扣其中。   是结界!阴阳师们纷纷捏决施法,数十位五官空白、披甲仗剑的式神被凭空召唤出来,团团围住“安倍晴明”。后者毫不介怀,倒背双手神态从容,扬手也是一枚漆黑烟花激射到殿外,夜空之中顿时出现一只长着漆黑羽翼的妖怪。“天皇大人,太子殿下,各位想必也猜到了,平安京结界从昨夜起就形同虚设,三山五岳、七江九海的妖怪畅通无阻,想来此时此刻平安京的活人们已经成了我们的腹中美食。”   就像专门证明这句话似的,清水寺外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有妖怪!”“天啊,救命!”“啊啊啊别咬我”最后一句话戛然而止,就像被剪刀猛然剪断似的。   眼前白影闪动,两只式神被“安倍晴明”挥爪疾劈,突兀地消失了。后者慢条斯理舔着手爪,身后无形屏障妖影重重,不知多少形态各异的妖怪慢慢现身。“哎呀,常言说忠言逆耳,果然如此。我说的口干舌燥,各位置若罔闻,真令人失望。罢了罢了,看在多年情分,陛下、皇太子和皇后暂时不杀,其他人等就请束手就死。”   战斗刚刚打响的时候,天皇和皇太子还抱有“生擒这只妖怪、逼问安倍睛明下落、修补平安京结界驱逐妖怪”的希望;不过半个时辰,两人如同坠进冰窟:式神烟消云散,侍卫们纷纷被挖出心脏,横尸当场,阴阳师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正奋力抵抗“安倍晴明”的是安倍一族颇有实力的后辈安倍翠山,不过二十来岁年纪,被公认为誉为当今最有前途的阴阳师。他接连召唤六只式神都被“安倍晴明”打倒,灵力枯竭之下索性拔出长刀硬拼。“你把族长藏在何处?”这位满脸通红、头发披散的年轻人毫无理智地喊着:“你们这些妖怪,动不动就屠村灭城,我定要将你们斩尽杀绝!”   “咂咂,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安倍晴明”故作惊诧地说,钢铁般的手爪令钢刀难以寸进“你们这些阴阳师对我们也从未手下留情啊?多少隐藏在深山大泽中的妖怪从未踏入尘世半步,也被你们揪出来杀掉,只为了夺取它们的鳞片毛发、血肉内脏炼丹画符?世间万物,有德者居之,凭什么我们住在荒郊野地风吹日晒,你们就能占着平安京这风水宝地安享荣华富贵?世间有句老话,皇帝轮流做,轮也轮到我们享享福。”   他随手挥洒,安倍翠山像只野狗般被远远甩飞重重撞在墙壁,喉咙中冒出的大股热血被他自己硬生生吞咽下肚。这人实在硬气,摇摇晃晃用刀尖拄地往起爬,“只要我有一口气在,绝不让你这妖怪,这妖怪....”   “我倒真想看看你的族长大人见到你尸体的脸色。”“安倍睛明”好整以暇地环顾四周,惊慌失措的幸存者,兀自温暖的尸首死不瞑目,随处可见的血淋淋心脏和断臂残肢,汩汩流出的血液....“不过我更想看看他见到夕颜的脸色。”   说完这句话,“安倍晴明”决定结束目前这种拖沓局面还有很多重要事情嘛,得把天皇太子专门囚禁;今晚尽情屠戮,大杀八方;过了明天就得分配个秩序出来,活人圈养起来繁殖后代,总不能就此断了粮草。九尾狐也快到了,当初答应她多分一成活人,也得单独划出一块区域....   不知怎么的,他伸向安倍翠山心脏的利爪距离衣裳一寸就被阻挡住了,仔细望去,那是一片凭空冒出来的纯白绒毛,倒像他自己身上长出来似的。   “安倍晴明”吸吸鼻子,今晚第一次露出郑重神色,缓步走到大殿门口倒背双手张望;被留在原地的安倍翠山满脸迷茫,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性命保住了。   一位俊美男子顺着山路不疾不徐走来,周遭不少妖怪都畏惧的远远避开,被隔在屏障之外、正和妖怪浴血搏杀的侍卫们则又惊又喜,“安倍大人!”   手爪锋利,两只毛茸茸尖耳竖在头顶,银白长发被鲜血浸湿了,身后蓬松雪白的狐尾被血液糊成一团赫然又是一个安倍睛明!   后来的安倍晴明从容不迫地穿过无形屏障,仿佛那只是一张薄纸似的;几秒种后,他踏入大殿遥遥朝着天皇方向拱拱手,“陛下,太子殿下,我来迟了。”   天皇老泪纵横,“晴明君,我就知道你必定安然无恙,你...你受苦了。”太子也哽咽难言,还能站着的几个阴阳师也纷纷喊着“族长!”   可惜此时安倍睛明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了。“大天狗,这么喜欢变成我的模样,莫非也想加入安倍家族?还是打算投奔天狐一族?”他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可惜你资质低下,人品卑劣,我们是不收的。”   殿里的“安倍睛明”看了他半晌,忽然说:“安倍杂种,夕颜可好?”   “夕颜之事,安倍睛明铭刻在心,丝毫不敢忘却,今日必定讨回公道。”安倍睛明神态未变,目光却一寸寸寒冷下去犹如万年冰川,捏紧利爪:“莫要啰嗦,出手。”   殿里的“安倍睛明”却哈哈大笑,仿佛听到殿里众人决意奉他为王似的。“安倍杂种,就算你以往尚能和我一战,在那智山先被九尾狐偷袭,再中了我九成功力的一击,七天前又被我抽出七成鲜血,哈哈哈哈,你这半妖之躯拿什么和我争斗?还不是眼睁睁看着我挖出这些人的心肝?”   眼瞧着两个“安倍睛明”立在面前,必定有一个是假的,殿里天皇和太子已顺着话语隐约猜到真相,此刻大吃一惊:“晴明君....”   安倍睛明却神秘莫测地笑了,随意挥舞被钉穿的手掌道道飓风像秋风扫落叶般朝着殿里的自己席卷而去,饶是对方躲避得快,依然被斩落衣角和两片指甲。   是天狐族的“旋风斩”!   “安倍晴明”不敢大意,忽然大喝一声露出原形:这是个身披铠甲的高大男子,长长的红鼻子格外醒目,腰间悬着长刀和一把团扇,背后生着两只漆黑坚硬的翅膀,脚踏旧式木屐。   果然是大天狗!传说中的三大上位妖王之一,世间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天皇等人也是从画像上认识他的,此时倒吸一口冷气。   大天狗却很迷惑地打量面前敌人,忽然皱紧眉头:“是蓬莱派那帮人搞的鬼,你吃了他们的丹药?”   安倍晴明认真地点点头。“你的鼻子比我还灵,早就闻出来了?你忌惮两只神龙和蓬莱派御使的灵鬼,明明偷听到他们背负任务,又得保住我的性命却迟迟不敢下手,只好先带着他们觐见陛下解除疑心,又把他们困在钢牙岭昔日封魔石洞中,打算瞒着九尾狐,过了今夜再去取药。哼哼,也算用心良苦。”   他张口吐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瓶抛了抛:“你只嗅出来这丹药对妖怪大有裨益,却不知道来历,否则早就耐不住了。”   大天狗居然浅浅一揖,“倒要请教。”   安倍晴明想了想,大大方方说:“丹药叫做守元丹,配方中有一味昆仑山西王母的瑶池灵芝,还有一味东海龙宫的寒幽草。”   大天狗恨的咬牙切齿:“我呸!此等灵药尘世早已绝种,只有仙界尚有一二,你连见都没见过,如何敢吹牛皮?”   安倍晴明哈哈大笑,将瓷瓶吞入腹中:“你孤陋寡闻,不足为奇;天狐族历代传承,倒是识得的。若非如此,我早就伤重难起,哪里还能到此处与你对敌?”   大天狗阴阴冷笑,身后翅膀拍动,慢慢升到空中:“灵药再好对你也无用,终究落入我手中。九尾狐转瞬即至,安倍杂种,你今晚就留在此处,眼瞧着平安京改朝换代,被我们翻个底朝天。”   与此同时,三等座众人也正拼命。   薛鸿文的守护神正围绕众人高速奔跑,夜色中只见它化成重重纯银光影映亮樱花庭院。这是所有守护神都能施展的防守状态,专门应付以少敌多的场面。   一位只有独眼、身披袈裟、浑身冒着黑气的妖怪站在庭院里,不停试图把腐烂发臭的脚掌踏入防护圈里。薛鸿文和另一名乘客手持木棒连挥带打,起初还有效果,木棒却慢慢沾染蛛网般的阴霾,沾到肌肤就犹如火烧,两人连忙远远丢开。   “MD,有毒。”“是阴气!”这种妖怪最难对付,说是物理类型的怪兽,他带着阴毒尸气;说是阴魂野鬼,他还长着躯壳,真令人头疼。   连劈带砍又踢又打,几个男人好不容易合力将独眼妖怪砍死,庭院里清净不少,赶紧检查加固门窗。众人原本想留在安倍府邸,和一等座两队商量之后却改了主意:那里确实戒备森严,可安倍晴明名头也太大了些,城破之后必然成了靶子;与其被诸多妖怪围攻,还不如留在毫不起眼的樱花别院。   今晚会有很多妖怪?全副武装的姜杏这么想着,握着芥川虎手掌缩在守护神化成的圆圈中心。小妖怪原本很是惧怕守护神,签订契约(答应跟姜杏走)之后便好过许多,抱着糯米糕和红豆饼不停往嘴里塞。突然它跳起身朝着天空尖叫,“有妖怪!”   好像它自己不是妖怪一样姜杏刚想笑,就被视野中越来越清晰的妖怪吓呆了:那是只飞头蛮,像只鸟一样在天空盘旋,长长脖颈末端连接着女人脑袋,脚爪还提着半只没啃完的人胳膊。   它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被银白守护神护在中间的十几位乘客,大概觉得这些猎物血肉可比手里火柴棍好吃多了,于是松开脚爪,飞在半空把长长脖颈凌空伸到包围圈中心。   几个男人挥舞刀剑斩长长脖颈,飞头蛮忽然一张口喷出乌黑烟雾,周围乘客们顿时手酸骨软跌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它叼起个新人飞走了。那新人长长惨呼,被扯在空中开膛破肚,内脏血淋淋流了满地。   飞头蛮吃的心满意足,不多时便抛开残骸再次避开守护神光壁把长长头颈伸进来,东张西望拿不定主意选哪个呢?中心那个女生鲜嫩水灵像个红苹果,吃起来口感一定不错,于是它张大染满鲜血的嘴巴一只矮矮的、满头红发的小妖怪突然青蛙般高高跳起恶狠狠咬在它脖颈上,牙齿还挺厉害,疼得飞头蛮本能地飞到高空。   “别吃!”芥川虎挥舞着小拳头,伸着尖尖鸟嘴示威:“不许吃姜杏!”   与此同时,柏寒正心不在焉地听鬼故事,同时警惕地打量四周:清凉殿门窗都紧紧关闭,不大的殿堂被烛火映得绿幽幽,瞧着暂时没有古怪。   此刻讲故事的是周丹宁,有点结结巴巴,别人恨不得帮他捋直舌头。“后来水,水,水塘里头真的冒出来一截人骨头,还带着血,就,就,就跟我哥哥梦里见到的一样。吓得他赶紧报警,警察开,开始还不信,以为他是蒙事的,后来连报了好几次,又叫着我们把,把水塘给刨开了....”   其实“百物语”这招鬼游戏原本有个原则,参加游戏的人所讲述的故事必须是亲身经历过的才行;可众人毕竟不是灵异体质,又没有里的阴阳眼,进入蓬莱接触灵异任务之前都是唯物主义者,哪里讲得出和自己有关的十几个鬼故事?   好在众人早早分析,蓬莱给两队“百物语”任务难点在于“如何进入皇宫清凉殿”和“对付被召集过来的百鬼”,至于过程应该没有那么严格,各自十个故事早就编好了。   随着周丹宁吹灭一根蜡烛,退回自己蒲团咕嘟嘟喝水;金丝眼镜走上前去,开口便是“我和几个朋友去郊区旅游,路上遇到暴雨,深夜才开到定好的度假村。平常工作太忙,特意选的很偏僻的地方想好好休息几天,整座小区都没什么人。我一进房间,发现床头正对着一面穿衣镜,觉得很别扭,想请老板换一间,出门才发现老板已经走了,只好将就住下。”   这是很有名的笔仙鬼故事,还是柏寒友情提供的,刚才老胡丁一讲的什么“人皮灯笼”“330公交车”索性就是经历过的灵异任务。看看手表已经深夜十一点,桌上却还有一小半蜡烛静静燃烧,柏寒瞧瞧身畔沈百福,后者神情镇定,不时摸摸受伤的腿,她也慢慢定下心来。   只听金丝眼镜不紧不慢说:“窗外总有猫叫,找了半天却看不到什么流浪猫。我们几个人吃了带来的面包,煮了几袋方便面,想找点事情坐,可惜忘了带麻将。本来想打扑克,数了半天却少了一张牌,也玩不成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玩笔仙。”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安倍睛明半人半妖的状态,和《幽游白书》里的藏马妖狐状态一模一样啊啊啊 第214章 百鬼夜行十一   2017年12月24日   临近午夜, 清凉殿中还燃烧着的蜡烛越来越少,长长短短的蜡烛像一具具残骸僵立桌案之上。   “我一看, 赶紧报警。”泰拳好手干巴巴描述着, “还以为事情就这么了了,还带着我哥们去庙里烧香忏悔,捐了不少香火钱。”   他讲的故事其实是一部很老的泰国恐怖片,叫做《鬼影》, 没后来流行的《招魂》之类有名,颇有新意的结尾却也吓倒一票观众,柏寒印象很深。   “最后你们猜怎么着?我哥们说脖子还疼, 连北京协和**都去了,啥用都没有。”他煞有其事地朝着自己脖子比划, 好像要砍头似的。“有一天我到他家串门, 吃完饭到阳台抽烟。偶然一回头,从玻璃倒影里看见一个长头发女的骑在我哥们脖子上原来她人早死了, 鬼魂却一直舍不得走。”   说完最后这句话, 他弯腰小心翼翼吹灭仅剩两根蜡烛中的一根, 退到自己的蒲团上。   按照众人排好的顺序,下一个应该是葛毅,他却没动地方,看着柏寒走到桌子旁边按照“百物语”的游戏规则,最后一个故事必须由第一个开始的玩家讲述,正式做个了结。   “我有一个表弟,工作是报社记者。有一天他来找我帮忙, 说他和四个朋友出去旅游,晚上没事做玩起了‘招魂’。”最后一个故事柏寒决定留给经典电影《山村老尸》,饶是阅恐怖片无数,第一次看的时候还是和室友张彦吓得不轻。“我表弟有阴阳眼,有时候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他从来不敢玩什么鬼游戏,可也没拦住那四位朋友,眼瞧着他们割破手指滴进水里挨个喝了一口,又点燃尸油香,开始招魂。”   “我表弟旁边待着,忽然看见卫生间门口冒出个鬼影,赶紧喊那四个人停下。可惜晚了,其中一个人叫小明,上洗手间的时候大叫有鬼,吓得什么似的跑出来。