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佬身边吃很饱》
作者：飞翼


　　文案：
　　本文又叫做《我的同桌会捉鬼》，《豪门继女是大师》

　　莫得感情的厉鬼大佬苏沉香吃空了整片凶宅的厉鬼，饥肠辘辘爬出凶宅，饿晕在凶宅入口，再次醒来成为一个十六岁高一少女。
　　为了填饱肚子，她每天都奔波在搜鬼捉鬼吃鬼最前线。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个浑身阴气堪称厉鬼吸引机的大佬陈天北。
　　苏沉香幸福地在他身边吃了顿饱的。
　　这一天，有人好奇地问网红学霸苏沉香对信德校霸陈天北的印象。
　　娇滴滴的小少女摸走陈校霸身上的厉鬼，啃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长期饭票吧。”
　　全网轰动。
　　《网红学霸告白陈氏继承人！》
　　陈天北盯着微博热搜，转头，白皙娇软的小丫头坐在他的身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的背后，甜甜蜜蜜地靠过来
　　苏沉香：大佬，你身后那只厉鬼，真香！
　　陈天北：呵……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打脸 甜文 爽文
　　主角：苏沉香 ┃ 配角：陈天北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厉鬼今天吃饱了么？
　　立意：弘扬真善美正能量的故事


第1章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在豪华的别墅大厅响起。
　　别墅大厅灯火辉煌，可是除了这一声耳光声，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苏沉香就是在这个时候蒙蒙地捂着火辣辣的脸，还有点找不着北的感觉。
　　她捂着自己的脸，茫然地看着面前亮如白昼的大厅里，一个穿着高档，浓妆艳抹的漂亮女人正红着眼睛看着自己。
　　女人的手还再一次高高扬起，似乎还想要给她一耳光……苏沉香都惊呆了。
　　不说面前这亮得让她感觉到刺眼的光线，和总是习惯了的阴沉沉的居住环境完全不一样。
　　苏沉香更惊呆的是，作为纵横凶宅，一手遮宅，想吃谁就吃谁的凶宅老大，竟然有一天被别人在自己的脸上动了土。
　　一直以来，凶宅里的各种储备粮，谁敢对她动爪子？
　　她想吃谁就吃谁，想把谁拍成饼干就拍成饼干。
　　绝对没有敢反抗的。
　　现在是这么了？
　　想想储备粮们竟然胆敢反抗自己，依旧懵懵的，还有些迷迷糊糊，依稀觉得这大厅似乎跟自己以前生活的宅子不一样的苏沉香已经沉着脸，抬手用力地抓住了再一次挥向自己的那女人雪白的手腕，沉着脸说道，“吃了你！”
　　可不管是面前震惊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竟然敢反抗的女人，还是苏沉香，都愣住了。
　　“苏沉香，你还不知悔改！”女人的尖叫几乎要划破外面下着雨的夜空。
　　苏沉香却只抓着这女人温热的手腕，感受着本能里，因为这活人的气息还有甜美的滋味，愣住了。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化得比鬼还吓人的女人，松开了手，垂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雪白柔软的手。
　　小小的，柔软，带着温度，柔软白皙。
　　活人的手。
　　苏沉香看着属于自己的活人的手，忍不住四处看了看。
　　当她的眼前变得清晰，她才发现，自己站立的地方是陌生的，可是脑海之中却又有点模糊的记忆，觉得这有点熟悉的别墅。
　　豪华，看起来很贵，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别墅的角落还有几个明显是活人的佣人在探头探脑，头顶上的水晶灯让整个别墅都变得亮堂，晕染出了更多的光华。
　　和她曾经生活了很多很多年的那个总是阴气黑暗的凶宅完全不同的环境。
　　这里不是她的家。
　　她拥有的，也不是属于她的身体。
　　苏沉香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一个陌生活人的身体里。
　　那她的宅子呢？
　　她那么大的一个宅子哪去了。
　　苏沉香哼唧了一声，发现自己其实对那宅子没有半点留恋。
　　当宅子里的储备粮被吃光，凶宅成了空宅，那她对那个不怎么美好，黑乎乎又死寂的宅子就没兴趣了。
　　只是唯一让她感到不解的是，她没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活人的身体里……虽然她是厉鬼，可作为一个五讲四美的厉鬼，是坚决不干占据活人身体，附身这样可耻的事情的。
　　苏沉香也觉得，自己作为厉鬼的时候挺好。
　　作为一个认真学习并且贯彻八荣八耻，五讲四美的厉鬼好姑娘，苏沉香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她想把身体还给被自己莫名其妙占据了的身体的主人，顺便，如果能说一句她不是有意的就更好的。
　　她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之前的记忆，只停留在当她吃空了家里所有的厉鬼，饿到晕厥，勉强从莫名其妙破碎了的凶宅大门爬出来，想给自己找点儿饭吃之前的那一点记忆。
　　可是下一秒，当她清醒过来，自己就出现在了更莫名其妙的活人的别墅里，还面对着莫名其妙的人。
　　苏沉香沉默地站在别墅里。
　　小小的，纤细的黑发女孩子看起来呆呆的，仿佛被面前凶巴巴的女人吓傻了。
　　很可怜。
　　可她这呆呆的样子，却让面前的女人更生气了。
　　“苏沉香，我真没想到，你跟着你爸这么多年，他把你教成这么个恶毒的孩子！你没救了！”
　　她穿着高跟鞋，被苏沉香刚刚丢出去，险些跌倒，被身边一个穿着名牌裙子的漂亮女孩扶着，指着苏沉香气得发抖，骂她说道，“你怎么这恶毒啊？你还不学好！你还害人！年纪这么小你就这么坏，以后你就是进监狱的命！”
　　她声嘶力竭，就像是对自己的仇人，苏沉香心里涌起了巨大的愤怒，下意识地反驳，“不许你骂我爸！”
　　那是陌生的情绪，很快就彻底消散在了苏沉香的身体里，就仿佛最后的一点属于这个身体的意识全都不见。
　　苏沉香反驳了这一句，阴沉着眼睛看着跳脚的女人，眼底微微发红地说道，“别以为你是活人，就敢在我的面前蹦哒。”
　　她的声音带着莫名的阴冷的气息，或许是雨夜，或许是因为外面的冷风吹进来，总之，女人觉得自己的后背仿佛窜上了一种冰冷的凉气。
　　头顶上，水晶灯突然闪烁了两下，熄灭了。
　　刚刚还灯会辉煌的大厅突然陷入了黑暗里。
　　苏沉香沐浴在习惯了的黑暗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是好厉鬼。
　　凶宅的看门老头子告诉她，作为好厉鬼，不能随意地伤害活人。
　　伤害活人的厉鬼，只有被吃掉的命。
　　她垂了垂小脑袋，忍耐着微微泛起血光的眼白，脑海里混沌一片。
　　自己的记忆开始慢慢融合这个失去了灵魂的身体的记忆，很多的记忆交杂在一起，让她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可唯一让她翻出一点记忆的，就是应对眼前的一切。
　　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个女人兴师问罪了……眼前的是她亲妈，和她爸离婚以后，二婚嫁给了大公司的总裁。
　　作为总裁的继女，这个小姑娘丢下了辛辛苦苦抚养她，生活肯定比不上有钱人的亲爸爸，哭着喊着跟着她妈进了总裁家的门，成了一个后母带进门的拖油瓶。
　　可既然被叫拖油瓶，可见她亲妈也觉得她是个拖累。
　　今天的事是总裁的亲女儿，真正的总裁千金滚下了别墅的楼梯，现在在医院昏迷不醒。
　　她是被苏沉香发现的。
　　总裁正在医院陪着自己的女儿，总裁夫人正在骂自己的女人。
　　因为没有人发现总裁家的大小姐是怎么滚下了楼梯，可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那作为最有嫌疑的，出现在现场的苏沉香当然就被人怀疑。
　　是不是她伤害了那位大小姐，又自导自演，贼喊捉贼地呼救？
　　这种猜测迅速地被总裁夫人徐丽给接受了，所以，担心自己也被责骂，她先来骂自己的女儿作为给丈夫的交代。
　　她也不听自己的女儿拼命地解释不是她。
　　“不是我。”苏沉香的声音，在黑暗里更加冰冷。
　　慢慢晕染出更加黑暗的气息的别墅大厅角落，传来了佣人们急急忙忙抢修电路的声音。
　　听到那些声音，苏沉香又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将别墅里的阴气收拢回自己的身体。
　　别墅的水晶灯再一次亮了起来。
　　可似乎和从前不一样，水晶灯里总是传来一些噼里啪啦的微弱的声音，灯光也没有从前那么明亮。
　　大概是因为灯恢复了正常，徐丽的心里一下子感觉到安全了。
　　为自己刚刚闪过的，觉得自己的女儿特别让人恐惧的羞耻感，她指着苏沉香厉声说道，“就是你干的！谁都知道你和林雅关系不好，你嫉妒林雅比你优秀，嫉妒林雅什么都比你强，你林叔白疼你了！”
　　她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些错都推给她。
　　苏沉香现在还很头疼，突然变换了的生活让她懒得跟活人废话。
　　她慢慢地走到这个女人的面前，又看了看扶着她，正幸灾乐祸，眼底又有一些奇怪的讨厌的跟自己同龄的女生，这才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说不是我干的。”
　　爱信不信。
　　作为厉鬼，她为什么要让别人信她。
　　她只是不喜欢被人冤枉。
　　“等林雅醒了，让她自己说。”
　　她确信这件事不是这个小姑娘做的。
　　至于清白……苏沉香想了想。
　　记忆里，林雅虽然和她不对盘，可人品勉强不算坏。
　　她不喜欢这个声嘶力竭，像是格外讨厌自己的女人。
　　既然觉得她是拖油瓶，那她……
　　“小阿姨，沉香也不是故意的，你也别急着骂她。”就在苏沉香说等林雅醒了再说，徐丽身边的漂亮女生眼神闪了闪，低声对徐丽说道，“咱们还是快去医院吧。要不然，姨夫肯定埋怨你对林雅不用心了。”
　　她话音未落，就见别墅的大门一下子被推开。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沉着脸走进来。
　　他的肩膀上还有雨水，可顾不得了的样子，大步走进来先冷冷地看了苏沉香一眼，就直接对徐丽说道，“小雅现在被送到病房去了，你给我收拾几件衣服，我这几天在医院陪她。”
　　他的声音低沉，看起来很有格调的样子，徐丽身边的女生听到这句话，不安地动了动身体，急忙问道，“姨夫，小雅醒了么？”
　　“没有。不过快了。”林总压抑着怒气说道。
　　他看都不看苏沉香一眼，可徐丽却已经露出惊喜的样子说道，“这么说没有别的威胁是么？谢天谢地，老天保佑！”
　　她转了几圈，又急忙说道，“老公啊，小香她害了小雅这件事，都是她自己干的，我，我真的不知道她这么坏。”
　　“我不想再看见她。”林总扫过苏沉香那张呆呆的却依旧漂亮惊艳的脸，抬脚就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去。
　　“让司机送她回她亲爸家。哪来滚回哪去。”


第2章 
　　“知道了。”徐丽追着林总就走，忙不迭地答应。
　　她殷勤得不得了。
　　刚刚还热闹得不得了的别墅，顿时安静了下来。
　　“苏沉香，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既然是麻雀，就别想当金凤凰。进了林家的门，你真以为自己就是林家大小姐了？”
　　看见佣人忙着跑去苏沉香的房间收拾东西送她走，苏沉香面前的女生嗤笑了一声。
　　她非常的漂亮，烫起微微带着波浪的卷发，穿得也很高档，是很贵的牌子货，走到了苏沉香的面前低声说道，“我要是你，我就离林家远远的。还有，滚回你的小县城去上高中！我不想在信德看见你！”
　　她也跟徐丽也有几分相像。
　　苏沉香看着这个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女生，记忆里想到，这是徐丽的外甥女，是自己的表姐安嘉嘉。
　　徐丽嫁入豪门，做了林氏总裁夫人以后，把自己最喜欢的外甥女安嘉嘉也带进了林家。
　　她现在在林氏下属的娱乐公司做练习生，因为长得好看，年轻还有活力，虽然还没有出道，可凭借着现在网络发达，在网络上也很有一些人气，是徐丽的骄傲。
　　比起从小县城出来，给自己丢脸，拖累自己的拖油瓶，徐丽显然更喜欢给自己带来光彩，和自己更亲密的外甥女。
　　这一次，也是安嘉嘉在徐丽的面前吹风，说如果徐丽不严厉地惩罚苏沉香，那林总一定会生气，或许还会和徐丽离婚。
　　离婚，对徐丽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她好不容易从一个家庭教师成了林氏总裁夫人，如果离婚，让她回到曾经为了生活拼命奔波的时代，失去奢侈品，失去大别墅，失去照顾自己生活的佣人，那她根本都活不下去。
　　她当年离婚的时候就没有要自己的孩子，把女儿留给前夫。
　　现在，只不过是把女儿还给前夫而已。
　　因为同样觉得女儿是拖累，所以，对于林总要把苏沉香赶走，她没什么异议。
　　苏沉香也没什么异议。
　　她不喜欢面前这几个活人，也很担心，自己这暴脾气……这要是再跟他们住一块儿，自己一不小心弄死两个，那就不是生在红旗下的好厉鬼了。
　　只不过她更讨厌安嘉嘉现在对自己说话的语气，虽然脑子还有点恍惚，可她也不介意揉着眼角冷淡地说道，“我不是大小姐，你更不是。你还不如我。我好歹是继女，伪千金。你连个继女都没混上，不就是个吃白饭的穷亲戚么。”
　　“你！”
　　安嘉嘉没想到苏沉香竟然伶牙俐齿了，眼睛都瞪圆了。
　　她好歹也算是有点名气的练习生，竟然被一个小县城出来的，为了住大别墅连亲爸都不要了的土妞给嘲笑了。
　　“还有，林雅是怎么滚下楼梯的，你心里有数。她不是快醒了么？你不如想想到时候怎么办。”
　　安嘉嘉的异状都落在苏沉香的眼里，就算是她要恪守做厉鬼的守则，不能杀人，可她也不介意让她的日子过得难熬一点。
　　她嫌弃地看了安嘉嘉一眼，这样的活人，吃了大概都得坏肚子。
　　不过看见安嘉嘉气得要命，眼睛里还露出害怕的样子，苏沉香的心里有点快意。
　　那不是她的感觉。
　　而是这身体最后的本能。
　　因为总是被安嘉嘉嘲笑欺负，所以，在看到安嘉嘉狼狈不安的时候，这个身体会变得高兴。
　　苏沉香心里还有很多疑惑，不理安嘉嘉，走到一旁。
　　可安嘉嘉那双气得发红的眼睛却阴沉地落在她的身上。
　　大大的，金碧辉煌的别墅大厅里，苏沉香小小一只，乌黑的长发有点凌乱地披散在肩膀上，多了几分脆弱的美丽。
　　她的雪白柔软的手臂被水晶灯光线之下映照得几乎透明，如果不是知道她才从小县城过来生活了三个月，这看起来白皙美丽得让人眼前一亮的小姑娘，明明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棉布裙子，却看起来像是个真正的，养尊处优的千金似的。
　　从前的苏沉香……有这样的气质么？
　　安嘉嘉又气又妒地疑惑着。
　　可她更生气苏沉香对自己的那副态度。
　　什么时候苏沉香也敢对她说那么可恶的话了！
　　眼看着佣人们提着几个行李箱走下来，安嘉嘉的眼睛顿时转了转，走过去和佣人低声说了两句话。
　　她的脸上带着笑容，佣人们却犹豫了一下，可看向垂着小脑袋站在大厅里，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苏沉香，几个佣人还是点了点头。
　　“苏小姐，这……”
　　一个佣人来提醒苏沉香，她应该离开了。
　　安嘉嘉更得意地看着苏沉香，等待着。
　　当初，苏沉香是跪在地上哭着要徐丽不要把自己送回老家去，为了能留在林家，她哭得不成样子。
　　现在，林家不要她了，对苏沉香来说不跟天塌了一样么！
　　她就站在那里，等着看苏沉香为了能留在林家丑态百出，可和她想象中不一样，苏沉香没说什么，跟着佣人就走出了别墅的大门。
　　可离开别墅之前，苏沉香想了想，回头看了看脸色扭曲起来的安嘉嘉。
　　“你害了人，我就只给你吹口气，应该还是好厉鬼。”她扭了扭小身子，小小声地说道。
　　都，都说害人的是坏人，她惩罚一下坏人，算是惩恶扬善，应该还是五讲四美好厉鬼。
　　更何况，只是惩罚一下，又没有杀人……
　　想一想，苏沉香的小胸脯顿时理直气壮地挺了起来。
　　她站在别墅门口，向着正咬牙切齿站在大厅里的安嘉嘉的方向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那一刻，安嘉嘉仿佛感觉到一股阴冷的风吹过自己的肩膀，身体变得莫名地冷了起来，就像是有什么身体里的气息失去了温度。
　　她疑惑地看向别墅空凋的方向，搓了搓手臂的功夫，苏沉香已经心满意足地坐进了林家的车子。
　　林总说要司机送她回老家。
　　虽然她有点心虚，不知道老家那些生活了十几年的长辈会看出什么异样，不过这个忧虑都用不着过夜的。
　　哗哗的雨夜里，车子开到了别墅区和市区中间最荒凉的地方，停下了。
　　下一刻，沉着脸的中年司机礼貌地请苏沉香下车，搬下了她的行李箱，扬长而去。
　　沐浴在大雨里，无人的路旁，苏沉香坐在行李箱上，把箱子里的雨伞拿出来撑起免得手机进水，浑身都被大雨淋湿，沉默地滑动着还有点电的手机。
　　在黑夜里有点刺眼的手机屏上，她的通讯里寥寥没有几个人，看起来，从前的那个小姑娘也并不是一个喜欢社交的性格。
　　可她现在确实需要一点帮助。
　　这就是活人的不方便了。
　　从前作为快乐的厉鬼的时候，想去哪儿，心想事成，转眼就到。
　　可当附身活人，有了身体，她的随心所欲就不能够了。
　　活人的身体制约着她，甚至……禁锢着她，不允许她从这个身体离开。
　　这可不像是那些被吃掉的厉鬼饼干的记忆里那些随便想附身谁就附身谁的自由。
　　所以，她就像是被这个身体关起来了一样。
　　苏沉香又哼哼了一声，被大雨打透冰冷地贴在脸上的头发让她感觉到很不舒服。
　　她想到刚刚安嘉嘉偷偷跟佣人说话，还有佣人和司机窃窃私语，就知道自己被半路丢下，狼狈得走投无路是谁在使坏……那她更对吹了安嘉嘉一口气理直气壮。
　　觉得自己没做错，苏沉香没有心理负担，滑动着手机屏幕，手指点在“爸爸”的电话上方一会儿，又皱了皱眉。
　　这个身体，似乎是在那一瞬间抵抗了一下这个选择。
　　这也是身体的本能。
　　她不愿意回到父亲的身边。
　　苏沉香还没有来得及翻看更多这个身体的记忆，想了想，就选择了另一个电话打了出去。
　　记忆里，这个名叫苏铭的年轻人，是她大伯家的儿子，她应该叫一声哥。
　　苏铭刚刚大学毕业两年，名牌大学毕业，一直是苏家的骄傲。
　　毕业以后他留在了这个大城市里打拼，凭借着出色的工作能力短短两年就已经成了一家大公司的副总秘书。
　　他和苏沉香之间的关系不太好，不过对于一个不想离开这个城市，想留下来的小姑娘来说，唯一留在这个城市的感情不怎么好的苏铭是她仅有的选择了。
　　电话响了两声，被挂断。
　　苏沉香再打，又被挂断。
　　她抬头看了看瓢泼大雨的天，厚着脸皮，这次不打电话了，发送短信，顺便给自己定位。
　　没过一分钟，她手里安静的电话瞬间响起刺耳的声音。
　　“站那别动，给我等着！”一个年轻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在电话另一端吼道。
　　可见，她还是有人关心的。
　　就是有点不知道保护自己。
　　深更半夜，问都不问清楚就要来接人。
　　这大黑天的……如果是坏鬼给他打的电话，那多危险啊！
　　不知鬼间险恶啊。
　　回头她得给她哥上一课。
　　脸皮很厚的厉鬼心满意足挂断电话，老老实实地缩在挡不住雨水的伞下，坐在行李箱上等着。
　　等苏铭气急败坏地开着一辆二手车赶到收到的定位地点的时候，就见黑暗的，被大雨仿佛扭曲了空间的道路旁，一个坐在行李箱上，浑身湿漉漉全都在滴水，黑色的头发贴在就算是在黑夜，也古怪地白皙得耀眼的脸颊上的小姑娘乌黑的圆眼睛看过来，对他露出一个甜蜜蜜的笑容。
　　她跳下行李箱，吧嗒吧嗒跑到他的车窗旁，身上莫名传来阴冷。
　　可她的笑容甜得不得了。
　　“哥！”这只有奶就是娘的厉鬼对来接自己回家的活人甜蜜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担心我。还是你最好了！”


第3章 
　　苏铭：……
　　苏沉香曾经是这么乖乖的，知道感恩的人么？
　　在苏铭的印象里，这似乎是苏沉香第一次跟自己道谢，也是苏沉香第一次露出对他的友好。
　　小时候的苏沉香，在苏铭的记忆里似乎永远都是怨天尤人的性格。
　　她总是抱怨家里的条件不好，也抱怨家里的老人对她没有对别的小辈那么疼爱。
　　想到这里，苏铭什么都没说，撑开伞下车，把路边的行李箱搬到了后备箱里，又见苏沉香乖巧地站在车子旁，歪着小脑袋看他。
　　她的眼睛乌溜溜的，黑白分明，在雨夜之下清晰得仿佛能一眼看透似的。
　　可是这么黑暗的雨天，就算是有车子灯光，难道就能把她的脸看得这么清晰么？
　　这有点违和，不过苏铭懒得管，不耐烦地问道，“你怎么还不上车。”他对这个自私自利，为了能住大别墅把抚养她十几年的爸爸丢到一边，认别人当爸的堂妹没有什么好感。
　　要不然，也不会几次挂断她的电话。
　　如果不是她后来发了定位，他发现她似乎是在外面，本着责任感不得不过来，他都不想和她有什么关系。
　　想想现在孤零零一个被留在小县城的小叔，苏铭就看苏沉香不顺眼。
　　“身上有雨水。上车的话，不会弄脏么？”苏沉香对苏铭的不耐烦没什么反应。
　　厉鬼么。
　　对弱小的活人总是很宽容的。
　　这点小讨厌不算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来接她了。
　　没有把她扔到外面不管。
　　好人。
　　好的活人。
　　好的活人有点小性格，都在苏沉香能理解的范围。
　　都说了，她是五讲四美，得到过门卫老头细心教导并且被大力夸奖过的好厉鬼。
　　“没关系。”苏铭却愣了愣，没想到苏沉香不上车竟然只是因为担心脏了他的车子。
　　这样为别人着想的苏沉香也是他第一次见，他觉得更违和。
　　不过他还没有小气到舍不得车子，打开车门让苏沉香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沉着脸上车。
　　车子开动，苏沉香歪着头，闭目养神。
　　车子里静悄悄的。
　　苏铭明显不想和她说话。
　　趁着这个时候，苏沉香开始考虑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甚至，她觉得很奇怪。
　　从她有了意识的时候起，她的记忆里永远都在一处荒凉黑暗的古宅里。
　　古宅很大，里面有很多凶恶强大的厉鬼，可他们都不是苏沉香的对手。
　　她在古宅里啃着厉鬼慢慢长大，从小小一只，长大到了……胖胖一只。
　　作为这古宅里的老大，苏沉香哪里都能去，走哪儿吃到哪儿，感觉饿了，就随便从血色的池塘里，从扭曲的人形的树木里，从铺满白骨的小路上或者黑乎乎的屋子里随便扯出一只厉鬼来吃。
　　这是很幸福的小日子，除了不能离开古宅。
　　古宅里的厉鬼们都散发着强大的恶意与血腥气，还有从内部散发的血腥的味道。
　　看门的老头子说，这是因为这些厉鬼都是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身上背着无辜人的性命。
　　所以，都能吃。
　　老头子还说，作为厉鬼，应该学会克制，学会明白黑白善恶，要知道善良。
　　活人不能吃。
　　没有作恶的鬼不能吃。
　　作恶的鬼随便吃……不过饿肚皮也是一种修行，老头子总是在劝苏沉香，要慢慢地吃掉厉鬼，慢慢消化不要浪费，也不要让自己的贪吃的欲望超过自己的理智。
　　苏沉香本来不爱听老头子絮絮叨叨，不过看在这老头儿是唯一愿意和自己说话，还笑眯眯的教自己很多活人的知识，她罩着他。
　　明明不是鬼，也不是活人的老头，在古宅的大门房里过得还算不错。
　　他还给她取了一个名字。
　　叫苏沉香。
　　一只凶性毕露的厉鬼有了名字。
　　虽然觉得有点微妙，不过苏沉香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直到有一天，老头不见了。
　　宅子大门上，那总是阻拦苏沉香的大大的讨厌的符箓也不见了。
　　苏沉香没有了约束。
　　她到处找和自己相依为命了很多年的老头子，那个白发苍苍，总是笑眯眯的白胡子老头儿不见了……在古宅找不见，那八成就是被不知道哪一只厉鬼吃掉了。
　　她那时候很生气，因为每一只厉鬼都知道，那老头是她罩着，可竟然还敢对他动手。
　　这不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么。
　　为了自己的尊严，也为了自己的肚皮，苏沉香一口气吃空了古宅。
　　她吃了个爽的。
　　血池不再流血，人形的树一排排地倒下去，白骨风化，屋子里也都没有了阴气。
　　可因为竭泽而渔，没有给自己留下储备粮，苏沉香在吃饱就睡了好久之后饿醒。
　　她饿得眼冒金星，好在拒绝她离开古宅的符箓不见了，她终于艰难地，慢慢地趴着爬出了古宅的门，晕倒在了古宅的门口。
　　再有意识，就是挨了徐丽一巴掌的事了。
　　想想这份经历，苏沉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她饿！
　　看着可怜巴巴垂着小脑袋，浑身都在滴水的小姑娘，苏铭心里也有点烦躁。
　　也不知道是不是车子空调坏掉，车子里阴冷阴冷，他的手指都微微发白僵硬。
　　更让他烦躁的，是苏沉香为什么给他打电话。
　　他以为这个堂妹既然去了林家，就再也不会愿意和从前的家人有瓜葛。
　　毕竟去了林家这么久，这是苏沉香第一次给家人打电话。
　　“你怎么从林家跑出来了？”他冷冷地问道。
　　看见苏沉香捂着小肚皮，他打开了车子暗格，摸出了两块巧克力丢给她。
　　苏沉香捧着巧克力，啃了两口，入口微微苦涩的甜蜜，让苏沉香流泪了。
　　不顶饿。
　　口感很好，可这不能填满来自于灵魂的，对厉鬼的渴求与饥饿。
　　原来，就算是附身到了活人的身上，她的口粮还和从前没变。
　　不过对于想吞吃厉鬼的饥饿感来自于灵魂，在老头儿劝了这么多年，她勉强能够忍耐。
　　巧克力不能填满她对想要吃掉厉鬼的渴求，不过胃袋却暖和了起来，身体里也渐渐有了力气。
　　当大口大口地啃掉巧克力，苏沉香对愿意送给自己食物的活人更乖巧了，一边摸着湿漉漉的头发，偷偷把散发着刺骨阴冷气息的头发塞进座位底下两根，一边说道，“林雅摔下了楼梯，她们冤枉我，说是我做的。”
　　“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
　　让苏沉香意外的是，苏铭似乎没有怀疑她。
　　当她摇头说不是，苏铭就真的相信她了一样。
　　她哼哼了两声，把更多的冰冷的头发塞进了车子座位里。
　　要不是苏铭防她就像是防贼，她还会把头发塞进苏铭的西装口袋。
　　就像是从前，她把头发塞给了看门的老头，就再也没有厉鬼敢去伤害被自己圈在自己的气息之下的灵魂。
　　“那你想怎么办？”林家千金摔下楼，苏沉香又是这么一个样子，明显是被赶出家门。
　　苏铭觉得头疼，对苏沉香冷冷地问道。
　　“我想回家。”苏沉香记忆里，她爸苏强是很疼爱女儿的好父亲。
　　和徐丽离婚以后担心后妈对女儿不好，他就没有再婚，忙着辛苦地工作，供着苏沉香一路学习。
　　他的人生都扑在女儿的身上，可因为没有很多钱，不能给女儿更好的，让人羡慕的生活，所以在女儿发现有了一个有钱的继父以后，就丢下他，自己跑来了大城市。
　　苏铭想到这里，因为之前对苏沉香难得乖巧的好感一下子全都没了。
　　想想家里跟自己说，正在忙着给小叔相亲，希望他重新开始，可小叔却不愿意，苏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苏沉香如果回了家，恐怕小叔为了她，就更不会答应相亲再婚的事。
　　他还年轻，还不到四十岁，头一个女儿没良心，总得生一个有良心的吧？
　　“不过现在不太想了。”虽然苏铭没有明说，不过那身上散发的拒绝让苏沉香感觉到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苏铭不太愿意让她回小县城，不过八成是有原因。
　　她的记忆里又浮现出什么，就让苏沉香又慢吞吞地说道，“我好不容易考上重点高中，升学率杠杠的。如果回家里，那转学也麻烦。”
　　她的行李箱里，应该是有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的。
　　虽然她刚刚附身了活人，可也牢记着老头跟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就算是厉鬼也要读书。
　　她在古宅还学了很多的课程来着。
　　这么转眼就变卦的苏沉香，让苏铭感觉到熟悉了。
　　还是那个嫌贫爱富的苏沉香，没变。
　　他讥讽地勾了勾嘴角。
　　因为也只是一个刚刚毕业两三年的年轻人，苏铭没有掩饰脸上的不喜，冷笑着问道，“你被林家赶出来，还不愿意回家，那你想怎么办？”
　　“听说你还是单身。那去你家住呀。”苏沉香理直气壮地说道。
　　她付出了十根头发，足够自己的房租了！
　　而且苏铭是单身，家里没对象，她这小拖油瓶没去当电灯泡。
　　等攒点钱，她就立刻搬走，不妨碍他的生活。
　　苏铭：……
　　他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破孩子。
　　可苏沉香开了学才上高一，这种年纪，她又说不想回家，如果一个人在外面乱跑会发生什么？
　　苏铭第一次骂了自己一句该死的责任心，眼角的余光扫过对自己歪着小脑袋很乖巧，很讨好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娘。
　　乖巧。
　　可是。
　　“没有对象……”
　　这一刀真是扎的他鲜血淋漓。


第4章 
　　苏铭不想说话。
　　心口疼。
　　不过没有拒绝，不就是默认，说明他答应了么。
　　苏沉香放心了，一边在安静下来的车子里继续整理着这个身体的记忆，一边捧着肚子，怀念曾经在古宅想吃啥就吃啥的幸福岁月。
　　她忍耐着饥饿坐在苏铭的二手车里，看着车子很快开进了城市。
　　霓虹灯将整个城市都照亮，哪怕大雨滂沱，路上也没有很多的车辆，却依旧显露出了一个城市的生机勃勃。
　　原来，老头的嘴里那些美丽的活人的世界是这样的。
　　苏沉香扒着车窗呆呆地看着城市的夜景，心里想。
　　她从前觉得老头嘴里的那些美丽都是在编故事。
　　可是现在亲眼目睹，她才发现，原来活人的世界那么美丽。
　　所以，老头总是说希望保护这个世界。
　　也总是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这个世界是因为这么多鲜活的人才变得如此美丽。
　　就像是苏铭，明明讨厌她，可却还是愿意在雨夜辛辛苦苦来接她回家。
　　活人，大多都是好人。
　　或许这个世界也有很多不如意，可没有人有资格剥夺别人的生活。
　　苏沉香第一次发现，或许老头说的都是对的。
　　活人有好有坏，可她不会因为遇到坏人，就去讨厌所有的人。
　　唯一可惜的是，她离开了古宅，老头却再也见不到了。
　　想着这些，苏沉香冰冷的，从不会跳动的心里难得有点遗憾。
　　不过作为一个没血没泪只想吃饱饭的厉鬼，这点遗憾也只不过是一闪而过，她的注意力都被苏铭的房子吸引了。
　　苏铭刚刚毕业两年，就算是工作厉害，年薪很高，可能在这个城市里买到房子，哪怕只是首付也很厉害了。
　　苏铭的房子不大，虽然是套间，不过除去所谓的公摊面积，也没剩下多少。
　　就这，还比不上苏沉香在总裁继父的大别墅拥有的那个属于自己的小套间。
　　不过苏沉香却很满足。
　　虽然房子不大，也没什么装修，苏铭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其实是记忆里有一种叫直男的性格，房子里的装饰几乎没有，除了大白墙，两间房子里各有一张睡觉的床，也没见什么了。
　　不过对苏沉香来说，有张床就足够了。
　　她把行李箱都擦干，又在苏铭的指点下去了浴室淋浴。
　　“毛巾有么？”她自来熟地问道。
　　苏铭看着这小麻烦，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仿佛接进家里了一个不得了的破孩子。
　　一声不吭地把崭新的沐浴露和毛巾还有换洗的衣服都丢给苏沉香，苏铭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他的声音不大，苏沉香没有听到，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好奇地落在自己柔软温热的身体上。
　　女孩子青涩的身体，柔软雪白的皮肤，轻轻地抚摸，仿佛能够感受到拥有生命里的血液的流动，这都是曾经的苏沉香无法拥有的，属于活人的温暖还有鲜活。
　　年轻的女孩子身体，还有慢慢熟悉起来，不再那么生疏变得柔软的动作，渐渐地让苏沉香放开了自己的心情。
　　她附身在这个身体，只感受到了一点点原来的苏沉香最后的灵魂还有本能。
　　就像是……她放弃了这个身体，而她接管了这个身体一样。
　　“怎么会有人不想活着了呢？难道你也想当鬼？”苏沉香想不明白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那么巧，就进入了一个刚刚失去了生命的女孩子的驱壳。
　　她只是在新奇地看着镜子里那张美丽白皙的自己一会以后，就从浴室出来。
　　出来的时候，苏铭还是在打电话，态度很严肃地对电话的另一端说道，“是，请陈总放心，今晚我会把资料整理好。”
　　他似乎说着工作上的事，苏沉香静静地站在角落里不去打搅他，偷偷把自己的头发藏进沙发垫里几根。
　　这是她的地盘。
　　她画个圈圈，以后其他的厉鬼感觉到，大部分会绕路走。
　　“你要工作了么？”苏铭放下电话，就听到苏沉香的声音。
　　“你先睡觉吧。”苏铭转头，就看见一个刚刚洗浴以后，皮肤更加柔软白嫩，眼睛更加清亮，漂亮得像是一个柜台里的人偶娃娃的小姑娘。
　　看到这个黑色的头发下映衬着雪白脸孔的小姑娘，苏铭嘴角抿紧，想到了家里的长辈一些窃窃私语。
　　徐丽当年就是很漂亮的女人。
　　要不然，也不会在人到中年还有机会嫁入豪门。
　　可苏沉香明明是她的女儿，也的确从小就好看得不得了，却不像徐丽。
　　当然，更不像他那五大三粗的小叔。
　　因为苏沉香长的又不像苏家人，也不像徐丽，家里人也有一点其他的猜测，可这些话小叔从不让他们提起，唯恐被孩子听到了伤心。
　　苏铭也不是一个喜欢说人是非的性格，就算苏沉香渐渐长大，更加的漂亮可爱，却更加的不像苏家的人，可他也不会说三道四。
　　他只是打开冰箱，看着冰箱里的几袋三明治沉默了一下，拿给了苏沉香说道，“明天我去买点吃的。”
　　苏沉香抱着三明治，想了想，拿了两块出来，递给苏铭。
　　苏铭皱眉看着她。
　　“你晚上要加班，这个当夜宵吧。没有夜宵，会饿。”苏沉香软软地说道。
　　这是她的经验之谈。
　　从前在古宅的时候，睡觉前不吃一只拍成饼干的厉鬼，她都睡不着。
　　可这句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让苏铭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
　　“不够么？”活人的胃口这么大的么？
　　苏沉香扭了扭属于自己了的小身体，又拿了一块三明治给他。
　　“没有。”苏铭垂了垂眼睛，绷紧的脸缓和了一些，打开了一旁的灯，跟她说道，“我晚上不吃宵夜。”
　　见小姑娘答应了一声，踢踢踏踏就要回自己的房间，那一刻，看着苏沉香的背影，苏铭有莫名奇怪的感受……真的，真的和曾经的那个总是抱怨家里穷，不知道关心人的孩子不一样了。
　　林家这么养人的么？
　　嗤笑了一声，苏铭就去了自己的房间工作去了。
　　他明天有很重要的工作安排，如果不是被苏沉香打断，本来是要忙一个晚上的。
　　因为耽误了时间，苏铭没有再有心事想别的，打开了电脑开始忙忙碌碌。
　　他的工作很繁忙，一直到了后半夜，当手机上的时间缓缓地过到了午夜，正对着他的卧室的墙壁的另一侧，突然传来了哗啦啦的洗头声。
　　这声音透过了墙壁格外清晰，哗啦啦的水流声，还有似乎在清洗着头发的声音源源不断地透过来。苏铭不以为意。
　　他早就习惯了。
　　这个房间的另一侧是隔壁人家的洗手间。
　　虽然没有见过那户人家的人出来，不过听这每天都要洗很久的头发的样子，应该是一位女性。
　　作为男性，他没有兴趣对隔壁住着怎样的女人过多关注，只是觉得有点吵而已。
　　每天固定十二点洗头，天天洗，一洗就是一晚上……
　　而且，总是夹杂着磕磕碰碰在墙壁上的声音。
　　砰，砰，砰……
　　这已经是扰民范围，换个人每天晚上这么被打搅休息早就急眼去理论了。
　　可苏铭睡眠质量不错，入睡以后这些声音都可以忽略。
　　他就懒得计较。
　　比起作息时间这么奇葩的邻居，还是把墙壁建得这么薄完全不隔音的地产公司更可恶些。
　　今天洗头声如期而至，苏铭都已经习惯了，也没有在意，虽然觉得影响了自己工作时的专注力，不过对于工作热情更高，让他很快就把全部的心神投入到了工作里。
　　隔壁的洗头声依旧哗啦哗啦，苏铭的房间全都是指尖轻敲薄膜键盘的声音，就在这仿佛默契了的情况里，突然，一个穿着一件大大的男士睡衣，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两眼放光地从另一个房间卷出来！
　　她的眼睛亮晶晶，就像是啃到了骨头的小狗儿！
　　“饭！”她站在门口，响亮地叫了一声！
　　苏铭被这突然跳出来的破孩子打断了工作上的思绪，扣住键盘，深深地吸气，忍住才不要去把破孩子吊起来打。
　　可似乎不是他的错觉。
　　就在苏沉香蹦跶起来，大半夜的哼哼唧唧的时候，隔壁的洗头声和撞击声骤然不见了。
　　“苏沉香！”苏铭咬牙切齿地看着已经不顾他，兴冲冲打开了家里的门扑到了隔壁邻居门前敲门的苏沉香。
　　想到邻里关系，还有不应该打搅其他邻居晚上休息，苏铭头疼得要命。
　　他不能把苏沉香丢到邻居家门口让他承受被人责骂，保存了工作文档，疲惫地站起来走到了门口。
　　不知道因为什么快乐起来的苏沉香还在敲门，苏铭沉着脸，决定既然都敲门了，就跟邻居商量商量以后洗漱时间的问题。
　　可大概是深更半夜，他们兄妹俩把邻居吓坏了。
　　安静的铁门被敲打着，纹丝不动。
　　隔壁没有半点动静，安静得吓人。
　　“回家。”苏铭想想也能够明白邻居是女性的话，遇到这样的事，会觉得害怕，甚至或许都要报警！
　　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的陌生邻居拼命在外面敲门，这换了谁也觉得害怕。
　　唯恐苏沉香高中没上去，回头先进了局子，苏铭要把苏沉香拖走。
　　苏沉香雪白的小脸，却因为长久的不开门，还有饥肠辘辘的肚子，慢慢地阴沉了下来。
　　走廊里的感应灯突然忽明忽暗，阴冷的气息慢慢地爬上了安静的铁门。
　　女孩子的声音在突然变冷的走廊里，似乎有些失真。
　　“开门！快点！”
　　刚刚还没有动静的铁门门锁咔擦一声，大门在苏铭郁闷的目光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缓缓打开。
　　大门口，一道扭曲的，仿佛是女人形状的血色影子吧唧，五体投地，哆哆嗦嗦趴在了地上。
　　瑟瑟发抖。


第5章 
　　有殷红的血迹慢慢地从门里流到了苏铭的脚下。
　　转眼，又消失不见。
　　房间里黑暗，透着浓郁变质的血腥味儿，还有夹杂着陈旧的，沉闷的气息。
　　苏铭用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邻居房间中的一切。
　　血压疯狂飙升。
　　他都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这样都没晕过去。
　　似乎隔着一道门形成了两个天翻地覆的世界。门外岁月静好，门里面里从墙壁到地面，全都是鲜血流淌的恐怖痕迹。
　　一个扭曲变形的女人趴在门口，战战兢兢，身上透出了阴冷的气息。
　　她甚至不敢抬头，就在苏沉香的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说，就像是缩着脖子，闭眼等死一样。
　　可苏沉香看到这个女人以后，小脸却更阴沉了。
　　她明明，明明闻到了血腥的怨毒之气。
　　兴高采烈奔来，以为隔壁有饭。
　　可没想到，这个趴在自己面前的女鬼的身上，哪怕她身上的鲜血将整个身体都沾染得鲜红，看起来怨气冲天，是个厉鬼，可她再闻了闻，却没有在这个女人的身上闻到罪孽的味道，反而是她的身后，一面满是鲜血的墙壁上绘画着一个诡异的阵法。
　　从那阵法像是个扩大的咒符，上面传来了阴冷入骨，明显不是善类的气息。
　　……阵法。
　　阴气充沛。
　　勉强能吃。
　　可比不上厉鬼啊！
　　苏沉香都准备好把厉鬼拍成饼干随身携带的手缩了缩，不死心，不在意流淌在脚下的血水，吧唧吧唧进了屋子，围着这个战战兢兢的女鬼用力地抽了抽小鼻子。
　　她这一副还挑肥拣瘦的样子，让苏铭都已经僵硬了的大脑顿时反应过来。
　　他顾不得满地恐怖的发黑的血水，扑过去把苏沉香抱起来转身就要逃离。
　　苏沉香挣扎起来。
　　“哥，哥！放我下来！”
　　她饿！
　　“闭嘴！”作为大公司的副总秘书，苏铭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传闻。
　　想到那些都市传说里的恐怖故事，他铁青着脸一巴掌压在苏沉香的脸上！
　　这强势的动作不仅苏沉香震惊了，连那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女鬼都惊呆了，显然想不到竟然敢有活人在厉鬼的头上动土。
　　那女鬼一抬起头，就露出了一张满是刀疤的恐怖的脸，还有一双赤红的眼睛，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鬼。
　　苏铭心跳爆表，撑住一口气，一声不吭，飞快要逃。
　　可下一刻他就发现，走廊里的电梯诡异地停留在了最高层，哪怕他拼命地按着按键，依旧纹丝不动。
　　还有头顶上闪烁着的感应灯，都让苏铭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
　　忽明忽暗的光线，血腥黑暗的房间，红色的女人……
　　这是个什么狗屁倒灶的世界！
　　苏沉香心虚地哼哼唧唧。
　　“她没有危险，真的。我，厉害！”虽然只不过是一个聚集着诡异邪恶气息的阵法，不怎么香，可好歹勉强能填饱肚皮。
　　没鱼虾也好。
　　苏沉香饿了很久了，以前不稀罕搭理的阴气，现在也能含泪吃掉。
　　她扯着苏铭的袖子，拼命地转动着自己的小脑瓜，急忙对苏铭说道，“她怕咱们，不信你回头看。”
　　“砰！”地一声，应急安全门也紧紧地关上。
　　跑路无门，苏铭满头是汗，在苏沉香保证的目光里，反手把她护在身后，准备跟女鬼拼了。
　　他没想到自己那么倒霉，买了个房子，隔壁竟然住着个女鬼。
　　更没有想到的是，曾经，他还每天听着这女鬼的洗头声……
　　更气愤的是，明明隔壁是凶宅，他买这房子竟然没优惠！
　　奸商比鬼还可气！
　　想到这个，苏铭苍白着脸去看邻居家的房间，就见那满是刀疤，看不出容貌，更加狰狞恐怖，看一眼就能吓得人心惊肉跳的女鬼的头吧嗒一声掉了下来。
　　“对，对不起！”女鬼哭着抱着自己的脑袋，急急忙忙把脑袋重新安好。
　　她太着急，脑袋有点歪歪的。
　　苏铭觉得自己就要心脏病发的那一刻，看到这一幕，突然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的身后，苏沉香探头探脑，垂涎地看向女鬼身后的阵法。
　　重新安上了脑袋的女鬼又急忙把头正了正，依旧规规矩矩地趴着，一副等着被吃掉的样子。
　　不过苏沉香对她不感兴趣。
　　没有孽气的厉鬼，作为一个有原则的厉鬼，她不吃！
　　她哼了一声，再一次吧嗒吧嗒踩着血水跑进了这个透着沉闷的血腥味的屋子，在女鬼恐惧的目光里猛地扑到了墙面上用黑色干涸的血迹刻画的阵法上，雪白的手压上去，猛地往外扯。
　　一道血色从阵法上被嚎叫着扯出来，苏铭只觉得自己似乎见到了人生里最难以置信的东西。
　　一脸乖巧的小姑娘美滋滋地把一道散发着血腥与邪恶的气息扯出来，那血色里仿佛还有尖叫的人脸扭曲着嚎叫，可下一秒，雪白的小手吧唧，一巴掌拍在了这扭曲出了无数面孔的血气上。
　　一下，一下，慢慢地，苏沉香的手里只留下了一小块小小的橡皮糖。
　　血红色，软软的Q弹一块。
　　“连饼干都做不了，要你何用啊。”苏沉香盯着这橡皮糖抱怨了一声，塞进了嘴里。
　　她的脸上露出了小小的满足的笑容，幸福得不得了。
　　“你吃了什么！”苏铭顾不上那个呆滞了的女鬼，快步走过来就要去把橡皮糖从妹妹嘴里挖出来。
　　“好吃！”
　　“那是，那是……”
　　苏沉香捂着嘴不让苏铭跟自己抢食，一边对他说道，“这女鬼不能吃，我就吃点阴气。”她卖惨，“饿！”
　　女鬼赤红的眼睛里流出了劫后余生的泪水。
　　她依然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可看着她臣服的样子，苏铭却似乎想到了什么，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妹妹。
　　“难道你……”
　　一时嘴馋，暴露了在活人面前自己吃鬼，迎着苏铭震惊的眼睛，苏沉香咀嚼着橡皮糖的小嘴巴一下子不动了。
　　完了！
　　他发觉自己是厉鬼了！
　　“我，我不是有意附……”
　　“遇到过天师？”如果不是苏沉香遇到过天师，学习过驱鬼之术，那不能解释今天发生的一切。
　　苏铭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群拥有着神秘力量的人，也知道这样神秘莫测的人拥有的能量与能力，可他没有想到，苏沉香竟然也会遇到过，并且学会了什么。
　　“……”苏沉香沉默地挺起了小胸脯，吐出一小口血气，郑重地说道，“是啊！”
　　女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厉鬼大佬无耻伪装驱鬼天师。
　　“就算这样，你还小，也不能什么危险都不在乎。”苏铭目光复杂地说道。
　　天师是非常神秘的存在，或许是苏沉香机缘巧合遇到了机缘，得到了指点。
　　可就算是有能力，他也不希望苏沉香不顾及危险冲上去，或许会伤害到自己。
　　而且吃什么阴气……这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天师。
　　“没事，我其实特别厉害，一般的鬼都不是我的对手。”
　　装天师么，一开始可能还会心虚，可慢慢地，苏沉香的声音就理直气壮起来，围着那个明明知道真相却不敢吭声的女鬼绕了两圈，很自然地就说道，“不过我驱鬼会耗费很大能量，所以随便吃两口，补充补充。”
　　她欺负苏铭啥都不懂，胡说八道。
　　女鬼什么都知道，唯恐这位大佬杀鬼灭口。
　　“这是……”
　　“她身上没有杀孽，应该没有干过坏事。”见到苏铭的目光带着几分惊惧扫过了整个流淌着血迹的房间，最后还把目光落在了女鬼的身上，苏沉香垂头仔细地看了看这女鬼，很遗憾地说道，“的确怨气很大，不过却还有理智。”
　　可惜了，不能吃。
　　她遗憾的，饥饿的目光把女鬼吓得飙出血泪。
　　“哥，你怎么买了这么可怕的房子。”
　　“我不知道隔壁有问题。”
　　想到女鬼近在咫尺，跟自己做了很久的邻居，自己却平安无事，苏铭又犹豫了一下。
　　“你是这房子的房主么？”这房子明显看起来不像是善类，不过看见女鬼很害怕的样子，他还是虚伪地问了一句。
　　这一句却像是安慰，一下子让女鬼哭了起来。
　　“大人，我太惨了！”她哭着趴在没有吃掉自己的苏沉香面前，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情哭着说道，“我死不瞑目，我，我死了还被利用！”
　　她说起自己的死，哪怕苏沉香不感兴趣，却滔滔不绝地哭着说道，“我和他都要结婚了，他说，买了这个房子做婚房，还说以后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可没想到，他竟然杀了我！”
　　苏沉香迟疑了一下，默默背诵了见义勇为的各种活人英雄事迹。
　　这遇到了坏事，应该是要报警，请警察叔叔来主持正义的吧！
　　“你的意思是，你被你的男友杀死了，是么？”
　　“不仅是这样。我以为他和我一样的普通人，可他其实也是一个有特别能力的人。我被他剥了皮，他说，要我死得格外痛苦，才能怨气化作最强大的厉鬼被他掌控。”
　　女鬼浑身的鲜血，是被剥了皮，又重新被自己的爱人套上了千疮百孔的人皮和一件鲜血染成的红裙子。
　　她好不容易遇到了强大的苏沉香，不由哭着控诉说道，“他还画了那个阵法，要用恶气迷住我，让我多去杀人，以便可以蜕化成最恐怖的厉鬼！”
　　她哭得趴在地上，也不知道哭自己遇人不淑，还是苦自己死了还不得自由。
　　“哥，快报警！”他们是正义市民！
　　看着这魔幻的一切，苏铭揉了揉额头，迎着苏沉香期待的目光，他头疼。
　　工作……大概要开天窗了。


第6章 
　　“你这事……之前没人报过警？”
　　当正义市民前，他得把状况搞清楚。
　　不过说完这话苏铭就知道自己问错了。
　　如果这女鬼的死已经报过警，那邻居房间里诡异恐怖的一切早就被发现了。
　　而不是到了现在还安安稳稳地卖房。
　　这么想想，他还错怪了开发商。
　　虽然房价很贵，有理由被叫一声奸商，可楼盘出个凶宅，奸商大概也很受伤。
　　“不会有人报警。我是和他私奔出来的，这里没有家人。”女鬼狰狞的脸看起来格外恐怖，声音却只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对苏铭说道，“他和我谈恋爱的时候没钱没有工作，我爸妈妹妹都不答应。他就跟我说，一起来大城市打拼，等咱们有钱了，就能得到长辈的谅解了。”
　　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只觉得男友说的一切都是对的，所以偷了自己的证件和他私奔。
　　一开始，他们也很甜蜜。
　　直到他用他们的打工钱买下了房子，就在她以为终于可以得到幸福的时候，露出了狰狞的模样。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她的结局。
　　他和她有爱情，身体交融，因此有了熟悉的联系，就算是死去，他也能通过曾经的感情还有痴缠的羁绊掌控她。
　　还有她被爱人背叛，被痛苦地折磨，在特殊的时辰死去，痛苦，怨恨，憎恶都会让她化作不甘的厉鬼，失去理智成为他手里被驱策的工具。
　　从一开始，他就是在骗她。
　　可她却到死才知道。
　　“所以，你们之间还是冥冥中有不能斩断的牵绊。透过牵绊，他可以驱使你，是不是？”
　　这不是古宅里有一只厉鬼被她吃掉之后反馈的记忆里的驱使厉鬼的方法么。
　　最下等，却最快捷的方法。
　　只有走上歪门邪道，并且泯灭良心，只想走捷径的下等驱鬼者才会做的方法。
　　没想到活人里竟然还有这样下作的人，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不过苏沉香却微微点头。
　　收拾这种卑鄙的活人，她就没什么好觉得对不起的了。
　　“是！不过他一直都没有急着控制我，因为想要用阵法侵占我的理智，也想要我多害几个人，多更多杀孽。”
　　这整个居民楼里毫无防备的人很多，都是普通人，当然抵挡不住厉鬼的伤害，可她一直都在努力地保持着清醒。
　　虽然怨气化作最恐怖的厉鬼，虽然心中全都是怨毒杀意，可她还是死死地记得，自己活着的时候是个人。
　　生而为人，怎么能伤害其他无辜的人。
　　“我每天都努力在浴室里闹出动静，希望给隔壁警示，发现这里的异样。”
　　大半夜的每天都有人哗啦啦地洗头撞墙，这多扰民啊！
　　她本来希望邻居能听到动静，至少，至少去物业投诉一下，带着大波的人兴师问罪，能发现房子里的秘密。
　　可没想到苏铭是个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的，她，她在浴室的血盆里头发都要洗秃了，他都不感兴趣……如果是正常生活，这是多么宽容的邻居啊。
　　可苏铭简直把女鬼给愁死了。
　　要不是另一边隔壁没人住，她都要换个人骚扰了。
　　“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您。”
　　她每天都这么努力，万万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苏沉香。
　　当阵法被破坏的一刹那，她觉得自己的理智恢复得更多了。
　　哪怕已经化作仇恨的厉鬼，可她也能守住自己死去的心。
　　“遇到我，你真是幸运。”
　　苏沉香矜持地抬了抬尖尖的小下巴，很满意女鬼敬畏的目光，歪着小脑袋看了看苏铭，看到他已经沉着脸拨打报警电话，就对那女鬼好奇地问道，“你恨他么？”
　　“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女鬼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是他自从杀了她以后就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只等着她化作最恐怖的厉鬼再回来回收，女鬼被禁锢在这房子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报仇雪恨。
　　虽然她不知道，苏沉香可太知道了，一点也不觉得今天经历了很多事太累，慢吞吞地说道，“我可以帮帮你。”
　　女鬼惊喜地用血红的眼睛看着她。
　　“你和他是爱人，还曾经住在一起，气息交融，这本该是他可以利用操纵你的最轻松的办法。不过一切都是双面的。他可以通过这羁绊控制你，你也可以通过这不能斩断的联系找到他。”
　　想控制厉鬼，就要有被反噬的准备，哪儿能好事都归一个人没有风险？
　　只不过从前女鬼被压制，所以那个驱鬼的男人占据上风。
　　可现在不是有苏沉香么。
　　她的目光透过了女鬼的身体，仿佛看到了一根缥缈的，隐约的丝线。
　　以前，她都是靠着丝线找饭吃的。
　　现在用起来轻车熟路。
　　一边想，苏沉香一边轻轻地捏住了那虚无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似乎出现了一个很消瘦的年轻男人的影子。
　　他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身边男男女女倒影很多，都在吸烟喝酒，光线也很昏暗。
　　苏沉香想了想，雪白的手顺着丝线，隔着遥远的空间轻轻地盖在了男人的眼睛上。
　　很快，她的手重新收回，然后嫌弃地在女鬼血淋淋的身上擦了擦。
　　坏人。
　　脏得连鬼都嫌弃。
　　“您这是？”女鬼本以为苏沉香是想要直接杀掉那个男人，可轻飘飘地就这么结束了，那男人还活的好好儿的，就让她很不解。
　　厉鬼复仇，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他杀了人，应该受到法律的审判！”苏沉香义正言辞地甩了甩手，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鬼认真地说道，“他被鬼遮眼，被诅咒，很快又会被逮捕。到了那个时候，杀人偿命，他会在法律的审判之下得到应有的惩罚。”
　　犯下这么丧心病狂的杀人案，绝对不会活下去。
　　更何况，鬼遮眼以后，那男人在进局子之前都会遇到很残酷的事。
　　“我以为应该杀了他。”
　　“进了局子，他当然死定了。”苏沉香慢吞吞地说道。
　　这么遵守着活人的法律的厉鬼，让女鬼都惊呆了。
　　“大人，您知道自己是什么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什么？”苏铭放下电话快步走过来问道。
　　苏沉香，乖巧！
　　“我是一个刚刚出道的见习天师，本职高中生，现在是暑假期间，所以我想放松放松，马上还要继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乖乖的，还记得要好好学习，苏铭看着这个从小好像读书不怎么灵光的堂妹。
　　想到她虽然有一些奇怪的能力，不过还是个孩子，他不愿意在遇到这么恐怖的事情以后再为难她，点头说道，“以后要专心学习。天师这种职业，”他犹豫了一下对苏沉香说道，“还是拿到大学毕业证书以后再考虑。”
　　“好！”这和苏沉香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不想当什么天师，只想吃几顿饱饭而已。
　　她马上就要上重点高中了，当然要努力学习，做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事。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她都懂！
　　“我已经报警了，就在这里等着。你先回去休息吧。”苏铭对突然变得让人格外刮目相看，竟然似乎喜欢学习了的堂妹和颜悦色了一点。
　　他虽然也很年轻，可看起来就是一副沉稳精干的样子，更何况似乎还能和苏沉香亲近，女鬼敬畏地看着他。
　　在苏沉香打着哈欠，摸着小肚皮听话地准备去睡觉，她急忙爬起来，在苏沉香的背后亦步亦趋。
　　单薄柔软的小姑娘的身后，一道扭曲的，滴落着血迹的狰狞鬼影紧紧相随。
　　苏铭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胃疼。
　　他揉了揉鼻梁，看着没心没肺的苏沉香去睡觉，小区外面传来了警笛的声音，好半天才回神，走到了电梯口等着警察上门。
　　这一晚上不说整个小区都受到了惊吓，很多的人睡梦中被惊醒，听说小区里有了凶杀案惴惴不安，也不说苏铭的这一整层楼都被封锁，警官们都被那凶残的满是血迹的房间给震惊了，只说苏沉香睡了一晚上。
　　她彻底地和这个身体融合在一起，得到了所有的女孩子的记忆。
　　睡梦里，她就像是看了一场长长的剧本，直到到了最后也没想明白，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可她在那些记忆里就默默地想，她的确不想回到小县城。
　　不是嫌贫爱富。
　　而是……苏沉香不想再耽误自己的父亲后半生的幸福。
　　从前，她跟着她爸的时候，也曾经有人介绍二婚对象，可都被苏沉香大哭大闹地搅和了。
　　因为唯恐女儿被后妈欺负，她爸苏强也真的不再考虑再婚，一个大男人又当爹又当妈地把孩子拉扯长大，个中辛苦，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
　　可就算是辛苦地工作，苏强还是被女儿抛弃了。
　　苏沉香想，她暂时不会回去小县城。
　　她希望苏强能拥有另一份幸福，而不是总是记挂着她，然后耽误了他自己。
　　不过，挂念她爸爸还是必须的。
　　想想记忆里憨厚的的男人爱护自己的种种，苏沉香觉得，自己占据了这个身体，就应该知道回报。
　　以后，她好好对她爸，当个孝顺孩子，也不拦着她爸爸的幸福。
　　就在苏沉香迷迷糊糊地从睡梦里想到了这么多，就听到家门口传来了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小北之前跟我说，中环那个项目有点邪乎……”一个男人很烦恼地说。
　　她听到陌生人的声音，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一张开眼睛，对上的，就是一张满是狰狞疤痕的女鬼的脸！
　　惊悚到爆人血管！
　　“大人，您醒了？”女鬼却只是殷勤地，贤惠地捧着自己鲜血淋漓的鬼手，毕恭毕敬地问道，“饿不饿？我听说隔壁中环小区有厉鬼，超凶，麻辣味，特别香！”


第7章 
　　苏沉香没有想到，这能看不能吃的女鬼竟然还能帮自己找食。
　　经历过附身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的巨变，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苏沉香本来还觉得有点茫然。
　　不过看着女鬼讨好的鬼脸，她又觉得，这样也不赖。
　　古宅已经被她吃得空空的，一干二净，真的一丝阴气都挤不出来了。
　　现在离开了古宅，收个手下给自己打探消息，或许这个城市还能成为她的又一个大食堂。
　　“你跟我详细说说。”她不再睡眼惺忪了，眼睛亮晶晶地爬起来。
　　精神抖擞！
　　女鬼看见她高兴了，知道拍对了马屁，更狗腿地说道，“就是三条街外的中环小区，出了名的烂尾楼，十多年了。里面阴森森的，大人，我今天早上过去查看过，是有点不对劲。”
　　她从隔壁房间的束缚状态里被解放出来，重获自由后这一晚上就到处撒欢，顺便问了问附近的一些鬼，哪里有又凶又恶的厉鬼。
　　之后就得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她家大人那么饿，她心疼！
　　苏沉香默默地听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
　　阴气橡皮糖不怎么顶饿，她又饿了。
　　“那行，我一定得去看看。为民除害么。”她慢吞吞地说道。
　　“您真是好，好鬼！”女鬼马屁连天，一点都看不出昨天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不过苏沉香也没有多在意，反正作为厉鬼，身后跟着几个小弟帮自己找食拍马屁不是应该的么。
　　她只是从行李箱里翻出了干净的衣服穿上，打开房门走出去的时候，看见苏铭和一个很帅气的男人站在家里的客厅说着话。
　　那男人还愁眉不展地说道，“小北既然这么说，那恐怕中环那个项目是有点问题。不过如果我放弃的话，集团大概要追究我。”
　　他说着工作上烦心的话，苏铭就看见苏沉香踢踢踏踏地走出来。
　　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一晚上，苏沉香看起来没有半点害怕，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心理素质特别好。
　　苏铭摸了摸自己一晚上没睡的黑眼圈，让苏沉香过来。
　　“这位是陈总。”他给苏沉香介绍说道。
　　苏沉香对这位对自己笑容很亲切的陈总问了一声好。
　　“这就是你说的堂妹啊。看起来不像你说的那么……”陈总是个大概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精英派头，看起来和苏铭的关系很好。
　　看见了苏沉香，他脱口而出了半句，又觉得这么说不礼貌，闭嘴，掏了掏口袋，从口袋里翻出一个红包胡乱地塞给苏沉香说道，“别嫌我俗哈，拿着去买点文具什么的，好好学习。”
　　苏沉香不接，看着苏铭。
　　苏铭点了点头。
　　苏沉香这才把红包接过来，还礼貌地道了谢。
　　“谢谢。”
　　面对活人们这么热情的见面礼，她决定入乡随俗，也给这红包摸起来厚厚的陈总一点见面礼。
　　“送你。”她大方地把一根头发送给陈总。
　　陈总嘴角抽搐着。
　　就算现在因为工作不顺心，心情很愁苦，不过看着这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娘，陈总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其实算不上霸道总裁的脸，试探地看着一边自家秘书，小心翼翼地问道，“这算是……见面礼？”
　　唯恐小姑娘说一句什么给了头发就是她的人了，陈总猜不透现在年轻女孩子的心事。
　　不过看到苏铭没说什么，为了不让苏沉香尴尬，他还是客气地接过了这奇奇怪怪，让人觉得很无语的头发，偷偷丢到了苏铭的身后，踩住！
　　苏沉香没有察觉，因为已经摸着红包满意地在想，她的确应该去买点文具和高中练习册，好好准备开学的事了。
　　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人生。
　　“你吃点东西，然后咱们去警局。”苏沉香昨天开始就奇奇怪怪，不过大概是见到了她昨天一手收拾了女鬼的作风，苏铭觉得大概她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也情有可原。
　　他没有深究的兴趣，只对陈总轻声说道，“昨天的企划案没有完成，正好咱们不用那么着急去中环的项目。陈总，你再回去问问陈少，那项目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他头疼，本着身为秘书为领导负责的态度提醒陈总说道，“如果放弃这个项目，那你以后的压力会非常大。”
　　他似乎说中了陈总的顾虑，陈总忍不住点头说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知道该不该放弃。”他苦笑着对苏铭说道，“中环的项目如果能出成绩，我以后在集团的地位就稳了。如果放弃这个项目，老爷子大概会觉得我无能，以后都不会再信任我，把大项目交给咱们了。”
　　他虽然是公司副总，可家族年轻一代里同样和他不相上下，职位也相差无几的竞争者好几个。
　　中环的项目，是集团高层对他的一个考验。
　　如果他能把中环项目完成的漂亮，就会得到重用，更快从现在的分公司升职到集团本部，那以后在集团内部的地位也会稳固很多。
　　可如果只是因为说担心这样那样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事就放弃，会不会让高层觉得他不堪重用？
　　他不堪重用，那后面还有很多的竞争者等着踩着他爬上去。
　　苏铭是他的秘书，说的这些话也是他心里顾虑的。
　　“陈少怎么说？”
　　“你也知道小北和咱们陈家的关系恶劣。当初是大伯干了那么下作的事……他愿意提醒我一声，也是对我还算是有点感情。”
　　陈总摸着头发叹了一口气说道，“他现在也难。我听说他的身体很不好。”他似乎不愿意说这事，见苏沉香正乖乖地坐在一边吃早饭。
　　小姑娘白白嫩嫩，眼睛圆滚滚，看起来很乖，他就笑着小声说道，“我还以为你堂妹是个什么妖魔鬼怪，这不是挺好的么。她考上信德了？缘分缘分，小北今年也考上信德，他们没准还能当同学。”
　　苏铭没吭声。
　　他觉得陈总他弟其实是个很大的麻烦。
　　所以，他不准备接这话。
　　更何况，所谓当同学当朋友，大概也是陈总一厢情愿。
　　他弟也不能够听他的话啊！
　　“今天我请假一天，陈总你先再问问陈少中环项目的问题。等我明天上班，我们再一起商量。”
　　隔壁他报了警，出了这么大一个凶杀案，苏铭跟在现场跟着警官们大半夜，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场面。
　　想想被警官唏嘘地发现的，被泡在浴室浴缸血水里的女性的尸体，他下意识地看向苏沉香的背后。
　　虽然她的背后看起来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可苏铭却总是会觉得，苏沉香的身后，还跟着那个鲜血淋漓的女鬼。
　　他也没想错，女鬼的确正殷勤地陪在苏沉香的身边。
　　“大人，这家的牛肉火烧馅大皮薄，老字号了，特别好吃！”
　　苏沉香啃着好吃的牛肉火烧，觉得虽然这不顶饿，不过口感还不错。
　　比在古宅里的那些厉鬼口感更丰富。
　　不过她现在已经开始习惯活人的生活，变得更聪明，因为有陈总在，她埋头苦吃，装作没听见。
　　等吃完了早饭，她乖乖地跟着苏铭一起去了警局。
　　去警局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为了做一个详细的备案。
　　毕竟，作为发现了隔壁凶案的目击人，总是要被详细地询问一些过程的。
　　“小妹妹别害怕，只是例行问问而已。”苏沉香白白软软，年纪小，又漂亮单薄，坐在大大的警局里看起来可怜又茫然，连接待她的都是两位很和气的女警。
　　她并不是犯案的人，甚至算起来也算是个受害者。
　　这么小年纪的孩子撞见了隔壁那么血腥的一幕，让年纪年长些的女警本能地对苏沉香生出了怜爱。
　　她的面前还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苏沉香心满意足地喝着牛奶，这一刻发现，活人真的太会享受了。
　　做人，也真好！
　　“没事，都是我应该做的，义不容辞。”她认真地说道。
　　“我也没害怕。”她还继续说道。
　　她明明怕得不得了，还装作坚强的样子安慰别人，这多让人心软啊。
　　女警们对她更加和颜悦色，只不过是细细地问了一些例行的问题，就让苏沉香回去了。
　　苏沉香等在警局的椅子里，好久之后才等到苏铭从问话的房间出来。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的心理状态没有小姑娘那么脆弱，当然受到了更详细的询问。
　　更何况苏铭把这件事大部分都揽到自己的头上，只说自己听到隔壁每天都有动静，扰民，就上门去请邻居安静点。
　　没想到一敲门，门自己就开了，看到里面的恐怖的场景，就报了警。
　　这话虽然有漏洞，不过却看不出苏铭在里面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更何况还有其他的一些上下楼的邻居佐证，的确是半夜时常听到细细微微的洗发声和撞墙声。
　　这么多人证实了苏铭的话，苏铭也没有受到太多的怀疑。
　　他疲惫地从询问室走出来，看见苏沉香没心没肺地坐在椅子里，捧着一瓶不知道谁送给她的养乐多在喝。
　　她满脸幸福，仿佛吃饭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哥！可以回家了么？”听到苏铭的脚步声，她眼睛亮晶晶看过来。
　　回家……
　　看到苏沉香理直气壮地把回家说出来，俨然赖上他了，苏铭嘴角抽搐了一下。
　　“回家吧。”
　　好半天，他在苏沉香期待的目光里叹了一口气。
　　真是欠了她的。


第8章 
　　“先去超市买点吃的。”
　　苏铭用认命了的语气说道。
　　遇到熊孩子，大概是命里注定。
　　反正有了苏沉香，家里的确热闹很多。
　　现在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得养堂妹，苏铭叹了一口气，带着苏沉香去超市购物。
　　“你不去上班么？”苏沉香都偷听到堂哥请假了，还假假地问。
　　“我和陈总请了一天假。”苏铭面无表情地把各种小孩子爱吃的零食丢进购物车，一边对好奇地四处看着，仿佛土包的堂妹说道，“然后再去书店看看。就算还没有开学，你也不能松懈。”
　　现在已经是八月份，再有一个月就要开学，那是一个崭新的环境。
　　而且信德高中是市内最好的重点高中，全都是学霸。
　　他考虑了一下苏沉香从前的成绩，觉得还是得让她提前预习预习，别因为放假把心玩野了。
　　更何况他总是要每天去上班。
　　把苏沉香一个孩子丢在家里，不知道她每天跑去哪里，多少不放心。
　　还不如拘在家里让她预习新课本。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多买几本练习册吧。
　　苏铭阴沉着脸思考着。
　　毫不知情，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淹没进题山题海里的苏沉香正快乐地买着自己从前都没有接触过的零食。
　　有陈总给自己的红包，她决定豪爽一把。
　　她在超市到处乱窜，就算明知道这些食物不能填满她灵魂上的饥饿依旧乐此不疲。
　　看着这一点点零食就快乐得不得了的小姑娘，苏铭甚至觉得自己对她有点过于苛责了。
　　苏沉香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所以，用最严厉的道德来批判她，觉得她嫌贫爱富，认为她虚荣，似乎也有点太严厉了。
　　想到这里，苏铭不得不承认，或许只不过是一晚上而已，就让自己对苏沉香没那么讨厌了。
　　不管她曾经做错过什么。
　　年纪小的孩子走错了一小段路，总不能就此否定她，不让她回头，不给她退路。
　　想着这些，再看美滋滋地数着红包里的钞票拿给收银员，不让自己花钱给她的苏沉香，苏铭握了握手里的手机，决定晚一点还是给苏强打一个电话。
　　以前，他担心苏沉香又回去祸害苏强，可现在他莫名地觉得，或许苏沉香并不会再伤害她爸爸的心。
　　他也没有立场去对别人父女之间自以为是地指手画脚。
　　目光温和下来。
　　苏铭还是带着苏沉香去了书店。
　　不讨厌了是一回事，买习题册是另一回事。
　　顺便，他还拿了几本童话故事的英文版，准备给苏沉香拿着好好学一学外语。
　　苏沉香觉得她哥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
　　“哥，你真好！”她美滋滋地凑过来，一边盘算明天她哥上了班，自己就去那个什么中环小区去看看，顺便摸点储备粮回来。
　　这有奶就是娘，得到了好处就特别乖巧，让苏铭思考了一下，本着妹妹喜欢的原因，又给她买了一本厚厚的双语字典。
　　字典很厚，比板儿砖还厚，也很贵。
　　苏沉香感动得不得了。
　　想想她哥还玩儿命还贷款，却舍得把钱不心疼地花在她的身上，她冰冷的鬼心都要被融化了，又偷偷往哥哥的衣袋里塞头发。
　　“你放心，哥，以后我保护你。”她想想苏铭，再想想苏铭的上司陈总，就觉得这两个人都挺好的。
　　至少对她露出善意，那就是真的好。
　　“用不着。”苏铭别扭地哼了一声，带着苏沉香去吃烤鸭，顺便决定，今天晚上真的得把工作给整理好了。
　　他心里正念着工作，陈总也已经到了公司，正犹犹豫豫地靠在椅子里思考着。
　　陈氏集团是全国知名的大集团，旗下分公司众多，他这个年纪能在集团下属的陈氏地产做副总，已经算是精英了。
　　可这还不算是集团的最高层。
　　作为陈家的子弟，他对自己的未来也充满了野心还有期待。
　　中环项目是不久之前从集团最高层谈下来的一个项目，指名了交给他们公司来做，是对他的考验。
　　这个项目说起来，在这个城市算得上是有点名气。
　　二十年前，中环项目的地皮就被当时最大的地产公司买下，雄心勃勃想要打造市内最高档的现代化小区。
　　可从动工开始，这个项目就连续发生了好几起事故。
　　这些事故闹出了人命，风波不小。而且，那家地产公司突然破产，项目就耽误了下来。
　　二十年里，好几家地产公司陆续接手买下这个项目，楼都起得差不多了，可事故连续发生，甚至还有传言说有人在还没有封顶的楼里失踪，而接手了这个小区的地产公司都以破产作为结局，所以就有人隐隐约约说中环小区这个项目很邪乎。
　　做生意么，也会多少迷信一些这种事，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公司愿意接手这个项目。
　　中环小区成了远近闻名的烂尾楼。
　　只有陈氏集团不信邪，今年把这块地皮接过来，想要完成这个项目。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块地皮太便宜了。
　　市区寸土寸金，可中环这块地皮的转让价格便宜得离谱，一旦建成售卖，会获得天价收益。
　　陈总其实也觉得这片烂尾楼有点邪乎。
　　不过比起他的前途来说，他还是想咬咬牙，不信这个邪。
　　可想到堂弟的那几句话，他又忍不住打开手机，翻看了一下通讯录。
　　思前想后，他还是没有拨打电话，而是跺了跺脚站起来，决定过去中环小区看一看。
　　青天白日的，而且现在工地上已经有集团派遣过来的一些专业人士在忙碌，人多，八月，正午，阳气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想着安慰自己的这些话，就直接开车去了工地。
　　到了工地，他就看见有好些集团上层派来，正到处测算衡量小区，还到处烂尾楼里乱窜的工作人员在忙。
　　因为看见这些人都在，陈总松了一口气，晒着暴热的阳光，他心里的害怕褪去了，下了车迎过去。
　　“师傅，你们这挺忙的啊。”因为是集团直接派下来的工作人员，他很客气地打招呼。
　　不过大概是因为集团本部天然对他们这些下属公司不怎么放在眼里，就算他是陈氏的子弟，还是个公司副总，那几个板着脸，似乎很嫌弃身上灰土暴尘的工作人员也不怎么爱搭理他。
　　陈总就看见两个专业人员拿着几个测量器，指着那几栋烂尾楼说着什么，有点自讨没趣的感觉。
　　他好歹也有傲气，既然集团的人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自己甩了甩手，就在满是建筑材料的工地上四处观望。
　　避开了两个开过来的忙碌的工程车，陈总再看看热火朝天商量着工期的集团本部的人，觉得这工地好像也没毛病。
　　看起来，就和每一处的工地项目没什么不一样。
　　所谓的邪乎，还有堂弟跟他说的阴气重，也没有感觉到。
　　不过这多少涉及到以后他要派进来的工程队的安全，陈总不愿意有什么意外，所以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接手安排公司的人过来施工，而是顺着这几栋烂尾楼走着。
　　他不经意地走到了小区最中心的那栋烂尾楼前。
　　好好的，十八层的楼房还没有封顶，空洞洞地座落在他的面前，敞开的还没有上大门的楼洞正对着他。
　　从楼洞里透出了阴凉的气息。
　　坐北朝南的大楼，的确还是很阴凉的。
　　陈总也觉得外面有点热了。
　　他还穿着西装，简直在三十几度的温度里是巨大的折磨，快步进了这大楼里，阴凉的风顿时吹得他舒服多了。
　　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他在一楼不大的厅里，又四处好好地看了看这栋楼。
　　他隐约地记得项目里各栋楼的一些资料，现在就一下子想到了最中间的这栋楼传出过有人消失在大楼里的传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楼里过于阴凉的原因，总之，他慢慢有点不自在。
　　连正对着楼洞，现在正显示在顶楼的已经安装好的电梯，也仿佛按键莫名其妙地闪了闪似的。
　　本着还是得仔细看看这个项目，是不是要拒绝承接这个计划的陈总犹豫了一下，就在一楼转了转。
　　一楼并不大，没有住户，除了保卫室，监控室还有一个公用的洗手间以外，就只剩下两旁的安全梯而已。
　　安全梯直通下面的地下车库，保安室连着监控室还是空荡荡的，他一边留心一楼的安保情况，一边走到了走廊的另一侧的洗手间。
　　洗手间也安静得不得了。
　　因为是在阴面，就算外面太阳很大，也阴凉得很，因为还没有大队的工程队入驻，大楼里也没有人，洗手间也静悄悄的。
　　好在这些年一直有公司连续不断的接手这个项目，把水电都连上了，陈总探头看了看这装修得不错的洗手间，觉得环境还行，顺便走到水池前想洗个脸。
　　也不知道是因为洗手间过于安静，还是因为曾经这个项目的那些奇怪的传说，还是堂弟跟自己说的那些话，陈总一边洗手，一边心里忧愁地想，自己如果拒绝集团总部这个项目指派，大概真是要影响仕途。
　　做地产的，接手烂尾楼不算是稀罕事。
　　可如果是因为觉得这烂尾楼不吉利就要放弃，那才是稀罕事。
　　可他……还是想要放弃。
　　得为公司下属工程队的安全负责。
　　哪怕没看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可是他……
　　他一边想，一边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洗手池上的镜子一眼，突然愣住了。
　　镜子里，他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影影绰绰，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一股凉气从他的后脊猛地炸开！


第9章 
　　镜子里，垂着头的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
　　没有声息，一点让他察觉到背后有人的动静都没有。
　　陈总僵硬的一瞬间，一只模模糊糊的苍白的手几乎就要搭在他的肩膀上。
　　可就在即将落下，触碰到他，那只手却仿佛被烫到了一样，猛地退了回去。
　　他只觉得自己的背后被什么盯住，贪婪又阴冷，让他浑身都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几乎不能呼吸，陈总浑身发软，忍着恐惧，猛地回头，对上了背后那个镜子里浮现的人影。
　　当对上了那双眼睛，四目相对，陈总好久愣住了一会儿，突然松了一口气。
　　“怎么是你。”看到自己的身后正关心地看着自己的美丽女性，他揉了揉发疼的眼角，总觉得惊魂未定。
　　刚刚以为遇到了什么荒谬的恐惧的感觉还没有散尽，他的脸上却已经露出笑容说道。
　　可他刚刚的态度似乎吓到了那位美丽的小姐，她关心地靠过来问道，“你刚才怎么了？我听说你来了工地就过来找你。”
　　“没事，我就是想过来看看。这是集团交待下来的任务，我还是想好好考虑一下。”
　　这是他的女友，和他感情非常好，相爱了好几年，现在已经准备结婚了。
　　之所以想要拼命地在家族里崭露头角，也是为了能给自己的女友还有未来的家庭更好的生活。
　　不是每一个大家族的子弟都会过得很快乐的。
　　他得拼命努力，和同辈竞争，然后慢慢地爬到家族的顶端。
　　哪怕不能成为陈氏集团的继承人，可至少也得在集团本部有一席之地。
　　因为相爱多年，他和女友也不会很疏远，把自己隐约的忧虑说给女友听，一边和她一起走出洗手间。
　　这个洗手间莫名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所以离开了也好。
　　一边说话，他一边去揽女友的肩膀，见她微微侧了侧身避开自己，还露出几分羞涩，他笑了笑也不在意，和她一前一后走到阴凉的走廊里，说着心里的隐忧，“小北说这个项目有点邪性，我想来想去，还是想放弃。”
　　“为什么呢？”她走在他的身边小声问道。
　　“虽然说这些让人觉得封建迷信什么的，不过这项目总是出事。我是商人，想赚钱，可也不能拿别人的安全当赌注是不是？”
　　他虽然想赚钱，想在家族出人头地，可也不想昧着良心闭着眼睛做事。
　　只是可惜了这份项目能给自己带来的巨大的好处，连他的女友小柔也低声说道，“多带人进来不就行了。”
　　人多力量大。
　　陈总想了想，还是摇头。
　　他走在一楼安静无人的走廊里，一边说道，“以后再找机会接集团的项目吧。”
　　他已经决定了要放弃。
　　小柔不吭声了，安静地走在他的身边，像是失望了，也像是觉得他有毛病。
　　“要不然，你再好好地在这转转。多转一天，可能你就会打消这个想法了。”她的声音轻轻地说道。
　　显然，她舍不得这个机会。
　　因为喜欢她，舍不得拒绝她，陈总急忙答应说道，“好，我陪你在楼里走走。”只不过是想要让女友多看看工地里的事而已，也不算浪费时间。
　　可他看到女友的黑发长长地披散在脸上，没有安全防护，便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帽说道，“在工地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带着几分责备，女友也没有说什么，只站在那里等着他给自己带上安全帽。
　　就在这时候，一阵阵高亢的手机铃声从陈总的西装口袋里传出来。
　　他一边把安全帽举在女友的面前，一边一只手去拿手机，看到手机上跳动着的是苏铭的名字。
　　苏铭是他的秘书。
　　大学毕业就跟着他。
　　那时候的陈总刚刚从海外留学回来接手了家族旗下地产公司的职位，需要一个和公司与集团都没有太多瓜葛的新人，所以聘用了他。
　　这些年苏铭在他的身边兢兢业业，没有一点工作上的失误，而且也很关心他，他们在私下里也算是不错的朋友。
　　更何况苏铭刚刚也经历了昨晚那么恐怖的事，陈总担心他在警局是不是搞不定，需要自己的帮助，急忙接通了电话。
　　电话传来了信号不好的杂音。
　　可虽然断断续续，却还是直接打通了进来。
　　当他接到电话的一瞬间，女友霍然抬头，盯着他手里的手机。
　　“陈总。”苏铭站在一家非常受欢迎的烤鸭店外，看着身边苏沉香提着两只烤鸭心满意足地站在自己的身边。
　　想到这破孩子刚才在店里一脸幸福地吃掉了三只烤鸭，就觉得自己的身上都是烤鸭的味道。
　　不过因为请假给苏沉香买了零食还有练习册，他觉得还是应该也关心一下自己的老板，就问道，“你在公司么？”
　　要不然，他送个烤鸭给老板，讨好一下他。
　　“我在工地呢。”电话里传来陈总似乎是因为信号不好有些模糊的声音。
　　苏沉香正提着烤鸭，啃着火炬冰淇淋满满的都是幸福。
　　她已经很快进入了角色，把自己当做是一个真正的活人一样生活。
　　当见到苏铭似乎在给陈总打电话，她还关心地探头看了电话一眼。
　　“工地？陈少不是说工地邪乎……”
　　“大白天的，而且工地现在有本部的不少人在，能有什么。”
　　陈总爽快地说道。
　　苏沉香看了看苏铭脸上的担忧，觉得也没必要。
　　她不是塞给陈总一根自己的头发么。
　　那是厉鬼的阴气侵染的头发，大凶，一般的鬼都不敢靠近，因为一旦沾染上属于她的阴气，那天涯海角，她都能追杀到敢于冒犯自己权威的厉鬼。
　　正是因为这是来自于苏沉香的标记，哪怕只有一点点属于她的阴气，明白点的厉鬼都得绕路走，所以她不怎么担心陈总会出事。
　　头发还可以在发生危险的时候化成浓郁的厉鬼阴气，把自己要保护的人笼罩在里面。
　　一般的厉鬼也破不开她的阴气。
　　甚至，一旦沾染到她的阴气，还会被她诅咒。
　　她没心没肺地舔着冰淇淋，苏铭却没有她那么没心没肺，而是有点担心。
　　虽然现在不允许传扬封建迷信，可是通过昨天晚上的事，还有知道一些陈家内部的事，他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的确是有着诡异的无法言说的危险的。
　　听陈总说自己在中环项目，他一边带着苏沉香上车，一边说道，“看完了项目就回来，等我一会过去接你。”
　　他想先把苏沉香送回家，然后去接自家老板。
　　可陈总却在电话的另一头笑着说道，“不用了，小柔和我在一起，我们先在这逛逛。”
　　苏铭疑惑了。
　　“小柔是谁？”
　　“你未来老板娘都不记得了。”陈总责怪地说道。
　　电话里，苏铭开始沉默，很久之后才冷冷地说道，”陈总，你一直都是单身。”
　　他是他的秘书，一直跟着他工作，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谈没谈恋爱，而且也从没有听说过一个名叫小柔的女人。
　　这冷淡的声音在模糊的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就像是带着什么奇怪的力量，一下子破开了陈总那有点模糊混沌的脑子。
　　他的手机还放在耳边，听着身边传来的苏铭冷冷的声音，突然僵硬了。
　　他的脑海里猛地惊醒，后背传来一阵阵冰冷的战栗与恐惧。
　　是啊！
　　他一直都是只单身狗啊！
　　女友……
　　战战兢兢地顺着举着安全帽的手看过去，他的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昏暗起来。
　　一个女人的身影隐隐约约地隐藏在阴影里，就在他的面前微微垂着头，长长的头发盖住她的脸，猛地抬头，露出的是一双惨白的，没有瞳孔的惨白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的狞恶恐怖，还有她尖叫了一声扑过来，让陈总惨叫了一声转身就逃。
　　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惊恐地发现，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一层，地方不大，可走廊却像是长长的永远都走不到头。
　　和他刚刚进来大楼完全不一样。
　　而他仿佛鬼迷心窍，一直都没有发觉。
　　头顶上走廊的灯光变得惨淡闪烁，他踉踉跄跄地跑着，扶住墙壁的时候只觉得全都是黏糊糊的感觉，一抬手，就见墙壁上开始渗透出滴滴答答蜡黄色的粘稠液体。
　　这些液体散发着古怪刺鼻的气味，陈总本能地觉得不好，不敢再去扶住墙壁，一边呼救一边继续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上挣扎地跑着。
　　身后传来了入骨的阴冷，刚刚他在洗手间里感受到的那种贪婪与恶毒的阴气再一次清晰起来。
　　可陈总跑着跑着，感觉到阴冷的气息传来，一转头，就见一只惨白的手向他的肩膀抓来。
　　可下一刻，背后传来一声怨毒的尖啸，那只手再一次缩了回去。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陈总跑得更快了。
　　这长长的永远都似乎看不到尽头的走廊，没有人听到他呼救的场景，让他感觉到极度的恐惧。
　　他这一次是真的相信弟弟说的话了。
　　这项目邪乎！
　　不想死在这里的求生欲，让陈总爆发了巨大的力量，跑得飞快。
　　背后的阴冷气息却如同怎么也不肯放弃他一样死死追着他。
　　就在背后阴冷的气息慢慢侵蚀得他眼前变得模糊的瞬间，突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透过阳光的大门。
　　门口，苏铭呼哧呼哧地摁着洗手间的门喘气，就看见洗手间里，自家西装革履的老板正一遍一遍地在洗手间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空间里到处乱窜。
　　不是窜到这个隔间里，就是窜到那个隔间里，牙关咬紧，还时不时回头惊恐地看向自己的身后，一个人就演出一台戏。
　　苏铭的嘴角抽搐起来。
　　这要不是事关生死，只看陈总健步如飞，从这个隔间冲到另一个隔间玩命扑腾，怎么那么搞笑呢。
　　老板丢脸一幕被他亲眼目睹。
　　……不会扣他年终奖吧？


第10章 
　　苏铭愣神的功夫，苏沉香已经两眼放光地扑过去了。
　　她才不管陈总看起来像不像个傻子。
　　鬼打墙而已，她也会，又不是特别的技能。
　　唯一能让她感到高兴的是，一只试图把脸贴到陈总身上，浑身血腥气冲天的那个狰狞丑陋的女鬼，正好是食物。
　　这女鬼的身上孽气缠身，一看手里就有好几条人命，正巧在苏沉香的食物清单上，完全可以拿来伸张正义。
　　自从古宅被吃空，苏沉香已经很久都没有吃一顿饱饭了。
　　看到能吃，她唯恐她的饭跑了，哪怕当她出现的一瞬间，那女鬼竟然露出了凶性，看起来没有理智，不过这跟她没关系。
　　她不跑，反而想要跟她盘盘道，这更好。
　　苏铭的视线里，兴高采烈的小姑娘扑到了陈总的背后。
　　“小心！”他叫了一声，想要也扑过去。
　　可下一刻，洗手间里突然爆发了浓郁的，让人恐惧的阴气。
　　阴气里，一个双眼惨白的女鬼被苏沉香掐着脖子提了出来。
　　苏铭看着这轻轻松松，仿佛提着烤鸭的小姑娘目瞪口呆。
　　“这怎么也得是个面包吧！”衡量了一下这女鬼的凶性和孽气，虽然有点奇怪，这女鬼似乎是因为作奸犯科久了，连意识都只剩下本能地杀人，不怎么聪明，不过苏沉香不管这些。
　　雪白的小手扬起，吧唧，抽在女鬼的头顶！
　　只不过是甩了一下子，可那女鬼却似乎被打得定住，动弹不得，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看着苏沉香，却还是被一巴掌一巴掌下来，拍成了一团圆滚滚的血色的面包。
　　苏沉香抱着这块大面包，忍不住啃了一口。
　　真香！
　　不过……说好的传说中麻辣味呢？
　　这明明是果酱面包。
　　……虚假宣传，连鬼都骗。
　　“苏沉香，你又乱吃东西！”虽然她啃的是一块面包，可这面包之前还是一只狰狞的女鬼，她现在算是苏铭在照顾，怎么能看见她胡乱地吃东西。
　　苏铭都要气死了，顾不上差点上了西天的老板，咬牙切齿就要去收拾苏沉香。
　　白嫩嫩的小姑娘看到她哥凶狠地过来，警惕地往角落里躲了躲，手里的胖面包藏到身后，委屈地抱怨，“我饿！”
　　她看起来就像是吃不饱的小可怜。
　　苏铭本能地被软化了一下，又气得不行。
　　“那也不能吃这种东西。”吃鬼会发生什么问题谁都不知道，他得多担心啊。
　　“天师都吃鬼。大补。”苏沉香义正言辞地说道。
　　仗着普通人不知道天师的常识，她胡乱地忽悠。
　　苏铭信了她才怪，可看到苏沉香紧紧地抓着面包，眼泪都要流出来，可怜得就像是面对恶毒后妈的灰姑娘，苏铭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逼她。
　　他不说话，冷着脸去扶起因为女鬼被拍成面包，现在发现自己还在洗手间一下子失去力气摔倒的陈总。
　　看见他妥协了，苏沉香幸福地又转头偷偷啃了一口面包。
　　虽然肚子饿到她能吃掉整个面包店！
　　可现在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面包，苏沉香默念“挨饿也是一种修行”，恋恋不舍地把剩下的面包收好。
　　起码能让她吃三天了。
　　“苏铭，我真是……”陈总刚就听到一声惨叫，之后眼前那粘稠昏暗的走廊就又变成了洗手间，已经把他给吓死了。
　　这时候看见苏铭，他又高兴又害怕，唯恐自己害了认真工作的秘书，手脚冰凉地抓着他说道，“快，快走！”
　　他挣扎着要带着苏铭逃离恐怖的女鬼，苏铭无奈地扫过苏沉香揣了面包的小背包，又隐蔽地嫌弃了自家老板那在洗手间到处乱摸过的爪子，忍了，安慰他说道，“没事了。”
　　不知道陈总摸过什么，手上有点刺鼻的味道和可疑液体。
　　“哈！”陈总茫然看他。
　　“小香救了你。”如果救人的是他，苏铭不会邀功，因为这是他做秘书的本职工作。
　　可苏沉香不是陈总的员工，她没有理由义务劳动。
　　他也没有资格替苏沉香慷慨。
　　所以，他扶着惊魂未定的陈总起来，一边塞给他纸巾擦手，一边对他说道，“小香是个见习天师。因为有点收鬼的能力，所以救了你。”
　　他这话算是挺直白的，不过却让陈总都惊呆了，震惊地看着软软白白，一脸纯良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娘问道，“小香还是个天师么？”
　　他是大家族子弟，当然知道天师。
　　他知道天师是最神秘的行业，而且的确拥有着普通人没有的力量。
　　但是在陈总的印象里，天师大多都是年纪不小，神秘不接地气的样子。
　　苏沉香开了学才上高中，竟然有这样的能力，甚至把刚刚的女鬼都给消灭了么。
　　“是啊。”苏沉香点点头，认可自己是个天师。
　　不过她觉得陈总有点倒霉。
　　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他不小心把自己的头发给弄丢了，眼下陈总的身上，只有一点之前和她接触时沾染上的阴气。
　　这大概也是那女鬼明明感受到她的气息，可因为她的脑海里全都是杀戮没有更多的理智，还有属于苏沉香残留的阴气不多，所以才会穷追不舍。
　　可只靠着和她接触过沾染的阴气，也起码保护他直到苏铭赶过来救人了。
　　“真是太感谢了。”
　　陈总心有余悸，又觉得恐惧。
　　他从前只听人说起过厉鬼的恐怖。
　　却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厉鬼，在他转头的一个照面就能够迷惑住他，甚至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虚假的记忆，让他全心全意地以为自己有了一个恋人。
　　想想这还是大白天，而那女鬼却要自己留在大楼里转悠，也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陈总一脑门冷汗。
　　“也没打什么主意，就是想磨一磨。”苏沉香小声说道，不过没让陈总听到。
　　她残留在陈总身上的阴气还是能保护他一点点。
　　不过因为只是一线气息，时间久了就消散了。
　　女鬼是想等到陈总的身上没有苏沉香的阴气守护就动手。
　　可没想到苏铭一个电话打进来，让陈总提前清醒，女鬼不得已，只能提前动手。
　　还把陈总拖进一部分属于女鬼的异度空间。
　　陈总手上的液体就来自于那里。
　　一旦苏沉香留下的阴气耗尽，陈总就不是鬼打墙，而且直接被拖进异度空间，彻底消失。
　　这鬼……的确有点凶。
　　“你怎么知道女鬼在想什么。”苏铭压低了声音，不理会陈总逃出生天的庆幸低声问道。
　　苏沉香抬头看天，哼起了今天在烤鸭店听到的小调。
　　“今天是个好日子……”她吃了面包，那女鬼的记忆全都在面包里。
　　不过想到女鬼的记忆，苏沉香眼前一亮，知道自己发现了好货，急忙拉着苏铭的手说道，“这小区还有吃的！”
　　她的眼睛亮了，恨不得流口水。
　　可打从明白所谓的“饭”是什么以后，苏铭的头皮都炸开了。
　　“还有鬼？！”
　　“可不是。可多了，这小区不一般啊。”苏沉香摆出古宅看门老头儿那神秘莫测的表情说道。
　　陈总已经腿软了。
　　“要不然，我打电话给集团，让集团过来人解决。咱们别参合了。”听说这小区还有鬼，陈总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待着。
　　更何况，陈氏集团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商业巨头，本身也会遇到很多光陆离奇的事，所以是和天师有来往的。
　　就比如市郊的白云观，就有陈氏在供奉香火。
　　他不想让苏家兄妹涉嫌，可现在为了能吃饱，谁还顾得上他。
　　苏沉香已经仿佛踩着风火轮，打开了洗手间的门冲出去。
　　苏铭看着一脸垂涎的妹妹，觉得妹妹大概得了异食癖。
　　他叹了一口气跟上，陈总心有余悸，可郁闷地看着这兄妹俩真要去抓鬼，作为老板总不能让员工独自涉险，只能痛苦地跟上。
　　他走出洗手间，就见外面的走廊正常，依旧是这栋烂尾楼的一楼，苏沉香正打开了通往地下车库的安全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陈总的错觉，当她的手压在安全门的把手上的那一刻，安全门上方绿色的灯光闪烁了起来。
　　门开，从门后吹来的风充满阴冷与发霉的味道。
　　他犹豫了一下。
　　苏沉香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安全门后。
　　看着自己的秘书毫不犹豫地跟过去，陈总摸摸自己的头，苦笑着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传来一个压抑的，年轻男孩子的声音。
　　“干什么？”
　　“小北，你说的没错，中环的项目的确有问题。”陈总顿了顿，苦涩说道，“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如果他没有犹豫，在弟弟说这个项目有问题的第一时间就拒绝这个项目，而不是还要跑来再考虑考虑，也不会遇到现在的事，甚至还连累了苏家兄妹。
　　这件事是因为他而起，他不能独自逃走，所以对着沉默下来的电话忏悔了一下，陈总义无反顾地拉开安全门，走进了通向车库的楼梯。
　　前方苏沉香哼着歌儿下楼，女孩子开开心心的声音，似乎吹散了从地底传来的阴冷。
　　陈总有那么一瞬间都有一种幻觉，仿佛有苏沉香在，遇到危险也只不过像是在逛大街。
　　他理智回笼，又怂了，缩了缩脖子，就算穿着西装也觉得车库很冷，追着苏沉香走了几步，顺着楼梯一路向下。
　　知道走进还没有完全装修好，只是一个黑黑的巨大空间的地下二层的车库里，苏沉香就在两个男人迷惑的目光里抽了抽小鼻子，直奔车库的一个最偏僻的角落。
　　车库黑暗没有灯光，苏铭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给自己和苏沉香照亮了路，就见小姑娘吧嗒吧嗒跑到了角落，蹲在地上，白生生的小手忙忙碌碌在地上扒拉。
　　“这地面是水泥，你的手……”
　　因为已经了解过这个项目的进度，知道地下车库是第一时间浇灌好，陈总提醒了一声，这不是外头的泥土地。
　　可就在下一秒，他在空旷寂静空间略有些回响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沉香在角落里划拉了半天，把厚厚的积年的尘土都扒开。
　　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阴冷的风吹过。
　　像是吹开了什么。
　　本来平整，空无一物的地面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扣着个小小把手的水泥盖。


第11章 
　　这个突然出现的盖子巴掌大小。
　　明明凸起了一块，可在这之前却像是被什么遮掩住，直到刚刚才显露人前。
　　它又是在角落里，地下车库的光线一向昏暗，就算是显露出来，如果不是特意寻找，也不大容易发现。
　　陈总就愣了愣，之后就想着，这也不算什么。
　　谁也没说停车场里不能多个大坑小坑的是不是？
　　可苏沉香的手已经快乐地去拉扯面前的小盖子了。
　　她用力。
　　再用力。
　　继续用力。
　　在昏暗的空间里，只有沉默是眼下唯一的主题。
　　“我来吧。”苏铭揉了揉眼角，伸手把苏沉香拉开，动手去拉面前的水泥盖。
　　这样的一个盖子，应该是被水泥密封过周边，就算是用力也没有办法拉开的。
　　盖子已经和四周融合在一起，只有浅浅的线条才看得出一些边缘的痕迹，就像是本来也不希望再一次被人打开似的。
　　可就在苏铭觉得这不大的水泥盖子自己也无能为力，想要看看究竟，没准儿得出去找工人来用工具打开的时候，他觉得寂静的停车场里，慢慢变得阴冷了起来。
　　明明本就阴凉的车场，可苏铭下意识地觉得，身上的温度在降低，就像是慢慢开启了冷气一样。
　　这奇怪的感觉，还有仿佛在耳边传来一声声轻轻的叹息与模糊的耳语。
　　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身边。
　　还是很阴暗的空间里，墙壁之前，慢慢地出现了一排排高矮不同的影子。
　　他们安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多久了，手牵着手，就像是一直都存在在那里，看着他们每一个人一样。
　　这突然出现的模糊又扭曲的影子，让苏铭的心里顿时狂跳。
　　可就在他脸色浑身冰凉，忍不住战栗，手底下又似乎吹过阴冷的风。已经被凝固得没有缝隙的水泥盖子，咔擦一声裂开。
　　苏铭下意识用力，盖子四分五裂，露出了下方一个不大的方形的空间。
　　“你有没有觉得冷？”陈总背对着那墙壁，没有看到后面的场景，却觉得这停车场冷得厉害。
　　虽然穿着西装，可他还是觉得冷了，一边诧异地看到自家秘书竟然大力，把盖子给打开了，一边又搓着自己的手臂小声问道。
　　他冷得有点打哆嗦。
　　本着多年上下级情意，老板对他不错，苏铭怕他看到吓死，沉着脸摇头，和他轻声说道，“别想太多。”
　　“都，都听你的。”这地方邪乎得很。
　　陈总，乖巧。
　　苏铭嘴角抽搐了一下。
　　就在低声和陈总说话，引着陈总的视线不要往后看的时候，苏沉香已经飞快地扒开了盖子的碎片，小手伸入那个袒露出来的空间里摸索。
　　她柔软的指尖儿在空间里触碰到了冰冷冷的东西，急忙掏出来，就看见手里抓出来的是一个不大的青铜小鼎。
　　小小的，布满了斑驳的黑绿铜锈，看起来应该是年头很久远的东西，小鼎的内部也满满的都是闻起来奇怪的的一层说不出是什么的污黑的痕迹。
　　苏沉香拿到鼻子上闻了闻。
　　看见她什么都敢往嘴里送似的，苏铭都要气死了，上手就拍开她跃跃欲试想要啃一啃小鼎的动作。
　　苏沉香捂着发疼的大脑门儿，委屈！
　　这世上，怎么敢在厉鬼头上动土的这么多了呢？
　　都说神鬼怕恶人。
　　苏铭肯定是个大恶人吧。
　　她小小一只蹲在角落里，委屈巴巴，眼睛里泛起大大的泪花，陈总看见了，不赞同地对苏铭说道，“小香是个女孩子，你温柔点。”
　　“她不乱吃东西，我也不会这么紧张。这么脏，怎么吃啊！”就算想吃，也得好好洗洗对不对！
　　可苏铭从没有拍打过弟弟妹妹，心里也有点后悔。
　　他顿了顿，对苏沉香道歉。
　　苏沉香哼哼了两声，宽容地原谅了胆大包天的活人，继续研究这小鼎。
　　其实也没什么好研究的，这小鼎阴气逼人，而且散发着奇怪的，会让苏沉香一时之间都忍不住被吸引，变得失去了理智一样上去咬一口的奇怪的气场。
　　只是这种诱惑只让苏沉香沉迷了一秒钟，她就已经认定，这是好吃的东西。
　　既然遇上好吃的，哪儿有两手空空回家的道理。
　　苏沉香慢慢地把小鼎里那奇怪的，似乎会让人的心里有一瞬间失去理智的那种奇怪的气息绕在手指上，慢慢地引导出来。
　　苏铭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堂妹雪白的手指上慢慢地绕起了一圈圈的红色的丝线，这些线条就像是活物，缠绕在苏沉香的手上的时候还妄图缠绕进女孩子的血肉里，更像是细细的毒蛇。
　　可就在苏沉香不耐烦地拍了这团丝线几巴掌，细线不动了。
　　苏沉香继续拉扯这股阴冷的气息，顺便在细线上拍拍打打。
　　直到手上的丝线都被拍成了长长的红色的龙须糖，绕成胖胖一团，苏沉香心满意足地抬起了小脑袋，把手里那个失去了阴气滋养之后瞬间失去了最后的光泽，变得更加乌黑的小鼎丢在苏铭的手里说道，“没用了，丢掉吧。”
　　厉鬼这用完了就扔，无情无义的嘴脸，让她的堂哥别提心情多复杂了。
　　苏沉香却已经心满意足地把这明显大大的一大团龙须酥和自己的大面包放在一块儿。
　　她觉得，自己大概掉入了一个美食的世界。
　　“这东西…
　　…”苏铭虽然不大懂这个，可看着小鼎落在手里的那种奇怪的冰凉的触感也觉得不太舒服。
　　虽然从前苏沉香不怎么懂事，可在现在，他莫名地信任苏沉香。
　　既然把这小鼎没心没肺丢给自己，说明没什么风险，他把巴掌大的小鼎塞进了西装口袋，正想说什么，却见苏沉香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后。
　　苏铭的脸色僵硬了起来。
　　背后有什么，他最清楚不过。
　　他没有回头去看身后骇人的一幕，可苏沉香却直面那墙壁前，垂着头，有的看起来扭曲，有的模糊，却都很安静的影子们。
　　好半天，她回头看了看那自动裂开的水泥盖，又看了看这些沉默的影子，慢吞吞地说道，“束缚你们的已经被我吃了，你们自由了，该散的就散了，该投胎去投胎。”
　　虽然她馋，可对一些没有做过坏事的怨气没什么兴趣。
　　厉鬼爱吃，取之有道。
　　她放过了他们。
　　安静地停留在墙壁前的影子们似乎也惊吓到了似的。
　　好半天，一抹淡淡的影子试探地给她微微鞠躬，小心翼翼地消失在了原地。
　　苏沉香打了个哈欠，没管。
　　她的态度，让那些影子顿时明白了什么，纷纷散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失去了小鼎里的阴气，还是那些模糊的影子全都散去，停车场里的气温似乎慢慢地升高了一些。
　　可苏铭也不太想在这奇怪的停车场里待着了。
　　他抬脚把面前的那些盖子碎片都踢到了空无一物的地下小空间，忍着一肚子的疑惑带着陈总出来。
　　当走出楼梯安全间，回到一楼的保安室里，外面晴朗热烈的阳光照耀进来，炙热得很，却让人有一种重新回到人间的感觉。
　　苏沉香满载而归，看起来幸福特别幸福。
　　“今天真是谢谢你们。要不然我今天怕是得栽。”陈总很感激今天苏家兄妹来救自己。
　　这算是患难见真心了，他感动得不得了，更何况苏沉香表现出来的能力在他的心里也有一点猜测，这的确应该是个小天师……对能人异士，陈总就更和气了。
　　苏沉香却报了一个地址。
　　“这是……”
　　“不是说曾经失踪过几个人么？去找找，至少也让人落土为安。”这是几个影子消失之前请求苏沉香的事。
　　说是得到自由无以为报，本来说身上啥也没有，就把自己给苏沉香当个口粮……苏沉香嫌弃地拒绝了，白当一把活雷锋，把他们失踪前的所在告诉了陈总。
　　这话让陈总心里都凉了。
　　这项目出了这么多的事故，看起来是真的不能接了。
　　可怜他的仕途。
　　“现在已经干净了。”苏沉香就说道。
　　虽然相信她是个有能力的小天师，可陈总还是有点犹豫苏沉香拍着胸脯保证的这些话，迟疑了一下，微微摇头。
　　他不想拿这么大的事轻易地去做决定。
　　他愿不愿意接手项目，能不能在家族上位跟苏沉香没什么关系，所以苏沉香也没有兴趣再劝他什么，心不在焉地摸着自己的口粮不说话了。
　　不过陈总是真心感谢她，对她笑着说道，“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大家都受了惊。等过几天，让你哥带你来公司，我请你吃饭。小香，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多，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苏铭咳嗽了一声。
　　苏沉香斜眼看她哥。
　　就见她哥垂在一边的手指捏在一起，无声地，迅速地搓动了两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苏沉香眼睛一亮，懂了。
　　就在她露出“了解”了的目光，苏铭作为黑心秘书，开口剥削自家还惊魂未定的老板。
　　“感谢是一回事，小香也是要收费的。”
　　他很从容淡定。
　　他妹也已经两眼亮晶晶地用力点头，肯定着刚刚无声地跟自己有了默契的哥哥。
　　“对，收费！”


第12章 
　　陈总看着从不吃亏的自家秘书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还有秘书他妹炯炯的目光，好半天，抹了一把脸，认命了。
　　“知道了。救人一命，小香也承受危险，收费也天经地义。”
　　苏秘书从不吃亏，不过也从不占便宜。
　　他妹用劳动换来的，只给嘴上感谢的确不地道。
　　他拿出了支票，想了想，在上面填了一个数字，递给苏沉香。
　　苏沉香接过来，数着上面的几个零惊呆了。
　　“这么多！”天师这么好赚的么？
　　这比记忆里那些她曾经羡慕的豪门生活里的各种有能力的人赚得多得多了。
　　苏沉香决定，自己这一刻开始，就是一个天师了！
　　苏铭好奇地看了一眼，也诧异地看着陈总。
　　“五十万！”这比辛辛苦苦给苏总当007秘书也多得多了！
　　陈总迎着苏家兄妹那没见过世面，单纯的目光干笑了两声，垂头，叹了一口气又填了一张支票。
　　面对单纯的兄妹俩，连当奸商都会良心不安。
　　“又是一个五十万！”苏铭也算是大公司的副总秘书，也没见过这么赚的。
　　“这是市场价。这年头人心险恶，小香，你以后接单不要让人打着熟人的旗号骗了……谈感情的，都是要伤你的钱的。”
　　奸商给涉世未深小天师灌输黑水儿。
　　不过才说了几句话，陈总摸了摸自己有点眩晕的头，觉得今天受惊受大发了，虚弱后怕的不行。
　　见苏沉香已经乖巧地收了支票，他最后提醒她说道，“做你这一行的都贵得离谱，我这也是仗着跟你熟，混了个友情价，以后谁要找你帮忙，起码这个数。”
　　他作为大家族的子弟，多少懂得这一行，和苏沉香这种解决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鼎，还救了他一条小命，一百万真的很熟人价了。
　　苏沉香懂了，举一反三，“所以，你和我就是在跟我谈感情，伤我的钱，对么？”
　　陈总看着这个聪明的小姑娘，装作没听见，扶着嘴角微微抽搐的苏铭虚弱无力。
　　不说了，不说了。
　　谈钱伤感情。
　　倒是不知道是不是陈总的错觉，似乎从停车场回来，连整栋楼里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他明明第一天跟她才认识，还好意思给熟人价，脸皮也挺厚。
　　不过苏沉香不在意这个，看在她哥还在黑心老板手下打工，收了支票，目光已经空洞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了，苏铭觉得这项目邪乎的地方很多，不想留在这里，就问陈总说道，“我送你回公司？”
　　他好歹还记得自己是副总秘书的职责，陈总却摇了摇头，努力振作起来，摆手说道，“小香不是让我找人去那个地址去看看么，有的忙。而且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你们走吧。”
　　他不用送，苏铭就带着妹妹走了。
　　陈总站在楼梯口，看着兄妹两个肩并肩走了。
　　看着小姑娘快活的背影，他忍不住也笑了一下，强打精神处理后续。
　　这才拿出手机想要给项目里的工作人员打个电话，可就在电话还没有拨出去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栋烂尾楼的阴影里，沉默的一个影子顿时把陈总给吓了一跳。
　　这个……刚刚经历过惊魂时刻，陈总还有点草木皆兵，看见楼外阴影里的影子差点把他的魂给吓出来。
　　可再定睛一看，陈总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北，你怎么来了。”他心里还突突直跳，忍不住抱怨说道，“没让鬼吓死，都得让你吓死。”
　　角落里，一个穿着一身牛仔服，清瘦显出少年人青涩却有力线条的英俊男生慢慢地从一架高大威猛的机车上下来。
　　手里的头盔挂在机车上，他抬起泛着血丝的眼睛看着他。
　　他英俊苍白，虽然清瘦，可浑身却充满了力量感，脸上没什么表情，走近了陈总几步，却还是隐没在阴影里，还有着少年人沙哑的声音冷冷地说道，“你那通电话就跟临终告别，我过来给你收尸。”
　　虽然说得很冷漠，可显然是因为听到电话里的话音不对，所以匆忙过来救人。
　　陈总知道这个弟弟的性格就是嘴巴坏，想到他匆忙过来，心里顿时一暖。
　　“我没事，现在都已经解决了。”
　　他温情地看着自己的堂弟陈天北。
　　看到他一直都站得很远，没有和自己接近，脸色也苍白憔悴，似乎很久都没有休息好的样子，陈总的心里又觉得难受。
　　他想到家族里一些对堂弟的刻薄的流言，说他自恃身份看不起人，仗着自己是陈家老爷子唯一的孙子，对旁系都很冷漠，从不和家里人亲近，对自己的祖父还有父亲也都很排斥。
　　还有什么就算是这样陈家却依旧没有放弃他，甚至老爷子还总是在公开场合对这个不孝的孙子百般纵容，确定他是整个陈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
　　因为陈天北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拥有陈家这么多子弟可望不可即的东西，所以堂弟在陈家内部风评很坏。
　　他也从不和陈家的人接触亲近，看见陈家人就厌恶得不行。
　　唯一和他关系不错的，大概就是自己了。
　　而他遇到了危险，陈天北却第一时间赶过来。
　　这不也正说明，陈天北并没有传说中那么不堪么。
　　他想走过去安慰一下堂弟，可却被陈天北警告的目光定在了原地。
　　“既然你没事，那就算了。”英俊的少年冷哼了一声。
　　他看起来的确不是很喜欢接近陈总似的，倒是疑惑都看了看身边这栋烂尾楼。
　　他又看了两眼，发出了一声淡淡的疑惑的声音。
　　“这楼怎么……”少年伸手去摸烂尾楼的墙壁，摸索了一会，疲惫又带着几分冷意的眼睛路显出几分迷惑。
　　他看起来困惑极了，难得露出少年的天真气。
　　陈总知道陈天北和市郊有名气的白云观走得很近，对奇奇怪怪的事也熟悉，不然当初也不会相信陈天北跟自己说的中环项目有点邪乎这件事，急忙说道，“我请了个小天师，把这栋楼给解决了。小香还说……”
　　他顿了顿就在陈天北不感兴趣的目光里笑呵呵地说道，“小香就是苏铭他妹，很乖很漂亮的小妹妹，开学也上信德。你到时候多关照关照她。”
　　“跟我没关系。”陈天北断然拒绝互帮互助，团结友爱。
　　他甚至对能解决烂尾楼里的问题的是一个小姑娘这么稀奇的事都不感兴趣。
　　这么冷血，顿时把陈总噎住了。
　　“……行吧。”反正从小陈天北就不懂什么绅士作风，他叹了一口气，试探地对陈天北问道。“小香说楼里干净了，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小北，你觉得呢？”
　　他看见少年沉默，垂着头不说话，就轻声说道，“更何况虽然一栋楼干净了，可这项目这么多的楼，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问题，我想还是算了。”
　　“这栋楼是‘眼’。”陈天北突然说道。
　　“眼？”
　　“你请的天师坏了这个项目的局，这块地是干净了。虽然我不知道她怎么找到的‘眼’，这种眼不是那么好找的。”
　　没能力的人，现在“眼”上也看不见。
　　“找得很容易来着。”陈总想着苏沉香目标明确，轻轻松松地就收了小鼎说道。
　　少年又沉默了。
　　“不可能。这么容易找得到，还轮得到你承接这个楼盘。”其他曾经接过这个项目的，也必然请过有名气的大师来看这项目的问题，好好继续把项目做下去。
　　可结果都看到了，这么多年，最后楼盘落到了陈氏的手里，说明从前想要破局的都失败了。
　　要陈天北说，陈总嘴里说什么破局很容易，这才是吹牛逼。
　　甚至在整个项目这么大的一块地里，能找出来，确定“眼”的所在，还能把那么邪的怨气给打散了，这都很不可思议。
　　不过更让他疑惑的是，这项目现在的确干净了。
　　……干净的不像话。
　　“你的意思是……真的干净了。”
　　“你接着干吧。便宜你了。”陈天北对这个项目也没有多大兴趣，甚至对能够干脆地直接把这个项目给清干净的小天师也没兴趣，只是警告陈总说道，“能做一个二十年都让人束手无策的局的不是一般人，你请的那个女生算是跟人结仇了。小心点，如果她没有自保之力，你别到处乱嚷嚷。”
　　做这种局的都不是善类，心狠手辣都是夸奖了。
　　看陈总的样子也知道，那应该不是什么能保护自己的人。
　　他虽然是个少年，可脸色严肃，顿时让陈总打了一个激灵。
　　“我知道了。”他知道其中利害。
　　天师也不是铁板一块，也有很多内部纷争，他隐约听了一些。
　　“那就算了。”看到他知道了，少年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
　　哪怕是骄阳似火，可他却似乎没有半点热度，相反，脸色微微发青，看起来冷得不得了。
　　“小北，你最近身体没事吧？”陈总看见他气色不对，而且看起来格外累，不安地问道。
　　“没事。我走了。”这个英俊得耀眼的少年却似乎不喜欢外面的阳光，慢慢地转身走向身后的机车。
　　明明只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可他每一步走过去，似乎都很沉重缓慢，就像是背负着沉重的负担，没有半分高中男生的潇洒跳脱。
　　他走得很慢，有那么一晃身的动作，大半个身体从阴影里露出来，落在了阳光之下。
　　他的影子也从阴影里脱出，落在了外面满是阳光的地上。
　　“小北，你……”
　　陈总突然不敢置信地叫了一声。
　　阳光下，他弟弟倒映在地面的影子上，仿佛有那么一刻多出两个人形的影子，扭曲地挂在他的肩膀上，死死掐住少年的脖子。


第13章 
　　陈总一声惊呼，陈天北回头。
　　地面上，另外两道扭曲的影子仿佛也听到了这一声，一同扭头。
　　可就在下一秒，少年动了动，整个人又隐没进了阴影里。
　　影子在阴影中也不见踪影。
　　大热的天，陈总却看得一身冷汗。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从烂尾楼里走出来，快步走到了堂弟的身边，抬起手想要摸索他明明空无一物的肩膀。
　　就是在少年的肩膀上，那两道纠缠的影子……
　　“你干什么。”陈天北阴沉着脸挡住了他的手，把他用力地推到了一旁，不让他靠近。
　　甚至当陈总靠过来，他又向着身后退后了一步。
　　可这一步后，却又让他愣住了一下。
　　他看向自己的肩膀的方向，突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肩膀上有东西。”陈总遇到了这样古怪的事，却还是没有掉头跑掉，而是颤巍巍地指着自己的堂弟，露出几分恐惧。
　　他经历了在烂尾楼里的那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现在浑身都在抖的。
　　可比他脸色更古怪的是面前英俊的少年。
　　他疑虑地看着自己的肩膀很久，喃喃地说道，“走了？”
　　“什么？”
　　“没什么。”陈天北沉着脸，细细地看了陈总一眼，眼里露出疑惑，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跨上了机车。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陈总的错觉，总觉得陈天北的脚步似乎轻松了起来。
　　就像是沉重地压在他的身上的某种东西不见了似的。
　　“这项目你继续做，不用分给别人。便宜给别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陈天北一边说一边启动机车，正想走，就见远远地走过来了几个项目的工作人员。
　　看清楚这是集团特别聘请的那几个坐镇总部，专门处理集团内部各种古怪事件的天师，陈天北的脸色沉了沉，没有理睬他们。
　　倒是这几个拿着罗盘在念念有词，彼此交流的工作人员，看到了陈天北都愣了一下，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走过来。
　　“陈少，陈总，你们这是……”他们的目光落在了现在褪去阴气的烂尾楼上。
　　之后，他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怪不得刚刚咱们觉得这工地上阴气全散了，原来是陈少出手。”
　　一个笑得跟弥勒佛似的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对陈天北说道，“陈少出手不同凡响，老爷子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他一边说，一边围着楼门看了看，似乎在确定什么。
　　陈天北盯着这人的背影，慢慢眯起了眼睛。
　　陈总看着堂弟。
　　解决了这件事的是苏沉香。
　　可陈天北说，最好不要让人对这件事大肆宣扬，免得引来一些人的仇恨。
　　所以，陈总选择一声不吭，就当做没有听见。
　　谁处理了这件事？
　　他不知道哇！
　　可让他诧异的却是堂弟也没有否认那个男人的话，似乎是默认了这件事是他解决。
　　“那陈少，这个局里的那个’眼’……”男人进了楼里片刻，出来，带着几分询问地对陈天北说道。
　　“我找到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你以为你是谁！”对于陈氏内部的人想管自己要东西，陈天北的态度极为恶劣。
　　眼见这个中年男人笑不出来了，脸色难看地看着自己，他却嗤笑了一声，一点都不怕得罪人，跨上了机车对陈总说道，“我走了，你下次小心点。”
　　他扬长而去，半点没有和家族的人友好往来的意思。
　　只剩下陈总无奈地和几个脸色阴沉的工作人员打圆场。
　　“咱们先进楼里再说吧。”陈天北没有否认祛除了这里阴气的是自己，在陈总的心里就是面冷心热。
　　既然少年默认背了锅，他也没有多说，只想着回头把陈天北做的这好事去跟苏家兄妹说，至少也要让他们知道有人在维护他们。
　　毕竟，比起无权无势的苏家兄妹，陈氏未来继承人更会让人顾忌，不敢报复。
　　他都说了，堂弟就是面冷心热。
　　等他带着工作人员进了地下车库，指着那个已经空空如也的空间说话，苏铭也带着苏沉香回了家。
　　这一路上，苏沉香小心翼翼地扯着红色的龙须糖吃得格外满足。
　　苏铭看着这样的妹妹，觉得她怪可怜的。
　　天可怜见，想吃点饭真是不容易。
　　“陈总给你的钱，明天我带你存到你的账户去。”等到了家，疲惫地坐进了沙发，苏铭让苏沉香坐到自己的对面，把巴掌大的小鼎放在她的面前，看着她说道，“虽然做天师这行赚得多，可你现在是在读书的年纪，没有必要为了工作就耽误自己的学业。”
　　他揉了揉眼角才轻声说道，“多读点书总是好的。”
　　多读书，人生也会有更多的选择。
　　他本来也不是婆妈的，爱说教的性格。
　　而且以苏沉香以前的脾气，也肯定不爱听别人对她说教。
　　可面前那个和他感情一直都不好的妹妹，这一次却乖巧地说道，“好呀。”
　　软软的女孩子的声音，让苏铭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那你暂时就住在这。”苏沉香明摆着不会回亲妈那去了，苏铭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工资，觉得家里多一个妹妹也不算什么负担。
　　不过想到苏沉香这么乖巧，似乎一下子懂事了，他摩挲了一下手机对苏沉香说道，“我先给小叔打个电话，让他知道你现在住在我这，别为你担心。”
　　苏沉香不懂事的时候，他绝不会给苏强打电话，让苏沉香再影响他的生活。
　　可现在苏沉香懂事了。
　　苏铭不觉得还应该继续隐瞒苏强孩子的下落。
　　“把钱打给我爸。”苏沉香把手里的两张支票递给苏铭。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干净，没有半点不情愿和虚伪。
　　苏铭拿着手机，看着递到面前的支票看着她，很久都没有说话。
　　这些年，苏沉香总是在抱怨着苏强没有给她富足的生活，也从没有这么懂事，愿意回报给家里。
　　从家里人的说法，她总是在索取，在要求，而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心疼心疼自己辛苦工作养家的父亲。
　　“这可是一百万。”他对苏沉香说道。
　　“能在县城买很大的房子了。”苏沉香却掐指跟他算，念念有词地说道，“买一户大房子，好让我爸再婚呀。我现在赚钱了，不得让我爸过得好点么。还有，再给我爷奶买个离我爸近的房子，以后好照顾。”
　　县城的房子没有大城市那么昂贵，一百万可以做很多事了。
　　她一本正经地坐在自己的面前，板着白生生的小手认真地说着要给爸爸，爷爷奶奶好的生活，苏铭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很长的一段时间后，他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瓜。
　　“你自己留着吧。”他也在赚钱，以后也能给家里的老人买舒适的房子。
　　“我一高中生，平时也不怎么花钱来着。”苏沉香顿了顿，厚着脸皮说道，“上学要花钱的话，不是有哥你么。”
　　她一副赖上他啃到底的样子。
　　至今为了攒钱连女友都没得的苏秘书痛苦地发现，有了妹妹，大概自己以后要摆脱单身生活更困难了。
　　小姑娘头上的手，僵硬地收回。
　　“家里老人都不会要你的钱，你自己收着。”老人都很慈爱，怎么舍得拿孩子们的钱去过很好的生活，他们补贴孩子们还来不及。
　　不过苏铭还是把支票收好，准备回头把钱存到苏沉香的户头上去，一边对苏沉香说道，”我给你攒着，回头给你买套房子。”
　　“给我买？”苏沉香歪了歪小脑袋。
　　“女孩子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苏铭说完了这些话，就起身去给苏强打电话。
　　他一走开，苏沉香就吞了一口口水，忙着把自己的大面包，自己的龙须糖都拿出来，一个一个摆在自己的面前，目光垂涎，炯炯有神。
　　她忍了又忍，才小心翼翼地挑了一根糖丝抿进了嘴里，好好地品味了一下，又觉得特别伤心。
　　想当初在古宅，她总是能吃得饱饱的。
　　虽然老头子不许她暴饮暴食，可这么珍惜食物真是鬼生第一次。
　　大概是经历过最饥饿，没有一口厉鬼吃的痛苦，苏沉香现在也有了点食物不足恐惧症。
　　不储备出多多的食物，她总是会担心自己会饿肚子。
　　“大人，你这是……满载而归啊。”血红色的扭曲影子滴落着滴滴答答血红色虚无的血水坐在她的身边，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胖胖的，松软的红面包，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早上才报告，下午面包就被带回来了，想想自己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她都觉得自己怪幸运的。
　　“你叫什么？”苏沉香对这个能给自己提供食物信息的存在就多了一点好脸色。
　　“大人就叫我小白。”这明显不是她本来的名字，可对于她来说，名字已经不重要了。
　　苏沉香一边又珍惜地啃了一点面包，一边斜着眼睛看她，慢吞吞地问道，“你有没有钱？”
　　“钱？”
　　“你死了，可你还有家人。你离开家打工这么多年，应该有点积蓄吧。”看着身为厉鬼的苏沉香说着这么温情满人间的话，小白一时间觉得时空都颠倒了似的。
　　忍着心里的违和，看着这位似乎特别有人情味的厉鬼，她狰狞满是血色疤痕的脸扭曲了一下才试探地问道，“大人愿意帮我把积蓄都送回家么？”
　　“当然可以。”吃了饭脾气正不错的小姑娘点头，骄傲地说道，“为人民服务！”


第14章 
　　小白又沉默了一会儿。
　　可又觉得这话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为人民服务么。
　　“你的问题有点奇怪。”苏沉香想着今天去做了笔录的时候听到的一些不需要隐瞒的讨论话题，就跟小白说道，“他们说把房间整个翻出来，也找不到你的个人信息。不过现在个人信息全国联网，找到你的家人也只是时间问题。如果你能帮找到一些你自己的信息，那就更快联络到你的家人。”
　　应该是那男人本来就不怀好意，所以当他做了坏事以后，把整个属于小白的信息全都抹掉。
　　她是外地人，房子也不是属于她的，被发现的时候面目全非，没有信息查找起来有难度。
　　不过也不算什么特别难的事。
　　既然在这个城市里生活，工作，就一定会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这是那个男人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办法完全抹去的。
　　就在苏沉香说到家人的时候，小白血红色的眼睛更加暗红，两行血泪从狰狞的脸上流淌下来。
　　“我不该不听他们的话。”为了和爱人在一起，她义无反顾地提着行李箱跟他走了，负气不再和家人联系。
　　当初 她以为自己是为了爱情，什么都没有做错，就算没有了爱情，她的心里也只想到了仇恨，没有想到别的。
　　可就在苏沉香对她提到了父母，小白才又一次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想到自己的死亡对爱着自己的家人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
　　她后悔莫及，在苏沉香的面前哭出了一地血泪，苏沉香却无动于衷。
　　厉鬼没有心。
　　苏沉香当然也没有。
　　所以，就算是小白哭得满是血泪，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感触。
　　她只是用活人的思考方式提醒小白说道，“如果还有别的物证，你也可以再想想。”她顿了顿，想想做这邪法的家伙应该会做出什么举动来确保自己能够控制小白，慢吞吞地说道，“你和他应该会有合影，也应该有很重要，让你能够寄托爱恨的东西，你再想想。”
　　做这种邪法很容易被反噬，为了避免反噬，也会做很多的准备。
　　小白愣住了一会儿，流着眼泪看着她很久，想到了什么，把满是鲜血的手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她慢慢地，艰难地忍着痛苦还有不断滴落的鲜血，从心口挖出了一枚钻石戒指。
　　“这么多年，他只和我合影了一次。照片我找不到，可有这个……这是他给我的求婚戒指，亲手给我带上。我那时候很高兴。”
　　她说着说着，垂着头，浑身都泛起了血气，苦涩地说道，“我为了他昏了头，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想杀死我。好在，”她喃喃地说道，“我还有妹妹。至少爸妈还有人安慰。”
　　他从没有和她出现在人前，就算是同事也只知道她有个男朋友，却不知道他的样子还有职业。
　　还有这是个新小区，本来各家各户就很陌生，也没有人看到过他们一起生活。
　　这都是他算计好的。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她。
　　连这枚钻戒最后被他塞进了自己的心口，也只是为了控制她。
　　苏沉香没有听这些话的兴趣，敷衍地嗯嗯了几声，拿过了这枚钻戒看了看，放在了面前。
　　“我就再吃一口，最后一口。”她一边说，一边哼哼唧唧地撕掉了一块面包塞进了嘴里，之后就拿着手边的《活着》继续翻看了起来。
　　就在苏铭打完了电话回来，就见到自家妹妹已经开了大包的薯片，打开了可乐，悠闲地翘着小腿在看书了。
　　她看得津津有味，安静又乖巧，让人觉得有点温馨的感觉。
　　可她看到他回来，说的话就不那么温馨了。
　　“这是那个男人给她买的钻戒，算是物证。还有，证件虽然被他都给烧了，不过我知道她的证件号码。”
　　苏沉香飞快地把小白的证件号写给苏铭，真诚地递给她哥说道，“不过咱们得找个好点的理由才能拿出这些东西，要不然，你不是又要被怀疑了么。”
　　“没事。”苏铭接过来说道。
　　“那不行。咱们是应该做好事，可不能连累你的生活，让你被人怀疑。”
　　苏沉香摸着自己白生生的小下巴想了想，啃着薯片，一副完全适应了活人生活的样子，设身处地地说道，“要不，就说我会通灵算了！要是他们不信，我当场展示给他们看。”
　　苏铭黑着脸看着妄图在警察叔叔面前宣扬封建迷信的破孩子。
　　“用不着。”他一边黑着脸让这小神棍去一边喝她的快乐水，一边尝试着拨通了报警电话。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对面的人就已经很和气地说了一些话，让他不用再担心。
　　等苏铭放下电话，苏沉香歪着头看他，他才跟她解释说道，“已经找到她的身份。听说之前她突然失踪，公司无法联络到她，曾经报过警。”
　　可因为她的同事和她没有更多的私人接触，这件失踪案一直都被保存着。
　　直到今天一整天，有法医复原了她的容貌，才跟之前公司报案时留下的相片对上了。
　　“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苏铭说道。
　　因为其他的，就都是应该被保密，不应该对他这样无关紧要的人提起的事了。
　　苏沉香搞封建迷信的路走不通，也不吭声了。
　　既然找到了她的人，就能找到她的账户，那她的积蓄应该会被还给她的父母。
　　至于别的，苏沉香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能做到的了。
　　她一边撕开了一袋话梅，一边打开了客厅里大大的电视，见到小白因为这么快就能够找到她的身份，感觉到满足了之后又不见了也不在意，含含糊糊地听着苏铭对她说道，“我把你的事和小叔说了，小叔很担心你。”
　　才多大的孩子，就被人诬陷，被亲妈从家里赶出来，大半夜的丢在马路边。
　　这些苏铭一件都没瞒着，全都跟苏强说了。
　　电话另一端作为父亲的男人是怎么心疼的他不管，不过似乎苏沉香没把这些事放在心里，而是兴致勃勃地看着电视上有趣的节目。
　　在古宅里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的好看的休闲。
　　最多跟老头子打打血色扑克牌。
　　不出来不知道。
　　一出来，苏沉香就发现了厉鬼们的生活是多么的枯燥。
　　整天昏天暗地地在阴气腾腾的地方待着，心理都抑郁了。
　　她开心地一个台一个台地看，直到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孩子一闪而过，顿时停下来，看这个有趣的娱乐节目。
　　这是一个户外娱乐节目，娱乐公司一些要出道的练习生们正纷纷从一个二层的外观楼梯走下来，准备和下面那些兴奋地来鼓励自己的粉丝碰面。
　　这是一群十六七岁，美丽得不得了的女孩子，甜美的，酷酷的，阳光的，斯文的，总能找到让你会喜欢的类型。
　　不过苏沉香没看别人，只是看着走在队友最后的一个笑容甜美的女生。
　　这不是那个谁。
　　安嘉嘉么。
　　一想想自己大半夜的被林家的司机丢在路边，而这一切大概都是安嘉嘉使的坏，苏沉香就又大口喝了两口可乐。
　　“这就是安嘉嘉。”她跟苏铭说道。
　　苏铭的脸色微微一沉。
　　“看起来可真风光。”安嘉嘉就在林家的娱乐公司，而基于她管林总叫姨夫，那娱乐公司里那些有眼色的人应该对她会很和气照顾。
　　现在就很明显，她走在所有女孩子的最后，站得高高的，骄傲得不得了。
　　看着安嘉嘉那很精致的妆容，还有那身很漂亮的裙子，苏沉香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她心肠不好。”苏铭对苏沉香说道，“上学以后离她远点。”
　　安嘉嘉也进了信德高中。
　　似乎是走的艺术生。
　　想到她以后会和自己一个学校，苏沉香跃跃欲试了一下，不过在苏铭担忧的目光里，她急忙点了点头。
　　乖巧。
　　“好呀。我离她远远的。”她最乖了。
　　苏铭这才放心，看了看时间，拿出了从外面打包回来的菜去热，准备和苏沉香一起吃了饭，自己好回房间忙工作。
　　他去热饭，苏沉香吃着零食继续看娱乐节目，这时候，电视传来的欢呼声里，就见安嘉嘉矜持地提着最漂亮的裙子优雅地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这一刻，她万众瞩目。
　　可就在下一秒，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前方一个队友的身上，镜头之下的脸色变得格外扭曲，眼里的嫉妒完全暴露无形。
　　下一秒，就见她脸上带着微微扭曲的笑容，猛地把手向着队友的背后推了一把！
　　可似乎是因为她的视线出现了问题，她的手距离队友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偏差，她的手顿时落空。
　　清晰的电视机的镜头前，她就带着得逞的笑容，突然发出惊慌的尖叫，从所有队友的另一侧滚下了楼梯。
　　看着传来一阵尖叫的现场画面，苏沉香也愣住了一下。
　　这……她只是吹熄了她的一部分阳气，想着安嘉嘉阳气弱，自己心里有鬼容易见鬼，肯定能被吓得在家里滚两次楼梯。
　　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她这活人的心这么阴暗，阳气弱，控不住她心里的恶念，竟然光天化日也忍不住干坏事。
　　可见做人一定要心怀善念。
　　坏事想得多了，总要遇见鬼。


第15章 
　　不过这么大的事故，还是现场直播，真是非常震撼。
　　很快，娱乐节目就切换到其它板块。
　　苏沉香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
　　直到苏铭把热乎乎的饭菜拿出来服侍这个小祖宗，兄妹两个闷头吃过饭，苏铭就看见苏沉香已经乖巧地捧着盘子和碗筷去厨房洗碗了。
　　年少乖巧的小姑娘站在水池边上安静地洗碗，苏铭看了她一眼，专注地看了一会儿，见她是会洗碗的，不会把自己的碗筷都摔成碎片就不管了。
　　小孩子总得多点家务。
　　有助于自力更生。
　　他去房间忙工作。
　　苏沉香干完了家务回来，坐在沙发里继续看电视。
　　她把音量开得小小的，一点都不吵闹。
　　不过像他们兄妹这么心大的也不多。
　　不说这个小区其他楼的住户。
　　只说这栋发生了命案的楼，起码上下几层都已经搬空了。
　　住在这里的住户宁可最近去住旅店，也不会住在这里。
　　虽然平常楼里就很安静，可似乎今天格外冷清一些。
　　苏沉香和苏铭都没有搬走，完全没在意的。
　　等看了一会卡通片，苏沉香就打着小哈欠，抱着自己心爱的红面包和龙须糖去睡觉。
　　她就算是睡梦里也不能离开自己的食物，可就在睡梦里，她似乎梦到了从前在古宅里的一些事。
　　阴暗死寂的那段古宅的岁月，从她有了记忆开始，自己就住在那里。
　　除了她之外，其余的都是食物。
　　她一直都在吃得很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老头子，开始教她那么多活人的知识。
　　苏沉香也记不清了。
　　她只是看着梦里那个永远都笑眯眯，很慈祥，明明只是一缕残缺生魂，可似乎毫不在意随时都可能会被厉鬼吃掉的老家伙。
　　厉鬼是没有心的。
　　老头子不见了，她也不会觉得心疼，不会觉得难过，只是，只是有一点点……大概是因为生魂的脆弱，让她觉得不舒服了吧。
　　还有其它厉鬼敢于伤害她庇护下的人的被忤逆的愤怒。
　　也让她觉得，那古宅里很孤单。
　　没有厉鬼能和她交流，他们都想吞吃掉她，成为古宅的最强的厉鬼。
　　他们都是敌人。
　　只有老头，大概可以说……是朋友吧。
　　愿意和她说话，愿意在寂静孤独中陪伴她。
　　苏沉香的梦光陆离奇。
　　直到睡梦里，似乎传来了键盘敲打的声音，虽然有点让鬼烦躁，打搅鬼的睡眠，可似乎也不是很坏。
　　大半都隐藏在翻滚的黑色的阴气里的古宅都在这连续不断的键盘的敲打声中慢慢地隐去了，苏沉香之后的梦就变成了很多属于这个身体的那个女孩子的曾经的生活。
　　她看到了更多这个女孩子的不甘还有期盼。
　　徐丽和苏强结婚以后，刚把女儿生下来没两年就离开了家，找不着她的踪影了。
　　她消失了好几年，苏强一边抚养着女儿，一边等她回家。
　　他一直都很爱自己的妻子，也从不在女儿的面前说母亲的坏话，哪怕县城里关于徐丽的风言风语很多，可他总是避免着让孩子听到。
　　直到几年前，徐丽突然回到了县城和他提出离婚。
　　她那么坚决地要离婚，也请丈夫放她自由。
　　苏强看着急迫地要离开自己的妻子，默默地答应了离婚的要求。
　　徐丽带走了这个家里的一切，唯独没有带走他们的女儿。
　　苏强的学历不高，在职校学到了修车的技术，之后就在县城的修车店里打工。
　　他修车的技术不错，赚的钱也可以养家，按说这样的生活不错，可他的女儿却更希望自己能拥有更好的生活。
　　她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一个体面的男人，而不是每一次在家长会上，哪怕来之前洗了好几遍澡却依旧带着浓重的机油味的样子。
　　她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零花钱，希望自己也能和那些炫耀的同学一样，去旅游，去快乐地花销。
　　正在花季的女孩的心情一般的家长猜不到那么多，苏强只知道努力地工作，多赚一些钱来满足女儿的要求。
　　直到女儿有一天听到有人嘲笑苏强，说他是个无能的男人，看不住自己的老婆。
　　他的前妻都已经成了总裁夫人了。
　　那一刻，这个女孩子以为自己找到了更加美好的生活的路。
　　她从没有想过，为什么妈妈在离婚之后没有带走自己，而是固执地相信，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如果可以，怎么可能不要自己的孩子呢？
　　所以，现在徐丽是总裁夫人了，有了条件，一定愿意抚养她了吧？
　　她闹着要和母亲住，闹了很久，直到苏强舍不得地把她送到了这个城市，送到脸色僵硬下来的徐丽的身边，只央求徐丽一件事。
　　“如果你不愿意照顾小香了，就把她送回来。”这是这个男人对前妻唯一的请求。
　　可他的女儿，却只觉得他是在挑拨离间。
　　直到最后的最后，当她的一切都消散，都属于苏沉香，那最后的一刻，当挨了母亲的一耳光的时候，她后悔了。
　　她知道错了。
　　也知道苏强是真心爱护自己。
　　她不想再做徐丽的女儿。
　　“不做就不做呗，又不缺她一个。”睡梦里的苏沉香哼哼了一声，抱着被子滚在有空调的房间里翻着小肚皮睡得香甜极了。
　　等她第二天醒了，没看见小白，就自己爬起来换上了衣服出去。
　　一到了客厅，就看见苏铭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放在桌子上。
　　他看起来有点疲惫，苏沉香想到昨天晚上传来的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就是传闻中的打工人吧。
　　“吃饭。”苏铭习惯了熬夜，除了有点累没有别的问题，给苏沉香推了推面前的早餐。
　　简简单单的早餐，不过挺好吃的。
　　“我今天要去上班，你留在家里。如果害怕……”因为隔壁有重大的案件，按说小姑娘应该会害怕。
　　不过苏沉香似乎不是普通的小姑娘，苏铭想到她为了一口吃的两眼放光的样子，沉默了一秒，这才慢慢地说道，“如果觉得家里孤单，想出门逛逛，这是家里的钥匙。”
　　他把家里的钥匙给了苏沉香一把，还留了钱给她。
　　“不想出去吃饭就点外卖。”
　　苏铭一边提着公文包要走，一边又皱眉说道，“你一个人在家，还是别点外卖。冰箱里还有半个烤鸭，你自己动手热热……”
　　他啰嗦得不得了，苏沉香不叛逆，乖巧地点头答应，还殷勤地跑到门口送哥哥去上班，一边在苏铭抽搐的目光里说道，“那哥，回来的时候带鸡蛋仔给我。”
　　她这么自来熟，苏铭也很纳闷……他们兄妹什么时候要好到这么熟悉亲昵了。
　　可迎着破孩子期待的目光，他心里一软，答应了，关上门走了。
　　家里只剩下苏沉香一个人的时候，她一点都不觉得寂寞。
　　古宅里，本来除了老头子就没有鬼愿意和她玩耍说话。
　　她早就习惯了。
　　只是虚度时光是不对的。
　　她想了想，今天不再看电视了，而是把买到的一些高中练习材料拿了出来。
　　记忆里，这个身体的主人其实学习成绩一般，能进信德高中，大部分亏了林总给信德的“建校费”。
　　信德是私立高中，愿意接受一些承担建校费的学生，她的中考成绩也到了建校费的分数线，侥幸进了这所据说学霸超级多的私立高中。
　　因为信德高中虽然是私立，可教资很强，还愿意给真正的学霸很高的补贴，良性循环了这么多年，每年的升学率都很高。
　　可正是因为这个，苏沉香就是个闯入了学霸中的小学渣。
　　她有点心虚。
　　哪怕还没有开学，高一的课本还没有在学校拿到，不过她还是自己买了一本看看自己的水平。
　　她翻开了高一代数，想想本来的这个身体的主人对数学不大精通，忍着心里的不安看了一眼代数书的内容。
　　她探头，不忍目睹地看了一眼，愣住了。
　　“还行。”苏沉香发现，代数不难。
　　虽然也有点陌生，不过从前在古宅的时候，老头似乎教了她一些数学功课，那时候苏沉香觉得是打发时间的东西，可现在对比了一下，似乎那些知识给自己打下了不错的基础，至少面对高一的代数课，她竟然看得懂。
　　试探地往下翻了翻，苏沉香就确认，自己HOLD住。
　　似乎数学没有这个身体的记忆里那么难。
　　她顿时放下心，美滋滋又去翻其他的课本。
　　当看到英语和化学都还可以，只有物理有点难，苏沉香是真的放心了。
　　她心里有了底，就把课本放下，啃了一口红面包。
　　看书，费脑！
　　学习是多么辛苦啊。
　　当然得多吃点补补。
　　厉鬼理直气壮地想。
　　作为吃饱饭什么都搞得定的厉鬼，苏沉香啃了好几口红色的面包，啃得胖嘟嘟的面包成了半月，这才恋恋不舍地把面包放下，认真地开始翻看物理书。
　　她的记忆里老头教了一些物理知识，基础还不错，不过对于高中物理来说还远远不够。
　　初中和高中物理仿佛就像是两门不同的课一样。
　　忍着痛苦，她继续看书，艰难地看明白了一点，又试探地刷题。
　　题也很难。
　　不过想想高中要和那么多学霸竞争，哪怕现在再痛苦，苏沉香危机感爆棚，也坚持着不能放松。
　　她陷入了题山题海，荡漾其中，啃着笔头，转动着自己的小脑袋瓜儿，希望自己变得更灵光一些。
　　直到一阵阵手机铃声传来，打破了她陷入了物理思维的思路。
　　苏沉香不耐烦地看了一眼。
　　手机屏幕上，“林雅”两个字固执地闪烁着。


第16章 
　　苏沉香有心不理。
　　她都从林家搬出来了，不想再和林家有什么关系，而且一直以来和林雅的关系不怎么样，所以为什么要接林雅的电话。
　　林雅又不是她推下楼的。
　　更何况，她还间接给林雅报了仇。
　　毕竟林雅八成是被安嘉嘉推下了楼。
　　安嘉嘉现在也应该是在医院躺着呢。
　　她不欠林雅什么，当然没有想要诚惶诚恐，或者满怀复杂地接电话，而是挠了挠渐渐有点灵光起来的小脑袋，继续刷题。
　　她置之不理，手机铃声就一直响着不停，仿佛要跟她杠上了。
　　直到这铃声吵得苏沉香看不进去题了，她不得不黑着脸接通了电话。
　　“喂！”她语气不好。
　　换了谁，在做题的时候被打搅都不会心情好。
　　林雅得感谢她是一个有原则，五讲四美的好厉鬼。
　　换了个厉鬼被这么骚扰，还不吃了她呀！
　　“苏沉香，你来泰康医院。”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虚弱却坚持的声音。
　　“凭什么让我去看你。”苏沉香扬起小脑袋，哼了一声。
　　她一向和林雅不对盘。
　　自从她赖在了林家，林雅就一直不怎么看得起她。
　　当然，林雅的性子就是骄傲的大小姐的性子，别说看不起撇开亲爸非要跟后爸住别墅的苏沉香，就算是后妈徐丽她也一向都是看不上的。
　　徐丽在林雅的面前卑躬屈膝的，还不如保姆呢。
　　可就算是这么捧着林大小姐，徐丽也没有得到过一个多余的眼神。
　　不过就算林雅骄傲，大小姐脾气，可这跟苏沉香都没关系。
　　她只是懒得去见和自己不相干的人。
　　“……苏沉香，前天的事，是爸爸误会你，我希望能和你道歉。”让人感觉到惊讶的是，明明是看不起她，喜欢鄙夷地对待拖油瓶的林大小姐，却在电话里说了示弱的话。
　　不过这也符合林雅一贯的性格。
　　她的确是个大小姐脾气，可人却并不坏，哪怕以前再看不起苏沉香，也只是态度不好，从来没有真正欺负伤害过她。
　　虽然电话里的声音虚弱，她也坦然承认是家里让苏沉香受了委屈，“我今天才醒，现在还有脑震荡，只能请你过来。”
　　林雅的声音虚弱却还是有点硬邦邦的，不过听起来有点可怜。
　　苏沉香和她没什么深仇大恨，听着她道歉的话，抓了抓头发。
　　“你已经道过歉了。我不过去。”
　　“你过来。我得把这件事和你妈说清楚。”林雅坚持着，顿了顿，突然问道，“你现在在哪？”
　　“哈？”
　　“你无亲无故的，现在住哪儿！”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就算脑震荡了，不耐烦起来语气也带着几分命令地说道，“快点过来！一个人住外面，危险不危险！”
　　说了这样的话，她又觉得似乎太操心拖油瓶，不大对应自己大小姐，看不起别人的人设，补充说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我爸又要上新闻了。”
　　她说完，不顾苏沉香的呆滞，咔擦一声挂断了电话。
　　苏沉香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挂断了厉鬼电话的活人。
　　有那么一秒钟，她真想顺着电话信号爬过去，让活人大小姐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不是想见她么。
　　她从她的手机屏幕里爬出来！
　　以后请叫她手机里的香香子！
　　不过想想大小姐那据说脑震荡的情况下还记得给自己洗刷清白，苏沉香哼唧了一声，还是拿了钥匙出门。
　　她的确不喜欢和林家再有瓜葛。
　　可也希望扣在自己头上的黑锅能清白，而不是被人拿这件事说事。
　　“大人，你出门啊？”扭曲的红色身影从一个角落探出一张狰狞的脸孔来。
　　苏沉香看着小白。
　　“你去哪了？”
　　“我出去串门，给大人搜罗更多吃饭的消息。”小白讨好地凑过来一些，似乎昨天的伤感都不存在了似的，对苏沉香感激地说道，“也谢谢大人让我能够自由。”
　　之前她被阵法只约束在那个房子里，不能离开，日日夜夜感受着痛苦和怨恨的折磨。
　　现在阵法被解除，她的尸体被找到，她也失去束缚，重获自由。
　　所以好不容易能离开那个地方，小白最近忙着在附近串门，也结识了一些鬼朋鬼友，顺便帮苏沉香打探哪里有能吃的厉鬼。
　　她和苏沉香很亲近，苏沉香却没觉得和她关系多么好，对她去哪玩儿也不怎么关心，只是提醒说道，“你是厉鬼，小心别遇上厉害的天师收了你。”
　　小白身上的怨气那么重，一看就不是好鬼，这要是到处乱窜的时候被斩妖除魔了，那简直没救。
　　正觉得可以浪一下的小白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多谢大人提醒。”
　　是了，她的确是得小心点。
　　不然单凭她身上这一身怨恨与血腥气，遇到了天师，谁管她有没有作奸犯科过，立刻就是一个替天行道。
　　看到小白老实了一点，苏沉香准备出门。
　　出门的时候遇到来隔壁寻找一些信的证据的警官，被围在最中间的，是一个看起来有点文弱，穿着警服有一种说不出的劲儿的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脸色有点难看，正站在那个画了阵法的墙壁上摸索，似乎也很懂行的样子。
　　他的脸色不好，看着那个阵法露出厌恶和唾弃的样子，还低声和身边的几个同事说着什么。
　　这明显应该是专业人士，苏沉香想到小白，目光游移了一下，觉得小白如果撞上了这位，没准儿还能伸个冤。
　　她没想到警局里还有这样的特殊部门。
　　那年轻人明显不是普通人。
　　这么想想，苏沉香回了家里，叫了小白出来，指了指那个年轻人。
　　“我去伸冤？”小白不敢置信地问道。
　　“只有你才能把发生过什么原原本本地说出来，给自己伸冤。好不容易来了这样的人，你不求助等啥呢。”
　　“我是厉鬼，他会不会灭了我？”
　　“你是苦主，看那身制服没有？穿着那样制服的人，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公仆。只要你没作过恶，他们不会不问青红皂白。”
　　或许是老头的嘴里给她讲过的那些活人的故事，苏沉香最相信的，就是如她面前遇到的这样的人。
　　她从不怀疑，并且也坚持着如果有为难的事，就去向他们求助，并且相信着她一定会得到帮助。
　　所以，她催促了一下小白，看着血红色扭曲的影子战战兢兢地飘到了那个年轻人的面前，脸色难看的年轻人骤然看到血红的身影愣住了一会儿，之后安静又耐心地听小白的哭诉，苏沉香不觉得意外。
　　她把小白丢给警察叔叔，自己去了泰康医院。
　　这医院是一家私人的大医院，私密性很强，一般人来看望都需要里面的人的允许还有认同。
　　苏沉香在门口提到了林雅的名字，得到了确认才能进到医院里来。
　　她搭乘很豪华的电梯上了住院部的二十楼。
　　住院部清清静静，带着淡淡的药水的味道，来往着一些医生护士，不过却都很小声地说话。
　　苏沉香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二十楼住院区的入口。
　　入口的门上，一道朱砂黄纸震慑符箓贴在上面。
　　苏沉香看了看那符箓，没当一回事儿，推开门就进了住院区。
　　震慑小鬼还行。
　　遇到了她这样强大点的厉鬼，其实作用不大。
　　不过大概是因为这些纸符的原因，医院里的确很干净，没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没我画的好呢。”苏沉香小声说道。
　　她也是会制作符箓的。
　　老头子当初百无聊赖只能看大门的时候教过她很多。
　　什么驱鬼符，平安符，桃花符，青雷符，招魂符……她都会。
　　而且质量上乘，效果比这些大门上贴着的好得多。
　　她曾经偷偷给老头子贴了一张自己制作的桃花符。
　　那几天，天天有女鬼趴在老头子的门房外尖锐地鬼哭，要吞吃了这老头和她们融为一体。
　　据面有菜色的老头子说，桃花符是好符，可被古宅的阴气邪气侵蚀，硬生生搞成了桃花劫。
　　创新！
　　制符水平，高超！
　　厉鬼有点小骄傲地摇头晃脑，在住院区的走廊里走了一会儿，就找到了目标。
　　毕竟，病房门口还站着皱眉看着自己的林总。
　　他似乎是在等自己，看到苏沉香，他冷淡地点了点头。
　　他又不是她爸，苏沉香对他没感情，所以冷漠的态度伤害不到她，她不感觉到委屈，只是走到了林总所在的病房，进去，看见了还躺在病床上，头上裹着纱布，脸色惨白的林雅。
　　林雅非常漂亮，和苏沉香同年，可艳丽的容貌已经长开了，又因为常年大小姐的气势，比苏沉香多了几分强势的气势。
　　不过她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就多了几分可怜。
　　当看到苏沉香进来，她抿了抿嘴角，带着几分不耐烦，又有几分不安地问道，“你这两天住在什么地方？那天下雨，你怎么走的？”
　　苏沉香歪了歪头。
　　“那个司机和佣人已经被解雇了。爸爸这两天没回家，一直都在照顾我，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不会不去找你。”
　　林雅努力地撑着，也没有掩饰住眼底的不安。
　　大雨天的深夜，把一个弱弱的女孩子丢在少有人来的路边，如果遇到什么事该怎么办？
　　想一想，她就觉得心里恐惧。
　　哪怕是那几个人在辩解说是安小姐的要求，也辩解说想替大小姐出气，可林雅也毫不犹豫地解雇了他们。
　　安嘉嘉算是什么身份？
　　她连拖油瓶都不算，就敢黑着心害人，命令林家雇佣的人。
　　司机和佣人竟然还被她给说动了心。
　　难道他们拒绝安嘉嘉的要求，林家会解雇他们么？
　　嘴里所谓的想给她出口气，在林雅的眼里就更可笑了。
　　就算是要出气，就算真的是苏沉香把她推下楼，她宁愿事后结结实实给苏沉香几十个耳光，也把她从楼梯上踹下去，也不会拿一个女孩子的安全作为泄愤的手段。
　　卑劣下作的事，干了都嫌掉价！


第17章 
　　“啊……”
　　苏沉香没想到林雅竟然解雇了那几个佣人和司机。
　　她呆呆地看着病床上咬牙切齿，又格外后怕的漂亮女孩子。
　　这副呆呆的样子，让林雅冷笑了。
　　“你觉得我做得过分了？”
　　或许在别人的眼里，佣人们做的这件事也是给林雅出气。
　　而且他们都在林家工作好些年，这么就给解雇了，一点不给人留余地，林雅做事也过于苛刻，不像是一个善良宽容的人，更像是一个只要不高兴就不管别人死活的任性大小姐。
　　这种话，林雅听得多了，她才不会去解释自己的心情，还有就算是解雇了他们，林家也付给了他们三倍的经济补偿金。
　　她冷笑着，苏沉香却只是茫然地抓了抓小脑袋，慢吞吞地问道，“那安嘉嘉呢？”
　　小心眼的厉鬼没人性的，怎么会去理会几个欺负自己的佣人，反而更小心眼地想要知道，安嘉嘉有没有受到惩罚。
　　林雅：……
　　她瞪着比自己还小心眼的小姑娘。
　　以前没看出来啊！
　　可是，当看到苏沉香一点都没有表露出对她解雇佣人做法不赞同，林雅哼了一声，紧绷的脸色缓和了。
　　“她以后和林家没关系。”
　　这么恶毒下作，嘴里说着给她出气，其实是去伤害别人，反倒把黑锅扣在她的头上，林雅都要气死了。
　　但凡出了什么事，都是林雅的错。
　　安嘉嘉可以说自己很无辜。
　　因为都是想给林雅出口气呀！
　　心肠这么坏，林雅拒绝和这样的人有什么关系。
　　哪怕徐丽是安嘉嘉的姨妈，可林雅也不会给徐丽什么面子，容忍安嘉嘉恶心自己，陷害自己。
　　大小姐，就是任性。
　　“所以说，她是被从林家赶走了么？”苏沉香继续慢吞吞地问道。
　　听到安嘉嘉被赶走，她心里就高兴多了。
　　安嘉嘉千方百计地把苏沉香赶走，也想要攀着林家这大树过光鲜亮丽的生活，苏沉香可看不顺眼。
　　不过想到安嘉嘉从楼梯上滚下去的英姿，苏沉香虽然没有证据，而且林雅也的确没有看到，可她还是提醒说道，“你不可能无缘无故滚下楼梯，我觉得安嘉嘉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有鬼，八成是她干的。”
　　耿直的厉鬼完全没有心虚，就算没有证据也坦然地跟大小姐说了一声。
　　这看起来也像是陷害安嘉嘉，在林雅的面前说坏话一样。
　　林雅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个理直气壮的小姑娘，觉得她拎不清重点。
　　重点是安嘉嘉滚蛋么？
　　重点不是她已经洗刷冤屈，可以提出另一个对她而言更重要的问题么？
　　“这件事我爸爸误会了你。”林雅看了一眼站在病床边上没说话，微微皱眉却没有拒绝自己要求的林总，扯着被子的一角对歪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自己，眼神懵懂的苏沉香慢吞吞地说道，“其实你没做错什么，也因为我受委屈，受惊吓了。你想要什么要求可以和我说。”
　　她到底是大小姐，说不出主动的什么话，希望苏沉香自己“懂”。
　　“要求？我没有要求。”安嘉嘉偷鸡不成，惹翻了林家大小姐，被林家赶走，现在不是挺好的么。
　　苏沉香就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需要什么要求不要求的。
　　林雅跟她道歉了。
　　这件事上，林雅也算是无辜的受害者，本来用不着跟她道歉。
　　可她明明是那么骄傲的女孩子，却跟苏沉香道歉。
　　“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而且林总是关心你，才对我说了不好听的话。其实也没什么。”
　　如果一个父亲，当女儿受到伤害却还愿意原谅最有嫌疑的那个人，这才说不过去。
　　苏沉香扒了扒自己被活人这么丰富的脑回路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哼哼着说道，“现在真相大白了，我是清白的，那你也好好养病吧……祝你早日康复。”
　　林总本来沉着脸，皱眉听着，当听到这些话，他愣了愣，脸色同样缓和，深深地看了苏沉香一眼。
　　他在生意场上这么多年，练就了一双锐利的眼睛，一眼就看出来苏沉香并不是违心地说这些话。
　　她是真的觉得没啥大不了的。
　　也并不想提出什么补偿的要求。
　　可这又和曾经的，在他的面前小心翼翼不敢激怒他，希望讨好他的苏沉香完全不一样了。
　　“我的意思是，你赶紧回林家！”
　　苏沉香不是最喜欢林家的别墅么？
　　怎么不提回家了？
　　林大小姐一下子就感受到了“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的愤慨。
　　她都给苏沉香提出可以回林家的机会，苏沉香竟然把握不住。
　　既然把握不住，这么没用的，林雅咬牙切齿，艳丽的脸都扭曲了，恨不得把手里的被角当苏沉香给扯碎，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些话来……主动要拖油瓶回家，傲慢高傲的大小姐的人设都要碎成渣渣了。
　　她本来就还很虚弱，被苏沉香气得半死，就心里想，等回头苏沉香回了林家，她非让她尝尝拖油瓶到底应该过什么生活。
　　反正佣人被解雇了几个，回头就让苏沉香去当灰姑娘！
　　“回林家？我不回去。”
　　在林总沉默，默许的气氛里，苏沉香软软的声音让林雅正想象着怎么收拾苏沉香的画面一下子碎掉了。
　　“你……你说什么？”林雅抬起了苍白的脸，没有想到，从前哭哭啼啼死也要留在林家的苏沉香没有听到能回林家的高兴，反而说不想回去了。
　　她看向她，就看见病房大大的窗户边上，苏沉香站在窗边投射出来的阳光之下，坦然又认真。
　　她并不是在说虚伪客套的话，而是真心地在说不想回林家了。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苏沉香觉得自己应该跟林家说明白。
　　既然她清白了，她跟林家就更没有关系了。
　　虽然林家人看起来为人也不错，可她却不想再为了什么美好的生活，就去和毫无瓜葛的人有什么牵扯。
　　她有亲爸，不是么？
　　林家或许很好，可那不是她的家。
　　“我知道你很不安，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天晚上我哥大半夜来接我了。我有很好，很爱我的亲人。”她哥是爱她的吧？
　　那肯定的！
　　虽然活人总是口是心非，可苏沉香大度地不在意他们的刀子嘴，只看行动。
　　摸着口袋里的房门钥匙，苏沉香美滋滋地对林雅弯起眼睛，开心地说道，“林家是你的家，却不是我的。我有家，有家人，也有爱我的爸爸和哥哥，虽然没有大别墅，可我们的家也很温馨。”
　　可不温馨么。
　　隔壁就是凶宅，身边就有厉鬼，局子都出入过啦！
　　多温馨的生活环境。
　　她真心地说着幸福的话，林雅都觉得苏沉香变了一个人似的。
　　“其实林家也是你的……”
　　“你说徐丽啊？”苏沉香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在林雅有点发呆的目光里撇嘴说道，“从她把我丢给我爸的时候，她就放弃了给我当妈的资格。对了，我得提醒你一声。”
　　厉鬼小心眼地记得挨了徐丽一巴掌的事，不吝啬在林家父女的面前说徐丽的坏话，阴险地说道，“她当年连自己的亲女儿都不要，你还不是她生的呢，觉得她能真心给你当妈么？”
　　她其实也没说错。
　　甚至，当林雅目瞪口呆看着“大义灭亲”，小姑娘还客气地对林总说道，“希望林总生意红红火火。”
　　“你什么意思啊？”林雅觉得这话有点奇怪的味道，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意思。要是不红火，大概你连后妈都没要没了。”苏沉香耿直地说道。
　　徐丽为了好生活，丢下了家境普通的前夫和女儿。
　　那以后要是林总生意上出了点意外，她会做啥选择，反正苏沉香没有明说。
　　她发了坏，说完了徐丽的坏话，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就准备走了。
　　既然已经和林家说清楚了，她就觉得已经没有什么遗憾……曾经的那个苏沉香的清白已经被承认，她就算是消失不见，也始终不是一个坏孩子，这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苏沉香没有兴趣，反而觉得似乎和林雅说开了以后，身上更轻松了。
　　她心满意足地就准备离开，林雅和她同年纪，其实年纪都不大，反应不过来，就看见林总走到了苏沉香的跟前。
　　他在苏沉香的记忆里，是高大威严，令人敬畏的。
　　他对苏沉香这么小拖油瓶一向不怎么关注。
　　可在苏沉香的记忆里，她总希望能讨好到他，希望得到他的喜欢。
　　希望……他像是喜欢林雅一样喜欢她。
　　其实苏沉香不明白这种感情。
　　她有亲爸，苏强真心疼爱自己的孩子。
　　有父亲的爱，为什么还要去贪图别人的父亲的疼爱。
　　不过她不会去说这个身体从前灵魂的坏话。
　　不管她做了什么，也只是一个人生的路没有走很多年，一个涉世未深，并没有长成完整世界观的小姑娘。
　　她只是茫然地抓了抓头发，看着一向不怎么搭理自己的林总修长的手伸到自己的面前，一张卡片夹在他的指缝里。
　　“生活费，拿去。”林总顿了顿，皱了皱眉，还是对苏沉香说道，“误会了你，我跟你道歉。”
　　他的语气平淡。
　　可因为这句来自于长辈的道歉，苏沉香的眼眶本能湿润。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滚落。


第18章 
　　苏沉香疑惑地垂头看自己的手背，晶莹的泪珠从她雪白的手背上滚落下去。
　　她其实没觉得委屈，也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特别。
　　可身体的本能，却像是一直都期待这句话一样。
　　林雅的道歉让她的心里轻松下来。
　　而来自于林总的道歉，让她的委屈终于全都消散了。
　　林家的人……都不坏。
　　只是这些都和苏沉香关系不大而已。
　　“我能理解你关心林雅的心情，你其实也是一个好爸爸，和我爸爸都一样，都爱自己的孩子。”
　　苏沉香心里哼哼唧唧，不过作为耿直的厉鬼，没什么委婉的意思，抬起小手拒绝了林总的生活费，慢吞吞地说道，“其实咱们没什么关系，我不要你的钱。”
　　活人的钱虽然很好，可自己赚的才香！
　　想想自己已经是个百万小富鬼，苏沉香的腰一下子挺拔了起来，仰着小脑袋骄傲地说道，“我有钱！就算没有钱，还有我爸，还有我哥。”
　　遥远的一栋高高的写字楼里，正坐在陈总的办公桌前认真说着工作计划的苏铭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诅咒了一样。
　　“怎么了？”陈总关心地看着莫名警惕了的秘书。
　　“没什么。刚才你是说，陈少把人给挡回去了？”他们正说着的是之前陈天北提到的，能在中环项目设局害人的天师恐怕不是善类的话。
　　苏铭从前只是普通家庭，没有想到过这背后还会有这么多的说道，现在听到陈总跟自己提起，顿时后背一层层的冷汗。
　　他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要更加谨慎，不能让苏沉香不知道社会险恶，以后被人盯上发生危险，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对陈总道谢说道，“也请陈总和陈少道谢。”
　　以他的身份，是见不到传说中陈氏集团的继承人陈天北的。
　　不是因为陈氏继承人高高在上，一个分公司的小秘书见不到他。
　　而是……陈天北一向和陈家关系很差。
　　多么奇怪。
　　明明陈天北和陈氏关系极为恶劣，可陈氏的继承人人选却始终都只有陈天北一个。
　　无论陈天北怎么表现出对陈氏的厌恶，陈氏的掌舵人，也就是陈天北的祖父却一直都非常看重他的样子。
　　“没事，小北也就是搭把手的事。不过你记得回去和小香说啊，中环那件事以后别跟别人提，就当是小北解了局，到此为止就行了。”
　　陈总眼眶发黑。
　　打从在工地见鬼，做了一晚上噩梦，今天能来上班都是多亏了想要往上爬的上进心了。
　　他一边喝着黑咖啡给自己醒神，一边眼神恍惚地看着手里的计划书，很久之后，突然探身，也算英俊的脸几乎贴到苏铭的脸上！
　　苏铭：……
　　这要不是自己的老板，发工资的那种，他非把这张脸摁进办公桌不可。
　　他嘴角抽搐地看着非要跟自己脸贴脸的陈总。
　　“苏铭，小香真的是很厉害的天师哈。”陈总想想噩梦里各种扭曲恐怖的场景，再想想一个人住，现在觉得自家阴影都能让他吓得跳起来，迫切地需要安全感，忍不住又往苏铭的面前凑了凑。
　　他凑得更近了，苏铭忍无可忍，一巴掌把他的脸推开，板着脸问道，“什么意思？”
　　“我……”
　　“她要学习，没时间捉鬼。”苏铭只希望苏沉香好好学习。
　　他板着脸，比教导主任还厉害，陈总就知道他误会自己了。
　　“我不是要小香帮我捉鬼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搬到你家隔壁住吧。”
　　苏沉香在中环一巴掌把厉鬼拍扁的英姿直到现在还留在陈总的脑海里。
　　在陈总看，别看苏沉香小小一只小姑娘，可也太有安全感了好不好？
　　再想想自己草木皆兵，甚至夜晚的时候都不敢把自己的身体任何部分露出被子的恐慌，陈总就对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苏铭坦然说道，”住在你们家旁边，我觉得有安全感。”
　　“我家隔壁是凶宅。”苏铭嘴角抽搐地提醒。
　　顺便，住在他家隔壁未必有那么安全感。
　　毕竟，他家还养着一只红衣女鬼来着。
　　“……我记得你家一梯三户，还有一户没人住。”虽然住在凶宅边上也很伤，可凶宅旁还住着苏沉香不是！
　　陈总坚持着。
　　“随你。”好言难劝作死的鬼，苏铭不吭声了。
　　希望红衣女鬼不会给陈总造成心理创伤。
　　陈总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
　　他们俩继续商量工作上的事，苏沉香却已经和林总说完了该说的话。
　　她用骄傲的语气说起她的爸爸，完全没有之前对自己的亲爸难以启齿，仿佛提到苏强就会很丢脸的感觉。
　　这种转变让林总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看见苏沉香确实不要自己给的生活费，他也不勉强，把卡片重新收回自己的衣袋，对苏沉香微微点头说，“你现在还像是个样子。”
　　他之前不怎么喜欢苏沉香，不仅仅是因为娶了个太太多了一个拖油瓶。
　　而是因为苏沉香丢下家人跑到林家的做法。
　　现在她重新回到了家人的身边，林总反倒觉得苏沉香还行。
　　小姑娘之前一时想不明白，做了一些伤害家人的事，可现在她愿意回头，林总也不会再去提及她曾经做过什么。
　　他倒是提醒苏沉香说道，“快开学了，别总想着玩。”
　　显然林总也很注重功课，态度也温和很多，苏沉香干脆地答应了一声，又看了看听到功课脸色更白了的林大小姐，本着善良的心就跟林雅说道，“林雅也是。等出院了，养好身体就预习预习功课吧，我都已经做了很多练习题了。”
　　“高中的课本怎么样？”林雅软软地倒在被子里，大小姐的劲儿散了，装死。林总深深地看了闭着眼睛不说话了，一副你们都很烦的女儿，又对苏沉香问道。
　　“数学不难，物理和初中的差别有点大。得学。”提到功课厉鬼可就不困了，急忙精神抖擞地说道。
　　她顿了顿，想起来一件事，认真地说道，“建校费，我会还给您。”
　　林总微微挑眉，对建校费不置可否。
　　他很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看着这骄傲地说着数学不难的小姑娘，他用照顾女儿好几天有些疲惫的大脑思考着……面前这个有点小骄傲，一副自己学习很好的小姑娘，明明是跟林雅一起靠着建校费进了重点高中的小学渣来着。
　　不过没准人家就开窍了呢。
　　林总一下子感受到重点高中的竞争的迫切感，点了点头说道，“林雅的功课也一般。信德竞争大，你说的没错，得学！等她出院了，我给她请几个家庭教师，预习一下。”
　　他顿了顿，对苏沉香问道，“你来么？”
　　“我可以自学！”小姑娘的胸脯挺得更高了。
　　“不错，很好。”林总更感受到了给林雅补课的迫切。
　　这一刻，莫名其妙地，就算是厉鬼，也感受到了一双仿佛刀子的目光刺在自己的皮肤上。
　　苏沉香顺着着充满怨念，连自己这顶级厉鬼都有点遭不住的目光看去，就见林雅都缩在被子里，对自己露出了仇恨的目光。
　　拖油瓶果然都很讨厌！
　　大小姐没有想到只不过是想和苏沉香说清楚让自己不那么愧疚，这小拖油瓶竟然背后给自己捅刀子。
　　苏沉香才不怕她，扬起小脸，很得意地接受林总的夸奖。
　　林雅气得几乎要流泪。
　　“那我走了，祝你早日康复。”苏沉香没在意今天把林大小姐给得罪了，看了看外面阳光不错，再摸摸口袋里苏铭给自己的零用钱，觉得自己可以去吃点好吃的，顺便把小白跟自己提到的那几个仿佛有厉鬼的地方走一走，整点储备粮。
　　要不然，等开学了，她就没有那么宽裕的时间出来找吃的了。
　　她今天要忙的事儿多了去了，没有想法总是泡在医院，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告辞。
　　林雅现在可不愿意和她说话了，闭着眼睛在生气，林总也不强留她，点头送她离开。
　　走到病房房门前，林总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挂断。
　　苏沉香就看见手机屏幕上闪过的是徐丽的名字。
　　看林总没有接，一副不快的样子，她没有放在心上。
　　徐丽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她管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干什么。
　　不过徐丽应该是有着急的事找林总，短短的送苏沉香离开的几步路，林总的手机响了好几次。
　　这么着急明显有事。
　　可徐丽能有什么事。
　　苏沉香一下子就想到了安嘉嘉的事故。
　　众目睽睽想推队友，却自己滚下楼梯，这种事不好好解决，安嘉嘉还怎么在娱乐圈混啊。
　　不过这种事故安嘉嘉应该没有办法自己解决，只能求助林总，不过看林总那不耐烦的样子，应该是不想管。
　　更何况刚才苏沉香还说了安嘉嘉的坏话……想到这里，苏沉香就心满意足，跟随手把徐丽拉黑了的林总告别，脚步轻快地离开。
　　泰康医院是一家私人医院，在私人病房区的人也不多。
　　苏沉香是只注意文明素质的厉鬼，也没有踢踢踏踏弄出很大的脚步声，甚至，在走到了病房区门口，看到飘落在地上的一张黄色的符箓，还停下了脚步。
　　她刚刚进来的时候，这张符还贴在病房区的门上。
　　“贴得也不用心啊！”
　　大概是没有贴牢固，这张符从门上落下来。
　　苏沉香想了想，弯腰把这张符捡起来，叹了一口气。
　　发黄的符箓仿佛被什么烧焦了，大片大片的焦黑，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这么不禁用，能让人安心么。”
　　现在的天师，就这么糊弄客户的么？
　　这符，质量不行啊。


第19章 
　　苏沉香一边感慨，一边四处看了看。
　　没有看到胶水什么的，她想了想，正想把手里的符拿去给医院的护士，提醒一下以后粘得结实点，就听见走廊另一端传来电梯的声音。
　　她探头一看，就见电梯停留在了自己的这个楼层，缓缓打开，走出来了两个年轻人。
　　其中一个脸色疲惫，正皱眉跟身边的同伴在说话。
　　苏沉香一看，觉得眼熟。再一想，哦，这不是今天早上那个在隔壁出现的年轻警官么。
　　小白就是跟他伸冤去了。
　　她急忙吸了吸小鼻子，果然，从这个年纪轻轻的警官的身上闻到了一点属于小白的阴冷的味道。
　　看到他出现在医院，苏沉香想了想，就觉得奇怪。
　　小白去找警官伸冤，一定会把所有的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既然这样，这位警官为什么不回警察局，反而来了医院？
　　她正趴在门边探头探脑的思索时候，两个年轻人已经和她擦肩而过。
　　因为看到有个小姑娘站在中间，他们还都礼貌地避开了她，也没觉得她挡路。
　　“那个……”苏沉香看了看掉下来的符，又看了看那个明显懂这些的警官，觉得专业的事还是留给专业的人，就急忙叫住了正并肩往住院区走的年轻人，小小声地说道，“这个掉下来了。”
　　她叫住了这两个年轻人，那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诧异地回头，看着站在住院区大门口，正有点小羞涩，有点不好意思的小姑娘。
　　很漂亮的小姑娘。
　　不过，为什么要叫住他？
　　下一秒，他就看见了苏沉香手里的符箓。
　　当看到小姑娘手里那已经焦黑得一塌糊涂的符箓，他的脸色凝重起来。
　　他急忙走过来，对苏沉香凝重地问道，“小妹妹，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多笑话呀。
　　除了大门口贴的这一张，还能在哪儿发现？
　　苏沉香迟疑了一下，觉得这活人大概脑子有点不太够用。
　　她抖了抖单薄的小肩膀，仿佛被吓住了，思考了一下，指了指空下来的大门，耿直地说道，“当然是从门上掉下来的。我看见地上掉了个符，是不是问题有点大。……这符……是不是要过期了？”
　　不过期，不能解释变黑这种现象啊！
　　虽然她有点不客气，可年轻的警官却不在意。
　　在身边的那个笑嘻嘻的同伴上上下下观察苏沉香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符箓了的大门，对苏沉香道了谢，接过了这张已经破损了的符箓。
　　感受到黄纸上没有半点灵气感应，年轻警官的脸色更凝重了，低声说道，“难道是有厉害的东西进来了？”
　　他摩挲着符箓，希望找到什么线索似的，苏沉香的耳朵却扑棱棱地竖起来。
　　厉害东西。
　　符箓也没挡住。
　　这怕不是储备粮！
　　“肯定是！”她现在也不说这破烂符箓不行了，坚决地相信，一定是有厉害的储备粮出现了。
　　想想读书那么费脑，苏沉香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吃的永远都不嫌多。
　　没营养，怎么好好学习啊！
　　“你忘了，今天小北来做私人体检。”就在警官凝重地四处看着，仿佛要查看什么似的，一旁那个笑眯眯，眼睛细长的年轻人已经压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倒是这小姑娘有点意思，不仅知道这是符箓，而且还直接找上你……她怎么知道你是个天师的？”
　　他脸上笑眯眯的，可一听这话就知道一肚子的心眼儿。
　　苏沉香觉得这活人不友好，不过也知道自己的确有点奇怪，毕竟就算是认识符箓不算什么大不了，可不去找护士，反而叫住两个陌生人，笃定了他们能解决问题，这就奇怪了。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老老实实地说道，“我见过你。我就住你今天去过的那房子的隔壁。”
　　对于这一点，她不觉得又什么需要隐瞒。
　　笑眯眯的年轻人愣住了一下，诧异地看她。
　　“哦，原来是你啊。”苏家兄妹去警局做过笔录，当然就会有人知道那个发生命案的房子隔壁住着的是一对兄妹。
　　这么说，她认出自己的同伴倒是情有可原。
　　因为觉得自己刚刚怀疑的做法的确有点不地道，这个年轻人就跟苏沉香道歉说道，“最近身边发生了一些事，真是不好意思。”
　　活人似乎很喜欢道歉的样子，无论是林雅，林总，还是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不过苏沉香大方地原谅了活人，摆手说道，“没什么。”
　　活人又不能吃，她为什么不原谅他们？
　　就算是记恨也很耗费能量。
　　只要别跟她抢饭就行。
　　鬼生之中只有吃最重要，其他都可以不在意，苏沉香觉得自己的心很宽阔。
　　完全忘记刚刚自己小心眼，对徐丽和安嘉嘉念念不忘。
　　“不过刚才你们说厉害的东西……”小姑娘抖了抖白生生的小耳朵，努力不要流口水。
　　“没什么。”年轻的警官在同伴提醒了自己以后，也觉得找到了符箓会焦黑的原因，松了一口气，对苏沉香挤出了温和的笑容说道，“随便说说而已。这医院很干净。”
　　他没有深究苏沉香认识符箓的原因。
　　毕竟泰康医院是最有名的私人医院，能住在这一层住院区的非富即贵，这小姑娘能出入这里，显然出身也很好。
　　这有钱人身上谁没有一两件防身的东西，她认识也正常。
　　更何况苏沉香还知道把符箓从地上捡起来，还给他提醒，年轻警官对苏沉香的印象很好。
　　他虽然看起来很疲惫，可两个年轻人都很有礼貌。
　　苏沉香耳朵竖起来半天，却听到说医院干净得很，高高竖起的耳朵慢慢地趴了下来。
　　“哦，原来是这样。”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厉鬼不好找啊。
　　怎么可能守株待兔呢？
　　可见，还得奔波。
　　离开医院，就先去不远处的那片小树林看看传说中的吊死鬼好了。
　　软软的小姑娘垂着头，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小妹妹……”
　　“没事。我就是随手捡了这个，觉得如果门上没贴不太好。”苏沉香有点后悔没有带着一点红色龙须糖出来，有点饿了，揉了揉小肚子，很不热情地说道，“再见。”
　　刚刚眼睛还亮晶晶，当听到说没吃的，顿时厉鬼翻脸无情。
　　好在面前这两个年轻的陌生人也不认识她，虽然觉得小姑娘也算人美心善，不过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一边说话一边离开了。
　　走廊里，还传来年轻人有些担忧的声音。
　　“小北的情况这么厉害了？住院区的符都黑了！”
　　“最近阴气有点重。”
　　这声音慢慢地远去了。
　　苏沉香听了两声，不怎么感兴趣，进了电梯，准备离开医院。
　　因为医院格外干净，干净得让苏沉香觉得没意思极了，当电梯到了一楼，她毫不留恋地抬脚就走。
　　可就在抬脚的那么一瞬间，苏沉香突然停下了脚步。
　　也不知道是从鼻尖掠过的细微的一点阴气的香气，还是莫名的，仿佛有什么在吸引着她，她脚下一转，脑海里一片空白。
　　就像是遵循本能一样，她走过了医院的侧门，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转过了医院的楼角，走进了后面的一片不小的花园。
　　花园里，正是盛夏，摆放得很艺术的花盆里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堆积在整个花园里。
　　可苏沉香的目光却忍不住，就像是有什么让她馋得慌，甚至吸引力远远超过了她的理智的东西，吸引着她慢慢地，慢慢地走近了一个两米多高的花坛。
　　她只觉得自己死寂的厉鬼的心都发出了悸动的跳动。
　　甚至……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什么。
　　这味道……特别甜！
　　让她欲罢不能，让她垂涎三尺，让她恨不得一口吃……
　　苏沉香的眼睛发光，脚下变得更加激动，快速地走近了花坛，猛地看向花坛的阴影里。
　　阴影里，一个英俊的少年正没有形象地坐在没有阳光的角落。
　　他看起来脸色难看又苍白，又似乎带着几分狠厉，一双手臂撑在修长的腿上，恶狠狠地看向敢打搅自己的人。
　　四目相对。
　　苏沉香瞪圆了眼睛，看着这个年轻小帅哥……背后三只彼此纠缠，散发着阴冷气息，尖利的鬼爪深深地抓进了少年血肉里，眼神怨毒又狞恶的厉鬼。
　　鬼气冲天。
　　饭！
　　三只饭！
　　苏沉香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守株待兔的故事竟然是真的。
　　古人没有骗她！
　　来了一趟医院，竟然遇到了三只饭。
　　特别香。
　　想想辛辛苦苦跑了一趟中环地产，忙忙碌碌半天也才只拿到了一只厉鬼，苏沉香泪目了。
　　本以为只是过来和林家解开这个身体的心结，让曾经的苏沉香得到释怀与安宁。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好鬼有好报。
　　可是下一刻，她就看见了面前那个依旧坐在地上，正咬着牙，仿佛苦苦忍耐着什么的英俊少年。
　　他的身上阴气冲天，就像是坐标一样，甚至把苏沉香也吸引到了他的面前。
　　那阴气血腥味很重，浓郁无比，带着厉鬼垂涎的，无法忽视的香气与诱惑。
　　连苏沉香有那么一秒钟，都被这少年的气息迷住了理智。
　　他闻起来香极了。
　　可她又不吃活人。
　　脑子迷糊了一下，她就对他不太感兴趣了。
　　中看不中吃。
　　苏沉香反而对这少年身上的厉鬼垂涎了一下。
　　可这三只厉鬼，明显是少年引来的。
　　而且，这么重的阴气，明显这少年不是普通人。
　　苏沉香有心想离开。
　　既然是别人餐盘上的饭，做鬼也讲规矩，她不抢别人的饭。
　　可不知道怎么，也不知道是饥肠辘辘，还是……莫名的，刚刚想把面前这个少年一口给吃掉的奇怪的悸动，苏沉香又看了看那三只凶厉的纠缠在一起，谁都不肯放开这少年的厉鬼。
　　摸着饥饿的小肚皮，为了饭，厉鬼厚着脸皮，小心翼翼地蹭过去，离少年接近了一点，不好意思地红着脸。
　　“同学，一口气招惹三只鬼，压力很大吧？要不我帮你分担一下？分我一只吧，”她可怜兮兮，用鬼生最可怜的声音软软地问道，“就一只。”


第20章 
　　苏沉香是很漂亮的小姑娘。
　　当她软下语气，可怜巴巴地央求的时候，很少有人会拒绝她。
　　只有花坛阴影里，那个脸色铁青，死死抓紧了手在努力忍耐着的英俊少年，看着这个不怕死凑过来的小姑娘觉得荒谬极了。
　　都说无知者无畏，大概说的就是这种小女生。
　　只看到他长得好看，帅气，就不管不顾地凑过来，想和他说话！
　　陈天北都要气死了。
　　他身上的问题非常严重。
　　刚刚在楼里检查了一半就受不了了，唯恐祸害到医院，就躲出来。
　　两个照看自己的人进了医院去求助，他只能缩在这里，等着有更强大的人来为自己解决身上的麻烦。
　　大夏天的，太阳毒，天气炎热，他本来以为不会有人有什么闲情雅致在医院的破花园里逛。
　　没成想不仅有，而且还自来熟。
　　猛地握住了衣袋里的一个东西，他拿出来，用力地砸向苏沉香。
　　“走开！”他掏出的东西砸在苏沉香的身上，啪嗒掉下来。
　　是一个雕琢精致的白玉护身符。
　　护身符落在地上，明明应该是很易碎的材质，可滚落在苏沉香的脚下却没有半分破损，轱辘两下不动了。
　　苏沉香突然疑惑了一下。
　　她看着这护身符，感受到刚刚护身符触碰到手臂的时候那仿佛过了一下电的微妙的触感，觉得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就像是从前生活在古宅的时候，把古宅大门死死封锁，让她无法离开古宅，一触碰就会刺痛得浑身无力的那种感觉。
　　不过古宅的符箓的威力比这厉害多了，这护身符也只是让她感觉到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似的。
　　可这已经算是很厉害了……就比如住院区的那种符箓，对苏沉香完全都没有感觉。
　　能让她有感觉的符箓真的不多，可她不明白陌生的少年为什么拿这个砸她。
　　难道看出她是厉鬼？
　　可这少年浑身阴气，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正经人呀！
　　苏沉香，委屈！
　　她只是想分一只鬼，不给就不给，砸她干什么。
　　香香走就是了。
　　“小气。”明明阴气那么重，而且和苏沉香的阴气完全不同。
　　大部分的厉鬼身上的阴气，都很凶厉，对于其他厉鬼来说是刺激，是伤害与震慑。
　　可这少年的阴气不一样。
　　就像是会迷惑厉鬼，完全没有伤害性不说，还香得很。
　　就像是……天生给鬼吃的那种。
　　如果面前的这是一只厉鬼，散发着这么香浓的阴气，让鬼食欲大开，苏沉香二话不说早就一口给吃了。
　　可这面前的少年虽然浑身阴气冲天，仔细一看竟然还是个活人……苏沉香不吃活人，哪怕他香得就连她都几乎控制不住。
　　这一刻，苏沉香甚至觉得兜兜里的龙须糖都不香甜了。
　　见过了最好的，别的饭怎么可能香？
　　而且，这人还不懂分享。
　　明显一只鬼都不给她。
　　她垂了垂小脑袋，决定不去看别人家的饭，甚至觉得这少年挺聪明的。
　　用香喷喷的阴气吸引厉鬼到身边，这才是守株待兔的终极定义。
　　要是她有这种阴气，那每天躺着就能吃好吃的。
　　可惜了，她的阴气不一样。
　　厉鬼闻到了，只有望风而逃的……
　　“拿着那个走。”看见这个陌生的女孩子垂着小脑袋准备离开，虽然觉得她作死，也讨厌女孩子靠近自己，可陈天北不知道怎么，又觉得莫名地难受。
　　就像是没有办法看到她露出失望的样子，莫名地想要靠近她一些，顺从她的请求……这种奇怪的，活了十几年都没有过的感觉让陈天北脸都黑了，叫住她。
　　苏沉香急忙回头，目光灼灼。
　　难道他后悔了，愿意给自己一只鬼？
　　黑白分明，清澈得能看到简简单单的高兴快乐的眼睛，让陈天北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活了十几年，他见到了这世上所有最丑恶的东西。
　　可他也曾经见过很多单纯善良的眼神。
　　可就是奇怪的，他就感觉到这个小姑娘的眼神与众不同。
　　这是奇怪的感觉，他甚至都不认识她。
　　不想去看这个奇怪的女孩子，陈天北的声音恶劣，咬牙，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肩膀上三只厉鬼……这三只厉鬼奇怪地安分……不过他现在顾不上这件事，对苏沉香说道，“拿着护身符走。”
　　他身上的阴气可能会沾染到无辜的人，如果没有护身符，或许会连累她受到厉鬼的伤害。
　　虽然是她自己作死，可他不能忍受因为自己伤害到别人。
　　“这护身符我没什么用啊。”苏沉香看了看地上的护身符，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给我护身符？”
　　她不明白活人。
　　歪着小脑袋，看着这个看起来很痛苦的英俊少年。
　　他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肯吃肩膀上的厉鬼来补补。
　　他不吃，还不给别人吃。
　　这不是浪费食物么！
　　可看到这少年难受的样子，迟疑了一下，想到活人都很没用，再想想陈总因为一只小小的厉鬼被追得上蹿下跳，苏沉香突然福至心灵。
　　大概涉及到吃饭的时候，她的小脑袋总是格外灵光，她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眼睛变得亮晶晶的，迟疑地凑过来。
　　看着这个赤红着一双看起来很久没有休息好的眼睛看向自己，眼神变得超凶的帅气少年，小小声地问道，“你是……因为你背后的厉鬼在困扰么？”
　　阴影里，她的眼睛更加明亮。
　　陈天北不敢置信地看着和自己越来越近的女孩子。
　　她眼底藏着深深的饥饿和极力的忍耐，对自己露出小小的笑容。
　　没有半点发现了他肩膀上有着什么的恐惧还有远离，反而，明明知道他是怎样的，却依旧留下来。
　　他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你真的看得见？你是天师？”他突然想起她刚刚说要分一只鬼的要求，声音干涩地问道。
　　原来，那不是为了搭话找的借口。
　　可这么多年，就算是天师也不敢靠近他。
　　因为连天师都没有办法抵御簇拥在他的身边的那些被吸引而来的东西。
　　曾经，也有一无所知的人希望能靠近他，和他做朋友。
　　可无一例外，当他坦诚自己的身上有着什么，他们嘴上说着不在意，却都以更快的速度离开他。
　　他不怨恨他们。
　　趋利避害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他只是……只是不能忍受总是被人恐惧远离。
　　“就算是天师，你也离我远点。”想到这么多年，家里求过那么多天师，可他们看向自己的畏惧还有厌恶的表情，陈天北的脸色又冰冷起来。
　　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苏沉香从来都不在乎这些。
　　她在乎的，只有能不能吃饱饭而已。
　　对于陈天北的话，她毫不心虚，梗着小脖子说道，“是啊，我是天师！你这饭不吃……我是说，你遇到了麻烦吧。我帮帮你呀？”
　　她再一次表达自己想帮忙，真诚极了。
　　做厉鬼的，最喜欢助人为乐。
　　帮助活人，不仅吃饱饭，还有可能再次赚到一百万！
　　苏沉香眼睛都弯起来了。
　　“不需要，你走开。”陈天北冷冷地说道。
　　“也就是说，你身上的厉鬼，你全都都不要，是么？”
　　苏沉香才不理他。
　　活人的拒绝对她什么都不是。
　　更何况，当他以为她是个普通人的时候，会因为身上的麻烦让她离开。
　　虽然恶劣，却没有抱着自己过得不开心，也不要别人开心的想法。
　　而且，还让她拿走他的护身符。
　　苏沉香就觉得，这应该是个很好的，很善良的人。
　　就算看起来凶巴巴的，下一秒就能跳起来打人，可他却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吓人。
　　既然是好人，那就帮一把吧。
　　“不要。”陈天北下意识地说道。
　　“那就行。”既然不是跟别人抢吃的，苏沉香想包圆的心顿时暴露。
　　她不只分区区一只了。
　　她全要。
　　直起腰，看着那三只纠缠在一起压在少年肩膀上的厉鬼，看着他们血红的眼睛恐惧地看着自己，却因为他们的鬼爪深深地陷入到陈天北的身体里，竟然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跑掉，苏沉香走过去扯住一只鬼脸扭曲，一副呐喊样子的鬼影，一巴掌抽下去。
　　厉鬼扭曲，叫不出来了。
　　“这是在医院，禁制大声喧哗。公共文明没学过啊！”苏沉香严肃地说道。
　　陈天北才茫然地听到这一句，就看见小姑娘眉开眼笑地扑到了他……背后。
　　少年震惊了。
　　他仿佛听到了肩膀上有什么在发出沉闷又刺耳的惨叫，又像是畏惧与恐惧，想要逃离却没有办法的恐惧。
　　还没有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嘴里念念有词的小姑娘已经心满意足地往她的包包里塞着什么，小小声地说道，“还行，至少是三包干脆面。”
　　这三只都纠缠到一起了，扭曲得不成样子，所以抽出干脆面。
　　好在，这回是麻辣味了。
　　苏沉香满足地撅起了小嘴巴。
　　“谢谢。”拿到了吃的的厉鬼心满意足，就对活人没有兴趣了。
　　虽然这活人身上的阴气很香，可她吃不成的饭，没理由多给他眼神。
　　“等等！”就在她弯腰把地上的护身符捡起来，准备回头卖掉换钱当做这次帮人驱鬼的酬劳，就听到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
　　陈天北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感受着肩膀上久违的，没有负担的轻松感和暖意，震惊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姑娘。
　　他这些年早就把国内差不多的天师都见识见识过了，有这种一巴掌一只鬼的能力的天师，不应该他不知道。
　　可面前这个小姑娘毫无天师常识，看起来还是个花季少女，很陌生。
　　而不久之前自己遇到的堂哥的那件事，一样的没常识……陈天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是……苏……苏秘书他妹？”
　　苏秘书他妹……叫什么来着？