我表弟带着人进厕所查看,却发现小明居然死在厕所里,出来看发现客厅那个小明也在,都吓得半死,又进厕所发现里面那个小明不见了。”   尽管对情节了如指掌,如今也算见过大场面的人了,电影中那些恐怖场面依然令柏寒打个冷战。糟糕,不能讲这么细,没时间了,她这么告诉自己,尽量简单粗暴的讲到结局:“后来我表弟在水底亲眼看见自己的魂魄被楚人美带走了,当时我的脸也变成女鬼了,但是我朋友镇宇哥鼓起勇气抱住我不放。可能这点把楚人美感动了,我和镇宇哥都活下来了。我的故事讲完了。”   她走上前去,噗的吹灭最后一根蜡烛。   有什么事情发生吗?随后几分钟,柏寒警惕地握着短剑站到大黑狗身边,轻轻抚摸手腕上的墨绿念珠;胸前挂着御守的沈百福也东张西望。   黑黝黝的清凉殿内部毫无异状,只有银白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地面,守护石狮纹丝不动,没有什么想象中的鬼怪冒出来。八人面面相觑,葛毅和泰拳好手推开殿门窗户查看,殿外白沙铺就的地面干净整洁,绽放着花苞的树木随风摇摆,绿竹婆娑起舞,小小水潭中大红锦鲤不时吐着泡泡,头顶月朗星稀,和普通的冬日深夜没什么两样。   “有动静吗?”“这TM什么玩意儿啊?”八人互相查看车票,任务第二条“于2017年12月24日日落之后,在京都皇宫清凉殿完成“百物语”游戏”毫无变化,令人提心吊胆:折腾这么半天,到底成功没有?   金丝眼镜和老胡周丹宁走出殿外查看,柏寒则绕着清凉殿打转,不时仰头查看殿顶。这座古意盎然的刺柏木建筑并不算大,几分钟就可以绕上一圈,清凉殿,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清心寡欲还是夏天很清凉?满心盼望冒出个鬼魂妖怪的柏寒胡乱琢磨着,一阵冷风吹过便下意识打个寒颤:果然怪清凉的。   起风了。殿外陡然狂风大作,顺着敞开的门窗横冲直撞吹进来,吹得柏寒睁不开眼睛,连忙背转身去。金丝眼镜的喊声传进来:“上头,上头!”   是天空?柏寒顶着狂风疾步冲出殿外,立刻发现头顶完全被厚厚乌云遮满了,还有越来越多的云彩聚集而来;遮天蔽日的乌云隐隐形成个大大漩涡随着狂风自行流转,其间电闪雷鸣,漏斗般的漩涡底部遥遥对准自己栖身的清凉殿。   “MD,怎么跟阴曹地府一样?”拄着拐杖随后出来的沈百福喃喃自语,挥着手说:“走,这里待不成了。”   跑进殿里取背包的柏寒倒是挺高兴:总算有了下文,没白折腾一场,老胡丁一也喜气洋洋,喊着“可惜来不及撒丫子。”   地图八人早就研究透了,距离这里最近的是紫宸殿,可惜瞧着漩涡威势估计会被波及,索性选择了远些的春兴殿:这里小巧玲珑,铜瓦铺顶,最适合防守,几人把从清凉殿揭下的四张符咒贴在殿角。   匆匆换下青布长袍穿回平日战斗的衣裳,柏寒试着活动在钢牙岭受伤的肩膀,被商队老医生处理之后好多了。沈百福就麻烦多了,拄着拐杖走路很不灵便,脚掌骨折的丁一也好不到哪里去。其他几人各带伤势,不过胜负在此一举,都抛在脑后不顾。   “熬过今晚,就今晚。”老胡伸出一根手指,热血沸腾的柏寒紧紧握住他手掌,沈百福和丁一也大力握住只要天一亮,四人就功德圆满。周丹宁、金丝眼镜和泰拳好手葛毅也各自发力握住,喊一声:“拼了!”七只银光闪闪的守护神也兴奋地围在四周。   清凉殿方向忽然传来动静,柏寒大步走到窗边,眼瞧着头顶乌云形成的漩涡底部越来越低,距离远处宫殿只有数米高。咦,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直挺挺掉下来砸在殿顶,又滚落殿前平坦的白沙地是位像老妇人似的黑衣妖怪,迷惘地左右打量。   紧接着从漩涡中掉下来的是土蜘蛛似的妖怪,身体布满老虎斑纹,长着恶鬼脸庞。它显然是群居的,第一只之后又有六、七只掉在殿顶,吐着蛛丝坠到地面。   柏寒忍不住摸摸腰间蛛丝皮袋:罗智明说的千年人面蛛是什么样子?   随后出现的是红衣裳女子。如果周身不是**的也没笼罩黑气,倒像个平安京中的贵族小姐。她低着头斯斯文文在殿顶徘徊,远远望去走过的地方也透着水光大概是水中溺死的妖怪?   “幸亏咱们没打算撤出去。”身畔沈百福后怕地低声说。大家商量几次,始终没把握在彻底完成游戏之前逃离皇宫,索性决定靠着沈百福的佛珠和安倍晴明符咒硬抗。这个决定显然很正确:妖怪们来得实在太快了些。   长得像盏纱灯的独腿妖怪、尖耳长角、肤色赤红、扛着狼牙棒的恶鬼、周身长满毛发的女妖、两条尾巴直立行走的猫妖....它们大多奇怪地愣在当场,或者跳下清凉殿远远散开,不少还叼着活人没啃净的残骸。   “发现没,越往后的越凶。”柏寒低声说,眼瞧着一个巨大的骷髅掉在殿顶,白骨在月光下被映得惨白。它摸摸颅骨,慢慢爬起身。   黑雾似的阴魂、两只脑袋的女鬼、长着人头的飞鸟....越来越多的妖怪占据了视野每寸角落,很快连落脚的地方都挤不开了,只能飞在空中。   “我的天啊,够多了,可别再来了。”柏寒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姜杏却祈祷着妖怪快点走开。   随着时间推移,薛鸿文守护神围成的银幕越发稀薄,只剩一层浅浅光影。三等座只剩下四人,几位新人的残骸零零落落散在樱花别院中,还有一人囫囵个没了。   队长薛鸿文断了只腿,躺在地上指挥着“左边,攻它左边!”姜杏和一个队友合力挥舞长大木棒逼退敌人,另一个三等座不停发射弩/箭,幸存的新人们也支撑着战斗到底。   小妖怪芥川虎成了战斗主力。它像只青蛙般高高跃起,手中两把匕首深深刺进尾巴很大的臭鼬妖怪胸膛,随即远远逃开了。臭鼬倒下的时候放出一串臭屁,把众人熏得差点窒息。   “喝水,喝水。”溜回来的芥川虎挺着胸脯大声喊着,姜杏抹把眼泪,举着水瓶往它头顶倒去,一瓶倒空了再换一瓶,竭力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队伍前方毛呢裙的头颅孤零零滚在地上,眼睛兀自睁开着。   只剩我一个人了。她这么想着,热泪止不住往外流,啃着铜锣烧的小妖怪边咀嚼边说“姜杏,别哭。”   她感激地摸摸芥川虎小脑瓜,继续往里倒茶,庆幸事先准备很多水瓶;薛鸿文却大喊起来:“又来一个!”   墙头敏捷地跳下一个女人上身、蜘蛛身体的妖怪,庞大身躯立在八只节支分明的长脚上。妖娆的女人面孔打量着面色如土的乘客们,张嘴吐出一根蛛丝姜杏和另一人挥动木棒挡住,却被蛛丝黏住向后扯走了。   一小张密密麻麻的蛛网避开四周光幕当头罩下,眼瞧着把众人一网打尽。说时迟那时快,芥川虎顶着姜杏的背包像颗炮弹般跳得极高,把蛛网远远弹开了,小妖怪却握着匕首冲向蜘蛛胸口一根蛛丝把它牢牢黏住,紧接着是两根、四根,眼瞧着它被倒吊起来,挣扎着求救“姜杏~”   它是为了救我才和妖怪搏斗的。姜杏想也不想,从地面捡起一把长刀举在身前冲向蜘蛛女妖毛呢裙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这个英勇的举动没能奏效,几秒钟之后,她也被蛛丝黏住动弹不得了。   薛鸿文等人的惊呼此起彼伏,蜘蛛染着鲜血的巨口冒着腥气,钢铁般的脚爪长满黑毛,姜杏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她握紧长刀去割绑住芥川虎的蛛丝,后者不停用背后乌龟壳猛撞蜘蛛脚,小声说:“姜杏快跑。”   咦?顺着蛛丝传来向后拉扯的巨力突然消失了,猝不及防的姜杏重重摔了个跟头,爬到芥川虎身边才敢回头望:蜘蛛妖怪后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乌云翻滚的漩涡;尽管这只轿车大小的妖怪竭力挣扎,依然一寸寸被吸了进去。   我的天啊!姜杏连忙挥舞长刀割断缠住自己和芥川虎的蛛丝,拉着它退几步,眼瞧着蜘蛛妖怪被吞没大半,八只锋利脚爪在地面留下深深划痕:“你好厉害啊芥川虎,哎?”   不知什么时候,小妖怪背后也出现一个小小乌云漩涡,漆黑乌龟壳已经被吞进半个。芥川虎惊慌失措地抓住她不放,“姜杏,姜杏~”后者拼命拉扯,却阻止不了它被漩涡慢慢吞没。   不光是芥川虎这种小小河童,清水寺的大天狗也没能例外。   人类有句老话,“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对于妖怪也是一样。既然半妖安倍晴明打算封印自己,大天狗就顺水推舟,暗中勾结九尾狐擒住这位大名鼎鼎的白狐公子。按照两大妖王的计划,暂时留他一命,混进平安京再说;待得平安京城破,安倍晴明也就没了用处,躯体对自己修行有益,项上人头便吊在城门示威。   此时大天狗却暗自懊恼:不该把这棘手敌人关在地牢,立刻斩草除根才对。可惜迟了:对方挥洒自如地驱使风刃,声势浩大刮面如刀,和那智山全胜时期也不差什么。他只好挥舞宝槌和团扇全力猛攻,不敢丝毫大意。   奇怪,九尾狐怎么还不来?他陡然烦躁起来,朝着缩在殿角的天皇发起猛攻,一朵朵赤红烈焰从手中握着的宝槌中激射,安倍晴明不得不挡在尽数挡了下来,双耳、尾巴冒出袅袅黑烟,嘴角也沁出血丝。   “安倍杂种,滋味如何?”摸出他底细的大天狗胸有成竹地说,“还以为你真的恢复修为,不过苟延残喘而已,束手等死。”   安倍睛明抹抹嘴,忽然笑道:“敢问你为何来到此处?”   大天狗愣了愣,听他替自己回答:“因为你无法在皇宫结界中下手,只得借着求神度难的借口说动陛下来到这里,没错?”便点点头。   安倍晴明又说:“你我在那智山激战三日不分胜负,今日我重伤在身自然不是你对手,何况九尾狐窥伺在侧。不过,我原本没打算将你拿下。”   大天狗心中一动,“你在拖延时间,当我看不出么?”   安倍晴明目光闪动,“像你说的,三山五岳七江....哈哈,哈哈!”这位白狐公子忽然轻松地大笑起来,忘形之处居然坐倒在地,显然累的很了。被他护在身后的天皇太子诸人原本十分紧张,此时满脸诧异指指点点,安倍翠山甚至往前走了两步:“族长,这是什么?”   什么?大天狗茫然不解,刚想挥舞团扇却被一股巨力朝后扯动偷袭我?猛然回头,却发现面前笼罩着房屋大小的乌云漩涡。这是什么东西?他展开翅膀想飞到天空,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地方,相反还被慢慢吸引进去。   “百物语。”对面安倍晴明从嘴巴里吐出瓷瓶朝他晃了晃,取出一颗丹药吞入腹中,又把瓷瓶也咽了回去。“传说中的禁技,一经施展,百里之内的妖怪都被拘禁过去,无一例外。妖王也逃脱不得,我这样的半妖倒是无妨。”   “安倍杂种!”大天狗目呲欲裂,拼命朝天皇挥动团扇和宝槌进攻却都被安倍睛明挡了下来。他大半个身体都陷入漩涡中,翅膀也被吞没一只,伸着一只手爪大喊:“休要得意,平安京已在我们之手,尔等乃是自寻死路。”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反派死于话多。还有2.3章正文就完结啦,随后是大量番外,求两个新文预收~~多谢多谢 第215章 百鬼夜行十二   2017年12月25日   拜托, 早凑足一百只妖怪了?不用再来凑数了。柏寒腹诽着,恨不得把远处清凉殿上方那个漏斗般的乌云漩涡关闭才好。   视野能及的范围之内,形形色色的妖怪越来越多。事实上八人藏身的春兴殿早被团团包围住, 颇有不少嗅觉灵敏的妖怪试着闯入, 却不能踏入殿内半步:安倍睛明手绘的四道符咒化成席卷着黄沙碎石的阵阵狂风, 把小巧玲珑的春兴殿裹得风雨不透。   安倍晴明还挺靠谱的,希望他别放我们鸽子才好众人分别之际, 他承诺赶赴清水寺救下天皇就尽快赶来。柏寒随即安慰自己:反正还有百福呢。   乌云漩涡掉落妖怪的速度越来越慢, 半天才掉落一只白骨形成的小鲸鱼,尾巴一甩就把清凉殿扫榻半边。好在它没朝这个方向行进,远远爬开了。   “好像没了。”柏寒语气充满期盼, 身畔几人也哼哼:“再有场子也装不下了。”   不对啊, 安倍睛明说方圆百里之外的妖怪都抵抗不了“百物语”的束缚,可大天狗在哪里?既然压轴的没到,柏寒只好打起精神盯紧漩涡底部, 很快发现异常:“看!”   那里出现一只长着漆黑羽翼的妖怪, 身体和人没分别,柏寒眼尖, 能看到他脸上长长的红鼻子。其他妖怪都是径直掉出漩涡,他却竭力反抗着想原路返回,凌空僵持好一会儿才无可奈何的被硬挤出来。咦, 这妖怪脱离漩涡的瞬间,又有一位裹着艳丽和服的女子也落了下来,紧接着飞上天空。   “看!”金丝眼镜大喊一声, 语气又惊又喜,柏寒连忙低头盯紧车票:原本毫无变化的第二条“百物语”任务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只剩下第一条“保证安倍睛明不死”的任务。   成功了!只要坚持到天亮,安倍晴明也争点气,我们就能回家了,喜悦如同潮水般一**涌来,八人紧紧拥抱,互相提醒:还没完事,还得扛到天亮。   冷静,冷静。兴奋不已的柏寒把注意力转回漩涡底部:能和大天狗一起僵持到最后,难道是安倍晴明提过多次的另一妖王九尾狐?远远望去,那女子初雪般的肌肤把乌发黑眸映衬得格外动人,红唇如花,一袭黑底绣满百花齐放的华丽和服,腰封也是雪白的,果然和传说中勾魂夺魄的狐妖很像。   柏寒很快发现自己猜对了。   “你这蠢货!”尽管看上去娇媚如花,九尾狐脾气却不太好,尖着嗓子大叫:“枉你夸口平安京如履平地,却连个皇宫结界都奈何不得;这也罢了,野狐狸头颅何在?天皇又在何处?为何有人施展百物语把我的手下都拘禁来这里?”   大天狗更是恼怒,“你这不中用的蠢妇!居然被两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野龙搞得狼狈无比,说好早日里应外合倾覆平安京,等了足足七夜,你却在何处?若不是那帮外人施展百物语,恐怕现在还看不到你的影子!就你这区区道行,居然配和我相提并论?连死去的酒吞童子也大大不如!”   九尾狐气得脸都红了,尖啸一声,头顶竖起两只尖耳,身后骤然爆发匹练般的数条雪白长尾,夜空中如同一朵怒放的白牡丹。“大天狗,换了你来应付那两只附骨之疽般的野龙试试!明明你人没抓到,野狐狸也被逃了,更奈何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外人不得。哼哼,当初还不如我带着那野狐狸进城,否则怎么会出这么大乱子?”   是我的小青小蓝!它俩一直在攻击这只九尾狐吗?柏寒焦急地眺望四周,漩涡逐渐消散,乌云却黑压压盖在头顶令人喘不过气,哪里有两只小龙的踪影?   “休得胡言!”大天狗勃然大怒,左手握紧宝槌右手持着团扇,两只漆黑翅膀不住扇动,双眼死死盯着对方。   其余不少飞翔在空中的妖怪争先恐后地远远避开,一时间空出好大一片地方。   安倍晴明说的没错,他俩果然有深仇大恨!远远观望的柏寒兴奋极了,“怎么还不动手?”沈百福也“草”的一声重重拍在窗框。   尽管场面一触即发,两大妖王却没气昏头脑当场火并,恶狠狠瞪了对方半晌便偃旗息鼓,各自凌空飞退数米。   九尾狐歪着眼睛奚落:“如今依然是第七夜,城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由你将功赎罪。我养精蓄锐去了。”话音刚落,婀娜身形迅速模糊,几秒钟的功夫便凭空消失不见了。   糟糕!柏寒暗叫不好,周围同伴也大叫倒霉。   远处凌空而立的大天狗像只苍鹰般慢慢飞来,无声无息落在春兴殿前白沙地上,大群妖怪恭恭敬敬避得远远的。   “若没有你们这些东土大唐来的异乡人,此间大事早已了了。”大天狗打量着保护着春兴殿的层层风沙,忽然笑了起来:“你们倒也有一套,居然逃过我那斩草除根之法。”   什么斩草除根,分明就是施法召唤野草堵住山洞缝隙打算把我们活活憋死。柏寒还未开口,老胡丁一早已破口大骂,金丝眼镜更是恨的咬牙切齿,挥挥手指,树下少女摘下两朵银光闪闪的花朵朝大天狗飞去,还未沾到对方衣襟便被团扇挡住了。   “驱使灵鬼,勾魂夺魄,还带着上古丹药....”大天狗的目光慢慢打量殿中七只银光闪闪的守护神,目中露出迷惑:“没听说过东土大唐有什么蓬莱派?海外三仙山的神仙门派?听说你们的试炼是百物语,我从未当真,想不到真有这么大胆量:这点道行就敢和诸多鬼物抗争么?真是奇哉怪也。难道仗着安倍杂种的势?”   他忽然大喝一声,握着宝槌连连挥动,大团人头大小的烈焰朝着春兴殿疾飞过去,顿时火光熊熊,不止一处燃烧起来。   真是狡猾!安倍睛明的风符咒再厉害也无法藏身了,柏寒只好握紧短剑和金丝眼镜头前开路,其他人扶着沈百福和丁一陆续跟在后头,奔到殿外一处宽阔的白沙地站定。   尽管有大黑狗寸步不离,眼瞧着两、三米之外的留着涎水的独脚妖怪、长着灯泡似的眼睛的黑鸟妖怪、外表很像枕头的妖怪、大群大群黑雾冤魂....柏寒依然心中紧张,尽量离沈百福近一点。   后者喊了一声,凌空出现的佛珠熠熠金光便压过了旁边熊熊燃烧的春兴殿火光,也映亮了夜空乌云;原本黑压压围在守护神四围的妖魔鬼怪连滚带爬退避三舍,众人周围空出偌大一块空地。   大天狗面色突变,退后两步;右侧天空也传来“咦”的惊呼,却像是九尾狐发出来的。尽管佛珠并不是自己的,柏寒依然与有荣焉,见大天狗皱紧眉头朝左方缓缓迈步,片刻之后围着众人和佛珠踱了个大大圈子回到原地,喃喃说道:“怪不得,怪不得。这人**凡胎,如何能有这等佛门至宝?八成是高僧大德转世,或者是佛祖法器下凡历劫....”   关于佛珠沈天奇的来历,蓬莱乘客们闲暇时分已经讨论过无数次了,还发起过不记名投票。结果毫无疑问:东土佛教至宝!杜老师更是信誓旦旦:福哥大概是西游记中的唐僧前世金蝉子化身!转世修行来的,下辈子也是高僧!   一直和百福并肩作战的柏寒觉得当孙大圣也不错,可别摊上二师弟就行。   至于鬼王所说什么“七宝莲台”,毕竟太过玄幻,又是一家之言,沈百福始终保持低调,柏寒除了偶尔叫叫他“沈七宝”也并未吐露。   不过今时今日,柏寒从心底希望徒弟的佛珠再给力些,真的是什么“七宝莲台”就太好了把自己和老胡丁一七人的守护神和《金刚经》念珠御守等等护身符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够周围妖魔鬼怪塞牙缝的。   其他同伴也是这么想的,纷纷互相鼓励:“福哥的圈子怕过谁来?”“快一点了,再坚持五个小时完事”还有的指着大天狗放话:“傻B,有种进来。”   于是大天狗真的“进来了”。他摇动着手中宝槌,顿时四、五团人头大小的烈焰朝着众人凌空激射;乘客们早有防备,两人扶着沈百福朝右躲避,最前方的柏寒和老胡摸出大把彩色鹅卵石边走边铺,很快在白沙地形成个比佛珠略小些的圈子。   就像楚妍说的,这些浸泡在珀伽索斯泉水中的鹅卵石一百万美元一块她也不会出售;果然别的功效不提,压制火焰的威力着实惊人:随后直奔佛珠的团团烈焰稍微靠近鹅卵石便急剧减弱缩小,很快熄灭了。   幸好这个大天狗擅长火系法术,刚好被石头克制;安倍睛明最拿手的是风,不知那个九尾狐哪方面最厉害?柏寒这么想着,盯着远处大天狗丝毫不敢松懈。   后者不但不怒,反而呵呵大笑:“尔等不过如此伎俩?哈哈哈哈,速速领死。”   只见这妖王左手宝槌右手团扇同时砸在身前白沙地面,势头雷霆万钧落地却毫无声响他使了什么招数?柏寒还在奇怪,突然脚下有什么庞然大物轰然冲出地面,把她像只断线风筝似的远远抛飞出去。   居然是座小小山峰!正中沈百福被挂在山顶,夜色中只见一道金光闪闪的佛珠越升越高;有一人也挂在山峰边缘,其他几人都像自己似的被甩到四面八方,银光闪闪的守护神也散到各处。腾云驾雾的柏寒收回目光,糟糕,我会不会直接摔成馅饼?   作者有话要说:  咳,快完结了,字数就少些了,毕竟快过年了。那什么,有点俗气,看在过年份上,求大家帮忙给我的隔壁言情新文《周青羽》那个来个预收,鞠躬了。 第216章 百鬼夜行十三   2017年12月25日   距离回家之路只有一步之遥,却被活活摔死在白沙地那可实在太倒霉了, 好在这种可怕的结局并未发生:广场中妖怪着实不少, 身在空中的柏寒努力调整方向,狠狠砸在一只周身长满老虎斑纹的妖怪身上。   眼前银光闪动, 大黑狗四爪生风疾奔而来, 柏寒心头一松,顿时感觉后背疼得七荤八素, 一个鲤鱼打挺便跳起身,双手各拔出一支墨羽箭护在身前防备是很必要的, 凭空被重重砸了一下的老虎妖怪回身便是一口, 牙缝里还塞着血肉残渣。柏寒猫腰避开反手一箭刺中它下巴, 这种箭矢对付妖怪很有效, 老虎妖怪惨叫着朝前逃窜。   它大概是为虎作伥的伥鬼?得尽快和大家汇合才行。背靠大黑狗的柏寒把盖住墨绿念珠的手帕解开,熠熠金光和大黑狗的钢牙利爪逼得逐渐靠拢的妖怪停住脚步, 谁也不敢率先攻击。   百忙中回头望去, 原地那座小小山峰早已停止长高, 留在顶峰的沈百福正系着漆黑蛛丝晃晃悠悠往下坠,远远看着一条腿直一条腿弯。身边那人却是泰拳好手, 比他快上不少。咦,几处传来铜哨声, 却是失散的乘客们, 柏寒连忙也吹响挂在脖子上的铜哨。   别人太远了,几百米外响起的某处哨声倒还近些,隔着太多妖怪却看不清楚是谁。柏寒扬手一枚醒目的信号/弹, 大喊一声:“大黑,我们走!”便率先朝着那个方向冲去。   十二点刚过的时候柏寒还在想:今天是圣诞节呢!不到一个小时之后就不得不浴血搏杀。前方是四只眼睛的岩石妖怪,她本能认为其他部位肯定十分坚硬,对准它某只眼睛用箭矢深深刺了进去,那妖怪叫得完全不像石头;一位腐烂半边的女妖怪挡住去路,嘴巴大的可以吞下活人头颅,柏寒周旋几下刺中敌人肩膀继续前进,却发现她后脑也是一张血盆巨口;某个浑身散发阴气的阴魂伸着双臂扑来,不等她抵抗,大黑狗抢先把对方狠狠咬住撕扯...   腥臭血液溅到柏寒脸上,她却压根顾不上擦拭,大脑机械地分析前方的妖怪自己能不能对付,不行就留给大黑狗搞定。倒霉,鬼门关就是麻烦,恶鬼和妖怪混杂在一起,还是普通任务简....好冷啊!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抱紧自己胳膊,牙齿冻得咯咯作响,胸前藏着《金刚经》的地方还是温暖的。一位穿着蓝底白花旧式和服的女子站在前方,轻轻朝这边吹着冷风,身后几只追来的妖怪渐渐化成冰雕。   尽管对日本妖怪研究不深,柏寒也能叫出她的名字:生活在深山中的雪女。举起戴着念珠的手臂朝她大步逼近,雪女对熠熠金光颇有畏惧,慢慢朝后退缩,口中冷风却夹着雪花冰渣漫天席卷而至,想保持前进都很困难。这样可不行,柏寒灵机一动,扬手两枚袖箭钉在敌人脸庞,虽然挂在上头的蛛丝很快结冰,不过冷风总算停止了。   雪女的冰雪法术确实彪悍,也就意味着她硬碰硬的实战能力并不高,柏寒没费什么力气便把墨羽箭狠狠刺入这只妖怪的天灵盖。匆匆喘息几口,她惊喜地发现前方不远传来厮杀声,目标就在眼前。   同样落单搏斗,葛毅的状态可比她差了不少:胳膊被什么妖怪咬去一大块肉,伤口黑得发亮,再加上腰部在钢牙岭受的伤势行动相当艰难。“我TM快不行了。”刚刚汇合他就撑不住了,自暴自弃地说,颜色暗淡许多的守护神却忠实地战斗着。   柏寒可没工夫安慰他,“你的药呢?赶紧的。百福百福....”踩在一只被他杀死的妖怪背上掂起脚尖,能看到熟悉的佛珠金光就在数百米外,旁边还亮着一只守护神的银光。   可惜百福的腿断了,不然他一定早来找我们。跳下妖怪的柏寒喊着:“走,这边。”有她帮忙掩护,葛毅麻利地抹上两把金创药,胡乱用衣裳扎紧伤口,拎着一把从灵异任务得到的匕首跟在身后。   奇怪,大天狗拿百福没办法,为什么不趁机把我们挨个杀死?有了伙伴可以依靠,柏寒一边冲杀一边抽空思索,四处寻找这位妖王的踪影。那里!他正静静悬浮在夜空中,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地面拼搏的乘客们,仿佛观看蚂蚁打架的人类。   我们这些异乡人算不了什么,只有天皇和安倍晴明才对上位妖王有吸引力。柏寒原以为自己能蹲在百福佛珠里安然无恙地度过最后一夜,可四面八方却满是奇形怪状的妖怪,只好期盼这位白狐公子的来临。   好在安倍晴明没用她等待太久。   距离佛珠圈子只有一百多米的时候,宫门方向传来异动,柏寒身周妖怪也不约而同停住攻击一只周身散发银白光芒的蓝狐狸出现在视野尽头,伴着夜色静静朝着这个方向走来,所过之处漫山遍野的妖怪纷纷退避出一条道路。它有三只大象那么大,迈着步伐的时候温柔而从容不迫,蓬松绵软的长尾巴高高扬起,两只尖耳朵毛茸茸的,美丽的黑眼睛令柏寒一下子就认出他的身份安倍晴明。   好机会!精疲力尽的柏寒扯扯葛毅,举起《金刚经》挡在头顶,猫腰顺着妖怪缝隙游鱼一般朝前溜去。   浮在天空中的大天狗轻蔑地开口:“安倍杂种,总算肯露面了。想不到你这区区半妖居然也能化形,真是少见的很。我想想,恐怕还是那守元丹的功效?”   蓝狐狸在距离他一段距离的沙地停住脚步,尾巴优雅地盘在腿边。“大天狗,把九尾狐叫出来。你们两个平日好大的名头,偏偏不敢和我单打独斗,联手设陷在先,偷袭落石于后,有什么用处?我还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哈哈,哈哈,什么两大妖王,连污泥里的蛆虫也不如,我安倍晴明真羞于和你们并称于世。”   “安倍杂种!”当着千百妖魔鬼怪的面被如此奚落,大天狗拉不下脸来,伸指大骂:“你明明身负妖族血脉,却对人类摇尾乞怜唯命是从,平安京皇帝指到哪里你就冲到哪里,恨不得舔他脚底,真令妖族名声扫地丢人现眼。今天众多同类聚集在此,你有什么脸面踏足此地?”   蓝狐狸陡然拔高声音:“同类?此地可有人视我为同类?”它忽然就地一滚,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便出现在茫茫夜色中,望着头顶厚厚乌云:“我父亲乃是前任安倍族长,我母亲乃是天狐族公主,两人相聚短短数月便天各一方,再无相会。母亲带着我隐居在和泉国信太森林潜修,从不踏入外界半步。十三岁那年,般若恶鬼悍然入侵,半数族人惨死,母亲和我苦战七天七夜才杀退敌人,自己也受了重伤。当时的天狐族长乃是母亲嫡亲伯父,却忌惮我小小年纪便灵力超群,连他子孙后代都盖过去了,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派出族内高手取我性命。母亲护着我逃出和泉国,叮嘱亲信送我到父亲身旁,伤重去世了。”   这番话说出,周遭成百上千的妖怪望着他的目光少了鄙夷之色,多了些许同情。柏寒也同情地看它一眼。   “父亲收到信物,才知道世上有我这么个人在,安置好亲信,碍于我的妖族血脉无法进入平安京,便在城外山谷盖屋抚育我成人。他原本没打算教我安倍家族本事,谁知时日久了我跟着常来的师兄弟偶然修习几招,远远超过他们,父亲这才将我带到祖父面前。”   “二十年前,祖父年事已高,开始选拔继任族长。什么天文地理五行八卦,画符结阵驱妖除魔,我样样首屈一指;论起当面比斗,数十位堂兄弟、数十位师兄弟也统统不是我对手,最后祖父亲自提出的七场试炼也难不倒我。”   总算到了,柏寒望着前方熟悉的熠熠金光松了口气,和泰拳好手一前一后冲到佛珠圈内。只见沈百福正拄着刀鞘艰难地单腿朝自己方向移动,两只拐杖早不知甩到哪里去了;他身旁的泰拳好手原本就遍体鳞伤,此刻又伤到腿脚,勉强没有倒下。汇合的四人热烈拥抱,葛毅扶着泰拳好手,柏寒四面张望,搀着沈百福朝着远方守护神散发的银光处前进。   “安倍家族世代效忠皇室,镇守平安京,族长一职非同小可;我体内流淌着人类和妖族血脉,祖父和父亲不敢自专,禀明先皇和今上定夺。”