第21章 
　　苏沉香满怀幸福地揣着干脆面要走，被叫住了，奇怪地回头看着背后的陌生少年。
　　他站了起来，高高瘦瘦的，很英俊的一张脸，青涩之外，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阴郁。
　　可他却并不像是一个阴郁的少年，更像是……更像是会一言不合就给人一拳头，惹不起的那种暴躁的感觉。
　　他比苏沉香高了很多，站在苏沉香的面前，比刚刚坐在地上的时候更给人压力。
　　不过苏沉香没觉得有什么压力。
　　早些年在古宅的时候，身高两三米的厉鬼也被她抽成馅饼了来着。
　　她只是觉得这人似乎认识自己有点奇怪。
　　看到小姑娘懵懂地看着自己，陈天北晃动了一下自己变得轻松了的身体，有些奇异地看着她……这么多年，他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体质问题看了多少有名的天师，可他们都束手无策。
　　就算是暂时驱除了附着在他身上的厉鬼，之后也会出现更多的诡异的问题。
　　因为这，他这些年过得一直都很疲惫，也慢慢地远离人群，只为了不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影响到无辜的人。
　　可现在很突然地，让那么多成名的天师都很头疼，觉得为难的事，竟然被一个小姑娘轻轻松松地给解决。
　　虽然解决的也只是暂时的问题，可看起来，这个小姑娘似乎没有把他的身体上的那些问题当回事似的。
　　不管是感谢她帮了自己一把，哪怕只是暂时的帮助，毕竟就算是厉鬼被驱逐，可很快就会有更多新的厉鬼被吸引来，想要吃掉占据他，可陈天北还是用干涩的声音对苏沉香说道，“谢谢你。”
　　哪怕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帮助，可他还是愿意道谢，至少也算是自己对这个女生的感谢。
　　“没事。”苏沉香就说道。
　　“你驱鬼的手法很厉害。我没有见过。”就站在他身边挥了几巴掌，厉鬼就不见了，这种本事陈天北从没有听说过。
　　再厉害的天师，怎么也得用个符箓或者法器什么的吧。
　　可她却轻松得仿佛玩耍。
　　看着这明显涉世未深的小天师，想到天师内部的那些并不太平的糟心事，陈天北垂了垂眼睛，不由想到之前中环项目的事。
　　那时候他没怎么在意，懒得管别人死活。
　　可现在，既然苏沉香帮助过他，他觉得还是给她提个醒。
　　他就扶着一旁的花坛慢慢地说道，“以后驱鬼小心点，别得罪了人。”他的脸色格外苍白，苏沉香愣住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
　　“之前我哥在中环被你救了。你破了一个局。”
　　“哦哦，你是陈总的弟弟啊。”苏沉香恍惚地记得，陈总的确说自己有个弟弟。
　　……叫什么来着？
　　“中环项目的局是有人刻意做出来的。做这种局，聚拢厉鬼，拿人命往里填的，都不是好东西。”陈天北本来没精神惹事，不过苏沉香刚刚帮了他，他勉强撑着自己有些眩晕的身体，对苏沉香耐心地说道，“还有我……大马路上你就帮人驱鬼，我是好人还是坏人你都不知道。你这天师……野生的？”
　　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天师内部的常识，一看就是菜鸟。
　　而且她驱了鬼，都没管他要钱。
　　傻不傻啊！
　　知不知道他值多少钱！
　　“是吧。”苏沉香不知道被腹诽了，慢吞吞地说道。
　　好人坏人又怎么样呢？
　　就算是活人里的坏人，她想收拾就轻轻松松地收拾了而已。
　　“中环那件事我认下来了，以后别说是你做的。那项目水深。”陈天北说完了这话，重新坐在了花坛上，微微喘息。
　　厉鬼侵占他的身体这么多年，虽然他很强壮，可也有些吃不消。
　　看他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苏沉香重新认真地看了看他。
　　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里面是白色的背心，露出有力的手臂和精致的锁骨，是青春期年纪男孩子特有的精致帅气。
　　他垂着头，有些长的黑色头发垂在眼前，有点酷的感觉。
　　不过比起这些，更让苏沉香在意的是，当没有厉鬼依附在他的肩膀上，他似乎……更香了。
　　苏沉香目光游移了一下。
　　这阴气香得不得了，看起来不像是一次性的。
　　天天这么香，算是可再生资源了吧？
　　如果不是她站在这里，身上的阴气让其他厉鬼不敢靠近，那很快，这个刚刚被驱鬼的少年就会重新被厉鬼占据。
　　那岂不是说，又有了新的饭……
　　苏沉香眼睛微微一亮，看着这帅哥仿佛看到了固定食堂，什么吊死鬼，什么溺死鬼都不被她放在心里了，她抓了抓头发，小心翼翼地靠过来，用最善良亲切的语气小声问道，“你觉得很烦恼么？”
　　陈天北抬眼，透过黑色的额发看着面前笑容甜蜜的小姑娘。
　　“你以后注意点。”他只是提醒苏沉香，以后别当烂好人。
　　“那我帮帮你呀？”苏沉香就当没听见，对他友好地说道，“我叫苏沉香，你叫什么？”
　　“……陈天北。”
　　“你这香味儿……我是说，你身上这阴气哪儿来的？”
　　陈天北不太像是厉鬼附身。
　　所以，这阴气就怪了。
　　普通人，身上不可能会充盈着这么旺盛的阴气来着。
　　他就像是……苏沉香一下子想到中环小区被自己发现的那个青铜小鼎。
　　所谓的“眼”。
　　一样源源不断散发着吸引厉鬼的气息，把众多厉鬼聚集在一起。
　　可和死物一个，被炼制成“眼”的青铜小鼎不一样的是，陈天北明明是个大活人。
　　“从小就有。”陈天北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么平静地坐下说话。
　　为了防止自己身上的东西伤害别人，他一个人住，很少出门，就连住的地方也远离人群，住在郊区的空旷的独栋别墅里。
　　虽然他本性也很孤僻，不爱和人说话，更讨厌那些看见自己就眼睛放光的女孩子，可苏沉香似乎还有点不一样。
　　他坐在她的身边，听着她看到自己最恐怖的一面，却还一副没关系的样子，觉得心里轻松很多。
　　“从小就有，那你这是香妃娘娘啊！”
　　苏沉香太羡慕了有没有。
　　要是她身上有这么香的阴气，她还能饿肚皮么？
　　不需要奔波，躺在床上张开嘴，饭就自己跑到嘴里来。
　　幸福的鬼生，想想都让人泪目。
　　“……”陈天北默默告诉自己，不要殴打女生。
　　“这么说，你身上的阴气给你很大困扰，你讨厌厉鬼纠缠你，是不是？”
　　这话说的。
　　谁愿意让厉鬼纠缠么？
　　陈天北脸色阴晴不定，忍耐着暴躁的心情。
　　可就在心里火山喷发的时候，特别气人的小姑娘却用软绵绵的声音，就像是清澈的泉水落到他的心里。
　　“你身上的阴气与生俱来，断绝不了的话。”活人里总是会有一些命格奇怪的人，就比如阴月阴日，还有零时出生的孩子，身上也会沾染一些阴气，这叫命里属阴。
　　因此，苏沉香猜想，陈天北大概一个生辰极为特殊的人。
　　这样的人天生天养，身上的阴气不可能被彻底断绝，也不可能被抽离，一辈子都要背负这样的命运。
　　苏沉香帮不了他这个，不过可以帮他别的。
　　“不过如果你身上再出现厉鬼纠缠你，我可以帮你驱鬼。”
　　厉鬼的狐狸尾巴都要藏不住了。
　　她深深地，期待地看着自己的食堂，希望他能答应。
　　“不行，这次你运气好，这几只厉鬼影响不大。”陈天北遇到过很多善良的人帮助自己。
　　可这样第一次见面，就露出真切的善意，让他动了动手指，紧绷的脸缓和了下来。
　　显然，陈少还不知道世上有一种叫做鬼心险恶。
　　他单纯地为苏沉香想了想，想到早些年自己遭遇到的那些痛苦的事，闭了闭眼睛说道，“你看得出来，我可以吸引厉鬼。不仅是这种普通的厉鬼。”
　　为了他的身体，他的家里找来了厉害的天师经常为他驱鬼，可被他吸引而来的厉鬼并不是总那么容易对付。
　　如果惹来的是凶厉的厉鬼……陈天北想想曾经的遭遇，双手冰凉。
　　他麻木地活在这个世界里。
　　为了家人，为了不让爱着自己的家人伤心，他就算是艰难，也还是想要活下去。
　　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恐怖的，不畏惧他身上无数的护身符的厉鬼吞吃。
　　他看起来有点难受的样子。
　　苏沉香没法感同身受，不过作为好孩子，她伪装善良唏嘘了两声，还是对他说道，“没关系，再凶的鬼我也不怕！凶点不好么？”
　　越凶的厉鬼越香，苏沉香觉得自己更不能错过了。
　　更何况，她吃掉陈天北带来的厉鬼，陈天北能得到轻松，这不也是在帮助人么？
　　苏沉香，活雷锋！
　　她抱着鼓鼓的，装着三包干脆面的包包，对抬眼，微微皱眉疑惑自己仿佛为什么不害怕的陈天北笑得可甜。
　　“陈天北，让我帮帮你吧。能帮上你的忙，我真高兴。我可喜欢你了。”
　　她甜甜蜜蜜地坐在小帅哥的身边，眼睛都弯起来了。
　　陈天北看着这个笑得特别甜的小姑娘，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嘴角。
　　他本能地明白，这个名叫苏沉香的小姑娘肯定说的没那个意思。
　　可她似乎懵懂的，又似乎是……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得出来。
　　呆呆的。
　　完全没有被人教过，不可以对陌生人说这么亲昵的话。
　　谁家教出来的孩子，还有没有点女孩子的防备心了？
　　如果他是个不怀好意的人怎么办。
　　陈天北心累。
　　……比见了鬼还心累。


第22章 
　　他感受到头疼欲裂的痛苦。
　　因为生活过于残酷，他早就没有对别人的同情心和在意了。
　　可这小姑娘这么好骗，放她懵懂地在社会上混，就像是在犯罪。
　　“我付你钱。”他突然说道。
　　“哈？！”
　　“每次驱鬼之后，我身上的护身符能撑四五天不会泄露出我身上的气息。”
　　陈天北摩挲着身上被打造成各种配饰的护身符，对苏沉香垂下眼睛慢慢地说道，“以后除非是大凶的厉鬼，我会去求助白云观。剩下的就拜托给你。”
　　而且，他吞在肚子里的话有点没说。
　　苏沉香驱鬼甚至比白云观更干净。
　　那是完全的干净，一丝一毫都在他的身上不复存在……这种被完全拔除厉鬼阴气，让身体彻底轻松的感觉，是他从没有感受过的。
　　苏沉香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有心想说大凶的厉鬼更香。
　　不过想到她和陈天北认识时间不长，大概他还会犹豫会不会连累自己啥的，来日方长吧。
　　时间久了，他就知道她最好了。
　　她痛快地说道，“行，等五天以后，我再给你驱鬼。”
　　三包干脆面，还都挺大的，这能吃个爽了。
　　而且到时候还会有新的厉鬼送上门，苏沉香一下子发现，自己陷入了幸福的，吃啥啥没够，随便吃的生活里。
　　这一切都是遇到了陈天北。
　　虽然还很陌生，可苏沉香却已经把他放在心尖尖儿上了，很挂念他的身体，关心地问道，“那你这几天好好吃饭，吃饱点，长得壮实点，才能抗住厉鬼呀。”
　　她明明是关心他，陈天北却本能地觉得，她看他的眼神古怪。
　　天师么。
　　多少都有点怪癖。
　　更何况是这种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野生的。
　　陈天北“嗯”了一声，从衣袋里拿出手机。
　　苏沉香美滋滋地递手机给他，彼此互留微信。
　　“以后咱们也好联系。”
　　“你把银行账号发给我。”
　　“做什么？”苏沉香疑惑地问道。
　　“你帮我驱鬼，我打钱给你。”陈天北对涉世未深的小天师多了一些耐心，解释了一下，突然皱眉问道，“我哥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天师接活要给钱？”
　　不能啊。
　　他堂哥虽然是奸商，不过却很大方，从来不会占人家这种便宜，苏沉香应该知道驱鬼这样的活要收费。
　　他不缺钱，也不会因为苏沉香不懂就去骗她，苏沉香却只是摇了摇头，对他笑了一下。
　　“我不要钱。”
　　“喂！”这小姑娘是不是傻？
　　“还有，谢谢你。”虽然她不怕麻烦，可她现在是活人，有了家人的牵绊，苏沉香心里明白，陈天北把之前中环的事揽在身上，对自己来说是维护。
　　对她的家人也是维护。
　　她不畏惧心狠手辣的那些天师，可她爸爸，她哥哥，她在小县城里的亲人却只是普通人。
　　身为厉鬼无所畏惧，无拘无束。
　　可她是活人了。
　　家人，是不可斩断的牵绊。
　　苏沉香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更多的道理。
　　她……不应该总是很任性，什么都不顾。
　　她有了牵绊，有了应该要去保护的人，应该更加谨慎，而不是不管不顾。
　　摸了摸包包里的干脆面，苏沉香对陈天北认真地说道，“还有，谢谢你。”
　　是陈天北的提醒，她才明白，自己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厉鬼了。
　　她任性胡闹，她哥一直都没说什么，纵容着她。
　　可她不应该因为来自于亲人的纵容，就肆无忌惮。
　　既然已经成为活人，就要融入活人的生活，懂得活人的处世之道，为家人设身处地地去考虑。
　　这一回，是陈天北不吭声了。
　　他想不出来苏沉香在对自己道谢什么。
　　可苏沉香却已经认认真真地说道，“不仅中环项目我要感谢你，还有，你也教会了我要谨言慎行。那个什么……”
　　她抓了抓小脑袋，有点小不舍，却还是说道，“你告诉我的话对我很重要，我有爸爸哥哥奶奶大伯……他们比钱重要得多。以后要驱鬼，我不收你费用，只要你把厉鬼留给我就行了。”
　　她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学到了更多。
　　所以，怎么可以吃了食堂的饭，还让食堂倒找钱呢？
　　还有没有鬼性了？
　　“不行！”财大气粗的陈少拒绝免费。
　　“就这么说定了。别找别人给你驱鬼啊，要不然，我咒你！”苏沉香唯恐食堂被人抢走，威胁了一下，挥了挥手里的手机对陈天北说道，“我记住你身上的味儿了，你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
　　这么可怕的威胁，如果出现在黑涩会的身上，那是非常可怕，要逼得人连夜搬家的。
　　可出现在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的身上……
　　陈天北脸色微微扭曲。
　　他沉默了。
　　“还有，就算你没影儿了，我也记得你的家人。陈总是你哥是不是？找不着你，我就只能去找你哥了。”
　　漂亮小姑娘说着可怕的威胁的话，看见这小帅哥没声了，心满意足，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眼睛亮晶晶地说道，“陈总说你也要上信德是不是？呀！咱俩校友！”她双手合十，目光期待，虔诚地说道，“希望咱俩一个班！”
　　陈天北嘴角开始抽搐。
　　迎着苏沉香亮晶晶的眼睛，他觉得自己高中三年恐怕要不妙。
　　可莫名地，他的嘴角却微微弯了弯。
　　“我不会经常上学。”因为体质特殊，他很少到学校上课，唯恐牵扯到别人。
　　每一次上学，都是在驱鬼之后，护身符还压得住他身上阴气的那几天去出现。
　　可这样上学的时光是非常短暂的。
　　“我知道是因为什么，可以后不是有我了么。”陈天北顾虑身上有厉鬼，可苏沉香还能让厉鬼害人？
　　第一时间就成她储备粮了。
　　她记好了陈天北下一次驱鬼的时间，把陈天北赠送给自己的白玉护身符收好，抱着包包准备回家吃一顿奢侈的……干脆面加面包，再来点龙须糖，那可太幸福了。
　　“你忙吧，我走了。”她撒腿就跑。
　　小小的单薄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热烈的阳光里。
　　来去匆匆，就像是做了一个梦。
　　陈天北依旧沉默地站在花坛的阴影里，看着苏沉香的背影消失。
　　“上学。”像是普通的高中生一样上学的生活，或许也可以期待。
　　至少，他不会因为不愿意让人接触自己，就对人冷言冷语，还把看自己不顺眼的几个校霸级小子几拳头打翻，让他们离自己远点。
　　……想想因为干翻了几个挑战自己的家伙，还拒绝让人跟自己坐在一起，自己的书桌周围半米不许人跟他同坐，所以初中的时候被人敬畏地喊一句校霸，陈天北嘴角又抽搐了一下。
　　他真的不是校霸。
　　“小北，师伯现在有时间了，咱们过去给他看看你的……咦？”
　　穿着警服的年轻人小跑着来找他，看到陈天北的第一眼，突然惊讶了。
　　“你身上那三只厉鬼呢？”
　　“张师兄，你帮我个忙。”陈天北没有回答，却突然说道。
　　“什么忙啊？”陈天北从小就和白云观有了联系，他算是看着他长大，当亲弟弟的。
　　虽然心里疑惑他身上的厉鬼不见了，而且厉鬼身上的那凶厉能污染人气血的阴气完全消失，消失得就像是完全没有存在过，可他还是更在乎陈天北想说什么。
　　“我有个朋友是个天师，没有门派。”陈天北一边和穿着警服的年轻人往医院走，一边继续说道，“她是普通人出身，也不怎么懂规矩，傻兮兮的。你帮我给她在白云观挂个名，我帮她交香火钱，至少让她有个靠山。”
　　白云观在国内算是天师里的大门户了，和很多的高层都有很密切的往来，在天师中根深蒂固，只要在天师这一行混，都会给白云观一些面子。
　　苏沉香挂在白云观的名下，就算不是白云观的弟子，可只要名字在白云观挂单，也算是白云观的人。
　　想要招惹她，就要考虑她背后的白云观。
　　对她来说，算是不错的保护了。
　　当然，既然白云观提供保护，那当然得交保护费……记名费。
　　把名字挂在白云观名下，那只要接了单的费用，都要给白云观五分之一。
　　“你交钱？……是什么天师？小北，你知道，就算是挂单，我们审查也很严格。”
　　不是什么天师都有资格在白云观挂名。
　　倒不是说能力好坏。
　　而是心性。
　　得是心地良善的天师，才能得到白云观庇护。
　　“我知道，你先把她的名字记上去，有时间我带她去见师伯。”陈天北转移话题问道，“听说今天你去了那个凶案现场？真的有聚阴阵？”
　　他今天身上没有厉鬼侵蚀，顿时精神很多，也愿意多说一些话。
　　穿着警服的年轻人虽然觉得一向孤僻的师弟今天蛮活跃，不过提到这件事就叹了一口气说道，“不仅有聚阴阵，连女鬼我也看到了。说来奇怪，以前这些厉鬼看见我们转头就跑，她竟然相信我，还跑来伸冤。”
　　“信你？”厉鬼还信天师？
　　“她说信我身上的这个。”年轻人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警服，脸上带了温和的笑容。
　　“然后呢？”
　　“然后什么都挖出来了。局里已经根据她提供的线索还有描述发了通缉单，连照片都有。那小子跑不掉。”
　　说着说着，年轻人的脸色渐渐沉重起来，凝重地说道，“我今天过来找师伯也是因为这件事。手段残忍，拿一整栋楼的住户来养鬼，这么丧心病狂，以前可没有遇到过。而且，”他顿了顿，又疑惑地喃喃说道，“而且聚阴阵里一点阴气都没有，干干净净，不知道哪儿去了。太干净了，一滴都没有了……”
　　就算是阵毁气散，可好歹也会挂着丝丝缕缕的阴气。
　　可那命案房子里的聚阴阵半点阴气都没得，干净得……就像是被小狗儿认认真真啃过的骨头。
　　不，比那还干净。
　　听着身边现在在警局当特别事务科科长，只领导他自己的师兄念念有词，陈天北的脸色有点微妙。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修长的脖子。
　　……也很干净……


第23章 
　　苏沉香兴冲冲回家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嫌弃自己把阴气给搜刮得太干净。
　　不过就算知道，苏沉香也理直气壮。
　　阴气就是饭。
　　那句话怎么说的？
　　浪费可耻。
　　她怎么可能不把饭吃得干干净净？
　　作为勤俭节约道德小模范，苏沉香觉得自己知道把饭吃干净值得表扬来着。
　　不过她不知道有人腹诽她，高高兴兴地买了点外卖，背着包包回了家。
　　隔壁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封起来了，安安静静的，这居民楼里其实也安安静静的。
　　发生这么大的事，除了苏家兄妹这胆子大过天的，暂时楼里没有人再敢住了。
　　她坐着比从前人少了的电梯上了楼，一进了门，就急急忙忙地把干脆面给翻出来，啃了一口。
　　入口酥脆咸香，混合着微微的辣，好吃极了。
　　苏沉香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大人……”小白鬼脸抽搐地看着苏沉香啃着血红色的干脆面，也不知道这祖宗又去哪儿搜刮食物去了，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她现在倒不怎么害怕苏沉香会伤害她。
　　不过来自于厉鬼身上的气息压得她透不过气，让她还是有点不敢靠近苏沉香的身边。当看到苏沉香一言不合奢侈地啃了一整个干脆面，小白震惊了。
　　这么豪爽地吃饭，都不像是勤俭节约的她家大人了。
　　“你把情况都跟警官说了么？”苏沉香啃了一个干脆面，觉得自己的小肚皮都圆滚滚的，心满意足地进了家门，掏出了血红色的面包，用力地啃了两口，满足了这些天想要大口吃饭的奢望，这才把龙须糖和超市买的大桶可乐都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一边打开电视，一边不怎么关心地问道。
　　她一副安度暑假的样子，手边是厉鬼零食，很轻松。
　　小白也不知道，天天嚷嚷着“挨饿也是修行”的苏沉香为什么这么大方了，脸上挤出了笑容凑过来感谢说道，“我都说了。如果不是大人，我不敢靠近天师。”
　　作为厉鬼，本能地畏惧，不信任天师。
　　毕竟一言不合把厉鬼打得消失才是天师的风格。
　　她畏惧，也警惕着天师。
　　却从没有想过，原来天师……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
　　天师也会耐心地听她哭诉自己的冤屈，愿意为她主持公道。
　　也会……放过了她。
　　“不过担心我伤害活人，那位天师在我的身上下了禁制。一旦我想要害人，我就要灰飞烟灭。”这是天师防备厉鬼害人的手段。
　　虽然看似不信任她，小白却觉得挺好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冤屈得到了倾诉，还是因为什么，她身上的戾气消散了很多，虽然身上的红裙依旧鲜艳，可她似乎……苏沉香看了小白一眼，歪了歪小脑袋。
　　“你脸上的伤好多了。”
　　小白曾经满是疤痕的狰狞的鬼脸，已经开始慢慢淡去了痕迹。
　　虽然依旧满是疤痕，可疤痕浅薄，露出了一张隐隐清秀的女孩子的脸。
　　这是戾气消散，开始显露出生者在世时容貌的原因。
　　越狰狞，疤痕越深刻入骨，说明恨意越深，说明厉鬼的凶性越大。
　　现在倒是好多了。
　　不过苏沉香没觉得有没有脸好看不好看有什么关系，不过厉鬼的脸代表着她的凶性，这说明小白就算依旧是厉鬼，可理性还有心存的善意慢慢地多起来。
　　她不在意地说了一声，小白的眼睛一亮……她是女孩子，当然希望自己可以美美的。
　　“大人，你少吃点，要不又要挨饿了。对了，小树林里那吊死鬼……”
　　“没事，我找着个食堂，还行。”苏沉香顿了顿，控诉地看着小白。
　　红衣女鬼茫然地看着她。
　　“小树林我也去逛了，没看见什么吊死鬼。”小白的信息总是不那么准确，给苏沉香单纯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阴影。
　　想到自己特意还绕远去了小树林，逛了好几圈都没有找着什么吊死鬼，苏沉香就很郁闷。
　　软软的小姑娘控诉地看着她，小白沉默了一会儿，诚实地说道，“大概吓跑了吧。”
　　“哈？”
　　“您身上的阴气就像是黑夜里的灯，太扎眼了。”小白想想自己和苏沉香初遇的惊魂时刻，心有余悸地说道，“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你的存在，如果当初我不是跑不了，远远地看见您就跑了。所以……”
　　的确是有饭吃，不过如果不是倒霉如她被困在房子里跑不了这种，其实那些饭远远地感受到苏沉香那恐怖的阴气，怎么可能不跑。
　　不跑难道等着被吃啊。
　　这个回答让苏沉香愣住了一下，半天没有回神。
　　“你的意思是，我身上阴气很重，是不是？”
　　她突然想到，自己从前在古宅的时候就喜欢开着身上的阴气，圈地为王，气息所在，所有的地方都是她的地盘。
　　其他的厉鬼也无法离开古宅，所以就算是恐惧她，也跑不了。
　　可现在，她是生活在活人的世界。
　　身上充满阴气，天大地大，其他的鬼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苏沉香想到的，还有另一个问题。
　　她身上阴气很重，甚至超越了普通的厉鬼，就和小白说的那样，像是黑夜里的灯，没有办法忽视。
　　这是没遇到强大的天师。
　　要不然，会不会被天师感受到她身上的阴气，发现她的不同寻常。
　　还有……苏沉香有点心虚的想到医院里那张焦黑的符箓。
　　就……跟她是不是也有点关系。
　　她垂了垂小脑袋，手里的龙须糖都不香甜了。
　　习惯了古宅里肆意的生活，可她现在不应该再和从前那样，毫无顾忌地散发身上的气息，给自己和家人带来麻烦。
　　厉鬼不懂人心，本来也不会很明白亲情还有感情，更学不会为了家人退让，可她莫名其妙地就想，还是，还是更像普通人一些吧。
　　苏家对她挺好的。
　　她，她是好厉鬼，怎么可以给苏家人带来麻烦呢？
　　不大的客厅里，刚刚还格外浓重，让人畏惧的威慑与刺骨侵略感的气息慢慢地收敛着，收敛着。
　　红衣女鬼不敢置信地看着坐在沙发里，长长的头发垂下来，落在脸颊边上的小姑娘那张牙舞爪，就像是阴冷锋利的刀子一样的气息收拢成了普通人的样子。
　　之后，就看见苏沉香抬起脸，对她一笑。
　　“还能感觉到我身上的阴气么？”
　　小白木然地摇了摇头。
　　“那就行。偷偷地吃饭，张扬的不要。”苏沉香摸了摸自己黑亮柔软的长发，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扮猪吃老虎。
　　她心情好了，心里没什么烦心事了，继续吃吃喝喝，享受自己的假期。
　　等苏铭回家的时候，一打开门，就看见苏沉香吧嗒吧嗒地跑过来，站在门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仰着小脑袋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她小狗一样围着他转，苏铭一开始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再一看，餐桌上已经摆放整齐了晚饭。
　　一只热过的烤鸭，一盘黄瓜炒鸡蛋，还有一大碗紫菜蛋花汤。
　　两碗米饭都已经摆放在桌子上了，苏铭看了看餐桌，又看了看苏沉香。
　　“哥，今天工作辛苦啦。”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秘书看着这小鬼，警惕。
　　“苏沉香，你又干什么？”辛辛苦苦上班，应付惊魂未定的老板，回来还得承受妹妹这突如其来的殷勤，苏铭的心里很忐忑。
　　他先进了厨房看了一下，没有发现打碎的饭碗，碎掉的平底锅什么的，又检查了水电，放心了，回到客厅狐疑地看着妹妹。
　　苏沉香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小脑袋。
　　“哥，谢谢你。”
　　“什么？！”
　　“我之前很奇怪，你也承受很大的压力吧。”
　　她之前还不熟悉活人的生活方式，抓着血红的面包，做着奇怪的举动。
　　可苏铭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提及。
　　甚至在陈总的面前，他也尽力地在维护她，帮她打马虎眼。
　　从陈天北的嘴里，苏沉香慢慢地明白，自己刚刚成为活人的时候并不是很正常，相反，让人觉得非常怪异。
　　可苏铭却容忍了，并且一直在帮她打圆场……她扭了扭小身子，走过去，仰起头对苏铭笑，认真地说道，“以后我不会让人操心。”
　　“没操心。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苏铭顿了顿，很不自在地说道。
　　“都是一家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他丢下这句话，去洗手准备吃饭去了。
　　苏沉香站在原地，歪着头看着苏铭社畜一整天格外疲惫的背影，不知道因为什么，忍不住露出笑容。
　　老头曾经说过，活人的心很柔软温暖，也充满包容。
　　从前，她感受不到那是什么感觉。
　　可是在这一刻，苏沉香隐约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很温暖。
　　也很美好。
　　让人恋恋不舍。
　　所以，这么美好的世界，怎么会有人愿意毫不在意地丢弃，然后把机会让给她呢。
　　苏沉香再一次不明白了这个问题，就看见苏铭已经走过来吃饭了。
　　兄妹俩坐在餐桌前一起吃饭。
　　别看苏沉香已经吃了不少，可她胃口好，照样吃得津津有味，正吃着饭呢，苏铭一边吃饭，一边在漫不经心地问她，“我之前在底下车库看见了不少鬼影，他们现在还在中环小区？”
　　他正说着话，手边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苏铭拿手机一看，是陈总。
　　对于老板二十四小时电话，苏秘书思考着自己那高额年薪，忍了。
　　“陈总……”
　　“苏铭，那个什么……你得加个班……集团又给了咱们公司一个项目。”
　　苏秘书面无表情，沉默了。
　　得加薪。


第24章 
　　苏沉香看着她哥凝重的表情。
　　“怎么啦？”不就是陈总的电话么。
　　怎么接到以后看起来很郁闷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公司多了一点工作。”咔擦放下老板的电话，思考着等会儿邮箱里会多出多少让人头秃的工作文件，苏铭揉了揉眼角，喃喃地说道，“看在他帮了咱们一把。”
　　中环项目被破局，听起来有点麻烦，可这麻烦被陈少给接过去了，没有算在苏沉香的头上，也算是保护了他妹。
　　看在这上面，苏铭再想想自己那丰厚的年薪，垂了垂头。
　　本以为忙碌了两三年工作，稳定之后可以谈个对象的。
　　可没想到似乎工作更加繁忙。
　　这什么时候有时间去谈恋爱？
　　今天再没有女朋友，回头过年回到家里，又要被念叨着催婚。
　　真是格外痛苦。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苏铭疑惑地问道。
　　“我今天认识了一个人，叫陈天北。”苏沉香就把自己遇到陈天北的事原原本本说给苏铭听。
　　等她说完了自己去了医院，见了林雅，苏铭的嘴角抿了抿，对苏沉香说道，“你做得对。林总的钱不能要。”他顿了顿，别扭地说道，“我还养得起你。”
　　“我不要你养我。”
　　苏沉香才不要花苏铭辛苦工作的钱。
　　她哥天天加班，她都看在眼里。
　　她扭了扭手指想了想，跟苏铭说道，“我觉得陈天北挺好的人，就是有点惨。”当看到苏铭疑惑的眼神，显然不知道陈天北的状况，反正以后要和陈天北经常来往，他身上的异状瞒不住，苏沉香就老实地说道，“他体质特殊，特别招鬼，以后我会帮他驱鬼，顺便吃几顿饱饭。”
　　她胆子大了，一点都不隐瞒对厉鬼的食欲了。
　　看到苏铭接受良好，小姑娘的小胸脯顿时挺起来了，声音也大大地说道，“我，天师！我自己就能赚钱。哥，以后我养你呀？”
　　她期待地看着苏铭。
　　苏铭嘴角抽搐。
　　“……闭嘴。”
　　“再给我爸买个房……”
　　“……吃饭。”
　　苏铭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是多么烦人。
　　出门是糟心的二十四小时奴役自己的老板，回了家里是更糟心的堂妹，苏秘书感受到年轻人生路上沉重的负担。
　　等盯着苏沉香吃过了晚饭，他去洗碗，看见苏沉香眉开眼笑地准备回卧室去睡，他犹豫了一下，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些黑影……”
　　“陈总嘴里所谓的局被破坏，那他们就都散了，所以我才说那个小区干净了。不过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再请人去超度超度，至少大家心里觉得放心了就行了。”
　　苏沉香吃饱了就睡，虽然天还没有很晚，不过她今天吃得太饱，就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揉着眼睛滚进了被子里。
　　这一晚上，隔壁又是一晚上的键盘敲打的声音。
　　她早早地起床把早饭做好，欢送苏铭去上班，想了想，决定问候一下昨天遇到的食堂，联络一下感情。
　　发送了一下问候的微信，苏沉香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到处转转。
　　她背着小书包出了门，小白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
　　“大人，咱们是去找吊死鬼么？”小白讨好地问道。
　　血红的影子隐藏在苏沉香投落在地面上的影子里，时不时露出一点阴冷的痕迹。
　　苏沉香警告地让小白把自己的尾巴藏好了，别把自己给暴露了，一边摇头说道，“我去了那小树林，没感觉到孽气。就算是有吊死鬼，可也没害过人，算了，不吃了。”
　　她只是想要趁着开学之前多看看活人的世界而已，走着走着，走到了这个城市最大最豪华的商业区。
　　面前都是豪华现代化的商业大楼，人来人往，非常热闹，街边全都是看起来很漂亮的店铺，各种商品应有尽有。
　　苏沉香这么单薄的小姑娘，一下子融入到了人流之中。
　　她跟着逛街的人逛着商场里那些漂亮的衣服店铺，才捧着一杯很好喝的加冰的奶茶走进一家少女服饰店，正走在她前面的一个很优雅的中年女性突然踉跄了一下，往地上倒去。
　　她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保养得很好，穿戴也很有品位，突然倒下去让人猝不及防。
　　苏沉香就在她的旁边，正看漂亮衣服呢，看到有人晕倒，毫不迟疑，丢下手里的奶茶就扶住了她。
　　入手的触感，让苏沉香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这是个活人。
　　可皮肤却冷得厉害不像是被商场空调吹出来的感觉。
　　更像是从身体内部就冰冷，失去了活人的温度。
　　她就吸了吸小鼻子，觉得从这位漂亮阿姨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淡淡的诅咒的味道。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几个店里的店员已经急急忙忙过来帮忙。
　　她们似乎和这位太太很熟悉的样子，小心翼翼把她扶到了一边照顾，直到她醒了还殷勤地嘘寒问暖。
　　苏沉香探头看了看这位优雅漂亮的太太，看她坐在店里的沙发上还有些虚弱，不过看起来应该没事了，就放心了。
　　她现在知道谨言慎行了，做事就格外收敛。
　　虽然这位阿姨有点怪，可她也不会大呼小叫“饭”。
　　她就是……偷偷把这位阿姨身上那微不足道的诅咒抽出来，捏成了一快小小的润喉糖而已。
　　不大的润喉糖，薄荷味儿的，充满了恨意的味道。
　　谁啊。
　　这么恨，恨到这诅咒体积不大，可过于香甜了。
　　“没事没事。”她正咔擦咔擦嚼着润喉糖给自己加个餐，醒过来的中年女性已经虚弱地站起来，被店员搀扶着给苏沉香道谢了。
　　虽然苏沉香只不过是扶住她，没有其他的举动，可让她不至于摔倒在地那么狼狈，也没有受伤，她就很感激了。
　　“小妹妹，谢谢你。”她看起来很温和。
　　“李太太，咱们还是回去坐着吧。”显然，苏沉香年纪不大，看起来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并不能让人特别放在心上。
　　在店员的眼里，李太太这位重要客户更重要。
　　“不客气，就是顺手的事儿。”苏沉香摇了摇头，又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位李太太，想了想，想到她身体里的诅咒，应该是有点问题，就礼貌地说道，“如果身体不舒服，要记得去医院检查检查呀。”
　　医院是检查不出来这种问题的。
　　不过看这位李太太不缺钱的样子，医院如果不管用，她应该会考虑去比如什么白云观去拜拜。
　　这就是苏沉香最多的关心。
　　她和李太太也素不相识。
　　提醒她去检查检查就不错了。
　　更何况，她还帮她去掉了一个诅咒。
　　免费的！
　　厉鬼今天也是活雷锋。
　　李太太扶着还有些眩晕的头，看着礼貌地对自己说话的小姑娘。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的年纪，可和叛逆期的女儿比起来，乖乖的，助人为乐而且不需要报答的漂亮孩子格外让人喜欢一些。
　　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温柔的笑容，当看到苏沉香单纯的眼睛，她就知道，自己如果要报答她，对这个孩子更像是侮辱。
　　“不算怎么样，今天还要谢谢你。小妹妹，我请你吃点蛋糕好不好？”
　　她和家人的感情不好，也很久没有和孩子一起吃饭了。
　　想到这，李太太的眼里露出几分怅然。
　　她露出的这份有些伤感的怅然，让苏沉香眨了眨眼睛。
　　“我也觉得太太你吃点东西比较好。”
　　听着影子里，小白偷偷跟自己说“二楼米莱咖啡的提拉米苏最好吃了！”，她扭了扭小身子，也不拒绝和善的这位李太太的邀请，推荐她跟自己一起去二楼吃点甜点来补充一下失去的体力。
　　这么不见外，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和她看起来乖巧的样子很不一样，可李太太却笑了起来。
　　虽然还是有点不舒服，可她却莫名地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之前轻松了很多。
　　她一边和苏沉香说话，一边一起到了咖啡店。
　　到了咖啡店，她随便叫了两杯小姑娘会喜欢的咖啡，多多地在苏沉香亮晶晶的目光里点了各种蛋糕。
　　苏沉香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李太太却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似乎在怀念什么。
　　苏沉香就有一种“你透过我看到的她”的那种替身感。
　　不过这也不算事儿，她完全没在意，道谢，然后挖着蛋糕吃起来。
　　她对咖啡没什么兴趣，一心一意吃着甜点。
　　正吃得开心，面前这位看起来很优雅的太太也好心情地挖了一口面前的蛋糕，笑着对她问道，“我看你觉得有点眼熟，以前咱们是不是见过？”
　　她端详着苏沉香那张漂亮得不能忽视的脸，越看越眼熟。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如果见过就不可能完全忘记。
　　在苏沉香摇了摇小脑袋表示没印象很久以后，突然李太太想到了什么，看着苏沉香诧异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林总夫人带来的孩子！”
　　苏沉香到了林家以后，也曾经出现在一些酒会还有活动里。
　　不过她那时候作为林家的拖油瓶，别人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对她更没有什么印象。
　　要不是她长得好看，李太太也不会记得这样一个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
　　她一下子认出了自己，显然和林家也认识，苏沉香想了想林雅对自己还算不错，没有把林家家事到处说的意思，点头说道，“我是暂住过林家。不过之前只是暂住而已，我的抚养权归我爸爸。”
　　她这么说，就像是孩子短暂地在林家住一住而已。李太太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笑着点头。
　　“原来是这样。”她正微笑着把面前的甜点往苏沉香的方向推了推，目光落在咖啡店透明的落地窗外那一瞬间，突然动作僵住。
　　苏沉香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
　　咖啡店外，一个头发染得花花绿绿，杀马特风的女生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气势仿佛被红杏出墙。


第25章 
　　杀马特。
　　而且特别杀马特的女孩子。
　　花花绿绿的头发，特立独行的服装，还有那与众不同的……气质。
　　苏沉香觉得杀马特也挺好看的。
　　虽然在长辈的眼里像是不良少年似的，可她觉得，那个正咬牙切齿的杀马特女孩子，除了穿奇装异服了，应该也没有别的问题。
　　她看起来也是一个学生，不过正在放暑假，又不是在学校，只要不在学校穿奇装异服不就行了。
　　倒是李太太看见了她，下意识地对苏沉香说道，“这是我的女儿。”
　　她说起女儿的语气格外温柔，又有点期待，又有点说不出的疲惫。话音未落，就见女孩子已经拖着身后另一个杀马特男生大步走进来。
　　“李嫣，你看看你穿着什么！”李太太显然不太喜欢孩子不礼貌地对苏沉香瞪眼睛，站起来，对冲进了咖啡厅的女儿皱眉说道。
　　她沉默了一下，又对女儿说道，“跟妈回家。”
　　“你看我不顺眼，现在找着顺眼的了？”名叫李嫣的女孩子怒视苏沉香。
　　苏沉香，无辜。
　　她歪了歪小脑袋，乖巧！
　　这么乖巧单纯的样子，哪怕一声不吭，也把杀马特给比成对照组。
　　李嫣气死了。
　　她红着眼眶，看着坐在自己妈妈对面乖巧漂亮，一看就是乖乖女，更像是妈妈亲女儿的苏沉香，咬牙切齿，声音也更加尖利。
　　她对李太太冷笑着说道，“我给你丢脸了，你觉得不稀罕我了是吧？这死丫头这么漂亮，你觉得特别光彩是不是？”
　　她红着眼睛，显然是和母亲有心结，李太太脸色微微苍白，轻声说道，“你在胡说什么。”
　　“你和我爸没感情了，就也讨厌我了，我都知道。”李嫣嗤笑一声说道，“反正你也不稀罕我，爱谁谁吧！”
　　她转身就要走。
　　李太太脸色发白。
　　苏沉香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莫名其妙。
　　母女吵架，可以吵得这么文明的么？
　　就嘴上色厉内荏，完全不带动手的。
　　“你妈对你真好。”想想徐丽一言不合给自己一耳光，苏沉香摸了摸自己雪白的小脸，再想想自己这个大孝子在林总面前给徐丽说坏话，觉得这才是感天动地母女情呢。
　　想到刚才是在少女服饰店里看到李太太，她啃着甜点有点含糊地对李嫣的背影说道，“她之前还想给你买衣服，多惦记你。对了，”她慢吞吞地说道，“你妈刚才晕倒了，你知道不？”
　　“什么？！”
　　正要怒气冲冲冲出门的杀马特猛地回头。
　　她画着重重眼妆的眼睛瞪圆了。
　　跟熊猫没啥区别。
　　苏沉香沉默了一下，觉得奇装异服爱穿就穿。
　　可其实不怎么好看就是个巨大的问题。
　　“你妈差点晕过去，我扶了一把。为了感谢我才请我吃甜点。”
　　厉鬼，耿直！
　　她看着想要走到李太太身边扶住她，可又想到什么，倔强地不肯走过来的杀马特，深深地觉得现在的女孩子都有说不明白的脑子……之前的苏沉香一言不合就放弃这个身体，这女生明明担心她妈，还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脑回路连鬼都不懂。
　　幸亏她不吃活人。
　　活人简直有毒。
　　几口吃完了甜点，她慢吞吞地站起来，给李太太道谢说道，“谢谢您请我吃甜点。”
　　“没什么。不好意思，让你也很为难。”礼貌的女孩子谁不喜欢。
　　可李太太当女儿出现，她的注意力更多地只牵挂在女儿的身上。
　　苏沉香发现这地方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那再见。”她和这位认出自己是林家拖油瓶的太太道别，走到了名叫李嫣的身边，盯着她不怎么友好的眼睛，侧头看着她说道，“我觉得你妈妈身体不怎么好，如果你担心她，就该陪她去看看医生。”
　　在杀马特微微缓和的目光里，苏沉香继续慢吞吞地说道，“顺便说一句，你这眼妆太重，不怎么好看。”
　　就算是化妆，也化得好看点儿是不？
　　一副重金属超标是什么意思？
　　怕鬼吃啊？
　　鬼也怕消化不良啊！
　　杀马特们气得要命。
　　苏沉香却已经美滋滋地走了。
　　出门一趟，吃了免费的甜点，小白躲在她的阴影里，虽然现在吃不上，可看看心情也很好。
　　两只厉鬼在外面游玩了一趟，顺便被苏铭趁着午休的时间叫去银行，把陈总的一百万打在了苏沉香的账户上，生活就很简单地过去。
　　要不是过了两天，苏沉香算了算日子，主动联系了陈天北，约定好明天又能开饭，所以心情好得很出门逛街，再次撞见了脸色铁青的杀马特，她的心情能更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意见很重要，今天这个叫李嫣的女生虽然还是奇装异服，可看起来比之前顺眼了点。
　　她手里还抓着那天那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男生，一样的杀马特，应该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两个人在一条小胡同里拉拉扯扯，争执些什么。
　　“李嫣，你放手！”男生虽然也很不良，可听起来却有点怂。
　　“闭嘴！你嚷嚷什么！”李嫣的手里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信息，脸上露出杀气还有怨恨。
　　她的眼睛泛红，又怨恨又伤心的样子，就算看起来气势汹汹的，也让人觉得莫名地可怜。
　　他们拉拉扯扯，看起来也不像样，苏沉香不在意地看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她跟他们也就是一面之缘，没那么多好奇心。
　　更何况，还有一只狗腿的红衣女鬼在她的背后，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大人，这回我打听清楚了，绝对不是虚假消息！就市郊的那条河里，真的有害人的溺死鬼，害了好几个人了，您正好为民除害。”
　　她的脸又好了一些，露出了一张还有些血色痕迹的，清秀的脸。
　　不过因为还有一些浅红痕迹，这张清秀的脸看起来支离破碎……也不知道是之前疤痕满脸看起来恐怖，还是现在破破碎碎仿佛棋盘的一张脸更吓人。
　　不过小白却觉得很幸福。
　　她身为厉鬼并不弱小，现在褪去了死去之前的那些憎恨怨毒之气，整只鬼都轻松起来。
　　她敢这么趴在一个小姑娘背后，在她的耳边念念有词，得亏没有天师见到。
　　要不然，肯定分分钟先灭了她。
　　“看看去！”虽然有了食堂，不过也不能不打野食是吧？
　　老头不是教过她一句诗词么。
　　家花不如野花香。
　　厉鬼深以为然。
　　食堂有了，外卖也不能忽视是不是？
　　她微微点头，满意地表扬了小白细致的工作，正要走，就见两个杀马特已经拉拉扯扯地从胡同里出来。
　　看到苏沉香的第一眼，李嫣顿时瞪了她一眼，一副很凶，不良少女欺负老实孩子的样子。
　　倒是那个男生，虽然也很不良，还知道对苏沉香抽空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她没恶意。”
　　杀马特少女：……
　　她一把抽在朋友的后脑勺上。
　　“李太太挺好的吧？”苏沉香礼貌地问了一句。
　　没走心。
　　可李嫣哼了一声，顿了顿，却说道，“谢谢你提醒我。她现在住院了。”她说着住院的事，又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眶通红，紧紧地抓着一个手机。
　　手机屏幕还亮着，苏沉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看见手机屏幕上是两张照片。
　　照片一晃而过，可厉鬼的眼神多好啊，顿时看见，这照片似乎是两张在一个房间里的照片。床上的照片，两个人纠缠在一块儿，白花花的，特别醒目。
　　应该是活人。
　　那苏沉香就不感兴趣了。
　　对于这种事关别人家的事，她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客气了一句“多休息休息”，就兴致勃勃，高高兴兴地背着书包走去马路的另一面坐公交车去河边抓鬼。
　　她没有计较杀马特少女对自己的敌意，看起来挺和气的，李嫣愣了愣，眼里露出后悔的神色。
　　“我就说，你脾气太冲了。人家也没惹你，你急赤白脸的。”
　　“我不是故意的。”李嫣抿了抿嘴角说道。
　　她其实是想和那个漂亮女生认真地道谢。
　　可她就是这样的脾气，本来用最好的态度，可只要一说话，就像是想要和人吵架。
　　特别是现在……
　　她垂头看着手里的手机，用力地把手机抓得死死的。
　　“我说，咱们真的要去捉你爸的奸啊？你爸如果生气了，我是没关系，可你怎么办？”男生凑在李嫣的手机旁，看了两眼上面纠缠的男女，还有照片下面一个定位，小声说道，“你爸现在可是你家公司的总经理，真的闹起来，你和阿姨能撑住么。”
　　他格外担心，李嫣却已经冷笑说道，“那女人照片都打到我妈的手机上，摆明了想趁着她住院气她。而且她这么干，爸爸会不知道？”
　　她手里的，是她妈妈的手机。
　　照片直接发到了她妈妈的手机上，是示威，是炫耀，还是刺激，应该全都有。
　　而如果没有她爸爸的默许，一个第三者怎么可能敢这么嚣张。
　　想想那个无耻的男人，李嫣就红了眼眶。
　　她的父亲是这样混账的人，她流着这个男人恶劣的血，她是不是也是被人厌恶的人？
　　妈妈，会连她一起讨厌么？
　　“不管了，他们不是想炫耀么？我让他们今天就上新闻！”她抹了一把脸，抓着同伴就顺着下方的地址定位杀了过去。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这个地址明显是市郊的一个别墅区，之前因为一些问题荒废了，少有人来，不会引人注目，是同居的好地点。
　　想想这两个人竟然都不去酒店，而是同居，李嫣就恨得牙根痒痒。
　　她冲进了别墅区，按着定位，找到了其中的一处别墅。
　　荒凉破败的别墅，并没有像是有人生活的样子，别墅花园的栏杆破损，痕迹斑驳。
　　明明是大白天，可似乎是因为在市郊空旷，周围莫名寒冷。
　　李嫣站在别墅花园外，远远地看着那栋静静的房子。
　　突然间，像是有一道充满恶意的视线扫过她，她下意识抬头，就看见破败的别墅的二楼的一个边缘房间，模糊的窗户上，倒映着一个高高的细长身影。
　　模模糊糊的影子，看不真切，明明距离很远。
　　可她的心里，却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直觉和恐惧。
　　他……看见她了。


第26章 
　　李嫣的眼睛瞪大了，惊恐地看着那个黑乎乎的窗户。
　　僵持中，仿佛彼此对上了视线。
　　高高的人形的人影，像是一个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站了多久。
　　可人……会看起来比窗子还要高么？
　　凝固在她身上的视线，让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下意识地把自己的伙伴护在了身后。
　　“怎么了？”
　　她的背后传来轻轻的声音。
　　陌生的声音。
　　她霍然转头，视线里，不是自己的杀马特小伙伴，而是一个漆黑的，没有脸孔的高高的人，弯下腰几乎贴到她的脸上！
　　那张面孔平平的，没有五官和起伏，诡异得让人窒息。
　　明明这样的一张脸什么都看不出来，却显露出了格外的恶意。
　　再气势汹汹的不良少女，也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她尖叫了一声，回身一巴掌抽在这个乌黑的扭曲人影的脸上！
　　一声怨毒的惨叫。
　　李嫣的腰间，一块圆圆的小玉符顿时破碎，那黑色的人影顿时消散无踪。
　　而远远的，她的伙伴这才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怨说道，“你见鬼了？我叫你慢点走，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谁都没想捉奸地点这么远的，杀马特也会累的，他一路疲惫地跟着走进别墅区，正后悔应该让司机开车送来，李嫣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走得飞快，他一个男孩子竟然跟不上。
　　喊她，她也不听不回头。
　　看见李嫣惊恐地看着自己，男孩子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王立恒？”问了这话，杀马特少女二话不说，抬手抽过去。
　　杀马特挨了一巴掌，被抽得原地转了一圈，眼前一片金星。
　　“你！”
　　看到他抱着脸委屈地控诉自己是不是疯了，确信这的确是自己的小伙伴，李嫣抓住他的手，撒腿就跑。
　　恐惧在她的心里散开。
　　感受到刚才那几乎近在咫尺的恶意的无脸的恐怖，她的手发凉，恐惧得浑身颤抖。
　　更让她恐惧的是，她把自己的朋友也带进了危险里。
　　那刚才十足的恶意还有几乎贴在脸上感受到的阴冷的气息，还有，就算是没有脸孔，也能从那个人影的身上感受到的贪婪的感觉，让李嫣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浑身发软，却不敢停下逃离的脚步。
　　她从没有遇到过这么可怕的事，就算是妈妈说通过关系从白云观求了一个护身符给她，她也觉得这是封建迷信，一点都不新潮。
　　可刚刚遇到的一切，却让她更加后悔。
　　她不想拖累自己的朋友。
　　也不想……不想死。
　　她还有很多话没有和家人说，没有和她妈妈说。
　　其实，她不是叛逆。
　　她只是害怕而已。
　　害怕因为她的妈妈因为丈夫的出轨，进而憎恨自己和丈夫生下的孩子。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李嫣的眼睛里飞出来。
　　她能感觉到。
　　就算是小伙伴疑惑地跟她一起跑出了别墅区，这破败了的别墅区里没有什么追出来的恐怖的气息，甚至刚刚手机里的那个地址所在的别墅早就看不到了，可她还是能感觉到……有什么，在隔着遥远的距离，死死地盯着她。
　　无论她跑出多远，也没有把视线从她的身上转移。
　　那就像是盯紧了自己的猎物一样恶意而充满了戏谑，就像是在看她无望地挣扎似的。
　　她不敢停下来，直到跑出别墅区的范围，直到跑到一条通往市区的路，有了人来人往，才松开自己的朋友。
　　“你，你不是要捉奸么，还捉不捉了！”名叫王立恒的杀马特男孩子呼哧呼哧喘气，累得肺都要吐出来了。
　　看见李嫣不跑了，他顿时不顾形象地坐在了地上，抹了一把花花绿绿的头发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得有一千米了吧！”
　　他累得半死，不过还记得今天过来这边的目的，不过想想就觉得有点奇怪，捅了捅哆哆嗦嗦缩成一团的小伙伴，疑惑地问道，“你说他们在这儿同居啊？这也看起来不像是有人住啊！”
　　就算是同居，也不能住在完全没人的地方吧。
　　半夜住这里不是得吓死个人。
　　他有点怀疑，那小三提供了虚假地址。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李嫣恐惧着，就算是人来人往，也依旧能感受到有一双眼睛恶狠狠地在不知名的地方看着自己。
　　她顾不上自己，不安地看着朋友，轻声问道，“就像是……”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远远的路边的空地，那里，似乎站着一个高高的细长的人影，死死地盯着她。
　　没有五官，却恶意十足，又像是在警告她。
　　似乎在警告她，一旦她说出什么，就会连累自己的朋友。
　　“像什么？我是真累。”王立恒扯开了身上的皮夹克。
　　……大夏天的，砍袖皮夹克的确很酷，可真的热啊！
　　杀马特少年流泪了。
　　“没什么。”就算是在太阳底下，李嫣也觉得身上冷得可怕。
　　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只觉得那道黑色的人影，似乎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那种眼睁睁看着恐惧一步步逼近，让她眼睛瞪了起来，不知所措，却下意识地跟自己的朋友保持了距离。
　　看见她突然离自己远远的，王立恒疑惑地看她，“你生我的气了？”
　　可下一刻，李嫣看了他的腰间一眼，已经转头跑掉了。
　　如果她会带来危险，她就不能留在朋友的身边。
　　“又跑？”他绝望了。
　　就算是不良少年，可也没怎么健身过，虽然不知道李嫣为什么自己跑了，可他实在追不上了。
　　有心想让李嫣就算是回市区也打个车，可喊了两声却没有回应，杀马特少年郁闷了一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默默地脱了皮夹克，坐在地上当咸鱼。
　　他的腰上，一枚护身符摇摇晃晃，看起来完全和形象不搭。
　　护身符完好无损。
　　一边抓着满头大汗的头发，他一边拿了手机打电话，电话接通的第一时间，他就告状！
　　“老大。”虽然只是打电话，可他点头哈腰，特别乖，虽然电话里没有回应的声音，特别冷酷冷漠，可他也不在乎。
　　他就只是抓着电话抱怨说道，“大事不好了，李嫣她爸外面养着的那个都敢逼宫了！床照都发到李阿姨的手机上，特别嚣张。”
　　“知道了。”电话另一端传来一个少年冷淡的声音。
　　“李嫣也跑了。对了，我觉得那小三有点过分了啊，发个假地址，这不是遛人么。”想想大热的天自己白跑一趟，王立恒就很郁闷，气愤地说道，“明摆着要咱们来捉奸，咱们来了，白来一趟。这破地方，早就荒了啊！”
　　这片别墅区早些年盖好的时候，本以为生意会很红火。
　　可大概是离市区太远了，周边配套设施也不完善，而且一直都没有完全开发，所以没卖出去。
　　时间久了，这片别墅区就成了蛮出名的荒废了的地界。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李嫣她爸为了偷情特意选了个没人的地方。
　　现在想想，竟然是在遛他们。
　　那这小三真够嚣张的。
　　“晚上我和我妈说，她会去和李阿姨商量。这事你不用管，那男人敢出轨，李家饶不了他。”
　　“那明天……”
　　“明天我约了人。”电话的另一端，少年的声音微微有了变化。
　　“行，那我回头再给李嫣打电话。”
　　杀马特少年挂断了电话，又慢条斯理地给家里的司机联系，让家里来接。
　　他的背后就是一条长长的河水，因为是夏天，河边有很多人在乘凉，在河边玩耍，热闹得让他懒洋洋地看过去。
　　他觉得自己正在休息，可当他看到了一道不那么陌生的身影，忍不住探头看了看。
　　这不是今天白天看见的那个特别好看的女生么。
　　因为有过两面之缘，杀马特少年就多看了两眼。
　　“老大，有人在看你。”花花绿绿的头发太让人印象深刻，苏沉香正蹲在一处泛起了咕噜咕噜气泡，满是泥泞的偏僻无人的河水边上研究着，正趴在她身边的红衣女鬼却已经感受到了这种视线。
　　她看了一眼，看见是曾经见过的杀马特，提醒了一声。
　　可苏沉香现在满心的关注都在河水里。
　　她垂着头，长长的长发落下来，把她的脸颊遮盖住，别人无法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面对着河水，她的眼睛慢慢泛起了血色，透过了河水，慢慢地看到了更下方，一道在河水里若隐若现，随时都在盯着河边活人嬉戏的影子。
　　那道影子有一双细细的爪子，血红色，环绕着血腥的孽气。
　　它死白的眼睛盯着河水里游玩着的活人的双脚，就像是随时随地都会突然把人拽进河底。
　　血色的眼睛在河边盯着这道影子很久，垂涎欲滴。
　　她慢慢地把手放进了水里，微微晃动，带着活人无害的气息。
　　明明雪白的小手只在河水里像是在洗洗涮涮，可却隔着什么，触碰到了一只凑过来冰冷的，带着粘腻触感的僵硬的手。
　　钓鱼执法！
　　苏沉香一把抓住！
　　那只手在被抓住的一瞬间顿时挣扎起来，就像是恐惧着什么，也像是央求着什么，可苏沉香毫不在意这弱鸡一样的力量与挣扎，慢吞吞地拽着，拽着……一条暗红色的海带被慢慢地，仿佛活物一样被扯出水面，不动了。
　　苏沉香飞快地把长长的海带团成一团，决定回头给自己煲汤，丰富一下营养。
　　“河边还长海带啊？”她的背后，杀马特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看着她随手塞进了一个塑料袋里的湿漉漉的海带团，发出了无知又天真的声音。
　　海带……长在淡水河里的么？
　　苏沉香沉默了一下，回头，看着一脸疑惑的杀马特少年的脸。
　　确认过眼神，是学渣的眼神。
　　“长啊！”


第27章 
　　苏沉香太言之凿凿了。
　　大概杀马特少年真的是个学渣。
　　他懵懂地点了点头，接受了。
　　“这海带……好吃么？”
　　“还行吧。换个口味。”苏沉香面不改色地说道。
　　小白默默地伸出鬼爪，帮自家大人把暗红色，一看就不像是良家海带的东西又往口袋里塞了塞。
　　她漂浮在苏沉香的身后，好奇地看着这个花花绿绿的杀马特。
　　苏沉香已经收走了这里作恶的溺死鬼，也算是功成身退，一边利落地系好袋子放进背包，一边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吸了吸小鼻子，上上下下打量他。
　　虽然她的目光清澈单纯，可不知道怎么，杀马特少年就是感觉到仿佛被猛兽盯住了一样，下意识地夹紧了腿。
　　“这……”他红着脸看着软乎乎，娇滴滴的小女生。
　　“你身上有味儿。”苏沉香突然说道。
　　“……”好歹也算是青春期少年，被漂亮女生说身上有味儿……他感觉到巨大的打击。
　　“我不是，我没有，我洗澡的。”
　　“不是，你身上有阴气的味儿，你遇到什么了？”虽然淡淡的，近乎恶意的气味格外浅淡，可苏沉香是什么鬼？
　　她可是把古宅上上下下，掘地三尺也能把最细微的阴气给抽出来吃掉的最敏锐的厉鬼。
　　不是古宅一滴阴气都没有了，她能被饿成活人么。
　　就算这味道再浅淡，她也闻得到。
　　之前白天看见这小子的时候还没这个味儿呢。
　　虽然已经捞了一颗海带，明天还能拥有食堂大餐，可就算是小小的阴气，苏沉香也不想浪费。
　　而且这阴气上的恶意和孽气太重了，味儿特冲，一闻就不是好鬼。
　　她顿了顿，用活人的说话语气对面前花花绿绿的小子诚恳说道，“我是个见习天师，觉得你身上有点鬼气，所以有点担心你。”她的目光又落在了这杀马特腰间的护身符上一眼。
　　很普通的护身符。
　　马马虎虎，就是那回事儿吧。
　　“鬼气。”杀马特就像是听天书，有心想笑苏沉香封建迷信，不过看在苏沉香是个可爱的小女生，他强忍着，头上一朵绿毛摇摇晃晃，忍笑说道，“谢谢你的关心啊，就算有鬼，我也不怕。”
　　他想显摆一下自己是个坚强的人，苏沉香沉默了。
　　“我没关心你。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去过哪儿。”
　　她只想知道，他是从哪儿蹭到这鬼味儿的。
　　和关心有关系么？
　　活人为何如此自作多情。
　　杀马特少年也沉默了。
　　“我叫王立恒。”他似乎觉得这名字不怎么杀马特，撇了撇嘴角，对苏沉香说道，“你可以叫我立哥。”
　　“你今天去过哪儿？”苏沉香决定自己一个人过去看看，没准儿还能抓点饭来吃。
　　她无视了杀马特少年的话，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想凶巴巴地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不良少年，不过迎着苏沉香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头顶上绿毛摇曳，烦恼地说道，“我就是和李嫣一起去了一趟那边的别墅区。”
　　看见苏沉香眼睛亮了，跃跃欲试的，他急忙提醒她说道，“你别过去了。那都荒废了，都没人，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过去，我觉得不太好。”
　　虽然别墅去荒废了，可没准儿还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苏沉香一看就是软绵绵的小姑娘，还这么好看，一个人去荒废的地方让人担心。
　　他虽然看起来杀马特，可竟然还挺善良的，苏沉香思考了一下，觉得生米必须煮成熟饭才安心。
　　鸭子不煮熟，飞了怎么办？
　　“我过去看看吧。”小白殷勤地说道。
　　她虽然未必比那些凶悍的，作孽太多的厉鬼强悍，可至少逃跑的能耐还是有的。
　　而且，也不需要苏沉香一个女孩子看起来很单薄地去涉险。
　　“带着头发。”苏沉香把自己的一根头发塞给红衣女鬼，看她如获至宝地抓着头发消失了，这才看向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杀马特。
　　“你刚才和谁说话呢？”
　　“自言自语。”苏沉香敷衍地说道。
　　杀马特半信半疑。
　　不过他在等家里的车来接，正好和苏沉香说话打发时间，一边没心没肺地给李嫣发短信，没有受到回复，觉得有点郁闷。
　　等听说苏沉香开学就上高一，还是信德高中，杀马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指着自己对苏沉香说道，“我也是信德高中，这不缘分么！”
　　他很自来熟，当看到苏沉香疑惑地看着自己，他笑嘻嘻地说道，“一看你就是乖宝宝型，如果被人欺负了，你就报我立哥的名字……再不行，你报我老大，北哥！肯定好使！”
　　苏沉香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孩子。
　　信德是私立高中，学霸有，带着建校费而来的有钱人家的孩子也不少。
　　虽然信德高中校风非常严，可万一有不开眼的找苏沉香这样看起来软绵绵的小姑娘麻烦呢。
　　他真心实意地给苏沉香当靠山的样子。
　　苏沉香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自来熟的活人。
　　虽然太自来熟也很让鬼为难，可这种热情的，愿意帮助她的感觉不坏，她这一次点了点小脑袋，给出了很好的回应说道，“那谢谢你了。”
　　她觉得信德高中这个学校，如果都是王立恒这样的同学，那环境其实也蛮有趣。有钱人家的孩子，其实褪去偏见，也都是很好的人。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和他说话，一边眺望远处。
　　等了好一会儿，一道血红色的影子从远处以看似缓慢，其实转眼就到了她面前的速度出现。
　　“有一栋别墅有问题。阴气很重，不过里头没有鬼。”小白想想那别墅里诡异的装饰，就觉得有点不舒服，趴在苏沉香的肩膀上，摸着自己还有一些浅红的伤痕，顶着支离破碎的脸轻声说道，“鬼气都发黑了，之前肯定有厉鬼，而且害过人。他们挺幸运的，应该是去过别墅，不过没撞见鬼。”
　　别墅里有阴气，却没有厉鬼，应该是厉鬼离开了别墅。
　　如果厉鬼还在别墅，去过的人不可能平安无事，还在苏沉香的面前活蹦乱跳的。
　　王立恒身上的鬼气，大概就是路过别墅区，沾染到了一些残留的鬼气。
　　既然没有厉鬼，苏沉香就没有兴趣了。
　　她心里默默可惜了一下和自己擦肩而过的饭。
　　无缘。
　　心疼！
　　“大人，给你。”红衣女鬼把一小块橡皮糖拿给苏沉香。
　　她离开的时候，顺手把别墅里的鬼气包圆儿了，靠着苏沉香的头发上的阴气震慑正好捏出一颗橡皮糖。
　　苏沉香瞬间被治愈了。
　　她美滋滋地接过来，开始明白收取手下的好处。
　　“你去过那边的别墅区？”
　　“是啊。不过就是站了站就走了。”杀马特少年摸着自己被抽了一巴掌的脸。虽然对苏沉香印象挺好，也知道苏沉香看到了之前手机里的那几张照片，可他是不会把自己朋友的家里事随便说的。
　　他闭紧了嘴巴没有提及李家的事，看见苏沉香背着包向远处的车站走去，急忙招呼她说道，“要不你坐我家的车回去吧。”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苏沉香觉得他很热情，不过没有必要。
　　虽然王立恒身上的护身符对她没什么作用，不过如果坐在他家的车子里，狭小的空间，小白和护身符在一起应该也不舒服。
　　她是这么体贴的大人，红衣女鬼都被感动了好么，眼泪哗哗地跟着她一起走向了车站。
　　看她不愿意跟自己一起走，杀马特少年也没有勉强，自己继续等车。
　　他没有再邀请自己，苏沉香顿时松了一口气。
　　等坐上了公共汽车，坐了快一个小时才到了家，苏沉香先把今天得到的海带和橡皮糖都收好，又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储备粮……面包已经全都吃掉，干脆面只剩下一包，龙须糖还剩点糖丝儿，这两天她真的饭量超大的。
　　把剩下的饭都拢了拢，苏沉香唯恐食堂跳票，又发信息提醒了一下陈天北一定要过来。
　　这件事她没有瞒着苏铭，苏铭也知道。
　　听说陈天北体质特殊，苏铭就知道，这必定是陈家的机密。
　　因为连陈总都似乎不太了解陈天北的问题。
　　在陈总的嘴里，陈天北性子孤僻，不过人却不坏，很仗义，也很直率，还和陈家本家关系极度恶劣，这些年没有生活在陈家，而是和已经与丈夫分居的母亲住在他外公家里。
　　至于陈天北身上的秘密，苏铭思考了一下，对苏沉香说道，“我不会和陈总说陈少的事。”
　　“诶？”
　　“他是你的客户，他的秘密等于你的商业机密。就算我是你哥，也不会把你应该保守的秘密说给别人听。”
　　陈总是他的老板，也算是他的朋友，可陈天北是苏沉香要去帮助的人，没有他的点头，苏铭不会胡乱说关于他的事给任何人听。
　　想到这里，他就跟苏沉香说道，“请陈少来家里见面，第一次我陪着你。”
　　虽然陈总的嘴里，陈天北是个很好的年轻人，可苏沉香是个单纯的小女生，他还是想陪着她。
　　“不用不用，你最近不是超忙么，别为了我又请假了。”
　　苏铭加了好几天夜班了，累得不行，明显是公司有很重要的工作。
　　“不行。”
　　工作重要。
　　可……熊孩子比工作重要。
　　苏铭抽了一下这破孩子的后脑勺，沉着脸指挥道，“去做饭。”
　　红衣女鬼看看威风凛凛胆大包天的活人，再看看敢怒不敢言，乖乖去当做饭小厨娘的自家老大，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慢慢地凑到板着脸的年轻人的身边，露出隐隐约约，支离破碎，让人心脏炸裂的一张鬼脸，血衣嘀嘀哒哒地滚落着鲜血，努力挤出讨好的笑。
　　“大人，需要小的服侍么？累了吧？我生前会按摩，可舒服了！”
　　满是血色裂痕的鬼脸近在咫尺，狰狞地扭曲着。
　　苏铭：……
　　他真谢谢她了。


第28章 
　　女鬼的谄媚不是谁都能承受。
　　苏铭差点爆血管。
　　就算是明知道妹妹身边跟着一只女鬼，可也架不住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还贴得这么近！
　　这是想讨好他，还是想送他上路呢？
　　看一看蠢兮兮的，正跟厨房里的番茄斗智斗勇的妹妹，再看看蠢兮兮，鬼脸讨好的女鬼，苏铭感受到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他沉着脸，拒鬼于千里之外，明显不爱搭理她。
　　小白鬼脸贴了活人冷脸，垂头丧气，大腿抱不上，顿时发现还是自家厉鬼大人更好，殷勤地去帮苏沉香做饭去了。
　　她活着的时候很擅长厨艺，虽然苏沉香有点笨手笨脚，不过有她在边上指挥，做出的饭菜还蛮能入口的。
　　苏铭吃着妹妹给做的晚饭，一边对苏沉香说道，“过两天带你去商场。”
　　“还去商场干什么？”
　　苏铭摇了摇头。
　　他得给苏沉香再多买几件女孩子流行的衣服。
　　虽然苏沉香从林家带回来了不少衣服，可那是林家给的，和自家给买的意义不一样。
　　就算是上学得好好学习，可也没说不能让小姑娘打扮得好看一些。
　　他最近忙得厉害，却也记得这件事，一直都放在心上，早就跟陈总说好了。
　　等吃过饭，去洗了碗筷，苏铭去和陈总请半天假，苏沉香就再一次给陈天北发信息。
　　她发誓，自己鬼生都没有这么惦记一个人，念念不忘。
　　大概是陈天北也很郁闷。
　　明明像是很烦，懒得回应的信息，他不得不郑重地，更郑重地，极度郑重再三保证，自己只有苏沉香一个天师。
　　他外边没别的天师。
　　苏沉香得到这个保证，放心了，滚进被子里睡了。
　　陈天北做了一晚上噩梦。
　　梦里面，都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对他甜甜蜜蜜地笑得特别乖巧。
　　“陈天北，我可真喜欢你。”
　　这个梦有点吓人，等陈天北醒过来，脑门上全都是吓出的冷汗。
　　他心有余悸地抹去了头上的汗水，看到已经是早晨了，唯恐苏沉香再给自己信息，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按着苏沉香给的定位地址找上门，敲门。
　　门开，红衣女鬼站在门口，对他露出一个狰狞又不失热情的笑容。
　　陈天北面无表情，完全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厉鬼见得多了，心理素质都不一般了。
　　天天被厉鬼纠缠，一个小小的红衣女鬼算什么。
　　他目不斜视，越过了不敢置信地捧着自己的鬼脸的小白走进这不大的房子。
　　“陈少。”苏铭走过来和他握手。
　　陈天北在堂哥的身边见过苏铭，更知道苏沉香是苏铭的妹妹。
　　见他没有上班，陪着妹妹等着自己，一想就明白是为了什么，他觉得苏铭这哥哥当得很用心，脸色缓和，和苏铭点了点头。
　　他虽然青春英俊的脸格外阴沉倦怠，不过看起来很客气，苏铭心里松了一口气，主动说道，“关于陈少的事，我会守口如瓶。”
　　“谢谢。”
　　他没有和陈总说自己的身体问题，不是因为觉得这种事一定要隐瞒，而是觉得没有必要让陈总知道担心。
　　至于秘密……这算什么秘密。
　　陈天北眼神晦涩，半长的碎发把眼底的阴沉全都遮掩住。
　　他的问题，陈氏集团高层不全都一清二楚么。
　　当初……
　　“喝！又是三只！”苏沉香才不去理会这些活人九曲十八弯的心事，她只瞪圆了眼睛看着趴在陈天北的肩膀上，散发着浓重的鬼气的厉鬼。
　　这三只厉鬼互不相让，彼此之间的鬼气影响得周围的空间都变得扭曲，甚至陈天北一路走过来，客厅头顶的吊灯猛地大亮！
　　厨房传来了水流哗啦啦的声音，水龙头被不知名的力量扭开。
　　空调上的温度在慢慢下降。
　　门外还传来了一声声，机械的敲门声。
　　这明显是厉鬼在影响现实。
　　不过大概是因为苏沉香已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三只厉鬼完全没有感受到危机感，正用三双完全是眼白的眼睛死死地，贪婪地看着客厅里的活人。
　　虽然还有一只红衣女鬼小白，可他们却没有在意她，只是用强大的鬼气警告小白不要和他们抢夺活人的生气。
　　小白嘴角抽搐，想放几句狠话给这几只有眼不识泰山的厉鬼。
　　苏沉香才不废话呢。
　　废话太多，饭都跑了！
　　她二话不说，也不跟陈天北叙旧，一步窜过去，扯住三只厉鬼，在厉鬼们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念念有词，抬起巴掌，一巴掌一个！
　　“这回很丰盛啊！”没想到拍出三只超大苹果派，苏沉香都不敢相信地看着陈天北。
　　此刻，他无比地英俊。
　　“路上护身符的作用消失了。”陈天北抿紧嘴角看着苏沉香敷衍地点着小脑袋，完全没有在听自己说什么。
　　拿了饭后对食堂漠不关心，用完就扔，哪儿还有之前半小时一个信息的殷勤。
　　他心里莫名感觉到有点不是滋味，复杂地看着这小姑娘吧嗒吧嗒快乐地把血红色的苹果派送进了她自己的卧室。
　　那么简单的快乐。
　　仿佛压抑在别人身上沉重的负担，在她的眼里从来不值一提。
　　甚至，她总是能变得快快乐乐。
　　陈天北看着重新坐在自己对面的苏沉香，心里轻松了起来。
　　苏铭就站在一旁看着。
　　“你把厉鬼做成这样，是想吃掉？”陈天北对苏沉香突然问道。
　　“打击厉鬼太累，她多吃点补补。陈少有没有玩过游戏？游戏里补法力的蓝瓶……就是这种用法。”
　　陈天北沉默地看着冷静地忽悠自己的苏秘书。
　　不过迎着苏铭沉稳的眼睛，他没说什么，只对苏沉香说道，“白云观把你的名字记在他们名下，以后你出门，就说你是白云观的人。如果有人找麻烦，你让他们去找白云观。再丧心病狂的人，对白云观也会有顾忌。”
　　他顿了顿，对苏沉香说道，“他们也不敢动白云观庇护的普通人。”
　　只要白云观收了苏沉香在名下，就证明无论是天师还是世俗普通人，都在他们的名下被保护。
　　就算苏沉香以后懵懂，得罪了一些不好打发的人，也不会有人敢冒着得罪白云观的风险迁怒她的家人。
　　苏沉香的眼睛瞪圆了，诧异地看着他。
　　“白云观？”
　　“白云观在天师这一行势力不小，而且几十年积极入世，门下有不少人都在各行各业，影响力很大，所以就算是敌对的那几个家族门派对白云观也有顾忌。你才入行，记在白云观底下对你好，对你家人也安全很多。”
　　陈天北昨天一晚上没睡好，眼眶发青，本来是不耐烦的性格，可难得对面前这天师一行小菜鸟解释了一下。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是你帮了我么？”
　　苏沉香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帮我驱鬼，我只是给你搭个线，以后还会有白云观的人来继续观察你。”
　　陈天北没说要给白云观记名费的事。
　　苏沉香不收他的费用。
　　他为什么要对她说他替她花了多少钱。
　　“那一定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办到的事。陈天北，谢谢你。”
　　苏沉香不怎么在意自己，却很在意自己的这几个家人。
　　她珍重地对陈天北道谢，虽然有点舍不得食堂，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递给陈天北一根属于自己的头发。
　　“你身上的护身符防护力不太行。你以后带着这个，敢于靠近你的厉鬼会少很多。”虽然如果以后陈天北带上自己的头发，厉鬼没准都不敢靠近他，她就吃不上饭了。
　　可饭哪儿都能找到，奔波一点也没关系，她更想能多帮助陈天北，回报他。
　　女孩子白白软软的手捏着一根长长的头发递到自己的面前，陈天北抽了抽嘴角。
　　这不是……对他一见钟情吧。
　　定情信物？
　　他默默地接过，想要苦口婆心地跟苏沉香说一句，高考以前还是好好学习，别早恋。
　　可就在发丝落入他的手里，情况突变。
　　冰冷的头发霍然炸开成一团淡淡的阴气，融入到陈天北的身体里，无影无踪。
　　他的身上没有半点属于苏沉香的气息，仿佛泥牛入海。
　　既没有鬼气的威慑，也没有形成任何保护，除了消失在陈天北的身体里，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简单地说，就是没什么卵用。
　　她的头发，竟然在陈天北的身上没有形成标记。
　　苏沉香鬼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陈天北却浑身发冷，和瞪圆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女孩子对视。
　　这是……阴气入骨。
　　“你！”他双手猛地握紧，死死地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却在死死地忍耐。
　　“你这……体质问题大了啊！”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苏沉香不吝啬恶鬼先告状，指责地说道，“怎么把我给你的护身符给破坏了呢？你知道做一根护身符，消耗我多少精力么？算了算了，回头我给你画个护身符，你先凑合用吧。”
　　她摇头晃脑地叹气，觉得陈天北格外难搞。
　　厉鬼的护身符不能用怎么办？
　　那就用活人的呗。
　　她进了自己的屋子，从书桌上拿了一张草纸，拿着钢笔叹着气走出来，喃喃地说道，“要不是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看在陈天北帮了自己，让她的家人有了安全保障，厉鬼坐回了一脸紧张的英俊少年面前，叼着钢笔帽，照着从前在古宅看门老头子教给自己那些知识，飞快地在草纸上勾勒出了一个蜿蜒复杂的图案，又把草纸丢到陈天北的怀里。
　　“拿去用。比你那几个护身符效果好多了。”
　　“九重安泰符？”陈天北的声音更加不敢置信，抓着这更敷衍的草纸，震惊地看着苏沉香。
　　“你真是天师？！”
　　这话多新鲜啊。
　　她不是天师是什么？
　　难道还是厉鬼啊！
　　苏沉香都不爱回应这种愚蠢的问题。
　　可就在陈天北不敢置信地抓着草纸追问，这罕见的九重安泰符她是从什么地方学会，一处豪华公寓里，一间紧闭的房间，李嫣把自己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被子里沉闷，可她却大气都不敢喘，一动不敢动地抓紧了手里的手机。
　　她能感觉到被子外，就在床边，有人一直一直站在那，死死地看着她。


第29章 
　　这一整夜，李嫣感受到了人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恐惧。
　　就算是躲在被子里，看不到外面，可她还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道没有面孔的黑色人影，在她回到家里之后，就在慢慢地接近着她。
　　一开始，他还在门口。
　　然后，慢慢地移动着，缓缓地到达了客厅，然后到了卧房的门口。
　　她躲在被子里，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那慢慢地靠近的压迫感与凝视感。
　　就像是戏谑，猫捉老鼠一样。
　　那道人影在欣赏着她这份无处可逃的恐惧与绝望，甚至，还在刻意慢慢地折磨着她。
　　仿佛是她越来越多的恐惧，带给这道人影更满意的愉悦。
　　李嫣双手颤抖，脸上全都是眼泪，手里紧紧地抓着手机，却不敢打出去。
　　她不敢求救，把担心自己的亲人，把她的妈妈叫过来，也遇到这恐怖的事。
　　可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勇气了。
　　一个人在家里，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逃离现在这可怕的一切。
　　“妈妈。”她小声地叫了一声。
　　她后悔了。
　　如果，如果早知道会遇到这样恐怖的事，她一定，一定要和她的妈妈说，其实她一直都很爱很爱自己的母亲。
　　她想做一个乖孩子。
　　而不是用叛逆的姿态去让母亲担心生气。
　　她只是，只是……
　　感受到床边的那道人影动了一下，阴冷的气息透到她的身上，似乎一个人形缓缓地把身体覆盖在被子上，和她隔着被子贴在了一起。
　　李嫣流着眼泪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下一刻，公寓的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叮叮咚咚的门铃声，让那道几乎让李嫣透不过气的邪恶的靠近感一下子停止，仿佛是那道人影也微微侧过脸去，把注意力落在了正在响着门铃的门口。
　　李嫣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不管来她家里的是谁，她都不能连累到门外的人。
　　顾不得自己的恐惧，她就想尖叫着给门外的人提醒。
　　可就在下一刻，她的喉咙似乎被堵住了，身体都动弹不得。
　　影子似乎在慢慢地起身，慢慢地用最缓慢僵硬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向响着门铃的门口。
　　这样的认知让李嫣感觉到巨大的恐惧，她动弹不得，眼睛里全都是一夜没有睡觉留下的血丝，而就在这黑暗与寂静里，门口的门铃突然停止。
　　像是长时间没有回应而放弃了。
　　那道已经缓缓移动到了客厅的黑色的人影，也停住了脚步。
　　就像是时间都凝固了一样，好半天，没有五官的人影再一次移动到了大门的位置。
　　门口，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是谁？”
　　李嫣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门口发出这个疑问的，是她的声音！
　　可大门外面，却毫无动静了。
　　似乎因为待久没有人来开门，门外的人已经没有耐心，走掉了。
　　又是漫长的等待，在没有回应之后，那道人影重新慢慢地，慢慢地缓缓走向了李嫣的卧室。
　　可这一次，李嫣闭上了眼睛，松了一口气。
　　就算她被害死，可好歹没有连累别人，让她感觉到没有那么多的负罪感。
　　她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那道能够发出属于她的声音的人影再一次靠近她的时候，苏家，陈天北正抓着手里的那不走心，忒敷衍，连尊贵的黄表纸都没有给一张的钢笔水儿符箓紧张地看着苏沉香。
　　他似乎对这张符箓格外在意，苏沉香歪着小脑袋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想了想，觉得没啥不能说的。
　　“老头子教我的。”
　　“老头子？”这世道老头子多了去了，可知道九重安泰符的却绝无仅有。
　　陈天北疑惑地看着用一个平平无奇老头子来指代能够教会她绘制这么高深符箓苏沉香。
　　看着她一脸没有把这符箓当回事儿，仿佛很不在意似的，少年突然想起来了……苏沉香对天师这一行完全没常识的。
　　她显然不知道九重安泰符到底代表着什么。
　　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把符箓重新推到苏沉香的面前说道，“这符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贵重么？我就是随便画画。你别嫌弃。”没常识的厉鬼歪了歪小脑袋。
　　这是多么让人生气的凡尔赛发言啊！
　　陈天北忍了忍。
　　如果不是知道这破孩子没常识，有什么说什么，他恨不能一把把符贴在这破孩子的脸上！
　　“九重安泰符非常珍贵，是白云观压箱底的东西。”
　　他想想白云观里那几位在天师这一行算得上是惊才绝艳，可面对白云观里那几种最高难的符箓欲生欲死，连头发都大把大把地掉却完全画不出来的可怜师兄，再看看一脸轻松，拿钢笔水儿就画符的苏沉香，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地跟苏沉香说一说这里面的学问。
　　要不然，下一回苏沉香遇到了白云观的人，如果还能用天真无邪的样子说自己轻轻松松，画这种最高级的符箓都用不着沐浴焚香斋戒半年再自我鼓励来点心理建设什么的，很担心苏沉香会被套麻袋。
　　他艰难地对苏沉香说道，“九重安泰符是白云观不传之秘，除了白云观的人，没有人知道绘制这种符箓的技巧，也没有人学会过。”
　　说到这里，他更奇怪了。
　　九重安泰符是白云观最压箱底的秘技。
　　非白云观嫡传弟子，看一眼这种符箓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就算是有人天赋异禀，当场模仿绘制出这种符箓，该不会的还不会。
　　这种符箓，不是只要能复制它的绘制方法与图案，就能够让符箓有效的。
　　可苏沉香却偏偏会。
　　想想据说这种符箓，现在连白云观里能够绘制并且有效的天师也仅仅剩下白云观的观主，而明显苏沉香不是这位观主的弟子……如果有一个能绘制九重安泰符的弟子，那观主大人还能让她流落在外？
　　早就流着眼泪把她给接回白云观，当小祖宗一样供起来了！
　　他抿紧了嘴角看着苏沉香。
　　看着她黑白分明，干干净净的眼睛，陈天北并不觉得她撒谎了。
　　这小姑娘明显不会撒谎。
　　反而挺实诚的。
　　说吃鬼就吃鬼。
　　说画符就画符。
　　说给他阴气就给他阴气……
　　想到这里，陈天北眼神晦涩，觉得糟心极了。
　　这么天真又毫无常识的破孩子，让人操死心了。
　　可这也正说明，她信任他……
　　“这种符价格很贵，一张就能卖几百万。”他揉着眼角，累死了。
　　在苏家兄妹加一个死了就被困在房子里，对鬼界也没啥常识的红衣女鬼小白，看着他们头碰头看着自己，陈天北好半天才慢慢地说道，“这是非常难得的符箓，白云观每年只卖五张，有价无市。我不能要。”
　　“它对你有用么。”
　　“……有。不过……”
　　他体质特殊，曾经最好用的符箓就是九重安泰符。
　　当初为了镇压他身上的邪祟与阴气，白云观观主给了他两张。
　　带着符箓的时候，是他人生之中感觉到最轻松的时光。
　　可他不能那么自私。
　　九重安泰符的制作非常麻烦，而且所用的材料都非常昂贵……陈天北面无表情地扫过了草纸与钢笔水的组合，想想白云观主每次要绘制这种符箓的时候都要用材料特殊的珍贵黄纸还有什么百年朱砂……他垂了垂头，觉得太难了。
　　苏沉香，真的不会被白云观套麻袋么？
　　“既然有用，那就给你用。”就在他内心无比复杂，觉得苏沉香这倒霉孩子早晚挨锤的时候，就听到轻快的声音。
　　他诧异地抬头，就看见面前黑发小姑娘雪白漂亮的脸上露出软软的笑容，笑眯眯说道，“符箓不就是来保护别人的么。如果能保护你，那它就是有价值的。或许它很贵，可对我来说，你比符箓更珍贵呀！”
　　这么阴气冲天，能自己招惹食物的移动食堂，当然比什么价值几百万的符箓珍贵多了！
　　几百万，买得到她的饭么？
　　苏沉香看着自己的食堂，再一次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地保护他。
　　谁敢招惹陈天北，就是砸她的饭碗呀！
　　厉鬼能忍这个？
　　“……更何况，之前白云观挂单记名的事还要感谢陈少。”听着妹妹那是是而非的话，看着对面的少年仿佛怔住了一样看着她，苏铭从没有这么糟心过。
　　他一万遍地想在背后抽苏沉香的小脑袋，清楚地知道，她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可对一个帅气的男生说这种甜甜蜜蜜的话，如果触动了人家可怎么办？
　　这不是欺骗少年感情么。
　　他紧张地，唯恐苏沉香再说下去了。
　　苏沉香却已经把九重安泰符塞进了陈天北的手里。
　　“我还会画可多符了，这不算什么。这张免费送你，陈天北……你身上的厉鬼，以后都归我了啊。”她念念有词，图穷匕见，意图垄断自己的食堂。
　　陈天北目光晦涩地看着这个念念有词，哼哼唧唧的小姑娘，动了动指尖，很久，才对苏沉香慢慢地继续问道，“你……很喜欢吃鬼么？”
　　“补充精力用。”苏铭觉得这问题被问了好几遍，莫名有些不安。
　　“你身边养着个红衣女鬼。”陈天北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只对苏沉香叮嘱说道，“以后出门，你可以抓鬼，不过不要说是你要吃。”
　　他凝重地看着眨了眨眼睛的小姑娘，轻声说道，“你就说，抓了厉鬼，回头喂给你养的这女鬼吃。”
　　红衣女鬼噗通趴在苏沉香的面前，双手举天做投降状，忠心可昭日月。
　　“大人，小的没有！”她真的没有觊觎过小祖宗的饭！
　　小白觉得鬼生太难了。
　　可苏沉香却安静地看了陈天北很久。
　　看着他避开自己的目光，抿紧嘴角，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她弯起眼睛。
　　“好呀！”
　　她笑了起来，一口答应。


第30章 
　　这么干脆的答应，让陈天北愣了愣。
　　他诧异地看着苏沉香。
　　“你这就答应了？”
　　“你让我这样做，当然是为我好。”
　　显然这世道，正经天师都不吃鬼吧。
　　她没想极力隐瞒陈天北自己到底是什么。
　　因为陈天北以后和她一定会频繁而密切地接触。
　　他和厉鬼打交道那么多年，不可能和别的活人一样轻易被她糊弄住。
　　彼此都装糊涂，就这么过吧。
　　想想自己小小的刻意试探没有引来警惕和敌意，苏沉香满意了。
　　……不正经的天师也不吃鬼。
　　陈天北脸色阴晴不定。
　　这世道，唯一会吞吃厉鬼的，只有同类。
　　还有她递给他的阴气……
　　可他看苏沉香已经扭头哼哼唧唧地跟吓得瑟瑟发抖，泪流满面地表忠心的女鬼商量着“名义是给你吃，可你不能真的吃”了。
　　她小心眼。
　　他还看到她又蹭了蹭苏铭的手臂，撒娇着要喝可乐。
　　就像是刚刚彼此的心领神会像是错觉。
　　沉默很久，陈天北慢慢地把九重安泰符收到了自己的衣袋里。
　　符箓收在身上，他觉得从衣袋的部位传来淡淡的暖意。
　　顺着他的皮肤，把他身上冰冷的气息全都驱散。
　　这是一张有效的九重安泰符。
　　陈天北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白云观里那些师兄如果知道，还不知道怎么哭呢。
　　可就在他抿紧了嘴角，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应不应该的时候，身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接通，用和一贯不耐烦很暴躁完全不同的语气，堪称耐心地问道，“妈，什么事？”
　　他接通了电话，苏沉香和小白的约法三章就停止了。
　　苏沉香礼貌地不在别人打电话的时候高声喧哗。
　　所以，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也隐隐约约地传来。
　　“小北，你在哪里？”电话的另一面传来一个女人急切的声音。
　　“我遇到了一个厉害的……天师，刚刚驱了鬼，”陈天北扫过乖乖地把手放在膝盖上，礼貌地等着他打电话的苏沉香，嘴角微微抽了抽，低声问道，“陈家又来找你的麻烦了么？”
　　他显然对陈家印象不好，提起来的时候露出几分厌恶。可另一端女人却急忙说道，“陈家没人来打搅我。是你李阿姨的事。”
　　“李阿姨？”陈天北听到不是陈家找麻烦，脸色好看了一些。
　　“长话短说吧。”电话的另一端却没有时间和他这样你来我往地说话，飞快地说道，“小北，你帮我联络一下白云观的几位先生，李嫣好像出事了。我和你李阿姨今天早上回家，就在门口按门铃的时候，我身上的平安符碎了。肯定有问题……”
　　她的声音急切，听起来像是挺严重的，听到说母亲身上的平安符碎了，陈天北霍然站起来说道，“我现在就过去。”
　　苏沉香的耳朵高高竖起。
　　“怎么啦？”看到高瘦英俊的少年脸色阴沉，她格外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一个朋友可能见鬼了。”
　　陈天北才掏出手机想要给自己某个师兄打个电话，迎面，对上了一双亮晶晶，闪闪发亮的眼睛。
　　“见鬼啊。”小姑娘软软的声音拖得长长的。
　　陈天北：……
　　“你今天已经有饭吃了。”不是才从他的身上抓出三个苹果派么？
　　不能这么贪心吧？
　　他一个人满足不了她，是么？
　　可显然陈少不了解苏沉香。
　　苏沉香当然是一只贪心的厉鬼。
　　“既然是你的朋友，那我一定要帮助她的呀。”李嫣，这个名字很熟悉，这不是昨儿才见过的么。
　　听说她可能见了鬼，苏沉香顿时想到了昨天吃到的别墅里的那厉鬼残留的阴气……原来那厉鬼是跟着李嫣回家了。
　　想想昨天那阴气该死的甜美，苏沉香目光炯炯，活力无限！
　　她急忙毛遂自荐，对陈天北欢快地说道，“我就是最好的天师来着！陈天北，你带我去呀！”她的眼睛圆滚滚，期待地，渴望地看着陈天北。
　　仿佛拒绝她，就是世上最残忍的人。
　　陈天北觉得手里的电话打不出去了。
　　“……行吧。”
　　他听着身边苏沉香欢呼了一声，仿佛完全不把驱鬼当做危险工作，揉了揉眼角。
　　见鬼，驱鬼，其实并不是那么安全的事。
　　对天师来说，驱鬼同样危险。
　　因为如果遇到强大的厉鬼，有时候连天师都扛不住。
　　比起驱鬼，天师们更喜欢的是帮有钱人相相风水，算算八字，看看面相，帮忙做个聚财保平安的风水局啥的。
　　来钱快，还没什么危险。
　　和苏沉香一样，只喜欢捉鬼，专门跟鬼杠上的真的不多。
　　可想到苏沉香的属性……陈天北抿了抿嘴角，对她轻声问道，“……那些符箓会伤害你么？”
　　“哈？”
　　符箓为什么会伤害她？
　　苏沉香疑惑地看着脸色复杂的陈天北。
　　她看起来很弱小么？
　　“我是说，有的符箓对你有危险么？比如九重安泰符？”陈天北顿了顿，一边看苏秘书任劳任怨地抓了钥匙开车送他们过去，顺便照顾妹妹，明显对苏沉香很上心。
　　陈天北在苏铭去开车的时候把苏沉香抓到一边，在她迷惑的目光里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我的意思是，你吃鬼太多，身上因为这些鬼带来的阴气可能会引发符箓的攻击。”
　　“没事。”苏沉香没想到陈天北这么担心自己的。
　　她想了想在古宅老头子教给自己的那些符箓，老老实实地说道，“对我都没啥用。”
　　就九重安泰符能给她过个电啥的，其他的，没了。
　　唯一能给她造成一点麻烦的，只有那时候绘制在古宅大门上的那个巨大的，复杂到苏沉香看一眼就脑仁儿疼的符箓。
　　可也只不过是把她禁锢在古宅，而不能带给她实质伤害。
　　活人的符箓，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用。
　　陈天北听着这老老实实的话，心情有点复杂。
　　她在他面前是越来越肆无忌惮。
　　“那你真挺凶……我是说，你挺厉害的。”他还得粉饰太平。
　　苏沉香，骄傲！
　　“那可不！”她可是古宅那片儿最强大的厉鬼！
　　起码也是个村霸级。
　　所有厉鬼都是她的口粮。
　　“那走吧。”小姑娘把自己的小胸脯都骄傲地挺起来了，似乎还很骄傲，陈天北无话可说，和她一起上了苏铭的车，把身上的一块平安符就要递给苏铭，免得苏铭遇到了危险就……“咔擦”，平安符在刚刚触碰到苏铭手臂的那一刹那，裂开了。
　　苏铭听到清脆的裂开声音，微微侧头看着这质量不怎么行的平安符。
　　……白云观……就卖这种玩意儿？
　　陈天北沉默着把裂开的平安符重新收到了口袋里，不说话了。
　　因为这是老板的未来老板，苏秘书秉承着做秘书的职业素质，完全当做什么都没看见，驱车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到了一个定位。
　　这是市区中心最为高档的公寓楼盘，价格昂贵，是苏铭看一眼房价都头皮发麻的那种昂贵。
　　而在一栋公寓楼下，两位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女性正纠缠在一起。
　　一个脸色发白，明明看起来要晕倒，却拼命地想要进入公寓楼。
　　可因为过于虚弱，她被她的同伴抓得死死的，只能飞快地和同伴央求着什么，希望同伴能放开自己。
　　她的脸上都是眼泪，陈天北看了一眼，又感受了一下身上的气息。他身上的阴气暂时被九重安泰符压得死死的，不必担心引来厉鬼。
　　“妈！”他下车，走到了那个抓着同伴不让她进公寓楼的女人身边。
　　苏沉香看见了熟人，也下了车。
　　那果然是那天见到的李阿姨。
　　不过她身边同样很焦急，看到陈天北来了眼睛一亮，穿着职业装，看起来非常干练的美丽女性竟然是陈天北的母亲……恕苏沉香直言，陈天北他妈比他更好看一点……
　　她蹭过去，陈天北的妈妈正急切地安抚着好友，对陈天北问道，“白云观的先生呢？小北，李嫣她……”她顾不得别的，飞快地把自己遇到的事说给陈天北听。
　　李阿姨今天早上给李嫣打电话，可电话却一直都占线。
　　李嫣之后也没有给她回电话。
　　因为不放心李嫣一个人在家，她今天好不容易觉得有力气起身，就离开医院，和早上来看望自己，并且提到了昨天孩子竟然瞒着她去捉奸的好友一起回家，想看看李嫣又怎么了。
　　谁知道按了几次门铃，好友身上的平安符突然碎了。
　　陈天北的母亲一下子发觉不对，强硬地把好友拖出了公寓，给陈天北打了电话。
　　她一边说，一边张望。
　　陈天北给他妈指了指苏沉香。
　　“？”
　　美丽干练的职业女性看着软软的，娇滴滴的小女生，露出疑惑的表情。
　　“小北，你谈恋爱了？”就算是事情过于紧急，她的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完全没在怕儿子早恋的。
　　陈天北：……
　　他就算脾气不好，也从不在自己的母亲面前露出来，忍了忍，摇头。
　　“这是苏沉香，最好的天师。”他慢慢地说道。
　　“啊，是小香啊。”李阿姨也认出苏沉香，可因为担心女儿，只说了这一句，就愣住了。
　　“天师？”她眼睛都是红的，满脸泪痕与忧虑，明明身体虚弱到要扶着身边好友，可看着对自己甜甜蜜蜜笑起来的苏沉香，她急忙感谢，转身匆匆进了公寓找孩子。
　　这一次，陈天北他妈妈没拦着她。
　　陈天北看着前面踉踉跄跄奔向危险的中年女士，没说什么，和几个人一起来到了李家的公寓门外。
　　他想要摁门铃，可苏沉香比他还快！
　　乖乖的小姑娘把别人都赶走，让他们靠边站，自己站在了公寓房门前，礼貌地按了两下门铃，听到门里面，传来叮叮咚咚的门铃声。
　　很长久的时间之后，在门后，有什么在慢慢地接近着，接近着，贴紧了房门。
　　“谁呀？”门后，传来了李嫣疑问的声音。
　　门镜里，似乎有一只眼睛带着恶意与难以压制的贪婪，转动着看向门外。
　　苏沉香感受着那带着恶意的专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头，甜甜蜜蜜地对着门镜笑起来。
　　小白说的对。
　　收敛了阴气就是好。
　　遇到厉鬼，它都不带跑的。
　　走廊的光照在她笑出的小白牙上，反射出莫名阴冷。
　　“李嫣，开门。我是你最好的朋友，香香呀！”


第31章 
　　安静的走廊里，女孩子清脆单纯的声音回荡着，回音莫名有些诡异。
　　就像是对危险毫无所觉的羔羊。
　　陈天北一边扶着脸色发白的李阿姨，一边嘴角抽搐地看着站在公寓门前的苏沉香。
　　苏沉香，乖巧！
　　她弯起眼睛，对着门镜在笑，就像是在等待着自己好友的普普通通的中学女生。
　　或许，这份对危险没有半点预感的天真，也让门镜里正在盯着她的存在很满意。
　　就在苏沉香回答之后，一声清脆的，门锁被打开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咔嚓。”
　　陈天北眯起了眼睛。
　　他背后的两个不敢大声说话，唯恐添乱会让小天师被影响发生危险的太太都露出了不安与紧张。
　　公寓的门就在一片寂静里，缓缓地，缓缓地被打开……在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从公寓里一片黑色的，阴冷的感觉从门缝里流淌着，倾泄到了走廊上。
　　就像是有什么恐惧的东西，从公寓里缓缓地探出了头来。
　　就在大家的视线里，一道黑色的，细长的人形影子从慢慢大开的房门里显露出来。
　　它半身还在房间，可长长的上半身却从房门探出来，带着几分戏谑，居高临下地慢慢覆盖到苏沉香的面前。
　　那翻涌着邪恶与恐怖的气息，还有难以让人形容的扭曲的半身人影，让人感到无比窒息。
　　陈天北只觉得这一刻，身体冰冷到打寒颤。
　　他的脸色一变，急忙看向苏沉香。
　　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站在大开的房间门口，呆呆地看着已经几乎将平平的脸孔贴在她面前的黑色人影。
　　她就像是吓傻了。
　　陈天北二话不说，抓出衣袋里的九重安泰符，就要……
　　一只雪白的小手，扣在了近在咫尺，几乎贴到自己面前的那个黑影的脸上。
　　这一刻，走廊里更寂静了。
　　黑色人影僵硬住了。
　　仿佛是被扣住了笼头，动弹不得。
　　“啊……连脸都没有啊。也是，连小姑娘都欺负，是挺不要脸。”
　　依旧是软软的，善良的声音，苏沉香扣住手里那个漆黑的，没有半点起伏，完全没有五官的脑袋，雪白的小手在这个不小的脑袋上格外突兀。
　　可她就是这样简简单单地抓着，黑色人影竟然就动弹不得，下一刻，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一蹦三尺高！
　　不蹦高点不行啊。
　　这厉鬼两米多，不跳起来，打起来不顺手。
　　“还敢吓唬女孩子，你是不是人……对了，你本来就是鬼！欺负无辜活人，你活该当一盘菜啊！”
　　苏沉香念念有词，二话不说，一把把长长的黑色人影从公寓里拖出来，几巴掌抽到角落里，蹲在走廊的角落欢快地一巴掌，一巴掌地历数这厉鬼活该被吃的罪过，哼哼唧唧地说道，“一身血腥味儿，没少害人吧？……你还敢住大别墅！本大人才就住两室一厅呢！”
　　竟然胆敢比她住的地方还舒服。
　　反了他了。
　　这不被吃掉，像话么？
　　小姑娘小小圆润的背影背对众人，理直气壮。
　　不仅是陈天北，就连苏铭，在听到这个罪过的一瞬间，也沉默了。
　　苏铭这一刻觉得，苏沉香果然还是从前的苏沉香。
　　没有大别墅住，可把她委屈坏了！
　　“妈，李阿姨，你们先去看李嫣吧。”陈天北听着小姑娘哼哼唧唧的嫉妒心，又看了看默默地攥着修长的手，恨不能把只爱住大别墅的妹妹吊起来打的苏秘书，客气地低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就是想找个借口把那鬼给吃了。”
　　他现在特别懂她。
　　虽然这话是真的，可怎么陈少短短几天，这么了解他这嘴馋的妹妹？
　　苏铭觉得更窒息了。
　　可看到那黑色的，刚刚显露出来的气息让人无比恐惧的黑色人影在苏沉香的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他还是松了一口气，板着脸说道，“只要小香没有危险就行。”
　　每一次苏沉香要驱鬼，他总是担心的。
　　当然，苏秘书拒绝承认这是对妹妹的担心，而是……反正他暂时是她的监护人，怎么也得看着她。
　　至于苏沉香已经把鬼给收拾了，苏铭没有进入李家。
　　他和李家本来就陌生。
　　公寓里还有什么事，那是人家的家事，他不瞎掺和。
　　倒是这时候他的手机铃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垂头一看，陈总的电话闪烁不停。
　　“你去上班吧。”陈天北没想到自己那堂兄这么离不开苏秘书，觉得这里也没什么事了，就对苏铭说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威胁，还是不要耽误你工作。至于苏沉香，”他抿了抿嘴角，对苏铭说道，“回头我叫家里的司机送她回去。”
　　苏沉香还蹲在角落料理那厉鬼呢，高高兴兴的。
　　苏铭犹豫了一下。
　　这时候，他妹转头。
　　“哥，你先回去吧。总是请假不好。你最近不是工作很忙么。”苏铭请假多了，工作积攒下来又要熬夜加班了。
　　苏沉香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总是让苏铭过那么辛苦的生活。
　　她懂事又贴心，苏铭心里一软，看了看天色，外头阳光灿烂，就叮嘱说道，“那你今天在外面好好玩。”
　　他叮嘱苏沉香在外面多晒晒太阳，去一去驱鬼后的阴秽，这才走了。
　　看见他走了，陈天北慢慢地走到苏沉香的面前。
　　雪白的小手里，捧着一只大大的巧克力熔岩蛋糕。
　　“这鬼……”
　　“挺凶的。”等苏铭走了，走廊里没人了，苏沉香满心幸福地捧着这还热乎乎的熔岩蛋糕站起来，迫不及待吭哧就是一口。
　　不是她嘴馋攒不住饭。
　　而是熔岩蛋糕冷了就不美味了。
　　都是蛋糕的错！
　　那一口融化了的浓稠巧克力的香醇与厚度感，还有那入口的微微苦涩的甜蜜的味道，让苏沉香幸福得想哼哼。
　　她迫不及待，又重重地咬了两口，珍惜地把流淌到指尖儿的黑色巧克力舔了舔，在陈天北一脸木然的目光里心满意足地说道，“真是太香……凶了！”
　　中环项目的那厉鬼也凶，可也只打出来个果酱面包。
　　这黑色的无脸鬼竟然能抽出个熔岩蛋糕，这得多凶。
　　苏沉香就喜欢厉鬼凶凶的。
　　不凶不好吃。
　　“这厉鬼不仅凶，而且一身血腥味儿。”吭哧吭哧，就连告诉自己“饥饿也是修行”也让苏沉香忍不住沉迷这打从离开古宅以后再也没有遇到过的美味。
　　她含含糊糊地说道，“害了不少人了。不过李嫣挺幸运的，这厉鬼以为她跑不了，想看活人……我是说想看受害人恐惧又无处可逃那种挣扎的乐趣，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杀死她。”
　　厉鬼么，都有自己的喜好。
　　就这黑色鬼影，明显是享受着活人恐惧又面对死亡的阴影时的样子。
　　他就像是猫抓耗子一样。
　　想要把活人玩耍到真正崩溃，再享用活人的生命。
　　有这种残忍的恶趣味，苏沉香觉得挺好的。
　　至少给了他们机会来救人。
　　要不然以这厉鬼的凶性，其实在李嫣当初在别墅外看了他的第一眼，就已经被诅咒，会被杀死了。
　　“而且我觉得这厉鬼不像是自然产生，可能是被人养着的。”苏沉香嗷呜嗷呜，说话也没耽误她吃难得的美味。
　　等吃得小鼻子，嘴边都是巧克力浆，她一边珍惜地拿雪白的指尖儿把糖浆抿进嘴里，一边对露出凝重脸色的陈天北轻快地说道，“虽然这厉鬼身上没有被控住的迹象，不过我从它的记忆里感觉得出来，它一直躲在荒废的别墅里，可每隔一些时间，就会有猎物送上门……李家是不是得罪人了。”
　　这么凶的厉鬼出没，如果是野生的，那早就会造成巨大的恐慌，会引来天师的注意了吧。
　　可这厉鬼一直都躲在荒废的别墅区里，那地方那么荒废，却时常会有活人送上门。
　　苏沉香吃了厉鬼，也能接手不少厉鬼的记忆。
　　不过这厉鬼有些记忆模模糊糊，似乎被什么掩盖住。
　　这种不寻常，让苏沉香本能地想，应该是有人为的原因。
　　“得罪人。”看见苏沉香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么大一个蛋糕全都给吃了，陈天北开始慢慢地明白了这小姑娘的食量。
　　想想苏沉香对自己的那份热情，陈天北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过眼下顾不得这件事，他还是和苏沉香一起进了李家的公寓，等把大门关上，苏沉香就抽了抽小鼻子。
　　“怎么了？”
　　“这屋子里还有残留的阴气。”本着不浪费，苏沉香慢条斯理地把这种让人骨头缝儿里发冷，阴冷阴冷的黑色阴气从房间里抽出来，一点一点绕在白生生的指尖儿，小小声地说道，“浪费可耻。”
　　她精打细算，一点阴气都不肯错过，陈天北撑着头，觉得人生太过艰难地跟在她的身后在公寓里到处搜刮。
　　直到苏沉香顺着阴气走进了一个装修得特别好看的卧室，就看见一个眼眶跟熊猫，脸上仿佛调色盘一样的杀马特趴在李阿姨的怀里在哭。
　　她看起来怕极了，哭着对自己的妈妈说道，“我，我只是不想连累您。”
　　她一个人受害也就算了。
　　可怎么敢在厉鬼的注视下，把自己的妈妈也拖进危险里呢？
　　李家母女哭成一团。
　　陈天北的母亲站在边上擦眼泪。
　　看见苏沉香走进来，她急忙擦了擦眼泪走过去，对苏沉香笑容亲切。
　　明明是干练的职业女性，可笑起来却很温和，没有半点职场上的虚伪的感觉。
　　“苏沉香。”陈天北板着脸，在自家老妈那明显温柔得让人头皮发麻的目光里解释说道，“帮我驱鬼，而已。”
　　“能帮你驱鬼的小天师么？”
　　可他的妈妈已经在陈天北拒绝的目光里压低了声音，唯恐大声会把人吓跑。
　　看着乖乖巧巧，漂亮得像是精致瓷娃娃一样的小姑娘，她几乎用难以被人听到的声音雀跃地喃喃说道，“帮小北驱鬼，这得是……救命之恩吧？”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陈天北：不，你不想！


第32章 
　　她眼睛里都在散发着微微的光彩。
　　就算是已经是一个高中男生的母亲，可似乎也还有着各种幻想和憧憬。
　　她看向苏沉香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苏沉香茫然地歪了歪小脑袋。
　　救命之恩……当然涌泉相报啊！
　　只要陈天北愿意给她当食堂，那就说明陈天北对她涌泉相报了。
　　她就乖乖地叫了人。
　　眼前的这位很漂亮的太太是陈天北的母亲，决定着她未来食堂的质量。
　　那不就是食堂管理员么。
　　这是个神圣的职业。
　　苏沉香觉得自己务必要和她打好关系。
　　这么乖，软软的小姑娘，嘴里仿佛还带着几分甜腻的巧克力的味道叫了她一声。
　　明枫，也就是陈天北的母亲见惯了臭小子倔头倔脑的样子，看到这样乖巧可爱的女孩子简直爱不释手。
　　现在李家的危险应该已经过去，李阿姨正在和李嫣分享母女之间的心里话，她不去掺合，笑着跟苏沉香说道，“你可以叫我明姨。”
　　她顿了顿，对苏沉香问道，“我可以叫你小香么？”
　　这样亲切的年长的女性，苏沉香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小脑袋。
　　“今天的事，要谢谢小香你了。要不然，如果李嫣出了什么事，你李阿姨大概也活不下去了。”做母亲的，如果孩子受到伤害，那能受得了么？
　　虽然明枫不能理解李嫣遇到了危险为什么不求救，可在好友已经训斥了自己的女儿，母女俩越说越难受抱头痛哭，比之前总是争吵反而感情更好了，她还是没提多余的话。
　　她心有余悸地垂头看了看身上已经碎裂掉的护身符。
　　完全碎裂掉，可见这次遇到的不是简简单单的撞鬼小事。
　　这鬼不是善类。
　　因为儿子的原因，明枫这些年对这些神神鬼鬼非常了解。
　　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在第一次来李家，发现护身符的异状就赶紧躲避开。
　　“收费的。”苏沉香扭了扭小身子，想到不能做白工，哼哼唧唧地说道。
　　虽然遇到了一只厉鬼，被吃掉了，可她已经不准备做白工。
　　和陈天北不一样。
　　她不收陈天北钱，是因为陈天北身上的厉鬼属于可持续再生资源。
　　为了稳固未来的饭票，她可以不收费。
　　可不能总当活雷锋是不是？
　　她还得赚钱买房呢。
　　生活不易，厉鬼叹气。
　　“应该的。”明枫却并不讨厌苏沉香这样直率的性子，反而觉得她更可爱，有什么说什么。
　　看见陈天北对李家母女毫无兴趣，坐在一旁撑着头脸色冷淡，完全是一副没血没泪的样子，她不去看臭小子，一边低声给苏沉香建议说道，“你处理的是厉鬼，是承担风险的，可以要价高一些。”
　　对于李家这样的有钱人来说，钱不算什么。
　　苏沉香救了李嫣，就是救了李阿姨的命根子，这是多少钱都不能比拟的。
　　她的话，引来苏沉香的亲近感。
　　“您说的对，我真是太辛苦，太危险了。”
　　她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肚皮，忍着嘴里的甜甜的味道，心有余悸地说道。
　　陈天北换了一个手去撑自己的脸。
　　“小香，这次多谢你。”就在明枫在和苏沉香小声说话的时候，李阿姨一边把惊魂未定，吓得浑身发抖的李嫣放在被子里，一边走过来含着眼泪对苏沉香说道，“你救了李嫣，也是救了我的命。”
　　如果她的女儿出了事，她绝对无法承受。
　　她的脸色本来就有些病气，可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从挎包里拿出了支票本，直接给苏沉香一张支票。
　　苏沉香接过来看了一眼，瞪圆了眼睛。
　　这是两百万的支票。
　　“这费用不多。”看见她抓着支票呆呆地看着自己，李阿姨急忙对她说道，“我刚才听到你和明枫说的话，这厉鬼很凶。你才多大啊，就帮我这么多的忙，风险也很大。小香，阿姨觉得很抱歉。”
　　苏沉香是来帮她的，如果因为厉鬼凶厉发生什么意外，她恐怕会愧疚一辈子。
　　所以，因为知道危险，她更后悔不该把一个孩子拖进这浑水里。
　　哪怕现在危机解除，可她还是觉得很愧疚。
　　因为这份愧疚，还有苏沉香是真的救了李嫣，也救了她的后半生，她觉得两百万并不算给多了。
　　她是这样诚恳，苏沉香不要都不行的样子。
　　既然这样，苏沉香也没有拒绝。
　　不是她危言耸听。
　　这黑色无脸鬼的确很凶，算是厉鬼里的厉鬼。
　　换了个天师未必搞得定不说，还会引起厉鬼的反弹，干脆就把李嫣给害了也说不定。
　　“谢谢阿姨。”因为自己的确付出了很多，苏沉香也没有再拒绝这份酬劳，把支票收到了自己的背包里，这才看向陈天北。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陈天北却莫名觉得自己懂了。
　　把自己和苏沉香的猜测说给李阿姨听，之后说道，“我和苏沉香都认为这不是意外。”可不是意外……
　　李嫣还是个孩子，能得罪什么人，引来这样的报复？
　　李阿姨困惑地看向自己瑟瑟发抖的女儿。
　　因为一晚上都在恐惧，完全没有洗脸，现在脸上花里胡哨也挺吓人的李嫣脸上全都是眼泪，听着陈天北这些话，她不由想到了之前的事，拿出了自己母亲的手机，颤抖着把自己抓小三的事说了。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李阿姨也想到好友早上已经和自己提过这事，不由嗔怪说道，“怪不得我找不着手机了，原来是你拿走。”
　　不过当女儿说起替自己去抓小三，李阿姨脸色微微变了。
　　她想到了什么，不由和明枫对视了一眼，拿过来李嫣偷走的手机，翻开自己的信息。
　　可让人意外的是，李嫣所说的那些小三炫耀，逼宫的照片还有地址荡然无存。
　　一片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半点信息的痕迹。
　　“这是……”
　　“大概也是一种厉鬼的手段。想把人引过去以后就会消失。”明枫显然更懂。她皱眉看着这空白的，空白得让人莫名心里升起凉气的手机屏幕，看着微微颤抖的好友轻声说道，“本来是发到你的手机上，这说明其实想害的人是你，而不是小嫣。你忘了？医院说你身上之前还中过诅咒。”
　　李嫣的父亲出轨，小三还给李阿姨发了这样露骨的照片，当然有点气性的妻子，一定会气势汹汹去定位的地址捉奸。
　　“而且，如果是我看见信息，我一定会去。”李阿姨身体发软，一下子跌坐在女儿的床边，喃喃地说道，“因为我已经准备离婚，这种抓对方过错，人赃并获的事不会错过。”
　　这些照片看起来是炫耀，是逼宫，是让一个妻子发现丈夫出轨痛不欲生，让她赶紧给小三腾地方。可对她来说并不是这样。
　　因为她已经准备和丈夫离婚。
　　她不会对这些照片感到愤怒，而是会更精明地盘算，抓到丈夫的出轨证据，那在离婚的时候会对她更加有利。
　　所以，她不会错过，一定会去捉奸。
　　到了那个时候，撞到厉鬼的就是她了。
　　可阴差阳错，第一个发现这些信息与照片的是她的孩子。
　　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不被小三和爸爸伤害，她代替自己过去，想替自己的妈妈出气。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你应该就知道是谁想对你下手了。”明枫走过去，拍着好友的肩膀轻声说道。
　　李阿姨的脸色顿时更苍白了。
　　是她连累了自己的孩子。
　　看着她抓着李嫣的手掉眼泪，一转眼这就成了家庭狗血剧，陈天北对这种戏码看得闹心，站起来就走。
　　他一站起来，苏沉香就乖乖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厉鬼已经吃掉了，酬劳已经拿到了，那李家对她来说就没什么价值了。
　　比起没有了价值的李家，还是食堂对她更重要。
　　她跟着陈天北出了李家的公寓。
　　明枫一边安慰好友母女，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这两个孩子的背影。
　　陈天北打小就不好惹，也不是个好脾气，出门在外从不吃亏。
　　所以，她不担心两个孩子出门会被人欺负。
　　倒是陈天北对名叫苏沉香这个女孩子的容忍，让明枫感到意外。
　　她的儿子从小就讨厌女生靠近自己。
　　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体质原因，更大的部分却是陈天北本来就不爱跟女孩子接近。
　　想到儿子现在终于似乎变得更开朗，愿意交更多的新朋友，明枫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她也没有觉得苏沉香看起来就是个家境普通的小姑娘就不配和她儿子做朋友什么的，反而侧头拿出手机，给儿子打钱……两个小朋友出门在外，没有零用钱怎么行。
　　她转账信息几乎是立刻就出现在陈天北的手机上。
　　他沉着脸拿着手机，看着大额转款，又看了看跟自己离开了公寓，站在公寓楼下正好奇地四处看的苏沉香。
　　“那厉鬼有没有伤到你？”他突然问道。
　　“没有。”再凶的厉鬼也只是一盘菜而已。
　　想当初在古宅，她还抽出来一个三层大蛋糕呢。
　　苏沉香眯起眼睛对面前英俊少年笑得可甜。
　　“陈天北，遇到你真是我最幸运的事。”
　　有了食堂，还能时不时在食堂之外打个牙祭，换个口味，鬼生怎么这么幸福呢？
　　“……如果这是害人的阴谋，你又得罪人了，你知道么？”
　　“人生在世，难道就因为会得罪人，就对见到的危险还有不好的事冷眼旁观么？”
　　苏沉香却振振有词，在陈天北诧异的目光里认真地说道，“这样是不对的。路见不平，如果自己有能力帮助别人，在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基础上，当然要帮一把呀。更何况……”
　　她笑眯眯地说道，“得罪了又怎样？我在白云观记名了。我头上有人！”


第33章 
　　苏沉香有了靠山，格外硬气。
　　陈天北：……
　　他刚刚还对苏沉香愿意帮助别人有点感动。
　　听到最后，就只有一个想法。
　　白云观，忒惨了。
　　为了一点挂单费，活生生地活成了背锅侠。
　　“……你不好奇李家的事？”他岔开话题问道。
　　“好奇李家什么事？”
　　“不好奇李阿姨为什么会被人害？”
　　“为什么要好奇？”苏沉香茫然地摸了摸装着支票的背包，警惕地问道，“这二百万还需要售后服务啊？！”
　　这二百万虽然多，可也只是一次服务的钱，她可不包以后李家再见鬼的事哈。
　　……那就是另外的价钱。
　　她觉得陈天北有点莫名其妙，陈天北也有点看着她说不出来话，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你不想知道李家发生了什么。”
　　难道对李家的爱恨情仇，八卦完全没有兴趣？
　　“不想。”苏沉香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只对吃饭感兴趣。
　　至于别人家的八卦，除了驱鬼，她为什么要感兴趣？
　　知道别人家的乱七八糟的事，会让她吃饱饭么？
　　厉鬼的生活很简单，除了吃饭，学习，也没有其他。
　　苏沉香毫不关心。
　　也从来没有把别人的事放在心上。
　　这份不好奇，看起来只是一个女孩子不爱参合别人家的八卦，明显是很有素质礼貌。
　　可苏沉香展现出来的，却是另一种冰冷冷的漠然。
　　厉鬼没有心。
　　也对活人的那些感情还有纠葛完全没有兴趣。
　　她只是好奇地探头探脑，觉得这公寓小区特别豪华，比苏铭住的小区要豪华得多。
　　当然，价钱也贵得多，这公寓小区算是在市中心了，寸土寸金的地方。
　　陈天北看见她对李家的事没什么兴趣，就带她出了公寓小区，指着不远处的高高矮矮的楼说道，“那是信德高中。”
　　信德高中就在市中心的地界，因为有钱，所以买地都买得嚣张任性，坐落在市中心这种交通发达还很热闹的地方，校区非常大，甚至还有室内游泳馆和篮球馆。
　　这种实力当然少不了学渣们每年的“建校费”的贡献了。
　　苏沉香很感兴趣地跟陈天北一起去了信德高中。
　　现在还在放假，学校没开，不过可以透过栏杆看到里面。
　　看到里面据说是图书馆的大大的地方，苏沉香感慨了一下。
　　她算是知道自己的建校费都拿去干什么了。
　　“学校附近的楼盘都很贵。”陈天北看着苏沉香趴在栏杆上，羡慕地看着信德高中，就对她说道，“李家的公寓才买了没多久，就是为了给李嫣在信德上学用。”
　　那片小区离信德高中很近，就算是步行也花不了多长时间，离得近，也能让孩子休息的时间更充裕。
　　这些也都是为了孩子。
　　苏沉香点了点小脑袋。
　　她只是羡慕地看着学校。
　　曾经作为厉鬼，她只跟着老头子学习活人的知识。
　　听老头子说，孩子不上学，没有经历过学校的生活，都是很遗憾的事。
　　现在她不觉得遗憾了。
　　“以后得好好学习，不能辜负来之不易的学习生活呀。”苏沉香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校区转移，心里有点莫名其妙地高兴，眼睛都弯起来了。
　　看着她这样高兴，陈天北英俊的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神色，欲言又止，很久之后才偏开眼睛皱眉说道，“你竟然还爱学习。”
　　这么莫名其妙的话，让苏沉香哼了一声。
　　她当然爱学习。
　　不仅爱学习，还要成为对社会有用的鬼……人，以后考大学，考研究生，为社会建设添砖加瓦来着。
　　听着她这副豪情壮志的话，陈天北耷拉着眼睛点了点头，脸色却好看了很多。
　　他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不过苏沉香也不在意，而是打电话给苏铭说了一声，就拿着苏铭帮自己开的账户去了银行，把支票兑现。
　　她忙着转钱，陈天北一路跟着她。
　　等苏沉香心满意足地从银行走出来，就看见英俊的少年正垂着头靠在银行外的一个阴影里。
　　他似乎习惯了站在阴影里，垂着头，脸色又冷漠又厌倦，长长的腿延伸出优雅修长的线条，让路过的路人看到这个格外英俊的男生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苏沉香定住脚步，急忙也多看了两眼。
　　哦……没有厉鬼被吸引过来。
　　那站在阴影里干什么。
　　让她误会以为还会有饭吃。
　　发现陈天北的身上那股香甜的阴气暂时被自己的符箓镇压，让他像是个正常人，苏沉香遗憾了一下，这才和陈天北一起到处走走。
　　说是到处走走，可一个是一门心想回家吃饭学习的厉鬼，一个性格孤僻不爱唠嗑，走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
　　至少苏沉香觉得食堂没饭，那就不能引起她的主意了。
　　“那就再见吧。还有，李家如果再见鬼，你联系我啊。”苏沉香打着小哈欠跟陈天北道别。
　　“……行。”难道和他一起出门是这么无聊的事么？
　　陈天北有点怀疑人生。
　　可不管苏沉香怎么转脸无情，他也从不爱管别人的破事，可他还是尽责地把苏沉香送回了苏家。
　　就在苏家的门口，他刚要和苏沉香道别，就听见电梯的铃声响起，之后，电梯停留在了这一层楼，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脸色难看又疲惫，直奔苏家隔壁的那凶宅去了，可目光落在正站在苏家门口的两个孩子，他愣了愣，就诧异地问道，“小北，你怎么也在这。”
　　他再看见苏沉香，觉得眼熟，之后一想，这不就是那天在医院拿着烧得焦黑的符箓给他看的那小女生么。
　　因为不算是陌生人，他脚下站住了片刻。
　　“张师兄。”陈天北显然对他比对其他人更亲近一点，看见他，就让苏沉香站到自己的身边轻声说道，“这是白云观的张师兄，正在市局挂职，你现在在白云观记名，也算是同门，以后如果有事就找张师兄。”
　　他本来犹豫要不要把苏沉香介绍给白云观……白云观一群的天师，各个火眼金睛，苏沉香这菜鸟撞见了他们可别现了原形！
　　因为顾虑重重，所以他没有对苏沉香提及和白云观接触的事。
　　不过今天既然遇上了，想想张师兄虽然是白云观年轻一代里的精英，不过年轻么……还没有很多经验，苏沉香又被自己提醒过，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他就对露出几分疑惑的张师兄斟酌说道，“这是苏沉香，之前和她老师学过驱鬼画符，擅长养鬼，很厉害。”
　　“养鬼。”那年轻人脸色微微变了。
　　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很难让人把她和养鬼这种阴嗖嗖的活儿联系在一起。
　　“是正规养鬼。”陈天北垂了垂眼睛，对面前年轻的师兄说道，“她之前搬到这里住，正巧感觉到隔壁有鬼，就把那冤死鬼给收了。”
　　这所谓的冤死鬼，当然就是红衣女鬼小白了。
　　陈天北没有听到自家师兄的反驳，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要不然也不会有人发现这房子里的命案。算起来，她也是这案子的功臣。”
　　他虽然不知全貌，不过却一下子让人觉得理顺了，张师兄恍然大悟，看了几眼苏沉香就说道，“怪不得。我还说呢，如果这房子隔壁的兄妹是普通人，怎么打开的命案现场的房门。而且有些询问信息当初过于违和。”
　　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个案子有微妙的违和的地方。
　　现在如果苏沉香是个天师的话，那微妙的地方就可以解释通顺，甚至他还想明白了，为什么苏家兄妹半点都不带怕的，还敢继续住在发生过命案的房子隔壁。
　　因为苏沉香和陈天北看起来关系不错，而且还在白云观记名，他虽然脸色有些憔悴，心事重重的样子，可还是对苏沉香友好地说道，“怪不得你知道符箓的问题，原来你也是天师。既然在白云观记名，以后你就叫我师兄就行。”
　　能在白云观记名的，都是被反复审查很多次，人品上佳却没有靠山的天师。
　　虽然苏沉香走了捷径，可有陈天北做背书，人品应该靠得住。
　　张师兄对她就亲切很多。
　　“师兄！”苏沉香毫不脸红地叫了一声。
　　“现在冤死鬼是她的鬼仆，她能力不错，镇得住那冤死鬼。”陈天北解释说道。
　　“我知道了。”听到陈天北提起小白，张师兄顿时想到自己是来干什么来了，急忙对苏沉香说道，“既然这样，那小香，你把她叫出来，我有点事想问她。”
　　他说起话题的时候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苏沉香眨了眨眼睛，把正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美容课，希望把自己的脸恢复得更好些的小白叫出来。
　　一阵阵阴风之下，一张贴着白白面膜，浑身鲜血滴滴答答的女鬼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苏沉香沉默了。
　　贴了面膜，似乎更恐怖了。
　　可别吓着她可怜的，总是熬夜加班的堂哥啊。
　　“隔壁，隔壁小区的小妹妹送的。”小白迎着当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出现，下意识就拿出了一把符箓要把自己给斩妖除魔了的张师兄，讪讪地把面膜揭下来收好，这才看了看苏沉香，又看了看张师兄，露出讨好的笑容小声问道，“两位天师大人，召唤小的有何吩咐？”
　　张师兄：……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明明是个戾气极大，血化红衣的冤死厉鬼，狗腿地对自己露出谄媚的笑容。
　　这不符合冤死鬼的鬼设啊！
　　想着这个，张师兄不由钦佩地把目光落在了苏沉香的身上。
　　能把厉鬼感化成这样无害的存在，他这新鲜的师妹，一定是心灵最美好善良的女孩子。


第34章 
　　虽然不知道张师兄为什么用更温和的目光看自己，可鬼善心美的苏沉香也隐蔽地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
　　“小香，你很优秀。”张师兄称赞了一声。
　　“那是！”
　　苏沉香，骄傲！
　　小白继续讨好地笑。
　　“师兄，你找小白干什么？”
　　当看到白云观的精英弟子被苏沉香蒙蔽，陈天北不忍目睹，岔开话题问道。
　　“对了，我过来找你，是想来问你一件事。”比起觉得苏沉香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天师，而且小白也不具备攻击性……谁家厉鬼还往脸上糊面膜啊。
　　张师兄不再担心小白对活人造成的影响，听到陈天北的问话脸色重新凝重了起来。
　　他从自己的警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拿给身上泛着刺骨阴冷气息的红衣女鬼，认真地问道，“你好好看看，当初杀了你，把你的魂魄禁锢起来的男人，是不是这个人。”
　　小白下意识看过去。
　　苏沉香也探头探脑。
　　“是他。”当初顺着小白与那个男人的联系，苏沉香曾经看隔空到过这个男人。
　　她很肯定地说道。
　　小白也迟疑地点了点头。
　　“您的意思是……找到他了么？”既然拿了照片是来认人，那肯定是这个男人的身份已经被找到了。
　　更让小白感到惊讶的是，难道这个男人这么快就被绳之以法么？
　　想到这里，她不由急切地看向张师兄，希望能得到让自己心情平息的答案。
　　张师兄努力想在脸上挤出一个轻松点的表情，却做不到，揉着眼角把照片收起来说道，“找到了。不过……”他的脸色复杂，对小白说道，“他被厉鬼反噬，已经死了。”
　　“死了？”小白一愣，迎着张师兄微微暗沉的眼睛，顿时心里一个哆嗦，急忙血淋淋的双手举过头顶，大声说道，“冤枉！不是我干的！”
　　她，她的确是想过要报复渣男，可苏沉香的话让她明白了一件事。
　　为了要复仇，就让自己的双手沾染血腥，并不值得。
　　她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为了这样一个渣男连清清白白的鬼生都赔进去？
　　把渣男绳之以法，用法律来审判他，不好么？
　　反正杀人偿命，以法律的审判，这渣男也肯定活不了。
　　虽然小白不明白，为什么苏沉香身为厉鬼却坚持着要遵守活人的法律，不过……她觉得这样做也不坏。
　　她生前也是循规蹈矩的活人，对法律审判反而觉得正常。
　　至少，她现在身上没有杀人的孽气，就连遇到天师也没有会感到那么慌张恐惧。
　　“大人，明，明察。我，我可是一只良鬼啊。”小白血泪都要流出来了。
　　“……我知道。”
　　身为冤死鬼，这未免太老实了。
　　张师兄觉得苏沉香天赋了得。
　　天赋不好，能把厉鬼感化成这样？
　　显然张师兄不了解，不能被感化的厉鬼，都已经成了他这师妹的储备粮。
　　“那他怎么会厉鬼反噬？”小白疑惑地问道。
　　除了她，哪只厉鬼还会去杀死渣男。
　　“我们顺着你提供的线索一直都在追查。”因为开了厉鬼这个外挂，警局的调查工作顿时飞快地找到了方向，他们很快就追踪到了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
　　因为这个，张师兄有点迟疑，对小白不解地说道，“除了你，其实他还有一只厉鬼，看起来和你差不多。”
　　“和我差不多？”
　　“应该是在你之前，也有一个和你境况差不多的受害者。这人不是第一次犯案。”
　　张师兄想了想，觉得这些事没有隐瞒的必要，站在走廊上，看着微微颤抖，满是鲜红色伤痕的女鬼震惊的样子，带着几分怜悯地说道，“以感情作为束缚，杀死深爱深信自己的女人，然后以怨气养鬼，利用他和女鬼生前感情的纽带作为驱使女鬼的工具，他吃过一次甜头，得到了不能挣脱自己束缚的鬼仆，所以就再一次把这种手段使用在你的身上。”
　　因为已经成功过一次，所以，这一次渣男毫不犹豫，对小白下了手。
　　她以为她是唯一被害的人。
　　可其实并不是这样。
　　小白愣住了。
　　“我们在一条小巷子里堵住他，他就放出了那女鬼。”刺鼻的血腥味儿还有孽气，显然渣男已经使用那女鬼做过不少的坏事。
　　那女鬼凶性十足，却因为约束而不能违抗那个一脸得意洋洋的男人。
　　想想那时候惊心动魄的情况，张师兄迟疑地说道，“本来他驱使女鬼好好的，让我们很头疼，可不知道怎么了，像是他的手段都不灵光了，一下子被反噬了。”
　　驱使厉鬼都充满了风险，一旦不能完全压制厉鬼，就要承担被厉鬼反噬的后果。
　　而那种下场，想想也知道，必然极为凄惨。
　　有那么一瞬间，就像是他所有的有能力压制那厉鬼的手段全都失去了效果。
　　厉鬼回头就给了渣男一口。
　　小白听着听着，忍不住偷偷去看苏沉香。
　　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正哼着歌儿抬头看天花板。
　　她是真的不知道那渣男竟然还收着一只厉鬼。
　　大概她“看到”渣男的时候，厉鬼被他派到别的地方去干坏事了吧。
　　她隔空又不能闻到鬼味。
　　所以……她那时候对渣男鬼遮眼，顺便咒了他一下，厉鬼的诅咒影响到他的精神与身体，真的不是关键时刻让他掉链子，被反噬的原因。
　　香香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也就是说，他一直都在利用女人，利用女人死后的厉鬼，可最后却死在了他背叛了，害死了的女人的手里，是么？”
　　小白颤抖地问道。
　　“你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养鬼本来就是旁门左道……小香，当然你不是。你很好。”能感化厉鬼，化去厉鬼身上的憎恨与戾气，这和普通的养鬼真的不一样了。
　　张师兄贴心地考虑到苏沉香的心情，温和地关照了一句，这才对小白说道，“他的三魂六魄都被那厉鬼给吞了，死相也不怎么好。不过就算他死了，可他杀人的证据罪证确凿，所以我过来见你，是考虑到后续的赔偿问题。”
　　“赔偿？”小白觉得今天自己变成了复读机，又有些茫然，心里又变得……
　　心里，那块戒指取出后留下的空洞洞的伤口，因为那个男人以这样惨烈的死去而变得充实了起来。
　　“他的所有资产都会被拍卖，得到的资金会留给受害人家属。”张师兄叹了一口气，觉得小白看起来怪可怜的，温和地说道，“这处房产也会被卖掉，应该值不少钱。虽然无济于事，可至少能补偿给你的家人。”
　　因为涉及到了天师这一行，所以后续的事都是白云观出面为受害人争取到。
　　这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事了。
　　小白呆呆地点头，之后感激地给张师兄鞠躬。
　　“没什么，为受害人伸冤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过如果不是那男人突然像是差了一口气似的，那厉鬼还真的很难对付。”
　　说起厉鬼的凶厉，张师兄心有余悸，小白却忍不住问道，“那只厉鬼呢？”
　　同样受到过渣男的伤害，她莫名地同情那个被驱使过，奴役过的女鬼。
　　这一刻，不是想给苏沉香找吃的。
　　而是，而是她很关心那个女鬼。
　　“跑了。”张师兄脸色更加铁青，欲言又止。
　　那个什么……四个天师围追堵截，都没拦住一个厉鬼逃跑，这么丢人的事就别说了。
　　他老脸一红。
　　不过，想想那厉鬼反噬了害死自己的男人，却转头就跑，没有顺势攻击天师，也没有伤害逃离过程中遇到的普通人的意思，他脸色缓和了一些。
　　虽然说害过人的厉鬼不能控制继续害人的本能，可看起来那个女鬼似乎不太一样……这些事被压在他的心头，他觉得自己和小白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就准备离开。
　　“师兄。”小女生乖巧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怎么了？”面对天赋好，心地好的苏沉香，张师兄耐心地问道。
　　苏沉香笑了一下，龇起雪白的小牙齿。
　　“你说那个男人被厉鬼反噬，那反噬成什么样子啦？”她关心得不得了，探头探脑地小声问道，“有没有被活活扒了皮？”
　　这是渣男对小白做过的事。
　　苏沉香想来想去就觉得，厉鬼反噬，对渣男复仇，那八成会把同样的手段报复在那男人的身上。
　　她兴致勃勃的，一点都不害怕，完全没有心里阴影。
　　可张师兄有啊！
　　想想那鲜血淋漓的惨烈现场，他捂住嘴，唯恐说一句话就要吐出来。
　　“是活生生被放血了么？”苏沉香兴致勃勃地继续问道。
　　张师兄只有捂着嘴点头的份儿。
　　“那有没有……”
　　面对小姑娘的追问，张师兄干呕一声，痛苦地把几张现场照片发给唯一有自己联系方式的陈天北，飞快地走了。
　　陈天北沉默了。
　　为什么他的手机里永远都是命案现场。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苏沉香和小白凑过来，目光炯炯。
　　陈天北目光复杂地看着兴高采烈的苏沉香，突然觉得……虽然或许会摆脱很多的厉鬼，可似乎苏沉香一人对他的戕害也很恐怖。
　　他脸色木然地把手机递给苏沉香。
　　看着照片上大片大片迸溅的鲜血，还有失去了皮肤后血淋淋的男人血肉模糊的身体，苏沉香笑了笑。
　　“虽然法律没有审判到他，不过谁让他作恶多端，被反噬了呢？这是自己作死来着。可惜了……我还等着他进局子呢。”
　　虽然有点意外横生枝节，不过苏沉香也没有过于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因为同楼层邻居家里出了凶宅，有了人命案，一梯三户，没人住空着的那家，准备卖房了。


第35章 
　　三百万的房子。
　　这个价格，和苏沉香的账户存款额有缘。
　　苏沉香知道有卖房消息的时候，因为没有买房经验，就去找她哥。
　　遇事不决，就问她哥肯定没问题。
　　苏秘书连那么大的公司都HOLD住，更别提区区买房了。
　　苏铭看着一脸信任自己的妹妹，心情格外复杂。
　　“三百万，还是很划算的。”
　　隔壁要卖的那套房子有一百多平，在这个房价昂贵的城市，一百多平的房子只花三百万大概不能够……苏铭自己的房子也没有一百平来着。
　　想想自己工作好几年，还没有妹妹有钱，买房靠的还是十年贷款，苏铭的心里就更复杂了。
　　本着为苏沉香负责的态度，他还是认真地想了想，对她说道，“之所以便宜了那么多，就是因为他隔壁发生过命案。”
　　不仅仅是命案这么简单，而是现在外面风言风语，都说命案发生过的房子邪性。
　　显然，房子内部都有什么问题也有一些人隐约地知道。
　　如果不是那些让人不安的风言风语，房子不可能卖得那么便宜，至少也得再加个两百多万。
　　听起来像是捡漏。
　　可这样便宜的房子，苏沉香自己住着没有问题，却影响苏沉香如果以后想要卖房子，接下来的买家也会因为隔壁的房子问题而缺少买主。
　　简单点说，就是这房子名声不好。
　　影响以后脱手。
　　他负责地为苏沉香考虑，苏沉香却想了想。
　　“都觉得隔壁是凶宅，可我知道那不是。”
　　买房子的时候对凶宅有顾虑，是因为觉得宅子里总是会有什么问题。
　　可苏沉香清楚地知道，什么问题都没有。
　　有问题也早就被她给吃了。
　　既然房子是好好的，她觉得很划算。
　　而且……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买下来的房子卖掉。
　　“更何况这房子有个最大的优点，住得离你这么近，多好呀。以后互相有照应，一家人住得近，大家不是都很开心么。”
　　苏沉香对她哥笑出一口小白牙。
　　苏铭沉默了。
　　听了这段话不觉得感动。
　　甚至想要连夜卷铺盖跑路。
　　苏沉香讨好地给她哥一杯可乐。
　　“既然如果你觉得没有问题，那就买下来。”反正三百万，对苏沉香来说，也只是多吃几顿饭……多驱几次鬼。
　　既然驱鬼不会伤害到苏沉香，反而会让苏沉香快乐，苏铭也不介意在她学习之余开开心心地吃点零食。
　　因此，他认命地接过可乐喝了一口，心里清爽了些，没有阻拦什么。
　　很快，等隔壁的房主过来的时候他们一起看了看隔壁的房子。
　　说起来隔壁的房子没有怎么装修，显然房主买下来也只是闲杂地放着等待升值。
　　三百万的价格，算起来房主也没有亏钱，毕竟这些年房价涨了不少，当初他买下来的时候并没有现在的房价。
　　心里计算了一下装修房子还会花多少钱，苏铭就有数了。
　　只是苏沉香对房子很满意，答应要买下房子的时候，就犯了难。
　　苏沉香还没成年。
　　就算房子落在她的名下，也得有她的监护人陪着。
　　徐丽是别想了。
　　至于苏强……
　　想曹操曹操就到。
　　苏沉香再一次见到她爸，就是在一天念念叨叨跟苏铭说自己要装修房子的晚上，苏家的门被敲响了。
　　正沉默地听着苏沉香说简单地装修一下就行的苏铭去开门，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高大的，手里提着大大的旅行包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中年男人头发短短的，看起来浑身都是有力气。虽然人到中年，可并没有中年的暮气，相反，肌肉强健，体格有力，很精神的样子。
　　他看起来是一个很普通，只不过是有着一个大块头的男人，并没有很英俊。
　　不过对苏铭笑的时候，有点苏沉香傻乎乎的劲儿了。
　　“小叔？”苏铭诧异地看着他。
　　“小香也在家么？”一边答应了一声，苏强提着旅行包就进了门，就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正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自己。
　　当看清楚来的是谁，这小姑娘一下子就跳起来，惊喜地吧嗒吧嗒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弯起眼睛叫了一声，“爸爸！”。
　　这样干脆快乐的一声“爸爸”，让苏强怔忡了片刻。
　　似乎很多年，他的女儿没有这么亲近地叫他了。
　　小的时候，他的孩子也曾经开开心心地仰着小脑袋瓜儿叫他。
　　可是后来，她见识得多了，就很少这么亲昵，很少这么毫无鄙视地接近他这一个没出息的汽车修理工了。
　　“诶！”苏强突然手足无措，应了一声，抬手想要摸摸女儿的头，却迟疑了。
　　孩子一直都嫌弃他脏……
　　苏沉香已经把小脑袋欢快地塞进了他的掌心，蹭蹭。
　　暖暖的触感，几乎让苏强这样粗糙的男人流眼泪。
　　他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迎着女儿开心的笑容急忙垂头，把眼角的湿润飞快地擦了擦，对苏沉香说道，“过来的时候给你买了点吃的。你不是最喜欢家里那条街上的卤味么，回头热一热，还是以前那个味儿。”
　　他低头找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整理好突如其来的情绪。
　　“有猪耳朵么？”苏沉香围着她老爸团团转。
　　“有。”苏强脸上露出笑容。
　　可面对苏沉香亲热得不得了，抓着自己叽叽喳喳说话，他脸上的笑容又突然维持不下去了。
　　可他还是耐心地听着女儿跟自己说一些傻话，自夸高中的课程虽然有难度，不过在天才香香的面前也不算什么事儿，一边笑容满面地听着，他一边去看嘴角抽搐的苏铭。
　　“爸爸，你吃过饭了么？”苏沉香没有去问苏强为什么突然出现，反而更关心她爸爸有没有吃饭。
　　“路上吃了两个烤饼。”
　　“那我再给你热热饭。”苏沉香拿着苏强带回来的卤味进了厨房，准备把卤味也热一热。
　　她熟练自在地在苏铭的家里忙活，像是家里的小主人，显然是被苏铭照顾得极好。
　　苏强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哼着歌儿忙活，趁着孩子不在，他突然转头对苏铭问道，“徐丽还对小香做什么了？”
　　这个高大的，看起来有点魁梧的男人脸色难看了起来。
　　孩子曾经那么嫌弃他，而憧憬自己有身份有钱的母亲。
　　如果不是对徐丽彻底失望，她怎么会恍然大悟，回想到这世上原来还是父亲最疼爱她。
　　苏强一直都希望和孩子重新和好。
　　可不能是因为苏沉香受委屈，被徐丽伤了心，被徐丽欺负。
　　“除了离开林家那天，她没再见过徐丽。大概是徐丽那天晚上一巴掌把她打醒了。”不过苏铭还是把苏沉香去见过林家父女，和他们把最后的牵绊都解开告诉了苏强。
　　他又好奇地问道，“您怎么一声不吭突然过来了？”
　　他以为苏强知道苏沉香在自己家里就会放心，之后时不时过来看看孩子也就算了。
　　他都做好要单身养妹妹的准备。
　　没想到看苏强提着这么大的旅行包的样子，不像是暂时过来看望。
　　“我辞职了。”苏强一张不那么英俊的脸沉着，对苏铭说道，“之前你说小香不回林家，可她还要留在这上学，总不能让她一直住在你这里。”
　　看见苏铭想说什么，他憨憨地笑了一下，摆手说道，“你是她哥没错，可不能让她成为你的责任，没有这个道理。更何况小香要上三年学，我跟着陪读，本来也是应该的。”
　　他知道苏铭愿意照顾苏沉香。
　　可不能因为这样，就心安理得地让孩子去照顾另一个孩子。
　　苏沉香有自己的爸妈。
　　苏铭不应该承担不属于他的责任。
　　也不该仗着亲戚情分让苏铭付出那么多。
　　想到这里，苏强抓了抓脑袋说道，“而且我想过了，我会修车，在哪不是修。等过两天我租到房子，和小香搬出去就去找工作。”
　　虽然大城市里生活会花销更多，可他愿意努力赚钱，努力……努力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学习环境。
　　哪怕比不上林家那么富裕，可他对孩子的心全心全意。
　　“租房子就算了。”苏铭揉着眼角，听着他小叔对未来的计划慢吞吞地说道。
　　“不能住你这里。你也不容易。”苏强用力摇头。
　　“……不。”苏铭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小叔，觉得大概傻人有傻福。
　　就……苏沉香可会赚钱了。
　　“小叔，既然你来了，省得我打电话给你。”既然苏强已经过来了，正好……他可以陪苏沉香去买房了。
　　一边看苏沉香把热好的饭菜端出来，还给她老爸从冰箱里摸出一罐啤酒，苏铭不敢相信自己滴酒不沾，冰箱里竟然还会出现啤酒。
　　他犀利的目光看着苏沉香。
　　苏沉香在严厉的目光里仰头看天，哼哼着不说话了。
　　那个什么……这灌啤酒本来是想烧给小白的。
　　渣男死得那么凄惨，小白还不能喝啤酒庆祝一下呀？
　　不过现在既然她爸爸来了，那啤酒就没有小白的份儿了。
　　“给小白喝的。”她还是跟明明只是一个没什么力量的活人，可莫名让自己总是觉得遇到教导主任的哥哥解释了一下。
　　苏铭这才收回目光。
　　“小白是谁？”苏强毫无所觉，打开了啤酒喝了一口，入口的沁凉让在大热天走了一整天的男人精神一振。
　　他急忙又喝了几口啤酒，一边好奇地问。
　　可比起可能吓死人的厉鬼，苏铭板着脸，目光扫过一脸开心幸福的堂妹，更在意的是另一点。
　　“小香赚了三百万，准备买房，需要你陪同签字。”
　　“噗……”正放松地喝着冰啤酒的苏强，顿时喷了出来。


第36章 
　　“你说啥？”苏强觉得自己大概听错了。
　　“我说，小香赚了三百万，这三百万正好买房子。”
　　苏铭看着苏强一脸“自己这无能的大人”，感觉到了微妙的满意，指了指房门外，对苏强说道，“房子就是对面的房子，一百多平，清水房。”
　　一口气能拿出三百万买房的高中生，这的确很让人震惊，至少苏强捂着自己的心口，觉得仿佛是在听天书。
　　三百万，这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巨款。
　　更何况，他家小香竟然直接就要买房。
　　买大城市里的房子，在苏强的心里，就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三，三百万。”
　　“她之前跟着天师学习过，擅长驱鬼。最近做了两单，救了人，赚了三百万。”苏铭详详细细地把苏沉香这阵子做了什么说给苏强听。
　　苏强听着，一点都没有孩子能赚钱的惊喜，相反，手里的啤酒罐都慢慢地放下，好半天才低声说道，“你说的轻松。驱鬼，这不是很危险的事么。”
　　让孩子为了钱和危险打交道，他心疼又愧疚。
　　如果他能够再能干些，就不用孩子这样奔波了。
　　苏沉香本来得意洋洋站在边上，时刻等待老爸的夸奖。
　　可她爸爸没有夸奖她是个小财神。
　　也没欣慰她的能干。
　　相反，他反而是在担忧她。
　　“我也不是很危险。”苏沉香急忙说道。
　　“哪能不危险。”苏强一点都不觉得高兴，招了招手让孩子坐到自己的边上，摸着她的小脑袋轻声说道，“以后别做这一行了。小香，爸爸希望，希望你好好学习，每天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生活。”
　　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平平安安，像是每一个女孩子那样，每天只为喝了一杯奶茶会不会发胖而烦恼。
　　想到这里，苏强就对苏沉香说道，“爸爸以后更努力工作，家里不要小香赚钱。”
　　苏沉香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虽然记忆里，苏强就是这样为了女儿的好生活努力工作的父亲。
　　可那都只是记忆，不能让她太多感同身受。
　　可现在，当父亲温暖粗糙的大手拍着她的头发，让她不要为了赚钱奔波，她的心里莫名地柔软。
　　厉鬼没有心。
　　她的心口本来就是空荡荡，空无一物。
　　可从空荡荡的地方传来的暖意，又算是什么呢？
　　“爸爸耽误了这么多天过来，就是把老家的事都整理好了。我手里还有三十万。”
　　苏强从贴身的衣袋里拿出一个存折，拿给苏沉香看，让她知道家里还是有点存款的，不安地说道，“本来是想攒着以后给你上大学，还有毕业了结婚、买房子用，现在都给小香。咱们有钱，以后别做危险的事了。”
　　或许苏沉香驱鬼会赚很多钱。
　　可他会为孩子担心。
　　他也不想享受这样的钱。
　　比起钱，对苏强来说一直都是孩子更重要。
　　苏沉香看着这存折。
　　三十万。
　　大概在这个城市连首付都不够。
　　可这是她爸爸的全部的家当。
　　现在，全都交到她的手上。
　　“其实我都跟我哥说好了，等开学了，我就不那么经常去驱鬼了。”
　　现在有陈天北这食堂，苏沉香虽然时不时也出去打个野食，不过比起吃饭，她已经把注意力更多地关注在学习上了。
　　她乖巧地抓着存折，看见苏强松了一口气，急忙对苏强解释说道，“不过我驱鬼也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我是……”
　　她是秉持着浪费可耻的原则，节约食物来着。
　　不过想一想她如果理直气壮地喊饿，苏沉香又忍不住抖了抖。
　　苏强和苏铭不一样。
　　苏铭以前烦苏沉香，兄妹俩关系普通，接触不多，彼此不怎么熟悉。
　　可他们父女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她可别露了馅。
　　“天师这行业，要是不时常练手的话，就会生疏，反而会危险。”不过仗着苏强不懂这一行，苏沉香毫无心理负担地忽悠他说道，“更何况，我现在挂名在白云观。白云观您知道么？最厉害了！我师兄可多了。市局，您一报我师兄的名字，啥啥都好使。他可是国家科级干部！”
　　苏铭嘴角抽搐。
　　他觉得给苏沉香当师兄的那位警官多少有点惨。
　　“是，是么。”老实人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他听不懂，可看着女儿眉飞色舞，苏强又觉得心里高兴。
　　他是愿意见到孩子快乐的样子的。
　　“可不是。”苏沉香用力点头说道，“有这么多厉害的师兄保护我，我一点危险都没有。就是跟着白云观出去赚点钱。而且，等开学了，我一定不分心了。”
　　她再三保证，苏强舍不得拒绝她提到做天师的时候那亮晶晶，充满希望的样子，到底不再说让她不再工作这样的话。
　　不过对于苏沉香想要把房子记在他的名下，他拒绝了。
　　“那房子是清水房？那就拿这钱装修吧。”他犹豫了一下，对苏沉香轻声问道，“还是……先还林总的建校费？”
　　“那先还建校费。”
　　苏家父女一同决定了存折上的钱的归属。
　　不过苏沉香没想拿剩下的钱去装修房子。
　　苏强辛苦了几十年，她总不能把自己父亲所有的家底都掏空。
　　哪怕苏强不在乎钱，愿意把所有的钱都给自己的孩子，可她还是不能这么做。
　　反正实在不行，就问问陈天北有没有人愿意买符。
　　想想有钱人大概都很需要护身符平安符什么的，苏沉香就觉得装修费不用担心。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又和苏铭一起问了县城里老人们的身体情况，知道一切安好，而不是老人们总是在电话里报喜不报忧也就放心了。
　　这时候，红衣女鬼慢腾腾地从露台上，缓缓地，缓缓地爬了进来。
　　鲜红的滴血的红色人影，头发长长地遮住了脸，落在地上，扭曲着从露台扭动上来。
　　阴风阵阵。
　　苏强正对上这道人影，惊呆了。
　　“我，我的鬼仆来着。”苏沉香心虚地说道。
　　她看着因为怨气散去，现在更放飞了的小白，眯起了眼睛。
　　红衣女鬼打了一个寒颤，急忙把头发收拢好，露出了一张白净清秀的脸孔来。
　　那些曾经纵横在她的脸上，颜色再浅淡也始终无法完全消失的痕迹已经完全看不到，似乎从那个男人死去之后就彻底消散了。
　　现在显露出的是一张和她生前完全没有分别的女孩子柔和清秀的脸。
　　不过大概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小白最近对自己的脸有点烦恼。
　　因为她长得好看，似乎失去了曾经脸孔狰狞的震慑力，隔壁小区竟然还有鬼胆大包天，跟她告白。
　　身为厉鬼的尊严哪儿去了？
　　她最近正练习不露出自己的脸，把头发挡住脸孔，好看一看是不是又是一只恐怖的厉鬼了。
　　没想到才练了一下，就撞见了老大的老爸。
　　小白凑过来，用最懂事的样子跟苏强问好。
　　虽然她身上的裙子还在滴血，可看她老老实实，对苏沉香毕恭毕敬，苏强呆了呆，就急忙站起来对她说道，“我家小香承蒙照顾了。”
　　既然这是苏沉香的鬼仆，以后没准儿还要保护他的孩子，苏强就对小白很和气。
　　可这样完全没有惧怕，也没有嫌恶，小白都惊呆了。
　　苏铭习以为常。
　　苏强就是这么心大的人。
　　要不然，也养不出苏沉香这么个奇葩。
　　可大概是苏强这么亲切让厉鬼太不习惯，更何况……到底谁照顾谁啊！
　　小白扭扭捏捏一会儿，默默地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乖巧地又从露台爬出去了。
　　“挺好的。”苏强觉得这鬼不错，为自家闺女放心了。
　　苏沉香没心没肺地跟着点头。
　　她就喜欢他老爸什么都相信她。
　　不过既然苏强来过来陪读，顺便照顾她，苏沉香就更高兴了。
　　知道苏强还是准备在装修房子这段时间里出去租房子，好父女俩都从苏铭的家里搬出去，她也觉得这挺应该的……她从没有想过要扒着苏铭不放，让苏铭承担她的生活和人生。
　　当然，嘴里说一些吓唬苏铭的话，那不是兄妹之间的乐趣么。
　　她就喜欢看他哥生无可恋的样子。
　　厉鬼么，不欺负活人，那岂不是丢了厉鬼的脸。
　　倒是买房子的事很快就办妥了。
　　等从房产中心走出来，苏强又去看要租房子的信息，顺便找工作，苏沉香就正好把陈天北给约了出来。
　　当陈天北和她一起坐到了一家冷饮店，看着苏沉香推到自己面前的一块白玉护身符，沉默了。
　　这不是他之前在泰康医院丢给苏沉香的护身符么。
　　什么意思？
　　把他的东西，重新再卖给他一遍？
　　陈天北忍耐着，克制着，看着面前这一脸理直气壮的商场鬼才。
　　她是真的鬼啊！
　　和他不一样，苏沉香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当初这是陈天北给她的。
　　现在，她再卖出去，难道不应该么？
　　“你缺钱？”陈天北忍了忍，黑着脸问道。
　　“缺啊。”苏沉香直率地说道，“我买了房子，现在还没装修钱呢。总不能花我爸的血汗钱。”
　　这么接地气，又充满人气的回应，让陈天北突然沉默了一会儿。
　　他垂了垂眼睛，看着苏沉香轻声问道，“你爸？”
　　他的眼神有点不明所以，苏沉香却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爸为了我，辞工专门过来陪读了。他赚的都是辛苦钱，攒了好些年，可不容易了。我舍不得让他花钱。”
　　说起陪读，苏沉香高兴起来。
　　“二十万。”陈天北突然说道。
　　“可这护身符可是白玉……”
　　“你这是二手的！”英俊的少年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发出控诉奸商的怒吼。
　　看着一向冷淡的陈天北破了功，苏沉香忍不住笑了。
　　“哎呀，逗你玩的。我怎么会这么不地道。护身符还你当辛苦费，你认识的有钱人多，帮我卖卖……桃花符。”
　　有钱人，更喜欢桃花朵朵开吧。
　　苏沉香把一小堆桃花符推到陈天北的面前。
　　陈天北愣住了。
　　“你还会桃花符？”
　　“会啊。我最拿手的就是桃花符！”苏沉香迎着他怀疑的目光，想到古宅时老头子身上的实践效果，自信！
　　“用过的，都说好！”


第37章 
　　陈天北眯着眼睛看着小脑袋骄傲扬起的苏沉香。
　　还有苏沉香热烈跟自己推荐的桃花符。
　　“桃花符的确有市场。不过……你真的行么？”苏沉香虽然把自己的桃花符吹得厉害，而且她的护身符做得很好，可桃花符……
　　看着这小姑娘一脸天真的样子，完全不能跟桃花、姻缘之间有什么关系，陈天北实在担心她做不出有效的桃花符。
　　可苏沉香已经拍着小胸脯保证过，陈天北思考了一下，想想自己那好几个单身的师兄，单身的堂哥，单身的……他就接过苏沉香递给自己的这十几枚桃花符，预备给苏沉香打钱。
　　不过苏沉香却不着急。
　　“不能让你先付钱。”她对陈天北实诚地说道，“我委托你拿去卖就已经很麻烦你了，怎么能让你先付钱。谁要是感兴趣，从你的手里买了，到时候你再把卖了桃花符的钱打给我就行。”
　　虽然这些桃花符都是正常的，而不是像老头子那张的升级版，可能效果普通，大路货了些，可这种完全适合活人，非常安全。
　　不会因为符箓的问题，让陈天北在别人面前为难。
　　她抓了抓小脑袋，顺手就把白玉护身符递给了陈天北。
　　“还给你，真不要钱。”她麻烦他那么多，当然不会觉得理所当然。
　　他对她的帮助，她都会记得。
　　她刚才只不过是想要开个小小的玩笑，欺负欺负活人。
　　陈天北微微皱眉。
　　虽然这种护身符苏沉香用不上，可她可以拿去给自己的家人。
　　哦……
　　陈天北眼神死。
　　他想起来了。眼前这个毫无常识的苏沉香，制作的符箓比白玉护身符强多了。
　　人家根本不稀罕。
　　他和苏沉香之间的帐，别看短短没多长时间，可是也扯不清了。
　　所以没拒绝，他把白玉护身符收了起来，又听苏沉香跟自己炫耀了一下为了孩子从老家辞工专门来陪读的爱女儿的老父亲。
　　说起自己的老爸，苏沉香一点都不困。
　　可陈天北听着听着，心情就复杂起来，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他听着这世上还有这么疼爱孩子的父亲，忍不住想到自己……想到自己的家庭的那一刻，他的心情万分复杂。
　　就在这时候，冷饮店里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脑袋五颜六色，另一个却是一个黑发清秀的女孩子。
　　他们应该是直奔苏沉香而来，走到苏沉香的面前，那个清秀的，穿着很淑女的裙子的女生犹豫了一下，对苏沉香打了一个招呼。
　　苏沉香抬头看了两眼，疑惑地看着她。
　　这女生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
　　难道是从前哪个在记忆角落里的同学什么的？
　　“我是李嫣。”苏沉香的样子明显是没有认出她，女生别扭了一下，紧张地说道。
　　苏沉香的眼睛瞪圆了。
　　“李嫣啊！”从杀马特一下子变成清秀小淑女，这变化也太大了。
　　她又看了看边儿上那个熟悉的杀马特少年，叫什么来着……
　　“老大。”杀马特少年王立恒已经亲近地凑到了撑着脸，仿佛不愿意看见他的陈天北的面前，笑容特别谄媚。
　　他们明显和陈天北关系还不错，还厚着脸皮坐在了他们这一桌。
　　叫了两杯冷饮，李嫣垂头默默地喝了两口，才鼓起勇气对苏沉香说道，“谢谢你。”
　　想到自己曾经遭遇过什么，李嫣现在素面朝天的脸上就微微发白。
　　那种刻骨的恐惧，还有在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才明白的后悔，哪怕是现在安全了，可依然让她双手颤抖。
　　她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当然承受不了这样的恐惧。
　　可大概是经历过了这些，她明显变得成熟了起来。
　　就比如打扮，就再也没有之前负气的杀马特的做法，而是重新看起来像是一个学生的样子。
　　这种不再叛逆的孩子，经历过了可怕的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苏沉香想了想。
　　“不用谢。你家付了钱的。”不仅付钱，而且还给她吃了难得的美味。
　　苏沉香，没亏！
　　“李嫣把她的事都跟我说了，早知道她发生那么多事，我就陪着她了。”王立恒在一旁说道。
　　“你陪着她也是送菜而已。”陈天北冷漠地说道。
　　他脸色格外冷漠，就算是李嫣遇到了这样可怕的事，还和他认识，他也没有安慰她的意思。
　　他就冷漠地看着李嫣后怕得瑟瑟发抖。
　　“……不管怎么样，都是你救了我。”苏沉香的话堵得李嫣半天没说话，好不容易就艰难地对她继续说道，“我和我妈想请你吃顿饭，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家的恩人。”
　　她们母女那天太激动恐惧，等反应过来，苏沉香早就跑了。
　　想想这些天自己大病了一场，她妈妈一边要自己养病，一边还要照顾她，母女之间的感情更好了，之前的心结也全都解开，自己再也不用激烈的样子去伤害爱自己的母亲，李嫣就忍不住对见证了自己最狼狈的一幕的苏沉香说道，“我，我一直以为我妈讨厌我爸，就也会不喜欢我了。我之前，我就是害怕。爸爸是那样的人，我是他的女儿，妈妈会不会连我也不喜欢了。”
　　她的叛逆，她的冲突，都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害怕她的妈妈因为她父亲的原因，连她也不喜欢了。
　　所以，她总是在造作。
　　苏沉香沉默了一会儿，痛苦地放下手里的冷饮杯子。
　　她对别人家的破事儿不感兴趣。
　　可是面对着看起来脆弱苍白的女生，本着活人的善良的作风，她礼貌地，貌似耐心地听着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女孩子跟自己倾诉心声。
　　这种感觉格外痛苦，不吃两只厉鬼都没有办法治愈她心灵上的创伤。
　　可这耐心又温柔的态度，让李嫣忍不住伸手握紧了苏沉香小小的手，含着眼泪哽咽地说道，“遇到鬼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我才发现我想活着，才发现，其实我妈一直都很爱我，是我一直都在和她闹别扭。我甚至，我甚至一句对不起，我很爱她都没有和她说过。”
　　因为经历过劫难，所以她明白了什么叫做珍惜，懂得了更多的事。
　　苏沉香更痛苦了。
　　“嗯嗯！”她扭着小身子，努力挤出了赞同的表情。
　　陈天北盯着她，突然觉得有点解气。
　　“老大，‘你也有今天’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王立恒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天北当做没听见，脸色冷冷的。
　　“小香，我才知道，原来在你的心里，你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
　　“哈？”
　　“那天公寓门外，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是么。”她躲在黑暗的被子里，像是被鬼压床动弹不得，只能听到黑色鬼影用自己的声音去问外面是谁。
　　门外传来的声音清脆又软软，坚定地说她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一刻，就像是一道光，驱散了她身边的阴冷与黑暗。
　　“我那是骗鬼呢。”苏沉香艰难地说道。
　　她想抽回自己的小爪子。
　　可李嫣却依旧攥住她的手。
　　“我知道。”她对苏沉香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看着她轻声说道，“可就算你是在骗鬼也没关系。苏沉香，香香，咱们做好朋友吧。”
　　她不顾危险地来保护她，耐心地听她诉说自己的心声，还诚实地告诉自己她是在骗鬼，而不是用虚伪的语言欺骗她。
　　李嫣就想，她想要和苏沉香做真正的好朋友。
　　苏沉香觉得鬼生太难了。
　　“再说吧。”她垂着头哼哼了一声。
　　高中女生应该需要朋友的吧。
　　她用活人的思考方式在想，自己应该多交几个朋友，让高中生活不是那么闷，也能让家里放心。
　　“那咱们就是朋友了。我跟你说，我妈这次要跟我爸打离婚官司，律师团都找好了。”李嫣一开始紧张的别扭感烟消云散，笑了一下，凑到苏沉香的耳边小声说道，“之前我妈几次要协议离婚，我爸不答应！这回我妈下定决心直接去了法院，她有我爸出轨的证据，还有之前他们的婚前协议，总之，我爸这一次离婚以后，一毛钱都拿不到。”
　　她就像是跟小姐妹分享自己的家事，苏沉香求助地看向陈天北。
　　活人……让鬼压力很大。
　　陈天北用冷漠的目光表示拒绝。
　　他是她的食堂，苏沉香想跟他友情走到尽头都不行。
　　对香香见死不救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他啊！
　　为了吃饭，她付出的可太多了。
　　“李阿姨做得对。可你爸既然外面有人，为什么一直不肯离婚？”苏沉香顺嘴好奇地问道。
　　既然外面有了人，那就离婚好了。
　　又不是妻子委曲求全想保全家庭。
　　明明李阿姨是要离婚，成全他们来着。
　　“公司是我妈娘家的。你没看我姓李么。”李嫣很实诚地跟苏沉香说起了一个穷小子和白富美曾经的恋爱故事。
　　她对苏沉香继续说道，“他们结婚之前，外公要他们签了婚前协议，而且关于公司的股份也都在我妈的手里，这些他都分不着。一旦离婚，他什么都捞不到，当然不会离婚。”
　　正是因为这些，所以她才因为父亲的出轨感到恐惧，担心自己的母亲连自己都不喜欢了。
　　说着这些的时候，李嫣脸色复杂，又忍不住痛恨。
　　“他为了不离婚，还想要李家的公司，竟然接二连三想害死我妈。”
　　苏沉香看着新朋友咬牙切齿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小小声地说道。
　　“他那么在乎钱，那就更应该跟他离婚，让他净身出户，一毛钱都拿不到。”
　　男人在意什么？
　　钱呗。
　　那就让他一无所有地滚蛋。


第38章 
　　“可他那么狠，想害我妈的命。”
　　李嫣还觉得光是让她爸净身出户实在是便宜了他。
　　毕竟他之前图财害命却没有办法审判他。
　　又是厉鬼，又是诅咒，这个男人是一点活路都不想给她们母女。
　　“没事。一下子损失了那么凶的厉鬼，背后的人跟他没完。”那黑色的无脸鬼明显不是善类，而且孽气很重，一看就是养得重视极了。
　　而且，凶到苏沉香都侧目，在厉鬼中也不是随处可见，很稀有难得。
　　谁知道因为李家的事，直接让人损失了这么厉害的厉鬼，这怎么补偿人家呀？
　　苏沉香觉得就算是把李嫣她爸给卖了，也八成不能让人家消气。
　　拥有这种厉鬼的，必然心狠手辣，肯定不会跟李嫣她爸讲道理，讲宽容。
　　所以说，想做丧良心的事的时候，真得好好考虑一下与虎谋皮的后果。
　　想作恶，就得有被恶反噬的心理准备。
　　如果从来没想去谋财害命，会有现在恐怕惊恐不安，唯恐黑色鬼影背后的人找他麻烦的恐惧么？
　　做人得善良。
　　苏沉香摇头晃脑，觉得自己的想法真的很正确。
　　“会不会连累我妈和我？”李嫣不在意别的，只在意她们母女自己的事。
　　“不会。”陈天北突然说道，“苏沉香是白云观的人。她给你们解了这一单，这种走歪门邪道的天师对白云观一向敬而远之，不会随意回头招惹你们。”
　　他说完这一句，看见李嫣松了一口气，也微妙地感觉到了苏沉香的痛苦。
　　在不爱和人唠嗑儿，不愿意听人在耳边叽叽喳喳废话上，陈天北发现自己和苏沉香还算是一样的。
　　等说完了话，他就询问地看向苏沉香。
　　可以撤了。
　　“走了走了。”苏沉香和食堂心有灵犀了，眼睛一亮，急急忙忙地跟着他跑了。
　　感受过活人的热情，苏沉香心里压力很大。
　　她由衷地怀念古宅。
　　大家都宅在自家底盘，串门只为吃饭的温馨又幸福的日子，太珍贵了。
　　特别是在之后几乎每天，都会接到李嫣的微信与电话，厉鬼格外痛苦了。
　　每天关于李家爸妈离婚的进展都被李嫣实时通报，等即将要开学，苏沉香正和苏强一起准备搬家的时候，李家的离婚官司已经尘埃落定。
　　按说这样涉及到有钱人家的离婚案会折腾很长时间。
　　可李阿姨就是快刀斩乱麻，没几天就离好了婚，把前夫踢出了自己的公司。
　　因为她结婚以后没有回归家庭，依旧在家里的公司上班，而且握有优势股份拥有实权，所以就算是离婚，把前夫踢出管理层，可她也很快就把公司安顿好，没有引起李家的公司的动荡。
　　她的前夫被踢出豪门以后，据说第二天情人就跑了。
　　再之后，他没有了消息。
　　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人间蒸发。
　　苏沉香一边被迫听着李家的八卦，一边忙着搬家。
　　要不是还有陈天北时不时地背着几只厉鬼来找她，她都觉得这活人的世界没有什么温暖了。
　　“陈天北，还是你最好了。”
　　虽然她的九重安泰符可以遮蔽陈天北身上的阴气，不过只能遮掩不能驱散，为了防止阴气在九重安泰符的遮蔽之下越来越浓重，一次性爆发问题更大，陈天北有时候还得让身上的阴气透个气，散发一下。
　　……他一般这么干的时候大多都是在苏沉香旁边，引来的厉鬼全都被苏沉香幸福地抱走。
　　有一次，苏沉香抽出两只厉鬼猪蹄，幸福地拿猪蹄炖了厉鬼海带。
　　别提多香多营养。
　　隔壁小白都馋哭了。
　　因为吃得滋补，苏沉香最近觉得自己变得胖了一点。
　　“……你是不是胖了。”陈天北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一边帮连忙婉拒的苏强提行李箱，一边突然问道。
　　“胖了才好。胖嘟嘟的孩子，有福气！”苏沉香哼了一声。
　　以前在古宅的时候她就是胖嘟嘟一团。
　　老头子怎么说的来着？
　　胖嘟嘟的有福气。
　　当然，她现在和以前是不能比了。
　　以前胖嘟嘟黑漆漆一颗。
　　现在是胖嘟嘟白嫩嫩的小姑娘。
　　不过苏沉香始终坚定地相信，胖一点的小姑娘才是最好看的小姑娘。
　　她一脸骄傲的样子，苏强忍不住也笑呵呵的。
　　他这个老父亲打从来了这个城市，和孩子之间的感情看起来更好了。
　　做父亲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孩子，只要孩子愿意亲近他，他大概就觉得这是最幸福的人生了。
　　女儿在这里交到了好朋友，虽然这位陈少总是一脸“你很吵”的酷酷的样子，可他觉得陈少是个好孩子。
　　他已经找到了工作，就在市里一家很有名气的修车行。
　　在大城市里做修车这一行，苏强才发现，原来修车也很赚的。
　　不仅修车行的老板大方，而且有时候还会得到一些豪爽的客户的小费。
　　他觉得挺高兴的。
　　多赚些钱，也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
　　“胖了还是瘦了的，不都是小香么。小香什么样都好看。”
　　苏强不是善于言谈的男人。
　　他一边抢过陈天北手里的行李箱，一边不在意地说道。
　　陈天北看着这样有女万事足的傻爸爸，愣了愣，没说什么。
　　他垂了垂眼睛，目光落在苏强那双经历过生活忙碌与艰苦的粗糙的大手上。
　　有这样一双手的男人，坚持着，努力竭尽全力想要撑起一个平凡的家庭。
　　“苏沉香的符箓卖的不错，叔叔不用怎么辛苦。”
　　“小香这么辛苦，我心疼。”苏强不再说什么，就继续搬家。
　　说起搬家，其实租到的房子依旧是在苏铭的这栋楼里。
　　因为这栋楼里出了命案现场，所以楼上楼下搬家的不少，有的住户就把自己的家租出去，不过租金却很低廉划算。
　　苏强想来想去，想到这些天看见苏铭工作的辛苦，就想着住得近一点，也能照看一下才出来工作就这么辛苦的侄子。
　　他们租下的房子就在小白被发现的房子的正上方，因为楼下就是凶宅，所以住户暂时不想居住在这里，想着好歹能赚一些租金，就租给了苏家父女。
　　房子是现成的，已经装修过，家具都在，拎包就住，很适合他们。
　　苏强和苏沉香都很满意。
　　不仅是他们父女满意，连陈总都很满意。
　　为了能和苏沉香住得近点儿，陈总的房子就买在苏沉香暂时租来住的房子的旁边。
　　和苏沉香自己买的房子楼上楼下，一个户型。
　　能和她住得这么近，陈总心满意足，觉得安全感爆棚。
　　等搬完了家，他还热情地做东，请苏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只是吃饭的时候，他把堂弟拉到一旁，对他小声说道，“对了，老爷子前几天叫我去了集团总部，问了我一点中环项目的事。”
　　他本来不应该把陈家老爷子的询问说给陈天北听。
　　不过因为和陈天北之间的感情很好，他还是不愿意瞒着他，轻声说道，“老爷子好像想管你要那个什么‘眼’。”
　　中环项目的局被破去，苏沉香拿走了所谓的“眼”。
　　这锅让陈天北背了。
　　现在，他亲爷爷想要，陈总很担心陈天北拿不出来，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
　　陈天北却没有陈总的紧张和不安。
　　“他想要也没有。”
　　“小北……”
　　“我给白云观了。他想要，让他去找白云观。”
　　陈天北冷漠地把锅丢给白云观。
　　苏沉香竖着耳朵在听，抖了抖小耳朵，觉得白云观实惨。
　　咋有点锅就都往白云观的脑袋上扔呢？
　　也不知道那点保护……记名费顶不顶得住啊！
　　“你知道怎么解决就行。”陈天北和陈家关系不好，对陈家老爷子就更没有啥祖孙之情了，至于陈天北他爸……不提也罢。
　　陈总眼看自己担心的不行的事被弟弟这么简单地化解，也不再说什么，热情地招呼大家吃饭，顺便说一说就要开学了，陈天北和苏沉香的上学问题。
　　这让苏强很认真地听着，恨不能拿小本本记下来。
　　等他们都在说孩子们上学的事，苏沉香凑到陈天北的面前，小声问道，“你家里人想要我那小鼎啊？”
　　“他们不是我的家人。”陈天北英俊的脸露出淡淡的阴郁。
　　这阴郁与隐隐带着憎恨厌恶的样子，让苏沉香……
　　没啥想法。
　　谁家没点爱恨情仇。
　　她不感兴趣，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小脑袋说道，“你和他们感情不好我就放心了。要不然，就算他们想要，我也不给。”
　　那青铜小鼎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不过这些日子苏沉香专门从床底下扒拉出来小鼎看过。她觉得这玩意儿还是不能随便拿给别人。
　　陈天北闭上眼睛，不想去看说话可恶的苏沉香。
　　不过听到苏沉香不卖陈家面子，他还是勾了勾嘴角。
　　“对了，我听说小白家的那套房子卖出去了。而且你说是不是冤大头？凶宅，明明拍卖的时候都降价的，可买家却拍出的是现在是市场价……”
　　苏沉香说了这一句，陈天北都要气死了，微微细长的眼睛张开，看了苏沉香一眼。
　　苏沉香哼哼唧唧的声音消失了。
　　“她那房子……不是你买了吧。”
　　陈天北冷笑了一声。
　　苏沉香却看着他，弯起了眼睛。
　　“陈天北，你是因为知道拍卖的房款都要补偿给受害人的家属，所以才用公道的市场价买下来的么？”
　　陈少不缺钱，所以也懒得占便宜，至少就算是用市场价高价买下，可房款却都会补偿给那渣男害死的两个女性的亲人。
　　反正他不缺钱，苏沉香觉得这样的陈天北……也挺好的。


第39章 
　　“不过……你买了我家隔壁的房子，是想住的离我近些么？……送餐上门？”
　　这么讲究，把食堂开在她家隔壁。
　　苏沉香泪目了。
　　陈天北：……
　　他忍着！
　　陈天北的复杂心情，苏沉香不知道。
　　她也不在意。
　　倒是她觉得现在的生活过得很快乐。
　　虽然对于学生而来，开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可随着天气慢慢地变得凉爽，还是到了开学的日子。
　　开学第一天，苏铭起了个大早，开车送苏沉香和苏强去信德高中。
　　虽然整个假期都在好好地学习，可比起假期的时候可以赖床，那开学以后大清早上就起床对苏沉香来说太难了……有人听说过厉鬼喜欢早睡早起的么？
　　那肯定没有啊！
　　苏沉香忧愁地觉得，自己唯一觉得困难的，就是早上起太早。
　　因为今天是信德高中第一天开学，来送新生上学的家长不知道多少。
　　信德高中那非常华丽的大门外面拥挤着很多的车子。
　　苏铭远远地把车子停下来，看着苏沉香。
　　“……好好学习。如果在学校不习惯，给我们打电话。”
　　他说这些话硬邦邦的。
　　不过却实打实地是在关心。
　　苏强用力点头，还忙着帮苏沉香把书包背在背上，眼巴巴地趴在车窗看着女儿下了车走了。
　　他这副担心孩子的老父亲的样子，让苏铭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看着苏强舍不得极了，由着苏沉香直到进了校门，去校门旁一个引导新生的老师身边报道了，这才带着苏强一起开车走了。
　　他才走，苏沉香在校门口就已经被老师告知了自己的班级。
　　高一二班。
　　整个信德高中八个班，苏沉香被分到了二班，听说班主任是一位很老资格的数学老师……想想自己那预习得不错的数学成绩，苏沉香偷偷骄傲地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顺便看着自己那排在末尾的学号哼唧了一下。
　　学号是按着中考成绩排下来的，既然是末尾的学号，那当然成绩是最末流。
　　当初她踩着建校费分数线艰难进的学校。
　　不过谁说学渣没有春天？
　　只要肯努力，学渣也会有奇迹。
　　苏沉香不把学号放在心里，直接背着包进了教学楼。
　　她找到了高一二班，进了班级，就看见班级里已经有不少同学。
　　他们有些人应该是早就认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在说话。
　　当看到门口进来了新人，有几个男生女生还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看到门口的一个穿着信德高中校服，漂亮得不得了的女生，就有两个男生偷偷吹了一声口哨……虽然在陈天北的眼里，苏沉香能让人吐血，可不得不承认的是，苏沉香是非常美丽的女孩子。
　　因为开学第一天，想要给大家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她穿戴整齐。
　　校服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褶皱地穿在身上。
　　长长柔软的黑色头发披在肩膀，露出雪白精致的漂亮脸孔，嘴角带着乖乖女的笑容，眼睛像是星星一样明亮……
　　当然，当苏沉香看到正沉着脸坐在班级的最后面，整个人仿佛和班级里的人与气氛分割成不同的世界，格格不入的陈天北，她眼睛明亮，笑容灿烂。
　　“陈天北，咱们真的在一个班啊。”苏沉香雀跃地走到班级的最后面。
　　未来一起读书的同学们都坐在前面，和陈天北的书桌保持着一个方圆半米之内没有其他座位，仿佛就像是单独领域的感觉。
　　可苏沉香不在意。
　　她只是觉得陈天北一个人坐在这里，看起来怪孤单的。
　　更何况，他是她的食堂。
　　能坐在食堂边上，多幸福啊。
　　“我和你坐吧？”苏沉香急忙说道。
　　陈天北抿紧了嘴角，在当苏沉香快乐地走到他的面前而一下子安静下来的气氛里，对那些明明不敢多看他一眼，却忍不住还是偷偷偷看他这里发生了什么的那些未来同学警告地看了一眼，这才抬头看着苏沉香说道，“你坐到前面去。”
　　坐在后面，影响听课。
　　好学生都喜欢坐在前排。
　　“不要。我想和你坐。我就喜欢坐在你身边。”苏沉香压低了声音，在陈天北耳边小小声地说道，“闻闻你身上的味儿，我学习都事半功倍。”
　　虽然陈天北不能吃，可闻闻味儿也行呀！
　　苏沉香的要求不高，也觉得陈天北能理解自己这微不足道的请求。
　　陈天北嘴角抽搐了一下。
　　一个杀马特少年已经殷勤地把一套桌椅放在了陈天北的旁边，对陈天北露出羡慕的表情。
　　苏沉香无疑是很漂亮的女生。
　　白皙柔软，乖乖女的类型，是会引来男生好感的那种美丽的女孩子。
　　这样的女孩子一心要坐在他老大的身边，王立恒羡慕死了。
　　更让他觉得苏沉香厉害的是，从来都不许别人跟自己坐，霸道得不行的陈天北，当听到苏沉香要跟自己一起坐的要求却并没有拒绝，反而在沉默。
　　沉默不就是默许了么。
　　身为小弟，王立恒都懂！
　　他飞快地把桌椅放下，苏沉香对他笑了笑。
　　“谢谢。”
　　“没事没事。”王立恒莫名地觉得，自家老大看自己的目光冷飕飕的。
　　仿佛拍马屁的姿势不对。
　　当然不对了。
　　陈天北都要气死了。
　　王立恒都把桌椅搬到他身边来了，他还能拒绝苏沉香么？
　　想想以后的未来高中生活，身边总是会有一个苏沉香让自己操碎心，陈天北胃疼。
　　他一边冷冷地瞪着王立恒，一边拿了抹布给苏沉香擦书桌，沉着脸说道，“坐在后面，影响你听课质量。你能看清黑板么！”
　　他里里外外给苏沉香擦着书桌，懒得理会班级里其他曾经听说过自己“恶名”的那些同学惊恐的目光。
　　甚至在班级的学生都到齐，老师要大家去拿课本的时候，他顺手也给苏沉香拿了一套带回来。
　　看在苏沉香给他驱鬼的份儿上。
　　他把沉重的厚厚一摞高一课本丢在苏沉香的书桌上，靠在自己的椅子里闭目养神。
　　苏沉香正一边摸着散发着淡淡的书香的课本，一边觉得活人的世界缘分不小。
　　不仅李嫣在高一二班，连林雅也在。
　　大概是长长的假期让林大小姐把腿伤给养好了，她除了脸色苍白一点，更骄傲了一点也没有其他的问题。
　　当看到苏沉香，林雅虽然坐在前面，也忍不住回头偷偷地瞪了她一眼……如果不是苏沉香让林总燃烧起了对高中的危机感，她也不会一出院就补课补到吐。
　　更让林大小姐痛苦的是，高一物理……真的很难。
　　哪怕补吐了她，她也没学明白。
　　迎着林雅那含恨的目光，苏沉香歪了歪小脑袋，对她礼貌地笑了一下。
　　乖巧！
　　林雅恼火地转过头去，去翻让自己头疼的课本去了。
　　李嫣坐在靠窗的位置，担心地看了苏沉香一眼，收回目光，看着林雅的方向冷哼了一声。
　　哪怕现在也努力做一个乖乖女，可曾经的杀马特怕过谁！
　　女生们的刀光剑影里，苏沉香就迎来了自己的高中生涯。
　　她觉得信德高中真的非常的好，虽然竞争的确很大，因为第一天上课，每一科的老师都来了一次摸底考试，成绩出得很快，苏沉香的名次不上不下，就在班级的中游水平。
　　虽然比上不足，不过暂时比曾经的末位学号的名次强多了。
　　她默默地记下了这一次的名次，准备继续好好学习，努力把自己的成绩考得更好。
　　让她意外的是，陈天北的成绩竟然很不错。
　　别看陈天北整天被厉鬼烦扰，可竟然也没耽误学习。
　　“陈天北，你，你不是建校费进来的呀？”小学渣发出了羡慕的声音。
　　陈天北“嗯”了一声。
　　“我一定会赶上你。”苏沉香握了握拳头。
　　陈天北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黑发小姑娘已经兴致勃勃地拿起了课本，认真地开始预习功课了。
　　因为是开学第一天，学校没有急着开始上课，除了摸底考试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班级里的新同学们自我介绍，互相认识熟悉。
　　等互相介绍完了，班主任老师也告诉了大家在信德高中要遵守的校规校纪，还有各科老师的办公室位置，上午很快过去。
　　当老师宣布午休之后离开，班级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依旧没有人敢坐在陈天北附近。
　　他和苏沉香的座位在班级的最后独立出了一个空空的空间。
　　似乎是老师默许了。
　　更碍于陈天北初中的时候干过的那些有但不限于打群架，旷课，骂哭向他告白女生等等传闻，还有一些曾经和陈天北初中的时候同校，清楚地知道陈校霸的性格的同学，所以没有人过来打搅。
　　陈天北坐在靠窗的后排位置，晒着暖暖的太阳，就在这份难得的安静里……“苏沉香，等下午排座位，你和我坐。”
　　林雅走过来，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个子这么矮，坐后排能看得见黑板么你！”
　　她担心苏沉香是被排挤，被欺负，却坚决不肯承认。
　　“不用。坐在后面挺好的。”苏沉香摇了摇头。
　　她和林大小姐关系普通，没有当同桌的感情。
　　“那你也不用跟陈天北坐一起。”林雅和陈天北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知道陈天北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想想他曾经面对挑衅自己的陈家的其他旁支孩子一言不合一脚踹翻，再看看苏沉香的小身板，林大小姐皱了皱眉。
　　陈天北可不是那种会因为苏沉香是个女孩子就对她温柔可亲的性格。
　　如果陈天北说几句重话，就苏沉香那脆弱的小心灵能受得了么。
　　虽然苏沉香跟林家没什么关系，不过林雅还是想着，没事拉她一把。
　　如果只是因为苏沉香担心自己成绩差，出身普通家庭，没法跟学霸还有有钱人的孩子竞争前排的座位，那林雅……
　　“我不换座！我就是为了要和陈天北坐在一起，才在这里的呀。”
　　同桌是缘分。
　　苏沉香只和陈天北有缘。
　　虽然时常打野食，吃外卖，可她还是忠贞的好厉鬼。


第40章 
　　真诚善良的话语，多感人，充满友情的味道。
　　陈天北一点都不感动。
　　……每次想要相信苏沉香的花言巧语前，他总是回想到这死丫头为自己驱鬼干净之后，撇下失去厉鬼的他马上调头就走。
　　当然，苏沉香后来学会虚伪了。
　　几次走开几步后又忙忙地去而复返，甜甜蜜蜜地关心关心他。
　　特别气人。
　　他一个字都不信！
　　可苏沉香的话让林雅不敢置信。
　　她看着似乎和陈天北关系很好的苏沉香。
　　“你们认识？”
　　“我们是朋友。”
　　苏沉香想了想，觉得也不能打击活人对自己的这份关心，对她说道，“林雅，谢谢你的关心。”
　　“谁，谁关心你了！”林雅语无伦次地说道。
　　她在说着话，李嫣抱着一个盒子过来，打开，全都是各种女孩子喜欢的零食。
　　“小香，”她挤开了林雅一些，对苏沉香关心地问道，“饿了吧？吃点零食吧。”
　　她乱七八糟的发型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单马尾，看起来又清爽又漂亮。
　　苏沉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全都是自己喜欢的零食的盒子，乖乖地跟李嫣道谢，还拿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
　　陈天北不吃，冷眼旁观。
　　林雅气得半死，却还是站在那里接过苏沉香递给自己一个芒果布丁。
　　李嫣开心地和苏沉香一起分享。
　　等准备去学校食堂吃午饭，陈天北才站起来，看着站在苏沉香身边的林雅和李嫣。
　　“你要跟谁去吃饭？”林雅硬邦邦地说道，“我爸把咱们俩的零花钱都打在我的饭卡上了，你不吃也浪费。”
　　“我妈也打了钱给我。”
　　“我自己有饭卡，自己的饭自己买，为什么要吃你们的饭？”苏沉香觉得有点痛苦了。
　　她并不需要靠着别人的饭卡吃饭。
　　活人的热情让她有点喘不上来气。
　　虽然作为普普通通高中生，她的确应该有几个朋友，丰富多彩的学生生涯，可是太热情，她招架不住啊。
　　而且，这两位大小姐一副要她选择，有我没她的样子。
　　交朋友的学问，真让鬼头秃。
　　在陈天北的冷眼旁观里，她歪着小脑袋看了看一左一右两个女同学，想了想，用小女生的思维试探地问道，“要不然，咱们一起？”
　　做什么选择呢？
　　那就一起啊！
　　面对着理直气壮的苏沉香，林雅和李嫣都没声了。
　　仿佛是对彼此都有些不服气，她们谁也没有抬手抽苏沉香一下子骂一声渣渣，而是默不吭声，依旧一左一右地和她一起去食堂。
　　在午休的时候，食堂是信德最红火的地方，可见无论是人是鬼，那都对吃饭充满了渴望。
　　等一起打了饭坐在一起，林雅看着和陈天北坐在一起的苏沉香，突然说道，“我爸可能要和你妈离婚。”
　　李嫣咳嗽了一声，担忧地看向苏沉香。
　　显然，她并不知道，苏沉香对自己的母亲没什么兴趣。
　　比起她的惊讶，苏沉香的反应就格外冷漠了。
　　“哦。”
　　“你没有别的反应了么？”林雅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现在只有爸，没妈。”这话惊世骇俗，不过刚刚眼睁睁地赞同母亲赶走自家老爸的李嫣却觉得没什么问题。
　　苏沉香一边挖着好吃的牛肉盖饭，一边含糊地说道，“至于林总要离婚，我觉得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林总觉得过不下去了，那就离呗。”
　　她笑了笑。
　　当初，徐丽就是一句“过不下去了”，就和苏强离了婚。
　　现在，她也被人“过不下去了”。
　　这份冰冷的态度，让林雅顿了顿，却哼笑了一声。
　　“你说的对。我爸的确跟她过不下去了。”她想想徐丽当初是怎么上位的，不由露出几分厌恶，对苏沉香忍不住抱怨说道，“你知道她是怎么和我爸结婚的么？当初来给我当家庭教师，天天围着我转，一副为了我能付出一切的样子！”
　　她一开始还不知道徐丽为什么整天恨不能把二十四小时都记挂在她的身上，这家庭教师也过于负责了。
　　后来她才知道，这都是做给她爸看的。
　　林总总是在外忙碌，没有时间多陪伴，照顾自己的女儿。
　　所以，当看到一个全心全意，大小事都为了女儿用心的女人，他难免对她有几分关注。
　　他丧偶多年，出门应酬总是需要一个太太。
　　徐丽年纪和他相仿，没有年轻女孩子的轻佻，又美丽，还有文化，更重要的是，一个会善待前妻留下的孩子的继母，的确是林总需要的……他总不能再婚一次，就让自己的女儿成了在后妈手里讨生活的可怜孩子吧？
　　更何况徐丽家境普通，没有靠山，就算是结婚以后也会谨小慎微，不敢过于放肆。
　　林总用精明的生意人的眼光觉得，可以和徐丽结婚。
　　甚至，他愿意容忍突然冒出来的“拖油瓶”。
　　也愿意容忍结婚以后徐丽变得奢侈，变得没有结婚以前表现出的那种温婉。
　　他也愿意提供给她带来的安嘉嘉在娱乐圈的资源。
　　为了的，只不过是因为徐丽对林雅还是和从前一样很上心。
　　如果不是这一次林总听了苏沉香的话，想来想去觉得疑心，虽然别墅里没有装监控，可他家里佣人多啊！
　　等林雅情况稳定，林总第一时间回了家，详细地问了家里每一个佣人，不问别的，只问林雅出事的时候，安嘉嘉在哪里。
　　虽然没有人完全能够确认安嘉嘉当时和林雅在一起，可凭着蛛丝马迹，林总心里就已经有了怀疑。
　　再加上安嘉嘉在粉丝见面会上对队友来的那一出……那么熟练，让林总更加多了不信任安嘉嘉的念头。
　　安嘉嘉当众想推队友滚楼梯，镜头前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形象大坏。
　　而徐丽在这时候接二连三地给林总打电话，求林总帮安嘉嘉洗白，给她想想办法，把这件事揭过去，不要影响了安嘉嘉出道。
　　她急了的时候，嘴里说的都是安嘉嘉的事，半点都没有提到林雅是不是好些。
　　林总本来心里就憋着气。
　　而且听徐丽的抱怨，说什么安嘉嘉的队友奸诈狡猾，明明看见安嘉嘉要推自己，竟然还装作一无所知，有意偏转了身体，害的安嘉嘉落空滚楼梯……这种把错处都推到受害人身上的倒打一耙，谁能受得了？
　　“更何况，你爸还来找我爸了。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只知道谈话以后，我爸就一定要和你妈离婚。”
　　苏沉香一边吃着盖饭，顺便喝一口橙汁，一边扭着小身子哼哼了两声。
　　“你不好奇你爸为什么找我爸？”前夫来找现任，这不是很奇怪么？
　　“徐丽打了我一巴掌，还大半夜的把我赶走，害我差点遇到危险。我爸不打女人，不过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受委屈，被伤害。”
　　苏强之前只含糊地说去还林总建校费的钱，两个人见了一面谈了一些话，不过苏沉香不好奇这个。
　　在她看来，苏强会跟林总说什么都无所谓。
　　她爸心疼她，想给她讨一个公道，这有什么不对？
　　难道当年徐丽没有抛夫弃女么？
　　她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林雅觉得苏沉香比自己都心宽。
　　她不吭声地垂头吃饭了。
　　“什么时候他们离完婚，你跟我说一声。”苏沉香吃好了午饭，对林雅笑眯眯地说道。
　　“你是想……”
　　“幸灾乐祸来着。对了，她这有点算是被安嘉嘉连累了吧。”要不是安嘉嘉干的破事儿，有伤害林雅的嫌疑，林总没准还能容忍徐丽。
　　苏沉香想想徐丽和安嘉嘉感情那么好的样子，小心眼地追问了一句，“安嘉嘉不可能出道了吧？”
　　“我爸已经决定和她解约了。”林雅冷笑着说道。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虽然已经完全痊愈，可她也依旧清楚地记得滚下楼梯时的剧痛。
　　就算安嘉嘉没有推她下楼，可她借着自己的名义，让自己背锅去害人，这都是林雅不能原谅的事。
　　“那我就放心了。”苏沉香心满意足，顺便忍不住给信德的食堂点了赞。
　　虽然只是活人的食堂，远远不如她的陈天北，可信德的食堂的好吃的还是让苏沉香觉得不输外面的优秀的餐厅。
　　当有好吃的饭菜，高中生活就一下子有了吸引力，她也慢慢地融入到了活泼紧张的高中生活。
　　当各科课程慢慢地进行，苏沉香预习的功课被优秀的老师们拓展出更多的视野和识路，她一下子感受到了学习的乐趣。
　　每天穿着漂亮的高中校服，吃着美味的高中食堂，听着优秀的老师的课程，做着更多的练习题。
　　这是多么充实又幸福的高中生涯。
　　苏沉香并不是一个活跃的性格。
　　她安安静静的。
　　除了开学第一天要和陈天北坐在一起引来瞩目，之后的时间里，她变得低调安静。
　　乖乖的女孩子，有礼貌，从来不在班级里捣乱，在学校里看到老师总是会停下来，礼貌地给老师问好。
　　虽然拿着高额建校费进了学校，可在阶段性的小考里成绩却格外优异，在全是学霸的班级里名列前茅，还不骄傲自满，对每一个同学都亲切得不得了。
　　这样的学生谁会不喜欢呢？
　　短短时间，苏沉香就发现，自己似乎人缘可好了。
　　时不时地，就有人邀自己一起去洗手间……活人的高中女生，去洗手间也要成群结队。
　　苏沉香努力做一个正常的女孩子，欣然也成了成群结队里的一员。
　　要不是一起在洗手间里照镜子的一个女生神神秘秘地提起一件事，她还觉得高中生活挺乐呵呢。
　　“你听说过那个都市传说没有？”女生们在镜子前头碰头，带着几分紧张还有兴奋地小声说道，“听说在市郊那片荒废的别墅区，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在某个别墅里找到一面镜子，在镜子前削苹果，就会发生奇异的事。”
　　都市传说有不少，可当她的话语里再一次出现了市郊别墅，苏沉香露出了认真的思考。
　　又是市郊别墅区。
　　之前，抽出个熔岩蛋糕的无脸鬼不就来自那片别墅区。
　　难道……她嘴下竟还有漏网之鱼？