安倍晴明冰冷目光瞪着大天狗,又慢慢望向周围妖怪,“先皇亲自出了平安京召见我,问我肯不肯呵护世人,镇守平安京?我应了下来,天皇便对祖父说,世间常有薄情寡义之人,也不乏信守承诺的妖怪,劝他不必多虑。世间之事,尽了心也就看开些,顺其自然。”   这位素未谋面的皇帝还挺通情达理,柏寒这么想着,一步一挪的沈百福也低声念叨:“小日本够义气。”   只听安倍晴明朗声说:“我自刺心血,于安倍祠堂立誓,只要我安倍睛明活着一日,势必令平安京平安一....”话音未落,异变陡生:这位俊美风流的贵公子突然朝着悬浮空中的妖王疾扑而去,夜幕中堪堪留下一丝白影;一眨眼的功夫,恢复原形的蓝狐狸便紧紧咬住乌鸦似的大天狗落在白沙地,只听咔嚓嚓断骨声响,鲜血喷泉一般从利齿间洒落。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临近年底,实在写不多了,字数少些,不好意思了。   厚着脸皮继续求我的言情新文《周青羽》的预收,要不然年后连第一个榜单都上不去,实在太感谢了~~ 第217章 百鬼夜行十四   2017年12月25日   成功了!只要安倍晴明能把两大妖王干掉, 其余妖怪便不算什么, 百福的佛珠足够应付。柏寒兴奋地挥舞墨羽箭, 紧接着吓得心都凉了:一只赤金面孔的白狐狸突兀地凭空出现, 恶狠狠叼住蓝狐狸喉咙,身后九条长尾在夜空中绽放如一朵白牡丹。   糟糕,是九尾狐!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安倍晴明死掉可就完蛋了。“得去帮帮他!”“MD没完没了了。”两人互相扶持着朝三只妖怪交战的地方慢慢移动, 柏寒沮丧地说:“要是老赵在就好了。”   要是梁哥在....   这个忽如其来的念头还没消散,蓝狐狸便不得不张开嘴, 转而把全部精力放在九尾狐身上。头顶乌云密布, 周遭妖怪围了个偌大圈子, 无数眼睛盯着两只美丽强悍的妖兽性命相搏:牙齿对牙齿, 利爪对利爪,眼睛冒着熊熊怒火, 恨不得将对方吞下肚。它们经过之地压扁大群躲闪不及的妖怪, 柏寒能看见白骨化成的鲸鱼被踩成遍地骨架。   一团又一团火焰不停朝着蓝狐狸头脸胸脯激射, 却是侥幸脱身的大天狗来助阵了。他周身多了几个血窟窿, 右臂垂在身侧,翅膀也折了一只,整张脸涨得通红倒像戴了张面具似的。眼瞧着连连躲避火焰的蓝狐狸落入下风,喉咙被鲜血染得通红,他冷笑着朝刚刚靠近战团的四名乘客挥挥手,立刻又一座小小山峰拔地而起。   倒霉, 又来!这次有了经验的柏寒紧紧抓住沈百福趴在峰顶,视野中两只殊死搏斗的狐狸越来越小。百忙中四面张望,没有葛泰两人的身影,想来被留在地面;倒是远远看到老胡丁一等人,看上去已和金丝眼镜顺利会合,同样被妖怪重重包围着。   怎么办?柏寒束手无策,身边只有袖箭可用,可惜离得太远,对付妖王也全无用处。沈百福咬牙大骂:“狗篮子,有本事试试老子佛珠。”   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震得柏寒耳孔嗡嗡作响,心头怦怦乱跳,紧接着惊恐嘶叫声、纷乱践踏声乱成一团,足足过了几分钟才定下心张望那是什么?   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古怪飞鸟紧紧钉在九尾狐右眼眼眶中,后者疼得浑身颤抖,满地翻滚弄得尘土飞扬却怎么也甩不脱,只好伸前爪去抓;眼瞧着偌大妖兽逐渐缩成一位满脸血污的女子,飞鸟居然仍叼住她右眼不放那是一条小小飞龙!   是小青,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蓝呢?遍寻不着的柏寒长出一口气,紧接着自豪起来;沈百福忽然指着另一个方向:“我草....”   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大天狗也狼狈极了他非常醒目的大红鼻子正被另一条深蓝飞龙叼紧;后者目标原本也是他的眼珠,却不知怎么只咬到鼻尖,兀自不肯松嘴。   柏寒欣喜地把双手拢在嘴边:“小青小蓝,别让安倍晴明死了,就是那只蓝狐....”这句话惹了马蜂窝,大天狗霍然抬眼,宝槌挥处大串人头烈焰朝着山峰激射。骤然冲到眼前的熊熊烈火吓得柏寒连忙缩回头去,峰顶剧烈燃烧着,火光直冲乌云。她扶着沈百福躲到山顶一角,把腰间蛛丝钉在石头上准备下坠。   小蓝却被激怒了。它像只小巧灵活的蜂鸟朝着大天狗双眼发动猛攻,速度之快令目光压根无法追随,却没能在自由飞翔的妖王面前讨到丝毫便宜。于是身周数米范围突兀地变成冰蓝色,随即汇聚在它小小身体里,一道道闪着幽光的冰棱夹杂在水流中朝着大天狗激射。   另一个战团的小青刚刚得手:僵持几分钟之后,它终于硬生生扯出九尾狐的右眼珠,血淋淋叼在嘴里上下翻飞炫耀,看起来欣喜若狂。捂着空洞眼眶的妖王发出凄惨瘆人的尖叫,一条又一条尾巴悍然生长出来,大块大块从天而降的岩石从四面八方将小小飞龙砸在底下,满目尘土飞扬。   “啊!”刚刚顺着蛛丝追下山峰的柏寒脚都软了,扶着山壁朝那个方向跑去,却被还吊在半空的沈百福喊住了,“那俩蛇死不了,你过去就直接挂了。”   事情很快被他说中了:几分钟后,石山某个方向变成熔岩般的亮红色,紧接着崩裂开来:小小飞龙怒冲冲直飞半空,脚爪抱着金灿灿的眼珠子,大片大片的怒雷闪电逐渐汇聚在它身旁,一道道赤金龙蛇般的霹雳朝着九尾狐劈去。   既然沈百福能慢慢走动,大天狗的阻碍也没了,妖怪们便完全抵挡不住佛珠威势;事实上它们惊恐地瞧着头顶两处激烈交锋的战团到处躲闪,生怕被波及遭殃。柏寒撑着沈百福肩膀顺利地找到同伴们:金丝眼镜守护神树下少女在夜幕中颇为显眼。   某处无人关注的白沙地,恢复人类原型的安倍睛明盘膝而坐,双手不停结印施法,口中默默吟诵。一道道古怪符咒慢慢漂浮在他身畔,有生命一般自行旋转起来,结成庞**阵。   “没事?”“腿断了。”“妈的这回我得拿绳子拴上福哥,失散了就完蛋了。”遍体鳞伤的八人互相拍打肩膀,丁一伤脚彻底废了,老胡倒还撑得住,周丹宁断折的胳膊稻草似的吊着,金丝眼镜破了的脑袋被外衣裹着,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印度神像也已黯淡无光。“走。”他焦虑地说,“快点和安倍晴明汇合。”   话音未落,一道璀璨烟花便在头顶轰然炸开,袅袅不散。是小青小蓝的新法术?柏寒茫然仰头,发现那不是什么烟花,却是一道朱红古怪符咒,既像三足金乌,又有蓝狐狸的影子。“那是什么?”   有这个疑问的不止她一人。   面对小小飞龙喷吐的滔天巨浪,大天狗阴着脸摇动宝槌在身周点燃团团烈火,无论狂风巨浪还是冰棱雷电稍微靠近就蒸发成水汽。这是他修炼千万年的本命三昧真火,威力巨大却非常消耗灵力,不到万一关头从不施展。   哪里来的野龙?刀枪不入五行皆修,实在难缠得很,怪不得九尾狐被两只齐齐缠住难以脱身。他心中暗骂,不得不把大部分精力集中在对手身上,抽空看一眼地面夙敌咦?那是什么结界?   头顶朱红烟花骤然绽放,他心中暗惊,大声叫道:“安倍杂种,你搞什么鬼?”   安倍晴明仰头拱了拱手:“两条神龙,还请暂且停手,听我一言。大天狗,九尾狐,你们靠着我的鲜血通行平安京结界,顺利进入我的府邸,夜间能自由施法也能变幻形体,更能召集手下,偏偏在皇宫里却只能行动,其他什么也做不了,想擒拿皇帝还得骗到清水寺下手可知其中缘由?”   两条小龙果然悬浮空中并未攻击,也仰头望着符咒琢磨;大天狗哼了一声,满脸血污的九尾狐却狠狠叫喊:“自然是你这野狐狸搞的鬼,还有什么话说?”   安倍晴明笑了笑,摇头道:“太抬举了,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此处人杰地灵,虎踞龙盘,仅次于东土大唐京城龙脉,数万年前便被皇帝选中定都于此,早已和国运龙脉汇聚一体,浑然不可分割。你们怕是不知,此处结界加入了历朝历代皇帝的血脉,我当年也是凭借先皇三滴鲜血才得以踏足。”   大天狗望了远方九尾狐一眼,问道:“啰里啰嗦,那又如何?”   “当日我在祖父父亲、先皇今上面前立下心魔血誓,有生之年镇守平安京,护佑世人平安。”他黯然低头,望着自己锋利手爪和盘在腿边的长尾,喃喃道:“可惜事与愿违,偶然疏忽铸成大错,诸多妖魔鬼怪混入京城,无数平民惨死,皇帝也危在旦夕。如果不是蓬莱派前辈占卜今日之事,以试炼为名派遣各位贵客前来相助,平安京已然倾覆,我在阴曹地府也无颜面对亲长和先皇了。”   只见又一道明黄符咒笔直升到半空,把厚重乌云也映亮半边,安倍晴明面带自豪。“这是安倍家族的杀手锏,诸天十地颠倒乾坤七杀阵,专门诛妖灭魔驱邪除鬼,两位大概也听说过。我特意融入天狐族秘法,将之和百物语禁技招来的禁云融为一体,片刻之后,包括两位在内的妖魔鬼怪无一能幸免。”   禁云?这么厉害?柏寒打量像棉被一般铺在头顶的厚重乌云,其间金蛇狂舞电闪雷鸣,威势十分惊人糟糕,我们怎么办?好在安倍晴明微微笑着朝乘客们说:“众位蓬莱派的贵客不必担忧,此阵法只针对妖魔鬼怪,对活人却是无碍。”   “说得好听,你乃半妖之躯,又已能化形,想在七杀阵下幸免是不可能的。”九尾狐突然插口,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平日少说得丢掉半条命,如今身负重伤,还想活命?哈哈,哈哈。”   安倍晴明昂然说:“只有此法能将混入平安京的各位彻底了结,安倍晴明甘愿以身相殉。”   大天狗哈哈大笑,“安倍杂种无非想将我们骗出城外,可惜我好不容易进来,却是不肯上当的。休说废话,妖族隐忍千百年终于得手,今夜势必踏平平安京,屠尽活人;谁敢倒了士气,我第一个不容情!”   眼瞧着又一道青绿符咒升上天空的安倍晴明鄙夷地笑笑,双手扶住膝盖,再也不说话了。 第218章 百鬼夜行十五   2017年12月25日   这两只妖王看着强悍, 心理战还是安倍晴明这狐狸半妖强?柏寒和同伴们商量几句,结队慢慢穿过群妖走到他身边。   随着第四道冰蓝符咒在夜空中闪耀光芒, 柏寒猛然发觉悬在头顶的四道明亮符咒越来越大不对, 是厚重乌云越来越低,距离地面只有两百来米。   发现这个现象的不止乘客们,大大小小的妖怪望着逐渐压低的电闪雷鸣满脸惊惶, 慢慢朝四周退却,乘客们和安倍晴明身周空地越来越空旷。这个举动惹恼了大天狗,随手几团人头烈火掷出,一只蜘蛛妖怪、一团溃烂阴魂和一位老妇人似的妖怪惨叫着浑身冒火,在地面翻滚也无法熄灭。   “谁敢临阵脱逃, 这就是榜样!”大天狗指着白沙地几堆冒着烟的黑灰说道。“休怪我手下无情!”   形势峰回路转, 已经脱离自己控制, 柏寒看看同伴们:“咱们就在这里等着?”沈百福犹豫着答:“呆着, 也没别得地方可去。”前方不远处的安倍晴明脸上挂着微笑, 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双方就此僵持, 静得连一根针落地也听的清楚。安倍晴明悠闲声音传来:“差点忘了, 皇宫结界进来不易, 出去倒也没那么简单, 哈哈。”   乌云距离头顶只有一百米的时候,两大妖王一个仰首望天,一个喃喃自语,遥遥对望一眼同时行动了。大天狗骤然催动大团大团的烈火朝着悬浮面前的小小飞龙猛攻,趁对方喷吐海水阻拦猛力连挥手中团扇, 乘客们顿时也被烈火包围。   匆匆扔出大把鹅卵石控制火焰的柏寒无意中抬头,发现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大天狗居然化成一只漆黑乌鸦朝着宫门方向飞去,速度之快只在视野中留下一条黑线他就这么跑了?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着小小飞龙衔尾直追连忙喊:“小青小蓝快回来~”   几分钟后,小青垂头丧气从远方慢慢飞回,耷拉着脑袋半天才扇动一下翅膀。好在小蓝牢牢抓着金色眼珠落在柏寒肩膀,兴奋地尖叫一声,它这才有了精神。只见两只小龙同时咬住猎物朝后撕扯,那九尾狐眼珠却非常坚韧,费了很大力气才被分成两半,各自伸长脖子吞入腹中。   “你俩可真厉害,九条尾巴的狐狸都不怕,有好东西也知道平分,真乖。”柏寒一手一只抱住又亲又哄,两只小龙也满心喜悦,在她脖颈连连挨蹭,可真痒。   再看天空,哪里还有九尾狐的踪影?视野中漫山遍野的妖魔鬼怪也潮水一般竞相退却,有的成群结队,有的只带着半个身体,大多数朝着大天狗逃离的方向全速奔跑那里突然传来一声天崩地裂的响动,周遭没被损坏的宫殿摇摇欲坠,地面都晃了几晃。   “不必担忧,是大天狗和九尾狐联手施展秘技冲破皇宫结界,逃命去了。这下两妖元气大伤,数百年内无力觊觎平安京。”盘膝而坐的安倍晴明望着头顶数十米外的乌云缓缓说道,语气轻松不已:“各位援手之情,安倍晴明铭记在心,有生之年不敢忘怀。”   只要你没事就好,柏寒打从心底感叹,发觉受伤的肩膀痛得要命,四肢百骸酸软无力,后颈黏糊糊的,摸摸满手是血,不知何时多个伤口:肯定是突围时留下的。即将完成任务的喜悦、激战过后的疲惫和空虚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她索性坐倒在地,打开背包“哎?你俩不用睡觉么?”   往日吞下大有裨益之物,两只小龙总会沉睡数日,八岐大蛇和酆都两场刚刚结束的任务都是如此;可眼前的小青小蓝活蹦乱跳,一会儿落在她肩膀,一会儿直冲乌云追逐闪电,哪儿有困倦之色?   “又变强了么?”她羡慕地嘟囔,摸摸身畔黯淡无光的大黑狗:“大黑,可把我累死了,你呢?”忽然被身畔沈百福拉住胳膊:“快看,那边。”   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白沙地上稀稀拉拉散落着数十具妖怪尸体,有的阴魂之类只剩下团黑影。“你说什么?”   沈百福伸长脖子紧紧盯着那里,“有个鬼和尚后面,红毛那个,像不像姜杏那个河童?”   河童?柏寒脑海中闪过一个可爱的小妖怪:尖尖鸟嘴巴,浑身青绿像只青蛙,满脑袋红头发,居然还长着个乌龟壳。仔细再瞧,数百米外躺着个遍体漆黑的和尚妖怪尸首,再往前几十米,果然有个绿了唧的小妖怪,脑袋上红头发随风摇动多亏两人眼力远远超过普通人,否则根本看不见。   几分钟后柏寒蹲在那只小河童身边,小心翼翼用剑鞘把它翻过来:看上去被什么大妖怪踩到了,后背龟壳碎成三瓣,动也不动。试着抬起它一只胳膊,一松手又直挺挺落地,眼瞧着活不长了。咦?她忽然发现河童头顶浅浅凹陷的地方居然放着大红鹅黄两块鹅卵石果然是姜杏那只小妖怪!   几个小时前乘客们在安倍府邸之外分手,自己两队前往皇宫,三等座和新人们去樱花别院落脚。临别时姜杏兴高采烈地带着个小河童过来,叫什么“虎”。自己正整理常用的装备用具,见这青蛙似的小妖怪咕咚咚往头顶凹陷之处倒水,觉得好玩极了,顺手送它两块鹅卵石玩。小河童接过来咬咬,欢天喜地说“谢谢”,立刻把鹅卵石放在头顶到处跑,看上去很是得意。   不妙啊,姜杏是“两脚羊”那场任务进来的,第五场还是第六场了?这个小河童挂了的话,她去哪里再找一个守护神?柏寒想想都头疼。   远处周丹宁怕她落单,也走到身边等候,断了只腿的百福还留在原地,朝这边张望着,安倍睛明也在....对了,他和大天狗都说我的守元丹对妖怪很有用,柏寒灵机一动,从衣袋里取出个瓷瓶倒出一颗丹药塞进小河童尖尖鸟嘴里,确定它吞咽下去才扬声喊着:“小青,小蓝!”   两分钟之后,两只小龙一头一尾提着小河童拍着翅膀飞起来,听柏寒不停叮嘱:“飞出平安京,找个有河的地方再放下来,别被其他妖怪吃了”连连点头,风驰电掣一般朝着宫门方向疾驰而去,青蓝红三种颜色很快看不见了。   应该来得及?柏寒望着头顶遮天蔽日的厚厚乌云琢磨。   最后一道绛紫符咒也直升云霄,当然距离实在近了点只要站上春兴殿顶瓦片伸直胳膊就能触到乌云了。   “看来真的走了。”凝神静气一直沉默着的安倍晴明松了口气,望望四周低声说:“各位贵客,请助我一臂之力。”   还有什么妖怪要打?柏寒立刻提起精神,身畔或坐或卧的众人也跳起身来拔刀警戒,纷纷问:“哪儿呢?”   安倍晴明苦笑着抬抬手指:“请扶我起身。”   这半妖动弹不得了?难怪这么镇定自若,原来是空城计。老胡金丝眼镜一边一个同时发力,才把这位白狐公子从地面扶将起来,后者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脖颈草草缠着块翠绿手帕,只有说话的力气:“大天狗暴躁,九尾狐狡诈,又占了先机,若非摆下这同归于尽的七杀阵,如何抵挡的住?幸好两妖乃是夙敌,如若联手对抗我等,今日难以善罢甘休。”   也不一定,还有我的小青小蓝呢。柏寒这么想着,不得不承认两只小龙也无法消灭如此众多的妖怪,何况两大妖王可不好对付。“安倍晴明,这个七杀阵,你真的没事么?”她担忧地问。   “假的。”安倍晴明苦笑着看看头顶乌云,摇摇头说:“我乃半妖之躯,这阵法最少要我半条性命,恐怕还不仅如此。麻烦两位带我前往清凉殿。”   清凉殿?柏寒奇怪地望着远处刚刚熄灭的断壁残垣,几个小时前进行百物语的那座宫殿已经彻底毁了。   见乘客们面面相觑,安倍晴明呵呵笑了起来:“清凉殿历朝历代是天皇居所,有处地窖却只有安倍族长才能开启,皇帝也不行。地窖里头布满符咒封印,只能安置两人,刚好可以供我避过此劫。”   狐狸还是挺狡猾的,柏寒望着三人朝着清凉殿行进的背影心想。头顶七道颜色各异的明亮符咒在乌云中排成眼熟阵型,大概是北斗七星?四枚符咒组成勺子,另外三枚组成勺柄,刚好对应什么乾坤七杀阵?中间的三足金乌和狐狸是什么什么意思?   道道雪亮闪电在头顶盘旋狂舞,厚厚乌云离头顶实在太近,令人心头发堵,压抑感十足,柏寒盯了几眼便觉呼吸困难。   “百福?”   “干嘛?”   “你说,咱们算是搞定了?”   “废话,这TM还不算搞定,什么算搞定?哎呦,哎呦~”   “想造反么?哎,拜托,快点天亮,我可真不想再遇到什么妖怪了。”   12月5日凌晨,厚厚乌云终于降临地面,皇宫乃至整座平安京都被笼罩其中,伸手不见五指,如同绝境。不少从皇宫冲出的妖怪舍不得离开平安京,随便闯进某户人家隐藏下来,却被禁云中蕴含的闪电天火劈成灰烬。直至太阳升起,禁云才逐渐消散。   作者有话要说:  算算今天是除夕,本来想赶在今天完结,可惜年前事多,又想完结的顺畅一些,实在写不完了,大概初二正文搞定~   感谢大家这一年给我的关照,鞠躬,祝读者朋友春节愉快~~留言啊,多攒点,过几天我来发红包,鞠躬。   厚颜继续求我的言情新文预收,谢谢了。 第219章 百鬼夜行十六   2017年12月25日   蓬莱在什么地方?   异度空间?平行世界枢纽?众神殿堂还是阿鼻地狱?初到蓬莱的时候, 柏寒经常思考这个问题,很快就被层出不穷的任务吸引住全部注意力,再也懒得琢磨。   此时此刻, 面对白狐公子恭恭敬敬的请教, 柏寒也一本正经地答:“在一座高高的山峰顶部, 四周都是大海。每天坐在山峰边缘可以看到海平面, 日出日落非常美丽。中央是座非常空旷的青石广场,我们每次试炼都会在那里集合;还有座叫做金兰契的石碑, 专门负责分配队伍。我们每人都有一座挺大的院落,我住的地方离百福很近,离梁哥就远了嗯, 他没来, 是我朋友。”   安倍睛明双目发亮,望着朝阳升起的方向曼声吟诵:“东土大唐有位大诗人白居易,所做《长恨歌》流传千年:忽闻海上有仙山, 山在虚无缥渺间;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说的想来就是贵派了。这位大诗人还有诗云:到岸请君回首望,蓬莱宫在海中央, 真是久仰, 久仰。”   应该是?反正沾个海外仙山的边嘛。柏寒有点心虚, 干咳一声:“还行。嗯,我和百福四人有事,得先回去复命, 周哥石哥他们还能多留三天,请多关照了。”   “这是自然。”安倍晴明笑道,回身挥挥手,数十名侍从用木杠抬着大大小小的紫檀木箱堆在柏寒四人周围,出入平安京城门的行人们无不投来好奇的目光。“各位对我们恩重如山,这是陛下的心意,万望不要推辞。陛下原本想亲自来送行,可是昨晚皇宫剧变,城中伤亡极大,皇后又受了惊吓;我婉言相拒,还请各位不要见怪。”   柏寒连连摇手:“不用不用,这样挺好,太客气了。”   隐隐泛着光泽的紫檀木箱都贴着明黄标签,显然是皇家之物。安倍睛明却指着脚边两个贴着天蓝标签的木箱说:“这些是我的心意,送呈蓬莱仙师略表谢意,劳烦柏小姐转交;”又指着两个贴着翠绿标签的木箱:“这是单独送给柏小姐的,还请笑纳。”   大概是酬谢小青小蓝的功劳?柏寒瞄瞄不远处沈百福老胡三人身旁的木箱远没有自己这么多,倒也踏实收了,抱抱拳说:“安倍先生,我有事向你请教。”   安倍晴明胸有成竹地说:“是关于守元丹罢?我看柏小姐出手十分大方,大概得到不少,真是修道人士天大机缘。我冒昧猜测,柏小姐恐怕刚刚得到丹药不久?”   柏寒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打蛇随棍上:“没错,我还没来得及找师长好好请教,就匆忙来到这里。”   “果然如此。”安倍晴明郑重地压低声音:“守元丹乃由十数种珍稀药草炼制而成,还需加入不止一味罕见药引,由功力深厚的炼丹师数月不离丹炉方有几率炼成。其中两种草药,乃是西王母的瑶池灵芝和东海龙宫的寒幽草,尘世早已绝种,换言之,只有神仙才能炼制这种丹药。”   西王母?东海龙宫?这么高大上么?没错,罗智明确实说过他的师尊三日便可御剑往西王母仙山一个来回。那个世界乃是远古洪荒,天材地宝无数,修道人士动不动便千年道行,蛟龙水怪更是万年飞升,老赵那副射日弓就是仿照后羿射日的弓箭制成。   柏寒摸摸腰间墨羽箭,听他又说:“我母亲乃是天狐族公主,藏有几颗古时流传下来的丹药,虽然时代久远早已失去功效,我却得以记住诸般材料味道。七天前在此处相遇,我便发觉各位携带守元丹;大天狗嗅觉不逊于我,只猜到药物珍贵,却不了解这两味药的名堂,又畏惧两条神龙才隐忍不发;否则早早出手抢夺,又如何耐得到钢牙岭?至于九尾狐修的却是野狐禅,毫无见识。”   说的这么悬乎,我可当保健品吃的,送过朋友还喂过黄马。柏寒心虚地头疼,“嗯,这个守元丹是在某个被称为不夜城的地方得到的,当时城主悬赏毒龙草,我揭下皇榜....”   把那场任务加加减减讲了,柏寒最后说:“城主希望我能留下效力,特意许我通行不夜城,又送我不少宝贝。最后三天我在城中闲逛,请侍卫带我买了不少金创药解□□之类。辞行那天,城主送我不少守元丹,说是天下只有不夜城炼制的出,算是他的诚意。果然如此,那场试炼百福梁哥他们各有收获,灵验的药草药丸也带回不少,可都没有守元丹。”   “不夜城,不夜城。”安倍晴明悠然神往,满脸羡慕神色:“御剑飞行须臾千万里,真乃陆地神仙;毒龙岛龙蛇混杂,水下深渊隐藏诸多水族蛟龙,更令人叹为观止。柏小姐下次再去此地,可否能捎带我一程?”   可惜我自己也回不去了,要不然还可以投奔罗智明学习蜀山仙剑呢!柏寒也惋惜极了。还不等她说话,安倍睛明倒失笑起来,自嘲地说:“我此次元气大伤,没有数十年潜修难以回到巅峰状态,又有此奢望,倒令柏小姐见笑了,好在来日方长。等我伤愈,首先渡海前往蓬莱拜会各位仙长,还请柏小姐引见。”   ”好说,好说。”摸摸衣袋中瓷瓶,柏寒提醒自己可得好好珍惜,又问:“这药到底有何功效?只对修道人士或者,嗯,修炼多年的妖怪有用么?”   安倍晴明想了想,“根据古方记载,这药不能活死人肉白骨,却对修道之士大有裨益,妖修尤甚。像大天狗、九尾狐这种修道千万年的妖怪,吃掉一颗便有突破境界的可能,还能避开走火入魔之患,同时固本培元,妖力大增;我日前被打成重伤,又失去大量血液,犹如在鬼门关打个转;幸好在地牢七日参透生死,又连吞两枚守元丹,修为连上两个台阶,连迟迟不能企及的化形境界也突破了,这才能借着禁云施展七杀大阵,否则只有自裁谢罪了。”   “不过这种逆天改命的丹药也非万能之物,我第二次服用之际,效果便大大减弱,第三次便成鸡肋,否则柏小姐所说的不夜城主又何须张贴皇榜,征集摘取毒龙草的勇士?随便找个修道人士服用便能无敌于天下了。至于常人服下,恐怕只有延年益寿、易筋洗髓的功效。柏小姐日后在外试炼千万小心,莫要招惹无穷无尽的妖魔。”   原来如此,不夜城主看出我虽然带着大黑,又有两只小龙帮忙,却毫无修道功底,这才送我守元丹;他料定我必然答应,随后便安排我进入修道门派,定期去毒龙岛深渊采摘毒龙草。   不过仔细想想,守元丹被安倍睛明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在不夜城却也不是绝无仅有之物:蜀山掌门连西王母仙山和东海龙宫都能来去自如,仙草再珍贵也能到手,否则不夜城主怎么会如此大方?咦,我自己先不提,梁哥和百福能跟着小龙潜入八岐大蛇躯壳藏身的深海,莫非除了珀伽索斯泉水,也有这守元丹的效果?   “柏小姐,这是安倍家族族长信物。”他递来一块玄木腰牌,正面刻着三足金乌,背面是古朴篆字,倒有些像柏寒等人交给皇宫侍卫长源博雅的那一块。“蓬莱派和柏小姐日后但有差遣,安倍家族能力所及,无不从命。”   倒是有趣,和梁哥手中那块柳生家族的传承信物很像,柏寒双手接过;下一个却是巴掌大小的黑木匣,打开来是个绣着蓝狐狸的玄色御守,袋口用大红丝绦系紧,缀着两枚翠玉。那狐狸黑眸蓝尾,目光狡黠温和,和安倍晴明昨晚化形那只狐狸一模一样。   “这是天狐族信物,里面藏有我三滴心血。”安倍晴明递到她手中,低声道:“即使柏小姐距平安京千万里之遥,点燃这枚御守我便能知晓,必定尽快赶去。”   人家也算够意思了。柏寒关闭木匣连连道谢,无意发现匣盖装饰着整块翠玉和精美螺钿,余光又扫到专门送给自己木箱上的翠绿标签,忽然想起那位惨死在他寝室地板的女郎被血泊浸湿的衣裳也是翠绿色的。有那么一瞬间,柏寒几乎想问问他那位女郎的事情,毕竟没有她的话众人没那么容易发现地牢,随后叹息着改变主意。   “安倍先生,我还有事请教。”她招呼两声,两只绕着平安京城池上空盘旋追逐的小龙飞下来停在她肩膀。“小青小蓝也刚刚跟随我不久,平时遇到强大妖怪都会主动进攻,就像九尾狐和大天狗一样。可它俩从来没找我要过守元丹吃,这是怎么回事?”   安倍睛明微微笑着用手指轻轻抚摸小青头顶,后者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他;小蓝更是叼住他尾指啃咬几下,很快又松开嘴巴。“柏小姐,除了昨晚九尾狐眼珠,这两只神龙还吞噬过不少其他妖王的精元?”   “没错,我想想:不夜城前往毒龙山的时候,它俩在水下失踪几天几夜,应该吃了毒龙草。”哎?酒吞童子和八岐大蛇都是日本这边的大妖怪,他肯定知道。“我们试炼时遇到不少很厉害的大妖怪,有个很多只眼睛,长着犄角的,专门吃人;还有个很多脑袋的大蛇,生活在海底。有个西方的女吸血鬼,死去几千年却浸泡在刻着恶魔阵的血池维持容颜,它俩吃了她的心脏。每次它俩都会沉睡几天,醒来的时候变得更强;不过昨晚到现在却一直很精神,我也很奇怪。”   凝重敬畏的神情同时出现在安倍晴明面孔,他小心地抚摸着两只小龙左右迥异的双翼,想追问什么却又摇摇头,“东土大唐的神龙真是神秘莫测,柏小姐,我孤陋寡闻,却是不太懂了。它俩既然能自行吞噬妖魔成长,恐怕还没到需要守元丹突破境界的时候,还是顺其自然。”   他呵呵笑着,自我解嘲地说:“现在想来,我这半妖之身也有好处:即使柏小姐不在,两只神龙也是瞧不上的,大天狗和九尾狐就倒霉了。”   “哪有这么夸张?”收了人家这么多礼物,柏寒决定安慰几句,“半妖很厉害的。我在试炼过程中遇到一只半妖,爸爸是西国犬妖怪,母亲是人类公主。