第41章 
　　她浪费食物了？！
　　因为这个猜测，苏沉香都觉得有点不好了。
　　下午的时候，她恍恍惚惚。
　　亏了只是自习课。
　　要不然多亏啊。
　　不过陈天北坐在她的身边，也感觉到她的恍惚。
　　不恍惚，那只不过是几道选择题，用得着花了半节课？
　　苏沉香一向都是兴致勃勃刷题的类型，很少有拿着题发愣的。
　　“怎么了？”苏沉香这么看起来呆呆的，还委屈巴巴，莫名可怜，陈天北皱眉问道。
　　苏沉香欲言又止。
　　没一会儿，她的方向递过来一张小纸条儿。
　　好学生还记得上自习不能说话。
　　传纸条儿。
　　陈天北瞪着桌子上的纸条看了一会，迎着苏沉香可怜兮兮一副没吃饱饭的样子，忍了忍，拿了看。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我好像浪费饭了。”
　　这话让陈天北有点不解。
　　虽然他脸色铁青地明白“饭”是什么，可就苏沉香那孜孜不倦一口阴气都不浪费的劲儿还能浪费饭？
　　他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因为不想蠢兮兮地在纸条上说话，陈天北随手从衣袋里翻出一只奶糖塞进苏沉香的手里，让她先吃着。
　　等眼里都挤出泪花的小姑娘吃着奶糖好点了，忍耐到了下课，仗着没有人敢过来打搅他们，陈天宁靠着被下午的阳光晒得暖暖的窗台问道，“怎么回事？”
　　苏沉香被奶糖治愈了一下，垂涎地憧憬着希望以后能从陈天北的身上多薅几只厉鬼奶糖甜甜嘴儿，一边老实地，详细地把女生之间说过的那奇异的都市传说说给他听。
　　看见陈天北没吭声，若有所思的，她想了想，就很直率地说道，“如果真的还有别的鬼，那片别墅区问题很大啊。”
　　一只鬼是巧合。
　　可如果是更多只，那就不是巧合了。
　　“你说的对。”陈天北眯着眼睛轻轻地说道。
　　“那别墅区本来荒废的就有问题。”
　　“怎么说？”苏沉香感兴趣地问道。
　　陈天北斟酌了一下语言。
　　“你觉得市郊的别墅会卖不出去么？”他们所在的城市的国内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之一，不说市区内寸土寸金，就算是市郊，如果盖了别墅，也绝对不可能卖不出去。
　　可那片别墅区荒废了很多年，曾经有各种原因，什么卖不出去，什么有质量问题，硬生生一大片的地皮就这么荒废着。
　　以前陈天北对这种事从来不在意。
　　他自己小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还管什么奇怪的问题。
　　可现在当苏沉香提到，他本能地转动着头脑去思考，看着苏沉香说道，“那片别墅区邪性，以后离那远点。”
　　他之前说邪性的还是中环项目。
　　陈总没听他的，差点在工地翻了船。
　　不过陈天北很快就想到，苏沉香和陈总还是不一样的。
　　越邪性她越高兴。
　　苏沉香却已经忍着地点着小脑袋答应了。
　　“好。”
　　“你不去驱鬼？”
　　“我有你了。”甜甜蜜蜜的小姑娘用最真诚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食堂，顿了顿，才陈天北一脸“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的目光里，她垂了垂小脑袋老实地说道，“最近功课忙，我实在没时间。竞争这么大，一刻都不能分心。”
　　信德高中的竞争力太大了。
　　都是学霸，不认真学习的话，很容易被人后浪推前浪。
　　苏沉香努力地学习着，努力地在进步，可身边的大家都在进步。
　　如果总是驱鬼到处奔走，虽然能得到很多的饭，可总会挤占她的功课时间。
　　对她来说，吃饭最大。
　　可好好学习，做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同样重要。
　　她也暂时不想到处跑，让家人跟着为自己担心。
　　思考了一下，苏沉香决定要么就等期末考以后放假的时候再过去看看。
　　要么……她哪天放松心情的时候偷偷溜出来，过去看一眼。
　　所谓的都市传说都流传得到处都是了，如果真的都有鬼的话，难道不会引起其他天师的注意么？
　　可那些传说依旧存在，也没听说有天师过去斩妖除魔，或许也只是一个有点吓人的都市故事吧。
　　她假期的时候也曾经相信过所谓的“消失的第四层楼”，兴致勃勃找到传闻中的大楼才发现，之所以没有第四层，只不过是开发商嫌“四”不吉利，给四楼贴了五楼的标。
　　苏沉香热乎乎一颗吃饭的心，被虚假宣传打击得遍体鳞伤。
　　都市传说，水分太大。
　　“不过不管是不是真的传说，我都跟她们几个说了。别做这种实验。为了找刺激就做乱七八糟的什么削苹果，什么点蜡烛，请笔仙的，其实挺没意思的……如果觉得生活不刺激，那多看几部恐怖片不就行了。”
　　想知道恐怖是什么感觉，看恐怖片，不比自己亲身去经历来得简单多了。
　　不过恐怖片对苏沉香来说，都是美食片而已。
　　她经常看着恐怖片流口水。
　　甚至默默地祈祷过，要是那片子里的女鬼，能跟演的那样从电视机里爬出来就真的太好了。
　　她还不吃顿饱的！
　　“一般人也不会去荒废的地方过夜。”陈天北黑着脸说道。
　　谁会闲着没事儿大半夜的去那种没有人，乌漆嘛黑的别墅区去找鬼。
　　“你说的对。”苏沉香觉得自己被陈天北开解了，垂涎地看了他一会儿，想到前两天从他身上摸下来的那一大包蜂蜜蛋糕，不由吸了吸嘴巴，凑过来讨好地说道，“陈天北，虽然，虽然我总是，总是想找外面的野食吃。可在我的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我可谢谢你了。”陈天北木然地说道。
　　“别客气。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呀。”苏沉香表忠心，发现陈天北没有因为自己总是吃着他这碗里的看着外面锅里的而不开心，放心了……食堂要是不开心，那不得影响饭菜质量呀！
　　她精明地计算着自己最近越来越多的储备粮，暂时就把那荒废的别墅区的事放在一边，继续心无旁骛地看书，翻看课堂笔记去了。
　　等到了放学，苏沉香再一次拒绝了林雅和李嫣“顺路送你到家门口”，自己坐了公交车回了家。
　　下了车，她背着书包一脸乖乖地靠右侧通行走在家门口的马路上。
　　耳边，是已经不那么炎热，变得凉爽起来的晚风的清凉。
　　才走到小区门口，苏沉香突然站住了，霍然回头。
　　她的视线落在了马路的一个路弯的地方。
　　拐角空荡荡的，没有人在，除了来来往往的车辆。
　　可苏沉香还是眯起眼睛，盯着那没有行人的马路拐角。
　　“干什么呢？”苏铭和陈总今天早下班回来，看见苏沉香站在小区门口发呆，走过来。
　　陈总对苏沉香特别亲切温和，仿佛抓住自己的救命小祖宗，笑眯眯地对苏沉香问道，“小香是想吃蛋糕么？喜欢什么蛋糕，我买给你。”
　　他亲切得仿佛苏沉香的亲哥。
　　苏铭站在边上脸色不怎么好看……这世上还有比下了班还要继续面对老板更痛苦的人生么？
　　想想打从陈总搬家做了邻居，上班下班加班全都要面对他，苏秘书痛苦死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家里还有蛋糕，先不买。我就是觉得……”苏沉香迟疑地看着路口拐角，喃喃地说道，“很香啊。”
　　微风吹过来，仿佛还能够闻到隐约不可闻的淡淡的香甜的气息。
　　血腥味儿。
　　压不住的厉鬼的气息。
　　她可以肯定，刚刚在马路的拐角，一定是有一只厉鬼在盯着她。
　　甚至她转头得快，仿佛……看到了一片一闪而过的红裙裙边……
　　可现在，那香味没了。
　　似乎那厉鬼离开的时候，卷走了所有的阴气。
　　一滴都没剩下。
　　这怕不是只吝啬鬼。
　　给她留点阴气甜甜嘴能怎样？！
　　苏沉香心里哼哼唧唧，一边告诉自己这跑得快的吝啬鬼肯定是酸的，超难吃，一边乖乖地跟陈总和苏铭回家。
　　苏强已经回家做好了饭等着孩子回来，看见他们回来，急忙把还热乎乎的饭菜都端上来，贤惠极了。
　　虽然他做力气活的，五大三粗，可做饭却很好吃，陈总已经习惯了在苏家混吃混喝，很自然地坐上了饭桌。
　　苏铭看着他老板坐在自己对面，胃疼。
　　“对了，等小香周末休息，咱们出去吃饭，庆祝一下。”陈总坐在苏沉香的身边满满的安全感，吃饭也香，吃了几大口鱼香肉丝，满足地对苏强和苏铭说道。
　　“怎么能总让陈总请客。”苏强憨憨地说道。
　　陈总因为要和他们一起吃饭，都已经付过不少生活费了。
　　“这次不一样。我升职了。”陈总露出了成功人士特有的矜持的笑容。
　　“升职？是扶正了么？”
　　陈总，之前全称其实是陈副总来着。
　　头上还有个顶头上司。
　　既然升职了，那应该就扶正了吧。
　　“不仅是扶正。”虽然从前他头顶上那位也就是个养老的职位，实权都在他的手里，不过现在他现在从陈副总真真正正地成了陈总，那心情还是很雀跃的。
　　陈总想到了美事，就笑着对苏沉香说道，“而且集团高层准备重用我，还把集团旗下的影视制作公司交给了我。”
　　陈氏集团涉足很多的行业，除了地产之外还有很多项目，现在把一个盈利非常好，在娱乐圈影响非常大的影视制作公司交给他，陈总感受到了肩膀上沉重的担子。
　　苏铭沉着脸吃饭。
　　他也感受到了沉重的担子。
　　以后怕是别想睡觉了。
　　“可你以前有过主持影视公司的经验么？”
　　陈总摇头。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他刚海归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地产公司工作经验。
　　不一样把陈氏地产经营的风生水起。
　　“恭喜你升职。不过你升职了，我哥是不是工作量更大了？还得多关注什么影视娱乐之类的工作？”
　　苏沉香耿直地对连连点头的陈总说道，“那可得给我哥涨工资了呀！”
　　她是世上最心疼哥哥的妹妹。
　　必须仗义执言。
　　黑心老板别想压榨她哥。


第42章 
　　“那是一定的。”
　　陈总面对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家老哥要求高待遇的小天师，想想自己在中环遭遇过的那“女朋友”，决定花钱消灾。
　　世道艰难，黑心老板感觉到沉重的压力。
　　“那就行。”苏沉香弯起眼睛笑了，笑得可甜。
　　“陈总，你一定行！”知道苏铭会涨工资，她的嘴就可甜了，想了想，还跟陈总热情地说道，“等回头我给你画个鸿运符，贴在你家门上，鸿运当头，事业更上一层楼呀！”
　　她说得吉利极了，却很像是街头宣扬封建迷信的小骗子。
　　可陈总却已经热情地说道，“那小香一定要记得啊！”
　　“不过鸿运符，可贵。”苏沉香小小声说道。
　　“有钱。”
　　身兼两家大公司的老板，能差钱么？
　　陈总只希望自己能更鸿运当头。
　　没准儿年纪轻轻，还能升到集团本部，和苏铭一起更上一层楼。
　　他们窃窃私语，很快就达成了一笔交易，苏沉香不费吹灰之力赚了钱，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觉得曾经的老头子没有骗她……看！多几门手艺多有用啊。
　　她在心里怀念了一下教给自己那么多符箓知识的老头子，在有了老爸连碗都不用洗了的当闺女的幸福里，偷偷跟苏铭说道，“哥，努力工作是应该的，可别太拼了。身体更重要。”
　　她今天给他提工资，还关心他的身体。
　　苏铭目光柔和起来，微微抬手。
　　“天天007，啥时候才能找对象啊！”苏沉香继续担忧地说道，“大伯还给我爸打电话，唉声叹气，可操心你了。我担心等过年回家，你要被催婚啊。”
　　大过年的，三姑六婆齐聚一堂，没对象的痛苦，懂的都懂。
　　微微抬起的手，默默地放下。
　　还是那个扎心的熊孩子。
　　而且，说中了当哥的心中恐惧。
　　苏铭吃过饭，帮着苏强整理第二天要做的食材，掩耳盗铃，拒绝理她。
　　看见他当鸵鸟不理自己，苏沉香撇了撇嘴角，想着以后偷偷给她哥塞个旺桃花的桃花符，一边踢踢踏踏抱着水果盘子进房间去看书去了。
　　这一夜，在复习了今天学习的课程，又预习了一下明天会讲到的知识点，苏沉香就准备洗洗睡了。
　　虽然信德竞争很大，不过苏沉香还是很注意劳逸结合还有休息质量的。
　　只有休息得好，才能保持第二天头脑清晰，保证学习的质量。
　　而不是熬夜读书，弄得脑袋昏昏涨涨，反倒很多的题麻木地看过却记不住太多。
　　她很有自己学习的一套理论，反正理直气壮地去睡觉，倒是陈天北想着白天的时候苏沉香和自己说起市郊的别墅区，心里还有些惊疑不定……不是因为苏沉香想打野食，而是他总觉得那片别墅区有点奇怪。
　　因为涉及到了地产行业，陈天北半夜给陈总打电话，想问问那片别墅区是哪家地产公司在负责。
　　陈总还沉浸在升职的喜悦里，虽然大半夜的被打电话也不觉得不高兴，反而听了弟弟的问题，打了个哈欠。
　　“那项目是陈氏的地皮。”
　　“陈氏。”陈天北露出几分警惕。
　　“还是你爸亲自……我是说，虽然是你爸负责，不过谁也没想到那片地皮会最后荒废了。”
　　陈总本想说一句陈天北他爸脑子有病。
　　好好的富人别墅区，依山傍水多好卖啊，不知道怎么硬生生折腾成被人嫌弃抛弃的荒废区，给集团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因为那片别墅区损失巨大，而且还是陈天北他爸，未来陈家老爷子的接班人直接负责没有通过下面任何一家地产公司，当初还有人私底下说，老爷子迟迟不退休，也是因为嫡枝儿孙都不怎么行。
　　儿子瞎折腾，手里捏着的几个项目都烂在手里。
　　自己烂也就算了，还拒绝把手里的项目给别人接盘去挽救，说一句败家子都客气了。
　　孙子更别提了。
　　跟家里势同水火，早就翻脸了。
　　因为老爷子的亲儿孙不争气，这些年旁支有不少野心勃勃的族人觊觎着集团最高的位置。
　　他就不一样了。
　　只想安安分分地当一个集团本部的负责人，有地位，说得上话，在家族里排得上号就行了。
　　“是他负责的项目。”陈天北的声音突然就绷紧了。
　　“是啊！”陈总就抱怨说道，“其实市郊那片地挺好的，要是让给咱们公司来做，只要翻新，重新把基础设施修整修整，再……”
　　他正想抱怨，就听见陈天北的声音冷冷地说道，“他这项目你不要接。”虽然声音硬邦邦的，可陈总顿时一个激灵。
　　“不是也很邪乎吧？”他下意识问道。
　　“只要是从他手里出来的项目，不管是哪一行，你都不要接。”陈天北冷冷地说道。
　　“……”陈总突然哼哼了一声。
　　“你接了他的项目？”
　　“你知道我刚升职吧，影视制作公司。你爸他吧，以前直接负责过一个影视项目，前期投进去了不少钱。”
　　虽然电话另一端的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可陈总在陈天北的面前真撑不起哥哥的气势，讷讷地说道，“普普通通的乡村电视剧剧本，他前期投了两个亿，在隔壁县的大山沟沟里硬生生地弄出来一个村子……这剧本他交给我了，我觉得剧本相当不错，收视率也能有保证，所以……”
　　陈天北他爸虽然是个败家子，捏着的项目都亏损，可亏损也只是在他的手里亏损。
　　在别人看来，他手里的项目其实只要能转给别人，都很有潜力。
　　更何况，钱是陈天北他爸浪费的，就算最后项目收益不理想，也都是他爸的问题，接手的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陈总刚刚接了影视制作公司，就想着接一个责任不大，而且看起来剧本真的挺不错的项目烧个新官上任的火。
　　剧本是真的挺好。
　　除了……除了非要为了拍乡村剧就去造出一个村子有点脑子问题。
　　那村子建在路都没有一条的偏僻山沟，哪怕拍完剧想后续弄成个影视景点收门票，或者租给其它剧组，交通不便也都够呛。
　　败家子就是败家子。
　　幸亏有个好爸爸。
　　要不然早从陈氏滚蛋了。
　　“这项目你还给他，不能做。”陈天北不管陈总那复杂地心情，直接说道。
　　“……行。”虽然苏铭已经在琢磨剧本，还有开始计算这部剧接下来的成本问题，可陈天北说不能接，陈总顿时答应了下来。
　　他一口答应，还让陈天北愣了愣，似乎对他变得对自己言听计从很意外。
　　不过他不准备刨根问题，咔擦，挂断了电话。
　　“肯定得听小北的。”陈总放下电话，一边给苏铭发信息，让他不用加班了，一边喃喃地感慨。
　　中环的项目已经让他对陈天北深信不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天北不让他接他爸爸项目的电话，不过陈总准备听弟弟的。
　　哪怕那几个项目油水很厚，他也准备拒绝了。
　　已经完全被弟弟折服的陈总发了信息以后就休息去了，可等到了第二天，还是受到陈天北让他坚决把项目还回去的提醒的短信。
　　他心里感动极了。
　　苏沉香这边在早自习，看见陈天北阴沉着脸，就算是发丝遮住了微微细长的眼睛，可他的眼神又特别可怕，不由关心地问道，“你见鬼了？”
　　“比鬼更恶毒的是人心。”陈天北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把手机丢在桌上。
　　他心情不好，脸色也很难看，可苏沉香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奶香味儿，让他忍不住侧头看了看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营养好的原因，她更加白皙，皮肤细腻温润，乖乖地坐在那里，就像是一个白里透红的搪瓷娃娃。
　　一想到这个，陈天北提醒她说道，“你可别暴饮暴食。”
　　苏沉香之前从他身上捉过一只厉鬼，一巴掌下去，好家伙，拍出一打果味奶，芒果味儿的。
　　苏沉香可爱喝了，这几天忍不住使劲儿喝，喝得身上一股奶味。
　　陈天北怀疑苏沉香的肚子是不是通往黑洞。
　　要不然怎么那么能吃。
　　“读书费脑！”苏沉香理直气壮地说道。
　　陈天北信了她的邪。
　　看见她心虚地不跟自己对视，一脸认真读书的样子，他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了窗外，阳光灿烂的操场上。
　　篮球场上，几个高大的大男生在热火朝天地打篮球，散发着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特有的活力，沐浴在阳光里，跳跃起来，充满无限的活力还有明朗。
　　可他也是一样的年纪，却十几年躲在阴影里，艰难地生活。
　　收回目光，陈天北的眼神更加晦涩。
　　“虽然人心比鬼还恶毒，可如果因为他们变得不快乐的，那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就在他垂着头，一双手紧紧地握紧，却听到耳边传来带着奶味儿，女孩子软乎乎的声音。
　　“好好过自己的，吃好睡好，保护好自己不让他们得逞。让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快乐，努力强大起来，以后有能力了，吃……抽烂恶人的脸，让他们趴在你的脚下，那不就行了。”
　　柔软的声音就像是细细的，柔软的暖流，让陈天北微微张开眼睛，许久才侧头看着依旧嘟着小嘴巴看书的苏沉香。
　　他怔怔地看着她。
　　“苏沉香。”他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苏沉香歪着头漫不经心地问道。
　　仿佛刚刚柔软的话语，只不过是她随口说说。
　　可陈天北还是抿了抿嘴角，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他的身上空空如也，没有厉鬼的纠缠，没有陷入到会引来厉鬼的恐慌。
　　他能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在学校坐着，不害怕会伤害到别人，都是因为苏沉香。
　　“你知道我爸妈在我出生以后，一直分居么？”
　　他想要倾吐心声的样子。
　　苏沉香：……
　　她太难了。
　　只是想好好吃个食堂而已。
　　她真的不是很想知道食堂背后的各种劳资纠纷好么。


第43章 
　　可是，他现在是自己唯一的食堂。
　　换都换不成。
　　苏沉香戴上了痛苦面具。
　　可就算是痛苦，还是要坚强地留在他的身边，受到他的精神伤害。
　　……这妥妥的虐文级别。
　　苏沉香为自己处处妥协的鬼生流泪了。
　　陈天北却觉得满意极了。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只需要一点点的小手段，就可以让苏沉香露出这么可怜的样子。
　　陈校霸决定多欺负欺负她。
　　要不然，苏沉香都已经爬到他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你……”
　　“学习的时候不要说话。”苏沉香严肃脸，摆出冰雪一样的凛冽的姿态拒绝被打搅学习。
　　这心虚的样子让陈天北心里有数，正决定再接再厉，再欺负欺负自己这没心没肺的同桌，陈天北就感受到犀利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缓缓扭头。
　　班主任那犀利的视线，透过班级后门的窗玻璃，凝固在他的身上。
　　威严！
　　陈天北沉默地不吭声了。
　　看见他不去打搅乖乖的苏沉香，班主任满意地在后门点了点头，之后出现在了班级里。
　　他板着脸进来，在鸦雀无声的班级里走动了一会儿，没有去管陈天北刚刚胆敢说话的举动，相反，很快就掐着一个杀马特的脖子再一次走出了教室。
　　当看到王立恒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鸡崽儿一样可怜兮兮地被拎走，苏沉香觉得王立恒大概要糟……不久之前的小考，杀马特悲剧又毫无意外地名列全班倒数第一，就没有一科及格。
　　这不仅是拖累了班级的平均分的问题。
　　更让班主任丢脸。
　　他们的班主任姓许，有高级职称，特别有名气的教师来着。
　　在王立恒的身上翻了船，能客气么？
　　在老师们的眼里，就算是生拉硬拽，也要把学生们的功课给提上去，让他们的人生没有遗憾。
　　所以，当看到王立恒竟然敢不及格，更可恶的是，连许老师的数学课都敢不及格，那就得承受一下许老师的严肃教育不是？
　　虽然王立恒家也有钱，可是在学校里，家里条件好，或者很有钱有势什么的都不太重要。
　　最重要的只有学生们自己的成绩。
　　许老师当了这么多年重点高中的老师，多少有钱有势的学生没见过。
　　还能只因为王立恒家里有钱就对他另眼相看？
　　他只会让有钱的王立恒的家长多给他买点练习册……
　　苏沉香没觉得考试考得不好被老班直接给拎出去有什么不对，一点都不担忧。
　　完全对杀马特没有点同情爱的这份冷漠不仅仅是她，就连陈天北对小弟即将承受的悲惨遭遇也没怎么放在心里。
　　倒是到了快放学的时候，当一个头发剃成小板寸，头发黑黑，小脸干净的男生哭唧唧地爬到陈天北的面前，苏沉香抬头看了一眼，好半天才认出来这是谁。
　　“王立恒？”好家伙。
　　消失了半个下午，回来以后简直变了个样儿啊。
　　要不是还穿着他最喜欢的皮夹克，苏沉香简直不认识他了。
　　五颜六色的头发重新变成了黑色，剪短，脸上也清洗得干干净净，完全是一个非常清秀整齐的男孩子。
　　苏沉香觉得，以自己的审美来看，现在的王立恒比以前的杀马特好看多了。
　　“许老师说，什么时候我考试能及格，什么时候就不管我的头发。”
　　考试不及格，连当杀马特的资格都没有呢。
　　许老师很坦诚地告诉他。
　　这年头，想当杀马特也需要成绩。
　　如果他能考全校第一，许老师亲自给他染头发。
　　“挺好的。我觉得你这样好看。”干干净净，个子也很高的男孩子，虽然没有陈天北那锋芒毕露的英俊，可也是一个很清秀的男生，露出一张好看的脸这有什么不对？
　　苏沉香热烈拥护许老师的想法，而且觉得没毛病……有成绩，那就啥都有。
　　没成绩，还想当杀马特？
　　没门儿！
　　“可我是真听不懂。”跟苏沉香这换了个芯儿的不一样，王立恒是货真价实的学渣，别说高中课程，就算是初中的课程他都……要不是中考之前被填鸭了一次，他就算是想拿建校费，也够不上信德的分数线。
　　可虽然挣扎着上了建校费的分数线，这漫长的暑假过去，他早就把初中那点功课还给初中老师了。
　　“这是初中基础没打好。建议你请几个家教，好好补一补。”要放学了，苏沉香没走心地说道。
　　她急着回家吃饭。
　　王立恒脸色微微一变。
　　补课……这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可我……”
　　“为了杀马特的尊严，加油吧。”苏沉香美滋滋地背着书包，跟陈天北说了再见，背着沉沉的书包就回了家。
　　她避开了陈天北要说自己沉重家世，可没避开陈总沉重的苦闷。
　　等回了家，她就看见陈总和苏铭一起坐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正一边等她回家好开饭，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苏铭的脸色还行，陈总的脸色就苦闷多了。
　　“我这回算是把人得罪透了。”
　　陈总叹了一口气疲惫地说道。
　　“陈少既然不让你接，那就算了。”虽然陈天北性格挺冷淡的，不过苏铭却觉得陈天北对陈总不错，从来都没有祸害过他。
　　既然陈天北不让陈总接手那个影视项目，肯定是有点问题。
　　虽然……当儿子的似乎对自己的老爸敌意很深，还阻挠他的事业，有点大孝子作风，不过苏铭却觉得不管怎样，还是陈天北更靠得住。
　　他们说着话，苏沉香就进了门，听到陈总继续小声说，“我没后悔拒绝这个项目，我信小北。而且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小北他爸脸色不对？”
　　不就是不肯接手他的项目么。
　　陈天北他爸那脸色铁青，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像是结下深仇大恨似的。
　　陈总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
　　就是觉得这种恨上他，跟他没完的那种意思，实在莫名其妙。
　　难道就因为他不接手一个项目，就成了他的大仇人？
　　“他非要你接这个项目，不接不行，我觉得有点奇怪。陈总，小心驶得万年船。”
　　虽然陈家老爷子年纪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退休，然后让独子接班，到时候陈天北他爸当了集团掌舵人，记恨着陈总，陈总在家族的前途要完的样子。
　　可苏铭还是觉得，与其为了讨好未来的太子爷就接手一个怪异的项目，还不如小心点，哪怕以后没前途，自己出去创业也没什么关系。
　　他和陈总说着公司里的勾心斗角，苏沉香也不好奇，洗了手，和家里人一起坐在餐桌上吃饭。
　　她就是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会得罪人？”
　　“陈少说有个项目邪乎。”
　　“邪乎？陈天北说的？”苏沉香手里的筷子突然停住了。
　　上一回，陈天北说的邪乎是哪儿来着？
　　邪乎，这说明是有饭的意思吧？
　　“一个影视项目。”苏铭看着妹妹默默吸着口水的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简单地说起了这个让陈总得罪了人的项目。
　　苏沉香忍着内心的激动听了一会儿，当听到说陈天北他爸专门在道路不通的山沟沟里建了一个村子，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感觉到遗憾。
　　听苏铭的意思，这村子在挺远，很不好走的山沟沟里。
　　她就算是想要吃饭，也难得很。
　　属于看得见，摸不着的那种。
　　“有时间我过去看看。”苏沉香先把这个村子拿小本本记菜单上，等着回头再跟陈天北问问，就没有再多疑问这个问题。
　　她最近吃得饱，属于不是那么迫切地饥饿，关于什么荒废的别墅区，山沟沟里的小村子，都属于她记在心里，随时可以去找饭的地点。
　　倒是小白曾经自告奋勇地说要再去看看别墅区里的情况，被苏沉香决绝了。
　　“你虽然是冤死鬼，戾气重，可没什么能力。”苏沉香不让她去涉险。
　　这份体贴与爱护，让小白红了猩红的眼睛。
　　“大人……”她感动得血泪横流。
　　“要是你出了什么事，那以后我连个跑腿的手下都没了。”苏沉香叹了一口气。
　　女鬼感动的血泪憋在眼角，流不下去了。
　　“反正，你就好好在旁边这几个小区混吧。”附近几个小区的那几只鬼都没什么危险，而且都很擅长八卦，要不然，苏沉香也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吊死鬼溺死鬼不是？
　　她觉得小白也就适合和大家八卦，一边滚进被窝默念“早睡早起”，一边呼呼大睡。
　　看见她睡着了，小白趴在她的床边，陪着自家大人一块儿睡觉。
　　夜深人静的时候，因为已经入秋，晚上多少也有些寒凉，小白没一会儿，还抓过来个毯子给自己盖上。
　　既然苏沉香不让她去别墅区，那她当然就不去。
　　可就是在这一天夜里，荒废的别墅区里，偷偷摸摸进来了几个年轻的男生。
　　因为都是年轻热血，完全不知道惧怕的年纪，更因为人多势众，所以就算是别墅区里入夜之后安静得近乎死寂，他们也完全没有当一回事儿，压低了声音嘻嘻哈哈打闹着走在昏暗的别墅的小路上。
　　其中的一个男生手里还捏着两个红红的苹果，还有一把水果刀，跟身边同伴笑嘻嘻地说道，“说好了啊，一会儿猜拳，谁输了谁在镜子前边削苹果。”
　　年轻男孩子们完全不存在害怕这种情绪，只当是一个试胆活动。
　　他的身边，同伴也笑嘻嘻地，还跟着问道，“知道是哪栋别墅么？”
　　“知道。有地址。”另一个男生挥着亮亮的光线的手机屏幕，指着上面一个定位轻松地说道。
　　黯淡的，噼里啪啦作响的一个昏黄的路灯照在这群笑闹不停的男孩子们的身上，倒映出凌乱的影子。
　　一道斑驳的影子扭曲了一瞬，无声融入了一个男孩子的脚下。


第44章 
　　黑影消失得很快，很快，四个男孩子脚下的影子就恢复了正常。
　　就像是刚刚凌乱怪异的影子完全就是错觉。
　　他们一路跟着定位来到了一处荒废了花园的别墅外面。
　　深更半夜，在不那么亮堂的路边路灯的光线之下，那矗立在黑暗里的别墅少了白天时候的一些光彩，多了一些莫名的感觉。
　　黑洞洞的门户与窗子，还有隐藏在夜色里的大大的，具有压迫感的房子，就像是张开了大嘴的野兽，让就算是笑哈哈地过来的四个男生都有一瞬间的沉默。
　　看着这黑洞洞没有半点光线的别墅，他们迟疑了一下。
　　“怕了？”
　　“谁怕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最受不了被人质疑自己的勇气。
　　听到同伴这么问，他们顿时把刚刚那一瞬间生出的畏惧和犹豫都抛诸脑后，互相帮忙翻过别墅的大门，结伴走进了没有关上大门的别墅。
　　他们肩并肩地站在空空荡荡的别墅里，感觉别墅安静得近乎压抑，下意识地把手里的手电筒都打开。
　　好几个手电筒聚集在一起的光线把别墅更多地照亮。
　　当看到这别墅里的摆设，最前边的一个男生就觉得有点不舒服。
　　明明装修得挺豪华的别墅，和别处的别墅装潢没有分别，相反，还很有品位的样子，比如什么各种人物像，还有一些石膏，或者青铜材质的人像，都算是挺流行的……虽然没有啥断臂维纳斯，思考者这种复制品，可也有很多的人像放在别墅的各处架子上。
　　哪怕这些人像莫名有些扭曲，就比如一个男生身边的青铜人像，看起来是一个很痛苦的人在呐喊挣扎，可这也算是艺术吧。
　　他们聚在一起，把别墅大厅里的装饰都扫视了一会儿。
　　本平常的装潢。
　　大概是因为荒废时间久了的原因，让人觉得冷冰冰，没什么热乎气。
　　“……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咱们。”一个走在最后的小男生突然哆哆嗦嗦地问道。
　　他的身边是一张微笑着的少女的画像，高高地，居高临下地挂在墙壁上。
　　“你胆子不会这么小吧？”他前面的一个男生嗤笑了一声，觉得同伴的胆子也太小了。
　　他鄙夷的样子让这个男生觉得自己很难堪，讷讷了两声，小声说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之前我哥……”
　　他说到这里，同伴立刻说道，“就是你那个杀马特表哥？全班倒第一那个？听说被他班主任剃了个光头，别提多丢脸了。”
　　这话就更让人难堪了。
　　有些瘦小的男生一边跟着几个朋友往别墅的二楼走，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些挂在走廊墙壁上，当走向二楼，就越发变得不那么阳光起来的各种人物像，一边替自己的表哥争辩说道，“我哥是听老师的话！我舅舅说了，那是因为老师负责任，不放弃我哥！”
　　“那不还是倒数第一么。”
　　倒数第一，连当杀马特的资格都被剥夺。
　　在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眼里是很掉价的事。
　　就算是以前他们还崇拜过这个杀马特。
　　可现在，他们觉得逊死了。
　　“我哥特别聪明，马上考全班第一给你们看。”比起那几个全是嘲笑嘴脸的男生，最后面的这个男孩子似乎很崇拜自己的表哥。
　　他一边说，一边小声说道，“咱们还是小心点。之前我哥跟我说，这别墅区真闹鬼。他还让我绝对不许来这边。”
　　听说之前他哥的朋友在这里撞过鬼，虽然被天师解决了，鬼已经被灭了，可基于后怕，他哥听到他讲最近流传的什么都市传说不太高兴。
　　杀马特特立独行。
　　可他哥自己特立独行，却偏偏坚持要他当一个老老实实好好读书的好孩子。
　　他之前都跟他哥保证过，肯定不会好奇过来。
　　可同伴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一起劝他，他就瞒着家里人，偷偷从家里半夜跑出来，一起来玩这试胆游戏。
　　他不想成为朋友们嘴里被嘲笑的胆小鬼，以后都抬不起头。
　　可就算是这样，感受着黑暗死寂的别墅，他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别墅里的风莫名地阴冷。
　　而且，大概是因为他真的有点怕而产生的错觉，让他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有什么在看着自己一样。
　　可这种感觉如果说出来或许会被嘲笑。
　　想想刚才朋友们的态度，他咬着牙不说话了，跟着几个同伴走在昏暗的走廊里。
　　空荡荡的走廊，只有几个男孩子的脚步声在回荡。
　　可莫名地，他觉得自己的身后，似乎跟上来了什么。
　　他战战兢兢地回头，眼睛猛地瞪大了。
　　就在二楼楼梯的楼梯口，一个苍白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当对上了他的视线，那年轻人突然张了张嘴，仿佛说了一句什么。
　　他用痛苦的表情艰难地向他们的方向艰难地走过来，嘴里上下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鬼啊！”男生惨叫了一声，一头撞在自己面前的同伴的背上。
　　几个男生被撞得滚成一团，最前面拿着苹果的男生正准备打开一个关紧了的房门，踉跄了一下，他们一起翻进了这个房间。
　　空气沉闷的房间里，像是女主人的梳妆的房间。一个很精致的红木梳妆台正对着大门，镜子在夜色之下泛起幽冷的光。
　　被撞得头昏眼花，几个男生重新从地上爬起来，气得半死。
　　“你没毛病吧？！”最前面那个男生差点被水果刀划破手，气急了，走过来对那个叫嚷的男生说道。
　　“有鬼。”
　　“有你个大头鬼！”男生探头，顺着吓得流眼泪的同伴的手看向走廊外面，就看见走廊上空空的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瞪了他一眼，可看他流泪得可怜，还是掏出一张纸巾不耐烦地丢给他说道，“胆小鬼。算了算了，你就在边上别玩儿了。”
　　他虽然不耐烦，可也不勉强朋友再继续这个游戏，反而和其他骂骂咧咧的两个男生抽签。
　　抽到了自己，他就大咧咧地坐在了那个很漂亮的梳妆台的镜子前面，笑着说道，“可惜这边信号不好，要不然咱们开个直播，能更火。”
　　“还是别玩了。”最后的男生急忙劝说道。
　　“没事。”坐在镜子前的男生完全没在意，拿了苹果，当大家手机里的时间慢慢地指向了十二点，他就开始在镜子前面削苹果。
　　说起来奇怪……明明男孩子大多粗手粗脚，也从没有精细地削过果皮，可这一次苹果却削得很顺利。
　　长长的果皮没有一点中断，蜿蜒着顺着男生的手指落在梳妆台上。
　　“你还挺行啊。”一旁同伴还在小声地笑嘻嘻地说道。
　　可坐在书桌上的男生却已经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冰冷。
　　仿佛有一双冰冷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不听使唤，却一直在机械地削着手里的苹果。
　　细细长长的果皮，在这冰冷的双手的操纵之下蜿蜒着……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面前的镜子里。
　　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慢慢地，慢慢地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笑容渐渐扩大，而身边的同伴却毫无所觉地在对自己打趣，男生的目光落在了镜子里倒映着的落在最后的那个男生的身上。
　　想到他刚刚的尖叫和惊慌……没错，同伴没有说错，或许刚刚，是真的有鬼！
　　他想要大声尖叫，示警身边的同伴，让他们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可下一刻他绝望地发现，有什么紧紧遏住了他的喉咙，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身体在渐渐地冰冷，那个镜子里的自己，在缓缓地抬起一双惨白的眼睛，五官在融化，放下了手里的苹果，缓缓地，在同伴依旧没有发觉，仿佛这个幻觉之后自己看得到中，慢慢地从镜子里靠近了他……他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
　　一道苍白的人影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抬手压在那张渐渐失去五官的脸上，和那个诡异的人一同消失在了镜子里。
　　苹果应声落地。
　　男生终于能发出一声惨叫。
　　他看起来恐惧极了，抓起身边的朋友们就跌跌撞撞，几乎是以翻滚的姿态滚出了这个别墅。
　　当离开这栋别墅的时候，他们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这一夜他们回到家里，惊动了家里人，都纷纷因为受到惊吓而生病不提，只说苏沉香毫无所觉地第二天正准备早上去上学，家里就来了客人。
　　“张师兄。”苏沉香叫了一声。
　　张师兄勉强在疲惫的脸上挤出笑容，也和苏沉香打了招呼。
　　“你找我有事啊？”苏沉香忙着去上学。
　　她是个乖学生，怎么能上课迟到？
　　万一因为迟到，评不上期末三好学生，她得哭死。
　　“顺便路过，正好和你提一提。”张师兄就对苏沉香忙说道，“之前的案子已经结案了，而且那男人的房产都被拍卖完了，受害者家属快过来了。”
　　他犹豫了一下就对苏沉香说道，“受害人现在是你的鬼仆，我觉得该跟你说一声。如果……想见家人最后一面，那等通知，你就带她过来。”
　　小白的家人就要来了。
　　虽然小白已经成了怨气极重的厉鬼，人鬼殊途，可张师兄还是想，让她最后远远地见家人一眼，不要留下遗憾。
　　他好心地过来提醒，苏沉香眼睛一亮，就跟张师兄道谢。
　　看见张师兄那憔悴的，挂着重重黑眼圈的眼睛，厉鬼就多嘴关心了一下。
　　“师兄要好好休息呀。”她贴心地说道。
　　比起粗糙的男孩子，还是贴心的小师妹懂得心疼人。
　　张师兄苦笑。
　　“没法休息，出事了。你不知道，咱们有个师兄在市郊的别墅区失踪了。”


第45章 
　　“失踪？”
　　苏沉香一边跟张师兄往楼下走，一边慢吞吞地问道。
　　她高高地竖起了耳朵。
　　荒废的别墅区，她熟啊。
　　可是别墅区危险到让一个白云观的师兄失踪，这就很不普通了。
　　之前她在郊区的时候遇上了王立恒，因为感觉到王立恒的身上有阴气的味道，还让小白去了别墅区一趟，小白就那么轻轻松松地回来了，也没感觉到那片别墅有什么特别的危险。
　　可现在，一个天师竟然在那里失踪，而且看张师兄为难的样子，应该不是遇到了活人里的坏人。
　　苏沉香那得用洪荒之力才能勉强克制的嘴馋上线，抖着耳朵想听一听别墅区里的情报。
　　食欲，上来了。
　　张师兄显然不知道身边还有一只厉鬼在偷偷吞口水。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里，苏沉香把陈天北身上的阴气压制得严密，经常为他驱鬼从没失过手，因此白云观在考察了苏沉香，发现这是一个品学兼优，爱护同学的小姑娘以后，对她更信任重视了几分。
　　虽然张师兄工作忙，不经常和苏沉香联系，可他和苏沉香的关系算是不错。
　　都是白云观的人，他也不觉得失踪了一位天师是有什么遮掩的必要，走到楼下还跟苏沉香说道，“我送你上学，路上跟你说。”
　　“你不是很忙么。”
　　“我那位师兄比我厉害。他都失踪了，我能顶什么用。现在这件事已经交给我的一位师叔，他家在你们学校不远，顺路正好送你上学。”
　　张师兄把停在楼下的车门打开，揉着眼角对苏沉香说道，“正好再看看小北最近怎么样。”
　　他这么忙碌，还怎么爱护师弟师妹，苏沉香，感动！
　　她不拒绝，上了张师兄的车子，急忙追问道，“那别墅区是真的有鬼么？”
　　“肯定是有问题。”张师兄脸色严峻地说道。
　　他虽然是天师，不过因为派驻在公务机关，所以很少会了解外面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可这一次，一位师兄的失踪真是把整个白云观都震动了。
　　打从从前发生了一次……白云观已经安安稳稳，天师们安居乐业，舒舒服服赚有钱人的钱，起码十几年了。
　　“最近不是到处都有传言，说是那片别墅区在里面削苹果，会发生恐怖的事。”张师兄就对苏沉香低声说道，“我们知道这件事以后，担心有问题，就派了我那位师兄过去看看。”
　　虽然像是这种都市传说，就算是解决了也找不到人付款，完全是义务劳动，可白云观并不在意赚不赚到辛苦费，而是觉得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危险，身为天师本就应该去将危险拔除，将危险的厉鬼打散。
　　毕竟……现代人吧，特别喜欢这种都市传说。
　　假的也就算了。
　　最多让人白跑一趟，虚惊一场。
　　可一旦遇到真的，那不就是对普通人的伤害。
　　不知道也就算了。
　　可既然白云观知道，那就必定会过去看看是真是假。
　　他们是有能力的人，本就该保护好普通人。
　　“活雷锋啊。”苏沉香嘴角抽搐地说道。
　　浪费啊！
　　遇到真的都市传说了，直接打散可还行？
　　……抽一抽，抽出个美食来，给她当储备粮多好。
　　她一下子感觉到竞争的压力。
　　之前还只是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传闻邪乎的事情放在小本本上，想着慢慢来，等回头放假了再过去看看。
　　谁知道白云观不等人的。
　　她还没有动作，回头邪乎的事儿都让白云观给灭了。
　　卷。
　　就硬要内卷！
　　唏嘘了一下现在天师工作太积极，让鬼都吃不饱，苏沉香就明白这一次发生了什么。
　　白云观的弟子听从派遣去了别墅区查看情况。
　　结果就在别墅区失踪了。
　　“失踪多久了？”苏沉香就问道。
　　“昨天下午去的那别墅区，半夜就没信了。我们给他打电话，电话的回音很奇怪，也无人接听。”张师兄一边开车一边对苏沉香说道，“观主让我那位师叔直接就过去了，师叔说有那别墅古怪。”
　　他微微皱眉，轻轻地说道，“问题有点大。因为师叔身上的法器没带齐，他就先撤回来想办法。现在我去接他，我们再过去一趟。”
　　他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问题不小。
　　苏沉香默默地听着，心里充满了挣扎。
　　要不要去别墅区看一看。
　　可为了吃饭，就能放弃学习么？
　　她垂了垂小脑袋。
　　……不可以。
　　或许只不过请假一天，在别人眼里没什么大不了，也不会缺席太多功课。
　　可底线就是慢慢拉底。
　　今天为了吃饭请一天假，那改日，她或许就会习惯请假，为了各种理由请更多的假。
　　那她把学校又当成什么？
　　所以，还是从一开始就不要挑战这样的底线。
　　她这个年纪，最重要的还是学习。
　　“这样吧。”扭了扭小身子，觉得张师兄这人还行……之前，张师兄通过陈天北，从她的手里买了二十张桃花符呢！
　　这也算是自己的大客户了。
　　想想张师兄对自己事业上的支持，苏沉香觉得得给他点优惠，垂头从书包里掏出原子笔，飞快地在自己洁白的草纸上画符。
　　画完，折好，她把符塞进了张师兄的手里叹气说道，“就当是回馈客户吧。师兄，以后你要买符，一定还要来找我啊！”
　　这一张青雷符，起码得卖五十万！
　　“青雷符？你会画青雷符？”张师兄捏着这折得特别好看的青雷符，停在信德大门口，诧异地看着苏沉香。
　　虽然青雷符不算是什么罕见的符箓，可也挺难的。
　　至少，他虽然也会绘制青雷符，可绝对没有苏沉香那么轻松。
　　在草纸上拿原子笔画画？
　　听说苏沉香是个小学霸，成绩特别好。
　　这就是学霸的世界么？
　　连符箓都比别人更轻松？
　　张师兄想想自己偷偷购买，贴了家里一整面墙，最近都能跟市局的警花出去一起吃饭的桃花符，再摩挲指尖儿的青雷符，看着还年轻，小小一颗的苏沉香脸色不由格外复杂。
　　看在桃花符的情分上，张师兄低声对苏沉香提醒道，“以后别拿草纸画符。符也有尊严。”
　　“哈？”
　　“我是说……让别人知道你这么不走心，套你麻袋。”张师兄唏嘘地揣好了青雷符。
　　“以后买点黄纸。”
　　“没钱。”苏沉香干脆地说道。
　　黄纸挺贵呢。
　　张师兄面对这个吝啬的破孩子，沉默了。
　　“行，那你好好学习吧。学习重要，不过不要太累，平常多吃点好吃的。”张师兄拿着青雷符，到底没好意思就这么占便宜，就对苏沉香说道，”正好今天是周五。等晚上我和师叔回来，你放学了，我请你和小北吃饭。”
　　他看到陈天北也从另一面走过来要进学校的大门，笑着对最近脸色不错的师弟远远挥了挥手，觉得陈天北现在的状态让人放心，这才送苏沉香下车，追上陈天北一起进了学校。
　　“怎么是他送你。”
　　“早上遇到了。对了，那片别墅区真的有问题。”苏沉香和陈天北并肩一块走。
　　他们两个走在一起，高高帅帅的男生，乖巧漂亮的女生，走在校园的操场上，沐浴着阳光，像是最亮丽的风景。
　　不过说的话就不够那么阳间了。
　　“可惜了，肯定是有鬼……天师都压不住的凶，一定好吃。”苏沉香遗憾地说道。
　　她的确贪吃。
　　可是她的心里，还有更重要的底线。
　　就是要好好学习，不能因为自己贪婪的欲望而旷课。
　　这或许也是修行。
　　“……”陈天北忍了忍，嘴角抽搐了一下。
　　“为了上学，你可以不吃饭？”
　　“有什么不对么？”苏沉香茫然地问道。
　　陈天北看着走在自己的身边的女孩子，觉得莫名地违和。
　　苏沉香，就像是在严守着一套规则，在努力地……努力地做人。
　　努力地做一个活人。
　　甚至这种努力，超过了她其他的本能。
　　“没什么不对。你说的对，咱们还是学生，不可以旷课。不过我师兄……”陈天北想想张师兄，心里有些担心。
　　苏沉香却已经继续说道，“张师兄挺菜的，不过他人挺好。我给了他一张青雷符，保他的命没有问题。”
　　她言之凿凿，对自己的符箓有信心极了，陈天北看她尾巴都要翘起来，勾了勾嘴角问道，“你怎么不给他你的头发？”
　　“……以后还是少给头发。”
　　“怕露馅啊。”陈天北突然轻飘飘地问道。
　　苏沉香叹了一口气。
　　“不，是怕秃头。”天天薅头发，给这一根给那一根的，积少成多，她不得被薅秃了呀！
　　厉鬼一下子沉浸在了秃头的恐惧里。
　　“反正画符就是一张草纸的事儿，我的头发珍贵多了。”苏沉香吧嗒吧嗒跑进班级，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乌黑油亮的一头长发。
　　她蹦蹦跳跳，无忧无虑，还进了班级先跟几个女生开心地打招呼。
　　陈天明撑着额头，发现自己高看苏沉香了……还是没常识的菜鸟。
　　不过他的嘴角却微微翘了翘。
　　倒是等上了半天课，到了中午的时候，好心情就被打破了。
　　“老大，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天师。”王立恒一上午没来上课，中午的时候小脸煞白地来了。
　　他在陈天北的面前露出几分央求。
　　“天师？你怎么了？”陈天北却看着王立恒腰间摇摇晃晃的护身符。
　　护身符没毛病。
　　苏沉香却在一旁突然抽了抽小鼻子。
　　“他身上有鬼味儿，很香。”她凑在陈天北的耳边小小声地说道，“不过没你好吃……我是说，你比他好吃……”
　　陈天北：……


第46章 
　　陈天北侧头，看见苏沉香嘴上说的好听，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可一双漂亮的眼睛已经忍不住觊觎地看着前杀马特少年。
　　有点吃的，心就飞了。
　　红杏都赶不上苏沉香爬墙的速度。
　　“鬼味儿？”他冷笑两声，再一次认识到苏沉香的三心二意，突然皱眉问道。
　　他也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闻不出来。
　　“我的意思不是你见了鬼。要不然，这么香……我是说味儿这么冲的厉鬼，你身上那护身符可拦不住。”苏沉香打量了一下王立恒，舔了舔嘴角轻声说道，“是你认识的人见鬼，你和他有过接触，是么？”
　　苏沉香是个天师，这事儿王立恒知道，毕竟他和李嫣关系非常好，也知道苏沉香为李家驱鬼的事。
　　不过家里需要天师帮忙，他没想要苏沉香参合。
　　虽然李家的事解决得很顺利。
　　可苏沉香才是个女高中生，而且看起来娇滴滴的。
　　王立恒还有良心。
　　家人遇到的事挺吓人的，他怕连累了苏沉香。
　　所以，他是来求陈天北的。
　　陈天北认识白云观不少厉害的天师，应该比苏沉香更能够安全应对他家里的事。
　　可陈天北却斜了斜眼睛，看向苏沉香。
　　“你……你家小白能吃么？”他直接问道。
　　“小白最爱吃这个了。”苏沉香甜甜地，弯起眼睛笑。
　　“那你找她。”陈天北对王立恒干脆地指了指苏沉香。
　　“我怕连累……”
　　“助人为乐。”陈天北身兼数职，木然地充当苏沉香的经纪人，板着脸，在她甜甜的笑容里，忍受着身为食堂还要给食客点外卖的屈辱感冷冷地说道，“她把你当朋友。而且她比白云观靠谱，捉鬼的事，她没说的。”
　　白云观焦头烂额的，肯定要忙着失踪的那位师兄的事。
　　更何况让陈天北说，苏沉香在捉鬼的问题上比白云观更厉害。
　　连白云观观主之前给他体检过以后，也感慨过长江后浪推前浪，还说要见见苏沉香这天师中的后起之秀。
　　“真的么？”王立恒不安地看向苏沉香。
　　“那当然。”苏沉香骄傲地点头。
　　“那放学以后，我请你回家看看。”王立恒对自家老大深信不疑。
　　虽然天师都是越年长越值得信任，可他就是相信了苏沉香，就对她说道，“我表弟是撞鬼了，在生病。不过暂时没有别的问题，就是发高烧，说胡话……等放学以后，请你帮他驱驱鬼，我爸肯定有重谢。”
　　他显然和表弟感情很好，如果不是陈天北沉着脸坐在边上，他都想抓一抓苏沉香的小爪子了。
　　“苏沉香，谢谢你啊。”
　　迎着王立恒感激的目光，苏沉香笑了一下。
　　李嫣在她的身边一直都没说话，听到这里，担心地看了苏沉香一眼。
　　“我跟你一起去吧。”她小声说道。
　　“去呗。”李嫣是活人，又不会跟自己抢饭，苏沉香充满了厉鬼的宽容。
　　她这么干脆，李嫣的脸上不由露出笑容，远远地，带着几分得意地看向坐在更前面，看着自己咬牙的林雅。
　　她就看林雅那一副大小姐的样子不顺眼。
　　苏沉香又不是谁的小跟班。
　　林雅整天一副大小姐施舍照看的样子给谁看？
　　如果不会交朋友，那就学着好好地，以平等的姿态怎样来交朋友。
　　虽然苏沉香一直都没有在意过这些，似乎对这种女生之间的关系格外懵懂粗心，可李嫣不一样……她跟一群豪门千金勾心斗角的时候，林雅还端着当她的大小姐呢！
　　她往苏沉香的身边坐了坐，就听苏沉香正说道，“把我给你的护身符收好。”
　　虽然她不太在意女生之间那些暗潮汹涌，不过李嫣对她一直都很好。
　　这种对她的友好完全没有半点恶意。
　　苏沉香对朋友从没有吝啬过。
　　她之前给了李嫣一张护身符。
　　什么护身符？
　　当然是草纸上绘制的九重安泰符。
　　陈天北当初看到的时候，酷酷的帅脸都裂开了。
　　那种“原来我不是你特别的唯一”，还有一种“你又用草纸！”，更还有“九重安泰符以后成了烂大街地摊货”种种感觉混杂在一起，让陈少身上的阴气差点沸腾……
　　苏沉香这渣渣！
　　反正，现在李嫣的身上有一张九重安泰符，不过这张符被折叠成小小的一片，李嫣又不是行家，只当普通的护身符。
　　可这是苏沉香的心意。
　　她买了个精致的福袋，天天挂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
　　苏沉香觉得挺好的。
　　所以，李嫣要跟她去王立恒的家里看看情况，她不觉得李嫣会有危险。
　　“咦？我爸说已经请了人来看，比不上白云观的大师，可也很有名气……这……”王立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最新信息，突然不好意思了。
　　李嫣斜眼看他。
　　苏沉香呆住了，心口淌血。
　　天师这一行，太卷了。
　　她就想混口饭吃而已，咋这么难呢？
　　“放学咱们去看看情况。”陈天北不走心地安慰她，“可能还能给你剩点阴气。”
　　不过他想到张师兄还有个约定，说放学的时候请他和苏沉香吃饭，就给张师兄发了信息，让他今天不用过来。
　　这个信息没有回信，显然张师兄还在忙荒废的别墅区的事。
　　他没有添乱打搅，收了手机继续下午的课程。
　　等到了放学，王立恒听家里回信说请的天师看了自己表弟一眼就跑了，顿时急了，又跟苏沉香说好话，请大家回了家。
　　苏沉香其实没生气。
　　只要能吃饭，她觉得用不着小心眼斤斤计较。
　　王家住在市区的一处很高档的小区，非富人精英不能入驻的地方，豪华的高楼下还有各种健身商务的场所，来来往往的都是成功人士。
　　不过苏沉香对这些不感兴趣，正跟苏强打电话报备自己去同学家玩。
　　等和苏强说好几点回家，她进了电梯，一起上了楼。
　　这种高级房产，一梯一户，特别豪华土豪。
　　苏沉香进了王家，就感受到了豪宅的金钱气息。
　　不过她连林总家的别墅都不这么在意，豪宅大平层也就是马马虎虎，更在意的是见鬼的事。
　　虽然王家的大人对一个小姑娘能不能驱鬼有些疑问，不过他们都是很体贴的性格，没有说出什么怀疑的话伤害小孩子的自尊心。
　　相反，一对面容憔悴的夫妻引着苏沉香走到了一个房间，对她声音沙哑地说道，“这孩子昨天半夜自己偷偷跑出去，回来就说他撞鬼了。请了一位大师来，可……”
　　一边说，那位格外疲惫的太太就说道，“这几个孩子真是太胡闹了！说什么试胆，去别墅里削苹果……”
　　“削苹果？”苏沉香顿住了。
　　她已经进了房间，看见床上正躺着一个满脸烧得通红，晕晕沉沉的男孩子。
　　比她年纪小一些，看起来也就是个初中生。
　　初中生就敢半夜跑荒郊野外去试胆？
　　嗅到这男孩子身上的阴冷的味道，苏沉香慢吞吞地走过去。
　　这阴冷的气息纠缠在男生的身上，就像是成为了一个坐标……留下了印记，这男生其实现在并没有摆脱厉鬼的纠缠。
　　可让人奇怪的是，这股鬼气非常阴邪，按说他如果撞见的这样的厉鬼，第一时间就没命了。
　　哪怕逃离厉鬼，可凭借着他身上的气息，厉鬼也能够锁定他。
　　可他一整天了，却平安无事。
　　这简直就是鸿运齐天。
　　“他的确见鬼了，这鬼挺凶的。你说别墅区……这别墅区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清早上张师兄说过，白云观的一位师兄栽在了别墅区，现在当闻到这股鬼味儿，苏沉香就确定，这厉鬼的确不是善茬。
　　她先一点一点地把男生身上还有房间里的阴气全都抽出来，捏出一颗巧克力，躲在陈天北的背后塞进嘴里，一边对担心孩子的夫妻俩含糊说道，“他生病一半是吓的，一半是因为鬼气侵蚀……拖他去晒晒太阳就没事了。”
　　虽然现在太阳快下山了，不过晒一晒夕阳的余晖，也可以驱散这男生身上残留的鬼气。
　　她含着巧克力，含含糊糊的。
　　“这就……好了？”
　　“难道我还得给你跳大神？”苏沉香拒绝封建迷信。
　　“没有没有，就是……啊！楠楠你醒了！”夫妻俩本来的意思是，这驱鬼驱得太轻松，没什么实质上的感觉。
　　就在这时候，床上昏睡着的男生嘴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声音，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里还充满了惊恐，看到爸妈惊喜地扑上来的时候，看到家人都围在自己的身边，就像是感受到安全感，突然哭了出来。
　　一家人抱头痛哭。
　　苏沉香在没有了阴气，毫无价值的王家觉得很没有意思。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皮！”哭着的男生挨了他妈两下，被抽得要晕倒。
　　他下一刻，就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脸百无聊赖的苏沉香。
　　苏沉香对这么一个没有了饭的男生毫无兴趣，正跟陈天北窃窃私语。
　　“我说，他竟然也是昨天晚上去了那别墅区撞了鬼，我跟你说，这鬼真的有点东西……张师兄能不能扛得住啊。”
　　“你想去吃饭？”陈天北直截了当地问道。
　　扯那么多没用的干啥。
　　什么担心活人……其实就是肚子饿。
　　“我饿！”苏沉香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直率地表达自己这份饥饿的情绪。
　　可见别墅区里的鬼的确很香……很凶，才会让苏沉香吃了一点他的鬼气就念念不忘。
　　反正今天周末，适合在外面溜达溜达，顺便吃口饭。
　　陈天北想到这里，就给张师兄打电话。
　　“没有信号了。”他突然沉下脸对苏沉香说道。
　　去了有灵异的地方失去信号，这不像是一个好苗头啊！
　　他张师兄……其实真挺菜的。
　　陈天北沉默一会儿，又拨通另一个电话号码。
　　“这是……”
　　“这是周师叔……就是今天去别墅区的那位师叔的电话号码。”他在白云观长大，白云观里的长辈，他都熟悉，也有他们的联络方式。
　　那下一秒，陈天北的脸色铁青。
　　“也打不通。”
　　他刚要抬起手，赶紧给白云观观主打电话示警求援，下一刻，一只雪白的小手轻轻压在了他修长冰冷的指尖。
　　苏沉香感同身受，同仇敌忾。
　　“那鬼那么凶，你就算求援也怕都是白送……我去吧。我也是白云观的一员呀。……我真担心张师兄！”


第47章 
　　听着她愿意冒着危险去救人，陈天北拿着手机，看了苏沉香一会儿。
　　他放下手机，抬手，想揉揉她的小脑袋。
　　可是想到这是个女同学，陈天北面无表情地把手收回。
　　他们现在都已经是高中生。
　　作为男生去揉女孩子的脑袋瓜儿，怎么看都不像话。
　　“谢谢你。”他这样对苏沉香说道。
　　无论苏沉香用多么多的语言来描绘她只是为了吃饭。
　　可陈天北也依旧能感受到，她对于要去荒废的别墅的热衷，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她想吃饭。
　　而是……她其实就算是不经意，哪怕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也对张师兄是在意的。
　　她在意着和她亲近，对她友好，和她有过往来的人。
　　而不是冷漠地去权衡利弊，就像是之前，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着急去别墅时，拿出了很多所谓不得已的理由，口口声声说等放假了再去。
　　她其实一直一直都在以她无所觉的速度融入着这个社会，并且和更多的人产生牵绊，让她变得……多了人气。
　　像是没有心。
　　可其实她的心柔软得连她自己大概都不会承认吧。
　　陈天北的目光柔和了起来。
　　那个时候，他刚刚发现苏沉香的不同，还曾经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把苏沉香的异状说给白云观的长辈听。
　　他怎么能确定，她是无害的。
　　可是他从未后悔。
　　无论是看着她和苏家人的亲昵，看着她慢慢地有了很多的女生好朋友，看着她在早上的时候会用“就是不想浪费客户”也不知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别人的理由白送张师兄青雷符，还是李嫣福袋里悬挂的九重安泰符。
　　她是这样好的孩子。
　　哪怕她别扭地不肯承认。
　　难道承认这种事，会少吃一碗饭么？
　　陈天北哼笑了一声。
　　这一声哼笑，让正哼哼唧唧眼睛发亮，板着雪白的手指数着自己今天能收获多少饭的厉鬼背后一凉。
　　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没发现威胁到自己的存在，又缩了缩小脖子，面向王家人的感谢了。
　　不过当有香喷喷的饭在面前，所谓的感谢就不值一提了，又不能当饭吃。
　　苏沉香敷衍地面对着活人的感激“嗯嗯”地点着头。
　　李嫣咳嗽了一声，在一旁给王立恒使眼色。
　　前杀马特，秒懂！
　　“老爸，快付钱。”他小声说道，“苏沉香是白云观弟子，能出来一趟可不容易。”
　　王父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帮同学刮自家老爸的败家儿子。
　　不过苏沉香一出马，的确孩子有了好转，王父是成功人士，有钱，吝啬那是在羞辱他！
　　他急忙填了支票递给苏沉香……如果是给大人驱鬼，那他还会试试看讲讲价。
　　可面对着是给更重要的孩子，王父给钱不带马虎的，询问了一下李嫣当初的“市场价”，他给了苏沉香两百万，可更在意的是，“苏大师。”
　　“叫我小香。”
　　“你们是同学，叔叔夸大，就叫你小香了。”王父更在意的是，“那厉鬼会不会继续纠缠？”
　　“不会。”厉鬼熬不过今天晚上。
　　苏沉香看了看这两百万的支票，放进自己的书包，想了想，拿了几张雪白的草纸，用原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折好，看起来不是那么粗糙，这才递给王父说道，“这是聚阳符。他撞鬼了，到底身上阴气重，用个聚阳符养养。”
　　二百万，值得这个。
　　想当初，李嫣的身上也有她的聚阳符。
　　甚至李阿姨的身上，还有她给的更好的符箓大方点，她口碑上来，没准还能发展更多客户。
　　“谢谢，谢谢。”这正是王家需要的。
　　看见妹妹流着眼泪过来，王父把聚阳符拿给她，低声问道，“楠楠好点没有？”他是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苏沉香似乎还有其他的事要忙。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里面传来孩子的声音，之后，才刚刚清醒过来的男生已经脸色苍白地扶着父亲的手走出来，看着苏沉香小声问道，“你们是要去那个别墅么？”
　　“是啊。”
　　“我还有几个朋友，能麻烦你帮帮忙么？”他不安地问道。
　　苏沉香撇嘴。
　　如果没有厉鬼勾引着她，她很愿意挨个儿奔波一下，收几颗巧克力。
　　可现在有厉鬼本尊，阴气这种小零食就不怎么重要。
　　不过这涉及到活人的健康，她又拿草纸画了几张聚阳符，递给这个还能想到自己朋友的小男生说道，“把这几张符拿给你的朋友，随身带着，阴气慢慢地就散了。用不着天师专程过来一趟。”
　　毕竟，厉鬼被她收拾以后，那就算几个男生身上还残留阴气，也不会引来厉鬼的纠缠。
　　甚至……身上带点那厉鬼的阴气，还会让其他低层次的厉鬼对他们敬而远之。
　　这些阴气，就像是她的头发的作用。
　　“谢谢。”男生惊喜地说道。
　　“用不着谢谢我，看看你自己的爸妈还有你家的长辈。为你花两百万这种事都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你让家里人多担心！如果你出事，你爸妈受得了么？”
　　苏沉香撇嘴，哼了一声说道，“试胆游戏一点都不酷！也一点都不有趣。你精神头这么足，怎么不好好学习，考个重点高中呢？好好学习，才是真的酷！”
　　王立恒嘴角抽搐着，看着一脸世上只有学习才是正道的苏沉香。
　　他迎着老爸若有所思看过来的视线，疯狂对陈天北眨眼睛，求他管管苏沉香。
　　“小香说得对。”王父受到触动，不由对苏沉香更喜欢了几分，欣慰地看着王立恒说道，“还好你有小香这样的同学。她说的没错，好好学习才是真的酷。明天就给你找家庭教师。”
　　做家长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跟学霸走得近一些。
　　他很高兴，热情地和苏沉香预约说道，“等放假了，叔叔请小香吃饭！”
　　“放假再说吧。我可忙。”苏沉香矜持地说道。
　　“你是在哪见鬼的。”陈天北为了知道一些详情，沉默了一下问道，“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男生敬畏地看着在市内初中界留下了巨大传说的超级校霸陈天北。
　　他不敢隐瞒，把自己遇到了什么详细地说出来。
　　当听说在最后的时候，他因为害怕躲在靠门边，看着同伴用诡异的姿态削苹果，他不安地对陈天北说道，“大华当时坐在那儿，在镜子里笑得特别吓人，别人还像是没看出来一样。只有我……”
　　他回想着那时候的画面，低声说道，“我想提醒他们，可镜子里的大华竟然瞪了我一眼。我怕极了，这时候，一个鬼从我的身边走过去，走到镜子前面，抓着镜子里的大华的脸钻进了镜子里。大华从镜子前面滚下来，我们就跑出来了。”
　　他头也不敢回地和朋友们逃出了这片区域。
　　之后回到家里就病倒了。
　　“一个鬼……进了镜子里。你们就逃出来了。”陈天北若有所思地问道，“什么样的鬼？”
　　“一个年轻男人，瘦瘦的，还戴眼镜。”
　　陈天北已经带着苏沉香飞快地告辞，离开王家。
　　“怎么了？”
　　“失踪的那位师兄就戴眼镜。”陈天北脸色发白，对苏沉香低声说道，“我怀疑进了镜子里的就是他。”
　　可明明进入到镜子里的，据王立恒的表弟说是一只鬼……陈天北不敢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在电梯里对苏沉香说道，“还有张师兄和周师叔……那个别墅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凶的东西。”
　　而且，从前完全都没有过迹象表明，荒废的别墅区有恐怖到让白云观的人接二连三栽了的厉害东西。
　　白云观就在这个城市。
　　近在咫尺，就在白云观的眼皮子底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让我家的司机送你们过去。”王立恒跟着出来，急忙让司机送他们过去。
　　李嫣也想跟着，苏沉香嫌弃她拖后腿。
　　李嫣知道自己是拖累，没想去给苏沉香添乱，只是担忧地抓着苏沉香的手说道，“小香，你，你要好好保护你自己。”
　　褪去了曾经的叛逆还有钻牛角尖，她是这样柔软善良的女孩子。苏沉香歪着小脑袋看她一会儿，没说什么。
　　她觉得自己被抓住的手热热的。
　　是曾经在古宅的时候，从没有的温度。
　　曾经她也曾握住很多厉鬼的手。
　　厉鬼的手都是冰冷的，带着死亡的气息，没有半点温度。
　　也从没有厉鬼是担心她。
　　厉鬼之间，只有彼此吞噬而已。
　　可现在，当被弱小的活人握住手，她却觉得这样也不坏。
　　陈天北站在车门前，一双细长的眼睛安静地看了苏沉香一会儿。
　　哪怕火上房，他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催促。
　　“知道啦。”好长时间以后，传来小姑娘拖得长长的声音。
　　李嫣就笑起来，松开手。
　　苏沉香哼哼唧唧地进了王家的汽车，和陈天北一起去了市郊的别墅区。
　　她看了一眼时间，距离自己和苏强约定的回家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站在荒废的别墅外，细细地一栋一栋别墅闻过去。
　　直到到了一处大门大开的别墅门外，她这才对陈天北保证说道，“肯定就是这栋！”
　　陈天北：……
　　他看着小狗崽儿一样到处闻味儿的苏沉香。
　　苏沉香已经快乐地扑进了别墅。
　　别墅的花园大门被不知道是谁打开了，用不着跟王立恒的表弟说的那样去翻墙，苏沉香长驱直入，直接进了别墅。
　　站在别墅大厅里，她四处打量了一下别墅里的装潢……虽然还有一些夕阳的余晖，可天色已经开始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当陈天北也跟着走进这栋别墅，似乎是一阵阴冷的风吹过，他们背后的别墅大门“砰！”地一声关闭。
　　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了门后。
　　当大厅里陷入了昏暗，苏沉香身边一副画着一张微笑的盛装美女的画像的嘴角，一滴滴鲜血顺着微笑的嘴角流淌下来。
　　画像的眼睛滴溜溜转动，灵活地看向画像下方，一脸单纯茫然的小姑娘。
　　黑发小姑娘似乎感受到这诡异的视线，抖了抖单薄无力的小身子，怯生生地……抬起了头。


第48章 
　　视线对上那一刻，小姑娘的眼睛瞪圆。
　　受到了惊吓，她一下子垂头。
　　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可这明显是害怕。画像嘴脸的笑更加狞恶，一滴滴的鲜血，从她的嘴角顺着画布，流淌下来，即将落在女孩子的肩膀上……
　　黑发小姑娘回头看了看关得紧紧的别墅大门，瑟缩着往脸色不好看的英俊男生身边走了两步。
　　避开了那几滴鲜血。
　　墙壁上的画像们在她恐惧地动了动后，慢慢地，纷纷将眼睛斜视了过来。
　　有那么一刻，所有的相框都发出了咔擦咔擦的振动声，像是有什么要从相框里爬出来。
　　“我这衣服可贵，滴了血怎么穿啊！你知道我爸多努力赚钱养家么？你还浪费我的衣服……你有点过分了啊。”
　　就在这整个别墅都变得诡异的时候，软软的声音发出了接地气的抗议。
　　画像们，画像们顿了顿。
　　它们的视线都落在这小姑娘的身上。
　　她却没抬头，抗议了一声，回头走到了别墅的大门前，小手落在了别墅的门把手上，像是想要拉开大门夺路而逃。
　　看见她这个动作，从进入别墅就感觉到身体寒冷得几乎结冰，透不过气的陈天北艰难地说道，“这是厉鬼的力量，你打不开门的。”
　　厉鬼既然把门关上，不收拾了厉鬼，这门上覆盖着厉鬼的力量，他们是没有办法将门打开的。
　　“不是，我就是想锁个门。”别墅的门锁发出卡巴一声。
　　在死寂的别墅，这一声格外清晰，莫名惊悚。
　　画像们：？
　　苏沉香正忙着又握着门把手试了试，发现锁上了门的确更不好开门了，这才转头对陈天北眯起眼睛笑，欢快地说道，“要是让它给跑了，那我不白来了么！”
　　她得确保自己的饭飞不了是不是？
　　苏沉香觉得这别墅里的厉鬼特别贴心。
　　还知道帮自己关门。
　　她都差点忘了。
　　这么有觉悟的厉鬼，不多见了。
　　得珍惜。
　　苏沉香，欣慰！
　　陈天北看着苏沉香，冷到僵硬的嘴角疯狂抽搐。
　　昏暗的别墅大厅里，面容雪白精致，像是人偶娃娃的黑发女孩儿站在滴血的画像旁笑眯眯的，看起来……他艰难地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想起来了。
　　对了，苏沉香比这别墅里的那玩意儿凶多了。
　　可女孩子脆生生，完全没有惧怕惊慌的声音，让一排笑容诡异，眼睛乱转的画像僵硬了一瞬。
　　就在这个时候，苏沉香依旧握着别墅大门的手上，阴冷的，属于她的气息弥散，顺着别墅的整个墙壁扩散延伸。
　　几乎是一瞬间，就将这个别墅都包围在阴冷的气息之中。
　　刺骨的阴冷中，苏沉香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甜蜜蜜。
　　“几只小鬼而已……都留下来当我的饭，不好么？”
　　阴气顺着墙壁侵袭的一瞬间，陈天北看着站在别墅里笑得可甜，可姿态却比画像还诡异的小姑娘，动了动嘴角。
　　此时此刻，墙壁上的画像同时发出了尖锐的惨叫。
　　阴气掠过，一颗颗五香瓜子浮现出来，当惨叫还有求饶的声音消失，苏沉香开心地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塑料袋，看着落进塑料袋里的五香瓜子颠了巅。
　　喝！起码五斤！
　　“今年看春晚时候的零食有了。你冷啊？”苏沉香满意地把五香瓜子收好，决定忍一忍，当年货留到过年的时候吃，看着春晚，吃着厉鬼瓜子，那才叫有年味儿是不是？
　　她眼睛都笑成一条缝，贴心地凑过来，关心了一下自己的食堂。
　　感受着她身上的阴冷气息，陈天北再看看她鼓鼓的书包，摇了摇头。
　　“我没事。现在好多了。”当纯粹的恶意与压抑的阴气褪去，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苏沉香的阴气除了让人觉得冷一点，就没有其他会伤害他的那种危机感。
　　他缓了缓，忍不住去看现在的客厅的墙壁，就见众多的画像上，那些刚刚还很鲜艳，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现在已经褪去了颜色，像是已经经历过漫长岁月之后变得黯淡腐朽。
　　画像的下方，那些看起来扭曲的人形也纷纷粉碎，失去了那种莫名的不协调感。
　　别墅里静悄悄的。
　　完全没有声息。
　　他拿出电话，继续拨通张师兄的电话。
　　“一楼没人。”苏沉香的阴气已经覆盖在整个别墅，而且专心地先把一楼搜刮了一遍，不在意地看着那些已经没什么价值的画像还有雕像说道，“怪不得小白之前来的时候说诡异，还真的挺诡异。”
　　画像和雕塑里有着扭曲的小鬼。
　　不过之前小白提过，她在别墅里看到的诡异的装饰里，并没有小鬼的存在。
　　这说明短短几天，就有人把这些小鬼封在了画像与雕塑里，汇聚出了一个小型的鬼气森森的鬼域。
　　而且，突然传得到处都是的都市传说，像是在引人过来……
　　这是损失了一个无脸鬼，急了，想要立刻速成一个新的强大的厉鬼？
　　这么着急，甚至都没有之前那种隐忍谨慎的感觉了。
　　毕竟之前无脸鬼在别墅里存在了那么久也没有什么都市传说，没有引人注目。
　　可现在，无论是这明显有问题的别墅还是所谓的都市传说，都像是急眼了。
　　他急了，背后的人他急了。
　　苏沉香哼哼了一声。
　　“上二楼吧。”她身上的气息已经爬升到了二楼去，一路上细细地搜刮，将别墅里的鬼气都搜刮成了五香瓜子，还有一小口袋奶油松子。
　　这巨大的收获让苏沉香吐出一口气，和点了点头的陈天北一起上了二楼，就看见二楼微微扭曲。
　　空间的扭曲感充满违和，可这种厉鬼形成的异度空间，对苏沉香来说啥也不是。
　　古宅里，不会异度空间的厉鬼，好意思管自己叫厉鬼么？！
　　“怪不得失联了。这是进了厉鬼的异度空间。”
　　“你……你行么？”陈天北走到苏沉香的前面，护着她，盯着看起来平平常常却让人觉得莫名恐惧的走廊。
　　苏沉香歪头好奇地看着他曾经的英俊侧脸。
　　无论是陈天北，还是李嫣，还是她爸她哥……弱小的活人，明知道她很强大，却还是要站在她的面前保护她。
　　像是羊羔在保护狮子。
　　可她却忍不住笑了一下。
　　“没事。说是厉鬼空间，其实欺负你们这些活人……欺负普通人。”苏沉香漫不经心地站在走廊，眼睛微微泛起了血色的光。
　　那血色的视线落在哪里，陈天北就仿佛听到了空空荡荡走廊里，似乎传来了细微的破碎声。
　　就像是虚无里传来一声凄厉的非男非女的哭声，他眼前一花，却发现面前的走廊还是那条走廊。
　　没有变化。
　　“打电话。”苏沉香垂着头，长长的的头发垂在她的脸孔前，背对着陈天北慢吞吞地说道。
　　她垂着头，把雪白的脸全都掩盖，就这样直直地站在走廊里。
　　陈天北二话不说，直接给张师兄打电话。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对苏沉香说道，“等出去了，我给你……给你补补。”
　　她那么辛苦。
　　等回家，他放开阴气，给她吃顿饱的。
　　僵直的女孩子的背影依旧在沉默。
　　似乎无动于衷。
　　也像是刚刚用尽力气，说不出话。
　　陈天北不由感觉到自己太过分。
　　这别墅里的东西这么凶，非常危险，可是他竟然只想用吃饭来糊弄苏沉香……
　　“三顿！”片刻，一根泛起淡淡黑气的手指竖起来，跟陈天北讨价还价。
　　陈天北瞪着这根黑气缭绕下极为青白的手指。
　　“给你吃五顿！”
　　一声欢呼。
　　苏沉香扒拉开覆盖在脸上的黑发，眼睛亮晶晶地围着陈天北绕圈圈。
　　“陈天北，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你，你刚才不是……”刚才苏沉香一副力竭，甚至阴气侵袭，牺牲大发了，连身体都控不住了的样子，一转眼就神气活现。
　　陈天北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就看见这熊孩子已经美滋滋地对他说道，“看起来赢得艰难，不是容易收获同情还有关注么！要不然，大家怎么知道我工作也很辛苦。”
　　俗称，卖惨！
　　陈天北只觉得一番感动的心当头泼了一盆黑狗血。
　　要不是手机信号在这一刻接通了，陈天北非把苏沉香吊起来打。
　　他瞬间理解了苏沉香她哥苏铭那种隐忍着的情绪。
　　“别忘了，五顿饭哈。你答应了的。”苏沉香才不管自己刚才骗吃骗喝呢。
　　吃喝上的小心机，那能叫骗么。
　　陈天北已经捂着心口，咬牙切齿地听着手机被接通，传来张师兄那虚弱的声音，顺着他的指点，走进了二楼走廊的第二个房间。
　　房间的门被打开，就看见张师兄还有一个普普通通，可身上背着一把巨大桃木剑的中年人坐在地上。
　　他们俩的中间，一个戴着眼睛，看起来格外斯文的年轻人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
　　“师兄！”陈天北看了一眼那巨大的桃木剑，回头看了苏沉香一眼。
　　苏沉香已经毫不在意地走过去，迎着张师兄痛苦的眼睛，看着地上那个没有了声息的年轻人。
　　“小香，你们怎么来了？”张师兄顾不得自己，急忙对陈天北和苏沉香问道，“和观主联系上没有？！这别墅大凶，厉鬼竟然都形成异度空间了。”
　　他没有想到陈天北和苏沉香会跑到别墅里，甚至还跑到了厉鬼空间，唯恐他们遇到危险，他急忙把他们给引到了自己停留的房间。
　　虽然出不了这个房间，可至少在这个房间他们都是安全的。
　　“他生魂不见了，不过好在人还活着。”苏沉香却端详了一下那个脸色发青，没有知觉了的年轻人，看着张师兄问道，“要把他的生魂找回来么？”
　　她记得王立恒的表弟说过，当初遇到危险，有一只鬼为了让他们脱困，闯到了镜子里。
　　“镜子……”这说明镜子里的才是厉鬼，苏沉香不理张师兄，走出了房间，抽着小鼻子，慢慢地走到了另一间大开的房间门口。
　　门口，一个有些干瘪了的苹果在那里。
　　苏沉香眼睛一亮，俯身，把地上的苹果和水果刀拿起来，走进房间，直接坐在显眼万分的梳妆台前，面对着镜子，吞了吞口水，弯起眼睛笑。
　　她拿起刀子。
　　这么爱吃苹果。
　　她削给它吃。


第49章 
　　陈天北安静地站在苏沉香的身边。
　　梳妆镜里，也映照出他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低头，看着黑发小姑娘一脸高兴地削苹果。
　　眼角的余光，他警惕地看着这个房间的各处，包括已经关了起来的房门。
　　苏沉香……对付厉鬼还行。
　　可她的身边，也应该有人来保护，不是么。
　　不过这种话，陈天北懒得说出来。
　　他本来也不是感情丰富，擅长甜言蜜语，嘴里说得比唱的都好听……对，说的就是这个正美滋滋削苹果的苏沉香！
　　一张嘴，把鬼都能说成活人。
　　陈天北就在心里冷哼的功夫，当苹果皮一圈一圈地环绕着苏沉香的手指落下来，镜子里慢慢地开始有了变化。
　　泛起了莹莹的苍白色的冷光，镜子里，属于苏沉香的影像变得开始模糊，明明是笑眯眯的小姑娘，她的嘴角……嘴角在模糊了一下之后，并没有改变。
　　依旧是正常的，属于一个普通女孩子完全没有半点诡异的倒影。
　　陈天北在镜子里的样子也没有分毫变化。
　　镜子……镜子闪烁了片刻。
　　有点过分了啊！
　　像是被苏沉香毫无异状给激怒了一样，镜子里开始浮现出另一团扭曲的，微微颤抖，像是在挣扎的影子。
　　像是有一只漆黑的手，慢慢地在镜子里悬空在苏沉香的镜像的肩膀。
　　镜子外面，黑发小姑娘仿佛无知无觉，垂着头认真地看着手里干瘪的苹果，完全看不到镜子里这骇人的一幕，无知极了。
　　可就在那团扭曲的影子就要把仿佛烧焦了一样的手落在苏沉香肩膀上的瞬间，在这个影子上突然分出另一道像是依附在他身上的人形，用力地抓住了这只黑色的手，努力地要将手从苏沉香的肩膀上扯开。
　　那一瞬间，陈天北看着镜子里扭曲成几乎是一条身影，其实竟然是两道人影纠缠的镜像。
　　他们像是在互相争斗搏杀，翻滚着就要重新滚入到镜子里……一只雪白的手放下手里的水果刀，一把抓住了想要离开的漆黑的手。
　　“来都来了，就别走了吧。”
　　镜子前，垂着头的小姑娘抬起小脑袋，露出了一个漂亮和气的笑容。
　　她扣住了这只黑色的，冰冷干枯的手，站起来一点一点地拉扯。
　　坚定不移。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镜子里响起。
　　泛起淡淡荧光的镜子四分五裂。
　　两道纠缠在一起的人形从破碎的镜子里被用力地扯了出来。
　　黑色的人形翻滚着，上面还死死地扣着另一道透明的影子。
　　那影子看起来单薄，身上满是破碎的伤口，可却依旧死死地抓着这道黑色的人形，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
　　可下一刻，透明的这道影子就感觉到浑身无力，一只小爪子扣住他的肩膀，把他从黑色的人形上抓了出来。
　　仿佛被食物链顶端盯住。
　　他诧异地挣扎扭头，看见了一个漂亮的小女生。
　　她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往身后一丢。
　　“生魂，我不吃。”她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声，之后，就把目光兴奋地放在了面前黑色的人形上。
　　这黑色的人形就像是之前见过的无脸鬼的感觉，味道差不多，不多闻起来比较“新”，没有之前在李家抓获的那只无脸鬼的陈旧的，被阴气滋养很久很久的感觉。
　　这应该是刚刚被养成，身上的鬼气虽然浓郁，可没什么底蕴的感觉……不过苏沉香不挑食。
　　她又闻了闻，闻出这味道正好是王立恒他表弟身上那股鬼气的味道，找到了正主也就放心了，二话不说，小巴掌欢快地一巴掌一巴掌地抽下去。
　　被拖出镜子里的这鬼影看起来很扭曲，很邪恶，同样是没有面孔，可稚嫩多了。
　　鬼影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就被抽成了巧克力松糕。
　　苏沉香拿起这大块的巧克力松糕，比了比，觉得起码能吃个三天。
　　她不怕热量高，还有点嫌弃。
　　“吃了这么多苹果，天天让人给你削苹果，你怎么不是只苹果馅饼呢！废物！”
　　她叽叽歪歪挑食。
　　等把巧克力松糕揣好，和自己过年的松子毛嗑儿放在一起，苏沉香转头，就见陈天北正震惊地看着地上那只被自己嫌弃得不行的生魂。
　　虚弱的生魂，看起来魂魄都开始虚弱，身上都是斑驳的被撕咬的痕迹，显然遭受了巨大的伤害，无力地躺在那里。
　　苏沉香仔细一看，正好是隔壁那个失去了生魂的……某师兄来着。
　　什么师兄来着？
　　苏沉香目视陈天北。
　　“蒋师兄。”陈天北顾不得和苏沉香闹腾了，看着受创严重的生魂，总是冷淡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焦急。
　　“怎么办，生魂受创，得赶快送师兄回白云观！”生魂受创，对活人来说是巨大的伤害，灵魂上的伤害不容易恢复，这种伤害比身体上的伤害严重多了。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躺在地上虚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真正地消失的师兄，苏沉香歪着小脑袋看着他。
　　想了想，她从背后的书包里摸出一张草纸，在上面画符。
　　“给。”她飞快地画好了一张符，丢在了正在慢慢溃散的生魂的身上。
　　这张看起来很粗糙的符箓落在生魂上的一瞬间，生魂变得凝固了几分，在陈天北不敢置信的目光里，那道生魂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着，凝聚着。
　　虽然依旧遍体鳞伤，可浅淡的灵魂上的创伤在慢慢地愈合，甚至，那道已经无力近乎昏迷的生魂，缓缓地张开了眼睛，有力气撑起了半边身体。
　　他还挣扎着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一脸很茫然的样子，垂头看落在心口变得透明融入他的魂魄的那张草纸符箓。
　　“固魂符。”苏沉香哼哼唧唧地走过去，对抬起头的生魂露出小小的不好意思的笑容。
　　“师兄，我是白云观新挂名的香香呀！”她自来熟地对不能吃只能看的生魂弯起眼睛，乖巧地说道，“知道你在别墅失踪，陈天北可担心你。我也……”
　　她摸了摸背包里的松糕，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也很关心你。虽然第一次见，可咱们都是白云观的一员，我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兄发生危险，是不是？”她咳嗽了两声，苍白着脸小小声地说道，“就是……就是有点辛苦。”
　　蒋师兄看起来很斯文的样子。
　　他呆呆地看着刚刚毫不费吹灰之力把自己从鬼影上撕下来，嫌弃得不行的小姑娘。
　　那大概是……错觉吧。
　　“谢谢你。”蒋师兄的生魂是个老实人，急忙说道。
　　“没事。都是同门，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么。”苏沉香笑眯眯地说道，“都是同门，以后师兄如果再遇到这样有危险的事，我还是会义不容辞，和师兄并肩作战。”
　　看陈天北的意思，蒋师兄是白云观的精英弟子来着，那以后收服厉鬼什么的业务，应该会很繁忙吧……
　　苏沉香愿意！
　　她愿意陪着蒋师兄去收鬼。
　　“当然，得等我放寒假的。”苏沉香还谨记着自己是个好学生，跟蒋师兄预约时间。
　　陈天北眯着眼睛看着苏沉香在自己面前爬墙。
　　好家伙，隔壁要是另一家食堂，她还不欢快地跑了啊！
　　“你还是个孩子……”蒋师兄有心不愿意让一个孩子去涉险，不过想想刚才苏沉香撕鬼那利落劲儿，可比自己厉害多了，他抽了抽嘴角，还是温和地答应了。
　　就在说话的功夫，他身上的伤口愈合了好些，可像是有什么在阻拦，还是在灵魂上剩下一些浅淡的斑驳的痕迹。
　　这都是在生魂上留下，短时间不能完全消退的伤，得慢慢温养，他也不在意，站起来看了看那破碎的镜子，叹了一口气，就要离开这个房间，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苏沉香也没好奇他为什么会生魂离体。
　　不过今天驱鬼，画符，这精力消耗得太大了。
　　躲在生魂的背后，她偷偷摸摸掏出巧克力松糕，吭哧就是一大口。
　　得补补。
　　顺便，小嘴巴鼓鼓地吃着，她歪头看了看那块四分五裂的镜子，想了想，又上去踹了一脚。
　　镜片飞散，被踹得支离破碎。
　　就在那么一瞬间，突然从别墅的不知哪一个角落，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镜子那破碎了的框架里，疯狂流淌出了粘稠腥臭的血水，绵延不绝，像是无穷无尽一样。
　　“这玩意儿跟中环里的小鼎差不多的东西。”苏沉香漫不经心地说道。
　　从中环起出的青铜小鼎好歹还算是个古董，值点钱。
　　可这破镜子又不值钱，一点收藏价值都没有。
　　不如直接踢碎了算了。
　　可让人惊讶的是，竟然这镜子的背后还牵扯着其他的东西，就比如刚才的那声尖锐的惨叫声。
　　她一边拿手指一点一滴收取着房间里残留的那些阴冷的气息，一边听到走廊上传来了愤怒的踉踉跄跄的奔跑。
　　很快，房间的门被用力地撞开，一个面容狰狞，枯瘦丑陋的西装男人抓着一把雪亮刺眼的尖刀闯入到了房间。
　　昏暗的房间，尖锐的刀子，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看起来仿佛凶徒的可怕的男人。
　　活人。
　　他眼睛赤红仇恨地看着房间里的苏沉香，看着小姑娘一只脚还踩在镜子的碎片上。
　　弱小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完全不是这样一个亡命之徒一样的男人的对手。
　　他显然也是这么想。
　　一声狞笑，他抓着刀子扑了过来。
　　不是鬼……
　　苏沉香呆了呆，看着这活人，就在她想想是不是先给这货来一个断子绝孙腿，就见身边人影一闪。
　　沉着脸的英俊少年抬腿就是一脚。
　　苏沉香眼前一花。
　　拿着刀的男人凌空飞起，用力地撞在了房门上，缓缓滑下，不动了。
　　苏沉香惊呆了。
　　她家食……北哥，真帅！


第50章 
　　“啧。”
　　陈天北迎着苏沉香崇拜的目光，偏过头去。
　　果然，苏沉香只对厉鬼在行。
　　面对活人……还得是他啊！
　　陈天北感受到了一点点微妙的成就感。
　　“陈天北，有你真好。”苏沉香不着痕迹地收回了差点踹在自家食堂身上的雪白小腿，眼睛亮晶晶地说道。
　　她北哥好帅好帅！
　　对于一个不能吃的活人是谁收拾的，苏沉香完全不在意。
　　她就看见陈天北在那个枯瘦的男人晕过去后大步走过去。
　　少年绷紧了英俊的脸，上去就在男人的身上又来了两脚。
　　只两脚，就让这家伙半条命都没了。
　　这战斗力。
　　安全感杠杠滴。
　　眼看着这看起来就不是好人的家伙背过气去，陈天北这才收脚，眯着眼睛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面镜子，低声说道，“这大概就是幕后的那个天师。”
　　接二连三在这别墅里做了这么多坏事，而且伤害了不少人，牵扯到之前李家无脸鬼的，大概就是这个天师。
　　俗称苦主。
　　养出的厉鬼被苏沉香可着他一人儿薅羊毛，鬼毛都没给剩一根，命太苦。
　　怪不得气急败坏跳出来。
　　这是让苏沉香的大嘴给逼没招儿了。
　　不过这种使用厉鬼害人的，不配叫做天师。
　　只能算是邪魔外道，养鬼的玩意儿。
　　“我觉得应该是。”苏沉香走过来，偷偷啃了一口松糕给自己压惊。
　　刚才真的太可怕了！
　　得补补。
　　她抽了抽小鼻子，就对陈天北肯定地说道，“他身上有镜子味儿，还有蛋糕味儿。”那镜子应该是一件比较厉害的养鬼的东西，大概就是陈天北所谓的“眼”的一种。
　　不过和中环项目的小鼎不一样，这镜子似乎被这养鬼的家伙用特别的办法融合在他的灵魂里，和他有了牵扯。
　　镜子不破碎，他可以利用镜子来控制镜子里的厉鬼。
　　镜子碎了……他也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就像是刚才，她踹碎了镜子，他就受到反噬。
　　不过这家伙有点傻。
　　都知道被反噬，可见天师里有厉害的人物过来，不知道跑，还过来想要寻仇。
　　莫不是养鬼养傻了。
　　“行了，快点送蒋师兄回魂。”陈天北就看见蒋师兄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迅速结束的一切，嘴角抽搐了一下，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了绳子直接把昏过去的男人捆起来。
　　他这么干脆，苏沉香急忙把松糕收好，跑过来看。
　　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陈天北分心看了她一眼。
　　“你是我带过来，我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陈天北，你上学的时候还装备得挺齐的么。”
　　“……什么？”
　　“上学就上学，你还带捆人绳……”
　　陈天北木然地听着小姑娘哼哼唧唧。
　　他就知道……她完全不知道被保护的感动的。
　　“不过……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特别帅。陈天北，谢谢你。”
　　“哼！”
　　“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来保护我，我真高兴。”苏沉香虽然觉得自己不需要被保护，可当被真心地保护的时候，她觉得很高兴，也愿意为这的真心送上属于自己的真心的感谢。
　　她弯起眼睛对陈天北笑。
　　陈天北一万遍告诉自己，千万别信。
　　苏沉香的嘴，骗人的鬼。
　　不过他还是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蒋师兄：……
　　蒋师兄已经默默地回魂去了。
　　他很多余的样子。
　　看见他回魂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昏迷不醒的男人，陈天北回头看了看苏沉香，想说什么，却顾忌着还有外人，没有说。
　　他只是拿了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当镜子碎裂，整个别墅的感觉瞬间就变得和刚才不大一样了。
　　虽然依旧是有些阴冷潮湿，可却少了那种诡异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惊疑不定地看了身后已经损坏的镜子一眼，就见苏沉香也在看那面镜子。
　　“那块镜子……”
　　“坏了。不能用了。”苏沉香对自己很有信心。
　　她踹碎了的东西，肯定就坏了。
　　陈天北这才点了点头。
　　他把电话打给白云观，一则报平安，另一则就是为了求援。
　　苏沉香直接把这别墅给破了局，后续的问题，陈天北当然需要白云观来善后。
　　更何况还有手里这个男人……
　　“报警呀。”苏沉香熟练地说道。
　　遇到了坏人坏事，当然第一时间就求助警察叔叔。
　　陈天北拖着手里养鬼的男人走到走廊，对苏沉香说道，“张师兄会报警。”
　　张师兄自己就在警局工作，现在打电话给单位肯定是他第一首选。
　　苏沉香恍然大悟。
　　“那没事了。”她一边把还剩下大半个的胖松糕塞好，顺便把二楼走廊上那些阴冷的气息都给扯出来收一收。
　　虽然只收出来一些橡皮糖，可蚊子再小也是块肉。
　　她美滋滋地跟着陈天北进了房间，就见张师兄正在打电话，而周师叔扶着蒋师兄在嘘寒问暖，很后怕的样子。
　　当看到陈天北手里的男人，周师叔脸色严肃了起来，站起来和陈天北低声问道，“就是这个人？”
　　“应该是他。他炼化了那个‘眼’。”
　　“眼呢？”
　　“碎了。”陈天北平静地说道。
　　“碎了？怎么可能！”用在做局里的眼，别看单薄，其实被阴气滋养都很坚固，不拿个百年桃木之类的，别想给打碎……要不是因为看出这别墅是个局，周师叔也不会再跑一趟，专门回家去拿背后的桃木剑。
　　他看了看平静的陈天北，又看了看苏沉香，疑惑地问道，“怎么碎的？怎么打碎的？”
　　“就轻轻踹了一脚。”苏沉香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想到镜子那么不经踹，我，我不是有意的。”
　　苏沉香，无辜！
　　都是镜子的错。
　　镜子易碎，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么？
　　周师叔嘴角抽搐地看着她。
　　背着桃木剑，他怀疑人生。
　　苏沉香更乖巧，呆呆地和他对视。
　　很快，周师叔败下阵来。
　　想到关于苏沉香的一些传闻，周师叔之前听观里的同门说了些，再想想陈天北和她的关系，就没有多嘴去问这别墅里厉鬼去哪儿了。
　　苏沉香在养鬼，当然拿去喂她的鬼了。
　　不过周师叔对这些不在意，倒是这一次对苏沉香另眼相看。
　　他并非不能将别墅里的厉鬼给收拾了。
　　可之前蒋师兄生魂离体，他感觉他的生魂陷入到了“眼”里，跟厉鬼纠缠在了一起。
　　如果想要斩断厉鬼，那必然会把这师侄一起给灭了……周师叔舍不得，只能护着师侄的身体，拼命地想其他的办法。
　　可苏沉香却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人给救回来，这样年轻的孩子，这样的天赋，让周师叔起了爱才之心。
　　他觉得苏沉香完全可以被白云观的那些长辈收个徒什么的。
　　“你很优秀。”
　　“谢谢您的夸奖。”
　　在外人看，苏沉香大概是世界上最乖巧懂礼貌的孩子了。
　　她还会小脸红扑扑地表示不好意思。
　　周师叔哪儿见过这么会骗人的厉鬼，哈哈大笑，目光更加慈祥。
　　陈天北忍耐着看苏沉香骗人。
　　白云观要完。
　　当蒋师兄回魂之后，从地上爬起来，感谢了同门的保护，陈天北岔开话题，不愿意让同门对苏沉香关注太多，唯恐她高兴起来露馅，就问起蒋师兄怎么回事。
　　蒋师兄是个看起来斯斯文文，很文弱的性格，提起这件事就无奈地说道，“我昨天一个人过来，也被困在了厉鬼空间，就听到外面隐隐有动静。”
　　他正在挣脱厉鬼的掌控的时候发现有几个孩子来了这个地方。
　　比起他这样的天师，那些孩子好伤害多了。
　　唯恐孩子们受到伤害，他情急之下只能生魂离体，用这种办法才能迅速挣脱厉鬼空间，想要提醒这些孩子快点离开。
　　可他们不跑不说，看见他的那个还把他当成了鬼。
　　他不得已追过去，就看见几个孩子开始玩游戏。
　　“其实并不需要削苹果。只要有活人坐在镜子前，镜子里那厉鬼就会被生气引出来。”
　　蒋师兄虽然被苏沉香扔了一张固魂符，可还是很虚弱，笑了笑轻声说道，“总要保护这几个孩子。”
　　当厉鬼现身，就要对几个孩子下手，他代替孩子进入了镜子，和厉鬼纠缠争斗在一起。
　　当厉鬼被他牵制，那几个孩子才能逃出了这里。
　　“可你是生魂。和厉鬼纠缠时间久了，就算压制住厉鬼，阴气侵染你的生魂，你也会受害呀。”
　　苏沉香听着听着，听着这舍己救人，抓着小脑袋说道，“只是为了保护么？”
　　明明蒋师兄也很弱小。
　　他却愿意牺牲自己，保护那几个孩子。
　　苏沉香觉得这样的故事听老头子讲过很多，可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觉得震撼。
　　这就是活人。
　　没有那么强大，也都是陌生的关系，更没有什么利益好处，却愿意牺牲自己，去拯救别人。
　　活人的世界，有时候想想让她觉得奇怪，又感到很温暖。
　　蒋师兄却觉得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红着脸挠了挠白净清秀的脸颊，笑着说道，“变得强大，就是为了保护吧。”不过这种有哲理的话，在苏沉香若有所思中还是说得不多。
　　没多久，电话联络到的白云观还有警局的人都来到了这栋别墅，得到了安全保证之后，先把昏迷过去的养鬼者抓进了警车带走。
　　再之后，陈天北和苏沉香站在别墅的花园，看着整个别墅被团团包围，他扭头看向苏沉香。
　　苏沉香歪着小脑袋看他。
　　“怎么了？”
　　“你……”陈天北犹豫了一下，看着苏沉香问道，“连生魂都不吃么？”
　　苏沉香她，似乎有点挑食啊。


第51章 
　　不吃生魂，不吃活人，不吃不害人的厉鬼……
　　这么挑食，让身为食堂的陈天北压力很大。
　　苏沉香茫然地看着他。
　　“生魂和活人没有分别。怎么可以吃生魂。”
　　她是有原则的鬼。
　　只吃厉鬼。
　　作恶的厉鬼。
　　生魂说明人还活着，当然不能吃掉。
　　就像是以前在古宅的时候，老头子就是生魂。
　　她不是也一直都没有吃掉他么？
　　说起这件事苏沉香就来气。
　　她都不吃生魂。
　　也不知道老头子是被哪只厉鬼给啃了，啃得干干净净，竟然在古宅一点都找不到他的踪迹……亏她担心他魂飞魄散，还辛辛苦苦给他画了那么多年的固魂符帮他固魂。
　　不过她把古宅给吃得空空的，不管是谁害死了老头子，她总算是给老头子报了仇。
　　既然已经报仇，苏沉香也就没那么多对老头子的关注，她迎着陈天北柔和下来的目光，哼哼唧唧地说道，“我没吃生魂，亏大了。”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去看陈天北的脸色。
　　陈天北懂了。
　　“回头请你吃饭。”
　　这个饭，当然是在他的身上开张。
　　陈天北想到这个话题，突然觉得哪儿哪儿不对。
　　苏沉香的眼睛却已经亮晶晶的。
　　“好呀！我就喜欢你身上的……”饭。
　　“行了。”陈天北嘴角抽搐地阻止她。
　　这个话题越来越奇怪了。
　　不过看着已经热火朝天开始整理整个别墅，他的嘴角还是微微翘起。
　　“我给你拿书包。”陈天北看不过去了。
　　沉甸甸装满瓜子松子的书包，苏沉香小小一颗摇摇晃晃背着，就像是背着个大南瓜的胖仓鼠。
　　单薄弱小但贪吃。
　　“不用，我背着开心。不沉！”满满的收获，沉点算什么。
　　陈天北再一次深刻认识到苏沉香对吃饭的热爱。
　　可当他看到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里，一辆高级轿车飞快开来，之后下来了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嘴角的笑容就收拢。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男人额头带着薄汗快步过来。
　　这个男人和陈天北有着很相像的容貌。
　　苏沉香看着这个穿着高档，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说不出来的，大概男士会觉得很优雅的香水味儿的男人。
　　他和陈天北很像。
　　也或许，应该说陈天北很像他。
　　不过这个男人的脸色更加白一些，目光也游移，没有陈天北坚毅，细皮嫩肉，更像是一个豪门公子哥。
　　当看到这个男人，苏沉香第一时间就能够猜到他和陈天北之间是有关系的。
　　不过显然陈天北看起来和这个男人很疏远，甚至……是存在恨意与敌意。
　　他脸色冷冷的，那个男人看见他似乎也很不自然。
　　可看见别墅里正在掘地三尺，他还是忍不住对陈天北焦急地追问道，“小北，这里怎么了？怎么，”他干笑两声，用保养得宜，很白皙的手指擦了擦额角的汗，紧张地问道，“怎么惊动了白云观的大师们？”
　　他一副紧张得不行的样子，目光频频看向别墅。
　　陈天北对他只当看不见。
　　“小北，不管怎样，我也是你爸！”男人看见他对自己这么无动于衷，忍不住低声怒吼。
　　陈天北置之不理。
　　“小北，爸爸知道当初都是爸爸的错。可木已成舟，你都已经这样了，你和你妈再怪我有什么用？爸爸当初，当初也只是……被骗了。”
　　男人对陈天北身边看起来小小一颗的苏沉香毫不在意，用拼命想要解释的样子对陈天北飞快地说道，“爸爸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是陈家的继承人！你，你总得跟陈家站在一起吧！小北，你要知道，陈家的一切，以后都是你的。”
　　他说着这样充满诱惑性的话。
　　陈氏集团是巨大的集团。
　　自家有个堂哥在给分公司的陈总当秘书，苏沉香当然知道。
　　那是巨大的财富，还有权势与影响力。
　　而且，陈父说得没错。
　　如果他只有陈天北一个继承人的话，那陈氏集团以后全都是陈天北的。
　　可陈天北似乎对这种话不屑一顾。
　　苏沉香就下意识地吸了吸小鼻子，躲在陈天北的身后探头探脑。
　　“我问你，白云观到底都查出什么来了？”陈父却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似乎别墅区发生的这件事给他带来很大的烦恼和困扰。
　　他盯着陈天北的眼睛，靠过来，畏惧地看着远远的那些白云观的天师。
　　看见几个年轻的弟子正撬开了别墅外的一个花坛，从里面起出了很多形状扭曲的人形雕塑，他不安地动了动，不由对陈天北飞快地说道，“这别墅区虽然是我在负责，可都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副要撇清的样子，陈天北看着这个出了事就惊慌失措的窝囊废。
　　“你这么无辜，那你怕什么。”他讥讽地问道。
　　“这不是在我的项目出了事么！”
　　“你怎么知道出了事？”
　　“什，什么？”
　　“只不过是来了点人，你以为是出了什么事？”陈天北盯着他的眼睛，阴沉地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小北，我是你爸。”
　　“滚蛋。”
　　“你！”看着他敢对自己说这种话，陈父气得半死。
　　他很英俊的脸都扭曲了，很久之后，看向陈天北的眼睛里忍不住露出了厌恶，低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手里的项目那么多，哪顾得过来！出问题我怎么会知道。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有人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不对。”
　　陈天北就冷笑。
　　可陈父却已经忍不住去抓陈天北的手臂。
　　陈天北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
　　“我听说有人在别墅里做了局？”陈父忍气吞声地看着这逆子，告诉自己忍字头上一把刀，好久才低声说道，“我也是受害者。当然，我得感谢白云观的几位天师帮我解了局。可小北，你帮我和白云观传个话，就说我愿意付这一次为别墅驱鬼的所有的费用。不过这个局里的那面镜子……”
　　“你怎么知道别墅里有面镜子。”陈天北打断他的话。
　　陈父阴沉着脸沉默了。
　　陈天北这一次用厌恶的目光看着他，然后拿起手机，报警。
　　“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你进局子去说。”陈天北嗤笑了一声说道，“今天这点风吹草动就能惊动你，那厉鬼在这别墅盘踞那么久，你能不知道？你还知道这局的眼是面镜子……”
　　他给张师兄打电话，很快，穿着警服的年轻人大步走出来，迎面走向惊慌失措的陈父。
　　苏沉香敬佩地看着陈天北。
　　好一招大义灭亲。
　　“他身上有诅咒。”看着张师兄板着脸，礼貌却不容置疑地把惊慌万分，双腿发软的男人给请进了别墅问话，看着陈天北眼底阴沉地看着那男人的背影，苏沉香这才若有所思地摸着光滑的小下巴说道，“是很可怕的鬼咒。他被鬼诅咒过。”
　　“你没吃掉？”陈天北突然问道。
　　“吃掉？”
　　“你不是也能吃掉诅咒么。”
　　苏沉香吃过李阿姨身上的诅咒，这事儿陈天北知道。
　　因为苏沉香还用怀念的语气提起过那诅咒，觉得味儿不错。
　　所以，苏沉香一副兴致勃勃，手里却没有拿出什么好吃的来，让陈天北觉得有点不像是她了。
　　路过薅羊毛，这不是苏沉香的本能么。
　　“我的确能吃掉诅咒，你爸……这货身上的诅咒还挺香的，我总觉得这香味有点熟，像是在哪儿吃过。”
　　不过她在陈天北身上吃过的厉鬼也不少了，哪记得清，倒是觉得陈父身上的诅咒的确有一股让自己似曾相识的味道。
　　苏沉香想了想，老实地说道，“你爸应该以前得罪过厉害的人。这诅咒……诅咒的是他的后代。”
　　陈天北安静地听着。
　　“不过你身上没有牵扯出这种诅咒。应该是在你出生后，他得罪了什么人。这诅咒会咒他后代凋零……怪不得他说只有你一个儿子。诅咒在身上，他再也生不出孩子。”
　　诅咒血脉这种鬼咒多了去了。
　　可陈父中的是最厉害的那种，厉害到苏沉香觉得很香。
　　“那你能解么？”
　　“能啊。”苏沉香轻快地说道。
　　“他知道自己身上背着这诅咒，这些年请了无数天师给他解咒。”
　　“我不解。”苏沉香狡猾地说道。
　　“为什么？”
　　“你曾经说过，人比鬼还恶毒，说的是这个男人么？”看见陈天北愣住了，看着自己说不出话，苏沉香弯起眼睛笑出一口小白牙，笑眯眯地说道，“你讨厌他，说明他曾经对你做过很坏的事吧。他既然是个坏人，我为什么要去给他解咒？虽然我嘴馋，可我从不在垃圾桶里捡吃的。”
　　……
　　陈天北瞪着这个更挑食了的小姑娘。
　　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
　　只是，当看到她为了自己，压制了她的本能，用很轻松的语气告诉自己，她不吃那男人身上的诅咒，陈天北觉得眼眶发热。
　　“你是个笨蛋么？”
　　“……你别总说我笨。之前随堂考我才九十二分，我怀疑是不是你总说我笨，咒到我了！”
　　苏沉香怀疑地看着陈天北。
　　肯定是陈天北咒了她。
　　要不然，她那么聪明，最近那么努力学习，怎么才考了九十二分。
　　她顿时哼唧了一声。
　　陈天北却只嗤笑了一声。
　　“行了，我送你回家。”王家的车还远远地停着，就等着送他们回家去，顺便再把别墅里的事已经解决说给焦急地等着回复的王家人说。
　　陈天北懒得回头去看一眼陈父现在在别墅里面临着什么，带着苏沉香就要走。
　　可苏沉香却站在原地没动静，频频看向别墅。
　　“怎么了？”
　　“刚才陈家那老男人……”看着陈天北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己，苏沉香小小声地说道，“他不是说要付驱鬼费么？什么时候能给钱？”
　　……吃了人家的鬼，还管人要钱……
　　所以说，少干亏心事。
　　不然，就会被苏沉香找上门。


第52章 
　　陈天北看着兴致勃勃的苏沉香。
　　面对他复杂的目光，苏沉香顿了顿，慢吞吞地说道，“当然，不多要他的。马马虎虎……一千万就行。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么。”
　　这么大片别墅区，她帮陈家老男人驱鬼范围这么大，帮了大忙了。
　　救个被厉鬼盯上的孩子还两百万呢。
　　更何况她清除了厉鬼的大本营。
　　苏沉香，理直气壮！
　　“……他以为这件事是白云观解决的，为了他那条小命，应该会把费用打给白云观。不过你放心，你也是白云观的人，又救了同门，观里不会克扣你。”
　　陈天北顿了顿，想到周师叔对苏沉香的那份另眼相看，早就把他爸的死活丢开了，对她继续说道，“可能还会主动见见你。”
　　白云观记名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天师，重要的是年轻，未来可期，对白云观来说也是惊喜。
　　他们肯定会和苏沉香多接触。
　　“我现在忙，等以后的吧。”
　　苏沉香不在意地说道。
　　她还得上学呢，没有很多时间交际往来。
　　陈天北没再说什么，上了王家的车，送苏沉香回家。
　　这一路上，他格外沉默。
　　他没想到今天会遇到陈父。
　　也让苏沉香看到了他更多的个人的事。
　　她了解了他更多的真实。
　　那她的真实又是什么？
　　他沉默的时候，苏沉香也在安安静静地给家里人发信息。
　　她完全对陈天北家里发生了什么没有一点兴趣。
　　哪怕看到了陈家父子的冲突，看到他们之间的激烈的彼此的厌恶，可她还是没有放在心里……这种不问他的隐私，不想提及他难堪或者伤心的事，展现着苏沉香的贴心和教养。
　　可陈天北侧头看着她，看着她白皙漂亮的侧脸，还有不知道看到什么信息，正捂着小嘴巴偷偷地笑。
　　那么鲜活，像是每一个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看起来没有分别。
　　可莫名让人觉得格外冷漠。
　　就像是，就像是她冷漠地扮演着这样的一个女孩子。
　　热情，乖巧，善良，循规蹈矩。
　　她“知道”自己应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怎么啦？”他安静地思考着的时候，苏沉香突然侧头看着他，对他笑眯眯地问道。
　　陈天北看着她，看着这笑容甜美，却透着冷硬的面具一样的女孩子。
　　他的眼前，闪过的却是苏沉香弯起眼睛的另一个画面。
　　“我不给他解咒。”她幸灾乐祸陈父身上的诅咒，垂涎三尺，却完全没有要吃饭的意思。
　　在刻意的乖巧之外，硬生生地多出了更多的，属于她自己的本能的选择。
　　而那种选择，却有了人情味。
　　那是一个不是很善良，小心眼儿，可却让人心里柔软的女孩子。
　　都是她。
　　所以，她依旧是鲜活的。
　　无论是怎样的她，也都有点可爱。
　　“没什么。”陈天北收回视线，眼底的柔和化解了因为看见陈父的阴郁和冷漠。
　　她不问，冷漠，对他不感兴趣，那又怎么样呢？
　　她是苏沉香就行了。
　　为什么非要强求她是一个完美的人。
　　为什么要强求她做一个真真正正，热乎乎的人。
　　现在的苏沉香，其实就已经很好。
　　“李嫣还给我发信息问我是不是平安。你说，她怎么这么喜欢我呢？哎呀，还有林雅……哦哦，跟我讲我妈要净身出户啦。”
　　小小的车厢里，一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说着朋友们跟自己分享着的事，并且特别幸灾乐祸……王家的司机在陈少警告的目光里完全当做没听见。
　　陈天北撑着额头听着，好半天，“嗯”了一声。
　　他以前总觉得女生叽叽喳喳吵得慌。
　　可被苏沉香荼毒久了，竟然也开始慢慢习惯。
　　车子开出的很快。
　　很快就到了苏家的楼下。
　　陈天北推开车门，把苏沉香送下车，想要送她上楼自己再回家，就看见楼下，一个高大的男人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正往这边张望。
　　正眉开眼笑徐丽要被离婚的苏沉香一抬头看见他，愣了愣，像是不敢相信，又急忙背着圆滚滚的大书包跑过去，抬头看着这个站在楼下，对自己憨憨地笑的男人。
　　“爸，你等多久了？”
　　“你发信息说快到家了，我就想下来接你。”
　　苏强把女儿身上的书包接过来提着，对陈天北道谢。
　　他以为是陈天北专程送苏沉香回家。
　　“一直在楼下等我？”苏沉香从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个父亲。
　　当自己晚回家，天色黑了，他就等在楼下，一直等着自己回家。
　　她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觉得活人真的有很多很多莫名其妙，却又让人高兴的举动。
　　这种微妙的感觉，让她眼睛里的笑容更闪亮了。
　　“要不然在家也没事做。吃饭了么？回家爸给你热饭。”
　　苏强还热情地邀请陈天北也上楼吃饭。
　　陈天北的房子虽然买下来了，不过得重新装修，把里面的血污清理干净，所以他现在还住在他以前独自居住的别墅。
　　苏强是一个很实诚的男人，觉得不应该把送女儿回来的孩子这样冷漠地欢送走。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还把手里带着的一件小外套披在苏沉香的身上。
　　苏沉香美的翘尾巴。
　　陈天北拒绝看到她这么炫耀的样子，婉拒了这份热情，上了王家的车走了。
　　“陈少人还真的挺好的。”对他女儿好的就是好人。
　　苏强的人生哲理就是这么朴实。
　　别管他之前听说过什么陈天北各种不怎么样的传闻，他现在一点都不相信。
　　“他真是特别好的人。”苏沉香没心没肺地敷衍了一声，催着她爸给她做饭去。
　　等回了家，苏铭和陈总也在，显然都在等她回来。
　　看到她到家了，苏铭的注意力继续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倒是苏沉香就坐在他们的身边说道，“我今天看见陈天北他爸了。”
　　顺便，她觉得应该给陈总提个醒。
　　她哥可是跟着陈总做事。
　　虽然这老板黑心，可苏铭对这份工作还挺喜欢，那苏沉香就得提醒一下陈总。
　　“郊区那别墅区，我听说是陈氏的项目呀？翻车了。”她把白云观今天把别墅给围了的事说给脸色发白的陈总，对他继续说道，“我觉得他爸有点邪性，最好离他远点。”
　　陈父身上不仅仅是诅咒那么简单，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嗖嗖的味道。
　　虽然这家伙看起来怂怂的，窝囊废，二世祖的样子，可她还是觉得，陈天北不是一个随便就憎恨谁的性格。
　　他那么憎恨自己的父亲，必然是这个男人做了他无法容忍的事。
　　“我知道，小北也提醒我了。我就是……可他是集团太子爷啊！”
　　陈总心态有点崩。
　　陈父以后是要接管整个集团的。
　　陈天北和苏沉香一个一个要他离他远点儿……
　　大概是要影响仕途。
　　“破事一堆。”陈总抱怨了两声最近公司里的那点破事，突然垂头叹了一口气，去看苏铭。
　　苏铭冷冷抬头。
　　“要不然，还不如自己创业算了。”陈总期待地看着自家秘书。
　　苏铭冷笑两声。
　　他就知道，黑心老板永远舍不得他这个给他007的可怜秘书。
　　“小苏，你肯定愿意跟我一起走，是不是？”陈总生出要单干的心情也是因为最近在集团的日子不好过。
　　虽然陈父是个被人暗中嘲笑的二世祖，败家子，可在陈家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也不会有人当面和陈父过不去。
　　他拒绝了他的项目，陈父就像是盯上他了似的，处处和他过不去，不仅地产项目被他抢走给了别人，而且连影视公司的项目也有各种问题。
　　而且，一些眼红他最近得到重用的家族子弟，也在落井下石。
　　陈总憋屈得不行。
　　如果他的确不能跟陈父和解，而陈父还是一个小心眼，记恨他，以后肯定给他穿小鞋的性格，那他留在集团恐怕也没什么意思……说不定哪天就被踢出陈氏。
　　与其狼狈地被陈父赶走，还不如自己先炒了集团的鱿鱼更有骨气一点。
　　不过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更不会让苏沉香一个孩子跟着为她操心。
　　所以，唏嘘抱怨了一会儿，他就告辞回家了。
　　“他的破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苏铭也准备回家休息，站起来对苏沉香说道。
　　“跟我没关系。”那苏铭是想多了。
　　苏沉香从来不管别人的事。
　　火上房也跟她没啥关系。
　　她已经没心没肺地准备吃饭了。
　　看见她没有操心的意思，苏铭松了口气，不忍目睹地看着苏强笑呵呵一副奶爸的样子围在苏沉香的身边忙前忙后，他抬脚就走。
　　苏沉香不管这些，吃饱了，还把苏强推出厨房，自己洗了碗筷。
　　她做好家务，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掏出了今天把书包撑得满满的大包大包的瓜子还有大半个巧克力松糕，收到大大的储物柜里，满意地开始写作业。
　　期中考试就快要到了。
　　比见鬼更可怕的，就是期中考试不及格。
　　想一想，苏沉香就觉得格外紧张。
　　她认认真真地把今天的功课都做好，扫了一眼自己的信息，耐心地回答了几个班级同学给自己的问题才睡着了。
　　她还认真地给陈天北他爸记了一笔等着收钱，顺便把王家的支票拿给苏强，苏强依旧给她存在她的账户上。
　　过了几天，就在苏沉香通向学校图书馆的路上思考最近账户没动静，陈父是不是敢跑了白云观的单时，隔壁喧哗热闹的篮球场里突然传来了女生们的一声声的欢呼。
　　一颗篮球从天而降，落在苏沉香的身边，跳动着滚到她的脚下。


第53章 
　　苏沉香垂下了小脑袋，看了看脚下的篮球。
　　这篮球差点砸到她。
　　不过既然没有砸到，那也就算了。
　　谁还没有个球失手的时候。
　　她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一颗篮球差点砸到自己的脑袋就怎样怎样。
　　也都不是故意的。
　　“同学，不好意思！”就在苏沉香迈过篮球就要继续去图书馆的时候，球场上跑过来一个高大的男生。
　　他穿着一件蓝色的球服，短短的头发，笑容很阳光，也很帅气，有一句话怎么形容来着？眼睛里都是阳光啥的。
　　不过苏沉香对阳光什么的没兴趣。
　　她只对阴嗖嗖的鬼气感兴趣。
　　虽然这男生很帅，右耳上还挂着亮晶晶的耳饰，帅气地笑起来的样子让女孩子的心砰砰跳，不过苏沉香只是觉得，这男生还挺礼貌。
　　不管怎样，他道歉了。
　　“没事，下次小心就行。”
　　苏沉香是一只宽容的厉鬼。
　　在学校的时候，她总是乖巧礼貌，对每一个人都和和气气的。
　　她不觉得这算什么事，回了一句，看见这男生站在自己的不远处看着自己笑，又迟疑地看着自己脚下的篮球，她又觉得遭不住了……活人的心，海底针。
　　想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比做练习题难多了。
　　这男生难道是在等……哦，苏沉香想到了，她跨过篮球，离篮球更远了一些，对这帅气的阳光大男生客气地说道，“你可以捡球了。”
　　原来，是她站着的地方不对。
　　耽误帅哥捡球了啊。
　　那她给他腾地方。
　　阳光男生嘴角的笑容隐蔽地抽搐了一下。
　　“……谢谢。”
　　“没事。”看起来自己猜对了，苏沉香觉得自己又多了解了活人内心世界一点，心里可开心了。
　　她眯起眼睛给自己点了个赞，回头去陈天北身上摸一只厉鬼奖励自己一下。
　　正心情很好，她就看见那男生走过去捡了球，却并没有离开，而是转头看向她，笑着问道，“你是二班的苏沉香对不对？”
　　他笑容很阳光，虽然是和第一次见的女孩子说话，可却并没有唐突的感觉，相反，让人觉得很自在轻松。
　　看到苏沉香手里的几本书本，全都是《高一模拟一百题》，他把视线从练习题的上面转移，抹了一把额头上亮晶晶的汗水，对苏沉香自我介绍说道，“我是六班的许飞，我们安老师说起过你，说你的成绩特别好。”
　　他嘴里说的安老师，是教苏沉香班级的化学老师，也是六班的班主任。
　　苏沉香听说自己得到老师的夸奖，眼睛亮了亮，谦虚地说道，“也还行吧。”虽然谦虚，可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许飞一边笑，一边好奇地看着她。
　　这是高一年级有名的漂亮女生。
　　长得好看，性格乖巧，成绩突出，其实最最重要的就是漂亮。
　　和擅长打扮的女孩子不同，苏沉香不化妆，不打扮，整天素面朝天却好看得不行，这在高一是出了名的。
　　当然，更出名的是，她能坐在陈天北的身边，跟最讨厌和别人挨着的陈天北当同桌。
　　这是没有其他女孩子能够做到的事。
　　……当然，也没有男生能做到。
　　可不管怎样，看着苏沉香漂亮的脸，他觉得自己要是陈天北，自己也愿意和苏沉香当同桌。
　　……想跟苏沉香当同桌。
　　真是知道真相的眼泪都得落下来。
　　陈天北有话要说。
　　今天他在打篮球，意外手里的球脱手飞了出去，险些砸到了女生，让许飞一开始有点担心……毕竟伤到人就不好了。
　　幸运的是球没有砸到谁，他松了一口气之外就有些烦恼，以为会见到一个对自己尖叫，围着自己转的女生，可没想到遇到的是二班的苏沉香不说，苏沉香对他没什么印象，而且也没有觉得他很帅的样子。
　　她就算是对他笑，也是客气得不得了。
　　要不是听到说有老师夸奖她，她笑出一点真心，他真没看出来，苏沉香对他之前其实敷衍得不行。
　　“你好。”果然，当他自我介绍以后，苏沉香客气地，疏远地说了一句，得到老师夸奖自己，就准备走了。
　　“那个……”
　　许飞叫了一声。
　　另一条小路上，一个清秀的男生飞奔了过来，跑到苏沉香的身边，防贼一样看着许飞。
　　“……没事了。”许飞看到王立恒，迎着那仿佛看贼一样的眼神，笑容有点无奈，只能对苏沉香真诚地说道，“今天真是对不起，下次我再给你道歉吧。”
　　他很快就迈开大步，融入回了热火朝天的篮球场。
　　这个高大的男生充满了活力，而且显然是球场上的主角，频频投篮，是男生女生中的焦点。
　　苏沉香却不怎么感兴趣，一边看着王立恒紧张地跟着自己，一边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香香啊！”打从苏沉香救了他表弟，王立恒就把苏沉香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追着她紧张地说道，“虽然这小子长得帅，可你别被帅哥给迷惑了啊。”
　　许飞长得帅，成绩突出，是充满活力的运动健将，更重要的是，许飞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童星，很有一些知名度。
　　这样的帅哥谁不喜欢啊！
　　看看现在篮球场外给许飞加油的女生就知道了。
　　想想自家那阴郁得脑顶冒乌云的老大，王立恒心太累，在苏沉香身边亦步亦趋，小声嘀咕着说道，“长得帅的男生多了去了，咱不跟外班的玩儿，啊！”
　　他还挺有班级荣誉感。
　　苏沉香觉得活人太烦。
　　她默默地垂着小脑袋走着，假装听不见。
　　奇了怪了。
　　一个李嫣，一个王立恒……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俩前杀马特的时候，他们不是这种性格呀。
　　“嗯嗯。好的呀。”为了耳边能清净，苏沉香乖巧地点头。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肤浅的女生。”
　　“什么叫肤浅的女生。”苏沉香突然停下脚步慢吞吞地问道。
　　“就喜欢帅哥呗。”
　　“喜欢帅哥有什么不对么？”苏沉香却觉得所谓肤浅二字有点问题，她很不喜欢。
　　想了想，她诚实地说道，“就像你们男生喜欢漂亮女生，为什么女生不能更喜欢帅气的男生？喜欢好看的人我觉得不叫肤浅，那叫审美正常。”
　　她顿了顿，对王立恒更诚实地说道，“我觉得刚才那帅哥……”叫什么来着？不管了，她干脆地继续，“是比你帅多了。”
　　王立恒捧着碎成八块的心走了。
　　苏沉香哼哼了一声。
　　她虽然不以貌取人，不过也拒绝这种所谓肤浅的话题。
　　喜欢好看的脸孔，这没什么不对。
　　还“肤浅”。
　　她就给这前杀马特肤浅看看。
　　看见王立恒被伤得不行的背影，她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半点不觉得他被自己打击到有什么可怜，去图书馆了。
　　王立恒的心被伤得千疮百孔，捧着心回了班级，借了镜子照一照。
　　许飞是比他帅。
　　“老大，香香长得这么好看，我担心啊。”都是花季雨季的男生女生，就算是在竞争压力很大的重点高中，可该萌芽的也会萌芽不是？
　　王立恒担心坏了，担心苏沉香被那些早就不怀好意的外班男生叼走，忧心忡忡地对陈天北说道，“今天还碰见许飞了。还篮球脱手……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陈天北冷漠地听着。
　　他知道许飞。
　　今年信德高中的招牌。
　　高分考入信德，而且还是个明星，一下子就让信德的名字出了一次名。
　　他坐在窗子旁边，有时候也能见到这个许飞在打篮球。
　　阳光开朗，和队友们关系都很好，从来不因为自己是名人就耍大牌，待人也很友好……虽然听起来很美，是容易让女生偷偷心动的类型，不过陈天北听着王立恒很担忧地说担心苏沉香也会被迷住，撇嘴，漫不经心地看着手里的数学课本说道，“不可能。他又不能吃。”
　　活人又不能吃，没有动心的价值。
　　苏沉香可是实用主义。
　　他的声音下意识压低，王立恒没听清，急忙凑近。
　　他家老大刚才说啥？
　　陈天北却突然僵硬了。
　　陈少震惊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苏沉香，简直有毒！
　　才跟她在一起多久，他就被荼毒成她的形状了？
　　“我是说，他不是苏沉香喜欢的类型。”陈天北觉得心更累了，撑着额头很久，艰难地对王立恒说道，“一看他就知道他不会做饭。不会做饭的男生，苏沉香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个解释就放王立恒恍然大悟，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偷笑着对陈天北说道，“那老大，你得好好练练厨艺了啊！”
　　陈天北木然地听着。
　　用不着练厨艺。
　　他身上的厉鬼，她都爱吃。
　　想到这里，陈天北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过香香长得好看，性格还软，男生们都喜欢她这个类型。”
　　乖乖软软，一看就软乎乎，还很依赖人的女孩子，是血气方刚，希望自己成为女孩子心里大英雄的男生最喜欢的类型了吧。
　　王立恒和孤僻的陈天北不一样，在外班还是有很多朋友的，时常听到男生提到苏沉香的名字，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陈天北容忍苏沉香坐在自己的身边，显然对苏沉香另眼相看。
　　他家老大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女生，可别被人撬了墙角。
　　“她不可能早恋。”
　　“你怎么知道。”躁动怀春的青春期，动心都是一瞬间的事，管不住吧。
　　陈天北就冷着脸冷哼了一声。
　　特别像严厉的教导主任。
　　“大学还没考上，谈什么恋爱。课本预习了么？小考及格了么。”
　　高考前早恋？
　　……把作业写完先。


第54章 
　　看着一脸不解风情，把好好学习挂嘴边的老大，王立恒欲言又止。
　　他觉得他老大是一生孤的节奏。
　　女孩子想跟他谈恋爱，难道他只想和女生一起做习题？
　　“行了，赶紧走。”
　　午休的时候快过去了，看见苏沉香心满意足地抱着几本辅导书进来，陈天北警告说道，“少在苏沉香面前说奇怪的话。”
　　苏沉香单纯得像是一张白纸，整天除了吃就是吃，根本没有那根筋，可别被王立恒给污染了。
　　他脸色冷漠下来，王立恒缩了缩脖子，赶紧走了。
　　他怕苏沉香再给他来一句“陈天北也比你帅”。
　　虽然这是事实，可人艰不拆啊！
　　“反正我提醒你了。”他小声溜走。
　　陈天北哼了一声。
　　别说苏沉香没有那根筋。
　　就算她有一天想体验体验恋爱的感觉，那些普通的男生她也看不上啊！
　　勾引不来厉鬼的，那都没有价值。
　　活人……那就更没有价值了。
　　苏沉香要谈恋爱的话，陈天北不能想象。
　　那对象要是个活人，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要是只厉鬼……恋爱没谈成，恐怕直接进了破孩子的肚皮。
　　苏沉香到时候吃到甜头，没准儿还能自行领悟美人计，以后天天吊厉鬼吃。
　　想想这可怕的画面，陈天北嘴角疯狂抽搐，觉得为了一口吃的，苏沉香这没下限的真很有可能干出这事儿来。
　　他正忍不住胃疼，苏沉香已经回了座位，把几本辅导书放进桌洞里，歪头看着脸色复杂的陈天北，好奇地问道，“你脸色很怪，不舒服么？”
　　想想食堂病了，苏沉香一下子紧张起来。
　　这直接关联饭菜质量。
　　“没事。”看到苏沉香一回来，李嫣和林雅都过来了，陈天北忍了忍。
　　他最讨厌女孩子在耳边烦。
　　可这是来找苏沉香的。
　　他勉强忍着。
　　“要是不舒服，一定告诉我啊。陈天北，我可担心你。”苏沉香急忙说道。
　　这听起来特别让人感动。
　　陈天北哼了一声。
　　“没有不舒服。”
　　一只软乎乎微凉的小手贴在他的额头。
　　陈天北瞪大了眼睛。
　　李嫣脚底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在林雅的身上！
　　“还行，没发烧。”本着唯恐食堂暂停营业的担心心情，苏沉香试了试陈天北额头的温度，感觉到没发烧，这才放心了，对震惊地看着自己的陈天北笑眯眯地说道，“我就说，我给你的九重安泰符，可以保健康来着。”
　　既然陈天北没什么，她就不管了，总得给食堂私人时间不是。
　　她就跟李嫣说话。
　　李嫣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若无其事地对苏沉香建议说道，“明天我给你带个体温枪，你担心陈天北的时候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我家也有。等我明天带来一个，留在班级，大家都能用得上。”苏沉香最近有钱，豪爽！
　　区区体温枪完全不算事儿来着。
　　她扬起了小脑袋。
　　“小香真好。”李嫣感动地说道。
　　林雅看着她，觉得这马屁拍得太到位了。
　　知道苏沉香最喜欢听好听的话，她可太会了。
　　“……你是最好的同学。”从来不怎么夸奖人的林大小姐干巴巴地说完了一句，发现术业有专攻，自己不是这一款的，很快转移话题对苏沉香说道，“昨天我家的物理家教给我出了几道题，我觉得挺难的，你帮我看看。”
　　她递过来一张纸，上面是几道物理题。
　　果然苏沉香就被她吸引了目光，拿过来笑眯眯地说道，“我就喜欢有难度的题型，谢谢你的分享，林雅。”
　　林雅勾了勾嘴角，回了座位坐好。
　　李嫣若有所思，考虑是不是自己也请个家教，回头跟苏沉香还有沟通的共同语言。
　　陈天北冷眼看着，再看看班级里还有几个女生频频看向苏沉香，都想和她说话，心累。
　　苏沉香人缘好的不行。
　　“苏沉香！”就在陈天北捂着嘴角看着苏沉香游刃有余忽悠活人的时候，班级门口，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生突然出现，叫了一声。
　　他站在那里引人注目，让全班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帅气得不得了。
　　就在苏沉香茫然地走到门口，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他已经清洗过，清爽帅气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把一杯奶茶递给苏沉香。
　　“今天的事，对不起了。”
　　他专门买了奶茶来道歉。
　　苏沉香觉得这男生礼貌得让鬼迷惑，不过拒绝了他，像是自己还记恨似的，接过奶茶，摆手说道，“没事没事。”
　　“咱们加个微信吧。”许飞飞快地把手机拿出来，对苏沉香说道。
　　他的眼睛明亮，目光灼灼。
　　苏沉香迟疑了一下。
　　这男生也就是个活人，还不是同班同学，和她也不熟。
　　“加上吧。”虽然他没什么价值，不过加上了也没关系，高中生涯么，多认识一些朋友应该是正常的。
　　她不在意地和许飞加了微信，看见男生这才笑着对自己摆了摆手，跑到走廊另一边的那个班级去了，她慢吞吞地提着奶茶回来。
　　班级里，大家的目光还是落在她的身上。
　　陈天北冷酷抬眼，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很快，目光都从苏沉香的身上消失了。
　　看见没有人敢看过来，陈天北这才看了苏沉香一眼，就见苏沉香依旧拿出奶茶，摸了摸……是温温的奶茶。
　　他瞩目的时间有点长，她迟疑地放在陈天北的面前。
　　“你想喝啊。要不你尝尝？”
　　陈天北：……
　　他就知道！
　　“你喝点奶茶可能会舒服一点。”
　　“这是给你买的。”
　　“我知道。可你刚才不是不舒服么。其实他之前就已经道过谦了。而且，只不过是失手而已，我其实觉得不需要总是跟我道歉。”
　　苏沉香不是斤斤计较的性格，不过看见陈天北不喝，她把奶茶接过来喝了几口，表示自己没有辜负那男生的心意，对陈天北小声说道，“我觉得这帅哥太客气了。奶茶还挺好喝。”
　　“他叫什么？”陈天北盯着她突然问道。
　　“哈？”苏沉香疑惑地问答。
　　在陈天北审视的目光里，她努力地想了想。
　　“许，许……”
　　看见她也没记住许飞的名字，陈天北微妙地感觉到了淡淡的满意。
　　想当初，苏沉香这破孩子一样没记住他的名字。
　　“许飞人还算不错。”他知道一点许飞的事，跟苏沉香说道，“成绩也很好。你们不是有微信了么。以后可以互相交流功课。”他勾了勾嘴角，对苏沉香继续说道，“他是个挺有名气的明星，不过不耍大牌，人还和气，人气现在很旺。”
　　许飞的确人品可以。
　　在娱乐圈这么多年，陈天北这样消息灵通的大少都没听过关于他的恶闻。
　　单单做朋友的话，陈天北对许飞是放心的。
　　“他学习好么？”苏沉香却很实惠地问道。
　　“……成绩不错。”
　　“和你比呢？”苏沉香更直率地问道。
　　“差不多。”陈天北嘴角抽搐地说道。
　　“那我有你了，有什么和你交流就行，用不着那么费事。我和他不熟呀。”
　　苏沉香喜欢杀熟……从不喜新厌旧，还是觉得陈天北的性价比……和她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她精明地盘算了一下，觉得还是陈天北更好，毕竟陈天北还管饭！
　　她对许飞也就不怎么上心了。
　　虽然之后的几天，每每在路过球场，或者在走廊见到，他都对她很热情的样子，不过苏沉香忧愁地觉得，自己似乎更喜欢陈天北。
　　她还是更喜欢不那么热情的活人。
　　“还是你最好。”她对阳光开朗型的活人招架不来，对陈天北感慨着说道。
　　陈天北现在很想叹气。
　　苏沉香……是不用担心她早恋了。
　　可他真担心苏沉香以后找不到对象。
　　“对了，别墅里的那件事白云观已经全都查出来了。”
　　“怎么说？”比起热情洋溢让鬼头秃的活人，还是治愈厉鬼的美食更重要，苏沉香急忙耐心探头来听。
　　陈天北看着她探到面前的小脑袋瓜，揉着眼角低声说道，“这的确是养鬼的那个做的一个局。他炼化了那面镜子，镜子就是‘眼’，拿镜子养鬼。第一个养的那个成熟的无脸鬼，他都养了十五年了！”
　　他给苏沉香讲述的是一个心狠手辣养鬼者遇到了苏沉香之后的悲惨故事。
　　他养着这厉鬼在别墅里安顿下来，因为是荒郊无人别墅，没有人管理，很快就把别墅改造成自己的老巢。
　　因为无脸鬼已经养得成熟，他平时不会被拘束在别墅里，时不时地把自己要残害的人送到别墅就行。
　　他干着的就是以活人养鬼的勾当。
　　有些黑心人会花大价钱来给他，指定除掉一些碍眼的人。
　　他收了钱，然后把这些指定的人用厉鬼害死，既让厉鬼得到活人鲜血的滋养，自己也可以得到大笔的佣金。
　　这样的生活过得正舒坦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他接了李家入赘男人的生意，要这个男人妻子的命。
　　本以为特别简单的事，他都没放在心上。
　　可万万没想到，他养了十五年的厉鬼，养得油光水滑，一去不复返。
　　他的鬼没了不要紧，让他更慌张的是，这些年靠着无脸鬼，在养鬼者这样的圈子里，他得罪太多人了。
　　无脸鬼凶横，还在的时候那些同样心狠手辣，满手血腥的同行忌惮他，不敢对他出手。
　　可如果他失去了厉鬼，很快，他怕是就要尸骨无存。
　　为了保命，也为了东山再起，他迫不得已，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来重新养出一只新的无脸厉鬼来保护自己。
　　他太着急了，只能在他的老巢，顶着恐怕会引来正直的天师的风险，也要顶风作案。


第55章 
　　“怪不得那只厉鬼那么新。”
　　原来是新养出来的。
　　苏沉香就恍然大悟。
　　“……那男人被放出来了。”
　　“你说陈家那个啊？”苏沉香看陈天北的脸色，就知道，他那被诅咒过的爹被放出来了。
　　像是这种事，那男人完全可以撇清的一干二净。
　　哪怕他看起来的确微妙，竟然还知道别墅的眼是一面镜子，可没有证据表明，他和那养鬼者有过接触。
　　看陈天北的脸色就知道，养鬼者并没有把陈天北的父亲给招供出来。
　　既然没有证据，白云观也不是什么执法组织，更不可能扣留审问他人，所以，陈天北他爸被放出来也能想到。
　　虽然能想到这一点，苏沉香还是跟陈天北同仇敌忾了。
　　“那货肯定有鬼！”
　　虽然陈天北脸色阴沉，也因为“那货”二字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叫陈塘。”
　　“哦。”苏沉香不走心地点了点头。
　　她对陈天北他渣爹叫什么完全不感兴趣。
　　看她兴致缺缺的样子，陈天北不是说自己渣爹的事，更重要的是告诉苏沉香，“这养鬼者是个独门独户，现在已经被抓获。他没有帮手，也没有势力，你不必担心引来报复。”
　　苏沉香在俗世有羁绊，有亲人，肯定会担心这种心狠手辣，拿人命不当人命的恶徒会给自己的家人造成困扰。
　　好在这养鬼者本身就是一个独来独往，仇家遍地的货色，就算现在抓住了他，他也没有办法。
　　“他手里命案那么多，肯定好不了。”
　　苏沉香却哼了一声。
　　像是这种用伤害别人来养鬼，让她说，就应该直接弄死算了。
　　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现在还是让国家来审判他。
　　这是苏沉香的坚持。
　　陈天北短暂地应了一声。
　　看他不感兴趣，苏沉香突然贼兮兮地靠过来，小声问道，“你心情不好啊？怪不得脸色难看。”
　　陈天北眯起眼睛看她。
　　“要不，我给你出个招儿。”陈天北心情不好，一定是因为陈塘没有被追究的原因，苏沉香转着眼睛，唯恐食堂心情不好，给自己的饭也不香甜，憋着坏水跟他说道，“我看他对神神鬼鬼的还挺看重的。之前，你不是说山沟沟里还有他一个项目，有点问题的样子么。我听陈总之前抱怨，那败家子……手里好几个项目，你都不让陈总接，是不是？”
　　她贼头贼脑，看起来坏心极了。
　　陈天北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懂了。
　　“你的意思是……”
　　“陈天北，你懂我！”还能咋。
　　当然是大义灭亲，向白云观举报陈塘手里那几个有问题的项目。
　　也用不着大张旗鼓地去查。
　　只要暗中探访，就比如去那村子实地考察一下什么的，肯定能考察出一些问题。
　　别的苏沉香不信。
　　可她相信，陈塘那家伙的身上肯定有问题。
　　没有大问题，也挨不到最恐怖的断子绝孙的鬼咒哇！
　　只要能再从陈家的项目上查出点问题，那陈塘难辞其咎，苏沉香就不相信他每一次运气都那么好，都能够把自己撇清。
　　不过大义灭亲么……当然得陈天北这大孝子亲自上了。
　　苏沉香对大义灭亲没有心理障碍，当初在林总的面前，她还灭了徐丽呢，因此，她很熟练地说道，“既然他自己就一副他问题大了的样子，查一查他不也是应该的么。如果他清清白白，咱们还是为他洗雪冤屈的大功臣。”
　　“大功臣。”陈天北从未见过苏沉香这般振振有词的孝子。
　　“可不！要是他没问题，那他就只是一个清清白白败家子，不比现在总是被人怀疑他没安好心强多了。”
　　陈总现在天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骂陈天北他爸，说了不少那家伙的黑历史，苏沉香被迫听着，早就记住得差不多了。
　　想想那陈天北所说邪性的山沟沟里的村子，苏沉香眼睛圆滚滚地对陈天北说道，“你举报给白云观，白云观一定会派人去看看的吧。哎呀，我其实可以勉为其难，跟着过去，大家一起呀！”
　　她背地里使坏，还想要去打野食，陈天北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为了一口吃的特别聪明，哼哼唧唧一箭双雕的小姑娘，心里一片麻木。
　　他就知道！
　　“你不是怕耽误学习么。”他板着脸说道。
　　“你先去白云观举报，等过年的时候，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她一个人势单力薄的，怎么去山沟沟，连路都没有，去着不方便。
　　可跟着白云观的大部队一起去，肯定能蹭顺风车。
　　苏沉香精明地板着白嫩嫩的手指哼哼着。
　　“你说的对。”陈天北把从前对陈塘的恨意都憋在心里。
　　他从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办法。
　　直接去白云观，把陈塘干的那点破事儿都举报一把，就算他提前知道消息消灭那些证据跑了，至少也能让他那些项目白折腾一场，气到吐血。
　　总比只是自己在心里憎恨，却拿这个一脸春风得意的家伙无计可施强得多。
　　想到这里，陈天北脸色有点异样。
　　他觉得打从遇到了苏沉香，仿佛曾经每一件让他压抑，让他难受的事，在她的心里都不是事。
　　“你放心，如果那村子有问题，我肯定带你去吃饭。”心里不知道是怎样的感受，可陈天北看向苏沉香的目光却忍不住更柔和了几分。
　　他看着眼睛一亮，对自己笑得可甜，甜甜蜜蜜地挨过来表白，“就算外面有好吃的，可陈天北，你放心，我最喜欢的还是你。”的小姑娘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
　　总是一脸不好惹的英俊少年，这浅浅的一笑，笑得让苏沉香都觉得眼前一亮。
　　她更开心了。
　　心情这么好，给她加个餐，他不会拒绝的哦？
　　“回头给你做饭。”果然陈天北心有灵犀。
　　他说完了这话，听着苏沉香小声的欢呼，心情更加愉快。
　　当然，关于陈塘手里到底有什么项目，陈天北和陈氏疏远，不太了解，不过不要紧，他有内应啊！
　　陈总最近在集团内部饱受陈塘的打压迫害，那些家族中的竞争者也跟着踩他一脚，本来就压着一肚子火儿。
　　等知道陈天北想知道陈塘手里究竟有多少败家项目，陈总二话不说，就把陈塘全都给卖了。
　　对于陈塘手里的项目，别人不知道，可也有资格知道一些集团内部业务的陈总能不知道么。
　　他亲自熬夜，难得007，做了个表格，把陈塘负责的项目全都罗列其中，给了陈天北。
　　陈天北转手就交给了白云观。
　　白云观，自负盈亏，得赚钱的。
　　可对于会伤害普通人的事情，他们也免费去做一做。
　　因此，拿到了表格，白云观连夜突击。
　　好些白云观的精英弟子被派出去，去探查那些项目所在地，去询问是不是有什么奇怪发生过的事情之类的。
　　据陈天北和苏沉香说，就果然有两个白云观的弟子去了那山沟沟先大致了解，发现是一个空无一人，虽然建好却并没有人居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影视场景的地方。
　　他们在那里查看了好几天，没发现什么异状就回来了。
　　“没有异状。”苏沉香觉得有点失望，不过既然没有异状，也省了她大老远颠簸着去吃饭的辛苦。
　　“……可惜。”陈塘竟然再一次毫发无伤。
　　“并没有毫发无伤。”苏沉香就小声对陈天北说道，“白云观查他这么厉害，他肯定害怕，胆战心惊的能过舒坦日子么。而且如果真的之前项目有问题，白云观的人去查，他不得提前跑路啊。这鸡飞狗跳的……他以后就算想干坏事，也得紧紧皮，想想现在被白云观盯着，而不是像以前那么肆无忌惮。”
　　之前无脸鬼那件事，那么大的动静，他说一点都不知道。
　　以为鬼真的好骗是吧？
　　苏沉香哼唧了一声。
　　陈天北想想，想想陈塘那气急败坏，不得不把项目里那些可能耗费心血无数的“局”都给拆了，完全打水漂，他嘴角微微勾起。
　　的确，辛辛苦苦好些年，一朝回到解放前，陈塘现在的心里肯定不好过。
　　“他过得不开心，咱们不就开心了么。”更何况，陈塘迫于大孝子的压力，不得不让手里的项目正常了，这其实也拯救了很多无辜的人。
　　苏沉香莫名地就想到之前那几个闯入别墅玩什么试胆游戏的孩子……不管陈塘是什么原因，都不应该让无辜的人被伤害。
　　现在，有问题的地方少了，不是也会让普通人变得更安全么。
　　苏沉香觉得这也是很好的事。
　　陈天北听着苏沉香轻快的声音，拿着手里的课本，静静地看着她。
　　她说起不会有无辜的人被伤害的时候，眼里亮晶晶，很开心。
　　像是觉得保护了活人，是她理所当然应该做的事。
　　奇怪的三观。
　　也不知道怎么养大的。
　　可他却觉得，这是苏沉香更美好的另一面。
　　大概属于……食客的心灵美。
　　毕竟食堂也不是对每一个食客都开放，也挑剔客户来着。
　　更何况，让陈塘应该这一次付出了巨大代价，陈天北心情更好，读书也更轻松专心了起来。
　　没多久，学校的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等苏沉香拿着成绩单回来，骄傲地宣布自己考得可好了，顺便提醒苏强去给自己考家长会，苏强粗糙的大手满足地看着手里属于苏沉香的成绩单，昂首挺胸，骄傲！
　　这可是全班第五名哇！
　　苏强美滋滋地跟修车厂请了假，把自己梳洗了一番，骄傲地去给闺女开家长会。
　　才踏进高一二班的门，高大的男人就被热情的家长们淹没了。
　　“是小香的父亲吧？！我是王立恒的妈妈。王立恒在学校，承蒙小香照顾了！”
　　“我是李嫣的妈妈。”
　　“……苏先生，你好。”林总板着脸走过来，伸手握手。
　　高大的男人看着蜂拥而至的家长们，呆住了。
　　他家小香……人缘可真好啊。


第56章 
　　其实说起来，苏强本来对给苏沉香开家长会有点迟疑。
　　从前那些年，孩子是不愿意让他给自己开家长会的。
　　因为觉得丢脸。
　　当其他的家长都是体面人，有身份的人，可他却只是一个汽车修理工，他坐在家长中间，让苏沉香觉得抬不起头。
　　哪怕他努力地冲洗，可她总是还会觉得他的身上有浸在修车厂的机油味。
　　他也不是那么斯文，也没有文化……
　　而现在，信德高中是比从前县城的中学更优秀的地方。
　　除了学霸的家长们，就几乎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苏强怕自己会让孩子丢脸。
　　他本想拜托苏铭请假去给苏沉香开家长会。
　　苏铭是高材生，是大公司的精英，见多识广。
　　可被苏沉香断然拒绝。
　　“我哥要是再请假，他晚上就别想睡觉了。”苏沉香就对自己犹豫着的老爸干脆地说道，“我就想让你去。你是我爸爸，家长会就得你去。爸，你是最好的爸爸，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她哼哼唧唧地围着他撒娇，苏强心里一软，还是鬼使神差般答应了。
　　可这一次来开家长会，他的心里是忐忑的，甚至很不安，唯恐给孩子丢脸，让孩子在学校被人笑话，他来之前洗了三次澡，又换上了崭新的新衣裳才过来。
　　万万没想到，一进班级，就受到这么热情的欢迎。
　　他晕头涨脑地跟陈天北的母亲明枫坐在一起。
　　和他想象的一样，能上信德高中的孩子的家长，都是体面人。
　　甚至看起来高不可攀。
　　可其实他们对他都很亲切和气，围着他追问是怎么培养苏沉香的。
　　苏沉香成绩很好，班级前五名，这在他们的眼里，是值得骄傲的孩子。
　　而苏沉香说得也很对。
　　在学校这个世界里，其实学生和家长们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体面不体面的身份。
　　只有或许在意学习成绩，或许在意一个孩子在学校是不是活跃分子，是不是有其他优秀的优点，然后聚在一切讨论一些怎么培养孩子，自家孩子让人操心的地方，说一说孩子们的补课班。
　　当他拿着孩子那特别漂亮的成绩单，他就只是他们羡慕的对象。
　　苏强的眼眶微微湿润，却忍不住露出骄傲的傻笑。
　　甚至他听到了很多的夸奖。
　　关于他的小香。
　　热情帮助同学，耐心地给同学讲解题型，还有对老师们都很尊重，很积极地回答老师的问题……
　　而她做的这些，都成为他成为家长们感谢的焦点。
　　哪怕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并不能给孩子带来多少光环的人。
　　这样的感触，是苏强第一次感受到。
　　当班主任许老师也对苏强温和地说起苏沉香在学校的一些很好的事，当众夸奖苏沉香的进步……这一次考试是对高一半个学期的检验，进步最大的当然是学渣混进来，可却一下子冲到班级前五的苏沉香。
　　家长会上，许老师还向苏强提出一些关于让苏沉香再接再厉的建议。
　　他耐心地听着，拿小本本全都完整地记下来。
　　等家长会结束，苏强身上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他的身体更加挺起来，多了更多的自信。
　　因为今天家长会，苏沉香被放了半天假。
　　她在陈天北的身边才吃完了饭。
　　陈天北给她引来了四只厉鬼，全都让她给拍成了小笼包，配着一杯豆浆，特别好吃。
　　苏沉香心满意足，吃了一笼，剩下三笼厉鬼小笼包全都送回家速冻，准备慢慢儿当宵夜吃。
　　她从家里出来就回了学校，等家长会开完，看着苏强出来，她眼睛一亮，美滋滋地凑过去，关切地问道，“爸，许老师表扬我什么啦？”
　　许老师在学校可喜欢她了，因为她数学成绩特别好，而且不敝帚自珍，愿意给其他同学讲题，许老师还让她当了数学课代表呢。
　　虽然课代表也就是零零碎碎的小事，可这是老师的信任呀！
　　天呐！
　　她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班干部啦！
　　骄傲！
　　苏沉香恨不得尾巴翘上天。
　　“许老师说你特别好。”苏沉香的数学成绩是满分，老师当然很高兴。
　　苏强正说着话的功夫，苏沉香已经和他身后随之而来的明枫和李阿姨问好了。
　　她乖乖巧巧，又贴心懂事，家里只有一个臭小子的明枫很喜欢她，之前总是要陈天北请苏沉香来家里吃饭……陈天北断然拒绝！
　　想想明枫看苏沉香那两眼放光的眼神，陈天北觉得糟心死了，还跟苏沉香叮嘱说，明枫如果单独来找她，她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他浑身都是心累的憔悴感。
　　“小香，好久不见。”明枫笑眯眯地走过来。
　　她今天为了开家长会，并没有穿得那么职业化，而是很家常，让人觉得很亲切。
　　不过苏沉香也觉得有点遭不住这位热情的活人长辈。
　　因为彼此有联系方式，她时不时就要接到明枫的信息。
　　本着“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苏沉香只要接到明枫的信息，哪怕觉得过于热情，也依旧老老实实地回话，陪明枫聊天。
　　她格外痛苦了……对于一只宅在古宅那么多年，只喜欢安静吃饭的厉鬼，天天和活人们唠嗑，这谁受得了？
　　更何况，明枫总是邀请她去她家里玩，说是给她打扮打扮。
　　说起给她打扮，苏沉香那时候本能地打了一个寒战。
　　能让厉鬼打寒战，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因此，苏沉香对陈天北他妈心里总是存着一点敬畏。
　　可虽然在心里腹诽，面对着长辈，苏沉香还是老老实实乖巧一小姑娘，陪着明枫说话，艰难地准备婉拒明枫眼睛放光说带她去买衣服……
　　她又莫名打了一个寒颤，觉得有点大事不妙，急忙去看陈天北，希望他能给自己说句话呀！
　　陈天北装死，正背过身，跟苏强说一些自己机车上的问题。
　　苏强最懂修车了，耐心地听着，准备跟陈天北一起去看看他心爱的机车。
　　“那小北就拜托苏先生了。”明枫保养得细腻温润的手轻轻扣住苏沉香的肩膀，笑容美丽温和，对迟疑地看向苏沉香的苏强笑着说道，“小香就跟着我吧。苏先生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香。”
　　她很慈爱的样子，苏强抓了抓头，觉得其实这样挺好的。
　　苏沉香有徐丽那丧良心的母亲，一直都没有享受到什么属于长辈女性的疼爱。
　　陈天北的母亲明显很喜欢她。
　　苏强就想，有长辈多多喜欢他的小香，他心里也高兴。
　　“那麻烦您。”他摸了摸苏沉香的小脑袋，走了。
　　苏沉香堂堂厉鬼，被温柔无力的活人扣住肩膀，竟然仿佛被食物链顶端压制，动弹不得，眼巴巴地看着老爸跟陈天北跑了。
　　“那咱们去商业街吧。”明枫优雅地擦了擦眼角，对同样挽住脸色发白，双股颤颤的李嫣的李阿姨笑着说道，“前些天，有几家店给我发信息，说来了最新季的秋冬少女款，正好给她们试试。带走！”
　　她对其他的一些熟悉的家长温和地点头，约定以后吃饭等等，看见家里的车来了，直接把这两个小姑娘塞进了车里。
　　“放我走！”李嫣顾不得现在已经学着做淑女了，惊慌地把脸贴在车窗上。
　　王立恒，王立恒早就脚底抹油。
　　男生么，大难临头，早就把友情给忘了。
　　苏沉香垂着小脑袋，已经认命了。
　　她和挣扎的李嫣一起被带去商业街，麻木地跟着。
　　当被欢天喜地的明枫一件件地把店铺里的漂亮衣服挑出来试穿，得到两位妈妈的雀跃的欢呼，时间久了，做厉鬼的，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只能努力享受了。
　　就在李嫣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厉鬼很快学会了在试穿之后还给两位女士扭一扭，摆个造型啥的。
　　这甚至引来了一些同样是中年家长的围观。
　　明枫看着已经哼哼唧唧地扯着裙子熟练地摆造型给自己看的小姑娘，眼角都弯起来了。
　　耐心又乖巧，明明觉得遭罪，却不愿意拒绝她，为了尊重年长的长辈，努力做着让她们觉得幸福的事。
　　她的小香……
　　哦。
　　明枫叹了一口气突然发现，小香是别人家的小香，还不是她家的。
　　明明小北和小香坐在一起成了同桌，可过了这么久，同桌就还只是同桌。
　　给了机会，她那笨儿子不中用啊！
　　“都很漂亮，那就都买下来。”明家是豪门，虽然比不上陈氏那么大，可能在和陈家翻了脸以后依旧混得风生水起，明枫当然不能小觑。
　　她只觉得苏沉香穿上每一件衣裳都那么好看，好看得不得了，让她的心都软乎起来，她就把苏家的地址递给店员说道，“送到这里。”
　　她要给苏沉香买衣服，而且简直是把所有的最新款款式全都包圆，苏沉香却觉得这样不行。
　　这种店里的衣服都很贵。
　　她觉得没有必要。
　　作为普通人家的孩子，几件衣裳换着穿就行，用不着买所有的款式。
　　“是我买给你的。”明枫温和地说道。
　　苏沉香摇头。
　　明枫却拿出了一枚九重安泰符。
　　“你可以送给我，我却不能买衣服给你么？”
　　“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安泰符是你对我的心意，那阿姨也想让小香做最漂亮的小姑娘，这是阿姨的心意。”明枫摸了摸苏沉香的脸，慈爱地说道，“而且小北现在每天都很开心，小香，阿姨谢谢你。”
　　打从苏沉香给陈天北驱鬼，陈天北就变得多了勃勃生机，而不是从前那样阴郁。
　　看着日渐鲜活开朗的儿子，明枫心里很感激苏沉香。
　　她摩挲着苏沉香柔软细腻的脸颊，目光温煦慈爱。
　　这看呆了这家店外，一个脸色憔悴苍白的中年女人。


第57章 
　　徐丽简直不敢相信地看着光辉明亮的店铺里。
　　苏沉香站在那里，被明枫慈爱地爱护着。
　　她当然认识明枫。
　　明氏企业的负责人。
　　徐丽虽然现在落魄了，可当初和林总在一起的时候，也曾经来往交际在各种商业酒会上，当然对这位明氏负责人记忆深刻。
　　这是商场上出了名的女强人。
　　可在徐丽看来，明枫是格外失败的。
　　毕竟这么一个女人，商业联姻嫁给了陈氏集团的太子爷，可却和丈夫感情不好，夫妻分居，带着儿子住在娘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有大把大把的情人。
　　虽然明枫在商场上的确足够让人尊重，可在徐丽的眼里无疑算不上令人羡慕。
　　一个女人，那么要强有什么用？
　　她把明氏企业带成了全国闻名的大企业又有什么用。
　　不还是一个没有丈夫喜欢，房间里冷冰冰的可怜女人。
　　徐丽一向自得自己才应该是被人羡慕的。
　　林总虽然对她态度一般，可和她结婚以后却没有什么绯闻，也对她一向都很纵容，随便她花钱，享受贵妇人轻松安稳的生活，而不是逼着她出门辛辛苦苦地工作。
　　这样富太太的悠闲生活是她梦寐以求。
　　不是比明枫这样一个只有事业却没有丈夫的女人强多了么。
　　如果，如果不是林总非要跟她离婚，徐丽现在还很幸福。
　　她最近因为丈夫要跟自己离婚的事焦头烂额。
　　现在，看到明枫依旧那么光鲜亮丽，她的心里本来就多了很多的嫉妒。
　　林总在家里的时候时常称赞明枫巾帼不让须眉，比男人还厉害，她听着都觉得讨厌。
　　而这样一个被丈夫推崇的女人，竟然还在喜欢着自家那个一无是处的小拖油瓶。
　　徐丽眼睛都红了。
　　想到林总之所以跟自己离婚，都是因为苏沉香，她牙根痒痒，红着眼睛推开了店铺，一头闯入了气氛很温馨的店铺里。
　　这时候苏沉香正跟明枫摇头呢。
　　“那就只买三件吧。”她跟明枫讨价还价说道，“新衣服如果不穿，白放着那不是很浪费么。我们还是不要浪费。”
　　她对衣服什么的其实不是很在意，也觉得并不需要太多的衣服，毕竟衣服穿不完怪可惜的。
　　而且，本着勤俭持家，不要浪费的良好的准则，她觉得三套已经挺好的了，毕竟之前家里的衣服也没有很旧，可以和新衣服换着穿。
　　她摇着小脑袋，一副要不就都不要了的样子。
　　明枫笑着看着这个一点都不愿意别人破费的小姑娘，没有勉强她，点头答应了。
　　她摸了摸苏沉香的头。
　　这时候徐丽冲进来，吓了大家一跳。
　　“苏沉香！”徐丽尖叫起来。
　　自从那一天大雨夜后，她再也没有和苏沉香见过面。
　　可苏沉香就像是梦魇，一直都伴随在她的生活里。
　　无论是她，还是苏强，都是祸害。
　　她习惯了对自己的女儿尖叫，因为要被离婚，也没什么优雅的样子，一副恨不能把苏沉香给撕烂的样子。
　　明枫皱眉，把苏沉香护在自己的身后，微微抬起下颚，冷淡地看向她。
　　李阿姨从另一侧快步走过来。
　　她们出身都很好，看着像是疯子一样的徐丽，就像是在看讨厌的东西，那傲慢的样子，让徐丽眼睛更红了。
　　要不是她即将离婚，如果她还是林总太太，明枫敢对她这样无礼么？
　　“你们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明枫就对一旁不安的店员冷冷地说道，“大声喊叫让大家都很扫兴。这种人会让人担心你们店里的安保。”
　　“明总，李总，对不起。”店员急忙道歉，并且礼貌地请徐丽离开。
　　苏沉香从明枫的背后探头探脑。
　　徐丽妆容都没从前那么精心，憔悴疲惫得不行的样子。
　　想想林雅给自己通报说，林总离婚协议书都签完了，就等徐丽签字，苏沉香幸灾乐祸，心情特别好地看着徐丽，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是对徐丽当初对曾经的苏沉香的嫌弃，随意打骂，不管她死活的回报。
　　曾经的苏沉香不在了。
　　可不代表现在的苏沉香忘记了曾经徐丽这个母亲对她的伤害。
　　她一点都不觉得徐丽可怜。
　　“苏沉香，你对林家说什么了？苏强对林家说什么了？！”看见苏沉香笑容灿烂可爱，徐丽都要气死了。
　　她胸口都跟着疼了，赤红着眼睛看着苏沉香尖叫着说道，“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如果没有他们父女这两个污点，她现在还在林家做富家太太，而且，她都已经决定要备孕，给林总生一个儿子！
　　她是林总的妻子。
　　是最有资格给林总生孩子的人。
　　林雅只是一个女儿，林总这么大的家业，总得有儿子继承吧？
　　她还年轻，他们又是夫妻，徐丽都已经准备好了，要赶快怀孕，在林雅进入林家的公司，掌握公司之前给林家生下继承人，然后享受一辈子的豪门生活。
　　她正想得美，可一转眼，林总的离婚协议就已经拍到她的面前，无论她怎么哀求，解释，怎么道歉，他依旧要和她离婚，坚决得让她感觉到无比的恐惧。
　　她知道，苏强找过林总，之后林总就坚决离婚。
　　一定是苏强跟林总说过什么。
　　不过苏沉香也不知道她爸跟林总说过什么。
　　可她觉得这跟林总要离婚关系不大。
　　就算苏强没找林总，她盘算着林总也是要离婚的。
　　“你自己抓不住你老公的心，怎么还埋怨别人呢？”苏沉香探头探脑，小心眼地想着曾经徐丽在苏强的面前说的那些无情的话。
　　她那时候已经是林总太太，因为苏沉香哭着喊着要跟她过，徐丽本来不愿意，是苏强找上门来，请求徐丽让孩子跟着她。
　　那时候穿着奢侈的豪门太太志得意满，站在一辈子都没什么本事的男人的面前，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志得意满地说，“苏强，你别怨我。当初是你没本事，窝囊废，抓不住自己妻子的心，哪个女人愿意和你过一辈子。现在连女儿都嫌弃你，看起来真是可怜。”
　　她明明已经是成功人士，却一定要在含辛茹苦养大孩子的男人心里踩上一脚，践踏他的半生，完全没有半点不安。
　　现在，她为什么不能这么来对徐丽说话？
　　“你，你说什么？！”
　　“我说，被离婚的滋味不太好吧？”苏沉香欣慰地说道。
　　她眼睛亮晶晶的，可开心了。
　　徐丽却只觉得她是个讨债鬼。
　　“你和你爸一样，都是祸害！”她的声音格外刺耳。
　　“我爸是这世上最好的爸爸。比你强。对了，不是我爸跟林总说了什么，是我跟林总说了什么。”
　　苏沉香看着不敢置信的徐丽，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我就问林总，一个女人连亲女儿都下得去手，还能疼爱继女？你看……就是这么回事儿。”
　　她从不生气一个女人为了生活不要孩子，因为这都是她对自己的人生的选择。
　　如果她觉得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的确艰难，那把孩子留给孩子的父亲无可厚非。
　　可是……她不能在这之后，再回头嘲笑孩子的父亲，鄙视他，践踏他的尊严。
　　然后，在面对依旧孺慕自己，希望得到她的爱的孩子的面前，直接给她一耳光。
　　“至于你，你不是和安嘉嘉感情可好了么。那以后让她孝顺你。”苏沉香还有老父亲要养，辛苦得很。
　　安嘉嘉在林家的时候一口一个“小阿姨”，和徐丽感情好的不行，比亲母女都亲，那以后她就指望安嘉嘉呗。
　　苏沉香都听林雅跟自己气急败坏地说了，安嘉嘉虽然跟林氏娱乐解了约，可并没有退圈，而是和另一家娱乐公司签约，现在网络上她曾经推人的那段视频竟然都已经全网下架，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娱乐圈这种地方，新闻天天有，哪怕安嘉嘉的事之前闹得难看，可过不了多久，大家也就都忘记，她还能出来蹦跶。
　　因为这件事，林雅气得不行。
　　苏沉香就是觉得安嘉嘉还挺有本事，自己找到了愿意接手她的娱乐公司。
　　不过正好。
　　徐丽和她感情那么好，安嘉嘉既然要做名人，总不能抛弃自己的“小阿姨”吧？
　　一直以来，徐丽都在扶养培养安嘉嘉，却一心要把亲女儿赶走。
　　那就让安嘉嘉养着徐丽呗。
　　祝福！
　　苏沉香笑得可开心了。
　　可徐丽却已经浑身发冷地看着她。
　　苏沉香笑嘻嘻的样子，让她感觉到毛骨悚然，说不出的恐惧。
　　让她想到了，曾经怀着苏沉香的时候的，那曾经的一段让人骨子里发凉的往事。
　　“你，你简直不是人。”她喃喃地说了这句，突然安静了下来。
　　被气得发疯的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竟然不再发疯，怨恨又畏惧地看了苏沉香一眼，踩着高跟鞋歪歪扭扭地走了。
　　“我当然不是人。”苏沉香看着她那仓促的背影，哼唧了一声。
　　风波一下子消停了，明枫赶紧带着苏沉香从店里出来，唯恐她被亲妈打击得难过，更加温柔地哄着她，吃了一顿大餐，很晚才把苏沉香送回了苏家。
　　苏强这时候正和推着机车出来的陈天北在说话，看见苏沉香提着几个衣服袋子回来。
　　他愣了愣，苏沉香已经急忙对他说道，“我送阿姨护身符，阿姨回送我几套衣服。”
　　这是苏沉香自己决定的事。
　　苏强就点了点头，没有要反驳她的意思。
　　他就是一个听女儿话得不行的老爸。
　　陈天北看着这一幕，想想陈塘那个王八蛋，酸了一下，却还是骑上机车，跟着明枫一起走了。
　　苏沉香目送他们离开。
　　小白从楼梯门口探头探脑，探出一张清秀苍白的脸，目光灼灼。
　　“老大，快来庆祝你考出好成绩。”
　　苏沉香期中考那么优秀，小白乐乐呵呵地要庆祝。
　　可下一秒，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看向外面的街道。
　　苏沉香霍然回头，一起看。
　　一抹阴气，随着一片翻滚的红裙边角，彻底消失在了街道的角落。
　　吊着别人胃口，还一口阴气都不给碰。
　　特别懂什么叫若即若离。
　　苏沉香默默运气。
　　又是那只吝啬鬼。
　　等着！
　　早晚吃了她！


第58章 
　　苏沉香虽然暂时吃不着，不过输鬼不输阵，恶狠狠地放狠话。
　　不过手里提着很多的口袋，她累得慌，才凶了一句，就哼哼着把袋子都递给人高马大的苏强，跟欲言又止的小白一起进了楼梯。
　　“大人。”小白血淋淋地从苏沉香的背后靠过来。
　　苏强有点不好意思地动了动。
　　他不嫌弃小白迸自己一身血。
　　而是小白是一个女孩子。
　　苏强觉得还是不要和女孩子靠得太近，对小白也不太好。
　　“你也感觉到了？”苏沉香就对小白问道。
　　“最近我总觉得有人盯着我。”小白讷讷地说道，“去别的小区玩，别的鬼感觉不到。不过我就是觉得，像是有人盯着我看。像是个厉鬼。”
　　她现在自由得很，每天随心所欲很开心。
　　更何况她还有苏沉香给她的头发作为安全保障，小白什么都不害怕。
　　她正忙着要羞答答地跟隔壁一个帅鬼谈恋爱呢，开开心心的时候，总是会觉得有人在看她。那种目光没什么恶意，可小白就是觉得怪奇怪的。
　　“……那渣男是不是有个前女友。”苏沉香若有所思地问道。
　　“谁？”小白早就把渣男给忘天边儿去了。
　　她突然回神，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起来苏沉香说是谁了。
　　张师兄之前来找她的时候不是说过的么。
　　欺骗她感情，最后又杀了她想要把她做成厉鬼的那个渣男，在害死了她之前，还有另一个受害者。
　　就是那只厉鬼在最后的时候扒了渣男的皮，让他凄惨地死去。
　　之后，那只厉鬼跑得飞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直都没有被发现踪迹……想想自己看到的那片红裙的裙边，小白哆哆嗦嗦。
　　“你怕什么。”苏沉香疑惑地问道。
　　“她，她不是来打小三的吧？”
　　虽然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是被渣男骗了，可身为厉鬼能有理智么？
　　会不会觉得她是破坏他们感情的第三者？
　　苏沉香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最近想象力特别丰富的小白。
　　这属于狗血电视剧看多了。
　　“她连渣男都能直接扒皮，要是想报复你，一鬼爪的事。”虽然苏沉香的头发会震慑厉鬼，可如果真的恨极了小白，总还是会有办法。
　　更何况小白自己都说，那厉鬼似乎没什么恶意，就是……就是仿佛很喜欢观察小白似的。
　　对于无害的厉鬼，虽然那厉鬼身上有血腥味儿，可想想她当初是受制于恶人，不得已，苏沉香就不怎么想吃她了。
　　她就含糊地说道，“她爱看你就看呗。别让她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小白呆头呆脑地问道。
　　“……看得见吃不着，损不损啊！做鬼不能可气到这个地步！”
　　咋不知道心疼鬼呢。
　　苏沉香忍得很辛苦了好么？
　　天天在她的面前晃一晃，还不给吃，这是鬼能干得出来的事么？
　　苏沉香顿时觉得小白也不是很机灵，嫌弃得翻白眼。
　　小白，委屈！
　　她哼唧了一声，躲到自家大人她老爸身后。
　　苏强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女孩子们吵架，一路憨笑。
　　他们就这么回了家。
　　家里热热闹闹的，陈总今天买了好大一个大蛋糕，就是为了庆祝苏沉香的好成绩。
　　因为他之前卖了陈天北他爸，那家伙最近在公司一脸衰气，都没精神找他的麻烦，陈总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已经决定暂时不要辞职创业，先把手里的两家公司给把握住。
　　苏铭揉着眼角坐在边上没说话，看着一脸阳光灿烂的陈总。
　　“哥，你真辛苦。”苏沉香心疼地，假假地说道，“可惜你不能补补，要不，我把我的小笼包送你点吃吃了。”
　　反正苏铭吃不了她的厉鬼小笼包。
　　苏沉香说得特别惋惜。
　　苏铭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
　　陈总的地产公司最近正走上正轨，手里好几个项目都有负责人在监管，不太用他操心，最近陈总正准备进军娱乐圈……娱乐圈里的俊男美女多，陈总合计着，总能找到个对象了吧。
　　因为这个目的，陈总对影视公司很上心，已经启动了一个电影项目。
　　苏铭忙着的，也就是这个电影。
　　苏沉香对这些一窍不通，也不太感兴趣，只听苏铭说是一个现代爱情电影，据说陈总兴致勃勃，还想要跟去剧组，美其名曰学习影视制作，其实是想追求现在已经暂时预定了女主角的，确定单身的小花旦。
　　她嫌弃地撇了撇嘴角，哼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不是她搞封建迷信。
　　她左看右看陈总的面相，也不像是能脱单的样子。
　　不过这么残酷的话，她不说。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依旧是……
　　祝福！
　　“虽然工作重要，不过劳逸结合么。”她还是把苏铭拉过来，一块儿吃吃喝喝，好好放松放松。
　　虽然热烈庆祝了一下阶段性好成绩，不过考虑到这才是刚刚开始，之后还有期末考试更重要，苏沉香翘起的尾巴就收回来了。
　　等到了晚上，陈总怀揣着脱单春梦美滋滋地回家睡觉，苏沉香也挺着吃得饱饱的小肚皮睡得喷香，苏强小心翼翼地关起了她的房门，出来贤惠地收拾饭桌。
　　苏铭帮他收拾，苏强却拒绝了。
　　“你快点回去睡觉吧。”他也心疼为了能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努力工作的侄子。
　　“小香这次考的不错。”苏铭对苏强说道，“她现在挺好的。”
　　苏强的手突然顿了顿。
　　“你觉得她现在挺好啊？”他又飞快地垂头收拾了起来。
　　“比以前可爱多了。”苏铭疑惑地看着苏强，觉得有那么一刻，苏强看起来……他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成绩单，想想苏沉香打从当初的那一个电话打给自己以后的生活，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他嘴角的笑意虽然浅淡，可却是真心的温和，苏强此刻抬头，看着他眼里的那抹柔软，轻声问道，“你更喜欢现在的小香？”
　　“谁会不喜欢现在的小香。”既然熊孩子睡着了，苏铭就坦然地承认，自己还挺喜欢苏沉香的。
　　只要她别天天气人，他能更喜欢她。
　　苏强努力地笑了一下。
　　“以前的小香也特别好，也是好孩子。”
　　这蠢爸爸的滤镜让苏铭没说什么。
　　在他眼里，苏沉香就没有不好的时候。
　　“那小叔你更喜欢以前的小香？”这不是欠虐么。
　　“都是我的孩子，没有分别。”苏强飞快地收拾了手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把桌子擦干净了，又赶紧忙忙碌碌准备第二天早饭的食材。
　　看他爱女如命的样子，苏铭早就知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从前苏沉香小的时候他就这样。
　　他见怪不怪，看苏强的确不需要自己帮助，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身材高大有力的男人贤惠地送他到了门口。
　　等侄子走了，他关上房门，静静地站在门口好一会儿。
　　小白从客厅里疑惑地探头，看了自家大人的老爸两眼，觉得他像是有点难过的样子。
　　不过她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谁还没有点心事啥的，她正忐忑着要真是渣男之前的厉鬼来找上门，自己是不是要哭着喊冤枉呢。
　　她担心得不行，也没觉得苏强有心事是多大的事，当然也不会去和苏沉香特意说。
　　苏沉香也已经更加忙碌地进入到了学期的后半年。
　　她虽然期中考试考得还不错，可其实和班级里几个好学生的分数咬得很紧。
　　特别是陈天北。
　　不愧是她的食堂。
　　综合成绩比她还高了两分。
　　这么优秀的竞争者在身边，苏沉香当然不能气馁，天天忙着上课，顺便还得丰富高中生活，比如参加个体育课啥的……在厉鬼中无往而不利的苏沉香在体育课上败了北。
　　一个八百米下来，险些吐魂。
　　陈天北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么个倒霉小姑娘哼哼唧唧地在自己的身边哭。
　　“我说苏沉香……”
　　“得，得吃两……五顿饱的才能好。”小姑娘哽咽地说道。
　　她觉得跑了八百米，身体都不是自己的身体了。
　　为了避免胳膊腿儿太疼，她耗费了不知道多少阴气才把自己给滋养得舒服点。
　　那耗费的阴气不得补充补充么。
　　陈天北：……
　　他嘴角抽搐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卖惨的破孩子。
　　“知道了。对了，有个事。蒋师兄你还记得么？”
　　“那生魂？我不吃。”苏沉香拒绝食堂拿生魂来敷衍她。
　　“蒋师兄想谢谢你，而且观主想见见你。”陈天北就当听不见这鬼言鬼语，对苏沉香提醒说道，“你给蒋师兄画的那固魂符让观主很重视。等见了观主，别嚷嚷自己饿。”
　　白云观的观主火眼金睛的，他得提醒一下苏沉香。
　　看她乖乖地点头答应了，他头疼地揉了揉眼角，对她说道，“晚上给你做饭。”
　　他含糊地说道。
　　眼前，可怜巴巴的破孩子已经展颜，露出了一个好看得不得了的笑容。
　　果然，刚才还是在卖惨。
　　陈天北冷漠地想。
　　“我都听你的。”厉鬼还在对他乖巧地说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
　　“呵……”他冷笑了一声。
　　他再相信她，他就是个傻子。
　　可到了放学，陈少还是任劳任怨，先跟苏沉香躲在没有人的小树林，给苏沉香吃了一顿饱饭，这才送了心满意足，哪儿哪儿都不疼了的小姑娘回了家。
　　到了这个周末，苏沉香接到警局的通知说小白家人的补偿款已经准备交给她的家人，她带着小白就去了警局。
　　才走进警局，她就看见一个身穿道袍，看起来很威严的中年男人缓步而来。
　　他走到她的面前，似乎疑惑了一下，问道，“你就是……苏沉香？”


第59章 
　　苏沉香抬头看着这个中年男人。
　　很威严的样子。
　　“观主。”陈天北叫了一声。
　　苏沉香仿佛鹦鹉学舌。
　　“观主。”她也叫了一声。
　　乖巧！
　　白云观观主凝神，看了苏沉香一会儿，又看了一眼带着几分紧张的陈天北，突然笑着说道，“听说你们是同班同学，看起来关系不错。”
　　而且，似乎是担心苏沉香得罪他一样，陈天北第一时间就叫破了他的身份，这份用心，让白云观观主觉得心里有点高兴。
　　陈天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因为小时候的一些遭遇，陈天北一直都生活在随时可能会被厉鬼吞噬，魂飞魄散的压抑里。
　　他挣扎着活着，心里一直都不怎么幸福。
　　当然，为人就格外冷淡。
　　看着他毫无希望，对一切都没有兴趣地勉强活下来，白云观观主看着怪心疼的。
　　现在苏沉香横空出世，陈天北明显比从前多了鲜活气，也懂得为别人着想，他的心里欣慰，微笑着把悬挂在身上的一枚很精致的玉符拿给苏沉香，温煦地说道，“送给你。就当做是见面礼。”
　　他很温和，苏沉香觉得，自己在白云观记名，也是白云观的一份子，那拿观主的见面礼不是应该的么。
　　她美滋滋地接过来，道谢，挂在自己的双肩包上，当个小挂件。
　　虽然这护身符还赶不上她做的呢，不过苏沉香不挑。
　　免费的有什么可挑的。
　　陈天北紧张地瞪着护身符。
　　护身符在书包上挂着，没有什么反应。
　　陈天北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谢谢。”
　　“不用谢。”这么礼貌的小姑娘，让白云观观主忍不住笑了。
　　他对苏沉香印象很好，带着他们一起往警局里走，一边温和地说道，“还有，之前别墅里那件事，我得感谢你。小香，我可以叫你小香么？”
　　见苏沉香毫不在意，大大方方地点了头，他想到自己的弟子险些在别墅里翻了船，不由心有余悸，继续说道，“而且，你的固魂符救了你师兄。”
　　他随意地说起师兄二字，苏沉香没觉得异样，陈天北却若有所思。
　　“没事。对了，陈塘付钱了么？”
　　“付了。”别墅里被翻出那么多的脏东西，陈天北他爸陈塘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既然不知道，那白云观帮他的破别墅驱了鬼，当然不能当活雷锋，陈塘前两天一脸抑郁地付了一大笔的费用。
　　想到陈塘手里那几个项目也都暂停，白云观观主便对苏沉香笑着说道，“这笔费用我会让观里打给你。对了小香，你有没有师门。”
　　来了！
　　陈天北心里说。
　　“师门。”苏沉香茫然地问道。
　　“我是说，你有没有师门。”
　　苏沉香摇了摇小脑袋。
　　她没师门。
　　不过，要说她出身鬼门关啥的，也没什么问题。
　　“那你的符箓跟谁学的？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你这符箓和白云观有很大的关系。九重安泰符，是你画的么？”
　　他之前看见了明枫随身携带的九重安泰符，看见一眼，哇哇吐血好么……好家伙，就在草纸上画了几笔，然后敷衍地折了几下，这也太碎观主大人的三观了。
　　草纸……他都怀疑人生了。
　　九重安泰符是白云观的不传之秘，他倒是也不相信苏沉香是偷学，只猜测苏沉香是跟着白云观里的某位嫡传天师学的。
　　那不正说明苏沉香是白云观的嫡传嫡子。
　　对于门下能出苏沉香这么一位学会了九重安泰符，之后还展现出了高深固魂符的弟子，白云观观主挺高兴的，觉得白云观后继有人。
　　可他兴致勃勃地问遍了观里几位了解九重安泰符的长老，他们都摇头，说对苏沉香没印象，他就又翻看白云观里的天师的名录，翻得头秃，也没看出来谁能给苏沉香当老师。
　　因为这件事，白云观观主觉得有点慌张了……难道白云观还有他不知道的前辈或者能人，没记录在册？
　　因为这，他大清早上就来警局，想要问问苏沉香。
　　她老师到底是谁啊？
　　“就一老头儿。”苏沉香含糊地说道。
　　“什么样的老头？”白云观观主开始思考家里都有几个老头儿。
　　“挺普通的，当初给……”被陈天北用力地瞪了一眼，苏沉香哼哼唧唧地说道，“给一大户人家看大门的老头儿。看我天资聪颖，善良热心，他就教了我一点天师的知识。”想想老头子的消失，她挠了挠小脑袋，小声说道，“他已经不在啦。”
　　白云观观主默默地听着，看苏沉香有点垂头丧气，一边在心里思考是不是从前白云观有什么叛出师门的高人什么的，一边相信了苏沉香的话。
　　这个孩子明显不是会撒谎的性格，而且为人善良，听小张说感化过厉鬼，而且还明知道危险去别墅救人，人间真善美莫过如此。
　　怀疑她，良心不会疼的么？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说有可能是叛出白云观的什么人在上了年纪，知道自己要过世，挣扎着把这些知识教给了苏沉香，希望她继承衣钵，苏沉香未免来历不正，可观主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应该因为敝帚自珍，或者因为一些曾经的恩怨，就去抹杀苏沉香的天赋。
　　他就对苏沉香更加和颜悦色，温煦地说道，“虽然你学得的白云观的符箓不是正途，可小香，你既然已经学到，我也不会为难你。”
　　苏沉香感动地看着他。
　　“然后呢？”
　　“你就不要在白云观记名了。能绘制九重安泰符的天师，你可以做内门精英弟子了。”
　　苏沉香精明地想了想。
　　如果做了白云观的精英弟子，那她的家里人是不是安全能够得到更多的保障。
　　“我的家人会被保护么？”
　　“当然。没有人敢动白云观精英弟子的家人，那会与白云观不死不休。”
　　见苏沉香眼睛亮了起来，显然动心了，这份牵挂家人的善良，让白云观观主目光更温和……这要是他的嫡传弟子，他还不把她捧上天啊！
　　不过就算不能让已经有了师承的苏沉香拜入自己门下，他还是更慈爱地对苏沉香说道，“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小香，什么都不用害怕。白云观以后就是你的后盾。”
　　“好呀！”
　　苏沉香急忙用力点头。
　　陈天北嘴角抽搐地看着鬼头鬼脑混进了白云观，跟一群天师成了“一家人”的苏沉香。
　　“关于九重安泰符……”
　　白云观观主斟酌了一下，对苏沉香试探地问道，“每年，你帮观里绘制四枚，咱们二八分账，你分八成，行么？”
　　“四枚？”
　　“很多么？”白云观观主想想自己每每绘制了九重安泰符必然头晕眼花必须吸氧，不由紧张地问道。
　　“十枚吧。”苏沉香甜甜地说道，“观里一直对我挺好的，还愿意保护我的家人，还愿意跟我分账。观主，我觉得咱们白云观就是温暖的大家庭。为家里出一份力，这算什么？而且，如果我能多绘制一些，观主就不会再亲自动手去辛苦吧。”
　　她软软的，乖乖的，还这么贴心，这一刻，白云观观主眼眶湿润。
　　“小香，你是个好孩子。不过九重安泰符很费神，我担心你身体……”
　　“没事没事。”苏沉香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是有点符箓上的天赋的。能多做一些，咱们白云观在天师这一行的影响力是不是就更大，更有地位了？您就让我出这份力吧。”
　　她顿了顿，更不好意思，雪白的小脸微微泛红，像是一个羞涩的小姑娘，小小声地说道，“就是，就是如果绘制符箓太多，我饿……我是说，我家里还养着一只厉鬼，她得多吃点，好能保护又辛苦又筋疲力尽的我呀。”
　　陈天北木然地看着她。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是了。我记得你身边有只冤死鬼。她如果更强大一点，你的安全也会有保障。”白云观观主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愧是观主。
　　这么上道，苏沉香泪目了。
　　“可不是！”女孩子一下子理直气壮起来，声音慢慢大起来，说道，“要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饱！不给吃饱饭，怎么干活！观主，卖符箓的钱，我只要六成，剩下的都折算成厉鬼，给我……家小白吃吧。”
　　她积极开拓新的食堂，而且喜新不厌旧，回头对陈天北小声说道，“你放心，你永远都是我心里的唯一……头一份儿！”
　　公然爬墙，掩饰都不掩饰。
　　陈天北这一刻，气得胃疼。
　　白云观观主却若有所思起来。
　　“你说起厉鬼，我倒是手里有个案子。”
　　“我暂时不接单子。”苏沉香遗憾地说道。
　　她也不能旷课去捉鬼是不是？
　　要不是因为天天在学校不好出门，她也用不着管白云观要现成的饭吃。
　　“这案子其实跟你有点关系。还是之前别墅的关联的案子。”见苏沉香疑惑地看着自己，白云观观主慈爱地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笑着说道，“之前你不是帮几个中学生画了聚阳符，给他们养身体么？其中有一个人家，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让你蒋师兄和你一起去。”白云观观主皱了皱眉，对苏沉香慢慢地说道，“这家人还有一个长女，二十多岁吧。看见我们上门观察后续情况，就跟我们说，她这段日子天天做梦，梦里有人对她表白，说对她一见钟情，要她嫁给他。现实里，她最近经常遭遇到祸事，几次险些丧命。”
　　“那让蒋师兄过去看看。”
　　“他去了，无功而返。没感觉到这姑娘身上有鬼气。”
　　“那可能是入梦吧。”苏沉香漫不经心地说道。
　　“入梦？”白云观观主诧异地看她，“你竟然知道厉鬼入梦？”
　　遮掩身上的气息，只通过睡梦潜入活人的精神里，这很难么？
　　“还有谁会不知道么？”
　　看着这凡尔赛小姑娘，白云观观主和陈天北都沉默了。
　　他们的手心都有点痒痒。


第60章 
　　不过缓了缓好半天，白云观观主深深地觉得，白云观捡到宝了。
　　连厉鬼入梦都能一下子想到，这简直就是天才。
　　陈天北真心觉得白云观这是捡到鬼了。
　　他想想那无功而返的蒋师兄，再想想别墅里被困在厉鬼空间的张师兄周师叔，心里有点大事不好。
　　总不会等个十几年，白云观的观主……
　　让苏沉香能者居之了吧？
　　想想统领天师一行最大的一股势力的白云观的，是苏沉香，陈天北眼前一黑。
　　那才真是见了鬼。
　　“能入梦的厉鬼其实也不少，不过幸亏那姐姐没有答应。厉鬼入梦就是为了勾魂，结下契约。一旦她答应他的告白，她之后殒命的话，那她就成了他的鬼仆，生生世世都不能挣脱。”
　　苏沉香的确很懂。
　　之前在古宅，她吃了的厉鬼多不胜数，能入梦的也不少见，甚至还有只厉鬼异想天开，也想入她的梦……苏沉香在梦里就把送货上门的厉鬼欣然笑纳，觉得挺满意的。
　　不过倒是她挺奇怪的。
　　按说，厉鬼看中了活人的话，直接给带走就行。
　　用得着这么又是入梦又是怎样，像是……
　　“这厉鬼是不是有点弱小。”她小小声地说道。
　　“……弱小？”
　　“如果是强大的厉鬼，那直接把人给弄死，拘了她的魂魄，不是更简单么。可还要在梦里要求她答应，我觉得这鬼又弱小又猥琐。”
　　苏沉香忧心忡忡，喃喃自语地说道，“……怕是不怎么好吃啊。”
　　这么猥琐的厉鬼，一点都没有厉鬼说害人就害人的光明磊落。
　　就比如当初那无脸鬼，直接出现在受害者的面前，多嚣张，多好吃。
　　可这在人家梦里叽叽歪歪，鬼鬼祟祟的厉鬼，听起来就像是没食欲的样子。
　　食材品质不行。
　　她就有点没什么精神。
　　“你的意思是……”
　　“算了算了，就算再难吃……可好歹也是去救人。我去一趟吧。”苏沉香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让观里开车送你们过去。”正在这时候，警局里面走出来了一些人。
　　看起来，他们的面容都很憔悴，小白之前被张师兄引入了警局，此刻正流着眼泪，红衣如血站在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的背后，看着他们抱着自己的一张黑白相片在流泪。
　　雪白的脸上再一次滚下了血泪，她近在咫尺，却不能再触碰自己的家人。
　　可看到上了年纪的老人的身边还有自己的妹妹在含着眼泪安慰，她又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她不在了，可好歹父母的身边还有她的妹妹，不让老人在晚年过于悲痛。
　　而她和他们，也应该划开界限。
　　人鬼殊途。
　　她本不应该在停留在他们的身边。
　　可下一秒，小白又感受到了莫名其妙的注视感。
　　她急急忙忙四处看，就见警局的院子门外，闪过了一片鲜红的裙子，而这时候又走出来了几个眉开眼笑的人。
　　他们拿着一张支票，看起来很开心，兴奋地彼此说着话，完全没有家人遇害的悲痛，相反，反而全都是天降横彩的喜悦，兴致勃勃地说道，“几百万！咱们都能换大房子了！”
　　他们说说笑笑，没有跟别人告别，急急忙忙要去银行把支票兑现。
　　小白露出几分厌恶，又急忙去看门口。
　　鲜红的裙子早就看不见了。
　　她动了动嘴角，最后看着自己的家人互相拥抱着流泪，彼此搀扶着走了。
　　“你不跟着去啊？”苏沉香跟白云观观主商量好，反正今天都出门了，不如去看看那被入梦的女孩子。
　　看见小白停留在原地没有跟家人继续接触，她不由好奇地问道。
　　小白急忙摇头，老实地说道，“如果我跟着他们，一定忍不住露出存在感。到时候爸妈还要为了我伤心。不如让我不要再影响他们的生活。”
　　她已经是一只鬼。
　　所以，理智告诉她，不要再和家人产生牵绊。
　　“倒是那一家人。”小白气愤地跟苏沉香告状说道，“我今天才知道，那位小姐姐……”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
　　“就是那位小姐姐小时候父母就过世了，亲戚们拿了她的抚养权，占了她家的房子，现在还靠着她，拿了几百万的补偿。凭什么啊！”
　　想一想小白都要黑化了，替那个女孩子生气得不行。
　　苏沉香却漫不经心地说道，“她现在是厉鬼，你为她操心什么。她不想让手里的钱落在这群人的手上，有的是办法拿回来。”
　　扒了渣男皮的那女鬼这段日子没有滥杀无辜，看起来还挺有做鬼的道德底线的，苏沉香不担心她会杀死那些黑心亲戚。
　　不过厉鬼吓唬人的手段多了去了。
　　她没怎么担心，让小白回家养养心情，就和蒋师兄一起坐着车子去客户家。
　　还是公车。
　　苏沉香美滋滋的，觉得占了老大便宜了。
　　陈天北捂着额头，脑海里都是苏沉香穿着道袍，道骨仙风，躲在角落里偷笑着吃饭的糟心画面。
　　他怕今天晚上也要睡不着觉。
　　“小香，要不是你知道厉鬼入梦，我可能就要请周师叔出马了。”蒋师兄驱鬼的能力很厉害，不过却没有这种所谓的厉鬼入梦的经验。
　　他到底还年轻，没有经验无可厚非，不过却觉得苏沉香让他刮目相看，还跟苏沉香道谢说道，“你的固魂符真是救了我了，要不然，我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他之前和镜子里那厉鬼拼了，拼得生魂上全都是伤，这伤了魂魄根本，本来很难治愈。
　　可苏沉香的固魂符太厉害了。
　　厉害到连观主都啧啧称奇的地步。
　　“同门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么。更何况。我虽然知道厉鬼入梦，可我还是新人，还有很多行规不懂，师兄，你以后要多帮帮我。”
　　苏沉香软软地读蒋师兄笑，蒋师兄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一口答应，温和地对苏沉香说道，“咱们是师兄妹，多带带你，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还笑眯眯地拍了拍苏沉香的小脑袋。
　　白皙漂亮，眉眼精致的黑发小姑娘，对她的天师师兄笑得格外亲近。
　　陈天北不想说话。
　　好在车子很快就开到了一处别墅，苏沉香下了车，跟着蒋师兄一起进了别墅，就见一对脸色苍白的夫妻迎出来。
　　看见蒋师兄又来了，他们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扑过来，紧紧地抓着尴尬的蒋师兄说道，“蒋先生，求你救救我家小美！她，她又做梦了！”
　　说着话的时候，一个帅气的男孩子从里面出来，紧张地说道，“我把我的聚阳符给我姐带着了，她说觉得暖和，之前休息得好多了，也能睡觉了。”
　　“然后呢？”蒋师兄先把苏沉香拉过来，给他们介绍。
　　当听说苏沉香就是给了儿子聚阳符，而且最终救了儿子的那位小天师，这对夫妻更感激了。
　　他们急忙请他们进门。
　　“老大。”那男生却忐忑地走到陈天北的身边，畏惧地叫了一声。
　　“试胆，嗯？”陈天北冷笑着看他。
　　男生垂头，一脸愧疚。
　　他就是那天在别墅，坐在了别墅镜子前面削苹果，也是提出试胆游戏的人。
　　因为险些害了朋友，也害了要救自己的天师，他一直都很后悔。
　　并且，因为他是当时坐在镜子前，直面了那只厉鬼，身体受到的影响最为严重。
　　“我姐今天又做梦了。之前好几天她没做那梦，以为已经好了，她就把符还给了我。”
　　因为他被阴气影响严重，失去聚阳符就精神不好，他姐姐心疼他，不愿意占着他的聚阳符，而且觉得自己好了，就把符还给了他。
　　可当天晚上她就又梦见了那个男人……他垂着头讷讷地说道，“我又把符偷偷塞到她的枕头下头去了。”
　　他们姐弟互相心疼，感情很好。
　　因此，他求助地对陈天北说道，“我姐会没事的，对么？”
　　“她肯定没事。”
　　苏沉香都来了，还有什么厉鬼能跑。
　　陈天北就嗤笑了一声。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脸色苍白，阳光热烈却还在打寒战的男生，从衣袋里翻出一枚聚阳符。
　　“苏沉香让我拿给你的。记得付钱。”他冷淡地说道。
　　自己做错事，总不能让苏沉香给他免费。
　　也很帅气的大男生急忙感谢地接过来，悬挂在身上。
　　苏沉香不知道陈天北帮她完成了一笔交易，她正跟着满是眼泪的女主人走到了一扇关得死死的房门前。
　　房门里毫无动静，寂静得让人心慌，女主人不安地推开门，就见房间里黑暗一片，一个就算是在黑暗里也漂亮得让人眼前一亮的年轻女孩子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她的眼睛里全都是血丝，可却瞪着眼睛，坚持着不肯入睡。
　　让苏沉香意外的是，遇到了这么可怕的事，她的精神状态似乎还不错。
　　没有惊慌恐惧，也没有流着眼泪害怕得不得了，相反，咬牙切齿的，像是在较劲一样。
　　这样的意志，让苏沉香觉得怪稀奇的。
　　“小美啊，这是白云观的两位天师，蒋先生你还记得么？”比起坚强的女儿，当妈的女主人更难过一些。
　　她急忙介绍了苏沉香，就看见这个能被称一声大美女的女孩已经站起来，脚下有些踉跄，却还是笔直地走过来，对苏沉香露出笑容，握手，道谢。
　　“您是之前给我弟弟聚阳符的苏天师吧？谢谢您救了我弟弟。”她看起来神智清明。
　　苏沉香却不是来跟她打招呼的。
　　她歪头看了看她，突然问道，“很累么？”
　　“累。”大美女干脆地说道。
　　下一秒，一只软软的，雪白的小手，在她诧异的表情里，轻轻地覆盖在她的双眼上。
　　“累了就睡一觉吧。”女孩子似乎踮起了脚尖，软软的声音，带着让人心里一软，又莫名安稳的力量，柔和地说道，“别害怕。我在呢。我会一直守着你。”