这个半妖的武器是他父亲和自己牙齿铸造的,虽然不能像你一样化形,却比他父亲和纯血脉的兄长都要强大。”   “有这种事?”安倍晴明满脸惊喜,还带着几分紧张,像是生怕自己听错了,一句接一句十分焦急:“西国所在何处?这位半妖姓甚名谁?他父亲兄长又是哪位?烦请柏小姐替我们引见。”   哎?是漫画《犬夜叉》啦,柏寒嘿嘿干笑,硬着头皮说:“嗯,这个半妖叫犬夜叉,他父亲是犬大将,他哥哥叫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  守元丹是不夜城那个世界之物,其实是给每个修道人士或者妖修一次晋级的机会,那个世界天材地宝无数,修道人士也非常多,守元丹很珍贵,但是绝对不是顶级珍稀的宝贝,比毒龙草差得远了去了。安倍晴明这个世界没有珍稀药草,所以守元丹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安倍晴明能突然化形晋级,和他自己在地窖参悟有很大关系,并不全是守元丹的功效。哎,夕颜挺可惜的。   犬夜叉和杀生丸友情登场! 第220章 百鬼夜行十七   2017年12月25日   与此同时,沈百福却很是伤感。   望着身畔眼睛肿得像桃子的姜杏, 大半个身体脱离苦海的沈百福心头沉甸甸的:对他来说, 失去好友挚爱的滋味可从来不陌生。   他拍拍姜杏肩膀, 安慰道:“别琢磨了,你尽力了。路得朝前走,人也得往前看,我和小柏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再问问老胡丁一, 周哥, 谁没碰上过这种事?正好石秋霖(金丝眼镜)也在, 回到蓬莱让他给你们推荐个人, 赶紧配合着练几天;要是没合适的,就找小雀斑胖子, 他们认识的人也不少。”   区区一夜之隔,姜杏就像骤然失去水分的红苹果, 整个都蔫儿了。她眼泪汪汪地用力点头,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沈百福想了想, 提起值得庆贺的事情:“你看, 来的路上你还嘀咕着这次又毁了,关在平安京里头哪儿也去不了,上哪里找守护神去?现在再瞧瞧,那个小青蛙,什么虎来着,不也主动找你来了吗?”   姜杏破涕为笑, 眼中慢慢泛起光彩:“是芥川虎啦,人家也不是青蛙,是河童。对了,谢谢你,还有柏寒,幸亏你们派小青小蓝昨天把芥川虎从皇宫里拎走了,要不然它就完蛋了。”   其实沈百福昨晚听柏寒念叨过那小青蛙受伤很重,后背乌龟壳都碎了,虽然给它喂了药吃心里还是挺没底的,不过现在得往好的方面讲:这小女生可禁不住再打击一回了。   “你等着,今天天黑它要是没事肯定找你来,正好七天时限也过了,你也不用憋在城里头了。”话一出口他就很快改变主意:“不行,这个世界妖魔鬼怪多的要命,说不定哪里蹦出来一个,你还是躲在平安京里头,晚上让薛鸿文陪着出来看看它,别走远了。”   姜杏点头如小鸡啄米。   “后面还三天,快的很,你多买点吃喝用的,以后可没什么机会再来几千年前的京都了。以后小心点,这次回到蓬莱就快二等座了?”沈百福回忆着“两脚羊”任务距离现在的时间,谆谆叮嘱着:“到时候可就没法找个地方一蹲完事了,该做任务做任务,该打妖怪打妖怪。在蓬莱多认识点人,身手好的或者脑子特别灵的都别得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碰上了。平时攒着点护身符什么的,好东西也都留着。还有,以后胆子大点,别什么都害怕,还有薛鸿文带着你呢。”   姜杏默默点头,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哽咽着说:“福哥,福哥,你能不能别走。”   沈百福叹息着点燃一根烟,拈起脖子上的车票给她看:“看见没有,九点整车就来了,我想留都留不下。怕了?”   “嗯。”这一刻姜杏不是什么即将跨入二等座行列的蓬莱乘客,只是个惊慌失措、满怀恐惧的年轻女生,面前这个男人也不是蓬莱大名鼎鼎自带守护神的“福哥”,只是第一场任务就孤身救她于水火的男人。“以前,还有毛呢裙陪着我,可她,可她,我救不了她。以前我还能碰到你,可是,可是...”   可是你也走了,我没办法再给你做饭吃,没办法骄傲地说“福哥是我朋友”,更没办法夜夜间祈祷能在任务中遇到你。往日充满欢声笑语的蓬莱骤然冰冷刺骨,出现在车票上的可怖任务却从来不肯延迟一分一秒:杀掉什么活人?还是从群尸包围之地救出谁来?击败千年阴魂恶鬼?还是潜入海底深渊....   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孤单笼罩住姜杏,令她颤抖得像深秋枝头的枯叶。“福哥,你会在外面等着我?”她带着哭腔说,大颗大颗的泪珠划过面颊坠入尘埃。“我还有十二场任务就到鬼门关了,然后就可以像你现在一样上车回家了。你会等着我?”   她和小叶长得一点也不像,可她却喜欢我沈百福这么想着,审视着面前这张悲伤美丽的面庞。第一次遇到姜杏的情景随即浮现脑海:那是两脚羊任务,距离登车只有几分钟,自己五人和金丝眼镜团队却刚刚赶到车站,一路狼狈不堪也不用提了。不等跳下马车,他就发现远方有个胡人武士高高提着个年轻女生耀武扬威,后者一身草绿衣裳,黑发垂在肩头,穿着白鞋子的脚掌在空中晃晃悠悠是小叶!他想也不想跳上马背疾驰如电,热血直冲大脑,心脏怦怦乱跳。直到那武士的热血溅到自己头发、脸庞、嘴里,他才发觉那瘫在地上吓得直哭的女生只是个陌生新人....   要是小叶被德拉库拉抓走的时候,我也能及时赶到就好了。他黯然低头,半天才从衣袋取出手机摆弄:“你的号码早就存上了,我的号你也记下来了?”   见到姜杏垂头丧气地点头,他握住手机想了想,朝着平安京城门里头走去,快到达的时候才回身招招手,愣在原地的女生连忙赶过去。   几分钟后,沈百福在某处僻静角落警惕地四处打量,确定周围无人窥伺才解开上衣。姜杏睁大眼睛,瞧着他小心翼翼地从胸口取出一面漆黑护心镜。“这是小柏的,不过没用了,你留着,戴着别摘下来。”又从腰间摘下两柄短剑,剑柄各自镶嵌黄宝石和墨晶,剑锋如同秋水。“这是梁瑀生的,老赵一直用着,临走时候给我留下了,你留着傍身!”   姜杏双手不停发抖,险些把短剑掉在地上:“这个,是不是太贵重了....”沈百福不容分说硬塞在她手里,“小心点,真家伙,可别伤着了快收起来!”   彻夜未眠的姜杏头脑有点转不过弯来,呆呆望着他又从背包拿出两片仿佛铁铸的漆黑鸟羽递过来,倒像两把团扇:“大天狗本命翎羽,一千年才长出一片,安倍晴明留给我和小柏,你自己琢磨琢磨怎么用。”   “我,我,我可不可以给芥川虎?”她试着挥挥沉得直往下坠的羽毛,感觉边缘非常锋利,大脑终于开始运转:“它跳得很高,其他妖怪也打不破它的乌龟壳,可攻击力太低了,匕首什么的好像用不惯。”   沈百福觉得很妥:“行啊,省得那青蛙逮谁都打不过。”   成袋彩色鹅卵石、蛛丝皮袋、萤火虫香囊,几枝墨羽箭,珀伽索斯羽毛,甚至还有一页《金刚经》捧着众多宝贝的姜杏又是茫然又是激动,本能地想:福哥希望我活下来,活着出去他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走,时间不早了。”沈百福看看手表,已经八点四十了,便朝城门方向迈了两步。“东西谁也别说,小心被别人抢走。对了,刀剑护心镜什么的都是柏寒梁瑀生的,出去了别忘了还给他们....”   话音未落,姜杏鼓足全部勇气一头扎进他怀抱里,力气之大撞得他退了半步。怀中女生低低哭泣着,热泪沾湿他胸前衣襟,黑发在他下巴蹭来蹭去,怪痒的。沈百福满心惆怅,轻轻拍打着她背脊。   离别的时刻来临了。   柏寒还记得初次见到金丝眼镜的情形:那是切尔诺贝利游乐园,自己百福和梁哥老赵还不熟,一起挤在宽敞地带的三间小屋落脚。一觉醒来,金丝眼镜正和洪浩门口一边一个闲聊,话题好像和股票上市有关。好像是一个世纪前的事情了,又像是就在昨天。   “我先走了。”她满心伤感,依次拥抱着金丝眼镜、葛毅和泰拳好手,想了想又说:“你,别难过了。嗯,只差一场而已,就快搞定了,我们都在外面等你。”   满面疲惫的金丝眼镜苦笑着,拍拍她肩膀。“你去,替我和梁瑀生凌耀祖他们问好。给你说的事,也拜托了。”   他早就把自家和心经女子的资料都留给柏寒,柏寒点点头,“嗯,对了,再帮我给小雀斑打个招呼。”   做为唯一没能和大部队撤退的倒霉人士,周丹宁 还需要通过四场任务才能功成身退,此时只能羡慕地依次和四人告别。好在顺利送走几队鬼门关乘客,他“扫把星”的倒霉名声总算扭转不少,又有金丝眼镜、小雀斑等熟人,组队总算不用愁了。   第一次见到雷雪凌耀祖三人回归车厢的时候,柏寒忍不住满心羡慕: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呢?此时此刻,一节孤零零的老式绿皮车厢骤然出现在面前,她反而退了一步,有种近乡情怯的畏惧。   “怎么了?”金丝眼镜弯腰和泰拳好手合力搬起一只紫檀木箱抬进豁然洞开的车门,“上啊!”   对对,我能回家了。柏寒本能地检查车票,确认无误后招手叫来两只小龙,这才敏捷地攀上去。车厢很快被沉重的紫檀木箱堆满了,鹅黄翠绿天蓝标签十分醒目;金丝眼镜几人围在车门旁边,说着告别的话语;远处一位俊美风流的翩翩公子负手而立,正是安倍睛明他用惊奇的目光盯着凭空冒出来的四节车厢,表情又是凝重又是赞叹,大概以为是“蓬莱派”结界之类。   扶着车门探出头去,徒弟正蹲在身旁那节车厢里头低声安慰着哭成个泪人的姜杏,不时拍拍她脑袋;在远些老胡丁一也正和车厢外的人告别。   于是柏寒终于有些真实感了,车门关闭之后还顺手打开个紫檀木箱,揭开鹅黄绸缎又是个小些的木匣,打开却没有想象中的珠光宝气,只是块不起眼的琥珀色矿石。咦,怎么这么香?香的通体舒畅,飘飘欲仙,暖阳阳的懒得去做其他事情。   大概是什么好东西,她随手关上箱盖,并没太在意好东西着实不少了。两只小龙张着翅膀围着两只最大的木箱打转,有点像小鸭子。车怎么还不开呢?今天是圣诞节,回去之后刚好收圣诞礼物:梁哥在外头等着我?老爸老妈也急坏了:我足足一年没回家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柏寒眼圈红了,好在车厢猛地颤动起来。她松了口气,摸出衣袋里的手机按开,插上充电宝前者是她从原始世界带进行尸走肉任务的手机,一直被小心保存在蓬莱家里;后者还是在玩偶岛那场任务充满电的。屏幕亮起来了,虽然没有信号,柏寒依然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从坐着的木箱起身去打开和百福车厢连接那道门突然一阵天昏天暗,她猛然倒在地板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21章 百鬼夜行十八   2017年1月9日   “柏寒, 柏寒!”   有人叫我的名字。柏寒迷迷糊糊地想着,猛然睁开眼睛:一个女生正从上方铺位伸出头来, 朝她晃晃手机:“还十分钟到站, 别睡啦。”   到站?柏寒腾地坐起身, 发觉身上裹着棉被, 脚上穿着鞋子, 背脊硌的要命, 伸手去摸原来是琉璃长刀。周遭像是个车厢, 对面下铺男人已经收拾停当, 行李放在手边,正把脚蹬在床铺上系鞋带;上铺男人站在过道打电话,嗓门很大:“B口还是D口?大声点我听不到啦。”   我这是在哪里?柏寒瞪圆眼睛,拼命整理思路:列车应该把我带回家才对?对了, 车票!她把脖子上的车票拎到眼前:正面只有她的姓名和“原始世界”四个大字,翻转过来, 背面只有个不断变化的倒计时:15小时31分钟01秒。   看看手表, 清晨8点31分,15个半小时之后是夜间十二点啊?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不会再有什么任务了?她一边掏手机, 一边瞥过表盘上的日期1月9日。   等一下, 为什么是1月9日?现在是12月25日啊?圣诞节啊?她脑子发木,呆呆盯着按亮的手机屏幕:右上角4G标志出现了,时间却是2017年1月9日?   广播响彻整节车厢:“游客朋友们,早上好。和谐号T31列车还有十分钟就要到达本次旅程的终点站杭州了。请带好您的行李....”   往事历历在目,不知不觉早已刻骨铭心丧尸恶鬼狰狞的面孔、背靠背浴血搏杀的同伴们、青鸾木鸢展开双翼直冲云霄、两只小龙牵着自己和梁哥百福潜入深海、曹铮弥留之际惨白的面孔、烟消云散的小骨头、满面泪痕的百福醉倒在叶菡坟墓前、梁瑀生温暖厚实的怀抱....难道是一场梦?就像那样?   不不不。柏寒一把抓起手机寻找通讯录, 梁瑀生电话占线,百福也居然也占线,她心里发慌,试着给家里一拨倒立刻通了:“喂?”   熟悉的声音令她眼圈立刻红了:“寒寒,下车没有?”   “妈,妈。”柏寒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像个小孩子一样重复着,“妈妈,妈妈。”   那头的妈妈顿时乐了:“多大了都?二十三了,还跟小孩儿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不就没买着票做了一宿卧铺嘛。快到站了,你爸特意请假开车接你去了,还说要买片儿川葱包烩,真不嫌堵。跟他说赶紧的,我菜都下锅了。”   妈妈做的菜:香喷喷的油爆虾,肉末烧茄子,红烧荷包蛋,糖醋小排,面筋塞肉,还有最拿手的青椒烧牛肉。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听妈妈又说:“全聚德烤鸭给你爸带了?统共就一袋,还得送你大伯,我一口都落不上。稻香村的点心给你外婆,她就爱吃那萨其马,我可瞧不上还是我们知味观的顺口....”   