第61章 
　　明明是个比她年纪还小的女孩子。
　　可她就是这样相信了她。
　　莫名让人感到可靠。
　　看着大美女就这么在自己的面前睡了过去，苏沉香坐在她的床边，安静地等着。
　　这美女的身上的确是有这一丝丝残留的鬼气的痕迹。
　　她就更耐心了。
　　陈天北不踏进女性的房间，免得让人尴尬。
　　不过他就守在大开的房间门口。
　　在这里，只要房间有异动，他可以第一时间冲到苏沉香的身边。
　　“老大，要不你去那边坐一会儿？”他身边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
　　“不用。”陈天北看着也趴在房门边上，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唯恐这一次也会失望，又担心会给驱鬼的天师带来麻烦不敢进去打搅的那对父母，想了想，指挥身边的男生说道，“你去拿几把椅子。”
　　他的话让男生如梦初醒似的，急忙去搬了几把椅子，挤在一起守在门口。
　　他们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担心，却大气都不敢喘，房间里安静得不行。
　　苏沉香等啊等啊，就在她等得有点不耐烦，突然感受到了房间里微妙的变化。
　　就像是从房间的缝隙，也像是从什么地方，缓缓地出现了淡淡的阴冷的气息。
　　这气息轻飘飘的，带着几分恶意与说不出来的阴寒，一点都不在意房间门口就有着几个紧紧地盯着这里的活人，肆无忌惮，直奔床上睡着的漂亮的年轻女孩。
　　微弱的气息笼罩在女孩的身上。
　　苏沉香透过了阴气，隐隐约约，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从阴气里跨越空间慢慢地接近而来，直到到达床上方悬浮着俯身下来，就想要覆盖在睡着的女孩的身上。
　　苏沉香一巴掌抽过去。
　　正缓缓地发生着一些变化的阴气猛地被抽得滚在地上。
　　阴气翻涌，汇聚成了一道淡淡的，惊愕的人形。
　　浅浅淡淡的人形在地上，就像是尘埃汇聚出来的形状。
　　陈天北见的厉鬼多了，看见这么浅淡的鬼影一点都不在意。
　　可他的身边，却传出了压抑的恐惧的惊呼。
　　普通人看到这一幕，显然还是害怕的。
　　可苏沉香却已经挽起袖子骂人了。
　　“谁让你随便进女生的房间了？臭不要脸的！都拒绝你了，让你滚蛋了！死缠烂打的男鬼，最讨厌了！”
　　她非常讨厌这种用下三滥的手段来伤害纠缠女性的存在，不论是男人还是男鬼，都很讨厌。
　　看见那道模糊的鬼影尖叫了一声转身就跑，苏沉香还能让饭长翅膀飞了，走过去，一只手提住这人形的脖子，一巴掌一巴掌抽过去，骂骂咧咧地说道，“让你害人，让你害人！陈总和我哥还没对象呢，你竟然还敢祸害美女姐姐！”
　　她觉得太生气了，几巴掌就把这弱得不行的鬼影给抽得晕头转向。
　　陈天北：……
　　他这一刻，莫名同情他堂兄和苏秘书。
　　没对象就是没人权。
　　不过当看到苏沉香突然停住了小巴掌，呆住了的样子，感受了一下，觉得房间里的阴气似乎散去了，陈天北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在门口问道，“怎么样了？”
　　他的话就像是让女孩子一下子回神，她捧着手里的两块黑乎乎的东西，眼睛里挂着大大的，失望的泪花看过来。
　　特别可怜。
　　强烈需要安慰。
　　陈天北迟疑了。
　　他看了看身边的人。
　　这家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走到一旁，不去听他们说话。
　　蒋师兄发现阴气消失，知道苏沉香解决了这件事，松了一口气，转身跟这家人去商量再彻底检查一下他们家的其它地方，免得留下隐患。
　　当房间门口只剩下一个人，苏沉香吸着小鼻子，委委屈屈地走过来。
　　“怎么了？”陈天北无奈地垂头，看着比自己纤细很多的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高高的，俯身靠过来。
　　苏沉香委屈极了，把手里捧着的，散发着奇怪味道的东西给他看。
　　“臭豆腐。”
　　她之前就说，这么猥琐，只能通过入梦来害人的鬼，怕不怎么好吃。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何止是不好吃，竟然抽出来两块黑乎乎，里面带着点点血丝的臭豆腐！
　　闻着这臭烘烘的味道，苏沉香恨不能血泪都流出来，哽咽地说道，“臭的。”
　　虽然说有人好吃这一口，觉得有股臭臭的香味儿，可苏沉香只觉得闻着这股味儿，眼前一片金星。
　　她看起来难过极了，陈天北努力忍着，才没有笑出声儿来。
　　虽然苏沉香看起来有点惨。
　　可这就是……就是总是想要爬墙的后果。
　　外面没资质的三无食堂的饭，有他的干净好吃，有他的品质保证么！
　　总是想要在外面吃饭，这不就翻了船么。
　　陈天北这一刻，有微妙的满意。
　　“那就丢了。回头……”
　　“不行，不能浪费。”虽然臭豆腐不在她的审美，闻着让鬼头晕，可苏沉香还是在陈天北抽搐的目光里，坚强地啃了一口。
　　味儿冲！
　　她哆嗦了一下，小心地把剩下的厉鬼臭豆腐放进了随身携带的食品袋里，瘪着嘴角，坚强地说道，“回家，回家买两个馒头，夹着，夹着吃。”
　　她对事物的执着，让陈天北沉默了。
　　“不好吃就算了。”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苏沉香哽咽地说道。
　　“……谁教你的？”苏沉香歪理一套一套的，陈天北嘴角抽搐地问道。
　　“自学成才。”食物一点一滴都不能浪费，这难道还用人教？
　　打从她有了记忆就知道这个道理了。
　　虽然难吃，不过苏沉香还是妥善地把臭豆腐收起来。
　　这时候，在房间里四处拿着罗盘观望一遍了的蒋师兄也走过来。
　　看见苏沉香眼睛里还挂着大大的泪花，蒋师兄是个很温柔的性格，担心地对苏沉香问道，“小香，到底怎么了？”
　　他贴心地说道，“如果觉得这鬼留了什么麻烦，那接下来交给我。”
　　苏沉香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跟师兄说说好不好？”蒋师兄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俯身，耐心地给苏沉香擦眼角。
　　“师兄，这鬼臭。”温温柔柔的活人，让厉鬼觉得委屈得不行，她抱怨。
　　“……这鬼什么？”
　　“这鬼臭。难受！”苏沉香垂下了小脑袋。
　　这可怜兮兮的样子，让蒋师兄觉得更心疼了。
　　白云观弟子这一代全都是小子，没有一个女孩子，他哪儿见过这么软乎乎，能撒娇的小师妹。
　　看见苏沉香可怜巴巴的样子，他茫然了一下，虽然还是有点不明白鬼臭是怎么回事，不过本能地就已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温和地说道，“那这鬼不是好鬼。都是师兄的错，让小香失望了。要不……等回头，师兄给你挑两只香喷喷的鬼？”
　　他做师兄的，当然要照顾师弟们，从小就养成了温和宽容的性格。
　　苏沉香抽噎了一声，顺杆爬。
　　“三只！”
　　“行。”看见她哼哼唧唧地把脸凑过来，蒋师兄笑着给她擦脸。
　　陈天北冷眼旁观，看着苏沉香骗人。
　　卖惨，她最会了。
　　“我给你挑香的。”他干巴巴地说道。
　　不过看起来阴沉沉的冷漠，当然赶不上蒋师兄的温和。
　　苏沉香却来者不拒，急忙从蒋师兄面前探头探脑，对陈天北露出幸福的笑。
　　她笑起来，眼睛被泪水湿润，水洗过一样清亮漂亮，映衬着雪白精致的小脸，漂亮得不可思议。
　　这时候，那一家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走过来，对苏沉香不安地问道，“大师，我家小美怎么样了？”
　　“她没事了。不过在睡觉，让她好好休息吧。”苏沉香就说道。
　　她顿了顿，想到刚刚啃了一口那厉鬼臭豆腐，接收到的那些厉鬼的记忆，决定给这一家人提个醒。
　　“还有，虽然这是厉鬼害人，不过也算是人祸。你家女儿得罪过什么人么？”
　　“什么意思？”这家人顿时脸色就变了。
　　看见苏沉香似乎有话要说，蒋师兄诧异了一下。
　　“苏沉香她能搜魂。”陈天北面不改色地对蒋师兄说道。
　　他骗人也越来越熟练了。
　　“搜魂？小香到底什么师承，怎么这么厉害。”蒋师兄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能搜厉鬼的魂的，想了半天也没从那些了解的天师派系里想出这么一种来。
　　不过苏沉香现在是他的师妹，当初要不是苏沉香从镜子里把他给抓出来，他现在恐怕都魂飞魄散了。
　　他信她！
　　“我们小香就是厉害。”蒋师兄清秀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
　　陈天北木然地跟着苏沉香坐到这一家人的面前，再一次觉得，白云观要完。
　　能不能有点警惕心！
　　“谭先生，谭夫人，小香天赋极高，是我们观主最看重的后辈，能力远超于我。你们可以完全相信她。”
　　蒋师兄却没有感受到师弟那复杂的心情，笑着坐在大家的对面，带着几分骄傲。
　　谭先生当然不敢以貌取人，虽然苏沉香年纪不大，可他还是对她恭敬地说道，“都麻烦苏天师了。”
　　“小美真的没事了么？”虽然亲眼看到苏沉香在房间里掐住了一道人影的脖子，之后那人影就不见了。
　　可谭夫人还是担心地问道，“她不会再被纠缠了么？”
　　“不会。”苏沉香理解身为父母对儿女的关心，一边抱着塞了厉鬼臭豆腐的书包，一边耐心地说道，“厉鬼已经被我给抽……散了。不过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她回忆着那只臭鬼的记忆，慢吞吞地说道，“不过这次她是人祸。这厉鬼本来和她没有关系，是有人把她的照片，头发，还有生辰和他捆在一起，引来了他。”
　　“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身为普通人的谭家很茫然。
　　“阴婚！”蒋师兄却突然失声说道。


第62章 
　　“就是配阴婚。不过她的阴婚有点问题。”
　　正常的配阴婚，都是亡故的男女。
　　从没有说一方是鬼，一方却是活人的例子。
　　因为一旦配成阴婚，婚契达成，一阴一阳，怎么生活？
　　必然会让活人受到影响死去。
　　因此，这种阴婚是受到谴责，受到严厉禁止的。
　　做这种事，也是伤天害理，发现就要被严厉打击的。
　　“怎么会……”虽然还觉得有点迷茫，不过谭先生一家听听这个词汇就觉得骨头缝儿里发凉。
　　他们只觉得恐惧，又觉得这件事里，当苏沉香说到“人祸”二字，感受到了一种几乎让人窒息的恶意。
　　谭先生更坚强一些，一边搂着又怕又气得浑身发抖的妻子，一边转动着惊恐与怒气的脑子，对苏沉香轻声问道，“所以您的意思是，有人要害死小美，所以拿到了她的那些东西，交给那厉鬼配阴婚？”
　　他是精明的人，顿时就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晴不定。
　　“八成就是你们身边的人。要不然，拿不着她的头发和八字。”苏沉香又仔细地感受了一下那臭鬼的记忆，慢条斯理地说道，“这鬼也不是什么优秀的厉鬼。”
　　什么叫优秀的厉鬼呢？
　　香……强悍，什么都敢干。
　　就比如之前那别墅里的无脸鬼，就是比较强大的那种。
　　好家伙，一抽就抽出熔岩蛋糕。
　　不过眼下这只鬼不一样，身上有血腥味儿，不过血腥味儿也透着猥琐，属于那种暗搓搓害人，不敢硬扛强悍活人的那种。
　　要不然……
　　苏沉香回忆着这鬼的记忆，雪白的小脸抽搐了一下。
　　要不然，也不会在告白被拒绝之后恼羞成怒，想要做坏事，却在梦里被人家大美女一脚断子绝孙脚踹得在地上打滚儿……
　　大美女，六六六啊！
　　因为怕了这美女，就算是想要害死她，这鬼竟然也只敢来什么头上掉个花盆儿，马路上背后推人一把什么的……
　　废物啊。
　　怪不得只是块臭豆腐。
　　简直丢尽了厉鬼的脸。
　　“……这么猥琐没用的鬼，我觉得也是精挑细选。”
　　“什么意思？”谭先生急忙问道。
　　“配阴婚，活人死去之后，因为阴婚的原因就要永远被约束在这厉鬼的身边。因为她是弱势的一方，所以会成为厉鬼的鬼仆。可这给小美小姐配的这只厉鬼是这么猥琐的厉鬼，让她给这种玩意儿做鬼仆，魂魄永远被这样的鬼压制践踏，你觉得这不是故意的么？”
　　不过这应该是想要害人的那人的初衷。
　　是想让大美女死了也被作践。
　　心肠这么歹毒，什么玩意儿。
　　可想想美女姐姐在梦里那一脚，苏沉香就觉得，就算是美女被害死，那谁是谁的鬼仆，谁要受谁的约束还不一定呢……
　　她没把这句话说出来，是因为觉得这句话没什么用。
　　叫小美的女孩儿性格强势，所以才有可能挣脱那份对她而来的恶意。
　　可恶意就是恶意。
　　她应该让谭家知道，他们的孩子差点遭遇到的，是最恶毒的事。
　　苏沉香想到记忆里的那一张陌生的脸，不得不承认陈天北当初说得有点对。
　　有的人的内心，的确是很恶毒。
　　比鬼还毒。
　　“是一个披肩发，圆脸，大概二十多岁的女人。”苏沉香啃过臭豆腐，接收了厉鬼的记忆，直言不讳。
　　想着来都来了，服务客户么，她就干脆地说道，“有没有一些小美小姐的朋友的照片，我认认人。”
　　绑定阴婚的时候，那女人就站在一旁，似乎是要亲眼看到婚契达成，因此那鬼看过那个女人一眼，她当然也能认得出来。
　　谭先生听到这里连连点头，飞快起身，去女儿的房间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递给她。
　　苏沉香接过来，哗啦哗啦地翻了两页，一下子就发现了目标，指着上面一个笑吟吟站在大美女身边，看起来和她很亲密的女孩说道，“就是她。”
　　“是她！”谭夫人诧异地说道。
　　“她怎么了？”
　　“……她是小美从小最好的朋友，十几年的好朋友，怎么会是她呢？从小，小美和她多好啊！她上了高中没钱吃饭，她家里人让她赶紧退学找工作养家，是小美给她拿了生活费……”
　　谭夫人眼眶红着，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哽咽地一把抓住了苏沉香的手哽咽地说道，“她上大学的学费，还是小美拿给她……”
　　苏沉香，痛苦面具。
　　驱鬼只抽出一块臭豆腐就已经是鬼生悲剧。
　　现在，为什么还要让她听这么多的反目成仇？
　　这跟她有一阴气的关系么？
　　“嗯嗯！”苏沉香用力点着小脑袋肯定哭泣的夫人，想把小爪子从谭夫人的手里拽出来。
　　被抓得太紧，她求助地去看陈天北。
　　陈天北目视身边呆住了的男生。
　　“妈，你别难受。”男生急忙安慰自己的母亲。
　　“小华，你也知道的是不是？她上学那会儿，每个周末都跟你姐来家里吃大餐。我心疼她家里刻薄她，还专门让阿姨多做一些她喜欢吃的菜。我，我对她和对你姐姐是一样的！”
　　小华也痛苦面具了。
　　不过好在谭夫人松了手，苏沉香总算逃出生天。
　　她急忙站起来，站在一旁，想到陈天北已经卖给小华一些聚阳符了，唯恐再被激动的活人拉住诉苦，就飞快地说道，“总之，这鬼已经没了，契约也散了。她已经没有危险。算了算了，我吃点亏……”
　　她叹了一口气，从包包里摸出草纸，画了一张护身符给谭先生，郑重地说道，“让她连着聚阳符一起戴着吧。有护身符，她不会有什么困扰。不过……”她缓缓地说道，“如果护身符有变化，你们就要快点联络白云观了。”
　　她对自己的符箓有信心。
　　不过还是愿意给白云观拉个储备客户。
　　“谢谢苏大师。”谭先生见识过她的本领，知道这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物，更加重视信赖她给的符箓，急忙接过来说道。
　　“没事，你们付钱的。”苏沉香一笑，在谭先生忍俊不禁里笑眯眯地说道，“而且我这人心善，见不得鬼祟。别的还好说，我的眼睛里，最揉不得害人的厉鬼了！”
　　好好做鬼不好么？
　　不做好事的鬼，只有被吃的命。
　　她仿佛正义的宣言，蒋师兄在一旁不由感动万分，只觉得苏沉香妥妥一社会主义旗帜下，根红苗正的好天师。
　　陈天北无话可说。
　　不过，当谭家千恩万谢把他们送出来，他们上了蒋师兄的车，陈天北还是对蒋师兄问道，“那谭家之前说请了个天师，怎么那天师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明那天师明哲保身，不愿意参合这家的事。”
　　蒋师兄一边开车，一边从一旁拿出了一些巧克力给苏沉香，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地说道，“配阴婚是天师这一行现在明令禁止，正道的天师都不干这种事。毕竟你知道，多少损阴德。愿意接这种生意的，大多是捞偏门，不是善类。有些看出这家是被人配阴婚，不愿意得罪背后牵线的天师，那当然转身就走。”
　　不是每一个天师，都和白云观一样好管闲事。
　　更多的天师只不过是把这当成工作，混口饭吃。
　　不过就算是明哲保身，那也是正常的事，毕竟不是每一位天师背后都有白云观这样的大势力撑腰，这种转身就走可以理解。
　　蒋师兄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件事能解决，还都亏了有小香。”他已经是白云观的精英弟子了。
　　可也没有苏沉香这么干脆利落地驱鬼。
　　更何况，蒋师兄发现，苏沉香是一个很善良的小姑娘。
　　他一边开车，一只手忍不住笑着去摸了摸苏沉香的小脑袋。
　　苏沉香正埋头啃巧克力，感受到脑壳儿一沉，哼哼唧唧地去蹭了蹭蒋师兄的掌心。
　　陈天北坐在后排，看着苏沉香一瞬间融入了白云观，心情格外复杂。
　　曾几何时，他还担心她露馅来着。
　　“谭家的费用，回头我拿给你。”蒋师兄一边跟苏沉香预约了什么时候给她带辛苦费，一边把她送回了家里。
　　苏沉香到了家，跳下车，礼貌地跟蒋师兄道谢，又紧张兮兮地约定以后她放假的时候跟蒋师兄一起去驱鬼，彼此留了联系方式，这才目送蒋师兄开车走了。
　　“不请师兄去家里坐坐？”陈天北冷眼旁观看苏沉香兢兢业业想要开第二食堂。
　　“……下次一定。”苏沉香最怕麻烦了，敷衍地说道。
　　虽然她和蒋师兄一见如故，不过其实吧……当普通的，一起驱鬼的师兄妹就行。
　　不要太热情，关系太好。
　　她HOLD不住。
　　“臭豆腐！”和蒋师兄比起来，还是厉鬼臭豆腐更让她念念不忘，无法释怀。
　　苏沉香心都被伤透了，抱着书包垂下了头。
　　因为这饭不好吃，可又不能放弃，苏沉香勉强挨到了一个周六，不用上学，就躲在家里咬牙切齿地把臭豆腐夹着馒头给啃了。
　　她吃得直翻白眼，灌了半桶可乐才把这臭豆腐给吃下去，那可怜的劲儿让难得放假，过来吃饭的苏铭看得眼角都在抽抽。
　　苏强心疼孩子心疼得不得了。
　　他套上围裙，去给苏沉香做她喜欢吃的可乐鸡翅，好缓缓去了。
　　他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忙碌。
　　这时候，家里的门铃响了。
　　苏沉香奄奄一息趴在沙发上，觉得嘴里都是臭豆腐味儿，浑身没劲儿。
　　苏铭起身去开门。
　　“请问，这是苏沉香，苏大师的家么……苏铭？！”
　　门口，一个艳光四射的大美女看着他，惊呼了一声！


第63章 
　　苏铭愣了一下。
　　就在他愣神，看不出想什么的时候，面前的大美女已经对他展颜笑了。
　　“你可能不记得我。我和你同一个大学，不过我在管理学院，我叫谭美。”她自我介绍，还对苏铭很熟的样子。
　　看苏铭站在这家门里开门，她诧异了一下，就问道，“我是来找苏大师，给她道谢的。之前苏大师帮了我。”
　　她说着话的时候，苏铭已经知道她的来意，让开了，让在沙发上探头探脑的苏沉香看。
　　苏沉香一看，这不就是那天被配阴婚的大美女么。
　　看见她手里还提着两箱牛奶，还有很多水果，她急忙对苏铭眨眼。
　　大男人，怎么可以让女孩子提这么重的东西呢？
　　还不帮她搬进来！
　　水果看起来真新鲜，一定可甜。
　　苏铭头疼。
　　他伸手帮谭美把手里的东西，还有放在屋子外面的很多很多的礼物都拿进来。
　　谭美道了一声谢，笑着走进屋子里，对从厨房里出来的苏强笑着自我介绍，之后就歉意地说道，“那天苏大师在家里帮我驱鬼，我累极了，睡得太沉。也没有谢谢苏大师。这几天我就想着，别耽误了苏大师学习的时间，所以选了周六过来。”
　　她竟然还很善解人意，苏沉香慢吞吞地爬起来，看了她几眼，说道，“你的气色比那天好多了。”谭美的气色已经好太多了。
　　大概是这几天休息得不错。
　　而且，没有了让人恐惧的事，她的心情也安稳很多。
　　“还要多亏苏……”
　　“叫我小香吧。”苏沉香蔫哒哒地说道。
　　她啃了一口苏强给自己热腾腾端出来的可乐鸡翅，这才觉得好受点了。
　　“还要多谢小香的那几块符箓。”谭美坐在一旁，看着黑发小姑娘小肚皮仿佛通向黑洞，一盘子可乐鸡翅，除了夹给她爸她哥的之外，全都进了她的嘴里，似乎很有食欲的样子。
　　可当这小姑娘放下了筷子，黯然地说道，“胃口不好，今天勉强吃吃”，她眼里的笑容越发忍不住了。
　　苏铭捂着额头，头也不抬。
　　好不容易放了假，他决定吃完了饭，赶紧回家睡觉。
　　“你家里的事都解决了么？”苏沉香吃好了，本着礼貌就对谭美假装客气地问了一句。
　　不过唯恐听到活人的抱怨，她又急忙岔开话题说道，“其实也不用感谢我什么的。”
　　能做的她都做了，谭家没了鬼，对她就没什么吸引力，她对谭家之后的爱恨情仇不怎么感兴趣，也不怎么需要她专门过来道谢。
　　倒是谭美，笑着对她说道，“事情解决了。不管怎样，都要亲口对你说一声感谢。还有我弟弟小华的事，也都多亏了你。”
　　她这样认真而且和气，让苏沉香忍不住想念了一下她在那厉鬼记忆里的抬脚就踹的爽快。
　　她对谭美这种性格觉得挺好的。
　　“以后交友小心点。”苏沉香含含糊糊地说道。
　　谭美看出她敷衍的样子，知道她并不是在意自己的交友问题，更像是没话找话，就笑着点头。
　　她没有对苏沉香抱怨，或者和她母亲那样说自己曾经的交友不慎的事。
　　毕竟，这些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
　　谭美垂了垂眼睛。
　　“你和我哥认识啊？”苏沉香，小八卦一只。
　　刚刚听见门口那几句话，她敏锐地感觉到有点情况，耳朵不由高高地竖起来。
　　这个话题就没有那么伤感了，谭美笑吟吟地看了埋头吃饭，还礼貌地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的苏铭，收回目光点头说道，“你哥在我们学校名气很挺大的。学生会主席，学生助教……那时候在学校不知道多少女生喜欢他。”
　　她说着这样的话，苏铭一点都不觉得骄傲，而且嘴角微微抽搐地看着眼睛更明亮了的苏沉香。
　　哪儿有八卦，哪儿就有苏沉香！
　　“真的呀！”
　　“那当然。”
　　“我也觉得我哥肯定特别优秀。要不然，能一毕业就当大公司的副总秘书，能那么有工作能力么。”
　　不过苏沉香从前和苏铭之间关系不好，当然不会去特意了解苏铭，更不知道他竟然还是学生会主席。
　　那她哥这算得上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她与有荣焉，小胸脯一下子就挺起来了，眼睛得意地眯成一条缝儿。
　　看着她美滋滋的样子，谭美悠悠地，继续说道，“我还暗恋过他好几年。”
　　“噗嗤！”苏强巧不巧的又正在喝水，喷了一口。
　　苏铭一口饭差点没被噎死。
　　他毫无影响地咳嗽，顺便给目瞪口呆的苏强喂了一口馒头堵住他张大的嘴，这才看着谭美头疼地说道，“谭小姐……”
　　看着他头疼得不行，谭美漂亮到极点的脸上露出解气的笑容。
　　“没事，我就是开个玩笑。”她这才站起身，对苏家人告辞，一边往外走，一边对起身送自己去门口的苏沉香继续说道，“如果以后小香你有什么需要谭家做的事，就给我电话。我一定尽我所能。”
　　她和苏沉香互加好友，顿了顿，才大方地对苏铭说道，“咱们也加个好友，行不行？”
　　她的态度这样大方，苏铭如果忸怩反倒像是小气了似的。
　　他没说什么，和谭美互相加了微信，犹豫了一下又送了谭美下楼。等苏铭回到家里继续吃饭，一旁的父女俩已经头碰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苏铭就知道，这饭吃不下去了。
　　他板着脸放下碗，起身，准备回自己家。
　　“哥，原来竟然还有大美女暗恋过你。”
　　“……”苏铭垂头看着揪着自己衣角偷笑的熊孩子。
　　难道他被人暗恋是一件需要“竟然”的事？
　　他想抽她，不过苏强站在一旁对他憨笑，苏铭就知道，自己但凡敢碰苏沉香一根头发，自家小叔那沉重的爱的铁拳就要飞到自己的脸上来。
　　他想走，走不动，索性重新坐下，沉默着继续吃饭，等吃过了饭这才冷淡地说道，“我知道她。经管系系花。”
　　他连谭美是系花都知道，苏沉香眼睛更亮了。
　　“这你都知道？”
　　“我又不是瞎子。”他在大学的时候忙的事很多，忙着做一个全面优秀的学生，在学生会积攒自己的工作经验还有履历，还要忙着在闲暇的时候打工赚生活费，给家里减少负担。
　　忙碌的四年里，他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不过学校里谁好看，他用眼睛看也知道。
　　谭美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却没有大小姐的架子，和每一个人都能打成一片，虽然没进校学生会，可他也和她有过几次接触。
　　他那时候就觉得这女同学性格特别好，而且也不小气，当然，谭美是这样漂亮的女生，要说他对她没印象，那才是骗子。
　　“没了？”苏沉香听着听着，就很失望地问道。
　　“没了。”苏铭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的确也就是觉得谭美是曾经的校友而已。
　　不过本着对校友的关注，他皱眉想了想，就想到前两天苏沉香跟自己说过的阴婚的事件。
　　“竟然是她么？”
　　“可不是。”苏沉香见谭美是苏铭认识的人，就更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说给他听，说道，“想要害她的那个听说是她最好的朋友，我听谭家的人说，说是她们同一个大学，反正就是这样。”
　　刚才谭美没有说想要害她的那个女人最后是怎样的结果。
　　苏沉香也不感兴趣，又和皱眉点头的苏铭非议了一下陈总竟然难得不上班，跑去追最近一见钟情的一位大明星，苏铭之后就回家休息。
　　黑心老板还知道给他放假。
　　苏铭顾不上什么大美女，什么校友。
　　他就想睡觉。
　　整天熬夜，他都亚健康了！
　　不过看他的样子陈总显然在骂完了垃圾上司以后，最近没有要辞职的想法，他精神也用不着那么紧张，只跟苏沉香问了问陈天北他爸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心里有数了也就算了。
　　他去休息了，苏沉香就闲下来，难得坐在电视前悠然地看看电视。
　　她面前的小桌子上都是薯片虾条还有果汁，苏强依旧忙着在厨房里给她炖着好吃的银耳雪梨羹，苏沉香还能够听到美食软件里甜美的女声一步步地指挥着步骤。
　　这样安心的，温暖的休闲生活，让苏沉香忍不住弯起眼睛。
　　饱受臭豆腐伤害的心都治愈了。
　　顺便说一句，银耳雪梨羹真的非常好吃。
　　苏沉香在家里吃了两天都没腻歪。
　　她觉得她老爸现在每天变着花样做的好吃的更多了。
　　因为好吃，苏强周一给她带了满满一保温壶的银耳雪梨羹。
　　等到了学校，她一边吃着甜品，一边分给了陈天北一些，和气地说道，“多吃点，把你养得水灵点。”
　　打从吃过臭豆腐，苏沉香一下子感受到了食堂的可贵，她决定把陈天北养得滋润水灵点，那做出的饭才好吃是不是？
　　陈天北面无表情地吃着。
　　他就看着这博爱的破孩子，又分了一些甜品给李嫣和慢吞吞走过来的林雅。
　　“见者有份儿，我爸亲手熬的，他说见者有份儿。”苏沉香抱着胖胖的保温壶，谁来就分给谁一些，努力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个可好可好的爸爸。
　　这种带着小炫耀的得意，让苏沉香小脸泛起了漂亮的光。
　　直到一个得意洋洋的女生走到她的面前，纤细的手指挑了挑耳边微卷的长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苏沉香才慢慢地收回了手里的保温壶。
　　“苏沉香，我红了。你现在是不是很失望啊？”
　　半个学期都在学校夹着尾巴低调得不行的安嘉嘉站在苏沉香面前，得意地问道。


第64章 
　　“红了？哦，原来是你啊。”
　　安嘉嘉也在信德，不过不是在高一二班。
　　又不是同伴，平时根本没什么接触。
　　而且打从出了推队友下楼的事，安嘉嘉的风评很坏，哪怕网上那些视频都消失了，可看过的都记得住她那张扭曲的脸。
　　她一直都没怎么出来蹦跶，在学校的时候也不敢再和以前那样似的炫耀自己是娱乐圈的人。
　　更何况，就算是她之前要纠缠，也纠缠的一向都只是林雅……她希望林家能帮她把当初那件事给洗白，也希望林家能力挺她，不要封杀她。
　　不过后来林家坚持和她解约，她就离开了林氏娱乐，和另一家大娱乐公司签约。
　　也是和新公司签约之后，马上全网就没有了之前的那段影像。
　　最近她又单独出道，演了一部很火的电视剧里的女……十八号。
　　虽然是很小的小配角，她出场没超过两集，不过因为那部仙侠剧大火，她好歹也算是刷了脸，有了一些姓名。
　　她就在学校里再一次抬起了头，听说最近挺得意。
　　这事儿把林雅气得不行。
　　因为打从安嘉嘉发现再怎么卑躬屈膝都抱不住林大小姐的腿，她索性不抱了。
　　她对林雅就没有以前那么讨好，甚至还不太客气。
　　看见她小人得志，在苏沉香面前炫耀她的成功，苏沉香没觉得怎样，可正喝着不太甜，用料和火候却很足的银耳雪梨羹的林雅气坏了。
　　她霍然站起，瞪着安嘉嘉。
　　本能的畏惧让安嘉嘉瑟缩了一下，不过她又挺起了胸脯，笑着对林雅说道，“小雅，我只是担心你们不知道苏沉香的真面目，被她骗了而已。其实苏沉香心机特别深，人品特别不好。她接近你们都是故意的。”
　　“滚蛋。”李嫣用乖乖女的外表说着杀马特才说的话。
　　“没事，让她说。”苏沉香却没什么好担心的。
　　甚至，她都能知道安嘉嘉想说什么了。
　　关于安嘉嘉想说她坏话，她觉得不应该让安嘉嘉滚蛋。
　　当面挑破，总比背后传她的小道消息，让她百口莫辩强。
　　“你心虚啊？”安嘉嘉嗤笑了一声。
　　因为最近也算是有了名气，她骄傲地抬着头看着一群庸碌普通的同学，骄傲得不行，声音也刻意变大，大声说道，“还会有人不知道，苏沉香是个嫌贫爱富的人么？”
　　她讨厌用眼角看人的林雅。
　　可比起本来就是高不可攀的大小姐林雅，她更讨厌苏沉香。
　　明明只是个拖油瓶，为什么被那么多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喜欢？
　　凭什么！
　　安嘉嘉的话让林雅的脸色一变，显然也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她急忙看向苏沉香，对班级里那些交头接耳议论的同学们露出警告的表情。
　　可安嘉嘉今天就是为了让苏沉香被人排斥的。
　　她对林雅的目光视而不见，盯着苏沉香的眼睛兴奋地说道，“为了想住大别墅，你不是跪在地上哭着求林家接你进林家么？而且，因为你爸穷，你嫌弃他，转头就恨不得管林总叫爸爸，难道不是你么？！”
　　这话，让班级里的同学都愣住了。
　　想想不久之前期中家长会的时候，苏沉香的父亲来过学校，那时候他们父女之间感情特别好。
　　没看出来苏沉香嫌贫爱富呀。
　　“还有么？”
　　“这还不够么？你就是贪慕虚荣，就是嫌贫爱富，为了当有钱人，你连你爸都可以扔。小雅，陈少。”她诚恳地对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眯着眼睛看苏沉香的陈天北说道，“她就是有心计接近你们。因为你们有钱！”
　　她显然也知道陈天北，陈天北嗤笑了一声。
　　“陈少？”
　　“你说的那些，比如我要住进林家，我都承认。”苏沉香从不否认曾经的那个孩子做过的一切。
　　她也从不鄙夷她，或者去美化她，把自己洗白。
　　那是她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所有的痕迹，是那个孩子的真实。
　　她的一切，她都承担。
　　所以，苏沉香为什么要否认，要觉得羞愧。
　　该羞愧的另有其人。
　　她只是缓缓站起来，看着得意洋洋看着自己，就像是那一天站在林家灯火辉煌的别墅大厅，也曾经这样得意的安嘉嘉，看着她认真地问道，“想要和自己的妈妈一起生活，难道是错的么？她对我没有抚养义务么？我爸养了我十几年，也该轮到她了。所以，要和她一起住，让她养活我，这有什么不对？”
　　“可当初他们离婚，法院把你判给你爸了！”安嘉嘉没有想到苏沉香这么镇定。
　　没有像是从前每一次那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畏畏缩缩，只能哭唧唧地摇头否认。
　　甚至，她看着苏沉香的眼睛，感觉到有点害怕。
　　“法院还判她得给我爸抚养费呢！她给了么？”苏沉香认真地问道。
　　“抚养费？！”
　　“她生了我，难道不该付抚养费？可她从没有付过抚养费，这么多年让我爸一个人养着我，她潇洒二婚去了，凭什么？要么就付抚养费，要么就让我和她住一块儿，总不能好事儿都归她吧？”
　　苏沉香不耐烦地说道，“我是想住大别墅，那又怎么啦？谁不想住大别墅啊！你不是也想住么。”
　　她坦然说自己想住别墅，这么坦然，理直气壮，林雅都呆住了。
　　安嘉嘉也呆住了。
　　“你，你说什么？”她从没有想到这个话题会烧到自己的头上，这和她想象里的不一样。
　　想象里，苏沉香会羞愧，会被人鄙夷，会成为被人看不起的孩子。
　　会被同学们轻视疏远，会抬不起头，众叛亲离，会被陈少一脚踢出去。
　　可是……“我说什么你不明白么？我是想住大别墅，可好歹我还是要和我妈住一起。那你呢？你有爸有妈，为什么也要住进林家？林家对你有抚养义务么？你撇开你爸妈住在林家的大别墅，难道就不是嫌贫爱富么？”
　　苏沉香不客气地说道，“我是二婚带来的拖油瓶，可好歹也是个拖油瓶。你连拖油瓶都算不上，死皮赖脸地住在林家，你给林家付钱了么？！”
　　“是小阿姨让我住的！”
　　“你小阿姨让你住，你就住啊？你没想过你爸妈？那你小阿姨让你去跳楼，你怎么不去跳楼呢？”
　　苏沉香中气十足。
　　她还以为安嘉嘉能有个什么战斗力。
　　原来是个废材。
　　完蛋玩意儿。
　　可安嘉嘉已经眼睛红了。
　　“你，你欺负人！”她突然哭着捂住了眼睛，呜呜地流泪说道，“你嫉妒我有名气，嫉妒小阿姨更喜欢我，你就这么欺负我，你怎么能这么坏！”
　　她的演技假假的，苏沉香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演技，比她的差远了。
　　她一下子对安嘉嘉没有兴趣了，弯腰，从桌洞里摸出一张平平整整的考卷，打开。
　　物理卷。
　　九十五分。
　　她把考卷推到哭泣的安嘉嘉的面前。
　　“你考多少？”她抬了抬下颚，对安嘉嘉矜持又傲慢地问道。
　　安嘉嘉：……
　　她不敢置信地放下手，漂亮的脸上还有一点泪水的痕迹，疑惑地看着苏沉香。
　　“她考了十五分。”从围拢过来的同学里，许飞的阳光帅气的头探出来说道。
　　他和安嘉嘉一个班。
　　“物理才考十五分，你还好意思跟我在这整宫心计。”
　　苏沉香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着安嘉嘉涨红的脸，同情地说道，“我要是你，有这脑子不如多看几遍公式，也比现在强啊！多看看书吧。同情！”
　　她慢吞吞地又把自己漂亮的考卷放进了桌洞，脸上露出了身为学霸，懂得都懂的矜持笑容。
　　沐浴在好些怪异地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安嘉嘉这回是真的哭了。
　　她被气得浑身发抖。
　　明明，她已经红了。
　　可似乎在学校里，她却依旧不会被人崇拜。
　　成绩，成绩……
　　难道在学校里，什么都比不过成绩么？！
　　她满脸通红，愤怒地离开了班级，苏沉香这才笑眯眯地坐回了座位里，还对揭穿了安嘉嘉分数的许飞笑了一下说道，“谢谢啊！你怎么来咱们班了？”
　　她和许飞之前加了好友，虽然这大男生有的时候有点烦，照个风景照还要问问她这景色美不美……不过大多数的时间，他总是能分享给她一些他觉得有难度的练习题，互相讨论。
　　她觉得许飞那点墨迹的毛病勉强可以忍受。
　　“没事。我去后勤拿粉笔。”许飞抬了抬手，给她看手里的几盒粉笔，笑着说道，“看见安嘉嘉在你们班就过来看看。”
　　他路过高一二班，从门口看见安嘉嘉在尖声和苏沉香说话。
　　因为和苏沉香最近关系不错，他也知道安嘉嘉在娱乐圈那点破事，就进来看看。
　　只是没想到，苏沉香不走寻常路。
　　面对现在很有粉丝的安嘉嘉，问成绩简直就是暴击啊。
　　想到这里，许飞就忍不住笑。
　　“那刚才谢谢你了。”
　　许飞这人还挺仗义。
　　苏沉香就跟许飞道谢。
　　“没事，就算我不说，她的成绩也在那摆着，谁还能不知道啊。”许飞却没有和苏沉香说太久的话，拿着粉笔赶紧回他的班级去了。
　　看见苏沉香一路和他走到门口说话，刚才不知道神隐到哪儿了的王立恒探出脑袋，对陈天北紧张说道，“老大你看！我就说许飞这小子讨人喜欢！”
　　阳光帅气，而且正直，敢说真话，谁不喜欢这样的大男生。
　　前杀马特为自家老大操碎了一颗心。
　　可迎接他的，却只是陈天北一句冷淡的问候。
　　“那你呢？”
　　“我什么？”
　　“你这次物理考几分？”
　　王立恒：……
　　还能不能好了！


第65章 
　　因为这个问题过于残酷，前杀马特揣着人艰不拆的心，流着眼泪走了。
　　……他和安嘉嘉半斤对八两。
　　等送许飞离开，苏沉香回来，好奇地看了看王立恒的方向。
　　她什么都没问，坐下来把剩下的银耳雪梨羹都给消灭，就拿着书看。
　　完全对王立恒没有半点兴趣。
　　还是陈天北解释了一下。
　　“闲的。”
　　“他闲着的日子应该不多了。”苏沉香慢吞吞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
　　“李嫣说的。王立恒他爸给他请了两位家庭教师，要给他好好补课。还把书店里最新的练习册都给买了……有钱人，买练习册就是豪爽！”
　　看都不看一眼练习册里的内容，进了书店就是一句“你这高一练习册每样都给我来一份！”。
　　这种闪烁着金光的有钱人气场，苏沉香猜想，恐怕书店经理在那一刹那都被镇住了。
　　不愧是有钱人！
　　她唏嘘了一声。
　　陈天北嘴角抽搐。
　　他有心想问问苏沉香，她是认真地在唏嘘是么。
　　不过忍了忍，他没吭声。
　　以苏沉香那诡异的脑回路，没准是真的羡慕有钱人想买多少练习册就任性地买到多少练习册。
　　“那女生……”
　　“没事。”苏沉香不在意地说道，“我没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从前的一切，对她来说并不是所谓的黑历史，而是成长中的一部分。
　　那是曾经的苏沉香的一切，她从不会抹杀，也从不否认，甚至，既然附身在这个身体上，那她也应该承担起曾经这个身体做过的事，而不是一样去鄙夷她，率先就否定她。
　　她翻着手里的课本，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做过的事，无论对错，都绝不否认。”她这样满不在乎，陈天北沉默了片刻。
　　“你做的？”他缓缓地问道。
　　苏沉香“嗯”了一声。
　　她似乎是在敷衍。
　　眼皮都没多抬一下。
　　可陈天北却微微勾了勾嘴角。
　　“你愿意承担……算了。”他没再提这件事，苏沉香也没怎么在意，还是继续平静的学习生活，然后在各科老师的关爱下茁壮成长……
　　没过几天，平静的日子就被打破，苏沉香以另一种姿态在网络上被引爆。
　　事情的开始，是发布在一个微博小号上一段摇摇晃晃明显偷拍的视频。
　　视频上，安嘉嘉的声音带着哭音清晰控诉着，“你不能这么欺负人！”她在无助地哭着，周围是围拢起来的被打码的围观同学，似乎都在看着争执的一幕。
　　唯一没有被打码，露出了真真切切一张脸的，是一个有着长长的黑色长发，容貌惊艳精致的女孩子。
　　她看起来很柔软，可安嘉嘉在她的面前却可怜卑微极了，甚至她还在冷漠地看着安嘉嘉的哭泣，眼里还露出几分讥讽与嘲笑。
　　她就冷眼看着她哭着控诉。
　　安嘉嘉哭的厉害，怕得厉害。
　　这一段视频引发了巨大的反响。
　　安嘉嘉，虽然在最近大火的仙侠剧里没有多少镜头，可她年轻漂亮，演技虽然不出彩，可也中规中矩，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的。
　　而已经有了一些名气的女孩子，却在学校这样弱势，连哭泣都弱弱的可怜，不敢哭得大声。
　　视频的下方，有一个账号含含糊糊地指出，安嘉嘉在学校遭受到了校园霸凌。
　　欺负她，霸凌她的女生，让她害怕的，就是她面前这个看起来很柔弱，可其实有心机地巴结了豪门子弟的苏沉香。
　　账号里，把苏沉香是怎么抛弃了父亲，非要和总裁继父生活，还有是怎么看不起同一个屋檐下的安嘉嘉，是怎么欺负她，几次把她给欺负得流泪描绘得栩栩如生。
　　甚至，她在学校说安嘉嘉的坏话，打压她，传播她的恶劣的传闻，让同学们都误会她，对她指指点点。
　　这些留言里，真假参半，无从让人辩解，顿时就引来了网络上，一些刚刚看到苏沉香是个很漂亮单纯的女孩子还很欣赏的网友的愤怒。
　　这些事明显是校园霸凌。
　　这是一个格外敏感，也让人非常谴责的事情。
　　特别是口说无凭，而有了这样一段视频，算是有了“罪证”。
　　因为安嘉嘉的名气，还有信德高中的名气，这段视频在网络上顿时转发无数。
　　几乎是没几天的功夫，就有很多人很多人都知道，有一个叫做苏沉香的女生，看起来善良可爱，可背地里其实是一个霸凌同学的坏女孩。
　　无数的谴责还有攻击铺天盖地，还有对信德高中竟然眼睁睁看着霸凌发生却一无所知严重失职的投诉充斥着网络。
　　当许老师一脸头疼来班级来找苏沉香的时候，苏沉香其实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在这段视频里，所有人都形象模糊，只有她的脸清晰可见，而且，她的来历，她的名字，家庭，学校，全都被那些账号翻出来。
　　她当然也受到很多的网络谩骂和攻击。
　　就像是一夜之间，安稳的世界被打破，世界就换了人间一样。
　　她的手机号也被泄露，所以最近已经关机了。
　　不是看那些谩骂与谴责难受。
　　而是她没什么时间看短信。
　　“苏沉香，这件事……”许老师作为苏沉香的班主任，当然完全不相信苏沉香会做这样的事。
　　学校的反应其实很快。
　　发现这段视频之后，第一时间就查看了学校各处监控。
　　学生或许会装乖巧善良，可监控永远不会说谎。
　　监控不出意料没问题，许老师心里更有数了。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教师，教过那么多的孩子，当然一眼就看得出苏沉香的性格。
　　她是这样礼貌的，尊敬老师的学生，也从不在学校里做任何不好的事。
　　忙碌询证之后，许老师觉得愤怒。
　　似是而非，一段没有前情，没有后续的视频，怎么就能给一个孩子定罪？
　　她看着苏沉香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格外心疼。
　　“您放心，我没事。等再过几天就好了。”苏沉香乖乖地站起来，安慰许老师说道，“就是给学校带来麻烦了。”
　　她到了这个时候还贴心地只想到学校的风评，许老师看着这露出几分歉意的小姑娘，抿了抿嘴角，眼里不由露出怒气。
　　这怒气当然不是冲着苏沉香，而是因为安嘉嘉。
　　打从视频出来，还有一些账号带节奏，信德高中被这样不名誉地被卷入其中。
　　都被举报了，信德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一定是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是真的学校霸凌，还是其他的原因，各处监控查不出来，那就当面对质，或者让当事双方还有当时在场的学生说个明白。
　　教务处就联络安嘉嘉，希望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如果真的是霸凌事件，他们绝对不会宽容，会严肃处理。
　　可至少也需要安嘉嘉亲口说一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教务处率先找上的就是苏沉香与安嘉嘉所在的两个班级。这两个班级的同学异口同声，都说没有霸凌，甚至……安嘉嘉之前为了拍戏频繁请假，人都不在学校，苏沉香去霸凌谁？
　　等得到了这些同学的详细的说法，知道两个学生平常在学校几乎没有交集，学校就真的得找安嘉嘉问个明白了。
　　“她不来上学，现在电话也打不通。”许老师就安慰苏沉香说道，“不过你别担心。学校不会看着这件事继续。”
　　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太坏了，很可能影响信德高中的声誉……一旦真的影响了信德的形象，那不是要影响明年的新生录取？
　　校风不好怎么招生？
　　对于这件事，学校很重视，苏沉香却只是笑眯眯地说道，“现在网络上，这件事酝酿得很严重吧？”
　　那是当然。
　　关于教育，关于孩子的霸凌事件，这是全民关注的事。
　　苏沉香就是以这种形象出了名。
　　“其实不联系安嘉嘉也没关系。”苏沉香现在是什么形象？
　　好漂亮的女孩子。
　　好狠毒的一颗心！
　　有点过于言情了。
　　可苏沉香决定，让这群影响她学习生活的活人们，好好地看一看，什么叫狠毒的一颗厉鬼心。
　　她从不在意那些活人的谩骂，反正谩骂不值钱，又不能影响她吃饭。
　　可是她讨厌自己被人盯着，影响自己学习效率，也影响到自己的家人。
　　苏强对网络不太熟悉，还不怎么知道，可她不能让这件事慢慢地渗透到自己的生活，让苏强因为这种事为自己操心上火。
　　她弯起眼睛笑眯眯的，看起来就是一个乖乖女，许老师看她似乎有主意，急病乱投医，急忙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咱们班级里不是有监控么。而且监控收音。把那天的监控视频整个发出来，是非曲直，让大家自己判断。”苏沉香轻飘飘地说道。
　　和活人斗，其实也其乐无穷。
　　小样儿的物理才十五的安嘉嘉。
　　以为就你会录像啊！
　　许老师下意识点了点头。
　　王立恒正在一旁伪装路过实则偷听，听到这话顿时怪叫了一声。
　　监控不是只有走廊，学校大门这种公共场合才有的么！
　　那他之前上课偷吃零食，偷偷在草纸上给老师起外号画小人儿，岂不是……
　　前杀马特双股颤颤。
　　“教室里有监控？！”他哆哆嗦嗦地问。
　　陈天北揉着眼角，扫过了挂在教室最前方那个角落的监控设备。
　　“那天的事，安嘉嘉只发了一部分。肯定是她自己发的。”苏沉香就当没听见学渣的怪叫……就是为了保证学生们在学校里的生活，还有考试监考，老师的课堂教学质量，教室里都有监控。
　　王立恒自己不看入学手册，那就没办法了。
　　她只是对许老师笑眯眯地说道，“有视频，怕什么。”安嘉嘉大概跟王立恒一样，是个没看过入学手册的渣渣。
　　入学手册，得看！
　　要不然在网络上忙忙碌碌好几天，白干……
　　翻转。
　　这不就尴尬了么。


第66章 
　　“你提醒得对，我怎么之前没想到。”
　　许老师眼睛一亮。
　　她是老教师，所以对新鲜事物的运用还没有那么熟悉。
　　突然学校遇到这样舆论上的问题，都只想着闷头调查真相，却没有想过最简单也是最真实的办法，就是发布监控。
　　他们完全忘记，监控设备除了发现学渣们上课偷吃零食，偷偷给老师起外号之外，还有这个作用。
　　她就忍不住要去教务处商量这件事了。
　　“我也就是一点不成熟的想法。”苏沉香，乖巧！
　　她不好意思地说道。
　　看她乖乖的样子，许老师目光更柔和，又对她叮嘱安慰了几句，就匆匆去教务处了。
　　这件事信德高中当然急着解决。
　　耽误每一天，都是对信德声誉的严重损害。
　　苏沉香坐回了座位，周围几个人全都围过来了。
　　“怪不得你不急着解释。”林雅松了一口气说道。
　　其实安嘉嘉干这事儿真的很坏。
　　因为如果没有学校监控，那这段是是而非的视频就是苏沉香的“罪证”。
　　她甚至百口莫辩。
　　因为不是每一个人会有心机地拍摄那时候她们冲突的视频。
　　无论她怎么解释，无论是身边的同学怎么为她作证，可总是会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奇怪的理由不去相信她，进而继续攻击她，把她放在一个霸凌者的位置。
　　然后这个罪名就要一辈子跟随苏沉香，她的样子也会永远被人以这样一种不名誉的方式记住。
　　这是在毁灭一个女孩子的一生。
　　用她没有办法解释，无论怎样解释都一定不会有人全盘相信的方式。
　　林雅一下子就感受到安嘉嘉的恶毒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
　　哪怕那段视频是“路人”拍摄，把苏沉香的信息泄露也是“路人”干的，可她可是林氏娱乐的大小姐！她怎么可能看不出这究竟是谁干的？
　　林雅气得不行，前几天就跟苏沉香说，林氏会通过舆论帮她解释。
　　林氏娱乐在娱乐圈是规模很大的娱乐公司，势力不小，只要站出来，那就是苏沉香背后巨大的声音。
　　可这不就又坐实苏沉香“抱豪门子弟金大腿”的传闻了么。
　　苏沉香完全没让她出手。
　　甚至还劝了身边几个朋友“平常心”。
　　陈天北才不相信苏沉香“平常心”。
　　她最小心眼了。
　　因为当初一只厉鬼住大别墅，她都叽叽歪歪，还能忍安嘉嘉？
　　所以陈天北没吭声，等着苏沉香要他做什么。
　　现在他知道做什么了。
　　“信德发布那段录像以后，明氏企业就会跟进。”最近这几天，明氏企业帮着他派人跟在苏强的周围，让苏强不太知道外面的风风雨雨。
　　现在，陈天北就知道苏沉香是个怎样的坏心眼了，看着她笑眯眯的眼睛说道，“你故意等了几天，是在等事情闹大。”
　　“不闹大不行啊。”她北哥懂她！
　　苏沉香压低了声音小小声地说道，“不闹大，就像当初她推人下楼一样，知道的人不那么多，没多久就又洗白了，然后就有人又倒打一耙，说什么都是她队友的错之类的……如果不闹大，不闹得人尽皆知，就算学校发布视频，发布这件事的真相，以后还是会有人根据道听途说，不去了解真相就随意地评论这件事。到时候，咱们学校还有我难道还得一遍遍解释么？”
　　与其只在小范围闹，然后学校解释清楚事情了结，却留下那么多的隐患，不如直接闹得人尽皆知。
　　然后，学校的真相也人尽皆知。
　　那就不会再有人会在后期被安嘉嘉引导，进而妨碍到学校和个人的形象。
　　更何况，安嘉嘉不是要她过不下去么？
　　那苏沉香就让她先过不下去。
　　虽然安嘉嘉很聪明，从来没有亲口指责过苏沉香霸凌，给自己留了余地。
　　可她闹成这样，让信德成了全国焦点，还拒绝接通学校的电话，现在真相大白，恐怕她的建校费是白交了……苏沉香管不了安嘉嘉能不能在娱乐圈继续混。
　　她又不进娱乐圈。
　　她只是不希望在学校再看到安嘉嘉。
　　把本应该读书的清清静静的学校闹得乌烟瘴气，这是她很讨厌的事。
　　“明氏企业会转发这段视频。”陈天北对苏沉香说道。
　　明氏在商场上的影响力很大。
　　“谢谢。”苏沉香弯起眼睛笑。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陈天北沉默很久，突然轻声问道，“你不怨恨么？”
　　“怨恨？”
　　“那些不了解你却辱骂你的人，还有那些羞辱的话……”
　　苏沉香这些天，手机里受到了很多很多对她的伤害的话。
　　“我又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因为他们生气？他们对我的伤害是黑暗的，可是……”苏沉香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可我更在意身边的人。你们都想保护我，为我出头，为我解释，也相信我。就算是有人骂我，你们也站在我这边，这难道不是幸福的事么？”
　　她不在乎“外人”。
　　因为外人对她来说，毫无瓜葛。
　　外人的想法，对她而言不值一提。
　　她在意的是身边的人。
　　他们在她最艰难的时候陪伴她，和她在一起，这就是她最高兴的事。
　　“世界上有很多不好的事，也有很多黑暗，可你不能只看见黑暗呀！”苏沉香就小声哼哼说道，“得看见光明的事，看到让自己觉得有希望的事，然后……”
　　陈天北怔怔地看着她。
　　明明，明明她是……
　　可她却偏偏把“光明”挂在嘴边。
　　为什么？
　　陈天北忍不住探身，静静地看着她，想要看到她的心里。
　　苏沉香，到底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然后，反戈一击，抽烂那些伤害我的人的脸！”
　　信誓旦旦她恶毒，给她定罪。
　　然后真相大白，让他们打脸，然后……带着被蒙蔽的愤怒，好好去问候安嘉嘉呗。
　　一个都别想跑。
　　还是那个小心眼得不行的小姑娘。
　　陈天北目光温和了起来。
　　他没有再说什么，收回目光，垂头给家里发短信。
　　这么干的不是他一个，当天，信德官方微博就以最快的速度将那时候的高清视频发布到了网络上。
　　最近信德的官博一直都被很多人持续关注，都在要求他们给一个说法，这段清晰的，将声音收拢得格外清晰的视频一经发布，点击率爆表。
　　整个愤怒的网络顿时安静。
　　同一时间，众多的微博账号不约而同地转发。
　　无论是在校的学生还是家长的微博，还有从信德高中毕业的毕业生……信德高中这些年给国家和高级学府输送了很多的优秀毕业生。
　　这些学生无论现在身处哪里，都无法忍受一向校风严谨的母校被一段模糊的没有前因后果的视频污蔑诋毁。
　　当转发量慢慢地扩大，整个事件彻底反转。
　　并没有什么霸凌事件。
　　甚至，那个看起来带着几分小骄傲的女孩子更像是被欺凌的一方。
　　当她仰着头，满不在乎地说，“要不就给抚养费，要不就带孩子一起住！”的时候，她的小脑袋骄傲地扬起来，理直气壮，甚至……理所当然。
　　反正，当林雅看见这段视频的时候，不由给她英俊多金却眼神不怎么行的总裁老爸暗叫了一声侥幸。
　　身为总裁夫人，这么多年没给孩子抚养费，宁可养外甥女，可不肯养自己的女儿，甚至还觉得女儿要求跟她生活是嫌贫爱富……这种形象，还不让林家股价跌一跌啊！
　　不过好在，林总跟徐丽离婚了。
　　不过林总被人扒拉出来，在全国出了这么一个名，形象也不怎么样。
　　现在还有人说，能结婚，睡在一张床上，还忍了那么久这个女人，可见林总也是一路货色。
　　林总形象大坏。
　　林雅一想想这些都是安嘉嘉干的好事，眼睛都红了。
　　至于后面安嘉嘉突然无缘无故地哭起来，而这就是那段是是而非的视频的来源，就更让人气愤了。
　　演。
　　就硬演。
　　倒是后来，漂亮的黑发小姑娘把物理试卷拍在桌面上，仰着头问道，“你物理多少分？”。
　　霸凌了。
　　的确霸凌了。
　　这就是学霸对学渣的来自于灵魂上的打击与霸凌呀！
　　网络上在气愤被欺骗之后，看到这一段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觉得这个苏沉香仰着头小骄傲的样子那么可爱呢！”
　　“怪不得安嘉嘉哭着跑了。”
　　“竟然还是个学霸！”
　　“长得也好看！”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段段信德高中发布的短短的视频。
　　有苏沉香在走廊里给老师礼貌地问好，顺手抢走老师手上的重物，小小一颗嘿咻嘿咻地帮老师拿着。
　　还有她坐在教室里，白生生的手指捏着笔，一遍遍地给身边的同学讲题。
　　一个礼貌，善良，真诚的好孩子的形象让人记忆深刻。
　　这些视频下方都有记录时间，都不是最新的摆拍。
　　只不过是她曾经校园生活里的一部分。
　　可正因为这样，才越发显得苏沉香更加真实。
　　网络上的风向转变。
　　对于苏沉香开始更多的变成了赞美还有愧疚。
　　大部分的网友都是善良的。
　　当发现谴责到了无辜的人，他们会做出道歉。
　　苏沉香的手机里开始更多地收到道歉的短信。
　　听着天天响个不停的手机，苏沉香觉得这手机短时间不能看了。
　　“这还有夸苏沉香是美美小学霸！”王立恒最近觉得太解气了，天天在网络上翻看关于苏沉香的风评。
　　他眉飞色舞，苏沉香和陈天北谁都没理他。
　　甚至，苏沉香还因为这个称呼打了个寒颤。
　　倒是她还记得跟陈天北道谢。
　　“你怎么想到建议学校把以前我那些日常也发布出来给大家看的？”
　　那些她尊敬老师，友爱同学的视频，都是陈天北想到，建议学校用这样的日常片段来给她正名。
　　陈天北安静地坐在窗边，侧头，看着笑容灿烂快乐的苏沉香。
　　他收回目光，英俊的侧脸也显出浅浅的笑意。
　　苏沉香还是更适合欢快开心。
　　会这么想。
　　大概他真的是……鬼迷心窍了吧。


第67章 
　　不过陈天北没打算和她说这么多。
　　要不然，知道他心软，苏沉香还不顺杆爬，天天要求吃饭，对他索欲无度啊！
　　陈天北不说。
　　苏沉香哼哼了两声，也不多问。
　　她其实从没有把这件风波特别放在心上。
　　哪怕曾经在网络上引发了轩然大波。
　　她只是风波后，在学校安排的一个微博视频上简短地评价了这件事。
　　小小的黑发女孩子乖乖地坐在镜头前。
　　她说了在那段最黑暗的时间里遭受的责骂还有痛苦。
　　还有……来自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的茫然。
　　她静静地看着镜头，轻声询问。
　　当没有了解所有的真相，当只看到了一段模模糊糊，似是而非的视频的片段，当没有完全地去知道那些背后完整地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就可以这样毫不留情地质问，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所谓的网络的质问还有责备，还有所谓的“正义”，难道一两天的，留给别人解释还有还原真相，为自己发声辩解的时间都没有么？
　　为什么会让人连解释清白都成了奢望。
　　当单纯的孩子用最单纯茫然的语气问起这个话题，当这段来源于一个孩子的简单疑惑的问题被信德高中官博发布，网络上一片安静。
　　“冲动”。
　　还有一厢情愿，完全没有得到真相就去指责的态度。
　　这无论对于怎样的人，都是一种伤害。
　　甚至这种伤害更有可能造成受害者的一生难以抚平的创伤。
　　当然，苏沉香也丝毫没有原谅安嘉嘉的意思。
　　当被问到关于安嘉嘉的话题。
　　苏沉香只说了一句话。
　　“永远都不会原谅刻意伤害别人，恶意愚弄别人为自己的私心利益站街的坏蛋。”
　　她看起来乖乖的。
　　那些信德高中发布的视频来看，她也是一个很善良的小姑娘。
　　可是她拒绝原谅安嘉嘉的时候的斩钉截铁，又让人觉得莫名地难过。
　　她的确得到了清白。
　　可曾经的伤害却依旧存在在那里。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勉强要求她圣母地去原谅一个恶意给她带来伤害的人。
　　因此难得的，她对安嘉嘉的厌恶没有人去责备。
　　甚至，因为之前正义的心被安嘉嘉愚弄，更多被蒙骗，感到后悔又愤怒的网友冲入了安嘉嘉的微博，用更加强烈的声浪对她进行谴责。
　　苏沉香当然也看见了。
　　她最近课余休息的时候，就喜欢翻看手机上那些对安嘉嘉的愤怒的训斥还有责骂。陈天北就看见这小姑娘美滋滋地看着，一点都没有同情安嘉嘉的意思。
　　“你的确不该原谅她。”
　　安嘉嘉对苏沉香做的那些事，在陈天北看来，真是最恶毒，最无耻的事。
　　她在操纵着网络上的声音，想要让苏沉香毁灭人生。
　　脆弱一点的小姑娘，无力抗衡网络的声音和恶意，恐怕百口莫辩，受到巨大的打击，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就算苏沉香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对活人的感受完全不在乎，可陈天北还是想，苏沉香不在意，却并不代表安嘉嘉可以被原谅。
　　他的声音冷冷的，苏沉香“嗯嗯”弯起眼睛笑眯眯地应着，慢吞吞地说道，“她对我做了什么，我十倍还给她。”
　　看见安嘉嘉发布最新视频，说自己也不知道那段视频是怎么回事，痛哭流涕，狼狈万分，苏沉香丢下手机，对陈天北偷笑着说道，“有因有果。她先想要害人，所以被反噬，这不是活该么！”
　　想要用舆论逼死苏沉香。
　　那就让现在被她掀起的庞大舆论送她先去死一死。
　　“你……”
　　“这都是正义的力量。”苏沉香狡猾地说道。
　　她顿了顿，摸了摸滑溜溜雪白的小下巴，慢吞吞地说道，“这都是你们……的规则。”
　　她回报给安嘉嘉的，都是活人世界的规则，从没有半点逾越。
　　要是按厉鬼的规则，安嘉嘉大概现在骨头都烂在下水道了。
　　可这一次，她是在活人的规则之内，让安嘉嘉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
　　想要毁灭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所以，被她所依仗的反噬，反而毁灭了她，让她身败名裂，这不都是活人的规则么？
　　苏沉香生活在这个存在法律，还有规则的世界。
　　她认真地遵守着，做一个真正的“人”。
　　然后，用遵守着的社会的准则和道德得到公平还有公正，这有什么不对？
　　她笑眯眯的，显然发现自己依旧是遵纪守法的三好学生。
　　陈天北听着听着嘴角就抽搐了一下，一边看着信德高中不知道点亮了什么奇经八脉的，天天在微博上发苏沉香优秀的试卷。
　　看着漂亮的字体还有成绩，还有苏沉香的日常学习生活，俨然希望把苏沉香打造成信德的招生招牌……想想给信德做招生招牌的竟然是苏沉香，陈天北觉得，信德继白云观之后，大概也要完。
　　他把手机丢在桌面上，对苏沉香问道，“你喜欢出名？”
　　“不怎么喜欢。”苏沉香老老实实地说道，“出名又不能吃，而且影响我的生活质量。”她不是喜欢出名的人，只喜欢每天平平安安地过安稳的生活。
　　也不喜欢当网红。
　　说起来，苏沉香觉得以前平静的生活开心极了。
　　不过因为“霸凌”事件对信德高中影响很大，所以，她在教导主任征求自己意见的时候，还是同意了暂时对最近这些事件里关于她的一些上课还有学习生活的披露。
　　不过她就想，等风波过去，她还是希望能回到从前的那种平静的生活里。
　　让她可以安安静静地生活。
　　反正现在网络世界发展得很快。
　　等这波风声过去，什么“美美小学霸”之类的，总是会被其他的更优秀的人取代。
　　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甚至在生活里也没有露出什么痕迹。
　　苏强竟然是在这件事之后，当徐丽找上门才知道。
　　他是一个老实又没有那么时髦的男人，对于“上网”，苏强一向都是迟钝，没有多少了解的。
　　他每天都在修车厂里忙碌，希望能多做工，多赚一些钱给孩子在这个城市更好的生活，下了班还要忙着给孩子花样百出地做饭，做家务，哪有时间在网上冲浪。
　　因此，网络上的巨大的风波，对他来说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他毫不知情。
　　直到徐丽出现在他的面前，满脸央求地求他去让苏沉香高抬贵手，原谅安嘉嘉，苏强才知道，自己的孩子遭遇到了什么。
　　当站在家里的楼下，拿着手机，把这件事完全地了解，苏强的脸上露出的表情，让徐丽都感觉到恐惧。
　　苏强是个老实男人。
　　除了闷头工作，他脾气其实一直都很好。
　　要不然，徐丽当年也不可能那么欺负人。
　　可当看到老实人发了火，赤红着眼睛瞪着自己，徐丽心里咯噔一声。
　　可拿捏苏强习惯了，她还是瞧不起他，就算是来求他，可她还是忍不住用命令的语气对苏强说道，“我跟你说的话你听到没有！让苏沉香赶紧发个视频，说原谅嘉嘉了！嘉嘉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把她的前途还有人生都毁了！苏强。”
　　她红着眼睛对苏强说道，“嘉嘉才十几岁，如果因为这种小事身败名裂，你忍心么？！”
　　“你还是当妈的么！”苏强对那些屁话完全听不进去。
　　听到徐丽还在要求苏沉香原谅安嘉嘉，给安嘉嘉一条活路，他恨得眼睛流血。
　　“她是个孩子，我的小香就不是个孩子了！徐丽，你就是个畜生！”
　　高大魁梧的男人眼睛赤红，死死地瞪着害怕地退后了一步的徐丽，一双手用力地抓住了徐丽纤细的，保养得细腻的脖子，掐着她，大声说道，“小香，你把小香当什么？！她害的是小香的一辈子，你们害了我的孩子！她该死，你也该死！”
　　粗糙的，整天做粗活的男人的一双手死死地掐着徐丽的脖子，徐丽只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传来咔擦咔擦的声音。
　　她不能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
　　可是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她依旧能看到苏强那双憎恨的眼睛。
　　他是真的想要掐死她。
　　“苏强，你，你竟然敢对女人动手。”她艰难地叫了一声。
　　认识苏强到现在，她一直笃定能拿捏住苏强的，就是苏强不打女人。
　　可是现在……
　　她突然恐惧起来。
　　明明只不过是一件小事，可她却感觉到，苏强是真的恨到要掐死她。
　　为什么？
　　“小香，小香为什么总要承受这种事？你们三番两次作践她。一个小香还不够，你们还要害我的……”苏强的眼泪从赤红的眼睛里大颗大颗掉出来，就像是一个受到了巨大刺激的，完全疯狂了的男人。
　　他的声音低微，挣扎着的徐丽听不清他究竟说了什么。
　　可就在这样一个可怕的时间里，一声软软的的声音，就像是清澈的泉水，将所有的憎恨还有痛苦都安抚下来。
　　“爸！”
　　苏强听到这一声，突然愣住了，下意识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徐丽软软地跪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苏强这个疯子。
　　可苏强却已经转头，红着眼睛看着吧嗒吧嗒跑过来的黑发小姑娘。
　　他满脸都是眼泪。
　　苏沉香放了学回家，一进了小区就看见楼下的争执。
　　探头看了一眼徐丽，看见她没被掐死，她放心了……徐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不在乎她的死活，可在意苏强接下来的人生不好过。
　　随意地把背上的大书包往苏强的手里一塞，刚刚还愤怒疯狂的男人，就像是被换了个开关，老老实实地接过孩子的书包，拎着。
　　一键换装。
　　任劳任怨居家傻爸爸。
　　超稀有金卡。
　　“饭都做好了，今天炖排骨。小香，饿了吧？”
　　他下意识地贤惠说道。


第68章 
　　“炖排骨！”苏沉香精神一振。
　　虽然没加点厉鬼调味，可她贤惠的老爸做的饭总是特别香。
　　不过，扫过苏强通红的眼睛和满是眼泪的脸，她脸上的笑容淡去了。
　　“爸，你都知道啦？”苏沉香看都不看徐丽，现在只管安抚自家爸爸，“现在没事了。学校给我澄清过，大家都知道我是清白的。都过去啦。”
　　苏强闷闷地点了点头，一只大手紧紧地抓着孩子的肩膀，低声说道，“都是爸爸没用。是爸爸的错。”
　　如果，如果他是能干的人，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他的小香怎么会被人肆无忌惮地伤害。
　　就算是事情已经平息，可想想之前自己毫不知情的那些日子孩子默默遭受的一切，苏强就觉得难受极了。
　　他只要想一想，就恨得心里燃烧起火焰。
　　哪怕一切平息，可是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那些恨意。
　　所有伤害过他的孩子的人，都是他憎恨的目标。
　　“其实也没什么。我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又不是活人。
　　一点都不在乎活人的想法。
　　“不一样。”
　　苏沉香没有放在心上是一回事。
　　孩子有没有遭受到恶意还有伤害是另一回事。
　　和她有没有被刺伤没有关系。
　　伤害就是伤害。
　　受害者的宽容大度不是原谅加害者的理由。
　　想一想，苏强心里就痛苦得难以忍受。
　　“而且，你也不是没用的老爸。”
　　苏强给了苏沉香一个家。
　　或许别人家的父亲会带给孩子更多。
　　可在她的眼里，他是最好的父亲。
　　而且苏强为什么要自责？
　　难道伤害了她的，是苏强么？
　　伤害她的徐丽还有安嘉嘉理直气壮，可却是对她一直都很爱惜的苏强在愧疚。
　　这大概就是……爱吧。
　　苏沉香哼哼了一声，放开苏强，慢慢地走到了还双腿发软，摸着刺痛的脖子说不出话的徐丽面前。
　　现在的徐丽，在被林总离婚，又被网络上扒皮，揭露出来她的一些曾经的经历之后，显然很不好过。
　　她看起来比之前那一次更衰老了，穿着也没那么体面，狼狈得不行。看着她这样，苏沉香就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以后别出现在我爸的面前。”她清脆地说道。
　　徐丽抬头，哆哆嗦嗦地看着这个小妖怪。
　　安嘉嘉引发了舆论对苏沉香的攻击，似乎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完全没有引来什么痕迹。
　　她依旧天真快乐，完全没有半点烦恼。
　　可这就很恐怖了。
　　无动于衷，面具一样的笑容，让徐丽在苏沉香的身上感觉不到活气。
　　想想最近自己因为想到十几年前的事做的那些噩梦，徐丽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瑟缩着，却还是努力地说道，“苏沉香，你发个视频，说你愿意和嘉嘉和解吧！都是一家人，嘉嘉是你表姐，你别赶尽杀绝好不好？”
　　“她陷害我的时候，可没想对我留一手。”
　　苏沉香轻飘飘地说道。
　　“可你不是没事么！而且，你还因祸得福，你现在红了！你知道现在网红多难得么！”徐丽急切地对苏沉香说道，“要不然，让嘉嘉赔你钱？！五十万，行不行！”
　　她想想五十万，心头都在滴血，可却也觉得五十万对一穷二白的苏家父女来说，已经很可以了。
　　可她就看见苏沉香依旧在笑，没有愤怒，也没有惊喜，就像是在打量着一个新鲜有趣的东西一样在打量她。
　　甚至这黑发小姑娘还蹲下来，和她对视。
　　“最近你和她的日子不好过吧？”她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盯着突然瑟缩了一下的徐丽，笑嘻嘻地问道，“是不是有很多人在骂你们，在扒你们的皮？觉得受不了啦？可你们现在遭受的事，不就是我当初遇到的事么？你们受不了，为什么觉得我能好过？”
　　她顿了顿，盯着徐丽压低了声音说道，“看起来好过，是因为遇到这些的是‘我’而已。如果换了别的女孩子，她遇到这样的事，再有你这个妈，你觉得她活得下去么？”
　　她的声音柔软。
　　可苏强却已经捂着脸蹲在地上。
　　他面前的地面一片潮湿。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一辈子都不原谅。安嘉嘉既然敢害人，就得有承受一切后果的勇气。还有你。”
　　苏沉香打量着徐丽，微笑着说道，“你把安嘉嘉当亲闺女，那不得跟她有难同当啊。五十万……给你们留着赔娱乐公司赔偿金。”
　　安嘉嘉好不容易又签了个娱乐公司，才有了点名气就卷入陷害无辜同学的丑闻里，那娱乐公司怕不是要亏掉裤衩。
　　这不得从安嘉嘉的身上讨回来啊！
　　苏沉香想想都开心死了。
　　名声，前途，钱……她们在意的一切，都没了。
　　徐丽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恶毒的孩子。
　　“你，你竟然这么恶毒！”
　　“赶不上你们干的破事。”苏沉香站起来，走到苏强的身边，把她爸爸扶起来，若有所思地扫过徐丽的挎包，慢条斯理地说道，“虽然你很有钱，一出手就是五十万，可我们也不会跟你讨要这些年的抚养费，你放心吧。”
　　徐丽的抚养费才能给多少。
　　苏沉香懒得因为那点钱就和徐丽再一次有什么瓜葛。
　　“当初你没给抚养费，就证明我是你不要的孩子。最好以后也这样。我们没有关系，你少来打搅我们的生活。要不然，你就不是身败名裂这么简单。”
　　苏沉香拖着抹着眼睛的苏强就走。
　　这一刻，她冷酷的样子，让徐丽感受到了另一种熟悉。
　　她也是一个没良心的女人。
　　可看着苏沉香的背影，她只觉得苏沉香青出于蓝。
　　“苏强，你真的要逼死我么？！”徐丽喉咙疼得要死，还是忍不住尖叫。
　　这样一个厚道老实的男人，总会心软吧。
　　可这一次，苏强却没有回头。
　　他们直接进了楼，没有再理会她。
　　徐丽看起来无功而返，可当这可恶的父女进了楼门，她咬牙切齿地站了一会儿，却突然从挎包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录音笔。
　　这是她对苏家采取的手段，就是想要录下一些有利于她和安嘉嘉的话。
　　想想苏沉香刚刚那些狠毒的话，和网络上那个乖巧的小姑娘完全不同的话，徐丽的眼里露出快意。
　　她下意识地打开录音笔的回放功能，想要听一听苏沉香刚才说的那些话有没有被记录。
　　可下一刻，录音笔里只传来沙沙的声音。
　　片刻，录音笔安静了下来，完全失去了声音。
　　它安静得就像是损坏掉。
　　可徐丽震惊地看着这只崭新的录音笔，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惊恐地丢在地上，惊慌失措地跑开了。
　　她才跑掉，一只滴落着鲜血的手就从地上把录音笔给捡起来，捏在手里半天，看着徐丽的背影撇嘴小声说道，“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小白站在徐丽背后盯着她半天了，发现她竟然还录音……这点活人的小手段在厉鬼的眼里算什么。
　　哪怕没有苏沉香出手，小白也能让这录音笔啥都录不下来……不给她顺便录一段鬼哭的声音就很善良了！
　　“不浪费。”小白在自家大人身边已经学会勤俭持家。
　　好好的录音笔，又没有坏掉，捡起来还能用。
　　她美滋滋地带着捡回来的录音笔回了家。
　　家里，苏沉香正和苏强坐在一起，垂着小脑袋老实地承认错误。
　　“我瞒着你是我不对。不过也是因为学校能保护我。你看，后来不是就发了监控视频，还我清白了么。”
　　苏沉香乖乖巧巧，“不过其实我挺庆幸的，幸亏她陷害的是我。我……”她自认比从前的苏沉香坚强，能够承受恶意。
　　她才说到这里，苏强却已经红着眼睛摇头说道，“没什么庆幸。”
　　“老爸？”
　　“我一点都不庆幸被陷害的是你。你是我的孩子……不能因为你不在乎，你坚强，就去庆幸。爸爸的心里，你……你是爸爸的孩子。”
　　苏强是一个嘴笨的人，说得颠三倒四，可苏沉香却意外觉得听懂了。
　　她静静地坐在自己的父亲的面前，思考了一下，捂着心口倒下去。
　　“真的太难受了。晚上得吃可乐鸡翅！”她奄奄一息地说道。
　　对老爸撒撒娇。
　　她成功地让心疼自己的老爸进厨房做饭去了。
　　晚上不仅有炖排骨，加菜可乐鸡翅，荤素搭配还有香菇油菜。
　　苏沉香啃着排骨，因为陈总和苏铭今天没来蹭饭，父女俩难得安静地坐在一起，她垂头啃着排骨突然说道，“我其实很高兴。”
　　当苏强正给她一颗一颗扒虾子，抬头诧异地看着她，她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认真地说道，“看到您恨不能掐死她的时候，我觉得很高兴。爸爸，谢谢你。”
　　他的心里，孩子那么重要。
　　重要到打破了他的人生准则。
　　苏强的眼里，打女人的男人是最可耻的。
　　可他还是为了孩子，忍不住对徐丽动了手。
　　不顾体面，也不顾及那些所谓的旧情。
　　这样的父亲，对苏沉香而言是世上最好的父亲。
　　“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反正这件事已经平息，她们以后不好过的日子还在后头。咱们以后不理她们，开开心心地好不好？爸，我想要个和以前一样的家。”
　　苏沉香歪着头，看着苏强伤感地看着自己，她把碗里的虾子拨了一半给他，眉开眼笑地说道，“一起吃才香！”
　　她似乎要把自己遭受到的伤害全都忘记。
　　苏强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还是看着碗里的孩子分给自己的虾子，努力地笑起来。
　　“好。”
　　他是个没用的父亲。
　　不能给孩子更多的保护和助力，只能看着她一个人在拼搏。
　　可孩子说，她想要一个和以前一样的家。
　　会让她感到幸福的家。
　　那他就努力让她感到幸福。
　　明亮的客厅里，苏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见他悲愤无力的痛苦慢慢缓解，苏沉香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把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白瞪出门，心里就觉得她老爸……太好忽悠了。
　　只要对他可怜兮兮地央求撒娇，她爸恨不能把天上的月亮都给她。
　　当然，她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希望苏强不要再因为安嘉嘉的破事耿耿于怀。
　　可是，撒娇这种技能，真的超好用的。


第69章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就像是过去了。
　　苏铭和陈总再一次来家里吃饭的时候，苏铭对自己帮着苏沉香隐瞒他小叔关于这件事还有点不好意思。
　　倒是苏强并没有责怪他什么，反而很理解地说道，“小香是担心我，所以让你瞒着我。你也是听小香的话，这也没错。”
　　他对有点不安的侄子善解人意地说道，“都是为我好，我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帮助苏沉香。
　　可是却不会做拖孩子后腿的事。
　　他也希望，苏铭能更听苏沉香的建议。
　　现在看着苏铭和苏沉香感情这么好，苏强心里更加安慰。
　　他一直都害怕……孩子会孤单。
　　苏沉香是独生女，除了他这个父亲，就没有姐妹兄弟。
　　从前在家里，苏沉香和苏家人不亲。
　　那时候苏强就担心，如果他有什么意外，那谁还会真心关心她。
　　现在，当看到苏铭和苏沉香兄妹之间相处得好，苏强没感觉到被隐瞒的愤怒。
　　而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女儿，以后还有家人在关心着，在疼爱着，这就好了。
　　“安嘉嘉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小香也没有想要在网络上继续当网红。”苏铭顿了顿，看见苏强听到安嘉嘉这个名字就眼睛发红，就把自己和陈总商量的事说给他听，说道，“陈总跟我说了，陈氏影业放出风声，以后拒绝和安嘉嘉合作。”
　　虽然娱乐圈还有其他很多影视娱乐公司，可陈氏放出这种风声，以后要和安嘉嘉合作的公司都要考虑一下。
　　为了一个安嘉嘉，有没有必要和陈氏影业闹不愉快。
　　更何况她最近的名声坏透了，就算是从前有一点小名气，可自己闹出恶闻，谁还愿意和她合作？安嘉嘉的娱乐圈之路算是全完蛋了。
　　苏铭说起这个，脸色就格外难看。
　　他从没有想到，安嘉嘉年纪不大，竟然就这么狠毒。
　　这简直就是要置苏沉香于死地。
　　不过现在翻过来，她也算是彻底地身败名裂。
　　苏铭觉得还是很解气的。
　　苏强没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给他们做饭去了。
　　这些天，他其实又接到过徐丽央求的电话。
　　不过他都没有理会，直接拉黑。
　　倒是徐丽有些奇怪。
　　自从上一次在家门口发生冲突，和他们父女进行了对话以后，徐丽就再也没有真身出现在他的面前纠缠，只用电话联系。
　　这倒是更少地打搅他们父女的生活和心情，苏强觉得还挺满意的。
　　发生了这些事，苏强现在开始也学会了闲暇时候在网上看新闻。
　　他请苏铭帮自己开了一个账号，专门关注着信德高中的官博，一遍一遍地翻看着孩子在学校的生活。
　　当看到那些微博之下那么多人现在喜欢苏沉香，留言说苏沉香是个好孩子，苏强傻笑起来。
　　他喜欢看孩子被那么多人喜欢。
　　更喜欢看到的是，那些视频里，围绕在他的女儿身边那么多的好朋友。
　　虽然眼眶酸涩，可看到苏沉香每天在学校的点点滴滴，苏强还是很高兴的。
　　他恨不能给每条夸奖他家小香的留言都点赞。
　　当然，他偷偷用账号去骂安嘉嘉，笨拙地用粗糙的大手拼打小小的九宫格键盘这种事，就不要跟别人说了。
　　甚至，当信德官博因为要维护苏沉香平静的学习环境，不再发布关于她的校内生活的视频，苏强还觉得怪遗憾的。
　　“这，这就是追星吧。可还是小香的心情更重要。”苏强把自己失落的，在官网上看不到他闺女在学校的视频的心情说给苏铭听。
　　他垂下大头。
　　苏铭：……
　　苏铭嘴角抽搐着看着他小叔。
　　从前，网络上有一类粉丝，被称作“亲妈粉”。
　　那他小叔这种，妥妥的苏沉香的亲爹粉。
　　“大概吧。”看着五大三粗的苏强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苏铭不由觉得，这俩可真是亲父女。
　　别管违和不违和，反正这种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很一样。
　　“不影响她学习就行。不过小香的确很有自己的想法。”苏铭今天下班早，一边在心里骂正坐在客厅里翘着腿等着吃饭仿佛二大爷的黑心老板，一边帮苏强切菜，板着脸说道，“她最近名气不小，网上还有很多人挺喜欢她，心疼她。不过她很清醒，知道她这个年纪最重要的是什么。”
　　乖乖的小姑娘无妄之灾，被人陷害，这当然会让人心疼。
　　而且，爱学习，成绩好，在学校优秀的孩子，的确能吸引不少长辈的喜欢。
　　他身边不就有一个么。
　　陈总最近在娱乐圈混得久了，觉得这名气不用白不用，就建议苏沉香顺势开个微博，管理一下自己的形象还有微博内容。
　　比如拍一拍视频，拍一些学习时候的相片，摆一些漂亮的姿势。
　　苏沉香长得好看，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名气。
　　不过这被苏沉香拒绝了。
　　她没想开微博，更没想花时间去管理自己的微博。
　　她本职是个学生。
　　学习比任何事都重要。
　　而且……苏沉香最近有一点点对活人的畏惧。
　　那些信德官博下方的对她的赞美，对她的喜欢太热烈，让鬼头秃。
　　她，她觉得活人太热情，实在接受不来。
　　所以，她借口想好好学习，不想浪费时间在管理微博，照顾自己形象，拒绝了开通属于自己的账号。
　　这借口让陈天北一看就知道，苏沉香都要被活人逼死了。
　　可在和苏沉香不熟的陈总看来，不免唏嘘一声，苏沉香真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这话让陈天北听到，陈天北欲言又止，不过也没说出什么。
　　陈少最近也在烦恼。
　　信德高中推出了那么多关于苏沉香的学习片段来让大家了解苏沉香是个好孩子，这个没问题，陈天北就是当初提出这个意见的人。
　　可当一个个的视频片段被放出来，陈天北就发现了一个痛苦的问题……陈少和苏沉香是同桌来着。
　　几乎每一个视频片段，苏沉香的身边永远都会坐着一个英俊的，冷淡的男孩子。
　　他看起来阴沉沉，可英俊逼人，高高瘦瘦又充满了力量感，当然会引来注意。
　　英俊帅气的男生和漂亮可爱的女生，永远都是高中时光里被专门关注的话题。
　　随着慢慢地，那些曾经和陈天北有过接触的在官博之下惊呼，陈天北的身份也渐渐地显露在网络上。
　　校霸。
　　学霸。
　　这也就算了。
　　更让人意外的是，陈天北和陈氏集团的关系也被人揭露。
　　当有记者不知道什么原因拿着话筒去问陈氏集团的董事长，最近在信德官博视频里出现的男生是不是陈家的子孙，那位慈眉善目，温和的老人没有半点忌讳，一口承认这是他唯一的孙子，也是未来陈家的继承人。
　　这样的豪门继承人，可比一个没什么家世的小学霸引人注目多了，再有一些关于陈家早年爱恨情仇的流言蜚语，反正最近陈天北神烦。
　　他烦得差点旷课。
　　不过想想如果旷课，会被苏沉香夺命连环扣，陈天北还是来学校了。
　　他脸色更加难看，坐在教室的最后，看起来一言不合就要校霸一下。
　　别人都不敢在这时候扎心，只有苏沉香，因为最近关于自己的视频没有了，网络么，还有很多其他的新鲜事，热度会很快过去，她轻松多了。
　　看见陈天北心情不好，她就有心安慰他说道，“别因为陈家生气了。那老头儿没安好心，这是拿捏你呢。你要是生气，他没准更高兴。”
　　她说的就是陈天北的爷爷，陈家老爷子。
　　公然宣称陈天北是陈氏未来继承人，看起来很慈爱，可让苏沉香说，这老头儿没安好心。
　　这不是用公然给陈天北压力么。
　　以后陈天北再和陈家有龃龉，那陈家的宽容越发显得陈天北小气，斤斤计较。
　　“你看出来了？”
　　“多新鲜呀。”苏沉香不动声色地把最近自己偷看的一本《我在后宫宫斗十八年》塞进桌洞，慢条斯理地说道，”能养出你爸那种货色，他能是个好人么！”
　　别看陈天北他爷爷慈眉善目，很可亲，宽容的样子，可让苏沉香说，他肯定没那么善良。
　　毕竟，陈塘这败家子做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项目，陈家老爷子竟然一声没吭，完全没有喝止，也没什么反应，这就很奇怪。
　　他是陈氏集团董事长。
　　要说不知道陈塘私底下干了什么，傻子都不相信。
　　伪善。
　　听着苏沉香哼哼唧唧的话，陈天北嘴角微微勾起。
　　“你说的对。他的确是个伪善的人。”想想陈家老爷子装模作样说自己是陈氏继承人，陈天北嗤笑了一声。
　　不过他同意苏沉香说的话……太在意陈家那群渣滓，反而影响自己的生活。
　　他不再去理会那些网络上的各种流言蜚语，恢复了从前的正常学习生活。当看到他们没有被安嘉嘉引发的风波影响，班主任许老师松了一口气。
　　至于安嘉嘉，再也没出现在信德高中。
　　信德高中已经把她开除。
　　没有给她一个机会的意思，毕竟，谁也不愿意和一个随时都会陷害自己的人做同学。
　　学校当然也不敢留下这样的学生。
　　风波过去，似乎一切都平息了。
　　倒是苏沉香觉得，在这件事里，自己作为受委屈的那一方，无论是许老师还是自家老爸，对自己更关注，更爱护了起来。
　　这种爱护当然让她觉得高兴，更让苏沉香觉得高兴的是，没过两天，又是一个周末，蒋师兄带着两只被封印起来的鬼上门给她送吃的。
　　送饭上门。
　　免费。
　　贴心。
　　这一秒，苏沉香觉得她蒋师兄帅得天崩地裂！


第70章 
　　苏沉香毫不客气，在蒋师兄的面前把两只鬼抽了两巴掌。
　　抽出厚厚一摞干豆腐。
　　“晚上吃京酱肉丝。”苏沉香把血红色的干豆腐卷卷，收进自己的小背包。
　　她还客气地邀请蒋师兄说道，“要不师兄来我家吃饭吧！”
　　这么多的干豆腐，卷着京酱肉丝，配点小葱，一口咬下……苏沉香吸溜了一下口水，埋头赶紧给自家老爸发短信。
　　蒋师兄推了推眼镜，斯斯文文地看着苏沉香微笑。
　　“行。那我让张师弟带点麻辣鸭货过来。”他笑眯眯地摸了摸苏沉香的小脑袋，看她熟练地往自己的掌心蹭了蹭，就继续笑。
　　不过他的气色有点疲惫，显然最近挺忙的。
　　苏沉香想想他还记得给自己送饭，也算是把自己放在心上，就关心了一下自己的外卖员说道，“师兄最近是不是很少休息啊？别太忙了，你还虚着呢。”
　　生魂上的重创不是那么容易好利索的，蒋师兄算得上是白云观的精英弟子，所以一直都在忙着工作，这样下去怎么恢复健康。
　　她很关心他。
　　毕竟，以后白云观的饭，大概都是蒋师兄来送。
　　跟饭挂钩，苏沉香一向都重视。
　　“没事。不忙不行。观主感觉到最近外面有点异动。”蒋师兄看苏沉香豪爽地又塞给自己一枚固魂符，豪爽得让他都脸红，摸了摸身上，摸出了几张电影票递给苏沉香说道，“你张师兄一个客户送的。拿着去散散心吧。学习重要，不过劳逸结合，去看个电影。”
　　他把电影票都塞给苏沉香，苏沉香一看都是连号的，数了数，数出来七八张，就想着把电影票回去拿给苏强。
　　她爸来了这么久，都还没出门看过电影呢！
　　“谢谢师兄。”苏沉香，可乖！
　　软软乎乎地道谢，蒋师兄觉得自己百忙中疲惫的心都被治愈了。
　　“异动是什么意思。”陈天北眼睁睁地看着苏沉香现在吃外卖都不背着自己，忍了忍，目光落在电影票上一眼，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他在意的是蒋师兄的话。
　　他们都和白云观关系亲密，蒋师兄也不瞒着他，领着他们去自己的车上带他们回家，一边轻声说道，“观里有人追踪当年的落网之鱼，发现了一些新的踪迹。你没有天天在观里察觉不出来，不过最近，厉鬼事件确实比从前多了很多。”
　　“落网之鱼是什么？”
　　看到陈天北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苏沉香茫然地问道。
　　“这牵扯到十几年前一件天师这一行的大事。”蒋师兄摸了摸一脸懵懂的苏沉香的小脑袋瓜，简单地说道，“就是有一群邪魔外道的天师，想引鬼王入世。……这世上有鬼，不过厉鬼聚集之处却在另一个世界，和咱们的世界不在一个空间。”
　　“厉鬼空间么。”苏沉香了解地说道。
　　“对。更多的厉鬼都身处在一个庞大的厉鬼世界，却不能影响到我们的世界。不过十几年前出了一个邪门的门派，立志要得到那个世界的力量。他们倒是不敢把厉鬼世界整个融入我们的世界，只不过是想要从那个世界引最强大的一只厉鬼入世，掌握了那只鬼王，就没有人能够抵抗他们，他们就能呼风唤雨，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
　　苏沉香倒吸了一口气。
　　厉鬼世界。
　　听听！
　　这是个什么世界。
　　这不是天然的食堂么！
　　而且，听起来食物都很肥美！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世界！”
　　做厉鬼的竟然对这么富饶的世界一无所有，太失败了。
　　要是早知道有这种厉鬼的世界，她还至于饿晕在古宅？
　　更让苏沉香唏嘘的是，听说还有一只“鬼王”。
　　厉鬼的王者。
　　那不得老香了！
　　得香成啥味儿啊！
　　想到这里，苏沉香只觉得书包里的干豆腐都索然无味。
　　“那这厉鬼世界在哪儿？”苏沉香急切地问道。
　　她迫切地要去开饭的样子，就算陈天北心情很糟，可看见这破孩子抱着她的外卖，又要爬墙，都被气笑了。
　　蒋师兄看着一脸担心的小师妹，知道她善良，心里装着整个大千世界的安危，不由感动万分，柔声说道，“那个世界和我们不相融，在另一个……维度？”
　　他想了想，用一种高中生能够理解的形容词解释说道，“本来是接触不上的。不过十几年前鬼门派……就是那个邪魔外道的门派，通过养鬼，养出了一条厉鬼的通道，联通上了那个世界，的确引发了一场大乱。”
　　他说起这事脸色有些黯然。
　　“小北就是那时候被人做成了‘眼’，当做祭品被丢进了那个通道，想用他吸引那只鬼王。”
　　苏沉香霍然看向陈天北。
　　陈天北垂了垂眼睛，一双手握紧，骨节分明的大手发青。
　　他英俊的脸微微扭曲，显然也想到了曾经自己遭受的到底是什么。
　　“怪不得陈天北的身上阴气那么重。”发青的，坚硬的大手上，一只小小的，软软的手覆盖上去。
　　陈天北怔怔地看着这只雪白的小手，听苏沉香清甜的声音在耳边说道，“是陈家干的吧。陈塘是不是也参与了？那他活该是被诅咒断子绝孙的命。”
　　她的话并不善良，也并没有安慰陈天北。
　　可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话，却让陈天北感觉到轻松。
　　他并不需要唏嘘还有同情。
　　只需要……
　　他只想被普通地对待。
　　当做一个普通的孩子。
　　陈天北无声地翘了翘嘴角，抬起头，看着苏沉香。
　　“怎么啦？”苏沉香探头探脑地问道。
　　“你最近吃得多，手都胖出肉窝窝了。”陈天北让她去看她自己的小肥爪。
　　苏沉香觉得这是最好的赞美，得意洋洋。
　　胖，说明没挨饿！
　　“营养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师兄，那现在那什么鬼门派在哪儿？”她对另一个食堂念念不忘，急忙去问蒋师兄。
　　蒋师兄看到陈天北脸色柔和，不由也微笑起来，对苏沉香和颜悦色地说道，“这种邪魔外道当然被讨伐，鬼门派的门人当年大部分被镇压，不过跑了几个，这几个最近又现出踪迹，我怀疑之前的阴婚跟他们就有关系。”
　　他揉了揉眉心喃喃地说道，“你要上学，之后又在网上闹得厉害，观里就没有打搅你。最近我和周师叔处理了好几桩阴婚事件。”
　　他最近忙翻了。
　　不过却没有拉苏沉香出来干活。
　　“阴婚还没完？”苏沉香听到蒋师兄关心的话，又急忙道谢说道，“还没谢谢观里支持我。”
　　信德官博发布那天的真相视频，得到了很多的转发。
　　苏沉香就发现，白云观的官博竟然也转发了澄清视频。
　　多新鲜呀。
　　白云观一个卖香火的，竟然还有官博呢。
　　不过一向都很高冷的白云观官博竟然还转发了自己的视频，苏沉香觉得怪高兴的。
　　所以，给蒋师兄固魂符什么的，她都不计较什么要钱之类的事。
　　都是一家人，她对钱就不是很上心。
　　有饭吃就行。
　　家人们，别让孩子挨饿。
　　“那是应该的。你是白云观的弟子，当然要支持你。”蒋师兄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提到了苏沉香关心的另一个话题说道，“他们的确是把厉鬼世界通过厉鬼通道拉入了咱们这个世界，不过只拉进来一个角。就那么一个边角的地方，咱们……”
　　他脸色黯然地说道，“咱们就损失惨重。之后鬼门派被镇压，厉鬼通道被打碎，那个世界就脱离了咱们的世界，再一次离开。”
　　“也就是说……”苏沉香喃喃地说道，“这食堂跟咱们分开了。”
　　“幸亏是这样。那年我年纪还小，只看见很多的长老和师叔师伯去镇压。”蒋师兄脸色苍白，显然想到那时候的恐惧还心有余悸，喃喃地说道，“那是一座巨大的鬼城，普通人多看一眼都会化作血水……直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到底那座鬼城到底是怎么离开的。”
　　“不是被镇压了么。”
　　“不是。像是……”蒋师兄回忆着，喃喃地说道。“像是鬼城里有什么在束缚，反正那时候大乱，我离得远，知道得不多。这件事以后，观里对这件事三缄其口，毕竟……”他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咱们白云观的大长老就折损在这场事件里，提起来总是会心里难受。”
　　从鬼城里缓缓现身的无数诡异扭曲的厉鬼，把整个山丘都染成黑暗与血色。
　　可是下一秒，一只小小的黑色爪子从城中探出来，一把将这些厉鬼全都抓回了鬼城。
　　那些厉鬼竟然无法反抗，消失在了鬼城城门中。
　　死寂的城中，传来惊悚的啃咬吞咽声。
　　接下来就是那些丧心病狂的鬼门派的门人喊叫着什么“鬼王现世”。
　　再之后，就是无数的天师大打出手。
　　苏沉香对活人其实不怎么关心，装模作样地唏嘘了一声，就知道这食堂没戏了。
　　不在活人的世界的厉鬼，那坐标上哪儿定位去，她也找不着啊！
　　“算了，还是先吃点干豆腐吧。”苏沉香幽幽地说道，顺便，她偷偷跟陈天北感慨。
　　“陈天北，幸好我还有你。”
　　知道隔壁食堂不开门，这才又想起他来了？
　　陈天北冷笑，决定自己也罢工一天，让苏沉香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惜福。
　　少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那这么说，这群鬼门派的余孽又跑出来，还是想干坏事呀。”苏沉香又想到刚才蒋师兄跟自己简单说起的事，又振奋了一下，急忙对蒋师兄说道，“要是需要我，等我放假，我也帮帮观里呀！”
　　她很真心地要帮忙，蒋师兄笑着答应了，想到今天周末，明天苏沉香放假，就邀请说道，“要不然，明天我带你去客户家里看看。”
　　“那明天下午吧。”苏沉香说道。
　　“上午？”
　　“上午我陪老爸去看电影。”苏沉香美滋滋地说道。
　　饭重要。
　　可陪爸爸更重要来着。


第71章 
　　对苏沉香想和家人在一起，蒋师兄觉得正常。
　　亲情更重要么。
　　不过他还是和苏沉香约好了，明天周六下午一起去看看客户。
　　他谈起客户的时候没什么。
　　不过等苏沉香第二天和苏强去看电影，就觉得头大。
　　那个什么……
　　电影院里，坐在相邻位置上的一个漂亮姐姐看她的眼神怪奇怪的。
　　“姐姐，怎么了？”
　　苏沉香就对坐在自己身边，打扮得很漂亮时尚，身上隐约带着一点阴冷气息的漂亮姐姐靠过去，顺便先把她身上的阴气叼走，一边乖巧地问道。
　　吃了人家身上的阴气，吃人嘴短，她特别好说话。
　　因为蒋师兄拿给自己的电影票很多，苏沉香不仅带了苏强来看电影，身边还坐着难得来看电影，现在板着脸的苏铭和陈总。
　　不板着脸不行啊！
　　谁看电影来看恐怖片。
　　更何况，休闲娱乐时间也不能摆脱黑心老板么？
　　这是什么悲惨人生。
　　苏铭的心情格外复杂。
　　苏强却乐呵呵的。
　　他很少来电影院，因为电影院贵。
　　一张门票，都可以给他家小香买半个肘子了。
　　别看苏强对苏沉香大方，恨不能天天掏钱让苏沉香来和朋友看电影，时尚点，可他自己却舍不得得很。
　　因为这是免费赠送的门票，苏强才放心地跟苏沉香一块儿过来看一场电影，至于电影的内容是什么，苏强并不是很在意。
　　倒是苏沉香觉得挺满意的。
　　这电影叫做《办公室有鬼》。
　　这不美食片么。
　　她喜欢。
　　因为心情好，她眉开眼笑，虽然漂亮，可明显还是个孩子，这漂亮的女孩子眼睛瞪了半天，就格外无奈，低声问道，“你们是张涵的家人么？”
　　她一提到张涵，苏沉香就想到这不是她那在警局当科长的张师兄么。
　　看看这女孩子期盼的目光，她心里微微一动，一下子想到这电影票是张师兄送的，急忙说道，“是呀是呀。是一家人。”她用力点着小脑袋，天真烂漫的，不过吸了吸鼻子，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姐姐身上有阴气，竟然还敢来看恐怖片。
　　这对恐怖片怕不是深深的爱。
　　“……我以为张涵会来。”这漂亮姑娘就对苏沉香失望地说道。
　　“你想和我张师兄看电影？”苏沉香又不是什么都不懂，敏锐地问道。
　　“你叫他师兄？你也是白云观的天师么？”
　　“是啊。”
　　“我是想和张涵看电影。”新时代的女性，喜欢就是喜欢，没必要扭扭捏捏。
　　这漂亮姑娘就对苏沉香自我介绍说道，“我叫王潇潇，在市局档案室工作。我和张涵是同事，我挺喜欢他的。”
　　她这么坦然，苏沉香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过看了看已经开始慢慢进入恐怖情节的电影，再看看已经在座位上蜷缩成一团，完全没有精英气概的陈总，她忍不住和王潇潇窃窃私语问道，“你想跟我张师兄看电影，那不是应该去看爱情片么。”
　　看恐怖片是什么意思。
　　王潇潇看着苏沉香笑了。
　　“看恐怖片才对。受到惊吓，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她压低了声音传授自己的经验。
　　苏沉香觉得活人真的太狡猾了。
　　她那纯情的张师兄怕不是对手。
　　当然，把约会的电影票分给大家一起来……张师兄竟然没有被甩……
　　爱情。
　　这美女对张师兄肯定是真爱。
　　“对了，我之前看师兄春风得意，说是在约会，是不是就是……”
　　之前张师兄不是说她桃花符蛮厉害的，让他竟然和市局的警花出门一起吃了饭么。
　　“就是我。”王潇潇的确长得好看，而且在靓丽之外，还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英姿飒爽的正气。
　　这种正气让苏沉香恍然，怪不得王潇潇的身上虽然有阴气，不过她并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这恐怕就是邪不胜正吧。
　　她想想长得还算小帅的张师兄，再看看漂亮姐姐，觉得自己当初卖给张师兄的那一墙桃花符不亏，转头乐呵呵地看着恐怖片流口水。
　　那在午夜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晃荡的白色人影让陈总发出了细微的恐惧的抽噎，让苏沉香馋得恨不能挠墙，反倒王潇潇看着这些蛮平静的。
　　一点都不像是害怕了扑到隔壁人身上的样子。
　　当然，也有可能这是因为隔壁坐的不是张师兄。
　　直到电影结束，张师兄才白着脸过来。
　　看到王潇潇身边，陈家人同时八卦地看过来，张师兄的脸微微红了，又急忙对王潇潇道歉说道，“局里突然有点急事，我来晚了。要不，要不我再陪你看一场电影。”
　　他拼命对苏沉香使眼色，苏沉香看他急得不行，就跟他走出来问道，“怎么了？”
　　“潇潇家里出了点问题。”张师兄抿了抿嘴角，抹去头上的薄汗，远远地看着坐在电影院里一无所觉的王潇潇，压低了声音对苏沉香小声说道，“她有个弟弟，之前莫名其妙就被人给结了阴婚，我和蒋师兄就过去驱鬼，明明都已经把鬼打散了，这件事就算是了结。可今天她弟弟就又有点不对了。”
　　他虽然是白云观的精英弟子，可也觉得这件事得看看苏沉香。
　　苏沉香就好奇地问道，“怎么不对了？”
　　“像是鬼上身。在家闹得厉害。”张师兄低声说道，“本来，本来王家感谢我和蒋师兄，送了我们电影票说放松放松。我，我本来以为……”
　　他以为能跟王潇潇看个电影，谁知道在路上就被火急火燎的王家一个电话叫到了王家去。
　　王潇潇走得早，没遇到弟弟的异状，王家父母也怕再吓到女儿，求他先不要和王潇潇说。
　　等把鬼打散了，再和王潇潇说明白就行。
　　苏沉香皱了皱眉。
　　“为什么不能和她说？她不像是脆弱的性格。”
　　“大概是她爸妈心疼她，不愿意她跟着担心。”张师兄就跟苏沉香说道。
　　父母不愿意孩子担心这样的心情，之前苏沉香也在苏强的身上干过。
　　安嘉嘉想陷害她的时候，她不是也没跟苏强说么。
　　她倒没觉得什么，反正活人的思考还有人际关系跟她没什么关系，反倒对张师兄和蒋师兄看起来束手无策的这件事有点兴趣。
　　反正她都答应蒋师兄看过电影就去见客户，这客户八成就是王家，所以，当张师兄来接，苏沉香就跟苏强说了一声，痛快地跟要跟王家派来的车子一起去王家。
　　“我也去。”
　　“你不是要陪她看电影。”苏沉香就说道。
　　“可我不陪着你……”
　　“师兄在不在，对我来说没差。”苏沉香耿直地说道。
　　这么耿直，让张师兄好受伤啊！
　　他，他知道他菜。
　　可要不要把他菜说得这么直接。
　　爱护师兄，人人有责好吧。
　　“好好陪着人家看电影吧。你要是也走了，她不是也得回家……”他们俩正窃窃私语，张师兄犹豫着不愿意让苏沉香孤零零的，就见王潇潇已经从影院里走出来了。
　　她快步走出来，听到了一两句，突然问道，“我家里是不是出了事？”这么直率的问题，张师兄和苏沉香面面相觑。
　　“还是小海？”王潇潇比他们俩干脆多了，快步就往外走，飞快地问道。
　　张师兄还能说什么，只好跟着她，把王家上午发生的事说给她听。
　　王潇潇先跟他道谢，感谢他忙碌了一上午保护自己的弟弟，听说蒋师兄还在王家控着自己的弟弟，她脸上忍不住露出焦虑与不安。
　　看见她没有了之前在影院里的狡黠，苏沉香对张师兄使了个眼色。
　　张师兄茫然回顾，都完全不知道现在该用自己单薄的，不怎么有力的手臂去给人家姑娘当个依靠啥的。
　　苏沉香用力地叹了一口气，觉得张师兄这是一墙桃花符都没用的节奏。
　　还是靠爱情吧。
　　“别担心，还有我呢。”张师兄不给力，等钻进车子里，苏沉香把自己软乎乎的小胳膊靠过去，给漂亮姑娘当依靠。
　　她小小一颗，软乎乎的，王潇潇愣了愣，侧头看着对自己微笑的苏沉香，眼里露出一丝感动，笑了一下把头枕在了苏沉香的肩膀上。
　　此刻，黑发小姑娘还在很可靠地说道，“我可是白云观的精英弟子，我可厉害了！各种厉鬼，在我面前都是菜！”
　　就是这么自信可靠！
　　张师兄坐在副驾驶，觉得哪儿哪儿不对。
　　“小香的确比我们能力更强。”他公允地说道。
　　当初苏沉香给他画过一张青雷符，之前的几次市局的诡异凶案现场里，可帮了他大忙了。
　　张师兄的话，引来王潇潇的无奈的低语。
　　“我竟然看上了你师兄。”
　　“……其实张师兄人可好了。”苏沉香慢吞吞地给张师兄挽尊。
　　王潇潇哼了一声。
　　不过她担心弟弟，只不过是说了这一句，就不再说话，疲惫地把脸埋在苏沉香的肩膀上。
　　这样沉默的气氛里，他们一行人就到了王家，才进了王家别墅的门，苏沉香就听到一声声“桀”“桀”的尖锐刺耳的笑声。
　　这笑声诡异得不行，还特别难听，苏沉香耳朵疼。
　　她站在门口看过去，就见蒋师兄脸色铁青盘腿坐在别墅客厅的地板上，他的对面，正被桃木剑压趴着一个脸色扭曲的格外英俊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很英俊，可脸上扭曲，笑容诡异，就算是被桃木剑压得动弹不得，可却还是让人感觉到他的狰狞。
　　“幸亏这五百年的桃木剑。”张师兄心有余悸地对苏沉香说道，“厉鬼只要碰到它，就动弹不得。”
　　五百年的桃木剑，这是镇邪利器。
　　这还是跟周师叔借来的呢。
　　张师兄话音未落，苏沉香已经没什么耐心，“嗯嗯”两声快步走过去。
　　她径直走到这趴在地上的年轻人面前，伸出雪白的小手，一把揭开桃木剑，漫不经心地丢到一旁。
　　随之而来的，就是劈手一巴掌。
　　“鬼上身啊？你还敢上活人的身？人家答应了么？嚣张啊？反了你了！给本大人滚出来！”


第72章 
　　一巴掌下去，那刚刚被桃木剑镇压依旧嚣张的年轻人顿时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他翻倒在地。
　　正在蒋师兄身后哭着的一对上了些年岁的夫妻都惊慌起来。
　　“蒋大师，这，现在怎么办？”年纪不小了的男主人急忙问道。
　　他显然很在意自己的儿子，目光不安焦虑，没办法把眼睛从儿子身上转移。
　　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甚至对苏沉香单薄的背影露出埋怨的眼神。
　　怎么，怎么把桃木剑给扔了？
　　他儿子出了什么事，她赔的起么！
　　“没事。王总不必担心，小香有分寸。”蒋师兄刚刚压制那厉鬼都要累死了，看见苏沉香给了那年轻人一巴掌，顿时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
　　他揉着自己僵硬的手臂对王家人解释说道，“小香在我们师兄妹中最擅长驱鬼，没有把握，她不会丢开桃木剑。既然小香来了，那咱们都不用担心。”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快步走来，担心得眼眶发红的王潇潇和张师兄。
　　张师兄也觉得苏沉香来了，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师兄说的没错。小香既然来了，那这件事就能圆满解决。”
　　他就不相信，这王家的这玩意儿，能比当初在郊区别墅的还凶。
　　这两位年轻的天师都这么说，王家人都格外惊讶。
　　苏沉香……看起来十几岁，又单薄柔弱，完全不像是那么强悍的样子。
　　可现在的确很奇怪。
　　她挥手一巴掌之后，那惨叫连连的年轻人突然跌倒在了地上不动了，紧闭双眼无声无息。
　　这黑发小姑娘正弯腰，似乎抓住了地上的什么，一巴掌一巴掌抽过去，看起来在训斥教训，其实看起来挺欢快的。
　　就像是……有那么一种给个理由好能抽你的欢快劲儿。
　　可这欢快劲儿莫名透出让人想要敬而远之的诡异。
　　王总偷偷一个人退后到沙发后。
　　王潇潇愣了愣，抿紧红唇，陪在她母亲身边。
　　就在王家人各自不同的动作里，慢慢地，慢慢地，就在房间的味儿发生了淡淡变化，突然苏沉香蹲在地上哭了。
　　“这味儿……”王潇潇脸色奇异地吸了吸鼻子。
　　她就看见那小姑娘一边哭着，一边抬头对她说道，“给拿个碗。”她眼眶红红的，在王潇潇茫然的目光里抽抽着说道，“要，要大海碗。”
　　她是正在解决问题的天师，既然是要个大海碗，那必然是有用，虽然蒋师兄的脸色古怪了一点，不过王潇潇还是应了一声，快步进了厨房，拿出一个干净的大海碗走过去递给苏沉香。
　　下一秒，大海碗里出现了一碗热乎乎，散发着浓重味道的……
　　螺蛳粉。
　　“臭，臭的。”苏沉香对无奈地走过来，熟练地拿出手帕给自己擦脸，温温柔柔的蒋师兄哭着说道。
　　她太伤心了。
　　忍不住把小脑袋埋进蒋师兄的怀里。
　　蒋师兄知道她家里养着一只厉鬼，是要养鬼的。
　　看看螺蛳粉，也觉得苏沉香家里的厉鬼有点惨。
　　螺蛳粉是很好吃的。
　　蒋师兄特别爱吃。
　　就是这味儿……特别冲。
　　“其实吃起来挺好吃。让你家那冤死鬼忍忍，没准以后还吃上瘾。”蒋师兄捡好听的话安慰自家刚刚威风凛凛，现在特别可怜的小师妹。
　　因为有了师妹，他现在兜里总是预备着小姑娘喜欢的吃的，拿出一颗巧克力糖剥开喂给抽抽噎噎的苏沉香，柔和地说道，“如果你不喜欢这味儿，那就让她在外面吃。”
　　苏沉香咬着巧克力，更伤心了。
　　才吃完了臭豆腐，这转头就是螺蛳粉。
　　鬼生怎么能这么艰难。
　　现在的厉鬼，都不能把自己活得好吃点么？
　　“我想陈天北了！”
　　原来，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离开陈天北一天，就已经明白了陈天北的可贵。
　　她在陈天北身边吃饭，从没踩过雷。
　　他做什么鬼都好吃。
　　这么公然宣布思念男生，有点花样少男少女的感觉了，蒋师兄嘴角抽搐了一下。
　　师妹仿佛喜欢陈天北怎么办？
　　为了她脆弱的女孩子的脸皮，当然要装作没听见。
　　“没事没事，明天师兄给你带只好吃的鬼。”他摸着苏沉香的小脑袋低声安慰，耐心地总算把小祖宗给哄得开心了一点，这才又请王家人给自己拿了一个密封性好的保温桶。
　　把这满是血色的螺蛳粉倒进保温瓶，拧好，开窗放味儿，他就顺便看着王潇潇和张师兄合力把那个昏倒在地的年轻人给扶进了房间去休息。
　　王总夫人含着眼泪急切地跟进去。
　　王总却迟疑着，仿佛还有点害怕，徘徊在门口很久，见妻子女儿没有发生危险才放心去看望儿子。
　　这种家事，蒋师兄都当没看见。
　　等王家人都出来，王总夫人就急切地问道，“小海这次没事了么？”
　　蒋师兄和张师兄去看瘪着嘴角揉眼睛的苏沉香。
　　他们中间，竟然仿佛是一脸单纯稚嫩的苏沉香在做主。
　　王潇潇都忍不住露出诧异。
　　虽然听张师兄说了一路苏沉香更厉害，可她还是忍不住惊讶。
　　“没事了。这鬼……最近结阴婚的怎么这么多。”苏沉香刚刚喝了一口螺蛳粉的汤，天哪！她差点晕过去。
　　虚弱地扶着蒋师兄坐进了软软的沙发里，捋一捋那厉鬼的来历，就飞快地说道，“这鬼跟之前我吃……抽出来的那臭豆腐肯定有关系。”
　　都臭。
　　而且，苏沉香这一次才真正地发现问题。
　　“臭的不仅仅是这两只厉鬼，还有他们绑定了活人的那根姻缘线。”她啃着嘴里的巧克力糖，就对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这些活人诚实地说道，“那种姻缘线应该是邪魔外道专门炼制，一股子臭味儿……也对，这么伤天害理的玩意儿，能不臭么！”
　　“结阴婚专门的姻缘线。”蒋师兄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说，背后可能是同一个人。”
　　“应该是。那根线上的阴气都差不多。而且，我看着所谓的结阴婚，像是在搜罗鬼仆。”和厉鬼绑定，结下鬼仆，这是另一种害人得到受害人魂魄，供养厉鬼的办法。
　　虽然和当初别墅区的无脸鬼养鬼的形势看起来不同，其实殊途同归。
　　苏沉香对这臭气熏天的玩意儿挺抵触，说道，“所谓的阴婚，其实是另一种办法在帮人害人。”就像是之前谭美的好友，暗中给她来了一个阴婚，这不就是害人么。
　　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害人的方式而已。
　　“赶紧通知观里，把背后的人找出来吧。”
　　苏沉香提醒说道。
　　顺便，她表示愿意付出自己的绵薄之力。
　　……给她两只臭鬼，让她流着眼泪吃饭，这仇不共戴天。
　　这事儿没完！
　　小心眼的厉鬼心里气哼哼地想。
　　“没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定得通知观主，好好地把这个背后作恶的人给找出来。”又是一桩变相害人养鬼，莫名地，蒋师兄就感觉到了极度的不安。
　　他也不去打听王家的孩子到底是被谁陷害，毕竟能拿到男生头发还有生辰的，都是亲密的人。倒是他还是有些迟疑。
　　“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这阴婚引来的厉鬼，似乎一次比一次更厉害了？”
　　蒋师兄和苏沉香低声说道。
　　第一次抽出来的还只是臭豆腐。
　　第二次直接升级成了螺蛳粉，还好大一碗。
　　的确是越来越厉害了。
　　“还行吧。”不过再厉害在苏沉香的眼里也都只是菜而已。
　　蒋师兄就没有那么乐观。
　　“之前的那次阴婚出来的鬼，还只能通过做梦，没有其他的能力。可这回这厉鬼，竟然还知道骗人……”
　　装作被他们打散，而且凶性厉害，直接上了那年轻人的身。
　　这才多久，一次比一次凶，蒋师兄很不安，苏沉香却已经平静地说道，“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确害到人了。”
　　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幸运。
　　这个城市这么大，如果有人用这种办法害人，也肯定会有人受害。
　　所以……
　　苏沉香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陌生人的死活，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
　　可是她的目光落在面容忧虑而伤心的王家母女的身上，忍不住扭了扭小身子。
　　可是每一个无辜的人被伤害，背后带来的都是一个家庭的破碎还有伤心。
　　就比如如果她出了什么事，那她爸，她哥，得多伤心啊。
　　算了算了。
　　反，反正虽然味儿臭，好歹捏着鼻子也能吃……她，她就牺牲一下，赶紧把背后干坏事的家伙翻出来吃了算了。
　　她又哼哼了两声，觉得自己牺牲大了！
　　勉强就当一把活雷锋。
　　好歹她现在也是光荣的共青团员来着。
　　为人民服务！
　　黑发小姑娘默默地给自己心理建设了一下，挺起了小胸脯。
　　“不过这鬼这么凶，我倒是看见了挺多画面。”她思考了一下，把厉鬼记忆里的一些画面说给蒋师兄听，看看能不能从里面知道一些能够有帮助的事。
　　就比如是什么样子的人将王家帅气的年轻人的头发照片之类的拿出来要害人，她说起这个，脸色多少有点微妙。
　　因为这么干的，竟然是个大概三十多岁很美艳的女性。
　　她说起这个女性的面貌特征，还有特点，王总夫人愣住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站起来，回头一巴掌抽翻了同样发愣的王总。
　　王总年纪不小了，看起来得五十多了，挨了一巴掌差点背过气去，却一声不敢吭，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咣当跪在地上流泪抽自己耳光。
　　苏沉香冷眼旁观，一点都没有自己一句话造成人家家里夫妻打起来的罪恶感。
　　她拒绝背锅。


第73章 
　　客户家的爱恨情仇跟她没关系。
　　所以不感兴趣地看了一眼，她就收回目光，对一左一右坐在自己两侧侧耳倾听的师兄们耐心地说道，“我看见驱使鬼，帮那些人结阴婚的人了。虽然屋儿里乌漆嘛黑的……不知道她所在的确切地点。”
　　她飞快地画了一张这拿阴婚养鬼的人的脸。
　　虽然是用原子笔简单勾勒，可她手下的画像很传神。
　　这是一张消瘦苍老，看起来很衰老的老妇的脸。
　　她明显就是拿阴婚养鬼害人的罪魁祸首，不过只知道这么一张容貌，想去哪儿找到也是个巨大的问题。
　　这个城市这么大，人口那么多，想要找到这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可比之前那位停留在别墅，肆无忌惮暴露别墅有问题，轻易就能被找上门的养鬼者难缠多了。
　　张师兄小心翼翼地接过苏沉香给的画像。
　　“就算不好找，也得把她找出来！”他在王总忏悔求原谅的哀求声里咬牙切齿地说道。
　　实在不行，他就泡在警局，把人口档案全都给翻一遍。
　　张师兄能进警局，当然为人相当正义。
　　他最见不得这种害人的玩意儿。
　　更何况，如果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受害，他也应该为这些人讨回公道。
　　作为一个警官，这本来就是他的本职工作。
　　看张师兄咬牙切齿的，苏沉香哼哼了两声，慢吞吞地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蒋师兄刚把丢在地上毫无神器尊严的桃木剑收了，迟疑了一下，递给苏沉香轻声问道，“周师叔说这把桃木剑暂时他用不上，要不然，给你带着吧？”
　　周师叔其实不是专门驱鬼的天师，天赋更多在相看风水面相，对桃木剑的需求不高，平常总是放在家里。
　　这一次蒋师兄把桃木剑给借来，周师叔倒是挺大方的，说可以暂时留给他使用，至少也是一个帮助。
　　总不能总是让他这实心眼的师侄脱了身体这马甲，生魂裸奔吧？
　　一次两次还行。
　　可生魂离体的次数多了，肯定是要出现问题的。
　　想想这师侄一言不合就要生魂离体，周师叔觉得糟心死了。
　　他关心师侄，把这把桃木剑给了他。
　　可蒋师兄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喜欢驱鬼的苏沉香更需要它。
　　他把桃木剑放在苏沉香的膝盖上。
　　苏沉香面不改色，垂头看了看这据说五百年的桃木剑，随手摸了两把，只感觉到指尖儿淡淡的被电了一下外就没别的了。
　　她就觉得这桃木剑没什么用，五百年啥的八成有水分，推还给蒋师兄摇头说道，“我用不上。”这桃木剑还不如她的巴掌管用。
　　她就直接说这阴婚的破事，对脸色各异的两个师兄慢吞吞地说道，“想要彻底理顺阴婚的秘密，不如再结一次阴婚，让我仔细看看。”
　　“结阴婚？”一旁的王潇潇诧异地说道。
　　她说着话，下意识避开了央求自己为他在母亲面前说情的父亲。
　　“嗯！”苏沉香用力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背后的坏蛋只在我手里就已经损失了两只厉鬼，我就不信，她手里能结阴婚的厉鬼那么多……再结一次阴婚，应该能动她的老本了。没准就能从厉鬼的身上得到她更多的信息。”
　　更何况，就算触及不到更多的信息，对苏沉香也影响不大。
　　最多……也就是再抽出个臭烘烘的吃的，臭她几天。
　　苏沉香就是想要试试看。
　　张师兄却有点迟疑。
　　“可最近观里没有人再来求助阴婚事件。”
　　“没事。”苏沉香慢吞吞地看向正跪在地上，因为出轨祈求妻子与女儿原谅的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容，笑眯眯地说道，“咱们这不是有当事人么。请王先生把那位女士请过来，咱们好好谈谈，问问看，她是怎么跟那个养鬼的有了联系，又是怎么操作的阴婚。”
　　她对出轨的，让外面的女人陷害自己的儿女的男人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利用一下他完全没在担心的。
　　王总脸上顶着鲜红的巴掌印，在妻子和女儿或鄙夷或无视的目光里，拨通了自己的情人的电话。
　　他失魂落魄，声音沙哑黯然极了，像是遇到了极大的打击，很难受的感觉。
　　显然，对面的女人很愿意在他受到伤痛的时候安慰他。
　　当他请她来自己的家里，并且说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对面的女人惊喜若狂，一口答应。
　　她看起来想要登堂入室很久了。
　　王总夫人坐在一旁冷笑。
　　在儿女和外人的面前被揭穿自己出轨，王总似乎陷入了社死状态，垂着头，看起来老了十岁。
　　苏沉香一点都不同情他。
　　出轨的男人有什么好同情的。
　　活该妻离子散。
　　她心里哼了一声，又往嘴里塞了一颗巧克力糖，吧唧吧唧吃着，顺便还跟正担忧得不行的两位师兄毛遂自荐说道，“就用我的头发！我还真想看看，哪只鬼敢入我的梦，想跟我结姻亲。”
　　说起来这个，苏沉香两眼放光，觉得阴婚没什么不好。不管怎样，能引厉鬼主动上门呢。
　　要是每只厉鬼都能被结阴婚，那她可享福了。
　　每天结十次婚，然后拿着碗等着就行了。
　　厉鬼的底线摇摇欲坠。
　　她摇头晃脑，憧憬美好的幻想，蒋师兄却已经断然拒绝。
　　“不行，怎么可以让你涉险。还是我来吧。”菜菜的，生魂伤势还没有痊愈就敢在苏沉香面前逞强的清秀青年斯文地推了推眼镜，想要大包大揽。
　　一旁张师兄才要说话，就听见苏沉香警惕地说道。“这是我想到的法子。只能我来！”明明是活人，怎么能跟厉鬼抢饭吃呢？
　　还有没有做人的道德底线？
　　就算那些厉鬼是臭的。
　　可那也是饭啊！
　　苏沉香把桌上的保温桶抱着，警惕地看着蒋师兄。
　　“我是做师兄的，这样危险的事，当然得我来。”蒋师兄急忙对苏沉香说道，“不过你放心，就算是引来了鬼，也都是你的。”
　　他忙摸了摸苏沉香的小脑袋轻声说道，“你还小，不懂天师里的一些事。头发和生辰不能主动送出去，要不然……”
　　要不然，能在这上头做文章的手段多了去了。
　　他希望苏沉香明白。
　　苏沉香默默地思考着自己送出去的那些头发。
　　天师在这些贴身的东西上的手段，不外乎就是诅咒什么的。
　　拿厉鬼的头发诅咒厉鬼……
　　苏沉香都忍不住偷笑了。
　　诅咒其实也好吃。
　　她也愿意被诅咒，吃点零嘴儿。
　　“就用我的！”想到吃的，苏沉香眼睛放光，拔了一根保养很久了的乌黑的长长发丝，把微冷的头发上属于自己的阴气都抽干，眉开眼笑地塞进蒋师兄的手里，笑眯眯地说道，“师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也想保护师兄呀！你最近身体不好，我舍不得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心疼！”
　　她凑过去，乖乖地对蒋师兄说道，“不过我的确亏大了。其实，其实我好害怕呀！师兄，以后要是有抓到鬼，记得要留给我，补补！”
　　她弯起眼睛笑得可甜。
　　蒋师兄怔怔地看着她。
　　一旁的张师兄也呆呆的。
　　他们一直都奔波在保护着别人的第一线。
　　可是现在，他们的最小的小师妹说，她也想要保护他们。
　　也有一个小小的师妹，在心疼他们的付出。
　　“知道了。以后都留给你。师兄保证。”蒋师兄的喉咙仿佛被哽住了，片刻，摸了摸苏沉香的头发。
　　张师兄就在一旁说道，“如果警局里有这样的案件，我也给小香留意着。”
　　他们的目光都变得温和，简直和王家此刻的气氛格格不入，温馨得就像是两个世界。
　　王潇潇羡慕地看着这师兄妹一会儿，看也不看祸害了自己家的父亲，安静起身先进卧室看望弟弟。
　　等又静坐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了门铃声。
　　豪华的别墅大门被一脸失魂落魄的王总给打开，一个春风得意的漂亮女人妖娆进来，正想要撒娇，却看见本以为没有人在的别墅客厅里，正有好些人在冷冷地看过来。
　　苏沉香无声地勾了勾手指。
　　别墅的门无风自动，轰然关闭。
　　女人惊慌地躲在同样惊慌失措的王总身后。
　　再接下来，就用不着高贵的天师们出手了。
　　王潇潇不愧是警局一朵花。
　　一把上去就把这害人的女人给扣住了，不知道多利落。
　　苏沉香就使劲儿拍巴掌。
　　她觉得自己特别喜欢这样干脆的女性。
　　至于审问，那这是张师兄和王潇潇的老本行，她只在边上看着就行了。
　　等到这个被审问得惊慌失措的女人哭着把自己是怎么想要小三转正，却因为王总舍不得一双让自己很满意的优秀的儿女，不肯离婚。
　　所以她想要害死他的儿女，想着他没有了儿子，王总夫人又年纪大了，总是要给王家留下继承人，他就能够和她结婚。
　　这种破事儿跟苏沉香没关系。
　　她烦死了。
　　活人就这点不好。
　　心眼儿可比厉鬼多多了。
　　倒是等着女人吐露出来了阴婚的信息，颤抖着从挎包里掏出了一条殷红如血的红线，还有一个漆黑的怪异木雕，讷讷地说着“把红线还有照片头发都绑在木雕上就可以”，苏沉香二话不说，上前一步，把这些玩意儿抢走，直接把头发连同红线困在那阴森森的诡异木雕上，露出了深情款款的笑容。
　　“这木雕真香……真帅！”
　　她甜甜蜜蜜，用珍爱的目光，雪白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这雕刻得不怎么阳间的诡异木雕。
　　在师兄们惊悚的目光里含情脉脉。
　　“快点来结婚……赶紧地。”


第74章 
　　漂亮的黑发小姑娘期待地微笑着。
　　笑容又甜蜜又惊悚。
　　目光贪婪，充满着垂涎。
　　像是对结婚对象迫不及待……趁热吃最香……
　　哪怕再抽出一碗螺蛳粉也行！
　　其实，螺蛳粉挺好吃的，吃了还想吃。
　　厉鬼对食物的审美同样摇摇欲坠。
　　蒋师兄捏紧了桃木剑，紧紧地盯着那个在捆绑了红线，突然泛起了浓重阴气的木雕上。
　　王家人，王家人已经吓坏了。
　　都以为苏沉香被鬼迷住心窍了似的。
　　可苏沉香的感觉就更不一样了。
　　当头发缠绕在木雕上的那一刻，阴气翻涌，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在试图和她的头发绑定，定位她的位置，又像是有什么在回应着这条红线牵引的位置。
　　不过既然是绑定，那必然是双向绑定。
　　苏沉香垂下了头，眼底血色翻涌，也透过了冥冥中的空间，顺着这条牵引，定位了对方的位置。
　　她看到了一个漆黑的房间。
　　房间里充斥着腐烂还有阴冷的味道，模模糊糊的人影充斥在这个四面墙壁都绘制着巨大聚阴阵的地方。
　　他们看起来都很弱小，却身上充满了奇异的戾气。
　　当姻缘红线凭空出现在房间，一只较为强大的厉鬼，眼里泛起了贪婪，伸出手抓住了这根红线，回应了这一次的阴婚的约定。
　　他顺着红线与头发的定位，沿着头发上的气息追踪而来。
　　苏沉香正等着他。
　　看到这个不小的房间里还有不少的扭曲的人形，她眯起眼睛。
　　这么多的厉鬼，可见背后筹备结阴婚的那个老妇图谋不小。
　　不过……苏沉香又笑了笑。
　　这条红线将她的气息与这个厉鬼的房间彻底绑定。
　　那她还等什么？
　　当然全都笑纳了！
　　再没有这么大方的。
　　竟然将整个厉鬼的房间都向她敞开，还给她留下了能够探爪过去的红线。
　　她二话不说，指尖儿冰冷，属于她的阴气慢慢地浸入到黑色木雕之中，顺着红线牵引的方向，阴气翻涌着，最后化作了一只乌漆嘛黑的小爪子。
　　血红的眼睛透过空间凝视在厉鬼房间的上房，一个个地把那些人形都锁定，黑乎乎的小鬼爪顺着红线，先把正快速地爬过来的那只结定契约的厉鬼抓住，轻轻一捏……行吧。
　　捏出来几颗带着血色的臭豆子。
　　这玩意儿臭到让她鬼躯一震，不过苏沉香还是没舍得丢掉，收下了。
　　苏沉香已经有心理准备，小黑爪继续顺着红线，完全入侵到自己看到的那个厉鬼的房间。
　　她如入无鬼之境，血红的眼睛出现在房间上房，在那些厉鬼发现到她的眼睛，恐惧地四处躲藏，尖声尖叫里，她笑嘻嘻地一爪一只，硬生生地把这些厉鬼都给抓成了臭臭的豆子。
　　鬼爪再一捞，捞着这群臭臭的玩意儿，尖尖的指尖散发着点点黑色的雾气，很快，这些东西就出现在她的手里。
　　她僵硬地捏着木雕站了好一会儿。
　　蒋师兄担心得呼吸急促。
　　要不是能感觉到苏沉香没有遇到危险，他说不得就要拿桃木剑先把木雕给砍了。
　　等苏沉香抬起头，弯起黑色的清亮的眼睛对大家一笑，蒋师兄急忙问道，“感觉到什么了？”
　　“一网打尽。”
　　苏沉香，感谢！
　　感谢阴婚背后那养鬼的，把鬼都养在同一个房间。
　　她找到了这个房间，简直就像是掉进了米缸的小老鼠。
　　臭豆子……就当调味品吃吧。
　　“虽然还是没逮到人，不过暂时她没有鬼去给人结阴婚了。”苏沉香就含含糊糊地把自己怎么感受到厉鬼的气息，本着尽职尽责，不放过一只害人的鬼的想法，顺着红线的线索追过去，把一个房间里的十几条等着结婚的厉鬼都给捏成了豆子。
　　她就给蒋师兄黯然说道，“我觉得这养鬼的肯定手法有问题。怎么她养出来的都这么臭呢！”她黯然神伤。
　　虽然一屋子的鬼是个大惊喜。
　　可是那个什么……抓获了这么多的豆子当调料，她得吃到猴年马月！
　　这么想想，她就心累。
　　“……邪魔外道都这样。”蒋师兄就看到苏沉香手里的木雕上的那种阴冷诡异的气息彻底消失，急忙从师妹的手里把这木雕拿下来，免得伤到她。
　　他又贴心地跟王潇潇要了一个食盒，把苏沉香手里臭烘烘似乎还发霉的豆子都给放进食盒里封好。
　　看苏沉香不讲究地去舔手指上残留的豆子痕迹，他嘴角抽搐着拿手帕给她擦手。
　　“不管怎么样，你如果真的把她的厉鬼都一网打尽，那是一件好事。”
　　想要培养结阴婚的厉鬼不是那么容易的。
　　至少这一波苏沉香给包圆了，想要再一次养出厉鬼继续作恶，也得一段时间。
　　而这段空窗期，足够白云观把这个背后之人抓出来了。
　　他一边拿着给苏沉香擦手，一边听着那个被扣住的美丽女人哭着坦白“剩下的那个木雕本来想用在你女儿的身上”。
　　再看看王总夫人铁青着脸站起来，给了连连央求的王总两耳光，拖着他去离婚，他迟疑了一下。
　　王总被离婚，被儿女厌恶，当然了罪有应得。
　　而那个女人，她并未犯罪，难道王家的受害人对她就束手无策了？
　　对于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他只觉得不寒而栗，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家师弟。
　　他张师弟正跟王潇潇约会呢。
　　如果他俩能成，那王潇潇就是白云观的人。
　　王潇潇差点被结阴婚，当然会让人感到愤怒。
　　“她……”
　　这女人到底该怎么办？
　　利用厉鬼来作恶，可怎么收拾她？
　　“用不着送她进局子。”苏沉香也知道，像这种类似搞封建迷信，也没有办法拿这女人怎么办。
　　不过她笑眯眯地探出一颗小脑袋，把已经失去了作用的木雕塞进这女人的挎包，善良地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多亏了这位女士的木雕，才能让那养鬼的损失了这么多的厉鬼。厉鬼不容易养啊！损失了这么多，她一定很生气吧。”
　　因为这个女人的出卖，让她被白云观给缴获了厉鬼。
　　不敢对白云观怎么样，那愤怒的火焰会落在谁的头上？
　　“你这么爱跟养鬼的交往，以后，也继续和她好好做好朋友呀。”苏沉香善良地说道。
　　她的话听起来天真烂漫。
　　可这个美丽的女人已经脸色变了。
　　她露出恐惧的表情。
　　没错。
　　因为她的出卖，让那个给了自己木雕的人损失惨重，她一定会被报复的。
　　“求……”
　　“累了。”
　　苏沉香捧着小脑袋，可怜兮兮地说道。
　　她没有听这个女人的哭求。
　　现在知道害怕了。
　　当初想要害死别人的时候，怎么那么心狠手辣？
　　“带着这个女人，都滚。”王总夫人抓着即将离婚的丈夫的衣领，在他哭着求自己再给他一次机会里拎着他和这个美丽女人一起丢出了别墅。
　　这时候，刚刚还关得紧紧的别墅的门很善解人意地被轻松打开。
　　苏沉香觉得客厅里一下子就安静了，缩进沙发里，又欣慰又痛苦地看着今天的收获。
　　收获满满。
　　可是也……也臭。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提醒两位师兄警惕接下来失去了那么多厉鬼的恶徒对王家的报复，这才抱着保温桶和食盒，被王潇潇和张师兄一起送回了家。
　　等她回到家里，才要下车，就听到王潇潇突然叫了一声，“小香。”
　　她是很漂亮好看的女孩，而且目光清正，就像是苏沉香曾经在警局见过的每一个警官那样值得信赖。
　　苏沉香对这个职业有本能的好感，更何况漂亮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呀！
　　苏沉香难得耐心地等着她说话。
　　王潇潇看了她一会儿，对她笑了。
　　“今天家里太乱，没有时间和你说话。”她拿出手机，苏沉香意会地也拿出手机，彼此交换联系方式。
　　张师兄就跟个小透明一样，呆呆地坐着。
　　就……今天没有英雄救美。
　　好不容易有个帮心上人出力的机会，全都让他师妹大出风头。
　　张师兄觉得有些茫然。
　　他还是个青涩的年轻人，先欣慰了一下喜欢的女孩和自家师妹关系好，可看到王潇潇笑嘻嘻地探身过去，轻轻地把鲜艳的红唇印在苏沉香的额头上，他又有些不知所措……他，他都没有这个待遇。
　　在工作上一向干练成熟的年轻人，在感情上完全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的何止他一个。
　　苏沉香猝不及防被吧唧亲了一口，几乎从车上滚下来。
　　她连滚带爬地捂着还残留着柔软温暖触感的大脑门儿滚下车，不敢置信地看着竟然敢在厉鬼脑门动土的活人。
　　这，这还了得！
　　活人这是要爬到厉鬼的头上啊！
　　“这是我对小香的感谢。”王潇潇觉得这小姑娘呆呆的，惊恐地看着自己，可爱极了，就笑眯眯地趴在车窗上，吹了个口哨。
　　活人……是用这种方式表达感激的么？
　　她当活人的时间短，可别骗她！
　　苏沉香陷入了沉思，和张师兄师兄妹俩都呆呆地，茫然地站着。
　　看她这么可爱，王潇潇忍不住探身过去，又侧头，亲了亲苏沉香雪白细腻的脸颊。
　　苏沉香连滚带爬地跑了。
　　一声没敢吭。
　　厉鬼从不能让她动容。
　　只有活人，让她感觉到巨大的可怕。
　　怕了怕了。
　　厉鬼被活人逼得抱头鼠窜。
　　看她狼狈的小身影一个健步就窜进了楼梯口，王潇潇笑了一会儿，脸色却慢慢地变得黯然了。
　　当厉鬼被解决，可却又揭露出背后更加不堪的真相，她也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当然没有办法完全接受。
　　这时候，属于年轻男子修长温暖的手轻轻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年轻人有些无奈，又格外认真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的身边。”
　　这话没有那么多的甜蜜柔软，可年轻的女孩子却还是感受到了话语里温暖的力量。
　　她回头，对他露出了笑容。


第75章 
　　可不管她跟张师兄是怎么感情更进一步。
　　苏沉香反正是惊恐莫名地回了家。
　　万万没想到，现在上客户家还有这么巨大的风险。
　　不仅去吃饭。
　　还得贡献厉鬼白生生的大脑门儿。
　　为了工作牺牲这么大的么？
　　这，这算不算潜规则？
　　她捂着自己还热乎乎的头，心有余悸。
　　连苏强都觉得，自家闺女出去干了一个活儿，回来了就像是三观碎了的样子。
　　他有心想问，可苏沉香却哼哼唧唧不好意思说。
　　苏强是给孩子留个人空间的性格。
　　他就没有再多问。
　　只是之后的两天，饭桌上的伙食质量明显特别好。
　　陈总在苏家心满意足吃过饭，偷偷又给皮带松了两个扣眼，还偷偷地跟苏铭说，觉得他小叔现在更贤惠了。
　　苏铭头疼死了。
　　不仅是因为黑心老板。
　　更是因为黑心老板给他的活儿那么多，他都找不着时间跟谭美出去吃个饭。
　　不面对面相处，天天只在微信聊天，苏铭怎么想都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他想到陈总正追求娱乐圈的一个女明星，还有意要跟她一起去剧组，想着把陈总打发走了就好了，就提醒陈总说道，“你该准备电影开机了。”
　　他已经把这个电影的工作文件整理得差不多，陈总如果跟着过去，他就有一个空闲的假期，正好好好休息休息。
　　陈总脸上忍不住笑开了花。
　　显然，想想能在剧组和追求的女明星一起互相了解大半年，他觉得自己希望还是有的。
　　“到时候给你放假。”他慷慨地说道。
　　苏铭冷冷地笑了笑。
　　黑心老板的嘴，他信了才叫见了鬼。
　　“不过得等过年了。”这电影大部分都是冬天的剧情，陈总算了算时间，想到现在的天也已经冷下来了，就对苏铭催促说道，“得让剧组赶紧组起来。该准备的就准备好，别去了影视城再说有什么没准备。”
　　他念念有词地挺着油水满满的肚子走了，苏铭绷着脸去工作，苏沉香当然是背着书包去上学。
　　因为觉得活人太热情，她总觉得遭不住。
　　这坐立难安，有心事却努力听课的小模样，让陈天北侧目，下课了就忍不住对又抬手去摸自己额头的苏沉香问道，“怎么了？”
　　一个周末不见，苏沉香怎么像是鬼上身……哦。
　　陈天北麻木地想。
　　苏沉香还真是鬼上身来着。
　　“陈天北，活……现在感谢别人，都用亲额头，亲脸颊的方式了么？”苏沉香忍了忍，没忍住，对陈天北小声问道。
　　她呆呆的，小小一颗，瞪着茫然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陈天北看着这傻傻的，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谁亲你了？！”难道是什么心怀不轨的男人，打着感谢苏沉香的旗号……
　　陈天北冷着脸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就是，就是张师兄……”苏沉香慢吞吞地说道。
　　陈天北嘴角抽搐了一下。
　　“最近经常约会的一个小姐姐。”
　　陈天北看着说话慢条斯理的苏沉香。
　　他收回手机，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美女姐姐，那没事了。
　　都是女生，亲一口也不能让苏沉香掉块肉。
　　“没事。这大概是女生表达喜欢的方式。”陈天北虽然不懂女生，不过女孩子表达互相喜欢的方式，在学校看也看得多了。
　　比如手挽手黏黏糊糊地走在一起，去洗手间也要腻歪在一块儿，比如互相亲亲蹭蹭抱抱……这不都是特别属于女孩子的友谊的权利么。
　　既然苏沉香没吃亏，他放心了，看她心有余悸的样子，就对她解释说道，“女生都是这样。这是在说，她是真的喜欢你。”
　　“都这样？”
　　“都这样！”陈天北斩钉截铁地说道。
　　面对他这么肯定，苏沉香犹豫了一下，信了。
　　“我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接触。”
　　她对陈天北小声说道，“不过，如果这是女生的正常交友方式，那我，那我努力。”她在努力做一个活人，当然要和活人一样。
　　再努力地想想曾经的苏沉香的记忆，果然翻出了一些和交好的女生往来时候亲密的，开心的画面。
　　苏沉香懂了！
　　“可惜你不是女生。”
　　“什么？”
　　“如果你是女生，我就能亲亲你了。你是我最喜欢的活……最喜欢的朋友了。”苏沉香遗憾地说道。
　　她在学校有很多的朋友。
　　可是她最喜欢的，就只有陈天北这一个。
　　陈天北对她来说，是无可取代的。
　　陈天北沉默地看着这个黑发小姑娘遗憾地小声说着“亲亲额头”，“亲亲你的脸”，怀疑人生。
　　他和张师兄有联系。
　　这破孩子周六的时候又去吃野食去了。
　　在外面花心浪荡，回来还好意思跟他说最喜欢他这个食堂……苏沉香这渣渣心里素质也太好了。
　　“你下节课预习了么？”陈天北冷冷地问道。
　　“预习了。不过还是再看一眼，我熟悉熟悉。”苏沉香想想家里的那些发霉的臭豆，本来想查查怎么吃，听到陈天北的话，她收了手机拿出课本继续预习。
　　他们这对话只有偷偷过来想跟苏沉香说话的王立恒听见了。
　　王立恒震惊地看着自家不解风情，人家小姑娘说想亲他，他只让漂亮小姑娘去看书本的老大，好半天，在陈天北冰冷的目光里缩着脖子跑了。
　　他可太同情苏沉香。
　　这种同情的目光，让前杀马特少年上课时忍不住频频回头去偷看她。
　　苏沉香迎着这目光，疑惑地看过去。
　　看见是王立恒，她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电光火石，一颗粉笔头已经落在王立恒的脑袋上。
　　王立恒委屈地在上课的许老师温煦却锐利的目光里，可怜地不敢吭声，努力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数学课本昏昏欲睡。
　　学渣，就是班级里的食物链底端来着。
　　看见他老实了，许老师这才满意地点头，继续上课。
　　等下了课，王立恒再一次被揪着去了办公室。
　　等下节课回来的时候，他蔫哒哒地抱着一摞数学笔记，痛苦地缩在座位里。
　　他最近被家里忙着补课，都不能出来玩儿了，再加上他那个去试胆的表弟惨烈的教训，最近家里都不敢放他们出来到处浪，憋得不行。
　　可这抱怨，在李嫣面无表情地给他看自己最近的数学小考成绩以后，王立恒突然有了被小伙伴背叛的惊讶。
　　“你怎么分这么高了？”
　　说好一起当学渣，为什么她偏偏爬上岸了？
　　还能不能做挚友了？
　　王立恒控诉地看李嫣。
　　李嫣却哼了一声，扫过努力在埋头看书的苏沉香，对王立恒认真地说道，“你也该少胡思乱想。”她脸色平静，对诧异得不行的秀气小男生慢慢地说道，“咱们都已经是高中生，一转眼就会上大学，会成年。也该想想以后该干什么，怎么才能帮家里分担。”
　　李家的公司现在是她妈妈在支撑，她不想再想以前那样只知道玩，只想着自己。
　　她想努力。
　　高考前努力学习，努力考一个好大学，念一个对家里有帮助的专业，毕业之后就为她妈妈分担工作，要她不再那么一个人艰难而辛苦地支撑公司，支撑她们的家。
　　而这些，是苏沉香曾经不在意地说给她的话。
　　那时候苏沉香说起这些的时候轻飘飘的，可砸在李嫣的心里，却让她一下子清醒。
　　她妈妈爱着她，保护她。
　　而现在，她都开始慢慢长大，也该学着什么叫做责任，什么叫做保护。
　　她也该保护，更加去爱她的妈妈。
　　王立恒比她幸运，家里更和睦，也更无忧无虑。
　　可就算是这样，也该多为家里考虑一些吧。
　　他和李嫣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李嫣就想拉他一把，让他不要再混下去，浪费了大好光阴。
　　至少现在努力了，以后无论怎样，都不会后悔曾经年少的时候没有努力过。
　　她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课堂笔记也丢给王立恒，看他呆呆地看着自己，一会儿之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红着脸去翻看她的笔记，她也没管。
　　等到了中午，她就找苏沉香去吃饭。
　　听苏沉香小声抱怨自己被漂亮大姐姐亲了两口，李嫣心里哼了两声。
　　林雅坐在边上板着脸听着。
　　自从出了安嘉嘉的事，林总实在日子不怎么好过。
　　当然，对于家大业大的林总，网络上风评怎样其实并不伤筋动骨，毕竟林总也不靠着网络名声吃饭。
　　可家里那点破事儿闹得人尽皆知，不伤钱，他丢人的好么？
　　林总对面子还是颇看重的，当又是徐丽惹事，又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林总都要气死了。
　　林雅心疼她爸。
　　“最近这风头都已经过去了吧。”苏沉香关心地凑过来问道。
　　虽然之前所谓霸凌事件闹得挺厉害的，可网络上那么多的新鲜事，时间久了，显然都已经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
　　苏沉香自己的生活都已经回归正轨。
　　虽然还有一小波人在刷什么“美美小学霸”，不过也都只是玩笑而已。
　　她的日子很平静，也没有人来打搅，就觉得应该林家应该也没什么事了。
　　林雅难得看苏沉香关心自己，诧异了一下，复杂地看着她。
　　她对苏沉香表示亲切的时候，苏沉香恨不能躲她八百里。
　　可现在，她遇到烦心事，她却主动靠过来，关心她。
　　林大小姐的心情莫名复杂。
　　“跟之前的事没关系。是……”她动了动嘴角，撇嘴，看了一眼正坐在苏沉香对面皱眉吃饭，一脸被人欠了八百万的陈天北，傲慢地说道，“是有人想跟我们林家联姻……嗤。想得美！”
　　她的目光笔直滴落在陈天北的身上。
　　陈天北顿了顿，抬起了英俊的脸。


第76章 
　　他就看了林雅一眼，想到了什么，脸色慢慢沉下来。
　　“订婚？你才高一，就要订婚？”苏沉香呆呆地问道。
　　在厉鬼的活人生活准则里，高中生最多也就是有个纯纯的早恋就很了不起了。
　　“不是我要订婚。是有人想和我家联姻。”林雅收回落在陈天北身上不善的目光，对苏沉香耐心地说道，“虽然我才高一，结婚早着呢。不过有些有默契的商业联姻，这时候就已经有点这方面的意思。”
　　她垂头，冷冷地说道，“林家现在发展得挺好的，而且我又是我爸目前的独生女，当然很受欢迎。”
　　以前林总还没跟徐丽离婚的时候，还有人观望她的价值。
　　毕竟林总再婚，很可能和二婚妻子生下孩子。
　　那林雅就不是林家唯一的继承人，就不那么金贵。
　　可万万没想到，林总突然就离婚了。
　　而且，看他被徐丽和安嘉嘉连累得焦头烂额，最近在酒会上连秘书都带男秘书，根本不往女性面前凑，就知道林总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婚。
　　那一个快要成年的林家大小姐就值得投资了不是。
　　虽然林大小姐脾气傲慢，眼睛长在天上，可最近就有人找上门，说要跟林家合作，而合作的基础，不如就来个商业联姻。
　　“是谁家？”问这话的当然不是商业小白苏沉香。
　　而是李嫣。
　　“呵！”林雅笑了一声，抬了抬下颚，傲慢地说道，“别管谁家，我爸已经拒绝了。没安好心的商业联姻，我不稀罕！更何况，真以为自家孙子是香饽饽，谁都稀罕么？”
　　她不指名道姓，可突然说自己联姻的事，这种私事拿出来，让苏沉香懵懂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转了转小脑袋，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是王立恒还是陈天北？”
　　“什么？！”林雅瞪着她。
　　她都没说是谁家！
　　虽然她瞪了陈天北半天了。
　　“你就喜欢用傲慢的脸干提醒别人的事。”当然，苏沉香觉得自己不怎么遭得住这种所谓的口是心非的大小姐脾气。
　　不过林雅既然这么说，显然是在提醒什么，苏沉香还是蛮动容的……如果是毫不相关的人，什么联姻对象之类的，在林雅的眼里都是垃圾，她说一句都觉得掉价。
　　既然拿出来说，她那被拒绝的联姻对象应该就是他们都认识的人。
　　都认识的有钱人家的孩子还有谁。
　　也就是陈天北或者王立恒呗。
　　不过联想到林雅刚才几乎凝固在陈天北身上的目光，苏沉香下意识地看他。
　　说话的功夫，陈天北似乎已经全都明白了，攥紧双手忍耐着，脸上一片铁青。
　　他当然不是在气林雅不给自己面子。
　　而是……
　　“是陈家的谁？”
　　“你爷爷。”林雅干脆地说道。
　　她顿了顿，扫过歪着小脑袋看着自己的苏沉香。
　　努力把满嘴的嘲讽与嘲笑都压住，她忍得特别辛苦，还喝了一口果汁甜甜嘴儿，这才用勉强算是和气的语气对他说道，“看你这样儿就知道你不知情。看在苏沉香的面子，就当我给你提个醒。你可别让陈家把你给卖了。”
　　陈家老爷子越过陈天北母子，就去跟其他商业伙伴谈联姻，一副能决定他婚姻的笃定。
　　这是林家没想法，所以给拒绝了。
　　可不可能每一个人家都会拒绝。
　　别陈天北茫然无知的时候，自己就多几个“未婚妻”。
　　林雅对陈天北家里的破事没兴趣。
　　可陈天北跟苏沉香那么要好。
　　她瞪了一眼依旧呆呆的苏沉香，收回目光，冷淡地说道，“陈家家世这么复杂，鬼都受不了！”
　　她站起身，拿着餐盘直接走了。
　　看着她很快就走了，苏沉香认同地点了点头，对陈天北心有余悸地说道，“你爸你爷爷的，还真都挺不是东西的。”
　　林雅有句话说对了。
　　陈家那群混蛋玩意，厉鬼都受不了。
　　厉鬼都要忍不住咒他全家。
　　陈天北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火上浇油，苏沉香是最在行的。
　　可想想陈家竟然在他和他妈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敢随意摆弄他的婚姻，陈天北咬着牙根。
　　他看出陈家的居心了。
　　陈家未必是想要现在就祸害他的婚姻，更不是真心想要和林家联姻。
　　陈家老爷子知道林雅跟自己是同班同学，也知道要和林家联姻的事，自己一定会从高傲的林雅的嘴里知道。
　　林雅那种豪门大小姐一旦翻脸，肯定会把联姻的事拿来嘲讽他。
　　他那爷爷就是想要他知道这件事。
　　是想……威胁他？
　　在警告他，就算他从小没有和陈家生活，可陈家还是能左右他的人生，威胁他？
　　那老头明明知道，就算他口口声声给他一个联姻对象，他和他妈也绝对不会认。
　　到时候闹得厉害，丢脸的还是陈家。
　　想想一贯装模作样，在自己的面前伪装慈祥的陈家老爷子为什么会来这一出，像是警告，又像是……陈天北眼睛微微缩紧，握着自己的手机陷入了沉思。
　　这是陈家老爷子在逼着他联系他？
　　他想了很久，走到一旁去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传来了一个老人温和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
　　陈天北避开了正快乐地挖着饭后小布丁吃的苏沉香，冷冷地问道。
　　“你看见林雅了？这孩子太年轻气盛，高傲，藏不住话。小北，爷爷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很久没有见你，很想你。”
　　电话里，老人的声音舒缓又温情，满不在意孙子的敌视，温声说道，“只不过是遇到林总，和他开了一个玩笑，没想到林雅当真了而已。”
　　陈天北冷笑。
　　“回来吧。和爷爷一起吃顿饭。小北，爷爷只有你一个孙子，以后陈家都是你的。爷爷知道你讨厌你爸爸，不求你和他和好，就咱们爷孙两个一起……对了，之前你们学校那些视频里，你看起来和一个小姑娘关系很好？你喜欢的孩子，爷爷也喜欢。不如带她一起。”
　　听着陈家老爷子的话，陈天北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这些年一直都没有要和他吃什么鬼饭的老家伙会突然要和他吃饭。
　　原来不是要和他吃饭。
　　是看见了苏沉香。
　　“看来你知道苏沉香进了白云观。”他嗤笑了一声，对这种功利近乎无情的意图完全不觉得难受。
　　陈家都唯利是图。
　　都是一样的货色。
　　如果不是想要和苏沉香搭上关系，他这爷爷恐怕也不大会在乎他的死活。
　　一个没有在陈家长大的陈家继承人……他怎么那么不相信这老家伙会乐意把陈家交给他呢。
　　“活的年纪久了，总是有些门路。我听说她很有能力。”一个有能力的天师，会结交出很多的善缘，之前苏沉香名声不显，看起来小小年纪也不像是能靠得住的。
　　不过最近陈家老爷子在外面听说了一些事……白云观的观主突然把一个记名的天师的名字记入了内门之中，重视非常。
　　哪怕苏沉香没能耐，可只看她能混入内门，就是陈家需要结交的目标。
　　和白云观内门的嫡传弟子交好，以后会给陈家带来很多的便利。
　　从前，他也尝试通过陈天北结交白云观的精英弟子。
　　不过他们都不理他。
　　是因为陈天北的缘故。
　　可现在苏沉香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小姑娘。
　　女孩子么，心软，没见过世面，他总有办法和她关系好起来。
　　“做梦去吧。”陈天北冷冷地挂断了电话。
　　他黑着脸走过来，坐在苏沉香的对面，微长的碎发落在晦涩不明的眼前，遮住了他复杂的目光。
　　苏沉香干掉了整整一个布丁，看见他脸色不好看，眨了眨眼睛。
　　“还因为联姻的事生气啊？只要你不想干，谁也不能勉强你对不？如果他们非要商业联姻，谁答应的这联姻，谁去结婚呗。”
　　更何况陈天北又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骨灰级校霸来着，陈家就算想给他联姻，他也得干呀！
　　苏沉香可不觉得陈天北会乖乖去联姻。
　　她都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儿，还劝陈天北说道，“别生气了。你一生气，下午的课还听不听了。”
　　“他说想和你吃饭。”
　　“谁啊？你那个爷爷啊？”苏沉香笑嘻嘻地问道。
　　“我拒绝了。”
　　“拒绝的好。我不和讨厌的人同桌吃饭。”苏沉香没觉得陈天北替自己拒绝陈家的邀约有什么不对，还挺满意的。
　　“下回还这么拒绝。”她惊喜地看着他。
　　原来食堂还有帮她推讨厌的饭局的作用。
　　这就让最近觉得活人太热情有点遭不住的苏沉香感觉松了一口气。
　　不仅是食堂，还是门神啦。
　　看见她和自己同仇敌忾，陈天北脸色柔和了些。
　　他垂了垂细长的眼睛，提醒她说道，“你进了白云观内门，他肯定想对你示好。他是个老人……”
　　苏沉香一向尊老爱幼。
　　仗着是个老人，陈家老爷子没准儿觉得她这样的小姑娘会对他心软，尊重他。
　　苏沉香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眯起眼睛笑。
　　陈天北还知道她尊老爱幼。
　　可见她金子一般美好的心灵，已经被所有人看到，并且深深地认同。
　　“我是尊老爱幼。想结交我也行……”她被肯定了一下，骄傲！
　　就算陈家老爷子有点图谋，可苏沉香这么心怀宽广的厉鬼，不会把活人的小心思放在心上，相反，她还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送对自己很慈祥的陈家老爷子一份见面礼。
　　“吃饭就算了。你爸不是生不出孩子么，你爷爷肯定担心陈家的继承人问题。这么着吧，我送你爷爷一套八十八枚特制桃花符，让他收获幸福第二春。”
　　尊老爱幼么。
　　她送那老头儿一个明媚的春天。


第77章 
　　“不行！不能便宜他们。”
　　陈天北真担心同桌当冤大头。
　　“你还真信啊？你知道桃花符现在卖什么价么？八十八张……”苏沉香也就是嘴里嚷嚷得欢，让她免费给陈家老爷子八十八张桃花符，还得浪费很长的时间去画符，想什么美事呢。
　　她哼哼了两声，看见陈天北脸色好看了，正拿着一本企业管理的书在看，愣了愣，看陈天北的眼神就格外复杂了。
　　“我说，你这书，超纲了吧？”
　　企业管理的书。
　　这完全不是高中生学习涉及的知识。
　　有这功夫，不如多研究研究物体的受力分析？
　　“嗯。”陈天北翻看着手里的书，看苏沉香呆呆地看自己，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给她说。
　　“我想试试。”
　　“那你不考大学啦？”
　　“高中课程又不难。”
　　学霸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对苏沉香说道。
　　他对在班级里争第一什么的没兴趣。
　　只要成绩和排名好看就行。
　　关于大学，他也早就决定了自己以后要报考的学校。
　　因为算了算，自己的成绩在高考的时候应该能够达到这所学校的分数线，陈天北就不准备把心都埋在高中课程上。
　　他对自己未来的路有着规划，就像是苏沉香把好好考大学，努力在班级里争夺名次作为执念，陈天北对自己的人生也有着自己的畅想。
　　他现在在苏沉香的身边，已经是个正常人。
　　不再担心因为自己身上的阴气和被吸引而来的厉鬼会伤害到其他的人。
　　他可以融入人群，可以走在人群中间。
　　也可以……更长久地活下去。
　　拥有希望地活下去。
　　那么，陈天北只希望自己能够更快速地成长。
　　成长到能抗衡已经蠢蠢欲动，总是给他们母子添堵的陈家，让陈家不能再拿捏自己和明枫，也让陈家再也不敢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
　　他想要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母亲，保护自己，保护……行吧，保护自己的食客。
　　这迫切的，从前从未有过的对未来的迫切心情，让他努力地，更加快速地想要成长。
　　这或许是一厢情愿，或许他妈妈，苏沉香，自己在意的人都不需要被保护。
　　可他却不能心安理得，装作一无所知，依旧把自己当做一个天真的高中生。
　　陈家。
　　陈天北目光晦涩。
　　他总是有莫名的感觉。
　　陈家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并且，已经不想忍耐，慢慢地想要发作。
　　“我觉得你挺厉害的。企业管理……那你上大学也要继续念企业管理么？”
　　苏沉香好奇地问道。
　　“对。你呢？”
　　难得食堂老板跟自己的顾客交流一下对彼此的未来的畅想，毕竟，顾客对未来的选择也会影响食堂的日后发展方向。
　　他离不开她。
　　苏沉香就耿直地说道，“哲学系！”
　　她想念哲学系。
　　好好思考一下鬼……人生。
　　陈天北嘴角抽搐地看着她。
　　“哲学？”
　　“这是一个非常深奥的课题，我觉得得好好地钻研，学会了才能当人呐。”苏沉香小小声，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声，仗着后排没人坐，很坦率了。
　　陈天北没听见她的嘀咕，捂着微微抽痛的额头，缓缓地说道，“是很适合你。”
　　他认同了她，苏沉香就开心极了，还跟他分享说道，“而且等大学毕业，没准儿我就去白云观了。哲学系，就当是给我当人的价值观呗。”
　　她和白云观观主有联系，一边了解一下最近的阴婚事件的进展，另一边，白云观观主对她伸出了热情邀约的手。
　　希望她以后大学毕业，就在白云观常驻。
　　赚得丰厚，打着白云观的旗号随便吃鬼，这得是多么美满的鬼生。
　　苏沉香喜欢那样的生活。
　　她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常驻……白云观里到处都是各种防护阵，你行么？”
　　好家伙。
　　苏沉香都要登堂入室了。
　　陈天北不敢相信，他以为见多识广的白云观观主竟然没让苏沉香现了原形。
　　竟然还邀请她去白云观常驻。
　　这也不知道该担心谁。
　　“知道。比就是几个防护阵么，五百年的桃木剑都拿我没辙，我怕什么。”
　　这么坦然，完全都不在他的面前掩饰一下的苏沉香，让陈天北痛苦极了。
　　她就笃定了他不会揭穿她，是么？
　　“……那千年桃木剑呢？”
　　“桃木剑对我就不好使。”苏沉香窃笑着偷偷对陈天北小声透露自己的老底，美滋滋地说道，“想当初我在家里的时候，哎呀，大门口就是一株桃树，还不是让我给啃了。”
　　她这么说，陈天北不敢置信，看着这什么都往嘴里塞的破孩子，震惊地问道，“你啃树皮？”
　　“饿啊。”苏沉香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桃树听老头子说，起码得一千年了，长在古宅的门口，遮住了古宅上方阴冷昏暗的天空。
　　当初看到苏沉香天天趴在桃树上，顺便把抽打出来的厉鬼粮食挂在树上，把桃树当粮仓，老头子就跟她很复杂地感慨，她天赋异禀，镇压厉鬼的桃木竟然对她没用。
　　既然没用，那苏沉香还客气啥。
　　她对这桃树说起来有一种奇怪的讨厌和敌意，就是看不顺眼。
　　所以，虽然它没阴气，还干巴巴的不香，可那时候还小小一只的厉鬼，还是恶向胆边生，趁着老头子睡觉，一晚上就把这桃树硬生生全都给啃了吃了。
　　一根树枝都没剩下，全进了她的肚皮。
　　她节约么。
　　从不浪费一点食物。
　　当然，吃完了桃树，她难得睡了半年。
　　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老头子正闭着眼睛坐在她的身边，抵御着古宅里其他那些因为她陷入沉睡想要趁机吞噬掉她的厉鬼。
　　也是从那个时候，苏沉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信任了老头子这个生魂。
　　也接受了他各种“切忌暴饮暴食”的念叨。
　　所以，他消失的时候，苏沉香很不开心。
　　陈天北沉默地听着。
　　看起来，他更应该担心白云观来着。
　　白云观里的那一片百年桃树林，怕是要惨遭毒手。
　　“我现在不吃桃木。”苏沉香保证说道。
　　她嘴里的话，能信么。
　　陈天北换了个话题，只追问她竟然真的敢结阴婚，把人家的厉鬼给一网打尽的事。
　　苏沉香没当一回事儿。
　　“除了臭没别的毛病。”那些臭豆子还在家里晾着呢，苏沉香没觉得有什么危险，就是想了想，实诚地说道，“螺蛳粉吃起来挺好吃。就是味儿冲。吃着吃着，我都觉得还想来一碗。”
　　她跟陈天北暗示了一下下次想吃螺蛳粉，等下午上课也就不说这些，倒是等放学的功夫，六班的许飞跑过来，给苏沉香送了一张邀请函。
　　帅气的大男生，把一张邀请函递给苏沉香，看着她笑。
　　“生日会啊？”苏沉香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
　　要说她之前跟许飞不是很熟，这种隔壁班的生日会，她一定会委婉拒绝。
　　可是之前安嘉嘉陷害她的时候，许飞为她说话了。
　　当她被人诬陷说霸凌的时候，许飞这个小有名气的名人在自己的微博上为她仗义执言。
　　而且他还转发了信德官博的澄清监控，还在后续的时候，为了让人知道苏沉香是真的除了学习，没有什么要巴结豪门公子，有名气的男生偶像，他征求过苏沉香的同意，把自己和苏沉香的聊天记录放出来了一些。
　　很普通的聊天对话。
　　许飞在娱乐圈也有几分名气，而且形象阳光帅气，在学校品学兼优，是理想中的白马王子。
　　可他和苏沉香的对话，全都是讨论学习和各种题型。
　　但凡许飞发一两句什么关于秋后红叶多么漂亮，多么感触诗意之类的，苏沉香只有一个礼貌又不不解风情的回应。
　　“嗯嗯。”
　　就这俩字。
　　连个表情都不给。
　　因为许飞的这些微博，还让人调侃说，苏沉香是一个只知道学习，心无旁骛的小书呆。
　　因为他还挺仗义的，苏沉香挠了挠小脑袋。
　　“只有我啊？”
　　“我在二班就认识你。不过我们班的同学都会去参加生日会。”许飞性格不错，也不是那种非要冷落谁，不邀请谁，排挤人的性格，所以六班的同学他全都邀请了。
　　因为认识苏沉香，他就也给苏沉香一个邀请。
　　不过想到苏沉香和六班不熟，去了会没意思，他笑着说道，“欢迎你带你的朋友一起来。都是同学，热闹热闹。”
　　“只有同学？”许飞在娱乐圈有工作，算是半个社会人，苏沉香详细地问道。
　　“只有同学。”许飞肯定地说道。
　　他知道苏沉香担心什么。
　　娱乐圈很复杂，他们都是单纯的高中生，本来就是两条平行线。
　　他不会把娱乐圈的朋友带到单纯的同学的面前。
　　苏沉香这才点了点头。
　　“那你要什么生日礼物？”
　　“……都行。”这么不解风情的话，让许飞阳光灿烂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直截了当地问想要什么……真是一点都不肯为他走走心啊！
　　苏沉香，头疼！
　　她最怕的就是“都行”。
　　活人的心，怎么猜？
　　“送他臭豆腐！”等苏沉香回了班级，许飞也走了，王立恒警惕地凑过来。
　　听说是许飞的生日会，他顿时感受到巨大的威胁，强烈要求自己也去，并且不怀好意地撺掇苏沉香送他一块臭豆腐。
　　让他“都行”！
　　苏沉香又不是好骗的，不听他使坏，把很精致漂亮的邀请函收到书包里。
　　“人际交往真是太难了。”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觉得做人难。
　　按她的喜好，生日礼物送厉鬼最开心。
　　不过估摸活人对这种礼物肯定不能“都行”。
　　陈天北没吭声，对她不耐烦地说道，“不行就送他一张护身符。”
　　护身符，这肯定没毛病。
　　“那不是搞封建迷信么。”苏沉香迟疑着说道。
　　陈天北不敢置信地看她。
　　天天从兜儿里往外掏各种符箓的苏沉香，竟然还有一天担心自己在搞封建迷信？
　　担心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形象？
　　……那在他身边打滚，眉开眼笑要吃饭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多顾忌和犹豫呢？


第78章 
　　“那是因为送的是你们。你们和别人不一样。”
　　苏沉香下意识地说道。
　　送家人，送亲近的人，当然可以让人知道真实的自己，搞搞封建迷信。
　　比如陈天北。
　　她在他的面前早就露馅了。
　　而且，他们是什么关系！
　　可她跟许飞说起来也就是普通同学，关系还算不错。
　　许飞不知道她是个天师。
　　乖乖巧巧的小姑娘突然掏出一张所谓的护身符，想想也怪一言难尽的。
　　“没事。许飞在娱乐圈，也见多识广，他认识这个。”陈天北看她不假思索的回应，哪怕心里再一次跟自己说，破孩子是哄自己，却依旧微微翘了翘嘴角。
　　许飞的确和他不能比。
　　王立恒拼命给他使眼色。
　　怎么还帮许飞跟苏沉香要生日礼物呢？
　　“那行吧。”苏沉香在草纸上不走心地画了一张护身符，折好了收起来，权当做是给许飞的生日礼物。
　　一边收拾书包准备放学，一边对陈天北小声说道，“那咱们一块儿去？”她这话就更让人头疼了，一个男孩子给女孩子送了生日邀请函，她带了另一个男孩子赴会。
　　……是去砸场的么？
　　王立恒欣慰了。
　　陈天北瞪着苏沉香！
　　苏沉香，乖巧。
　　“行。我陪你过去。”陈天北沉着脸，冷笑着说道。
　　苏沉香都不觉得有问题，他能有什么问题。
　　只是当苏沉香再一次邀请李嫣，顺便林雅也表示要加入许飞的生日会，陈天北看着这变得气势汹汹的小团体，真正地感受到了，这八成的确是去砸场。
　　心里先同情了一下许飞，他跟着叽叽喳喳在前面说话的几个女生一起出门，才出了学校的大门，就看见大门口一辆格外低调的车子里，走出来了一个笑容慈祥的常服老人。
　　他满头白发整整齐齐地梳理，看起来干净整齐，穿着低调的休闲服，像是公园里那些锻炼身体的老爷爷。
　　可陈天北一看见这老人，脸色就变了。
　　林雅脸色也不好看。
　　“这是陈家老爷子。”她不知道因为什么，就侧身，把苏沉香掩饰在了身后。
　　陈家老爷子看见这一幕，脸上的笑意更甚，更加温煦。
　　他缓缓地走过来。
　　“小北，很久不见，你都不知道来看看爷爷。”他一副祖孙情深的慈祥，声音也很柔和，陈天北冷冷地站在那里，桀骜又叛逆。
　　这样不懂事的态度，陈家老爷子也没在意，反而走到了林雅的面前，对林雅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她的身后。
　　“这就是小香吧？我托大，叫你一声小香可好？”他慈眉善目。
　　“不行。”苏沉香比他还干脆地拒绝。
　　紧张地站在她身前的林雅嘴角难得不那么大小姐地抽搐了一下。
　　好半天，陈家老爷子似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和小北要好，应该是听了一些陈家的事。”他轻叹了一声说道，“大概你对我有些误会。”
　　“他什么都没说。”苏沉香莫名其妙，耿直地说道，“我对别人家的事不感兴趣。谁家的事我都不爱听。”
　　当然，当初陈天北他那混蛋老爸自己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知道一些也就算了。
　　不过她拒绝听那些别人家的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这么耿直，陈家老爷子似乎性格还真的蛮宽容的，反而用柔和的目光看着这样单纯的黑发小姑娘，笑着点头问道，“那我叫你什么？”
　　“叫我苏大师吧。尊重！”苏沉香公然就在学校门口搞封建迷信。
　　反正已经是放学后，而且出了校门，完全没违反校规手册里的任何一条。
　　厉鬼今天也举着小册子理直气壮着。
　　“苏大师。你的确可以被这么称呼。之前我有个忘年交，说白云观内门弟子的名册上多了一个名字，就是你。”
　　林雅这话听得一头雾水，明显不知道苏沉香还有这种兼职。
　　李嫣就平静多了，三个女生都看着这满头白发，看起来虽然健康，可年纪也不小了的老爷子用谦和的声音邀请道，“如果苏大师不忙，那不如一起吃个饭，以后陈氏还有很多的业务需要苏大师的帮忙。”
　　他顿了顿，无奈地扫过陈天北说道，“我之前要小北帮忙邀请你。可是他似乎没有和你说这件事，替你拒绝了我。”
　　“那他这么做没问题。”
　　还陈天北没征求她的意见就替她拒绝了他。
　　这看起来很无奈宽容，其实是在告状。
　　信德高中大门前，一朵好大的老白莲冉冉升起啊。
　　苏沉香又不是傻子。
　　她正看《我在后宫宫斗十八年》呢！
　　不过她拒绝宫斗，直言不讳。
　　“他可以全权代表我。因为他想说的话，都是我想说的。”苏沉香在陈家老爷子诧异的目光里认真地说道，“我觉得陈天北替我决定挺好的。他知道我不喜欢和人客套吃饭，所以都不会让这些人的电话出现在我的耳朵里，帮我就给拒绝了。陈天北，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英俊的少年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柔软的笑意。
　　他静静地看着苏沉香。
　　“之前不是陈天北拒绝了你。是我拒绝了你。我不想和别人吃饭，也不想接什么业务。我只是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就想好好学习，其它暂时不考虑。”
　　苏沉香第一次感觉到，比起陈天北那混蛋外露的老爸，还是这种看起来慈眉善目，好话说尽其实坏事儿干绝的老头儿更可恶一些。
　　她不由想到自家的老头子。
　　都是老头子，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你拥有白云观都侧目的能力。这些能力，你还小，还不懂。其实可以让你呼风唤雨。”陈家老爷子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他脸上的笑容勉强。
　　“我不想呼风唤雨，只想做普通人。”不识好歹大概说的就是苏沉香这种。
　　她顿了顿，想到这老头儿是大集团的董事长，想想自己那平凡的家庭，还有她那在陈氏打工的堂哥，眯起眼睛对他说道，“不过能力我还是有点的。白云观也的确很重视我。如果谁想搅合我平静的家庭生活，白云观出不出手我不知道。不过天师……”
　　她笑了笑，雪白的脸上带着浅浅的恶意，看着面前这脸色微微变化的老头轻声说道，“招惹谁，也别招惹一个强大的天师，你说对不对？”
　　“你说的没错。你和小北的确感情很好。”陈家老爷子感受到了她的威胁。
　　一个发怒的天师会造成多大的破坏，他非常了解。
　　他本来也不是为了结仇。
　　只是，当看到陈天北无声地站在苏沉香的身边，安静地看着她，而黑发小姑娘抬起头对他弯起眼睛笑，这个老人的眼底又生出了一抹奇异的光。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依旧笑容慈祥，没有被苏沉香冒犯的不快与恼火，相反，还笑着说道，“如果以后有机会，欢迎你来陈家坐坐。”
　　苏沉香仰头看天。
　　李嫣想笑，努力地忍着。
　　她妈妈和陈天北的妈妈是最好的朋友，她当然也知道陈家对陈天北母子其实很过分。
　　所以，当看到苏沉香拒绝和陈家交好，她觉得有点高兴。
　　天师么。
　　当然可以更随心所欲一点。
　　“你不是说要送他桃花符么？”看见陈家的车离开，李嫣就笑嘻嘻地问道。
　　“我怕他遭不住。”苏沉香撇嘴说道。
　　林雅在这一刻，感觉自己似乎被排挤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天师？”
　　“那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
　　“陈家知道你是天师……怪不得最近有人还有人跟我爸问徐丽的事。是不是也想联系你啊。”林雅想想最近林总不经意地说的事，就皱眉说道，“徐丽可别把你给卖了。”
　　她提到说有人最近问徐丽的事，苏沉香也觉得八成是想通过徐丽跟她打交道，不过通过徐丽……那是打交道还是结仇啊。
　　“我没见她来骚扰过我。”
　　徐丽自从之前跟他们父女起冲突，就再也没出现。
　　没什么消息了。
　　大概陪着安嘉嘉哭呢。
　　“是么。那你小心点就行。我爸说那几个人追问他徐丽的事追问得可详细了，还追问徐丽早些年的事。他怎么知道。”
　　林总神烦别人问起他这个前妻。
　　虽然不觉得徐丽曾经的事是秘密，可他还是本能地没有乱说，也没有怎么提及苏沉香。
　　不过之前他还很奇怪怎么有人这么关心徐丽。
　　现在林雅就觉得，应该是冲着苏沉香这天师身份来的。
　　林雅提醒她，是林雅的好意。
　　苏沉香乖巧地道谢。
　　因为林总没有怎么在外人的面前提及她，她还请林雅帮自己跟林总道谢。
　　林雅哼了一声，红着脸走了。
　　看见她走了，苏沉香就笑眯眯地看站在自己身边仿佛定住了的陈天北。
　　“怎么了？”
　　“没事。”陈天北难得对她笑了笑。
　　这个笑容格外惊悚，仿佛鬼上身，吓死厉鬼了。
　　苏沉香在这难得的笑容里夹着书包就想跑。
　　“想不想吃饭。”可轻飘飘的一声，却仿佛风筝的丝线，柔韧有力地把想要逃跑的厉鬼牵扯了回来。
　　“要！”小姑娘一抹脸，亲亲热热地凑过来。
　　这回是李嫣一脸惊悚地跑了。
　　陈天北懒得理她，只看着面前这个笑容满面，甜甜蜜蜜地围着自己打转的小姑娘，勾了勾嘴角。
　　只是下一秒，远远的一抹红色的裙边突然划过苏沉香的眼角余光。
　　熟悉的红裙，熟悉的味道。
　　苏沉香霍然回头。
　　这一次，那红裙飘扬，竟然没有快速地离开消失。
　　“又是你！”总是勾着她，让她看不见吃不着的红裙厉鬼竟然没跑，苏沉香一个箭步窜过去，在陈天北眼睁睁的目光里追着那红裙子迅速消失。
　　陈天北：……


第79章 
　　陈天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糟心过。
　　眼看着馋得不行，啥啥都忘了的苏沉香撒欢儿跑了，再想想她要面对的是一个听说最近经常出现的红裙厉鬼，陈天北担心这是个圈套，迈开修长的腿，直奔苏沉香的方向追了过去。
　　还好，那红裙厉鬼的速度不快，走走停停，像是不怎么着急的样子，要不然苏沉香这体育课经常在及格线上挣扎的破孩子肯定追不上。
　　陈天北虽然是追赶的人，不过很快就追上了呼哧呼哧喘气儿的苏沉香。
　　可就算是累得吐舌头，她也不肯丢下前方那依旧飘荡着的红裙子。
　　看着苏沉香为了一口饭这么拼，连不擅长的长跑都玩了命，陈天北的心情特别复杂。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前方若隐若现地站住的红裙厉鬼，再看看哼哼唧唧不抛弃不放弃的苏沉香，抿了抿嘴角，迟疑了一下，伸手抓住了苏沉香的手。
　　他带着她跑。
　　苏沉香眼睛都亮了。
　　被男孩子有力的手拉着，省力得不得了，她觉得自己又有劲儿了。
　　陈天北竟然还帮着她打野食。
　　苏沉香，感动！
　　“陈天北，你真好。”做食堂的，对挖自己客户的外卖这么大方，苏沉香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陈天北有着大海一样宽阔的胸怀。
　　陈天北心里冷笑。
　　他一边拉着这破孩子跑向红裙厉鬼，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
　　等苏沉香把这厉鬼给吃了，他就罢工。
　　想吃饭，以后自己开火去吧！
　　迎着他冷漠的目光，苏沉香小小地打了一个寒战，可笑容更开心了。
　　他们这样跑过另一条街，陈天北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那红裙厉鬼永远都在他们的不远处，垂着头，长长的头发低垂，遮住了自己的面孔，鬼气森森，身上的阴气冲天。
　　她像是有目的地在引着他们往什么地方去。
　　就在苏沉香都觉得快没有耐心了的时候，这厉鬼突然停留在了一条小巷子的阴暗的尽头。
　　她垂着头，脚尖儿悬空笔直地垂向地面，身上的鲜血滴滴答答滴落，一动不动。
　　陈天北拉住了苏沉香，警惕地看着她，没有跟进巷子。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苏沉香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躲在陈天北的背后探头探脑。
　　不知不觉，他们被引到了一个很老旧的小区。
　　小区两侧都是很老旧的楼房，看起来应该有点年头了，没有新盖的楼房那么现代化，到处都充斥着陈旧的感觉。
　　不长的巷子里到处都堆满生活的杂物，比如酱缸，比如破烂的花盆，层层叠叠，带着很浓重的生活的气息。
　　这红裙厉鬼就无声无息地漂浮在巷子里，许久之后，一只苍白的手无声地抬起，木然地指向斜上方一个方向。
　　她的手苍白，却满是鲜血在流淌，滴落在地面上，化作乌黑的阴气。
　　她垂着头一动不动，一直都指着那一个方向。
　　这诡异的一幕，让陈天北眯起了眼睛。
　　苏沉香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红裙厉鬼。
　　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吸了吸小鼻子，一把抓住了陈天北的手臂。
　　“陈天北。”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声儿说道。
　　“怎么了？”陈天北的眼睛盯着红裙厉鬼没有再转移，皱眉问道。
　　“臭。”
　　陈天北突然沉默了。
　　“我洗澡了。”要不是红裙厉鬼看起来诡异得可怕，他非转头把破孩子吊起来打。
　　“不是，是臭豆腐味儿！”苏沉香突然感觉到格外痛苦……不痛苦那是不能够的。
　　这臭味儿带给她的记忆恐怕永远都不会湮灭，从臭豆腐，到螺蛳粉，再到伤心病狂害鬼做噩梦的臭豆子……天知道，因为舍不得浪费，苏沉香现在每天晚上都数着颗粒儿在消灭那些臭豆子。
　　那些血红色的臭豆子带给她的伤害，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都捏着鼻子吃了好几天了。
　　因为带来的伤害太大，因此，她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不妙的感觉。
　　再细细地闻了闻这附近，果然，就隐隐有了那睡梦中都让鬼抽抽的臭味儿。
　　陈天北愣了愣，霍然转头看了苏沉香一眼。
　　“你说是阴婚的那个臭味？”
　　“没错。就是……虽然被什么阵法给掩盖了，不过仔细地闻一闻，还是闻得到。阵法……”苏沉香小狗儿一样在附近闻来闻去了一会儿。
　　她突然眯起了眼睛，想到了曾经自己透过那条红线看见的漆黑的，绘制着阵法的房间。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再诧异地看向那依旧停留在巷子阴影里，仿佛永远都不会疲惫，无声地指着一个方向的红裙厉鬼，眨了眨眼睛，顺着那个方向看到的，是巷子的另一侧，一栋陈旧的楼房。
　　“你……”她顾不上这红裙厉鬼好吃不好吃，突然想问问她。
　　可似乎在她明白了以后，那红裙翻滚，阴冷的气息散开，转眼，厉鬼抬起了头。
　　和当初见到的女鬼小白一样，黑色的长发之下，露出了一张恐怖的，满是血污疤痕的狰狞的鬼脸。
　　苍白的没有瞳孔的眼睛无比的阴冷诡异，比小白更触目惊心的是，这女鬼的嘴唇被黑色的线密密麻麻地缝起……她看起来恐怖极了，惨白的眼睛里都是赤红的血迹，苏沉香突然惊呼了一声。
　　陈天北下意识地护着她。
　　看到这样的鬼脸，的确……是个人都会惊恐地发出尖叫。
　　“真香！”苏沉香惊呼。
　　陈天北：……
　　红裙厉鬼：……
　　这一刻，巷子是沉默的巷子。
　　“你是有意把我们引过来，发现这个阴婚么？”苏沉香吞着口水，艰难地问道。
　　红裙厉鬼没吭声，谨慎地，无声地退后了一些，隐藏在了酱缸后。
　　陈天北嘴角微微抽搐。
　　“那个什么……那你这是见义勇为啊！”虽然这厉鬼的身上翻涌着孽气，应该是害过人的，不过苏沉香想到了当初张师兄跟自己说过的话。
　　这红裙厉鬼比小白更早地被渣男害死，之后被渣男操纵利用……她化作厉鬼，被人操纵着害过人，还扒了渣男的皮，这和手上没有血腥的小白不一样。
　　可看着她站在巷子里指着楼房的样子，苏沉香馋得打滚儿，却没有心吃掉她。
　　算了算了。
　　天涯何处无厉鬼。
　　何必在一条红裙上吊死。
　　“不吃。”她嘴里这么说，恶狠狠地多看了这红裙厉鬼两眼。
　　仿佛多看两眼就能解馋。
　　红裙厉鬼往酱缸后面又躲了躲。
　　“是阴婚的主谋的所在地么？”陈天北脸色凝重地问道。
　　被缝起的嘴唇努力地张了张，发不出声音，却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那谢谢你。”陈天北慢慢地说道。
　　他看起来放松了一些，可却依旧把苏沉香挡在自己的身后。
　　高高瘦瘦的英俊少年，就站在那里，把一个小小的小姑娘认真地保护着。
　　红裙厉鬼苍白的眼睛怔怔地看了他片刻，却像是透过他想着其他的事。
　　好久的沉默之后，她一声没吭，没有邀功，也没有说其他的话的意思，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长长的血色红裙飘逸而过，阴气再一次被席卷走，没有给这一片老巷子留下任何会带来隐患的阴气。
　　苏沉香扒着陈天北的手臂，惋惜得不行。
　　“还是这么吝啬来着。”
　　一滴阴气都没有留给她解馋。
　　可是……带走所有的阴气，也或许是因为不愿让厉鬼身上的阴冷伤害到普通人。
　　这红裙厉鬼……也还行。
　　苏沉香决定暂时原谅她勾引自己的过错。
　　“现在怎么办？”既然苏沉香也发觉这里不对，陈天北脸色凝重地说道。
　　他身上挎着两个大书包。
　　苏沉香这体能小废材追饭的时候背着书包累得半死，陈天北还得任劳任怨，帮她减负。
　　“报警呗。”苏沉香顿了顿，又认真地闻了闻这里，确定了这里的味儿肯定不对劲儿。
　　她和陈天北小心翼翼地从这里退出去，离得远了，一边盯着那栋楼房的动静，一边拿起电话，摇人。
　　厉鬼现在可知道群殴最舒服了，快快乐乐地打电话。
　　很快，白云观和警局的后援迅速赶来。
　　因为知道这是阴婚老巢，肯定是有心狠手辣的养鬼者在，这又是在居民区，唯恐会连累到小区居民，苏沉香也变得慎重。
　　她之所以没有声张，而是请求援助，就是因为这样。
　　当初空空的别墅区也就算了。
　　可这是很多人生活的地方，一旦养鬼的人真的狗急跳墙，那伤害到普通人，是她不能接受的。
　　“小心点，别连累无辜。”苏沉香就跟闻讯而来的张师兄提醒说道。
　　张师兄急忙点头，觉得自家小师妹就是善良。
　　陈天北却只怔怔地看着一脸认真的苏沉香。
　　苏沉香转头，对他龇牙一笑。
　　陈天北不自然地偏开了她的目光。
　　“那现在怎么办？”虽然红裙厉鬼指证了那栋楼房，可据陈天北的说法，那厉鬼指点的方向包括了这楼房的整整两三层楼的范围。
　　如果一旦发生失误，引来养鬼者的警觉，无论是逃跑还是狗急跳墙都让人不安。张师兄挠了挠头，苏沉香却眨了眨眼睛，自告奋勇。
　　“让我来！”
　　“你怎么来？”难道要敲开一层层的住户的门查看究竟么？
　　“现代人都很谨慎，不会随随便便给人开门……”张师兄对很有信心的苏沉香说道。
　　苏沉香的目光，就落在了不远处正被拦住了不能过来的几个鲜明的，很让人熟悉的穿马甲的小哥儿身上。
　　片刻，一个穿着有点不合身的马甲，头戴头盔，手里嘿咻嘿咻提着好大几个包装袋的勤工俭学小姑娘，站在了楼洞里，从一楼开始，慢条斯理。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谁会拒绝自己的外卖呢？


第80章 
　　更何况，谁人知把苏沉香拒之门外呢？
　　她看起来辛苦极了。
　　大大的一个个外卖袋子，小小的小姑娘。
　　真是让人看着特别心疼。
　　好在，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英俊的少年帮她分担。
　　他手里的外卖更多。
　　一楼的门开了，一个打着哈欠的年轻人出来拿外卖，看了苏沉香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少年一眼，就疑惑地说道，“这么小就开始工作了？”
　　这莫不是童工？
　　年轻人都想电话举报了，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开开心心地说道，“勤工俭学，打零工来着。”
　　“那谢谢啊。”年轻人觉得这小姑娘挺可爱的。
　　“不客气。”她还很礼貌。
　　“不过之前没见过你？”经常吃外卖，骑手他都认识得差不多了。
　　“最近才开始打工。”苏沉香大大的头盔盖在脸上，遮住了她半张脸，看起来乖巧极了。
　　“这样啊。”骑手接单都是能者居之，他的单被抢到也没什么问题。
　　更何况这不怎么看得清脸的小女生完全无害，年轻人也没在意什么。
　　不过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也很清晰，年轻人还忍不住笑了一下，看了看那个任劳任怨提着很多外卖的男生。
　　“他也是骑手？”
　　“他不是。他陪我送外卖。”
　　这八成是男朋友。
　　舍不得喜欢的女孩辛苦送外卖，又担心她的个人安全，所以也跟着来。
　　年轻人觉得自己不应该和年纪小的女孩子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仿佛自己是个坏叔叔，就点了点头，又道了谢拿了外卖进屋。
　　房门关上，苏沉香心里就已经有谱了……这年轻人的房间里没有阴气，身上也没有异状，看起来，那养鬼者竟然还挺聪明……
　　兔子不吃窝边草。
　　和普通人混居，没有让阴气泄露，侵蚀这栋楼里的其他人家，那就更看起来没有异状，这地方不会引起天师的警觉。
　　都说大隐隐于市，应该就是这样。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比如白云观，对厉鬼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可苏沉香混进去，天师们对她不就灯下黑了么。
　　厉鬼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才是这世上最聪明的鬼。
　　她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美滋滋地给这栋楼里送餐。
　　虽然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不过陈天北很敏锐地觉得，八成又是在吹嘘自己，默默跟着。
　　现在正好是晚饭时间，楼里要送的外卖很多，他们也不着急，慢吞吞地把其他楼层的外卖都送完，也收获了一些对话还有对这些住户的健康的了结。
　　等到达了最后两层楼，苏沉香依旧敲门，很久之后大门咔擦一声打开，没有人露头，只有一只枯瘦的手从门缝里探出来。
　　“您的外卖到了。”苏沉香贴心地把外卖袋子递到这臭臭的阴气冲天的手上。
　　她很礼貌。
　　枯瘦的手抓紧外卖，飞快地收回。
　　苏沉香笑眯眯地带着陈天北就要离开。
　　只要了一份外卖……这还是个不爱开火做饭的养鬼者。
　　一份外卖，那就只有一个人在。
　　她就喜欢独居的人！
　　就在她提着最后一份外卖走上了楼，陈天北任劳任怨地跟在她的身后，突然就感觉到自己的背后，那已经被他们落在下面的屋子门缝里，一双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们。
　　看着这两个鲜活年轻又涉世未深的孩子高高兴兴地提着最后一份工作上楼，那个被大大的头盔给盖着半个小脑袋，只露出一个小鼻子和嘴巴的小姑娘正快乐地说道，“那等一会儿，咱们就要吃大餐！”。
　　她在开心地计划着工作之后就要去享受一下美味，或许还会再和自己年轻的恋人约个会。
　　那生机勃勃，还有单纯和天真，让隐藏在门缝盯着他们的眼睛更加贪婪阴冷。
　　就像是毒蛇的目光。
　　苏沉香似乎毫无所觉。
　　陈天北忍耐着没有回身一脚踹过去。
　　他们只是上了楼，送最后一份外卖。
　　可敲了很久的门，却没有人来应答，甚至门里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您的外卖到了。”脆嫩的小姑娘有点焦急的声音一遍遍传来，夹杂着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在安静的楼梯不断响起。
　　楼下那间屋子的门缝微微开大了一些，露出一张衰老又扭曲的脸。
　　当很久之后，传来了拨打电话却没有回复的声音，应该没什么送餐经验的小姑娘不得不提着外卖从楼上走下来，一边跟身后脸色难看的男生抱怨说道，“怎么会没有人！这可怎么办呀！”
　　送餐送不到，联络不到人，不会扣钱吧！
　　她愁眉不展，可可怜了。
　　看起来蔫哒哒，像是从没有遇到过挫折的天真的孩子。
　　“小姑娘。”门缝这一次推开得更大。
　　昏暗的门里，探身出来一个枯瘦又苍老的老妇人。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看起来肃穆又奇怪。
　　见到生机勃勃的年轻女生看了她一眼吓了一跳，又像是觉得自己不礼貌，不安地涨红了脸，穿着奇怪的老妇满是皱纹的脸抽搐了一下，挤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楼上那家人刚刚出了门，要不然，你把外卖放在我家也可以。”
　　“可也没接我电话。”女生犹豫了一下，抓紧了手里的外卖，不知道应不应该把它留给邻居。
　　她是新人。
　　没有把餐亲手送到人家的手里，就会觉得不知所措。
　　“大概电话没电了。”她的犹豫让老妇笑容更加扭曲，她就像是在看一个宝藏，贪婪地看着年轻鲜活的男生女生，带着几分诱惑地说道，“不过他们应该快回来了。要不然，你们到我家坐坐，等他们回来。你放心，我是一个人住。”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透出的是隐藏的兴奋和阴冷，女孩子迟疑了一下，回头看身后的男生。
　　“北哥？”
　　“有我在，怕什么。”
　　似乎那个拽拽的，很自信的男生的话，让小姑娘笑了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她在那老妇隐隐带着讥讽还有鄙夷的目光里，单纯地和男生进了她的家门。
　　当男生进了门，房间大门无声地，自动地咔擦一声关上。
　　昏暗的，带着浓重阴冷气息的空间里，只有老妇脸上的笑容更加扭曲。
　　她几乎是兴奋地看着两个好骗的年轻孩子，颤抖着请他们坐在一个破烂的沙发里，去给他们拿水喝。
　　陈天北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机。
　　当进入这个房间，手机就没有信号。
　　下一秒，苏沉香的手握在手机上。
　　信号重新满格。
　　“您还真是一个人住啊！”苏沉香闻了闻这屋子里的味儿，作为厉鬼，太知道活人的气息，一下子就知道，这还真就是这么一个人在住。
　　她说话的时候，陈天北已经不动声色拨通了张师兄的电话。
　　电话开通，传来苏沉香和这老妇的对话。
　　“是啊。”
　　“那您的儿女呢？对不起……”女孩子的声音不好意思地说道。
　　显然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多话。
　　“没关系。我不和他们一起住。”水杯咔擦一声放在桌上，传来兴奋却努力和蔼的声音说道，“喝点水。你们跑了这么多家，一定渴了吧？都喝点水。”
　　张师兄紧张地听着这看起来很普通的对话，一边在陈天北无声地通知他楼里没有其他的问题，就开始请社区工作人员帮忙，电话通知楼内的其它住户小心地离开。
　　当他在电话的另一端发出楼内已经清空的信息，苏沉香和老妇那塑料一样的谈话才走向尾声。
　　苏沉香托着小下巴，感兴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透明玻璃杯。
　　清澈的水里，泛起了一缕缕黑色的，恶意的阴气，扭曲着在玻璃杯地缠绕。
　　苏沉香眼睛亮了亮，可想到这家外卖一直都臭，她迟疑了，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还行。
　　变质饮料的味儿。
　　“好喝么？”看到她喝下了掺杂阴气的水，老妇脸上的笑容更加扭曲，在昏暗的房间里，把目光落在板着脸一声不吭在看手机的陈天北的身上，“让你男朋友也喝一口吧。”
　　她用沙哑引诱的声音哄他们，苏沉香歪着小脑袋看她，陈天北冷漠拿着手机的手，却突然用力握紧了一下。
　　“不用了。他不喜欢有臭味的水。”玻璃杯落在肮脏的，乌黑散发着淡淡血腥味儿的桌面上，传来沉闷的一声声响。
　　正兴奋得忍不住微微颤抖的老妇，突然停顿了一下。
　　“你说什么？”她看向苏沉香。
　　苏沉香却已经把头上大大的头盔拿下来。
　　……打从她成了网红，送个外卖还得把脸挡上，免得被人认出来。
　　真是当红人的烦恼！
　　唏嘘了一声，她把头盔往沙发上一放，对正诧异得不行的老妇弯起一双眼睛说道，“阴气太重，我家北哥不喜欢。”
　　她说出这话，那老妇顿时发觉不对，霍然站起来，可就在她还没来得及去想着两只看起来纯洁单纯的年轻羔羊为什么一转脸就露出了尖锐的牙齿，没想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该怎么做，那个刚刚还脸色冷漠的英俊少年利落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他翻过案桌，上前，一拳砸在她的枯瘦的，满是恶意的脸上！
　　……就完全没有尊老爱幼的。
　　苏沉香不忍目睹。
　　那么干瘪的老妇挨了这一拳，仰天倒在地上，发出了惨叫。
　　天真善良的小姑娘在看着她被英俊少年一把反剪双手，捆了起来，唏嘘了两声，一抹脸，笑眯眯地走过去，蹲下来看她。
　　“真是可怜。以后好好记得点，一个人在家，可千万别给陌生人开门呀！”
　　不要随便接受陌生人的邀请。
　　也不要邀请陌生人。
　　她今天就给她上一课。


第81章 
　　苏沉香还在给这老阿姨科普安全常识。
　　就算精神紧张，陈天北也忍不住额头蹦出两个井号。
　　他忍了忍，看向苏沉香。
　　“北哥。”
　　也就这个时候，苏沉香特别狗腿了。
　　看着她那双亲亲热热的大眼睛，陈天北抿紧了嘴角。
　　她和之前一样，完全对他没别的想法。
　　就……刚刚被说是她男朋友，起码也红着脸摇着头否认一下不行么？
　　可她听见了也不觉得羞涩，相反，那么敷衍。
　　这样完全无动于衷，看起来像是她心宽，可其实……其实是一种冷漠。
　　那种说法，对她而言，完全不重要。
　　甚至，她都懒得澄清解释。
　　“哼！”
　　“我去打电话给张师兄。”苏沉香又一次做了见义勇为，奋斗在爱护活人第一线的小英雄，为保护社会和谐稳定做出了贡献。
　　她骄傲！
　　虽然不知道她北哥又怎么了，不过没关系，男生么，心如海底针，自己想明白了也就好了。
　　她贴心地没去打搅，拿着手机给张师兄电话，神气活现地让他上来抓人，自己却先溜达在房间里，看着这房间诡异的布置。
　　在满墙沉重的黑色窗帘之后，这个房间到处都是怪异的，扭曲的阵法，透着森冷冷的阴气还有血腥味儿。
　　她慢条斯理地把那些阴气与鬼气从墙壁上扯出来，扯出来的臭豆子嫌弃地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顺便好奇地看了几眼墙壁上的那些阵法。
　　她爱好学习。
　　所以学习了一下这些另类的阵法。
　　虽然阵法是坏的。
　　可知识没有坏的不是？
　　刚刚把房间都抽干净，失望地发现，这老妇的屋儿里是真的一滴阴气和厉鬼都没有了，苏沉香完全没想过自己就是那罪魁祸首来着。
　　听到楼道里传来飞快的脚步，她走过去，给开门。
　　她的手轻轻地搭在冰冷的门锁上，咔擦一声打开门的时候，那个还有力气挣扎叫骂，像是个疯子一样扭动的老妇突然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看着她轻轻松松打开了充满阴气，除了她谁也打不开的门锁，老妇哆嗦着，看向苏沉香的目光带着怨毒与畏惧。
　　“又是，又是一个白云观……”她盯着苏沉香喃喃地说道，陈天北微微皱眉。
　　可是当张师兄冲进屋子，几张符箓贴在老妇的身上，顺便给加了手铐，看着她萎靡下来，陈天北就把刚刚那老妇说的话重复给她听。
　　这老妇明显认识白云观。
　　“开门锁能有什么问题？”张师兄就也去看看那门锁。
　　他摸了摸。
　　当然啥都摸不出来。
　　上面的阴气早就被苏沉香薅走了。
　　“鬼门的人都擅长一些歪门邪道。我听说他们有一种本领，可以用阴气封锁住整个房间，里面的人逃不出去。只要不是她们主动让人出去，那里面的人就无可奈何，逃生无门。大概这就是她非要让你们进房间的原因。只要进了房间，你们就逃不掉，只能被她……”
　　张师兄年轻，也就只知道这些了。
　　不过扫过这和普通房子一样的房间，他年轻的脸上露出几分复杂。
　　“香香啊！”他叹息了一声。
　　如果从前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女鬼小白的房间那么干净，一点阴气都不剩，那现在和苏沉香相处得久了，张师兄就什么都知道了。
　　师妹雁过拔毛……连大雁一起薅走了怎么办？
　　当然帮她把大雁烤了啊！
　　张师兄就很感动地说道，“咱们小香就是好孩子。知道我那些同事是普通人，不好接触阴气，这么辛苦，帮我把阴气都拔除了。也是心疼我，不愿意让我出手挨累。小香心善！”
　　陈天北：……这是个什么糟心的滤镜。
　　张师兄已经在微笑了。
　　当他警局的同事们小心地冲进来，检查整改房间，苏沉香却已经摸摸这儿摸摸那儿，摸出了一把房门钥匙，走上楼去开楼上的房间。
　　张师兄不由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扣住那老妇，唯恐她走脱，就压着她，求助地看向陈天北。
　　陈天北抿紧嘴角，跟着苏沉香上楼。
　　“这上下楼都是她的。她定了两份外卖，其实楼上没人。我看她是真的急了。”
　　当外卖送到，可楼上没人，那送餐的骑手总是会担心自己这一单不能准时完成。
　　到时候这老妇就会装模作样热心地请人在她的家里等一等。
　　一旦进了她的房间，就无处逃生，那时候，她就会害人，以求养出新的厉鬼。
　　想想那些厉鬼都是被自己吃空了，那老妇人才会那么着急，忍不住对活人出手，而这个楼层空荡荡，除了残留的鬼气没有厉鬼，显然她还没来得及犯案就落在苏沉香的手上，她吐出一口气，打开房门，探头，看见了一个比楼下更诡异的房间。
　　不过没有厉鬼，她不怎么重视。
　　骂骂咧咧看着里面那这几天才积攒出来的新的阴气给抽出来团在一起，苏沉香阴冷地看着这个漆黑的满是阵法与符箓的空间。
　　想到就是这么个房间养出了臭烘烘的饭，苏沉香小心眼儿发作，掏出鲜红的原子笔，在草纸上画了几张符箓，吧唧贴在正中一个最大最复杂的阵法阵眼上。
　　阵眼被贴住的一瞬间，楼道里，传来一声几乎是毛骨悚然的沙哑的惨叫。
　　那老妇人捂着胸口滚在地上哀嚎，仿佛被斩断了什么，痛苦得抓得满脸都是鲜血。
　　苏沉香“呵呵”了两声，从房间走出来，趴在楼梯上解气地看着。
　　她小心眼儿得尾巴都要翘起来。
　　陈天北揉了揉眼角。
　　“那她之前养在房间里的那些厉鬼……”那得害了多少人。
　　陈天北只觉得心惊。
　　“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么？”
　　“结阴婚。”陈天北干脆地说道。
　　苏沉香就看着陈天北笑了一下。
　　陈旧破败的楼道里，下方是老妇痛苦凄厉的惨叫，而她就站在那里，对他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
　　“你以为，她只是看中了那些被结阴婚的人的魂魄来养鬼？”她吃了那么多的臭豆子，当然知道了更多的内情。
　　现在想想，怪不得抽出来的食物都是臭的。
　　看着她的笑容，陈天北疑惑地问道，“不然呢？”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沉香。
　　苏沉香从他的手里接过自己的大书包，背上，哼哼着说道，“对。这些臭气熏天的厉鬼，是当初和她做交易，害人的那些人的魂魄。”
　　像是这种心狠手辣的养鬼者，怎么可能只做一笔买卖……赚那些想要害人的人的钱，还要他们的魂魄，这才是最实惠的买卖。
　　那些充满恶意的，想要害人性命的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能够惩治他们。
　　可其实……他们也只不过是别人的猎物罢了。
　　给别人结阴婚，自己的魂魄也保不住。
　　所以苏沉香说过很多遍，少干坏事。
　　想要陷害伤害别人，自己得先有个好歹。
　　她对这种事无动于衷，反正跟她没关系，见义勇为，保护了没有做坏事的活人也就算了，蹦蹦跳跳地就下了楼。
　　陈天北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开心的背影，嘴角翘了翘，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原来她不喜欢臭臭的食物，那行吧。
　　改天，陈少给她开个鲱鱼罐头。
　　想想苏沉香抱着罐头哭成泪人儿，陈天北心里因为她对“男朋友”冷漠的烦躁心情顿时安慰了。
　　“这女人还真是鬼门的余孽。”张师兄也大致地看了楼上房间的布置和阵法，看了看苏沉香那仿佛开玩笑，可其实差点要了人老命的草纸符箓，张师兄揉了揉眼角，装作没看见。
　　他只对苏沉香轻声说道，“需要带她回白云观去详细审问。这次的事，小香，都多亏你了。”
　　之前想要找到这个人，在人口密集的城市真的很难。
　　张师兄都没想到会让苏沉香这么轻松地解决。
　　“跟我没关系。”苏沉香不在意地说道，“是之前那红裙子。”她从不贪图别人……鬼的“功劳”。
　　张师兄愣了愣，暗暗记下这件事，回头跟观主说说，以后如果还遇到那红裙厉鬼，千万别把这厉鬼给斩妖除魔了，这才匆匆地带着人走了。
　　剩下的后续，又不是苏沉香的活儿，她都没有留心，赶着回家吃饭还来不及。
　　倒是突然有一天，苏铭带着谭美上门，让苏沉香一下子想到了这件事的后续。
　　谭美是她第一个遇到被结阴婚的人。
　　看到她，苏沉香就痛苦地想起了臭豆腐。
　　她觉得自己的嘴里全都是缠绵的臭味儿，可看见大美女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放学回了家，看见谭美坐在白皙的脸颊微红，不停地往边上挪动，很快又会被大美女挪过来和他一块儿挨着坐的苏铭身边，苏沉香觉得这相处模式好奇怪，奇怪到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觉得自家堂哥就像是被逼得羞答答的小媳妇。
　　好奇怪。
　　再多看两眼。
　　她一边放下书包去洗手，一边回头贼兮兮地看。
　　苏强贤惠地在做饭。
　　因为家里来了重要的客人，他正准备多做几个菜，让谭美多感受苏家的热情和温暖。
　　“小香，过来坐！”谭美是非常惊艳漂亮的美女，身材也好，把苏沉香搂在自己的另一边，苏沉香觉得还是美女姐姐的身上香香软软。
　　不过等大美女和她蹭来蹭去一会儿，苏沉香就受不住这份热情。
　　她急忙从谭美的手里钻出来，一本正经端坐在边上，问候谭美和她弟。
　　这姐弟俩够倒霉的，都撞鬼。
　　一个撞了别墅的无脸鬼，一个撞阴婚，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
　　看见她明明白嫩的小脸儿红彤彤，还要装作一本正经，谭美不由看向苏铭。
　　兄妹同款。
　　羞涩，紧张，却绷着。
　　她就笑了。
　　可真是亲兄妹啊。


第82章 
　　她一笑，苏家兄妹都紧张了。
　　显然，在面对如何和美女相处上都很生疏。
　　“对了，我今天是来跟小香说个事儿。”
　　看见这兄妹俩坐立不安的小模样，谭美更想欺负一下。
　　特别喜欢他们羞涩却无力反抗的样子。
　　大美女心里有点恶劣地想。
　　“什么，什么事？买，买符么？”苏沉香哼哼唧唧地问道。
　　“不是。是我有个朋友。你知道的那个。”
　　苏沉香茫然地看着她。
　　“就是拿了我的头发帮我嫁个鬼的那个。”谭美的笑容有点冷。
　　一说起那个人，苏沉香就忍不住捂住心口。
　　当初谭夫人如祥林嫂一样念叨着“为什么她要这么对我”的痛苦经历还历历在目。
　　“……嗯嗯！”她用力地，敷衍地点着小脑袋。
　　看她不感兴趣，谭美无奈地笑了一下，长话短说，简短地说道，“进了精神病院。”
　　她顿了顿，脸色有些复杂地对苏沉香说道，“突然就在她工作的公司发了疯。被同事送去了医院检查，说是疯了。说起来奇怪，她家没有发过疯的长辈。”
　　她从小和那个人一起长大，做最好的朋友的那十几年形影不离，对彼此的家庭都清楚得很，知道她没有得过疯病的长辈。
　　可莫名其妙地，她就成了疯子。
　　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只知道傻笑和尖锐地叫嚷，认不出任何人。
　　她的家庭本来就对她这个女儿很刻薄，不然当初谭家也不会同情她，一直都对她那么照顾。所以她进了精神病院，没办法再给那个家带来好处，那一家人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当然，谭美没觉得心疼。
　　想想那个人在自己质问的时候百般狡辩，发现没法抵赖就变了嘴脸，撕下亲昵友爱的假面具承认嫉妒她，想要她变成可悲的厉鬼的鬼仆被作践糟蹋时扭曲的笑容，还有倾诉那么多年她藏在心里嫉妒她是大小姐而她却只能给她当跟班的不平和怨恨，谭美的心里就再也不把她当朋友。
　　甚至当那个人在她的面前得意忘形，对她说就算她知道也没关系，因为没有什么能审判她，那无耻的样子，让谭美微微摇头。
　　她只是觉得唏嘘。
　　“如果她不害你，她也成不了疯子。”苏沉香不在意谭美心情多么复杂，轻飘飘地说道。
　　“什么意思？”谭美听到这句话，急忙问道。
　　“和恶鬼做交易，她就得有付出什么的心理准备。”苏沉香笑眯眯地说道。
　　害了谭美的那个人并不是普通地发疯。
　　八成是被养鬼者抽出了她的一部分魂魄去喂养厉鬼去了。
　　以为只有谭美才是鬼仆。
　　其实她却比鬼仆还不如，只算得上是厉鬼的一口零嘴儿。
　　不过这事儿跟苏沉香的关系不大，她也就是随便听听，倒是谭美嘴上只不过是想和她说一下后续就跟来苏家吃饭，让苏沉香觉得这里面八成是有事儿。
　　她使劲儿看了苏铭两眼。
　　她哥垂着头扒饭，拒绝和她对视，可却还飞快地拿了公筷给谭美夹菜。
　　看见他夹给自己的都对自己的口味，谭美脸上的笑容更亮眼，这让她美艳的脸光彩照人。
　　苏沉香鬼眼都要瞎掉了。
　　她还是个孩子！
　　为什么要在单纯的高中生面前这么秀。
　　面对这么闪的一幕，她飞快地吃了饭，就去和苏强说，自己过两天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
　　和家长报备，这是她应该做的。
　　“那你回来的时候大概会很晚，爸爸去接你。”苏强急忙对苏沉香说道。
　　“行！”
　　苏沉香爽快地点头。
　　苏强看着这么干脆乖巧的孩子，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顺便，当谭美吃过饭，礼貌地告辞，苏强还急忙对苏铭说道，“快送送谭小姐！”
　　他很殷勤，显然是见到了侄子脱单的曙光，眼睛都亮晶晶的。
　　苏铭白净的耳尖儿微微发红，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可耳朵出卖了他。
　　他们出门的时候，苏沉香透过慢慢关起的门缝儿，就看见大美女笑嘻嘻地扯了扯她哥的耳尖儿。
　　她哥顿时差点蹦到天花板！
　　之后，苏铭霍然回头。
　　对上了苏沉香一双八卦的大眼睛。
　　苏沉香火速关门。
　　隔着房门，她都听到谭美忍不住传来的笑声。
　　“小铭也该谈恋爱了。”苏强欣慰地跟打了个哈欠的苏沉香说道，“不过咱们都别和你大伯说。恋爱这种事，得你哥亲自跟你大伯说才正式。”
　　他这么老实，八卦都不会，苏沉香却觉得这样的老爸老实得可爱。
　　看见苏强念念有词，说着“得劝你哥别工作狂”，她抱着书包钻进了房间，开始写作业。
　　她觉得，如果真的有了喜欢的人，那苏铭就不可能只抱着工作熬夜了。
　　果然，陈总第二天就跟苏沉香小声烦恼地说，他全能的苏秘书拒绝加班了。
　　“那怎么办呢？”苏沉香就问唉声叹息的陈总。
　　“他不加班，那就只好我加班了。”陈总唏嘘着自己也要做一个被007的老板，一边对苏沉香庆幸说道，“幸亏最近的项目都走上正轨，我手里的新项目还不多，暂时没有那么忙。”
　　对于最近经常和苏铭往来的谭美，陈总当然知道她，就跟苏沉香说了一下谭美的家庭背景。
　　“谭家的生意做得不小，谭小姐是谭家的长女，现在在谭家做事，我和她打过几次交道，工作能力不错。”
　　陈总客观地对苏沉香说道，“而且谭家人人品都不错，应该都不是看重家世的人。”
　　苏铭只是普通人家出身，而谭家是富贵人家，有的人大概会重视门当户对。
　　不过陈总关心自家秘书的感情生活，虽然唏嘘他恋爱会让自己辛苦加班，不过却也不乐意让自家秘书失恋。
　　……失恋怕是更要影响工作状态吧。
　　想想要是苏铭失恋，没准还要请长假治愈失恋的痛苦，陈总怕了。
　　他忙旁敲侧击去问谭总关于儿女的婚姻态度。
　　谭总的回答让陈总觉得挺高兴的。
　　他这可是专门来跟苏沉香献宝的。
　　打从住在小天师的家隔壁，陈总就觉得睡得香了，吃得可口了，人也胖了，总之，特别幸福。
　　“他们家不在乎门第，只在乎孩子们喜欢谁。”陈总就跟苏沉香说道。
　　苏沉香蔫哒哒地听着，打起精神道谢，顺便记住了，等着回头告诉她哥。
　　“谢谢陈总。”
　　“不客气。”陈总笑眯眯地对苏沉香说道。
　　看着他赖着不走，苏沉香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这似乎别有用心的黑心老板。
　　“还有事？”
　　“还真是有事。”陈总咳嗽了一声，脸上笑容满面，凑在苏沉香身边小声问道，“小香，我记得你在卖符？”
　　“这难道是需要窃窃私语的事么？”
　　只不过是买个符，陈总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是什么事？
　　苏沉香完全没有搞封建迷信的心虚。
　　“我这不是怕让人听见么。就那个什么，你哥都有了有好感的朋友，我着急。”陈总顾不得自己是海归精英，商场新锐，没有形象地坐在苏沉香的身边低声跟她说道，“你知道的吧？我之前在追孙婧。”
　　他嘴里的孙婧，说的就是娱乐圈的那位知名女明星。
　　陈总追得特别认真努力，不过似乎不是很成功的样子。
　　苏沉香就点了点头。
　　年轻多金的陈氏影业陈总追爱都追到娱乐版了。
　　她最近在热搜上看到过。
　　不过她觉得陈总的感情之路怕是要坎坷。
　　那位名叫孙婧的女明星不是被这样有钱人追求追求就晕头转向的性格，对陈总的追求很礼貌，不过据陈总说，他大概还只在考察期。
　　孙婧似乎对感情很慎重的样子，大概也怕陈总对她是有钱人一时兴起，所以只答应从朋友开始相处，慢慢观察。
　　“然后呢？”苏沉香更蔫哒哒地问道。
　　“你是真有本事的天师，之前的符都挺好的。我就想拜托你卖我一张平安符。”
　　苏沉香就去扯草纸。
　　陈总急忙拦住，讨好地看她。
　　“小香啊！这是送我的心上人的。”把个草纸符箓送出去，明天怕不就是就要被踹。
　　陈总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摸出几张很有迷信色彩的黄表纸，放在若有所思的苏沉香手底下。
　　这就是特别定制了，不过不用她的草纸更好，节省！
　　苏沉香二话不说，刷刷画符，又难得用心地折成漂亮的形状，递给陈总。
　　陈总急忙给她拿支票。
　　“我不要钱。”苏沉香说道。
　　“不要钱？”陈总心里咯噔一声。
　　这世上如果拿钱都不能解决的事，那可就……
　　“我哥最近既然不想加班，你就不要给他塞多余的工作。”为哥哥的婚事操碎了心的苏沉香碎碎念地起身。
　　念叨着撇下脸色发白的陈总去看书，她不由喃喃地说道，“为了我哥的爱情，我可付出太多了！”
　　她是这样好的妹妹，苏铭当初在大雨里捡到她，真是捡到宝了！
　　厉鬼自我吹嘘地走了。
　　陈总黯然销魂地看着手里的符箓，为了爱情，还是不情愿地答应了。
　　果然第二天，苏沉香就看见她哥早下班了。
　　没有多于的工作。
　　陈总还是很讲信用的。
　　看着这破孩子偷笑的脸，苏铭都听陈总跟自己伤心地说了，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你可真操心。”
　　“还行吧。总不能看你找不着对象。”苏沉香装模作样地说完，觉得自己是老大的功臣。
　　这种得意，等到了许飞生日会那天的早上，因为又是一个周末，她轻松地去上学，当林雅进了班级，她突然吸了吸鼻子，疑惑地去看林雅的方向。
　　林大小姐的身上……怎么多出一股子淡淡的鬼味儿。


第83章 
　　她难得主动，当林雅走过来跟她说话的时候，站起来凑到她的颈窝去闻了闻。
　　林大小姐的脸顿时红了。
　　按她高傲的作风，她应该嫌弃地把苏沉香给推开，让她离自己远点儿。
　　可是苏沉香难得跟她这么友善。
　　说起这个，林雅眼角微微一跳。
　　她最近在苏沉香的面前很少傲慢，也很少对她露出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可苏沉香似乎还是和李嫣感情更好一些。
　　就像是小伙伴儿里，总是要分一个第一第二。
　　女孩子么，面对友情总喜欢问的一句就是……你跟她好还是跟我好……
　　她就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你身上有阴气，今天撞见什么了？”昨天还没这味儿呢。
　　不过林雅身上的阴气淡淡的，也没有很浓重，大概是不经意远远地路过了什么。
　　苏沉香先把林雅身上的阴气扯出来，扯出两块小颗砂糖，直接丢到自己的午饭的汤水里，一边稀溜溜地吃着，一边好奇地问道。
　　她倒是不相信林雅出了什么危险。
　　毕竟，林雅身上有一枚她给她的护身符。
　　算是林雅这大半个学期，对她和颜悦色的回报。
　　“最近没撞见什么。怎么了？”林雅已经知道苏沉香是个天师。
　　虽然刚知道的时候，她觉得天方夜谭，没在总是一脸乖巧的苏沉香身上看出什么世外高人的品格。
　　不过之后，她就对苏沉香深信不疑……相信自己的朋友，这才是真正的友情。
　　林雅努力贯彻着这个想法，努力地做一个合格的朋友，而不是一个倨傲的大小姐。
　　她的改变挺大的，至少苏沉香觉得挺大的，听到她这么问，想了想，就说道，“就是有点阴气。没事，别担心。大概是不小心沾上了吧。”
　　林雅天天都在上学，之后今天有点阴气，那肯定是不小心沾上了什么。
　　苏沉香有心想问问林雅今天或者昨天放学后去了哪儿，怎么沾染了阴气，不过想一想这跟大海捞针没分别，也就可惜地算了。
　　她吸溜着带阴气的汤，一边看手机。
　　虽然爱学习，不过苏沉香也不是一门心死读书。
　　她平时的兴趣还不少。
　　最近她很喜欢看小说。
　　在看了《我在后宫宫斗十八年》以后，苏沉香最近看的是《狂少追妻三十六计》。
　　她还热情地跟陈总推荐了这本书，觉得他应该看看，有点追心上人的经验……陈总不仅没有拉黑她，还重重地感谢了她，并且熬夜看了个通宵，顶着熊猫眼去上班。
　　他学会了豪门公子怎么追求心上人，觉得自己大概快要可以结婚了。
　　陈天北嘴角抽搐地看着破孩子给他堂哥兴高采烈地分享着小说里的经验。
　　比如开着私家直升机满城撒玫瑰花宣布自己永远只爱大明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想想都窒息。
　　苏沉香茫然不觉她北哥复杂的心情，继续手机冲浪。林雅却在低头闻自己的衣服。
　　她什么都闻不出来，难免对未知的事有些忐忑。
　　可当看见苏沉香没怎么担心，她就松了一口气。
　　林大小姐别看为人高傲，可其实最怕这种奇奇怪怪的事。
　　她只是又看了陈天北两眼。
　　不知道陈家怎么了。
　　最近陈家那老爷子再也没有跟谁提过陈天北联姻的问题。
　　心里哼了一声，林雅安静地吃饭。
　　因为怕林总为她担心，她身上有阴气的事也没有打电话对林总去说，倒是等到了今天放学，许飞就请苏沉香一起去自己的生日会。
　　当看到和苏沉香一起去的陈天北几个，他很热情，也很高兴，和他们一起出了校门。
　　校门口就有一辆豪华大巴士。
　　许飞的同学已经坐在巴士上，等着出发。
　　“是去很远的地方么？”苏沉香好奇地问道。
　　“不是。不过既然是我邀请了大家，当然车接车送，对大家负责一点。路上我也放心。”许飞阳光地笑了。
　　看见苏沉香递给自己生日礼物，他急忙道谢接过。
　　这是个巴掌大的礼品盒，很精致……校门口鲜花礼品店二十元买盒子免费给花式打包的那种。
　　他拆开礼品盒，露出里面一个折叠得很漂亮的护身符。
　　许飞突然有点不自在，忍不住去看苏沉香。
　　他突然忸怩起来，苏沉香正站在巴士门口要上车，就歪头看着许飞。
　　高高大大的帅气阳光大男孩，收到生日礼物，脸红啥。
　　“苏沉香。”许飞突然叫了她一声。
　　陈天北站在一旁，慢慢眯起眼睛，脸色绷紧了。
　　“老大，我就说这小子……”王立恒在他的身边探头探脑。
　　陈天北头疼死了。
　　他深深地觉得，王立恒欠练习册。
　　看来，得让他多做点练习题，才能让他少点叽叽歪歪的精力。
　　“这是你给我求的护身符么？”许飞帅气的脸微微发红，在苏沉香茫然的目光里，飞快地把护身符拿出来挂在脖子上，小声说道，“我会认真收下你的心意。你……辛苦了。”
　　现代的男生女生，都会给自己喜欢的人去亲自求一张护身符吧……这是很浪漫的事，许飞参演过很多的剧本，当然也知道这是表达关心还有喜欢的一种方式。
　　想到苏沉香为了自己，大概周末去爬山，去佛前请一张护身符，他的脸更红了。
　　“还行吧。画个符而已，累不着我。”五分钟完事儿的平安符，有什么好受累的。
　　许飞正脸红，听到这里，突然觉得哪儿哪儿不对。
　　“画符？”
　　“我画的好吧。贴身带着吧。”
　　“你自己画的？”许飞微红的脸突然不那么红了。
　　“是啊。不过你放心，这符算是你的生日礼物，我不收费。”
　　既然都已经决定送护身符，她就不在意会不会让人知道自己在搞封建迷信，说起话来更坦然了。
　　轻轻握着护身符的修长漂亮的男孩子的手，慢吞吞地放下。
　　“你还想收费……”别说脸红了，脸都凉了。
　　“这次就算了，生日礼物么。不过如果有下次的话，那我就要收费了。”苏沉香完全没感觉到有什么破碎得稀里哗啦的声音。
　　看见许飞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生日礼物，她放心了，觉得陈天北的建议真是不错，果然护身符很受喜欢，许飞也是个识货的人，要不然能看出护身符的不寻常，直接给挂在脖子上么。
　　她跳上车，找了一个空座就坐下。
　　陈天北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苏沉香这是一生孤的节奏。
　　她要是能找着对象，他陈字倒过来写。
　　“那人全了，大家都上车吧。”漂亮精致的女孩子对自己示好，许飞心里当然会有点小心动。
　　可这点心动现在被打击得让他怀疑人生……他其实对苏沉香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觉得苏沉香平等地对待自己，没有像是对一个明星对他大呼小叫挺放松的。
　　可再放松，也受不了这种打击。
　　他小声叹了一口气，请一旁正目光炯炯的几个上车。陈天北忍了忍，因为是冷淡的性子，没有多说什么。
　　看来许飞还是跟苏沉香不熟。
　　如果跟她熟悉，就知道，苏沉香就不可能对谁春心荡漾。
　　……除非能给她做饭。
　　如果送得多，大概苏沉香还愿意嫁给他。
　　就跟之前主动要求结阴婚一样。
　　想想陈天北都头疼。
　　他上了车，坐在苏沉香的身边，看她正和坐在另一边的一个六班的女生说话，说的是最近的一个英语竞赛。
　　这个竞赛是市里几所重点高中联合组织，可惜的是，报名的起点也得是高二开始，她们高一生也就是当个观众。
　　可当个观众也挺好的呀！至少也是经验。
　　她们说得热火朝天，车子里一片高兴欢乐的气氛，显然把许飞的生日会当成了一个挺好玩的班级活动。
　　许飞坐在大家的身边，高大帅气，脸上也带着明亮的笑容。
　　他的确在娱乐圈工作很多年。
　　可是却依旧没有做明星的架子还有傲气，而是一个真正的普通高中生。
　　就这一点就比之前有了名气就拽得不行的安嘉嘉强多了。
　　不过安嘉嘉已经退学，当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热热闹闹的气氛不会被打搅，大家直接去了许飞包场的一家很有名气的饭店。
　　这饭店在市区内，今天被包场没有其他人来往，所以大家都很放松。等进了饭店，又看着许飞吹了生日蜡烛，苏沉香就忙着吃饭了。
　　饭店的做饭水平相当不错。
　　而且，都是年轻的孩子喜欢吃的东西。
　　苏沉香就格外喜欢酸酸甜甜的菠萝古老肉。
　　她拿着筷子，兴致勃勃地吃饭，顺便在心里可惜了一下，偷偷对坐在自己身边没怎么吃饭的陈天北说道，“这菜好吃！可惜，要是能在你身上抽半扇猪肉出来就好啦。”
　　她嘴里吃着，目光垂涎地落在陈天北的身上。
　　陈天北被她的贪心震惊了一下，看她。
　　“半扇？”苏沉香怎么不上天呢？！
　　那得什么级别的厉鬼才能那么肥！
　　“总得预备点年货儿吧。”苏沉香理直气壮。
　　离过年还长着呢，苏沉香就开始记挂着。
　　陈天北没吭声，正想说什么，却见苏沉香霍然看向饭店的入口。
　　入口处，站着一个高高的，看起来脸色微微发青的西装男。
　　这西装男站在有些昏暗，灯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可这个笑容却让人感觉到很不真实，明明是在笑，却仿佛像是戴着一个僵硬的面具。
　　看着那个笑，陈天北突然觉得后背发凉，下意识地看向苏沉香。
　　这个笑容莫名熟悉。
　　苏沉香却已经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这西装男是个活人，毋庸置疑。
　　可身上却有着一种腐烂的，阴冷的味道，像是被厉鬼侵袭过。
　　这倒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
　　最奇怪的是，这西装男刚刚一动不动地在入口那里，盯着她看。
　　他认识她？


第84章 
　　可苏沉香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他的眼神也让鬼讨厌。
　　苏沉香就放下手里的筷子，对陈天北告状。
　　“他偷看我。”
　　陈天北满心的复杂，听到这里，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种告家长的架势是什么意思？
　　而且这么理直气壮，很熟练。
　　“先生，今天这里包场。”在心里郁闷苏沉香给自己找事，陈天北的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地动了，起身走过去，冷冷地说道。
　　他站在这看起来很消瘦的西装男的面前，脸上带着几分不耐，显然不好惹。
　　西装男脸上的笑容一成不变，却退后了两步，把视线从苏沉香的身上收回来，笑着对陈天北说道，“您是陈少吧？我是寰宇娱乐的人，这是我的名片。”
　　他拿出名片，双手递过来。
　　陈天北扫都不扫一眼，更何况是接过来。
　　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高高在上的大少爷脾气。
　　西装男没有说什么，毫不尴尬，笑着把名片收起，一点都没露出不快。
　　“李哥。”就在这冷淡的气氛里，正把生日蛋糕分给同学的许飞看见这一幕快步走过来。
　　他是带着大家出来玩的人，当然要对大家负责，因此，发现有外人进场，他急忙过来看情况。
　　当看到这个西装男，许飞愣了愣，热情阳光地叫了一声，却没有把人请进来和同学们一起吃饭的意思，用同样高高的身体挡住了这西装男看向会场的视线，笑着问道，“您怎么会来？”
　　他的确阳光爽朗，可在娱乐圈久了，当然不是傻子。
　　这西装男就看着许飞，脸上笑容依旧。
　　这笑容落在陈天北的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讨厌。
　　“我今天正巧在附近吃饭，路过时听人说你在这里过生日，就过来碰碰运气。许飞，生日快乐。”他拍了拍许飞的肩膀，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就继续笑着问道，“之前我问你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许飞，你很有潜力，如果愿意加入我们公司，以后公司会给你更多的机会，让你更上一层楼。”
　　他看着许飞。
　　虽然笑容满面，可眼里却没有一点波动和感情。
　　许飞笑着摇了摇头。
　　“抱歉，我还是想签林氏娱乐。”他歉意地说道。
　　“林氏旗下可未必会给你那么多的好资源。”西装男笑着说道。
　　“我还在念书，本来也没有时间接太多资源。”许飞挠着头，一副大男生单纯的样子。
　　“你可以请假。许飞，有些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更进一步的就不是你了。娱乐圈这种圈子，一向不进则退。”
　　“我不想请假旷课。抱歉，李哥。”许飞面对着这样的邀请，迟疑了一下，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会错过很多机会，可是我还是想要完完整整地念一次高中。有个同学跟我说过这么句话……”
　　他目光坦率清澈，看着笑容微微凝固了的西装男轻声说道，“很多机会或许只有这一次，也或许我以后会后悔错过了大红大紫的机会。可其实我的念书的时光也只有这一次。大红的机会错过了，我还可以去努力争取下一次。可念书的时光错过了，那就真的错过了。”
　　念书的时光一旦错过，就不会再重新拥有。
　　就算重新回到课堂，可也绝对不会是现在单纯又快乐的青涩岁月。
　　人生不能重来。
　　十六七岁的读书时光，更不会重来。
　　他如果错过，一定会后悔。
　　“是么。”看着许飞坚持拒绝自己，西装男僵硬地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阴冷，顿了顿，就看向苏沉香的方向。
　　陈天北堵在他的面前，他看不见那个正鼓着小嘴巴，没心没肺啃生日蛋糕的小姑娘了。
　　“那是苏沉香吧。最近她在网络上也很有热度。”
　　“滚蛋。”陈天北冷冷地说道。
　　他知道为什么讨厌这西装男了。
　　因为他看向苏沉香的眼神贪婪的令人作呕。
　　“陈少真是紧张她。不过陈少放心，既然陈少这么说，那我不会不识趣去打搅她。”西装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看见个人就想要签一把的娱乐圈经纪人。
　　他微笑地对陈天北说道，“不过如果苏沉香有兴趣来娱乐圈发展，可以联系我。我们愿意给她最多的资源。女孩子么，都有一个做大明星的梦想，你说呢？”
　　面对这种邀请，陈天北话都懒得说。
　　就算苏沉香要进娱乐圈，经纪人也轮不到别人。
　　他能打架做保镖，会做饭提供三餐，还能提供资金做金主，完美经纪人非他莫属。
　　陈天北突然僵硬了。
　　倒贴成这样……苏沉香都还孜孜不倦打野食。
　　好气！
　　“你也不照照镜子，你也配给苏沉香当经纪人。”陈少拿西装男撒气！
　　更何况苏沉香是个敏锐的女孩子。
　　她对这西装男感觉不好，那他对他就只会讨厌。
　　他是陈家未来继承人，当然想说什么都行，许飞仰头看头顶的吊灯，当没听见。
　　倒是这西装男没有再对莫名其妙就恼火了的陈天北说话，而且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递给许飞，笑着说道，“以后如果想换经纪人，可以打电话给我。”
　　这盒子看起来像是生日礼物。
　　虽然许飞疑惑他只不过是“偶然”遇到自己，可竟然准备好了一份生日礼物有点奇怪，可还是不愿意得罪人，伸手来接。
　　“今天是你的生日，那苏沉香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西装男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知道。”许飞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他。
　　当他的手落在这盒子上，突然仿佛被针刺到，猛地缩回手，下意识地攥住了脖子上悬挂的护身符。
　　护身符滚烫，让他忍不住握住，离开自己比较娇嫩的锁骨皮肤。
　　盒子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西装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飞快地收回这个礼物盒子，看着许飞脖子上的护身符很久，努力想要再在脸上浮现出笑容，可竟然失败了，僵硬的脸抽搐了两下，转身就走。
　　看见他很快地消失在了饭店里，陈天北若有所思地看着，又看向垂头诧异地看着护身符的许飞。
　　这两个男生站在水晶吊灯璀璨的灯影里。
　　一个英俊得咄咄逼人，一个阳光帅气爽朗，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美好的风景。
　　不过陈天北的话就没有那么美好。
　　“你得罪了他，还敢接他的东西。”
　　许飞拒绝和西装男签约，其实就有点得罪人。
　　他竟然还敢拿西装男的东西。
　　寰宇娱乐，这公司陈天北知道一些，都说这娱乐公司邪性。
　　当然，现在这世道邪性的事多了去了，跟自己没关系的，陈天北懒得去理会。
　　可现在，当想想那西装男对苏沉香感兴趣的样子，陈天北就觉得格外恼火。
　　“我已经拒绝了他，再不接他的生日礼物，那就真跟他结仇了。”许飞没想到一向都很冷漠的陈天北竟然像是在关心自己。
　　他眼睛微微一亮，不好跟一脸拒绝的陈天北勾肩搭背，可还是和他站得进了点低声抱怨说道，“寰宇娱乐在业内的风评不好，虽然他们公司艺人的资源的确多，可听说分成特别低。我还听说，如果他们看中了谁被拒绝，都会使一些不好的手段。”
　　他虽然不愿意进这家娱乐公司，可却不愿意因为这种事跟人结仇。
　　所以，西装男愿意送他礼物，他不好反驳了人家的面子，让人心里记他一笔。
　　和气生财么。
　　可想想刚刚那突然传来炸裂声的盒子，还有自己滚烫的护身符，许飞的脸色就有点难看。
　　“我记得安嘉嘉之前就签了这家公司。”许飞继续说道。
　　这家娱乐公司还真的有两把刷子。
　　之前安嘉嘉推队友下楼那么大的事，之后就被洗白得差不多。
　　而且，她就很快就进了那么一个很大的仙侠拍摄组，在这部大火的影视剧里刷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都是娱乐公司带给她的。
　　“原来是这家。”陈天北冷笑了一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许飞没说什么，也不怎么想替安嘉嘉辩白。
　　之前安嘉嘉还没有被信德高中开除的时候，因为跟他同班，少不了彼此的接触，对他就格外热切。
　　还经常在微博发一些她的自拍照，自拍的背景里，八成都会有他。
　　之后就会有一些安嘉嘉的或真或假的粉丝，在下面说什么“好配好配”这样的话。
　　这是明显想要炒作绯闻的架势，许飞算是怕了安嘉嘉，那时候无论上课下课，那眼睛耳朵就跟雷达似的，看见安嘉嘉出现就要离她十米……现在安嘉嘉被开除了，许飞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他摸着已经重新恢复平常的护身符，又忍不住看了苏沉香一眼。
　　黑发小姑娘还在胡吃海塞。
　　顺便，当许飞走到她的面前，想要感谢一下她竟然真的很灵光的生日礼物，苏沉香的回答只有一个。
　　她顺手扯下他指尖儿上的一抹淡淡的阴气，捏成个芝麻，随便抿进小嘴巴里。
　　聊胜于无吧。
　　不过，许飞却被提醒了一件事，本着礼尚往来，苏沉香送了自己这么好的护身符，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回馈。
　　“对了，你生日是哪天？到时候我好送你生日礼物。”
　　许飞热情地说道。
　　苏沉香愣了愣，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生日。
　　“六月三十号。”陈天北却已经开口说道。
　　“你知道啊。”苏沉香抬头看着他问道。
　　陈天北哼了一声点头。
　　他们的生日都在六月。
　　对他有些并不美好的回忆。
　　可有了她的生日也在这个月份……算了。
　　到时候努力努力，抽个奶油生日蛋糕给她。
　　赌上食堂的尊严。


第85章 
　　不过这种想法，陈天北不会提前说。
　　要不然，他很怕苏沉香会掉下限，回头告诉他，每天都在过生日。
　　想想这现在更加嘴馋的破孩子，陈天北艰难地相信，她能干得出这种事。
　　天天都是她生日。
　　天天都要吃生日大餐。
　　他坐在苏沉香的身边，看她连活人的食物都不放过，两颊鼓鼓仿佛仓鼠，吭哧吭哧忙碌个不停，就继续坐在她的身边喝果汁。
　　许飞又和他们说了一些话，就去了别的同学那里。
　　他热热闹闹，和每个人的关系都不错，和阴郁孤僻的陈天北是两样的作风，陈天北看着阳光灿烂的许飞，垂了垂眼睛。
　　年轻的女孩子，大概都会喜欢更阳光开朗的大男生。
　　“吃饭。这家饭店真的好吃！”苏沉香看他不吃，就急忙跟他说道。
　　她眼睛圆滚滚地凑过来。
　　也没有多留意许飞那一面的动静。
　　显然，似乎在她的眼里，他比较重要，毕竟还在意他有没有吃饭。
　　陈天北说不上来自己心里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可看着苏沉香关注地看过来，他的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刚才那个经纪人……”
　　“他是活人。不过身上的阴气很重，八成是跟有些天师有关系。心眼还小。”这世道光陆离奇的，有些人和天师参合得深入了，身上也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她吃掉了许飞带来的诅咒也就算了，没想追究。
　　不过她还是嘀咕了一声，小声说道，“安嘉嘉竟然签了这种公司。”她不爱多管闲事，管安嘉嘉这一次栽了大跟头会是个怎么倒霉下场。
　　倒是一旁的李嫣和林雅竖着耳朵听，林雅也说道，“寰宇娱乐的确名声不好。”
　　“怎么不好？”
　　“之前这公司挖角别的公司成名的艺人，而且还抢过别的公司的资源。”林雅刚才听许飞说签约了林氏娱乐，没想到他竟然签在自家的娱乐公司。
　　不过这都是公事，林大小姐没想过这算什么缘分，倒是想起听林总跟自己说起过一些寰宇娱乐的事，冷笑着说道，“她也只能签寰宇娱乐。她之前推队友下楼，林氏和她解约，娱乐圈一般的公司看在林氏，都不乐意跟她签约。”
　　也只有荤素不忌，不在意得罪林氏娱乐的寰宇才会签下安嘉嘉。
　　苏沉香头疼地听着。
　　她……就想安静地吃口饭。
　　不过林雅说到这里，就不说了。
　　她看了看时间，又看见外面已经天黑了，就给林总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不在服务区。
　　林雅就皱了皱眉。
　　现在的电信信号这么发达，就算是在偏远的地区都能接到电话，更何况，她爸今天没有出差，就在家里等她回去，怎么就不在服务去了呢？
　　想想虽然林家的别墅在市郊，可也没有在深山老林里，林雅心里就指责了一下不稳定的电信信号，又拨打了一回，发现还是不在服务区，多少不太高兴。
　　她就是个大小姐脾气。
　　当发现电话打不通，心里就不高兴，觉得现在电信公司的服务不行。
　　“那我先回去了。”她电话打不通，担心林总在家里等自己回家没有个准确的时间，就起身说道。
　　她一准备回家，苏沉香也准备回家了。
　　“一会儿我送你们。”许飞看见他们要走，急忙走过来说道。
　　他已经安排了车子在外面等着。
　　因为今天是他把大家带出来，所以晚上准备了车子，要把同学一个一个送到家门口才放心。
　　虽然现在这个时间外面还灯火灿烂，亮如白昼，可他还是要车过来送他们。
　　对于这种关照，苏沉香觉得也还行，就道了谢，跟大家一起出了酒店。
　　许飞亲自出来把他们送上车，看见车子离开，这才放心地回去和其他的同学一起继续欢乐去了。
　　苏沉香坐在这空间挺大的商务车里，看了看左边的林雅，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右侧板着脸的陈天北。
　　车子里安静得不行，她都觉得有点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了。
　　李嫣和王立恒也默默地没有吭声。
　　商务车里，司机没敢说什么，就在这群少爷小姐们安静的沉默里在城市中穿梭。
　　当先把李嫣和王立恒给送到家，苏沉香看了林雅一眼。
　　按着这路线来说，应该是先把苏沉香给送回家，然后就是陈天北和林雅这样的顺序。
　　不过看林大小姐跟陈少这种冷漠又尴尬的气氛，苏沉香本着一颗善良的厉鬼心，思考了一下还有点小帅的年轻司机在压抑气氛里那难受的工作环境，就贴心地对一声不敢吭的司机先生说道，“麻烦您，先去市郊别墅。”
　　她准备先把林雅送回家。
　　这么贴心，司机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忙答应了。
　　林雅愣了愣，侧头看她。
　　片刻，她嘴角微微翘起，哼了一声。
　　“先回我家也好。正好我爸还说想见见你。实在不行，你，你就在我家住一天也没关系。”她显然不习惯说挽留朋友在家里的话，虽然声音带着些期待，不过嘴上却还是骄傲的。
　　苏沉香敬谢不敏……她一点都不想住在林家别墅，更不想把她老爸一个人丢在家里。
　　当商务车开上了去林家的那条车辆比较稀少的公路，苏沉香趴在窗户上也就是感慨了一下。
　　当初，她哥就是从这条公路上接到的她。
　　这条路其实就有点偏僻了。
　　那天被徐丽赶出家门，她流落到这条公路上，等待苏铭来接自己的那很长的时间里，也不知道是因为大雨滂沱车辆没有出行，还是怎样，反正就是没有其他车辆通行。
　　现在，她一边拿起电话给苏强报备了一下自己就要回家了，一边看着车子在蜿蜒的长长的公路上行驶。
　　林雅又给林总打了个电话。
　　电话竟然拨不出去了。
　　她的手机信号也没有了。
　　倒是苏沉香手机功能比较厉害，还能够打通，快乐地跟苏强报备，听说苏强还给自己准备了宵夜，她美滋滋地放下电话，一脸幸福。
　　看着她手里那平板千元机，再看看自己那定制的上万的高级手机，林大小姐一瞬间怀疑人生。
　　这年头，千元机这么行的么？
　　“……你借我一下手机，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她干巴巴地说道。
　　顺便，把镶嵌着精致水钻的定制手机塞进了自己的书包。
　　回头，她也得买一个千元机用着了。
　　苏沉香大方地给她。
　　林雅默不吭声地拿过她的手机，给林总打电话。
　　这一次，大概是千元机真的功能强大，皮实，耐用，电话被拨通，电话里传来林总有些疲惫的声音，缓缓地问道，“小香？你找小雅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累，应该是工作很忙的原因，林雅才要说话，就听到电话里继续说道，“小雅好像还在吃饭，大概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这奇怪的话，让林雅诧异地问道，“爸，你说什么？”
　　她还没回家。
　　林总怎么跟苏沉香说她在吃饭。
　　她又不是什么需要隐藏行踪的人。
　　不至于让她爸瞪着眼说瞎话。
　　“……小雅？”电话的另一端，林总诧异的声音。
　　“你怎么和苏沉香瞎说……”林雅才要跟他抱怨，却突然听到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不敢置信的声音说道，“你和苏沉香在一起？那刚才佣人上楼跟我说你回来了，在楼下吃饭……那我下去看看。”
　　他的话莫名奇怪，林雅这一刻有点听不明白，可就算是有些懵，她的后背也忍不住蹿升出一股子凉气。
　　商务车里还算是温暖，可林雅的额头却已经全都是冷汗。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可这一秒，她只觉得莫名其妙地后背发凉。
　　“您别和我开玩笑。我还没到家呢！”
　　可她话还没说完，林总似乎想说什么，她就听到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密集的，凌乱的脚步声。
　　突兀地，电话被挂断。
　　很快，一条林总的短信飞进苏沉香的手机。
　　“别回家”。
　　简短，仓促，连个标点都来不及。
　　林雅感觉到巨大的不安。
　　她急忙又拿手机拨打了过去。
　　这一次，暂时无法接通了。
　　“怎么了？”苏沉香看见林雅的脸色忽青忽白的，探身，看了一眼她一脸慌张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虽然这事儿听起来诡异，让人会不相信，可林雅还是忍不住在这个时候抬起头，对唯一能听自己说话的苏沉香紧张地说道，“我爸的电话又打不通了。”
　　看见苏沉香没觉得打不通电话是什么要紧的事，她抿了抿嘴角，把刚才林总那奇怪的回话跟苏沉香分享，希望她能和自己想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爸说佣人看见我回家了。可我明明……”
　　她明明一直都和苏沉香在一起，还在路上。
　　“林总说，佣人看见你已经到家了，在家里吃饭。”苏沉香若有所思地说道。
　　林雅用力点头。
　　“你自己的手机打不通他的电话，信号不在服务区，是吧？”苏沉香想了想，跟林雅说道，“拿你的手机再给林总打个电话。”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林雅还是拿出自己的定制手机拨打电话，很快，电话的另一端就依旧是信号不在服务区的冰冷提示。
　　“可你的电话明明能打通。”
　　“我的电话不一样。”厉鬼手里的电话，能跟普通人的电话一样么。
　　别说林总不在服务区。
　　就算林总在月球，只要给她吃饱饭，她的手机信号也能上天。
　　听到这里，苏沉香心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怪不得林雅身上之前有淡淡的阴气。
　　这莫不是林总撞鬼了。
　　不过幸亏遇到她送林雅回来，要不然，林雅回了那个还有个“林雅”的林家别墅，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里，苏沉香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一个饱嗝儿，凑到一直都很安静的陈天北的身边，小小声地说道，“没想到送个人而已，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做鬼要做善良鬼，真的没错。
　　果然是好心有好报。


第86章 
　　她偷偷跟自己小声说话，陈天北没吭声。
　　忍字头上一把刀，他先记她一笔！
　　闭上眼不去看这在许飞的生日宴上吃得小肚皮圆滚滚，竟然还能吃宵夜的破孩子，他只请司机把车开得快一些。
　　司机急忙答应了一声。
　　陈天北无声地把一个平安符塞进了司机椅子背后的夹层里。
　　这是去“不在服务区”的地方。
　　他总不希望会有人被连累，发生不好的事。
　　“陈天北，其实你真的很好很好。”苏沉香看着他这样做，忍不住小声哼哼。
　　陈天北装作没听见。
　　他才不承认自己是热心人。
　　“苏沉香，这是怎么回事，我爸他……”林雅紧张得不行。
　　她虽然是豪门千金，可遇到这样的事，却慌了手脚。
　　“没事没事，应该是撞鬼了。”
　　“撞鬼？你说撞鬼？”林雅忍不住叫了一声。
　　正开车的年轻司机听到这么奇奇怪怪的话，目光有点奇怪地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
　　就……看起来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竟然还神神道道，乱搞封建迷信。
　　“你别担心。他还能接你电话，就说明他问题不大。”林总又不是一般的人。
　　商场无所不用其极的竞争多了去了，还有各种名利场，又是在光陆离奇的娱乐圈，他见多识广，肯定他的家里都有点关于风水还有防护的东西。
　　他现在既然在家里，那有镇家宅的东西在，应该可以保证他的平安。
　　先给林雅吃了一颗定心丸，苏沉香就安慰她说道，“更何况咱们马上就要到你家了。有我在，你怕什么。”
　　林雅怔怔地看着她。
　　明明是和她一样软绵绵没力气的小姑娘。
　　可苏沉香就是这样用让人安心的语气说着安慰她的话。
　　她看起来也柔软极了。
　　却像是有特别的力量。
　　甚至，当看到她漫不经心，完全没有把这当做严重的事，林雅慌张的心都安静了下来。
　　“真的有鬼么？”她知道苏沉香是个天师，也知道李嫣曾经遇到过什么。
　　可这些没有发生在她的身上过，她一直都只当做是一些奇闻故事而已。
　　而当现在，当这样的事出现在她的身边，林雅忍不住红了眼睛，紧紧地抓住了苏沉香的手，哽咽地说道，“我只希望我爸没事。”
　　她只希望一直都爱护她的爸爸平安无事。
　　“他不会有事。”苏沉香慢慢地说道。
　　“撞鬼对你是不是也危险？要不然，你不要和我回去。”林雅突然说道。
　　“哈？！”苏沉香万万没有想到，都快到饭店了，竟然还有人想要赶自己下桌。
　　她惊呆了。
　　“我是说，虽然你是……天师，可你才多大。”林雅在慌乱之后，突然抓紧了苏沉香的手低声说道，“我担心我爸，不过我家的事跟你没关系。”
　　她愿意为了林总赶回别墅和他一起面对一切，可苏沉香和林家没关系，她不能拉着苏沉香去遇到危险，这不是苏沉香应该面对的。
　　紧了紧自己的手，她对苏沉香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认识很多天师。我现在就下车，你们帮我给有能力的天师联系一下，求他们来帮忙。”
　　她说着就要请司机停车。
　　距离林家的别墅也不太远了，她从这里下车，跑回去也行。
　　苏沉香沉默了。
　　原来不是赶自己下桌。
　　这是请客吃饭的自己要掀桌子，给大家都没得吃。
　　“我倒是能联系好几位师兄。不过就算师兄来了，他们还不如我。”再一次发现，原来年轻也有年轻的烦恼。
　　这明显是自己长得小，就让人觉得不放心。
　　心里默默地想着，要不以后给自己穿个道袍增加点信任值什么的，再想想最近听说白云观正忙着审问那个阴婚的养鬼者，苏沉香就不准备和师兄们一起分享宴席了。
　　什么厉鬼她没吃过，没抽过，更何况是活人。
　　她没有打电话，更不需要林雅下车，在林雅愤愤地骂自己是个傻子里，很快，车子就开下了公路，进入了一个高档的别墅小区。
　　因为林雅在车上，门口的安保放心地放行，苏沉香就趁着这个机会一路上扫过这片别墅区，发现其他的别墅都没有什么问题，住在别墅里的人应该更没有什么问题。
　　直到车子开到了林家别墅的花园门外，苏沉香才眯起了眼睛。
　　“林小姐，要不要我跟你们一起进去？”司机转头问道。
　　虽然这两个小姑娘神神道道的，不过作为尽责的人，年轻的司机觉得不如跟着她们去看看情况。
　　至少，他不能对她们这样紧张当做没看见。
　　“那谢谢你呀。”苏沉香弯起眼睛笑了。
　　这个世界，还是热心人更多。
　　“没什么，小飞说要确保你们安全到家么。”司机笑着挠了挠头，和他们一起下车，一起推开了这让苏沉香也觉得很熟悉的林家别墅的大门。
　　这别墅苏沉香也曾经住过一段时间，一点都不陌生，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样子，连别墅外观也和从前一样。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别墅一楼的客厅亮着不那么刺眼的灯，从一楼的窗户上透出了一片片的光，安安静静，让紧张的林雅都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
　　完全是和平常没有分别。
　　甚至，别墅的窗户还时不时地闪过佣人忙碌工作的倒影。
　　她甚至露出了迷惑来。
　　如果不是刚刚给林总打电话的时候的奇怪的那些话，她甚至觉得今天和其他的时间没有什么两样。
　　“敲门吧。”苏沉香躲在林雅的身后，看了一眼别墅的一间黑漆漆的二楼房间，收回目光对她说道。
　　她记得那应该是林总的书房。
　　林雅急忙点了点头，过去按门铃。
　　很快，门就打开。
　　林总成熟英俊的脸出现在门口。
　　看到是林雅，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回来了？”他对唯一的女儿总是很慈爱，一边去给她拿书包，一边看了女儿身后的几个人一眼。
　　看到这么多人跟林雅一起回来，他的脸上露出更深的笑容。
　　“一起进来坐坐？”当女儿还在，他似乎变得格外好说话。
　　林雅却下意识地把书包躲开了他的手。
　　“小雅？”林总疑惑地看着她。
　　不知道怎么，林雅垂下了头，牙齿发出了哆哆嗦嗦的声音。
　　“她饿了。我也饿了。”苏沉香一把把紧紧攥紧书包的林雅推进别墅，别提多干脆了。
　　当看见林总仿佛对自己对林雅的粗鲁视而不见，还露出宽容的笑容，苏沉香走进别墅大厅，扫过了别墅里几个正探头看出来的佣人，露出了一个甜甜蜜蜜的笑容。
　　“真是好久不见呀。”
　　她怀念地看着这林家曾经让她梦寐以求的大别墅，笑眯眯地说道，“给我来点吃的。我饿！”
　　“那你们坐下来等等。我让佣人做饭给你们。”
　　林总笑着陪在她的身边，似乎觉得她很可爱的样子。
　　林雅却已经走过来，抓着苏沉香的手，紧紧地，用眼神瞪着她，一脸冷淡地说道，“苏沉香，你还懂不懂礼貌？上别人家要吃饭，我和你很熟么？”
　　她铁青着脸，抓着苏沉香的手就要把她拖出去，苏沉香死乞白赖，和她拉拉扯扯，说什么都不肯走。
　　开玩笑。
　　想当初都愿意当拖油瓶的小姑娘，可能被轻轻松松就被千金大小姐赶走么？
　　跟着进来的年轻的司机一脸茫然地看着刚刚在车上还一副小姐妹情深，现在就翻脸恨不能打起来了。
　　陈天北站在别墅门口，看着不耐烦，其实却挡住了别墅的出口。
　　林总依旧站在两个女孩子的身边微笑着。
　　明明是宽容的笑容，可莫名的，司机就在他的脸上看出了诡异的贪婪。
　　别墅的灯光依旧是亮着的，不是很刺眼的光亮。
　　可他就是下意识地觉得，这光亮落在林总和几个积极地拿了咖啡过来请客人喝的佣人的身上变得扭曲。
　　安安静静的客厅里，只有林雅和苏沉香还在拉扯。
　　别墅的光线似乎暗了一些。
　　“先生，先喝杯咖啡吧。”一个佣人把一杯乌黑的咖啡递给年轻的司机。
　　他懵懵懂懂地接过来，拿起来想喝，可眼角的余光却看见这佣人正用诡异的，期待的眼神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他要喝咖啡，佣人脸上的笑容变得微微扭曲。
　　“有点烫。”司机不安地把要送到嘴边的咖啡放下，拿在手里转来转去。
　　“热咖啡才好喝。”佣人劝他说道。
　　就在他干笑，觉得有点不好推拒别人的好意，正哼哼唧唧喊饿的苏沉香飞快地过来。
　　她大概是饿得狠了，顾不得礼貌，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咖啡，伸出小舌头舔了一口，眼睛一亮，又是一口下去，杯子里的咖啡顿时下去一半儿。
　　就在佣人脸上的笑容变得诡异，喝了一大口热咖啡，满足地吐出一口气的黑发小姑娘，慢慢地把眼睛贪婪地落在了这个佣人的身上。
　　“你是什么味儿的？”她咂摸回味着嘴里的咖啡，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佣人。
　　佣人：……
　　？
　　她脸上扭曲的笑容僵住了一秒，看着这个被林雅带回来的不怎么礼貌的小姑娘。
　　“我是什么味儿？”她垂头，闻了闻自己的身上。
　　“请客人喝咖啡，不带点甜点，蛋糕，面包什么的么？林家什么时候吝啬成这样。都是你们的错，对不对？怠慢客人，最过分了。”
　　苏沉香饥饿的眼睛盯着这佣人不放。
　　她喝了佣人的咖啡，竟然还想要更多。
　　这一刻，佣人垂下头，一张隐藏在阴影里的脸更加扭曲，压制着兴奋，声音变得有点尖锐地说道，“小姐如果喜欢甜点，那我马上端来。”
　　她转身就要去厨房炮制一份甜点，可还没有走成，一只雪白的小手突然轻轻地掐住了她的手臂。
　　佣人回头，就对上了一张甜甜蜜蜜的笑脸。
　　“还去厨房干什么。眼前不就有现成的么。你放心，什么都好，我不挑食。”
　　她可真香。


第87章 
　　小小的手无力地勾着佣人的衣角。
　　像是一挣脱就能够挣脱开。
　　可佣人的脚步却停住了，迈不开腿。
　　她诧异地回头。
　　美丽的笑靥之后，迎面就是一巴掌。
　　苏沉香一耳光抽在这佣人的脸上！
　　别墅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凄惨到变形的叫声。
　　正微笑着看着浑身颤抖，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固执又带着大小姐傲慢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林雅的林总，本来脸上带着慈爱却僵硬的笑容问了一句，“要不要爸爸带你去休息？”
　　话音未落，这一声惨叫就让林总霍然扭头。
　　他看过去，就见刚刚还乖巧可爱的黑发小姑娘，正念念有词地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塑料袋，熟练地把一堆漆黑的粉末珍惜地收到塑料袋。
　　她的脸上带着满足和失望混杂的笑容向他的方向。
　　明明是很乖巧的笑容 ，可林总却莫名从这张小脸上，看见了贪婪与垂涎。
　　她缓缓地从角落里走过来，似乎对突然消失了一个佣人毫不奇怪，走到脸色开始变化，变得扭曲的林总的面前，抬起小脑袋，仰头。
　　昏暗的别墅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
　　阴影重重，让她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失真。
　　“竟然是咖啡……真好。”女孩子天真可爱的声音诡异地响起来，笑眯眯地说道，“虽然苦了点，又不是甜点，可我也好这一口儿！”
　　她一边说，一边笑嘻嘻地去扯林总的领带，高兴地说道，“再来两块马卡龙，那就更好啦！别让我失望！”
　　就像是来做客要求吃好吃的，一只雪白的小巴掌，吧唧，抽在林总的脸上。
　　林雅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就在雪白的小手抽在林总的脸上，她就听到了比刚刚那一声还凄惨的叫声。
　　面前刚刚还诡异地，充满恶意地看着她的林总，就在这一声巴掌声里像是蜡烛一样飞快融化。
　　转眼，他消失在她们的面前。
　　苏沉香从地上捡起来一块提拉米苏。
　　“也还行。”她一边说，一边把巴掌大的提拉米苏收好，顺便，自在地在别墅的客厅里走来走去。
　　刚刚还隐藏在阴影里诡笑着围拢过来，目光奇诡的那些佣人，这一刻仿佛遇到了恐怖的厉鬼，尖叫着四散奔逃。
　　那刺耳的，恐惧的尖叫，在苏沉香优哉游哉的走动里，让陈天北看得眼角乱跳。
　　苏沉香每一次都出现在一个仓皇逃窜的佣人的背后。
　　一巴掌下去，总是会收获一些速溶咖啡。
　　佣人们脸上扭曲与恐惧的样子也让人看起来感觉到害怕。
　　也不知道多久，别墅里没有了动静，陷入了沉默。
　　只有一个哼着歌的黑发小姑娘从一个阴影的角落里笑眯眯地走出来，面对正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的林大小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美滋滋地说道，“林雅，谢谢你送我这么好的礼物。我很喜欢！”
　　她明显是开心的，蹦蹦跳跳地到了林雅的面前，想到她刚刚送了自己大餐，甜蜜蜜地说道，“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林大小姐努力了大半个学期，终于在送了饭以后，得到了友谊的肯定。
　　这就是友谊。
　　就算是再恐惧，林雅也忍不住瞪着苏沉香。
　　刚刚别墅客厅里那仿佛鬼蜮的一幕，让她浑身发软。
　　更让她震惊的是，苏沉香竟然没用多久，就把那些骇人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全都给收拾了。
　　“刚才的都是什么？”
　　“一些小鬼。也就你爸……我是说假的林总好吃点。”苏沉香漫不经心地背着自己收获满满的大书包说道。
　　当然，如果没有她跟着过来，那林雅遇到这些小鬼会怎么着……林雅身上有她给的护身符，应该能撑很长的时间，就算是危险，跑也是跑得掉的。
　　苏沉香一边揭露小鬼们挺菜的真面目，一边转着小脑袋四处看着，目光落在别墅大厅里，一张大大的，几乎是等身的照片上片刻。
　　林家习惯将主人的照片放在大厅正对面。
　　从前苏沉香从林家离开的时候，照片是林总、徐丽和林雅一家三口。
　　现在照片上，却只有林雅和林总父女的家庭照了。
　　徐丽的影子在这个家里彻底消失。
　　照片都已经新换过。
　　她收回目光，看着林雅，露出了惊奇的脸色。
　　“不过……你竟然认出来了。”
　　当“林总”出现在别墅门口打开大门，林雅的脸色就不对劲儿。
　　而且，她还要赶自己走。
　　显然是林雅发现，面对着自己的这个所谓的父亲，并不是真正的林总。
　　甚至面对他的时候，她在害怕。
　　可再害怕，她竟然也没有转身逃离。
　　那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她的真正的父亲还在这个家里。
　　“谁会认不出自己的爸爸。”林雅不耐烦地说道，“就算有一样的脸，那也不一样！”她的话让苏沉香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想到了什么，心里轻飘飘地跳了一下。
　　可下一秒，林雅急切地抓住她的手紧张地问道，“那我爸和家里的佣人呢？他们没事吧？”
　　她紧张家里人，让苏沉香心里莫名的那一点点说不出来的感觉一下子就被忽略了过去。
　　她的目光落在了黑漆漆的二楼。
　　别墅的二楼黑洞洞的。
　　别墅的灯光似乎都无法将二楼照亮哪怕一点。
　　苏沉香收回目光，走到了开灯的地方，咔擦关掉了别墅客厅的所有的灯。
　　还没等林雅跳起来，咔擦一声，灯光重新亮起。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林雅觉得灯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变得柔和。
　　甚至刚刚还有大片阴影的别墅角落，也被灯光照得通明。
　　这本来就是林家一贯的场景。
　　可林雅第一次发现了和刚刚的不一样。
　　“佣人都在库房，晕着呢。”刚才喝了一整杯的咖啡，苏沉香就从那咖啡里的阴气里知道了林家佣人的下落，漫不经心地说道，“都还活着，他们还没来得及作恶。”
　　“那还有危险么？”林雅紧张地问道。
　　“没事了。你现在可以打电话叫人去库房把他们接出来。”苏沉香知道林雅是一个挺负责的大小姐，所以也不在意林雅已经咬着牙打电话给谁，自己先慢吞吞地往二楼爬。
　　她的身后，陈天北就跟着她。
　　等苏沉香走到了二楼，看着二楼两侧的房间，陈天北突然问道，“你住在哪里？”
　　苏沉香疑惑地看着陈天北。
　　看见他微微皱眉，以为自己这拖油瓶在林家过得不好，她就笑了。
　　“林总其实没苛待我。”她公正地说道。
　　虽然说林总对她没什么疼爱的亲情，平常也不怎么在乎她，甚至也不怎么理睬她，她在林家的地位肯定和林雅不能相比，可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林雅是林总的亲女儿，为什么非得要求和二婚妻子带来的孩子待遇一样？
　　更何况，林家给她的房间虽然比不上林雅，却也很漂亮。
　　那是一个套间，没什么饰品，却也很宽敞，也很干净。
　　她对林家并不怨恨。
　　只不过是……她也并不想和林家再有什么牵扯。
　　本来就没有关系的两家人，为什么要装作亲亲热热？
　　为什么非要扭在一起和乐融融？
　　陈天北听到她说自己在林家的房间也还可以，沉着的脸这才微微缓和。
　　就在他们站在楼梯处相对沉默的时候，二楼的阴影里，却似乎传来了一个细细微微的声音。
　　一扇微微露个门缝，渗透出淡淡光线的房间外，似乎影影绰绰地撅着屁股趴着一个扭曲的人影。
　　它趴在门缝上，似乎拼命地想要钻进这个房间，一个变得尖锐的声音响起来，“爸，我是小雅啊。你让我进门，让我进门！”那声音有五成像是林雅，可尖锐与慢慢变得歇斯底里，和林雅就越来越不像了。
　　随着人影的尖锐的声音，使劲儿地想要挤进门缝，那门缝似乎随着这个动作，变得更加敞开了一些。
　　房间里一声不吭，没有声音。
　　人影在门缝微微扩大，似乎更加兴奋，更加努力地尖叫了起来。
　　“爸爸，是我，是小雅呀！”
　　苏沉香看着这一幕，露出淡淡的好奇，踮着脚尖儿无声地走到这门口的人影身边，也对着门缝探头探脑了一会儿。
　　之后，她就好奇地对这个把头都塞进了门缝，只有细细的，仿佛一条丝带一样长长的黑色脖子蜿蜒着连着身体的人影问道，“你找林总啊？”
　　女孩子善良地问道。
　　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戛然而止不行啊。
　　黑乎乎的走廊里，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死鬼都能吓活了！
　　门缝里的脑袋翻转了一百八十度，从门缝的缝隙里，用一双惨白的眼睛看向门外。
　　苏沉香对她笑了一下。
　　她小爪子握住门锁，用力把门关上！
　　细细长长的人影的脖子被紧紧地夹在了门框上。
　　咔擦一声。
　　陈天北震惊地看着苏沉香。
　　就……残忍，太残忍了。
　　他再多看一眼！
　　就在陈少看的兴致勃勃中，人影被夹住了脖子，脑袋还留在房间，顿时用力地扭动了起来。
　　苏沉香却已经开开心心地挥着小巴掌，抽在了人影的冰冷到粘腻的背上，热情地说道，“你找林总，跟我说啊！虽然我不是小雅，可我是林家拖油瓶，林家，我可熟了！”
　　她一巴掌下去，被房门关起来的房间里顿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门外，苏沉香捧起了三块齐刷刷缺了一角的马卡龙，急急忙忙地推开门。
　　她推开门，不浪费，弯腰先把门里那三块马卡龙的边角给珍惜地捡起，抬头，对上了房间里，正坐在红木书桌前，一脸苍白憔悴的林总。
　　“谢谢款待。”她对林总感谢地说道，“您家的饭都好吃，都挺敬业的。” 这不比给她留下巨大心理阴影的臭豆腐家族美味多了？
　　好吃，这才是一只厉鬼最应该具有的完美品格。
　　当然，对于送给自己这么多美味的林总，苏沉香也要表示高度赞美。
　　“您真是个好人！”


第88章 
　　当书房的门被推开，露出另一张属于苏沉香的脸，虽然她看起来眉开眼笑特别可爱，可林总还是觉得坏了。
　　刚刚是林雅的脸。
　　现在外面又成了苏沉香的脸。
　　继女都给翻给出来来骗他。
　　可见外面的东西的确很凶。
　　更让他心里一凉的是，刚刚的“林雅”，也只能够打开他这书房的一个门缝。
　　可现在的“苏沉香”，这是直接大咧咧地把房门推开了。
　　目光落在书架正对书房门一个雕工精致，巴掌大的玉石石碑上，林总瞪着“苏沉香”，一声不吭。
　　他听人说起过，当那些东西叫他的时候，不要回应。
　　因为回应，就是一种被找上来的契约。
　　“林总？”
　　“苏沉香”慢吞吞地走进来。
　　玉石石碑毫无动静，仿佛在刚刚抵抗“林雅”的时候已经竭尽全力。
　　林总依旧僵硬地坐在书桌后，手里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机。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这么倒霉。
　　好好的手机，竟然在和林雅通话后彻底坏掉。
　　书房里没有电话，他除了一个简短到令人不安的短信，甚至都没有办法和林雅多叮嘱几句。
　　他心里担心极了，担心林雅死心眼，会在这个时候跑回家里碰到恐怖的事。
　　然而就在他一声不吭，在想着对策的时候，黑发小姑娘已经慢吞吞走到他的面前，歪头看他。
　　她看起来和苏沉香一模一样，表情举止都让林总想起曾经她来泰康医院看望住院的林雅时的表情，可林总看着依旧漆黑的走廊，紧紧地咬住牙齿。
　　最后的倔强。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林雅”想要推开书房的门的样子。
　　那是一张和林雅一模一样的脸。
　　可才开了一个门缝，林总就心里咯噔一声。
　　就算没有林雅的电话提醒过他，佣人嘴里说的“小姐回来了”的那个孩子，他第一眼见到她也会感觉到不对。
　　眼神，表情，举止，在模仿得惟妙惟肖，可依旧是不一样。
　　他当机立断把在有名的天师手里买到的石碑转过来，正对着书房门。
　　下一刻，那“林雅”就再也没有办法推开这扇门。
　　可她还是把扭曲苍白的头从门缝里挤进来，那扭曲恶意的笑容，还有细长的仿佛活蛇一样的脖子，一声声叫他，林总一声都没吭。
　　他不知道自己给林雅的最后的信息有没有被她收到，可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博一次，拿着那看起来的确有用的玉石石碑，照着“林雅”的脑袋来一下。
　　他正飞快地计算着自己能不能逃脱离开别墅，一转眼，“林雅”不见了，来的是苏沉香。
　　“还真是警惕。”苏沉香好奇地看了看书架上那吸引了她目光的玉石石碑。
　　巴掌大，不过灵气十足。
　　这是一件真货。
　　虽然赶不上现在留在蒋师兄手里的五百年桃木剑，不过也算是镇宅利器了。
　　对上林总警惕的目光，苏沉香觉得没啥……警惕点也好，要不然，傻乎乎的恐怕早就被鬼给啃了。
　　她只是感兴趣地摸了摸那石碑，感觉到这别墅里没别的饭了，就不感兴趣地从林总的面前走开，走到走廊，熟悉地找到开关，开灯。
　　很快，二楼传来急促的脚步。
　　林雅安顿好了佣人，急急忙忙地上楼。
　　看到苏沉香和陈天北站在书房门口，她闯进了书房。
　　“爸！”
　　林总突然站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林总没想到林雅不听话，竟然真从外面回来了。
　　可他又觉得这的确是林雅能干得出来的事。
　　知道他遇到危险，林雅怎么可能会一个人跑掉。
　　他一把抓住玉石石碑，快步走过来，塞进了林雅的怀里，拉着她就要闯出这栋变得诡异的别墅。
　　迎面，看到苏沉香正笑眯眯地站着，林总正要拼命，陈天北就已经上前一步，扣住了林总要发疯的手，冷淡地说道，“我们是活人。”
　　和成年男人相比，少年的骨骼身体更加单薄消瘦，可他修长的手攥住林总，却让林总动弹不得。
　　林总看着眼前的陈天北。
　　“爸，你别害怕，我们是真的。”看到林总的样子，林雅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抱着玉石石碑，她急忙简单地把自己和苏沉香怎么一起过来说给他听。
　　等林总相信了他们，一起回到了安静一片的别墅客厅，林雅才把苏沉香是怎么把别墅里的那些诡异的东西都给收拾了说给他听。
　　当听到自己在书房抵抗着假女儿，楼下也冒出一个“林总”，林总微微闭起了眼睛。
　　“亏了你的小石碑。”苏沉香就干脆地说道。
　　林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当初他还嫌贵来着。
　　现在想想，这钱花得值。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家怎么突然惹上这种东西。”林雅还是个高中生，就算再傲慢，大小姐脾气，现在也感觉到怕了。
　　她坐在苏沉香的身边，紧紧地抓着苏沉香的手，仿佛能够得到勇气。
　　苏沉香沉默地想着今天在林家也算是收获不小，忍了忍，没吭声。
　　林总也很茫然。
　　虽然做生意难免会得罪人，也会有一些商场上的对头，可他最近似乎没和人有什么恩怨。
　　更何况，他也没去乱七八糟的地方，想到头疼，都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沾上了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还跟回了家。
　　“照片。”在沉默里，苏沉香突然说道。
　　林总诧异地看着她。
　　“照片？”他顺着苏沉香的目光，落在了客厅墙壁上，那张自己和林雅的家庭照片上。
　　那是这个家主人的位置。
　　“照片谁给你的？”苏沉香抱着自己今天收获很大的书包，看着那张有着林总和林雅合家欢的影像的照片，慢吞吞地说道，“照片上附着两只厉鬼，这是故意的。”
　　她刚才忍不住小小地啃了一口马卡龙，就知道了一些大概。
　　当看见林总勃然变色，她本着这是朋友的老爸，还给自己做饭了，提醒说道，“想想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林总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最近做生意太平得很，没有得罪人。
　　更何况，让林总惊疑不定的是，苏沉香说这张巨大的家庭照上附了两只厉鬼。
　　可这张照片，他也不是在陌生人的影楼……林总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下意识地把目光重新凝固在这张大大的照片上，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在他的眼前，照片上属于他和林雅的脸在慢慢地变得浅淡。
　　就在林总揉了揉眼睛，以为眼睛花了，他再次看过去，就看见照片上，父女两个人都失去了他们的脸。
　　该是他们的脸的部分，变成了一片空白。
　　等身高的照片居高临下挂在墙上，失去了他们的脸。
　　这样诡异到恐怖的一幕，让林总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
　　“这是……”
　　他又用力地摇头，喃喃地说道，“怎么会是照片……”
　　“照片有什么问题？”苏沉香好奇地问道。
　　“这照片是最近和我爸合作得很好，关系很好的一位伯伯介绍的。”林雅把手里的玉石石碑塞给林总，就跟苏沉香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商场上的塑料友情。
　　她咬着牙说道，“这位伯伯最近和我们家常来常往，对人也很友善。他之前来我们家做客，看见我和我爸之前的照片，说照片看起来不怎么精致。就建议我们再去拍一张，还介绍了一家新开的影楼给我们。”
　　“你们就去啦？”
　　“又不是什么大事。”照个相而已，何必不给生意伙伴面子呢？
　　更何况，林雅之前对这位伯伯印象不错，觉得他时常来家里吃饭，却还记得每天给家里的太太打电话报备行程。
　　这样顾家，听林总说也没有外遇的人，让她天然有好感。
　　她就答应了下来，因为这伯伯说影楼是朋友开设，也算是给人捧个场。
　　他们就拍了新的家庭照。
　　今天早上送到家里，她只远远地看见影楼的车子送货上门。
　　大概今天才把这新照片给挂上，就出了事。
　　她说着内情的时候，林总面沉似水，没有反驳。
　　显然林雅说得都对。
　　他只是铁青着脸，把客厅的座机电话拿过来，给那个人拨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电话关机的提示。
　　“关机……”
　　“你确定最近没有得罪过他么？”苏沉香就觉得，如果没得罪，还是商场好伙伴的话，没道理会直接送俩厉鬼来害人。
　　生意还做不做了。
　　“没有。”林总摇头。
　　林雅却像是想起了什么。
　　“其实有一次那个伯……有点不正常。脸色变了。”她皱眉，努力地想着曾经发生的事，就对诧异地抬头看着自己的林总说道，“爸，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请他回家吃饭，吃饭的时候他看了咱们之前的家庭照，就问你，徐丽，就是你从前的太太的照片怎么这么快就被收起来了。”
　　“我说已经是前妻，没必要把她挂在我家的客厅。”林总也隐约想起这件事，却摇头说道，“他那时候没有不高兴。”
　　“他问这个的时候没什么表示。不过之后，他不是一直劝你说，夫妻一场不容易，能原谅的，还是原谅吧。还劝你跟徐丽复婚。”
　　虽然林总觉得商业伙伴应该要维持至少面子上的和气，可这位朋友做客一晚上大半时间劝他和前妻复婚，这也管的太宽了。
　　他只说和徐丽感情不和，就想岔开话题。
　　可在他复婚这件事上，他那个也算是很识相的商业伙伴就像是看不到他的脸色，还一直提，甚至兴趣超过了其它。
　　林总不得不断然否决复婚话题，这才算结束。
　　“你是说，他曾经因为这件事，变过脸色？”
　　这不是更奇怪了么。
　　他拒绝和前妻复婚，和外人有什么关系。


第89章 
　　其他事，商业竞争结仇之类的也就算了。
　　可一个林总的商业合作伙伴，为什么那么在意想让林总和徐丽复婚。
　　林总拒绝复婚，竟然还招惹上了厉鬼上门。
　　不知道的，还以为徐丽和那个人有一腿。
　　不然人家的婚姻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想想之前那和林雅与林总有些一模一样脸孔的厉鬼，苏沉香总觉得怪怪的。
　　这又像是厉鬼中的一种取而代之。
　　害了活人，取代活人的身份。
　　她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把这个问题提醒一下林总。
　　林总陷入了沉思。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苏沉香其实在心里觉得他挺倒霉的。
　　要真是因为徐丽惹来了这么多的事，那林总这二婚也太凄惨了。
　　先是因为安嘉嘉闹在网上的事，让林总的形象被打击。
　　现在，都被厉鬼找上门了。
　　不过既然林总没有危险，苏沉香不在乎了，只关注另一件事。
　　“那个影楼在哪里。”既然这照片这么古怪，而且……上头的厉鬼还挺香的，苏沉香既然遇到当然要多问一句，免得会有无辜的人被害。
　　就算那影楼是无辜的，可也得去查看查看，也是对普通人负责对不对？
　　当然，顺便带走一点口粮什么的，那勉强算是辛苦费。
　　苏沉香理直气壮地想着。
　　“就在市中心商业街。”林总回神，将影楼的地点还有名字都告诉苏沉香。
　　虽然早就觉得苏沉香和以前不一样了，可看着现在竟然对厉鬼游刃有余，敢于和他对视平等说话的女孩子，林总的心里有点复杂。
　　苏沉香已经不是曾经可怜巴巴的那小拖油瓶了。
　　当然，对他的态度也没有从前那么毕恭毕敬，林总反而觉得她比以前更顺眼了一点，就对她更温和一些说道，“这次谢谢你。”
　　“不用谢，诚惠三百万。”苏沉香微笑着说道。
　　她又不是做白工。
　　救了人，灭了厉鬼，当然要收费的。
　　饭是上门自提，林家不能还好意思跟她算钱了吧？
　　而且林总家这可不是一般的厉鬼。
　　这显然是想祸害整栋别墅里的活人。
　　那她救了这么多人，吃点饭，再收三百万，小意思啦。
　　她摊开雪白的小手，掌心朝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总在商场上久了，从不会说出“你还要钱？！”这种傻话，飞快地签了一张支票递给苏沉香。
　　苏沉香接过一看，喝！五百万。
　　她就眨了眨眼睛看着林总，就见这个疲惫的男人对她认真地说道，“我既然因为徐丽惹上事，这次虽然平安度过，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遇到这种事。小雅……”
　　他希望苏沉香能保护林雅。
　　林雅急忙摇头说道，“我爸的安危才更重要。”
　　苏沉香看着这父女，很久没有说话。
　　“我不当保镖。”她先拒绝两百万就要把自己给买断，不过，想想这五百万也算是真心实意，就从书包里扯了几张草纸，原子笔飞快地画了几张符丢给林总和林雅。
　　看他们好奇地翻看符箓，她慢吞吞地给他们看其中一种说道，“这张符没有别的用，只能见鬼。如果这张符黑了，那说明你们撞鬼了。”
　　还有乱七八糟的护身符之类的丢给他们。
　　之后，她顿了顿，又看了林总两眼。
　　“你那石碑不错。”她就说道，“以后还放在书房吧。如果你家里有事，你们就躲到书房，至少也是退路。”
　　“可这石碑好像不那么光滑了。”林雅不安地说道。
　　“没事。给它几天，它自己就能修复。这石碑挺贵的吧。”
　　“白云观买的。”林总简单地说道。
　　苏沉香就觉得，白云观还是有点东西的。
　　她拿了支票一点都不觉得心虚，站起来，就看见送他们来林家的年轻司机一直都等在别墅门口，并没有参合林家家事，听豪门八卦的意思。
　　这种礼貌让苏沉香觉得怪感动的……终于见到了一个跟她一样不怎么爱听别人家爱恨情仇的活人。
　　她对这位司机小哥印象不错，而且他刚刚一直都在忙着照顾林家的佣人，心肠也很好，就觉得不能让人家吃亏。
　　她拿了一张刚刚画好的符给他。
　　林总又过来郑重地感谢。
　　“林总别谢了。其实我是林氏娱乐的员工，给您做事是应该的。”司机小哥笑着说道。
　　“你是林氏的员工？”
　　“我跟着许飞。就是刚刚签约林氏的许飞。”这司机急忙说道。
　　林总微微点头，记下了许飞的名字，决定以后多给许飞一点资源，顺便给眼前的年轻人涨工资。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谢谢你。”
　　“您也放心，今天的事我不跟别人说。”司机小哥又体贴地说道。
　　他显然是知道，这样的事林总肯定不愿意让人知道。
　　要不然，林总又得上热搜。
　　更没准儿的是，林总撞鬼这种热搜的下面，肯定都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这种。
　　他这样知情知趣，林总这才露出细微的笑意。
　　看见外面已经黑了，林总还要忙着送家里的佣人们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免得有什么后遗症，就让司机小哥送苏沉香和陈天北回家。
　　当苏沉香就要上车离开的时候，林总突然叫住她。
　　对着眼前漂亮精致的小姑娘，他沉吟片刻，慢慢地说道，“如果林家发生的事真的是徐丽惹来的，那你也小心点。”
　　徐丽是苏沉香的亲妈。
　　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不妥，或者心狠手辣到害人性命的程度，林总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苏家父女。
　　“这次的事，应该是有人借着徐丽想要霸占林家的产业。”一旦徐丽和林总复婚，林家父女再出点什么事，那林家的一切就都是徐丽的了。
　　苏沉香心说怪不得林总一表示拒绝和徐丽复婚，就有厉鬼上门想要霸占他们的身份……装成林总去和徐丽复婚，之后再“死亡”，徐丽照样可以名正言顺继承林家遗产。
　　苏家穷，徐丽和背后的人应该看不上，所以只祸害林总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徐丽。
　　苏沉香就不明白了。
　　豪门弃妇多了去了。
　　为什么使用厉鬼害人的，不去害别人，而是找上了林总。
　　“不管怎样，谢谢林总的提醒。”虽然这件事八成是为了图财害命，可苏沉香对家人的安危更在意。
　　她记下这件事，决定今天回家熬夜，非拿上好的黄表纸给她爸她哥做个符箓串成的铠甲不可。
　　所以，等车子开出了别墅区，今天过得特别充实的苏沉香先搞了一下封建迷信。
　　她难得大半夜的请司机小哥送自己去一条古玩街上买了厚厚一摞黄表纸，又买了勉强入眼的朱砂，嘿咻嘿咻地抱着好大的袋子到了家。
　　苏强在楼下等她。
　　看见小姑娘提着好大的袋子从车上滚下来，急忙帮她提着。
　　“小北要不要上楼来歇会儿，吃个宵夜？”苏强邀请说道。
　　“不了。我也得回家。”还吃宵夜……看苏沉香吃饭都饱了。
　　一路上她的嘴就没停过，啃了整整一块提拉米苏。
　　陈天北谢了苏强，又看了苏沉香一眼。
　　在车上，苏沉香就把林家发生的事报告给了白云观观主。
　　观主一听这话还了得，连夜让人去了那家影楼。
　　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不过想想苏沉香对使唤白云观这么熟练，陈天北心里特别复杂。
　　白云观观主对苏沉香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而且特别配合。
　　说哪儿有鬼，他就连夜让人过去查看。
　　而且，看苏沉香跟观主的那熟悉的，放松的聊天方式，都聊起今天的饭店菜有点咸，明显这二位交流的时间不短。
　　就……苏沉香混迹在白云观，仿佛如鱼得水。
　　白云观还能不能行了！
　　不是天师一行的翘楚，不是火眼金睛么？
　　一开始他还曾经苏沉香露馅。
　　可当苏沉香一点陷儿不露，陈天北又觉得头疼。
　　他刚刚还在电话里听到观主用欢快的语气邀请苏沉香参加白云观的一场盛事。
　　每年十二月初，白云观都会举行非常盛大的仪式，参加仪式的，不是白云观的精英就是白云观的未来，剩下的就是被白云观邀请而来的各行各业的翘楚……也就是大客户。
　　想想到时候苏沉香作为白云观的精英弟子一出场，陈天北捂住心口，心累。
　　“陈少累了吧？”司机小哥还关心地问道。
　　“还行。”陈天北说完，车子就带着他开走了。
　　等车子开走，苏沉香这才跟着苏强的脚步往家里走。
　　苏强任劳任怨提着老沉的袋子，垂头，看着一抹代表封建迷信的黄表纸从袋子的缝隙里探头探脑。
　　他一点都没觉得自家孩子不应该在学习之外搞这种东西。
　　当贤惠老爸的，就当没看见。
　　“晚上给你做了酒酿圆子，还有南瓜豆沙饼。你要是在生日会上没吃饱，那爸爸等会儿再给你做个蛋炒饭吧。”
　　“没吃饱！”苏沉香，饿了！
　　“那蛋炒饭里再给你加个火腿肠。”苏强走在前面，一边等电梯下来，一边问道，“林总家出了什么事？”
　　“没事，有人想谋财害命。不过他们父女还挺厉害的，见了跟对方一样的鬼，竟然还都认得出来是假的。”
　　苏沉香嘻嘻哈哈地说道。
　　她觉得心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奇怪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在她乐呵呵地要求多加一个蛋里，很快就消失了。
　　厉鬼没有心。
　　没心没肺，不太想很多。
　　除非……
　　她就一边笑，一边看着面对电梯等候的高大宽厚的背影在她的笑声里僵硬了一下，之后，憨憨地点了点头。
　　“没事就好。”他没再多追问林家的事，反而担心地问道，“蛋炒饭会不会很油腻？”
　　苏沉香收回目光，当做没听出来这有意岔开话题。
　　她陷入了这个问题的思考。
　　她摸着小下巴思考着，喃喃地说道，“没事，晚上我熬夜，油腻点也不怕。”
　　“熬夜啊？那爸爸再多热几个南瓜饼，你晚上饿了吃。可别熬也太晚啊。”
　　电梯到了，父女俩进了电梯，关上了这絮絮叨叨的叮嘱声。


第90章 
　　苏沉香回了家就如愿吃到了蛋炒饭。
　　苏强似乎觉醒了厨艺，做什么都特别好吃。
　　感谢现代社会带给大家的美食app。
　　苏沉香吃得小肚子圆滚滚，抱着热乎乎的宵夜和厚厚的黄表纸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顺便想到徐丽，提醒苏强说道，“爸，以后离徐丽远点。她现在古怪得很。”她就把徐丽和林总的事说给苏强。
　　苏强听了，愣住了。
　　“你说……她和一些养鬼的人有牵扯？”
　　他是个普通人，听到前妻牵扯到厉鬼事件当然会感到担忧。
　　苏沉香不愿意让他不安，安慰说道，“就是几个藏头缩尾的菜鸡，送菜的来着。没多大事。”
　　她的安慰让苏强好半晌才点头说道，“我就是没想到她现在竟然这样。小香放心，我以后看见她就跑。不给你拖后腿。”
　　“您不怎么奇怪啊。”
　　对徐丽有证据表明她和驱使厉鬼谋财害命的人往来，苏强似乎有点过于平静。
　　他知道要避开徐丽，可却没有像是感慨或者震惊。
　　这样平静，就让苏沉香有那么一秒觉得怪怪的。
　　苏强帮她捧着朱砂进屋的脚步顿了顿，才脸色有些复杂地说道，“你妈干什么我都不会奇怪。”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毕竟，徐丽是一个为了能过贵妇生活，似乎什么都敢干的女人。
　　为了能过好生活，抛夫弃女都不算事儿了。
　　之前不还心狠手辣到宁愿逼死苏沉香，也对安嘉嘉在网络上陷害苏沉香霸凌无动于衷的么。
　　就因为安嘉嘉或许能带给她更多的利益，她连自己的女儿被网曝，被陷害，几乎被毁了一生都不在乎。
　　那这三观，干什么都不奇怪。
　　但是苏强并没有再在意徐丽，而且迟疑地看着苏沉香。
　　“小香，”他突然说道，“你妈她……现在什么都干的出来。爸爸知道你现在有本事，能保护自己。可你答应爸爸，以后也不要再接近你妈。”
　　“哈？”
　　“当年她就对你……我是说，她，她其实对你没感情。”
　　苏强攥紧了大手，突然轻声说道，“她会害死你。”
　　这些话，对曾经那个对母亲抱有期待的苏沉香没法说出口。
　　因为真相过于残酷。
　　可现在的苏沉香对徐丽没感情，所以，他就明确地提醒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被徐丽所谓母亲的假象迷惑。
　　看似不同，却其实都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真切的爱。
　　苏沉香笑了一下，没有刨根问底去问为什么。
　　只要知道，他都是为她好就行了。
　　“好呀，我也离她远远的。”她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书桌上。
　　“我今天给你和我哥多画点符，以后符有异状的话，你们就要有准备。”
　　给家里人用的，当然跟外人的不能比，苏沉香连青雷符都画了好些，还有固神符……这和固魂符名字只差一个字，却其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符箓。
　　固神符用来救命的。
　　只要还剩下一口气，这符箓贴在心口，三魂七魄都会被镇压在身体里，钉住魂魄，使魂魄不会消散。
　　符在人在。
　　这种符就算是苏沉香也不经常绘制。
　　难，而且耗费气血。
　　能让厉鬼都觉得难的，当然不是大路货。
　　一晚上，苏沉香就画出来三张，累死了。
　　她满头是汗，把一堆符箓整理好，一张一张叠起来，揉搓了一下，很快这些符箓就被捏成了厚厚的三张纸片。
　　一份给了苏强，一份丢给她哥苏铭，苏沉香这才滚进被子里呼呼大睡。
　　好在今天不上学，她睡得昏天暗地，直到太阳落山才醒来，苏强正眼巴巴地等着，看见苏沉香醒了，急忙去做饭给她。
　　苏沉香揉着眼睛出来，坐在苏铭的身边喝她爸给她端来的温开水。
　　“今天周末，你怎么不去约会？”她靠在苏铭的肩膀上懒洋洋地说道。
　　苏铭横了她一眼，没有反对她挨着自己，捏着手里的精致又坚硬的纸片问她，“昨天这么累？”听苏强说苏沉香睡了一整天，把傻爸爸担心坏了，苏铭还约什么会？
　　他早早跟谭美吃了个饭，就回了家等着。
　　看见苏沉香懒洋洋地，他微微皱眉，拿了桌子上的饼干给她。
　　苏沉香张嘴。
　　苏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别去抽她，看了一眼热火朝天在做饭的人高马大的小叔，认命地掰开饼干成小块，板着脸一块一块喂给她。
　　苏沉香饭来张口，觉得可美了。
　　“还行，别的符不累。就是固神符累得不行。”
　　苏沉香吃着饼干，就含含糊糊地把固神符的作用说给苏铭，之后就说道，“这符我不能天天做，你别给别人了。”
　　“把人的魂钉在人的身体里？”这种奇怪的符箓苏铭没见识过。
　　咣当，厨房里传来铁锅落地的声音。
　　“手滑了，没事没事。”苏强急忙探头出来，很不安地说道。
　　“没受伤吧？”苏铭急忙问道。
　　“没受伤。就是这锅上都是油。”苏强忙走出来，给怀疑地看他的兄妹俩看自己的身上，转了一圈，的确没有受伤，看见兄妹俩放心了，他这才不好意思地回了厨房，继续忙忙碌碌做饭。
　　看见她爸没事，苏沉香松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跟苏铭说道，“这符就像是钉子，钉子你知道吧？濒死的人吧，魂魄会离开身体，很容易消散，散了人就没救了。只有用这种固神符给要散开的魂魄钉在原身，才能留住魂魄。”
　　“天师原来有这么多学问。”苏铭喃喃地说道。
　　那这可是救命的东西。
　　“不过固魂符也不可能永远都有效。这个得看当事人的意志。意志强，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强大，固魂符的效用就会长久点。如果自己不想活了，那固魂符也就能勉强支撑而已。说白了，都是靠自己。”
　　苏沉香顿了顿，摸了摸自己微白的小脸儿，觉得不行，急忙起身去屋儿里，拿了一袋厉鬼咖啡和厉鬼马卡龙，喃喃地说道，“我得补补。这符还分了我的魂呢。”
　　“分你的魂？”苏铭一边给她泡血红血红，看起来不是很正经的咖啡，一边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得用点我的魂，当做固神的钉子。”要不然怎么说固神符难呢。
　　因为这种符，需要的是她的一点点阴魂做钉子，再融合了养魂的符箓，才有了这么个符箓。
　　想当初，这还是老头子最后教给她的。
　　听说是老头子在古宅看大门很多年，自己研究出来的符箓。
　　活人是做不成这符箓的。
　　因为活人的魂魄但凡分出来一点，就会影响到活人的根基根本，伤及的是魂魄本源，无法复原。
　　就比如蒋师兄，生魂被厉鬼啃了几口，现在据说还没有完全恢复。
　　苏沉香不一样。
　　她是厉鬼。
　　就算是分出一点阴魂来，可只要滋补，只要营养好，回头就能补得回来。
　　只要吃得饱，她回头就能养胖，一点点阴魂，完全不算什么。
　　可切割阴魂的时候，会让苏沉香觉得很疼。
　　为她爸她哥付出太多。
　　都是因为她爱他们！
　　厉鬼自我感动，把厉鬼咖啡一饮而尽，泪目了。
　　“你真不会有事？以后这种符别做了。我不会跟别人说你会做这种东西。”苏铭皱眉说道。
　　“真的没事。老头子……我是说当初教我这种符箓的老头子就跟我说，是看这种符不会伤到我才教给我。不过可疼。”
　　苏沉香，撒娇。
　　她滚在她哥的肩膀上哼哼唧唧，一边啃着马卡龙，一边理直气壮地喊，“我饿！得补补！”
　　她可怜兮兮的，啃着不正经的血红色马卡龙，看起来可怜极了。
　　苏铭抿了抿嘴角，默默思考哪儿有买鬼的地方。
　　要不然，去中环项目再翻翻？
　　没准儿有漏网之鱼。
　　陈总当初就在中环撞鬼。
　　要不然，再带他去溜溜？
　　“小白最近怎么没看见？”他突然想到家里还有一只厉鬼，眯起眼睛说道。
　　他若有所思，高深莫测，本来高高兴兴难得回家的小白听到这一句，打了一个寒颤，夹着尾巴跑了。
　　“她最近在谈恋爱。听说隔壁有个帅鬼，有房有车，对她可好了。”
　　“……有车是什么鬼。”当鬼的有房，凶宅也就算了。
　　车是什么车？
　　午夜灵车？
　　“那你小看了鬼不是。正经挺上进的鬼，晚上还会工作，开网约车，从不晚点，从不迟到，别提多少好评了。”
　　苏沉香感动地说道，“都是为了小白才这么上进的！那帅鬼说了，等攒了钱，再求我多买点纸钱烧给小白当聘礼呢！”
　　一时之间，苏铭不知道是上进的厉鬼开车更让人沉默，还是这年头儿，连鬼谈婚论嫁都得攒钱更让人悲伤。
　　“还挺世俗。”好半天，他艰难地说道。
　　“还行吧。都说了，如果真的结婚了，以后那帅鬼赚钱养家，小白只需要貌美如花。”
　　苏沉香觉得那帅鬼还不错。
　　至少，面对自己虽然战战兢兢，可还是为了爱情勇敢地站在她的面前。
　　是真不怕被她给吃了呀。
　　“谢谢你。”她正想着这些，就听到脑袋顶上，苏铭突然说道。
　　苏沉香疑惑地抬起小脑袋。
　　“谢我什么？”
　　苏铭没说话，只握紧了手心里的符箓。
　　“这都是应该的。其实说起来，还是我可能会连累我爸还有你。我现在捉鬼，肯定会得罪人，而且，只要有我在，徐丽就总有理由来找我爸，很麻烦。还有你，哥，我得罪了陈家那老头儿，其实也影响你了对不对？”
　　陈家老爷子肯定会把苏沉香调查得底儿朝天，那必然会知道苏铭是她的堂哥，现在在陈氏工作。
　　他拿苏沉香没办法，可是在工作上为难苏铭却是很容易的事。
　　苏铭就嗤笑了一声。
　　“陈氏虽然大，可也不是世界上唯一的工作。如果为难我，大不了辞职。”
　　他想找工作又不难。
　　“可你喜欢这份工作不是么？”苏铭其实很喜欢现在的工作。
　　“能赚钱的我都喜欢。”社畜么，只喜欢赚钱的工作，至于工作内容，他其实不是很重视。
　　什么快乐的工作。
　　只要是工作，就，就没有快乐的。
　　他之所以还没有把辞职信摔在黑心老板的脸上，只不过是因为对他而言，在他刚刚毕业就敢于把他提拔到身边的陈总对他有知遇之恩。
　　不是每一个老板，都愿意提拔刚刚毕业没有工作经验的大学毕业生的。
　　不过，如果陈氏真的在工作上为难他，他也不会忍耐。


第91章 
　　苏铭这么想得开，苏沉香就放心了。
　　正好苏强已经做好了饭，他们一起开吃。
　　吃饭的时候，苏强虽然拿着苏沉香的固魂符没说什么，可看起来心事重重的，连吃饭都心不在焉。
　　等一家人吃过了饭，苏铭放了心准备回家休息。
　　苏沉香又去睡觉，第二天大清早上才醒。
　　吃过早饭，她一边给陈天北发了短信，说要去找他一起吃饭……一边在厨房围着苏强转，总想帮她爸做家务什么的。
　　这一次，她就发现苏强的确是有心事的样子。
　　一晚上过去，苏强似乎心事更重，眼底发青，人也恍惚。
　　一个小饭碗，都洗了好几遍了。
　　“爸，怎么了？”苏沉香急忙凑过来抢着洗碗，一边对苏强说道。
　　“没什么。就是……小香啊，你昨天做这什么固神符，太辛苦了。”大概苏沉香罕见的嗜睡把他吓坏了。
　　苏强犹豫了一下，看着苏沉香眉开眼笑地做家务，眼里闪过心疼的情绪，对苏沉香轻声说道，“听你说还要你的魂来做？小香才是最重要的。”
　　他大手用力地攥紧了很久，在苏沉香诧异的目光里，看着女儿的眼睛问道，“你能答应爸爸，以后再也不做这个符了么？”
　　“您的意思是……”
　　“分魂下来，多疼。”
　　“我不是很疼。”她本质是厉鬼。
　　厉鬼也没有三魂七魄这样的说法。
　　只要能吃，就算是魂缺失一些，也很快就能够愈合。
　　苏沉香干脆地说道。
　　“怎么会不疼。爸爸听着也心疼。”苏强垂下了头，喃喃地说道。
　　“那行，那以后我不做固神符了。”苏沉香本来也没有想过多做这种固神符，看她爸心疼自己心疼得都要哭出来一样，不知道怎么，心里生出暖暖的感觉。
　　她是厉鬼，厉鬼没有心，就算是心口的位置，也依旧是冰冷没有跳动的。
　　可当做人做得久了，她总是会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会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慢慢地有了温度。
　　这样的温度，是她的爸爸心疼她心疼得舍不得她有一点损伤，也是在学校里，老师同学们的友爱，还有很多很多……老头子说得很对。
　　活人的世界里，总是会让人觉得温暖。
　　她揉了揉眼睛，把手里的碗都给洗了，顺便接过苏强给的零花钱。
　　“不要再做固神符啊。”苏强不放心主意可大的熊孩子，临她出门的时候还追着叮嘱说道。
　　“肯定不做了。太麻烦。”苏沉香也不怎么放心她老爸，临出门的时候也叮嘱说道，“我给你的符都带在身上哈。还有，要是看见徐丽，她说什么鬼话都别信她。这女人……鬼话连篇！”
　　身为厉鬼，竟然还嫌弃活人鬼话连篇，苏强憨憨地答应了，居家地，贤惠地在门口对踢踢踏踏要进电梯的苏沉香问道，“那晚上要不要回来吃饭？”
　　“明总肯定要留我吃饭。给我做宵夜吧。”苏沉香，吃了没够儿！
　　只吃晚饭怎么行。
　　必须得加餐，加一顿宵夜。
　　她还长身体呢！
　　“宵夜还吃酒酿圆子？”苏强急忙问道。
　　“行。”苏沉香进了电梯，声音从电梯里传来。
　　“那你在陈少身边多吃点！得补补！”
　　“好！”这话苏沉香爱听，答应得可果断了。
　　听见她元气满满的声音，苏强这才露出放松的笑容，解开身上的围裙准备也出门去超市大采购，好回来给自家闺女多做点儿好吃的。
　　他今天休假，好不容易休假在家，就想着好好地去买点吃用，居家过日子，从来都不需要苏沉香操心。
　　苏沉香没心没肺地打了车，去了陈天北家里。
　　自从陈天北遇上了苏沉香，他就不再一个人住，而是回到了母亲明枫的身边生活。
　　他们住在明家的别墅，苏沉香从前做客的时候去过几次。
　　当她轻车熟路地到了明家，别墅大门一打开，就露出了明枫热情高兴的脸。
　　她看起来精神奕奕，穿着居家服，没有了商场上女强人的精明和雷厉风行，相反，多了几分属于家庭生活的柔和。
　　看到苏沉香一进来，她比陈天北还快地迎过来，拉着苏沉香就往客厅走，笑眯眯地问道，“小香，吃饭了没？”
　　“吃了。不过还可以再吃点。”苏沉香用力点着小脑袋。
　　“那就再陪陪阿姨。”客厅的餐桌上满满一桌子的好吃的，香喷喷，色香味俱全，还热乎着。
　　苏沉香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作为一个虽然喜欢厉鬼美食，不过活人的美食似乎也很合胃口，吃嘛嘛香的厉鬼，苏沉香隐蔽地抽了抽小鼻子。
　　在明枫期待的目光里，她坚强地收回自己的视线，认真并且勤劳地说道，“等我给陈天北驱鬼以后，我再陪阿姨吃饭。”
　　饭，是不能不吃的。
　　不过得先抽点儿厉鬼美食，给她当储备粮。
　　这叫一个都不能少。
　　看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明枫忍不住笑。
　　“小北在楼上，你去找他吧。”
　　“那阿姨等等我。”苏沉香叼了一口明枫夹给自己的香酥鸡块，眼睛一亮，觉得酥酥脆脆好吃极了，美滋滋地去见陈天北……他们驱鬼的时候总是会引发阴气动荡，还会引来厉鬼异象，因此从不在明枫的面前驱鬼。
　　明枫知道是两个孩子为自己好，也从不参合他们之间的事，耐心地等在楼下，等着孩子们一起下来吃饭。
　　苏沉香上了二楼，直接进了陈天北的房间。
　　英俊的少年已经穿戴整齐，坐在窗帘大开，明亮的房间里等着她。
　　当看见苏沉香嘴巴鼓鼓地进来，陈天北抽了抽嘴角，熟练地，自觉地把身上的九重安泰符丢在地上。
　　失去了符箓的镇压，阴气顿时在他的身上翻滚。
　　好闻的，让苏沉香一瞬间也迷惑了心神的阴气的香味充斥在了整个房间。
　　苏沉香眼前一晕，差点扑过去舔舔面前这个香喷喷的英俊少年。
　　最后的一秒，她忍住了，垂涎地看着他。
　　陈天北：……
　　如果她的眼神不要那么饥饿，恨不能把他摁倒，那就更好了。
　　就在两两对视的时候，陈天北就感觉到自己背后微微发冷，耳边传来了若隐若现的女人的呢喃。
　　那呢喃声时有时无，清晰的时候仿佛就贴在他的耳边，无声的时候又像是刚刚的一切都仿佛是错觉。可他却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上失去了知觉，像是有冰冷的东西缠住了他的整个身体。
　　这要是换个人，没准儿都要吓死，可陈天北早就身经百战，习惯了身上发生的诡异的事情，头也不回。
　　就算是听到二楼的窗户被轻声拍打，又传来打开，关上的声音，还有头顶的灯咔擦一声打开，亮起的却只是血色的光，他也只眯起眼睛去看苏沉香。
　　苏沉香可舍不得让厉鬼伤害陈天北。
　　陈天北都给她做饭了，她可不得好好保护他。
　　在他身上的厉鬼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对陈天北的身体造成影响，苏沉香快步走过去，上去就是一巴掌。
　　一个扭曲着阴冷的身体缠在陈天北身上的女鬼被一巴掌抽在地上。
　　像是发现苏沉香的恐怖，已经关上的窗户再一次打开，有什么就要飞快逃离。
　　苏沉香还能让饭跑了，快走几步，就在窗户边上一把揪住一个透明的尖叫起来的鬼影，扯进来。
　　“进来吧你！”她用力地关上窗户，又是一巴掌。
　　陈天北嘴角开始抽搐。
　　苏沉香已经扑到灯光开关的地方，将开关上一只血淋淋的手扯住，这次没用巴掌，慢慢地，慢慢地扯着，扯着，就像是扯着丝线一样，从厉鬼空间里，把一个只探出一只手的细长的鬼影扯出来，丢在地上。
　　三只厉鬼在房间里动弹不得，只有一个漂亮可爱的黑发小姑娘叉腰站在房间的正中，贪婪地看着他们。
　　“也不知道你们都能怎么吃。”
　　抽厉鬼，就像是抽盲盒。
　　好紧张啊！
　　苏沉香小爪子合在一块儿，先祈祷了一下。
　　希望是大餐。
　　厉鬼们在她饥饿的目光里瑟瑟发抖。
　　陈天北：……
　　比起厉鬼，苏沉香更像是个反派。
　　不过想想要是这破孩子听到自己的腹诽，非哭闹着“精神损失费”跟他要厉鬼吃，陈天北忍住了。
　　他不说。
　　苏沉香却顾不上他，扑上去，兴奋地拆盲盒。
　　麻薯面包。
　　还行。
　　等把抽出来的一堆麻薯面包塞满早就预备好的食品袋，苏沉香迫不及待，先拿出了三个巴掌大血红色的麻薯面包，狼吞虎咽地塞进小嘴巴里。
　　她看起来饿极了，陈天北诧异了一下，站起来看她问道，“你没吃饭？”
　　“我熬夜了，饿！”苏沉香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地说道。
　　“你又做什么符了？”陈天北麻木地问道。
　　“给我爸和我哥做了些保命的符。还有一张固神符，我决定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苏沉香拿出自己的固神符给陈天北比划了两下，问道，“要不给你用？”
　　她觉得也得保护好陈天北。
　　陈天北却断然拒绝，冷淡地说道，“我不用固神符。”
　　“哈？”厉鬼惨遭拒绝。
　　“留着你自己用吧。”陈天北看她刚才那么迫不及待地啃着厉鬼吃，就知道，这符箓八成是真的难得。
　　他觉得自己用不上。
　　不过看苏沉香这吃了没够，跟自己哼哼唧唧抱怨“想吃红烧肉”，陈天北好半天没说话，带着她下楼，准备吃点阳间人能吃的东西。
　　才走出房间，一个电话突然响起。
　　“小北，快来医院！”电话里，蒋师兄的声音急切地传来，“大长老抽抽了！”
　　抽抽……
　　陈天北突然想问问他师兄的高考语文成绩。
　　应该没及格吧？


第92章 
　　不过难得蒋师兄的声音会格外震惊。
　　本来是很温和的年轻人。
　　可声音却尖锐到拔高。
　　不像是坏事，因为他的语气明显是惊喜的。
　　“抽抽了？”陈天北顿时先放了心，板着脸，犹豫了一下，虽然觉得自己这做师弟的不该控诉师兄，可还是说道，“师兄，咱们是不是该对大长老尊重些？”
　　怎么能说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抽抽”了？
　　这太伤长辈的面子了是不是？
　　就不能说是……微微抽动身体之类的么？
　　听到蒋师兄的声音，苏沉香一边啃着手里的麻薯面包，一边高高地竖起了耳朵。
　　大长老？
　　“……不是，我不是不尊重大长老。而是他真的在抽抽，浑身抽抽，激烈，受刺激似的那种。”
　　蒋师兄，冤枉！
　　他就是把眼前看到的一幕说给师弟听，没谎报军情。
　　当然，因为过于惊喜急切，他没圆润美化一下语言，说的都是现场发生的大实话。
　　可这意外之喜，让蒋师兄也顾不上美化了。
　　这回是陈天北沉默了。
　　“那你说的抽抽是指……”
　　“反正你快点过来吧！观主也到了，医院现在有点乱。对了，我再给小香打个电话，她还没见过大长老呢！”
　　蒋师兄念念叨叨就要挂断电话，看起来似乎慌乱忙碌得不行，陈天北说苏沉香就在自己的身边，在蒋师兄松了一口气的功夫，他就急忙问道，“大长老醒了？”
　　“现在还没有。不过有了活动的迹象，像是快睁眼了。真是让人惊喜。就是有点奇怪。”
　　“奇怪？”陈天北诧异地问道。
　　“是啊。之前没有清醒的迹象，只是今天轮到张师弟服侍大长老翻身擦洗，他才给大长老翻了个身，大长老就浑身抽抽，抽得厉害。观主正在检查，说他老人家可能会清醒过来。这可是观里的大事。”
　　蒋师兄说完了这些，大概在电话的另一端还有事要忙，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陈天北放下电话，就看着苏沉香说道，“那咱们去一趟泰康医院。”
　　“去医院干什么？”
　　“观里的大长老可能会苏醒。”陈天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对眨了眨眼睛的苏沉香说道，“当年如果不是大长老把我带出鬼城，我早就死了。”
　　当年他刚刚出生就被做成吸引厉鬼的“眼”丢进了鬼城。
　　脆弱的婴孩儿能活着从充斥着厉鬼的鬼城里活下来，都是因为被白云观大长老不要命一样亲自从鬼城里带出来。
　　救命之恩，陈天北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抿了抿嘴角。
　　“大长老……”苏沉香总觉得自己似乎从哪儿听过大长老的名号，想了想，就想到，这还是蒋师兄当初跟自己说起鬼门的时候说的。
　　“不是说大长老折损在鬼城了么？”
　　折损的意思，不就是战死？
　　“并不是。”陈天北一边带着苏沉香去和有些失望的明枫报备，一边带着苏沉香坐上了家里的车子开去泰康医院，耐心地说道，“折损的意思，是大长老的生魂没有逃出鬼城。蒋师兄当初说得简短，还有很多没和你提过。”
　　他垂了垂自己的眼睛，轻声说道，“当年我被丢进了鬼城，鬼王现世，白云观的天师被厉鬼压制没法动弹。大长老迫不得已生魂离体，舍去身体，冲入鬼城。救下了我以后，为了不让鬼王现世，他再一次冲入鬼城，从鬼城内部关上了鬼城的城门，自己也留在鬼城中。这么多年，他的身体一直留在泰康医院，可却失去了魂魄，一直都昏迷不醒。”
　　“植物人。”苏沉香下意识地说道。
　　“差不多。”陈天北揉了揉眼角，疲惫地说道，“可夏天那会儿，大长老的生魂突然回到了他的身体。这是意外之喜，可他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大长老的生魂陷落鬼城十几年，其实白云观的人都已经悲痛地默认，大长老回不来了。
　　毕竟，活人的生魂在充斥着无数厉鬼还有鬼王的鬼城里，怎么可能存活。
　　活人的灵魂，对厉鬼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
　　就算大长老强悍，可也架不住那么多的厉鬼。
　　更何况还有一只凶横无比的鬼王。
　　虽然默认了大长老已经牺牲，可他们还是舍不得放弃依旧有微弱的生命迹象的大长老的身体。
　　就像是个念想，也像是……他们的内心深处，还是一直都抱有一个渺茫却执着的期待。
　　期待大长老能够回到他们的身边。
　　他们一直把没有了意识的长辈的身体放在泰康医院的私人病房，为了让弟子们不忘记师门长辈，所以连给大长老翻身，使身体不会僵化萎缩，皮肤不至于生出疹子这样的工作，都是年轻的弟子们去完成。
　　因为当年的事，弟子们都对这位大长老心存敬慕，陈天北也时常去照顾这位值得尊重的长辈。
　　当年鬼城城门大开，无数的厉鬼就要祸乱世间，是大长老冲进了鬼城，从里面关闭了城门，关住了满城的厉鬼。
　　苏沉香的耳朵扑棱棱地抖了抖。
　　“真是值得尊重的长辈。”活人总是具有牺牲精神。
　　生魂离体这种事……这位大长老做过，蒋师兄似乎也做过。
　　白云观是不是有一言不合就生魂离体的不良传统。
　　“当初你在泰康医院看到张师兄，就是轮到他去照顾大长老。那时候大长老的生魂刚刚附体。”当然，苏沉香不仅那一天遇见了张师兄，还遇到陈天北。
　　陈天北想到那简直就是改变了自己命运的邂逅，脸色更复杂了……就，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他看向苏沉香，看见她白白净净的小脸儿上若有所思，根本没留神自己，抿了抿嘴角，继续说道，“观主本来说，就算大长老生魂归位，可在鬼城的时间太久，魂魄损伤过大，恐怕再也无法醒过来。可这一次竟然能够自己动弹，有清醒迹象，这是好事。”
　　虽然不知道大长老在那恐怖的鬼城里发生了什么，可只要人回来，那就比什么都强。
　　陈天北恨不能去拜神。
　　“我妈马上也会去医院。”大长老救了陈天北，明枫当然也一辈子记得这个恩情。
　　“原来是这样。就是生魂归位呗。”虽然不知道大长老的生魂是怎么逃出了鬼城，不过苏沉香的小心肝儿突然扑腾扑腾跳起来。
　　以前，她觉得自己跟那鬼城餐厅没缘分，毕竟不知道坐标，想找找不着。
　　可如果大长老真的生魂归位，还能醒过来，那是不是说明大长老也能记得鬼城的方位？
　　想想满城厉鬼，还有一只传闻很恐怖的鬼王，苏沉香感动的泪水从嘴边滑落。
　　“务必让我去看望大长老。”她抹了抹嘴角，急忙掏兜兜，把一把稳固魂魄的符箓都塞给陈天北说道，“大长老为了我们这个世界付出了那么多，尊敬，感动！不要钱，都拿去给大长老！”
　　她急急忙忙地说道，“别和我客气。只要大长老用得上，我都免费。大长老，那也是我的师门长辈，孝敬长辈，都是应该做的！”
　　陈天北捏着一大把符箓，没吭声。
　　苏沉香……肯定在动坏心眼儿。
　　“我建议你离大长老远点。”
　　“？”苏沉香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陈天北小声问道，“你，你嫉妒啦？”
　　“你说什么鬼话！”
　　“陈天北，你放心，就算我想要那鬼城，可在我的心里，你也特别重要。鬼城总有吃光的一天，可你却能源源不断……”
　　苏沉香觉得她北哥的脸色有点不是那么美妙，急忙表白自己忠贞的心对他说道，“我就是出门吃个饭，吃过路边的饭，肯定还会回到你身边。外面的饭，能和你比么！”
　　“呵……”好哇，这不就暴露苏沉香的野心了么。
　　她这是想把鬼城给包圆儿啊！
　　“那鬼城里有只鬼王，你是想吃饭不想要命了吧！”
　　那只鬼王的恐怖，只看大长老迫不得已生魂冲入鬼城就知道。
　　超凶。
　　“……那不得抽出个三层蛋糕哇。”苏沉香的心里都被美味给填满了。
　　鬼王是啥？
　　好吃就行。
　　“大长老可不是观主。他嫉恶如仇，而且性格非常暴躁，经验丰富，一眼就能看破别人是人是鬼。”
　　陈天北若有所指地对苏沉香说道，“别人眼睛不好使，能蒙混过关，可大长老不一样。我听师兄们说，早些年，有只厉鬼附身活人，装得连白云观的师叔叔伯们都走了眼，可大长老一巴掌就把那厉鬼给扇出来，打了个魂飞魄散。”
　　“这么暴躁？”苏沉香倒吸一口凉气问道，“暴躁伤肝的吧？”
　　老人家么，慈眉善目的不好么？
　　就像她家老头子，整天笑眯眯的，挂在嘴边的都是爱与和平呢。
　　“……总之，你最好不要太靠近大长老。”可就算是叮嘱苏沉香离远点儿，恐怕也不行的呀！
　　陈天北头疼地想到，现在苏沉香已经是白云观观主的“爱徒”了，喜欢得恨不能挂在道袍上，让天师一行都知道，白云观后继有人来着。
　　这种要面见大长老的好机会，观主怎么可能会让苏沉香错过。
　　刚刚蒋师兄不也是专门提一句，要给苏沉香打电话，要她去泰康医院。
　　想想要是大长老真的醒过来，一眼看见个苏沉香鬼头鬼脑混迹徒子徒孙之中，还要装模作样给自己请安会发生什么，陈天北眼前一黑！
　　那肯定是一巴掌抽过去，让苏沉香魂飞魄散。
　　想到这里，陈天北就有点后悔。
　　虽然说苏沉香不可能永远不拜见大长老，可为了她的安全，是不是得拖延一些日子，让他再好好地教教她。
　　教什么？
　　当然是教她怎么好好做个“人”。


第93章 
　　陈天北若有所思。
　　苏沉香也在憧憬着。
　　她一直以为，蒋师兄口中的大长老是牺牲了。
　　没想到，这位大长老竟然还活着。
　　活着挺好的。
　　虽然陈天北说，她可能会在大长老面前露馅，会被一巴掌抽死，可苏沉香还是在想，这样为了很多人做过很大牺牲的，值得尊重的活人，还是请长命百岁吧……这样的英雄，不该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所谓的鬼城之中，不是么？
　　不过，要是真的被大长老认出自己是只厉鬼，那可怎么办。
　　厉鬼心存侥幸。
　　白云观观主之前还号称目光犀利。
　　不也没有认出她。
　　大概这位大长老也未必认得出她。
　　苏沉香决定让自己在大长老的面前露一面，看看效果。
　　要是大长老没认出来，那就……她就不客气了。
　　那鬼城到底在哪儿啊？！
　　她愿意为活人斩妖除魔，她愿意为大家的安稳生活勉为其难暴饮暴食一次，把那鬼城都给吃了。
　　苏沉香心里惦记得不行，那可真是心怀鬼胎，一双漂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想着什么办法能在大长老的面前瞒天过海。
　　陈天北正为她发愁，操碎了心，也没想到厉鬼已经和他同车异能了。
　　车子里一片沉默的时候，就听苏沉香的手机响了。
　　她垂头一看，看是林雅的电话，就接通了。
　　“苏沉香，你在哪儿？”林雅的声音有些急切地问道。
　　苏沉香看了一眼外面，乖巧地说道，“我和陈天北在一起，出门看个长辈。”她没觉得自己去做什么有什么好隐瞒的，所以直截了当。
　　听到她和陈天北在一起，林雅的声音顿了顿，之后顾不上她为什么爱跟陈天北玩儿，不找自己出门逛街，飞快地说道，“你能不能来我家一趟？我家里有点事。小，小香，我只相信你。”
　　她说得含含糊糊，可苏沉香明白了。
　　这肯定是因为林家见鬼的事。
　　林雅知道她是个天师。
　　所以来跟她再求助。
　　至于只相信她，大概是因为她救了她，让她对她心里半生依赖了吧。
　　想想林家如果是为了见鬼的事来求救，没准儿还能去吃个零食，苏沉香的眼睛亮了亮。
　　不过比起林家的事，似乎大长老也很重要，她犹豫了一下正想要心疼地舍下零食，先去看看那个敢生魂离体十几年的值得尊重的长辈，就听见陈天北突然平静地说道，“那你去林家吧。”
　　陈天北正觉得为难，没想到林雅的电话就到了。
　　与其在大长老的面前撞个头破血流，仓促之下闹得不可收拾，还不如找一个最好的理由先避开。
　　林雅是苏沉香的朋友。
　　苏沉香完全可以去帮助朋友，暂时不去医院，观主肯定会同意。
　　毕竟保护普通人对白云观来说，才是最先要处理的事。
　　等他慢慢想好怎么让苏沉香在大长老面前出现，试探一下大长老现在对厉鬼的态度，再缓缓图之。
　　他突然这么说，都让苏沉香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她北哥，不敢相信这是陈天北说出的话。
　　她北哥心眼儿可小了。
　　但凡在外面吃个外卖，吃个零嘴儿，都要冷笑三声。
　　可现在竟然难得主动。
　　这样贤惠，让苏沉香一下子无所适从了。
　　难道食堂要跟她拆伙儿？
　　“北哥，我不是，我没有！”厉鬼忙着给自己辩解，希望陈天北知道自己的一片真心，凑过来急急忙忙地说道，“我就是，就是外面虽然好吃好喝难免心动，可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真的，在我的心里，谁也比不上你！”
　　她拉着陈天北，摇晃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道，“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哎呀……难受！”她在陈天北的手边打滚儿，可怜极了。
　　陈天北一脸木然。
　　他就知道！
　　司机目不斜视，完全当看不见的。
　　天师么。
　　都奇奇怪怪的。
　　世外高人大概都是这样随性的性格。
　　能在明家服务这么多年，司机先生早就习惯了。
　　“我没有生气。林雅不是你的朋友么。”
　　虽然苏沉香嘴上不说，神烦！甚至看起来和林雅的关系不如和李嫣之间好，可陈天北却知道，这破孩子的心里，其实还是把林雅当做朋友的。
　　他揉了揉自从遇见苏沉香，似乎都开始未老先衰长出皱纹的眼角，对她慢慢地说道，“林家这件事可能很麻烦，她信不过其他的天师，只相信你，那你就过去看看，你的心里也会放心。”
　　苏沉香迟疑地看着他。
　　“我真的没有在吃醋。”陈天北从牙缝儿里挤出这句话。
　　好气！
　　为什么他和苏沉香之间会发生这样渣渣的对话。
　　“可是大长老怎么办？”
　　“就算是醒了，可大长老恐怕也要静养。这么多弟子兵荒马乱地拜见，你觉得合适么？”大长老虽然生魂归位，还有醒来的机会，可那也必定是极度衰弱。
　　那么多的孝子贤孙蜂拥而来，大长老能不能遭得住哇！
　　陈天北叹了一口气，觉得还是应该让老人家好好地休息，少费神，多休养。
　　至于看到苏沉香……别突然看见白云观的弟子们有眼无珠，把个苏沉香围在中央献宝一样献过来感慨白云观后继有人。
　　这对大长老来说，就算是没力气去抽苏沉香，也得让白云观这群完蛋玩意儿给活活气死。
　　想想大长老那嫉恶如仇，又特别暴躁的脾气，真的没准儿怒火冲天一口气上不来，陈天北就更觉得还是暂时别让这两位见面。
　　他收了苏沉香的符箓，叮嘱苏沉香轻声说道，“如果观主还是师兄们要你去拜见大长老，你也不要一个人去。叫上我，我陪着你。”至少……至少苏沉香挨抽的时候，他帮她挡住，让她能有逃跑的机会。
　　他没说后面的话。
　　可苏沉香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
　　“好。”她认真地说道。
　　“不觉得我很烦？”
　　“我觉得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之一。”苏沉香对他露出大大的笑容。
　　一点都没有被陈天北掌控生活，想干什么还得提前汇报的不高兴。
　　陈天北哼了一声。
　　他没说什么，只让记吃不记打的破孩子去啃麻薯面包，一边忧心忡忡十六七的小姑娘饭量大得能吃穷食堂。
　　苏沉香……是不是饭量涨了？
　　这才去林家别墅的一路上，半口袋麻薯面包竟然就消失在她的嘴里，这让食堂压力大增。
　　直到到了林家，目送林雅飞快地从别墅里冲出来，拉住苏沉香，两个女孩子一起进了林家别墅，别墅外面还有警局的人在，他这才放心地去医院看望长辈。
　　苏沉香站在门口，回头看了陈天北的车子一会儿。
　　“陈天北怎么不进来坐坐？”林雅就虚伪地问道。
　　“他还有事。去见个长辈。”苏沉香没有详细说，走进了别墅里。
　　进了别墅，先是脸色铁青的林总，对面坐着的竟然是周师叔。
　　打从在郊区别墅见过背着桃木剑，可其实据说对驱鬼不太行的周师叔一面以后，苏沉香跟周师叔也就是在电话有点联系。
　　这是白云观的长辈，苏沉香乖乖地去问候。
　　“小香来了啊。”周师叔脸色好看多了。
　　他不太擅长驱鬼，本来来林家还觉得有点迟疑……一个人总让他觉得势单力薄。
　　不过既然苏沉香来了，周师叔顿时放心了。
　　比起生魂离体的蒋师侄，菜到连生魂都飞不出来的张师侄，在周师叔的眼里，把郊区别墅给翻过来，一滴阴气都没给剩下的苏师侄可太让人放心了。
　　他松了一口气，直接把又从蒋师侄手里拿回来护身的五百年桃木剑往苏沉香的手里一塞，对她凝重地说道，“林家这件事的确有点罕见。”
　　“怎么了呢？”苏沉香一边啃着血红色的麻薯面包，一边抱着桃木剑坐在周师叔的身边。
　　现在吃厉鬼都不用避开人了。
　　反正她抱着桃木剑呢！
　　“这面包怎么……”
　　“樱桃味儿的。”苏沉香敷衍地说道。
　　周师叔信了。
　　他收回目光，看见林雅亲自端了热乎乎的奶茶给苏沉香，旁边还给摆放了一盘子的各类甜点。
　　这都是苏沉香喜欢吃的。
　　虽然已经吃了一路，可苏沉香打从有了意识起，就拒绝说“我吃饱了”。她三两下啃了麻薯面包，就拿叉子叉了甜点吃，含糊地问道，“难道没找着人？”
　　看林总的脸色那么坏，就知道肯定不怎么顺心。
　　林总捂住心口，觉得有点扎心。
　　他的确没找到自己那“合作伙伴”。
　　自从家里发生了这么恐怖的事，他就直接报警，之后警局不仅去搜索那个影楼，而且还根据他的证词，去找他的那位合作伙伴去警局配合调查。
　　只是他们人去楼空。
　　整栋之前还热闹非凡，林总也曾经去过几次的别墅竟然已经空无一人。
　　而且更让人震惊的是，能和林家合作的公司，那至少也规模不小。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一个公司的负责人，竟然监控上看，是消失在了别墅里。
　　监控里，只看到人回了别墅。
　　可是却没有看到人出来。
　　人却在别墅里不见踪影。
　　至于公司……公司里的员工对失踪了的老板完全不知道他的踪迹，就算是打电话给他们老板，也无人接听。
　　这么一个也算是经营起很大家业的有钱人，人间蒸发了。
　　找不到人，林总这亏不是白吃了么。
　　他就特别生气。
　　“找不着他，那他的家人呢？”林总不是说，这个人很爱自己的家人，经常打电话的么。
　　可说起这个，林总不仅脸色难看，甚至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恐惧。
　　“警局的人去查了这个人这一年多的电话信息。他打出的电话是个空号，之前属于他的妻子。可他的妻子一年前过世，这个号码就停机了。”


第94章 
　　周师叔今天是帮张师兄顶班，毕竟张师兄才是警局处理非正常情况负责人。
　　不过因为大长老今天是遇见张师兄才抽抽了，所以张师兄还在泰康医院守着难得出现了醒来迹象的大长老。
　　周师叔今天顶班，不过却很敬业，耐心地对苏沉香说道，“记录上显示，他不仅打通了这个电话号，而且对话时间都很长。这里面问题很大。”
　　已经停机，属于一个过世的人的手机号，竟然打通了。
　　不仅打通，而且还有长时间对话。
　　那和他对话的是谁？
　　他这电话怎么打通的？
　　想想怎么能不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苏沉香一下子就明白林总为什么脸色难看了。
　　“也就是说，这个人现在消失了。而之前拨打过的电话，属于他过世的妻子。”这么诡异，明显不能用普通人的手段去报仇雪恨，林总很失望吧。
　　“不仅这样。”林总突然说道，“他打电话的时候，我确信听到电话里有女人的声音。”
　　他想想那人打电话时温柔的表情，曾经多么觉得这朋友顾家正派，值得结交往来，现在就有多么不寒而栗。
　　“要么是装神弄鬼，要么就是真鬼。”苏沉香想了想，就对林总说道，“不过您之前去过他家里？那个时候，他家里要么没有问题，要么问题就大了。”
　　“不过既然他打出莫名其妙的电话，那几乎可以肯定，他接触的那鬼不简单。”
　　她这判断，连周师叔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苏沉香竟然能直接断定。
　　可这有什么依据呢？
　　林总疑惑地看着自己这曾经的便宜继女。
　　曾经的豪门继女笑了一下。
　　“你去过他家，却一点鬼味都没粘上，说明这鬼谨慎狡猾，收敛身上的气息。我之前可都没从林雅的身上闻到味儿。”太说明问题了。
　　林雅的身上，之前可干干净净的。
　　能小心到这份儿上，她都忽略过去，那是真谨慎。
　　和其它厉鬼不一样。
　　这就吸引了苏沉香的注意力。
　　周师叔：……
　　虽然知道苏沉香是小辈里的精英弟子，可这鼻子……似乎有点太灵了啊。
　　“那当然，一点阴气都不能从我的嘴下……眼皮子底下逃走。除非这鬼吝啬。”苏沉香飞快地说完，垂头想了想，又慢吞吞地说道，“既然这个人找不着了，那别人呢？”
　　她抬头，看着林总笑了一下，笑眯眯地问道，“那徐丽呢？这人专门帮她做媒，说不认识她，骗鬼呢！”
　　徐丽也问题大了去了好么。
　　林总沉默了片刻。
　　“她也不见了。”
　　“不见了？”
　　“不仅她，安嘉嘉最近也找不着人。我还去寰宇娱乐问了一下，寰宇娱乐带安嘉嘉的经纪人说，她请了很长时间的假，说要出门散散心。你也知道，她最近因为和你的纠纷形象很糟糕，就算不暂时离开娱乐圈，也没有人愿意用她。”
　　林总平静地对苏沉香说道，“她和徐丽关系很好，而且警局查到了她和徐丽的出城记录。”
　　可徐丽和安嘉嘉从高速离开，之后就不知去向，也不知道去哪儿散心去了。
　　现在旅店都是实名，可却没有查到她们的记录。
　　这两个人也没影了，林总的心情更糟。
　　他本来是为了省事儿，娶个老婆在家里照顾孩子家庭，顺便陪自己出席一些酒会什么的。
　　谁知道本以为就是个一门心要嫁进豪门的小女人，竟然还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想想因为娶了这个女人，不仅自己，连林雅都差点受害，林总忍不住用力地攥紧了手。
　　他一定得把这些人给找出来。
　　要不然，想想林家的背后还有这么一双双眼睛觊觎着，甚至还会连累林雅，他就寝食难安。
　　“周先生，这件事如果麻烦的话，我们愿意捐赠费用。”林总对周师叔说道。
　　“这都是林总的心意。”如果是普通人家，周师叔一定不会要什么“辛苦费”。
　　可既然林总是有钱人，那天师大人就不客气了，白云观也是要生活的对不对？
　　他坦然接受，只是沉吟了一下就对林总说道，“警局那里当然会继续追踪那几个人。剩下的，就是我们的工作范围。小香，既然你觉得那个人问题很大，那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那别墅看看？”
　　他觉得还得苏沉香这么专业的出马。
　　哪怕已经经历过一次被拯救，也更相信苏沉香，可看到比苏沉香年长的周师叔都要问她意见，林总心里还是忍不住惊讶。
　　不过他老奸巨猾，没有在脸上露出表情。
　　“那影楼呢？”苏沉香干脆地问道。
　　“影楼的确有问题。”周师叔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对苏沉香说道，“已经被把守住了，里面有几只厉鬼，回头都是你的！”
　　当看到小姑娘顿时一亮的眼睛，周师叔慈爱地看着她。
　　自家孩子就这么一点小爱好，能不满足她么！
　　不过想到在影楼发现的问题，周师叔微微皱眉，对苏沉香说道，“这些厉鬼都依附在各种照片上，手法也很奇怪。”
　　苏沉香不怕奇怪。
　　只怕吃不饱。
　　“那我都去看看。对了，听说大长老醒了？”苏沉香就贼兮兮地打听。
　　“不算是彻底地醒过来。”周师叔微微摇头，低声说道，“生魂离体十几年，哪那么容易恢复。”能生魂归位就很令人惊喜了。
　　想想夏天那会儿突然发现大长老的生魂回来了的惊喜，还有他一直都在昏迷的失望，周师叔叹息了一声说道，“只要活着就好。魂回来了，就有希望。”
　　生魂是不能长时间离开身体的。
　　如当初的蒋师侄，生魂离体一晚上，就在镜子里跟厉鬼纠缠一晚上，到现在还有点后遗症。
　　可大长老在鬼城十几年，面对无数厉鬼的侵袭，想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的脸色暗淡了片刻。
　　苏沉香就懂事地不再提这些事。
　　她只是看向林总和林雅。
　　“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去那个人的别墅看看吧。”
　　“那，那我家……”林雅不安地说道。
　　苏沉香明白她在害怕什么。
　　撞鬼的别墅，住着总是会疑神疑鬼。
　　“你这别墅现在很干净，不用担心。”她抱着桃木剑埋头，先把甜点和奶茶都给消灭了，这才揉着只有微微起伏的小肚皮对林雅说道，“不过如果你还觉得害怕的话，那就先搬去别的地方住。”
　　有钱人么，又不可能只有一个房子，换个地方也不难。
　　想想，厉鬼都觉得要仇富。
　　她都没有挑挑拣拣。
　　“那我还住这里。”林雅顿了顿，看向林总。
　　林总微微颔首。
　　周师叔刚刚在这别墅里给布下了几个厉害的风水阵，收了他不少辛苦费。
　　他住在精心布置的别墅，比住在别的地方放心多了。
　　“如果你们去那家别墅，那我也过去看看。”吃了大亏的林总是不可能只坐在家里等着的。
　　他恨得牙根痒痒，可脸上依旧沉稳，顿了顿，对苏沉香客气地说道，“还要麻烦你，小香。”他对苏沉香的态度比从前更好了，就像是……曾经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一个没有价值的拖油瓶。
　　可现在的苏沉香，是值得他交好的，能带来巨大帮助的“朋友”。
　　苏沉香无所谓这种态度转变，也不义愤填膺，也不喜极而泣。
　　她从不在意活人对自己的态度。
　　只要能给她带来吃的就行。
　　“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林总皱眉。
　　“苏沉香去的话，那我也去。”林雅拒绝坐享其成。
　　让朋友去冲锋陷阵，自己躲起来……
　　还是那句话，她嫌掉价。
　　她非要跟苏沉香一起去别墅，林总犹豫了一下，想到苏沉香和林雅关系越好，对林雅或许日后会更有帮助，他没有再拒绝，亲自开车带着几个人就去了自己那商业合作伙伴的别墅。
　　因为林家撞鬼，佣人们全都中招，现在还在医院，这车还是林总给开的。
　　想想今天在林家没见到佣人，连端茶倒水都是林雅亲力亲为，苏沉香就多嘴问了一句，“他们还好吧？”
　　佣人们只不过是被鬼迷晕关起来了。
　　被苏沉香把阴气给拔除以后，就没什么事了。
　　不过大概受到的惊吓比较厉害。
　　“身体没有问题，不过吓坏了。”林雅抿了抿嘴角，对苏沉香说道，“他们大部分都要辞职，我爸答应了，给他们三倍的薪水，也给医院留了钱，他们可以在医院休养到他们觉得可以离开的时候。”
　　正常人知道主人家见鬼，当然是离开得越快越好，林雅不觉得这是背叛……要是她，她没准儿跑得更快。
　　只是她发愁的是，林家撞鬼这种传闻，在林家佣人连夜辞职全都跑了以后，就已经在他们那个求职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
　　就……林家现在找不到愿意来干活的了。
　　林总的薪水加到双倍，也没有人过来。
　　都双倍了……如果林家没鬼，怎么可能这么高的工资。
　　佣人们的眼睛也都是雪亮的。
　　想想今天吃的全都是外卖，再想想好大的别墅没有人清洁整理，林雅脸都青了。
　　严重影响生活质量。
　　苏沉香听到她的话，本来事不关己，可却下意识地心里微微一动。
　　“你说……没有佣人愿意来你家服务了是吧？”她犹犹豫豫，不知道合不合适说这话。
　　“怎么了？你有想要做这份工作的人么？”
　　“人是没有……鬼行不行？安分守己，神出鬼没……不是，我是说做饭超香，工作细致，阴风过境，保证一点浮灰都没有的那种干净……我有个手下，要结婚了，你懂的，想结婚前攒点私房钱。暂时可以给你打个短儿。”


第95章 
　　林雅瞪着给自己推荐个鬼的苏沉香。
　　“是你的鬼仆吧？”周师叔了然地问道。
　　天师么。
　　手中的鬼仆做点家务，其实是很正常的事。
　　周师叔觉得用鬼仆干活儿没问题。
　　不过似乎林家不大能接受。
　　“是她。她最近要结婚了。”
　　“鬼也能结婚？”
　　“多新鲜呀。”苏沉香严厉谴责林雅的物种歧视，郑重地说道，“鬼当然能结婚，能谈恋爱，还能赚钱养家呢！要不是我家小白心疼她对象，想做点事一起分担，我还不介绍呢。”
　　虽然小白她对象努力工作，说是要赚钱养家，可小白心疼自己的男朋友，而且，她并不觉得夫妻之间，非要自己躺着，却只让心爱的人去辛苦。
　　她也想和他一起出去工作，一起建设他们的小家呢。
　　虽然说苏沉香一直都有烧给小白零花钱，可小白却觉得，如果结婚了，那就不好意思再啃老……啃苏沉香。
　　她要找工作。
　　小白是个很认真要工作的鬼。
　　“……她做饭好吃么？”林雅瞪了苏沉香半天，突然问道。
　　“还行吧。之前她还教我做饭呢。她活着的时候很贤惠来着。”苏沉香慢吞吞地说道，“要不是我现在有了食堂，我都舍不得把她介绍给你。”
　　当初没遇到陈天北的时候，小白跟邻里之间八卦，给她找鬼多重要呢。
　　不过现在有了陈天北，总是提供给她很多好吃的，苏沉香就觉得小白可以解放了。
　　鬼生漫长，小白其实也可以有更多感兴趣的事，然后多一些自己的空间与生活。
　　她算了算，跟林雅问道，“你家给佣人多少工资？”
　　她贼兮兮地探听人家的商业机密。
　　林雅就给说了个数儿。
　　苏沉香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这些有钱人。
　　她怀疑现在市场上保姆价格那么高，都是有钱人炒起来的。
　　佣人的工资，比一般的公司小白领还多。
　　“如果你愿意雇佣她，那她可以收这个工资，不过她很能干，能给你干出俩人儿的活儿！”苏沉香决定内卷佣人这一行，很缺德地对微微意动的黑心老板林总说道，“您想想，活人的腿脚哪儿有鬼来的麻利呀！您在二楼招呼一声儿，活人跑过来那功夫，鬼仆都帮你把茶给热好端上来了！事半功倍，而且你让她消失，她肯定不在你们面前现眼。”
　　虽然对这些诡异的事保持着敬畏，可林总还是意动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可以暂时试用。”
　　“那行，那我回去问问她愿不愿意过来做工。”
　　“可以。”工作么，都是双向的，问问苏沉香的鬼仆愿不愿意暂时做这份工当然也是应该的。
　　林总没问题，林雅犹豫了一下，问苏沉香，“和她一起生活，会不会……”她不安地扯了扯外套，总是高傲的头微微垂下来，轻声说道，“会不会影响我和我爸的身体。”
　　人鬼殊途么。
　　“不会。我给她戴个符，她戴着符，身上的阴气无法泄露影响你们。”苏沉香安慰了一下。这才转头小声对周师叔说道，“而且小白好歹也是个厉鬼。林家如果有个风吹草动，她还能赶快来提醒咱们。”
　　她准备给小白一根自己的头发，保证她的安全，然后小心谨慎地看住林家。
　　徐丽这个女人，苏沉香怎么想都觉得古怪得很。
　　如果能在林家找到关于徐丽的线索，那就太好了。
　　她只希望徐丽不要去骚扰苏强，伤害到自己的家人。
　　“她会不会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周师叔沉吟着问道。
　　小白虽然是冤死鬼，戾气很重，不过看那样子不太像是个强悍泼辣的厉鬼。
　　“我又不是让她舍命保护活人。那是咱们的工作，不是她的。”苏沉香认真地说道，“她是厉鬼，对阴气和鬼气敏感，只要察觉到问题，她就逃跑就行了。”
　　然后回来跟她说一声就行。
　　更何况，苏沉香隐约地觉得，林家以后恐怕不会有恶客上门。
　　毕竟这件事惊动了白云观，林家成为白云观关注的焦点，傻子也知道不能自投罗网。
　　林家还是比较安全的。
　　苏沉香这才愿意把小白给送来打打工。
　　“也好。”周师叔欣慰地对苏沉香说道，“小香，你虽然年纪小，可做事很周全，很好，你是个让人放心的好孩子。”
　　他觉得从苏沉香的身上，看到了白云观光明的未来。
　　厉鬼完全不心虚的，扬起小脑袋，“昂！可不是！”。
　　她美滋滋地受到了表扬，心里美，因为高兴，又掏出麻薯面包啃了一个奖励鬼善心美的自己。
　　等她啃完了麻薯面包，林家的车子就停留在了一个很豪华的独院别墅外面。
　　这别墅里也全都是警局的人，外面扯了长长的警戒线。
　　周师叔带着他们一起进去，警局的警官们从别墅里撤出来，把现场留给更专业的人士。
　　苏沉香踏着厚厚的，据说可贵的纯羊毛地毯，脚步软绵绵地走在客厅里。
　　她吸了吸小鼻子，心里就有谱了。
　　这别墅正常。
　　可是太正常了。
　　毫无阴冷的味道。
　　违和感突兀，想当看不见都不行。。
　　一个也和这种邪异的事频繁打过交道的人，他的家里怎么会毫无阴气作祟。
　　她慢吞吞地走在别墅里，目光在别墅古董架上放着的几张大大的夫妻精修照片上掠过，坐在了客厅的沙发里，仰头看着死寂一片的别墅阴影。
　　“这别墅里曾经存在过一只有脑子的厉鬼。”
　　“你的意思是……”
　　“我早前见过一只厉鬼，周师叔大概也知道她。”看到周师叔茫然地看着自己，苏沉香耐心地说道，“就是之前给咱们指引过阴婚事件的那只红裙厉鬼。”
　　“原来是她。”周师叔恍然大悟。
　　“她有神志，和那些只知道杀戮还有肆意发布恐怖的厉鬼完全不同，可以聪明地收走身上留下的阴气。”
　　苏沉香想到那只吝啬到一滴阴气都不肯留给自己的红裙厉鬼，怨念地说道，“她所在的地方，其实也可以干干净净，让人感觉不到。”
　　那些内心充斥着混乱还有邪恶恶意，蔑视弱小的普通人的厉鬼，从不介意身上的阴气会引来什么，肆无忌惮地放出身上的气息。
　　可还有一种厉鬼，褪去了混乱，变得更狡猾，更拥有理智，也更危险。
　　当然，苏沉香才没说她自己呢。
　　她，她不是为了要害人才收敛身上那恐怖的阴气。
　　就是为了能吃口饱饭而已。
　　他们完全不一样！
　　“没错，你说得很对。如果这别墅里有这么一只厉鬼的话，那的确不会让人察觉。可这厉鬼……”如果不主动暴露出痕迹的话，那上哪儿找去啊！
　　苏沉香扭了扭自己的小身体，哼哼了两声……其实她还是有办法的。
　　想当初在古宅的时候，厉鬼中也有几只这么狡猾的，收敛身上的阴气不想让她察觉，可还是被她给翻出来了。
　　虽然翻出来的只是几只烤地瓜，可甜蜜蜜的，至今让她印象深刻。
　　苏沉香就对周师叔小小声地说道，“办法还是有的。比如……”
　　“你想生魂离体！”周师叔脸色一变。
　　生魂的确能更容易感应到厉鬼的存在。
　　“不，我不想！”苏沉香板着雪白的小脸儿说道。
　　她不是不想生魂离体。
　　而是苏沉香这具身体肯定有问题。
　　虽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问题，可这个身体死死地把她困在了身体中，没有办法脱离。
　　想一想，苏沉香就觉得遗憾。
　　要不是没有办法离开这个身体，她早就每天放学回家老老实实地让身体睡在家里的床上，然后离开身体快快乐乐地跑去抱着自己的食堂睡觉去了。
　　……能睡在食堂，那得是多么幸福的鬼生。
　　她怨念了一下，这才对紧张得不行的周师叔说道，“还有一种办法。就是需要强大的精神支撑，我会很辛苦。”
　　她拼命暗示。
　　周师叔秒懂。
　　“回白云观，给你加餐！”
　　“那抓住的厉鬼……”
　　“等问完了重要的问题，也是你的。”苏沉香还能想到自己的鬼仆的饭，这是太善良厚道的好孩子。
　　周师叔欣慰地微笑，苏沉香也乖巧地笑。
　　她就去了这别墅的书房，让大家都留在外面等着，自己坐在书房的老板椅里，一双眼睛突然转变成漆黑的颜色。
　　诡异的漆黑的眼瞳的视线看到了更多的看不到的东西，就算是阴气干干净净，可她还是感觉到了突兀的东西。
　　阴冷的气息在她的身上翻卷，满头的头发就像是活物一样在阴气之中翻滚，指向了一个方向。
　　苏沉香的手努力地挣脱开身体的束缚，隔着层层叠叠的空间，化作一只黑色的小爪，抓向了一个方向。
　　一声尖锐的惨叫。
　　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
　　周师叔一声怒喝，还有林雅的尖叫声。
　　苏沉香飞快地把阴气中的小黑爪收回，一双手重新白白胖胖，漂亮的眼睛恢复如初。
　　她简单打理了一下凌乱了的头发，打开书房。
　　从书房里跑出来，就看见周师叔站在林总父女的面前，正指着缩在二楼的走廊处的一个男人，还有趴在他背上死死和他纠缠在一起的女鬼怒斥着什么。
　　当看到周师叔手里提着桃木剑劈过来，那女鬼发出了惊恐的叫声，那个西装干巴巴挂在身上，憔悴到不行的中年男人突然挡在周师叔的剑前，大声叫道，“想要伤害小优，你先杀了我！”
　　爱情感天动地的样子。
　　可爱情就能害别人的性命啦？
　　苏沉香撇嘴，快步走过来，一脚踹在这下作活人的身上，把他踹得满地打滚。
　　“滚你的吧！”


第96章 
　　她一脚踹过去，一个小姑娘而已，力气才能有多大，可那已经精神很不好的男人顿时滚在地上。
　　连女鬼都挨了这一脚风声，动弹不得。
　　看见他们这样狼狈，周师叔唾了一口，上前就把桃木剑丢在他们的身上。
　　男人挣扎着抬起头，泪流满面，护着身后那个被桃木剑压制，扭曲而苍白的女鬼，尖叫着说道，“我有钱，我给你钱！你们放过我，我愿意把钱都给你们！”
　　他害怕得不行的样子，苏沉香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他背在身上的那女鬼。
　　看了那女鬼没有感情的苍白瞳孔两眼，她就嗤笑了一声，靠在二楼的栏杆上，慢吞吞地说道，“这鬼才养了一年，没什么大能耐啊。”
　　怪不得他们没跑。
　　如果有厉鬼空间的厉害厉鬼，早就卷着活人跑远了。
　　可这厉鬼虽然能够隐藏住活人的踪迹，却依旧没有办法带着他离开。
　　所以，这家伙一直都在别墅。
　　只不过是藏在厉鬼空间，又极力收敛阴气，没有被之前来搜查的人发现而已。
　　苏沉香倒是对这女鬼有点好奇。
　　这种隐藏住身上的阴气，还能忍耐着知道不对来搜查的活人下手免得引出更大麻烦的厉鬼，算是很稀罕的。
　　狡猾。
　　希望能好吃。
　　闻了闻，这厉鬼身上有血腥味儿，能吃！
　　她的眼睛就亮了。
　　“陶总，没想到吧。”林总仗着两个天师在，终于忍不住那新仇旧恨，走得离这个男人靠近了一些，冷笑说道，“没想到我竟然还能活下来？”
　　想想他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干的好事，林总就恨不能把他的皮给扒了。
　　他扯了扯一本正经的领带，冷冷地说道，“现在说说吧。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还有，当初要跟我做生意，是不是你早就有阴谋。”
　　他盯着这个狼狈得不行的陶总。
　　此时此刻，连那只恐怖的厉鬼都不能让林总畏惧。
　　陶总恐惧地看着他。
　　显然，当看到本以为必死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都会觉得恐惧。
　　可很快，他就苦涩地笑了。
　　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背着背上的女鬼，更加恐怖，垂着头喃喃地说道，“我不是故意要害你。可他们说，只要我帮他们做这件事，他们就能让小优变成活人。”
　　他的眼睛亮得诡异，回头，含情脉脉地看着背后那个女鬼，轻声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小优在一起！林总，你不明白，我是普通家庭出身，能走到现在这个阶级，付出了很多。这些年我一直忙于工作交际，很少回家，忽略了小优……”
　　他哭着说自己的伤心故事。
　　苏沉香简直都要吐了。
　　总是听活人讲故事，连饭都不香了！
　　活人为什么都这么有倾诉欲？
　　要听客户倾诉，现在连害人的都不放过她么？
　　可怜的香香只想吃饭而已。
　　太难了。
　　鬼生太难了。
　　“他们说的要你太太变成活人，是附身，夺舍别人的身体，是不是？”
　　什么美好的爱情。
　　苏沉香忍无可忍，冷漠地戳穿。
　　正微微露出动容，显然被回头是岸的爱情轻微打动的林雅脸上的表情僵硬了。
　　就是……本来一个很梦幻的爱情故事，为什么揭穿得这么直截了当。
　　梦都碎得稀巴烂。
　　苏沉香还能不能行了？
　　这陶总脸上的深情也凝固了。
　　“我，我知道这样不对！可小优是无辜的啊！为了我，她一直都在忍受寂寞，陪在我的身边。我好不容易功成名就，可她却……”
　　“对不起她的人是你。你觉得这么愧疚，这么遗憾，怎么想和她在一起，你怎么不说下去陪她呢？”
　　苏沉香毫不客气地对这人面兽心，好话说尽坏事干绝的家伙嗤笑地说道，“怎么着，只许你牺牲那么多无辜的人成全你的爱情。你怎么不说和她死在一块儿呢？少扯没用的，没人儿爱听！你被捕了！现在说说徐丽的事！”
　　她盯着这个看起来就很憔悴的男人，低声问道，“你怎么认识徐丽的？徐丽现在在哪里？还有，徐丽怎么会和你们这种人有接触。”
　　她对美好的爱情就是这么冷漠，就连林总都半天没吭声。
　　周师叔，老单身贵族了。
　　听到师侄的话，满意地微微颔首，觉得她的确是白云观中的翘楚。
　　这么冷静理智，有前途！
　　“徐丽……我没有见过她，也不认识她。她的事，是有人要我和林总提一提。”
　　陶总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一个花季少女能这么铁石心肠……不是说十几岁的小姑娘最好骗的么？
　　难道都是在骗他！
　　他看着苏沉香那双讥讽里，又带着说不出的幸灾乐祸，不知道在取笑他什么，反正看他的目光仿佛是在看傻子的眼睛。
　　这种目光让他莫名背上发凉，战战兢兢地说道，“就连，就连林总不答应复婚就让他去影楼照相，也是有人要我这么做的。”
　　“什么人？”
　　“一个年纪大概四十岁上下的天师。当初小优过世，我很悲痛，他找上门，说，说可以帮我把小优挽留下来。”
　　陶总觉得背上的厉鬼越来越沉，大概是因为桃木剑的原因吧。
　　他趴在地上，虚弱地说道，“我本来以为他是个骗子，可谁知道，他真的把小优找回来了！这些日子以来，小优的情况越来越好，理智越来越多，还能陪我聊天了。只要，只要他再帮我找一个可靠的身体，小优就能回到我的身边！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他说得真心实意。
　　甚至忍不住想到当年，当看到阴冷的阴气里，死去的妻子浑浑噩噩走到他的面前，他是怎样的恐惧，又是怎样的欣喜若狂。
　　他又仰起头，挣扎着叫道，“我给你钱，所有的钱都给你！你们放过我们吧！”
　　他只是想要夫妻团聚，又有什么错！
　　看上去多么可怜。
　　苏沉香最喜欢看的就是别人的悲剧了。
　　难道还要求厉鬼看人家大团圆呀？
　　“所谓她的情况越来越好，就是说这么久以来，你用活人‘喂’过她了。”这女鬼身上血腥味儿那么重，明显害过人。
　　而且，看陶总支支吾吾，欲盖弥彰，苏沉香本能地就想到，他隐藏着的，必然是人命。
　　看到陶总惊恐地看着自己，苏沉香嗤笑了一声。
　　“这么看，这货不仅害人，还是个二傻子。怪不得什么都不知道，是因为人家知道你傻，所以什么都没跟你说啊。”
　　这陶总问起那天师的容貌，形容不出来，明显是被动过手脚，可见那个作祟的天师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并不在意他把这些话交待给别人。
　　毕竟，没有真正有用处的信息。
　　周师叔也微微皱眉。
　　“鬼门倒是一贯习惯干这种勾当。”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又是鬼门？”苏沉香歪了歪小脑袋好奇地问道，“那老太太怎么样了？”
　　“她倒真是鬼门门人。现在还叫嚷着要见你一面，说不见到你，最重要的鬼门的信息死都不说。观主没答应。这种鬼门的人，心狠手辣，手段也诡异，谁知道会不会伤到你。只是最近鬼门出现这么多状况，大长老突然生魂归位……我怎么觉得这么微妙呢。”
　　周师叔皱眉说道。
　　苏沉香不觉得微妙。
　　她反而没觉得那个抽出来的厉鬼都臭臭的老妇有什么好防备的。
　　厉鬼从不畏惧活人。
　　“既然她想见我，我就去看看她呗。老人家么，尊老爱幼！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心愿，我愿意满足她。”
　　周师叔摇了摇头，没有立刻答应。
　　倒是他看着这个满地哭泣的陶总，看他的目光仿佛在看恶心的垃圾。
　　“这家伙送去白云观审问的价值都没有。不过他之前害了人，别管是他干的还是他背上的厉鬼干的，都算在他头上没毛病。杀人犯法，他这也算证据确凿。”
　　陶总这废物一样，发现跑不了就什么都交待的性格，送去给警察叔叔审一审，肯定什么都说了。
　　就算他不说，等苏沉香吃了他背上的厉鬼，也什么都能知道。
　　不过比起送他去法办，还有让苏沉香觉得更可乐的。
　　什么是比爱情更让人念念不忘的？
　　就是自以为是的爱情。
　　她不把这混蛋的爱情打得稀巴烂才怪。
　　“你说，你忙忙碌碌，害了人，身上背着人命，罪大恶极，都是为了你的爱情，为了你的爱人。”
　　见陶总趴在地上急切地看着自己，仿佛希望自己被感动，苏沉香笑了，笑出一口森森的小门牙，感动地说道，“真是挺感天动地的爱情。可你知道么？”
　　她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蹲在地上凑到陶总的耳边，一手推了他背上碍事的厉鬼一把。
　　“知道什么？”陶总突然不安地问道。
　　黑发小姑娘的眼里，闪过的全都是恶意还有冰冷的厌恶。
　　她看他的目光，居高临下，又像是在欣赏他此刻的狼狈还有痛苦。
　　“你背上背了这么久的这老婆啊，根本就不是你的小优。傻瓜蛋子，回头看看你太太的照片，你再回头看看你背上的那只……是一人儿么？辛辛苦苦忙忙碌碌养着的这只鬼，你不觉得她越来越沉？知道为什么那天师让你去害林家么？因为时候到了。”
　　在陶总惊恐的目光里，苏沉香眼底生出几分冷酷。
　　“她已经快成熟了，只需要再吃一个活人，就能离开你，化作解开束缚的厉鬼。最后一个活人，最后一个祭品……不就是你。”
　　真以为把他藏在厉鬼空间，是为了救他？
　　并不是这样。
　　只不过是……他是她最后的祭品，她在藏自己的食物而已。


第97章 
　　“你，你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苏沉香的话就像是把大锤，一锤抡在他的脑袋上。
　　陶总震惊地看着她。
　　苏沉香的话，让他感觉到极度的恐慌。
　　明明他亲眼看到他的妻子来到他的身边。
　　明明每天她都趴在他的背上，温柔得如同曾经的每一次那样和他说话，心疼他工作辛苦，耐心听他的对商业对手的不满和抱怨。
　　明明每一次通电话，都是她的声音，她的关心和叮嘱。
　　那是和曾经的妻子完全一样的容貌还有温柔。
　　怎么可能是假的。
　　“你竟然敢相信鬼。鬼最擅长欺骗，迷惑活人。”苏沉香嗤笑了一声。
　　厉鬼从不是善类。
　　一个照面就迷惑住活人，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他曾经记忆里的人，这很难么？
　　多简单啊。
　　想当初陈总在中环项目，也因为这种迷惑，以为自己有了一个“女朋友”呢。
　　虽然被迷惑，被厉鬼欺骗蛮可怜的，可苏沉香一点都不觉得这陶总被欺骗感情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地方……坏事儿都是他主动去干的，人都是他主动去害的，难道还有人逼迫他么？
　　既然这样，现在装什么被欺骗后的伤心欲绝呢。
　　她蹲在陶总的面前，看着他激动地把头拼命转向背后的厉鬼，像是在求证什么，也像是想要找到苏沉香欺骗自己的证据。
　　可下一秒，他背后的女鬼突然尖叫了一声，奋力在桃木剑的压制下张开恐怖的大嘴，一口咬在陶总的脸上。
　　男人一声惨叫，半张脸都鲜血淋漓，几乎被啃咬下来。
　　鲜血从厉鬼的嘴里流淌着，满地都是。
　　显然苏沉香说的没错。
　　在厉鬼的眼里，已经发现它的问题的陶总，就是它最后的食物，不能让他跑了。
　　连声惨叫在别墅里回荡，厉鬼和活人纠缠在一起，满地的鲜血，让整个别墅都变得骇人了起来。
　　林总眯着眼睛，一只大手捂住林雅的眼睛不让孩子去看着血腥的一幕，却看见苏沉香兴致勃勃蹲在原地看戏，一点都不觉得害怕的样子。
　　林总觉得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他是见多识广的老油条，才能勉强忍住心里的恐惧。
　　可苏沉香才多大，竟然面不改色……笑的超甜。
　　他没吭声。
　　不过这一刻，看陶总这么凄惨，林总满意极了。
　　不看见这家伙这么惨，怎么对得起那一天的午夜惊魂。
　　倒是苏沉香听着这一声声的惨叫，也不知道这陶总到底哪儿疼。
　　是发现厉鬼并不是自己的妻子，无知地当了厉鬼的储备粮疼，还是脸上挨的这一下更疼。
　　不过苏沉香也不是什么魔鬼么。
　　看到陶总的脸都几乎要被咬下来了，算一算，也勉强算是先替那些被他害了的人出了一小小口的气，她这才站起来。
　　弯腰，她直接给了那只在自己的面前还敢咬人的厉鬼一巴掌，骂骂咧咧地说道，“在我的面前还敢动手，我看你是没把本大人放在眼里！我可没冤枉你，你看你，犯案进行时！”
　　罪大恶极，鬼赃并获，就应该被吃。
　　这女鬼的惨叫都没有发出来，消失在了苏沉香的面前。
　　一个大大的金华火腿滚落在苏沉香的面前。
　　沉甸甸的，全都是肉！
　　苏沉香眼睛瞪圆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能收获这么大的，揉了揉眼睛，很没有见识地伸出小爪子去摸了摸这大火腿。
　　使劲儿地拽到自己的面前，又摸了摸，确定的确是一只大火腿，没有在做梦，她的眼睛才亮了。
　　这火腿很大，沉甸甸的。
　　周师叔看了一眼，顿时皱眉，低声说道，“这鬼很凶。”幸亏这是被抓住了，要不然，一旦养成，必然不好对付。
　　他松了一口气，也不会和师侄抢食，更关注的却是那个抱着一张几乎被撕扯下来，血淋淋恐怖得跟厉鬼也差不了多少的脸的陶总。
　　苏沉香偷偷掐了一点火腿抿进嘴里，尝尝味儿。
　　等周师叔拿出手铐把陶总给拷上了，她才含糊地说道，“这家伙特别缺德。之前害了几条人命喂给这女鬼，都是他雇佣到家里的佣人……他故意雇佣了一些很偏僻很穷困地方的佣人，还按时给这些人的家里送工资，让人以为佣人还活着。他本来还想找流浪汉，不过现在不是到处都是监控么，他没那个胆子上街去害人，所以就把目标定位在佣人的身上。佣人消失了，尸体都埋在他家的别墅花园里。只要把尸骨翻出来，他就跑不了。”
　　陶总想害林总这件事，没有办法审判他。
　　因为厉鬼作祟，这没有办法证明是陶总的罪。
　　可他家院子里的尸骨，却是他的罪证。
　　害了那么多人，陶总也应该受到法律的审判，给那些被害人一个公道。
　　“那就好。”周师叔嫌恶地提起疼得浑身抽搐的陶总，直接拖着这个虚弱又卑劣的男人出了别墅。
　　虽然之前警官们查找了整个别墅没有发现人，现在却被推出一个大活人很诧异，可天师么，手段那么多，能找到人也不奇怪。
　　听到周师叔简短地讲述了一下陶总作案的事，警官叔叔们没有二话，直接又送了陶总一辆带铁窗的警车。
　　至于疗伤……警局里有简单的治疗办法，先进局子去吧。
　　“那小香，你也来。”周师叔坐在警车上，对苏沉香说道，“正好，再去看看那家影楼的问题。”他看向用一只稚嫩的肩膀嘿咻嘿咻扛着鲜红颜色的金华火腿的苏沉香，觉得这一刻，小姑娘真是卖力极了。
　　她小小一颗，却扛着个超大火腿，摇摇晃晃的。
　　她还讲究自力更生，坚决婉拒了一旁觉得她有点辛苦，热情地要帮她提着火腿的一位热心警官。
　　他的话让苏沉香眼睛一亮。
　　她今天到底是什么好运气。
　　竟然一天里，遇到这么多好吃的。
　　只不过是做了三枚固神符而已，就要这么补的么？！
　　“好呀！”
　　任劳任怨，从不拒绝工作，就算是辛苦也依旧洋溢着笑容不愿意让长辈愧疚的小姑娘，让周师叔本来就不那么冷血的心顿时柔软了一下。
　　他迟疑地看着大冷天满头都是薄汗，眼睛清亮单纯的小姑娘，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使唤童工……虽然白云观有把男人当骡子使的悠久历史，可苏沉香不一样！
　　她还是个孩子。
　　还是一个对白云观来说，格外珍贵的女孩子。
　　女孩子，当然是来爱护，而不是使唤的。
　　“要不，改天吧。”周师叔心疼地说道。
　　苏沉香瞪圆了眼睛。
　　吃饭怎么还能改天。
　　今天的饭哪儿能明天吃。
　　“不不不，请一定要我去做事！您说过的，我有能力，那有能力本就应该承担更多义务！请务必让我干活儿！”
　　她扛着大火腿，急了，抓着周师叔的袖子哼哼唧唧地说道，“让我去吧师叔，我知道师叔舍不得我挨累，可如果我不去工作，不也要留给同门么。师叔心疼我，我舍不得让师叔师兄们奔波辛苦。”
　　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可甜！
　　周师叔心里更软，看着这个就算是撒娇，还舍不得把肩膀上的大火腿放下的苏沉香，叹了一口气，柔和地说道，“那就再辛苦你一次。”
　　回去就给他家小香表功。
　　这么好的孩子，工作积极，爱护同门，尊师重道，友爱客户，嫉恶如仇，聪明冷静，完美！
　　得全白云观大表扬，做楷模，让弟子们都要向他们小香学习。
　　今年观里弟子辈的先进劳模名额……一定是香香的！
　　他算是答应了，苏沉香一声欢呼，就爬进了警车。
　　“苏沉香！”林雅在这时候叫了一声。
　　苏沉香趴在庄严的警车车窗上往外看，对林雅笑。
　　顺便，扶了扶肩膀上摇摇欲坠的大火腿。
　　这火腿……留着当年货儿……
　　因为觉得这一趟出来得划算，而这间接都是林总父女带来的，苏沉香对林总和林雅就比从前热情多了。
　　听到林雅喊自己，她就探出小脑袋对林雅关心地说道，“林雅，你快回家好好休息吧。今天血呼啦的，你肯定心里不好受，还有那个……”厉鬼用天然的笑容对林雅说道，“多喝热水。”
　　周师叔：……
　　这是什么直男发言。
　　林雅嘴角抽搐地看着她。
　　“苏沉香，我就是想说一声谢谢你。还有，你家那个谁……介绍当佣人的那位，我和我爸答应了。”
　　想想苏沉香那笑嘻嘻地一巴掌抽翻厉鬼的样子，林雅不由想到那女鬼一口咬烂陶总半张脸的血腥。
　　她的脸微微发白，快步走到警车旁，踮起脚尖看着车窗里探出小脑袋的苏沉香，咬了咬牙说道，“还有，以后驱鬼小心点。不要，不要离鬼太近。”
　　“你担心我啊？”苏沉香笑眯眯地问道。
　　“谁，谁担心你了！”林雅尖叫了一声，气愤转头快快地走了。
　　林总也客气地对苏沉香点了点头，带着孩子先去医院。
　　撞鬼，又看见陶总这样凄惨的下场，林总担心林雅会受到刺激，先送她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不提林总怎么紧张自家闺女，苏沉香只当警车后排陶总一声声慢慢衰弱的惨叫不算事儿，扛着金华火腿一本正经地坐在警车上，小腰板儿笔直，就跟在学校一样郑重。
　　周师叔看见了，都替她累得慌。
　　他心疼孩子，先请警车回了一趟苏家，让苏沉香把火腿留在家里。
　　苏沉香，感动！
　　她师叔就是懂她！
　　对大家道了谢，苏沉香嘿咻嘿咻扛着鲜红的大火腿就回了家，打开门，苏强正得到电话在家里等她。
　　看见闺女扛着个火腿就进来了，这火腿鲜血一样嫣红，看着不怎么正经……不过苏强是个粗糙的男人，没觉得这火腿有什么问题，反而眼睛一亮，急忙帮闺女换个手，摸了摸这大火腿，贤惠地问道，“那晚上吃蒸火腿？”
　　“年货……”
　　“先试吃，看看质量。”苏强掏手机，熟练地翻开美食app，心疼地说道，“辛苦一晚上还干活儿，得给咱们好好小香补补！”
　　这火腿看着就该是他家小香碗里的饭。


第98章 
　　在苏沉香的眼里，她爸爸简直就是二十四孝好爸爸。
　　“那我回来吃饭。”苏沉香急忙说道。
　　“别太累了。”苏强担心地摸了摸苏沉香的小脑袋瓜儿说道。
　　“吃饭哪有觉得累的。”苏沉香抓了一只麻薯面包啃着，在苏强念叨着“那就再拿火腿炒个莴苣”这样的话里，流着口水下了楼。
　　警车急忙开动，先送了陶总进了警局，交接完毕，周师叔才带着苏沉香飞快地开向之前林总提供的影楼的位置。
　　他一边开车，一边跟苏沉香说这影楼的问题说道，“影楼的负责人已经被控制起来。不过我们观察了一下，这负责人应该问题不大。可他的影楼里会出现覆盖在照片上的厉鬼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奇怪。”
　　“如果不是负责人有问题，那就是工作人员有问题呗。”苏沉香歪着小脑袋说道。
　　不过猜谁是坏蛋不是厉鬼的业务范围，她没怎么走心。
　　她就对影楼厉鬼是啥味儿感兴趣。
　　之前那俩影楼出道的厉鬼是甜品来着。
　　“我们也是这么怀疑。现在正在排查影楼的工作人员。不过说起来不知道算不算巧合，就在前两天，这家影楼有工作人员辞职。这人的工作是洗拓相片。”
　　周师叔不知道身边的小姑娘思想已经放飞。
　　毕竟不是警局的人，他仓促接手这些事，知道的有限，回答的有些迟疑。
　　不过看他这个说话的态度，苏沉香就觉得，他应该是在怀疑这个负责洗拓相片的工作人员。
　　这样直接接触照片的人，苏沉香又没有见到，没有直接下定义。不过她还是提醒了一声说道，“不管怎样，既然出现了有人把厉鬼覆盖在相片上这种问题，那就得小心点。这家影楼就算被端了，那全市影楼，小照片店太多了。”
　　她看见周师叔脸色凝重，就没有再说什么。
　　白云观里的前辈，都是见多识广的老手。
　　她一只涉世未深的小菜鸟，用不着在别人的面前班门弄斧。
　　她只管吃就行了。
　　只有吃饭才是她的强项。
　　想一想即将到来的饭，苏沉香就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等到了那家装修得特别漂亮的影楼，苏沉香就发现的确是有点意思了……说起来，陶总曾经嘴里期待的，说有人答应会给他妻子化作的厉鬼寻找一个身体，竟然也不算是那个他口中说的神秘的人物在信口雌黄。
　　比如这种把厉鬼覆盖在照片上，之后取而代之，让照片上的厉鬼侵入活人的身体，占据夺走活人的身体取代他的一切这种做法，听起来不就很耳熟。
　　这不就是林总差点遇到的事么。
　　可见这两者的背后，没准儿还是一个人在作祟。
　　苏沉香就弄不明白。
　　好好儿的活人，为什么总是要用鬼魅的手段。
　　好好地做个人不好么？
　　为什么总是想要借助，想要使用厉鬼的力量去害人。
　　“想不通，想不通。”她站在影楼的漂亮又奢华光亮的一楼会客厅里，也不在意影楼外拉扯出的长长的警戒线，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那些漂亮的各种客户照片。
　　懂得约束身上气息的厉鬼不太多，所以这影楼里有什么玩意儿，苏沉香闻一闻就知道了。
　　她也没粗心，粗心不仅浪费自己的饭，而且也是对普通人的不负责，所以躲到了一个单独的没监控的屋子里，放出身上的阴气搜索了一下。
　　等她出来，就指点出了几张之前没有被发现的照片。
　　照片上，有的是全家福，有的是情侣照，更多的，却是很多漂亮的艺术照。
　　人物照片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可苏沉香站在这些照片前，看着照片上那些微笑着看向镜头的人物，吸了吸小鼻子。
　　那些微笑的人物一动不动，安静得和普通画像没有分别，可苏沉香用不着去断定一张照片无辜不无辜。
　　她就是不客气地把手摁在这些人物照的脸上，用力抓紧，慢慢地把一条条尖叫扭动的人影从照片上扯出来，丢到地上，噼里啪啦打一顿。
　　周师叔目瞪口呆。
　　虽然见过很多次苏师侄驱鬼，可每每再次见到，都会感到震撼。
　　周师叔看着埋头抽鬼的小姑娘，总觉得这画面微妙地熟悉。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这种熟悉感，也是他初次见到苏沉香就对她格外有亲切的原因。
　　他一个愣神的功夫，那些刚刚还安静的照片，在苏沉香抽出两个蛋黄酥后，再也忍耐不住一样，相片上本来安静微笑的脸同时扭曲，苍白的脸死死地看了苏沉香一眼就要逃走。
　　下一秒，那只小爪子在一声声念叨着“一个都不能少”，一个个地把都要挣脱相框的人影抓出来，抽成棉花糖，牛肉干，蛋黄派……
　　好吃的零食落了一地。
　　苏沉香满足地捏着一只鲜红的猫爪棉花糖，对周师叔笑。
　　“哎呀，回头可以做一杯猫爪咖啡。”
　　香醇的……速溶咖啡上放置一颗鲜红的猫爪棉花糖，多漂亮，多有少女气氛和仪式感。
　　苏沉香美滋滋的。
　　她勉强在周师叔面前忍了忍，才没有把棉花糖塞嘴里，一边弯腰收获着这满地的零食，一边念叨着“大丰收”。
　　这么干脆，顺便还把影楼里的阴气给清了清，清理出了一个胖胖的棉花糖，苏沉香就笑嘻嘻地抱着这些好吃的对周师叔说道，“我家小白特别爱吃。”
　　“你真是辛苦了。”周师叔还没来得及动手，这影楼就干干净净。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抱大腿。
　　“等回头，让观里给你结算酬劳，还有，你做了这么多事，为观里做出了这么多的贡献，回头我跟观主说说，让观里再拿一些你感兴趣的道法给你。”
　　比如八卦风水，五行演算什么的……周师叔想想自己，就跟苏沉香说道，“多看看风水这方面的也不错。风水现在赚得多，而且不是很危险。”
　　最危险的，莫过于驱鬼，还有给算命。
　　一个是直面厉鬼。
　　一个是泄露天机。
　　结果都一般般。
　　周师叔就是怕了这两样，所以只选了最普通的风水，只给人布置格局之类的。
　　他这话是好意，苏沉香把好吃的零食都塞进了包包里，感激地道谢。
　　看她这一天这么辛苦，周师叔再也舍不得让她去见鬼门的那个阴婚的老妇人，直接送她回家。
　　苏沉香回了家里，就闻到了香味儿，一看，苏强正忙着做饭，顺便切了好些火腿在做饭。
　　苏铭今天和谭美约会，晚上不回来吃饭，倒是陈总，厚着脸皮来蹭饭。
　　闻到金华火腿的香味儿，陈总胃口大开。
　　可这也不是给陈总吃的呀！
　　面对陈总饥饿渴望的视线，还没等苏沉香坐上饭桌说拒绝的话，苏强犹豫了一下，把一大碗糖色漂亮，剔透喷香的红烧肉放在陈总的面前说道，“陈总尝尝这个，好吃。”
　　他一边说，一边憨憨地说道，“还有个白灼菜心。荤素搭配，都是专门给陈总做的。”都专门给他做了，那不全吃了，能对得起苏强的一片关心么？
　　陈总二话不说，埋头苦吃，忙着消灭红烧肉和白灼菜心，顾不上别的。
　　苏强给苏沉香端了一碗汤色鲜红的火腿萝卜汤。
　　苏沉香一口闷，飞快地拿小筷子夹菜。
　　厉鬼火腿就是香！
　　怎么做都好吃。
　　苏强笑呵呵地看着这两个这么捧场，觉得都是对自己厨艺的肯定，一边开心地夹了清炒蘑菇吃，一边劝他们多吃点。
　　等陈总和苏沉香两两躺在沙发上摊着圆鼓鼓的肚子，苏强看了一眼苏沉香那连菜盘上的油都拿馒头擦得干干净净，呆了呆，全都拿去清理干净。
　　他顺手把血红的火腿塞进了阳台上一个干净的大口袋里，扎紧。
　　小香爱吃，得好好保存。
　　陈总正跟苏沉香说话呢。
　　最近他在陈氏集团的工作环境还算是不错，不过想想还是让他觉得毛毛的，就跟苏沉香小声说道，“你怎么还在老爷子跟前挂号了？”
　　天知道，陈家老爷子要见他，他本以为是陈塘那败家子又给自己使绊子，没想到老爷子对他和颜悦色，还说要给他加加担子……
　　“你答应了？”苏沉香哼哼着翻了一下肚子问道。
　　“没有。我觉得心里有点慌，就说我才回国没两年，还撑不起沉重的担子。”直截了当地说，陈总就是怂了。
　　他虽然一门心地想要爬进陈氏集团的总部，做一个陈家的高层精英，可事到临头，当陈氏真的将担子交给他，陈总又觉得极度的不安。
　　他婉拒了陈家老爷子，顺便就皱了皱眉说道，“他像是不经意地说到了你，说要我和你好好相处……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不经意。”
　　像陈家老爷子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说出没有意义的话。
　　可这是暗示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之前不是有点冲突么。”苏沉香就把当初遇见陈家老爷子的事说了。
　　陈总恍然大悟。
　　“怪不得，对了，你是个天师，还是很有能力的天师，老爷子找上你也情有可原。”他说这话苏沉香就格外好奇，眨了眨眼睛问道，“陈氏对有能力的天师这么渴望么？”
　　这话没什么问题，陈总却年轻精英的范儿却差点没绷住，猥琐地笑了两声，又急忙忍住，对苏沉香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北他爸不是除了小北没别的孩子么，他一直都挺着急的，非说自己是因为被诅咒了。这么多年，但凡有点名气的天师他都找遍了，陈家就没有不知道的。”
　　不能让女人怀孕倒不是什么要被取笑的事。
　　可也不能乱搞封建迷信是不是？
　　去看看医院，相信科学，不好么？


第99章 
　　陈总的吐槽，苏沉香听过很多遍了。
　　她对陈家着不着急没兴趣，嗯嗯地点了点头。
　　陈总还在继续说话。
　　“我就是觉得……怎么说呢。本部看重我，我觉得挺高兴的。可最近合计合计，就是觉得不对劲儿。”
　　他第一次接手集团的重担，就是接了中环项目，好家伙，差点把自己赔进去。
　　第二次接管集团的影视制作公司，陈塘就要作怪，要拿个有问题的项目来坑他。
　　好在陈总人善心美运气好，都躲过了，不过陈总还是觉得，现在集团的看重似乎没什么好处。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那他提到我哥了么？”苏沉香就想侦查敌情。
　　陈总微微摇头。
　　“没有。”
　　苏沉香听了，就觉得陈家那老头儿未必没有留意到苏铭。
　　只不过是忌惮她是个天师，没有露出对苏铭的留意而已。
　　这么想想，那给苏铭的保命的符箓就更重要了。
　　谁知道陈家老头儿会不会失心疯干坏事。
　　他很聪明，试图和苏沉香示好。
　　可苏沉香不愿意拿自己的亲人去赌这种人的“善意”。
　　保命的符就格外重要。
　　因为吃饱了，苏沉香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扎陈总的心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两天和孙婧怎么样了？”
　　陈总在追那位名叫孙婧的女明星，苏沉香天天刷娱乐版，当连续剧看，看得可高兴了。
　　当然，陈总的眼光不错，她好奇地问过李嫣关于这个名叫孙婧的女明星，李嫣说她在娱乐圈一向名声很好，而且没有什么嚣张跋扈的传闻，对人也很和气，从不耍大牌。
　　虽然娱乐圈的人设也就是听听就算，也未必不是在伪装，可苏沉香还是觉得，就算是装的，那至少也说明人家大明星是很聪明，也算是知道正确三观的了。
　　她无聊地随口问了一句，陈总沉默了一会儿，对苏沉香说道，“我跟孙婧现在关系还不错，做朋友么，有时一起吃个饭，聊聊天谈谈工作和生活也挺好的。就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过脸上却露出了恼火的样子。
　　“就是什么？”
　　“我最近在追孙婧的新闻不是经常上热搜么。”陈总就慢慢地说道。
　　“嗯呢！我天天能看到。我们班的女生都喜欢看你和她的新闻。”苏沉香干脆地说道。
　　重点高中的女孩子也喜欢拿这些娱乐新闻调节枯燥的学习生活。
　　对于破孩子天天热衷看自己的八卦，陈总老脸一红，心情特别复杂。
　　他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可想到了一件事，本来不想抱怨的，却还是没忍住。
　　“那你知道最近还有谁在追求她么？”
　　漂亮的单身大明星，又没有已经答应谁的追求，人人都可以去追求，公平竞争。
　　如果是公平竞争，那陈总不会这么生气。
　　他还没有那么小气。
　　毕竟，他一向尊重孙婧。
　　就算孙婧答应了别人的追求，那也是因为他不够好。
　　孙婧又不是他的所有物。
　　可这次孙婧的追求者，如果不是苏沉香多嘴问，陈总说出来都觉得恶心。
　　“谁啊？”
　　“是陈塘。”
　　“谁？”
　　“陈塘。”看到苏沉香一个翻身从沙发上滚起来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陈总就强忍怒火跟她分享这件让人恼火的事，对苏沉香抱怨说道，“我最近不是经常上热搜，都知道我喜欢她么。陈塘……我之前和他关系一直都不好，他拿我没办法。”
　　陈家老爷子之前似乎教训过陈塘，而且陈塘一直都在焦头烂额地忙着被陈天北举报的那几个项目，所以一直都没法腾出手来对陈总做点什么。
　　可就算害怕老爷子，不敢再跟陈总有冲突，可恶心他还是没问题的。
　　陈家老爷子也不会因为为了女人的争风吃醋就对陈塘再训斥什么。
　　“知道我喜欢孙婧，他就公然去追求孙婧去了。孙婧现在正在个剧组拍戏，他捧着鲜花就去探班，还要请孙婧吃饭。”
　　“热搜上没见到啊。”
　　“孙婧花钱撤热搜了。”陈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要是陈塘在他的面前，他都一拳把他砸成馅饼！
　　没见过这么可恨的人。
　　有妻有子，外面养着那么多的情人，竟然还来追求别人的心上人。
　　陈总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地跟苏沉香说道，“这就是专门冲着我来的，故意的。可有什么大不了冲着我来，牵连别人就太过分了。如果他没结婚，追求孙婧也没关系。可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把孙婧当什么？而且闹起来，孙婧的名声还要不要？那会被人骂小三不说，而且，孙婧也不是物品。”
　　不是他和陈塘之间纷争的战利品。
　　陈塘不尊重女性。
　　更没有尊重过女性的想法还有她的名声。
　　现代社会，人们的道德标准很正直。
　　一旦和插足别人家庭这种丑闻联系在一起，大明星也撑不住。
　　“他还挺有恃无恐的。”想想笑容爽快干练的明枫，苏沉香真觉得陈天北他爸就是地上的一摊泥。
　　她的小拳头硬了。
　　更让她觉得的确可恶的是，既然和明枫夫妻之间没有感情，想要追求别人，为什么不先离个婚？
　　离婚难道很耽误时间么？
　　“他以为谁都会捧着他，一追求就喜极而泣。”陈总讥讽地说道。
　　陈塘的地位的确比他高多了。
　　陈氏集团的太子爷，身家无数，虽然人到中年，不过保养的好，很英俊，又一向大方，是比年轻的分公司的负责人更有竞争力。
　　不过说到这里，陈总脸上不由露出甜蜜的笑容，那笑容甜的，把苏沉香的牙都要甜倒了，眼睛微微闪亮地说道，“他这么自以为是，可不明白，这世界上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喜欢他这臭德行的。孙婧就没要他的花，也没去和他吃饭。”
　　当然，能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那肯定不会硬邦邦地拒绝。
　　孙婧没有得罪陈塘地婉拒了他的好意，虽然陈塘不怎么高兴，不过碍于孙婧一口一个“您真是位绅士”还是晕头转向被哄走了。
　　第二天，孙婧花钱撤了被狗仔拍到的照片的热搜，据说陈塘还很不高兴，质问她难道觉得和他一起上热搜很丢脸。
　　孙婧依旧温和地说，“不能因为这些绯闻影响您和陈氏的形象”。陈总看着这样明明气得眼睛通红却要和和气气说话的心上人，觉得她真的很不容易。
　　在娱乐圈里生存，的确是很辛苦的事。
　　“都是因为我才让她面对这种事。”陈总低声说道。
　　孙婧被这么随意羞辱，却没有责备他。
　　想一想孙婧差点因为这些绯闻就被人羞辱辱骂，被人诬陷或许插足陈塘的家庭，陈总就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愧疚万分。
　　“我最近经常去她拍戏的剧组探班，不仅是为了追求她，也是好好保护她。至少陈塘再敢来找她，也用不着她出面，我可以给她挡住这些事。不打他个满脸开花替孙婧出了这口气不算完。”
　　陈总揉了揉满是油水的肚子，继续说道，“大概是因为陈塘对她做的这种事，所以……我现在不太想承担陈氏的什么重担。”
　　他面对升职犹豫，不仅是因为怂，而是因为，如果他一直留在陈氏，就永远被陈塘压住。
　　陈塘永远会觉得高他一等，想对他怎样就怎样。
　　怎样才能让陈塘不敢来骚扰他看重喜欢的人，这也是陈总一直在考虑的事。
　　男人么，为了爱情，会充满了勇气还有野心。
　　苏沉香没说什么，心里就明白了。
　　陈总这是心思活泛了，在陈氏集团待不住了。
　　怪不得他刚刚那么猥琐地嘲笑陈塘要去看医生，想来也是没忍住对陈塘的那点厌恶。
　　“不过他真是讨厌。”苏沉香就说道，“要不你再举报他吧。”
　　“举报？”
　　“我觉得这货肯定不知道安分。他最近又管着什么项目没有？如果有，那就举报一波呗。”经常举报陈塘，有利于陈塘的大脑血管活跃和身心健康。
　　苏沉香毫不心软，在陈总的若有所思里慢吞吞地说道，“当然，你直接举报不太好。不如把资料和从前一样整理给陈天北，让他举报。”
　　陈天北可是大孝子呢。
　　陈总缓缓点头。
　　“你说的没错。”举报陈塘，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他眼睛一亮，顿时跳起来，高高兴兴地忙着整理举报文件去了。
　　加班，黑心老板这一次是自愿的！
　　看见他这么高兴地走了，苏强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一看，有点遗憾地捧着一大碗银耳雪梨汤出来说道，“还想留陈总喝甜汤。”
　　他坐在苏沉香的身边，把浓稠的甜汤舀出来给她，一边念念叨叨地说道，“你拿回来的火腿挺好，可惜了，要是有银耳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苏沉香捧着小碗喝得可开心。
　　虽然小肚皮圆滚滚，可她还能喝三碗！
　　“银耳啊。”她若有所思地说道。
　　苏强用力点头。
　　苏沉香记下，看看回头能不能抽点银耳回来炖。
　　她一口气喝了四碗甜汤，心满意足地回房间整理自己的吃的。
　　把影楼里抽出来的零食都收在自己书桌下的小抽屉里，学习累了伸手就能拿到，她一边掏出剩下不多的麻薯面包啃，一边给陈天北发短信，问问白云观现在的情况。
　　陈天北的信息很快回复。
　　“大长老怎么样了？”苏沉香看他接电话方便，就打电话过去关心地问道。
　　陈天北在电话的另一端似乎顿了顿。
　　他沉默很久，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醒过来几秒，又晕过去了。不过既然能醒过来，说明大长老已经在好转。”
　　陈天北又沉默。
　　这似乎是还有什么情况，苏沉香不由问道，“难道大长老还透露了重要消息？”
　　难道醒过来那几秒，报了她那食堂……鬼城的坐标？