全聚德烤鸭和稻香村点心?第一场行尸走肉任务就被我们吃了啊,我和百福、雷雪王家宇一起吃了好几天。柏寒胡乱应着,心里茫然一片,听妈妈又絮叨几句:“快到站了?行了,把东西都拎好了,哎呦,等着。”   母亲声音消失了,紧接着是吭哧吭哧的动静,母亲笑骂着:“你姐姐回来了,跟你说话呢,啃什么电话线?小黑,小黑!”   一声尖利的狗叫响起来,紧接着是一连串兴奋地汪汪,柏寒脑海里立刻出现一只板凳似的小黑泰迪。母亲喜滋滋拿回电话:“注意点,东西拿好了,大过年的火车站扒手多着呢。”   “今天是几月几号?”电话刚挂断,她立刻抓住上铺女生问。后者奇怪地看着她,“你开玩笑?几月几号都不记得了?穿越了?”紧接着她迷惑地上下打量柏寒,喃喃说:“我记得你昨天穿的不是这身衣服啊?”   那天我穿的什么衣裳?柏寒瞄瞄身上冲锋衣,胡乱应着。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她已经记起这人了,自己进入蓬莱那晚她就睡在上铺,顾忌长胖晚饭只敢吃苹果。再按下梁瑀生电话,依然没能接通。   对面一直打量她的下铺男人突然猛地退到壁板上,简直像位见到老鼠的贵妇人:他脸色发白,哆哆嗦嗦指着柏寒背后列车统一配备的棉被正剧烈蠕动着,像是海上波浪。   啊,是小青小蓝!柏寒立刻坐回床铺,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一个长着鹿角、鲤鱼长须的深蓝小脑袋猛地探出棉被,好奇地用小眼睛东张西望,紧接着另一个青绿脑袋也伸出来,两只翅膀扑腾着。   “啊~~”一声尖叫响起,刚刚回来的上铺男人脑袋磕到铺板上,说话都结巴了:“什么玩意儿?”   “和你有关系么?”柏寒摘下背包打开,哄着两只小龙爬进去系好,顺手把长刀也放在床铺里头。   一位列车员刚好路过,走进来张望,“怎么了?什么事?”   用棉被裹住自己和背包的柏寒大声说:“师傅,刚才有只老鼠跑过去,可大个儿了。”   两个男人显然有不同意见,却被柏寒用刀锋般的目光狠狠瞪着,一时间气滞胆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列车员有点紧张,喃喃说:“怎么到处都有?”又用息事宁人的口吻说,“没事儿没事儿,这靠近餐车,咳,大过年的,别往微博上发啊。”   柏寒用杭州话打招呼:“过年好啊大叔。”   列车员走远了。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上面闪动着“梁瑀生”的名字,简直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天籁。柏寒心脏砰砰乱跳,立刻接了起来:“梁哥?”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温厚,听起来长长松了口气:“总算打通了,一直占线。小柏,柏寒,我就知道你没事。嗯,快到了?今天是2017年1月9日,你登上蓬莱列车的日子。我们都挺好,一直等着你呢。别着急,是真的,别乱琢磨,见面你就知道了。”   有点结巴,有点语无伦次,倒有点像周丹宁在对面了。柏寒依旧满脑袋浆糊,不过种种胡思乱想慢慢平复,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忍不住热泪盈眶:不是梦,不是我的一场梦,梁哥也是真的。   电话像是被什么人抢去了,雷雪兴奋地尖叫着:“小柏~我就知道你没事,一定会出来的,我一直在等你。。”紧接着她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十分伤心。“我一直在想我们遇到的第一场任务,你不是说要带我逛西湖么?我昨天绕着西湖走了个圈子,从断桥走到雷峰塔,走的我脚都疼了。人实在太多了,坐的地方都没有,可把我累死了。离过年还有好多天呢,这回你要带我去吃杭州最好吃的片儿川和猫耳朵,还有西湖醋鱼。喂,你知不知道,我可想死你了。”   第三个说话的是楚妍。她的声音充满抑制不住的惊喜,不停说着“OH MY GOD”柏寒晕乎乎的脑袋立刻有了思路,大声问:“为什么是1月9号?明明是12月份啊?”   “小柏,你听我说。”她恢复了往日的镇定清晰,语速很快:“我们始终停留在登上蓬莱列车那一刻。事实上我们经历的一年时间是在平行空间度过的,在现实世界却只有一瞬间。所有在任务中死去的乘客在现实世界当场死亡,只有通过鬼门关的我们才活了下来,就像你现在一样,回到了登上蓬莱列车那一刻。”   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已经做好当了一年失踪人口准备的柏寒更糊涂了,本能地发问:“不对不对,这样说不通。你一个月以前就回归了,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不来找一个月以前的我?当时我还在北京啊?”   楚妍的声音充满无奈:“小柏,我根本靠近不了你,梁哥老赵福哥也一样。我无法对任何人提起这一年我在蓬莱的经历,也无法靠近你们接触你们或者给你们打电话,事实上我们被蓬莱隔离了,就像放在两个不同食槽里的小白鼠。”   “这个无形限制只存在于没有通过鬼门关的乘客之间,雷雪凌耀祖出来以后也无法接触我,可等到我通过酆都那场任务,限制解除了,我立刻可以给雷雪打电话,也可以来找她,和她吃饭SHOPPING游览西湖。”她笑了起来,简洁地安抚着:“好了,小柏,见面再细说,很多东西我也在研究,很复杂。总而言之,你就当在睡梦中进入一个叫做蓬莱的地方,经历很多事情,收获很多东西,梦醒了我们都还在。”   任务中死去的人当场就在现实世界死掉了?洪浩曹铮,还有叶菡王家宇?柏寒有点头疼她压根儿没琢磨明白,可电话显然又易手了,说话的却是她没想到的张琳。“小柏,恭喜顺利回归,也恭喜加入蓬莱回归乘客阵营。做好心理准备啊,随后你会很忙,很多人都等着你和福哥呢!”   “哎?”柏寒开心地说:“你们也出来了?特意来接我,哈哈,老刘他们也来了吗?”   “老刘想来等你,被我轰走了,只好去福哥那里了。”她顿了顿,笑嘻嘻地说:“我们分了分队,我们都来等你,老刘凌耀祖他们去等福哥了,谁也不偏心。喏,这次我决定在杭州待到过年,你可要好好招待我。”   梁瑀生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冷静多了,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小柏,我们都在杭州站A1口等你,出了检票口就能见到,这边有车,什么都准备好了。你身边只有随身家伙和背包?小青小蓝别被看到。”   听到这句话,坐在床铺上的柏寒老实不客气地把双腿搭到对面床铺,顿时把其他三人堵在车厢里面。两个男人窃窃私语,上铺女生也受了惊吓似的。   “看见了也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车票倒计时看见了,夜里结束的时候东西就都冒出来了,你留在蓬莱那些还有这次任务结束带上车厢的,一件都不少。我提前备好了房子,加一起也装得下。”他哈哈笑着调侃,有种发自内心的快活:“哎,以后真是不愁吃不愁喝了。还有件好事,保证你没想到,猜猜看是什么?和大黑有关。”   和大黑有关?柏寒还没琢磨过味儿来,就听他又说:“对了,一会儿给你家里打个招呼,我这次在杭州过,东西都准备好了。”   过年呢~柏寒心中甜蜜,问道:“什么东西啊?”   他嘿嘿笑着,“过年怎么也得上你家拜个年,总不能空着手登门啊。”旁边几个女生齐声起哄。   电话挂掉的时候,爸爸手机也打进来了,告诉她自家车停在什么地方,柏寒连忙汇报:我有朋友来接耶。老人家立刻竖起耳朵:男的女的?你那帮师兄弟还是?烤鸭带了吗?   好几条未读微信,张彦发来“我好想你寒儿”,北京宋师兄提醒替他给杭州师兄弟们拜年,后者微信群刷屏了:“什么时候聚啊?”   手指无意中点到晋江APP,里面书架是最新订阅的《回到1999当学霸炒股票》她早把这本忘光了,匆忙一瞥居然还没完结。   对面下铺男人偷偷摸摸举起手机,却被不停回着微信的柏寒一把抓住手腕:“你拍我干嘛?”   他立刻耍赖皮:“谁拍你了?”   柏寒冷笑着打量他,抓过这人手机掂了掂,随手拔出短剑斩成几段。明晃晃的利刃把三人都惊呆了,不由自主朝后退却,她用手掌朝脖子比了比,盯了三人几眼,这才收好短剑,顺手从钱夹里捏出一小叠钞票甩在床铺上,抓起手机碎片大步走出车厢。   “草,什么人啊?”“手上沾过血,你看她那眼神,绝对沾过血。”两个男人低声议论,战战兢兢瞧向外头,上铺女生喃喃说:“她昨晚不这样啊?怎么换了个人似的?”   “百福。拜托,你怎么一直占线?”老胡丁一都联系上了,好不容易拨通电话的柏寒抱怨着,那边比她还委屈:“我草,八百个人一起找我,手机都快没电了。”   我到家了,梁哥百福他们都在,蓬莱家里的宝贝也什么都没少,关键我凭空少了一岁,还是23岁。柏寒轻松地几乎可以飞起来,随着人流排在出站队伍后头,不停大步越过磨磨蹭蹭的旅客。   “老赵找我来了,凌耀祖杜老师也找我来了,老刘周鑫也跟外面等着呢。”听起来沈百福压根儿没想到,叹息着:“我刚想起来我爸还让我早点回家呢。”   柏寒哈哈大笑,又想起件事:“刚才小青小蓝被和我一个车厢的人看见了,还想用手机拍我,被我吓唬住了。”   “手贱。反正车票都有记录,出了事找他们。不过你可悠着点,咱们现在不像以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可得当良民。”沈百福显然简单粗暴地接受了“过去一年不复存在”的事实,继续诉苦:“对了,晚上还有人找我呢,你猜是谁?”   “那谁知道啊?”柏寒转念一想:“等等,不会是卢文豪?”   沈百福也唉声叹气:“还能有谁?连他带老孙老马都来了,要跟我赔罪,来个一醉方休,在XX酒店订了包间,老赵凌耀祖老刘都一起叫上了。他们好像攒了个什么灵异公司,专门跟妖魔鬼怪较劲,想拉我入伙,搞不好还得跟其他乘客打擂台,卧槽这叫什么事儿啊。”   不过柏寒已经体会不到他的烦恼了。   到检票口的那段距离,她是跑着通过的,远远就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黑夹克深蓝牛仔裤配牛皮靴,身材高大挺拔,人群中的梁瑀生相当引人注目。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手里夹着烟卷却顾不上吸,急切地伸着脖子朝这边张望。   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一位裹着深蓝大衣的窈窕女郎也踮着脚尖等待着,正是雷雪,看起来她清瘦许多;旁边金发碧眼的楚妍却没什么变化,和身畔张琳欢快地聊着什么。   朝阳迎面照在脸上,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头歌唱。时值腊月,家乡微风吹到身上并不寒冷,反而带着些许江南水乡骨子中的暖意,和蓬莱潮湿冰冷的海风大不相同我回来了,我到家了。   背包动来动去,却是两只小龙胡乱折腾着。她顾不了那么多了,胸膛欢喜得像要炸开来,张开双臂大步朝着男朋友和挚友们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匆匆写就,上班后应该再修改修改,正文也就完结啦。总而言之,故事从登车那一刻开始,也从登车那一刻完结。结局一直没想好,到底是一瞬间,还是正常经历一整年?所有乘客失踪一年?后来还是采用第一个结局,大家都是一瞬间经历千难万阻,失败者当场死亡,成功者返回,带回所有在任务世界得到的东西做为奖励。   蓬莱是个善恶难辨的所在,虽然伤亡惨重,能回到现实世界的乘客们也收获颇丰,各自有各自的奇遇。经历十八场任务的柏寒早已不是年初那个小小白领了。   哎,现在是过年前赶得文,休息三天,等我好好琢磨琢磨,初七上班之后开始更新番外,卢文豪老孙老马,老刘张琳周鑫,凌耀祖雷雪杜老师,还有柏寒五人组,都有不少故事继续,双周榜结束前应该全文完结。   我是大年二十九写到这里的,算算发稿是初三?用存稿箱给大家拜年啦,请留言,过过我来发红包,感谢大半年的支持,非常感激,鞠躬,厚颜继续求言情新文周青羽预收,这个完结就直接开了,多谢。 第222章 番外一   2017年,姜杏。   往日等待列车到站的时光从不寂寞, 姜杏和毛衣裙会兴高采烈靠在车厢里的小隔间床铺吃糖果或者牛肉干, 憧憬着傍晚团队聚会喝很多酒(和福哥一起哦),话题每每围绕着“我们会遇到什么样的守护神”打转。   时过境迁, 心心念念的守护神倒是如愿以偿了, 福哥却功成身退, 从第一场任务就相依为命的毛呢裙更是再也回不来了。   眼瞧着车门豁然洞开, 青石广场外的喧嚣传进来, 姜杏才用湿透的衣袖擦擦脸,猫腰奋力把最外面带着鹅黄标签的紫檀木箱推出车门一大捧红郁金香冷不丁被捧到面前, 彪悍青年那张熟悉的笑脸映入眼帘。   他是李彪,同样刚刚结束第五场任务的三等座乘客, 在金兰契附近闲逛交换东西的时候相识的。这人比姜杏大两、三岁,出身武术世家的缘故,身手非常不错, 比姜杏队里最厉害的陈亮还强些,平时总是教两个女生拳脚。   “等你半天了。”旁边几位队友齐声起哄拍巴掌, 于是李彪往日精干的脸庞更红了, 压根不敢看她, 只是闷头搬箱子。“姜杏, 我们从泰国带了吃的喝的, 你随便搬,还有好多别的....”   花儿是大红色的,配着笔直纤细的绿叶仿佛大团跳跃的火焰;姜杏往日只喜欢红玫瑰山茶花之类, 此刻忽然感受到了它的魅力。