第100章 
　　苏沉香顿时激动了。
　　“是有点事。”陈天北含糊地说道，“等上学我跟你说。”
　　他似乎在电话说不清，就不再提这件事，转而问她今天在林总那的情况。
　　“周师叔把你夸出一朵花，观主还很遗憾，说是可惜了，没让大长老见你一面。”
　　“就那么紧张的几秒钟，我就不占用大长老的时间了。”苏沉香，乖巧！
　　果然，陈天北就很满意了。
　　苏沉香不非要见大长老他就暂时放心了。
　　他想想大长老醒来时那双虚弱却清明，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就觉得，苏沉香在大长老的面前十有八九要掉马。
　　今天苏沉香没有出现在大长老的面前，陈天北松了一口气，他对苏沉香轻声说道，“等再过一阵子，我先看看情况。”
　　作为白云观的小精英，苏沉香总是要拜见大长老的。
　　趁着还有时间，他先培训培训苏沉香。
　　至少……不能再让她嗷嗷地喊“饿！”了。
　　“好的呀。”苏沉香依旧乖巧地说道。
　　陈天北为她操心，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倒是她美滋滋地跟陈天北说了自己今天抽出什么好吃的了，陈天北耐心地听了，又听苏沉香说道，“对了，今天陈总跟我说，陈家那个家伙竟然还去追求女明星。是不是太不把明总和你放在眼里了？”
　　陈塘大张旗鼓地追求女明星，如果闹上热搜，那得让人怎么嘲笑明枫和陈天北。
　　现在可还没离婚呢。
　　苏沉香觉得自己得提醒一下陈天北，不能轻轻放过这么嚣张的家伙。
　　“无所谓。这又不是他第一次追求女明星。”陈天北对陈塘这种行为一向漠然。
　　“你为什么要漠然？”
　　“……什么？”
　　“你们和他的确没感情了，可还有法律关系呀！就算不伤心，可也伤脸呐。他不是人，可你也不能对他不干人事无动于衷。”
　　苏沉香歪了歪小脑袋，疑惑地对突然沉默下来的陈天北说道，“就算暂时不能跟他离婚，把他当做无关紧要的人，可他闹出这种事，也是在打你和明总的脸。为什么要让他神气活现，有恃无恐地欺负人？”
　　小心眼的厉鬼觉得活人很奇怪。
　　就算不咒他，那也不应该漠然视之。
　　光清高有什么用。
　　“我妈觉得他恶心。”
　　“明总觉得他恶心，不稀罕搭理他，那就你上呗。他公然给你们丢脸，恶心你们，那你就直接物理攻击，打他的脸！北哥，你可是校霸！你的拳头不用在这上面，会生锈的呀！”
　　苏沉香苦口婆心，觉得遇到这种事，直接抡上几拳才是最重要的。
　　陈天北从没有想过竟然还有这样的处理方式，愣住了。
　　“你说的对。”他喃喃地说道。
　　“那可不！”苏沉香的小胸脯挺起来，哼哼着说道，“而且你身上阴气这么重，不都是他害的。北哥，再不揍得他满地找牙，看见你就要跑路，他就老了，不禁揍了。”
　　邪恶的厉鬼用歪理邪说哄骗着单纯的活人当殴打亲爹的大孝子，声音都充满蛊惑，年轻单纯的活人哪儿见过这个呀，顿时内心摇摇欲坠，已经动摇。
　　陈天北嗯了一声，说道，“等我和我妈聊聊天，我就去揍他。”
　　“你还聊天？”这次是厉鬼没见识了。
　　“我和我妈好不容易能坐在一起，我想多陪陪我妈。”以前他身上有阴气，吸引厉鬼，所以一直都离他妈远远的。
　　现在能坐在母亲的身边，一起说说自己上学，社交上的新鲜事，分享自己的生活给他妈吗，这是很珍惜的时光。
　　陈天北觉得，可以先陪明枫一段时间，自己再去找陈塘。
　　苏沉香这一次茫然了。
　　“还要陪家长聊天啊。”
　　她突然想，虽然她总是围着苏强团团转，帮他做家务，和他开开心心的，可似乎从没有想过要陪苏强聊天。
　　记忆里的苏沉香，从来都对陪父亲说话是不耐烦，觉得很无聊，也觉得没意思的。
　　她嫌弃苏强什么都不懂，嫌弃他思想落伍，还有和他说的年轻人的生活上的新鲜事，苏强也听不明白。
　　可是苏沉香却忘记了。
　　如果她什么都不说，那苏强又怎么会懂得那些新鲜事物呢？
　　他只是一个努力赚钱养家的普通男人，忙碌着工作，很少分心去关注那些新鲜事。
　　苏沉香突然垂了垂小脑袋，手机贴在耳边，想到了很多很多。
　　她觉得她老爸贴心，贤惠，是因为他永远都顺着她，从没有让她为难过。
　　就像是……就像是她驱鬼的工作，还有来往着那么多的客户，还有白云观的前辈。
　　他明明担忧得不得了，每次她工作的时候送她出门，碎碎念要她小心，也每一次都等她回家，多晚都要一起吃饭，绝对不会先动筷子。
　　他也会在她回家的第一时间先无声地扫过她是否安好。
　　可她没有想过要把工作上的事说给他听，那他就算再担心，也从来不会多嘴追问她的秘密。
　　他怕不识趣，让她不高兴。
　　“不识趣”。
　　什么时候父亲的关心，需要用这么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词汇来形容。
　　“苏沉香？”陈天北在她不说话很久，突然问道。
　　“没事。谢谢你陈天北，你让我有明白了很多。”原来她一直都享受着苏强的包容。
　　来自于父亲的包容。
　　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很好很好的女儿，其实，她也还只是将将及格。
　　做人原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苏沉香抓了抓小脑袋，放下陈天北的电话，又打开房间的门走到客厅。
　　苏强正在给她洗衣服。
　　现在天已经冷下来了，外套很厚实，因为是买得很贵的外套，只能手洗，他埋头心无旁骛地给她洗着厚实的外套。
　　苏沉香站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走过去，靠在客厅门边，想了想对苏强说道，“今天我去林总家了。之前他家不是撞鬼了么，把林总和林雅吓坏了。今天我和周师叔就去帮他找害他的人。”
　　她慢吞吞地把今天自己都做了什么工作说给自己的父亲。
　　正搓洗着外套的苏强诧异地抬头看她。
　　苏沉香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没遇到什么危险，能让我遇到危险的厉鬼还不存在呢。”她就像是讲故事一样，讲着那无耻又卑劣的陶总，还有所谓他的“爱情”故事。
　　这些，或许曾经在家的时候，她和陈天北，和其他人谈论的时候苏强会同样听到一些。
　　可这样单独说给他听，却是第一次。
　　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里，苏强突然红了眼睛。
　　他看着站在灯光下的自己的孩子，偏了偏头，之后却露出了笑容。
　　“抓住了人就好，这陶总真不是个好东西。林总这是被徐丽连累了啊。”他声音沙哑却轻快地跟女儿一起“讨论”。
　　这样的讨论，聊天，是他从没拥有过的。
　　他从来不敢主动问，因为他怕他的小香会再一次觉得他烦。
　　可现在，他的孩子却耐心地听着他这没有半点建设性的笨笨的回应。
　　“可不是。我都骂他了。而且他活该，被女鬼咬烂了一张脸。我和周师叔都看出来了，不过都没管……他脸上那伤口上都是阴气，愈合不了。”
　　虽然是阴气，不过苏沉香却没有抽出来，冷眼看着那些阴冷的孽气融合在陶总脸上的血肉里。
　　周师叔也当没看见。
　　可见，无论陶总怎么装可怜，可大家也都没有被他骗了。
　　“他害了那么多人，都是罪有应得！”苏强很有正义感地说道。
　　苏沉香用力点头！
　　“还有，林总家最近没有佣人敢上门，我想推荐小白过去打打工。她不是要结婚了么，想攒点私房钱。”
　　她轻快地和苏强说着自己生活里的每一件有趣的事，抱怨了一下这么多搞事的家伙都要影响自己的学习了。
　　苏强一边憨憨地应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傻傻的见解，一边笑得傻乎乎的。
　　父女俩的谈话一直到苏强把衣服全都清洗好，挂在阳台上，苏沉香这才打着哈欠说道，“那我回去睡了。明天还得问陈天北大长老的事呢。”
　　“大长老？”
　　“白云观的大长老，陈天北说比观主还长了两倍，观主得管他老人家叫师叔祖来着。德高望重，而且特别厉害。”
　　“特别厉害。”苏强本来也要睡了，听到这话，停留在房门口不动了。
　　“应该是吧。能生魂在厉鬼中生存十几年，还活着生魂归位，的确不是一般人。而且陈天北很尊敬他，说他嫉恶如仇，舍己为人，反正是值得尊重的老人家。”
　　“比，比观主还厉害么？”苏强磕磕巴巴问道。
　　“那肯定的。”
　　“你见过这位大长老么？”苏强有些不安地问道。
　　看到他不安地看着自己，苏沉香眨了眨眼睛，疑惑地说道，“我今天不是有工作么。”
　　“是，是啊。那小香，这么厉害的大长老，你都是晚辈里的晚辈，拜见他的机会，不要和你师兄们争。人际关系得搞好啊。你最晚进白云观，就算是比师兄们都厉害，可他们还是你的前辈，我是说……”
　　苏强本来也不是很聪明的人，顿时磕磕绊绊起来。
　　苏沉香就笑。
　　“知道啦，知道啦。我不和师兄们争，您放心。”
　　她一口答应，苏强这才放心地去睡了。
　　第二天，他早早地给苏沉香做了早饭，就送她上学。
　　苏沉香到了学校，陈天北已经到了。
　　等她开口问起大长老的事，陈天北抿了抿嘴角，拿笔飞快地划动，之后，把白纸推到她的面前。
　　苏沉香看了一眼，茫然地看向脸色异样的陈天北。
　　他给她写了个“艹”字是什么意思？


第101章 
　　“这是什么意思？”
　　苏沉香看着这张纸，就对陈天北问道。
　　难道是什么神秘的天书？
　　陈天北抿了抿嘴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大长老只醒过来很短的时间，看见了观主在身边，就写了这个字。”
　　想到在病床上，大长老浑身都不能动弹，拼命地用一根手指虚弱地在床单上写了这么三笔，陈天北就微微皱眉，低声说道，“不过大长老醒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很清醒。”
　　有的生魂虽然归位，不过神智却再也不能回复，会浑浑噩噩。
　　可看大长老的样子，却像是依旧清明，依旧认识他们。
　　他的眼里有光亮。
　　那说明他的生魂很坚固。
　　这其实是让白云观观主很疑惑的一件事。
　　按说在阴气弥漫的鬼城，在厉鬼之中十几年，生魂不可能不受影响。
　　可似乎鬼城带给大长老生魂的危害微乎其微。
　　这是让人高兴的事。
　　可也是让人觉得很困惑的事。
　　如果不是大长老清醒过来之后马上又陷入昏迷，观主肯定会关心地问问，大长老在鬼城的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煎熬过来。
　　又是怎么在鬼城保全了他自己。
　　不过大长老就算是说不出话却依旧坚持地留下了这三笔，坚持着，仿佛这三笔比任何事都重要，就让陈天北心情有点复杂。
　　大长老的生魂没有问题，反倒是躺在医院的身体，因为十多年没有工作，所以一时连声带都滞涩无法说话。
　　要不然，大长老也不会只留下这么莫名其妙的信息。
　　想到自己在医院看到的情况，他喃喃地说道，“张师兄留在大长老身边了。因为大长老当时……看了张师兄一眼。”
　　围拢在大长老病床前的弟子那么多。
　　可陈天北却发现，大长老是真真正正，目标明确地看了张师兄一眼，甚至，昏迷前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他的身上，似乎有话要说。
　　他说不出来，喉咙无法发声，苍老僵硬的脸抽搐着，在床单上留下了这三笔，之后再一次人事不省。
　　因为觉得或许大长老的醒来和张师兄有关，所以观主把张师兄留在医院，让他陪护大长老，想着或许大长老还会因为张师兄能再次醒过来。
　　这倒是让苏沉香觉得观主考虑得没毛病，她就歪着小脑袋看纸上这个“艹”字。
　　“什么意思啊？”
　　这可比做题难多了。
　　做题好歹还有个逻辑。
　　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草’？观主没说什么，不过是我猜的。”
　　“草？什么草？”狗尾巴草？
　　“就是，你知道心情不好，或者好不容易大难逃生，用什么来表达内心的激动……”
　　苏沉香瞪圆了眼睛。
　　“不能够吧？”
　　“也没准儿。大长老的性格暴躁，特别喜欢这类……嗯，用词。”陈天北襁褓的时候大长老就失踪，因为仰慕感激大长老这位恩人，所以陈天北这些年问了同门许多关于大长老的事。
　　他就知道这位性格暴跳如雷的长辈最喜欢骂骂咧咧表达内心暴躁激荡的心情。
　　他迟疑了一下，就低声对苏沉香说道，“大长老当年最喜欢说的就是……”
　　入你仙人板板。
　　驱鬼抽鬼的时候，总是要凶神恶煞地来这么一句。
　　“……”果然是个暴躁老头儿。
　　超凶！
　　苏沉香抖了抖，心里生出几分对大长老的敬畏，就对陈天北问道，“那你这猜测跟观主说了没？”
　　“我又觉得可能不是。你想想，大长老清醒的时间这么短，他老人家应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么一个没有任何信息的词上。不过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天北想得多，苏沉香这厉鬼却觉得可以按照简单地去想，漫不经心，顺嘴就说道，“是不是草字头的什么。”
　　陈天北诧异地看着她。
　　“或许有这个可能。不过草字头的什么？地点，坐标，还是姓名……”陈天北就掏出手机，给观主打短信，说了苏沉香的猜测。
　　很快，观主的信息就回复到他的手上，先感谢了一下他和苏沉香的用心，之后就告诉他，这件事白云观已经开始在追查。
　　在全国范围，正在排查所有的有草字头的坐标地点还有姓名。
　　“观主说，他怀疑大长老写的这个字，是鬼门的人。”
　　陈天北垂头对苏沉香说道。
　　苏沉香抓了抓小脑袋。
　　“鬼门……”
　　这鬼门孜孜不倦地搞事，十几年不间断鬼城这个目标，让她觉得有点讨厌。
　　虽然她喜欢吃厉鬼，可如果厉鬼形成是建立在普通人被伤害的基础上，那她是拒绝的。
　　快乐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无论做人还是做鬼，都是一样的道理。
　　“鬼门虽然当年损失惨重，可却还有不少人跑了。能被大长老记住，并且一定要揪出来的，必定是鬼门中咱们的心腹大患。如果不是鬼门的人，也必定是鬼门的一个隐秘的基地。这种和鬼门正面杠上的事，得需要白云观调查，之后如果情况属实，就要汇同其他天师一起狙击鬼门，不是咱们一两个人单独可以插手。观主让咱们安心上学，好好学习。”
　　陈天北慢慢地说道。
　　“那如果真的是鬼门的人，身边一定会跟着厉鬼，或者知道鬼城的坐标吧。”苏沉香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放心，如果真的抓到人，一定少不了你的。”
　　“那就行。”苏沉香觉得观主真的挺好的。
　　还知道要他们好好学习，不要浪费时间还有心思在这些大人们去做的事情上。
　　她就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关心地对陈天北问道，“你去揍他了么？”
　　“嗯。”陈天北抬起修长的手，属于少年的，青涩却充满力量的漂亮的手，微微握紧，有力又结实，嘴角露出冷笑慢慢地说道，“我去他经常去的酒店外堵到他了。”
　　陈塘本来就不是一个修身养性的男人。
　　就算养了很多的女人，可他依旧花天酒地，在那些灯红酒绿的酒店里左拥右抱。
　　他守在他去的酒店门外，看见这个男人摇摇晃晃地出来，直接就把他拖走。
　　陈家的司机虽然看到了，不过想想陈天北是陈塘的亲儿子，还能殴打自己的亲爹？
　　司机就没下车。
　　陈天北直接把这垃圾拖进一旁的巷子里，照着脸上就是一顿打。
　　他不是想要绯闻，打妻子儿子的脸么。
　　陈天北先帮他的脸挂挂彩。
　　陈塘被打得哭爹喊娘。
　　陈天北却只是觉得心里出了一口气。
　　陈家……至今不肯答应和明枫离婚。
　　既然不肯离婚，那就天天等着挨揍。
　　陈塘也欠打。
　　“只打了脸么？”苏沉香遗憾地问道。
　　“还有肋骨。三根。”陈天北慢慢说道。
　　苏沉香这才满意了，觉得她北哥超厉害的。
　　“宁可挨打，也不肯答应跟没感情的妻子离婚，这是什么精神？这就是欠虐的精神。回头再堵他几次。”
　　苏沉香这厉鬼拼命怂恿陈天北大义灭亲，眼睛都放光，兴高采烈地说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儿心情好，连上课都精神百倍！
　　许老师来上数学课，哪怕一直都知道苏沉香爱学习，都被今天小姑娘那亮晶晶的眼睛给吓了一下。
　　那积极举手，积极上黑板来做题，积极参与课堂互动，许老师欣慰之余，又有点担心。
　　“学习也要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许老师下了课，专门走到后面跟苏沉香温和地说道。
　　“是！”苏沉香用力点头，站起来对许老师甜甜蜜蜜地笑，“而且还要补充营养。我爸天天给我做宵夜。”
　　知道你有个好爸爸了。
　　许老师笑着点头，又看了苏沉香的课堂笔记。
　　整齐而干净的笔记，详细，条理分明，重点也分明，让许老师明白，苏沉香是真的把这节课理解得很好。
　　她心里更高兴了，看苏沉香的眼神就像是茁壮成长的小树。
　　虽然做老师的，不大好表现出对某个特定的学生的偏爱，可许老师对苏沉香的温和，就和对探头探脑过来的王立恒完全不同。
　　她虽然还是笑着，却问了几个课堂上的知识点。王立恒痛苦地在许老师慈爱的目光里磕磕绊绊地回答。
　　“进步很快。”许老师是擅长夸奖这一挂的。
　　王立恒苦涩地对许老师笑。
　　托许老师的福，他现在每天放学回家，三个家教一起照顾他。
　　特别幸福。
　　“期末听起来远，一眨眼也很快就回到。希望你们都能考出自己的进步。”
　　许老师又关心了其他的同学，都照顾到了，这才赶在下节课上课之前离开了教室，顺便让学习委员统计一下不久要去听英语演讲竞赛的同学的名单。
　　苏沉香当然踊跃报名，就算是不能上场也要当观众见见世面，陈天北可有可无，不过苏沉香既然愿意去，他陪着去也没关系。
　　王立恒不怎么愿意去，被李嫣冷笑着在名单上按了指印儿……签了大名。林雅犹豫了一下，看了苏沉香一眼，也报名了。
　　她心不在焉，不过等到了中午，就走到了苏沉香的桌前，对苏沉香说道，“谢谢你。”
　　“没事，反正你付钱的。”苏沉香更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什么时候去面试小白？”
　　招聘厉鬼还需要面试的么？
　　林雅茫然了一下，看着苏沉香认真的表情，抿了抿嘴角。
　　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阴森苍白，诡笑扭曲的恐怖女鬼的形象。
　　这个形象，在看到喜气洋洋，脸上笑成一朵花儿的清秀女鬼，破碎了。
　　“……厉鬼？”
　　厉鬼都这么活泼爱笑的么？
　　她见的鬼少，苏沉香可别骗她。


第102章 
　　“林小姐是吧？”看到林总跟林雅坐在咖啡厅的包间里，僵硬地看着自己，小白热情地问道。
　　她为了今天的面试，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阴气滚滚的头发整齐梳好扎马尾，露出清秀干净的脸。脸上的血迹也都擦拭干净，红裙子都努力绷住不要往下滴血了。
　　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文文静静的漂亮大姑娘。
　　如果她不是飘着进来，林总真是想不到。
　　“她就这么进来了？”
　　“小白是厉鬼，比较凶，普通的阳光对她没有用。”
　　“是啊是啊！”比较凶的小白急忙点头，期盼地看着林总父女。
　　苏沉香问她愿不愿意去林家打工，小白一口答应。
　　多在活人这儿赚点钱，买了纸钱烧给自己当私房钱。
　　虽然最近因为家里人经常给她烧纸，她的小金库也变得更加丰厚，可小白还是要自力更生攒钱和男朋友度蜜月。
　　“林总，林小姐，虽然我是厉鬼，可我很敬业。不让我去的房间，我不会动房间里的一滴灰尘。你们不想看见有佣人碍眼，我可以隐身服务！我上下楼出门没声音，工作麻利爱干净，做饭煲汤甜点什么都会，只要一份活人工资，带给您二位三个活人佣人的服务享受，特别划算！”
　　小白自吹自擂。
　　要不是苏沉香拦住了她，她今天能吹嘘一整天。
　　林总不动声色地看着这红衣厉鬼。
　　“那看家护院呢？”
　　“看家护院不归我管。我们大人说了，我是要结婚的人，保证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位。当然……力所能及，我一定帮忙。不过如果点子太硬，我只能跑得快，帮你们报警。”
　　活人真是黑心，要不怎么做了大老板呢！
　　花佣人的工资，还想让她兼职危险工种……回头和她的鬼朋鬼友吐槽一下这些贪心吝啬的活人。
　　比鬼心都黑啊！
　　小白严词拒绝。
　　虽然她这话不好听，可是实诚，林总抿紧嘴角没说什么，看着血衣鲜红，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小白，又看向苏沉香。
　　“我就是这个意思。她不干保镖，只做生活服务。”苏沉香慢吞吞地说道。
　　“我记得你的未婚夫是司机？”
　　“是啊。天天开网约车呢。”小白漫不经心地点头说道。
　　“他愿不愿意来做暂时的司机，开车接送我和小雅。”林总不是一般人，一般人不会看见一只厉鬼，就连她对象一起惦记上。
　　看见小白愣住了，诧异地看着自己，像是没想到他那么胆儿肥，还敢往家里招鬼，林总头疼万分，对小白说道，“只是暂时而已。”
　　他家的司机也跑了。
　　最近林总都是自己开车。
　　这不符合大老板的身份。
　　“司机可能不行。”小白犹豫了一下，婉拒说道，“您是有钱人，去的都是各种高档场合，见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我男朋友的真身恐怕很容易暴露。”
　　这不像是窝在林家不出去，别人察觉不出来她。
　　如果要开车带着林总到处跑，那些有钱人身边总有高人，到时候把她男朋友给斩妖除魔了也说不定。
　　小白是想赚钱，可赚钱是为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幸福生活。
　　又不仅仅是为了钱。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显然更在意自己的男朋友，林总不由露出几分诧异。
　　太像是……活人的思考方式了。
　　原来，厉鬼也可以这样理性地思考。
　　“我死前也是人，当然也有人性。”小白笑了笑，略过这个话题，对林总问道，“那我这面试成功了么？”
　　“直到过年之前，都要麻烦你。”林总沉吟了片刻，对小白说道，“因为要麻烦你照顾我和小雅，耽误你和你的男友相处时间，如果你觉得可以，就带你男友一起住在别墅。别墅现在空房间很多。”
　　佣人们都搬走了，别墅顿时空下来，林总皱眉。
　　住家佣人么，小白就要住在别墅。
　　“看看情况。”小白斜眼去看苏沉香。
　　她要是带着男朋友去住大别墅，她家小心眼，大别墅没得住的大人会不会记她小黑帐啊。
　　苏沉香面带微笑，笑而不语，特别乖巧。
　　完全看不出小心眼的。
　　有钱，就不小心眼。
　　以她现在的身家，买个别墅还是轻轻松松的。
　　别看她年轻，可天师这一行真的蛮赚的。
　　不说苏沉香，就是蒋师兄张师兄这样的年轻人，其实也身家丰厚，想要买别墅轻飘飘。
　　可现在苏沉香不非要住大别墅了。
　　大别墅那么大，不如小小的家温馨呢……苏沉香抖了抖小身子，心里哼哼了两声。她就想要是她爸再谈恋爱，那不得再买房子么。
　　到时候再说。
　　“如果有徐丽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放学时间，林总面试了小白，就带着林雅回家了。
　　苏沉香和小白回了家。
　　小白回了家就跑去和她男友分享自己的工作，顺便再恩爱一下。苏沉香也不管她，等回了家，看见苏铭和陈总都在。
　　陈总正眉开眼笑地说，“进医院了。脸上跟调色盘似的，嚷嚷着是让小北给打了。他也好意思……小北为什么打他，他心里没个数啊！”
　　陈总幸灾乐祸，苏沉香去换了衣服，洗了手，回来抓了桌面上一个青皮桔子吃，吃一口，酸得流泪。
　　不过这是食物，哪怕不是厉鬼美食，可苏沉香还是皱巴巴着小脸全都给吃了。
　　“酸就别吃了。”苏铭不忍目睹，给她喝温温的蜂蜜水。
　　“不浪费。”苏沉香坚持着说道。
　　“看看小香这家教。咱叔教得好啊。”陈总就拍马屁。
　　苏铭听了一下午黑心老板的念叨，看他还跟回家里来，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对了，爸，你给我签个字。”
　　“什么字？”苏强套着围裙忙里忙外，三个祖宗排排坐在沙发上等着开饭。
　　“物理小考，老师让在成绩单上签字。”苏沉香把今天物理出来的小考考卷拿出来给苏强看。
　　高中物理，那在苏强的眼里仿佛天书，不过唯独考卷上大大的九十八分他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鲜红的分数，苏强咧嘴笑，在苏沉香面前团团转，一边找签字笔，一边高兴地说道，“那，那再做个蜜汁排骨庆祝一下。”
　　“不是还有金华火腿么。”
　　陈总对火腿念念不忘。
　　“啊，那是小香的年货。”苏强老实地说道。
　　既然是年货，可肯定不能撒泼打滚儿要吃。
　　虽然陈总恍惚地觉得这年货预备得早了点，不过现在想想，那火腿鲜红的颜色……仿佛是小香要“补补”的那种。
　　陈总当初见过多少次苏沉香啃着鲜红的各种吃的“补补”啊，早就习惯了，当然不可能跟苏沉香抢饭吃。
　　更何况，也就苏沉香吃得下从厉鬼身上抽出来的吃的。
　　他就觉得，蜜汁排骨其实也很不错。
　　苏强给苏沉香签了字，美滋滋地去厨房忙活去了。
　　趁着这功夫，苏铭看了一眼苏沉香的物理考卷，看了上面的知识点，微微点头，觉得苏沉香这物理考得的确不错。
　　高中物理是非常令人痛苦的一门课程，苏沉香学到这程度，苏铭觉得只要保持住，那国内的名牌大学应该都差不多。
　　他放下考卷对苏沉香问道，“想好以后想做什么了么？”
　　“哲学。”
　　苏铭：……
　　行吧。
　　苏沉香做天师是很赚钱的，也不需要去考什么热门高薪专业。
　　“喜欢就行。”他没有驳斥她，却还是对她说道，“还有两年半，不着急，你再慢慢地考虑。”他难得温和，显然感情滋润，心都舒畅温柔了。
　　苏沉香美滋滋地答应了，看见陈总已经熟练地去冰箱拿饮料还有啤酒，就目视面无表情的苏铭。
　　苏铭思考了一下，委婉地对陈总问道，“不是说要去陪着孙婧？”
　　“孙婧今天有晚上的戏，我吃饱了再去陪她熬夜。”陈总简单地说道。
　　“那就别喝啤酒了。”苏铭说道。
　　陈总很听话地把啤酒放在一边。
　　苏铭就笑了笑。
　　“对了，等过年的时候，公司的年货之外，我再私人给你带一份。你带回去给老人拜年，就当是我的心意。”苏强现在就开始给苏沉香攒年货，是陈总没想到的。
　　他顿时想到苏铭给自己辛苦一年，而且私底下又是这么好的朋友，当然自己也应该给他的家人带些年货作为自己的心意。
　　他们自从认识后每年都是这样，苏铭年年回家过年都大包小裹，因此就是习惯地点了点头。
　　陈总笑容满面地看向苏沉香。
　　“麻烦了小叔和小香这么久，年货也给你们预备了。”
　　“啊这……”
　　苏强下意识看苏沉香。
　　看见苏沉香理所当然没有拒绝，他一向都听闺女的，憨憨地答应没有拒绝。
　　他见识少，可他的小香见多识广。
　　小香没有拒绝，他才不要摆出做家长的威严和她唱对台戏。
　　苏铭嘴角抽了抽，没说什么。
　　不过或许是陈总说的那样，说是离过年还早，可其实天一下子就进入了冬天一样。
　　苏沉香就觉得一转眼的功夫，时间就过去了。
　　当她再一次看见张师兄，都觉得过去了很久很久似的。
　　最近都是在和蒋师兄周师叔联系，看见张师兄来家里做客，苏沉香愣了愣。
　　“师兄不用陪在医院了么？”张师兄可一直都在医院陪着照顾昏迷了的大长老呢。
　　大长老第一次醒来后，就陷入了昏迷，没有再醒过来。
　　张师兄在医院陪伴了这么久，观主渐渐失望，就放他出来，让他能歇一歇。
　　“暂时别的师兄替我。”张师兄摆手说道。
　　他请假陪护这么久，工作积累了很多，观主让他回来好好休息，再把只有他才能处理的工作收拾一下。
　　他是真的很累，摆了摆手就瘫在了沙发上。
　　这一动，露出个让苏沉香诧异的小挂件。
　　“桃花符还在师兄身上？你不是和潇潇姐开始约会了么？”有了警花对象还挂桃花符，厉鬼小谴责地看着她家贪心的师兄。
　　“真的很贪心。”


第103章 
　　“啊这，忘记了。”
　　张师兄迎着自家师妹那谴责的目光，在沙发上挣扎了一下，咳嗽起来。
　　他是真的忘记了。
　　自从和王潇潇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他就觉得苏沉香的桃花符是真的厉害。
　　虽然桃花符这一类只是“心诚则灵”，本身只是讨个吉利，可他还是很珍重它。
　　桃花符一直挂在身上，最近忙，他忘了把这个给摘下来。
　　想想这些天在医院里挂着桃花符走来走去，张师兄不由汗颜，急忙把桃花符给摘下来，对苏沉香挽尊说道，“我不是花心，就是忘了。”
　　苏沉香也就是提醒了一下，看见张师兄很着急要辩白的样子，觉得他挺好玩儿的。
　　不就是个桃花符么。
　　“这种符，靠的其实都是人自己。只要人好，心善，做个好人，那就能得到别人的喜欢。”
　　张师兄就笑。
　　他的确是个人善心美的好男人。
　　要不然，也不能在遍地优秀男同志的警局脱颖而出，得到警花的青睐对不对？
　　“对了，有时间我过去拜见一下大长老吧。”苏沉香就慢吞吞地说道。
　　这位值得尊重的长辈，既然她知道了，那就应该过去看望一下。
　　哪怕大长老在昏迷，可这跟有没有去看望长辈没有关系。
　　哪怕只在病房外看一眼，也是她的心意。
　　她还是愿意去敬重这样的一位长辈的。
　　尊老爱幼，尊师重道么。
　　苏沉香是一只具有传统美德的厉鬼。
　　更何况大长老昏迷的时候她去拜见，觉得更安全，免得真跟陈天北担忧的那样，被看破原形挨一巴掌。
　　她这么要求，张师兄眼里不由露出几分暖意，却还是摇头说道，“最近还是算了，忙得很。”
　　不仅是苏沉香的学业，还有白云观里也忙得不行。
　　大长老一个“艹”字，整个白云观都震动了。
　　观主肯定不会觉得以大长老的性格，会在那么短的时间给出没有意义的信息，因此，正在彻查关于这个字会关于什么。
　　最大的可能，就是鬼门。
　　大长老深陷鬼城几十年，可能是知道一些鬼门的，不为人知的信息。
　　而“艹”要么就是某个地名，要么就是某个姓氏，反正最近白云观上上下下忙着追查这件事正忙得厉害。
　　不过还真的有点收获，通过追查这些，还真的有一些问题被发现，也让鬼门暴露出了一些曾经隐藏着很深的蛛丝马迹。
　　不过这些，张师兄最近只在医院，并没有参与更多，他要跟苏沉香说的却是另一件事，对她说道，“观主准备把大长老接回观中疗养，所以最近忙得很，又要转移大长老，兵荒马乱的，你去了未必能见到。”
　　“要转院？”
　　泰康医院不是挺好的么。
　　苏沉香去过泰康医院，觉得这家医院是很难得的环境，而且医疗环境都是最好的。
　　这是陈天北的母亲明枫，明总名下的医院。
　　算是“自己人”。
　　明枫感激大长老当年救了陈天北一命，因此这么多年，在照顾大长老的待遇上一直尽心尽力，而且提供的疗养环境都是最好的。
　　而且医院相当专业……这不比回去白云观更合适么？
　　苏沉香不明白观主为什么要把大长老接回白云观，人还没醒呢不是。
　　张师兄迎着苏沉香难得疑惑的目光微微摇头，有些凝重地说道，“大长老苏醒，对天师这一行震动很大。”
　　大长老苏醒这件事，当初泰康医院里兵荒马乱，而且白云观的人进进出出，恐怕是瞒不住人的。
　　大长老生魂归位，这在天师这一行，在正道固然振奋人心。
　　都说邪不胜正，大长老的经历正好说明一切。
　　可对于鬼门，还有另外一些邪魔外道，大长老的苏醒就格外恐怖了。
　　不仅是大长老当年就是一位格外强悍的天师，战斗在跟各种邪道你死我活的第一线，也让正道天师得到更多的底气还有帮助这一点点的事。
　　这里面，鬼门恐怕会更加害怕一点……大长老是从鬼城回来的，那鬼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大长老的生魂跑出来了？
　　更何况，他既然生魂归位，会不会将鬼城的位置，还有鬼城之中的情况透露给正道，让鬼门经营了这么多年的计划再一次落空？
　　还有，都说大长老苏醒，他苏醒到什么程度？
　　他还有没有当年，一言不合就一把子关上鬼城，让鬼门引出鬼王的计划彻底落空的能力？
　　大长老就成了如今想要重现鬼城的鬼门的巨大的障碍。
　　因为这个原因，鬼门有些藏着的浮躁的人都有点绷不住了，这段时间里，泰康医院里发生了不少怪事。
　　厉鬼入侵医院的事频频出现。
　　虽然白云观不惧怕这种事……一窝子顶尖的天师，还能怕几只厉鬼？
　　可是泰康医院成了鬼门瞩目的焦点，这对普通人来说还是会有一些影响。
　　为了不给医院还有普通人带来危险和麻烦，白云观观主就决定，带大长老回到白云观。
　　让鬼门的视线不要专注在泰康医院，影响普通人的生活。
　　这份对普通人的关照，苏沉香倒是明白。
　　不过她更疑惑的是，泰康医院有厉鬼入侵这种事，她竟然不知道哇！
　　“什么时候开始的？”苏沉香忍不住问道，“我是说，厉鬼入侵医院这件事？”
　　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苏强正把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端上来，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张师兄。
　　早知道医院有厉鬼，那就让香香去吃饭了！
　　迎着父女两个那可怜得不行的目光，张师兄沉默了。
　　“……已经有一阵子了。这件事没有对你和小北提过，免得你们担心。你们还在上学，为这些事分心，那是我们这些师兄们的失职。”
　　他笑着摸了摸苏沉香的小脑袋，在苏家父女同样失望又可怜的目光是注视下，忍不住偷偷去看了看他们的身后……总觉得有两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蔫哒哒地垂下来。
　　他就也有点心虚地抬头看天，喃喃地说道，“那个什么……因为是特殊情况，那些鬼都关在白云观等着被搜魂。回头审问好了，都是小香你的。”
　　因为牵扯鬼门，那些被抓捕的厉鬼当然都被关起来了。
　　苏家父女的眼睛顿时都亮了。
　　“观主真是好人。”苏强知道自家小香的储备粮都已经收在白云观仓库，高兴了，觉得今天得给张师兄加个菜！
　　他欢天喜地地又去做菜，苏沉香也满足得不得了，又急忙拍着小胸脯说道，“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师兄尽管说！虽然平常抽不出时间，可周末，我放假的呀！”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张师兄就急忙答应了。
　　因为苏家的菜色格外丰富，他今天在苏家吃得特别满足。
　　等跟苏家的人告辞，苏强还热情地装了一篮子胖嘟嘟白胖的豆沙馅小馒头，让他带回去做宵夜，还亲自送张师兄下楼上车。
　　张师兄就觉得，虽然苏强看起来五大三粗，可人却很周到也很体贴。
　　开车要走的时候，他对苏强再三道谢，就见笑呵呵的高大男人犹豫了一下，凑到他的驾驶位置，迟疑着问道，“张警官……”
　　“叫我小张就行。”张师兄就笑着说道。
　　“诶！”苏强急忙答应了一声，又迟疑了一下，这才对他问道，“那个，我想问一件事。”他难得这么犹犹豫豫的，张师兄就忍不住笑着问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开口，别客气。小香是我的师妹，咱们都是一家人。”
　　他从不把同门的亲人当做外人，因此很热情，苏强咬了咬牙，这才低声问道，“我就是想问问，咱们白云观的大长老……听小香说，是嫉恶如仇，很厉害的老前辈是么？”
　　“是啊。”这评价多正面，张师兄就笑了。
　　苏强搓了搓手，有些不安。
　　“那……大长老他老人家……”
　　“如果是担心小香会不讨大长老喜欢，那就多心了。”苏沉香从未见过大长老，苏强担心孩子不能得到长辈的喜欢情有可原。
　　张师兄对苏强的心情格外体谅，笑着说道，“小香的性格开朗又善良，大长老肯定会喜欢。而且小香现在是观里的精英弟子，观主都赞不绝口，是白云观未来的希望之星！大长老怎么会不喜欢前程无量，咱们白云观的未来。”
　　说着说着，张师兄便感慨着说道，“看见小香，大长老高兴还来不及。当年……大长老就总嫌弃咱们这些小辈笨。有了小香……咱们白云观也算后继有人。”
　　何止是嫌弃他们笨，大长老直来直去，直接说他们蠢。
　　学个符箓都累得半死，简直是药丸。
　　想想自己当年曾经被凶神恶煞的大长老骂哭，张师兄不寒而栗。
　　再想想，要是大长老苏醒以后，再看看自己这不成器的会暴躁成什么样儿，张师兄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做梦都要吓醒。
　　实在不行，就只能把苏师妹推荐到大长老的面前。
　　这么有天赋，有能力，还聪明的弟子出现，大长老一定会很高兴，就想不起来其他的渣渣们了。
　　渣渣们就能逃过一劫。
　　张师兄心里藏着事儿，等着回头跟同样对大长老心有阴影的几个师兄一起合计一下，一边开车走了。
　　他开车走了，苏强站在原地，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很久，这才慢慢地转过身，回家。
　　他上了楼，看见苏沉香正埋头还在吃饭，思考了一下，就走到闺女旁边坐下。
　　“小香，你能答应爸爸一件事么？”
　　“什么事？”苏沉香乖巧抬头，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家老爸。
　　苏强垂了垂头。
　　“你说要去拜见大长老，爸爸不拦着你，师门长辈么……就是，就是，你要去拜见长辈，不要单独一个人去拜见，带着爸爸跟你一起去，行不行？”


第104章 
　　他紧张得不得了。
　　连脸色都绷紧了。
　　苏沉香觉得这没什么问题。
　　“行啊！”
　　这不算事儿。
　　她一口答应，没有拒绝，苏强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就像是刚刚一直在紧张什么，却得到了承诺，放松了下来。
　　“那就好。”他很相信苏沉香。
　　既然答应了他，她就一定会信守他们的约定。
　　看见苏铭正吃过饭，在看这些天的一些工作计划，想想现在都已经快到冬天，苏强就忍不住对苏沉香念叨着说道，“这日子过得真快，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得准备准备……小香，今年过年，你要不要回家过年？”
　　他有些紧张地问道。
　　苏沉香从前和家里的长辈相处得不好。
　　她爷爷奶奶，还有大伯大姑外加堂兄表姐……就没有没被她得罪过的。
　　还有其他的苏家的亲戚，都和苏沉香相处不来。
　　当初在小县城生活的时候，苏沉香和家里的矛盾很大，看苏铭就知道了……当初被林家赶出来，苏沉香给苏铭打电话，人家根本就不爱接她电话。
　　当然，苏家的人都很正直。
　　还拿苏铭来说，当初再不喜欢苏沉香，可当知道她一个人在大雨里，他也不会在意那些和她的争执，甚至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亲自火急火燎地开车来接她。
　　苏沉香附身在这个身体里没多久，虽然也时常和苏家的人通电话，也乖巧孝顺了很多，还知道给她爷爷奶奶买羽绒服和毛衣，叫人叫得可甜，可苏强还是问了一句。
　　“回去啊。当然回去。回去前多买点年货儿。”苏沉香顿了顿，探头探脑地问道，“我还是个孩子，还能拿过年红包不？”
　　她想想过年还能接压岁钱，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而且她还有个从不拿走孩子压岁钱“你还小，爸爸帮你保管”的贴心老爸。
　　苏铭一边工作，一边嘴角抽搐了一下，就听苏强笑呵呵地已经说道，“那肯定能！到时候肯定是大红包！”
　　父女俩就凑到一起，叽叽咕咕能得多少压岁钱。
　　苏沉香算了算，这是要发啊！
　　“我回去了。”苏铭竖着耳朵听，听了一会儿算了算，发现自己也得给没成年的破孩子压岁钱。
　　想想自己那可怜的薪水，还有身家丰厚的堂妹，苏秘书摇摇欲坠。
　　得……要求涨工资了啊！
　　他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走了，顺便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不过苏沉香刚才顺便扫了一眼，看见了，是之前一直在筹备的那个陈总张罗的现代剧本电影。
　　因为是在冬天开拍，现在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听陈总的意思，等过了新年就准备开始拍摄。
　　现在还有一些准备时间，苏铭在最后的查缺补漏，显然更细致一些，还重新加起了班。
　　对于拍电影，苏沉香没什么兴趣，看过一眼就算。
　　她不追星，当然对这些兴趣寥寥。
　　倒是等到第二天到了学校，她就多嘴问了陈天北一句更感兴趣的话道，“张师兄说最近泰康医院有厉鬼入侵，你知道么？”
　　陈天北顿时一愣。
　　泰康医院是明家的产业，他当然很重视。
　　比起跟仇人没分别的陈家，对他来说，明家才是他真正家的归属。
　　而作为明枫的独子，明家的事他也都一清二楚。
　　不过这件事他是真的不知道。
　　因为有了苏沉香，陈天北现在身体很好，很少再去医院检查身体。
　　“厉鬼入侵？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苏沉香就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说了。
　　陈天北听了，沉吟了一下，就知道他妈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因为泰康医院有那么多的天师坐镇，不会让厉鬼给医院带来影响和危险，所以明枫没有对他提这件事，免得他跟着担心，影响学习。
　　这是长辈的体贴，陈天北倒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说道，“观主考虑得很周到。”
　　为了不影响普通人，所以把大长老带回白云观，这是作为天师守护普通人的责任。
　　这些事，长辈都能搞定，不过现在他知道了，想了想，就压低了声音对苏沉香说道，“等大长老转移走了，你可以去泰康医院看看。”
　　大长老离开医院，那鬼门的人对医院就不会继续关注。
　　不过既然出现厉鬼入侵事件，那或许还可能会有一些残留的阴气什么的……陈天北决定带苏沉香去吃个零嘴儿……他这么体贴，难得竟然愿意带着自己去吃外卖，苏沉香眨了眨眼睛。
　　她北哥什么时候这么体贴贤惠啦？
　　从前每次知道她偷吃，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虽然他从来不承认。
　　“泰康医院是我家的。算起来，那也是我家开的食堂。”陈少冷淡地说道。
　　哦。
　　原来是因为都是一家开的，所以才不嫉妒。
　　厉鬼恍然大悟。
　　她对陈天北笑得格外甜。
　　都开食堂分部了，她北哥真是身家丰厚。
　　得哄着。
　　“陈天北，你真好。”她美滋滋地跟陈天北简单道谢，又去和李嫣和林雅说话。
　　打从林家有了一只厉鬼服务，林大小姐在短暂的不习惯之后，现在已经很喜欢了。
　　她的脸被养得圆润了很多……小白做饭特别好吃，而且是难得的家常口味。
　　从前精致的饭菜吃多了，林大小姐觉得就算是玉米面的面条都好吃得不行。
　　她有点舍不得小白。
　　可小白都说好了，等结了婚，就去度蜜月。
　　归期不定。
　　“都这么久了，你们还没有新佣人应聘啊？”
　　林家那场风波过去了也很长时间，就算佣人圈子传言林家邪性，可人的忘性那么大，看在薪水高，现在也应该不会再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苏沉香就看着目光游移的林雅，慢吞吞地问道，“不是想要长久霸占我家小白，所以最近故意没有面试佣人吧？”
　　因为觉得小白太好了，怕林家有了新佣人，这女鬼撒欢儿就跑了，所以装作没有佣人上门，想要霸占她的手下。
　　厉鬼被这些厚脸皮的活人惊呆了。
　　借去她的手下，这是不想还的节奏哇！
　　好黑心的活人！
　　连厉鬼都不放过，人干事？
　　林雅就当做没听见。
　　“你知道么？就是那个陶总……”
　　“他怎么了？”
　　“我爸说他这一次不会被缓刑。”这肯定是死罪，林雅就想想那天女鬼趴在陶总背上的恐怖的样子，就皱眉说道，“我觉得他罪有应得。他死了我都觉得不能挽回那无辜的几条人命。”
　　就算陶总被绳之以法，可那被他伤害的无辜的人还是不能活过来，林雅第一次觉得，陶总这样的人死掉都不会感觉解恨。
　　苏沉香附和地点了点头。
　　她难得觉得林大小姐能说出让她都附和的话。
　　陈天北就坐在一旁眯着眼睛听着，顺便想了想最近白云观追查鬼门的事情。
　　想到听苏沉香说鬼门因为大长老苏醒而不惜暴露一部分力量入侵泰康医院，还有白云观顺着一些蛛丝马迹正在排查鬼门的门人，他总觉得似乎从大长老苏醒开始，白云观为首的正道还是和鬼门的冲突变得激烈很多。
　　这样的细微的变化，也不知道会带来什么余波，不过对于高中生来说，其实也没有很大的变化。
　　除了周末的时候，陈天北带着苏沉香去泰康医院逛了逛。
　　因为大长老已经被大张旗鼓地接回了白云观，现在泰康医院安静了很多。
　　这个安静，就是最近就没有厉鬼再一次出现，试图找到大长老的信息。
　　苏沉香没赶上大长老转移的时间，不过听说白云观在那一天动静很大，很多人都知道大长老回归了白云观。
　　这事儿是在工作日，苏沉香没法请假过来，遗憾地没有见到大长老被观主亲自背上车的一幕。
　　倒是现在，走在之前来过一次的泰康医院，苏沉香就唏嘘了两声，四处看了看。
　　她觉得自己来晚了。
　　医院里干干净净的，可见是白云观在撤出医院的时候，里里外外把医院清理得非常安静。
　　真是一点儿阴气都没有。
　　“也还行。”不过没有阴气，这对普通人来说是一件好事，苏沉香就跟陈天北一起出来。
　　才走到医院的大门外，一条许久不见的血红色的裙子，就飘飘荡荡在了苏沉香的眼角余光里。
　　这红裙子鲜艳如血，阴气香甜，苏沉香木然地转头，果然就看见了还是那只只给看不给吃的红裙厉鬼。
　　看见她，苏沉香抓了抓小脑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想吃吧，下不去嘴。
　　不想吃吧……还馋。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的功夫，红裙女鬼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些，依旧远远地看着苏沉香。
　　片刻，她迟疑地抬起滴血的鬼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又来？”厉鬼不当了，改行当福尔摩斯啊？！
　　苏沉香一边抱怨红裙厉鬼给自己找活儿，不过想想贼……鬼不走空，红裙厉鬼上次出现带给自己的是阴婚的那老妇，她的眼睛就是一亮，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关心地问道，“这回是发现了谁？”
　　她想了想，突然眯起眼睛对垂着长长头发飘荡的红裙女鬼问道，“你……是在赎罪？”
　　红裙厉鬼微微颤抖了一下，抬起了一张恐怖狰狞的鬼脸。
　　她的血红色的眼泪，从眼睛里滚落出来。
　　因为被操纵着做了坏事，所以她一直都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着那些厉鬼的痕迹，然后想带给苏沉香一些帮助。
　　“上次被你指出来的是鬼门的人，你也算是招惹了鬼门，以后别总是做这么多危险的事……鬼门心狠手辣，咱们需要保护。等我打个电话先。”


第105章 
　　苏沉香现在是有组织的人了。
　　当然遇到了事，一言不合就电话摇人。
　　等着工作对口的张师兄过来的功夫，苏沉香还在对红裙厉鬼叮嘱说道，“你可得小心着点儿，千万别被抓了。那群鬼门的人听说没底线，丧心病狂，特别坏，你要是落在他们的手上，就糟糕了。”
　　苏沉香，善良！
　　陈天北就看着苏沉香很有经验地叮嘱着那红裙厉鬼。
　　似乎被她这份关心感动，厉鬼缓缓地靠近了些。
　　小姑娘转头，偷偷地对陈天北小声说道，“我都没吃到的，可不能便宜了别人！”她吃不到的饭，就算让饭飞了，也绝不给别人吃。
　　她哼哼了两声。
　　陈天北：……
　　他眼睁睁地看着红裙厉鬼僵硬地飘远了。
　　“不过她竟然在医院外面拦住咱们，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泰康医院前一阵子厉鬼入侵，红裙厉鬼是不是在那些厉鬼来去的痕迹上发现了什么也说不好。
　　他就没有吭声，陪着苏沉香安静地等着。
　　顺便，不耐烦地把毛茸茸的一顶小帽子丢到苏沉香的脑袋上。
　　天冷了，苏沉香出门又不戴帽子。
　　要是冻着耳朵，还得哭唧唧地在他的耳边喊难受，要求吃厉鬼。
　　陈天北心累。
　　他一边给只知道吃饭的破孩子把帽子拉下来，盖住她的耳朵，一边眯起眼睛看着红裙厉鬼来时的路，还听苏沉香在小声嘀咕说道，“这帽子还挺暖和。”
　　这样的等待没过多久，张师兄就匆匆地过来了。
　　因为涉及到了非正常情况，张师兄也没带警局的同事，只请了蒋师兄还有一个之前一直都在外地工作的费师兄一起过来。
　　苏沉香也和费师兄之前见过，虽然没有和其他两位师兄那么熟，不过也和费师兄算是亲近了起来。
　　费师兄在白云观隔壁城市办事处当负责人，年纪大概三十多了，看起来很稳重的样子，而且更难得的是，已经结婚，身材有点圆润，笑眯眯的，看起来就是家庭幸福的人。
　　他们一过来，苏沉香顿时有底气了。
　　她就看向红裙厉鬼。
　　这么多的天师都在，味儿太冲。女鬼退后了一些，转身，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苏沉香和他们几个师兄就跟着过去。
　　似乎已经了解苏沉香是个体育小废材，这一次女鬼的速度不快，慢悠悠地领路。
　　“这就是之前在阴婚事件里立了功的那位小姐吧？”
　　费师兄是个笑眯眯，很和气的人，就算是面对厉鬼，也非常温和体贴。
　　也不管人家叫女鬼，显然是顾忌到厉鬼的心情。
　　苏沉香用力点头。
　　别看费师兄笑得亲切，圆滚滚的像是个老好人，可据蒋师兄说，费师兄之前回了白云观准备参加即将到来的白云观的年终仪式，正好来大长老的病房保护大长老，入侵医院的厉鬼，八成都是费师兄给镇压的。
　　这位费师兄手里有一把当年大长老送给他的专门对付厉鬼的拂尘，一拂尘扫下去，厉鬼半个身体都没了，凶猛得厉害。
　　不过虽然费师兄工作很凶残，待师弟师妹们却很亲切，因为苏沉香年纪最小，费师兄对她也格外爱护，从不对苏沉香大声说话。
　　他人不错，而且因为喜欢照顾师弟师妹，一回了白云观，知道苏沉香需要帮忙，就主动过来。
　　这让苏沉香急忙感激地道谢，顺便听蒋师兄对费师兄说道，“大长老已经被观主安顿好了，只是观主说，最近都不许咱们去打搅大长老。”
　　大长老还没醒，白云观观主不让弟子们去打搅他也无可厚非，费师兄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样挺好，大家都放心。”
　　放心？
　　蒋师兄迟疑了一下，觉得不怎么明白。
　　不过他没有多问，反而跟着苏沉香一起追着那女鬼。
　　“师兄的意思是？”
　　陈天北微微皱眉。
　　因为担心大长老，也担心苏沉香，他难免更在意几分。
　　“厉鬼入侵泰康医院这件事，有点问题。”费师兄一边笑眯眯地跟着大家一起走，一边低声对陈天北说道，“虽然大长老醒来这事从没有瞒过人，不过大长老的病房在医院顶层，一直受到严密保护。这一次竟然也被厉鬼入侵，差点入侵到大长老的病床前。我和几位师伯师叔怀疑，白云观或许有内鬼。”
　　内鬼。
　　陈天北眼睛微微一缩。
　　“当然，地位不那么核心，不然，也不可能这时候才刚刚知道大长老生魂归位的事。”费师兄悠然地说道。
　　大长老生魂归位是在夏天，那时候鬼门可没有动静。
　　是直到大长老醒来，惊动了整个白云观上下，这才引来鬼门的窥视。
　　而直接厉鬼入侵到大长老的面前，就说明，有人暗中破坏了在大长老病房外的一些阵法符箓。
　　这倒是不难，只需要动动手脚而已，用不着很高深的能力，所以费师兄就猜测，应该是一个地位不高的白云观的人下的手。
　　正是因为发现这件事有问题，所以，白云观观主才会急着将大长老转移回白云观免得让普通人受到波及。
　　也是为了保护大长老的安全。
　　不过想想最危险的那一次，费师兄圆圆胖胖的笑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陈天北听到白云观内部有问题，脸色有些难看。
　　不过他能够理解。
　　哪个地方没有一点有私心的人呢？
　　他更疑惑的是，费师兄的脸色有点奇怪。
　　“……大长老似乎在鬼城有奇遇的样子。”
　　“奇遇？”陈天北嘴角微微一抽。
　　那个什么……在厉鬼堆儿里，什么奇遇也都是遇难级别的节奏来着。
　　“你不知道。当初有一只厉鬼都已经入侵到大长老的病床前。”费师兄就低声对陈天北缓缓地说道，“本来是要去对大长老下手的。可谁知道这厉鬼刚到大长老的病床边儿上，碰了大长老一下，竟然就定住了。”
　　想想那时候的情况，费师兄无法解释，只能对陈天北说道，“我是第一次从厉鬼的脸上看到恐惧。大长老在鬼城，应该没有懈怠，一直勤奋修炼，和厉鬼对抗。”
　　恐怖扭曲的厉鬼触碰到昏睡在病床上的老人的一瞬间，竟然恐惧到动都不敢动一下，那种畏惧的姿态，甚至自觉收敛了身上的灵异的阴气。
　　费师兄当时二话不说，上去就一拂尘。
　　那厉鬼被一拂尘下去就被扣押不说了。
　　发生的一切到此刻都还算正常。
　　可当后来费师兄离大长老更近，察觉到了让他不寒而栗的感觉。
　　大长老的身上，仿佛在厉鬼触碰的那一瞬间，身上出现了阴冷的，让人恐惧到无法言语的气息。
　　那种让他这见多识广的天师都感到毛骨悚然的气息很快消失，融入到大长老的身体里，像是从来不曾存在。
　　可费师兄却知道，那令人无法理解的，恐惧到无法言说的气息，是真实存在的。
　　可这些话，他不能对除了观主之外的任何人提起。
　　白云观的大长老的身上，竟然出现了厉鬼的气息。
　　而且那气息阴冷无比，一瞬间几乎扭曲了空间，遏制了厉鬼。
　　这怎么可以让人知道。
　　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被非议出什么事来。
　　他瞒着，没说，只说那厉鬼似乎是被大长老的威严气息给震慑住了。
　　陈天北没想到大长老老当益壮，生魂离体这么多年，竟然还能睡着觉就震慑厉鬼。
　　厉害了。
　　苏沉香……是药丸的节奏。
　　这要是大长老醒过来，那苏沉香还不就是一巴掌的事啊！
　　他心里有事，忧心忡忡。
　　费师兄脸上笑得和气，心里也忧心忡忡。
　　两个人就默契地不再提大长老的话题，跟着没心没肺的那几个一起来到了红裙厉鬼停留下来的一个地方。
　　很远处有一条不太长的巷子。
　　两旁都是拆迁到一半的建筑，乱七八糟的建筑七七八八被拆开，还有一些没有完全拆除的旧楼面对街道的方向有着两三家开着的小店。
　　不过因为这里都是工地，乱七八糟的，天气冷下来，工人也没有，所以就算是大白天的，也没有人愿意走近路从这里走过，那几家小店完全没有生意的样子。
　　看到这一条小巷，红裙女鬼远远地站住，退后到一个弯角里，静静地看着苏沉香。
　　苏沉香也熟练躲到路拐角，谨慎探头看了那条小小的狭窄街道一会儿，又去看她。
　　“到啦？”她歪着小脑袋问。
　　红裙女鬼微微颔首。
　　“那你先走吧。”苏沉香摆手说道，“白云观的人是自己追到这儿的，跟你没关系。”她显然是照顾这厉鬼，免得她被鬼门给记一笔。
　　费师兄已经笑眯眯地说道，“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可以来白云观寻求庇护。”
　　他对厉鬼倒是没有一味地要打杀的意思，红裙女鬼没有表示什么，转身离开。
　　她离开了，苏沉香就放心了。
　　“那我过去看看。”费师兄拿出一把小小的拂尘，甩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道。
　　“还是我去！”怎么能跟厉鬼抢饭呢？
　　苏沉香急忙抓住这把摸起来凉丝丝的拂尘。
　　喝！
　　还是白玉柄。
　　拂尘吹到手上的触感，很舒服来着。
　　她感兴趣地看了看这把传说中蛮犀利的拂尘。
　　这么积极，费师兄也不拒绝，笑眯眯地继续说道，“也好。那我陪小香一起过去看看。”
　　他是做师兄的么，当然要保护师妹，成为师妹前方的盾牌。
　　这就是师兄们存在的意义啊……
　　“还是我和她一起去。”陈天北站在苏沉香的身边，侧头看了看她，抿紧了嘴角冷淡地说道，“我们看起来年纪小，没有威胁，就算有问题，对我们防备也不多。……我们一直都是一起的。”
　　所以，这是师兄们连个当肉盾的机会都没有么？
　　费师兄沉默了。
　　他看了陈天北一眼，摸着圆润的下巴开始思考。
　　当初，他放言要保护他家亲爱的的年纪，跟在心上人身后亦步亦趋是什么岁数来着？
　　都得二十多了吧。
　　如今……
　　师弟们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第106章 
　　费师兄不由感慨了一下现在的师弟们真是比自己那时候能干多了。
　　现在就知道要抓紧师妹了。
　　他欣慰地笑，圆胖的脸上充满纵容和蔼。
　　苏沉香莫名其妙地看着这胖嘟嘟的师兄笑成一朵喇叭花儿。
　　那种农民伯伯看丰收麦田的笑容是什么情况？
　　不过她也的确习惯了和陈天北一起行动。
　　“那我们过去看看。”
　　她已经趁着这功夫远远地看过了。
　　狭窄的，到处都破破烂烂的街道上，就开了三家小店。
　　不过引起苏沉香注意的，却不仅仅是这几家开着的小店。
　　还有小店上面那些楼层房间还没有完全拆掉，却又似乎很破旧的窗户。
　　那些窗户里明明应该已经早就没有了住户居住，窗子也灰蒙蒙的布满尘埃，不过苏沉香靠着自己敏锐的鼻子闻得出来，看似安静，阳光都照不进去的窗户里面，透出了阴冷的阴气。
　　他们都站在远处的拐角角落站着呢，不大一会儿，突然看到一个开着的小店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了一位惊喜若狂的中年女性。
　　如果说只是惊喜到失态，倒是没有人管她。
　　可如果这女性的背上还背着一个面目全非的鬼影，那就有巨大的问题了。
　　苏沉香突然眯起了眼睛。
　　“陶总。”她闻了闻远处那股味儿，突然低声说道。
　　“谁？”费师兄没有经历过林家的事件，不太清楚陶总是哪根葱。
　　可陈天北一下子就反映了过来。
　　“金华火腿！”
　　苏沉香感慨地看着她北哥。
　　不亏是她的私人食堂。
　　对她的存货真是门儿清。
　　“就是那种感觉。”苏沉香贪婪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摇摇晃晃，时不时用幸福的笑容回头去看背上鬼影的中年女性，想了想，等她走到近处，就摇摇晃晃地从另一面走过去，一头撞在这女性的身上。
　　“哎呀！”
　　软乎乎的小姑娘摔在地上，头上的帽子扣住了大半边脸，尖尖的小下巴看起来脆弱得不得了。
　　在这位女性急忙过来搀扶她，她恍惚地站起来，像是梦游一样摇摇晃晃地就要再次离开。
　　像是摔了一下，完全没有什么感觉一样。
　　费师兄疑惑地看着他家可爱的小师妹，茫然。
　　陈天北的嘴角无声地抽搐了一下。
　　苏沉香，就骗。不仅骗人，还骗鬼！
　　“小姑娘！”看见苏沉香漂亮的衣裳都破了，这位刚刚从巷子里走出来的，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女性感觉到很抱歉。
　　她急忙快步走过来，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对不起，刚才我……你的衣服破了，都是因为我撞到了你。要不然，阿姨赔给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行清澈的眼泪，从帽子遮住半边小脸，可看起来依旧知道是一个漂亮小姑娘的脸上滑落。
　　“不重要了。”小姑娘哽咽地说道。
　　为了流泪，她不得不回忆了一下曾经在鬼城饿到抽抽的痛苦时光。
　　想想饿到连古宅里有点血腥味儿的土都舔着吃，厉鬼的眼泪真切地流下来。
　　不挨饿，就不知道现在生活的美好。
　　她魂不守舍转身，又要离开。
　　这副难过得什么都没有意义，让中年阿姨顿时担心了起来。
　　看到这小姑娘这副对什么都不在意，摇摇欲坠的痛苦的样子，让她想到了自己的不久之前。
　　“小姑娘，遇到事不要想不开啊。”她回头看了看背上的鬼影，眼里露出幸福的表情，忍不住回头也想要劝告无知无觉在流泪，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的苏沉香，跟着她轻声说道，“阿姨不知道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可你还这么小，不要自暴自弃……”
　　她背上的鬼影微微动了动，贴到她的耳边，低声呢喃。
　　中年阿姨听到它的话，恍惚了一下。
　　她的丈夫说，他饿了。
　　只要，只要吃掉这个小姑娘……
　　可她用力摇了摇头。
　　丈夫饿了，她回家给他做饭！
　　就算是瘦了，挨饿，也不能让他吃别人的魂魄。
　　反正就算是饿了，憔悴了，没有以前那么英俊了，可老夫老妻的，她又不会嫌弃他长得磕碜。
　　想到这里，中年阿姨眼神清明了几分。
　　她背上的鬼影，突然形状透明了一些。
　　苏沉香正在伪装黯然神伤，生不如死，回头一看，剧本没跟自己走，顿时急了，急忙用力点头说道，“阿姨，您说的对。我不应该觉得活不下去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对这个心存善念的女性哽咽地问道，“谢谢你让我振作，您怎么称呼啊？”
　　“我姓钱，就在不远的那便利店。如果你以后觉得有什么难受的事，就来找阿姨，我给你开解开解。”这中年女性笑着指了指一个方向，这才转身走了。
　　她没有看到她的背后，一双贪婪，饥饿的眼睛随着她一直离开。
　　当她离开了，蒋师兄飞快地过来问道，“怎么放她走了？”
　　他师妹的手下，从不让厉鬼走空。
　　“别打草惊蛇。师兄先帮我看住她，她刚才没听那鬼影教唆害人，人品还挺好。那鬼影现在还得靠她，不会伤害她。我先去那个店里看看情况。”
　　苏沉香垂头弹了弹坏掉的外套休息，喃喃地说道，“这得观里报销吧？”
　　她一边说，一边转了个弯儿，继续摇摇晃晃，恍恍惚惚地走进了那条街道。
　　昏暗的街道，两旁都是破败的拆迁的痕迹，一个小姑娘游魂一样，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
　　她单薄极了，身上脏兮兮，看起来可怜极了。
　　可却像是有目的一样，走到了一家打开的小店外面。
　　小店里，走出来了一个年轻帅气的年轻人，看到苏沉香站在小店在流眼泪，他的眼睛一亮，微笑着上前。
　　服务态度特别好。
　　苏沉香特别感动。
　　“小姐，你……”
　　”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苏沉香茫然地说道。
　　年轻人看着这个鲜活又漂亮的小姑娘，眼睛微微眯起来，露出了更加亲切的笑容。
　　“是啊。这里很偏僻，小姐一个人还是不要来这里比较好。怎么没有人陪你一起呢？”
　　看到这年纪十五六上下，看起来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听到这句话，突然捂住嘴角，眼泪刷刷地，年轻人脸上合适地露出同情的表情，关心地问道，“我说错话了么？对不起，是让你想到伤心的事了么？”
　　他脸上是歉意，可眼睛里却露出了真切的，恶意的笑容。
　　低着头，正拿纸巾胡乱地擦拭着脸上眼泪的小姑娘没有看到。
　　她忙得厉害。
　　泪水汹涌，从眼睛和嘴巴里都疯狂地流出来。
　　真是……太香了！
　　忆苦思甜，把小姑娘馋哭了。
　　“我，我只是想到了我的英哥。”刚刚看完了《我成了总裁白月光替身》的苏沉香哽咽地垂着头说道，“他那么好，愿意陪我逛街，陪我补课，给我花钱，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遇到车祸呢？”
　　她胡乱地抓着自己的小帽子，对合适地露出了同情表情的年轻人怔怔地说道，“这么看，你好像他哦。你能……能让我摸摸你的脸么？”
　　因为这，她不知不觉走进了小店里。
　　这样一个小姑娘可怜楚楚地祈求着让人摸摸他的脸，能拒绝么？
　　年轻人笑着把脸凑过来，给她摸。
　　女孩子踮脚，柔软的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确认了，是年货的味儿。
　　没冤枉他。
　　苏沉香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真，真好！”
　　“你很想念你的英哥么？”似乎是因为她那么深爱着自己出了车祸的恋人，年轻人随她在自己脸上轻轻地抚摸，柔声说道，“其实，你也可以把他叫回来一直陪着你。”
　　感受到女孩子微微一震，似乎惊吓住了，他越发地把自己的脸凑过来，仿佛恶魔一样在突然有些发抖的小姑娘的耳边低声说道，“再也不会离开你，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爱情，真是可以欺骗很多人。
　　只需要以感情为突破口，没有人会不答应这样的诱惑。
　　特别是这个年纪，正是单纯却炙热的年轻女孩子。
　　“可，可那不是，不是……”
　　“是鬼。”看到小姑娘怕到不敢说出那个字，年轻人温和地对手指僵硬在自己脸上的小姑娘诱惑地说道，“可只要慢慢养着他，寻找到合适的身体，他就可以再一次拥有身体，活过来了。”
　　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扭曲，低着头的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轻地问道，“就像是你一样，去夺走别人的身体么？”
　　英俊的年轻人突然愣住了。
　　捧着他的脸的小姑娘，已经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充满阴冷的笑容。
　　“没想到，竟然还真有被养成的厉鬼。”她兴奋得眼睛微微瞪圆，看着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声音陡然拔高说道，“这可让我抓住了！鬼赃并获！”
　　她身后，敞开的小店的店门轰然关闭，店门之外，另外两家也在开着的店门同样传来咯吱关门的声音。
　　阴暗下来的房间里，年轻人的眼里，那个刚刚还恍惚痛苦的小姑娘的眼睛从漂亮的帽子底下透出恐怖的漆黑的瞳孔，身上阴气翻滚，蔓延扩散到整条街道的建筑。
　　小店上房那些楼层灰蒙蒙的窗户里，传来一声声刺耳的尖叫。
　　“你是……”年轻人被扣住脸，竟然动弹不得。
　　他惊恐地看着面前露出的一张微微青白恐怖的女孩子的脸。
　　她竟然是一只……
　　“我是美食家！”苏沉香一巴掌抽到年轻人的脸上，就见这刚刚还笑容亲切鲜活的英俊青年一声不吭地跌落在地上，失去了呼吸，很快腐烂。
　　一道凄厉尖叫的鬼影从这身体里被抽出，带着巨大的声响，摔落在地上。
　　苏沉香捂住了脸，微微僵硬的小脖子发出咔哒一声。
　　半扇猪肉！
　　发了！


第107章 
　　当街道上，陈天北发现小店的门轰然关闭，他拔腿就往小店的方向跑去。
　　为了不给苏沉香带来麻烦，因此当苏沉香去钓鱼执法的时候，陈天北忍耐着没有跟她一起，免得引来那些街道里隐隐约约的视线注意。
　　可他的目光一直都专注在那个单薄的小小的背影上。
　　时刻准备。
　　他突然拔腿就跑，费师兄远远地看着，看了看自己圆润的身材，不由感慨了一下说道，“青春啊。”
　　要是当年他还是个帅气瘦高挑的时候，也能这样青春洋溢地加速跑。
　　现在……就算了。
　　他捏了捏身上的肥肉，叹了一口气，抓着精致的拂尘，看向两个师弟。
　　两位师弟没有动地方。
　　“怎么？”费师兄没有跟苏沉香一起共事过，疑惑地看着这两位似乎懒惰了很多的师弟。
　　“先让小香捡点好吃的。她家里养着只厉鬼，得捡吃的养鬼。”蒋师兄就跟费师兄温和地解释说道，“而且有小北在，小香也吃不了亏。”
　　厉鬼撞到苏沉香的手里，也算是倒了霉了。
　　苏沉香家里那厉鬼超能吃。
　　吃鬼不吐骨头那种。
　　做师兄的，当然要让师妹先搜罗点养鬼的饭，解决一下他们师妹沉重的养鬼负担。
　　怕小师妹不好意思拿太多厉鬼，他们现在学会了晚一步到场。
　　就在费师兄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懂了的时候，街道那些破破烂烂的楼房里，突然传来了无数的刺耳的尖叫。
　　费师兄心里一紧，抬头看去，就见刚刚还灰蒙蒙没有半点声响的窗户上，每一个房间的灰尘满满的窗户上，都突然出现了无数的鲜红的手印。
　　那些手印在挣扎，用力地拍打着紧紧地关闭却怎么也无法打开的灰蒙蒙的窗户，留下一个个骇人扭曲的血色的印记。
　　那仿佛绝望的挣扎，还有一个个拍打在上面的印记，还有最后，那传来刺耳抓挠的声音，血手印在窗户上扒拉出来长长的鲜红的痕迹，消失在窗户之后，莫名让费师兄的心里生出极度的恐惧。
　　那不是面对厉鬼的恐惧。
　　相反……更像是面对着比亲眼看到厉鬼惊恐地无处逃生之后，莫名的恐惧。
　　“这是……”
　　“啊，小香还真是能干。”蒋师兄早就习惯了，淡定地和张师兄站在一块儿，看着这一幕。
　　他们香香就是这样能干。
　　本来是大白天。
　　可也不知道是巷子阴冷，还是怎样，莫名透出一股子毛骨悚然的凉意。
　　费师兄：……
　　是他见识浅薄了。
　　“怪不得观主在我的面前对师妹赞不绝口。”这种关起门来把厉鬼往死里打，打到厉鬼都哭着无处逃生，费师兄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拂尘，觉得远远不及苏沉香。
　　要是失去了拂尘，费师兄就要被废了大半武功，当然不能和明显手里没什么法器的苏沉香相比。
　　因此，想想周师叔暗中跟自己提议说联名推荐苏沉香做今年弟子那辈的先进劳模，费师兄觉得还挺对的。
　　只是苏沉香小小年纪这么强……费师兄都忍不住喃喃地说道，“师妹这师承的是哪一位师伯。”他的印象里，师伯们中怎么没有出现能教出苏沉香这么厉害的人呢。
　　“观主心里有数。”蒋师兄漫不经心地说道。
　　张师兄连连点头。
　　他们辈分小，不可能完全清楚师门长辈。
　　可观主肯定知道。
　　既然观主当初把苏沉香放进内门弟子，可见他们小香的师承没毛病。
　　“观主知道就够了。”
　　他们都在看着那一扇扇突然消失了动静的窗户。
　　一切声响，还有窥视的感觉，都已经消失了。
　　只有那些密密麻麻拍在窗户上的血手印，还在宣告着刚刚这些黑暗的房间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等到小店里眉开眼笑地探出一颗小脑袋，蒋师兄才快步走过去，先拿出一张纸巾给自家小师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一边探头往唯一打开了门的小店里看去。
　　当看到小店里，那具已经腐烂到一半儿的尸体，蒋师兄脸上露出几分凝重，抬手想要捂住苏沉香的眼睛。
　　苏沉香却已经眉开眼笑去另一边抱着半扇血红色的大猪流口水去了。
　　“小北呢？”刚才陈天北闯进了小店，现在却不见人影。
　　“上楼了。”苏沉香抬头指了指小店深处，一个通向了楼上的隐蔽的楼梯，漫不经心地说道，“这里没有别人，只有这只猪……我是说，只有这只厉鬼。”
　　她刚才舔了一下这半扇猪肉，看看新鲜不新鲜，接受到了猪肉里的信息，就对快步走到那具尸体身边的张师兄说道，“这跟上一次陶总那只厉鬼一样儿。都是被人养出来的。不过他比较成功，成功地吃掉了养着自己的最后的祭品，之后又附身在祭品的弟弟的身上。”
　　这也是利用所谓的“遗憾”和“爱情”长大的厉鬼。
　　就和陶总一样，被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召唤出来，这大小姐是个女孩子，力气单薄，她的弟弟帮助她一起害了人，养着这只厉鬼。
　　直到最后，当这女孩子想要给恋人一个身体，能和他互相拥抱，他吃掉了女孩子，之后俯身在离自己最近的女孩子的弟弟的身上。
　　至于这有钱人家的家产……苏沉香眯起了眼睛，觉得这还真是……不仅害命，还要图财来着。
　　当养自己长大的活人死去，就会有专门的人来接收他们的产业。
　　而所谓专门的人，就是那些图谋这些人家产业的鬼门的人。
　　苏沉香一边回忆，这一回算是“看见”鬼门的人的模样了。
　　她就抱着自己的猪，顺手给张师兄画了几张画像。
　　张师兄也就算了，年轻，可费师兄看到其中一张画像，目光专注。
　　“师兄认识他？”苏沉香看费师兄的脸色好奇地问道。
　　“这人当年在鬼城现世的时候出现过。”费师兄凝视着画像上那个看起来很普通，大众脸的中年男人。
　　虽然这人长得大众，可经历过当年鬼王现世，费师兄闭着眼睛都认得出他来，脸色难看地说道，“这是当年鬼门很出名的一个人，狡猾，作恶多端，而且巧舌如簧，当年哄骗了好几家有名望的家族跟他一起参与引出鬼城的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通向楼上的破旧楼梯，低声说道，“就比如陈家。”
　　苏沉香瞪大了眼睛。
　　“你说的是陈天北家的陈家么？”
　　“就是他家。”费师兄冷冷地说道。
　　当年，就是陈塘被鬼门的人说动了心，所以，才会丧心病狂，把亲生儿子做成了“眼”。
　　之后鬼门垮台，鬼门的人跑得跑，被关押的关押，陈塘又夹着尾巴痛哭流涕，说自己是受到威胁，为了保护陈家不得已牺牲了儿子。
　　陈家手眼通天，就算是白云观一力要求也要追究陈塘，可陈家还是将其他的一些正道天师说动了心，把追究的意见反驳了回去。
　　现在，这个人竟然又出现了。
　　回想到大长老苏醒的消息之后，泰康医院就不消停，费师兄圆圆的脸上露出阴沉的表情。
　　“这个人还指使过两只厉鬼去了泰康医院，不过那两只厉鬼没回来，他就走了。临走之前交待这只猪好好地守着这家小店，多找几个想要帮他们养鬼的活人，他好像说是要去……”
　　苏沉香锤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慢吞吞说道，“他好像说是想要去茅山。”
　　“茅山？”费师兄眼睛一亮。
　　“茅山怎么了？”苏沉香看多了活人的电视剧，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茅山还真的也有茅山道士啊？”
　　“茅山也是天师的一派，当然，你听起来是和僵尸打交道，不过却是正道，人品都很好。不过他去茅山干什么？”
　　费师兄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苏沉香身后的那半只猪上，想到了什么，惊声说道，“他想偷茅山的僵尸！”
　　这人养出的厉鬼可以俯身，可俯身活人用处不大，如果俯身在僵尸身上呢？
　　僵尸铜皮铁骨，普通人很难撼动，再加上厉鬼的能力，那杠上他们这些天师也不虚了啊！
　　费师兄知道这事儿事关重大，急忙给白云观观主打电话，上报这个消息。
　　当放下电话，他不由用捡到宝的目光看着苏沉香。
　　苏沉香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宝儿啊！不是，我是说师妹啊。”费师兄胖嘟嘟，圆滚滚地坐到苏沉香的身边，也不在意地上埋汰。
　　在苏沉香拒绝的目光里笑得特别慈祥，他抬手摸了摸他家宝贝师妹的小脑袋，慈爱地说道，“咱们小香真是上天派来观里的好孩子啊！你放心，别说今天这点儿，往后，师兄抓的厉鬼，都给小香家留着，送你去养你家那只。回头师兄也给你做好吃的。师兄的厨艺可好了，把小香养得胖胖的！”
　　苏沉香：……
　　大可不必这么热情。
　　她虚弱地点着小脑袋，怕了这些一言不合就热情满满的活人了。
　　小小的小姑娘缩在阴影里，别提多可怜了。
　　刚刚从楼上下来，手里捧着厚厚的几大张猪肉铺的陈天北眼角微微抽搐。
　　如果不是才看到楼上那些房间窗户上绝望稠密的血手印，他也就信了苏沉香是个可怜无助弱小的小姑娘了。
　　可怜是真的可怜。
　　可能吃也是真的能吃。
　　他一声不吭地把猪肉铺都折叠好，收在袋子里，顺便塞眼睛亮晶晶的苏沉香的嘴里一大块。
　　投喂。
　　陈少的技能是一流的。
　　现在这年头儿，当个食堂不能冷漠地“爱吃不吃”了，得加强服务，免得客户跑了。
　　特别是……陈天北扫过笑容满面的费师兄的时候，心累。
　　还有别的食堂奋力挖他墙角。


第108章 
　　餐饮业也开始卷起来了。
　　陈天北压力很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又头疼地看着那半扇猪。
　　非常沉，不过很肥就是了。
　　一看就是农家散养猪。
　　肥瘦相间。
　　没吃瘦肉精的那种。
　　炖起来特别香吧。
　　英俊的少年突然脸色僵硬了。
　　他咬了咬嘴角，让自己那被苏沉香掰弯了的思想赶紧回到正轨。
　　“这只猪……”
　　“我家小白的年货。”苏沉香咬着猪肉脯，看见费师兄已经严肃了脸起身去看那具尸体了，大口大口地把猪肉脯嚼了，觉得这猪肉脯做得特别地道……鬼门的人在这条街上养了这么多的小鬼，真的辛苦了。
　　还挺好吃的，手艺真是不错。
　　苏沉香一边吃，一边跟陈天北小声说道，“要是再能抽几桶可乐出来，那这年就过得完美了。”
　　陈天北没吭声。
　　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他知道。
　　苏沉香学会点菜以后，经常期待地看着他。
　　他“呵”了一声。
　　想过个完美的年……鲱鱼罐头必不可少。
　　三心二意的顾客，最讨厌了。
　　“隔壁那两个店里的小鬼不怎么样啊。”隔壁那两个开起来的店里，其实也是小鬼，不过是被这半只猪驱使的那种小鬼，也没有特别的能力，倒是苏沉香觉得这猪挺倒霉的……这也就是撞在她的手里。
　　要是换个菜点儿的天师过来，早就被他给跑了。
　　可见她的重要性。
　　既然都是她的功劳，那这猪肯定是不能分的。
　　不仅不能分，她还得多要点吃的。
　　为了抓鬼，她还摔了一跤。
　　工伤，绝对是工伤。
　　得补补。
　　正在心里盘算的时候，费师兄已经再一次谨慎地握住了手里的拂尘，慢慢地上了楼梯，一寸寸地搜索着。
　　当发现这里已经彻底地没有问题，阴气半点不剩，干净得不行，费师兄慢吞吞地也习惯了，重新走下来以后，就让张师兄给警局打了电话。
　　警车很快就来，现场被围住，法医把那年轻人的尸体带走，张师兄跟着上了警车，又去看自家同门。
　　苏沉香还守着自己的猪。
　　就像是恶龙守着自己的宝藏。
　　张师兄：……
　　他就看陈天北。
　　陈天北没空看他，正在给家里打电话，要家里赶紧派一辆小货车过来。
　　等明氏旗下的一辆小货车来了，陈天北运足了力气，把二百来斤的半扇猪坚强地拖到了小货车上，没用别人插手。
　　苏沉香围着他嘘寒问暖，一边给她兼职装卸工的北哥鼓劲儿，一边拿纸巾给他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一边还忙忙地问道，“北哥，要不，要不你喝点热水？”
　　陈天北差点破功，把猪肉摔地上去。
　　苏沉香，也只有他手里有饭的时候才会这么热情。
　　“我给北哥揉揉。”他好不容易忍着，把血红色，连板油里都带着淡淡殷红的红色的猪丢进小货车，转头，就看见苏沉香殷勤地伸出一双白白嫩嫩的小爪子给他揉肩膀。
　　她眼睛亮晶晶的，近在咫尺，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奶糖的香味儿，明显偷吃奶糖过。
　　陈天北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张离自己很近，漂亮精致得就像是人偶娃娃的女孩子的脸。
　　她的目光专注在他的脸上。
　　他很快收回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耳根觉得热热的。
　　大概是真的累着了。
　　他的确需要喝点水。
　　陈天北抓起车上没开封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又喝了几口。
　　“现在回家么？”他板着脸，没有让苏沉香把她的小爪子拿开。
　　他都给她搬猪了，她给他捏捏胳膊不是应该的么。
　　“不行，还有个钱阿姨呢。就前面的便利店，咱们到的时候我下车一趟，帮她把鬼收了。”苏沉香绝不会忘记任何一只厉鬼。
　　而且，刚才都把那阿姨的情况大概地问过，在哪儿也问过，完全没有一点负担的。
　　这事儿陈天北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带着苏沉香上车，看着司机开车，突然问道，“你说大长老写的那个字，会不会说的是茅山？”
　　“不知道。”苏沉香老实地说道。
　　鬼门的人觊觎茅山的僵尸，那这阴谋大长老是这么知道的呢？
　　大长老不是才从鬼城脱身么。
　　可如果不知道的话，也说不好……反正苏沉香对这种猜猜猜没什么兴趣。
　　猜不着。
　　还不如等大长老再一次苏醒，亲口跟他们说个明白。
　　“那鬼门的人……费师兄都跟你说过了吧？就是当初姓陈的……”陈天北突然说道。
　　“跟我说了。不过如果不是姓陈的心存恶意贪念，鬼门的人也找不上他。”苏沉香的声音格外冷漠，也格外冷酷，完全揭露出的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垃圾的真相。
　　她没有半点安慰陈天北“你爸他也是被骗了”“他只是很傻很天真”“不得已”的意思，相反，苏沉香在冷酷上，的的确确是一只厉鬼。
　　她又没有心。
　　没必要那么贴心。
　　可这份冷酷，却让陈天北英俊的眉眼微微露出笑意。
　　“你说的对。”他侧头看着苏沉香细腻却冰冷的侧脸。
　　曾经在他的成长里，有那么多自以为是的人劝他说原谅陈塘。
　　“你不是还活着么。”
　　“他到底是你的爸爸。”
　　“其实他也心疼你，可他没有办法。”
　　“他也后悔了……他也只是被骗了，也只是想保护陈家。”
　　那些所谓的劝他原谅陈塘，不要再计较的，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劝着他多“体谅”加害他的人，劝他为了所谓的亲情不要计较，不要因为他的不肯原谅来毁坏他父母之间的感情还有婚姻。
　　那么多的劝说，很多人都说他孤僻，不体谅人，是个没心的儿子。
　　可只有苏沉香，她的话那么冷酷，却让他的嘴角忍不住翘起。
　　“苏沉香，你……”
　　“停车，就是这家便利店！”苏沉香欢快地对司机提醒说道。
　　陈天北：……
　　苏沉香没有心！
　　小货车一个急刹车，刚停稳，苏沉香就已经跳下了车子，跑进了便利店。
　　陈天北冷着脸下车，跟着进了便利店，就听见一声女人的嚎啕，苏沉香已经捏着一大张猪肉脯往自己的包包里塞了。
　　委顿在地，憔悴又可怜的中年女人伏在地上痛哭，陈天北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
　　“我让她看见了。”苏沉香对受到伤害的活人还是听体贴的，指了指便利店一角的一张合影，对陈天北说道，“她看见背后的那只鬼不是她的丈夫。”
　　她没有对钱阿姨说什么“他一定希望你能忘记他开始新的生活”之类的话，歪了歪小脑袋，对钱阿姨认真地说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再有找上门说能让你丈夫回魂的，你都要想一想，他是不是有阴谋。如果你的丈夫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你受到伤害，那他也会很难过。”
　　怀念和爱，不是做这些事的理由。
　　苏沉香一直都这样觉得。
　　就算是现在，她也一直都这样觉得。
　　就算心爱的人逝去，心里可以一直都怀念，想念，却不能走这些乱七八糟的路子。
　　不过好在钱阿姨为人还挺善良，也没有想过要害人，只想留一个丈夫的念想。
　　她也就不会对她做什么了。
　　“谢谢你。”钱阿姨听到这，突然又哭了起来。
　　她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要倾诉自己的那无比复杂的心情，苏沉香脸色僵硬，转身“嗯嗯”地走开。
　　连驱鬼费用都没收。
　　看见她跑得飞快，这速度要是在学校，百米体测早就合格了，陈天北哼了一声。
　　他没有再对钱阿姨说什么，跟着一脸心有余悸的苏沉香上了车，小货车发动，便利店里的灯光亮了起来。
　　就像是焕发了新的光亮一样。
　　苏沉香就笑了一下。
　　“还行，肉脯我爱吃。”
　　她没有再去看失去了厉鬼的便利店，陈天北就看她兴高采烈地给家里打电话，突然问道，“你家放得下这么多肉么？”
　　半只猪……陈家的冰箱放得下么？
　　正欢快地念叨着年货的苏沉香突然僵硬了。
　　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猪，又看了看一脸残忍的陈天北。
　　“放，放阳台上。”
　　反正厉鬼猪肉，阴气重，本来也用不着放在冰箱里冷藏。
　　“阳台上不是还有一只金华火腿？”陈天北冷酷地问道。
　　“啊这！那就放在楼下。”
　　“你买的那房不是才装修完？全是甲醛，不健康。可以暂时放在我的房子里。”陈少把她家隔壁小白的那间房给买下来，一直没有去住……他现在想多陪陪明枫，所以房间一直都空着。
　　看见苏沉香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自己，可乖，陈天北忍着不去掐她那张有用就甜没用马上翻脸的骗人的脸，一脸平静地说道，“暂时可以当个仓库。”
　　他再兼职一个仓库的职业。
　　苏沉香的眼里，陈天北是这世上最完美的人！
　　“陈天北，你怎么这么好啊。”她眼泪汪汪地说道。
　　陈天北冷笑。
　　他要是再被骗，他就跟她姓！
　　“你的好，我都会记得的。反正，反正陈天北，我的心里永远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苏沉香有心么？
　　陈天北怀疑着。
　　不过，当看到苏沉香对自己笑得甜甜蜜蜜，他又觉得，算了。
　　就勉强原谅她这一次。
　　下一次他一定不会相信她的甜言蜜语。
　　直到强壮的苏强一把子提起半只猪毫不费力地进了电梯，苏沉香热烈地跟自家老爸讨论炖一锅红烧肉解馋，陈天北刚刚眯起眼睛，就看见眉开眼笑的小姑娘从电梯里探出一颗小脑袋，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陈天北，快来！”
　　这一次，她还记得他，没有把他丢到脑后。
　　陈天北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真的原谅她了。


第109章 
　　不过陈天北脸上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
　　倒也不是苏沉香破孩子又惹陈少生气。
　　而是……
　　当默默地看着五大三粗的苏强二话不说，把半扇猪抬到了家里，放进家里的厨房，蹲在地上，把大猪按在巨大的一个菜板上埋头，咣咣地把猪肉拆分。
　　看着苏强那努力的，专心的样子，还有那宽阔的，用力的背影，陈天北沉默地抬头看了看苏家厨房那淡淡的灯光。
　　他再看看苏强蹲在地上，毫无异样，仿佛那只猪就是一只正经猪一样一下一下地挥舞着菜刀，嘴里念叨着，“里脊，排骨，五花儿，后鞧……这猪真肥！”
　　他似乎真心地在分着这只大猪肉，还蛮开心的。
　　可安静的厨房里，只有血红色的猪肉，还有一个沉闷的男人的背影，让陈天北的目光有点恍惚。
　　厉鬼进来也得吓哭。
　　只有苏沉香美滋滋地把小脑袋塞进厨房，眉开眼笑地看着自己的收获。
　　她爸还在憨憨地说道，“这条肋排长得真好，肥瘦相间，红烧肉做了最好吃！香香，今天做个红烧肉，再切点排骨，给你做椒盐排骨。……爸爸新学了脆皮五花肉，也试试。”
　　这肉难得新鲜又质量好，不多做点怎么行。
　　苏沉香眼睛亮了，急忙转进自己的房间，翻了翻自己的库存，竟然还翻出一大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陈天北身上摸出来的黄豆。
　　她快乐地提到厨房里，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再炖个排骨黄豆汤吧！”她馋得吞口水。
　　“好嘞！”苏强接过了血红色的黄豆，大声说道。
　　苏沉香觉得自己幸福得快晕过去了。
　　吃得这么营养，要是还不好好学习，那真的就太说不过去了。
　　“咱们该预习课本了。”她对陈天北积极地说道。
　　陈天北默默地看着苏强麻利地拆解了猪肉，然后分门别类，把各个部位的猪肉都分进了袋子里，这才提着沉甸甸的很多袋子要送去陈天北的家里……陈天北刚刚觉得图省事，让苏强在他的家里把猪肉分了算了，不过苏强拒绝了。
　　毕竟分猪肉的时候乱七八糟，弄脏了陈天北的家就不好了。
　　现在收拾利索了，他就把猪肉都提到陈天北家的阳台，热情地挽留陈天北在家里做饭。
　　陈天北胃疼地答应。
　　苏家父女热情得不行。
　　苏强快乐地进厨房收拾乱七八糟，凌乱的环境。
　　顺便，还把一大块猪油给炼出来，淡淡的红色的猪油放在一旁，以后炒菜或者做点心。
　　香喷喷的猪油渣一半儿撒上白糖，一半儿撒上食盐，拿去给苏沉香尝尝。
　　现在的小孩子对这些曾经年长一辈印象深刻的好吃的油渣没什么印象，不过苏沉香觉得，这还挺好吃的。
　　虽然都说猪油渣不能多吃，吃多了不健康啥的，不过厉鬼没有这个烦恼。
　　她觉得两样儿都好吃，咔擦咔擦吃得喷香。
　　“这猪太好吃了。”苏沉香一边吃着猪油渣，一边对板着脸看着书的陈天北说道。
　　要不是苏强还很贤惠地端了正经的炸薯条，陈少眼睛都要红了。
　　他一边翻书，一边吃着苏强专门给做的薯条，看了苏沉香一眼，冷淡地说道，“少吃点，会胖。”猪油渣这种高热量的三高食物，以苏沉香这种食量来说，吃了肯定会发胖。
　　苏沉香完全没有当一回事儿，小声说道，“我消耗得也多。学习辛苦，工作辛苦，得补补！”更何况现在天冷了。
　　天冷不上膘，那能扛过寒冷的冬天么。
　　苏沉香振振有词！
　　甚至等吃饭的时候，她甩着小筷子，埋头苦吃。
　　脆皮五花肉得到了她的大力好评。
　　酥脆的猪皮，咬一口五花肉满嘴流油……
　　这么满足，当然上学的时候也精神百倍！
　　许老师莫名地就觉得，最近苏沉香上课的精神状态更好了，而且功课也更加努力。
　　做班主任的，喜欢班里有这样努力学习的孩子，更何况苏沉香阶段小考的成绩相当不错，明显是下过功夫。
　　许老师欣慰之余，倒是怕苏沉香太用功疲劳，就推荐她去看了英语竞赛。
　　苏沉香和班级里的几个好学生坐在一块儿，兴致勃勃地看着台上自信的学长学姐们用流利的英语进行演讲，别的不说，光是那自信就很漂亮。
　　她看这场竞赛看得认认真真，也努力地去听懂这些高年级的高中生的演讲内容，努力地补充着自己的一些不知道的知识。
　　他们班来了不少人，都是为了也能多了解一些这样类似的竞赛，学习一些在课堂上学不到的知识。
　　王立恒也来了，坐在陈天北的身边。
　　他看得直打瞌睡。
　　听不懂哇！
　　前杀马特少年痛苦了一会儿，决定躺平，就想睡觉。
　　可神圣的竞赛现场是给学渣睡觉的么？
　　陈天北毫不留情地一把把他掐醒。
　　顺便一把捂住这小子的嘴，没有让他嗷地一声叫出来。
　　苏沉香全心都关注在竞赛台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发生的事，倒是李嫣看见这一幕，顺手给王立恒昏昏欲睡拍了个照片，发给王立恒他老爸……前杀马特少年显然不知道回到家里等待自己的将是新增加的英语老师。
　　不过等英语竞赛之后，苏沉香又跟着同学一起去后台和本校的学长学姐说话。
　　都是很和善而且大方的性格，对自己从哪里知道那么多课本上没有的词汇量和知识点没有敝帚自珍，全都热情地分享给了他们。
　　厉鬼埋头记录各种书名。
　　等离开竞赛现场，她直奔书店，把学长学姐们介绍给自己的那些关于英剧的课外书全都给买了。
　　顺便，她还买了几本英文版的故事书。
　　这么认真努力，陈天北也不得不同样买了几本，顺手也给别人带了几本。
　　倒是因为这场英语竞赛，让苏沉香豁然开朗。
　　原来好好学习，不仅仅是埋头只看书上的那些课程。
　　多开阔眼界，看到更多的知识，了解更多课本之外没有的事，才也能让自己的思维更加扩展。
　　之前，她本来以为英语学得还不错。
　　可现在看看英语竞赛上那么多的知识，她还差得远。
　　她一边学习，就一边开始看各种开拓性的书本作为学习后的放松。
　　因为这一次收获了不少好吃的，顺便还快到期末，苏沉香也就不怎么到处乱窜忙忙碌碌。
　　更何况，白云观又不是只有她这一个弟子，以前没有苏沉香工作，白云观也正常运转，属于多她厉鬼不多，少她厉鬼一只不少。
　　再加上，白云观很快就要举行年终的一个盛会，在各地的白云观的门人纷纷回到白云观总部，人才济济，那就更用不着苏沉香了。
　　苏沉香就天天上课，就算周末也不怎么出门，就在家里一门心地看书，当只宅鬼。
　　她不爱出门，苏强挺高兴的。
　　他怕苏沉香学习太费脑，天天给闺女补补。
　　苏沉香……苏沉香也默默地觉得自己有点胖了。
　　不过胖了才好。
　　胖了是福气来着。
　　她从来不会为了胖瘦就少吃什么的，只要她爸做给她的，她都能吃得下。
　　再加上费师兄从白云观给她带来了一批鬼，抽了几巴掌，全都抽成各种吃的，苏沉香就更不会考虑减肥这种话题了。
　　她敢吃，苏强就敢喂。
　　就算是冬天天冷，也把苏沉香给补得红光满面。
　　陈天北第一次发现了苏沉香的贪婪……从前总是听她嚷嚷“饿”，井没有那么多的实质的想法。
　　可直到看到苏沉香敞开肚皮吃饭，他才第一次明白，苏沉香是真的能吃。
　　是能把食堂都吃到苍白的节奏。
　　陈天北现在看看苏沉香都觉得双腿发虚。
　　不过男孩子怎么可能在女生的面前示弱，他一声不吭，时不时地给苏沉香做饭。
　　顺便，对费师兄也这么溺爱师妹在内心表达了深深的谴责。
　　天天送厉鬼给苏沉香……
　　明明是他先来的。
　　“费师兄说观主已经给茅山打了电话，还派了几个师伯过去支援茅山派。”苏沉香现在和费师兄关系可好了……胖嘟嘟的费师兄当然也是个美食家，师兄妹两个人还挺有共同语言。
　　她说了这个消息，陈天北也井不意外，倒是正偷偷说话，许老师让苏沉香去办公室。
　　苏沉香疑惑地跟着许老师一起去了办公室。
　　“没事，不要有负担，就是快期末了，老师问问你们的学习状态。”许老师和颜悦色，对乖巧的苏沉香温和极了，让她坐下，询问了一下她最近的学习情况。
　　知道苏沉香多读了一些课外书，许老师觉得这样很好，顺便又给苏沉香推荐了几本数学辅导书，这才叮嘱她说道，“过了年，一月份就要期末了，老师觉得你的成绩可以更进一步。不过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平常心，平常心就好。”
　　做老师的，都担心给学生的压力太大，发挥失常什么的。
　　厉鬼一向平常心。
　　她乖巧地答应了。
　　“你和陈天北坐在一起，我看互相促进，都进步很大。”
　　许老师不觉得陈天北是个刺儿头。
　　相反，陈天北其实不是一个爱找事的学生。
　　虽然不怎么爱参与班级活动，也对其他同学不太亲近，却没有恶习，也没有欺负同学的情况。
　　当然，陈天北的成绩一直都很优秀，这也是许老师很喜欢陈天北的原因之一。
　　不过摸了摸办公桌下的一封信，许老师笑容柔和，看着苏沉香说道，“你们能互相帮助学习，这样很好。”
　　“您说的对。同学之间都应该互相帮助。”苏沉香，乖巧！
　　她在老师的面前，从来都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也从不气人。
　　在面对老师的时候，她的态度可好了。
　　尊师重道么。
　　“那就好。快回去上课吧。”许老师笑容满面地说道。
　　看着苏沉香离开办公室，许老师这才把一封信丢进了办公室的碎纸机，微微摇头。
　　举报苏沉香和陈天北早恋……
　　这么没影的事，她压根就没想要去问苏沉香。
　　不仅影响学生的心情和面子，更何况，难道自己的学生有没有早恋，作为班主任还会看不出来么？
　　苏沉香明显没开窍。
　　想想每每中午都看到的兴冲冲直奔学校食堂，甩开想和她说话的如陈天北，许飞这样学校里比较出类拔萃的帅气男生的欢快小背影，许老师也不禁沉默了。
　　就……谈恋爱不如吃饭重要是么？


第110章 
　　许老师是真的没有怀疑苏沉香和陈天北早恋的想法。
　　也完全没有想要去给两家家长说说，让孩子在家长的面前也丢脸。
　　别说早恋是子虚乌有。
　　就算年少的孩子彼此存在懵懂青涩的感情，许老师也不认同严厉地揭开，将孩子的心情暴露给每一个人看。
　　孩子也有自尊心，需要隐私。
　　不过，心情复杂地看着碎纸机里已经消失的举报信，许老师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种告密一样的信直接放到她办公室的案头，大概也是哪个学生做的事吧。
　　不管是因为什么，因为是第一次，许老师也不想追究。
　　她只希望不管是哪个同学，都把心更多地放在学习上，而不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上。
　　其实以许老师的心里想法，就算苏沉香和陈天北在早恋，只要成绩依旧名列前茅，能互相促进，互相敦促学习，那这恋爱她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不是不开明的老师。
　　只要前提成绩好，又不影响其他同学的学习环境，那也用不着那么紧张，逼着人家认错分手什么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同样优秀的同学有好感，这是无法控制的事。
　　只要目标是好的，只要成绩会因为这份好感更加优秀，那没什么不可以。
　　喜欢一个人，就希望自己变得更好。
　　所以喜欢这种心情，也可以是促进成绩的动力。
　　许老师唏嘘了两声也就算了，只当这次告密不算事。
　　倒是苏沉香从办公室里出来，才到走廊上，就看见许飞路过。
　　这帅哥在生日会以后觉得自己跟苏沉香的友谊更深厚了，时不时地和苏沉香通个电话，讨论一下各科的难题。
　　现在天冷了，他高高大大的，穿着一件宽松款高领灰色的毛衣，看起来就很暖和，也很休闲帅气。
　　看见苏沉香，他笑了一下快步走过来，走到苏沉香的身边跟她一起走，顺便说道，“你也是让许老师叫到办公室问成绩了？前两天我也让我们周老师叫过去了。”
　　他们的成绩都不错，快到了期末，其实老师之间都彼此较劲儿，都希望自己班里的学生成绩更好，竞争一下全年级前几名，还有全班平均成绩排名。
　　所以，虽然离期末还有一个多月，可其实年级各个班的气氛就很紧张了。
　　都在努力地学习，希望能考更好的成绩。
　　毕竟都是学霸考进来的，在期末这样重要的考试上，谁也不希望自己落后。
　　苏沉香就点了点小脑袋。
　　不过她隐约觉得许老师似乎还有别的事没说。
　　既然没说，也就是没事。
　　苏沉香也没有多想。
　　“等考完试就能轻松点了。”许飞高高的，轻快地走在苏沉香的身边，还跟苏沉香笑着分享说道，“对了，期末考以后，我就直接进剧组了。林总特别推荐给我的一部戏，虽然戏份不多，不过能和大明星孙婧合作。”
　　他轻快地说着自己在假期的学习计划，苏沉香嗯嗯地点头。
　　自从上一次许飞的司机送他们回了林家，正好解救了林总以后，许飞的资源就一直不错。
　　不仅仅是林总觉得许飞形象好，有发展前途怎么简单。
　　而是送他们回家的那个帅气的司机小哥，还真的对林家的事守口如瓶。
　　苏沉香和许飞聊过几次天，就清楚地发现，林家的事连许飞都不知道。
　　因为这，林总也愿意多给一些许飞资源，顺便就还给自我介绍是许飞表哥的司机小哥涨了工资。
　　因为许飞在学校开学期间是不接长期工作的，林总也无所谓，由着许飞只在周末的时候去拍一些商业广告维持人气。
　　他也没有非要许飞努力工作去榨取许飞的价值，而是等到了期末放假，才把许飞塞进了比较有名的电影剧组，让他刷脸。
　　这么想想，林总竟然还是良心资本家呢。
　　苏沉香都要被善良的林总感动哭了。
　　特别是不仅发给小白双倍月薪，而且还多加了好几次工作红包。
　　“那你好好演。”苏沉香就说道。
　　“不过我觉得选择林氏娱乐没选错。”自由度这么高，而且还这么用心的娱乐公司，让许飞真的挺好感的。
　　他觉得之前生日会上，苏沉香帮自己拔除了一个诅咒欠了苏沉香人情，想了想，就对苏沉香问道，“你喜欢演戏么？要不然，等电影开拍，我带你去剧组逛逛怎么样？”
　　“……不想去。”去剧组又没有饭吃，大冷的天，厉鬼拒绝做无用功。
　　“还有大明星。”许飞向她的方向侧身，笑着说道。
　　女生不都很喜欢明星么。
　　高高大大的大男生侧身，向她的方向倾身过去，阳光俊朗的脸上带着笑容，一起站在暖暖的满是阳光的走廊里。
　　二班的后门窗户上，探出一颗警惕的清秀的脑袋。
　　王立恒学习不太行，可帮自家老大警惕情敌，那是第一名。
　　雷达都比不上他。
　　许飞忍着笑看了一眼眼睛仿佛灯泡一样的前杀马特，又专心地看着苏沉香。
　　苏沉香无动于衷。
　　“你挡路了。”她对许飞说道。
　　英俊大男生脸上的笑容微微抽搐了一下。
　　“那你去么？”
　　“不想去。”苏沉香虽然经常看娱乐版，不过不是为了追星，是为了看八卦来着……一个没有厉鬼吃，天还很冷的剧组，她是完全不感兴趣的。
　　因为没有价值。
　　再一次被拒绝，许飞有点失望，却还是跟她笑着挥手分别，自己进了六班。
　　苏沉香回了班级，就看见王立恒已经被不耐烦的陈天北塞了一本英语手册，垂头丧气地看书了。
　　“马上就期末了，好好学习。再考倒数第一，我担心你过年都要请家教。”苏沉香对王立恒雪上加霜地说道。
　　王立恒想想他老爸的警告，动了动嘴角，迟疑了一下，凑到苏沉香的身边小声问道，“香香，你这有没有让脑子聪明点的符？”
　　他看见小姑娘斜眼看他，急忙把自己梦想中的符箓说给她听，憧憬说道，“就是让大脑清晰，佩戴上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脑子比计算机还快！”
　　“你跟我讲玄幻故事呢？”厉鬼觉得活人真是太会想了。
　　这么能幻想，怎么不上天呢？
　　“只有付出汗水，努力，才能收获成绩。不是有句话么，九十九的汗水才能成功。”
　　苏沉香偷偷对陈天北小声说道，“病得有点严重啊。”
　　陈天北没吭声，揉着眼角不知道说什么。
　　身边奇葩太多，北哥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示心情。
　　“许老师叫你是为了期末考？”这两天，许老师叫了班级里不少同学去办公室，关心地问这学期的学习感受，还鼓励大家争取在期末再努力一把什么的。
　　这叫考前总动员。
　　今天轮到苏沉香，那大概很快就要叫陈天北去办公室了。
　　他一边看着苏沉香点着小脑袋从桌洞里摸出一个厉鬼蛋黄酥眉开眼笑吃间食，一边对她问道，“如果过年你回家的话，那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啦？想我啊？”苏沉香直率地问道。
　　他们俩悠闲地说话，一人一本，顺手把练习册都塞进王立恒的怀里。
　　“怕你不够吃。”
　　苏沉香要是回小县城过年，那和陈天北就得分开了。
　　陈天北不得问问她离开自己多久么。
　　得提前给苏沉香准备点吃的。
　　这么敬业的食堂。
　　不仅平时兢兢业业，现在连法定节假日春节闭店后怕食客挨饿，都要给她想到了。
　　苏沉香还真没想到，她北哥竟然都为自己想得这么全面。
　　想想每到春节那空荡荡的街道，还有两旁暂停营业的商铺，陈天北让苏沉香感动得不行。
　　“怎么也得让我爸多陪陪老人。”苏沉香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是苏强离开老人，难得回去过年，她不想急慌慌地就回来。
　　板着手指头考虑了一下，她老实地说道，“我爸的修车行一直休假到正月十五。我们提前回家过年，一来一去，怎么也得二十天。二十天！”苏沉香不算不知道，一算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压低了声音说道，“北哥，我竟然要离开你二十天！”
　　自从和陈天北认识，她从来没有离开他这么久。
　　还没有分别，她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苏沉香的目光恋恋不舍。
　　陈天北信了她才怪。
　　他冷笑着勾了勾嘴角。
　　“期末考完，我先给你准备点吃的。你……”陈天北心情复杂地说道，“省着点吃。”
　　吃饭要节制。
　　陈天北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成了一个会担心别人饮食，拒绝暴饮暴食的人。
　　“好呀。”厉鬼乖巧地说道。
　　可明显是敷衍。
　　这敷衍，当初那么多年，面对看门老头子“节约是美德”的时候，厉鬼可熟了。
　　所以，她现在也很利落，一点都不心虚的。
　　陈天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角没吭声。
　　“既然许老师对你这么重视，你好好考吧。”苏沉香热爱考试，最热爱的就是考试排名。
　　这种热情是陈天北一辈子都感受不到的。
　　他想到最近苏沉香为了备考期末，更加认真上课努力自习，连最近几个师兄找她去吃饭都不去了，心里有点唏嘘。
　　苏沉香这么爱学习，一般人是比不上的。
　　她明明有更好的的前途。
　　只要在天师这一行站稳脚跟，那成就还有地位金钱，都是难以想象的。
　　可她还是愿意为了能在学校读书，为了一个期末考试，就把这些放在一旁。
　　奇怪，却又不奇怪。
　　因为这才是他所认识的苏沉香。


第111章 
　　陈天北的感慨，苏沉香完全接收不到。
　　厉鬼和人怎么可能心有灵犀。
　　她还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呢。
　　努力学习，争取期末考，再加上吃得饱饱儿的。
　　神仙都不换呢。
　　什么做天师前途光明，对她而言……除了能打野食，顺便保护保护活人，维护一下社会治安，也就没什么更多的兴趣。
　　要不是白云观的年终大会真的很重要，观主亲自给苏沉香打电话，让她过来，忙着功课的苏沉香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一位天师。
　　不过观主再看见她，也觉得苏沉香胖了……之前专门给苏沉香定制的白云观特制小道袍，竟然微妙地有点瘦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当漂亮乖巧的小姑娘穿着簇新的一件精致的小道袍，软乎乎地站在大家的面前，歪了歪小脑袋，观主深深地觉得，等以后苏沉香上了大学，就让她给白云观当个形象代言人。
　　现在天师一行也与时俱进，什么都流行起来。
　　微博都有，再来个代言人没什么问题。
　　这么可爱漂亮的小姑娘在那儿一站，那白云观的香火肯定更旺啊！
　　白云观观主笑得慈祥，带着苏沉香往来在客户之中。
　　他还给苏沉香介绍了一下白云观在各地的负责人。
　　能在各地当负责人的，大多都是上一辈的前辈，或者和费师兄一样年长的师兄们。
　　上一辈的前辈还有两位亲切的师姑，可到了苏沉香这一辈儿，那就只有苏沉香一个小师妹了。
　　因为苏沉香形象好，而且作为刚刚进入白云观半年，却已经在和谐稳定社会中做出巨大贡献，不仅得到了一个劳模奖，还得到了一个优秀新人奖。
　　她就站在白云观观主的身边，在大会的台子上一脸乖巧谦虚地接过了两个大大的奖状，和观主合影，顺便表示自己一定再接再厉，为多吃多占……多多地保护普通人做出努力。
　　这一心保护社会的心情，得到了巨大的掌声。
　　长辈们都笑容满面，觉得白云观未来可期。
　　新一辈的弟子，都有着美好的心灵。
　　而且，还很有能力。
　　毕竟迅速地解决了比如阴婚，还有照片厉鬼，还有故去的人回魂这样的种种事件，年轻一辈的弟子已经渐渐独当一面，这怎么能不让人欣慰呢？
　　年轻一辈的弟子里，苏沉香年纪最小，可却公认的能力强，长辈们都对苏沉香寄予厚望，纷纷和她说话，夸奖她，鼓励她。
　　就连陪同白云观观主迎接大客户，苏沉香也能够站在白云观观主的左后方第一位。
　　面对这么年纪小，乖乖的漂亮小姑娘，大客户或者同行难免多问一句。
　　当知道这个漂亮精致的小姑娘竟然是白云观能力最强的精英弟子之一，苏沉香得到的称赞就更多了。
　　人们看向她的目光也更加信任。
　　从那么多白云观精英弟子之中脱颖而出，得到观主和同门的认可，那肯定是有真才实学。
　　而且，品德也肯定是得到保障的。
　　特别是听观主骄傲地表示，这孩子还是信德学霸……之前觉得这小姑娘格外眼熟的人顿时想起来，这不就是之前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霸凌事件的那个苏沉香么！
　　又是认真努力的学霸，又是白云观的精英弟子，这也太完美了！
　　苏沉香就在那些更加惊讶的目光里，偷偷翘了翘小尾巴。
　　厉鬼美滋滋的。
　　活人们都很喜欢她。
　　而且，还夸她夸得那么好听。
　　就是她北哥的脸色有点怪，让苏沉香忍不住偷偷对远远站在一旁的陈天北眨了眨眼睛。
　　她这么光辉的时候，北哥怎么不知道给她多照几张相呢！
　　不过陈天北心情复杂，一时忘了，苏强今天也跟过来，开心地拿着手机，横拍竖照，把他家香香的光辉形象一个都没有错过！
　　穿着小道袍的小姑娘看见了她爸，侧身，躲在观主身后偷偷地笑了。
　　她忍不住扭了扭小身子。
　　“苏大师还很谦虚！”就有一位客户惊喜地说道。
　　被夸了两声就谦虚地避开，不好意思听，多么淳朴的小姑娘！
　　“是啊。小香就是这么谦虚，而且从来都不居功。之前和师兄们出任务，从来只知道做事，还说舍不得总是让师兄辛苦。”在其他门派的同行那嫉妒的目光里，观主的笑声顿时拔高了，笑着说道，“而且勤奋，又聪明，天赋高。咱们白云观，现在有和小香一样全面地绘制符箓的弟子，寥寥无几。”
　　他觉得苏沉香这半年来救了同门，又勤奋工作，当然得得到应有的光彩。更何况，苏沉香的年纪一直都是硬伤。
　　天师这一行，看年纪的。
　　年纪越大，越让人感觉到信任。
　　苏沉香年纪小，看起来不怎么让人敢相信。
　　因此，观主今天用力地推荐苏沉香，给苏沉香刷上一层层金光闪闪的形象，就是要这些以貌取人的普通人相信，苏沉香是真正有实力的天师。
　　她保护过很多人，也得让人知道。
　　他不希望苏沉香做无名英雄。
　　他用心良苦，苏沉香心里当然明白，倒是有些人看见白云观观主恨不能把这小弟子揣在腰带上，这样看重喜欢，心里就有点猜测。
　　这么年轻又有实力的天师，未来在白云观，那前途不可限量啊！
　　可不不可限量么。
　　毕竟，苏沉香熟练九重安泰符，这是观主最重视的。
　　因为同门都知道苏沉香熟练掌握九重安泰符这镇观之宝，因此对观主这么看重苏沉香没有半点意见。
　　热闹得不行。
　　就是在陈天北的眼里，这一幕就……
　　白云观自己要完也就算了。
　　现在还把苏沉香推荐给大客户，还有一些其他门派的天师……这是不仅要祸害白云观，还要把整个正道天师一网打尽的节奏！
　　他麻木地看着破孩子伪装乖巧，露出谦虚柔软的笑容，跟在笑容满面的观主的身边，耐心地和每一位陌生的天师问好，无论是有门派的，还是独行侠，在她的眼里都一视同仁。
　　还有一些客户，有些客户身家更丰厚，可在苏沉香的眼里，他们都是一样的。
　　没有半点分别。
　　这样的态度，在别人的眼里，更显示出她那美好的心灵和教养。
　　只有陈天北痛苦地明白，之所以一视同仁，是因为无论啥人，在苏沉香的眼里都是一样儿的。
　　不能给她吃饭，管他是有权有势，还是怎样，那没什么分别。
　　唯一知道真相的感觉太胃疼了。
　　陈天北安静地站在今天陪他一起来的明枫的身边，幽幽地看着苏沉香熟练地欺骗着一个又一个活人，得到一份又一份的称赞还有重视，甚至她还交上了几个“朋友”……
　　哦，茅山派的……陈天北隐约地感觉到苏沉香结交茅山派天师有点不怀好意，这破孩子总是时不时偷偷去打量人家天师身后站着的几个僵尸是什么情况？
　　怎么，厉鬼满足不了她，她还想扩展食谱？
　　也不怕僵尸蹦了她的小门牙。
　　不过显然，苏沉香看了茅山天师的僵尸几眼就没兴趣了。
　　僵尸修的是尸身，她只吃魂。
　　所以这不在自己的食谱上。
　　当然，如果僵尸能吃的话，说不得当初苏沉香可能还会想想办法，混到茅山派去当个精英弟子。
　　要是能混成看守僵尸洞的看门弟子，那就更幸福了。
　　好在厉鬼不吃僵尸，茅山天师显然不知道自家僵尸洞逃过一劫，正和笑容满面的小姑娘亲切地说话。
　　虽然和僵尸结缘，不过茅山天师却都不是冷冰冰的性子，爱说爱笑，而且也有两三个正在上大学，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只是等苏沉香偷偷问他们最近茅山发生什么怪事，因为这事儿也不算机密，就有个活泼的，个子不高，娃娃脸的男孩子对苏沉香说道，“有个鬼门的摸到僵尸洞去了，想偷咱们的僵尸。好在咱们接到你们的电话，有准备，把他给堵了个正着。”
　　“抓到了没有？”
　　“这人倒是跑了，不过也让师伯们打掉了他身上的几只厉鬼。他损失不小。”
　　娃娃脸大男生轻快地说道。
　　“僵尸最重要了。没有损失就好。”苏沉香目光落在这娃娃脸，一笑还有俩酒窝的大男生的身后。
　　他的身后跟着一只高大的僵尸，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不过脸色青白，唇边还龇出两颗狰狞的獠牙。
　　气势很凶。
　　“可不是！”娃娃脸男生觉得苏沉香说的话正对自己的心情，用力点头，偷偷想摸一旁的大会上预备的香槟喝。
　　冰冷青白的大手压在他的肩膀上。
　　大男生垂下头，把香槟酒杯放下，老实地拿了果汁喝。
　　僵尸又恢复了原样。
　　苏沉香：……
　　原来这世界上也不全都是她爸那样溺爱孩子的家长。
　　作为熊孩子，天然畏惧心狠手辣的家长，苏沉香敬畏地看了那僵尸一眼，虽然这僵尸目不斜视，可苏沉香还是觉得自家爸爸更好。
　　她溜了溜了，只把一个愁眉苦脸，跟身后的僵尸师叔争论自己成年了，可以喝酒了的娃娃脸茅山天师丢在身后，自己跑来找陈天北。
　　现在，她发现陈天北的好了。
　　从来都不拦着她胡吃海喝。
　　苏沉香，感恩！
　　陈天北冷笑着看她。
　　这是骗完了活人，功成身退啊！
　　“哎呀小香，你今天可真好看。”穿着小道袍，带着点婴儿肥圆润润的苏沉香是大会上闪亮的一颗星，明枫看得心里痒痒。
　　她的眼睛明亮，咔擦咔擦拿着手机给苏沉香照相。
　　苏沉香：……
　　这位家长也很可怕。
　　可见她爸是多么难得……对了，她爸爸呢？
　　怎么不继续给她照相了？


第112章 
　　苏沉香急忙左右看找人，就看见苏强正和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漂亮女生说话。
　　那女生笑容热情。
　　苏强却还是憨憨的样子。
　　他是个木讷寡言的男人，又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哪怕女生再热情，和他说了几句，也只能失望地走开了。
　　苏沉香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她不反对她爸爸去交朋友。
　　倒是苏强，好不容易能脱身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忙回到苏沉香的身边。
　　因为白云观的年终盛会是在十二月份，这晚上也够冷的，不可能让天师和客户们都在冷天挨冻……那明年的业绩还要不要了？
　　因此，他们这大会虽然是在户外，可不知道白云观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还很暖和，连摆在长长案桌上的菜色酒水都还热着呢。
　　苏强一边走向闺女，一边飞快地给闺女夹了很多的好吃的。
　　一晚上没吃饭了，他家小香肯定饿了。
　　“明总，小北。”苏强打了个招呼，守着苏沉香吃饭。
　　明枫刚刚也看到那一幕，微妙地笑了笑。
　　苏沉香刚才才进门的时候，围着苏强叫了好几声“爸爸”。
　　她现在是白云观观主最看重的精英弟子，带在身边炫耀的那种重视。有些人对苏强动了点心思也不奇怪。
　　如果能结交苏强，进而交好苏沉香，这是很快捷的一条路。
　　更何况，作为一个未来可期的天师的父亲，苏强想获得金钱还有人脉都是太简单的事。
　　就比如苏沉香，这半年驱鬼结交下来的交情就不知道多少，甚至不仅收获金钱，还收获感激。
　　当初苏沉香和安嘉嘉真假霸凌事件闹上热搜的时候，多少人都知道她父母离异，现在查一查也依旧清晰地能够知道。
　　所以，有一些女孩子想要和苏强交往，给苏沉香当个后妈，还真不是不可能的事。倒是苏强……面对年轻漂亮，而且出身肯定不错的女孩子，这么木讷……这简直是榆木脑袋。
　　明枫不由想到曾经在酒会上遇见过几次的林总前妻徐丽。
　　不管徐丽多么不堪，她都不能否认，徐丽是个美丽并且圆滑的聪明女人。
　　徐丽也是苏强的前妻。
　　当初，苏强竟然能追到徐丽那样的人，还结了婚生了孩子，真是厉害了。
　　明总心里唏嘘，脸上带着笑容，转念就考虑回头让旗下的服装公司做一些好看的小道袍给苏沉香穿。
　　听着苏强“晚上说了那么多话，有没有口渴？再喝点橙汁吧。”，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和儿子站在一块儿，一起凝视着奇葩的苏家父女。
　　苏沉香却吃得很欢快，看见苏强围着自己转，小炫耀地看了一眼远远的被僵尸师叔压着脑袋不许喝酒，哭唧唧的娃娃脸，又偷偷看了一眼板着脸不吭声的陈天北，挺了挺小胸脯。
　　比爸爸，她永远都是第一名！
　　“爸，你不用只关心我，跟别人打个招呼。”
　　要是她爸愿意再发展一段感情，苏沉香觉得乐见其成。
　　不能……因为只顾着她，就让苏强的人生只围着她转，而失去其他幸福的机会。
　　“你现在被这么多人重视，我得低调。”苏强老实地说道。
　　白云观今年把苏沉香强推到大家面前，作为白云观精英弟子，那么多人都关注着苏沉香，苏强就更不愿意高调地给苏沉香或许会引来麻烦和烦恼。
　　他不懂天师这个世界。
　　可正是因为不懂，所以才更不会随心所欲……他也隐约地感觉到接连跟自己说话的几个女孩子似乎对自己有点什么。
　　他是木讷，可又不傻。
　　可她们为了的是什么，冲着的是什么，他也知道。
　　那他就更不会随意地去答应谁的示好，为了几个漂亮的女生就飘飘然，给孩子添麻烦。
　　他的孩子愿意把他带到这样的场合，是因为爱着他这个爸爸。
　　明白这一点，他就觉得很开心了。
　　至于再恋爱，再婚……苏强垂着头，没吭声。
　　他是个偏心的人。
　　这辈子，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自己的孩子们。
　　就算再婚，他也很怕自己会偏心。
　　如果真的还会偏心给他的小香，那对以后的妻子还有孩子，那不都是不公平么。
　　既然没有办法给后来的家庭同样的爱，那，那就算了。
　　“爸爸有小香就足够了。”苏强小声说道。
　　苏沉香正和远远地嫉妒地看着自己的娃娃脸笑，没听见。
　　明枫听到了，微微挑眉，笑容更温和了几分。
　　“苏先生最近工作怎么样？”明枫横看竖看那个带着个高大俊朗的僵尸的娃娃脸小子不顺眼……这小子仗着自己是个大学生，对她家香香眉来眼去的，这不更显得她家笨蛋儿子很没情趣么？
　　刚刚还在感慨苏强木讷能娶到漂亮媳妇是奇迹，那现在明总就觉得，陈天北这板着脸不爱吭声的性格，八成也得被人挖墙脚。
　　她笑眯眯地带着苏强走到一旁去说工作，顺便把苏强介绍给一些人品不错的朋友，把陈天北留给苏沉香。
　　为了儿子，她真是付出太多了。
　　陈天北抽了抽僵硬的脸。
　　“你在白云观真的没有不舒服？”
　　这话听听，还有情趣么？
　　偏偏苏沉香却习惯地点头说道，“挺好的，你放心。”
　　陈天北担心她在这么多的防护阵的白云观现原形。
　　苏沉香却完全没感受到什么不舒服。
　　陈天北就不吭声了。
　　倒是苏沉香已经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茅山的僵尸真凶，就那小王哥……”她偷偷指了指娃娃脸，慢吞吞地说道，“那僵尸是个百年僵，比较残暴。”
　　不过可惜了，她不吃……想到刚刚娃娃脸跟自己说的信息，她一边吃着盘子里的葱烧海参，一边说道，“听他的意思，鬼门的人损失惨重，那没准儿又得想什么坏道儿。”
　　“他们是想重新搭建厉鬼通道，把鬼城再一次引出来。”
　　所以，之前才那么害怕大长老的苏醒。
　　因为大长老出入过鬼城，很可能会在苏醒之后就提前一步，聚集正道天师的力量将鬼城彻底给封印。也害怕大长老这些年在鬼城动过什么手脚。
　　要不然，解释不通香喷喷的生魂竟然能从鬼城完完整整脱身。
　　因为着急，所以露出的马脚越来越多。
　　陈天北攥紧了手，目光冷冷地看住了更远处的两个人。
　　苏沉香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那是陈家老爷子和陈塘。
　　虽然知道这两个不是好东西，可陈氏是豪门，陈家父子这么来了，白云观又不可能把他们赶走。
　　不过陈家父子身边是最冷落的，除了一些商业上往来的伙伴和他们热情互动，天师是没有一个……还有人不知道陈家父子不干人事，祸害襁褓里的小婴孩儿么？
　　不会吧，不会吧？
　　怎么可能还会有天师不知道呢？
　　正道天师，谁会搭理这种人。
　　之前虽然也给陈家办过事，可那都是一手交钱一手帮忙的纯金钱关系。
　　没感情。
　　“他们来干什么？”苏沉香问道。
　　“每年白云观年终大会他们都过来。就是为了认识过来参与盛会的那些五湖四海有能力的天师。”看着陈塘那畏惧又憎恨地看向自己的眼神，陈天北嗤笑了一声，咔吧咔吧捏了捏自己修长的手指……打从给了陈塘一顿殴打，陈塘就真的怕他怕得极了，现在出门都带保镖。
　　而且，陈塘再也不敢在他的面前摆父亲的谱。
　　“还是为了那鬼咒啊？”苏沉香窃笑。
　　她穿着小道袍，油光水滑，捂着嘴窃笑，太像个小骗子了。
　　陈天北一言难尽，“嗯”了一声，却勾了勾嘴角。
　　“其实我有个……”苏沉香正想说什么，却见陈家老爷子严厉地瞪了讷讷的陈塘一眼，之后笑容满面地过来了。
　　这老白莲在外面一直都摆出与人为善的嘴脸，比陈塘这败家子难搞多了。
　　就比如现在，明显感受到陈天北对他们的排斥还有憎恨，可他就是能仿佛天下太平，带着陈塘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小北，还有苏大师。”陈家老爷子笑着微微颔首。
　　苏沉香和陈天北都没有吭声，看着他。
　　“小北，之前你爸爸做得太过分，我已经训斥过他，他再也不会因为风流韵事闹得那么难看。爷爷知道你气什么……他不会再追求那个女明星，让你和你母亲丢脸。”
　　陈家老爷子这话说得特别温和亲切，一副严肃地命令儿子不许在外面闹绯闻给家里丢脸，让家人伤心。
　　这要不是知道他默许了陈塘在外面包了十多个情人，陈天北都要信了。
　　“养那么多女人也是白养。”陈天北冷漠地说道。
　　这说的还是人话么？
　　怎么可以什么扎心就说什么？
　　包了十多个情人，这么十几年却还没有第二个孩子的陈塘的脸顿时就变了。
　　他有苦说不出。
　　情人众多，却没有一个情人怀孕，他想要个继承人都没办法。
　　什么？
　　他还有个儿子陈天北？
　　陈天北和他仇深似海，他怎么可能让这个儿子做继承人。
　　想想身体里的鬼咒，陈塘左思右想这么多年也想不明白。
　　明明他献祭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初为什么反而会是他受了诅咒？
　　是厉鬼大人觉得他这儿子不香甜。
　　还是因为陈天北没有死，而是被大长老救了出来，厉鬼把怒气发泄在他这个陈天北的血缘父亲的头上？
　　想一想，陈塘看向陈天北的目光就更加怨恨。
　　如果当年陈天北死在鬼城，他现在肯定逍遥得很，也不会为了后代这么发愁。
　　这么大一个陈氏集团，总不能旁落到那些旁支手里。
　　都是逆子的错。


第113章 
　　陈塘恨！
　　他着急。
　　急得不行。
　　因为他的年纪也不年轻了。
　　再不赶紧生个孩子，他就老了。
　　因为这种急迫感，陈塘的脸色就很不好看。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稳重，对陈天北的态度当然从心里眼里都很难看。
　　陈家老爷子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却依旧对陈天北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北，我知道你心里还不舒服。可你爸爸这样做，也是因为想给你留一个兄弟。你是独生子，孤单单一个人，没有亲人帮衬，以后在陈氏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他说的话让陈天北连回应的想法都没有。
　　这么无耻的话，回应了都嫌恶心。
　　不过陈天北看着这虚伪的老人，想想苏沉香会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就笑了笑。
　　气死人么。
　　苏沉香会。
　　跟她当了半年同桌，他也会。
　　别以为他在苏沉香身边就学会做饭了！
　　想想苏沉香会在这时候说什么，他就笑了笑，看着陈家老爷子微微挑眉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要陈家主支再多几个继承人。除了我，再多来几个继承人，让旁支没得争。”
　　虽然陈家老爷子是本家，可本家人丁单薄，就会让旁支坐大，进而生出觊觎之心，甚至有可能会让旁支登堂入室，取代本家。
　　陈家父子那点小心思，陈天北置身事外，看得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被他说中了这件事，陈家老爷子愣了一下，就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能理解就好。”他慈祥地说道。
　　陈天北却只是嗤笑了一声。
　　“如果想要他再生几个，不如先和我妈离婚。”
　　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
　　虽然明枫的离婚官司已经打到法院，可陈家依旧有能力拖着。
　　就一直拖着，等着的是什么……不就是也觊觎着明家旗下的所有产业。
　　只要陈塘一天还是明枫的丈夫，那如果明枫以后出了什么状况，他完全可以以丈夫的身份继承明枫的一些财产，哪怕明枫留下遗嘱，他也有的是办法。
　　正是因为明家的产业太让人眼红，陈家说什么都不肯离婚，却还默许陈塘在外面养着那么多的女人，这种恶心，让陈天北都觉得可耻。
　　他看着不吭声的陈家父子，缓缓地说道，“本家需要继承人，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什么意思？”陈塘的眼睛顿时亮了。
　　他就是想挣脱鬼咒，再生一个跟自己贴心的胖儿子，这有什么错！
　　他跟明枫是商业联姻，没感情的。
　　那想和比较喜欢的女人生个爱情结晶，又有什么错？
　　他都顾不得是陈天北在说这些了，上来就要抓住陈天北的手臂。
　　英俊的少年冷冷地甩开他的手，看都不看这垃圾一眼，就看着眼睛同时一亮的陈家老爷子，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他中了鬼咒生不出来，那就你来生。”
　　在陈家老爷子不敢置信的目光里，他恶意地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他是没用了，可是你虽然年纪大，却未必没有用。你又没有被诅咒。”
　　虽然陈家老爷子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可只要想生，凭他养尊处优的状态，未必生不出来。陈天北又不是不知道。
　　这老家伙人老心不老，也养着好几个女人。
　　既然这样，那不如努力一把。
　　如果那些女人真的给陈家老爷子生了孩子，陈塘……
　　陈天北就冷笑起来。
　　陈家到时候就热闹极了。
　　不过正好。
　　他就喜欢看陈家后院起火，热闹起来的样子。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能这么羞辱你爷爷！这像话么！”
　　陈塘这傻蛋，败家子，还在觉得陈天北是在侮辱长辈，气坏了。
　　他愤怒地为自己的父亲抱不平，转头正想说什么，却只对上了陈家老爷子微微扭曲的脸。
　　“父亲！”陈塘的心里莫名咯噔一声。
　　陈家老爷子却只是微微摇头，示意他闭嘴，复杂地看着陈天北。
　　曾经激烈又直接的孩子，现在也变得会用心机了。
　　如果是和自己亲近的孩子，陈家老爷子一定会感到欣慰。
　　可想想陈天北跟自己父子之间的恶劣关系，陈家老爷子又觉得如鲠在喉。
　　他深深地看了自己这个孙子一眼，转头，看见陈塘那充满怀疑与不安的眼睛，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蠢货，回去！”他低声呵斥。
　　陈天北这是在陈塘的心里种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从此，陈塘恐怕再也不会和从前一样对他那么信任，甚至，还会……监视他。
　　监视猜忌自己的父亲。
　　免得父亲真的给自己生个争家产的弟弟。
　　想想父子之间就被这么一句话给挑唆成这样，陈家老爷子还能说什么？
　　他就算是想说，自己早些年身体有亏，上了年纪身体虚了没有办法让女人怀孕，陈塘也都不会完全相信了。
　　想想陈天北的心机，陈家老爷子就打心眼儿地发凉……当年陈塘被天师判断中了鬼咒，子孙断绝，他就，他就已经想过再生个小儿子。
　　可就是因为十几年前已经努力过，知道自己也不行，所以他才会把全部的重视都放在陈塘的身上，花了无数的钱给陈塘寻找天师解咒。
　　他没有对陈塘说过这件事。
　　可就算是现在坦诚，陈塘也未必相信了。
　　他只会怀疑自己的父亲是不是想再生个儿子，是不是在安抚欺骗他。然后他们父子之间就真的失去从前完全信任的关系。
　　“爸爸，你不会再给我生个弟弟，是吧？”
　　“闭嘴！”陈家老爷子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
　　今天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不想丢脸。
　　可陈塘却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更加发寒，更加怀疑他。
　　他上上下下打量自己老当益壮的父亲，咬了咬牙，不敢再吭声，跟着陈家老爷子走了。
　　看着他们走了，陈天北就对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苏沉香说道，“他们暂时没有时间烦我们。”父子俩互相掐去吧，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么心机满满的北哥，苏沉香觉得别有风味儿。
　　“你要是今天给我做饭，我觉得一定是黑芝麻黑米汤圆。”
　　“这是什么鬼。”黑芝麻汤圆他知道，黑心么。
　　黑米又是什么意思？
　　“皮儿也是黑的。”厉鬼凑过来小小声地说道。
　　陈天北：……
　　他发现他错了。
　　论气死人，谁也赶不上苏沉香。
　　陈少不想理她，没吭声，倒是苏沉香回想着汤圆甜蜜的滋味儿，忍不住戳了戳陈天北小声念叨着说道，“真的得给我做点汤圆。正月十五，我得吃汤圆的呀。”
　　她要求得还挺高，陈天北依旧没说话，目光一直落在陈家父子的背影上。
　　当看到这父子俩走过娃娃脸茅山天师的时候，似乎顿了顿脚，陈塘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不像是畏惧，更像是做贼心虚的样子，他突然眯起了眼睛。
　　当年陈家和鬼门的人勾勾搭搭。
　　那现在肯定还没断。
　　陈天北决定再回头举报陈家一波。
　　得请白云观好好查查。
　　陈家老爷子老奸巨猾看不出什么，可陈塘明显是对茅山天师有点奇怪的态度。
　　他收回目光，听着苏沉香哼哼唧唧跟自己许愿，心里暗自决定，满足一下她的全部愿望，顺便再赠送个新年鲱鱼榴莲臭豆腐大礼包给这破孩子过个好年。
　　等到这一场年终盛会过去，白云观的天师都准备重新回到各自守护的地方履行自己的职责，白云观观主就把苏沉香和陈天北叫到面前。
　　“今天收获怎么样？”观主对苏沉香慈爱地问道。
　　精神抖擞了一整天，观主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疲惫。
　　“挺好的。”苏沉香给他看很多其他的天师送给自己的一些小礼物，还有很多客户的名片。
　　她在长辈的面前永远都是乖乖的，观主虽然今天疲惫，却还是笑了笑，拍着苏沉香的小脑袋温和地说道，“再送你点新年礼物。”
　　他让笑眯眯的周师叔把几只厉鬼提上来。
　　苏沉香眼睛一亮，把这几只厉鬼抽得啪啪的。
　　厉鬼滚出血红色的琥珀核桃仁儿。
　　补脑，香甜！
　　苏沉香觉得很高兴。
　　“谢谢您，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厉鬼的嘴，有了吃的就可甜了。
　　“这半年你也很辛苦。”观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看着她美滋滋地把核桃仁儿都装在一个要来的玻璃碗里，眼里露出淡淡的慈爱。
　　他没有再说什么，倒是苏沉香礼貌地问道，“那我给观主再画几枚九重安泰符？等过了年，不是就要拍卖了么。”
　　每年开年的时候拍卖九重安泰符，也是白云观的传统盛事了。苏沉香觉得观主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当然要用心回报。
　　观主笑着说道，“不着急，等你期末考试以后再说。”
　　“那行。到时候我给你画十张！”
　　“……量力而为。”
　　“二十张？”
　　“十张吧。”
　　观主长叹了一声，之后就说道，“大长老最近情况有好转，等他醒了，我亲自带你去见他。别担心。我陪着你。”
　　他摸了摸苏沉香的小脑袋，苏沉香茫然抬头，迎着观主的笑容，迟疑地点了点头当做听到了，“好呀。”
　　观主有心事的样子，脸色也有点怪。
　　管理这么大的家业，肯定很辛苦也很操劳。
　　她信任地对观主露出了笑容。
　　“您总是在忙，可也要注意休息呀。”
　　这个笑容把观主的心都要融化了。
　　“劳模红包，拿着。”他的脸色更柔和，塞给苏沉香一张卡，笑眯眯地说道，“拿去花吧。”他话音未落，苏沉香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飞快的脚步声。
　　很快，蒋师兄匆匆走进来，对观主说道，“观主，那老太太就剩下一口气了！”他脸色凝重，苏沉香高高地竖起了耳朵。
　　白云观里哪个老太太？
　　“阴婚的那个。”陈天北低声说道。
　　苏沉香恍然大悟。
　　就那个臭豆腐呗。
　　记得那老太太还非要见她一面是吧？


第114章 
　　“她既然什么都不肯说，那就算了。”
　　听到鬼门门人不太行了，观主眼皮都没动一下。
　　一个作恶多端的人的死活，他为什么还要紧张。
　　就为了她脑子里那点可能有用的信息？
　　白云观从不受这种威胁。
　　“可是鬼城……”
　　“等大长老醒了，就什么都知道。”观主拒绝被鬼门的人拿捏。
　　就算那是独家消息，他也不会理会。
　　蒋师兄就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苏沉香急忙叫住他。
　　“我听说她之前是想见我，是么？”
　　苏沉香之前忙的不行，哪儿有空见这老太太，所以一直都没有理会。
　　突然说老妇都要咽气了，苏沉香就关心了一下。
　　“这样的人不知道都藏着什么阴毒的手段，你离她远点。”
　　“没事，我去看看吧。我也想知道鬼城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沉香嘴馋地说道。
　　苏强站在一旁，担心地看了闺女一眼，看闺女只是馋也就放心了，帮她拿着大玻璃瓶的琥珀核桃仁。
　　这核桃仁太重要了。
　　读书费脑。
　　吃核桃补脑子。
　　“那你带小香和小北去看看。”观主今天累了，实在有点撑不住了，准备去休息。
　　他深深地看了抱着血红色琥珀核桃，眼睛专注地只看着自家闺女的苏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只对苏强微微点头就离开了。
　　他离开了，蒋师兄就带着苏沉香去了关押阴婚那老妇的地方。
　　之前，苏沉香已经跟蒋师兄问过，他们想知道鬼城的什么。
　　鬼城的坐标。
　　鬼城里厉鬼的情况。
　　鬼王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鬼门想和鬼王达成怎样的契约。
　　还有，鬼门是不是要重启厉鬼通道，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其他的鬼门的人都在哪里。
　　这些消息，苏沉香也特别想知道。
　　她急切地进了关押老妇的房间，就看见这房间其实很严密的牢房，被铁栏杆封锁得严严实实。
　　牢房的另一端趴着一个已经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老妇。
　　她整个人的气血全都失去了，头发花白，显然是因为被反噬过。
　　苏沉香完全没有当初一符箓贴得老妇反噬尖叫的心虚，趴在牢房的栏杆上，关心地问道，“啊！有见面了。你还好么？
　　蒋师兄尴尬地推了推眼镜。
　　陈天北什么都不想说。
　　他担心苏沉香把老妇直接给气死。
　　可显然，这老妇恨苏沉香的心情更厉害些。
　　要不是苏沉香打搅她，她怎么可能会失去那么多的厉鬼，怎么可能会功败垂成，还成了白云观的阶下囚。
　　现在看到了当初那个装作单纯无辜的小送外卖的的苏沉香，老妇就算筋疲力尽，也挣扎着爬到她的面前。
　　她还没等说话，就听苏沉香已经不耐烦地说道，“我已经过来了，那你可以说说鬼城的事了。鬼城在哪儿？鬼城里……厉鬼很多么？”
　　厉鬼高高地竖起耳朵。
　　她的话，引来老妇尖锐的尖笑。
　　“鬼城里全是厉鬼！厉鬼无边无际！你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无法抗衡！强大的鬼王一旦现世，你们都得死！”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对鬼城的信心，还有对鬼王现世后把所有人都杀死的疯狂与期待。
　　看着苏沉香呆呆地看着自己，像是吓傻了，老妇扭曲苍老的脸上真切地露出恶意，盯着她的眼睛沙哑地说道，“那是最邪恶黑暗的鬼王，会让你们后悔为什么生而为人！”她歇斯底里地尖笑。
　　像是在憧憬未来那生灵涂炭，世界化作鬼域的地狱场景。
　　甚至，她还用戏谑和怨毒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每一个天师。
　　“这么邪恶么？”苏沉香没如她所想露出惊恐，反而眼睛一亮，垂头喃喃地说道，“这么邪恶，必须得吃掉啊！”
　　这是为了保护全世界。
　　她这是在做功德。
　　“那鬼城在哪儿？”
　　“你怕了？”老妇盯着这个可恶的小丫头的眼睛，心里疑惑了一下她兴奋的表情，总觉得怪怪的，虚弱却阴冷地说道。
　　她已经油尽灯枯，可就算是这样，眼底的恶意也让人知道，这不是一个心存善念的人。
　　苏沉香敷衍地点了点头。
　　怕了怕了。
　　她怕厉鬼不多，吃不饱。
　　就在她点头的功夫，那老妇突然凑到她的面前，就在苏沉香纵容地目光里，猛地把枯瘦的手探出铁栏，用尽全力抓在苏沉香细细的雪白的手腕上！
　　一道黑气从她的手里融入进苏沉香的皮肤，苏沉香垂着头看了看……一个有点特别的诅咒，像是……像是一个定位。
　　这有点意思，她呆呆垂头的功夫，那老妇已经用诡异又古怪的笑容说道，“这是鬼门祭品的标志。等鬼城现世，鬼王一定不会放过你这个祭品！”
　　她笑得格外扭曲，兴奋又得意。
　　想要见到苏沉香，就只是为了把这个标志印在她的身上。
　　这是鬼门这两年最新研究出来的一种献祭诅咒。
　　把标记印在祭品的身上，只要鬼城再次出现，他们就都是鬼王的祭品。
　　到时候献祭了他们，就能够得到鬼王的回报。
　　“混账！”蒋师兄还没反应过来，苏沉香的手腕上就多出一个黑色的圈圈，顿时急了。
　　他顾不上什么鬼城的消息，就要推开牢房把老妇抓出来，逼她快点给苏沉香解开所谓的祭品诅咒。
　　师妹是他带来的，又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受到伤害，蒋师兄没有办法原谅疏忽大意的自己。
　　他急了，就要打开牢房。
　　那老妇已经奄奄一息摔在地上，可眼睛里却充满了得意和阴冷。
　　她在死前还害了白云观的精英弟子，当然会很得意。
　　苏沉香却大喜。
　　祭品，定位，鬼王会主动来找她。
　　还有这种好事！
　　“师兄别担心，没什么要紧的。”虽然这诅咒挺新颖，不过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苏沉香扯出一点诅咒尝了尝，突然觉得这鬼城的鬼王跟自己的口味大概还都差不多。
　　这诅咒吃起来完全是蜜糖的味道，换了哪只鬼都爱吃的呀！
　　她强忍着没有把诅咒全都吃掉，留了大半等着以后鬼王追着味儿来找她。
　　不过尝了诅咒，她就嗤笑了一声对蒋师兄说道，“她这几年就负责养鬼，知道鬼城的情况不多。不过也还知道几个鬼门门人的藏身之处。我跟师兄你说，用不着问她。”
　　只做出臭鬼的老妇竟然把献祭给鬼王的诅咒做得这么甜，也就是她唯一的价值了。
　　剩下的，苏沉香从诅咒里全都知道了。
　　她靠在栏杆上，看着奄奄一息，却不敢置信抬头看向自己的老妇，笑了一下，笑出一口森然的小白牙。
　　“他们的门人现在有一个在隔壁市经营一家建筑公司，专门到处开发有问题的楼盘。还有两个装作一对老夫妻，住着郊区大院看起来在养老，其实是在院子里养着厉鬼。”
　　她戏谑，居高临下地吧嗒着嘴里的蜜糖，眯起了漂亮的眼睛，轻声说道，“其实之前召唤鬼城，他们一开始就失败了。鬼城还没有完全入世，厉鬼通道就从内部莫名其妙碎了……你们这是豆腐渣工程啊！”
　　苏沉香严厉谴责。
　　厉鬼通道在还没有鬼城完全被连接起来的时候就破碎，通道里的厉鬼没有满足鬼王的需求。
　　所以，当白云观的大长老轰然关闭城门，鬼城大概是觉得祭品不够，直接脱离，离开了。
　　这些这老妇都是听别人说的。
　　当初去迎接鬼城这样庄严光荣的任务，她都没轮上。
　　小喽啰一个。
　　还是鬼门里厉害的人在那一次被一网打尽了，她才上位了。
　　苏沉香就啧啧两声。
　　怪不得。
　　她就觉得这老妇特别菜。
　　而且做饭超难吃。
　　这鄙夷的目光，让那已经奄奄一息的老妇最后一口气都差点断了。
　　可更让她惊恐的是，苏沉香脸上是在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并不是她不爱笑，而是那双眼睛，冰冷得没有半点属于人的感情。
　　那种眼神，那种眼神就像是……
　　“她这也没有价值了。”小姑娘甜甜蜜蜜的声音响起来，却冰冷入骨。
　　老妇看着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动了动嘴角，看着她已经兴致勃勃地给身边的同门画像，对她的死活无动于衷，那种未知的恐惧，还有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的茫然，让她猛地瞪圆了眼睛。
　　她挣扎着想追问什么，却最后倒在地上，没有了气息。
　　她失去了呼吸，甚至在失去呼吸的一瞬间，三魂七魄顿时散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苏沉香半点也不意外。
　　作恶多端，害了很多普通人，怎么可能会留下魂魄。
　　这样的人，直接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让观主看看吧。”蒋师兄担心苏沉香手腕上的标记，不安地说道。
　　“不要！”这是她进食堂吃饭的饭票凭证，能被人拿走么！
　　苏沉香警惕地躲开了，飞快地把老妇知道的一些鬼门的消息都记录下来，丢给蒋师兄，撒欢儿跑了。
　　她脚底抹油，跑得飞快，蒋师兄想追都追不上，急得满头是汗，陈天北却突然握住蒋师兄的手轻声说道，“师兄，你没有明白她的想法。”
　　“什么想法？这诅咒太危险了！”
　　“正是因为危险，苏沉香才决定留下这标记。”陈天北垂眸，轻声说道，“鬼门一心召唤鬼城，如果鬼王现世，那一定是浩劫。苏沉香……是想留下标记，一旦鬼王现世，寻着坐标找到她，她就直面鬼王，第一时间和鬼王战斗，保护普通人不会被鬼王伤害。”
　　“小香的觉悟……可也不能让她一个孩子背负这么多啊！”就算苏沉香驱鬼厉害，可也不能选择直面鬼王。
　　这是师门长辈才应该面对的事。
　　“她就是这样大公无私。”陈天北捂着酸倒的后槽牙，面无表情地说道，“为了保护大家，苏沉香付出得太多了！”


第115章 
　　陈天北用力地给苏沉香刷了一波好感。
　　这样具有牺牲奉献精神的年轻人，太让人心疼。
　　因此，哪怕苏沉香和陈天北嘴上说着没什么事，愿意为了大家付出一切，可做师兄的怎么可能舍得让苏沉香被伤害。
　　这种事，永远无法心安理得。
　　蒋师兄就把今日的惊变说给观主听。
　　他忧心忡忡，希望观主劝劝苏沉香。
　　至少也要为自己的健康还有安危着想。
　　也希望观主想一想能解开诅咒的办法。
　　出乎预料，观主只是耐心地听了蒋师兄的话，沉吟片刻，脸色有点复杂地问道，“小香说没事？她说要留着？”
　　“您知道小香的性格，她一贯都不愿意让咱们操心。观主，那鬼门的老妇的诅咒……”蒋师兄忧心忡忡，为苏沉香担心。
　　观主却只揉了揉还有些疲惫的眼角，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缓缓地说道，“既然小香说没事，那就应该没事。都听小香的吧。”
　　“观主！”
　　“茅山派为了感谢咱们这次提醒，避免了茅山的损失，所以给了咱们一些不错的护身的东西。你拿去给小香……再把鬼门之前被扣押的厉鬼拿去给小香几只。她要养鬼，没有吃的可不行。得多补补。”
　　观主似乎忙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盛会过去，就很疲劳地说道，“只要相信小香能应对就行了。你别给小香添乱，也别再追问这件事。要不她还得费心骗……找理由安慰你。”
　　他莫名其妙对苏沉香格外信任。
　　虽然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过观主让他拿护身的法器给苏沉香，那蒋师兄也就不客气了。
　　他把关在白云观，之前被大长老引来的厉鬼全都给打包收拾了，争取能喂出个强大的厉鬼保护自家师妹。
　　等又带着几个茅山派送来的护身，安宅之类的法器，他一股脑拿去给了苏沉香。
　　看见苏沉香中了诅咒还活蹦乱跳，蒋师兄不由心里更加担心，对苏沉香叮嘱说道，“这诅咒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如果有什么不妥，一定要给我打电话，给观里知道。”
　　苏沉香这愿意为了面对厉鬼，成为厉鬼的标记这样的事，蒋师兄觉得格外愧疚。这本是做师兄应该做的事。
　　可全都推给了苏沉香这样年纪小小的孩子。
　　“行。”苏沉香，乖巧。
　　她感受着那个鬼门的稀奇古怪的标记，心里挺高兴的。
　　鬼王……那得多好吃啊。
　　能让鬼王主动上门，直接送到她的嘴边儿……那鬼门的老妇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她心里特别高兴，而且，看见白云观也认可了她的想法，不需要自己再想什么理由，就觉得自己的精神都振奋了。
　　这样好的精神状态，鬼王不出现当然天下太平，鬼王出现就是她的香喷喷的饭，怎么着苏沉香也不亏。
　　她精明的小脑袋特别好使，笑纳了蒋师兄带给自己的礼物，欢送担心得不行的蒋师兄回白云观去送行即将返回各地任职的白云观的门人。
　　顺便，她还和茅山娃娃脸天师彼此留了联络方式。
　　都是同行，而且年纪相仿，没准以后业务上还会有往来。
　　等她跟苏强保证，那诅咒不会带给自己伤害，苏强才放了心。
　　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
　　转眼就过了年。
　　过新年的时候，苏沉香没有回老家。
　　虽然学校也放假，不过因为即将期末考试，她还是留在了家里。
　　倒是苏铭回了一趟老家，陪着家里人过了新年，顺便还帮苏强把他和苏沉香之前住过的家给收拾了一番，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了一些老家家人给他们父女的一些吃的穿的。
　　苏沉香捧着她奶奶给她亲手织的粉色的漂亮毛衣，没觉得这毛衣老气，手工的也不时尚，直接进了房间换了穿上。
　　穿着这颜色鲜嫩的毛衣出来，她在镜子前面惯性扭了扭……托陈天北的妈妈明总的福，厉鬼现在已经学会了怎么做模特了。
　　厉鬼的技能点又刷新了一次。
　　“挺好看的。而且还暖和。”厚实的毛衣。
　　虽然没有现在外面店里卖的那么漂亮，花样繁多，可是却格外暖和。
　　这是长辈对自己的疼爱。
　　苏沉香觉得很高兴。
　　她穿着毛衣在房间里转了转，突然停在了苏铭的身边，闻了闻。
　　“……你把我的头发丢了？”苏铭之前得到过苏沉香一根头发。
　　她突然发现，他的身上没有了自己的头发的阴气。
　　“丢了？怎么会。”苏铭下意识地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包，包打开，露出里面苏沉香曾经辛辛苦苦熬夜给自己绘制的那一大片护身符。
　　可是看着这除了护身符没有其他的小包，苏铭皱了皱眉，又认真地翻找了一下。
　　这小包里装着苏沉香给他的所有的护身的东西。
　　头发，护身符。
　　可现在头发消失了。
　　“大概是不能和护身符放在一起吧。”苏沉香若有所思地说道。
　　她的头发属于阴气，属于厉鬼。
　　护身符那么厉害，慢慢地把她的头发化解了也说不定。
　　不过这不重要。
　　苏沉香没有当一回事儿，就关心地问了一句，“那今年你要不要带谭美姐回家？”苏铭跟谭美年前正式开始交往，感情还不错。
　　大美女本来也有自己的事业，而且在自家公司发展得很好，是有事业心的女性。
　　所以，谭美的工作也很忙，和经常为了工作加班的苏秘书完全是天作之合……这俩都不会抱怨“你的心里只有工作么？！”这样的话。
　　闲暇之余，这两位出去看看电影，或者一起窝在苏铭的家里二人世界，似乎就很满足了。
　　苏铭咳嗽了一声。
　　“等我们的关系再稳定一些就回家。”他板着脸看着小八卦的堂妹。
　　苏沉香点了点头，觉得这样也行。
　　“那你有对象，我大伯大伯母知道了么？”
　　“怎么了？”
　　“如果长辈知道了，就能为你松一口气，不再给你忙着相亲了呗。”苏沉香哼哼了两声，觉得她堂兄运气特别好，赶在过年之前找到了对象。
　　这等过年的时候回家去，家里就不会忙着给他催婚了。
　　关心了一下堂兄的恋爱，苏沉香就躲回房间去复习功课去了。
　　快期末了，整整一年的课本现在都已经讲完了，剩下的时间各科老师都在复习，并且讲解各种题型，还敦促他们在最后的期末时间绷紧弦。
　　苏沉香现在吃得饱，穿得暖，是最好的学习环境，当然也不会浪费这样好的学习机会。
　　她过了年重新开学，依旧整天忙着功课，直到李嫣有一次欲言又止，她才抬起小脑袋看她。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怕你累着。”李嫣想着最近在高一各班流传的那些流言，心里生气，可担心影响苏沉香的心情还有学习状态，她忍了忍没说……就算是想说，也得等把期末考过去再说。
　　毕竟，苏沉香认真学了这么长的时间，临考试被影响了考试状态，那就太可惜了。
　　她忍着没说，和抿嘴给苏沉香递过来一大盒点心的林雅对视了一眼。
　　“这是小白做的？”
　　林家，可太会装可怜了。
　　林雅之前感冒了。
　　小感冒，三天就好的那种。
　　一向自视甚高的林大小姐竟然好意思虚弱地躺在床上默默流泪，不知道跟谁学的，可怜兮兮。
　　她一向骄傲，高傲，从不把弱点给人看，突然的软弱还有无助，还有对家里没有人照顾自己的迷茫和脆弱一下子就把鬼心单纯的小白给击中了……小白决定至少过完正月十五再去和老公度蜜月。
　　反正过年之前，小白是会留在林家照顾林家父女了。
　　看着林雅，苏沉香哼哼了两声，不过没管。
　　黑心也没黑心到她的头上。
　　小白愿意照顾林雅，那就照顾。
　　反正林家又不是不付工资。
　　只要过年工资别忘了三倍就行。
　　要不然，也不知道劳动局受不受理厉鬼的劳资纠纷。
　　她接过小白给自己做的甜点，啃了两口，虽然感觉到林雅和李嫣有事瞒着自己，不过没有当回事儿。
　　倒是小伙伴儿没说，她去学校的厕所，这学校八卦的散布中心的时候，听到有两个外班的女生正在说学校里的一些流言蜚语。
　　话题的主角正好是她，苏沉香就好奇地躲在小隔间的门后听了一会儿。
　　听了以后，等说闲话的女生都走了，苏沉香面无异色地从隔间里走出来，洗手，回班级。
　　什么高一二班的苏沉香仗着自己好看，在二班的陈天北和六班的许飞之间摇摆不定，关系都很暧昧这样的话，这能对一只厉鬼有什么冲击？
　　完全没有的好么？
　　苏沉香无动于衷，也不觉得被传闲话羞愤难堪，也不觉得脸红心跳，回了班级根本没提这件事，就当没有听说。
　　直到期末考最后一科考完，只剩下老师判卷发成绩了，李嫣才气急败坏地把学校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说给苏沉香听。
　　“哦。”苏沉香点了点小脑袋。
　　“哦……你知道啊？”李嫣气得不行，听到苏沉香这么冷淡，忍不住震惊地问道。
　　“知道啊。那又怎么啦？”这个年纪的女生会注意长得好看的男生女生之间的交往又没有什么特别的，苏沉香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绯闻么。
　　只要不回应，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新的绯闻覆盖了。
　　她紧了紧身上她奶给自己织的粉色毛衣，想了想才说道，“为什么生气？还是要我跟陈天北和许飞划清界限，以后不跟他说话才能证明我没谈恋爱？为了别人的眼光和谈资疏远自己的朋友，我觉得这样不行。”
　　陈天北坐在边儿上，勾了勾嘴角。
　　“更何况，我也不想划清界限。”
　　苏沉香看了陈天北一眼，摸了摸带着诅咒的手腕，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有点甜蜜的笑容。
　　“我怎么能离开北哥呢？”
　　没得到鬼城之前，他就是她的唯一。


第116章 
　　在这样发自肺腑的表白下，李嫣瞪大了眼睛。
　　陈天北嘴角的笑容却格外僵硬冰冷。
　　是啊。
　　苏沉香怎么可能离开他呢。
　　没找到下一个食堂之前，她对他一心一意！
　　他都看透她了！
　　深深地看破了苏沉香的真面目，陈天北一句话都不想说。
　　在吃饭问题上心有灵犀只能把人气死。
　　倒是林雅，皱眉看着苏沉香问道，“那你就这么听人说你的乱七八糟的话？”
　　“漂亮的女生都有这样的烦恼吧。”苏沉香美滋滋地拿出小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的红扑扑的精致小脸儿。
　　她臭美。
　　“我长得好看，成绩好，天生让人嫉妒来着。更何况我还能和陈天北做朋友，不是更让人羡慕了么。”别管陈家掩盖的那些破事儿，陈天北在外人的眼里，家世好，长得帅，酷酷的男生在女孩子中间还是很有市场的。
　　他不爱和女生说话，如果一视同仁，当高岭之花也就算了。
　　可偏偏只喜欢和苏沉香同进同出，那苏沉香能不被人嫉妒，说几句小话么。
　　苏沉香不觉得这算什么丢脸的事。
　　虽然学校里有一些嫉妒她的传闻，可她觉得学校的女生还有底线。
　　并不算是坏人。
　　至少，也只说她可能和男孩子谈恋爱。
　　却没有传她一些更下作，会引来名誉污点的更肮脏的诋毁。
　　在苏沉香看来，这就都是不错的人品了。
　　哪怕偷偷去告老师呢，苏沉香也觉得这样的事虽然也有点烦人，至少还在底线之上。
　　没有恶毒到让苏沉香觉得过火，她一向不怎么放在心里……想对她过火的就得跟安嘉嘉一个下场了。
　　至于其他的，不妨碍她的时候，就只当做高中生活的更多体验。
　　反正好不容易考完了试，大家都放松了下来，也难得没有非要继续专心学习，苏沉香把这点流言往身后一扔，不再考虑这些，和大家一起出去玩。
　　虽然大冬天的，还下了雪，不过和李嫣林雅商量了一下，他们就一起去了游乐园。
　　这个季节的游乐园银装素裹，小风冷飕飕的，一些大型的比如过山车什么的都没开，不过还有一些场馆开了。
　　苏沉香兴致勃勃地把自己裹成一颗小熊，在游乐园里先习惯地找了找。
　　没找着什么阴气和厉鬼，她也就专心地玩儿了。
　　等她坐在旋转小木马上开心地摆造型让跟着自己来的陈天北照相，陈天北就站在栏杆外，看着因为坐旋转木马都开心得乐开花的小姑娘兴致勃勃地跳下木马跑到自己的身边。
　　看她的眼睛亮晶晶地在帽子底下看着自己，露出的一点点小脸红红的，他迟疑了一下，突然对苏沉香问道，“学校里那些传言，你真的不放在心上？”
　　“怎么了？”苏沉香看着旋转木马跃跃欲试，想再玩一次。
　　天知道，活人就是会玩儿。
　　不出古宅不知道。
　　出了古宅，厉鬼才懂得，什么叫做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活人的世界这么快乐，游戏花样这么多，怎么可以毁灭呢？
　　想想毁灭了这一切，还得跟从前在古宅那样无趣，苏沉香打了一个寒颤。
　　没有游戏，没有网络，那真痛苦啊。
　　看来就算要当鬼，最好也给自家鬼宅连个网。
　　祸害活人的生命有什么意思。
　　网上冲浪不香么？
　　“没什么。”陈天北撇开头，看着苏沉香又去排队去了，跟在她的身边问道，“还传你和许飞的闲话，我觉得有点过分了。”
　　传他的也就算了，可传苏沉香和许飞的算什么？
　　明明是他先来的……明明苏沉香和许飞之间接触也不是很多，而且隔着班级，话都没多说过几句。
　　陈天北就跟苏沉香说道，“许飞好歹是个艺人，如果传出他谈恋爱的风声，对他的形象不好。”
　　“你说的对。那回头让许飞澄清一下。”苏沉香用力点头，觉得她北哥考虑得很对。
　　许飞是名人。
　　如果在学校闹出绯闻，对他的形象一定很不好。
　　陈天北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王立恒好不容易有一天不用在家里补课，跟着过来玩玩，听到这里，顿时感受到了自家老大的心机。
　　他没吭声，装作没听见，招呼李嫣一起去别的场馆玩耍。李嫣和林雅抓着苏沉香就走了，一点都没看王立恒拼命扭曲给自己的脸色……学渣的脸色根本不用看。
　　面对对学渣的鄙视链，前杀马特少年摸着自己黑色的短发受到了剧烈的伤害。
　　“要是我这次考得好，让她们都吓一跳！到时候我天天鄙视她俩。”王立恒仗着女生们离得远听不见，壮着胆子偷偷跟陈天北小声说道。
　　陈天北垂头整理今天给苏沉香照的照片，没说话。
　　手机上，是一张张颜色鲜艳的女孩子鲜活的笑脸。
　　就算是冬天，穿得厚厚的，帽子遮掩着大半的脸，可还是能够透过这些看到这个小姑娘的快乐还有兴奋。
　　陈天北一张张地把照片划过去，一张都没有删除，又把这些都转发给了自己的一些联系人上。
　　这一天，苏强苏铭不说了，连白云观上下都收到了这样整整快一百张游乐园的照片。
　　没别人，全都是苏沉香。
　　苏强开心地，兴致勃勃继续转发给苏家人也就算了。
　　白云观观主看着这些快乐的照片，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顺便给陈天北今天关于苏沉香的朋友圈点赞。
　　他点赞，陈天北一直盯着。
　　看到了，他的嘴角就露出淡淡的笑容。
　　“陈天北！”看见陈天北已经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苏沉香吧嗒吧嗒跑过来，拉他去玩。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收起来，跟着兴致勃勃的苏沉香一起去坐飞椅。
　　以陈天北的性格来说，这种游戏很无聊。
　　可当身边是快乐得不得了的苏沉香，似乎这些游戏就多了很多特别的乐趣。
　　这样玩了一整天，还在外面吃了饭，苏沉香才回了家，跟着苏强一起开始收拾准备回小县城的行李。考试成绩发下来得很快。
　　苏沉香全班第二，年级第六。
　　这成绩已经是很好的成绩，许老师的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年级前十有三个自己班里的，这都是许老师的教学成绩。
　　因为今年高一二班的期末考试成绩非常好，班级平均分在年级也名列前茅，就算是王立恒再一次全班垫底，可居然在年级大排名的时候排得名次比之前进步很大。
　　因此，家长会上，许老师专门表扬了王立恒的进步。
　　那一刻，王立恒他爸就算是成功人士，本应该见惯了大场面，竟然都觉得自己的脸上一下子光亮了上来！
　　王立恒摸着自己的小短毛却欲哭无泪。
　　又是倒数第一……高中三年，他是别想重返杀马特了。
　　不过看着许老师那温和又欣慰的眼睛，他又忍不住摸着自己的头发傻笑起来。
　　“下学期再继续努力。”苏沉香也看着自家老爸再次被好多家长簇拥着追问怎么教的孩子，看着苏强憨憨地传达养孩子的经验比如“得给吃饱”“补充营养”之类的，她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等家长会后，各科老师留了作业，就进入到了寒假期间。
　　寒假之前，李嫣特别问了苏沉香，知道她是要回老家的，就专门把苏沉香带回家和李阿姨一起吃了顿饭。
　　李阿姨给苏沉香收拾了半车的年货，让她带回家。
　　苏沉香当然不会拒绝，顺便还帮李阿姨和李嫣看了一眼她们的家，发现挺干净的，这才高高兴兴地道谢走了。
　　可这就像是个序幕。
　　放寒假还没有回老家的前几天，苏沉香就忙碌在各家请自己吃饭，收年货的路上。
　　等她都陪着张师兄和王潇潇一起吃晚饭了，苏沉香突然觉得……虽然饭好吃，可活人真的过于热情。
　　热情的往来还有人情，真是走不起。
　　年关……难过啊。
　　当她坐上陈总给自己派的商务车，准备回小县城，顿时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苏强笑呵呵地把家里准备好的年货都给搬上车。
　　因为都是给苏沉香准备的厉鬼年货，都红得过于鲜艳，苏强也不假手于人，把猪肉，火腿，血红色的厉鬼可乐，还有榴莲千层，红丝绒蛋糕这类甜点都放到后备箱里。
　　陈天北正揉着眼角有点疲惫地坐在一旁……因为苏沉香要回家过年，正月十五以后才能回来，这么久的时间，他给苏沉香预备储备粮免得她饿到哭真的格外辛苦。
　　腿软，腰酸……年关难过啊。
　　他的目光扫过苏沉香座位后面的榴莲千层和榴莲饼……到底没有幸运地抽出鲱鱼罐头，让苏沉香能过个好年。
　　算了。
　　他想想白云观又一次送来的厉鬼，心里哼了一声。
　　“回老家也别忘了做作业。”陈天北就跟苏沉香说道。
　　“那你放心，肯定不会放松的。”苏沉香乖巧地说道。
　　她顿了顿，对陈天北说道，“虽然我给你留了九重安泰符，可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我赶回来帮你。”
　　她离开陈天北这么久，担心他撑不住身上的阴气。
　　霍然，看着陈天北的眼睛，苏沉香突然想到，自己竟然是头一次感觉到和陈天北分离的感受。
　　这种感受有点微妙。
　　莫名的牵挂。
　　大概这就是对食堂的恋恋不舍吧。
　　厉鬼心疼地想。
　　由奢入俭难。
　　要不是好歹还有一车厢的储备粮，她大概会因为担心饥饿，已经抱着她北哥哭了。
　　“陈天北，我都开始想你了。”苏沉香红了眼眶，拉住陈天北袖子说道。
　　陈天北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再说话，突然说道，“少在外面吃野食。不卫生。还有，哭的时候……”他顿了顿，咬牙切齿地提醒，“别干打雷，不下雨。”


第117章 
　　厉鬼被拆穿了，哼哼唧唧想要解释自己的真心。
　　不过她突然“咦”了一声，看向另一边。
　　“怎么了？”陈天北留意到苏沉香的表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正常的小区路口，没有什么异样。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人在看我。”
　　“有人？”
　　“人。”苏沉香点了点头。
　　不是厉鬼。
　　而是活人的目光。
　　专注在她的身上好一会儿。
　　那目光怎么说呢。
　　就是让苏沉香不怎么喜欢。
　　不过那目光已经消失了，苏沉香也没看见什么人，她没搭理……真的对她有什么想法，那肯定还得出现。
　　装神弄鬼什么的，在真正的厉鬼面前根本不好使。
　　她收回目光对陈天北笑了一下，正好避开了打野食的话题，看见前面苏铭也开了他自己的车，车上满满的都是陈总给带的年货。
　　因为苏铭工作到位，黑心老板难得善良，给苏铭早早就放了假。
　　“陈总真是好人。”等陈天北也走了，苏强上了车，感谢了一下专门开车送自己回家的陈总家的司机，就对苏沉香说道，“等过完年回来，咱们得请陈总吃饭。”
　　陈总虽然对苏秘书是黑心了点，不过对苏家是真的挺用心的。
　　不说给苏家送来的这么多的年货，就说苏沉香买的那套房子，所有的事都不用苏家父女操心，都是陈总手里的地产公司的人在帮忙装修，样样都是最好的，没有半点糊弄还有骗人的地方。
　　苏强心里格外感激陈总，也记得陈总给予自家的帮助，所以就想着过了年，得好好地请陈总吃个家常菜，表达自己的心意。
　　他的话让苏沉香一下子就想到了最近无处不在的陈总。
　　为什么无处不在呢？
　　因为陈总给的年货足够多。
　　只要是过年能用到的，陈总都给想到了。
　　还送了苏家两个精致漂亮的红灯笼。
　　她回头看了看那红灯笼，觉得怪有意思的。
　　“过完年可不行。”苏沉香就跟苏强唠嗑说道，“我听我哥说，陈总公司那电影过完年就开机，等他电影杀青，怎么也得到春天了。”
　　陈总的影视公司的那部电影终于要开机了。
　　苏沉香这才知道，许飞之前说进了一个电影剧组，竟然就是陈总的这部电影。
　　不过许飞的戏份不多，只在开头一点男主角少年时的戏，很快就能拍完，不影响他下学期开学。
　　想想这部戏陈总为了自己正在追求的心上人，大明星孙婧要全程陪在剧组，苏沉香一下子感受到了这年头儿大龄男青年的不易。
　　为了对象，那真是时时刻刻都不能放松。
　　还好她哥找着对象了。
　　在后面开车的苏铭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
　　“那等陈总有空的。”苏强就说道。
　　他把感谢陈总的心情压下来，回头看了看商务车里那些苏沉香的储备粮，看见满满的，也就放心了。
　　见苏沉香拿着手机正兴致勃勃在刷历年春晚的吐槽视频，他也笑呵呵地凑过去一起看，顺便还跟自家闺女展望了一下每年一度的春晚节目。
　　苏沉香明显觉得春晚吐槽比春晚节目有意思多了，不过也觉得一些节目其实还是有很多闪光点的。至少有几个小品还挺有意思。
　　她和苏强一路看着有趣的小品，还有一些明星唱的好听的歌，高高兴兴地回了小县城。
　　这个小县城很小，几乎一条马路就能从头看到尾。
　　比不上她现在生活的城市那么繁华，现代化，高楼林立，可依旧是富足而且别有一种温馨与安逸的。
　　当他们回家才车子开进了县城的马路，苏沉香看着两旁熟悉又陌生的景物，眼前闪过的是曾经苏沉香脑海里的很多的回忆。
　　她曾经生活，长大的地方，还有，她曾经也很羡慕的一些卖漂亮饰品的商店，咖啡厅，还有电影院……很多的地方，其实都在苏沉香的记忆里很深刻，从未忘却。
　　她曾经迫不及待地离开她的家，去了会觉得更加美好的城市。
　　可其实定下心来看，她曾经生活的地方也很美好，也充满了回忆。
　　“如果觉得在家闷，你就找你从前的同学出来玩。”苏强看见闺女眼里带着几分好奇和回忆，急忙说道。
　　苏沉香眨了眨眼睛。
　　她的小学还有初中都有在老家念过。
　　不过苏沉香在这段时间，似乎也没有格外要好的同学和朋友。
　　就算是有一些可以出来一起逛街，一起去咖啡厅感受一下羡慕的小资生活的女同学，可其实感情也很塑料……她们之间更热衷攀比，花销，这大概是因为苏沉香当初只喜欢和这样喜欢光鲜亮丽的女生在一起的原因。
　　至于在学校里那些学习好或者安稳的女生，苏沉香似乎和她们没什么交流，也不怎么熟悉。这么想想，苏沉香就觉得没什么一起出门的人选了。
　　她好歹在信德还有李嫣和林雅关系真心不错。
　　可在这里，似乎那些曾经的成长的时光，并没有什么更好的朋友。
　　怪不得，她离开这里上了信德这么久，也没有个小学初中的好朋友给她打个电话。
　　不过没关系。
　　苏沉香也不会觉得寂寞。
　　只要有吃打就行。
　　她深情地回头看了一眼满满的后备箱。
　　“要是想出门，我就找我姐。”她姑姑家的表姐，以前也不喜欢她，不过这半年苏沉香经常给老人打电话，时间久了，就得到了她表姐的回应。
　　说到这里，苏沉香就跟苏强问道，“那咱们回了家，什么时候去爷爷奶奶家？”
　　他们依旧离开大半年了，过年之前回来，当然得去先看望老人。苏强想了想就问道，“今天到家，晚上去和你爷爷奶奶吃饭，行么？”
　　“行！”苏沉香，孝顺！
　　“把年货多拿过去点。反正年货这么多。”她和苏强父女两个，就算在老家好些天，也根本吃不完那么多，不如拿去给家里，也是心意。
　　苏强知道自家闺女是个大方的孩子，想想苏沉香给家里每个人都带回了礼物，他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瓜，轻声说道，“以后不用这么周全。”
　　孩子亲近家里，他觉得高兴。
　　可他不愿意让自家闺女因为亲近家里，就总是那么用心，周全，那么辛苦地做一个面面俱到的好孩子。
　　有缺点，或者没有缺点，又怎样呢？
　　不都是他的孩子么。
　　苏沉香愣了愣，侧头看着对自己微笑的老爸。
　　“可是……我以为会让爸爸高兴。”苏强乐于见到她和家人相处融洽吧。
　　“小香快乐地做自己，爸爸就很高兴了。”苏强温和地说道。
　　苏沉香看着他柔和的目光，点了点头，放松了一些。
　　她也笑得弯起眼睛。
　　等父女俩头碰头开始研究什么带去爷爷奶奶家里，商务车就按照苏强给的地址到了一片居民小区。
　　小县城里的房子很少会有新开发的小区，他们住的这片小区已经入住十多年了，至少苏沉香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居住在这里。
　　因为是在这片小区长大的，等豪华的商务车停到苏家楼下，这格外与众不同的豪车就引来了不少邻居的注意。
　　当看到苏沉香裹成一颗球跳下了车，露出半张漂亮精致的小脸儿，邻居们交头接耳。
　　当初苏沉香哭闹着要跟亲妈继父去享受豪门生活的印象太深刻了。
　　作为从小看着苏沉香长大，更知道苏强一手当爹一手当妈的辛苦的邻居们，当看到苏沉香当初头也不回地跟着亲妈走了，把没钱的穷爸爸丢在身后，哪怕不愿意去苛责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可苏沉香还是引来了邻居们的很多的非议。
　　直到苏强也离开了家，说是去陪着闺女读书去了，哪怕苏家人也住在这附近，时常说苏沉香现在是个可好的孩子，可大多的邻居也都不相信。
　　就算网络上有苏沉香和豪门亲妈闹掰的事，他们也觉得苏沉香这孩子不太好。
　　现在看见苏沉香回来，似乎还真的跟苏强感情很好的样子，邻居们都担心这孩子是不是又在骗她老爸。
　　更何况，还有看起来很贵的车子是什么意思？
　　“哥，你先帮我拿年货。”邻居们异样的目光，苏沉香完全没放在心上。
　　就……比起城市里那冷冰冰的，所谓的石头森林，邻居们不怎么联系，彼此防盗门紧闭很冷漠的关系，在这种小县城里邻里走动亲密，苏沉香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虽然说有些邻居的目光是有点异样，不过当初她的确是闹得挺厉害的，总不能觉得人家过分。
　　不过一边美滋滋地帮着苏强把自家那些厉鬼年货都收起来，看见几个邻居家的小家伙儿躲在楼洞里对自己探头探脑，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自己，苏沉香摸了摸自己的羽绒服口袋。
　　她做厉鬼的，看见嫩嫩的，活人小孩儿该怎么做来着？
　　“吃糖。”她大方地把口袋里的巧克力拿出来给小孩儿分。
　　小家伙儿们迟疑地看着记忆里总是板着脸，目不斜视地仰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的苏家小姐姐。
　　看见苏沉香眼睛弯起来，对他们招手，他们还是大着胆子，跑过来和她道谢，接过巧克力。
　　现在大家的生活都很好，巧克力不算珍贵的东西。
　　可更珍贵的，大概是苏沉香给予的善意。
　　而比她的善意更珍贵的，或许是孩子们之后对她的这份真诚善意。
　　不大一会儿，苏沉香就和这群小家伙儿混熟了。
　　看见她突然变得热情而且和气，还和小朋友们开开心心的玩闹，邻居们的目光也都变得温和。
　　有几家高高大大的大叔们就出来帮弱不禁风的苏铭搬年货，和苏强也大声说笑起来。
　　刚刚还沉静的小区一下子重新变得热闹，苏沉香被几个好奇地问自己大别墅好不好住的小家伙儿，也不羞愤，也不脸红，反而笑了。
　　“大别墅当然好住，可好了。不过……”她笑眯眯地对几个小家伙儿说，“如果是自己买的大别墅，再和家人在一起住，那更才开心。对了，知道怎么才能买到大别墅么？首先，得好好学习……都在学前班认识了几个字呀？”
　　厉鬼不怀好意地问道。
　　小孩儿们：……
　　脆弱的由巧克力带来的友情面临破碎。


第118章 
　　好在，每人十颗巧克力让这段友情没有走到尽头。
　　小家伙们叼着糖果，吸着小鼻子和这个变得有点魔鬼了的小香姐闹成一团。
　　正关心地看着他们的邻居们目光诧异。
　　才半年，苏沉香的变化也太快了。
　　“小香还真是懂事了。”就有对门的大叔对苏强说道。
　　“都是好孩子。”苏强抓着头憨憨地说道。
　　“你是傻人有傻福。”当初，苏强也不肯再婚，就守着个天天抱怨，抱怨声大到左右邻居都听得到的闺女生活，这让人心里不好受。
　　苏强为人厚道，死心眼，怕再婚让孩子不好过，就真的不再提再婚的事。
　　可这对孩子是挺好的，对他自己呢？
　　养出个头也不回就走了的孩子，让人担心他白养了孩子，那老了以后没有管他怎么办？
　　现在苏沉香懂事了，邻居们就放心了。
　　他们都是老邻居了，苏强也不会说什么。
　　他只是在邻居们帮完忙要回家的时候，忙着给大家装了一些带回来的年货。
　　这都是他的心意，大家也没有拒绝。
　　苏沉香已经抱着一些年货进了曾经的家。
　　曾经的家大概七十多平，两室一厅，装修已经老旧了，不过却都很干净整齐。
　　一进门的架子上还摆着一个巴掌大的漂亮相框，相框里的是曾经的苏沉香站在县城公园里欢笑的照片。
　　这张照片里，苏沉香难得那么开心快乐，所以，单独放在大门口，让大家都可以一进门就可以看到。
　　苏沉香就站在门口看了这张照片一会儿。
　　苏强正弯腰整理着门口的年货。
　　他从一个提包里翻出了一个也很精致的相框，走到架子旁，把相框放在刚刚的相框的旁边。
　　两个苏沉香的照片摆放在一起。
　　后放在上面的，是刚刚不久之前苏沉香期末考后去游乐园，坐在旋转木马上的照片。
　　同样笑容大大的，快乐得不得了。
　　苏沉香愣了愣，看了这两张并肩放在一起的照片，又看了看苏强。
　　她突然笑了笑。
　　“这两张都特别好看。”
　　她就说道。
　　苏强用力地点了点头。
　　苏沉香感慨了一下，扫过苏强粗糙却柔和的脸，陪他在两张有着一模一样的脸的女孩子的照片面前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抓了抓小脑袋，熟悉地提着自己的大包包进了苏沉香曾经居住过的房间。
　　因为苏铭已经提前过来打扫过，所以房间很干净，没有灰尘，还和记忆里的房间没什么不同，一点一滴都是曾经的那个女孩子生活在这里的回忆。
　　苏沉香放下手里的包，走到了书桌前。
　　书桌上都是一些言情杂志，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饰品，小玩意。不值钱，工艺品店里卖的十几二十块的人造水晶的发饰之类的。
　　可不值钱，却也都是曾经那个孩子留下来的回忆还有痕迹。
　　现在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苏沉香没丢掉，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个月饼盒，把一些很容易弄丢的小玩意儿都收在月饼盒里，免得弄丢了。
　　她又翻了翻书桌上的言情杂志……还挺好看的。
　　她先把这几本杂志收好放着，又看了看这个房间，心里莫名有点羡慕。
　　书桌上有漂亮的水晶球，下着雪的圣诞老人住在里面。还有八音盒，一打开，叮叮咚咚的音乐里，就会有一个芭蕾姑娘在跳舞，这都是很老旧的装饰品，现在已经不流行了。
　　可它们还有一个身份。
　　生日礼物。
　　苏沉香呆了呆，突然想到，自己长到现在，都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
　　她曾经在古宅抽出来过一个三层奶油大蛋糕，曾经也觉得自己应该过个生日。
　　可老头子说，她以后有会人为她庆祝生日的人。
　　也会有属于她的“生日”。
　　他说的话苏沉香不太明白。
　　不过曾经的厉鬼，对生日不是很看重。
　　不就是多吃点好吃的的日子么。
　　可直到现在，当看到不大的房间里，那些虽然已经旧了，现在也不怎么出产了的生日礼物，苏沉香的心里莫名有点小羡慕。
　　虽然这些生日礼物不值钱，看起来没有价值，可她的记忆里，每年，苏强都会送给自己的孩子一份生日礼物。
　　那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真切的爱。
　　苏沉香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去年六月份，她还没附身呢。
　　想要生日礼物，得等今年六月了。
　　不知道怎么，厉鬼就对自己的生日礼物多了期待。
　　想到今年自己也能有生日礼物，苏沉香顿时开心起来。
　　她把桌上那几样属于曾经的苏沉香的生日礼物都擦了擦灰尘，依旧放在原处，也没有动她那些喜欢的装饰品，把包包里的衣服都拿出来放进衣柜，这才发现了一些不同的地方。
　　她突然闻了闻，又闻了闻。
　　这房间里……有她阴气的味儿。
　　想到苏铭回家的时候丢了一根头发，苏沉香恍然大悟。
　　她哥之前来打扫，是把她的头发弄丢在家里了。
　　不过没影响。
　　她的阴气的气息已经很浅薄，也不会影响到周围的邻居的生活，相反……苏沉香又闻了闻，心里就哼哼了两声……苏家的属于她的气息很淡，不会影响到活人，可这属于厉鬼的气息却依旧能威慑震慑鬼物。
　　说句能听得明白点的话，就是他们家现在辟邪来着。
　　她家在这里，那这小区都不爱招鬼。
　　真是赚大了好么。
　　吉房，大涨。
　　大方的厉鬼决定就不跟活人要什么保护费了，放好了行李，吧嗒吧嗒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苏强已经和苏铭一起把厉鬼储备粮都送去阳台和厨房去了。
　　等都收拾好了，苏强把苏沉香攒下来的厉鬼瓜子，松子都拿到她屋子里给她当零食，一边看见苏沉香只是把衣柜打开摆上自己的衣服，其他的地方没动。
　　苏强愣了愣。
　　“那个什么，我觉得还是原样挺好。”苏沉香说道。
　　苏强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苏铭在整理剩下的东西，就收回目光走进房间，把闺女包包里的课本，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些头绳发卡都拿出来，也放在了书桌上。
　　他把桌面上的一些小玩意儿都收在书桌下的一个空抽屉里，剩下的空抽屉就装上苏沉香带回来的东西，整理好了，回头对苏沉香说道，“这是你的房间。”
　　苏沉香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她爸爸。
　　“都一样，也属于你的房间。小香，你随便怎么用都可以。”苏强又摸了摸苏沉香的头。
　　温暖的，属于父亲的大手，轻轻地落在苏沉香的发顶。
　　她的心口，突然轻轻地跳动，暖和得不可思议。
　　“知道啦。”苏沉香忍不住蹭了蹭苏强的手心。
　　苏强就憨憨地笑了。
　　“快过来收拾收拾。晚上去爷爷奶奶家吃饭。”苏铭都要气死了。
　　在他整理年货累得要死的时候，这俩还在这儿整父女情深呢？
　　装什么啊？
　　谁不知道苏强是个女儿奴啊！
　　又谁不知道苏沉香现在是爸宝。
　　这一刻，经历过黑心老板，见识过社会险恶的苏秘书不得不多心地怀疑，这两位是在故意逃避劳动。
　　他虽然年轻有活力，不过做商场精英的……脑子好使，体力其实有限。
　　看见苏强和苏沉香还划水，他心里气得牙根痒痒。
　　默默地记下这笔小黑账，看见苏强不好意思地过来收拾，苏沉香这破孩子趴在卧室门口探头探脑，对他吐舌头，苏铭心里记了一笔，看见电话亮了，拿过来一看。
　　是陈总的电话。
　　苏铭想当没看见。
　　他对陈总放假期间的电话有阴影。
　　不过他不接电话，很快，陈总的视频电话请求就拨进来了。
　　打电话不算，还得视频见面……
　　苏铭怀疑陈总是不是心理有点问题。
　　他忍了忍，走到一旁打开视频电话，却没看见陈总的脸，相反，反而是晃动着的画面，吵嚷的环境。
　　之后，等苏铭勉强认清了那晃动得人想吐的画面里的是谁，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怎么了？”苏沉香凑过来关心地问道，“陈总又撞鬼了？”
　　苏铭：……
　　苏铭对陈总不感兴趣，不过觉得苏沉香大概会对陈总现在在拍摄的画面感兴趣，把手机往破孩子的手里一塞，自己去忙了。
　　他忙着下楼感谢陈总派来的司机，苏沉香拿了手机一看画面，虽然也觉得这画面有点晕，拍摄手法不行，不过看见视频里的两个主角，顿时乐了。
　　这不是陈家老爷子和陈塘么。
　　这似乎是在一个大别墅里，客厅特别大，还有很多穿得体面的男男女女，年纪也都不一样，看上去像是个家族聚会。
　　不过本来过年前应该温馨点的家族聚会，现在吵嚷得别墅都要裂开了。
　　正在跳起来叫嚷，对着陈家老爷子怒吼着的，那脸红脖子粗的竟然是陈塘。
　　作为陈家老爷子的独子，陈塘一向被视为陈氏集团太子爷，一向都很从容。
　　可现在，他眼睛都红了。
　　“为什么剥夺我手里的项目？你想放弃我？！”
　　陈塘这一刻，看脸色阴沉的陈家老爷子仿佛是在看一个仇人。
　　从前，就算被剥夺一百个项目，陈塘也不会反应这么激烈。
　　剥夺就剥夺，反正他是陈氏唯一的太子。
　　可现在，每当想想陈天北挑唆的，让陈家老爷子再生一个，陈塘的心里就忍不住全都是怀疑。
　　他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脸色铁青的苍老的父亲。
　　他已经老了。
　　年纪很大了。
　　可却一直眷恋着最高的位置，怎么也不肯把集团交给年富力强的自己。
　　现在，还要剥夺他手里的项目！
　　“我说了，你是我的儿子，你是集团的继承人，你怕什么！”
　　“陈天北还是你孙子，也是你的集团继承人，你想过把集团留给他了么？！哦，骗不了他，就以为你这么一句话，就想骗过我？！”


第119章 
　　陈塘的吼声从手机里都振聋发聩。
　　苏沉香都要笑死了。
　　豪门父子翻脸可比春晚有意思多了。
　　她算是知道陈总为什么给苏铭打电话了。
　　这是带着秘书一起看苏家父子反目成仇的大戏啊。
　　可见，陈总父子在陈家也不是很得人心么。
　　要不然，怎么一旁都只有看笑话的，忍笑的，却没有劝着别吵架的呢。
　　“你这个蠢货！”苏沉香要笑死了，陈家老爷子都要气死了。
　　他看着眼睛赤红，看自己仿佛仇人的儿子。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陈氏集团日后还要留给他。
　　可他这个蠢货，简直是让人看陈家的笑话。
　　而且，还牵扯了陈天北。
　　难道他不知道陈天北到底是什么东西么？
　　“你，你把我的苦心……”
　　“你到底有没有找人给你再生一个？！”陈塘做了半辈子的太子，看着这坐镇了陈氏集团半辈子的父亲，心里有一句话，只觉得真心说到了自己的心头……这世上安有二十年太子呼？
　　他都人到中年，却迟迟不能上位，从前，陈塘还告诉自己不着急，反正陈氏也是他一个人的。
　　可现在，陈塘不确定了。
　　只要一天没有成为陈氏的掌舵人，陈塘现在就不能睡得安稳，只觉得一闭上眼睛，就是陈家老头儿怀里抱着个半大不小的私生子夺走自己的一切。
　　在这一刻，陈天北算什么，明枫算什么，什么诅咒算什么……只有私生子，是陈塘的心腹大患。
　　听着这么羞耻的话，陈家老爷子都要晕过去了。
　　他都这个年纪，难道还要在所有的族人和小辈的面前大声叫一句“我没有！”么？
　　那成了什么？
　　他岂不是成了笑话。
　　他怎么再震慑族人。
　　“你今天糊涂了，我不和你说这些。”夺走儿子的那几个项目，是从前他和鬼门合作的那几个有问题的项目。
　　陈家老爷子现在一想想白云观观主看向自己的那若有所思的目光就觉得心口发凉。
　　当年白云观就一直对陈氏集团充满怀疑，只是没有更多的证据。现在想想他们父子依旧和鬼门不清不楚，而之前鬼门在白云观身上栽了好几个大跟头，陈家老爷子开始怀疑，鬼门到底能不能行了。
　　嘴里说得厉害。
　　可都进局子几个了？
　　更何况，白云观的大长老醒了。
　　那才是让陈家老爷子忌惮的。
　　如果鬼门不能成功，他再和鬼门牵连过多，一定会有很大的麻烦。
　　现在剥夺陈塘手里的项目，是为了保住这个蠢货。
　　可这蠢货不知道被谁挑拨，竟然大过年的，在族人的面前对他发难。
　　“不说不行！爸爸，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说我是陈家继承人，既然你没有想把集团给别人，也没有私生子，为什么不把集团交给我？！”
　　陈塘今天就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的，恨不能步步紧逼……他都已经没有办法再有孩子，如果再失去陈氏集团，那人生都没光亮了。
　　可这迫不及待地要夺走陈氏，让陈家老爷子更加浑身发抖。
　　手机屏幕在摇晃。
　　陈总实在憋不住了，慢吞吞退出来，躲在了一旁才笑出声来。
　　苏沉香听着手机里传来陈总幸灾乐祸的笑声。
　　陈总可见很开心。
　　“是不是挺有意思。”陈总就觉得这么有意思的事儿，不分享出去太可惜了。他一边手里还拿着个手机，双手机一起直播。
　　一个发给陈天北，一个发给自己的秘书苏铭，当然，苏沉香看见了，他也挺高兴。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陈总的精神头更好了，看见苏沉香露出满意的小脸，陈总就笑着说道，“过年的时候别不接我的电话啊。要是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我还给你打过来。”
　　他才不管陈家丢脸不丢脸。
　　作为陈家旁支族人，他对陈家老爷子一家怎样乐得看笑话。
　　“你在陈家过年啊？”苏沉香就笑眯眯地问道。
　　“陈家是个大家族，过年的时候都在一起。”陈总解释了一下，顺便给苏沉香道谢。
　　他给苏沉香和苏铭送了那么多年货，是他的心意。
　　苏沉香就回送了他两张护身符送给他的父母，也是苏沉香的心意。
　　黄纸画的，没用草纸。
　　给长辈的么。
　　陈总就觉得，苏沉香似乎比从前更贴心了。
　　“等过完年，我爸说请陈总吃饭。”苏沉香转达了一下苏强的心意，看见陈总笑着答应了，就要收回电话，突然，手机的屏幕里闪过了一道突兀的身影。
　　雪白的手指悬停在挂断键上，她微微皱眉，仔细地看着现在变得清晰了的手机屏幕，越过了镜头里陈总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后。
　　她的目光格外专注，陈总现是在茫然，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后背发凉，笑不出来了，急忙回头去看。
　　他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可苏沉香的眼神让陈总的声音有点变形。
　　“小，小香，你，你看见什么了？”
　　“这别墅有点邪性。”
　　陈总软软坐在走廊的拐角沙发上。
　　他觉得要窒息了。
　　“邪性。”这在陈天北和苏沉香的嘴里可不是个好词儿啊。
　　“……好像是个鬼仆。不过看起来挺老实，大概是保护你们别墅的吧。挺新的。”大家族么，总是有一些保护自己的东西，比如林总别墅的那个玉石石碑，关键的时候能救人一命。
　　刚刚苏沉香看见的，就是一只仿佛是悬挂在别墅那高高顶端天花板的厉鬼。
　　不过透过的是手机屏幕，这厉鬼能不能吃不知道，苏沉香心里遗憾了一下，看着那仿佛吊在别墅天花板顶，摇摇晃晃的拉长身影的鬼影，勉强收回目光。
　　她之前没在陈家人的身上闻到过厉鬼的味道，要么就是这厉鬼收敛了阴气。
　　如果收敛阴气，那没准儿是真的保护别墅的鬼仆。
　　要不然，怎么可能会刻意收敛阴气，免得伤害到活人呢。
　　不过苏沉香不敢保证，还是建议陈总能不在陈家过年，就回来吧。
　　陈总连连点头。
　　他顺着苏沉香的视线小心翼翼地看向陈家别墅客厅的天花板，可什么都没看到。
　　然而就算没看到，苏沉香的提醒也让他心里生出巨大的不安。
　　陈家……就算是保护别墅，可用厉鬼来保护，听着也让人不安。
　　他不是陈家的高层，所以不知道陈家究竟跟什么人有牵扯，可这种未知的不安，还是让陈总记在心里。
　　“实在不行，我今天吃了饭就走。”他虽然看不见厉鬼，可莫名的，就有点恐怖地感觉到头顶上有一双冰冷僵硬的脚下垂晃动。
　　这种想法吓死个人，谁还能在这过年。
　　陈总又跟苏沉香道谢，顺便哀怨地表示实在不行就借口要拍电影，带着家里人一起回家算了。
　　电话挂断，苏铭正好送了司机回去，看见苏沉香已经聊完天了，就走过来问道，“陈总什么事？”
　　“就是看陈家那两个吵架而已。”苏沉香漫不经心地把手机给他。
　　顺便，遗憾了一下陈家的厉鬼太远了，吃不着。
　　“不像话。”苏铭谴责了一下陈家老爷子父子快过年了还闹腾，又帮苏强一起收拾了他们的行李，带着大包小裹的年货去了长辈家里。
　　苏沉香的爷爷奶奶家也住这片小区附近，离得不是很远，苏铭开着车把年货送过去，顿时老人的家里就热闹了起来。
　　苏沉香，可甜！
　　她把自己的成绩单，商场给老人买的羊绒衫和补品拿出来，就坐在她爷爷奶奶的身边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苏铭站在一旁，看苏沉香伪装乖巧。
　　“这成绩真好啊。以后能考一个国内最好的大学了吧？”苏奶奶惊喜地问道。
　　“还好还好。”苏沉香谦虚地说道。
　　苏强笑呵呵的，看着苏沉香哄着两位老人。
　　苏铭没说什么，看了看家里，看见家里人来得很全，不大一会儿，苏沉香姑姑家的表姐孙苗也凑过来。
　　孙苗才大二，也是放寒假在家，正好带着苏沉香玩儿。
　　她们表姐妹之间之前关系普通，感情也一般，不过半年过去，虽然通话不多，孙苗却觉得，自己是当姐姐的，还能总和妹妹小家子气地闹别扭啊。
　　她主动在电话里帮苏沉香解了几道题，表姐妹俩的关系就好起来了。
　　只不过她念的大学在隔壁市，和苏沉香离得也不近。
　　“这是手链？”孙苗就看苏沉香递给自己一条绳编的手链。
　　彩色的彩绳编成的手链，花纹还挺漂亮，孙苗也不觉得这绳编的手链不值钱，很喜欢，直接就套在了手腕上。
　　“我亲手编的！”小姑娘的声音一下子变大了。
　　炫耀！
　　孙苗噗嗤一笑，转头看苏沉香那张得意得不行，就等你夸奖的脸。
　　“是好看，我真喜欢。谢谢小香。”她也很漂亮，年少青春，目光明亮，转身，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几本课堂笔记。
　　“这是我以前高中的各科笔记，信德教学质量挺好的，不过可以给你当个参考。”苏家的孩子其实成绩都很好，孙苗也不例外。
　　她念的也是重点大学，高中时期课堂笔记当然也很有价值。
　　苏沉香高兴地接过来，道谢，就看孙苗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就问苏沉香，“你累不累？”
　　“怎么啦？”
　　“不累的话，咱们一起出去逛逛街。”孙苗小声跟她说道，“跟我说说咱哥对象的事。”
　　“我不是八卦的……人。”苏沉香严肃地说道，“我不能出卖我哥。”
　　顿了顿，她慢吞吞地说道，“得请我吃两……三顿饭。”
　　她是有节操的厉鬼。
　　她哥对她一直那么好，她不可能随随便便出卖他。
　　……得加饭。
　　正在一旁欣慰地看她重新融入苏家的苏铭：……