要是毛呢裙在就好了,她肯定“哇”的一声咂咂连声,姜杏有些难过,梗住喉咙什么也说不出。   好在李彪是聪明人,左右张望只发现同样闷头搬运的薛鸿文陈亮三人,又看看姜杏肿得烂桃子似的眼睛,很快收敛笑容。   青石广场车站逐渐堆满大大小小的木箱和行李,不少人围拢来感叹“收获不小啊”“鬼门关那场?”随着列车突兀消失,李彪又和同伴合力把木箱搬上推车。薛鸿文过来慰问,匆匆聊了几句就去和金丝眼镜几人打招呼,听起来商量晚间聚会的事情;李彪则满面惊喜地凑过来,不敢置信地问:“姜杏,你成啦?”   姜杏耷拉着脑袋“嗯”了一声,少不得把车票递给镇臂高呼的李彪几人细看,后者端详半天才认出来:“这是什么玩意儿”“雷震子?”   雷震子是什么鬼?平时姜杏早就跳起来哇哇叫着给他一拳,现在却什么兴致也没有,只想早些回家。载满木箱的推车咯吱咯吱压过青石路面,经过毛呢裙家的时候姜杏下意识停住脚步,发觉那座熟悉的庭院黑着灯,孤独压抑顿时铺天盖地碾压过来。   这里很快就被新人占据了?偌大蓬莱再也没有好友的痕迹。   “你歇歇。”院门口的李彪擦着额头汗水,欢喜是显而易见的他自己第三场任务就得到守护神的青睐,如今姜杏总算也有了活下去的底气。“用我陪你待会吗?那好,别想了,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你脸色差极了。现在还不到十点,午饭你还吃吗?”再次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兀自自说自话:“下午五点我来找你,对了,给你带了不少泰国玩意儿....”   片刻之后庭院总算清净了。   小心地关好屋门,姜杏才把背包摘下来,解开外衣取出一面贴身穿戴的护心镜,可真沉;剑柄镶嵌黄宝石和墨晶的匕首,名字是“藤黄”和“乌羽”,她随手挥砍就毫不费力地把茶杯割成两截,可真锋利啊;鹅卵石、蛛丝皮袋和萤火虫香囊,还有仿佛白银铸就的珀伽索斯羽毛....   每拿出一件宝贝,姜杏一颗心就逐渐放松几分,事实上骤怀重宝的女生三天三夜都无法安眠,生怕被妖怪或者什么人凭空抢了去,如今总算踏实下来。它们是我的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伤感:要是福哥还在就好了,哪怕宁愿没有这些宝贝也好啊。   随便打开一口木箱,里面盛满名贵衣料:如同阳春三月的鹅黄,春回大地般的草绿,比郁金香更明艳的大红....另一口木箱则满是金锭银元宝,伸手抓起一把掂掂,有了这么多硬通货大部分任务就不用愁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姜杏还记得“酆都”任务每人几十万元费用,幸亏那场有福哥在可惜福哥再也不能罩着我了。   烧开热水洗个澡,把郁金香修剪修剪放进盛满水的花瓶,姜杏这才躺在自己舒适的小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福哥是哈尔滨人,听说那里有冰灯有松花江,还有哈尔滨红肠和大列巴;有回他喝醉了,嚷着什么“都哈尔滨来,带你们吃杀猪菜喝大白梨”。大白梨是什么?梨汁么?她憧憬着那座闻名已久的城市,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去逛逛,慢慢坠入梦乡。   赤红皮肤尖耳朵,头顶两只锋利笔直的犄角,铜铃巨眼血盆大口从隔壁跳过来的夜叉嘴里叼着只血淋淋人手,和“酆都”任务中的魑魅魍魉没什么两样,令被困在庭院里的三等座及新人们大为紧张。看起来它并不太畏惧守护神,何况后者只剩下稀薄银光,于是夜叉留着口水握紧长柄钢叉朝乘客们发动猛攻。   第一下扑了个空,第二击刺中个新人,被众人合力救了下来,随后芥川虎就奋勇进攻了。这只小河童像青蛙般四处跳跃着,在地面、墙头或者屋檐随处一蹬便蹦的老高,挥舞着姜杏塞给它的两把匕首朝着敌人乱砍;后者起初颇为惊讶,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付就把注意力放在猎物身上,却被小河童冷不丁刺中脑壳,捂着流了不少血的伤口转身一脚就把它踢得远远飞出围墙。   芥川虎!姜杏急得直跳,明晃晃的钢叉却像条毒蛇般冲破防线刺穿毛呢裙肩膀,这个可怜女生尖叫着双手乱抓:“救命,救命~”姜杏拼命抓住她不放,却阻止不了好友被一寸寸拖出防守圈。视野中小河童像枚炮弹蹬着墙头疾冲回来,太好了,芥川虎快救....松了口气的姜杏眼睁睁看着冲近的小河童被夜叉一脚踩住乌龟壳奋力挣扎,后者手中咔嚓一声拧掉了毛呢裙的脑袋。   啊啊啊不要杀啊,姜杏惊叫着坐起来,发觉置身之所是柔软被窝,不是血腥冰冷的战场。随后她看到自己缀着荷叶领蝴蝶结公主袖的草绿睡袍,忽然想起毛呢裙也有相同一件,只不过颜色是粉红的,在成都奢侈品店买的时候花了好几千块,两人心疼之余互相安慰: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如今躺在地下的毛呢裙冷不冷?怕不怕?姜杏把衣袖盖在脸上放声痛哭起来,在床铺里蜷成小小一团,哭得累了迷迷糊糊又睡着了。梦境中毛呢裙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的鲜贝鱼虾粥哄着小河童:“芥川虎芥川虎,你有没有好朋友,介绍给我嘛,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砰砰,院落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姜杏吵醒了,发觉枕头都湿透了。她喊了声“谁啊”才发觉大冬天门窗紧闭,压根听不清楚,只好叹口气坐起身。用冰水洗了把脸再披上外衣,姜杏开了院门,客人却令人意外:姜以韡。   “姜杏姜杏,听说你队伍有位置了?”她急急说着,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喜悦:“太好了,这回可算踏实了听说你有守护神了?还是个小妖怪?可真难得,听说妖怪神仙类型的守护神比普通人类的强多了,第一场任务我就知道,你这孩子这么聪明肯定能行....”   消息传得可真快,姜杏麻木地想着,事实上“百鬼夜行”任务可是非常罕见的鬼门关,边角料消息都会被蓬莱乘客趋之若鹜。   “你下一场是灵异任务还是物理任务?我应该是物理任务了,灵异任务太可怕了,我宁愿和丧尸野兽拼命也不想再深夜寻找鬼魂了。”她像自己人似的热切盘算开来,直到见到姜杏毫无表情的面孔才反应过来:“毛呢裙的事过去就算了,进了蓬莱的都命苦,谁不是呢?”   如果她开始就提遇难的好友,姜杏大概还会多听几句,现在却冷漠地摇摇头。“你走,我不会组你的。”   姜以韡急了眼:“不是早就说好了么?我们可是同一场任务进来的!我和你都姓姜,五百年前同一个祖宗,别人都把我们当亲戚....”   “我从没答应过你什么,哪怕今天换成你得到了守护神我也不会去找你的。”往日姜杏还会顾忌些熟人面子,何况不得罪人是大部分蓬莱乘客的宗旨;如今世事无常,生死就在一瞬间,她不想再勉强自己敷衍讨厌的人。“我不喜欢你,也和你合不来,相处起来太累,请你走。”   于是她老实不客气地把开始卖可怜“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的姜以韡关在门外。大门胡乱响着半个钟头才安静下来,夜幕降临的时候才再次有了动静,“姜杏!”   是李彪,身后立着的守护神也是个彪悍难惹的年轻人,还跟着两个队友。他拖着两辆堆得满满的拖车,满脸迫不及待:“快给我看看你那个雷震子。”   还雷震子呢,她嘟囔着把芥川虎召唤出来:后者呆呆站立着东张西望,最醒目的青绿皮肤和红头发都被耀目银光遮掩住,只有尖尖鸟嘴和背后乌龟壳依然引人注目,两只带着青蛙蹼的手掌各握着一把漆黑团扇。   蹲在地上的李彪咂咂称奇,手掌径直从小妖怪头顶穿了过去,惊叹着说:“看他这嘴,真是雷震子啊。”好哥们大治却反对:“不对,封神榜里头的雷震子人家有翅膀。”第三人也说:“这家伙会游泳?还自带盾牌啊。”   把难过压在心底的姜杏得意起来,双手使劲摇摆:“芥川虎,给他们表演一个飞飞飞~”   来到陌生环境有点胆怯的小河童高兴起来,持着团扇的双手用力扑腾着,于是这个齐腰高矮的小妖怪真的像只鸟儿般摇摇摆摆飞到空中,迎来一票惊叫:“我靠,真能飞啊”“行啊,水陆空三栖”   “不是河童么?”望着头顶快活盘旋的小妖怪,李彪张大嘴巴合不拢。姜杏自豪地挺着胸,把这次任务经历大概讲了讲,“我们这次遇到大天狗了,抢到他的两根本命翎羽,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就给它了;想不到它很喜欢,很厉害?”   李彪用力点头:“太牛逼了。”   “还有厉害的呢。”姜杏掂着脚尖连连招手,“芥川虎~发大招~”头顶热气球一般漂浮不定的小妖怪突然一低头,一道银光在视野中微微闪动便不见了,瞬息之间远方某处庭院墙壁掉下什么东西咕噜噜滚在地上是块小石头?小妖怪慢慢朝着那里飞过去。   “那是什么暗器?”李彪认真地问,虽然此处没有鬼魂之类,更看不出效果,可芥川虎发出的那个东西出其不意地挺有威力。   姜杏蹲在地上张开双臂,迎接着捡拾东西颠颠跑跑归来的小河童,亲热一会才指着它微微凹陷、此刻堆满不少鹅卵石的头顶:“是柏寒留给我的石头。前两天它病没好,昨天满地乱跑,见到就非要,不给就哭,拿了一半石头走,都顶在头上,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后来发现它能这么丢出去。”   “行啊姜杏。”李彪由衷赞叹着拍打她肩膀,“这招不错,咱们自己再提升也有限,得好好武装武装它们才行。可是能接触到守护神的任务可遇不可求啊。”   姜杏想了想,“苦海幽州,福哥和小雀斑都遇到过,晚上再问问金丝眼镜....”   可金丝眼镜也没遇到过能接触到守护神的任务。   头顶月亮半遮半掩,像所有即将踏入鬼门关的乘客一样,他的庭院也热闹非凡,平日相熟乘客纷纷来沾沾喜气:小雀斑胖子、薛鸿文姜杏、李彪和队友们、苹果脸和小平头....“最近好事多啊,一场接一场。”“没错,先是凌耀祖雷雪,然后楚妍,梁瑀生和老赵,最后是福哥柏寒,关键是都成了!都出去了!”“石哥这场也是板上钉钉,来来石哥喝一杯,当年我还是一新人,要不是你指点,我连东南西北都找不着哇...”   要是薛玲玲(心经女子)也在就好了。金丝眼镜勉强按捺住内心悲痛,和这位早记不清是谁的兄弟喝了满满一杯,把酒杯一放:“各位,容我缓缓,今天喝得有点急....”   平日在座的自然不肯,今天却是例外:都知道心经女子和另外一人没能活着回来,于是打着哈哈换了话题,旁边葛毅和泰拳好手倒是一杯杯对饮不休,周丹宁也闷头吃菜。   席间一片温吞,还是薛鸿文脑子好使,把话题引到姜杏的小河童上:“本来给它两把刀,跟妖怪打着不顺手,后来揪着俩大天狗羽毛就不撒手了,砍砖头跟豆腐似的,还能往天上飞。”   小雀斑一拍桌子,满脸懊恼地说:“我可真蠢,幽州那场凯撒它们都活过来了,哪怕给它根棍子也好啊。”   COS孙大圣么?胖子倒觉得还行反正他的小兔爷背后插旗,手中捧着捣药杵,骑着的小老虎既能撕咬伤敌又能上天入地,攻击手段多得很;鹰钩鼻则唉声叹气:他的守护神大角羊全靠利角伤敌,顶多绑上匕首,再往四蹄装上铁钉?尾巴怎么办?   于是席间话题变成:如果再遇到守护神能活过来的幽州之类任务,如何把伙伴们武装到牙齿。乘客们踊跃发言,给兵器的补装备的带药草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对金丝眼镜倒没什么意义:他的守护神慕瑛擅长飞花摘叶,又有花树做盾牌,极少近身搏斗;何况下场就是鬼门关,再琢磨也来不及了。于是他闷头喝酒,中途还到厕所吐了两次,不知不觉眼泪也出来了,抹了一把满脸冰凉。子夜十二点的时候,在场乘客们屏住呼吸,眼瞧着他拎起车票:   车票正面:石秋霖,计数:壹拾捌,蓬莱千尸屋 2018年1月7日 12:00   车票背面:   任务要求:超度千尸屋之内万千冤魂;   时限:七天   归程:2018年1月17日 12:00   他的目光越过庭院内外到处溜达的银白守护神落在慕瑛身上,后者正围着花圃散步,背后还跟着棵郁郁葱葱的花树幸亏有她在。   头顶银光闪闪的小兔爷和小河童满天追逐玩得开心,身畔新朋旧友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最要好的伙伴却没能活着回来;千尸屋什么的听着就不是善地,到底如何超度法?还得找个合适队友才行。金丝眼镜脑海忽然闪过四角游戏那场任务最初见到慕瑛的情形:眼前是一棵绽放大红蔷薇的花树,一位穿着绿裙子的长发女生呆呆望着自己,又是羞涩又是欢喜,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邂逅初遇。   他低下头看看外衣鼓起一块,那是尊印度神像前几场任务得到的护身符,再微微挺胸感受着某页经文临别时柏寒慨然留给他傍身的《金刚经》。金丝眼镜心底满是惆怅,豪情酒意却也涌上心头:最后一场了,我也快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姜杏和金丝眼镜都是重要配角,挺感慨的~给他们个好结局。原本打算初七才更新,算算我的榜单字数还差不少,见缝插针写番外~~日期好像算的不太对?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