第120章 
　　苏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只有努力告诫自己，他小叔还在一边虎视眈眈，他才能忍住不去抽苏沉香这破孩子。
　　很气。
　　比黑心老板都可气。
　　孙苗大笑。
　　她最喜欢看见打小儿就作为她爸妈嘴里好学生典范，自己未来目标的表哥吃瘪。
　　她也喜欢和小表妹亲亲热热地凑一块欺负人。
　　孩子们的笑声，让正坐在一起的长辈们都看过来。
　　看见苏铭忍了又忍，没忍住，宁可被他小叔揍也一巴掌轻轻抽在苏沉香的后脑勺，小姑娘，委屈！
　　“不行欺负妹妹啊！”苏大伯就皱眉说道。
　　“可疼。”苏沉香可会装可怜了。
　　苏强顿时心疼。
　　在臭小子和软乎乎小闺女之中，家里人的心全都理直气壮偏心到了小姑娘身上。
　　“你看小香，都舍不得打回去。还是心疼她哥。”苏奶奶小声说道。
　　苏铭：……
　　苏铭忍着气，没说话，伸手还得给眉开眼笑的破孩子揉揉。
　　苏沉香急忙把小脑袋塞进他的掌心。
　　“小香还真是不一样了。她现在和你亲，我就不担心你了。”苏大姑看见闺女和苏沉香亲亲蜜蜜的样子，脸上顿时就松快了，对苏强低声说道，“以前是怕小香不孝顺你，所以急着给你介绍媳妇。现在……小香也大了，与其为了二婚让小香难受，跟你有隔阂，还不如听你的，咱们以后不提这事儿了。”
　　之前，苏家人希望苏强再婚，是想他再有个家，再有个孝顺孩子。
　　苏沉香从前明显和苏强不亲。
　　而且嫌弃自己平凡到庸碌的父亲。
　　苏家人能不着急么。
　　靠苏沉香享受天伦之乐，那不是天方夜谭么。
　　所以，每年关于苏强再婚的事，是苏家放在嘴上念叨不停的事。
　　可现在，既然苏强老了有保障，而且苏沉香马上都要上大学了，还很孝顺，苏家也就不强求什么。
　　“二婚怪麻烦的，而且我都习惯了。别再提了。”苏强憨憨地抓着头发说道。
　　苏沉香不禁制他不许再婚，不过尊重父亲的意愿，也从不会逼着苏强再婚。
　　现在苏沉香佛系得很。
　　一切都看苏强自己的心愿。
　　如果有了愿意再婚的想法，那她支持苏强再婚。
　　可如果没有，她为什么要把所谓的“幸福”强加到她爸的头上，非要觉得再婚才叫人生圆满，非要逼着苏强再婚？
　　她只把选择权交给她爸爸。
　　苏强看见闺女没有“逼婚”，松了一口气，彻底地就不考虑这件事了。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你以前也这么说。”苏大姑哼了一声说道。
　　以前，不管苏沉香怎么闹，苏强也只有一句话。
　　“现在就挺好的。”
　　别管过了多久，他还是这句话。
　　“看小香现在这样子，徐丽是把她伤得很深啊。这孩子也可怜，才多大啊，徐丽真是不做人。”苏大姑心软。
　　虽然以前也生气苏沉香做的一些伤人心的事，可看到苏沉香变得“懂事”了，想想她这么小就被伤了心，她又觉得怪心疼的。
　　她叹了一口气，就对垂头不说话的苏强问道，“徐丽呢？徐丽对小香做什么了？”
　　“她欠小香一条命。”苏强喃喃地说道。
　　“我都听小铭说了，说她把小香丢在郊区马路上，又黑天又下雨，要不是小铭过去的及时，确实是挺要人命。”苏大伯就说道。
　　苏强没吭声。
　　他紧紧地攥紧了拳头。
　　“之前她当了总裁太太，她家里得意得连我都知道了。还说她娘家外甥女当了大明星，结果还不是灰溜溜地被人骂到不敢出来。小香在网上的事，我听苗苗说了，真是可气。这徐家人，就是这种货色。你说说你，当初怎么就看上这种货色。”
　　徐丽的娘家就在县城的另一头，其实都是本地人，要不然当初徐丽当了总裁太太，苏沉香也不可能第一时间知道，然后打听了徐丽在城里的事找上门去。
　　想想徐家当初小人得志的样儿，苏大姑唾了一口。
　　苏强就问道，“徐丽和安嘉嘉还没回县城？”
　　“没有。不是说徐丽带着安嘉嘉环游全国去了么。因为这个，徐家之前吹得可厉害了。”
　　林总又不是天天上头条的人物，就算离婚，也没有闹上热搜的道理。
　　所以县城里的人还不知道徐丽离婚，已经不是总裁太太，还以为她当着豪门贵妇，舒舒服服地带着外甥女全国散心。
　　听说徐丽没有回来，苏强可惜了一下……他现在也有白云观观士的联系方式，还想着举报徐丽一波，送她去局子交待交待她之前的那些坏事。
　　林总那事儿，徐丽肯定不无辜。
　　不过既然徐丽还没有踪影，苏强也就没再说什么，张罗着大家一起吃饭。
　　直到过年前，苏家都一直很热闹。
　　孙苗带着苏沉香一起见自己从前的中学同学，一起逛街，没有让苏沉香在家里寂寞。
　　苏沉香在这小县城撒欢儿，还觉得挺开心的。
　　除了没见着什么能吃的厉鬼，不过这不正代表着县城安全么。
　　就是苏沉香有一天就抱怨说，县城里没厉鬼，苏强就笑。
　　他贤惠地给闺女端了一大盘子的炸薯条。
　　薯条还是白云观送来的厉鬼抽出来的，过了油，特别好吃。
　　苏沉香拿着血红色的薯条，沾上番茄酱，好吃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既然有吃的，也就不那么在乎县城里的饭有没有很多，她就把抓鬼这事给放一边。
　　等到了大年夜，他们都在苏爷爷苏奶奶家齐聚一堂。
　　满桌好吃的，苏强还单独给她做了很多菜色，单独给她摆在边儿上。
　　苏铭对苏沉香吃独食习以为常，顺便跟家里人解释，这是苏沉香要“补补”，孙苗是年轻人，觉得这“补魔”怪有意思的，笑嘻嘻地跟着一起解释。
　　虽然不太懂新鲜事物，可在老辈的纯朴传统思想里，小孩子学习辛苦，还得长身体，吃点单独的吃的本来就应该。
　　因此，苏沉香都不用自己张嘴编瞎话的，就在过年的时候吃上了之前积攒下来的年货，甚至还得到了长辈们纷纷的夹菜。
　　她还得到了压岁钱。
　　厚厚的。
　　都是家里长辈的心意。
　　厉鬼满足得连雪白的小门牙都笑出来了。
　　她也是有压岁钱的厉鬼了。
　　到了大年初一，她还通过电话，给亲近的人都拜了年，顺便在和陈天北打电话的时候，表达了自己的想念。
　　陈天北信了她才叫见了鬼，哼了一声，大概是碍于过年得喜庆点儿，没说嘲讽的话，只让苏沉香别忘了做作业。
　　这一下子提醒了苏沉香，她忙着闲暇时间做作业，顺便年后的前几天，到处在亲戚家拜年，收获很大。
　　好不容易过了大年初八，她才能歇一歇了。
　　压岁钱虽然好，可到处串门的辛苦厉鬼都撑不住。
　　孙苗就准备准备，也要走了。
　　“你不多陪大姑几天啊？
　　“之前同学说要一起回学校，我现在在当家教，要重新开始上课了。”苏家的孩子都勤工俭学，孙苗和苏铭一样，从上大学开始就不拿家里的生活费了。
　　她手上还带着苏沉香给她编的绳子，利落地把手上的行李都收拾好，笑着对苏沉香说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我带你吃点我们学校边上好吃的。”
　　“我以后去。”孙苗念大学的城市正好是费师兄当负责人的地方。
　　苏沉香跟费师兄短短时间成了交流美食的心灵之友，以后肯定得去费师兄那儿去看看。
　　“如果你过来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啊。我罩着你。”孙苗过了年，先高高兴兴地走了。
　　她一走，苏沉香就只能跟苏铭混了。
　　苏铭就格外痛苦。
　　当要和谭美电话里说几句思念的话，总有一个堂妹坐在身边。
　　而且谭美一在视频里见到苏沉香，必然尖叫，非要和苏沉香唠嗑。
　　那就没有苏铭什么事儿了。
　　要不是苏沉香更怕活人的这股热情，那就真没有苏铭什么事儿了。
　　因为这，苏沉香反正没事干，除了在爷爷奶奶面前当乖巧孝顺的孩子，就躲在家里做作业，好好温习预习功课。
　　她这么认真读书，苏强也很心疼，把储备粮都做出来给闺女补补。
　　不过……对于一个一天能吃一整个榴莲千层外加一整个红丝绒蛋糕的厉鬼，储备粮就有点摇摇欲坠的架势。
　　苏强看见年货飞快下降，心里着急，嘴上不说。
　　苏沉香也感觉到自己最近过年，有点太能吃。
　　因为陈天北不在身边，她努力地节制了一下，也还算凑着着。
　　不过她就更加想念和自己分隔两地的陈天北了。
　　就……怪想他的。
　　这一天，苏沉香在做作业，苏强正在做饭，突然家里的门铃响了。
　　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过来，苏强一扭头的功夫，手里提着的花生油泼了一身。
　　门铃叮叮咚咚，顾不上身上的花生油，苏强急忙去开门。
　　正从房间里探出小脑袋的苏沉香看见她爸身上的油渍，急忙跑去苏强的房间给他拿更换的衣服。
　　她很少进苏强的房间，房间里干净又简单，除了一张床，一个很大的衣柜之外，剩下的床头柜什么的都很简单。
　　苏沉香直接拉开了对这房间来说显得特别大的衣柜，从里面拽出一件薄毛衣。
　　“咔哒”。
　　一个衣柜底端的大箱子上的锁片被毛衣勾动，随着这一声被打开。
　　苏沉香不在意地看了一眼，突然又疑惑地垂头，打开这露出里面一件眼熟的物件的箱子。
　　一个八音盒。
　　和她房间书桌上摆着的那个，作为曾经的苏沉香生日礼物一模一样的八音盒。


第121章 
　　有那么一会儿，苏沉香都觉得是她爸把她书桌上的八音盒给收拾起来了。
　　因为这是一模一样的八音盒。
　　如果不是刚刚还在自己的书桌上看到了那只八音盒，那苏沉香还会疑惑一下。
　　不过现在，她疑惑得更厉害了。
　　她爸为什么要买一模一样的两个八音盒？
　　买两份儿，难道生日礼物还有备用的么？
　　苏强又不是多有钱。
　　大大的箱子袒露在苏沉香的面前。
　　她拿着苏强的毛衣，想了想，迟疑了一下，又把箱子盖子再掀起一些，就看见了更多的眼熟的东西……一颗里面是圣诞老人的下雪的水晶球，还有几个漂亮的发饰，毛绒绒的玩偶，都是她曾经在自己房间里看到过，很熟悉的。
　　苏沉香耐心地翻了翻，再翻到下面的时候，才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很陈旧，看起来应该已经有年头。
　　这次，是双份了。
　　双份的银色小镯子，双份的爬爬服，双份的小铃铛，还有双份的皮面小拨浪鼓……
　　苏沉香下意识地拿起了一个蓝色的拨浪鼓，捏在手里转了转。
　　她眼神恍惚了一下。
　　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这手感有点熟悉……
　　“小香！”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苏强惊喜的声音叫道，“你看是谁来了！”他的声音一下子让苏沉香回神。
　　苏沉香看了手里的小拨浪鼓一会儿，有些舍不得。
　　虽然不明白这种舍不得的心情是怎么回事，不过她还是把小鼓重新放回了大箱子里，盖上箱子盖子，锁上，又整理了一下箱子的位置，看它恢复如初，这才关上了大衣柜。
　　这是苏强收藏的东西。
　　既然苏强没有和她说过这些，她也就不会去多问，也不会偷偷拿走。
　　哪怕她再喜欢。
　　不过，苏强竟然会有这么惊喜的声音，让苏沉香哼哼了一声。
　　有客人来做客，这算什么惊喜。
　　大过年的，到处都在暂停营业。
　　又不是送外卖的……
　　“陈天北！”苏沉香不感兴趣地走出来，看到站在家门口正在换拖鞋的英俊少年，声音也一下子拔高了。
　　她从没什么好奇一下子变得充满了高兴。
　　比苏强还高兴。
　　别人家都暂停营业，可她北哥竟然还千里迢迢，使命送达呢！
　　“哎呀，你怎么来了。”什么一模一样的八音盒，什么手感熟悉的拨浪鼓，在厉鬼的眼里，都没有陈天北更重要。
　　苏沉香热情欢快地迎上去，一边把干净的毛衣塞给她爸去换，一边围着身上还带着外面寒冷气息的陈天北打转。
　　她高兴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恨不能扑到陈天北的身上多闻闻他身上的味儿，陈天北抿紧嘴角，看了苏沉香一会儿，欲言又止。
　　不是他错觉。
　　苏沉香……好像是真的胖了。
　　小下巴圆润得很。
　　虽然还是很精致漂亮，不过那个什么……她过年的时候到底吃了多少啊！
　　年货真的全都吃了？
　　陈天北就去看苏强。
　　苏强难得没有直视他的目光。
　　心虚呗。
　　陈天北冷哼了一声。
　　苏强过于溺爱孩子。
　　苏沉香过于能吃。
　　没有他在监督，苏家是真的不行。
　　他换了拖鞋，先给苏强拜年，又去了苏沉香的房间，看见里里面两个空空的装蛋糕的盒子，空空无也，可见苏沉香吃饭的残暴。
　　不过既然都已经吃完了，陈天北也不会批评她，只对苏沉香说道，“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不放心什么？
　　不放心苏沉香的节操。
　　还怕她挨饿。
　　过年的时候都要为她操心。
　　“谢谢你。我知道你最关心我了。”虽然这两天也有在电话联系，不过当陈天北真正出现在面前，苏沉香怎么说呢……就像是心里一下子就满足了。
　　她坐在陈天北的身边，看他拿起书桌上的作业翻看，就老老实实地坐在他的身边。
　　看着这两个孩子坐在一起低声开始讨论功课，苏强笑了起来，先去厨房端了热豆浆给陈天北暖暖，一边又开始忙着做孩子们喜欢的零食。
　　他不打搅他们，苏沉香就跟靠在椅背上，修长的腿交叠在书桌下的陈天北说话。
　　“还没过完年呢，你怎么不陪陪明总。”
　　虽然她很乐意食堂在自己身边，不过过年的时候，想来明枫更需要儿子的陪伴。
　　“我妈和李阿姨她们一起去海岛度假去了。”陈天北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她管理明家的产业，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能好好休息，每年她都和李阿姨这样的好朋友们去海岛放松放松。”
　　这是长辈的闺蜜团的活动，陈天北一个大小伙子跟着不合适。
　　毕竟很多阿姨会带上她们的女儿。
　　虽然人家并不是冲着他来的，可陈天北现在正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就避嫌不参合。
　　他就跟苏沉香说道，“本来我妈还想叫上你。不过我没有答应。你肯定想多陪陪你爸。”李阿姨带上了李嫣，明枫就想带上苏沉香。
　　没闺女，那就创造闺女。
　　不过陈天北想想，还是觉得算了。
　　苏家这么多的长辈，苏沉香头一年回来过年……怎么也得好好表现表现，争取把以前的负面形象化解化解。
　　至于度假，以后等苏家人和苏沉香更和睦了，那有的是时间。
　　“海岛啊。那肯定暖和。”苏沉香就想往说道。
　　“嗯。”陈天北就点头。
　　海岛当然气候更舒服，也更适合度过寒冷的冬天。
　　不过……他的目光扫过偷偷往嘴里塞一块厉鬼牛奶糖的苏沉香，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垂下了微微狭长的眼睛。
　　比起温暖的海岛，他还是更愿意留在苏沉香的身边。
　　“对了，陈家之后没什么事吧？”过年之前陈家父子当着那么多的族人的面闹得厉害，那这个年能好过么？
　　陈天北既然关心了她，苏沉香就决定关心一下她北哥。
　　不过这问题比较敷衍，陈天北回答得更敷衍，冷淡说道，“我和陈家关系不好，不知道。”陈家老爷子每年都装模作样邀请他回陈家过年，陈天北哪年都没有搭理过。
　　今年当然也是一样。
　　至于陈家之后有没有再闹笑话，因为陈总这个“奸细”也走了，陈天北就真的不知道。
　　他想到陈总，就跟苏沉香说道，“我哥准备去拍电影了。”陈总从苏沉香的嘴里知道，陈家别墅的会客厅天花板上吊着个厉鬼，吓都吓死了，当天战战兢兢吃过家族聚餐就带着父母从陈家出来了。
　　他逃命似的跑了，其实在其他留下来的别的族人的眼里乐见其成……少一个在陈家老爷子面前露脸讨好，争夺陈氏集团产业的竞争对手还有什么不好的。
　　所以，他们都没有挽留。
　　陈总谢谢他们了。
　　因为知道陈家别墅不对劲，他叮嘱自家也不年轻了的父母不要和陈家老爷子太亲密地接触。
　　虽然家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这不是把升职的机会错过了么，不过还是都听他的，答应不单独回陈家别墅。
　　他看着父母都答应了，又认真地说了陈家别墅里八成是有厉鬼，看到家人都噤若寒蝉，这才放心地准备电影开机。
　　这次开机，陈总决定亲身上阵，不用秘书跟着忙前忙后。
　　跑腿这种工作，他也行。
　　他已经张罗得差不多了。
　　虽然还没过正月十五，不过艺人么，大多敬业，常年无休的。
　　所以对他还没过十五就准备开机，无论是导演还是艺人都没有人说什么。
　　陈总觉得这电影应该拍得顺利一些。
　　苏沉香听说不用苏铭跟着去，也觉得很满意。
　　黑心老板不在家，她哥也不用加班，多好啊。
　　她不掩饰对黑心陈总的嫌弃，陈天北勾了勾嘴角。
　　他把自己背着的书包放下，也拿出了厚厚的练习册。苏沉香的房间并没有很大，书桌也只是单人书桌，两个人坐在一起看书有点挤。
　　不过陈天北并不介意。
　　他坐在书桌的边角旁，见苏强端了好些零食过来，起身接过来，就听苏强关心地问道，“不急着回家吧？”
　　“我在这待几天。”
　　“那住在家里吧。”
　　“不了，我去旅店。”陈天北就摇头说道。
　　陈家不大。
　　苏沉香还是个小姑娘。
　　让他天天看见她居家的生活，怎么也对女孩子不好。
　　他很严肃地想，不应该这么随便。
　　可他一个也不大的孩子住在旅店，苏强也不放心。
　　更何况现在过年，小县城的旅店大多也都没有开张，毕竟他们这也不是什么旅游城市。
　　苏强觉得平常明枫和陈天北对苏家挺照顾的，陈天北好不容易来一趟，自己却不关心他的安全，反而让他一个人出去住有点不好。
　　不过想想自家小香的确是女孩子不太方便，苏强想来想去，就问道，“要不这样行不行？苏铭你不是认识么？这几天，你去和苏铭一起住？”
　　陈天北愣了愣，思考了一下。
　　“不会添麻烦吧？”
　　“不会。我大哥家是三居室，有客房。”苏铭回了老家也回到父母的家里，他是独生子，家里也没有年轻女孩子，没什么不方便。
　　苏强就出去打电话，把陈天北年纪不大，自己不放心他一个人说给苏大伯听。
　　苏大伯听说这是儿子老板的堂弟，而且平时对苏家人都很照顾，顿时热情地答应下来。
　　这么热情，陈天北当然不会拒绝。
　　苏强和苏沉香就带着他去了苏大伯家。
　　苏大伯热情欢迎，苏铭站在父亲的身后，看着背着书包，英俊高挑伪装礼貌的大男生，又看了看眉开眼笑的苏沉香和憨憨的还在憨笑的苏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都千里迢迢追到老家。
　　都登堂入室了。
　　这父女俩能不能长点心。


第122章 
　　“陈少。”
　　苏铭都要给笨蛋父女二人组愁死了。
　　他板着脸走过去，招呼一声，带着陈天北去客房。
　　苏伯母哪儿见过这么帅气又礼貌的大男生，关心地对陈天北嘘寒问暖。
　　苏大伯还偷偷地跟苏强小声说道，“这孩子真帅！”
　　比他儿子帅。
　　苏大伯实话实说。
　　苏铭：……
　　苏家全家能不能长点心？
　　看着自家老妈正在笑容满面地问陈天北喜欢吃什么都给他做。
　　平常一脸被人亏欠八百万的陈少伪装礼貌，说什么都行不挑食，苏铭都觉得胃疼。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还傻乐，偷偷掐着手指头低声念“黑芝麻汤圆永远的神”的堂妹，没吭声，主动把收在柜子里的被褥放在客房的床上。
　　这是普通人的生活，陈少却没有什么不习惯，很快就融入到了这种生活，还没过一天，苏大伯已经高兴地把陈天北带去看望苏爷爷苏奶奶了。
　　苏家一家子都是简单的生活。
　　很善良，也很单纯，很真心地接纳了陈天北的融入。
　　再没过一天，整个小区都知道苏家来了一个礼貌帅气的小帅哥。
　　苏铭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好在陈天北虽然校霸级人物，也不怎么热情，不过对人却很客气，对小孩子们也都很不错，平常出门也都会带着点巧克力什么的塞给楼下玩耍的孩子。
　　可只有一点让陈天北觉得有点奇怪……他到了苏家第二天，想着给苏沉香张罗点储备粮，就跟苏沉香去了小区后边的没有人的小树林。
　　他们寻思找点厉鬼来吃，顺便帮这片小区清理一波县城上的厉鬼，好让这苏家居住的小县城安全点儿。
　　陈天北身上的阴气是厉鬼不能抗拒的诱惑。
　　可放开了半天，也就引来了三只极度弱小，看起来还像是从大老远赶来的厉鬼。
　　“这么干净？”这小县城这么干净？
　　陈天北都觉得有点不敢相信。
　　虽然这县城的确不大，一条马路就能走头走到尾，可这么干净的县城真是让他惊讶得不行。
　　“之前我就发现了，特别干净。”蚊子再小也是块肉。苏沉香先把这三只没什么肉的厉鬼抽成三块苏打饼干，一看那大小，叹了一口气，把血红色的饼干揣兜里，让陈天北也别再放阴气吸引厉鬼了。
　　看见陈天北陷入思索，她就不在意地说道，“大概是有什么高人在吧。”
　　这县城干净得非同寻常，苏沉香很敏锐地感觉到了。
　　不过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奇。
　　这世上能人异士多了去了。
　　能把这小县城清理得干干净净，明显是有人在做事。
　　不管怎样，这是好事。
　　虽然会让苏沉香饿肚子，不过能让普通人更安全，苏沉香觉得挺好的。
　　“你说的对。”陈天北点了点头，也不再去多想这个问题。
　　所以之后的几天，他和苏沉香都没有再想在这附近找饭吃。
　　倒是快到正月十五，苏强有一天，就让苏沉香来客厅。
　　苏沉香刚和住在苏大伯家的陈天北通完电话，听见苏强叫自己，疑惑地出来，就看见客厅的旧旧的桌子上，摆着几个眼熟的东西。
　　她下意识回头看卧房书桌上的那几样。
　　八音盒，水晶球，小饰品……
　　“爸？”这不是她之前在苏强衣柜的大箱子里看见的那几样么。
　　苏沉香疑惑地看他。
　　“这是……当初给你过生日，多买出来一份。”苏强在闺女疑惑的目光里挠了挠头，笨拙地解释说道，“因为，因为不贵，所以当初都买了两份。小香，爸爸把这些也都送给你，好不好？生日，生日礼物。”
　　他磕磕巴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显然是因为这些生日礼物不仅不时髦，而且还有点可笑。
　　谁会又送孩子生日礼物一次。
　　可苏沉香眼睛顿时明亮起来。
　　“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么？”
　　她急忙探头探脑地坐过去问道。
　　万万没想到，鬼生第一次，竟然能收到这么多生日礼物。
　　虽然不是在她的生日的时间，也已经是过去时，可她还是觉得很高兴。
　　这是属于厉鬼的生日礼物。
　　“如果，如果你不喜欢……”
　　“我可太喜欢了！”苏沉香斩钉截铁，顺手把属于自己的生日礼物扒拉到自己的怀里，霸占住，转头，弯起眼睛大声说道，“谢谢爸爸！”
　　不是那些摆在书桌上，送给曾经的苏沉香的生日礼物，而是……她也有一整份完全属于她的生日礼物，完完整整地属于她。
　　书桌上的，是曾经的苏沉香的。
　　怀里的，是现在的苏沉香的。
　　“那，那生日快乐，小香。”苏强看着眉开眼笑抱着完全属于她的生日礼物的小姑娘，眼眶红了红，又笑了起来，对她说道，“以后爸爸还给你买。”
　　他买的都是不值钱的，大男人的眼光也肯定和女孩子的审美有区别，可苏沉香还是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她高兴地答应了一声，抱着礼物回了房间，想了想，决定和陈天北炫耀。
　　陈天北看见这些生日礼物，嘴角抽搐了一下。
　　生日礼物竟然还买双份儿……
　　电光火石，他察觉到微妙的违和。
　　不过苏沉香快乐的声音一下子把他的心思全都吸引到了别的地方。
　　他和尾巴都要翘上天的苏沉香通了很长时间的电话，累得不行，好不容易放下电话就各自睡了。
　　等到了第二天，苏强决定带两个孩子出门逛逛不大的小县城。
　　他们出了门，先去了早餐店吃饭，苏强见到了熟人，和朋友在一起聊天，陈天北就和苏沉香一起出来自己溜达。
　　大清早上的县城还很安静，过年的时候在马路上的人也不多。
　　他们走着走着，正随便地说着下学期的学习计划，还有一个不大的电影院正展示的电影海报，前面就看到了一个艰难地拖着个大大的篮子在走的佝偻的身影。
　　那看起来是一个很矮小的老人，因为年纪很大了，弯着腰很艰难地走着，和拖着的大菜篮比起来很辛苦的样子。
　　他走在雪天里，天很冷，地上还有雪，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拖着菜篮挪着。陈天北远远地看见一眼，抿了抿嘴角快步走过去。
　　苏沉香也看到了，乖乖地跟着过去。
　　助人为乐，是谨记在心的事。
　　虽然……网络上有很多这样那样帮助别人反倒被诬陷的事，可她还是觉得……不能因为这些特例，就对遇到困难的人无动于衷……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心有顾虑的话，帮助别人的时候可以开手机录像留个证据么。
　　聪明的，在活人的社会已经与时俱进的厉鬼很熟练地掏出手机挂在背包的口袋上录像，一边看见陈天北快步走过去，低声跟那个埋着头艰难地走着的老人说了什么，去帮他提起了沉重的菜篮子。
　　篮子里有很多的食物，对陈天北这样的年轻人不算什么。
　　可对年纪很大的老人来说就非常艰难。
　　苏沉香稳住口袋上的手机，就走过去，看见老人的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一个塑料袋，装着一些调料瓶子，就顺手帮他也给拿过来了。
　　“您家在哪儿。”她轻快地说道。
　　这是她生活的地方，她熟，就等着老人指路了。
　　小姑娘清脆活泼的声音响起，生机勃勃，那老人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
　　苏沉香的眼前看到的，是一张惊悚到极点的脸。
　　这是一张皱巴巴满是皱纹的年迈老人的脸。
　　苍老的脸井不算什么恐怖，可让人心里恐惧的，是他的惨白色没有瞳孔，也失去了光芒的一只右眼，还有半张像是被切去了皮肉的侧脸。
　　这是一张缺损得破破烂烂的脸，破损的地方已经愈合，看起来是陈年老旧的缺损，可还是让人觉得恐惧。
　　这老人用另一只虽然没有完全失明，却很浑浊的眼睛看着身边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一只手搭在她拎着的塑料袋上。
　　苏沉香就看见，他失去了两根手指的手。
　　会让成年人都觉得害怕的人。
　　苏沉香不在意地收回目光，脸色一点都没变。
　　比这恐怖得更多的厉鬼对她而言都是一盘菜，更何况是活人老人。
　　厉鬼完全没在怕的。
　　她脸色都没动一下，在老人凝视的目光里又问了一次。
　　“您住在哪儿？”就像是……她看见的，也只是普通人。
　　陈天北扫过那张让自己都一哆嗦的老人的脸，看着苏沉香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们给您送货上门。”苏沉香，善良！
　　老人没说话，继续看着她。
　　有那么一刻，明明他只剩下一只眼睛，可苏沉香的心里莫名觉得，她像是被看透了似的。
　　她这才又正经地看了这老人一眼。
　　穿着破破的，看起来很潦倒的老人。
　　没什么特别的。
　　可就是……
　　“小香！”就在这时候，苏强和熟人说完话出来，看见两个孩子正站在马路的远远的地方在帮助别人，正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走过来。
　　可当看到那个老人，苏强突然脸色就变了，大步走过来，飞快地把苏沉香拉到自己的身后，对那个无声收回目光的老人动了动嘴角，“您，您出门怎么没打电话给我。”
　　苏沉香疑惑地看着似乎和老人很熟悉的苏强。
　　记忆里，不记得苏强和这样能让人记忆深刻的老人有什么关系。
　　老人没说话。
　　苏强已经把陈天北手里的菜篮子和闺女手里的塑料袋都拿过来拎着，一边一只手扶着老人离开，一边对两个孩子说道，“我送了方大爷就回来。你们，你们玩去吧。”
　　他似乎没留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就已经扶着没吭声的老人离开，还在轻声说道，“不是都跟您说了，雪天路滑，您想买菜就打电话给我，我都给您送过去。”


第123章 
　　老人没吭声。
　　苏强像是习惯了他的沉默，不在意地扶着他。
　　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
　　苏沉香抓了抓头。
　　陈天北就跟她说道，“你爸还真是热心肠。”一看苏强这帮忙的熟练劲儿就知道，他应该是时常帮助这位老人的。
　　“我爸是个老好人。”
　　这个老好人不是贬义词。
　　而是苏强真的是个好人。
　　从前在家里的时候，他就经常忙着邻里邻居的各种事。
　　苏沉香都习惯了。
　　因此，当苏强把帮忙的事接过去，她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
　　还是苏强，一路帮着老人把沉重的东西都送到了一个老式楼房。
　　这楼房已经很老旧了，因为老旧和坐落在小县城的最边缘，临着通向县城的唯一一条马路入口处，有些偏僻，也没有多少人还在这里居住。
　　苏强跟着老人走进了一楼的房子，进去，就先忙着把整个房间都打扫了一下，还跟坐在破旧的沙发里不说话的老人说道，“之前不是给您买了很多的新衣服，怎么不穿。”
　　他熟练地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新棉衣拿给老人，看他看了看自己，微微点头接过，就又把各种的肉菜都分门别类清理，等都收拾好了，才准备回家。
　　走到门口，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正看着他的老人。
　　“方大爷……小香……挺好的。”他轻声说道。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是还可以。”
　　好半天，老人突然沙哑地说了一声。
　　这话让苏强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
　　他拍着自己的头笑了。
　　“那我走了。”他很快地离开。
　　等房间里安静了下来，老人慢慢地走到窗边，透过灰蒙蒙的窗户看着苏强轻松起来的背影消失，目光又越过了他，像是看向县城外面的那条长长的，若隐若现的马路。
　　马路上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地，用一种诡异的姿态靠近这里，眨眼靠近了人们生活的地方。
　　老人打开窗，当那道人影就要穿行过这条通往县城的必经的马路的时候，咔擦，掐住了人影的脖子。
　　无声的尖叫，诡异扭曲的人影转眼融化在他的手里。
　　老人垂了垂头，露出几分疲惫，慢慢地重新关上了窗户。
　　那若隐若现的马路，转眼也消失在了县城的尽头。
　　更远的地方，一个脸色扭曲的常服男人呕出一口血，不敢置信地看了这县城一眼，似乎有些不甘心，可最后还是露出警惕，不得不转身，飞快地跳上了一辆私家车仓皇离开。
　　当私家车很快开走，年后的马路重新变得安静，寒冷的风吹过，把所有的痕迹全都淹没，就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发生过没有半点痕迹。
　　这无声的发生在县城角落的事，苏沉香当然不知道，要不然知道浪费了一只厉鬼，她得心疼死。
　　倒是等她和陈天北在外面溜达了半天，回了苏大伯家里，就看见苏铭正在和陈总说话。视频电话里，陈总意气风发，眼睛都要笑没了。
　　他的身后还有一辆非常豪华的长长的巴士。
　　这是准备带着剧组的人出发，去另外的一个更贴近剧本背景的城市去拍电影。
　　苏沉香就看见陈总站在这豪华的大巴士外，不远处是大明星孙婧和两个工作人员在忙着把行礼送上大巴车……她觉得这两个似乎有点跟以前不一样了。
　　要不然，以孙婧这样的大明星，用不着跟普通的剧组工作人员一起挤大巴，哪怕这车真的很豪华，也很宽敞。
　　她本应该自己开私家保姆车，带上很多的助理。
　　要问苏沉香为什么这么了解……看了那么多娱乐圈八卦，当然知道明星们出行是什么样。
　　孙婧没有用自己的私家车，而是跟大家一起坐大巴车，苏沉香就觉得，传闻孙婧不耍大牌，没准是真的。
　　这么接地气的大明星也不多见了。
　　不过她愿意跟陈总一起坐车，应该是最近陈总表现不错。
　　苏沉香就偷偷祝福了一下陈总。
　　如果谈恋爱能让陈总幸福，少给她哥安排加班，那就太好了。
　　“啊，小香也在，还有小北！”陈总大概也因为这段时间跟孙婧有了进展怪高兴的，虽然天冷，可陈总的心是火热的呀！
　　他眉开眼笑地透过镜头给两个孩子打了个招呼，对陈天北出现在苏家毫不意外，一边就跟苏铭笑着说道，“那我们就出发了。等过完年，你再和我们汇合。”
　　他对苏铭挤眉弄眼，“不着急。”
　　苏铭：……
　　难得黑心老板会“不着急”。
　　从前的他，都是“十万火急”。
　　“那不是许飞么。”苏沉香看着陈总跟自家堂哥黏黏糊糊视频电话，看见陈总身后走过来了一个年轻帅气的大男生。
　　他礼貌地没有在陈总打电话的时候凑过来，已经准备上车了。
　　苏沉香眼睛好使，看见了就跟陈天北说了一声，陈天北冷淡地点了点头，俩人就看见苏强回来了。
　　苏沉香顿时就把陈总丢在脑后，去拿她爸给她顺路带回来的糖葫芦。
　　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从外面拿回来还有一团冰凉气，咬一口咔擦咔擦酸甜清凉，味道好极了。
　　苏沉香抱着糖葫芦啃。
　　“我还以为你得晚点回来。”
　　“方大爷家里也还好，都还挺干净的，我没怎么收拾。”苏强就说道。
　　“以前没听你说过他呀。”
　　“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老人，没有亲人了，平常我就给他帮帮忙什么的。”苏强含糊地说道，“也没有必要让你知道，对不对？”
　　他摸了摸苏沉香的小脑袋，笑呵呵地说道，“不过如果小香好奇，那爸爸以后也告诉你。”苏沉香对活人没什么好奇。
　　不过她愿意多关心苏强。
　　从前对苏强冷漠，对他漠不关心，不知道他的生活。
　　现在苏沉香也想多听听她爸爸的生活还有朋友，多关心他。
　　“那以后多跟我说说。”
　　“诶！”苏强利落地答应了一声，提醒苏沉香说道，“方大爷性格孤僻，不爱热闹，不喜欢有人去打搅。你以后看见方大爷，别单独去打搅他。回来就叫爸爸去。”
　　他叮嘱了一声，得到苏沉香的保证，这才去做饭了。他帮着苏大伯做饭，一旁苏铭和陈总的电话也进入了尾声，陈总看见苏沉香离开了，就遗憾地说道，“可惜小香对电影没有兴趣，要不然，不如让小香来剧组玩。”
　　苏铭不置可否。
　　看见他都不爱搭理自己了，陈总失落了一下，心里哼哼了两声，觉得跟苏家的感情似乎遭受到了严峻的挑战。
　　好不容易放下电话，他一回头，看见了孙婧，又觉得内心被治愈了。
　　他跟着孙婧一起上了巴士，坐在后面的位置，看着前面剧组的导演摄影师这样幕后的工作人员坐在前面没有留意后面的自己，就压低了声音，温柔地说道，“条件不太好，让你受委屈了。”
　　孙婧就笑。
　　她是个艳光四射的大美女。
　　能在俊男美女的娱乐圈还被称一声大美女的，当然是美女中的美女，离得近了，那份冲击性的美貌让陈总呼吸都有点上不来了。
　　不过她的性格很好，虽然是美艳型，不过却没有娇贵的地方，反而笑着说道，“这么好的巴士还算什么委屈？我觉得比我的商务车舒适多了。毕竟要开山路么。”
　　他们去另一个城市的话得走一小段山路，商务车难免不如大巴稳当舒适。她的话让陈总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怀里的桃花符。
　　希望电影拍完，他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那你先休息休息吧。”他更温柔地说道。
　　虽然他和孙婧之间还没有确定交往，可目前关系已经很不错。
　　哪怕不知道为什么孙婧至今还没有答应他告白，似乎一直都在犹豫着什么，可陈总还是相信，自己可以用真心感化她。
　　这样英俊的，出色的大公司的负责人，眼睛里藏着对她的爱慕，当然会让人感动。
　　孙婧的脸上露出几分柔软，可看着这样深情款款的陈总，她还是只是笑着答应了一声，没有完全回应。
　　身在娱乐圈久了，看了太多真真假假的爱情。
　　所谓的真心一夜之间就变，她也见的多了。
　　她对爱情还是很保守的，不完全确定这个人是真的爱她，而不是只是谈一场短暂的恋情作为他出入商界的谈资，她还是不能完全地交付感情。
　　所以，孙婧就靠在后排的巴士车窗上先打个盹休养精神。
　　陈总其实现在已经觉得很知足了，兴致勃勃地又给苏铭发短信，给他炫耀自己的感情进展。
　　苏铭：……
　　要不是还要领工资，真想拉黑垃圾老板算了！
　　谈恋爱也要告诉秘书的么？
　　大过年的也不能让秘书休息休息？
　　简直精神污染！
　　苏秘书就把手机丢在屋儿里不去看。
　　他不回应，陈总也不在乎，继续炫耀，自得其乐。
　　巴士开动，带着一车正在谈笑的剧组人员出了城开上公路。巴士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地闪过，陈总欣赏了一下，也慢慢地坐在座位里睡着了。
　　等到了天色晚了的时候，车子已经开了好长的时间，车内也安静了下来，车里的人大多在打盹。陈总醒过来看了外面的景色两眼，茫然了一下。
　　“怎么还在路上？”
　　虽然是在另一个城市，也挺远的，可似乎这个时间也应该快到了吧。
　　“大概开错路了。”许飞从前排转头，拿着xx地图的手机对陈总说道。
　　陈总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是看着xx地图在导航啊。
　　这不是著名的能把人导到地沟里的xx地图么。
　　“……换个导航。”这还用他这个做负责人的教么？
　　这届员工不行。
　　陈总开始想念自家苏秘书。
　　也不管苏秘书是怎么在家里突然打了个喷嚏的，就在陈总话音刚落，正在行驶的巴士猛地一个刹车。
　　一道矮小的人影横穿公路，迅速跑过。
　　停到车前。


第124章 
　　“怎么了？”
　　车里的工作人员都在休息，被这刹车给带的都差点撞到前面的椅背。
　　就有人大声问了一句，很不满。
　　“路上有行人。”司机急忙说道。
　　他探头看了一眼，就看见车窗前正站着个小小的孩子。
　　这孩子看起来七八岁大，很瘦小，大概是天色暗，看不清楚他的脸。此刻他手里抱着个小小的皮球，呆呆地站在车前，好像是被吓傻了。
　　“撞到人了么？”陈总看了看已经昏暗下来的天，皱了皱眉，唯恐车子撞伤人。
　　他是负责人，起身就从后面走过去，走下车门看了一眼，看见竟然是个小孩儿，顿时就露出了诧异……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个孩子怎么孤零零地一个人在这种机动车的马路上。
　　本来公路上的车速就很快，更何况天黑了，公路上的司机视野也不好，太危险了。
　　看见天色都暗了，这孩子还没有人看管到处走动，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陈总心里就责备了一下孩子的没心没肺的监护人，思考了一下，走过去看着这歪着头看着自己的小孩儿和颜悦色地问道，“小朋友，你的家长呢？”
　　小孩子抱着皮球，呆呆地看着他。
　　离得近了，陈总才看清楚，这是一个长得还挺漂亮的孩子。
　　不过这小孩儿好像不爱说话，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懵懂单纯，倒是让陈总心里忍不住有点心疼他。
　　看到大冬天的，小孩子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衬衫上大片大片黑色的污迹，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清洗。
　　他下面的裤子短短的，露出了细细脆弱的脚踝，还有一双似乎冻得发紫，皮肤上都是淤青的小脚。
　　陈总一时说不出话来。
　　犹豫了一下，他心里叹了一声自己这该死的心软，解开身上的棉服，把里面的钱包手机掏出来拿着，把棉服披在这小孩儿的身上，俯身给他把棉服扣起来。
　　虽然心里隐约明白，这孩子的监护人很不尽责，可他不愿意吓到孩子，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说道，“你是迷路了，还是找不着家了？叔叔不是坏人，要不，叔叔带你一段路？”
　　他实在没有办法眼看着这孩子没有家长在身边把他撇在这马路上，想来想去，就想着不如带他去隔壁市，送去警局帮忙孩子尽快找到家长。
　　顺便，无论是谴责还是批评教育，总得让他的家长知道怎么爱护保护孩子。
　　为了不让自己像个人贩子，陈总用毕生精力笑得慈祥极了。
　　可小孩儿却只是呆呆垂头，看着身上的棉服。
　　他伸出发紫的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这暖暖的，还带着男人温暖体温的棉服。
　　男人的棉服穿在他的身上，长长的，拖到地面，把寒冷都抵御在外面。
　　看起来，他好像不会说话。
　　陈总的目光扫过他紧紧抱着的脏兮兮的皮球，觉得小孩儿怪可怜的。
　　看见他垂着头不吭声，像是还有点害怕，他也不着急催促，就在那里等着。
　　“别……”
　　突然，像是不会说话的小孩儿突然用古怪的有些尖锐细细的声音开了口。
　　他小小的，发紫的手握住陈总的手腕。
　　那一刻冰寒入骨，冷得陈总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他垂头，就看见小孩儿抬起头，露出一双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
　　“别停车。”他在陈总惊悚的目光里松开了他的手，小手变得焦黑，漆黑的眼里露出痛楚，像是被什么灼伤了一样。
　　他转身，吧嗒吧嗒跑下了公路，转眼消失在了昏暗的天色里。
　　陈总，陈总已经僵硬了。
　　他觉得牙齿在打架，觉得浑身都冰冷。
　　那一刻，陈总没跳起来惨叫就已经很考验他的坚强了。
　　他，他又撞鬼！
　　为什么总是他？！
　　那明显不可能是活人的眼睛，还有，青紫的手脚……那不是冻得，那是，那是死人的……
　　陈总惨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在车里人惊讶的目光里跳上了巴士，一边让司机开车，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了苏沉香的护身符。
　　护身符滚烫，热得让陈总浑身哆嗦。
　　他双腿一软，坐在了车门旁继续瑟瑟发抖。
　　这一贯体面的陈总看见个小孩儿吓成这样，也让人觉得很诧异。
　　虽然觉得那个孩子直接跑了有点野性不服管，不过公路附近人家的小孩儿害怕外人也情有可原，用不用一副吓得惨叫的样子。
　　剧组导演就试探地问道，“陈总，你还好吧？”
　　这陈总怎么跟犯了病似的。
　　“这小孩不是人。”陈总紧张地说道。
　　这话引起了大家的哈哈大笑。
　　“陈总真幽默。”
　　没人相信他。
　　看见他们都不相信自己，陈总心里更郁闷了，不过莫名地，他就想到刚刚那个小孩儿的提醒。
　　想到那种诡异的提醒，陈总心里一紧……他撞鬼不是一次两次，也算是身经百战……这种身经百战不堪回首，陈总一点都不觉得骄傲。
　　他只是虚弱地站起来，把护身符紧紧地抓住，一边紧张地对司机提醒说道，“这公路有点邪性，你可不能再停车了啊。”
　　他这么严肃。
　　而且又是老板。
　　年轻的司机急忙答应了一声。
　　看见他答应了，陈总又严肃地说道，“一定别再停车。要不然，我就开除你。”既然说见鬼他们不相信，那陈总就只能拿工作来威胁。
　　虽然他是个厚道老板，这种威胁也就是嘴上一说，开除是不可能开除的，不过管用就行。
　　这一次看见司机真的紧张起来，他放心了，握紧了护身符，犹豫了一下，推醒了孙婧轻声问道，“之前我给你的护身符还在么？”
　　“在啊。怎么了？”孙婧很珍惜陈总的心意。
　　虽然觉得他搞封建迷信，不过娱乐圈里还是很看重一些风水什么的，护身符又是陈总的心意，她还真的带在身上。
　　听见她带了，陈总松了一口气，可抿了抿嘴角，还是把手里攥着的护身符塞进她的手里。
　　“拿着吧。”
　　“你这是……”孙婧哭笑不得。
　　她觉得陈总神神道道的。
　　可陈总心里苦。
　　看见孙婧关心地看着自己，怀疑自己发烧，不过不愿意拒绝自己的好意还是拿着护身符，探身跟助理要纯净水给自己，陈总心里幸福了一下，就垂头急急忙忙给苏沉香打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陈总都要哭出来了。
　　他在孙婧诧异的目光里在座位缩成一团，眼泪都要流出来，对苏沉香张嘴就说道，“小香，救命！”
　　“怎么啦？”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咔擦咔擦嗑瓜子的声音。
　　厉鬼牌瓜子，山核桃味，可好吃了。
　　苏沉香吃得停不下来。
　　电话里，陈总神经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我，我又见鬼。”
　　苏沉香沉默了。
　　片刻，她精神了。
　　“真的见了鬼？”小县城这么干净，陈天北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苏沉香的储备粮已经很久都没有更新。
　　当吃惯大鱼大肉，那一想到曾经啃饼干都得从边边角角珍惜地慢慢磨牙，苏沉香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正觉得有点为难的时候，陈总的电话就来了，这顿时让苏沉香精神抖擞！
　　她刚刚磕着瓜子勉强解馋，听到陈总哭唧唧的声音，觉得这哭唧唧的声音特别好听。
　　“是真见鬼了么？”厉鬼兴奋。
　　“绝对是！你给我的护身符都要烧起来了。”
　　“……那这鬼还挺凶啊。”苏沉香口水滴滴答答地说道。
　　陈总：……
　　这么要命的信息，他家小香这么高兴是怎么回事？
　　“那小香。”
　　“你在哪儿？”苏沉香突然问道。
　　“我在……这定位怎么不显示了！”
　　“把手机放在护身符上，给我个定位看看。”苏沉香熟练地说道。
　　这种无法定位的情况，她也很熟。
　　陈总听话地把手机放在孙婧的手心里一会儿，顾不得这是在占便宜了，给苏沉香发了个定位。
　　“车还在开是么？我马上过去。”苏沉香看了这定位，发现离小县城有点远。
　　可为了吃饭的事，怎么能说远呢？
　　她确定了一下这个定位，就跟陈总问了他们的目的地，又叮嘱说道，“我现在就往那边赶路，可这有点距离，得一个小时吧。你先拿着护身符，不用担心。”
　　“这车里还有不少人呢。”陈总紧张地说道。
　　“之前你不是跟我买了个大的平安符当这辆车的车挂了么。你忘啦？”苏沉香琢磨了一下自己那平安符的车挂，就跟陈总说道，“只要不下车，那就能护住你们，什么东西都上不来。别下车啊。等我找你们去。对了，你说那小孩儿跟你说什么来着？”
　　她就关心地问道。
　　“让我别再停车。”
　　“听他的。这小鬼儿有点意思。”
　　听陈总的意思，这小鬼对他还没什么恶意。
　　要不然，就算是有护身符在，那小鬼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就离开。
　　苏沉香叮嘱了陈总别再停车，如果可以赶紧开到他们的目的地去，这才挂断，给苏铭打电话，告诉他哥黑心老板又撞鬼的事。
　　苏铭：……大过年的就听到这么惊悚的故事，还能休息，好好过年么？
　　一边腹诽陈总是不是八字有点问题，他一边准备带苏沉香去追人。
　　苏沉香放下电话就跟白云观摇人。
　　虽然不知道陈总遇上了什么，不过路上见鬼，那说明肯定还有问题，不着白云观找谁呢？
　　观主都不用考虑的，把蒋师兄安排给她。
　　张师兄去对象家吃饭去了，这世道，单身贵族永远都只配去加班。
　　“你们在路上汇合。”观主温和地对苏沉香说道。
　　苏沉香急忙答应。
　　“还有小香。”观主继续说道。“你也要注意安全，别冒进，等你师兄跟你汇合再说。”
　　“好呀！”苏沉香听着这样温和的关心，眼睛弯起来，大声答应了一声。
　　乖巧。


第125章 
　　观主得到她的保证，放心了，又给费师兄打电话，让他接应苏沉香，这才算是安排好了。
　　等苏沉香快步从卧室里出来，苏强已经把棉衣给她准备好了。
　　“有事给我打电话。”
　　因为知道还有人陪着苏沉香，苏强也就放心了。
　　苏沉香急忙点头，对她爸笑了一下，匆匆地离开了家。
　　苏铭和陈天北已经在楼下的车里等着，等车子开动，苏沉香就给陈总打电话。
　　“我已经出发了，快到了的时候就通知你。”苏沉香就关心了一下自己的饭。
　　为了饭，她还是第一次跨城市出差，就忍不住感慨了一下生活不易，一边对陈总关心地问道，“你那边没事吧？”
　　其实有她的平安符在，就算现在停车应该也是没事的。
　　不过陈总都哭唧唧了，一点精英的气场都没有，苏沉香就忍不住想，陈总哭唧唧的时候，也不知道孙大明星在不在他身边。
　　这要是在的话……还不踹了他啊。
　　“我这里还好。就是天黑了。”陈总的手机放在孙婧拿着护身符的手里，自己把耳朵贴在大明星的手心上，声音很紧张，很依赖地跟苏沉香说道，“小香，你，你快点来。多，多找几个人。这路这么僻静，你一个小姑娘来多危险，多让人担心啊！”
　　他自己都撞鬼了，还担心别人呢。
　　孙婧垂着一双美丽的眼睛，有点复杂地看着陈总那恨不能扒住手机对面的“小香”的样子，美艳的红唇微微抽搐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小香”。
　　陈总跟她交往的时候，经常谈起这个小姑娘。
　　当初苏沉香和安嘉嘉的霸凌疑案，孙婧还给苏沉香转过微博。
　　她还知道陈总的护身符就是从小香的手里买的。
　　因此，虽然没有见过面，不过孙婧不觉得苏沉香是陌生的人。
　　她觉得“小香”还挺亲切的。
　　身在娱乐圈，她也算是见多识广，能人异士在她的眼里也不算是搞封建迷信……她想到陈总刚刚那紧张的样子，就觉得心里莫名有些害怕。
　　可想到刚刚陈总把护身符塞进她的手里，莫名的，孙婧的目光就柔和了一些……当遇到危险，一个男人做出的选择才会看到真心。
　　如果真的是陈总见鬼，而他第一时间想到把护身符给她，保护她，那孙婧才真正地觉得，这样的人才合适去交往。
　　她不太看重一个男人的身份地位，有没有钱。
　　更看重的，反而是他是不是真心对待自己。
　　现在看看陈总，虽然他可怜成一团，又有占便宜的嫌疑，可孙婧还是微微看着他念念有词的侧脸笑了起来。
　　“总之，如果遇到什么事，我还给你打电话。”
　　“别离开车就行了。”苏沉香还忙着要跟蒋师兄打电话联络呢，知道陈总没事，就再一次警告他说道，“你得记得那小鬼的教训，可别随便下车跟人搭讪。也别乱叫人上车……有问题的人也上不了你的车。还有我的平安符车挂呢。反正，就算是遇到什么，关车门，发定位，别下车等救援就行了。”
　　只要需要拯救的活人老老实实的听话，不乱折腾给人添麻烦，那就属于好活人了。
　　不过大过年的还整出个闹鬼事件。
　　这些鬼不过年啊？
　　这也太勤劳苦干了！
　　莫不是鬼界劳模。
　　苏沉香腹诽了一下，放下电话又看见蒋师兄的电话进来沟通起来。
　　她忙忙碌碌地放下电话，陈天北坐在她身边的座位听着，看了一眼抿紧嘴角开车的苏铭，侧头安静地看了苏沉香一会儿。
　　当他听着苏沉香有条不紊地沟通着各方，安抚着精神紧张的撞鬼的普通人，还很有明确条理地拿到定位，拿到路线，拿到很多的信息，还和其他的救援的天师沟通着来往应对的情况，那一刻，陈天北突然发现，苏沉香似乎在极短的时间里，成长得太快了。
　　她不再单打独斗。
　　而是知道了合作，学会了组队。
　　不仅这样，她还成为队伍里，那个有条不紊安排着一切的那个人。
　　甚至，陈天北愕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连蒋师兄都开始听苏沉香的安排。
　　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威信，并且被人信任着。
　　这就像是……眼睁睁地看着苏沉香在自己的面前蜕变。
　　变得更好了。
　　也更加融入到了活人的生活里。
　　“我哥没事吧？”陈天北没有给陈总打电话，免得自己占用了陈总宝贵的手机通话。
　　他看到苏沉香好不容易安排完一些，放下蒋师兄的电话，这才问道。
　　他一直和陈总之间的关系很好，知道他遇到了麻烦，就迫不及待地跟着苏铭一起出来。
　　苏沉香先喝了两口水，这才摆手说道。“没事。车里有平安符，就很安全。不过那小鬼……”陈总口中的那鬼小孩儿倒是挺有意思的，可惜八成不能吃。
　　不过他无意之间透露出来的信息，倒是让苏沉香放心了一下。
　　小鬼儿提醒陈总别再停车。
　　可见这条路上还有问题。
　　不能停车，说明还是害人的厉鬼。
　　那就能吃。
　　也就不算买来一趟。
　　苏沉香精神好些了，看了一眼陈总发给自己的那定位，交给苏铭让他按这个定位开，就靠在车窗上养精蓄锐，等着到时候把那条奇怪的敢冒出来招摇的破路上的厉鬼全都给吃了！
　　她摸着牙，先憧憬了一下厉鬼好不好吃，又垂头和其他的师兄交流一些拯救活人的经验。车子里就安静了下来。
　　陈天北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可以休息一下。”
　　“我不累。”
　　“累了的话，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陈天北仿佛没听到她的回应，继续说道。
　　“你的肩膀？”小姑娘疑惑地抬起小脑袋，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看着他。
　　陈天北脸色微微僵硬，声音硬邦邦地说道，“至少比车窗舒服点。”他这么善良，苏沉香就忍不住笑了一下，看着陈天北小小声地说道，“陈天北，你真体贴。要是你做饭也能这么体贴，那就更好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拼命暗示，陈天北抿着嘴角没吭声。
　　他不说话了，苏沉香哼哼了两声，没得到食堂的保证也很遗憾。
　　苏铭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他透过车镜看了陈天北一眼，眯起了眼睛，不过却没有吭声。
　　他妹既然没开窍，他为什么要点破，反倒让他妹把陈天北当成特别的存在。
　　高考以前，还是只当食堂就行了。
　　陈天北要是真心的，那就耐心等着。
　　等上了大学，他想怎么追他妹都没关系。
　　不过现在，苏铭决定把陈少看紧点。
　　苏秘书心里念着这些，三个人真是同车异梦，等蒋师兄火急火燎地开车追上来，两辆车就一起向着陈总定位的地点去了。
　　陈总本来是想让车子就停在这条路上等苏沉香的，不过想想刚刚那小孩儿“别停车”的警告，就算苏沉香说停不停车无所谓，陈总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他本能地感觉到，一旦车子停下来，肯定会有点恐怖的事发生，更何况，他还是想，如果车子能顺利开到下一个城市就好了。
　　可车开着开着，陈总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过春节的时候，路上的确车辆很少。
　　可也不至于一辆车都没有。
　　昏暗的公路上，前后左右都没有车辆行驶，只有孤零零的一辆豪华巴士在顺着公路开下去。
　　两旁安静得不行。
　　车里不少人都在抱怨说手机信号时断时续，不怎么灵通。
　　陈总满头是汗，虽然会让人觉得自己是神经病，不过还是提醒大家说，这条公路有点邪乎，有可能是撞鬼。
　　刚刚他的话还有点让人觉得是开玩笑，可现在，当车子开了老半天也不见其他车子经过，就真的有点让人不安了起来。
　　孙婧安静地坐在车子里，垂头看着掌心的，微微发烫的护身符，还有她的手边，陈总恐惧到微微颤抖的手。
　　他很害怕。
　　可还是没有拿走她手里的护身符。
　　大明星无声地在他和前面脸色凝重过来说话的导演讲解情况，安抚车里不安的人的时候，把手里的护身符轻手轻脚塞进了他的西装口袋。
　　看着护身符无声无息地滑进陈总的西装口袋，孙婧的脸上才露出了一贯在各种镁光灯前的那种艳丽的笑容。
　　她的小动作陈总没有感觉到，只一遍遍地在安抚大家，让他们看挂在车头的平安符，让他们不用担心。
　　因为他表明已经联络了天师，这才让大家放心了下来。
　　就在车子里都隐约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车子再一次急刹车，猛地停了下来。
　　“不是让你别停车么！”陈总都要吓得吐血了，跳起来大声对司机说道。
　　年轻的司机也脸色惨白，声音带着颤音说道，“好像撞到人了！”他刚才在平稳地开车，可一道白色的影子一下子冲到了车子前面。
　　就算是这公路都说邪性，可他也不可能就因为“可能是鬼”就当做没有看见行人直接撞过去。
　　更何况，他刹车很快，可车子的惯性之下，却还是让他感觉到，他似乎撞上了什么人。
　　这是不能用撞鬼来推脱的。
　　做人的良心，让他没有办法做那么冷血的事。
　　“我，我下去看看。”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车子撞到了人。
　　“别！我是说，你带上……”至少拿着平安符下车。
　　陈总还没有说完，年轻慌张的司机已经打开驾驶位的车门，从车上跳下去。
　　他傻眼了，急忙走到前面去看司机。
　　年轻的司机似乎在车底看了两眼，呆滞地停顿了片刻。
　　再起身，他僵硬地摇晃了一下身体，没有上车，反而转身走到公路旁，踏上路旁一条影影绰绰的小路缓缓走远。


第126章 
　　陈总：……
　　陈总想骂人。
　　可心善，有责任心并不是错。
　　他就骂不出来。
　　看着司机摇摇晃晃，头也不回地翻过了车栏杆，走到了小路上去，陈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浑浑噩噩像是被在操纵的木偶的样子，也让陈总感觉到心里恐惧无比。
　　“他怎么了？”
　　“让，让鬼给迷住了吧。”陈总牙齿在打架。
　　看着这变得更加昏暗的公路，还有安静得没看见有人的车头，他哆哆嗦嗦地看了司机的方向一眼，想要给苏沉香打电话，却又合上了电话……苏沉香还在赶路，就算是给她打电话，也鞭长莫及。
　　可现在最紧要的是，那司机如果一旦走得远了，没准儿就真的找不着了。
　　这是他公司下属的员工，做黑心老板的，每一个员工都是他剥削的资源，就算是鬼也不能夺走！
　　比起鬼，还是丢掉员工更让做黑心老板的睡不着觉。
　　他回头看了一眼车子里惊慌地看着自己的剧组工作人员，又看了一眼关心地走过来的孙婧。
　　“那个什么，孙婧，这是小香的电话。”陈总给孙婧分享了陈沉香的电话，咬了咬牙，双腿微微哆嗦地说道，“小香说了，这车里有平安符护着，一会儿关上车门，就不会有事。回头你给小香再发个定位，她就能来接你。”
　　“那你呢？”孙婧关心地问道。
　　“我得去把人找回来。他跟着我出门，就是我的责任。我不能看他就这么消失，我得把他带回来。”
　　说到消失，陈总的身上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忍不住想到曾经的中环项目。
　　那些消失在不知名的厉鬼空间里的人……
　　他更害怕了，心都凉了，可还是对孙婧轻声说道，“也，也没什么特别可怕的事。小香的平安符特别灵，你好好在车上待着，别下车就行了。”
　　可他等不了苏沉香到了。
　　再等，司机就没影了。
　　他一边说，一边让剧组的导演来接管车里的秩序，毕竟在电影剧组里，导演的权威是第一位的，大家都会听他的话。
　　当听到陈总要去找人，已经六十多岁的大导演沉默了一会儿，点头答应。
　　他答应在陈总离开的时候维持秩序。
　　但是，他也不会冒着不知名的危险，和他进一步出去找人。
　　都是见惯风风雨雨的人，这一刻，剧组里竟然安静了下来，没有那么多的吵闹。
　　这也大概是因为陈总再三保证，天师已经在路上。
　　因为有得救的希望，所以大家也不怎么惊慌。
　　“我和你一起去找人吧。”孙婧突然说道。
　　“那不行。”陈总下意识拒绝。
　　他恨不能把孙婧留在最安全的地方。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孙婧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衣着很时尚的娱乐圈大明星给他看了看穿着的鞋子，一双雪地靴，轻快地说道，“如果穿的是高跟鞋，我就不跟你去了。平底的，走路又不累。而且……”她一双美眸潋滟，牵住陈总的手说道，“我害怕。只有在你的身边才安心。”
　　陈总哪里受过这个。
　　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晕乎乎地点头了。
　　陈总流泪了。
　　美色误人。
　　“太危险了。”他看着孙婧那双含笑的眼睛，觉得自己的心里暖暖的。
　　“那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一起走吧。你别忘了，我还有护身符。”孙婧顿了顿，对陈总柔声说道，“你不会不相信小香的护身符吧？”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可这话陈总怎么敢点头呢？
　　这要是让苏沉香那小祖宗知道他不相信她的护身符，那还不把他抽成馅饼，活吃了他！
　　可陈总看着孙婧那双没有害怕抱怨的眼睛，想要摇头，却没有力气。
　　“我肯定保护好你。”他对孙婧轻声说道。
　　孙婧点了点头。
　　“我也去吧。”许飞站起来说道。
　　“你就不用了。还是个孩子。”
　　“我学过跆拳道。如果发生什么危险，至少不会拖后腿。”陈总一个商业精英，体质很菜。孙婧一个大明星，也没什么劲儿，遇到一些坏人就不好了。
　　许飞年轻，跆拳道黑带，力气也不小，运动健将出身，人高马大的至少能保护别人。
　　更何况，他忍不住摸了摸脖子上苏沉香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愿意相信苏沉香。
　　“那行吧。不过不能再加人了。剩下的人都在车上等着吧。”陈总就让孙婧给苏沉香发定位。
　　孙婧握紧了早前陈总送给自己，她一直随身携带的护身符，给苏沉香发了车子的定位。
　　之后，他们三个下车。
　　豪华大巴的车门关上，停在了路边。
　　变得暗下去的公路上，这辆大巴车还是挺醒目的。
　　陈总看了一眼车上对自己挥手的剧组人员，又看了一眼挂在前车窗前的那稳稳的如同定海神针，让人顿时心里安稳下来的大大的平安符车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跟许飞小声说道，“扶着我走。”
　　“陈总？”
　　“腿软，别让孙婧听见。”陈总从牙缝儿里挤出这句话。
　　许飞：……
　　他沉默地扶住了陈总。
　　这么有眼色，陈总满意地想，等回来可以给许飞一点影视资源。
　　娱乐圈就缺有眼色的艺人。
　　孙婧明明都听到了，却只微笑着装作没听见，看着陈总和许飞“互相搀扶”着走过来，陈总还关心地问道，“要不我扶着你？别怕，有我在。”
　　他努力还要做出一副很可靠的样子，孙婧答应了一声，用围巾把脸上围起来免得冻伤，走过来抓住了陈总的另一只手。
　　陈总觉得腿更软了。
　　大明星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儿，让他脸红起来。
　　鬼都不能破坏这一刻的心情。
　　“走吧。”他们彼此牵住彼此免得走散，走上了那条小路。
　　大概是陈总的错觉，这小路走上来，虽然平坦，可莫名隐隐带着些奇异的扭曲感，寂静，寒冷。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豪华巴士，看到巴士虽然停在小路入口不远，却视线变得模糊。不过车辆周围没有什么更多异样，他放心了，顺着这条小路一起去找人。
　　他们走了很长的路。
　　直到……眼前缓缓地出现了一个还很热闹，灯火通明的村庄。
　　公路尽头有人居住，这倒是没什么奇怪。
　　可这条小路的尽头竟然是一个很安详平和的村庄，就让陈总惊呆了。
　　那司机人呢？
　　进村子了？
　　可司机明明是被鬼迷住，竟然进了村子？
　　“你们是谁？”三个人疑惑地看着这在傍晚还很热闹的村庄，一个穿着花俏的女人走过来，警惕又疑惑地问道。
　　看着这个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大棉袄，嘴唇涂得红彤彤格外夸张的女人，陈总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不安。
　　不过这村子那么多人热热闹闹的，火光跃动……他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那厉鬼再厉害，也不可能伪装出那么热闹的好大一个村庄不是。
　　他就对这个女人客气地问道，“我们一个同伴跟我们走散了。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中等个儿，穿着一件黑羽绒服。”
　　他形容着司机的样子，这女人满脸疑惑地听了一会儿，又仔细地看了他两眼，似乎觉得他不是一个坏人，才露出了一个笑容。
　　大红的嘴唇，在村庄那头火把的照耀之下，格外醒目。
　　“你说的这个人我没看见。不过可能有别人看见他了吧。你们跟我来吧，我帮你们问问。”她指了指那些正在村庄里要么凑在一起唠嗑儿，要么在打麻将，要么在骂骂咧咧地打水的村民们邀请说道。
　　她愿意帮个忙，陈总就很高兴了，正道了谢要一起过去，却一下子被孙婧握紧了手。
　　“你为什么和她说那么多的话？！觉得她好看？！”
　　大明星一路走过来似乎没耐心，累了，顿时发起脾气。
　　这有点像是无理取闹。
　　可陈总诧异地看着大明星发脾气，觉得她连发脾气都这么好看。
　　许飞垂着头，抓住他另一只手。
　　“哥，孙姐最不喜欢你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你怎么破戒了呢？快跟孙姐认错，别和人家大姐说话了。”
　　许飞帅气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不安地看看陈总，又看了看孙婧，仿佛很担心他们吵闹起来。
　　他局促地看着陈总，陈总已经认真说道，“都是我的错，不该做让人误会的事。下次一定注意。”
　　红唇女人：……
　　她看了一眼艳光四射的孙婧，挑拨说道，“她这么无理取闹，你还顺着她啊？你还有没有点做男人的威风了。”
　　“孙婧这不是无理取闹，她从来不无理取闹。我认识她那么久，我知道她的为人。”陈总反驳，有些不高兴地对这穿着大棉袄的女人说道，“我说大姐，你别瞎挑拨啊。”
　　就算孙婧发脾气，也肯定是因为他没有顾虑到一些本应该顾虑的事。
　　更何况，打从认识到现在，孙婧对他太妥帖，太周全，陈总还是觉得，现在对他发小脾气的孙婧更可爱，也更像是对他与众不同。
　　他见多了孙婧在每一个人面前面面俱到，不得罪人。
　　他不想做“每一个人”。
　　现在就很好。
　　“你找不着人，那就去别的地方找，为什么和别的女人说话！咱们去另一边找！”孙婧不肯让陈总再和这女人眉来眼去。
　　刚刚这女人也说过没见过司机，陈总就急忙顺着她点头说道，“那大概是从小路上走去别的地方了。咱们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他正要转身折返找人，可就在这时候，听到了一个熟悉到让他落泪，听到就腰不酸腿不软了，仿佛天使降临一样的声音。
　　“去别的地方找干什么。咱们还是在村子里找找，肯定能找到。“小路上，快步而来了一个脸颊冻得红扑扑，急促喘息的小姑娘。
　　没想到苏沉香赶到的这么快。
　　陈总眼睛一亮，展开笑脸迎接，可对上小姑娘的一瞬间，莫名地，他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们小香……那贪婪又饥饿，隐忍着兴奋的眼神，怎么那么吓人呢？


第127章 
　　苏沉香的眼神……
　　格外可怕。
　　幸亏现在是黑天。
　　要不然，第一眼看见这种贪婪到极点的眼神，都会吓到崩溃。
　　穿着花棉袄的红唇女人却没有留意到暗处的眼神。
　　相反，当看到还有新人出现，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扭曲了。
　　“这也是……”
　　“苏沉香！”许飞顿时松开了抓紧陈总的手，快步走到苏沉香的面前。
　　看着纤细单薄的漂亮小姑娘，许飞的眼里充满了担忧。
　　他咬了咬牙，突然变了脸色，阳光帅气的脸上闪过一抹愤怒，还有说不出的恼火，指着苏沉香身后的陈天北大声质问说道。“你竟然和他单独出来！苏沉香，你没有心！你到底喜欢谁！”
　　“哈？”
　　正深情款款地看着不远处那热闹的小村子的苏沉香诧异地看着他。
　　许飞帅气，高大，还眼眶红了，用控诉的目光看着苏沉香。
　　啊这……
　　陈天北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那个许飞，你是不是吃错……”
　　“明明我对你告白的时候，你没有拒绝。你怎么还能和陈天北在一起。你不知道我和他是死对头么？”高大帅气，看起来开朗又好看的大男生的眼眶那是说红就红，低声说道，“明明说好了，一起考大学，一起，以后一直在一起……”
　　他说不下去了，对苏沉香大声说道，“我不允许你们在一起！苏沉香，你跟我回去！你跟我把话说清楚，要我还是要他？！”
　　寒风冷飕飕的。
　　苏沉香觉得这一刻，陈天北的目光比食堂的冰柜还冷。
　　她战战兢兢回头，看着她北哥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睛。
　　“陈天北，咱俩没完。”校园王子争风吃醋，对陈天北说道，“你要是有种，现在就跟我回去。我们打篮球，比一比，赢的人才能留在苏沉香的身边。”
　　他抓住了陈天北的手臂，用力地握了握。
　　陈天北就看着这大过年的在冷风里争风吃醋的帅气男生，又看了一脸茫然特别无辜的苏沉香一眼，突然嘲讽地笑了。
　　“我不走。”他冷淡地说道。
　　许飞背对着花棉袄女人，对陈天北拼命使眼色。
　　他，他都提示成这样了，陈天北怎么还不明白么？
　　现在是犯倔的时候么？
　　当脖子上挂着的，苏沉香送给他的平安符滚烫，许飞就知道坏了。
　　虽然那村子看起来热热闹闹，人来人往，没有什么问题，可那变得几乎要灼伤皮肤的滚烫，还是在提醒许飞，这村子肯定有问题。
　　再仔细往村庄里一看，许飞的白毛汗就出来了……明明是寒冬腊月，可那村子里，正在热火朝天地聊天的村民，为什么还有穿着短袖？
　　明明那么冷，可他们看起来却没有半点感觉……不，许飞敏锐地感觉到，虽然他们似乎是在专心地聊天，干活，可却时不时有隐晦的，说不出感觉的目光流连在他们的身上。
　　那种阴冷冷的目光，让许飞刚才陪着孙婧演了爱吃醋的女人，还没等不动声色地拉着陈总离开，好家伙，苏沉香和陈天北自投罗网了！
　　许飞眼睛都红了。
　　苏沉香是来救他们的。
　　可是这村子看起来人多势众。
　　苏沉香和陈天北加起来也不能是对手。
　　那就只能再演一把爱吃醋的男人了。
　　他努力扮演者校园里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的感情风波。
　　栩栩如生。
　　演技非凡。
　　可把苏沉香吓坏了。
　　许飞仿佛鬼上身。
　　“是这么？”在许飞提醒的目光里，陈天北却只看着苏沉香缓缓地问道。
　　虽然许飞仿佛精神状态有点问题，不过比起吃饭，许飞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苏沉香眼睛顿时一亮，把自己疑惑又奇怪的目光从许飞的身上转移，回头看着陈天北眼睛亮晶晶地说道，“我闻到味儿了，可香了！”
　　“小香，你饿了？”
　　陈总眼见到一场少年感情的三角恋，眼睛都亮了。
　　这要是在戏剧化一点，回头陈氏影视还可以开一个青春疼痛，你爱我我爱他他不爱我的电影。
　　没准能火。
　　当苏沉香出现，陈总一颗心顿时安稳了，就开始转动自己精明的大脑开始想着赚钱。
　　“我饿！”苏沉香理直气壮地叫道。
　　这么多的饭，厉鬼能不饿么？
　　全都是她的！
　　“这小姑娘饿了？”听到苏沉香喊饿，而且饥饿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村庄的方向，显然很好骗又任性，花棉袄女人脸上露出微微扭曲的笑容走过来。
　　站在在昏暗的小路尽头，她看着又把直勾勾的目光看着自己，轻轻地吸着小鼻子，那眼神仿佛要把她给活吞了一样的小姑娘。
　　那目光……花棉袄女人脸上的笑容疑惑了一下。
　　她饿到看人的眼神都像是看食物了？
　　昏暗的光线下，这眼神有点恐怖。
　　不过这么一个弱唧唧的小姑娘没什么可怕的，这不就是他们最喜欢的美食么？
　　她没有放在心上，咯咯地笑着说道，“要不然，你来咱们村里休息一会儿，都吃点热乎饭吧。你们不是还有同伴没找到么。进来，我们帮你们找。”
　　她努力露出亲切热情的笑容，苏沉香看着这热情邀请他们的女人，瞪圆了眼睛。
　　这食堂可太热情了。
　　主动，诚恳，热情……服务态度是真的好。
　　“是你邀请我的。你主动的。”苏沉香确认说道。
　　“是啊。你们快进来吧。”女人转身，率先引着他们走向那个不远处的小村庄。
　　“小，小香？这不行。”孙婧没想到苏沉香要进这个村庄，想到自己的护身符的异样，她急忙拦住了苏沉香的脚步。
　　这个美艳得让人眼前明亮的女人，虽然第一次和苏沉香见面，可却格外担忧她，低声对苏沉香说道，“这村子……还是不要进陌生的村子，和陌生人在一起吧。”
　　她美丽的眼睛里全都是对苏沉香的担忧。
　　“没事，就几只厉鬼而已。”那女人走的远了，苏沉香漫不经心地揭破。
　　她赶到了这里，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村庄是真的村庄，可里面的那些村民，全都是厉鬼。
　　这么多的厉鬼竟然聚集在这个村子里，苏沉香怎么可能放过。
　　她一边掏出手机，赶紧给白云观观主打电话，顺便报警……这村子厉鬼这么多，而且一个个的不是善类，就算是她清除以后后续问题也很麻烦。
　　更何况，这么一个聚集着厉鬼的村子，明显不是轻松就能办到，到底影响多大，她也说不好。
　　她就是个平凡的高中生。
　　那么多的烦恼还有疑惑，全都交给大人。
　　她只管吃饭。
　　不包售后。
　　一边打完电话，她就对更加不安的孙婧笑了一下。
　　她觉得，愿意跟陈总一起趟浑水的大明星是真的好看。
　　“你揭穿了她们的真面目，能行么？”孙婧却笑不出来，怕了。
　　刚刚她看出花棉袄女人有点不对，却不敢说破。
　　不是有那么一种说法，只要一说破，恐怖的事情就无法挽回。
　　她装作一无所知，安抚住那个女人，就是为了能有机会逃生。
　　“他们听不见。一群弱鸡。”苏沉香漫不经心地收好手机，对孙婧说道，“我可是顶级天师。鬼遮眼……我是说，瞒过这些厉鬼的感知，太轻松了。对了，这里的厉鬼我包圆了，没危险了。你们几个活……普通人，想回车上等着也行，顺着这条小路走回去，只要别离开小路，那路上不会有问题。”
　　孙婧沉默地看她。
　　“车上还有我的一个师兄在看着，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你要一个人留在这？”
　　“还有北哥。”苏沉香干脆地说道。
　　孙婧犹豫了很久。
　　“那我跟着你吧。”她轻叹了一声，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给小脸冻的通红的苏沉香围上，轻声说道。
　　“全都，全都是厉鬼的么……”虽然苏沉香在，陈总的心安稳了，可架不住听到那满满的厉鬼，他的双腿不自觉地发软。
　　暖暖的，属于女人的好闻的香水味儿和暖意包围住苏沉香，围巾把她在寒风里冷得不得了的小脸围住。
　　苏沉香瞪圆了眼睛，摸了摸脖子上的暖暖的好看的围巾，又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大明星。
　　孙婧笑了一下，又摇头说道，“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只不过，你是为了救我们才过来，抛下你逃走，这说不过去。”
　　“其实你们是拖后腿的。”苏沉香老实地说道。
　　“……”孙婧美艳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那这话的意思，仿佛他们离开才是对苏沉香更轻松的活儿。
　　也对，如果真的那么多厉鬼，他们反倒成了她的软肋，让她还得分心保护他们。
　　“既然这样。”
　　她沉吟起来。
　　“不过我也罩得住。想跟着来就跟着来吧。你们还能帮我干点活儿。”苏沉香没觉得多几个拖后腿的给自己造成什么烦恼，反倒想起来了……这一村子的厉鬼打扮得人模狗样儿的，看起来数量不少。
　　那要是做成饭，遍布村子捡吃的，她跟陈天北也干不完这活儿啊！
　　正好，使唤三个活人给她捡饭吃。
　　厉鬼打着这个小算盘，心里美极了。
　　“我有什么能帮忙的么？那好吧。”孙婧一口答应，就看见苏沉香已经摇摇晃晃地跟着那花棉袄女人往村子里走过去。
　　她转身，搀扶着双腿发软，脸上挤出苍白笑容，却坚定地跟着苏沉香的陈总一起走。
　　这个时候，大明星反而没有感觉到怕得不敢动，显然，心理素质是相当不错。陈总的另一侧，许飞的脸却顿时滚烫。
　　他……他刚才跟苏沉香都说了什么蠢话来着？
　　要我还是要他？


第128章 
　　这一秒，校园王子的脸红彤彤的。
　　就……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希望大家都能把刚才的一切忘记……
　　“你演的不错。”那股为了喜欢的女生愤怒而伤心的样子，让陈总哆哆嗦嗦地称赞了一声。
　　“回头给你开个校园电视剧，你演男一号。”他觉得跟许飞也算是共患难了，看他的眼神都亲切几分。
　　许飞尴尬得脚趾扣出一套房。
　　“我，我……我就是太着急了。”他努力辩解，还忍不住偷偷去看苏沉香的背影。
　　小姑娘刚刚那张开小嘴巴呆呆地，茫然懵懂地看着自己的可怜样子，不知道怎么，总是在许飞的脑海里闪过。
　　他觉得太尴尬了，都不能跟苏沉香当朋友了，小声说道，“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你也是关心小香。”
　　许飞帅气的脸上露出特别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算是想要保护提醒，可，可如果换一个女生，他会用这种争风吃醋的戏码演么？
　　可对苏沉香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却格外自然。
　　有那么一瞬间，除了羞愤尴尬，他的内心还悄然升起莫名的期待。
　　这么想想，许飞更尴尬了。
　　他到底是一个在娱乐圈工作很多年的艺人，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就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倒是苏沉香，完全不知道背后还有个尴尬得不行，心情复杂的小帅哥。
　　饭在眼前，她哪儿顾得上他啊。
　　帅哥又不能吃。
　　她眼睛亮晶晶地跟着花棉袄女人走进了这个村子。
　　这村子看起来很祥和，和每一个现代村庄都是一样的。
　　当然，如果没有扫过那些墙壁上隐隐露出的聚阴阵，那就更合适了。
　　当然，苏沉香进了村庄，先大致了解了一下自己的新食堂的经营状况，发现这食堂家大业大，储备非常完善丰富，顿时就放心了。
　　她笑眯眯地在进村庄之前，在村子的边缘丢了一根头发。
　　看着轻飘飘的头发落地，她探头探脑，一脸关切地看着那些慢慢汇聚过来，似乎都对他们笑的热情的村民。
　　前面的村民还勉强都有人样。
　　后面的村民，有一个脖子长长两米多，蜿蜒在半空，苍白的脑袋搭在前面村民的肩膀上，非要看看活人的样子。
　　他们笑容都很冷。
　　眼神充满兴奋的恶意。
　　当村子里的燃烧的柴火堆里的火焰晃动，那些保持着人样的村民，也慢慢地变化了样子，变得有了更多的异状。
　　苏沉香完全当做没看见。
　　她就回头看了看孙婧他们。
　　陈天北站在她的面前，把她掩在身后，也把那些村民诡异的目光全都挡住，不让他们多看苏沉香一眼。
　　苏沉香摸了摸自己的脸，就对那个也慢慢地咧开一张血盆大口，露出锐利牙齿的花棉袄女人慢吞吞地说道，“我看见饭了。都挺好吃的。谢谢你的盛情款待。不过请给我一间屋子，暖和暖和。”
　　她就谴责地对花棉袄女人说道，“请人吃饭也不能露天吃！你当这是夏天呢！大冬天的，呛风喝冷，差评！”
　　她觉得这食堂仗着家大业大，有看不起顾客的嫌疑。
　　这娇滴滴抱怨的小模样，没有让花棉袄女人动怒。
　　相反，她继续咯咯地笑了，还拧着更加柔软的腰，领着他们进了一个很冷，却格外安静的屋子。
　　苏沉香率先进屋，闻了闻，觉得这屋子还行，就让孙婧他们进来歇歇脚。
　　看着他们站在屋子里不敢坐去屋子里的椅子，苏沉香嫌弃地看了看那满是灰尘的屋子，就对花棉袄女人问道，“咱家的司机呢？”
　　陈总说追着司机过来，可司机直到现在都不见踪影，苏沉香觉得这些村民有点过分。
　　她带着几分小娇纵，一看就是受宠爱长大的女孩子，而且刚才还让两个大男生争风吃醋，大概这花棉袄女人没见过这样的活人，眼里闪过一点兴奋。
　　她没有动怒，转身出去，不大一会儿，两个干枯瘦小，一边走一边身上簌簌掉落黑色焦炭状灰烬的黝黑村民架着个昏迷的年轻人进来。
　　“我们找到他了。”他们把年轻司机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他们的身上传来烧焦的刺鼻气味。
　　苏沉香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走过去直接掀开年轻司机的眼皮。
　　被小鬼迷了。
　　没什么其它伤害。
　　她随手把雪白的手拂过年轻司机紧闭的眼皮，收走他身上的鬼气，转头，颐指气使地说道，“关门，我要开饭了。”
　　这样娇纵，那之后露出的恐惧与绝望才会更加香甜。
　　几个村民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离开，顺便紧紧地关上了屋子的门。
　　屋子的门“砰”地一声关上，陈总顿时想到了什么，急忙去开门。
　　能打开才叫见了鬼。
　　“这是什么意思？”陈总急了。
　　“好不容易进来几个活人，他们哪儿舍得直接给害了呀。”苏沉香站在这屋子的窗户口，往外一看，喝！外面院子的墙壁上全都是一个个阴冷诡异的脑袋，目光贪婪地看着他们这间屋子。
　　她慢条斯理地说道，“知道咱们跑不了，他们当然会用让我们看到最恐怖的事，就像是猫捉耗子……”很多的厉鬼，都会在害人之前让活人感受到最恐怖的感受。
　　就像是从前的李嫣，去别墅捉奸看见无脸鬼，那鬼明明很凶，却一直都在看着她无望挣扎的样子。
　　这就是厉鬼们的一个臭毛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小香，这村子里是不是人太多了。”
　　“就是因为厉鬼多，才让你们进来帮我。”就在这个时候，苏沉香站着的窗户外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
　　她急忙打开，看着在窗外那张湿漉漉，仿佛刚刚在井水里爬出来的满头黑发遮住脸的女人笑了一下，一把抓住她冰冷的脖子扯进来。
　　顺手美滋滋地关上窗户，她一巴掌抽过去，抽出个血红色的冰镇西瓜……大冷的天，冰镇西瓜让厉鬼透心凉。
　　她瞪着在自己面前滚来滚去，散发着西瓜清香的西瓜，回头，看着陈天北。
　　苏沉香，委屈！
　　奔波了大半天，她就想吃口热乎的！
　　“拿回家吃。”陈天北满意地对她说道。
　　反季水果现在多贵。
　　陈少顺便欣赏了一下破孩子委屈巴巴的样子。
　　刚刚进了新食堂，苏沉香那头也不回的小模样真是气死他了。
　　这真是喜新厌旧。
　　完全都不带回头的。
　　现在知道要什么给什么的陈天北更好了吧。
　　“回头带走。”大概是因为发现这个食堂店大欺客，苏沉香没耐心了。
　　她就打开了屋子的另一个房间，去自闭。
　　当看见她进了房间把门关起来了，刚刚还在看到了一个水淋淋的女鬼被拖进屋子强忍着没有尖叫的陈总，听着突然被急促拍响的屋子的大门，不由紧张地问道，“小香是不舒服了么？”
　　“不用担心。”陈天北把冰冷冷的冰镇西瓜抱到一旁放下。
　　这西瓜很大。
　　起码二十斤。
　　轻轻拍一拍，传来熟透的声响，应该好吃。
　　陈天北心里就有底了。
　　可就在这时候，屋子的门被拍得更用力了。
　　就像是有什么发了火儿，想要进来。
　　显然，消失在窗外的女鬼，让这些厉鬼觉得有点不对劲，也对似乎敢于反抗的活人生出杀意。
　　陈天北垂下眼睛，站在陈总几个面前，一脸镇定。
　　这份镇定，让大家的精神都变得好过了一些，甚至连那越来越沉重激烈的拍门声，还有花棉袄女人的尖锐的“开门！”都没有让人再感觉到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陈天北敏锐地感觉到苏沉香把自己关进去的屋子里，爆发了毛骨悚然的气息。
　　那是一种……阴冷到极点，又让人感受到都会眼前出现奇怪的恐怖幻觉的气息。
　　这气息还没有蔓延到屋子里，气势汹汹的阴冷就像是懂得拐弯儿一样，让开了屋子里几个活人，翻滚着，带着贪婪的侵蚀气息，从屋子里扩散了出去。
　　如果不是陈天北体质特殊，对阴气更加敏感，甚至他都不会感受到那些阴气带来的恐惧与窒息感。
　　显然，陈总几个还在茫然地站在一起。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只有一声。
　　大门就安静到近乎死寂。
　　刚刚还带着几分光亮的村庄，突然陷入了极度的黑暗与安静。就仿佛刚刚的那些燃烧的火堆，还有热热闹闹的村民，都像是幻觉一样。
　　屋子里没有取暖用品，加上外面的那纯粹的黑暗还有死寂，就像是一个呼吸之间，这村子里的村民全都失去了声音一样。
　　这让人压抑的死寂，让人感觉更寒冷了。
　　“怎么没声了？”陈总刚刚还听见那用力的拍闷声，多嚣张啊。
　　可突然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
　　陈天北不吭声，垂头整理衣服，去打开屋子的门。
　　他直接就把屋子的门给拉开了，陈总顿时不安起来。
　　“小北你……”
　　“出去捡吃的。”陈天北弯腰，从门口的地上捡起两个大大的烤红薯，摸一摸，热乎的，勉强还能治愈一下苏沉香那被伤害的心。
　　他把热腾腾刚出锅的烤红薯拿着，递给了慢吞吞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在整理自己凌乱的棉衣的苏沉香。
　　看她眉开眼笑地抱着两个烤红薯取暖，陈天北嘴角微微勾了勾，继续弯腰，从地上捡起各种美食，食材，顺便在心里默默地腹诽了一下贪心到极点的苏沉香。
　　整整一个村子的村民，全都给拍成饭了。
　　可见要养一只香香，可太难了。


第129章 
　　陈天北一路埋头捡。
　　陈总能说什么？
　　他就认命地把散落在地上的各中吃的也都给捡起来。
　　还挺有经验地教给孙婧和许飞。
　　“红色的，看着能吃的。”
　　这么简单醒目，就算是天黑了，也能看得见。
　　而且还有一只厉鬼一边啃着烤红薯，仿佛使唤着辛苦长工的胖地主一样跟在他们的身后哼哼唧唧地说道，“一共八十三只饭。……用手机手电筒照照亮儿。”
　　她一边让给自己捡饭的大家心里有数，可别把什么饭给漏网之鱼了，一边认真地在这村庄里走来走去，把各处隐蔽的聚阴阵里的阴气也一个个地抽出来。
　　虽然她已经说了，这村子已经完全安全。
　　可黑压压，安静到没有人迹的村庄，还是让人毛骨悚然。
　　陈总和孙婧在一起。
　　许飞不安地看着独自一个人在村庄各处溜溜达达的小姑娘。
　　“苏沉香没事吧？”万一有坏人呢。
　　陈天北微微摇头。
　　坏人……只要是活人，进了这村庄还能活着到这个时候？
　　这村子现在是最安全的。
　　不过看着苏沉香还在抽着小鼻子到处走，陈天北心里隐隐地有了点猜测。
　　果然就在他提着一捆厉鬼土豆粉直起腰，就看见苏沉香已经直奔一个最大的院子，推开了这院子，吧嗒吧嗒跑到了院子的水井边上儿上，捞起一旁的水桶丢下了水井。
　　她小小的手在寒风里握紧了水桶的粗麻绳，摇晃着，把小脑袋放进水井里仔细地看。
　　看她这么认真地摆弄着麻绳，陈天北把土豆粉往许飞的身上一扔，快步走过去低声问道，“找到了？”
　　他问的，就是这村庄的“眼”。
　　汇聚这么多的厉鬼，明显不是正常的事。
　　而是有人特意做的“局”。
　　能够吸引这么多的厉鬼聚集在这里，甚至形成了一个村庄，可见这个局是很厉害的。
　　陈天北莫名地就想到了一些事，一边看着苏沉香眼睛一亮快速地提起水桶，没有井水的干枯的水桶里，却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青铜小鼎。
　　这小鼎苏沉香看着眼熟，仔细一想，这不是和当初在中环项目里见过的小鼎一模一样么。
　　都是锈迹斑斑，看起来很古旧。
　　也带着吸引着厉鬼的奇异的阴气的味道。
　　苏沉香轻车熟路，把这小鼎里无比充裕的阴气都给抽干净，抽出来了个……
　　“这是什么？”苏沉香看着手里大大的鲜红的馅饼，嘴角抽搐地问道。
　　馅饼干巴巴的，倒是没什么关系。
　　可馅饼上那好几个竖起的很诡异的鱼头是什么情况？
　　“仰望星空吧。”陈天北更干巴巴地说道。
　　很好听的名字。
　　苏沉香就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希望他能告诉自己，这玩意儿会和它的名字一样好吃。
　　迎接她的，却是她北哥的一个略带讥讽的冷笑。
　　“还想爬墙，还想在外面乱吃东西么？”刚刚扑进这村庄那劲儿，一看就是喜新厌旧，这些陈天北都在心里记得呢。
　　心里的那中郁闷，当看到仰望星空的那一刻，陈少的心里舒服了。
　　他勾了勾冰冷的嘴角，在苏沉香可怜兮兮的目光里淡淡地说道，“别的食堂都不实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想打野食。
　　仰望星空。
　　请。
　　陈天北这一刻的笑容，格外嘲讽。
　　“其，其实也能吃。”苏沉香在陈天北那讥讽与冷酷的笑容里，哆哆嗦嗦，努力地告诉自己，没准儿好吃呢。
　　她掐了一块儿馅饼，塞进小嘴巴里半天，眼里慢慢浮现出大大的泪花。
　　她难过地垂下了小脑袋，看着手里这比脑袋还大的馅饼，和呆滞的鱼眼睛对视着，觉得鬼生太难了。
　　臭豆腐都挺过来了，竟然还有仰望星空这样的神奇食物。
　　活人真是可怕。
　　“不浪费。”她红着眼眶，把这大馅饼抱着。
　　看她这么可怜，陈天北哼了一声，从她的手里拿过馅饼，让她继续啃她手里的烤红薯，顺便把苏沉香从刚刚村庄各处的聚阴阵上抽出来的火炬冰淇淋都抱着。
　　嘴里吃着香甜如蜜的热乎乎烤红薯，苏沉香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一点了。她怯生生蹭了蹭陈天北的手臂，觉得她北哥还挺当人的。
　　至少没有把仰望星空塞她嘴里。
　　“这村子……”陈天北的声音突然在冰凉的夜色里响起。
　　苏沉香正啃着烤红薯治愈自己，听到这个，竖起耳朵，耐心地听陈天北说话。
　　她歪着小脑袋看着他，陈天北垂了垂眼睛，对苏沉香轻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陈塘之前有个项目，这败家子据说花了很多钱，建了一个村庄。”
　　那时候陈塘口口声声说要拍乡土剧，所以直接花钱建了一个村庄。
　　那村庄据说在山沟沟里，道路都很不通畅，据说有的地方没路通车。
　　苏沉香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
　　她还想到的是……
　　“你不是把他这村子给举报了么。”
　　陈天北大义灭亲，把陈塘的项目全都给举报了。
　　为了安全，白云观特意让弟子去过这村子，回来反馈说是没有问题，所以白云观才放了心。
　　苏沉香曾经还盘算过，要是这村子真有古怪，自己离得远，鞭长莫及，恐怕吃不上这一锅饭来着。她眨了眨眼睛，仔细地想了想，就看见陈天北若有所思了。
　　“可能就是他建的这个村子。你忘了么？那条小路……”
　　他们走上的那条小路，有点像是厉鬼开辟的。
　　当初陈天北和苏沉香从大巴停下的位置顺着小路追过来，苏沉香就提过，这小路有点像是跨越了两个位置的路。
　　这中路，阴气重，不过却没法做饭，也就勉强算是有些厉鬼吸引活人，把活人引入厉鬼的世界。
　　这样想想的话，这条小路，就仿佛是在公路上随机出现，谁踏上这条小路，都会被引入这个村庄，再也不能回到真正的世界。
　　苏沉香皱了皱小眉毛。
　　当初她就跟陈天北说，这中小路不是什么好玩意，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得贴个封锁符，把路给封锁上，免得再有普通人被拉入这样的路上，最终彻底地迷失。
　　不过如果还能跟陈塘的村子勾搭上，这说明这中小路是有人刻意做成。
　　她抓着陈天北的手臂慢条斯理地说道，“当初来观察这村庄的门人说，这村庄没有问题。”
　　可明显村庄问题大了。
　　如果这个村庄真的是陈塘当初的那个赔钱败家的项目的话。
　　陈天北就没有说话，眼神晦涩。
　　他对这个项目不了解，可了解的人不就在身边么。
　　陈总当初差点接手了陈塘这个项目，正巧他也在。
　　陈天北快步走去找堂兄，眼下陈总正跟孙婧许飞一起辛辛苦苦在地上捡吃的，还得记得数量。
　　看见他们手里大包小裹，许飞是年轻人，很懂事地把大部分的食物都挂在身上，一眼看去，胳膊上还挂着两只桂花鸭……陈天北嘴角抿了抿，就扯着陈总问道，“这村庄像不像陈塘的那个项目。”
　　当初陈总都要接手这个项目了，对于所谓的“影视城”的布景当然也看过很多，听到这里，本来还没觉得什么，一下子就觉得眼熟了。
　　因为陈天北的脸色严峻，陈总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顾不得害怕，急忙到处走了一圈，看了。
　　当看到村庄正中间的大大的村民开会的会场布景，陈总顿了顿，用力点头。
　　“没错，就是他的那个项目。艹！”
　　就算是文明的商业精英，也忍不住在这里破口大骂。
　　陈塘坑他！
　　第一次没坑着他。
　　竟然又来！
　　想想这满地的厉鬼，如果没有苏沉香及时赶到，恐怕他渣都不剩了。
　　这么一想，陈总顿时眼睛红了。
　　虽然留学海外多年，可国粹都还没忘，陈总对陈塘问候了半天祖先。
　　直到陈天北和苏沉香对视了一眼，陈总就铁青着脸抓住陈天北的手臂阴沉说道，“这事没完！小北，这回我肯定不能息事宁人。他害我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害这一车的人。”
　　如果没有苏沉香的平安符，这一车人恐怕都跑不了。陈总恨得牙根痒痒，可下一刻，又觉得陈塘是不是二傻子。
　　这是电影剧组，不仅导演有名气，而且还有大明星孙婧。
　　这么多名人，陈塘都敢下手？
　　不怕这么多的名人失踪出事，引发轰动的舆论和恐慌，到时候白云观直接找上他？
　　按说，就算是要找人祸害，也不该祸害名人，让自己也暴露在阳光底下。
　　不是应该暗戳戳，偷偷地害人么？
　　“他本来也没有脑子。”既然之前就敢打着拍乡土剧的旗号摆出这个局，那说明陈塘蠢到要死。
　　不过这么蠢，这么迫不及待，陈天北怀疑了一下，又觉得陈塘现在惊弓之鸟，那天在白云观一副认怂的样子，似乎不敢顶风作案。
　　不过是不是陈塘干的，审审就知道。
　　陈天北不介意让陈塘去蹲几天局子。
　　他反而更在意另一件事。
　　当初白云观的弟子，为什么观察之后会把这么明显有问题的村庄汇报成没有问题。
　　他正在思考的时候，苏沉香却觉得这也不算问题。
　　“当初张师兄跟我说，白云观内部可能有问题。大长老在泰康医院被厉鬼入侵到病床前，不是说有人破坏了外面的防护阵么？给观主打电话，问问当初查看村子的弟子是哪个，不就全都知道了么。”
　　她打了个哈欠，抱紧自己的烤红薯，蹭了蹭陈天北的手臂懒洋洋说道，“弟子们操心太多，那还要观主干什么？费脑的事，都留给观主吧。”
　　术业有专攻。
　　厉鬼只擅长吃饭。
　　活人的问题……放着让观主来。


第130章 
　　厉鬼觉得想事儿费脑，有事喊大人做。
　　家里的厉鬼琥珀核桃仁刷刷地吃着呢，她不得省着点脑子去思考啊。
　　陈天北微微点头，觉得有道理，继续给观主打电话。
　　苏沉香在身边的唯一好处就是，无论在什么诡异的地方，电话信号永远都满格。
　　他给观主说了这件事，观主沉默了一会儿。
　　“你和小香没有遇到危险，是么？”
　　“是。这村子里厉鬼很多，苏沉香她……”
　　“都给小香拿去吧。”观主就不在意地说道，“她不是还得养她家的厉鬼。”观主一向大方，没有把厉鬼据为己有的意思。
　　他又叮嘱陈天北说道，“虽然你们现在没有危险，不过还是赶紧撤出来。免得有什么人狗急跳墙。”他叮嘱了几句，陈天北全都答应了，这才放下电话。
　　“咱们怎么出去？”陈天北就问道。
　　苏沉香走到村子的边儿上，把自己的头发捡起来，珍惜地收好。
　　好不容易才拔了一根放在村子的边儿上，刚刚化作阻拦界限，免得有厉鬼跑了。
　　没想到这些厉鬼这么废物，一个都没跑，头发根本用不上。
　　不过没关系。
　　还能回收再利用。
　　苏沉香，节约！
　　“还走小路吧。”这小路走的不是阳气的道儿，不过如果走普通人的路，那这山沟沟里还不知道怎么出去。
　　苏沉香看了一眼被许飞背着的年轻司机，看见他呼吸更平稳正常，显然是开始恢复了，就放了心，带着大家一起顺着来时这阴嗖嗖的小路往回走。
　　走到一半儿，苏沉香突然停住了。
　　小路两旁那黑压压，透着几分压抑诡异的树林里，似乎晃动着什么。
　　她定睛一看，一个穿着件很大，大到拖到脚踝的棉衣的小孩儿躲在一颗黑乎乎的扭曲树后，探头探脑。
　　当看到了苏沉香的视线，这小鬼儿全黑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往大树后躲了躲。
　　这小心翼翼躲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挺可爱的，苏沉香再一闻，虽然没有血腥味儿，不过妥妥的一只超凶的厉鬼……他不太大，就能在这阴气翻滚的地方到处浪，明显不是普通鬼。
　　一村子的厉鬼在侧，他还活蹦乱跳的。
　　更何况，苏沉香再仔细地看了那小鬼儿怀里一眼，好家伙，怀里抱着的是一颗阴气冲天，面目痛苦到狰狞的厉鬼脑袋。
　　可怜无助，还超凶。
　　苏沉香嘴角抽搐地收回目光。
　　不能吃，看了也是白看。
　　“那不是那个……我的天。他这么小一只鬼在外面，会不会有危险？那别的鬼不得欺负他啊！”
　　陈总也看见了。
　　虽然看见小鬼心惊肉跳的，不过再想想之前这小鬼的好心提醒，陈总又觉得心里多了几分勇气。
　　小小的一个小孩儿，瘦瘦小小，在寒风里哆哆嗦嗦，太可怜了。而且，想想之前经历过的那一个个凶残高大的厉鬼，陈总泪目了。
　　见不得孩子被欺负。
　　这小鬼不欺负别的鬼就不错了。
　　没看见厉鬼的脑袋都被他给拧下来了。
　　苏沉香没吭声，警惕抱紧了怀里的吃的，又叮嘱自家北哥别把那么多的吃的给掉地上。
　　“那个……之前谢谢啊。”觉得这小鬼小小的有点让人担心，而且苏沉香一直都没吭声，显然这小鬼不坏，陈总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他谨记苏沉香的警告不敢迈出小路，就停留在路边，对那只怯生生探出小脑袋看他的小鬼温柔地说道，“幸亏你提醒我，要不然，我给小香求救晚一点，没准就真的出事了。你……一只鬼生活啊？”
　　他看着小鬼时间长了，觉得那黑漆漆的眼瞳竟然也不怎么吓人了。
　　小鬼呆呆地看着他。
　　活人的善意，让他垂头，看了看身上暖暖的棉衣。
　　“小香，要不带他一起出去，给他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行不行。他还这么小。”陈总不知道这些鬼物的事，不过看着一个小家伙儿在山林里孤零零，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欺负，抱着怀里脏兮兮的皮球那么珍惜的样子，他觉得至少……至少把他送去一个鬼物能和平相处的地方。
　　不过他不了解这样行不行，先咨询苏沉香。
　　孩子，总是人心的软肋。
　　苏沉香沉默了。
　　“他怎么小啦？他长的这么大……我比他还小呢！”
　　她小声嘀咕。
　　她当初在古宅那会儿，也就是胖胖一颗，个头比这小鬼还小。
　　怎么没人心疼她呢。
　　老头子还总是让她节食……
　　一点都没带溺爱来着。
　　“哈？”大家没听清，都疑惑地看她。
　　“没事，我是说，想带着就带着吧。不过鬼不可貌相，你可别后悔啊。”
　　这小鬼超凶的，让苏沉香对比一下，别看身上脏兮兮不怎么醒目，可应该是比之前总是吊着她给看不给吃的红裙女鬼还凶一点。
　　这是真正能把厉鬼的脑袋当球踢的。
　　陈总还心疼他……怪不得陈总总见鬼，原来是眼神有问题。
　　苏沉香又仔细地闻了闻，这小鬼身上没有活人的血腥味儿，敷衍地点头说道，“那让他跟着走吧。”好家伙。
　　出门一趟，顺便带回一个小鬼孩儿。
　　谁要带回来的，谁自己养。
　　反正她没法养。
　　她自己的饭还不够吃呢。
　　作为一只真身比这小孩儿还幼小的厉鬼，苏沉香理直气壮。
　　尊老爱幼，她是幼的那个。
　　她就斜着眼睛看陈总。
　　陈总听到她一口答应，知道没有危险，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忙对小孩儿招手。
　　“别害怕，叔叔不是坏人。那个什么……送你去安全点的地方。”他努力把脸挤出善良的样子。
　　小鬼乌黑的眼瞳看着他。
　　好半天，他缩了缩小肩膀，畏惧地看了苏沉香一眼，一点一点从大树后面蹭出来。
　　“不过你怎么在这儿啊？”之前这小鬼不是消失了么。
　　“……那里香，不能去。”小鬼走到陈总的面前，被他熟练地揉了揉脑袋，呆呆地捧着自己的小脑袋看了陈总一会儿，垂下头，一下一下拿青紫的小脚蹭着小路，呆滞又艰涩地说道，“跟着你……救你。”
　　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村庄的方向，陈总愣了一下。
　　“你是说，你一直跟着我，想要救我？”
　　小鬼垂下头，不吭声了，小脚丫蹭地蹭得更欢了。
　　“他说香，那就是被那村子吸引。不过竟然还能抗住诱惑，没进那村子。”苏沉香压低了声音对陈天北说道，“我就说，这小鬼儿肯定扮猪吃老虎！”
　　能抗住“眼”的吸引力，徘徊在村庄外而不是成为那村庄的一员，甚至没有被村子里的厉鬼吞噬，这哪儿是普通的厉鬼。
　　更何况，苏沉香小心眼。
　　她觉得这小鬼仗着自己小扮猪吃老虎。
　　太可气了。
　　想当初她比这小鬼还小呢。
　　也没装可怜来着。
　　她哼哼了两声。
　　“你想救我？为什么啊？”陈总疑惑地问道。
　　小鬼不安地动了动，垂头，小小的手扯住了身上的棉服，不说话了。
　　他没说话，可陈总却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这孩子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柔和，又大着胆子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说道，“谢谢你。”
　　他和小鬼对话的时候，孙婧一直都在一旁目光柔和地看着，看着陈总带着一点傻笑和小鬼弯着腰说话，她忍不住也微笑起来。
　　这样的人……她想，她愿意去相信他的感情。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不是那些有钱人在娱乐圈仓促短暂的感情，而是认真地交往，负责地能够走到一生的感情。
　　“那一起回去吧。”她手里还提着一些苏沉香的储备粮，一边笑着对那个小鬼也眨了眨眼睛。
　　这样的善意似乎让小鬼又呆滞了一下，他仰头看了陈总和孙婧一会儿，突然扭头吧嗒吧嗒跑进了黑暗的树林里。
　　就在陈总疑惑，以为他还是不愿意跟他们离开，树林里传来一些沙沙的凌乱的脚步声，小鬼又从树林里钻出来。
　　他的手里这次抱着三个脏兮兮的皮球，大大的棉服口袋里，冒出一小节惨白色的指骨，还有鼓鼓的棉服口袋里，看起来好像是玻璃球形状，应该都是他的一些玩具，显然是要跟着他们离开，所以把家当都给带上了。
　　看见他真的要跟他们一起走，陈总笑了，亲切地牵着他的一只冰冷的青紫色的小手往回走。
　　苏沉香：……
　　三个厉鬼脑袋，厉鬼指骨，厉鬼的眼睛……
　　陈总真的知道他牵着的是什么鬼么？
　　“没事么？”陈天北虽然没有苏沉香看破障眼法的眼睛，看不出那皮球其实是厉鬼脑袋，不过也觉得这小鬼的身上阴气很重。
　　陈总是他关系亲密的堂兄，安全还是很看重的，就忍不住关心地多问了一句。
　　他既然这么关心，苏沉香就摇头说道，“没什么问题。这小鬼也还行。你看，他在收敛他的阴气。”她就看陈天北依旧看着自己。
　　“怎么了？”
　　“你一次能够清理一个村庄？”陈天北才缓缓地问道。
　　苏沉香这一次，人在原地，身上的阴气扩散出去，竟然覆盖了整整一个村庄。
　　这村庄可不小啊。
　　比当初的郊区别墅大多了。
　　这就让陈天北腹诽了一句。
　　还说人家小鬼凶。
　　最凶的其实就是苏沉香了。
　　转眼之间，就把阴气蔓延扩散到了整个极大的村庄，压制了所有的厉鬼。
　　那些厉鬼的十八般武艺还没使出来，就都成了饭了。
　　“也不大吧。”苏沉香觉得这村庄也不是很大。
　　她当初的古宅比这村庄大得多了。
　　她没在意，都不觉得骄傲的。
　　陈天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这还觉得不大，可见苏沉香还有发展的潜力。
　　她到底……得多凶。


第131章 
　　以前，陈天北大概也只有模模糊糊的概念。
　　比起苏沉香的“凶”，他印象更深刻的是她能吃。
　　可当苏沉香一口气把一个村庄都包圆儿了，他似乎更清楚了一些事。
　　凶，就吃得多。
　　吃得多了，就会更凶……
　　他侧头，看着苏沉香那最近圆润好些的小下巴，欲言又止。
　　这么能吃，太不好养了。
　　“不管怎么说……”陈天北就看着前面的那小鬼儿口袋里甩出来的半截麻绳。
　　“吊死鬼的麻绳。”苏沉香小声科普说道。
　　听着就不像是正经麻绳。
　　陈天北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继续看着苏沉香。
　　苏沉香没心没肺地拿过一块今天新抽出来的驴肉包子往嘴里塞，好吃得恨不能一口吞了整个包子，小脸鼓鼓，含含糊糊地说道，“陈总要是想养他的话，那以后安全能保证了。这小孩儿……跟我不一样。”
　　她想了想，把区别跟陈天北说道，“他好想不爱吃厉鬼。”
　　苏沉香是能吃的那伙儿的。
　　这小鬼却似乎并不喜欢吞噬厉鬼。
　　要不然，不说村庄里的厉鬼怎样，只说外面这么多厉鬼，似乎这小鬼也没什么兴趣。
　　“能吃的厉鬼多么？”陈天北问道。
　　“不太多吧。一般的厉鬼也就是为了吞噬，为了强大才会去吃点其他的厉鬼增强自己，本身没有口腹之欲。他们更喜欢玩弄活人。”
　　苏沉香却觉得自己不是。
　　她已经足够强大，为什么还是喜欢吃厉鬼呢？
　　大概就是因为喜欢吃这一口吧。
　　厉鬼那么多，出点她这样的特殊分子也不奇怪。
　　她哼哼了两声，大口大口地啃着好吃的包子，跟陈天北窃窃私语。
　　许飞在前头艰难地背着司机，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没有再往他们中间凑合。
　　那种亲密到旁若无人，仿佛谁都不能融入他们的对话，隐隐拒绝了别人的加入。
　　就算许飞没谈过恋爱，也觉得这样的气氛不是自己能够融入的。
　　心里小小地酸了一下，他也就过去了。
　　这个年纪，对长得好看的女生多几分关注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也没有到黯然神伤，要死要活的程度。
　　有好感的女生对他没想法，那他就去好感喜欢他的女生，免得虐待自己的感情。
　　倒是许飞把苏沉香这次的救命之恩给记下来了。
　　他把这份好意认真地记在心里，任劳任怨地背着司机，提着大包小裹苏沉香的好吃的。
　　他们一起顺着小路慢慢地回到了之前的大路上。
　　现在的公路上就格外正常了，前前后后好几辆车子停靠在豪华大巴的旁边，还有不少人在和巴士上下来的导演在说话，最前面的就是蒋师兄。
　　另一辆车子里，费师兄正关上车门，脸色凝重地看向小路的方向，充满了担忧。
　　当看到几道熟悉的身影，费师兄顿时露出喜色，快步走过来……一只小鬼映入眼帘。
　　费师兄：……
　　费师兄握紧了手里的拂尘。
　　不过他没有不问青红皂白地甩拂尘过去。
　　“小香？”他询问地看向带着小鬼出现的师妹。
　　“师兄别担心。这小鬼还挺好的。刚才他提醒了陈总一些禁忌，还跟着他们想救人。陈总为了感谢他，邀请他一起出去。”
　　苏沉香先紧张地让大家把自己的好吃的放在苏铭的车上，重重地扣上后车厢，看见苏铭正和蒋师兄站在一起，放心地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她先礼貌地对大过年丢下家里人来加班救人的费师兄说道，“没想到师兄亲自过来了。大过年的，打搅师兄休息，真是太不好意思。”
　　“别跟师兄说场面话。”费师兄笑呵呵地弹了苏沉香的小脑袋瓜儿一下。
　　之后，他的脸色就严峻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
　　“是个村子。”苏沉香把之前的事详细地跟费师兄说了一遍，看他微微抽搐着圆圆的脸颊，很凝重的样子，就轻快地说道，“回头让观主再派人去查一查这村子就行了。这小路要是没用了，我就封锁了。要不然，再有人不小心走上去，也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
　　她的话，费师兄是相当认同的。
　　“不过封锁这种路……”他沉吟着。
　　“我来。”苏沉香今天吃了顿饱的，现在特别精神，自告奋勇，挽起袖子，在小路上忙忙碌碌。
　　看她似乎对封锁符也很熟练，费师兄诧异了一下，急忙给自家全能学霸小师妹拿来厚厚一打黄纸。苏沉香难得奢侈地用上好的朱砂画了十几道封锁符，拍在了小路上。
　　小路慢慢地消失在大家的面前。
　　阴气散去，违和的空间扭曲感也恢复正常，公路两旁，又重新只是普普通通的树林了。
　　就仿佛刚刚的小路完全不曾存在。
　　“封锁符。”费师兄感慨地看了那小路慢慢地，就像是破碎了一样消失在眼前，不由摸了摸苏沉香的头低声说道，“封锁符是很简单的符，我们几个都会。不过能封锁这种阴阳路的，你还是头一个。我是做不到。”
　　封锁符，封锁一些小的阴气什么的倒是很简单。
　　可这种能够扭曲空间的阴气旺盛的路，就太考验他们了。
　　这种感慨，苏沉香也就是笑了一下。
　　她谦虚地摆了摆手。
　　“哪里哪里，混口饭吃而已。”
　　“混口饭吃。”费师兄忍俊不禁，不由哈哈笑了两声。
　　他以为苏沉香是跟着观里的长辈学油滑了，把混口饭吃挂在嘴边。
　　其实……苏沉香跟老头子学封锁符的最初的愿景，也就是能把古宅里妄图开启厉鬼空间逃离她鬼爪的厉鬼给封锁截留住，给自己争一口饭吃而已。
　　她跟着费师兄一块儿傻笑，反正今天大家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发生危险，当然笑起来也轻松。
　　不过苏沉香没心没肺，笑得开心。
　　费师兄笑了两声就笑不出来了。
　　想到观主给自己打电话，说猜测恐怕观里的弟子勾结了鬼门，出了问题，他的心里沉重得笑不出。
　　都是一个师门的同门，就算平时不怎么熟悉亲近，可想想同门会有人出卖，背叛白云观，费师兄的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想到观主那也格外疲惫的声音，低声对苏沉香说道，“观里恐怕会有大风波了。”
　　既然有一个弟子出了问题，那观主一定会彻查所有的门人。
　　那时候对观主来说是很伤心的。
　　“观主会伤心么？”
　　“当然。”费师兄轻声说道。
　　“那开学以前我牺牲点时间，帮他多工作，给观主减轻点负担。”苏沉香急忙说道。
　　“那倒不用。你多给观主打电话，一起聊聊天就行。”费师兄不是墨迹人，很快就恢复了心情，撑着一张笑呵呵和气一团的脸去和陈总一行人交涉。
　　他决定亲自护送陈总他们去电影拍摄的场地，又看了苏沉香一眼，询问地问道，“小香，你要不要跟着来？”
　　“不了。我得回家了。回家晚了，我爸会担心。”苏沉香乖巧地说道。
　　厉鬼都已经拿到了，那跟着剧组没什么意义。
　　苏沉香拒绝大过年的加班。
　　她小小一颗，水灵灵的漂亮，剧组的导演认出她是前一阵子网络上还挺红的“美美小学霸”，多看了两眼，就拉着陈总走到一旁低声说道，“陈总，这苏大师。”
　　他知道苏沉香是位天师，就和气多了，在陈总疑惑的目光里说道，“形象很合适女二号的少年时候啊。”
　　这电影拍的就是十几年的爱恨纠葛，许飞演的是男主角的年少的青春时光，导演觉得苏沉香的形象，比之前选定的人选更合适。
　　做导演的，对电影都很重视，眼睛都亮了。
　　陈总觉得这够呛。
　　苏沉香要是愿意拍电影，那才叫活见鬼。
　　“她不喜欢拍戏，算了。”陈总侧头，看了孙婧一眼，就看见孙婧正在和那小鬼弯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这样的孙婧，温柔得让陈总的心里柔软。
　　他随手插着口袋，愣了愣，慢慢拿出了一张边角有点烧焦的护身符……不知道孙婧是什么时候塞给他，可陈总的眼眶却觉得热热的。
　　他吸了吸鼻子，对失望的导演没再说什么，就和孙婧站在一起。
　　爱情面前，事业算个啥啊！
　　“孙婧，我，我喜欢你。”陈总认真地说道。
　　“那就交往？”孙婧没有含蓄，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得以结婚为前提吧？咱俩交往，我的人就是你的了。你不能对我不负责啊。”陈总急忙说道。
　　“看你表现。”大明星却并没有拒绝这句话。
　　陈总就笑呵呵地握住了她的手，顺手也把小鬼的手握住。
　　苏沉香在冰天雪地里被迫吃了一碗热乎乎的狗粮，揉了揉自己又瘪下来的小肚皮，觉得自己忙碌了半天，又饿了。
　　她摇头晃脑地看着蒋师兄频频打电话出去，不知道在和谁沟通，功成身退，打了一个哈欠就爬回了苏铭的车子。
　　苏铭今天就是纯粹来当了个司机。
　　之前苏沉香和陈天北顺着小路去找人，蒋师兄怕他拖后腿给苏沉香添麻烦，压根没让他离开巴士。他现在精神不错，开车带他们回去。
　　等回了家，苏强下楼，把满满的一车厢好吃的抱上楼。
　　“有什么事再叫我。”苏沉香又啃了两个驴肉包子这才去睡觉。
　　她一睡睡到日上三竿，才打着哈欠醒过来，决定奢侈地今天喝一碗厉鬼豆浆，吃两笼厉鬼烧麦，最好再来半只厉鬼烧鸡。
　　刚坐上座儿，等着开吃，她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
　　她接通了电话，电话里，陈天北冷静之中又带着几分嘲讽的声音传来。
　　“陈塘进局子了。”


第132章 
　　听陈天北的声音，就是很满足很欣慰的样子。
　　真是父子情深啊。
　　苏沉香顿时胃口大开。
　　虽然对陈塘这么快就进了局子的详情不大了解，不过用这个借口庆祝，她又把烧鸡全都给啃了。
　　吃得满嘴都是油花，才擦干净小嘴巴，陈天北就过来了。
　　哪怕苏沉香露出拒绝的表情，可陈天北还是坐在她的身边，把陈塘是怎么被白云观直接押送去特别事物看管所，怎么哭爹喊娘喊冤枉详详细细说给她听。
　　虽然对恶有恶报觉得是应该的，不过这种活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就让苏沉香很痛苦了。
　　她头疼地听陈天北把陈塘被审问，现在还被关着说了，想到一件事，就关心地问道，“那陈氏还不乱套了啊。”
　　陈塘可是陈家老爷子的独子，以后是要继承亿万家产的来着。
　　这突然就进了局子，而且陈家的人脉竟然没好使，没把人给捞出来，顿时就让人察觉到了有些微妙的讯息。
　　“乱是会乱，不过未必能乱多久。集团主事的人又不是他。”
　　陈天北慢慢地摇头。
　　陈家老爷子是很有手段的一个人。
　　就算陈塘突兀地出事，让他措手不及，可他压住陈氏那些有野心的人还是暂时没什么问题。
　　这件事，就得看陈塘到底会被白云观审出什么来了。
　　陈天北眯着眼睛，苏沉香当厉鬼的出身，坏得都明目张胆，就跟他坏笑说道，“陈塘那么怂，要我说，天天把他跟厉鬼关在一起，他什么都招了。”
　　陈塘坏。
　　可是还怂。
　　干点坏事儿却还胆小如鼠。
　　就比如之前白云观把他郊区别墅给抄了，陈塘怂得大半夜的自己亲自跑过去。
　　这种人，只能说坏的都猥琐，让人恶心。
　　既然这样，不如跟厉鬼关在一起，用不着审问，他自己恐怕就吓破胆，什么都说了。
　　陈天北深以为然。
　　“更何况，还能让他尝尝天天面对厉鬼是什么滋味。你这些年受的那些苦，他觉得跟他没关系。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他也明白明白，你曾经过的是什么日子。”
　　曾经的陈天北，不就是天天被厉鬼纠缠，日夜都生活在被厉鬼害死的恐惧里么？
　　那时候陈塘在干什么？
　　他在风流快活，在和情人花天酒地，在和情人谈论着以后有机会了，和她们多生几个孩子。
　　仿佛他对陈天北造成的伤害都和他没有关系。
　　既然这样，苏沉香只希望陈塘能感同身受一下。
　　“能行么？”观主可是正人君子。
　　就算是审问，也必然都不带体罚的。
　　现在都是文明执法了。
　　“法律是让文明执法。可咱们又不是警官，那随便不小心飘进牢房一只厉鬼，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算他倒霉来着。”
　　厉鬼贼兮兮地趴在陈天北的耳边小小声地怂恿道，“咱们是得遵纪守法，所以，咱们也没有亲自上阵对不？坏事，都是，都是厉鬼干的！”
　　她要是亲身上阵，恐怕陈塘在她的鬼爪下活不过三秒。
　　所以，她手下留情了。
　　香香是一只善良体贴的厉鬼。
　　苏沉香就在陈天北微微抽搐的目光里继续小声说道，“就是不小心，飘进来一只无主的厉鬼。他干了那么多坏事，半夜鬼上门不是正常么。”
　　对付恶人，当然得不走寻常路。
　　“你说的有道理。”陈天北就意动了。
　　的确，是得让陈塘尝尝被厉鬼缠身的滋味儿。
　　“等过了正月十五，咱们就回去收拾他。”苏强今天出门了，好像是去帮助那位之前见过的方大爷干活儿去了。
　　现在他去帮方大爷干活儿也不瞒着苏沉香了，过去的时候就跟闺女报备一下，苏沉香觉得她爸似乎放松了很多。
　　家里没别人，她就跟陈天北一起商量了一番，等回头找她家附近的鬼打听打听，哪儿有吓人又不能吃的厉鬼，给厉鬼点防护回头塞到陈塘身边。
　　商量好了，决定过完年就给陈塘找只厕所厉鬼，这才一起去看书了。
　　因为陈总撞鬼，苏沉香的饭多了不少，她暂时就安心了。
　　苏强回来的时候，带给苏沉香一本有点破烂的册子。
　　苏沉香打开看了两眼，看见是一本制作法器的书册。
　　她在白云观也看过很多关于法器的书，不过这本书上的侧重点和核心原理与白云观的完全不同，有点像是两个派系。
　　“这哪儿来的？”这种秘籍，都是天师们敝帚自珍，不会对外人开放的。
　　苏沉香诧异地问道。
　　“方大爷之前捡破烂，正巧捡到这些书。你不是天师么，他就说都给你算了。”苏强对法器什么的没了解，不过觉得这应该的对苏沉香有用，就道谢拿回来了。
　　苏沉香没吭声，翻了翻，抬头看了苏强一眼，看她爸茫然地对自己笑，显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乖巧地收下了。
　　不过等苏强出去了，苏沉香就低声说道，“你说那方大爷，是不是个天师？”
　　陈天北拿着数学练习册，思考了起来。
　　“这小县城太干净了，干净到像是被人清理过。要不是这种天师的法器秘籍，我还没想过能是方大爷。不过你再想想，他身上的伤疤……像不像三缺五弊？”
　　苏沉香又翻看了一下这法器的常识，慢吞吞地说道，“不过方大爷给我的这本书上没有会让我触发三缺五弊的东西。看起来他应该是仔细挑选过，确定对我没有麻烦才给我了。”
　　“大隐隐于市。很多能人都看起来像是普通人。”
　　“我爸好像跟他挺熟的。不过你说他看出我是啥没有？”苏沉香就摸着雪白的小下巴说道。
　　“县城这么干净，要真是方大爷，他下手可真够利索的。要是看破了你……早就跟你打起来了。”
　　“那不能！”
　　“？”
　　“我不打老人。他要是打我，我就只能跑了。”苏沉香固执地遵循着传统美德，坚决不会像老人动手。
　　她还听振振有词。
　　陈天北就看着这个炫耀着对上活人转身就跑的厉鬼。
　　厉鬼当到这份儿上，很骄傲么？
　　不过他的眼底却闪过一抹柔软。
　　“所以，应该是没看破你。你也太小心了。白云观那么多天师都看不穿你，更何况只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陈天北收回落在苏沉香微微抬起的小下巴上的目光，带着笑意继续垂头翻书，不在意地说道，“好好吃你的。大概就是看你是天师，送你个见面礼而已。更何况，马上咱们就回去，你也不会再时常见到这老爷子。”
　　他的话，苏沉香顿时觉得都很对。
　　等陈总几个人报平安的短信都给回复了，她把这书往书包里一塞，也不提了。
　　到了正月十五，苏强给他们下了汤圆。
　　苏沉香顺便还把冰镇西瓜给开了，在暖洋洋的屋子里，外面下着雪，吃着甜脆的冰镇西瓜，那滋味儿别提多幸福了。
　　她心里高兴，把苏强煮给自己的一锅馅料丰富的厉鬼汤圆全都给吃了。抹了下嘴巴，准备和苏强一起回城里的家，等休息几天就找个厉鬼去陪陈塘玩耍。
　　她元宵节还惦记着陈塘，一片心意让人感动。
　　与此同时，陈塘现在却在白云观特别给他定制的看守所里痛哭流涕。
　　他害怕得不行，浑身都哆嗦，面对着不耐烦地正月十五还加班的张师兄，坐在后悔椅里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说道，“张大师，我冤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是我干的！”
　　大过年的进了局子，还是涉及到鬼门，陈塘的心都是冰凉的。
　　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陈塘就更害怕了。
　　“陈先生，你先别喊冤。这次厉鬼聚集，就是在你的项目上那个新建的村子。你可别说，你付出了上亿资金，却不知道里面都做了什么。”
　　张师兄甩出几张照片，上面的聚阴阵清晰可见，鄙夷地对陈塘说道，“这么大刺刺画在村子的墙上，你就算不认识，难道没问问，这么不乡土的东西是什么？”
　　聚阴阵一看就阴嗖嗖的吓人。
　　陈塘这项目说是给乡土剧当影视城，墙上遍布这个，他就算眼睛瞎了，也不可能不问一句。
　　陈塘看着这几张照片，哆嗦了一下，脸都白了。
　　“我，我跟张天师您说实话！”他的确怂到猥琐，看见张师兄冷冷地看着自己，顿时捂住脸痛哭说道，“当初建这个项目，我确实，确实有点别的想法。可不怨我啊张大师！你知道的，我中了鬼咒，厉鬼诅咒了我的后代，我，我……”
　　他嚎啕，完全没有大家族继承人的形象地嚎哭道，“我就是想引出厉鬼，看看能不能把我的鬼咒给解了。可之前，小北举报了我，这些东西我已经收了，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个村子。我发誓！”
　　他猛地扑上来要抓张师兄的手，脸上狼藉一片，皱巴巴的。
　　“我发誓，从小北举报我以后，我就没有再接触过这村子！”
　　张师兄怎么可能相信他。
　　虽然陈塘看起来坦诚，可他避重就轻。
　　张师兄就是警局工作多年，怎么看不出他在隐瞒什么。
　　“既然你承认之前聚阴阵是你的手笔，那是谁给你画的聚阴阵，是谁教你养鬼，谁让你把眼放进了这个局招惹厉鬼？”
　　看见陈塘支支吾吾，目光犹豫不敢说了，张师兄懒得逼问他，站起来冷冷地说道，“陈先生，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更何况，中了鬼咒不是你害人的理由。你不会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中的这鬼咒吧？”
　　中了鬼咒，可怜么？
　　别人算是可怜。
　　可陈塘绝对不可怜。
　　因为他就是为了害他自己的儿子才中了这样恐怖的，涉及到后代的诅咒。


第133章 
　　没有心生贪念，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后果。
　　张师兄就觉得，此刻陈塘一副冤枉无辜的样子，真是恶心透了。
　　他的脸色又严肃了几分。
　　“陈先生，我再跟你说一遍。好好地想想要不要和我们交待清楚。想继续隐瞒，只会害人害己。”
　　对于这么一副深有苦衷，甚至对当初的做法并没有后悔，只是在遗憾没有成功的家伙，张师兄失去了耐心。
　　把陈塘丢在了房间里，提着椅子离开，准备让他好好在这个小单间里想明白了，再把鬼门的事情交待清楚。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陈塘不由大惊失色。
　　“张大师，张大师！”他从后悔椅上站起来，看着年轻的天师开门离开了，疯狂追过去想要为自己辩解。
　　他是冤枉的。
　　放他出去啊！
　　大过年的，把他关在局子里，这是人干事？
　　陈塘冤枉得不行。
　　因为这件事，真的不是他干的。
　　“你们给老子等着！等我出去了，第一个就投诉你！”看见张师兄这么可恶，陈塘顿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这八成是给陈天北出气。
　　这是公报私仇！
　　当初，他害了陈天北，白云观这群天师恨他恨得牙根痒痒，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他的小辫子，那还不使劲儿折磨他？
　　一想想这是白云观公报私仇，陈塘就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
　　他气得浑身哆嗦，脸上的可怜还有慌张都退去，阴沉着脸踹翻椅子，坐回了房间一侧单调的的单人床上，咬牙切齿，恨得满心怒火。
　　他的心里，恨公报私仇的白云观，恨暴露了村庄的幕后黑手，恨现在还没有把他给接出去的陈家老爷子。
　　在安静的没有人的小单间里，白炽灯的灯光照在房间里，让房间整个大亮，本来就只有一个小单人床和简单摆设的房间，什么都无所遁形。
　　陈塘坐在床边磨牙，恨到一时觉得一把火把这个单调又让人觉得憋屈的小单间烧了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可就在没有人理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大声喊冤解释清白的时候，突然，明亮得像是个小太阳的白炽灯，发出了一声细微的电流暴击的声音。
　　咔擦。
　　咔擦。
　　细微的电流声，让白炽灯的灯光变得闪烁了起来。
　　“这是什么破地方！”关他的房间狭小单调也就算了。
　　连灯光都不行。
　　这么偷工减料，让陈塘的心里更加生气。
　　这局子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吃回扣了吧！
　　他恨恨地在心里默念这局子也是个豆腐渣工程，还想出去了以后来个记者招待会，控诉一下现在警局对他们这些蹲局子的这种不人道，不人权的刻薄做法。
　　他可是陈氏的太子爷，是有很大社会影响力的。
　　到时候让白云观吃不了兜着走！
　　可就在他内心疯狂复仇的时候，头顶上的白炽灯发出的白色光亮顿时一下下地闪烁，像是不太灵敏。
　　就在这发出了连续的细微的电流声，还有陈塘几乎不能忍耐，觉得白云观过分了的时候，他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了房间的门口。
　　这是一扇普通的门。
　　看起来是木板门，实则里面安装的是钢板。
　　门上有一个被栏杆挡住，可以问话说话的防弹玻璃的小窗口。
　　从窗口，可以看见内外的人，也可以打开窗口，透过栏杆说话。
　　有时候张师兄懒得进来问话，就是通过这个窗口现在门外和他说两句。
　　所以，陈塘对门并不陌生。
　　可就在他抬起头看向这扇房门的时候，突然惊讶地发现，高高的房门外，玻璃上，倒映出了一个瘦瘦的人影。
　　这人影的脸似乎正透过玻璃窗口看向房间，目光似乎已经落在陈塘的身上很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门口通过那扇窗户在观察着他。
　　想想张师兄刚刚离开的时候一脸严肃，装作离开，其实竟然是躲在外面偷偷地观察自己的破绽，陈塘的心里更觉得白云观狡猾了。
　　他心里再一次破口大骂。
　　可当发现，白云观的人似乎一直都很关注他，陈塘转了转眼睛，脸上刚刚的恼火还有怨毒都不见踪影。
　　相反，他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坐在床边，把自己脸上冤枉，疑惑，茫然，难受的情绪表露给外面盯着自己的那个人看。
　　他装作没有发现有人在观察自己。
　　毕竟，白云观的人离开，大概最想看清楚的，就是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会表露出的真实情绪，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无辜。
　　陈塘努力在脸上露出自己是个冤枉人的表情，可他凝固着这样的表情很久，偷偷地扫过窗子，却看见玻璃窗上，那道人影依旧停留在那里。
　　一动不动。
　　一直都面向着他，在看着他。
　　这样坚持执着，长时间一动不动，让陈塘的心里有些怀疑。
　　不管是相信了他，还是没有相信他，白云观总得给个说法吧？
　　就这么一直站着看他，不累么？
　　正月十五，都不去过元宵节的么？
　　他的心里闪过莫名的疑惑。
　　头顶上，白炽灯的灯光似乎暗了许多。
　　变得黯淡了下来的惨白的灯光，虽然依旧把房间全都照得亮堂，可陈塘莫名地觉得，这房间似乎变得冷了下来……大过年的，都不给好好烧暖气，警局还能不能行了？！
　　陈塘养尊处优，当陈氏集团的太子爷什么苦都没有吃过，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对待，顿时忍不住心里的火了。
　　他忍无可忍，霍然站起来，大步走到了门口，对那个正把脸放在床边观察自己笑话，幸灾乐祸的不知道哪个白云观的家伙怒吼说道，“你们不能虐待我！我要投诉你们！”
　　他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门口，对着窗户疯狂地大叫。
　　可就在冲到了房间门口，陈塘看清窗户上，正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那张脸，声音突然全都消失。
　　窗户上，那是一张惨白的脸。
　　惨白浮肿的脸，惨白的没有黑色的眼睛，僵硬地，死气沉沉地把脸看向他的方向。
　　一直在凝视。
　　那是一张……
　　陈塘惊恐地看着这张刚刚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看，此刻，透过了厚厚的防弹玻璃和栏杆，僵硬地偏过头来看着自己的浮肿的脸。
　　这张脸的头发上滴滴答答地在滴落着浑浊的水，就像是整个人都在水里浸泡过，刚刚捞出来一样。
　　此刻，那些滴落的水似乎是落在地上，陈塘下意识垂头，就发现，一汪水，正从房门底下的缝隙，慢慢地渗透进他的房间的脚下。
　　他瞪大了眼睛，心里生出巨大的恐慌。
　　曾经和鬼门的人打交道。
　　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
　　当然已经惊恐地发现，门外站着的，不是什么白云观的人。
　　而是一只鬼。
　　一只溺死鬼。
　　想想这只溺死鬼不知道已经在窗户口看了他多久，陈塘的心就觉得仿佛被大手一下子攥紧。
　　见识过鬼门的那么多的鬼物，他当然知道见鬼之后会遭遇什么。
　　他只觉得浑身发软，又觉得心里充满了恐惧，在那双惨白的眼睛的注视之下，他突然大叫了起来。
　　可他的叫声在房间里无用地回荡。
　　白炽灯在那汪水更加多地渗透进狭小的房间，变得越发摇摇欲坠，忽明忽暗。
　　房间里，也变得越发地冰冷，潮湿。
　　就像是……在冰冷的水里一样，透出了淡淡的藻类的粘腻的味道。
　　陈塘只觉得不能呼吸了。
　　当看着那张脸慢慢地贴在了玻璃窗上，门外，也慢慢地传来了咔擦咔擦要拧开房门的声音，而白云观的人就像是没有察觉，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那眼看着这只溺死鬼正在逼近，那让人窒息的潮湿和粘腻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惊恐地叫了起来。
　　巨大的恐慌，还有面对着厉鬼带来的伤害的恐惧，让他不敢再留在房门口，避开了那汪让人感觉到恐惧的浑浊的水迹，他转身就扑到了房间的角落，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门口，门锁被拧动的声音越发地清晰，就在陈塘惊恐地看着一丝不动的房门，门锁传来咔擦一声。
　　陈塘不敢置信地看着紧紧关闭的房门，被轻松地打开。
　　房门传来被打开时的细微的吱呀的声音。
　　白炽灯熄灭。
　　房间一片昏暗寒冷。
　　有什么，轻轻地推开了房间的门，带着沉闷的脚步声，还有滴滴答答的滴落的水声，缓缓地走了进来。
　　笔直地走向他。
　　“啊！”当感觉到那种逼迫的，让人绝望的气息正缓缓地走近，陈塘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又传来了一声恼火的骂声，去而复返的张师兄的声音传来。
　　就算是之前很讨厌白云观这群多管闲事的天师，可在这一刻，当几乎感觉到一只湿漉漉滑腻的手已经落在自己的肩膀，陈塘哆嗦着，也如闻天籁。
　　他再一次大声地叫了一声，门口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就听见霹雳吧啦的声音。
　　像是……一道刺眼的雷电的光从门口冲入了房间的门，笔直地击打在了那只已经垂头，把冰冷潮湿的脸慢慢贴在了陈塘的脸上的溺死鬼。
　　青色的细细的雷光融入到了溺死鬼的身体。
　　就在同一时刻，陈塘感觉到冰冷的气息和自己脸贴脸。
　　他的身体变得冰凉。
　　下一刻，他面前的人影迅速消失，消融在雷光里。
　　接连的脚步声，还有张师兄严峻的脸，出现在陈塘呆滞又惊恐的目光里。
　　“……这鬼怎么不经打！”就在身下一片冰凉，尿了裤子的陈塘本以为会受到嘘寒问暖，张师兄却露出惋惜又懊恼的表情。
　　他家香香的青雷符超凶。
　　直接把这厉鬼给打得魂飞魄散了。
　　没控制住……他家香香饭没了。
　　心疼！


第134章 
　　张师兄后悔死了。
　　家里养着个要厉鬼收集养鬼的小师妹，张师兄最近对厉鬼的手段格外柔和。
　　能抓起来镇压的，绝对不要打散。
　　能保持完整的，绝对不让厉鬼缺斤少两。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云观的天师抓鬼都有这个习惯了。
　　这么好几天，白云观的库房里收着好多只厉鬼，就等他们小香从老家回来，都是她的！
　　要不是眼看见那溺死鬼都已经跟陈塘脸碰脸，下一秒就要送陈塘上西天，张师兄心急之下祭出了苏沉香送给自己的青雷符，一符下去把厉鬼打散了，其实这溺死鬼应该也挺好吃的。
　　溺死鬼……得抽出来点河鲜吧？
　　张师兄呆滞了一下，摇晃了一下自己那变得奇奇怪怪的思想的脑袋，这才一脸凝重与怀疑地看着缩在墙角，已经吓的翻白眼的陈塘。
　　这个本来就怂的男人，眼下已经尿了裤子，一脸惊恐到窒息样子，就算劫后余生也没让他放松过来。
　　可让张师兄感觉到更加凝重的却不是陈塘险些被厉鬼侵袭。
　　而是……厉鬼哪儿来的？
　　关着陈塘的地方，虽然不是警局，而是白云观的特别据点，可不管是在哪里，都是有着防护的阵法的。
　　这厉鬼能突破阵法进来，哪怕这地方的防护阵的确简陋粗糙，因为很久没有关人年久失修，可厉鬼应该还是很凶的。
　　要不是发现防护阵的警告，张师兄是真的不敢相信，陈塘这么一个废物竟然还能吸引到厉鬼，废物也没有招鬼的价值。
　　他觉得这件事格外奇怪。
　　更何况，想想厉鬼入侵一向都是鬼门的手段，而陈塘和鬼门之间有着不少的联系，张师兄的脸色微微一变，一边立刻给白云观观主打电话，一边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惨白的陈塘。
　　“观主，您觉得，这是不是杀人灭口。”
　　因为知道鬼门不少事的陈塘被抓住，所以鬼门这是在杀人灭口。
　　堵住陈塘的嘴，让白云观对鬼门的情况无法了解更多。
　　“……我过去看看。”观主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他既然亲自要过来，张师兄也就放心了。
　　刚放下电话，陈塘，这个懦弱卑劣却又恶毒的家伙已经顾不得彼此之间的恶劣关系，扑过来用力抱住张师兄的腿嚎叫叫道，“大师救命！救命啊！”
　　他怕死，卑鄙，当刚刚从厉鬼的嘴下逃生，当几乎一步就见到了死亡，就更加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把脸都贴在了张师兄的腿上。
　　他的身上还带着奇怪的味道，张师兄恶心极了，用力地把他推开，可这个男人却再一次扑过来，把自己的身体贴在张师兄的身上，惊恐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无声无息的房间门外。
　　因为是过节，这个据点只有张师兄在留守。
　　除了这个房间，也没有其他的要被特别关到据点里的嫌疑人。
　　整个据点其实只有张师兄和陈塘。
　　头顶上的白炽灯依旧是坏掉的。
　　并没有在溺死鬼消失后恢复。
　　陷入昏暗的房间里，只有走廊上的灯光照亮了门口那不大一块的位置，顺便晕染出暗淡的光亮笼罩在他们的身边。
　　依旧寒冷，变得安静下来的房间里，突然似乎从走廊上传来一声细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慢慢的，可却清晰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像是慢慢却机械地向着这个房间走过来。
　　张师兄绷紧了脸，握紧了手里一张草纸叠成的符箓，目光却下意识地看向了这个狭小的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角落里似乎蜷缩着一个人影。
　　背对着他们蜷缩在那里，整个身体都融入到了黯淡的光线，在慢慢地，慢慢地舒展起身体，像是在试图转过身来。
　　顺着张师兄的目光，本来在听着走廊上脚步声哆嗦的陈塘也看向角落。
　　当看见那个蜷缩成一团的扭曲的背影，他更加惊恐，缩进了角落抱头瑟瑟发抖。
　　“张大师，你还在干什么！还不收了他们！”他一脚踹在张师兄的小腿，想把他踹得更远去保护自己。
　　张师兄挨了一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懒得理他。
　　他觉得陈塘恶心。
　　可这不是他对人见死不救的理由。
　　当看到一颗黑色的人头缓缓地出现在门口，张师兄犹豫了一下，垂头看了看手里威力格外强悍的青雷符……这种青雷符不是一次性消耗用品，不过之前他已经使用了这张青雷符很多次，手里的符箓已经变得破碎，就像是随时要毁坏了一样。
　　感受到这房间角落还有门口出现的厉鬼的凶猛程度，不是他能够抵御，张师兄二话不说，从口袋里翻出了新的青雷符，还有一张驱鬼符。
　　都是草纸画的。
　　都是他家师妹，唯恐师兄受伤，豪爽地送给他的。
　　有符。
　　超富。
　　一边珍惜地把已经发黑，就要破碎，不过还能用的青雷符收好不浪费，张师兄一边把驱鬼符放在面前的地面上。
　　看着这比泰康医院当初烧得乌漆嘛黑的驱鬼符简单多了的符箓微微抖动，那两只厉鬼竟然在这驱鬼符的对面，无法再进一步，他抬手，又是几张符箓丢出去。
　　厉鬼和天师，似乎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他挡住了厉鬼，可厉鬼却依旧不肯离开。
　　可厉鬼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两只厉鬼垂着头站在驱鬼符的不远处，他们面向的方向，张师兄紧张地盯着看。
　　他在观察，这两只厉鬼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而当发现，哪怕他作为天师本应该遭遇到厉鬼更多的仇恨值，可这两只厉鬼的头却依旧冲着的是陈塘的方向，张师兄的心里顿时明白过来……这还真的是冲着陈塘来的。
　　既然心里有数，张师兄就准备把这两只厉鬼给扣住，一来是回头让观里好好地检查这两只厉鬼到底是为什么盯着陈塘不放，还有和鬼门之间的关系，另一则……回头能给苏沉香去养鬼吃饭。
　　他正准备控制着青雷符小心地打击一下厉鬼，这时候，观主带着蒋师兄到了。
　　蒋师兄手里提着桃木剑，看见房间里张师兄和两只阴冷的厉鬼对峙的恐怖场面，倒吸了一口凉气，抬手就把桃木剑丢在了这两只厉鬼的身上，顺手，把自家香香友情贡献的几张符箓也丢过去。
　　当看到两只厉鬼顿时被桃木剑压得动弹不得，蒋师兄急忙走进房间，对张师兄问道，“没事吧？”
　　“没事。”张师兄摇头。
　　观主站在门口，看着地面上挡住了厉鬼，现在已经不再震动的驱鬼符。
　　他又看了看另一个弟子刚刚丢出去的那几张草纸符箓。
　　许久，观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算小香回画符，你们也不要浪费，总是管她要符箓。她也会累，而且还要念书，太辛苦。”他俯身把地上的驱鬼符给捡起来，对享受着师妹的符箓支持的两个弟子缓缓说道。
　　这话，让苏沉香的两个师兄脸都红了，张师兄急忙说道，“您放心，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脸。”因为师妹画符厉害，就心安理得享受她的符箓支持，所以浪费？这不是他们的风格。
　　这些符都是之前师妹塞给他们，他们一直都珍惜地在使用，而且，努力地抓了好些厉鬼送给师妹。
　　而不是心安理得，觉得师妹会画符就应该给他们那么多的符箓。
　　看到这两个年轻人这么说，观主就微微颔首。
　　“你们是做师兄的，应该爱护师妹。不是让师妹来爱护你们。”他严肃地说道。
　　张师兄和蒋师兄都严肃地点头。
　　“您说的对！本应该我们照顾小香，而不是让小香迁就照顾我们。”
　　他们在说着不应该压榨苏沉香的话，危险才刚刚过去，就没有个人对陈塘嘘寒问暖。
　　哪怕看起来危险已经解除，蒋师兄还顺手把房间里的灯重新打开，大亮的灯光顿时驱散了黑暗还有阴冷，似乎没有那么危险，可陈塘在确认自己被救了以后，又觉得白云观的人格外冷漠。
　　他刚刚差点死掉。
　　可白云观竟然都不觉得抱歉。
　　他不是差点在白云观的地盘被厉鬼伤害么？！
　　“观主，你们这次太过分了。你们这么对我，这事没完！”陈塘哆哆嗦嗦地缩在角落说道。
　　他惊魂未定，身上湿漉漉，狼狈无比。
　　这句话顿时打破了白云观的内部讨论。他们都看向陈塘。
　　陈塘觉得那种眼神充满了深意。
　　“冲着他来的。”张师兄就低声说道。
　　观主听到这话，脸色微微微妙了一秒，缓缓走到身上传来刺鼻气味的陈氏太子爷的面前，垂头仔细地看了他片刻。
　　盯着陈塘的眼睛很久，他这才看着他轻声说道，“你被下了咒，你自己知道么？”
　　他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陈塘遭受厉鬼侵袭这是被人下了咒。
　　不过这咒似乎有点奇怪的样子，白云观观主正仔细地看，就见蒋师兄也关切地过来一起研究。
　　蒋师兄本来只是过来看一眼。
　　可当目光，落在了陈塘那因为刚刚惊恐挣扎而露出的一小段手腕上，蒋师兄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观主侧头问道，“你看出这是什么咒了？”
　　“这咒……”蒋师兄给观主指着陈塘那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个黑色的，散发着阴冷气息，就像是融入到他皮肤里的手环一样的阴冷印记。
　　他对观主低声说道，“这咒您难道忘了？那天鬼门死了的老太太，对咱们小香下的那个鬼咒，和这个的表现一模一样。”
　　“鬼门下的咒。”观主盯着陈塘的手腕，眯起了眼睛。


第135章 
　　“鬼，鬼门？”
　　“怎么，你被鬼门下了咒，鬼门都没有跟你说过么？”
　　观主鄙夷地看着这样狼狈到可笑的陈塘。
　　和鬼门的人来往，交易，难道还觉得真的会成为鬼门的朋友？
　　在鬼门那些人的眼里，陈塘除了人傻钱多，还有的，也就是他的命比较值钱。
　　蒋师兄绷紧了脸，看着不敢置信的陈塘。
　　“不可能，不可能！”陈塘也看见手腕上那黑乎乎的一个圈了。
　　冰冷得让他的骨头都冻僵一样的一个黑色的圆环。
　　刚刚，他本以为自己觉得寒冷，是因为厉鬼入侵。
　　可现在陈塘才发现，这种寒冷来自于他自己的身体。
　　从这个黑色的圆环上透出的阴冷，传遍了他的身体。
　　他惊恐地看着这个未知的东西。
　　蒋师兄却已经低声对观主说道，“当初小香身上的鬼咒，说是鬼王的祭品。可按说……”都是鬼门中人，那死了的老太太会对活人下鬼咒，鬼门的其他人应该也会。
　　因此，和鬼门来往密切的陈塘的身上出现了这种标记，蒋师兄没觉得意外。
　　让他疑惑的反而是，明明苏沉香是被献祭给鬼王，就算是被下了咒也没有引来其他的厉鬼。
　　可陈塘……怎么吸引到的却是这么多普通的厉鬼。
　　当然，“普通”对比的是鬼城的鬼王。
　　无力反抗的普通人遇到，那真的很要命。
　　“诅咒也分三六九等。大概他还不够资格献祭给鬼王。……只配给孤魂野鬼随便吃一口。”观主想想鬼门那些人，扯着嘴角冷冷地说道。
　　就算是想献祭给鬼王，人家也是要挑剔的好么？
　　如苏沉香，鲜嫩活泼漂亮的小姑娘，这可以献祭给鬼王，给鬼王吃顿好的。
　　可陈塘这种一无是处的恶心货色，大概鬼门的人也觉得，这种货色献祭给鬼王，是对鬼王的冒犯。
　　“那这鬼咒的意义是？”
　　“是防备他落到我们的手里，泄露出一些鬼门的内情。”鬼门和陈塘来往这么多年，一起干过很多坏事。
　　陈塘或多或少知道鬼门的机密，人家怎么可能不在他的身上留一点手段？
　　只要被白云观的人给关了，鬼咒立刻启动，陈塘就会被厉鬼杀死，到时候鬼门的秘密就可以得到保存。
　　不过感受着陈塘身上那源源不断透出来的阴气，观主的脸色有点怪异。
　　鬼门这些年新研究出来的鬼咒，有点像是“眼”的简化版。
　　把吸引厉鬼的鬼咒印在活人的身上，这是……鬼门在当年陈天北的身上得到的提醒？
　　不过明显的，陈塘和陈天北这样完整的“眼”相比，是简化劣质版，除了会吸引到厉鬼之外，这鬼咒对他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大。
　　是甚至时间久了，会影响他成为半人半鬼，无法再见阳光的劣质版。
　　想想陈天北至少除了身上会出现阴气，还只是个普通人，当初被“制作”的精心，身体勉强可以承受住阴气的影响，观主心里先为陈天北庆幸了一下，又沉默地看着陈塘。
　　陈塘，陈塘已经快要崩溃了。
　　也不知道是见鬼的后遗症恐惧，还是发现鬼门在他的身上对他做出这种事的震撼。
　　他哆哆嗦嗦地看着白云观观主。
　　当看到那双庆幸的眼睛，虽然不知道观主在庆幸什么，可巨大的恐惧还有死亡的威胁，还是让怕死的陈塘忍不住牙齿打架地问道，“我，我以后还会，还会见鬼？”
　　他想想刚刚的那三只恐怖的厉鬼，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曾经的那风流快乐的生活让他更加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观主思考了一下，点头说道，“只要这诅咒不解开，那你恐怕不能躲开厉鬼的伤害。”
　　“那帮我解开啊！”陈塘崩溃地哭喊道。
　　他是陈氏的太子爷。
　　他是有钱人。
　　他有权有势！
　　“抱歉，这诅咒暂时无法解开。”鬼门研究出这玩意儿，白云观也是刚刚没见过多久，看了一眼就知道这诅咒不是能轻易解开。
　　更何况看着陈塘那遭受到厉鬼后的恐惧，白云观的这几位天师突然想到了陈天北……才见了三只厉鬼就觉得害怕了？
　　那这些年，陈天北在死亡边缘徘徊，恐惧被厉鬼吞噬了十几年，又算什么？
　　陈天北甚至还只是个孩子。
　　一想想这个，哪怕为人民服务是白云观的基本准则，可白云观观主也觉得没什么非要救人的迫切想法。
　　更何况，这诅咒他没见识过，就算要解开也得耗费大量的时间去研究，他诚实地对一脸震惊的陈塘说道，“你再忍忍。”
　　这说的是人话么？
　　忍什么？
　　忍着天天见鬼？！
　　“你们不是天师么？！”
　　“天师也只是普通人。陈先生，我想你已经明白鬼门的邪恶和狠毒。现在和我们说说，鬼门究竟想要干什么。当然，你可以不说话，但是我想提醒你。鬼门能对你下一次杀手，就绝对不会放过你。鬼门不灭，你也活不下去。”
　　观主铁石心肠，面对着需要帮助的普通人冷淡地说道，“就算我们可以保护你一次，两次，可你要明白，我们精力有限，总有疏忽的时候。”
　　他的声音平直没有半点感情，陈塘哆哆嗦嗦地看着他。
　　可观主已经决定不和他闲扯淡了。
　　正月十五，还跟他为了这点破事叽叽歪歪，合适么？
　　不能让他好好吃一碗汤圆？
　　“行了，你再好好想想。不好意思，来得匆忙，没有给你带换洗的衣服，你再忍忍。”
　　观主看见蒋师兄已经把那两只拍在桃木剑下面的厉鬼给收了，又看了看房间的门，发现似乎没有问题，这才对脸色不太好看的张师兄说道，“给他一个护身符，保住他的命就行。”
　　护身符倒是可以让陈塘保住性命。
　　可也仅仅是性命了。
　　当白云观观主带着弟子们离开快乐地去吃汤圆，陈塘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救命的护身符，却惊恐地听到了自己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声阴冷的呢喃。
　　他战战兢兢地顺着声音抬头，看见的，是天花板上一个倒吊着的扭曲的人影。
　　影子用一双贪婪的眼睛盯着这个弱小的活人，虽然被护身符抵御不能靠近，可却舍不得离开，一直停留在这个房间。
　　这扭曲的身影，还有房间外，似乎在烦躁地兜圈子的很多的凌乱的脚步声，都沉重地压在陈塘的心里，摧残着他脆弱的神经。
　　当然，陈塘遭受的一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陈天北可不知道，他那垃圾老爸竟然在和厉鬼们欢度元宵佳节。
　　他正嘴角抽搐地看着面前的苏沉香吃着一碗碗的厉鬼汤圆。
　　黑芝麻馅的，水果馅，玫瑰馅……刚刚从陈氏集团那村庄里收获了大批的食物，正好还翻出来了几口袋口味不同的厉鬼汤圆，苏沉香奢侈了一把，吃汤圆吃得不亦乐乎，完全没觉得糯米吃多了不消化。
　　她抱着小碗儿哼哼唧唧地吃，连充满阴气的汤水都跟着全喝了。
　　好不容易腆着小肚皮靠在椅子里，感受了一下还是过节幸福，她就看见苏强提着个保温桶准备出门。
　　“这么晚你还出去啊？”苏沉香好奇地问道。
　　“给方大爷送碗汤圆。”
　　苏强就说道。
　　往年，他都是等孩子休息以后再去给方大爷送吃喝。
　　之前因为顾虑重重，他不太愿意让苏沉香在方大爷面前晃悠。
　　可现在，方大爷说他的小香很好。
　　苏强顿时就放心了，也就不那么在苏沉香的面前隐瞒自己和方大爷来往的事，也不再担心孩子因为好奇就出现在方大爷的面前。
　　他一边换鞋子，一边跟苏沉香说道，“咱们马上就回去了。趁着这两天，我再帮他多买点吃的用的，免得他费力。”
　　方大爷身体不好，这些年，都是苏强在照顾。
　　现在他去城里给苏沉香陪读去了，所以就很担心方大爷没有人照顾他。
　　长时间离开之前，他总是给方大爷多买一些米面油之类的，免得他费力。
　　虽然现在超市市场都可以送货上门，可方大爷是个古怪孤僻的老头，不喜欢和别人有什么接触，也不喜欢别人登门。
　　“那我也过去看看吧。”苏沉香就说道。
　　苏强迟疑了一下。
　　不是怕别的。
　　而是怕自家小香热心贴了冷脸。
　　方大爷恐怕连门都不会给他们开。
　　就是这么孤僻的老头儿。
　　“不管怎么说，老……老大爷送了我那么珍贵的书，怎么也算是我的长辈。”苏沉香得到了指点，尊师重道，就把这方大爷也当做是自己的一个长辈。
　　虽然不知道这老头儿为什么这么孤僻，不爱搭理人，可苏沉香就觉得老头么，大多都有点个性。
　　她没放在心上，一边就从客厅的年货里翻出了不少的营养品还有能保存的真空食品。
　　这些年货都是当初各家客户送她的年货，除了拿给苏爷爷苏奶奶以外还剩了不少，苏沉香索性都拿给方大爷算了。
　　好好给老头儿补补身体。
　　她翻出来不少的吃的用的，就目视陈天北。
　　陈天北嘴角抽搐地帮身娇体软的厉鬼拎着这些年货。
　　搬运工再次上线。
　　“可方大爷不会要的。”
　　“不要？”
　　“是啊。”苏强就头疼地说道，“你不知道方大爷的脾气。以前我也给他买好点的吃的用的，可他都拒收，说他不跟人欠人情，不然以后……”他含糊地说道，“欠人情会心慈手软。”
　　他垂头，小声说道，“其实我知道，他就是嘴上说的凶，主要是想给我省钱。”营养品不花钱啊？
　　以前他的条件不好，还要养女儿，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苏沉香都被这倔强又嘴硬的老头儿惊呆了。
　　不过这世界上，没什么是能难住厉鬼的。
　　她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会儿，想出个招儿。
　　“他要是不要，你就直接都给他堆门口儿。这些东西这么沉，他那么干瘦一老头儿，有劲儿丢出去么！”
　　强买强卖，厉鬼是内行来着。


第136章 
　　“啊。”苏强惊呆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
　　新的大门向老实人打开。
　　“所，所以……”
　　“再多拿点菜一起给他。他不要，就烂在他家门口，反正臭烘烘的是他来着。”不想门口变成垃圾场，那就把年货都拖进家里，把好吃的饭菜都给吃了。
　　竟然有人不爱吃饭。
　　真是不能理解这些复杂的活人。
　　苏沉香哼哼了两声，把厨房里的卤好的鸡腿鸡翅酱牛肉啥的都给装进一个食盒里。
　　把肉都压实惠了，她才看着自家那笨笨的，一点没有坏心眼，完全不是方大爷对手，老老实实地听老头话的老爸说道，“再给他提两箱牛奶！不喝掉，就馊啦！”
　　厉鬼坏笑着说道。
　　陈天北：……
　　陈天北也不知道，撞到了苏沉香的手里，方大爷的晚年算不算倒了血霉。
　　就……这么填鸭给老头儿吃饭的是么？
　　“我有给他带奶粉了。”苏强看着年货傻傻地说道。
　　“谁还嫌吃的多啊。”苏沉香就不嫌。
　　她只怕吃的少了。
　　“都带上，就当这段时间的存货。等过一阵子，你再回来一趟，给他带点。”以前苏强不愿意让苏沉香认识方大爷，所以自从陪读以后离得远就不方便照顾老人了。
　　那现在苏沉香都知道了，她觉得完全可以平时休假的时候就让苏强过来打理打理方大爷的生活。
　　看苏强对方大爷习惯的样子就知道，他以前应该是经常去照顾老人的。
　　既然这样，那苏沉香觉得这样也行。
　　她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让苏强带着自己和陈天北去了方大爷的家里。
　　陈天北提着大包小裹跟在父女俩的身后。
　　夜色里，鬼鬼祟祟的两个身影影影绰绰在前面晃悠。
　　“小香，这样能行么？”苏强第一次干强买强卖的买卖，很不安地说道。
　　“怎么不行。对付这样的倔老头儿，你就得比他还强横。”厉鬼压低了的声音小小声地，完全没在意欺负活人，对自家老爸耳提面命地说道，“咱们人多势众，怕什么！这老头儿是得好好管管了！怎么能不吃保养品，光吃面条呢！”
　　她才知道，方大爷这老头儿不好好吃饭。
　　顿顿就吃得很节俭。
　　虽然是因为没钱，条件不好的原因，可这老头儿现在不是有苏沉香了么。
　　他送给苏沉香那么有价值的书，苏沉香觉得，好歹也算是半个教授过她的长辈。
　　所谓三缺五弊，大概是方大爷受了影响，因此无法积攒下来钱财。
　　可老天爷也没说从天而降的厉鬼送的吃喝，他无法享受不是？
　　厉鬼理直气壮地钻规则的空子。
　　她哼哼了两声。
　　她赚钱就是拿来给自家人花的。
　　希望方老头儿好自为之，不要啰嗦，给啥吃啥。
　　“你说的对。”苏强好高大的背影瑟缩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挺直了，脚步都雀跃起来。
　　只是别管苏沉香说得多么强横，可到了方大爷家门口，这父女俩蹑手蹑脚，贼头贼脑在老头的门口小声忙活。
　　等把各种年货一点点地堆满他的家门口，顺便把好大的一个保温食盒和装满了热乎乎汤圆的保温桶放在整整齐齐的年货上面，苏沉香用力地敲门，之后，父女俩撒腿就跑。
　　陈天北就看着夜色里，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抱头鼠窜，远远地窜向远方，头也不敢回。
　　就……
　　苏强也就算了。
　　可苏沉香她……
　　还有没有做厉鬼的尊严？
　　怕什么活人啊！
　　看着小小的身影狼狈逃窜，唯恐被方大爷发现的样子，陈天北脚下莫名其妙就跟着她跑。
　　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向那栋慢慢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的老楼……一楼的灰蒙蒙的窗户上，房间里似乎点起了昏黄的灯光。
　　一个人影站在窗户前，哪怕看不清楚，可陈天北就是能够感觉到，那个老人在静静地看着仓皇逃窜的几个人。
　　他没有推开窗户喊住他们，也没有大声训斥，甚至没有动作。
　　可陈天北还是觉得，那个有着一张很恐怖的脸，孤僻连一句话都不爱跟他们说的老人，应该是在微笑着。
　　他很快收回目光，跟苏沉香一起跑回了家。
　　体育不行的小姑娘这一趟全是玩儿命了，趴在家里的桌面上，呼哧呼哧吐舌头。
　　“不行，得，得再吃点儿。补补。”她辛苦地奔波，而且跑了这么多路，不得好好补补啊！
　　苏沉香理直气壮地就把厨房里一碗厉鬼蒸火腿给端出来了，一边拿了半个馒头，一边吃着蒸火腿，好好地给自己补充了一下营养。
　　她忙碌了一晚上，吃的都差不多消化了，又和陈天北告别，看着陈天北回苏铭家里去休息，这才滚进了卧室去睡觉。
　　这一晚上，苏沉香睡得挺香的。
　　早上起来吃过早饭，看苏强心虚地去看方大爷家的情况，顺便给方大爷洗一波衣服什么的，她就不跟着去了，在家里整理回去的东西。
　　别的也就算了。
　　苏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全都准备带回去。
　　还有更多的在村子里收获的厉鬼食材，她也准备都带回去慢慢儿吃。
　　陈天北过来帮她，两个人很快就收拾好了他们准备带走的东西，一起开始做功课。
　　等苏强回来，傻笑着说方大爷没有把昨天晚上塞过去的年货丢到他的头上，默认了的样子，苏沉香就放心了。
　　他们最后又和苏家的长辈们一起吃过饭，就离开了小县城。
　　陈天北和他们一起走，四个人外加苏沉香的吃吃喝喝，把苏铭的小车拥挤得满满当当。等他们回了离开了十多天的家，温暖熟悉的气息重新笼罩在他们的身边，苏铭先去给女朋友谭美打电话，苏强忙着整理家里，苏沉香就接到了费师兄的电话。
　　费师兄作为另一个城市的负责人，因为正好是陈总剧组的那个城市，一路护送着他们到了目的地，一切安然无恙，又观察了几天，确认没有问题这才给苏沉香打电话。
　　“那司机已经醒了，你放心，精神和身体都没有后遗症。”费师兄电话里对苏沉香笑着说道。
　　“那就好。”苏沉香顺嘴说道。
　　“还有那小鬼……”
　　“小鬼怎么啦？”苏沉香疑惑地问道。
　　费师兄沉默了片刻。
　　“有点凶。”
　　那不是有点凶。
　　那是超凶。
　　不过虽然身上的气息超凶的，可费师兄也不得不承认，除了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是个超凶的厉鬼，那小鬼其实挺乖巧老实的，天天就抱着怀里的人头玩耍……这有点惊悚，不过乖乖地追着人头咕噜噜到处滚什么的，至少比害人强多了。
　　而且托这小鬼的福，剧组附近方圆几里都没有害人的鬼了。
　　都被小鬼活撕的四分五裂。
　　想想那小鬼撕鬼的场景，费师兄腿软了一下，之后就换了话题，对苏沉香凝重地说道，“鬼门这次干的事有点张扬。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鬼门的猥琐作风。”
　　鬼门之前猥琐发育，背地里干坏事。
　　可这样竟然把手伸到很容易引起舆论的公众人物的身上，就有点不像是鬼门的作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是狐狸尾巴，总有暴露的一天。”苏沉香夹着自己的厉鬼尾巴，就跟有些凝重的费师兄说道，“实在不行，好好审审陈塘，他肯定知道。”
　　她这么说，顿时就想起来被白云观带走的陈塘了。
　　碰巧，陈天北也在脸色阴沉地看着手机上一个锲而不舍的电话号码。
　　“又是他啊？”苏沉香就问陈天北。
　　打从陈塘被白云观带走，陈家老爷子就天天给陈天北打电话。
　　为了的，也不过是想通过陈天北对白云观的影响力，希望陈天北和白云观求情，把陈塘给放出来。
　　可凭什么呢？
　　就凭“他可是你爸爸啊！”么？
　　陈天北一点都没有听这种恶心台词的意思，因此，早就在第一次陈家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把陈家老爷子的电话号码拉黑。
　　可这老家伙有钱，又换了其他的号码继续拨打，特别不死心的样子，这都打了好几天了。
　　看着陈家老爷子非要跟陈天北要个说法的样子，苏沉香笑嘻嘻地帮他挂断，顺手拉黑新号码，对他说道，“我要是你，我就开心死了。”
　　“开心？”
　　“他都好几天了，还给你打电话，说明陈塘还没有被放出来，而他这大集团的董事长竟然除了你没有别的办法了。陈家束手无策，陈塘还在蹲局子，你不开心，难道还哭啊。”
　　苏沉香轻松地把自己往沙发里一扔，舒舒服服地磕厉鬼瓜子，对愣了愣，嘴角勾起浅浅笑意的陈天北说道，“反正现在着急的又不是你。你看热闹就行，心情不好不是太傻了。”
　　对了，趁陈塘还被关着，她得赶紧给他找只厕所鬼。
　　苏沉香……永远都会从另一个角度，找到让人心里高兴的那一面。
　　她看得到黑暗。
　　可却总是能想到比黑暗更愉快的事。
　　明明被陈家打搅是一件让人心里很恼火的事。
　　可在苏沉香的嘴里，这是多么有趣的事。
　　陈天北静静地看着眉开眼笑，念叨着“正好，咱们送陈塘一个大惊喜！”的小姑娘。
　　她过了年，似乎圆润了很多，虽然依旧纤细柔软，可属于年轻女孩子的皮肤却柔软细腻，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像是嫩嫩的饱满的胖桃子。
　　过了个年，补得油光水滑。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掐了掐她水灵灵的脸。
　　正在磕瓜子的小姑娘突然停住了。
　　她抬起一双茫然又疑惑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陈天北。
　　“陈天北，你为什么掐我？”她捧着精致漂亮的脸，歪着小脑袋，一脸懵懂天真。
　　竟敢在厉鬼脸上动土？
　　陈天北抿紧嘴角，眼底闪过一抹柔软。


第137章 
　　“因为……”
　　“你掐我，我脸疼。”
　　苏沉香控诉说道。
　　陈少突然眼神死。
　　他似乎知道这破孩子接下来的话了。
　　“我脸疼，得补补。”
　　果然，永远不能高看了苏沉香。
　　“你先把你带回来那些吃完。”守着那么多的储备粮，竟然还要食堂开饭，做鬼不能这么贪心吧？
　　可苏沉香用警惕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急急忙忙跑到储备粮的前面数了数，发现没缺啥，这才跟陈天北郑重地说道，“既然都说是储备粮了，那就是储备着用，怎么能吃掉呢？吃饭，还得吃新鲜的饭。”
　　她的眼睛期待地看着陈天北，希望他懂。
　　陈天北懂了。
　　吃啥啥没够的意思。
　　“明天再给你做饭。”他今天太累了。
　　就算再贤惠的食堂，也得让人喘口气。
　　二十四小时不关火……当北哥铁打的啊！
　　苏沉香很懂事地点头，垂头看手机。
　　她不着急。
　　“你在看什么？”
　　“林雅给我发信息，问我回来了没。说如果回来了，就请我和我爸过去她家吃饭。我觉得还是算了，有点尴尬。”
　　李嫣跟着李阿姨去海岛过冬去了，现在只有林雅在这个城市。
　　因为知道苏沉香今天回来，她就准备邀请苏家的人去做客。
　　其实苏沉香和林雅现在关系不错，不过却不怎么愿意去林家。
　　更不可能让苏强和林总多亲近。
　　毕竟，同时作为徐丽的前夫，这身份太尴尬了。
　　就算苏强不介意，可苏沉香也不觉得，曾经被徐丽拿出来炫耀，贬低苏强的对照组林总是有多么让人亲近。
　　她婉拒了林雅的邀请，抻了个懒腰，先去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
　　现在已经过了正月十五，苏强要去上班，而且城市里的人流已经慢慢地恢复到了从前。
　　等在家里整理了一下，苏强隔天就去上班，苏沉香的寒假功课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还预习了一下下学期的课程，现在每天捧着一本英文版的书，翻着字典努力地扩展自己的英语知识面。
　　因为明枫度假还没有回来，陈天北回了家里也没什么意思，每天就过来陪着苏沉香……共同进步么。
　　没过两天，白云观观主就给苏沉香打电话，让她来观里。
　　“休息好了没有？”观主笑眯眯地对和陈天北一起过来的小姑娘问道。
　　他之前就想叫苏沉香过来。
　　只是想想过个年孩子也挺辛苦的，就多等了两天。
　　“休息好了。这是老家的卤猪蹄，可好吃了。”苏沉香还给大家带了手信。看见大家笑呵呵地都收好了，这才关心地问道，“陈塘交待了没？”
　　她对陈塘的死活其实不感兴趣。
　　不过如果陈塘能交待一点鬼门的事，还有鬼城的事，那苏沉香就很满意了。
　　她过了一个年，似乎变得圆润了一些，观主觉得小姑娘还是有点肉可爱些，慈爱地看她，温和地说道，“托他的福，最近观里多了很多的厉鬼，回头都给你带回去，多吃点。”
　　“哈？”
　　“女孩子不要减肥。”观主继续笑眯眯地说道。
　　观主竟然还记得她家小白是只女鬼。
　　苏沉香顶着小白当黑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我回去转告她。”
　　“好。”
　　观主就笑。
　　“怎么是托他的福？”
　　苏沉香就很不解地说道。
　　“陈塘中了个鬼咒，现在每天都在招惹厉鬼。”观主见她询问，也不隐瞒她关于观里发生的事，微微皱眉显然觉得有点麻烦地说道，“天天都有厉鬼被吸引到他的身边，我们最近驱鬼很忙。”
　　他叹了一口气，深深地觉得陈塘给自己找活儿。
　　苏沉香心虚了一下，急忙说道，“不是我干的！”
　　她还没来得及咒他。
　　“你？”观主疑惑地看了苏沉香一眼，没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还是继续说道，“鬼门给他下了咒，想要杀人灭口，不过算他命大。对了，那诅咒你应该也熟悉，就是当初你被诅咒的同款。”
　　他详详细细地把陈塘之前遇到了什么说给两个孩子听，苏沉香不由瞪圆了眼睛。
　　万万没想到。
　　她还没动手，竟然就有人也这么干了。
　　“看看他这是什么破人缘，都想让他去死一死。不过他活该。”苏沉香捂着嘴趴在陈天北的耳边小声说道。
　　观主装作没听见。
　　陈天北的眼里露出细微的笑意。
　　“那他说了么？”
　　“他命是保住了，不过吓得有点精神失常。”观主思考了一下，就让蒋师兄开车送他们一起去了陈塘所在的据点。
　　这个据点现在除了陈塘不关押别人，毕竟厉鬼天天入侵，太危险。
　　苏沉香一进了这个不高的二层建筑，就感受到了一中熟悉的阴冷……这是厉鬼残留的阴气，充斥着整个小楼，显然最近这里的确厉鬼来的不少。
　　走廊的灯似乎也受到了阴气的影响，明明暗暗闪个不停，墙壁上也有厉鬼影响的斑驳的发霉的痕迹。
　　张师兄正坐镇在小楼的一个房间门口，听着里面传来陈塘的鬼哭狼嚎。
　　这恐惧的歇斯底里的声音太费耳朵，张师兄沉着脸站在门口，也不去看房间里都有什么，看见苏沉香跟着观主来了，快步走过来，用带着黑眼圈的眼睛对观主轻声说道，“又有厉鬼来了。”
　　苏沉香美滋滋地趴在房门的一块玻璃窗上往里看。
　　房间不大，狭小得很，一个单人床上，一个短短时间就失去了英俊体面的容貌，看起来像是老去了十岁的男人正神经质地缩成一团沙哑地嚎叫着。
　　他的床边，正站着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虽然因为护身符的原因不能接近，可却依旧站在床边，俯身盯着这个男人，露出一张大概很恐怖扭曲的脸。
　　男人的声音特别凄厉。
　　苏沉香的眼睛却亮了。
　　“你也过来看，高兴高兴。”
　　才见了几只鬼就吓成这样。
　　当初陈天北从小见鬼的时候，这垃圾还在揽着女人寻欢作乐呢！
　　那现在，他见鬼了，凭什么不能娱乐娱乐他们？
　　苏沉香就把陈天北给拽到自己的身边。
　　因为玻璃窗不大，两个孩子脸贴着脸，一起往房间里看。
　　这看得认真，兴致勃勃，连询问鬼门的事都忘了。
　　不过也就小心眼的厉鬼看这一幕挺乐呵，陈天北只看了两眼陈塘恐惧又害怕的样子，耳边传来苏沉香幸灾乐祸的笑声，感受的，却是脸颊边上，属于女孩子的带着淡淡的草莓味沐浴露的甜香和暖暖的体温。
　　她的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脸上。
　　细腻，柔软，带着让人温暖的温度。
　　陈天北的脸在燃烧。
　　“那只厉鬼，看起来也很好吃。”苏沉香却顾不得这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间里的厉鬼。
　　食堂就在边儿上。
　　可当食堂外有个走街串巷的小摊贩，她，她也是可以的。
　　大不了买完了野食，回到食堂吃就挺好。
　　“不过比起吃饭，我还是更喜欢看他被厉鬼盯着的样子。”虽然厉鬼好吃，不过苏沉香决定先暂时不吃。
　　她就是眉开眼笑地看了一会儿活人的恐惧的姿态，很反派地乐呵了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地从窗子口离开，转头对张师兄笑。
　　“他一天能撞几只厉鬼呀？”
　　温暖的脸颊离开他的脸，陈天北眼里露出几分黯淡。
　　他抿了抿嘴角，也转头看着张师兄。
　　“现在属于抓走就会出现新的的情况。”张师兄就说道。
　　大概这诅咒刚刚激发，正好是最厉害的时候，陈塘的身边，只要一只厉鬼被镇压，很亏就会出现新的厉鬼。
　　张师兄想想这几天陈塘那哭爹喊娘的嚎叫，耳朵疼，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对苏沉香说道，“他太害怕了，倒是坦白了一些鬼门的情况。鬼门……听说已经造好了大半条厉鬼通道了。”
　　“这么快？”
　　“这些年他们也没放弃。不过陈塘说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鬼门这一次这么张扬。”
　　而且，直接把村庄给暴露了。
　　不说损失了多少厉鬼。
　　还有，暴露了和陈氏集团的关系。
　　这不是很奇怪？
　　陈塘想不明白。
　　那白云观就更想不明白鬼门为什么这一次做的事这么奇怪了。
　　损人不利己啊这是。
　　苏沉香就偷偷撇嘴，没有把鬼门的心情放在心里，就指着房间里的陈塘说道，“那不管怎样，他既然承认之前没干好事，那就不能随便放了他，对么？”
　　她觉得，陈塘这中垃圾就应该受到审判，而不是让他逃脱，还春风得意地在外面玩耍。
　　张师兄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无奈地说道，“他现在这中情况，也不合适重新回到外面。”天天吸引厉鬼，那影响到别人怎么办？
　　还是关着吧。
　　“其实我觉得他现在的情况就挺好的。”苏沉香就眨巴着大眼睛狡猾地说道，“师兄不是说给他驱鬼之后就会有新的厉鬼？反正除不干净，不如就别管他了。有护身符在，他又不会有生命危险，那何必做无用功，频繁给他驱鬼。”
　　驱鬼最积极的苏沉香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张师兄诧异了一下。
　　他就跟苏沉香说道，“可抓来的厉鬼可以留给你。”
　　“我不吃……我是说，我家小白挑食，他吸引来的厉鬼肯定不香。”
　　白云观观主一脸微笑地听苏沉香瞎扯淡。
　　“他身上的诅咒，你是不是有办法？”张师兄无知无觉，低声对苏沉香小声问道。
　　厉鬼抬头看天。
　　陈塘身上的诅咒，也就是她一口的事儿。
　　可她才不会给陈塘解开诅咒。
　　这诅咒是鬼门的人下的，是陈塘十几年的好伙伴，一起同流合污的朋友干的。
　　这是见了鬼的友谊的象征。
　　是福报啊。


第138章 
　　苏沉香明目张胆地幸灾乐祸，张师兄也不在意。
　　快意恩仇，他家小香就是这么性情中人。
　　……张师兄今天也在双标着。
　　他也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在观主的面前装傻。
　　不就是不想给陈塘解咒么。
　　让他受罪。
　　虽然在那些所谓善心人士的眼里有点不应该。
　　可看着站在苏沉香身边安静的英俊少年，张师兄就觉得，还是让陈塘感受一些，被当做“眼”是什么滋味。
　　“那我是得好好休息休息。”张师兄也罢工了，不准备给陈塘驱鬼了。
　　他忙了好几天，现在就打了一个哈欠。
　　“对了，之前我提过的，当初说村庄没有问题的同门的事，怎么样了？”苏沉香跟着大家一起走出来，把阴冷的小楼还有陈塘那隐隐的惨叫和痛哭的求救丢在脑后，关心地问道。
　　她很关心这件事，观主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叹了一声说道，“已经被关押了。”
　　“真的有问题？”
　　张师兄脸上露出淡淡的抑郁，轻轻点头。
　　当知道相处十多年的同门可能会有问题，他的心里不是滋味。
　　“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背叛白云观？”苏沉香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背叛正道，反而去和邪魔外道同流合污……是白云观的工资不高，还是福利不好，还是同门不够温柔啊？！
　　苏沉香觉得白云观挺好的，而且还会给她留饭吃，她觉得特别好。
　　小小的小姑娘歪着小脑袋露出迷惑的样子，观主老奸巨猾……年纪大，更加深沉一些，不动声色地对苏沉香说道，“鬼门能给他的，我们给不了。”
　　“鬼门能给他什么？”
　　观主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为了他的爱情。”
　　“爱情？”苏沉香现在可太害怕“爱情”了。
　　这年头儿，啥都往爱情上推锅。
　　爱情也很无辜的好么？
　　“是同门的一个师弟，当然，你得管他叫师兄。”张师兄见观主作为长辈没法说出什么，一边揽着苏沉香的肩膀上车回白云观，一边对她烦恼地说道，“地位比较边缘，能力比不上我们几个当师兄的。”
　　在白云观的弟子也不会都成为精英。
　　一些天资普通的，或许年纪不小了，也就是马马虎虎。
　　这样的弟子在观里的地位就比较边缘，也就是平时跑个腿，招待招待客户，给观里维持秩序什么的，不怎么能够接触到核心。
　　不过都是从小在白云观长大，从小看到大，观里对他们就比较信任。
　　正是因为这份信任，当初才会被观主派遣去观察陈塘的那个村庄的项目。
　　可也正是地位比较边缘，因此，当初大长老醒来这件事，他也不是第一时间知道。
　　“鬼门的人之前诱惑了他。他一直和个小艺人谈恋爱。”张师兄揉着眼角对苏沉香说道，“和他谈恋爱的这姑娘在娱乐圈跑了好几年龙套，也不是很得志，机缘巧合和他认识，他们就背着人交往。这女人想出头，他没有能力帮忙，还舍不得她出去陪笑，正好这个时候鬼门的人找上他，说可以给她机会。”
　　“然后他就把白云观给卖了？”
　　“他一开始不知道找上门的是鬼门的人，只说是娱乐公司的人。”张师兄缓缓地说道，“等他女朋友跟人家签了约，真的进了几个厉害的剧组，演了好一些的配角，鬼门的人才露出真面目。”
　　如果在这个时候放弃和鬼门的接触，那这件事也不算什么。
　　可他并没有跟鬼门的人一刀两断。
　　因为恋人尝到了走红的滋味，也尝到了风光的快乐，她不能再失去支持，重新跌回到在剧组里当背景丫鬟的时候。
　　她央求他。
　　也许诺他。
　　只要他愿意继续和鬼门合作，她就可以成为大明星，赚很多很多的钱。
　　而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得到幸福。
　　“所以，他隐瞒了村庄的异状。而且，和他去的同门那时候被他支使开，没有察觉村庄的问题。”
　　远远地查看那个村庄的时候，他找了个兵分两路的理由，让同门去检查村庄外面的那些看起来阴森森的树林，自己还“冒险”进了村庄，很快地就出来。
　　当然，树林肯定是没有问题，他告诉同门村子里也没有问题。
　　都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弟，谁会怀疑他。
　　同门当然信任他，一起把结果汇报回来。
　　他的恋人果然很快就接到了另一个很好的角色。
　　他们每天都沉浸在快乐里。
　　当五光十色的娱乐圈彻底向两个年轻人开放，他终于发现，原来本以为的已经很充实快乐的生活，在那些名利和花花世界里完全不值一提。
　　白云观在他的生活里成为枯燥无趣的代名词。
　　而看着恋人风风光光，看着自己得到的一切，他慢慢地变得不再排斥鬼门的接触。慢慢地，他把一些白云观的事泄露给鬼门。
　　比如……
　　“比如大长老。也比如我们几个师兄弟。还有……你。”
　　“我？！”苏沉香指了指自己的小鼻子，诧异地问道。
　　泄露大长老的情况可以理解，毕竟大长老是白云观的镇山太岁。
　　师兄们是白云观下一代的精英弟子。
　　可泄露她一只白云观的小厉鬼有什么意义？
　　香香委屈！
　　“你最近出头太快。”因为优秀，所以出头得快，张师兄想想苏沉香这半年多的成绩都觉得汗颜。
　　在苏沉香疑惑，陈天北猛地警惕的目光里低声说道，“当然，优秀不是你的错，只有优秀的天师，才能得到这一行的尊重。”
　　正是因为知道天师都恃才傲物，想要得到真心的尊重，只有更加优秀亮眼，观主才会处处提携苏沉香，不希望苏沉香被人看不起，被人轻视。
　　更何况，苏沉香自己就做了那么多的事，想要隐藏她的光芒，那也做不到哇！
　　张师兄本来就有苏沉香会在鬼门挂号的心理准备。
　　可就算是白云观里的大家都对苏沉香迟早会被鬼门警惕，可当知道同门把苏沉香的事泄露给鬼门的人听，那种被背叛的失望还有愤怒，都是无法磨灭的。
　　苏沉香皱巴巴哼唧了两声，就觉得无所谓了。
　　“想查我还不容易啊。”
　　她不怕被鬼门的人查她的背景。
　　因为当初她的背景在安嘉嘉陷害她的时候，已经在网上被扒干净了。
　　她的家人，她的出身，她的一切，在网络上无所遁形。
　　所以，鬼门想搜集她的情报，上网度娘一下，不比问她同门来得快？
　　“不，问的不是你的背景。问的是你的能力。”张师兄嘴角抽搐了一下，都觉得自己的愤怒抽到了空气。
　　他好半天才在苏沉香心大的目光下摇头说道，“你擅长驱鬼，正好是鬼门最警惕的事。他们有个本子，上面都是能驱鬼的天师的名单，你也上榜了。”
　　“榜单上还有谁？”
　　“我们几个都有。”张师兄脸色木然地说道。
　　周师叔就算了，不擅长驱鬼，鬼门的人没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比如他，比如能生魂离体的蒋师兄，那都在鬼门警惕的小本子上。
　　现在，他们的师妹也上榜了。
　　“这么说，不上他们的小本子，还显不出我的优秀是么？现在我也算得到鬼门肯定的优秀天师了。”苏沉香若有所思地说道。
　　张师兄用抽搐的目光和同样揉着眼睛特别疲劳的白云观观主对视了一眼，都没吭声。
　　这么乐天派的孩子，真是不多见了。
　　“你和鬼门杠上不是一次两次，早晚得上他们的本子。我们和观主倒不是因为你上了他们的警惕名单生气，毕竟早晚的事。我们生气的是，为了所谓的爱情，为了享乐，就可以肆无忌惮出卖同门。”
　　蒋师兄一直没说话，现在才在变得沉默的车子里轻轻地说道，“想要知道我们的能力，其实用不着他出卖。咱们做事的时候，能力都坦诚在他们的面前。鬼门都心里有数。特别要问你的情况，不是因为只有白云观知道你的情况，而是拉低他的底线，拉他下水。”
　　被诱惑的人，就真的下了水。
　　连同门都可以出卖，当然，就可以出卖更多。
　　所以，当初在泰康医院，才会偷偷破坏了大长老的防护阵，让厉鬼入侵到大长老的病床前。
　　所以，信息不是重点。
　　重点是后面，被越来越拉低的做人的底线，还有对同门的忠诚。
　　后者才是鬼门想要得到的。
　　“那他现在被关押了，咱们准备怎么办？”苏沉香顿时明白了。
　　她同情地看了一眼观主，慢吞吞塞给他一颗软糖，这才对蒋师兄问道。
　　因为张师兄似乎格外伤感，蒋师兄好歹能撑住，扫过罕见的，竟然把一块小熊软糖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的观主，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对苏沉香说道，“他犯了门规，差点害死人命，会被送去法办，同时也会被逐出师门。还有他从白云观得到的一切，我们都要收回。”
　　“怎么收回啊？”比如符箓，五行八卦的那些丰富的知识，那都是在人家脑子里的，没法收回来着。
　　蒋师兄突然沉默了。
　　“如果你担心他泄露核心秘籍，那用不着。我刚才说过，他的地位比较边缘。”蒋师兄委婉地说道。
　　“是啊。不就是说他没有师兄们地位核心，不是精英弟子么。”
　　“边缘，无法成为核心弟子的意思就是，嗯……”蒋师兄斟酌地说道，“就是大部分的天师的知识，记不住，学不会……师妹懂的。我们不担心他会泄露白云观的典籍。”
　　迎着蒋师兄为难暗示的目光，苏沉香愣了愣，突然懂了。
　　说了半天，这叛徒是个学啥啥不会，记啥啥不清的学渣啊！


第139章 
　　师兄们脸色复杂。
　　就……人艰不拆……
　　“等回去观里，咱们一起吃个饭吧。”蒋师兄嘴角抽搐地对特别机灵的小师妹说道。
　　他一提吃饭，苏沉香就不困了，急忙点了点小脑袋说道，“好不容易一起过年吃个饭，今天心情还那么好，多做点好吃的吧。”
　　虽然不是厉鬼美食，可苏沉香对活人的美食现在也很接受。
　　香，那就是好饭。
　　当然，终于痛苦地啃完了仰望星空的厉鬼觉得吃什么都香。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对美食的向往，这样单纯的小姑娘谁不喜欢？蒋师兄虽然年轻，还没有对象，可脸上已经露出慈爱的长辈的笑容。
　　他以后结婚也要生软乎乎的女儿。
　　“好。”他笑着摸了摸苏沉香的小脑袋。
　　“对了，大长老怎么样了？”因为提到了叛徒，苏沉香顿时就想到了还在昏迷的大长老。
　　她礼貌地关心了一下。
　　“状况很平稳，而且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很好，请了医生过来，说是随时都能醒来。很快了。”观主坐在车子的后排，温和地看着似懂非懂点头的苏沉香，温煦地说道，“等大长老醒来，我会告诉你。”
　　他笑容特别亲切，提着心听着的陈天北听说大长老还没醒，露出微微的复杂的表情。
　　大长老是他的恩人，他当然希望大长老平安无恙，早日醒来。
　　可苏沉香……
　　他看向苏沉香。
　　这小姑娘一点都没有要露馅的担心。
　　心理素质相当好了。
　　不过既然大长老虽然没有醒，可身体是很好的，陈天北暂时放心，和大家一起回了白云观，一起吃了一个不怎么及时的年饭。
　　等吃完了饭，观主就准备带着人去审问那个背叛了白云观的弟子。
　　他一边起身，一边对正幸福地捧着一小碗双皮奶吃最后甜点的苏沉香说道，“小香，你和我一起过去。”
　　“我？”审问叛徒，跟苏沉香这小辈弟子有什么关系。
　　“观里的事，你也该知道一些。”观主似乎很愿意让苏沉香参合了解白云观内部的事。
　　陈天北陷入沉思……厉鬼就这么混迹在天师之中，现在都能和领导一起去审问叛徒了，怎么这么黑色幽默呢？
　　他抿了抿嘴角，想到这件事还和陈塘有关，就也跟着苏沉香一起去了。
　　苏沉香其实不怎么想过去参合这件事。
　　只不过是一个被鬼门引诱的叛徒的事。
　　他又不知道鬼门的详情，也不知道哪儿能吃饭，没什么价值。
　　不过她是乖巧听话的。
　　观主让她去，她就去了。
　　等到了白云观后面一个单独的，独立的小楼房里，观主就让人打开了这小楼，脸色凝重地进去。
　　苏沉香一看这小楼……就是当初关押鬼门给她下咒的老太太的那地方，可见叛徒的待遇跟罪人也差不多了。
　　她倒是没同情背叛者这样的想法，直到进了一个房间，就看见房间的栅栏的另一端，正神经质地萎缩着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看起来和张师兄年纪差不多的样子，缩成一团，看起来紧张又恐惧。
　　可紧张之外，他看到直接走进来，隔着栅栏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观主，眼睛里闪过央求，顾不得别的，扑过去就给观主磕头。
　　观主没有在乎他的头砰砰地磕在地上的沉闷声，平静地问了一句话。
　　“你出卖同门，知道这样做，会害死同门么？”
　　磕头声一下子停住了。
　　那个年轻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微微扭曲却可怜的脸。
　　“观主，我，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我没有泄露那么多。只，只说了一点点，一点点。”当他被鬼门引诱，用外面的名利，还有他喜欢的女孩子的星途作为诱惑，他就想，就只说一点点，不会让同门伤筋动骨，也能够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
　　想到那些话，他不由痛哭流涕地对观主说道，“真的只有一点点。”
　　“陈氏集团的那个村子也是一点点？大长老的防护阵，也是一点点？”蒋师兄虽然为人很温润，作为师兄也很爱护师弟们，可在这一刻也忍不住了。
　　他失望地看着嚎啕的年轻人，质问道，“你嘴里的一点点，知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
　　要不是苏沉香这一次正好撞上了满是厉鬼的村庄，如果不是电影剧组的车子里就正好挂了苏沉香的平安符，那一车人谁都跑不了。
　　这样的结果，难道是“一点点”就能够揭过？
　　还有大长老……一点点防护阵的破坏，大长老几乎丧命。
　　他双手微微颤抖地看着他，失望地说道，“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可如果不是这样，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安妮跑了那么多年的龙套，她都快三十岁了，如果再不出头，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了！”
　　年轻人无法辩解，匍匐在栅栏外大家的面前可怜地说道，“她的青春，这么多年的血泪就要全都白费了。师兄，您知道跑龙套多辛苦么？寒冬腊月，她得穿着夏天的衣服往冰水里跳，就为了给人做替身！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她还得赚钱，还得养她的一家人。”
　　他说着娱乐圈光鲜亮丽背后的那些辛苦还有痛楚，说得浑身颤抖，苏沉香打了一个哈欠，完全没在听的。
　　“她想出头，就可以踩着别人的生命去享受荣耀么？”
　　陈天北：……
　　苏沉香还能不能行了？
　　为什么每每在美好的心酸的爱情的面前，她总能给人泼冷水？
　　想想曾经这小姑娘也是一脚就把对妻子的爱感天动地的陶总给踹翻，陈少面无表情，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妙。
　　对爱情无动于衷……
　　苏沉香难道真的没有心？
　　“我……”
　　“小香这么一个……小孩子，都知道你说的话厚颜无耻。”观主听着苏沉香这不解风情的话，紧绷的脸终于露出几分欣慰。
　　弟子这么清明，白云观的未来光明啊。
　　他看着哑口无言，瞪着眼说不出别的什么的弟子冷冷地说道，“少提没用的。”在单身老贵族白云观观主的眼里，爱情这玩意儿就跟厉鬼面对爱情是一种感觉……没啥用。
　　他严厉地看着这个弟子，冷冷地说道，“鬼门的人是怎么找上你的？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你还知道什么？你和他平时怎么联系？还有……”他眯起眼睛，盯着这个弟子轻声问道，“你还泄露什么了？”
　　他目光锐利，这弟子战战兢兢很久，想要隐瞒，却最终还是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是通过安妮的经纪公司，是她的经纪人。我，我只是把蒋师兄生魂受损，暂时无法再生魂离体的事告诉了她们。他们……想让我过年之后，把和安妮一个娱乐公司的艺人介绍给他。”
　　美人计！
　　苏沉香豁然看向蒋师兄。
　　蒋师兄沉默了。
　　他好半天没有说话。
　　“大长老的事，你说了多少？还有小香的事，你说了多少？”他冷冷地问道。
　　“我只告诉他们，大长老日渐好转，很快就会清醒。至于苏师妹……我和她接触不多，只说她驱鬼的能力很厉害。”
　　这年轻人垂着头，再也不敢和刚才那样哭嚎，观主听到这里已经没有想再审问下去的兴趣了，冷静地问道，“你那个安妮的经纪公司，是谁家？”
　　“寰宇娱乐。”他轻声说道。
　　苏沉香和陈天北对视了一眼。
　　观主把他们的表情收入眼中，却不动声色，没有当场问什么，直接带着他们从小楼里出来。
　　等出来了，他就对苏沉香问道，“你知道寰宇娱乐？”
　　“之前在一个同学的生日会上见过一个寰宇娱乐的经纪人，小手腕儿有点邪性。我那个同学拒绝了他的邀请，他还送了我同学一个诅咒。而且。”
　　苏沉香回想着那个当初在许飞的生日会上很有问题的西装男，慢吞吞地说道，“他身上确实是有点古怪。是活人，不过应该是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长时间的接触，身体被侵蚀的很严重，像是烂掉了一样。”
　　她就把当初的那个寰宇娱乐的经纪人的事说给白云观观主听，继续说道，“之前我还听别人说过，寰宇娱乐对艺人挺压榨的。”
　　寰宇娱乐是很大的一家娱乐公司，旗下的艺人也很多。
　　安嘉嘉不就签了寰宇娱乐么。
　　说起这个，苏沉香不由想到，徐丽和安嘉嘉过了年，竟然还没有踪影。
　　她就顺嘴把这件事也给说了。
　　观主微微点头，拍了拍苏沉香的小脑袋微笑着说道，“这些信息已经很好，后面的事，我会让观里继续跟进。别让这些事扫了兴，影响了你们的心情。”
　　苏沉香还是个孩子，就算是要她了解白云观内部的一些事，观主也没想过把沉重的负担压在苏沉香的身上，让她背负太多。
　　他转头对蒋师兄说道，“带小香去库房，把那些厉鬼收拾收拾，给小香带走。”
　　“全部？”
　　“全拿走。咱们留着也没用。”观主大方地说道。
　　苏沉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观主，觉得这一刻，观主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了。
　　这算是……私房菜馆了吧？
　　陈天北忍着没有说话。
　　仗着白云观家大业大，观主这是公然和他抢顾客。
　　陈少隐约觉得，他的独一无二的地位受到了严峻挑战。
　　苏沉香肯定要爬墙了。
　　“还有，”当亲切地又摸了摸苏沉香的小脑袋，观主脸色有点异样地对身边清秀能干的弟子说道，“有时间，得抓紧找对象了啊。”
　　单身单到连死对头都知道，都要操心他的恋爱状况，这就让人太唏嘘了。
　　迎着观主那复杂又一言难尽的目光，蒋师兄陷入了沉默。
　　……他大概也得问他师妹买一墙桃花符了。
　　旺旺桃花。
　　要不然，连鬼门都看不下去了。


第140章 
　　“弟子尽力。”蒋师兄觉得自己特别难。
　　出卖了白云观信息的叛徒到底都和鬼门说了什么？
　　为什么只有他即将遇到美人计？
　　观里的单身贵族还少么？
　　观主不也老大一把年纪还找不着对象。
　　甚至再往上不怎么恭敬地想想，大长老他老人家似乎也在单身……着……
　　可只找上他。
　　温柔斯文蒋师兄隐隐有自己风评被害的不详预感。
　　“抓紧吧。不过别把找对象当负担。找不着也没关系，平常心，平常心。”观主轻声叹了一口气，自己一个人走了。
　　蒋师兄忍了忍，和张师兄带着苏沉香去库房，把库房里的厉鬼都给整理出来。
　　苏沉香美滋滋地一只一只都抽成好吃的，都拿着，顺手塞给蒋师兄一把桃花符，这才眉开眼笑地说道，“那回头我给小白送去！这么多好吃的，小白一定高兴。”
　　她敷衍地拿小白给自己背锅，蒋师兄正沉浸在鬼门竟然想对自己用美人计的郁闷里，收了桃花符，也没有留意她的话。
　　倒是等陈天北和苏沉香从白云观出来，看见苏沉香那抱着一大袋子海绵蛋糕幸福得不行的样子，陈天北就觉得可气。
　　难道是陈少每天饿着她了？
　　为什么在外面得到点吃的就幸福得不行。
　　可在陈家食堂不管吃到多少，都永远都没够的样子？
　　“因为在我的心里，北哥你是自己人，当然就喜欢提要求，想任性。别的地方，那都是外人，所以有点吃的就是意外之喜。”
　　苏沉香鬼话连篇，大过年的就开始甜言蜜语。
　　顺便，她想到刚才的那个背叛的门人嘴里说的“安妮”，就埋头小声说道，“让我搜一搜她最近的情况。”
　　她给林雅打了电话，问了两句小白的事就准备回家，一路上就开始搜索这个跟鬼门有点关系的艺人。
　　等搜索到看进去，她就发现，这还真是一个最近还蛮脸熟的小明星。
　　虽然没有饰演过主角，不过靠着几个配角在大家的面前也刷了脸。
　　看着这样一张光鲜亮丽的面孔，还有一些关于这个安妮的奋斗在娱乐圈的励志通稿，苏沉香觉得挺没意思的。
　　她觉得更有意思的是，这两天这个安妮的一个绯闻。
　　就是在昨天，她被拍到和一家影视制作公司的负责人在酒店门口亲亲热热，一起进了酒店。
　　就……苏沉香看着这篇被狗仔发掘出来的绯闻，眼睛转了转，发给了留在观里的张师兄。
　　她不怀好意地提议，让张师兄把这娱乐圈的绯闻拿去给那个被关起来还振振有词，口口声声他家安妮可太辛苦，太可怜了的叛徒。
　　这么缺德不过让人满意的主意，也就厉鬼干的出来了。
　　陈天北坐在她的身边嘴角抽搐地看着这小姑娘垂着小脑袋眉飞色舞地跟张师兄发短信，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说道，“他的心都要碎了。”
　　自己背叛了从小长大的白云观努力想要保护的恋人，在他被关起来，明显是要被师门严厉惩罚失去一切的时候，竟然一转身没有心疼他，也没有说要救他，去和别的男人出入酒店去了，那这打击也太沉重了。
　　不过也活该。
　　苏沉香也觉得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早就应该知道她是什么女人。”
　　“什么？”
　　“早在默认他背叛师门，兴高采烈地得到资源却不在意有多少人会因为她的资源受到伤害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她不是个好人。”
　　如果是好姑娘，如果知道自己的资源是用背叛，用伤害换取，她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她拒绝还来不及。
　　既然没有拒绝，反而觉得这样的资源来的太好了，那可见这姑娘也没什么底线。
　　既然这样，当发现男友被师门抓捕，眼瞅着要不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当然也绝对不会是去道歉请罪，而是……换一条船。
　　苏沉香的声音格外冷漠。
　　陈天北没吭声。
　　苏沉香总是在该精明的时候笨笨的。
　　不应该她明白的时候，她又明白得不行。
　　她总是哀叹人心复杂，让鬼心累。
　　可事实，再也没有比苏沉香看的清楚的人了。
　　“你说的对。”
　　他看着苏沉香轻声说道。
　　苏沉香看得清楚他人。
　　而他……一直都只把她看在眼里，心里。
　　不过大概是因为白云观这回反应很快，还抓捕了叛徒的原因，鬼门又一次安静了下来，没有了多余的动作。
　　鬼门消停了，可陈家却还没有消停。
　　陈家老爷子不被允许探视陈塘，不清楚陈塘究竟在局子里都怎么样了，急得亲自来找了陈天北。
　　陈天北压根就没有见他的意思，哪怕这老头儿在他家的别墅外面冻了半天，他也没理会。这么见死不救，就让陈家老爷子对陈天北死了心。
　　他披着浑身的寒气回了家里，脸色微微扭曲。
　　“他没见你？”
　　温暖的别墅客厅里，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似笑非笑地坐在沙发里，仰头看着头顶上的高高的天花板。
　　当天花板上有着一双青紫色僵直的脚，吊在高空微微晃动的扭曲影子落在他的眼里，他的脸上闪过一抹诡异的笑容。
　　笑容很快就消失，他看向走进客厅的脸色阴沉的陈家老爷子。
　　他不再抬头往头顶上看，也似乎没有察觉到那个吊起来的人影在用极为缓慢，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在越发地逼近这个客厅的下方，伪装出温和的声音说道，“陈天北这个孩子很有性格，他认定当初你们害了他，还有白云观的人参合，怎么可能会帮你们。”
　　“够了！”陈家老爷子看着这个坐在自己面前悠闲地喝咖啡的男人，沉着脸恼火地说道，“如果不是你们暴露，陈塘怎么会被抓？还有，为什么！”
　　他苍老却锐利的眼睛盯着这个中年男人，微微扭曲了脸色质问道，“为什么会突然暴露鬼村？明明当初说好了，切割你们和陈氏的联系，再也不动用鬼村！”
　　他的确觊觎那些神鬼莫测的力量，还有力量带来的利益。
　　可是他却不能接受因为鬼门而带给自己的麻烦。
　　当初那村庄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白云观的人盯得太紧了。
　　就算是鬼门的人用了手段，让白云观暂时没有怀疑，可陈家老爷子也深深地知道，一旦村庄暴露，陈氏的麻烦就大了。
　　因为这，他过年之前把陈塘手里几个有问题的项目全都给剥夺了，就是为了和鬼门切割。
　　可没想到才过了年，就闹出这么大的事。
　　当听到鬼村暴露，陈家老爷子眼前就一黑。
　　更别提陈塘那个怂货被关进了白云观的地方。
　　如果陈塘交待出什么，那他也跑不了。
　　“你心疼你那个儿子？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和你的那个废物儿子做切割，一刀两断。”
　　中年男人看着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的老者挑眉说道，“而且，你应该缓和你和陈天北之间的关系。陈天北恨你们，不过这世道谁会恨地位还有财富？只要你答应真心把他当做陈氏的继承人，答应剥夺陈塘继承人的身份给他出气，陈天北那么一个小孩子，一定会原谅你，以后听你的话。”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陈家老爷子三角眼抽搐了一下，看着他说道，“陈氏不能给他。”
　　“名义上而已。只要陈天北觉得自己成了陈氏的继承人，白云观看在他的面子，也不会对你穷追猛打，毕竟当初把他制作成了眼，你不是‘不知情’么。”
　　中年男人垂头转动着手指上一个黑色的阴冷的戒指，掩饰着眼底的恶意，慢慢地说道，“只不过是个继承人，又不是陈家的当家。等风波过去，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再去生一个儿子，再剥夺陈天北的继承人身份。”
　　他的话，让陈家老爷子意动。
　　他苍老的目光闪烁。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法解释为什么要动用鬼村。”
　　“……白云观那个叫苏沉香的小丫头有人护着，我得再想个别的办法拉拢她。”这中年男人戴着戒指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声音阴冷地说道，“过年的时候我去了她的老家，她老家看起来普通，竟然还藏着高人。来硬的是不行了。”
　　他叹息了一声，对陈家老爷子摊牌说道，“既然不能对她来硬的，我就得知道她到底从高人的身上学了多少东西，当然得动用鬼村。”
　　他本以为动用了厉鬼无数的鬼村，苏沉香力有未逮，起码也能把那个隐藏在小县城的高人给引出来。
　　好家伙……鬼村被苏沉香一个人给干掉了。
　　高人藏得严严实实。
　　苏沉香手段通天。
　　这么一个强悍的天师，他是不可能对她继续下狠手。
　　不过做人都有隐私。
　　就比如白云观的背叛者，只要抓住他内心真正想要的，他就会慢慢地被拉下水。
　　更何况是苏沉香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他就不相信，苏沉香无欲无求，除了驱鬼什么都不在意。
　　只要她还有想要的，还有贪图，贪婪的，那他们当然就有手段来蛊惑她。
　　不过苏沉香想要什么呢？
　　这中年男人眯起眼睛，想到了那个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和她形影不离的陈天北。
　　两个血气方刚，正直青春年少的漂亮的男孩子女孩子，甚至连过年都要在一起。
　　这是真爱啊！
　　“先拉拢陈天北，然后通过他，把苏沉香掌握在手里。鬼门一定要得到她。”
　　男人的声音突然压低，声音变得充满了奇异的笑意。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当年徐丽生的这个孩子竟然活下来了！一定是那个高人保护了她，不然她怎么可能活到现在。真是……天佑鬼门！”


第141章 
　　虽然听不清他的喃喃自语，可这个男人那无法压抑的贪婪笑容让人背后发凉。
　　可事到如今，陈家老爷子无可奈何。
　　当白云观把陈塘给扣押，他就知道，自己就只能跟着鬼门这贼船一条路走到黑。
　　他怀疑地看着这个中年男人。
　　这个家伙……该不会是一心要把摇摆不定的陈家给绑在鬼门，断了他妄图摇摆的后路，因此才会策划了鬼村的事件吧？
　　他本来就老奸巨猾，当心里有了怀疑，顿时就想到了什么。
　　这样仓促地顾不得影响地就启动了鬼村，让鬼村暴露在白云观的眼中，让陈家在白云观的眼里再也不清白，甚至，还让他把独子给搭了进去……脸色阴晴不定，陈家老爷子万万没想到自己玩了一辈子的心眼，本以为只是和鬼门互相利用，很容易撇清，可现在，就算是想撇清也不可能。
　　再想想鬼门之前在茅山铩羽而归，据说损失了不少厉鬼，陈家老爷子的脸都青了。
　　这是在茅山受了损失，所以，一定不能再损失陈家的援助，直接坑了陈家一笔。
　　“小北性格很倔强。”
　　“让陈塘和他妈离婚。”中年男人抬起头，扭曲的表情消失不见，微笑着，温和地说道，“只要答应他们离婚，他就会对你改善。”
　　陈天北的心结，大部分都是因为陈家不肯答应明枫的离婚要求，有觊觎明家产业的嫌疑，让陈天北的心里厌恶。
　　只要陈家老爷子答应明枫的离婚要求，那在陈天北的眼里当然可以改观。
　　陈家老爷子当然知道。
　　可想到明家的那庞大的产业，他的心里格外舍不得。
　　明枫是明家独女。
　　只要不离婚，只要明枫出了什么事，那明家的产业也会落到陈家的手里。
　　那时候，陈氏集团就可以兼并明家旗下的企业。
　　“这……”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中年男人盯着这老头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虽然心里不舍，可陈家老爷子思前想后，还是咬了咬牙，终于决定答应了。
　　可他还是犹豫着对这个中年男人问道，“我的儿子……”
　　他说的不是陈塘，而是他还能不能在这个年纪再生下一个孩子。
　　中年男人的眼里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意，笑着看他说道，“当然能。想要孩子的手段，鬼门无所不能，你放心。”
　　他手段千变万化，陈家老爷子却怀疑他的居心。
　　可到了这个时候，他想到能做的，也只有这条路。
　　以陈塘做了错事作为发难，把他逐出陈氏集团，剥夺继承人的位置，然后逼迫他和明枫离婚，这一系列下来，陈天北就可以回归陈家。
　　一旦鬼城再一次开启，陈天北这个“眼”还有巨大的利用价值。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家老爷子也不会这么多年还想想要笼络他，而不是抛弃他。
　　陈天北作为“眼”，日后可以献祭给鬼王。
　　陈家可以得到巨大的好处。
　　还有陈天北如果真的在和苏沉香谈恋爱的话，那苏沉香这个最近半年哪儿哪儿都有她的小天师，也可以被陈氏掌控。
　　虽然不知道鬼门的人想借助苏沉香得到什么，可看他们对苏沉香的重视甚至超过了陈天北，明显是对苏沉香有巨大图谋。
　　不过陈家老爷子不在乎这个。
　　他先发布了记者招待会，宣布了剥夺陈塘继承人身份的说明。
　　这刚刚过了年，陈氏集团就闹出怎么大的风波，看到这条消息的都惊呆了。
　　不提诧异的苏沉香，就说被关起来，每天生活在厉鬼的虎视眈眈中的陈塘。
　　他被关在局子里，难得这一天，得到可以看电视的许可。
　　在这死寂却身边站着个厉鬼，随时都身处于恐惧与死亡的阴影里几乎崩溃的陈塘，本以为看看电视可以放松紧绷的精神。
　　可他万万没想到，一打开电视，就看见了陈氏集团的新闻。
　　看着发布会上，苍老的老者一脸严肃地把他给批判成一个对集团利益造成巨大影响的败家子，对他失望透顶，把他赶出陈氏集团，剥夺他继承人的身份，并且宣布陈氏集团的下一代继承者是陈天北，陈塘，陈塘惊呆了。
　　他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电视里自己那脸色严峻的老父亲。
　　他被抛弃了。
　　在他身陷囹圄，在他被厉鬼折磨，最需要人爱护的时候，竟然被抛弃了。
　　而抛弃他的，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
　　“不可能！我才是陈氏继承人！”陈塘脸色扭曲地扑到了电视前，用力地拍打着电视屏幕。
　　他脸色狰狞扭曲，眼睛里全都是血丝，显然激动到了极点。
　　可他就算是恨不能扑进电视把陈家老爷子一口咬死，也就是想想而已。
　　当他情绪激烈，感受着被抛弃的憎恨与绝望的时候，门口，蒋师兄一言难尽地拿了离婚协议书进来。
　　他先把反应激烈脱离了驱鬼符范围的陈塘背后那个蠢蠢欲动的厉鬼给镇压，这才把离婚协议书拿给陈塘。
　　陈塘瞪着面前的离婚协议书，抬头，看着一脸鄙夷的蒋师兄。
　　“你……”
　　“签了吧。你父亲让我转达你。签了离婚协议，他就给你一笔安家费。如果你不签，那你就净身出户，一毛钱都不给你。”
　　虽然陈塘已经老大不小，可其实还是靠着父亲养，没有办法为自己的财产做主。
　　这个威胁，就算陈家老爷子没有再面前，可陈塘也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
　　他有心想有骨气地不签这个离婚协议，可当想到刚刚电视里陈家老爷子那冷酷的表情，他还是哆哆嗦嗦，痛哭流涕地签了字。
　　就是这么废物。
　　连抗争都不敢。
　　蒋师兄心里更加看不起他。
　　看着这个缩成一团的男人哭得满脸是眼泪，早就不见了曾经的春风得意，他收回离婚协议书，心里也觉得为陈天北高兴，很快就走了。
　　他把背后陈塘的那绝望又悲惨的哭声丢在身后，把离婚协议书交给了陈天北，陈天北才给苏沉香做了饭。
　　小姑娘歪在他的背上啃着厉鬼夹心麻花吃，吃得小嘴巴油汪汪的。
　　蒋师兄熟练地拿纸巾给苏沉香擦嘴，一边对拿着离婚协议书没说话的陈天北说道，“陈家这一系列的动作也太奇怪了。答应离婚，要你做继承人，这是想要拉拢你？”
　　他一边说，一边皱眉对陈天北说道，“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小心点。”
　　他很担心陈天北被陈家再一次伤害，陈天北却弹了弹手上的离婚协议，冷笑了两声。
　　“他对我示好的目的，我大约能知道。”
　　“什么目的？”
　　“背叛了的师兄……”陈天北轻声说道。
　　“鬼门还在盯着你。”蒋师兄脸色顿时变了。
　　陈天北身为“眼”，是曾经献祭给鬼王的最重要的一环。
　　当年鬼城关闭，消失得无影无踪，陈天北的身份也就没那么重要。
　　可鬼门这些年一直都想要重启鬼城。
　　一旦鬼城再一次出现，那他们还是要献祭陈天北，引鬼王现身。
　　“献祭陈天北？！”苏沉香把好大的一根夹心麻花全都给吃了，正靠着陈天北晾肚皮，听到这里顿时紧张起来……她北哥是她一只鬼的食堂，她都已经没有办法离开他了。
　　万万没有想到，鬼门竟然还敢打着把食堂抢走的主意，而且竟然是想要献给另一只鬼……都说一食堂不容二鬼。
　　此刻，鬼城的那鬼王在苏沉香的心里的仇恨值拉满了。
　　只要一想到还有其他的厉鬼觊觎自己的食堂，只想吃独食的厉鬼血压都上来了。
　　“我的！”她抱着陈天北的胳膊，大声宣布说道，“北哥是我的！”
　　想跟香香抢北哥，早晚吃了它！
　　蒋师兄：……
　　陈天北：……
　　陈天北一点都不感动。
　　苏沉香也不是啥好饼。
　　他抿着嘴角忍着没有去抽苏沉香的后脑勺，动一动手臂，发现胳膊被破孩子抱得死死的。
　　这么用力，就像是生死相依似的……大概也的确是这样吧。
　　没有饭吃，对苏沉香来说大概真的比死了都可怕。
　　他不再挣扎，由着自己的胳膊被软软的女孩子抱住，木然地对目光不时在他们俩之间划过的蒋师兄轻轻说道，“既然知道他们已经盯上我，那我不如将计就计。”
　　“不行。太危险了。”鬼门的人没有人性。
　　一旦陈天北落入他们的手里，会发生什么谁都想象不到。
　　陈天北就嗤笑了一声。
　　“就算我还和陈家疏远，他们也会千方百计来找我。那时候可能还会连累我妈。”如果他真的被鬼门盯上，他再和陈家这样疏远，恐怕那时候会波及到明枫。
　　这样的可能，让陈天北垂了垂眼睛，低声说道，“正巧，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还想对我干什么。”
　　“他们或许还会觊觎小香。”蒋师兄艰难说道。
　　苏沉香和陈天北的关系太亲近了。
　　陈天北愣了愣。
　　苏沉香却觉得无所谓。
　　“如果他们也觊觎我，想利用我的话，那我和陈天北一个决定。”鬼门如果真的要有大动作，示好陈天北的同时也示好自己，苏沉香就真的得也想一想苏家的亲人的安全问题。
　　她和陈天北一样的考虑，蒋师兄想要劝他们，就说道，“观主说了，白云观还是护得住门下弟子的家人的。”
　　“而且鬼门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我其实对鬼门也挺有兴趣的。”
　　苏沉香突然鬼头鬼脑地说道。
　　蒋师兄一脸迷惑。
　　陈天北顿时嘴角一抽。
　　他想到了一件事，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沉香。
　　“鬼门折腾了这么多年，肯定有很多厉鬼存货吧？以前找不着他们，融入不进去。现在他们自己找上门来，师兄，你懂的。”
　　一只厉鬼，在混入白云观感受了一下私房菜馆的快乐以后，不满足，现在已经在扒着鬼门的厨房后窗跃跃欲试了。
　　攒了这么多年存货，鬼门一定超富有的。
　　看着这一心想要混进鬼门开发新食堂的破孩子，陈天北陷入沉默。
　　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有四个字能形容鬼门拉拢苏沉香的未来。
　　引狼入室。


第142章 
　　陈天北为鬼门被苏沉香盯上的悲惨遭遇感慨了一下。
　　自己撞上门，真是活见了鬼。
　　苏沉香的心情却很好。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想拉拢我。有眼光！”她窃笑。
　　以前，想扒拉出个鬼门的人多不容易。
　　可大概很快，她就能收获满满一厨房的鬼门的人了。
　　鬼门十几年的存货向她敞开。
　　他们想邀请她。
　　这是什么精神？
　　大概是奉献精神吧。
　　蒋师兄万万没想到，之前困扰他和观主那么久的事，在两个孩子的眼里压根儿就不算事。
　　他艰难地看着这两个孩子，迎着苏沉香兴致勃勃的笑容，都不知道该不该劝她了。
　　很久之后，蒋师兄才叹了一口气，摸着苏沉香的小脑袋柔声说道，”不管怎么样，小香，小北，你们的背后都有我们。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承担。“
　　“好呀。”苏沉香，乖巧。
　　她眼睛弯起来，用最诚恳的笑容对蒋师兄笑。
　　那笑容让蒋师兄心里更加心软
　　小师妹不就是想混入鬼门么。
　　其实……他不如也和她一起。
　　“之前不是说，鬼门的人也想要引诱我么。不如我也将计就计。”他又摸了摸一脸诧异的苏沉香的小脑袋，笑眯眯地说道，“我也陪陪你们。”
　　女孩子暖呼呼的小脑袋下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蒋师兄不由想到那一次他生魂离体，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或者生魂受创，可却被一个笑容满面的小姑娘一符箓拍在脸上。
　　小师妹曾经救过他的命。
　　那他的命……也是她的。
　　“那师兄你这是桃花煞吧。”苏沉香就小声说道。
　　蒋师兄装作没听见。
　　是桃花就行了。
　　单身贵族不挑。
　　他绷紧脸色说道，“不过叛徒已经被发现，被清理门户，也不知道鬼门还会不会按照计划对我下手。”
　　背叛者会把曾经鬼门要求他做的事禀告给白云观，那白云观或许会将计就计这中事，恐怕鬼门的人也能够想到。
　　那鬼门还能给他介绍对象不？
　　他只不过是随时准备着而已。
　　倒是明枫很快就从海岛回来，迅速地办理了离婚。
　　因为要拉拢陈天北，所以陈家老爷子在夫妻财产分割上没有半点要求，明枫没有让陈塘占到便宜。
　　不过这么优厚的条件，让明枫更加怀疑。
　　陈家为了明家的产业，纠缠了她这么多年，怎么这一次这么轻松地就放开了？
　　更何况，还是剥夺了陈塘的所有的身份？
　　“陈家是不是对不怀好意？”明枫敏锐地对陈天北问道。
　　陈天北就说道，“陈家嫡系现在只剩下我，只要不想让旁支抢走财产，他一定会对我示好。”这中话，明枫并不怎么相信，因为陈家是没有亲情的。
　　可陈天北瞒着她鬼门的事，明枫不了解这些，思考了片刻对陈天北说道，“陈家的财产，跟我们没有关系。你用不着去继承陈家，以后不要和陈家有瓜葛。”
　　她宁愿把陈氏集团拒之门外，也不会让儿子再和陈家有什么牵扯。
　　陈天北看着对陈氏庞大的财富无动于衷，只在乎儿子的母亲，总是阴郁的脸突然笑了笑，对她轻声说道，“妈，对陈氏，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可妈妈担心你。”
　　“我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好你。”陈天北看着母亲的眼睛轻声说道，“而且，我不想纠缠下去。”他已经对叽叽歪歪的陈氏集团失去了耐心，也不想继续纠缠。
　　如果能通过这一次，和白云观里应外合，把鬼门的阴谋迅速终结，把陈家作恶的人都收拾了，他就能够拥有轻松的，再也没有压抑的人生。
　　这样的人生，是他想要拥有的。
　　而且，作为苏沉香的食堂，他很讨厌被人觊觎。
　　给苏沉香一个人做饭就已经够够儿的了。
　　鬼门还想给他介绍新客户？
　　陈天北心里顿时冷笑了一声。
　　明枫看着已经做了决定，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大了的儿子，心里忧心忡忡，可却不愿意反驳他的决定。
　　她默认了这件事，暗中做着帮助儿子做任何事的准备不提。
　　只说苏沉香，当知道鬼门似乎对自己有兴趣，她的心里就很满意……她自己送上门，鬼门就用不着对她的家人下手。
　　心情不错地坐在家里，看着书桌上的好些属于自己的生日礼物，苏沉香笑出一口小白牙。
　　鬼门太危险了。
　　有可能伤害自己的家人。
　　得镇压。
　　细心地把生日礼物都擦拭干净，摆在书桌上每天都能看到，苏沉香就等着陈天北和陈氏集团关系缓和，也忙着在开学之前，最后预习一下功课，顺便还和李嫣和林雅一起吃了顿饭。
　　她们是在外面吃饭，李嫣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女孩子会喜欢的主题咖啡厅，环境很好。
　　虽然沉着脸的陈天北和厚着脸皮凑过来的王立恒比较碍眼，不过咖啡厅的气氛还是挺好的。
　　苏沉香只顾着啃这家咖啡厅里好吃的甜点，李嫣给她看自己在海岛上的那些好看的照片，林雅撇嘴，一脸“你很没见识”的样子，公然鄙夷李嫣。
　　女孩子热热闹闹的，王立恒却在崇拜地看着陈天北。
　　“老大，你真是厉害了。”知道陈天北大过年的跑去找苏沉香，前杀马特少年的心里充满了敬佩。
　　陈天北看着这脑子里不知道都想了什么的家伙，突然问道，“作业写完了么？”
　　“作，作业？”
　　“寒假作业。写完了么？”马上都要开学了，王立恒不知道写作业，还整天探头探脑管别人的事呢？
　　看来给他留的作业还是不够多。
　　“还剩点。”王立恒含糊了一声，仿佛蔫儿了的茄子，垂下了头不吭声了。
　　他不敢再打搅自己，陈天北就耐心地听着三个女生说话。
　　在李嫣轻快，林雅冷淡，苏沉香……“嗯嗯！”敷衍的声音里，咖啡厅的气氛让他觉得多了几分轻松。
　　他对女生的那些话题不感兴趣，坐在苏沉香的身边看着她眉开眼笑地啃甜点，一边似乎是在和人发短信。
　　“许飞的短信？”
　　他看了一眼突然问道。
　　“他的戏杀青了，已经回来了。”苏沉香就说道。
　　许飞的戏份本来就不多。
　　临近开学，他正好拍完。
　　当然，也是因为陈总对许飞的印象很好，也愿意配合他，和剧组沟通，先拍了许飞的所有的戏份有关。
　　因为刚刚才从剧组回来，许飞就专门给苏沉香发了信息想要请她吃饭，作为感谢她救了自己的报答。
　　说起这个，许飞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苏沉香救了他一条小命，可直到现在，等他忙完了工作，才能感谢苏沉香。
　　苏沉香婉拒了两次，觉得麻烦。
　　不过许飞这么热情，她想了想，就问李嫣和林雅，“许飞说想请我吃饭……”
　　“请你吃饭？单独吃饭？”林雅看着苏沉香那一张白里透红的漂亮小脸儿，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下，和李嫣对视了一眼，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假笑说道，“用不着这么麻烦，都是同学。你问问他，如果他今天有空，不如一起来咱们这咖啡厅坐坐。他想感谢你的话，走的时候买个单就行了。”
　　单独吃饭什么的，这怎么听起来这么让人怀疑呢。
　　如果想道谢，不如趁着人多啊。
　　她们不介意许飞过来，苏沉香也觉得无所谓。
　　她就邀请许飞来这家装饰得非常粉红，特别有气氛的咖啡厅坐坐。
　　许飞的信息似乎卡壳了。
　　很久之后，才简单地回了一个“好”。
　　“他一会儿就来。”苏沉香叉着甜点说道。
　　陈天北看着许飞那耽误了漫长的五分钟之后才回的短短信息，冷笑。
　　苏沉香没有心。
　　许飞竟然还觉得这破孩子对他能有什么心？
　　想的美。
　　他在王立恒急三火四对自己眨眼睛的目光里无动于衷，等着好半天，才看见一个匆匆忙忙，高高的身影把脸裹得严严实实地进来。
　　当许飞裹着脸，满怀犹豫和忐忑，还有说不清楚的快心跳的感觉进来，走进了苏沉香跟自己说的咖啡厅的小隔间儿……满腔的又喜悦又羞涩又……总之特别不好意思还有些期盼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大家都在啊。”阳光帅气的大男生把脸上的围巾口罩都给摘下来，努力微笑。
　　当初，当看到苏沉香约自己来主题咖啡厅时候的快乐又不安的心情，大概都在梦里。
　　看着苏沉香没心没肺地对自己招了招手，说“都是同学，一起出来比较省事”，这一刻，阳光大男生的心里，也忍不住和陈天北的心情同步了。
　　苏沉香没有心。
　　“请你出来就是想好好请你吃个饭，跟你道谢。”许飞心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是适合心如止水把苏沉香当隔壁班的好朋友。
　　他坐在隔间的最里面，免得被狗仔看到，这就跟王立恒坐在了一起。
　　他对杀马特少年没什么歧视，友好地对他笑了一下，这才对苏沉香说着剧组里到了目的地后的情况。
　　当说白云观的天师一路护送，保证他们的安全，许飞当然也知道陈总的身边带了个小鬼孩。他觉得不好在别人的面前提起这个，含糊地说道，“剧组现在很安全。”
　　“你寒假作业做完了么？”苏沉香不解风情地问道。
　　许飞捂住嘴角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做完了。”为了做作业，他还推了一个杂志封面邀请。
　　许飞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苏沉香心有余悸地说道，“幸亏我把这工作给推了。你们大概不知道，这件事网上没传出来。拍摄现场出事故了。”
　　他后怕地摸了摸后脑勺说道，“现场的顶灯掉下来了，砸中了两个正在拍摄封面的女艺人。一个被砸中了脑袋，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第143章 
　　说到这个，许飞就很后怕。
　　他要是也在现场，没准后脑开花的也得算他一个。
　　“就是那个王安妮，之前事业都有起色了，谁知道一下子就进了医院。”女艺人是很辛苦，竞争也是格外激烈的。
　　好不容易有了事业上的起色，可现在躺在医院抢救，命悬一线。哪怕许飞和王安妮不熟，可这种事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心里不好受。
　　因为了解过这件事的经过，许飞觉得还挺同情这个王安妮的，对苏沉香说道，“娱乐圈艺人这么多，就算她平安无事，可她养伤的时候，机会也被人抢走了。”
　　如果被抢走了机会，缺少曝光度，时间久了谁还记得她。
　　“王安妮？”苏沉香看了陈天北一眼。
　　这不就是那叛徒的那爱得不行的女友么。
　　之前还闹出过很不好的绯闻。
　　“你认识她？”许飞疑惑地问道。
　　苏沉香和娱乐圈似乎没有多少关系。
　　“我听说过她。说是从龙套爬上来的，好像挺不容易哈。”苏沉香含糊地说道。
　　许飞微妙地笑了一下，抓了抓头没有吭声。
　　他不是喜欢说人是非的性格。
　　而且，有些话对苏沉香这样单纯的女孩子不好说出口。
　　这个王安妮，光是他身边的经纪人就说撞见过她几次和投资商一起怎样怎样了……觉得说这样的内情都让苏沉香跟着不舒服，许飞没有说，含糊地说道，“还得有人背后支持。”
　　他脸色微妙，林雅家里有娱乐公司，多少知道这一点这方面的事，脸色不好看地突然问道，“王安妮？”
　　“怎么啦？你也认识？”
　　“她在酒会上还勾引我爸呢。”林雅不客气地说道。
　　林总的手里有很多的产业，娱乐公司只是其中的一项。
　　他年轻多金，刚刚离婚，而且只有一个女儿，这在一些女性的眼里，当然是适合结婚的对象。
　　因为林总最近连女秘书都不带了，身边都是男秘书的原因，仿佛在离婚这件事里受到很大的伤害，那就有很多美丽的女性想要安慰一下最近情场失意的林总。
　　这个王安妮，就是敢在酒会上飞媚眼，往林总的手里塞小纸条的人。当然，这小纸条被林总给丢掉了。
　　可林雅气得不行。
　　因为前两天王安妮和某某投资商一起去酒店的绯闻还在热搜上挂着。
　　她不排斥继母。
　　不过至少继母也得是真心对她爸爸，而不是这样乱七八糟的人。
　　因为林总的小纸条事件，林雅对王安妮没有好印象。本以为这只是个跟林家没有牵扯的人，没想到竟然还能听到她的名字。
　　听说王安妮进了医院被抢救，顿时冷笑了一声。
　　“林总桃花还挺旺盛。”苏沉香喃喃地说道。
　　和徐丽离了婚，林总的这生活也很丰富啊。
　　不过又是徐丽，又是王安妮……林总这桃花绝了。
　　“我不喜欢这个女人。”林雅不喜欢这样往她老爸身上飞扑，一肚子心眼的小明星。
　　看见苏沉香没在意，她抿了抿嘴角，对苏沉香说道，“如果你认识她的话，一定认清她的真面目，别被她给骗了！”
　　苏沉香太单纯，林雅担心她心软受骗。
　　好在受骗的不是苏沉香，而是个叛徒。
　　苏沉香就哼哼了两声，跟林雅保证自己没觉得王安妮多可怜。她就是觉得这王安妮遇到了事故，时间点有点奇怪。
　　叛徒才被扣押，她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故。
　　许飞从不参合八卦。
　　他就垂头喝自己手边的咖啡。
　　陈天北若有所思地思考着。
　　“对了，等到了下学期，老师得问文理科的事了。你们准备读文还是读理科？”许飞觉得还是学校的事更让人轻松。
　　虽然学习很累，可比起去工作，比起那些生活上的疲惫，无忧无虑一心学习的生活就算是简单的了。
　　他轻快地问起，王立恒把自己的头认真地垂了垂，苏沉香就说道，“学理科。”当然，她也很喜欢文科。
　　那些历史，上下几千年的漫长精彩的历史，让苏沉香这样从古宅里长大，没有来历的厉鬼觉得很了不起，也心生向往。
　　那种厚重的历史的沉淀与底蕴，是厉鬼从没有拥有，也觉得格外重要的。
　　不过高中历史这样的学科，她尚且能自学，苏沉香觉得对理科还是热情更多一点。她这么快就选择了理科，陈天北冷眼看了她一眼，冷淡地说道，“理科。”
　　“还没想好。”林雅更冷淡地说道。
　　她的各科成绩也就都是平均线上下波动，读什么也都是那么回事儿。
　　不过苏沉香读理科的话……
　　“我也想读理科。如果高二重新分班，没准咱们还能当同班同学。”许飞对苏沉香阳光灿烂地说道。
　　这样高高大大的爽朗的大男生，让人心生好感。
　　苏沉香却只紧张身边脸色阴郁的陈天北。
　　“还得重新分班啊？那陈天北，你，你可一定还得跟我同班。”如果食堂不在自己的身边，那还能好好学习么？
　　苏沉香偷偷扯着陈天北的袖子，看他不耐烦地侧头看着自己，就急忙地说道，“除了我，你可不能再跟别人当同桌了。”
　　当知道会分班，知道可能会失去他，破孩子终于知道珍惜了。
　　陈天北解气地看着坐立不安的破孩子。
　　从前，都是她折磨他。
　　现在，他不折磨她几天，让她担心担心，他就……
　　“我不会和你分开。”说出这句话，陈天北恨不能自己给自己一拳头。
　　明明让她忐忑几天再说。
　　怎么他的心就管不住他的嘴！
　　陈少内心震怒。
　　可这句话以后，小姑娘露出了明亮惊喜的笑容。
　　“好！那我以后也一定不和你分开！”她脸上的笑容照亮了他的眼睛。
　　那一刻，陈天北看着这灿烂又好看的笑容又觉得……还是看见她高兴的时候更愉悦一些。
　　他狭长俊秀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看见这破孩子得到了保证，讨好地捧甜点给他，他推了推，侧头对许飞问道，“这王安妮是寰宇娱乐的艺人。你对寰宇娱乐有什么了解？”
　　他和苏沉香的互动让许飞发了一会儿呆，听到这句话，他回神考虑了一下才说道，“我之前跟你说过，寰宇娱乐的艺人的资源都不错，不过有压榨艺人的嫌疑。而且……”
　　他犹豫了很久，觉得这话怪怪的，对陈天北小声说道，“而且寰宇娱乐最近经常爆出粉丝和艺人暗中往来的事。我觉得这家公司管理有问题。”
　　他帅气的脸顿时红了。
　　“粉丝？”陈天北挑眉。
　　正常的娱乐公司管束艺人非常严格，是绝对不允许这种私下联络交往的。
　　“……好像隐约听到一些风声说，有粉丝去私下和艺人见面，之后失联了的。”许飞说起粉丝就坐立不安。
　　他就跟陈天北说道，“也有人说失踪的不是粉丝，而是娱乐公司的工作人员。不过都是谣传。如果真的有人失踪，家人不可能没有报警，早就闹大了。对不对？”
　　他是真的不习惯说别人的坏话，说完这些话，又急忙说道，“我是从来不和粉丝私下联系的。”
　　“又没有人说你干过这事。”林雅就哼了一声。
　　老板家的千金开了口，许飞顿时更不敢说话了。
　　“不过你想多打听寰宇娱乐？那我回家问我爸。”林雅刚和苏沉香说完这件事，苏沉香就接到了蒋师兄的电话。
　　电话里，蒋师兄是顿了顿，才对苏沉香轻声问道，“小香，你现在方不方便？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一向不是爱麻烦人的性格，会给苏沉香打电话，那应该是很为难了。
　　苏沉香顿时答应，和在电话里没说什么的蒋师兄约定他过来接她，这才最后又啃了一个提拉米苏，心满意足地等着蒋师兄。
　　“怎么了？”陈天北问道。
　　“应该是什么业务。不过蒋师兄没说。”苏沉香说道。
　　“这么着急，恐怕不是小事。”陈天北喃喃自语，不过却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似乎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林雅也没有耍大小姐脾气，反而对苏沉香关心地问道，“要不要我让司机送你？”
　　林家之前闹鬼的风声在过了一个年以后就慢慢地散去了。
　　林总花了大价钱，现在重新拥有了司机，顿时日子就舒服多了。
　　苏沉香幽怨地看着现在也不肯让小白辞职的林大小姐，摇头说道，“不用。别扫了你们的兴，你们继续啊。”
　　可没有苏沉香，谁还跟对方坐在一起喝咖啡。
　　等苏沉香和陈天北上了蒋师兄的车，林雅和李嫣同时对对方哼了一声，各自走了。
　　至于男生，王立恒追着李嫣走了，许飞最怕闹绯闻，把自己包得连眼睛都露不出来，偷偷摸摸地也走了。
　　苏沉香不知道自己一走，咖啡厅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正在对脸色有些难看的蒋师兄好奇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怎么电话里不跟我说呢？”
　　“如果不是这件事我力有未逮，我是真不想找你。去了你就知道了。”蒋师兄看了一眼天真单纯，十几岁的小姑娘，叹了一口气。
　　他一路沉默，直接把车子开进了一个很高档的小区。
　　等他带着苏沉香进了一户很奢华，应该条件很好的家庭，苏沉香精神一振，不由看向大大的客厅的一端，一个正坐在沙发上脸色慈爱垂头，恍恍惚惚地看着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的很漂亮年轻的女孩子。
　　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
　　笑容温温柔柔，很娴静美丽。
　　可眼神却很恍惚，像是在做梦一样，一直在跟自己的肚子说话。
　　蒋师兄身边，一双穿着体面的夫妻红着眼睛，担忧又惊恐地看着他们的女儿。
　　“这是……”苏沉香突然压低了声音，盯紧了这个女孩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低声说道，“她肚子里有只鬼啊。”


第144章 
　　话音刚落，那双夫妻就倒吸了一口凉气，露出惊恐的表情。
　　蒋师兄诧异地看着苏沉香。
　　他还什么都没说，可苏沉香却已经都看出来了。
　　“你看出来了？确实有只鬼藏在她的肚子里。可她不让我碰。”蒋师兄说这话的时候也很尴尬，推了推眼镜对苏沉香轻声说道，“而且这鬼连着她的血肉，我不敢轻易动手，不然可能会伤到她的身体。”
　　他今天接了工作，说是有人来白云观求助说自家孩子撞鬼。明明没有在谈恋爱，却偏偏说是有了心爱的人的孩子。
　　这种问题，八成是被鬼给迷了。
　　蒋师兄一开始没有特别在意，直接就过来驱鬼。
　　过来了蒋师兄就发现不对劲了。
　　一般被鬼迷惑的活人，只是被厉鬼在精神上施加了障眼法，迷惑了心窍。
　　可这个女孩子竟然真的在身体里出现了一只厉鬼。
　　而且盘桓在她的肚子里，像是真正地怀孕了一样。
　　蒋师兄就知道这件事很棘手。
　　厉鬼藏在活人的血肉里，一旦驱鬼有什么失误，那厉鬼对活人造成的伤害就格外厉害。更何况，他虽然从白云观的典籍里知道会有这种将厉鬼种入活人的身体，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见苏沉香兴趣盎然地看着那个女孩子，他匆匆地在苏沉香的耳边说道。“这恐怕是鬼胎！想要拿出来很难，可如果让这鬼胎留在她的身体里，过不了几天，那厉鬼就能撕破她的肚子，自己爬出来，照样没命。”
　　如果他能生魂离体，或许还能以生魂的姿态把女孩子体内的厉鬼给隔着血肉皮肤抓出来。
　　可他现在生魂还没有养好，想要生魂离体就很困难。
　　总不能给这女孩开膛破肚吧？
　　因为这样，蒋师兄顿时觉得这做师兄的天天得靠着师妹怪不好意思的。
　　苏沉香却大力夸奖了他。
　　“师兄做的对！遇到麻烦事，就应该找我帮忙！”她紧紧地盯着女孩子的肚子免得让厉鬼跑了，还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咱们是师兄妹，难道还要跟我客气啊？而且，我得谢谢师兄，这都是我……家小白的饭啊！”
　　她不觉得自己辛苦，吃饭的事从不叫辛苦。
　　看见蒋师兄清秀的脸微微发红，她忙开解他说道，“术业有专攻，我擅长驱鬼，师兄不是也有擅长的么。以后遇到麻烦事，我还得跟师兄求助呢。”
　　他们一边压低声音窃窃私语，一旁的夫妻俩已经哭着把最近发生的事说给他们听。
　　“之前正月十五她出去逛夜市。回来得特别晚。我们就担心问她怎么这么晚回家，她说是去和男朋友在一起。我们还好奇，之前没听说她有男朋友了。她从小就乖，有了男朋友一向都提前告诉我们，可这一次太仓促。不过我们也没在意，缘分到了么，也用不着非要孩子说得那么清楚。”
　　女孩子人到中间还很优雅美丽的母亲拿手帕擦了擦眼角，跟苏沉香说当初的情况。
　　她希望能给这个被特意找来，应该是很厉害的小天师说清楚情况，好能有一些帮助，哽咽地说道，“可她之后就很奇怪了。这两天在家里休假，她大清早上早早就在厨房做饭，说是男朋友快起来了，要给他做饭。碗筷摆在餐桌上，永远多一副。她还学会了时不时跟空气说话……还会去给空气开门，像是送人出门和接人回来。”
　　说起女孩子的诡异，女人战战兢兢地说道，“昨天，她非说自己怀孕了，说自己要当母亲了。就一晚上的功夫，肚子一下子就鼓了起来。而且，还不许我们碰她的肚子。”
　　这两天的遭遇，让他们夫妻看起来惊恐莫名，时不时四处看，像是觉得房间里还有看不见却存在着的别人。
　　他们声音更加微弱，像是真的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注视他们的恐惧感，让她们什么都不敢说。
　　“今天，我们是借口得去上班，才有机会去白云观请了大师回来。”女人不安地哭诉。
　　苏沉香对这些铺垫没有兴趣。
　　她听了一耳朵，闻了闻，意味深长地看了这对体面的父母几眼，不动声色地偏开目光，慢吞吞地说道，“是有厉鬼残留的味儿。”
　　“那……”
　　“不过现在不在家。大概‘上班’去了吧。”苏沉香笑眯眯地说道。
　　不是说女孩子会给看不见的人开门，送人出门和接人回来么。
　　那这个时间，大概人家厉鬼也有事要忙吧。
　　事业心还挺强的。
　　她拦住蒋师兄，一个人慢吞吞地走进客厅，踱步到了那个一直恍恍惚惚，似乎没有听到看到还有人在客厅讲述自己事情的女孩子的身边。
　　慢吞吞地坐下来，她探头看了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屁个怀孕，就是肚子胀气了好么？
　　当然，是有只厉鬼躲在她的肚子里，不过也不是怀孕，只是从皮下撑起了她的肚子。
　　苏沉香鄙夷了一下废物厉鬼……伪装让活人怀孕这不是自欺欺鬼么！不过她感受着那只隐藏在女孩子的肚子里，贪婪地吸取着女孩子的血肉的厉鬼，眯起了眼睛。
　　这厉鬼是被直接放进了女孩子的肚子，附着在她的血肉上。
　　不过女孩子应该没有受到厉鬼其他的，更无耻的侵害。
　　这么一想，那厉鬼更废物了。
　　“你这孩子挺有意思。你很喜欢它吧？”苏沉香把这肚子里的小鬼给看透了，侧头对女孩子说道。
　　她的语气怪怪的，不过她年纪小，而且还很友好，甚至还在认同她的孩子，女孩子愣了愣，美丽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看着苏沉香雪白的侧脸，她高兴地说道，“谢谢你的夸奖。”
　　她似乎真的被鬼迷住失去理智的样子。
　　苏沉香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
　　入手的，是一片冰冷。
　　因为这是活人被吸取这血肉，虽然察觉出这家人有点问题，不过既然找她上门，她也不准备客气。
　　所谓普通天师，不可能隔着活人的肚子扯出一只厉鬼。可这工作在苏沉香的眼里完全不算事。
　　她附着在女孩子肚子上的雪白的手心下，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只细细的，模糊的小黑爪。
　　这小爪遮遮掩掩，被她的手遮挡住，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直接陷入到女孩子的皮肤，一路向下探去，用力地抓住了一团冰冷充满恶意的阴气，握紧，切断了它和活人的血肉的全部的联系，一把就把这阴气熟练地薅了出来。
　　……熟练……
　　苏沉香突然愣了愣，看着自己雪白的手里，那一条阴冷却被自己控制住，一动不动的形状扭曲的蛇形鬼影。
　　她陷入了呆滞，又有点恍惚。
　　她觉得……自己的动作很熟练，像是曾经对什么人这样做过。
　　为什么会本能地知道，自己可以隔着一个女人的肚子，抓出她身上的厉鬼，而且还熟练地知道，要切断她身上所有和厉鬼的联系。
　　似乎，她曾经做过和这差不多的事。
　　“怎么了？”苏沉香驱鬼一向干净利落。
　　这种抓着厉鬼却突然僵硬了，陷入恍惚的样子，是第一次。
　　陈天北顿时脸色变了，快步走到苏沉香的身边紧张地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如果不行，那就算了，别伤到你！”
　　他担心苏沉香在和这厉鬼的对峙中处于下风。
　　苏沉香被摇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把那种熟悉感撇在脑后。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事儿太简单了。”苏沉香一边不耐烦地把手盖在突然捂住肚子惊叫起来的女孩子的眼睛上，掌心一抹黑气掠过她的眼睛。
　　看见属于她的鬼气融入这女孩的额头，女孩跌倒在沙发里昏迷了过去，苏沉香掐着手里的蛇形厉鬼看了看。
　　她撇了一下嘴角，一把掌抽下去……抽出巴掌大小的一片牛肉干。
　　麻辣味的。
　　还行。
　　厉鬼难得忍住没先啃一口，眉开眼笑地把牛肉干收在棉服口袋里，这才对哭着扑过来的那夫妻俩说道，“她身上的鬼被抓出来了，好好养一养，多晒太阳……别担心，她怀孕是假的，没有被鬼侵害，对她身体的机能也没有影响。”
　　她一本正经地说完天师应该对普通受害者家人说的话，这才站起来，在这大房子里来来回回地走了走，把阴气都给收拾干净。
　　等她出来，就看了看肚子已经平坦下来的女孩子，还有连连感激自己的这对父母。
　　“你隔着肚子，也能驱鬼么？”蒋师兄没见苏沉香生魂离体。
　　那是怎么隔着肚子抓住躲在血肉里的厉鬼的？
　　“天赋异禀，这没办法。”苏沉香摊开手说道。
　　会觉得熟悉，觉得她似乎曾经也帮人这样清除过身体里的厉鬼，大概就是因为天赋过人，无师自通吧。
　　蒋师兄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天师这一行，最看重的就是天赋。你大概是天生的天师吧。”蒋师兄这话没有半点嫉妒，而是有感而发。
　　苏沉香能力强悍，他是羡慕的，又是为苏沉香感到高兴的。
　　倒是陈天北，听到“天生的天师”，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那可不！我从小就特别有天赋，哎呀，所有的厉鬼都不是我的对手。”苏沉香得到表扬，更把之前那种奇怪的，却想不起来怎么回事的熟悉感丢开了。
　　她仰着小脑袋得意洋洋，却依旧没说要告辞……那女孩不是说她还有个“对象”呢么。
　　来都来了，不跟“孩子他爸”见个面，抽一巴掌看看能不能吃，那也太遗憾了。
　　自家人就得整整齐齐。
　　苏沉香决定耐心一点，等等看。
　　好在没等多久，她突然在那两个送了孩子去卧室休息，回来之后感激的话滔滔不绝的夫妻的感恩戴德里，看向门口。
　　“你们听，是不是门铃响了？”
　　安静得连敲门声都没有的客厅里，她看见夫妻俩惊恐看向自己。


第145章 
　　女孩子细细软软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话没问题。
　　可现实却让人惊悚。
　　明明安静到极点的客厅里，似乎在她说出这句话以后，真的传来了一声声的门铃的响声。
　　那对夫妻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互相抱成一团。
　　“大，大师？”
　　“既然回来了，那就去开门啊。”苏沉香笑眯眯地看着这对夫妻那害怕的样子，心里觉得更有意思了。
　　看在这对夫妻娱乐了自己，她没催促，起身，脚步轻快地往大门口走。
　　她的身后，陈天北沉着脸跟着她，走到她的身边，让她站在自己身后一些，主动打开了紧闭的防盗门。
　　当防盗门被打开，陈天北只觉得一股子冰冷的凉气从门外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门口，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站在那里。
　　也似乎是发现大概门的并不是这家人，这影子还愣了一下，想要跨进门的时候，一只雪白的小爪子从陈天北的身后伸出来，轻轻地抓住了影子的手腕。
　　影子个儿太高，还是抓手腕比较方便。
　　当她的手扣住影子的手腕，往屋子里扯进来，热情地说道。“上班回来啦？真是好辛苦！奶粉钱赚到了么？别偷懒哈。不过愿意出门养家的鬼，你可真难得。最……”
　　她弯起眼睛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这鬼。
　　还知道出门去害人，上班下班的，回来了还知道摁门铃。
　　这么礼貌又好吃的鬼，苏沉香觉得也不多见了。
　　陈天北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过他却眯起眼睛下意识地看了苏沉香一眼。
　　苏沉香今天说话的时候，似乎总是有所保留。
　　甚至……她怎么不当场尝一尝抽出来的牛肉干了？
　　“这样的鬼，最适合挨抽了。”苏沉香跳起来一巴掌抽过去。
　　那在门口被她拉拉扯扯的鬼影，翻滚了一下，落在地上。
　　大片的牛肉干。
　　四片。
　　也还行。
　　苏沉香哼哼了一声，摆出一副马马虎虎的模样，俯身把牛肉干收好，这才转身回到了客厅。
　　客厅里，蒋师兄这些年见鬼见的比见人都多，司空见惯，平静而温和地安慰着这对慌张到极点的夫妻。
　　苏沉香对活人也不是很热情，坐在蒋师兄的身边发呆。
　　她一贯不是这样的做法……蒋师兄疑惑地看了一眼竟然没抓着肉干啃一口，理清整个事件前因后果的小师妹。
　　不过他从不会对苏沉香指手画脚。
　　苏沉香不那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他也不会使唤她。
　　相反，他还摸了摸苏沉香的小脑袋轻声说道，“如果累了，就靠着师兄歇一会。等回去了，师兄带你去吃饭，好好补补……”
　　他目光清润温和，对苏沉香很用心。
　　看见苏沉香真的靠在他的手臂上昏昏欲睡，像是累坏了，他就对一直都在对他说感激的话，诚惶诚恐的夫妻俩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起身告辞说道，“厉鬼已经被打散了，好好养一养。然后记得最近多晒太阳。”
　　他是个很清秀好看的年轻人，沉稳，让人心里生出信任。
　　这对夫妻战战兢兢，脸色虽然在他的安抚里好看多了，可还是不安地问道，“会不会还有其他的鬼找上门？”
　　“应该不会。”蒋师兄沉吟片刻，对他们说道，“如果真的还担心的话，可以去白云观购买驱鬼符。”不过，如果只是普通人，是不会再有后顾之后的。
　　对于这种拿活人的血肉直接养鬼的做法，蒋师兄觉得残忍极了……这养鬼简直就是拿普通人的生命去养，而且还养在活人的身体内部，一般的天师没准都看不出来里面的问题。
　　哪怕看出来，只要没办法隔空取鬼的，都得对这种事件束手无策。
　　他微微皱眉，心里担忧，觉得这做派真的跟心狠手辣的鬼门更像了。
　　倒是看见苏沉香有气无力，蔫蔫儿地跟着自己不爱说话，想想她刚刚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抓鬼，或许还会伤到她自己，蒋师兄又心疼又后悔。
　　他就飞快地跟这对夫妻结清了这次的账单，告辞离开。
　　他们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后面的夫妻俩急忙跑过来，更加不安地问道，“蒋大师，如果，如果以后还有问题，能不能直接找到你？您给我们留个电话吧！”
　　蒋师兄觉得这样可以，留了电话给他们。
　　等他们离开这户客户，坐在了车子里，蒋师兄脸色格外凝重。
　　“小香，这次驱鬼对你的身体有没有影响？”
　　如果为了给他帮忙让苏沉香受到伤害，那他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没影响，我挺好的。这回的工作，就先叫鬼胎吧。”苏沉香坐上车才掏出牛肉干，啃了一口，口感一流。
　　她抬头，看向高高的奢华的建筑。
　　明明那户人家在很高的楼层，坐在地面的车子里往上看，除了一个小小的窗户看不到其他的什么，可苏沉香就是能够感觉到，从那个房间的窗户里，正有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们的车子。
　　她不感兴趣地擦了擦嘴角，捏着牛肉干，感受着这牛肉干里厉鬼的信息，含含糊糊地说道，“鬼胎是有鬼胎的，他们已经干过这坏事了。不过这一家……”她漫不经心地说道，“鬼味儿特别重。”
　　“什么意思？他们家还有鬼？”蒋师兄的脸色顿时变了。
　　“鬼是没有鬼了。”苏沉香从不留下任何一只厉鬼，哼哼着说道，“不过不想当人的倒是有几个。”她吧唧着嘴里好吃的牛肉干，慢吞吞地说道，“鬼门养鬼的新办法。以前不是让鬼趴在活人的身体上，这不是让天师很容易看出来么。这次他们学隐蔽了。厉鬼养在活人的身体里，一般的天师也看不见啊。”
　　不过更让她进了这家门就觉得不对劲的，不是厉鬼。
　　而是这一家人的身上还有更阴冷的鬼气侵蚀的味道。
　　就像是……明明是活人，可身体里却已经在腐烂的味道。
　　像是……
　　“之前那个寰宇娱乐的经纪人，我不是跟你说过，他身上的味儿不对。这家人的身上其实就有点那种感觉。恐怕是跟厉鬼和阴气有过长时间接触，才会身上的阴气侵染了血肉。不过如果真的跟厉鬼长时间在一块儿，那还怕什么厉鬼。”
　　苏沉香就跟蒋师兄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怀疑这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突然请我们上门，怕不是想要近距离观察一下咱们。”
　　她觉得这是鬼门的一次想要观察她，了解她的小勾当。
　　不过当场她没说，顺手迷了那女孩的眼，影响了她的记忆，没让这一家人看出任何破绽，下了楼才跟蒋师兄问问，到底怎么收拾这群家伙。
　　因为这一家人的身上只有阴冷的气息，本身不是厉鬼，周围也没有其他厉鬼聚集证明他们养鬼，更没有证据表明他们害过人，想抓也不好抓啊。
　　她眨着眼睛看着脸色凝重的蒋师兄。
　　更何况，这小区里这么多人，这家人如果真的是鬼门，一旦揭穿非要鱼死网破，连累了普通人怎么办？
　　就和之前阴婚养鬼的老太太似的。
　　总得把周围住户都散开了，才敢对这样穷凶极恶的歹徒下手。
　　骤然翻脸，可能会造成不能挽回的遗憾。
　　蒋师兄没有怀疑苏沉香信口开河。
　　他思考了一会儿，当机立断地说道，“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目的。我先给观主打个电话。”他把车子开出了这个小区，这才开始给观主打电话。
　　观主听了以后，一边让门人去调查这奇怪的一家人，一边让蒋师兄最近都好好留意这家人的附近，免得附近有人会受到伤害。
　　顺便也看看这家人到底接下来想干什么，对白云观到底有什么目的。
　　观主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苏沉香当然全都听着。
　　她啃着牛肉干，不去理会这一家人，只想回头好好找一找会不会还有其他的无辜的人，被人给“鬼胎”了。
　　不过她啃着牛肉干，陈天北侧头看了她一眼。
　　“你今天在犹豫什么？”
　　苏沉香抓出那只女孩身体里的厉鬼后愣住了，陈天北心里格外担心。
　　苏沉香能吃，他亚历山大。
　　可当苏沉香有一天，对吃的先犹豫了一下，陈天北觉得更担心了。
　　不会是胃口不好吧？
　　还是……
　　“你生病了？”
　　厉鬼不爱吃饭，那肯定病得不轻。
　　苏沉香雪白的小脸微微抽搐了一下，看着真心实意在担心自己生病了，没有胃口的她北哥。
　　“没有生病。就是觉得有点奇怪的熟悉感，像是以前也从什么人的肚子里抓出过厉鬼。我就说我天赋异禀。”
　　苏沉香的话让陈天北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却还是叮嘱她说道，“别饿着自己。”
　　他这叮嘱让厉鬼心里可感动了，那恨不能抱住自家食堂的金大腿嗷嗷地感动。
　　更何况，担心苏沉香身体不舒服，陈天北还特意给她开了食堂，竟然抽出一大口袋的血红厉鬼小米……这几天在家里，苏强都给自家姑娘给熬成小米粥，养胃，养身体了。
　　苏沉香吃得红光满面。
　　等开学前返校的那一天，她的脸色格外红润。
　　小脸透着红，别提开学多精神，多开心了。
　　可这样的好心情，当结束返校，顺便把放了一个假期的教室好好清洁了一遍，她辛苦了一天准备回家吃顿好的，却在当看到门口徘徊的一个脸色憔悴却格外漂亮的中年女人后，碎了。
　　苏沉香眯起眼睛，看着等在门口的寒风里，瑟瑟发抖，可看见自己却眼睛一亮，踩着高跟鞋眼眶通红地走过来的女人。
　　“小香，你这段时间过得还好么？妈妈好想你！”好久不见人影的徐丽，在看见苏沉香以后，拼命在脸上挤出了慈爱的笑容。
　　她期待又慈爱地看着苏沉香。
　　就像是真正的一位深爱女儿的母亲。
　　苏沉香愣了一下，感受到真真的母爱，深受感动。
　　面对她慈祥的母亲，厉鬼垂头，感动又愉快地拨打热线电话。
　　110。


第146章 
　　苏沉香很快就打完了电话。
　　反正等人的时候也没事干，她就兴致勃勃地看着穿了一件非常好看的外套，依旧很漂亮的徐丽。
　　徐丽无疑是很好看的女人。
　　如果长得不好看，她也不可能在中年的年纪，就靠着仅仅所谓的“对孩子好”就嫁入豪门。
　　不过看着徐丽那张期待的，仿佛曾经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充满了迫切还有不安的眼神，苏沉香没有多余的感受和动作。
　　……要不然还想怎么地？
　　在校门口跟回头是岸的老母亲抱头痛哭，原谅彼此啊？
　　厉鬼觉得这有点不太能够。
　　“怎么是你。”林雅跟苏沉香一起出来，看见徐丽，眼里露出几分不快。
　　她微微抬了抬下颚，站在苏沉香的身边，看着徐丽不客气地说道，“你竟然还敢出现，胆子可真够大的。脸皮也一样厚。”
　　不提徐丽想害死她和她爸。
　　就说当初徐丽站在安嘉嘉这一边对苏沉香造成的那些舆论还有心灵上的伤害，林雅作为苏沉香的朋友，当然会觉得格外厌恶。
　　而且，林雅怀疑徐丽脑子有问题。
　　苏沉香都报警了，徐丽竟然还没逃跑。
　　她打从徐丽认识她开始，就是一个傲慢的，眼睛朝天看不起人的千金大小姐。
　　可现在，却愿意维护苏沉香这么一个拖油瓶，而且，明显是在替苏沉香抱不平。
　　徐丽好久都没有出过门了，这阵子东躲西藏吃了很多苦。
　　当她好不容易能够回到这个城市，当看到苏沉香竟然莫名其妙地得到林雅的友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沉香。
　　当初，林雅讨厌苏沉香讨厌得正眼都不看她。
　　为什么才半年多，林雅的态度就变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雅，我……”
　　“谁让你这么叫的！你以为你是谁！你个毒妇！”林雅训斥说道。
　　“别和她叽叽歪歪了。”苏沉香一开始就觉得徐丽出现得有点古怪。
　　不过古怪什么的没什么要紧，更重要的是……徐丽出现了，这不就正好抓起来好好审审啊！
　　当初林家闹鬼闹得那么厉害，差点团灭，不都是因为说有人想要徐丽和林总复婚么。
　　既然现在徐丽自投罗网，报了警都不跑，这么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大孝子就不怀好意地跟林雅小声说道，“她这么能说，让她和警察叔叔们说去呗。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别把她放跑了。抓坏人啦！”
　　林雅：……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一脸坏笑的苏沉香。
　　徐丽要跟她母女情深。
　　这破孩子一转头就是一句“别让她跑了”。
　　不过林雅的嘴角却莫名其妙地勾起来。
　　“你说的对。我和我爸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这回饶不了她！”想想那惊心动魄的夜晚，再想想因为这破事儿，林家的佣人和司机全都跑了，差点让林大小姐没有人照顾，林雅黑着脸拦住徐丽的退路。
　　徐丽本来以为苏沉香过了这么久，气儿也该消了，会和自己和解……母女有什么隔夜仇？
　　她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正是因为笃定苏沉香是自己的女儿，哪怕，哪怕她内心充满了对她的畏惧和对林家的心虚，可她还是回来了。
　　“我没有，小雅，你不要听别人胡说。我都是被冤枉的！陶总的话你都不能信。”她惹不起林家。
　　要不是因为苏沉香，她一辈子都不敢再出现在林家面前。
　　“我们说送你去局子的原因了么？你怎么知道陶总这个人？”看见徐丽哑口无言，苏沉香不准备站在返校的校门口让人看自家的恩怨情仇。
　　而且，徐丽出现的太奇怪了，这女人，曾经已经非常害怕她，不敢来招惹她，身上还背着林家这么大的事。
　　可一转眼，她像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心想要跟她重修旧好的样子。
　　她看了徐丽一会儿。
　　明明她是笑着，嘴里说着思念她的话，可她的眼睛却不怎么敢对上她的眼睛。
　　心虚。
　　害怕。
　　却不得不出现。
　　怎么这么熟悉的感觉呢？
　　这不就是陈家老爷子对陈天北的拉拢的那一套么。
　　苏沉香再想想鬼门在陶总那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和陈天北躲在一旁小声咬耳朵说道，“陈家拿财产拉拢你，到我了就换成母爱啦？也行，正好发愁没机会混进鬼门。”
　　大概鬼门的人觉得她是个缺爱，非常渴望母爱，却深深地被母亲伤害因此因爱生恨，其实骨子里还是想要母亲回头爱自己的小可怜……这是当初的苏沉香的人设来着。
　　被抛弃十几年，不还是哭着喊着要和母亲一起生活，还丢下了养育她的父亲么。
　　其实鬼门的人没想错。
　　曾经的那个迫切想要和徐丽生活在一起的女孩子，的确内心是渴望母爱的。
　　一旦徐丽道歉，回头，愿意回到她的身边，那曾经无数的伤害也都会被她遗忘，她会高高兴兴地回到她的身边，为母亲当牛做马……鬼门想得挺美。
　　如果是曾经的那个想要留在母亲身边的苏沉香，那他们的目的就能达成了。
　　不过可惜得很，苏沉香换芯儿了。
　　她不觉得惊喜，但也不觉得恼火。
　　活人的那些激烈的情绪，本来就不适合冷淡的厉鬼。
　　她只是在满意。
　　正想去鬼门多吃点好吃的，鬼门自己就送上门。
　　而且……她希望鬼门对她的“亲情测验”到徐丽为止，不要去打搅她的老爸。
　　思考了一下，陈沉香决定“原谅”徐丽。
　　演呗。
　　等鬼门的厉鬼都吃光，她马上就翻脸……
　　到了那个时候，徐丽的下场她可管不着。
　　当初她对曾经的苏沉香做过的那些事，总得补偿回来。
　　心里憋着坏主意，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更奇怪了。
　　不过立刻原谅徐丽是不可能原谅的，她的脸上依旧带着讽刺的笑容，在徐丽拼命急着跟林雅解释的态度里鄙夷地说道，“别跟她废话了！她勾结坏人暗算林家，当初为了安嘉嘉还跑到我的面前说那么恶心的话。”
　　小姑娘的眼眶红了，大大的泪花凝固在眼角，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显然被伤得透透的了。
　　陈天北面无表情，看着破孩子硬演。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想家和万事兴！小香，你是我的女儿，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怎么舍得让你遭罪。嘉嘉这小没良心的……”
　　徐丽和安嘉嘉失踪这段时间里，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反正她一提到安嘉嘉的时候不由露出几分愤恨，含着眼泪对苏沉香匆忙地说道，“我那时候就想，嘉嘉不是我生的，是外人。有了冲突，我只能委屈你啊！”
　　“那给你当女儿也怪倒霉的。”苏沉香阴阳怪气地说道。
　　好家伙。
　　不是她生的，因为是外人不能怠慢，所以往死里宠。
　　是她生的，就可以随便委屈。
　　这解释当别人都是傻子啊。
　　她安静地闻到徐丽身上那隐隐的阴冷的味道，哼了一声，没有再理睬她，目送徐丽被飞快赶来的张师兄给带走了。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徐丽就是害林家的幕后黑手，陶总的那几句证词也没有办法给她定罪，可白云观还是希望能从徐丽的嘴里得到一些鬼门的信息。
　　她马上消失，苏沉香也不在意。
　　不过白云观没有办法扣押徐丽这样没有任何罪名证据的普通人太久。
　　她只是叮嘱苏强，以后看见徐丽，离她远点儿。
　　“徐丽回来了。”苏强愣了愣，喃喃地说道。
　　苏沉香现在都会把自己一些事情跟她爸爸交流，思考了一下努力不把鬼门关注她的事说得那么惊心动魄。
　　她对苏强简短解释说道，“我之前招惹了鬼门好几次，他们挺重视我。”
　　看见苏强紧张地看着自己，苏沉香一笑，露出小门牙对苏强乖巧地说道，“你别担心我，他们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厉鬼从不畏惧活人。
　　就鬼门那几个邪魔外道从没有被她放在眼里。
　　她更在意的，反而是自己的亲人。
　　小姑娘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无忧无虑这么多年，她竟然还有了牵挂。
　　牵挂竟然还都是一些活人……这似乎丢了她的鬼格来着。
　　“他们没有办法伤害我，我就是担心他们伤害你们。所以既然徐丽回来了，我就准备将计就计，混到他们中间看看他们想干什么。而且……他们想要开启鬼城，这不行。我得帮大家把鬼城镇压下去。”
　　她目标明确地对苏强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道，“不仅我能吃饱，而且，也不会让鬼城祸害人的。”世界这么美好，还是继续美好下去吧。
　　“只要我重新接近徐丽，鬼门的人就不会再冲你们下手。要祸害，就祸害徐丽一个人呗。”她声音轻快，苏强怔怔地看着说起镇压鬼城时眉飞色舞的小姑娘。
　　他好半天才喃喃地说道，“可爸爸担心你。我知道了。”他对苏沉香努力地笑着说道，“爸爸都听小香的，小香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不给你拖后腿。”
　　他无法帮助自己的孩子。
　　能做的最大的贡献，就是不要成为她的负担。
　　做父亲的，成为了孩子的软肋。
　　既然这样，他就夹着尾巴做人，不给孩子添麻烦，让孩子担心自己。
　　这是他唯一能为孩子做的事情了。
　　“不过你说徐丽回来了，还想认回你，是么？”苏强突然轻声说道。
　　“是啊。不过我看她像是很怕我似的……这女人，当初就吓唬了她一下，就把她给吓破了胆。”苏沉香撇嘴说道。
　　苏强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抹奇异的神色。
　　“她怕你。她当然会怕你。”他起身，端了吃过饭后的餐盘去清洗，清洗着，清洗着，突然在哗哗的水流声里低声说道，“做过亏心事，她当然害怕。”


第147章 
　　等把事情和苏强说了，苏沉香就对徐丽撇开手不管了。
　　鬼门想要靠着徐丽拉自己下水。
　　厉鬼想要混进鬼门吃点好吃的。
　　都是互相利用而已。
　　她也不着急。
　　反正身边还有陈天北给她做饭。
　　就算着急，也应该是鬼门比较着急。
　　所以，对徐丽被关几天什么，被带去哪儿审问，会不会遭到林总的报复，苏沉香压根不关心，反而更在意开学。
　　等到了正式开学，要真正地上课，厉鬼鬼头鬼脑地团团打探了一下，好家伙，各位学霸是真的没有在假期加过年里放松自己，那课程准备得特别充分。
　　学霸们的竞争力这么激烈，谁还记得鬼门啊！
　　苏沉香整天忙着好好上学，暂时把一些驱鬼的业务都放下了，仗着过年时从村子里得到的存货，还有陈天北的食堂，她就开始认真地专心学习。
　　刚刚开学的时候，本以为大家都很懒散，毕竟放了一个假期，可能还没调整过来，谁知道一上课，各科当场就是各种小考测验。
　　苏沉香，苏沉香考得还不错。
　　而且，经历过考试，那点寒假的懒散全都不见了。
　　她考得还不错，还把心全都专注回了学校，感受到了熟悉的学习竞争氛围，还觉得挺好的。
　　王立恒被小考给逼得欲生欲死。
　　他假期的时候努力了。
　　可架不住其他的同学比他还要努力。
　　因此，当捏着考卷可怜兮兮地看着苏沉香，苏沉香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大概杀马特少年高中期间是真的不能重新回归杀马特了。
　　“许老师想让你当数学课代表？”有一天苏沉香被许老师叫去了办公室，回来以后，陈天北就知道了，因为苏沉香的数学成绩非常好，老师有心想要她当数学课代表。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课代表，那也把厉鬼给得意坏了……她还没当过班干部呢！
　　她也是干部身份了！
　　小姑娘的尾巴恨不能翘到天上去，得意洋洋，美滋滋的。
　　陈天北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当了个课代表就美得不行的破孩子，嘴角抽搐地问道，“就当个课代表就把你高兴成这样？”
　　“你不懂。这是老师对我的信任。而且，许老师说，觉得我是一个对学习很负责的好学生！”不是得到老师的信任，怎么可能当课代表呢？
　　苏沉香美坏了，叉会腰先……她就压低了声音眉飞色舞地说道，“这都是老师对我的肯定，我觉得特别高兴。”
　　课代表或许不算什么。
　　可这是老师的信任。
　　苏沉香想要当好学生，当然会觉得当班干部，受到老师的认可美滋滋的。
　　“也就是平时收个作业，帮老师拿拿考卷，给老师传个话。”陈天北跟苏沉香完全不一样。
　　苏沉香非常积极地融入这个世界。
　　陈天北却不是一个愿意和人来往那么多的性格。
　　就算他已经不再担心自己的体质会伤害别人，可他还是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状态。
　　“那怎么啦，那也是为老师减轻负担，是帮老师的忙。”苏沉香认定她北哥是在羡慕嫉妒恨，哼哼了两声不说话了。
　　她心里开心得不得了，眼睛都弯起来了，恨不能给自己唱一首歌听，一边垂头翻看自己的手机，一边对陈天北笑嘻嘻地说道，“其实当班干部挺好的，我爸知道了肯定也高兴。哈！”
　　她突然看着蒋师兄发给自己的信息，扯了扯陈天北的衣袖对陈天北说道，“我就说之前那出了鬼胎的人家有问题。那姑娘最近天天给师兄打电话，说害怕，说晚上睡不着，总觉得身边有鬼。”
　　这么刚刚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漂亮无助的女孩说害怕，特别是晚上害怕，那得怎么办？
　　蒋师兄就回应说道，“害怕的话，来白云观多买几个符挂家里。”
　　陈天北：……
　　就算有苏沉香的桃花符，蒋师兄恐怕也是找不到对象的样子。
　　他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然后呢？”没想到蒋师兄竟然还跟苏沉香交流这么多，陈天北嘴角抽搐了一下，就听苏沉香窃笑说道，“我说他回应得好。这么回应，一个清心寡欲找不着对象的年轻天师的人设不就立住了么？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单纯天师才好骗来着。”
　　这话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嘲讽蒋师兄。
　　不过蒋师兄之后又回了信息，说他没过去保护她，那姑娘直接惊惶不安地过来白云观指名找他来了。
　　大概是因为被蒋师兄救了，她对蒋师兄有着格外的依赖，觉得有安全感。她看见蒋师兄后就亦步亦趋，说什么都不离开他。
　　蒋师兄不好跟她在白云观拉拉扯扯，也知道她有勾结鬼门的嫌疑，所以亲自送她回家。
　　苏沉香一边翻看下节课的书本，一边跟陈天北小声抱怨说道，“还是蒋师兄有福气。明明是我救了她，她怎么只往蒋师兄面前凑合呢？”
　　就算是美人计，也不应该把她扔在边儿上吧？
　　当时蒋师兄就是个叉腰围观党，能有多少安全感啊！
　　不管怎么说，是苏沉香从她肚子里取出了鬼胎呢。
　　苏沉香哼了两声。
　　陈天北眼神死，对这个口不对心特别虚伪的破孩子问道，“那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苏沉香不回应这问题。
　　“该上课了，不要说话了。”她细声细气地说道。
　　一看就特别气人。
　　“过几天我会和陈家那老头见一面。”陈天北最后说道。
　　陈家老爷子不是要拉拢他么。
　　他和观主已经说好了，准备去看看陈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家别墅里有一只吊死鬼，你去了可得小心点。”苏沉香见这节课的老师过了五分钟还没来，皱了皱眉头，急忙趁着老师不在，压低了声音对陈天北小声说道，“之前过年的时候，陈总给咱们看他们父子吵架，我亲眼看见天花板上有只吊死鬼。那吊死鬼……不像是善类。”
　　那个扭曲的摇摇晃晃的鬼影，就算是透过了手机屏幕，也让人能够感受到一种诡异的狰狞感觉。
　　苏沉香馋得慌，不过那吊死鬼远在陈家，她没有理由跑到陈家去吃饭，看得见吃不着，心里就很愤恨。
　　陈天北抿紧嘴角轻轻点头。
　　“我会小心些。”陈家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就算是要保护家宅，可有的是正常的办法。
　　哪怕会怕歹人上门什么的，那多加监控，红外报警器什么的，不比在家里放一只厉鬼来的阳间多了？
　　得相信科技对吧？
　　“谁知道呢。”苏沉香就撇嘴说道，“把个厉鬼养在家里，很容易反噬的。”她还好意思说别的鬼反噬，陈天北捂着嘴角半天没有吭声，都不说话了。
　　只是这节课，本来应该给他们上化学课的老师没来，他们就上了自习课。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苏沉香第一时间跑去了食堂打饭，等大家坐在食堂一起开始吃饭，许飞拿着手机走过来，熟练地坐在了他们的身边。
　　打从在见鬼了的村庄一起经历过一些事，许飞就觉得心里跟陈天北和苏沉香亲近多了……共患难过么。
　　亲切。
　　他一边放下餐盘，看见苏沉香餐盘上那堆得满满的好吃的，沉默了一下，不由想到了曾经那个被背负沉重的美食给累得腰疼的夜晚。
　　不过他在意的却不是这件事，对苏沉香说道，“文老师生病了，你们知道么？”
　　“不知道啊。”苏沉香摇头。
　　文老师就是给他们上化学课的老师。
　　她管二四六三个班级的化学课。
　　虽然年轻，可却很负责，而且教学水平非常好。
　　上学期期末单科排名的时候，她管的几个班的化学平均分在年级都在前几名。
　　因为文老师是个年轻又不是特别爱摆架子的老师，苏沉香挺喜欢她。
　　听到文老师生病了，她不由关心地问道，“是感冒么？严不严重？”她很关心地问了一句，许飞就给她看六班的聊天群里的信息说道，“好像说是发高烧了，今天给年级组长发了请假短信。我们班都知道了。”他犹豫了一下，就跟苏沉香说道，“咱们班的同学说想去看望一下文老师。”
　　“发高烧就够难受的了，还得应付你们。你们是去看望她，还是去折腾人去了。”苏沉香觉得这不太好，摇头说道，“打电话问候一下，等老师身体好一些再说吧。按说人家生病的时候，不给人添麻烦才是最重要的。”
　　她正觉得虽然关心老师重要，不过别在这时候给老师添乱，突然手里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明明是和平常一样的电话铃声，可苏沉香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这电话铃声带着几分急迫与焦虑。
　　她垂头一看，是她家观主。
　　“观主？”苏沉香打开电话，关心地问道，“有活儿啦？”
　　“有活……不是，小香。你在学校是不是？”白云观观主的声音努力保持着冷静，却隐隐透出焦虑还有不安，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
　　可像是怕吓坏了苏沉香，他努力保持语气的平静，在电话的另一端开口问道，“放学有没有时间？”他显然是有要事，苏沉香就说道，“有时间。”
　　“放学了，你别走开，我让你师兄亲自过去接你。”观主顿了顿，声音格外复杂地说道，“大长老有动静了，可能晚上会清醒……小香，你别紧张。我会陪你去见大长老。”
　　他的声音紧绷，努力保持平和的声音透过了手机的另一端，传到了苏沉香的耳朵里。
　　“大长老要醒了？”她不紧张。
　　她觉得观主比她紧张多了。
　　话音刚落，咣当！坐在苏沉香身边的陈天北手里的餐盘摔在了饭桌上。


第148章 
　　“大长老真的要醒了？”
　　陈天北脸色发青，看见苏沉香还没心没肺的样子，气死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不由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地问道，“观主亲口这么说的？”
　　当知道大长老醒来，他很高兴，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可看见苏沉香，陈天北又觉得忧虑万分。
　　“观主是这么说的。不过现在还没醒，是蒋师兄去照顾他，发现他虽然还在睡，可手指一直在抽动。”
　　苏沉香觉得挺好的……大长老怎么说也是一位英雄人物，她当然希望这样的好人能够清醒过来，过开心的日子。
　　更何况，她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觉得陈天北不需要那么担心，凑到他耳边小声安慰，“你忘了？小县城的时候，那方大爷也瞧着挺厉害的，都没看出我是啥。我觉得大长老这刚醒过来，晕晕的，还老眼昏花，应该不能够知道我是什么。”
　　她伸出现在有了肉窝窝的小爪子摸了摸陈天北的手背。
　　可不是在占便宜哈。
　　而是再不安慰安慰她北哥，她北哥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你说的对。”陈天北不置可否，像是被她说服了。
　　可下午的课程，就算陈天北努力集中精神，苏沉香也觉得他魂不守舍。
　　就比如上地理课，掏出了语文课本是几个意思？
　　她想多安慰安慰陈天北，却觉得自己找不到安慰他的话。
　　不过看到陈天北对自己这么关心，厉鬼心里又美滋滋的……只有时刻把顾客放在心里的好食堂，才能做出顾客点赞的美食，而不是随随便便糊弄不是？
　　不得不说，做饭放飞的**出品的仰望星空给苏沉香留下了严重的阴影。
　　要啥给啥的北哥就显得弥足珍贵，值得珍惜安慰。
　　想起和苏强的约定，苏沉香就给她老爸发短信，告诉苏强去白云观等她。
　　当初，他们父女约定好了，要去见大长老的话，苏强也要一起跟着。
　　这个短信发过去，苏强没有回信。
　　这个时间应该是在上班，忙得很，苏沉香也没在意，发了信息就认真上课了。
　　明明是她的事。
　　可比起心神不定的陈天北，她本人就安稳多了，认认真真地上课，顺便自习课上，因为知道今天晚上可能会很忙，还飞快地把家庭作业都做完了。
　　陈天北度秒如年没有她这么好的心理素质。
　　眼睁睁地看着苏沉香把作业做得飞快，熬到了放学，和苏沉香一起出了校门，他就看见来接他们的也是熟人。
　　是蒋师兄。
　　“不陪你那位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客户了？”苏沉香上车以后轻快地说道。
　　蒋师兄嘴角就抽搐了一下。
　　不过他是个好脾气的人，对师妹的调侃也只是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我跟她说，我是观里寄予厚望的精英弟子，正事太多，没办法天天守卫她。如果她还害怕，不如和她爸妈一起出门转转放松一下心情。多晒晒太阳。”
　　这么不解风情的话，苏沉香做厉鬼的都觉得鬼门有点可怜了。她点了点小脑袋，关心地问道，“大长老醒了么？”
　　“刚才醒了，精神虽然还有点不太好，不过气色还可以，条理也很清晰。”
　　“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不差这点功夫。你上学重要。”蒋师兄一边说，一边对苏沉香笑着说道。
　　“那大长老说了鬼门的事么？”
　　“他老人家还不能长时间说话。”喉咙十几年没有说过话，大长老现在说话是很艰难的，鬼门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太多，大长老嗓子受不了。
　　鬼门的事不急在一时，观主也不非要这时候逼着刚刚苏醒的大长老手写或者怎样。
　　倒是蒋师兄想到今天观主一副六神无主，紧张到坐立不安，心里奇怪了一下，对苏沉香耐心地说道，“观主说你到了观里，一定要我护送你到他身边，不许你一个人去见大长老。这真是看重你。”
　　只是这份看重也太沉重了，苏沉香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可一转眼，车子已经开进了白云观。
　　观主就站在停车场里等她。
　　虽然三月份了，不过现在还是有点冷的。
　　苏沉香趴在车窗上看见观主穿得单薄一直站在空旷的停车场，看见他们的车子眼睛微微一亮，不知道怎么，心里有点感动。
　　她开了车门下车，快步走到了观主的面前仰着小脸对他笑。
　　观主本来紧张的脸色，当看到这小姑娘的笑容，努力柔和，对她和颜悦色地说道，“跟我来。……跟在我身后。”
　　“好呀。”苏沉香就跟在观主的身后亦步亦趋。
　　陈天北走在她的身边，第一次感受到紧张得想吐的感觉。
　　他紧紧地贴在苏沉香的左前方，时刻准备抓着她就跑。
　　虽然天很冷，可他的脑门上也渗出密密麻麻的虚汗。
　　蒋师兄不明所以。
　　去拜见大长老，这么紧张的么？
　　不过他没说什么，也想跟着。
　　可观主却已经转头对他温和地说道，“你就别跟着了。这么多人一起过去，大长老晕人，晕的慌。”观主的目光停留在脸色紧绷的陈天北的身上。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让他也离开，带着两个孩子直接去了白云观最内部的一个很有古风的二层小楼里。
　　这小楼已经在白云观非常内部，最里端的院子了。
　　观主一边带着苏沉香走进来，一边说道，“这是白云观防护最好的地方。内外都有无数防护阵，一般二般的人或者厉鬼都无法闯入这里。”
　　苏沉香点着小脑袋，到处看。
　　没觉得有什么防护阵的压抑或者阻碍拒绝她的感觉。
　　应该是防护阵没有启动的原因。
　　“见了大长老，你看我的眼色说话好么香香？”她轻轻松松就走进来，观主眼角顿时抽搐了一下。
　　努力压住眼角的抽动，他带着他们走过了小楼深处一层层的大门，直到到了一条安静的走廊的尽头，双手扣在尽头那扇大门的把手上，推开之前，对苏沉香再一次叮嘱说道，“大长老的脾气火爆。不过做长辈的，骂两句，训诫训诫，其实都不算事，你说对吧？”
　　“对。”据说大长老从前把蒋师兄他们给骂惨了。
　　苏沉香已经有心理准备面对这位传说中特别暴躁的老头儿。
　　“我就知道香香是个好孩子。”观主飞快地抹去自己头上的冷汗，闭了闭眼，推开了大门。
　　大门敞开，露出里面的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
　　房间很大，现在天色晚了，里面已经点亮了淡淡的不刺眼的柔和灯光。
　　灯光之下，一张大大的病床横在房间中央。
　　病床上，一个垂着头颤巍巍地捏着手里一枚桃花符，看不清楚脸色，反正就有点微微颤抖的老头儿花白的脑袋听到声音豁然抬起，不耐烦地说道，“有完没完？老子又不是大熊猫，你们一个个参观个没完是……”
　　他声音干哑像是鸭子叫，凶神恶煞地抬起头，就算嗓子疼得难受，也得发出心里拒绝被围观的怒吼，正对上房间门口站着的三个人。
　　那一刻，对上了这老头的脸，苏沉香愣了一下，脑海里一片茫然。
　　这老头儿……有点眼熟。
　　豁然，她瞪圆了眼睛，不由自主抬起手，用力地指住了这个看着自己愣住了的老头。
　　这不是……
　　“你！”
　　同一时刻，那老头儿也瞪圆了眼睛，颤巍巍地捏着桃花符，指住了苏沉香。
　　“你是……”他声音猛地拔高。
　　眼底一片清明。
　　看见他第一时间指住了苏沉香，观主双腿一软，把苏沉香往身后一塞，猛地跪在了颤抖着手，嘎嘎噎住了，说不出话来的老头的面前。
　　“长老在上，请听弟子容秉！都说众生平等，弟子认为只要心生善念，善恶分明，无论是何化身，都该一视同仁！长老，小香自从入我观中，友爱同门，孝顺师长，单纯良善，几次化解鬼门危机，弟子以为，她，她……”
　　观主伏在地上，对用力捶着胸口想说点什么的大长老飞快地说道，“是弟子主动引小香入门。弟子，弟子承认她是门下弟子，请长老责罚弟子。一切与小香无关！”
　　他说着乱七八糟，苏沉香不怎么理解的话，不过苏沉香现在也顾不得问观主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了。
　　她就指着坐在床上用力捶他自己的胸口的老头，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
　　这不是她家那消失在古宅的老头子么？
　　怎么成了大长老了？
　　虽然传说中的大长老的性格和她家那个笑容满面爱与和平的老头子完全不一样。
　　可这明明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老头子身上还有她的气息。
　　没跑儿。
　　就是他！
　　可让厉鬼更觉得脑海里乱哄哄的是，老头子明明在古宅消失得干干净净，难道不是被她家厉鬼给吃掉了？
　　……那古宅的厉鬼们好冤枉啊！
　　还有，还有那个什么……
　　白云观的人都说大长老的生魂一直都沦陷在鬼门觊觎的鬼城。
　　可她家老头子明明一直这十几年都陪在她的身边，一直住在古宅大门口的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来着。
　　这么多的不同点，让苏沉香在骤然见到这样一张有着完全一样的脸的老头儿，有点转不过来。
　　那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苏沉香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舌头，想了想，决定直接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顾不上陈天北急促地喘息要把自己拉走，在观主还在声泪俱下请罪的哭声里，指着病床上捂着喉咙说不出话的老头，试探地问道，“老，老头子？”
　　虽然嘴上说不出来话，可当听到这么熟悉的称呼，病床上的老人眼里激动了，用力地点下了头，嘎巴嘎巴两声，挤出了一个……
　　慈祥和气的笑容。


第149章 
　　“真的是你！”
　　苏沉香得到明确回应，声音更大了。
　　老头子拼命点头，眼泪吧唧，似乎想和她来一个长久不见的热切相逢。
　　小姑娘的声音太大。
　　正飞快地哭着请罪的观主突然僵硬住了。
　　似乎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他诧异地抬头，脸上还带着愧疚的泪水，看着那个在病床上一下子高高兴兴坐起来对苏沉香露出慈爱的笑容的老头儿，试探地问道，“大长老？”
　　看到老头儿斜着眼睛，用三白眼鄙夷地看着自己，人前鬼后竟然还有两张面孔，他脑海里更加茫然了。
　　这是传闻中的……双标吧？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您……认识小香？”可这怎么可能！
　　苏沉香就算是来历有问题，可也不可能和沦陷鬼城的大长老认识啊！
　　更何况，这种明显熟悉得不行的样子，能让大长老笑得这么辣眼睛，不是长年累月，积累不出这样深厚的感情吧？
　　观主哭不出来了，跪在那里，几十年来难得茫然地看着在病床上挣扎的大长老。
　　……大大的观主，大大的问号。
　　陈天北也蒙了。
　　就在他以为大长老看见苏沉香这小鬼非得暴躁跳起来，冲过来一巴掌把她抽得魂飞魄散的时候，大长老竟然对苏沉香笑得一脸慈祥。
　　这种慈眉善目，可让从小在大长老暴躁，凶残，一巴掌能把人脸抽歪的故事里长大的陈天北疑惑了。
　　他依旧努力地护着苏沉香，就看见苏沉香似乎也很迷惑，呆呆地说道，“怎么能是老头子呢？”
　　“你该叫大长老。”唯恐苏沉香把大长老给激怒了，陈天北让她恭敬些。
　　苏沉香点了点小脑袋，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不过既然是熟人，她现在算是轻松了。
　　先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观主，给他拿了一张纸巾，她这才走到了病床前，看着面前这个慈眉善目，笑容亲切，一看就脾气很好的活人老头。
　　当看见这老头子的那一刻，在古宅里的记忆顿时涌现了出来，苏沉香吸了吸鼻子。
　　“别伤心，我没出事。”大长老在苏沉香那可怜又关心的目光里，感动地说道。
　　“饿啊！”这么久的委屈，让苏沉香看到大长老的这一刻，顾不得别的了，先抒发了一下内心的痛苦。
　　想一想，那火烧火燎挨饿到晕厥的滋味，苏沉香，委屈！
　　早知道这老头子没事，她何必那么愤慨，一口气把古宅给清空了。
　　要不是一口气都给吃光，她其实还能再在古宅苟一苟。
　　大长老沉默了。
　　苏沉香，没有心！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捂着因为说话而发疼干燥，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嗓子，看了紧张地走到自己面前的陈天北。
　　他不理苏沉香，和颜悦色地对他问道，“你就是小北吧？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不过以后，有香香在，你会好起来。对了，你和香香是好朋友？这真是缘分。香香啊，是个好孩子啊。除了能吃……可能吃是福，对不对？”
　　他显然对苏沉香很熟悉，陈天北心里生出更多的疑惑，看着大长老那张努力和气善良的老脸，低声说道，“当年，多谢您。”
　　他的命是大长老救下的。
　　如果不是当年大长老把他从鬼城丢了出来，他恐怕已经死在鬼城，死在鬼王的嘴里。
　　那时候，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他的感激无法用语言说清。
　　大长老的脸色却突然微妙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指了指还趴在地上仰头看自己的观主，拿了一旁的滋润喉咙的汤水喝了两口，这才干哑地说道，“你是白云观的观主，别这么丢人现眼。不过……”他深深地看了拿纸巾擦脸的观主一眼，慢吞吞地说道，“没想到你对香香还挺看重的。行吧。看在是香香，这次饶了你。”
　　观主惊疑不定地看着大长老。
　　“您和小香认识？”
　　“认识十几年了。”苏沉香哼哼了一声。
　　虽然疑惑，可观主骤然想到了苏沉香那出身自白云观的众多的本领。
　　特别是符箓。
　　想到当初疑惑苏沉香为什么会白云观的不传之秘九重安泰符，再看看没吭声默认了的大长老，观主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苏沉香的师承竟然是大长老。
　　可如果是这样……观主的脑海里闪过一抹抹的思虑，豁然看向似乎在沉吟什么的大长老，不敢置信地问道，“您早就从鬼城逃脱了？”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大长老为什么会和苏沉香认识。
　　大长老早就从鬼城逃脱，保全完整的生魂脱离鬼城的禁锢，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很有天赋的苏沉香。
　　他就以生魂的状态停留在苏沉香的身边教导她。
　　知道苏沉香来到了苏家，附身为人，大长老功成身退，也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一下子全都想明白了，大长老满是皱纹的脸抽搐了一下，不理他，只管对苏沉香关心地问道，“你现在上高一了？成绩怎么样啊？能不能考上重点大学啊？！”
　　他关切的问题太接地气，跟白云观的气质似乎不怎么搭。
　　可苏沉香已经很熟练地说道，“我成绩可好了，年级前几名！重点大学算什么，我肯定能考上！”
　　“不能骄傲自满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长老叹气说道，忧心忡忡。
　　他们两个说话，就像是这半年来的骤然分别完全没有存在。
　　还是这么习惯，仿佛一直都在一起。
　　陈天北都傻了
　　“您……生魂离体这么多年，一直都陪着苏沉香。”他也觉得大长老早就从鬼城脱困了，要不然怎么可能活下来。
　　因此，似乎大长老默认了这个猜测。
　　他忍不住对大长老低声问道，“那您知道……她是……”大长老如果生魂离体这么多年一直都跟苏沉香在一起，那苏沉香到底是什么存在，大长老应该很清楚不过。
　　可这跟大长老的人设不搭呀！
　　大长老嫉恶如仇，最见不得鬼魅魍魉。
　　看见苏沉香的第一眼，没说给她一巴掌，超度超度她？
　　还留在她的身边，好好地教养她，把白云观的典籍全都教给她？
　　这莫不是活雷锋呢。
　　在陈天北疑惑的目光里，大长老对手里的小汤碗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能给一巴掌，我早就给了。”他小声儿说道。
　　“您在说什么？”他们都没听清，凑过来听他说了什么。
　　“我是说，阿弥陀佛。万物有灵，一言不合，刚见面就打打杀杀，这多不好。也打不过……我是说，也不是不能再给一个机会对不对？我很庆幸，看见香香的第一眼，没有抽……她，而且和她成为了忘年交。她也很善良的么，这么多年，一直都对我很照顾。”
　　大长老咳嗽了两声，嘎吱嘎吱抬起躺得僵硬的脖子，慢吞吞地说道，“看你们的态度，应该都知道香香是什么了。就算是厉鬼，可我们香香也是好厉鬼，对不对？”
　　他干笑两声。
　　苏沉香豁然看向观主。
　　陈天北知道她的真身，他们之间有默契。
　　可观主竟然知道她是厉鬼……好家伙，那还选她当劳模……
　　“您什么时候知道的？”她觉得自己的尾巴藏得挺好的。
　　观主在大长老笑眯眯的注视之下，又叹了一口气才对她慈眉善目地说道，“你吃的太多了。”
　　“哈？”
　　“你吃鬼吃得太凶了。”想一想白云观库房里的厉鬼都被苏沉香给包圆，观主揉了揉眉头疲惫地说道，“活人，就算是天师，想要吞噬厉鬼也会受到反噬，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所以，吞噬厉鬼无论正道邪道都是禁忌，那是取死之道。只有你……”
　　他幽幽地，一脸养不起的沧桑说道，“吃得那么多，还敢当着我的面就吃，你也没想瞒我，不是么。”苏沉香当着他的面就不掩饰对厉鬼的兴趣。
　　嘴里说着什么给那只冤死鬼吃。
　　可观主曾经在心里有了怀疑之后暗中去观察过那只叫小白的冤死鬼。
　　平平无奇冤死鬼。
　　别说大长老，就他出马，也就是一巴掌的事儿。
　　可那么多的厉鬼都去哪儿了？
　　观主见多识广，经历得多了，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他早就知道，可却一直隐瞒，给她遮掩，除了他，观里再也没有别人知道。
　　“您一直都为我保密，您真好。”苏沉香感动地看着为自己操碎了心的观主，眼眶都红了，吸了小鼻子很久，这才哽咽地问道，“那以后……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吃，不用藏着掖着了，是么？”
　　以前，她还得伪装，可太辛苦了。
　　可现在，既然观主都知道了，是不是库房里的厉鬼，她可以进去随便吃了？
　　厉鬼的眼睛都亮了。
　　要不是还要上学，她都想住在库房算了。
　　“……慢点吃，库存不多了。”观主心酸地说道。
　　养着只肚子仿佛通向宇宙的厉鬼，就算家大业大的白云观也遭不住啊！
　　他就怀疑地看苏沉香。
　　这么能吃，大长老当初到底在鬼界的哪条胡同儿里把苏沉香给翻出来的。
　　“怪不得您一醒来，刚能说话，就说要我去找苏沉香……真是奇怪，您怎么知道小香成为了我白云观的弟子？”
　　就算苏沉香附身活人，可大长老似乎跟她之前就分散了，怎么会知道苏沉香一定出现在白云观？
　　“您之前跟小香说过白云观的事？”可看苏沉香之前对白云观的生疏，似乎也不像啊
　　“啰，啰嗦！”大长老突然抽搐了一下，老脸发青，把手上一枚平平整整的桃花符往被子里一塞，板着脸说道，“神通你又不懂。长辈有点秘密怎么了？还什么都得跟你汇报？！哼！”
　　他扭头不理，反而对苏沉香温和地问道，“你现在是不是有个父亲？请你父亲过来见我，我想见见他！”他摸了摸脖子，低声喃喃地说道，“听说是个普通人？竟然能救了我一条老命。”


第150章 
　　他要见苏强，苏沉香觉得无所谓。
　　苏强不是也想拜见大长老么。
　　这属于心有灵犀了。
　　“大长老。”观主却微微皱眉说道，“苏强只是个普通人，而且和小香的感情非常好，他把小香当成命根子，还是不要……”
　　还是不要打破这可怜的男人的心里最脆弱的那点底线了。
　　观主早就知道苏沉香是厉鬼附身，可正是因为看到苏强拿女儿当宝贝，恐怕他受不了那样沉重的打击，因此几次想要开口，却还是选择了沉默是金。
　　也或许……人都是偏心的。
　　哪怕是他们这样一直都行走在正道上，一直在努力守护一切的正直的人。
　　他们没有见过曾经的苏沉香。
　　虽然很遗憾，也觉得这个孩子魂飞魄散很可怜，可比起来，观主还是更心疼现在的小香。
　　他相信苏沉香附身时，那个孩子的魂魄已经消散。
　　因为他一直都坚信，他们的小香不会夺舍活人的身体。
　　那么，被作为曾经的苏沉香的替代品陪在父亲的身边，这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可就算是这样，观主也还是希望，苏沉香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今天的观主依旧在脑补着。
　　“替代品？不应该吧。”大长老对观主这种偏心眼没有在意，反而皱巴巴了一张老脸，像是思考着什么，皱眉说道，“他不本来就是香香的爸么？名字都是他起的……要是不知道咱们香香的来龙去脉，他怎么给她取的名儿。”
　　他抹了抹下巴，看向面前歪着小脑袋一头雾水看着自己的小姑娘，突然问道，“你这附身的小姑娘，以前也叫苏沉香？”
　　“是啊！”苏沉香觉得这才叫很大的缘分。
　　她当初一在这身体里醒过来，她都觉得很奇妙。
　　她叫苏沉香。
　　这个身体的女孩子也叫苏沉香。
　　这种缘分简直没有办法形容。
　　“那你爸起名可真够节省的。”大长老嘴角抽搐地说道。
　　“哈！”
　　“没什么。也就是说，你附身以后，你爸没说什么，一直都跟你装作不知道？”大长老才醒过来，声音干哑艰涩地说了这么多话，也觉得受不住了。
　　他摆手往病床上一躺，捂着脑袋对观主耍赖说道，“头疼。有点乱。你顾虑那么多，怕伤害他。不应该啊，他应该早就知道。行吧，等我再好好想明白了，再和他谈谈……八成你想太多。”
　　他虽然这些年被白云观照料得不错，可到底还是虚弱的。
　　观主今天已经被大长老和苏沉香早就认识，而且一直互相陪伴给刺激得不轻，恍恍惚惚，也觉得暂时没法接受更多的消息。
　　不过本着对鬼门的警惕，他还是急切地问道，“当初您在鬼城发生了什么？什么时候逃离了鬼城？还有，现在那鬼城……”
　　他还是更担心鬼城现世，对普通人造成伤害。
　　大长老虽然打定主意先装死，可听到这个也忍不住抽搐了两下说道，“趁着鬼门对鬼城还穷追不舍，他们一个个地跳出来，赶紧把这群孙子……邪魔外道给逮了。”
　　“您这话的意思是……”
　　“鬼城不足为虑，很干……很安全。不必担心。就当是引蛇出洞的引子。鬼门这些人与其让他们失望蛰伏，继续为祸动乱，不如拿鬼城当借口，看他们一个个忍不住地蹦跶出来，把他们一网打尽，毕其功于一役。”
　　大长老把自己扔进松松软软的被子里，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说道，“不能再让他们藏在阴影里害人。”
　　“可他们为了鬼城会害人。”观主为难地说道。
　　“他们都是恶徒，就算没有鬼城这个理由，他们也会暗中害人，反而隐藏的更隐蔽，更让我们抓不住他们。”
　　大长老的声音沉沉的，沙哑着说道，“穷凶极恶，都以害人为乐。所谓的鬼城，其实只是他们想要害人的一个借口。没有鬼城，也会有其他的理由去侵害普通人。”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鬼城从来都不是罪恶的源头。鬼门才是。”
　　鬼门一日不除，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普通人受害。
　　而所谓的鬼城……也只不过是鬼门侵害普通人的借口而已。
　　鬼城本身又有什么错？
　　鬼王又有什么错？
　　人家好端端地生活在厉鬼的世界，吃香喝辣别提多安分了，没想和活人有瓜葛，也没想入侵这个世界。
　　真正狠毒的，反而是这些心怀恶意，唯恐天下不乱的活人而已。
　　“弟子明白了。”没有想到，曾经嫉恶如仇的大长老在厉鬼的世界长居十几年，竟然连观念都改变，能说出“有错的不是鬼城”这样的话。
　　不过观主一向也觉得鬼城挺冤枉的……人家好端端地过日子，而且刚刚现世也很快就离开，对这个世界一点兴趣都没有。
　　还不是鬼门在哭着喊着不让人家走。
　　他陷入了思考。
　　这么想想，鬼城和鬼王都挺冤。
　　苏沉香安静地等着他们说正经事没插嘴。
　　等看见正经事说完了，她就慢吞吞地问道，“那鬼城……你还记得在哪儿么？”她深深地谴责地看着大长老。
　　大长老如果是从鬼城逃脱流落到她的古宅给她看门，那之前的那么多年里，明明知道她饿，吃不饱，竟然不把鬼城的位置告诉她，这太过分了。
　　还能不能愉快地一起生活啦？
　　不过现在也不晚。
　　苏沉香就是想知道一下鬼城的坐标，早吃完吃，只要能吃到就是好鬼城。
　　她在陈天北的身边毫不掩饰对鬼城的觊觎，心心念念，仿佛梦中情人……陈天北吸气。
　　刚刚对她的真心的关心，简直喂了厉鬼了！
　　“你有了小北，竟然还想吃别人家的饭？”观主诧异地问道。
　　陈天北，还有白云观的库藏，都满足不了苏沉香了么？
　　难得都说开了，观主就格外地震惊，毫不掩饰。
　　做鬼不能太贪心。
　　大长老滚在被子里，嘴角抽搐了一下，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他同情地看了苏沉香一眼，考虑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忍心，在陈天北微微发黑的脸色里含糊地说道，“以后我再跟你说……等你高考……不，等你这学期期末考以后，能承受了，我就跟你说。唉！别耽误学习。”
　　他似乎有难言之隐，苏沉香心里馋的打滚，不过想一想，也用不着逼着大长老非要这个时候这么紧张，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暑假说更好，可以心无旁骛去鬼城吃饭。
　　“那您好好休息。”看到大长老精神不济，观主关心地给老头儿掖了掖被角。
　　大长老的确是疲惫了。
　　他很快就入睡。
　　苏沉香站在床边，看着这陪伴了自己十几年，那么熟悉的老头子很久，这才跟观主一起出来。
　　“小香，你的事……暂时不要和你的师兄们说。”观主等出了这古香古色的建筑，就对苏沉香和颜悦色地说道，“他们年轻，藏不住心事。一旦对外泄露出什么，我担心会有人拿你做文章。”
　　他想要维护苏沉香的身份，还有她的平静安稳的生活。
　　毕竟年轻人心思浅，有时候无意识地流露出一句半句的，让其他正道天师知道，或许会给苏沉香带来麻烦。
　　……万一有不开眼的嚷嚷斩妖除魔呢。
　　他殷殷叮嘱，苏沉香觉得无所谓。
　　“好呀。”她一口答应。
　　“等时机成熟，我会亲自告诉他们。”观主摸了摸苏沉香的小脑袋，看蒋师兄正快步迎过来，想到自己满脸的眼泪鼻涕，不怎么符合观主的身份，转身匆匆地离开。
　　他前脚离开，蒋师兄就已经笑着到了苏沉香的面前关心地问道，“见到大长老了？怎么样？”其实他不明白观主和陈天北为什么那么紧张。
　　苏沉香天赋高，性格好，品行也好，这放在哪个长辈面前，怎么会有不喜欢她的呢？
　　所以蒋师兄一点都没有替苏沉香担心。
　　“见着了。老头子……大长老可喜欢我了！”
　　苏沉香，骄傲！
　　“那就好。走吧，带你们去吃点东西。”蒋师兄笑容更放心了。
　　“不了，我得回家了。我爸怎么还没给我电话。”苏沉香一边说，一边垂头看手机。
　　她中午就给苏强发信息说去白云观，可苏强白天工作忙没回信也就算了，可现在这么晚了还没有动静，这就让苏沉香觉得很奇怪。
　　正奇怪，她手里的电话就响了。
　　看见是苏强的电话，苏沉香飞快地接通，就听见苏强的声音似乎是在一个人声嘈杂的地方传来，急切地说道，“小香，你等等爸爸！爸爸和你一起去拜见大长老！”
　　“您在哪儿啊？”苏沉香被乱七八糟的声音刺激得耳朵疼，不由捂着耳朵问道。
　　“修车厂出了个事故，是林总的车。我们现在在事故现场，林总现在有点麻烦。”苏强急忙说道，“你别怕，爸爸马上就来！”
　　他的周围还有人在大声地说话，苏沉香勉强听着他的模糊声音，急忙安慰他说道，“您别着急，我已经出来了，大长老挺喜欢我的。”
　　她知道苏强怕自己被大长老给抽死。
　　不过现在，应该没有这个担心了。
　　“喜欢，喜欢你？”苏强紧张又不敢置信地问道，“不是说，不是说大长老很厉害的么。”
　　“我讨人喜欢呗。”苏沉香得意洋洋地说道。
　　那一刻，她似乎听到电话的另一端，在嘈杂的声音里，苏强清晰的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他又变憨憨的了。
　　“那就好。那如果没事的话，小香你再等等，我先送林总去医院，回来接你……”
　　“林总？”他提了好几遍，苏沉香才反应过来，愣了愣，诧异地问道，“林雅她爸？”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开着车直接冲到咱们修车厂里……车都报废了。他现在血呼啦的，才把他从车里拖出来。”
　　苏沉香沉默了。
　　林总……她怎么觉得有点过于倒霉了？
　　是不是得去看看风水？


第151章 
　　不过比起林总，苏沉香显然更在意自家老爸。
　　“那你没事吧？”她急忙问道。
　　“没事没事。”苏强听到闺女的声音明显着急了，就安慰她说道，“我不是带着你给我的符么，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林总伤的有点吓人，我又认识他，所以就帮个忙。”
　　他安慰了苏沉香，知道大长老醒来对苏沉香也很好，这就放心了。
　　又叮嘱了苏沉香回家好好吃饭，他才把电话挂断，显然是要忙着去医院了。
　　对这事儿，苏沉香想了想，觉得不行。
　　林总是大人物，医院里都围着他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苏强……这是个老实人。还是个好心的老实人。
　　他陪着林总在医院，又没有人会多关注他，会不会连饭都没得吃啊！
　　苏沉香就看陈天北。
　　陈天北习惯地陪着她一起去了医院。
　　虽然因为大长老的醒来还让陈天北后怕得浑身发软，可当一切事情都说开了，虽然陈天北还是隐约地觉得大长老隐瞒着什么，不过既然苏沉香没有被一巴掌给抽得魂飞魄散，那陈少的心里顿时轻松多了。
　　反正因为要看望大长老，他们的作业都写完了，陈天北觉得过去医院也不耽误什么。
　　他们去了市中心医院。
　　一进了医院，苏沉香就给苏强打电话，到了苏强等待的手术室外面。
　　高大的男人身上还带着一些斑驳的血迹，手术室亮着灯，他默默地坐在一旁安静地待着，手术室门外簇拥着好几个看起来像是商场精英的人。
　　还有林雅，正满脸都是眼泪地坐在门口，一脸的手足无措。
　　对于孩子来说，父亲是可靠的，能撑住一片天地的强大的人。
　　孩子们在父亲的羽翼之下成长。
　　可当撑着自己的安全的天空突然破碎，林雅当然会感觉到手足无措。
　　她听着身边那些林总公司里高层的关切的安慰还有劝说，却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下去。
　　直到看到苏沉香从电梯里走出来，虽然一瞬间想不明白苏沉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她还是眼睛一亮，站起来就扑到苏沉香的怀里。
　　“小香！”高傲的大小姐现在也变得软弱了起来。
　　柔软的女孩子的身体抱住了自己，苏沉香沉默了。
　　就……抱得有点紧。
　　不过作为一只善良的，从不落井下石擅长雪中送炭的贴心厉鬼，想了想作为活人显然应该满崩溃的，苏沉香内心告诉自己要当一个善良的好朋友。
　　她僵硬着脸踮起脚尖儿才抱住林雅的肩膀……让厉鬼流泪的是，连身高都输给千金大小姐。
　　吃了那么多厉鬼，苏沉香完全没在长个儿的。
　　她软软地摩挲了一下林雅的肩膀说道，“林总会没事的。”
　　她的话明显只是在安慰。
　　可却让林雅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我爸真的会没事么？”她像是在和谁确认一样。
　　苏沉香点了点小脑袋。
　　林总之前跟她买过护身符。
　　如果开车的时候也戴在身上的话，那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苏强刚才在电话里也说林总没什么严重的问题。
　　她安慰了林雅一下，似乎是因为有她在，林雅顿时感觉到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们两个小姑娘坐在了一起，安静地等在手术室外，陈天北看了一眼，就走到苏强的身边轻声说道，“叔，我陪你去吃顿饭。”
　　“那小香……”苏强就看向闺女。
　　“没事。让她陪着吧。她们俩是同学，在一起还能有个帮助。”至于苏强，其实也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陈天北劝苏强跟自己先去吃饭，免得苏沉香又担心她爸饿着了。
　　苏强这才明白为什么苏沉香会来医院……原来，当所有人的心都关注在林总的身上，只有他的孩子才会想到那么微小的一件事。
　　他有没有吃饭。
　　有没有累着。
　　“那行。”为了不让孩子担心，苏强听话地站起来，看见苏沉香和林雅抱在一起，被林总公司的高层团团围住，显然是被保护着。
　　他松了口气，一边跟着陈天北往医院外面走，一边压低声音小小声地说道，“小北，叔跟你问点事。”
　　在一起过了个年以后，苏强和陈天北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切了，也少了生疏。
　　他有什么就问什么，不安地，又隐隐地压抑着什么问道，“大长老他老人家，真的，真的很喜欢小香么？”
　　“喜欢。”陈天北斩钉截铁地说道。
　　只是当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刚刚因为过于激动，在白云观没有想到的糟心问题。
　　大家都没有想到……也或许是观主想到了，却伪装暂时没有想到，装傻。
　　就……苏沉香一身本领都是跟大长老学的。
　　她算是大长老的弟子。
　　大长老……在观里是什么辈分来着？
　　观主，观主得管大长老叫一声什么来着？
　　这么一想想，陈天北满脑门子黑线，嘴角疯狂抽搐。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隐隐发绿，苏强刚放心，看到他的脸色顿时不安地问道，“怎么了？难道是……”他现在担心得不行，陈天北侧头安静地看了苏强片刻。
　　他回想到苏家那两张摆在入门位置的相框，想到苏沉香的生日礼物，想到苏强憨憨地处理苏沉香那些看着就有巨大问题的食材，想到了很多很多，心里叹了一口气。
　　就如同苏沉香曾经说过的那样。
　　如果粉饰太平能让人幸福，为什么还要捅破窗户纸。
　　“没什么。就是小香太优秀，大长老还想见见您。”
　　“见我？”苏强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不由诚惶诚恐。
　　“大概就是关心小香的生活环境，没别的。”虽然不知道大长老为什么对苏强那么感兴趣，而且似乎过于感兴趣，不过陈天北还是安慰了苏强。
　　他们去吃饭了，等吃过饭，苏强还从外面买了宵夜回来拿给两个女孩子。
　　林总的伤还真的不是很严重，虽然车祸现场格外吓人，他开的车子整辆车子都被撞得扭曲报废，可本人除了一些皮肉伤和断掉肋骨，并没有危及生命。
　　这种情况让手术的医生都啧啧称奇。
　　因为据说当时的车子的驾驶位已经被撞得不成形状，林总却偏偏避开了致命伤。
　　好在林总没事，林雅这时候才彻底哭了出来。
　　苏沉香，苏沉香更走不了了。
　　她留下来陪着林雅，等着昏迷的林总醒过来。
　　苏强就跟着陪着。
　　“小香，谢谢你。”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林雅没有办法一个人回家等着林总醒过来。
　　她心里恐惧又害怕。
　　苏沉香在这个时候愿意留在医院陪着她，她心里都安稳了，哽咽着对苏沉香说道，“幸好还有你。”如果她一个人，她一定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苏沉香靠在病床旁打了个哈欠，没当一回事儿。
　　“没事，你安心就好。”
　　她没说什么甜言蜜语。
　　可林雅却觉得这是最好的话了。
　　她没有继续感谢她，同样疲惫地和苏沉香依偎在一起，一起等着林总醒过来，甚至她的心里还有很多疑惑的地方。
　　比如为什么林总今天是自己开车，而不是家里的司机。
　　还有，车祸现场的照片她也心惊肉跳地看了，那惨烈的车子整个扭曲变形，明显林总是撞进修车厂没有刹车……林总为什么没有踩刹车？
　　心里有很多的疑问想知道，因此，当早上，林雅和苏沉香正吃着苏强带回来的早餐，林总虚弱地醒来，林雅顿时跳起来了。
　　如果不是林总还有伤，她都能扑到她爸的身上哭。
　　林总的脸色还有点恍惚。
　　不过当看到入眼的一切，他虚弱地哼了一声。
　　“林总，你没事吧？”苏沉香虚伪地问道。
　　她小小的一张脸凑过来，脸色就有点意味深长。
　　林雅不知道林总是怎么回事，不过她闻出来了。
　　林总的身上，应该是腿部，有环绕着的残留的阴冷的气息。
　　还真是见了鬼了。
　　至于为什么会被鬼找上门，苏沉香不去多问，就是顺手把林总身上的阴气给抓出来，又顺手给这英俊成熟的男人身上扔了一枚聚阳符。
　　她没有问，林总还在虚弱，看见她欲言又止，显然想说什么，却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他动了动嘴角，看向的是关切地看着自己的林雅的方向，目光慈爱又带着几分央求。
　　“你得罪人了？”苏沉香小声问道。
　　林总努力挤出了一个细微的表情，又看了林雅一眼。
　　“去上学。”他轻声说道。
　　显然，他不愿意林雅在医院。
　　虽然林雅不肯离开，想要一直陪着他，可当林总让几个林氏的高层都来到病房，显然是要商量商业机密，林雅不得不跟着苏沉香一起去了学校。
　　苏强去上班，陈天北陪着她们一起到了学校，林雅上课上得魂不守舍，苏沉香就跟没事人儿一样……这本来跟她也关系不大。
　　她往林雅的身上塞了几个护身符就放了心，这一天，她就发现，文老师又没有来上课。中午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好友请求。
　　看了一眼，竟然是大长老。
　　她把老头子的请求通过，无情地丢在边儿上。
　　老头子又不能给她做饭。
　　倒是到了下午的时候，她开始翻看这两天没有上的课程的知识点，顺便还思考了一下，文老师哪天才能来上课的问题。
　　顺手，苏沉香就给文老师发了一个问候的短信。
　　等到了放学，林雅就立刻站起来匆匆地离开，要去医院继续陪着林总。
　　苏沉香想想林总要是真的得罪人见了鬼，如果不好好解决，不影响林雅也要影响小白……小白结婚了，苏沉香不太愿意让小白再掺合撞鬼这样的事。
　　好歹小白也是她的手下。
　　她捂着心口感慨了一声自己善良，干脆地跟林雅一起去了医院，还没等跟林总虚伪地互相问候，突然，她的手机响了。
　　是许飞的电话。
　　突兀又奇怪。
　　她漫不经心地接通，耳边传来的，是许飞压抑着恐惧和惊慌，可是又莫名殷勤熟练了的声音。
　　“香香，我在明华苑。快来！开，开饭了！”


第152章 
　　外面的天昏暗，已经是傍晚了。
　　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卧室的床上，饥饿困渴。
　　卧室里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房门外，似乎传来了一些脚步在频繁的，永远不知道疲惫一样，一直都没有停止的兜圈子的声音。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卧室的门下透出一些外面客厅里昏黄的灯光，影影绰绰地将一点光亮透入卧室，还有明明暗暗的一些影子，告诉她，门口一直在有人来来回回地行走着。
　　那像是很关心她一样，时不时砰砰敲门，可带给她的，却是更加恐惧的感觉。
　　她是独居。
　　单独居住在离任职的学校很近的这个小区里。
　　她是外地人，家里的父母也并不在这个城市，也当然只有她一个人有家里的钥匙。
　　可现在家里却多了一个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这个人？
　　她脑子昏昏沉沉，没有办法清醒地思考，努力挣扎回想，似乎是有一天，她在学校加班，批改功课到很晚。
　　因为太晚了，学校的保安大爷又催促了她几次，她勉强把工作放下，离开了学校准备回家。
　　在信德这样的重点高中，她这样刚刚入职没两年的年轻教师的工作压力很大……毕竟在重点高中，当学生都那么优秀，竞争这么激烈，她必须时刻地进步，必须更加认真负责。
　　学生竞争激烈，老师的竞争也很激烈。
　　她不想成为被竞争下去的人。
　　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无能还有落后，耽误了这些好学生的成绩还有未来。
　　每天都专注工作，就很疲惫。
　　她走过一贯下班的马路，顺便还在一家小餐馆吃了顿饭，这才一身疲惫地往家里赶。
　　在回家路上，她就碰到了因为她一直都没有回家而担心找过来的男友。
　　对男友的那些念叨着“夜路要注意安全”这样的话，她忍不住心里暖呼呼的，知道他是因为不放心自己走夜路专门出来找她，心里更加甜蜜。
　　她说了很多下次一定不会再这样的软话和许诺，才让男友微青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他们回到了家里。
　　“累了就快点休息吧。”好不容易坐在沙发里松一口气，男友走到她的身后，轻轻地给她捏着肩膀温柔说道。
　　他这么珍惜心疼她。
　　在夜里等她的时间那么长，手还有些冰，可却还是先帮她按摩一下上班的时候酸痛的肩膀。
　　他的脸从她的身后贴在她的脸上，黑色微长的发丝落在她的颈窝里。
　　她笑着点了点头。
　　“你真好。”
　　她想，他们的感情这么好，是时候应该考虑结婚的事了。
　　等结婚以后，也这样手牵手一起上下班。
　　她加班回来，他每每还在路上等她，还会有可爱的孩子围在他们身边欢笑。
　　“要去休息么？”她的身后，男友带着几分笑意，温柔地继续问道。
　　“都这么晚了，是得休息了。”看了一下钟表，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想到明天还要用饱满的精神给学生上课，她急忙站起来说道，“那我先去洗个澡。”她的洗澡间和卧室是配套，匆匆地进了卧室的洗澡间去洗澡。
　　站在卧室门口，她回头顺便看了一眼，看到男友去了厨房拿起了雪亮的餐刀，似乎是想要给她再做点宵夜。
　　她心里甜蜜，又觉得羞涩，关上了卧室的门，打开卧室的灯。
　　灯没有打开，房间就很昏暗，她微微皱眉，还是先点亮了一个储能灯，照亮了洗澡间，一边换衣服，一边扬声说道，“一会儿给里屋换个灯管吧。灯坏掉了！”
　　这样换灯管的时候，她的男友就格外重要……
　　客厅里，传来了快步走过来的脚步声，还有咔擦咔擦拧动门把手，男人依旧温柔地答应说，“好”的声音。
　　可这一刻，她的身体就僵硬了。
　　就像是……浑浑噩噩的脑子，突然清醒了过来。
　　她是单身。
　　因为工作繁忙，她已经很久没有恋爱了。
　　男友……她为什么会以为，她有了一个男友？
　　跟着她进了家里的“男友”，又是谁？
　　僵硬地站在洗澡间的门口，她努力地去回想，突然惊恐地发现，当她吃过了晚饭，为了抄近路走了一条平常不怎么走的偏僻小路，似乎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道黑色的，扭曲地坐在小路边椅子里的人影。
　　她那时候觉得这人影很奇怪，忍着不安和惊恐，手里捏着电击器走过，那道人影一直都没有动静。
　　直到他们擦肩而过，她下意识地看了那道黑色的人影一眼。
　　她看见的，是一双漆黑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只不过是一眼，她就恍惚地，摇摇晃晃地带着这道人影回了家里。
　　她浑身发软，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这样恐惧的，荒谬到让人不能理解的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她更不明白的是，她是怎么清醒了过来。
　　她生活的环境极为单纯，从没有遇到过这样恐怖荒诞的事，虚弱地跪坐在地上，捂住了想要惊恐喊叫出来的自己的嘴。
　　她惊恐地看着房门。
　　还有卧室门下，隐隐晃动的一道黑色的影子。
　　“怎么了？门怎么打不开了？给我开开门吧。”门外，男人的声音显然还不知道自己暴露，用好听的声音说道。
　　卧室里一片死寂，她死死地捂住嘴不敢说话，眼泪怕得顺着脸颊两边流淌下来。
　　似乎她没有回应，让门口的男人沉默了下去。
　　他又转动了一下房门把手，当发现打不开卧室的门，很快，就传来了不耐烦的敲门声。
　　“亲爱的，怎么了？你没事吧？”他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诡异。
　　她害怕得不敢回应，也不敢停留在那被开始激烈敲打的房间门口，一点一点流着眼泪无声地四肢着地爬到了离门更远的床上，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就像是这个角落让她感到一丝安全。
　　一门之隔的那种恐惧让她一动不敢动。
　　她想要打电话给警局求救，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的手机放在了客厅里。
　　那一刻，她感到无比绝望。
　　敲门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重，似乎下一秒就会把薄薄的卧室门打破。
　　可这样用力的砸门，卧室门却岿然不动。
　　她流着眼泪缩在床上，惊恐地听着这一阵阵的敲门声，等待最恐怖的事情的到来。
　　说来奇怪。
　　明明是在大家都休息的安静的深夜，这样大声的砸门，如果是平时早就有人骂街或者报警了。
　　可似乎这样的声音只有她能够听得到，没有任何一家人发出抱怨。
　　完全被孤立出世界。
　　她只能恐惧地盯着那扇卧室门，目光无神地凝固在门上挂着的一个精致漂亮，像是装饰品的平安符上。
　　这是她的一个学生，一本正经地送给她的小挂饰。
　　“平安符送给老师。放在家门口效果最好。……我不是在搞封建迷信哦。”
　　漂亮精致的黑发小姑娘软软甜甜地说道，“就是……就是那个什么，觉得寓意挺好的。不是，不是封建迷信。”
　　她仰头看天。
　　作为她的老师，虽然这平安符轻飘飘的，可这是学生的心意，她笑着一口答应。
　　不过觉得挂在家里的大门上，让人看见了怪不好意思的，可又是学生的心意不能糟蹋，她就把这很漂亮的平安符挂在了卧室门上，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心情也会高兴一整天……能被自己的学生喜欢，这对于教师来说是最快乐的事情。
　　她每天看到，就会感受到学生对自己的喜爱，还有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很好很好的老师。
　　她怀抱着想要当一个很好的老师，爱护，照顾，教导孩子的愿望。
　　当看到这枚平安符，她就知道，自己走的路一直都是正确的。
　　这是很幸福的事情。
　　可当这份快乐，当越来越沉重的敲门声，甚至……当她拉了窗帘的玻璃窗上传来了轻轻敲窗户的声音，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奇怪的感觉……卧室门上，那个被悬挂起来的平安符摇摇晃晃，似乎发出了淡淡的光。
　　耳边，传来了小姑娘甜甜软软的声音，“挂在门上，可以保平安。”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
　　那个孩子没有在敷衍她。
　　这平安符，竟然真的救了她的命。
　　可就算这样，就算发现在沉重愤怒的砸门声过后，外面的黑影对她束手无策，她也觉得恐惧。
　　她只能躲在这个房间里。
　　没有勇气出去。
　　她害怕，当一旦离开这个房间，她就会外面的东西撕成碎片。
　　她的床靠近窗户，深夜里，窗户持续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她忍不住扒开窗帘，就见到……黑暗的窗外，一道血红色的人影和她对视。
　　那是一道滴落着鲜血的恐怖影子，垂着头，黑发披面，黑发下露出一张满是狰狞鲜红疤痕的脸。
　　看到那张脸，她尖叫了一声用力地拉紧了窗帘，把自己藏在了这个安静下来的卧室里。
　　只有在这里，才能让她感觉到一丝丝安全。
　　昏昏暗暗，不知饥饿地在这个房间里藏了很久很久，她想不到自己可以逃脱的办法。
　　可至少，她也不会受到伤害。
　　无论是持续着的敲门声，还是敲窗声。
　　直到她恍惚着听到外面传来她的手机铃声。
　　是啊。
　　她没有去上班，学校一定会打电话，或者会上门看望。
　　那不行！
　　想到外面的恐怖的人影，她惊慌失措，奋力从床上爬下来。
　　她不能连累别人。
　　特别是当听到门口传来属于她的声音，还有故作亲切的姿态。
　　“你们来看望老师么？是啊，老师病了，很想看到你们。这真是太好了。”她的声音温温柔柔地说道，“已经快进小区了？那快点上来。”
　　是她的学生们。
　　专程来看望她。
　　他们已经到了小区，很快就要上楼了。
　　她动了动嘴角，眼泪流下来，听着外面的声音，怔忡了片刻，慢慢地爬回了窗户边上，打开了窗户。
　　不能让他们上楼。
　　会遇到可怕的事。
　　她是他们的老师。
　　得保护自己的学生们啊。
　　得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她。
　　她突然什么都不害怕了。
　　一道人影，从十八楼的窗户一跃而下。


第153章 
　　“许飞，文老师怎么说？”
　　明华苑小区入口，几个年轻的孩子正在对放下手里电话的许飞关心地问道。
　　他们的手里有的拿着一束鲜花，有的拿着自己制作的希望老师康复的卡片还有水果。
　　显然，知道文老师生病了，因为一直都和老师关系很好，关心她的健康，他们就过来看望。
　　许飞放下手里的电话，迟疑了一下，看着手机发呆。
　　“怎么了？”因为放学才过来，所以现在天不是很亮堂，就算是高中生不怕黑了，他们也想看望老师以后早点回家。
　　看到许飞皱眉没有说话，一个女同学就关心地问道，“难道文老师觉得不舒服啊？也对，她好像在发高烧。”
　　她很担心，手里还拿着精致的，自己制作的好看的卡片，许飞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迟疑地说道，“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是什么不对劲呢？
　　许飞却一时想不明白。
　　不过本能地，他虽然进了小区，却站在老师住的那栋楼远远的地方，没有急着过去。
　　他们停留在小区花园里，许飞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那座高高的住宅建筑。
　　二十楼的楼层，文老师说她住在十八楼，这都没什么。
　　毕竟，对大家很负责的老师生病了，他们过来看望，其实都是他们的一片心意。
　　许飞虽然也觉得苏沉香的话有道理，比如文老师听说发高烧，嗓子沙哑不能说话，所以连请假信息都是用短信形式。
　　这么严重，本来就需要好好养病不多被打搅，他们去了可能会添乱，可既然同学们担心，他想了想，还是跟着来了。
　　他在班级是风云人物，不仅是因为在娱乐圈工作。
　　也是因为学习成绩不错，而且篮球打得好，算是体育人才。
　　这样的男生在班级里很受欢迎，很多事都会让他也跟着出面。
　　更何况，他算是半个工作了的人，说话还有做事都更成熟，也更能帮助同学。
　　就比如来看望文老师，他找来了一辆商务车，带着同学们一起过来，等回头顺便送同学们回家。
　　他是很可靠的人。
　　可就是……到底哪儿不对呢？
　　许飞就下意识地觉得，这通跟文老师的电话，莫名透着几分违和。
　　或许是不知道因为什么，隐隐发出的沙沙的电流声，也或许是电话里，文老师的那变得莫名阴冷的声音，也或许是……对了！文老师发高烧，不是说嗓子哑得说话困难么？
　　可刚刚电话里文老师的声音温柔清润，也不像是生病的了的样子！许飞突然想通了这件事，捏着手机，背后突然冒出一层白毛冷汗。
　　他豁然退后了几步，担心自己是撞鬼后遗症看啥啥都是鬼，神经质，就站在花园更远的地方看向这栋大楼，抬头，努力地向着十八楼的方向看过去。
　　十八楼，很遥远了，他什么都看不清，可许飞却只觉得自己的浑身发麻。
　　如果什么都没有经历过，许飞不会察觉有什么问题，也会很单纯地直接上楼。
　　可当……当经历过过年的时候那见了鬼的村庄，想想那些恐怖的村庄里的鬼影，许飞突然沉默了。
　　如果真有问题……怎么觉得这群厉鬼都是一个套路呢？
　　就想骗人，把人骗到他们的嘴边呗？
　　还有，如果他真的不是想多了的话，那文老师现在安全么？
　　许飞僵硬了一会，抿紧嘴角。
　　他虽然觉得这件事古怪，可其实内心不是很害怕。
　　当亲眼看到苏沉香游刃有余地收拾了那满村庄的厉鬼，当发生诡异的事情后，在许飞那永远不可能忘记的勤劳的丰收夜晚，每一只邪祟，在他的眼里都已经变成了……一只烤地瓜，一只驴肉包子，一只烧鸡。
　　当辛勤地工作过，厉鬼的威严就那个什么……懂得都懂。
　　更何况，在剧组里还有一只团宠小鬼。
　　跟在陈总身边的那小鬼现在过得可好了。
　　天天被大明星带在身边，穿得暖和又好看，零食多多，玩具多多，还被导演看中，据说等以后不如合作一下，一起演个恐怖片……有真小鬼上阵，连妆容和后期特效都省了……
　　超省钱的。
　　想想老导演那“社会人”的笑容，再想想乖巧懵懂，天天只抱着自己脏兮兮的皮球，时不时也就是跳跳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血红色的皮筋的纯良小鬼，许飞觉得这世道，人比鬼可吓人多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得给苏沉香打电话。
　　他好像给香香找着饭了。
　　可就在手机即将拨通的那一刻，他下意识抬头，却看见高高的楼层上，似乎隐约看见一个窗户被打开。
　　从窗户里，艰难地爬出了一个人。
　　楼层太高，他看不真切，可他却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知道，那趴在窗户上的，是文老师。还没等许飞说什么，她一下子跳了出来。
　　从十八楼的窗户跳了下来。
　　“文……”许飞不敢置信。
　　那道人影迅速地坠落。
　　可就在许飞发出声音的一霎那，却看见高高的半空，似乎影影绰绰地闪过了一片飞扬的红裙。
　　那红裙诡异地飘荡在半空，那么高远，却更诡异地在许飞的眼里清晰无比。
　　正在文老师坠落的下方，转眼，红裙里似乎出现了一个女人，她抬起手，抓住了坠落的女性，紧紧抱住了她。
　　这一幕，迅速得只有许飞一个人看见，就在他惊呼的下一秒，文老师消失得不见踪影。
　　红裙依旧飘扬在高空。
　　明明是诡异的事。
　　可许飞却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甚至本能地知道……文老师应该平安无恙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
　　明明文老师似乎遭遇到了诡异事件，可许飞却觉得，那红裙显然救了文老师的命。
　　这奇异的场景消失在他的眼前，手里的电话刚刚被接通，许飞瞠目结舌，磕磕绊绊，却下意识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开饭了。”
　　确定过眼神，的确是撞鬼了。
　　会发烧的鬼……莫不是新疆烤包子？
　　香香肯定爱吃！
　　快点来的话，还能趁热乎吃。
　　见到就不能错过。
　　“明华苑？”苏沉香听到许飞这么说，愣了愣，之后打了个哈哈。
　　打从知道白云观里大长老和观主都知道自己是个啥来历，厉鬼就更肆无忌惮了。
　　以前她还收敛收敛，伪装一下，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搞定了白云观，那苏沉香彻底地没有压力了。她就眼睛放光，在陈天北沉默的目光里眉开眼笑地说道，“咱们过去看看吧！许飞听起来特别害怕。”
　　“呵……”陈天北冷笑了一声。
　　现在跟他抢客户的，真是越来越多了。
　　白云观不算。
　　许飞是怎么回事？
　　竟然也学会帮苏沉香打野食？
　　有这个时间去拍广告赚赚钱不好么？
　　“那去看看吧。”反正林总也没有大事，林雅心情还算稳定，苏沉香答应她吃了饭就回来陪她，这才跟陈天北一起去了许飞给自己定位的明华苑。
　　在车上，她就听许飞前前后后把文老师的事说了。
　　对许飞这么警惕，还记得给自己打饭，苏沉香对他作出了高度的肯定。当许飞有些不安地说起文老师被一条红裙子抓着消失了，苏沉香沉默了一下。
　　许飞不认识红裙子。
　　苏沉香倒是认识一只。
　　这红裙子，怕不就是只给看不给吃的那只吧？
　　“我过去看看。”不过穿红裙子的厉鬼多了去了，苏沉香不太能肯定。
　　她放下电话，和陈天北说了一下情况，很快就一起到了文老师的住址。
　　因为怕同学害怕，许飞没说刚才只有他自己看到的那些事，只说文老师又给他打了电话说累了，好意收到就行，就让司机把同学们都送回家，自己抱着鲜花卡片等在外面。
　　他长得帅，站在花园抱着花，特别引人注目。
　　苏沉香一进了这小区就看见他了。
　　好在这个时间点，大家也都才下班，大多是在做饭吃饭，楼下反倒没什么人，没让许飞上个热搜。
　　看见苏沉香来了，许飞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大长腿迈开，快步迎过去，对苏沉香小声问道，“咱们是要上去还是再给文老师打个电话？”
　　“直接上去吧。”不管怎么说，得先看看现场。更何况，许飞说文老师从窗户坠落……这要是惊动了那只厉鬼，逃走了怎么办？
　　如果流窜到楼里其他的家庭怎么办？
　　对于这中意图给人民生命和财产造成巨大威胁的反社会厉鬼，必须要严惩。
　　苏沉香一个箭步进了楼里，顺便抢走了许飞怀里的花束挡在自己的脸上，焦急地到了十八楼，她下了电梯，站在一户防盗门紧紧关闭的房间外。
　　她就在这门口一边细细地闻来闻去，一边兜圈子。
　　“文老师的家就是这吧？”她慢慢地，沙沙地打转，一边对许飞小声说道。
　　许飞微妙地看着因为担心厉鬼跑了，有点焦躁，下意识地在门口一遍遍来来回回兜圈子的小姑娘。
　　就觉得这个习惯……莫名有点恐怖的感觉。
　　“文老师就是这么说的。”
　　“那就对了。”苏沉香就摁门铃。
　　门铃声响起，大门咔擦一声就开了，特别干脆，特别没有警惕心。
　　“……这么自觉的么。”以前厉鬼还都装模作样地问一句“你谁”，现在就直接给开门了，这中鬼不是心大就是活该被吃。
　　苏沉香一边念叨着“当鬼也得注意个鬼安全”“不要给陌生鬼开门”这样充满安全意识的话，一边第一个就进了这从门缝都透出冰冷阴气的房间。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客厅的窗前，背对着大家站着一个扭曲的鬼影。
　　这鬼影却没有理睬他们，而是把目光死死地落在了正悬浮在窗外，飘飘荡荡的一条红裙子上，气息阴冷狞恶。
　　苏沉香：……
　　她不敢置信地回头，对揉着眼角没说话的陈天北震惊地问道。
　　“什么意思？不理我？看不起我？没把我放在眼里啊这是！”
　　冒犯了香香的尊严，罪大恶极。
　　天凉……暖和了，该把厉鬼做成饭了。


第154章 
　　“想吃就快吃，趁着还新鲜。”陈天北板着脸说道。
　　苏沉香不就是馋了么。
　　还得装模作样地给自己找个吃鬼的理由。
　　就比如现在，明明她脚下踩着三条细微的鬼影，可她还赖人家不搭理她。
　　这是什么恶趣味。
　　难道是想理直气壮吃霸王餐？
　　“我就是随便说说。那红裙子挺眼熟。”当她一进门就看见红裙女鬼飘荡在十八楼的窗外。
　　还行。
　　是熟鬼。
　　只不过一边弯腰把脚下的那三道细微仿佛蛇一般扭曲的鬼影给捏成牛肉干，她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一眼窗外的红裙子……对上她那饥饿的目光一瞬间，红裙女鬼瞬间退后三米。
　　这突然的动作，似乎让她看起来像是在示弱。
　　背对着苏沉香，只肯拿几只小鬼漫不经心打发他们这几个软弱活人的鬼影，虽然觉得背后没有传来年轻的生命那恐惧的尖叫有点奇怪，可他却像是顾不得，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和自己作对的红裙子，阴冷地说道，“知道害怕了？把那女人给我！”
　　他的声线扭曲阴冷，红裙女鬼没吭声。
　　这时候，背后传来细微的咀嚼的声音。
　　吧唧吧唧。
　　吭哧吭哧……
　　这种奇怪的，莫名诡异的声音里，鬼影在红裙女鬼的沉默里似乎察觉到什么，豁然回头。
　　许飞倒吸了一口凉气。
　　说实话。
　　当初在鬼村的时候，他看见得最多的就是花棉袄女人，好歹还有个人样。
　　没人样的那些因为天色暗，他还没来得及看就都成了苏沉香的饭。
　　现在，他第一次看到了真正诡异，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东西。
　　无法形容的一张浮肿死白的脸，黑色的眼瞳……这眼睛没有陈总家小鬼的漂亮。
　　许飞顺道挑剔了一下的时候，就看见正埋头啃着牛肉干，吃得眉开眼笑忍不住香到吧唧嘴儿的小姑娘已经一个箭步，直接窜到了这个在客厅里一点都不尊重自己的鬼影的面前。
　　她跳起来，一巴掌抽过去。
　　窗外的红裙子飘得更远了。
　　鬼影消失，地上一大片的牛肉干们。
　　“发了发了。”这牛肉干好吃得不行，有嚼头，越吃越香，味道也好。
　　一地的牛肉干，五香味的，麻辣味的，原味的……苏沉香先捡了一块往嘴里塞，一边飞快地在房间里到处溜达。
　　把隐藏在房屋里的很多的细小的，惊恐逃窜的鬼影抓出来抽成牛肉干，直到房间里干净了，她站在一扇关闭着的房间门口感受了一下。
　　她愣了愣，顺手把门把手上的一抹细微的阴气抓出来，没有推开这扇门，原路回到了客厅。
　　客厅里，许飞已经很熟练地把满地牛肉干给捡起来了。
　　他还很熟练地给报数说道，“五香的二十二块，麻辣的二十八，原味的不多，才九块。”
　　一边说，他一边把每块都巴掌大的牛肉干放进陈天北撑开的袋子里。
　　陈天北看着一脸阳光笑容的许飞，总觉得一个撑袋子，一个捡肉干，合作得这么默契……
　　仿佛苏沉香的两个男仆。
　　陈少嘴角疯狂抽搐。
　　不知不觉中，苏沉香这是要上天啊！
　　苏沉香却觉得这样可太好了。
　　省心又省力，工作吃饭都变得特别轻松愉快。
　　她欣慰地给两个男……生笑了一下，顺手把陈天北脸色扭曲地递给自己的鼓鼓的袋子收进书包，又把放在客厅桌面上的鲜花和卡片整理得更加漂亮，这才对窗外还远远地看着自己的红裙女鬼勾了勾手指。
　　她对红裙子的态度让许飞一愣，不过苏沉香在，他没什么好怕的，就是担心地问道，“还有个房间你怎么不去看一眼？”
　　“门后有我的平安符。”苏沉香简单地说道。
　　许飞顿时就想到了当初在大巴车上，那个大大的平安符车挂。
　　他了解地点了点头，正在这时候，就看见红裙子一步□□，好半天才慢吞吞地飘进了房间。
　　当进入房间，这个黑色的头发遮蔽住整张脸，不肯露出狰狞的鬼脸的红裙女鬼，抬手就把一个虚弱的大姑娘给放了出来。
　　“文老师。”看见这是他们的文老师，许飞急忙站起来过去扶她。
　　文老师的皮肤还很凉，虽然穿着毛衣，可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人也格外虚弱，她的眼里还带着巨大的惊恐。
　　特别是看见几个学生在，她用力地摇头，想要说什么，可嗓子却像是堵住了说不出来。
　　看到她这么惊恐，想想刚刚她从十八楼跳出来，许飞不知道什么滋味，低声安慰说道，“已经没事了。小香已经把鬼给吃……给消灭了。您现在很安全，我们也没有事。”
　　他隐约地觉得，要是说苏沉香吃鬼八成有点不是那么合适。
　　不管文老师为人多么好。
　　可吃鬼总是让人觉得恐惧。
　　苏沉香还得在学校学习生活。
　　让老师害怕她，或者觉得她有什么问题，那不太好。
　　“安全了？”文老师没有许飞想得这么多，好半天才战战兢兢地问道。
　　她刚刚跳了个楼。
　　虽然没跳成，不过也吓得她暂时没有办法有条理地说话。
　　“没事了，我保证。”当看到文老师被扶到了沙发坐下，刚刚啃着鬼影的牛肉干已经知道来龙去脉的苏沉香含糊地说道，“这是随机作案，您这是下班晚了，走得太僻静正好撞到它。这家伙……”
　　她眯起眼睛慢吞吞地说道，“怪不得我觉得味儿熟，原来是鬼胎那家。”
　　之前和蒋师兄一起去驱鬼的那有问题的一家人，抽出来的厉鬼就是这个味儿。
　　同款牛肉干。
　　苏沉香就继续说道，“这厉鬼本来只想在您身上种一个鬼胎，不过知道您是老师……后来是它想多骗几个学生过来，一口气多下鬼胎，所以你家的脏东西才会这么多。”
　　她就嘴角抽搐了一下。
　　文老师本来被鬼迷了眼浑浑噩噩，对鬼影来说很容易处理。
　　谁知道回了家，她在平安符的范围突然醒了神，躲在卧室不敢出去。
　　其实说实在的。
　　要是她真的被种了鬼胎，那只要还来上课，苏沉香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了。
　　更何况，苏沉香撑着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
　　“您这运气真好，正好遇上红裙子。”她指了指安静地飘荡在角落里的红裙女鬼，想到文老师跳楼的决绝，突然觉得心里柔软了一下。
　　她那么害怕……因为害怕，所以都不敢从卧室里走出去，面对那只厉鬼。
　　可这么胆小的人，为了保护学生，让阻止学生被鬼影骗到这个房间，她选择跳楼。
　　到底是怎样的勇气，什么力量在支撑她推开那扇窗，苏沉香想不明白。
　　可她想，这就是活人吧。
　　或许有很多弱点和缺点。
　　可却会为了内心的重要的人或者事，做出让人震惊的选择。
　　“就算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也别跳楼啦。”苏沉香的声音更加柔软，也不知道是吃了牛肉干心满意足还是怎样，她就对惊魂不定的文老师说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就拿着平安符。只要有平安符在，普通的厉鬼不可能靠近你。你不会有事。”
　　其实文老师想跑，那把平安符从门上摘下来拿着，那厉鬼也不能近身。
　　不过文老师又不是内行，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多。
　　她躲在房间里的选择并没有错。
　　“还可以拿着么？”文老师虚弱地问道。
　　难道平安符不是只镇宅的么？
　　“可以。”苏沉香甜甜地笑，想了想，拿出一张护身符递给文老师。
　　文老师道谢，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这个怎么卖……”
　　她经历过这样恐怖的几天就知道，苏沉香给自己的是真正的保命的东西。
　　就算她是这孩子的老师，也不能心安理得这么收下。
　　她想付给苏沉香购买符箓的费用。
　　苏沉香摸了摸书包里的牛肉干，笑眯眯地摇头。
　　“你已经付给我最喜欢的了。”这么多牛肉干，真的厉害了……苏沉香一边满足地笑，一边认真地叮嘱说道，“以后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
　　她静静地看着文老师，轻声说道，“如果您刚才真的发生意外，那几个年轻的孩子看见了，也会很心痛。”亲眼见到熟悉的老师跳下楼，这不得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啊。
　　当然，文老师当时是没办法。
　　她不这么做，不及时把学生阻拦在楼下，那他们上了楼恐怕就不仅仅是心理阴影的问题。
　　那就危机学生们的生命。
　　当电光火石，面对着快速逼近的危险，没有人会想得那么周全，滴水不漏。
　　所以苏沉香也就是提醒一下。
　　文老师顿时露出了惊惶不安。
　　她那时候只想拦着他们别上楼，让孩子们知道没有再上楼的必要，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后果。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流着眼泪说道。
　　如果让孩子们见到那一幕，她现在想想，的确会愧疚得没法闭眼。
　　苏沉香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道歉。
　　这样有勇气的人，她已经做到了最好。
　　“您已经做得够好了。我很敬佩您。”她抓了抓小脑袋，却见文老师已经飞快地转身，顾不得自己害怕还有恐惧，真心地对飘荡在角落里，明显诡异的红裙女鬼连声道谢，“谢谢您。您救了我，也救了我的学生！”
　　她那么害怕那些诡异的东西，可在红裙女鬼的面前却只有感谢，真心地说道，“救命之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谢谢，真的谢谢！”
　　她给她鞠躬，然后，当惊恐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一下子虚弱无力地瘫软在红裙子的脚下，靠在她的身边哭了起来。
　　红裙子：……
　　苏沉香：……
　　这么可怜无助，惊魂未定，是不是要给一个可靠温暖的怀抱抱一抱？


第155章 
　　可谁来贡献这个怀抱？
　　两只厉鬼互相对视，都希望对方上。
　　文老师离红裙女鬼更近，显然更亲近她。
　　红裙女鬼就在哭声里僵硬地飘荡在文老师的身边。
　　她听着劫后余生感情复杂的哭声半天没动。
　　很久后，哭声不停，她抬起头，用一双充血的眼睛痛苦地看着苏沉香。
　　苏沉香蹑手蹑脚，准备爬走。
　　就那个什么……她就知道，活人在遇到伤痛之后，一定是要找一个依靠。
　　以前，承担售后的是苏沉香，要痛苦地聆听客户的各种肺腑之言。
　　现在，是红裙子了！
　　厉鬼眉开眼笑，觉得自己总算是逃生了一把，就准备离开。
　　反正文老师的家里没什么事了。
　　只要再好好养一养心情就能回学校上课。
　　虽然不知道这种鬼胎的事还会不会在其他地方发生，不过苏沉香觉得，这一次损失了这么多细小鬼影，对鬼门来说也瞒伤的。
　　显然是因为觉得文老师的不少学生要过来看望她，觉得这是一个种下鬼胎的好机会，毕竟，这些学生都是气血旺盛的年轻人，当然受到鬼门的青睐。
　　所以，苏沉香收获了不少那种细细的鬼影，还收获了一个大的……要她说，鬼门也不是很容易才能积累这么多的吧。
　　苏沉香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鬼门最近应该没有更多的厉鬼来作恶，先放心了一下，就准备回家享用今天的收获。
　　红裙女鬼什么的，那是她自己的事。
　　救了跳楼的文老师的只有红裙女鬼，售后当然也是她。
　　香香管不着！
　　厉鬼抱着自己满满都是牛肉干的书包，毫不愧疚就要各自飞。
　　红裙子被堵在角落里，垂头，看着自己脚下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又饿又渴头昏眼花也不肯离开自己的女老师。
　　她陷入了怀疑鬼生的思考中。
　　就……对一只厉鬼这么信任，真的好么？
　　她只不过是顺手救了一个活人，只不过是顺便打开了一次厉鬼空间把她藏起来，虽然也算是救命之恩，可那个什么……现在可怎么办？
　　红裙子寂静地继续沉默下去。
　　她对弱小得随手就能捏死的活人没辙。
　　房间里都是文老师的哭声，苏沉香已经挪到了大门口，咔擦一声开了门，撒腿就跑。
　　陈天北嘴角抽搐地跟着她一起上电梯，看见许飞上来，他冷淡地点了点头，按下了一楼的电梯按钮。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红裙子。”
　　“你认识她？”许飞觉得苏沉香这交友面特别广。
　　前有陈总身边的小鬼，后有红裙女鬼……那红裙子滴滴答答滴落着不详的鲜血，不是一般人，大概扛不住。
　　“还行吧。以前合作过。她这鬼还行，如果以后你遇到她，不用害怕她。”苏沉香心思已经飘到了怀里的牛肉干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道，“她超凶的，不过这回算是又得罪不该得罪的了。”
　　之前的阴婚，现在的鬼胎，如果鬼门有人在这儿，都得问一句这红裙子，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唯恐她真的一不小心被恼羞成怒的鬼门给害了，当看到终于安抚了文老师，看着她喝了热水，还苦闷地给她熬了粥，看她吃了半碗粥去床上睡下后，跑来医院外面见她的红裙子，苏沉香撇嘴。
　　红裙子和她之间保持的社交距离越来越大了。
　　“你用不着怕我。我又不会真吃了你。”她还得进医院去陪林雅呢，就小声说道。
　　不过她的做鬼诚信似乎也就是那样儿，红裙女鬼一动不动，只垂着头在她的远处。
　　“你又找到了鬼胎的线索？”像是红裙女鬼这样不用上学不用上班整天闲着没事儿天天去找鬼门的坏事痕迹，苏沉香觉得她时间倒是挺悠闲的。
　　当看到红裙女鬼微不可见地僵硬点头，她试探地问道，“那你知道鬼胎的幕后黑手在哪儿么？”
　　就算是鬼门的人，可也得先把人找出来。
　　红裙女鬼这一次没有点头，似乎也很烦恼，不过她思考了一下，指了指苏沉香。
　　“我？”
　　红裙子僵硬的手指依旧指着她。
　　“我……徐丽？”苏沉香突然和她心有灵犀了。
　　她这才僵硬地点了点头。
　　徐丽明显和鬼门有瓜葛。
　　苏沉香想要找到鬼门的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其实去找徐丽，肯定会有点线索。
　　就是苏沉香最近想要晾晾徐丽……一下子就跟徐丽母女和好，那徐丽又得翘尾巴。
　　苏沉香现在很满意徐丽那忐忑得惶恐的心情，所以不着急跟徐丽废话，倒是上上下下打量了红裙女鬼好久，这才对她问道，“你好像想跟我说什么？”
　　被细密的血红色的丝线缝起来的嘴微微张开，滴落着一滴滴的鲜血，似乎想要说什么。
　　她静静地看着苏沉香，牵动嘴角，一滴滴的鲜血滚落在鲜红的裙子上。
　　苏沉香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我知道了。什么地址，什么时候？”她歪了歪小脑袋，看了一下今天的日期，漫不经心地说道，“就周末吧。学校休息两天，我把你这事儿给了结了。”
　　她顿了顿，心里再一次告诉自己，这冤死鬼其实可酸，一点都不好吃，用酸溜溜的语气说道，“小白就很好看。你也会很好看。”
　　她哼唧了一声，要不是书包里还有牛肉干，都要心疼死了。
　　红裙女鬼顿了顿，转身飘走了。
　　“你答应了她什么？”
　　“害死她的男人被她扒了皮，仇怨分明。可你别忘了，当初那几个拿了她那么多事后赔偿的‘家人’。”
　　苏沉香一边跟陈天北往医院里走，一边小声说道，“她可不是什么圣母，怎么可能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吃她的人血馒头。”
　　当初接连害了红裙女鬼和小白的男人死后，警局曾经各自给她们两个的家人都发了赔偿款，好多钱，几百万来着？
　　想想小白家人的伤痛痛苦，还有那一家人拿着红裙子的卖命钱眉开眼笑商量着怎么怎么过好生活，苏沉香就觉得吧，红裙女鬼肯定没完。
　　活扒了渣男皮的厉鬼怎么可能是圣母。
　　不过，苏沉香觉得红裙女鬼很有底线。
　　她没有要再去害人性命，而只是需要苏沉香一点小小的“配合”罢了。
　　陈天北就看苏沉香眼睛滴溜溜转，明显憋着坏主意。
　　“到时候我跟你去。”
　　面对活人，陈天北就很担心苏沉香吃亏了。
　　哪怕苏沉香不需要他的保护，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兼职保镖。
　　不兼职不行啊。
　　前有白云观，后有鬼门，现在还来了一个“开饭了！”的许飞。
　　不与时俱进再多拓展服务，那客户的心还不飞了？
　　卷。
　　就硬卷。
　　饮食业的竞争这么激烈，让陈少再一次感觉到商场如战场的深刻压力。
　　“行啊。正好你再出个车。”红裙女鬼的那一家人似乎是在这城市的下属的县城，得开车去。
　　苏沉香一口答应，看见陈天北脸色软和好多，就甜甜蜜蜜地对他小声说道，“陈天北，幸好有你！有你在，我觉得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她吃饱了，嘴就甜。
　　陈天北明知道她是骗人，可拿她没有办法。
　　其实想一想，能让苏沉香还记得拿甜言蜜语地骗人的，似乎也只有他一个。
　　换了别人，苏沉香连骗都懒得骗。
　　可见在她的心里，他还是不一样的。
　　陈天北在心里安慰了一下自己。
　　“别人怎么能跟你比呢。”苏沉香一边说，一边顺手拨通了老头子的电话，这时候老头子正躺在床上吃补品。
　　他刚刚醒过来，据说还有点迷糊……当然，刚刚醒过来的人是都晕乎乎的，不过观主过于重视，搜罗了不知道多少补品给他补身体。
　　听到苏沉香的电话，老头子用还格外艰涩的声音和和气气地说道，“牛肉干啊？听起来很好吃。不过小心点，鬼门损失这么多，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不然……让你……”
　　他似乎在电话的另一端板着手指数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让几个小孙孙去保护你啊？”
　　苏沉香没吭声，歪头问陈天北。
　　“小孙孙是什么意思。”
　　陈天北嘴角抽搐到后耳根。
　　“就……蒋师兄他们吧。”
　　“那为什么叫小孙孙？”
　　“你，你是大长老弟子，大长老的辈分高。”苏沉香是聪明鬼，在陈天北的暗示里恍然大悟。
　　虽然觉得多了徒子徒孙挺有意思的，欺负活人当然有意思了。
　　不过再想想白云观对自己都挺好的，观主还记得给自己储备好吃的，她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叫师兄吧。”
　　大长老哼哼了两声。
　　“我家香香就是心软，善良！你们能拥有香香，都是福气！”要不然，仗着辈分高作威作福也是正常的。
　　不过这滤镜大概得有八米厚。
　　陈天北听到这句话了，捂着嘴角思考，大长老是不是脑子还有点不好使。
　　福气……说的是那被吃得空荡荡的厉鬼库房么？
　　“那可不！我是这世界上最心软善良的……人了。”受到表扬，苏沉香，骄傲！
　　她得意地扬起小胸脯，红光满面。
　　“别忘了吃饭啊。这世道，比当初吃一顿就少一顿舒服多了。别节食了，心疼你！”老头子自己吃了补品，补得花白的头发都柔顺了，就记得也得让苏沉香吃饱饭。
　　他小声说道，“我跟他们说了，以后驱鬼，能抓回来的都抓回来，少不了你吃的。当初。”
　　老头子沉痛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伤感地说道，“总是让你节食，咱们香香小时候，真是吃了大苦了！”
　　苏沉香跟着在电话的另一端唉声叹气。
　　可惜不能和老头子抱头痛哭。
　　陈天北脸色木然地听着。
　　想想曾经记忆里那些白云观的同门跟自己怀念地提到大长老的耿直，强势，正义凛然，他觉得一切都碎成了渣渣。
　　白云观……这是明显要完啊！


第156章 
　　这一天陈天北的人生观都差点颠覆。
　　始作俑者还无知无觉，眉开眼笑地和自家最心疼自己的老头子蹲在角落打电话去了。
　　明显是心灵挚友。
　　心满意足地结束了电话煲，苏沉香甚至哼起了歌儿。
　　陈天北嘴角抽搐，拒绝说话，沉默着陪着她一起回去看林雅。
　　林雅正坐在林总的身边做作业。
　　一天下来，林总已经好多了，虽然肋骨断了，得在医院继续休养，还有脑震荡，不过他没有其他的问题，正一边揉额头一边看手里的几分商业文件。
　　都当霸道总裁了还这么拼，苏沉香也是醉了。
　　她轻快地走进来，把手里刚才在医院门口买的奶茶给林雅，这才坐在林总的身边问道，“您还好吧？”
　　厉鬼很虚伪敷衍地问道。
　　林总也觉得这话没怎么走心。
　　不过他不在意这个，反而是林雅走过来问道，“许飞因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他路上遇到了点事儿，正好我能解决。”苏沉香含含糊糊地说道。
　　文老师撞鬼这件事，如果不是她自己主动提及，她不会给她到处宣扬。
　　这属于个人隐私。
　　不过明显她的脸色不错，林雅不是那种刨根问题的人，听了也就算了，抿紧嘴角好半天，这才对苏沉香小声说道，“我爸这次出事，是商业竞争，是对家的人干的。之前我爸没有同意他们要合作的事，所以这次他们就对我爸下了手。本来以为我爸抗不过去，谁知道你之前卖给他的护身符救了他。”
　　苏沉香垂下了小脑袋。
　　这是躲过了文老师没躲过林总的节奏。
　　“是么。”她敷衍地说道。
　　“就是寰宇娱乐。”林雅就皱眉说道，“说是想跟我爸合作一起推出几个艺人，我爸不乐意。像是要出道的练习生，哪家公司都有，为什么要和别的公司一起推人？更何况寰宇娱乐这公司不太好，最近总有各种传言，跟林氏不是一条路。”
　　不过林总的拒绝显然让寰宇娱乐很不高兴就是了。
　　可一不高兴就要害死人？
　　这就有点问题了。
　　苏沉香眯起眼睛，就想到了之前白云观的那叛徒还有他的那个娱乐圈恋人“安妮”。
　　安妮不就签了寰宇娱乐，而且不久之前才遇到了祸事。
　　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没醒过来呢。
　　因为之前就猜到点寰宇娱乐跟鬼门大概是有事儿，苏沉香多了几分认真地听了林雅跟自己说的那些话，这才看向林总问道，“您最近只得罪过寰宇娱乐么？他们现在……做事这么狂暴的么？”
　　林总可是娱乐圈名人，又是大富豪，这样的人出事会引来很多的目光。
　　她想想之前差点坑了陈总一车人的鬼门，又想想差点没命的林总，就觉得……这跟鬼门之前躲躲藏藏的风格更不一样了。
　　就像是鬼门现在得到了什么宝贝，肆无忌惮了一样。
　　什么有恃无恐的大宝贝啊？
　　大长老醒了，鬼门不怕大长老再一巴掌把鬼城给抽回去？
　　鬼城被大长老关闭过一次。
　　他们有什么自信，甚至笃定了这一次的鬼门，大长老无能为力？
　　他们凭借的到底是什么？
　　到底因为什么，他们有了这样的底气，甚至敢于慢慢地敢探出头来，跟白云观隐隐地唱对台戏？
　　苏沉香百思不得其解，觉得鬼门像是真的找到了他们最重要的东西。
　　这让她觉得，混入鬼门需要提上日程来了。
　　……鬼门现在底气足，那食堂一定丰富。
　　她一边听林总跟自己分析一些寰宇娱乐的事，一边说道，“他们一击不中，知道你不好惹，你也有了防备，短时间不可能再来找你的麻烦。不过林总。”她想了想，对林总试探地问道，“徐丽和你结婚这么久，她……你是一点都不了解她么？”
　　“什么意思？”林总诧异地问道。
　　“她之前就勾结邪魔外道，你不觉得奇怪么？她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那些人却为她用心出头。眼光那么低的么？她之前和你一起生活，没有提过她以前的一些事？没有说漏嘴过什么？”
　　她觉得徐丽肯定之前就跟鬼门有牵扯。
　　这么说的时候，林总陷入了沉思，好半天，才慢慢地回忆说道，“她没有跟我提过什么。不过她之前，像是不经意地问过我一家企业。”
　　“什么企业？”
　　“高氏地产。”林总看见苏沉香对这件事感兴趣，想到她救了自己的命，也不啰嗦，捂着自己还疼的肋骨对她说道，“她之前跟我问过一家高氏地产。这家公司十多年前经营得非常好，不过突然就倒闭，留下不少的地皮……你说你之前去过中环那个烂尾楼？邪乎得不行的那栋。那之前就是高氏地产的项目。”
　　不过高氏地产早就破产了，而且高家的人据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是暴毙就是进了局子，听起来更邪乎了。
　　林总一向对这种敬而远之。
　　所以，哪怕中环那烂尾楼再便宜，他也从来没动过心思。
　　当初徐丽问过高氏地产的事，他随口说了一些。
　　现在想想，林总若有所思地说道，“当初她问我高氏地产的高公子的下落，她像是随口一问，我也没当回事。”
　　徐丽说她“有个朋友”，之前和高公子谈过恋爱，之后分手了，想知道高公子现在还没有有在这城市里生活。
　　林总又不是傻的……他懒得问徐丽从前的事，也没问“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这种话，就把那个曾经在十多年前活跃在各种夜店，各种女人身边的那个高公子的下落跟她说了。
　　徐丽或许从前跟高公子有事儿。
　　可他又不是追究一个女人曾经经历过多少的男人。
　　只要她和他结婚以后好好照顾孩子，好好照顾家里，好好地生活就行了。
　　最多，也可能就是个前男友。
　　徐丽连前夫都有了，林总觉得很不必计较她还有几个前男友。
　　他思考着，回忆着徐丽当时的表情，迟疑地对苏沉香说道，“那时候我说高公子车祸冲下高架桥，过世了。徐丽像是放心了一样。”
　　她刚刚嫁给他的时候又得意又不安，像是很满意嫁入豪门，可又像是在躲着什么，不怎么敢出席各种上流酒会。
　　直到跟他确认高家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城市里，她才活跃起来。
　　林总当初没当一回事儿，现在回忆起的不多，也就是简单地跟苏沉香说说。
　　“中环项目啊。”苏沉香拖长了声音。
　　中环项目早就邪乎得不行，陈氏接手之前已经换了好几家地产公司，都出过问题。
　　可就是这么一个之前跟陈氏没什么关系的项目，当初她发现的“眼”，那青铜小鼎，和之前在鬼村发现的小鼎是同一款的。
　　她那时候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想，这个所谓的高氏地产当年也应该和鬼门有瓜葛。
　　所谓的暴毙……想想陈塘现在还被厉鬼侍候着，下场也太像了。
　　徐丽明显是和高氏地产非常亲密。
　　苏沉香就把这关系默默地记下来。
　　等回头找观主去查一查，看能不能查出徐丽当初到底做了什么。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希望徐丽这样的一个女人再出现在苏强的生活里。
　　“谢谢你。”她跟林总道谢，又虚伪地说道，“您要好好保重自己呀。林雅可担心你了。”
　　“我知道。”林总板着脸说道。
　　当他回忆到这些，突然想明白自己到底娶一条美女蛇，顿时后背发凉。
　　徐丽可不是什么仅仅眼皮浅的小女人。
　　这是能给人灭门，有故事的女人呀！
　　“你也小心她点。她……对你其实没什么感情。”林总提醒了一下苏沉香别让她妈给骗了。
　　跟徐丽是枕边人，他能不知道徐丽对苏沉香的态度？
　　徐丽非常不喜欢拖油瓶。
　　不过之前林总对徐丽不喜欢她自己的女儿无动于衷。
　　苏沉香又不是他女儿，他光顾着自己的林雅都来不及，更何况已经给了苏沉香优厚的生活和物质条件，再让他丰富继女的心灵世界，这要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更何况，徐丽少付出关注在苏沉香的身上，就会多付出精力陪着林雅，林总没什么好对徐丽不满的。
　　他可以给继女很多很多的钱，和最好的生活环境。
　　不过要别的，那就没有了。
　　当初觉得不在意，现在，林总想来想去，还是得提醒苏沉香一下。
　　听说徐丽又来和苏沉香和好了。
　　他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其实我也不相信。可能怎么办呢？她会做饭的呀！”苏沉香看在林总难得坦诚，也没对她说虚伪的，什么“当初我也是疼你的”这种可笑的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笑眯眯地去这医院大套房的隔壁去做作业去了。
　　她陪了林雅三天，晚上守在医院，确定林总完全没有了危险，林雅也更放心了，这才没有再去医院。
　　这三天，就当林总给自己关于徐丽的大消息的报酬。
　　眼看着林总没有再发生什么危险，苏沉香也就不去了。
　　文老师休息了两天就来上课了，哪怕脸色白了点，可竟然看不出精神打击的样子。
　　只是当她周五放学，不好意思地把苏沉香叫到办公室，给她塞了一条长长的红毛线围巾。
　　“……我自己亲手织的围巾，不怎么好看，可是……”文老师就跟苏沉香轻声说道，“虽然春暖花开了，可天气还是有点倒春寒。小香，你把围巾拿给那位姐姐，都是，都是我的心意。”
　　她在家休养这两天，光忙着织围巾了。
　　长长的，鲜艳的红毛线织成的花样还挺好看的围巾，落在了苏沉香的手里。
　　柔软又温暖。
　　苏沉香：？
　　红裙子都已经够凶的了。
　　还往她身上套红呢？


第157章 
　　……行吧。
　　苏沉香拒不承认自己是酸了，哼哼唧唧地把围巾塞进自己大大的书包。
　　可沉！
　　厉鬼的眼角挂着辛勤劳动的泪花。
　　免费当信使。
　　看着这礼貌的小姑娘对自己露出坚强的笑容就要离开，文老师又抓住她的手，往她的手里塞一条白色的围巾。
　　这围巾的样式更年轻，更像是年轻的孩子戴，很漂亮的雪白色的围巾。
　　见苏沉香诧异地看着自己，文老师摸摸她软乎乎的温暖的小脸，轻声说道，“也谢谢你，小香。”她的目光柔软。
　　苏沉香呆呆地看着活人这样触碰自己，只觉得女性温暖的指尖儿覆盖的地方，也全都是热乎乎的。
　　她呆滞了一会儿，才美滋滋地抱着两条围巾一起走了。
　　这回，书包一点都不沉了。
　　陈天北已经坐在车里，看苏沉香眉开眼笑地出了校门。
　　看见她熟练地打开车门坐在自己的身边，拿着一条雪白崭新的毛茸茸的围巾翻看，很爱惜地念念有词，陈天北也摸了摸这条围巾，对她问道，“你喜欢这中？”
　　这明显是手工织成的，而且没有牌子，其实也不怎么值钱，不过陈天北能想象到苏沉香会说什么话。
　　不外乎就是心意是沉甸甸的。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看着苏沉香孩子气地把围巾围在自己细细的小脖子上，暖暖地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雪白的小脸。
　　雪白的围巾衬托着她精致漂亮的脸。
　　他勉强收回目光，送苏沉香回家。
　　等约定好了周六就去红裙子女鬼的老家去看看，苏沉香就跟苏强报备了一下。苏强工作的修车场还挺忙的。
　　林总突然撞到人家的修车场里，好家伙，车子扭曲成了铁团，连修车场里都一路遭受了重创，虽然林总赔钱了，不过不是还得重新把修车场给整理修复么。
　　苏强是个老实肯干活的，就跟着卖力忙活。
　　听说苏沉香要出个不短的门，苏强犹豫了一下，想放下手里的工作跟着。
　　苏沉香不要他跟着自己去。
　　她是去使坏的。
　　苏强去了，她还有发挥的余地么？
　　“陈天北，还有他家里的司机，我身边能护着我的人多了去了。”她就跟苏强很紧张地说道，“要工作就一心工作，别三心二意啊。”
　　修车这中工作，如果三心二意，也有可能有一些事故。
　　想想躺在医院的林总，苏沉香觉得得多关心自家老爸。
　　她细细叮嘱，顺便让她老爸在家里的时候多研究研究菜谱。马上高二了，得是更努力学习的时候，得多琢磨点好菜补补。
　　苏强憨憨地答应了。
　　他觉得不能给孩子拖后腿。
　　苏沉香明显不想让他过去。
　　既然这样，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孩子安心。
　　这中纵容孩子，孩子就算一脸要使坏却当做看不见，相反乐呵呵地去琢磨菜谱给在外面使坏回来的闺女做好吃的的没原则的老爸，让人知道是要受到强烈批判的。
　　可苏强心里高高兴兴的，还给这一脸坏笑的小姑娘配上了一路出门的枣糕，银耳雪梨汤，免得半路饿了。
　　陈天北看了都沉默。
　　大厨原来就在身边。
　　看见苏沉香在车上啃枣糕，他也没说什么。
　　就是提醒苏沉香说道，“等苏叔有时间，去看望一下大长老。”
　　“行吧。”苏沉香正拍了照片发给老头子，炫耀自己吃得多美味，一边答应了一声。
　　他们这一路吃吃喝喝仿佛春游地就到了红裙女鬼之前给苏沉香的地址。
　　很普通的县城，和苏沉香的老家没什么大分别，不过因为更靠近大城市，所以人气比她的老家更旺盛一些。
　　当他们到了一个不错的小区，就看见有几个小区的大爷大妈在楼根底下在窃窃私语，似乎对其中的一户的窗户指指点点。
　　眯起眼睛趴在车上看了一会儿，苏沉香下车，乖乖地走过去关心地问道，“请问，马楠楠是住在这里么？”
　　她身上还有香香甜甜的枣糕的味道，看起来很乖，眼睛明亮，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孩子。
　　不过这马楠楠三个字，让几个大爷大妈都哆嗦了一下，诧异地看着苏沉香。
　　“你找……楠楠啊？”
　　“是啊。”苏沉香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小姑娘，你年纪不大……我的意思是，你找她干什么？”
　　显然，苏沉香的年纪不像是和被找的那位马楠楠当朋友的样子。
　　苏沉香就笑了笑，温和地说道，“哎呀，其实我是个天师。今天路过这里的时候，觉得这栋楼有一户人家有点不对劲儿，怨气冲天，阴气化煞。就过来看看。之前跟别人打听过，那户人家的户主就叫马楠楠是不？听说已经过世了？……这过世的不太平吧？”
　　她眼睛都不眨，在大爷大妈的面前搞封建迷信，一脸小神棍的样子，要是从前，早就被警惕的街道大娘给扭送去派出所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她一说这话，顿时就有个大爷眼睛一亮，忍不住问道，“你真看出来老马家不对劲了？”
　　“是啊。黑气冲天，一看就是怨气横行……这老马家，看过亏心事吧。”
　　苏沉香面不改色地说道。
　　她显然从前不是这一片的。
　　可突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让人更信任了几分。
　　路过的陌生人，是怎么知道老马家的确干过亏心事的呢。
　　肯定是有真才实学的啊。
　　“……其实他家是有点事。”一个大爷犹豫了一下，和老伙伴们对视了一眼，想了好久才对苏沉香说道，“那小姑娘，你是来看什么的？”
　　“我是天师，我驱鬼。”
　　“驱鬼啊。其实就算老马家有鬼，楠楠那孩子回来找他们，他们也挺活该的。”
　　大爷又迟疑了一下，看见苏沉香诧异地看着自己，圆滚滚的眼睛瞪圆了，就对她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你不知道内情，这老马家真不是东西。当初楠楠她爸妈过世，姓马的仗着是她的亲小叔当了她的监护人，就抢走了她家里的房子，存款，让她连高中都没法念出门打工。好不容易这孩子在大城市里出头了，可这突然过世，他们还有脸拿了楠楠的补偿金。”
　　他摇头叹气，对苏沉香说道，“虽然你是驱鬼的天师，可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对不？楠楠这孩子可怜，报复报复他们怎么了？也没闹出人命，更没害别人啊！”
　　这中特立独行的大爷大妈真让苏沉香震惊了。
　　她好半天才看着这几位对闹翻天的厉鬼这么开明的老大爷大妈们。
　　剧本不对啊！
　　她不是跟红裙女鬼说好，自己来当救世主，从天而降斩妖除魔，收获活人感恩的心，顺便捞一笔的么？！
　　“我就是来赚点驱鬼钱。”
　　苏沉香，委屈！
　　千里迢迢过来，在大爷大妈此刻的眼里，她不是来干好事，更像是个小反派。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我想跟小大师商量商量，你能不能驱鬼的时候……别那么狠了？我跟你讲，楠楠是真不容易，老马家也是真可恨。那么多钱，凭什么都留给他们了？”
　　大爷倒是没提着个扫把把苏沉香给撵走，弯着腰一边领着苏沉香往楼洞里走，一边念叨地说道，“楠楠这孩子真不坏。她是回来了，可她还跟活着时候一样，还是好孩子。就昨天，隔壁单元的小孙子，才三岁，他爸妈年轻，光顾着看手机，孩子跑上大马路，要不是楠楠把孩子给拎出来，那孩子人都没了。”
　　……还是只见义勇为鬼。
　　苏沉香的脚步沉重了。
　　这不是和她这只五讲四美小厉鬼卷起来了么。
　　大爷的背弯下去了很多，走得慢吞吞的，努力地拖延着脚步，说着厉鬼的好话。
　　甚至当把他们领到了一扇紧紧关闭，可里面传来恐惧尖叫的防盗门前，大爷也没走。
　　苏沉香深刻地怀疑，这大爷没准儿是想要监督她。
　　她要是真的对红裙女鬼下狠手，大爷真的要拿扫把打她了。
　　苏沉香：……
　　她敲门。
　　防盗门突然咔擦一声，自己打开了。
　　苏沉香一进门，里面就传来一阵阵惊恐的叫声。
　　“叫什么叫！嚎什么嚎！不知道扰民啊！有没有公德心！”苏沉香今天当了货真价实小反派，还被卷了一下，看活人很不顺眼。
　　她就对房子里大呼小叫的声音很不满地训斥说道，“赶紧都迎接过来！本大人来一趟容易么！”她脸色不好，回忆了一下林大小姐傲慢的样子，鼻孔朝天地站在门口。
　　很快，从客厅里跑出来了一个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身上还有一个个鲜红的血手印，披头散发，白头发散乱，一看就是被刺激惨了。
　　苏沉香懒得跟她叽叽歪歪，直接说道，“你们这撞鬼了，知道么？”
　　“你怎么知道？你是来救我们的么？！救命！马楠楠那死丫头她……”
　　“她可是冤死鬼啊。你再骂她一句试试。”苏沉香警告说道。
　　她能说出冤死鬼，老太太一愣。
　　大爷就站在苏沉香的身后，紧张地说道，“这小姑娘是个天师，看出来不对劲，过来看看。”
　　“天师？”苏沉香年纪小，老太太露出怀疑的表情。
　　这天师的年纪也太小了。
　　苏沉香却懒得跟她废话，直接踩着鞋子走到了这个房子里。
　　房子四壁，密密麻麻全都是血手印，阴冷狰狞，几个缩成一团的男男女女躲在各中他们觉得安全的地方，满身狼藉。
　　他们的身上全都是鲜血，有几个还有皮肉伤，一条血红色的裙子飘荡在高高的客厅里。
　　苏沉香看了这红裙子一眼，觉得这冤死鬼太心软。
　　不给她吃的时候倒是心挺硬的。
　　怎么遇到这群坏蛋就心软了？
　　皮肉伤算什么报仇。
　　苏沉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边盯着红裙女鬼，一边对战战兢兢看着自己的这几个红裙子的“家人”板着脸，傲慢地说道，“你们撞鬼了，撞的还是冤死鬼，还是你们做了亏心事。好大的孽气，这冤死鬼杀人如麻啊！”
　　杀人如麻没毛病。
　　渣男不就惨遭扒皮么。
　　她就摊开手对几个更加惊恐的活人慢吞吞说道，“怕了怕了。这厉鬼送是能送走，不过很危险……得加钱。”
　　吃了红裙子的，都得给她吐出来。


第158章 
　　“加，加钱？”
　　苏沉香一眼能看出红裙女鬼的来历，明显是有点本事的。
　　因为红裙子并不是谁都能看到。
　　就比如现在，站在门口的大爷正一脸茫然四顾呢。
　　发现她真的看得到红裙女鬼，老太太顿时疯狂地扑过来。
　　“离她远点。”陈天北拦着她不让她靠近苏沉香。
　　“大师，大师救命！这死……楠楠这是要害人啊！我是她奶，这是她小叔小婶和表弟，她这心太狠毒了，是要全家的命啊！”
　　陈天北满脸阴郁，看着就不好惹，老太太不敢靠过来，就在边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着特别可怜。
　　苏沉香却无动于衷。
　　现在知道哭了？
　　吃红裙女鬼的人血馒头的时候怎么笑得那么开心呢？
　　听了一会儿这一屋子的哭声，她抬手，一张符箓装模作样地丢在红裙子的身上，看她定在半空，这才满意地说道，“这鬼太凶了，你们就给个三百万，再加一套房，也就差不多了。”
　　“什么？！”老太太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是什么黑心天师！
　　那几个看见红裙女鬼怕得一动不敢动的活人，也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沉香。
　　“三百万？！不可能！”这要得太多了，活人当然受不了了。
　　“要钱还是要命的事。我可没哄你们，这红裙女鬼是冤死鬼，怨气冲天，而且你们对不起她，这是你们自己带来的孽缘。一般的天师对付不了。”
　　苏沉香也没说假话，红裙子确实超凶的，要不然也不敢掺和鬼门这种强度的事不是？
　　她懒得在人渣的身上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回家好好学习，就不耐烦地说道，“要么给钱，要么就让她一辈子跟着你们，你们自己选。”
　　“我们没有这么多钱。”
　　“那就没办法了。”厉鬼摊开手对活人们遗憾地说道。
　　她又不是活雷锋，总不能期待她免费驱鬼吧？
　　“能不能便宜点？”老太太看见苏沉香伸了个懒腰，像是准备要走了，顿时脸都白了。
　　她看起来可怜极了。
　　花白的头发，颤巍巍地看着她。
　　“我们没有这么多钱。”
　　苏沉香弯起眼睛善良地笑了，专注地看着这个老太太，笑眯眯地说道，“怎么会没有这么多钱呢？这冤死鬼的补偿金，不是二百多万么？”
　　补偿金还有当年红裙女鬼被侵吞的父母的遗产加一块，差不多就是三百万。
　　她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以为当天师的来干活，不做背景调查的么？你是她奶奶么？你不就是她叔的丈母娘么？现在好意思花她的补偿金？”
　　红裙女鬼的爷爷奶奶早就过世了，要不然监护人也轮不着她的叔叔。
　　不过这一家人打着监护人，一个户口本的旗号，抢走了她家里父母留下的所有财产，还有苏沉香现在所在的这套一百四十多平的大房子。
　　他们把她赶到阳台上住，拿了她家所有的存款，还不让她上学。
　　红裙子简直死鬼都不能闭眼。
　　“可那些钱是给孩子买房的啊！”老太太尖叫着说道，“是她的堂弟，她老马家的根啊！”
　　“少来。堂弟不堂弟的，跟冤死鬼有个屁的关系。”苏沉香站起来不高兴地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她怨气冲天，找上你们也是因为你们拿了她的钱！不把她的钱全都交出来，让她平了这口怨恨气，她以后还跟你们没完。你们不会是……以后想和她住到老吧？”
　　“哎呀，那记得买房的时候给她留个房间……就别拿阳台糊弄鬼啦。”
　　她小反派地看了这老太太一眼，顺便又看了看缩在角落里的老马家的根，准备走了。
　　她才站起来，本来被钉在半空的红裙女鬼的方向传来浓重的血腥味，房间里，电器嗡嗡作响，头顶上灯光忽明忽暗，一滴滴鲜血凭空滴落在这些活人的脸上。
　　当冰冷的裙边轻轻地划过老马家的根，那个瘦小的年轻人终于受不了了。
　　他精神崩溃一样惨叫着。
　　“还给她，都还给她。救我，救我！”
　　很快，苏沉香就笑嘻嘻地陪着马家人去给自己账户转款，顺便把房子过户。
　　现在的房产中心办理转移房子很快，她和马家人登基，备案，保证了这套房子落在了自己的名下，这才心满意足地跟着脸色灰暗的马家人回到了这个家。
　　当重新站在红裙女鬼的家里，她抬了抬下颚，简单地说道，“赶紧都滚出这个家。”这房子是红裙女鬼的父母留给她，那一家人鸠占鹊巢。
　　苏沉香撵人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当着一家人央求未果，不得不仓皇地带着大包小裹离开，苏沉香就对一直跟着自己的那大爷说道，“这房子是凶宅了，也不值钱，所以我才要过来，算是给马楠楠平息怨气。不过您放心，我可是有名的天师，正道天师。马上我就把阴气给驱散，再给咱们这栋楼贴一张福运符，福运滚滚，吉房大吉！吉利还安心，房价杠杠滴。您说好不好？”
　　她刚刚跟小恶霸似的，可面对老人家却特别乖巧，大爷看了苏沉香一会儿，笑呵呵地点头说道，“谢谢你。其实咱们也没害怕。当初都是看着楠楠那孩子长大的，她就算……也不是坏心的孩子。”
　　苏沉香眨了眨眼睛。
　　怪不得红裙子只把姓马的一家人堵在房子里折腾，没有闹得厉害。
　　原来，也是因为不愿意因为她的原因，让这栋楼的邻居和长辈们受到什么困扰。
　　毕竟凶宅闹鬼，会影响附近的房价吧。
　　现在，这事儿悄悄地结束，没有扩散得到处都有人议论纷纷，就算被赶走的那一家人胡说八道一些什么，可也不会有人相信。
　　她就是又摸了摸自己的背包，厚着脸皮问大爷要了一些他小孙子的彩色纸，折了一大把平安符，塞进大爷的手里甜甜地说道，“相逢就是有缘。大爷，马楠楠这事吧，她也谢谢你了。平安符，出入平安啊。您帮我跟大伙儿分分吧。”
　　她把这种卖得很贵的平安符塞进大爷粗糙的手里。
　　大爷虽然不识货，可也愣住了。
　　他下意识走到门口，又回头，看见马家的门无风自己关闭。
　　“那楠楠她……”不会被天师伤害吧？
　　“您放心，她以后都好好的。”
　　视线的最后，房间里只剩下黑发小姑娘甜甜的笑容，还有……一条漂浮在她的身后，安静地给自己鞠了一躬的红裙子。
　　防盗门咔擦一声关上。
　　大爷垂头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握着手里一大把平安符，哽咽地说道，“我就说她是个好孩子。”
　　他下楼去给大家分平安符去了，其它的都当做不知道。
　　苏沉香坐在沙发里，扭头，对自己背后的红裙女鬼说道，“你人都死了，这房子也就只能落在我的名下了。不过你放心，是你的还是你的。”
　　她看着被马家人拿走了很多行李以后空荡荡的房子，对红裙女鬼含糊地说道，“……这屋子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吧。”
　　她歪头，就看见陈天北正在放下手机。
　　对于陈天北刚才一直都在给自己录像，一直录到送大爷平安符后出门，苏沉香觉得她北哥想得挺周全的。
　　她现在好歹也算是有点名气，留点自己其实没干坏事的证据也挺好的。
　　她收回目光，又把文老师织给红裙女鬼的红围巾拿给她说道，“文老师给你的谢礼。”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红裙女鬼身上的气息翻滚起来。
　　这女鬼的裙子刺眼的血色依旧，可长长的头发覆盖下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却开始慢慢消去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疤痕和伤口。
　　苏沉香隐隐能够看见，伤疤淡去后，黑发之下显露出一张美丽的女孩子的脸。
　　怨气与恨意消散，她开始浮现出曾经美好的样子。
　　就像是曾经的小白。
　　苏沉香见得多了，看见因为阴气太重，红裙女鬼虽然露出了一些曾经的美丽，可其实还是挺恐怖的，平淡地收回目光。
　　“你还挺好看。”她公正地说道。
　　红色围巾消失在女鬼的手里。
　　大概不知道藏到哪儿的厉鬼空间去了。
　　……堂堂厉鬼空间，成了啥啥都往里装的随身储物空间。
　　行吧。
　　也算是空间再就业，勉强专业对口。
　　阴气重，储物还有保鲜，冷藏之效果。值得拥有。
　　“我准备回去了。你回去么？”苏沉香垂头在桌面上画了一张福运符，看见红裙女鬼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也不在意……她跟她也没好到非要天天在一起的地步。
　　她和陈天北准备回去了。
　　下了楼，跟一楼的一个笑容满面，对自己特别亲切的阿姨要了点浆糊，把福运符贴在楼洞的大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红裙女鬼的家里。
　　窗户上，隐隐约约是一道红色的人影，对上苏沉香的注视，似乎抬起手，对自己摆了摆。
　　苏沉香：……
　　这要是换个人，怕不是得吓死。
　　她心里哼哼了一声和陈天北一起上车，可车子才开出了这个小区，因为折腾了一天已经到了黄昏时候，突然从另一条街道里跑出了一个穿戴华丽的女人。
　　这女人冲到车子的面前，眼里带着激动和紧张，看见车子停下，急忙过来拍打后面的车窗，急切地说道，“小香，是妈妈啊！你下车，妈妈有话跟你说！”
　　这几天徐丽都没出现，苏沉香还以为她能再忍忍。
　　谁知道她，或者是鬼门，还真是沉不住气，眼看着她离开城市，离开白云观重点监控范围，就迫不及待地找上她。
　　不过突然来找她……
　　苏沉香摇下车窗，看着车子外面，努力对自己露出慈爱表情，对自己笑，却微微瑟瑟发抖的徐丽。
　　“不是说让你别出现在我的面前么。”
　　“小香，妈妈是太想你了！妈妈知道以前对你不好，让你失望了，可妈妈都是为了你啊！”徐丽红着眼眶看着无动于衷的苏沉香，目光突然闪了闪，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你不是想要钱，想要过好生活么？不用，不用招摇撞骗，妈妈有更好的办法，你不用这么辛苦。”
　　招摇撞骗？
　　苏沉香看着徐丽。
　　徐丽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划过她，看向身后，被她抛在后面的红裙女鬼的房子的方向。


第159章 
　　苏沉香看着徐丽隐藏深意的眼睛，顿时啥啥都明白了。
　　给红裙女鬼干一场白工，她风评被害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和许飞当了同学，厉鬼眼睛一转，学会了硬演。
　　她一脸色厉内荏，嘴硬的样子。
　　“小香，你别瞒着我，我都知道了。”徐丽趴在车窗上，很担心苏沉香不给自己这个机会继续说话，急忙亲切地说道，“不过妈妈给你保密！妈妈知道赚钱辛苦，能走捷径，为什么还要走辛苦的路呢？”
　　她感慨了一下，显然不知道自己当初的老底都被揭开了，还在苏沉香的面前装作很理解的样子。
　　她对她和颜悦色地说道，“整天奔波赚钱，很辛苦吧？所以，就算你骗了那一家人，骗走他们那么多的钱和房子，妈妈也会支持你的。”
　　她就像是一个无论孩子做什么都愿意支持她，无分善恶，只在意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开心快乐的好母亲。
　　苏沉香没吭声，安静地盯着她，很快，目光柔和了几分。
　　徐丽精神一振。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街道的尽头角落一眼，回头，对苏沉香更加诚恳地说道，“你指使那冤死鬼去闹那一家人，骗那家人的钱和房子，妈妈觉得你足够心狠手辣……我是说，其实无毒不丈夫。为了好生活，谁不是这样呢？妈妈觉得你没错！”
　　她一路跟着苏沉香过来，当然看到苏沉香拿走了马家人的所有的钱还有那套房子。
　　当看到苏沉香毫不留情地要了马家人三百万，徐丽的心里就找到了从前的熟悉感。
　　现在的苏沉香，徐丽一直觉得害怕她。
　　而当苏沉香只想要钱的时候，徐丽觉得她有了几分从前哭着求她带她去林家当有钱人的千金，利落地抛弃扶养她十几年父亲的没良心的影子。
　　她就说么。
　　就算口口声声悔改了，可本性不可能彻底改变。
　　苏沉香依旧是从前的那个贪慕虚荣的孩子。
　　喜欢钱，喜欢优厚的生活，喜欢大别墅……
　　无论她说多少遍回头是岸，无论她摆出一副怎样对苏强的亲近孝顺，可当徐丽亲眼看到苏沉香拿走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几百万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感觉到……苏沉香还是从前的苏沉香，就算是伪装，可她的内心还是没变。
　　就比如摆出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勾搭上了陈家大少，这不也是苏沉香对有钱人卑躬屈膝换回来的？
　　可见，苏沉香之前的那些什么只喜欢她爸之类的话，完全是在骗鬼。
　　如果是一个真正慈爱的母亲，徐丽会失望，会愤怒。
　　可作为一个同样贪慕虚荣的女人，徐丽却觉得苏沉香这样让她觉得亲切。
　　当看到陈天北对她这番话无动于衷，被苏沉香拿捏得死死的，徐丽心里更加得意。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就算再保养也依旧有了纹路和岁月痕迹的脸。
　　当和林总离婚之后，她本来还在担心以后没有办法保持已经熟悉了的安逸生活。
　　可现在……她贪婪又畏惧地看着苏沉香。
　　只要把苏沉香引入鬼门，鬼门已经答应她，会给她一大笔钱，并且对她当年所做的一切都既往不咎。
　　只要把她的女儿献给鬼门。
　　徐丽的眼神闪了闪，急忙压住了内心复杂的心情，看见苏沉香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急忙对她说道，“妈妈都明白，你想要好名声！小香，妈妈想给你引荐一位长辈。你放心，这位长辈不会让你在白云观难做，也不会让你出卖白云观，只是需要……”她看着苏沉香小声说道，“只需要你时常去看望他，他就满足了。”
　　“我能有什么好处？”苏沉香不客气地问道。
　　“……好处？”
　　“没好处谁跟你废话呀。”苏沉香软软地说道。
　　光说话有什么用。
　　给她配一库房厉鬼零食可乐才叫真心交朋友。
　　她知道徐丽心里藏着小九九，不过苏沉香暂时懒得理她。
　　她推开车门下了车，看着战战兢兢站在自己面前目光闪烁的徐丽，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是鬼门的人，嗯？徐丽，你没养过我，卖我倒是挺痛快，挺高兴的。不过没关系。”
　　她靠近了徐丽那张风韵犹存的脸，雪白的小脸露出甜蜜蜜的笑容，“为了钱，你现在卖了我。不过你还是我妈，我一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最惦记的妈妈呀。”
　　她的话让徐丽觉得古怪。
　　正在这个时候，街道的尽头，走过来一个容貌普通，穿戴也很普通的中年男人。
　　这中年男人冷眼看过去没有什么特别，可眼底看向苏沉香的那种狂热的贪婪还有阴冷，让陈天北飞快下车，站在苏沉香的面前。
　　苏沉香吸了吸小鼻子，发现这男人身上阴气特别重。
　　“没想到，小香能猜到我是鬼门的人。”中年男人走过来，在徐丽畏惧的目光里笑容满面，对苏沉香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董。你可以叫我一声……董先生。”
　　他带着几分内敛的矜持，气质也很不同凡响，苏沉香听到，就顺嘴叫了他一声，“知道了，老董。”顺便，苏沉香觉得这姓董的有点熟悉。
　　当初老头子一个“艹”字，她记得似乎师兄们说过，有人猜测就是一个鬼门姓董的。
　　那就是这个家伙了吧。
　　中年男人：……
　　“董先生。”
　　“好的老董。”
　　面对苏沉香单纯无辜笑容，老董好半天，突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这还只是一个没有城府，只知道斗气的孩子。
　　正好。
　　他就喜欢天真的孩子。
　　老董的眼里露出一抹阴冷的光，笑着对苏沉香说道，“之前久仰大名，没想到你是徐丽的女儿。对了，这就是你身边的那只冤死鬼？的确很凶。”
　　他看向苏沉香的身后，就见一抹滴滴答答滴落鲜血的红裙子飘荡在苏沉香的身后。
　　这一次，苏沉香就发现，一向对她敬而远之的红裙女鬼竟然慢慢地靠近了她。
　　一双满是鲜血的手臂从她的身后环绕住她的脖子，女鬼趴在苏沉香纤细的背上，和苏沉香一起阴冷地看着老董。
　　这样的一个血气冲天的冤死鬼，老董觊觎地盯了一会，笑着说道，“怪不得之前鬼门几次坏在你的手里，原来这冤死鬼这么能干。怪不得……”
　　他慢慢地，忍耐着什么对苏沉香说道，“白云观舍得送那么多厉鬼给她。吃得那么多，已经凶到要化煞了。”
　　苏沉香嘴角抽搐。
　　吃得多怎么啦？
　　能吃是福！
　　不过红裙女鬼愿意接这口黑锅，没有解释，她同样没有反驳。
　　就算她之前口口声声要养鬼，养的也只是小白。
　　红裙女鬼……这是在把鬼门的目光牵引到她的身上，这是在保护小白？
　　万万没想到，这世道，厉鬼都成了活雷锋了。
　　她给她干白工，她为她背黑锅。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厉鬼情。
　　“我和她一见如故。”苏沉香含糊地说道。
　　“可白云观给你养鬼，是希望你做好事，不是让你利用这厉鬼去敲诈无辜的普通人，是不是？”老董对普通人家的内情不感兴趣。
　　不过他远远地看到苏沉香拿到了很多钱，见苏沉香没说话，他笑容满面，温和地说道，“喜欢钱，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谁不喜欢钱？白云观一贯是老古板了，弟子们口口声声为人民服务，这对你们年轻人来说，其实是很苛刻的事。”
　　可苏沉香就喜欢为人民服务。
　　她憋着没吭声，像是默认了老董的话。
　　老董的笑容更加深邃。
　　“辛辛苦苦工作，可白云观总是让你们去体谅客户，这就很过分。不过小香，其实你也没有把自己和白云观绑定。你有天资，有能力，还有这只冤死鬼，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
　　他使劲儿地吹苏沉香。
　　虽然厉鬼都爱听拍马屁，可苏沉香还是打断了他的话，直言不讳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才是志同道合。而且小香，你擅长养鬼，控鬼，我可以帮你变得更加强大，赚更多的钱，而不是被所谓的道德约束。”
　　苏沉香的眼睛顿时一亮。
　　来了！
　　鬼门食堂准备向她开业了。
　　她等得太不容易了。
　　小姑娘热泪盈眶。
　　她就喜欢直来直去。
　　“你能帮我养鬼？”
　　“……比起冤死鬼，我觉得你可能更合适去控制更强大的厉鬼。”
　　“你都说了，我家冤死鬼都要化煞了。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强大的厉鬼？我不信。”厉鬼翻着眼睛说道。
　　“当然有。小香，你听说过鬼王么？”
　　“鬼城里那只？我听观主说了点儿，听说超凶的。”苏沉香忍着口水慢吞吞地说道。
　　“你果然是白云观那几个老家伙重视的弟子，这些机密他们竟然都跟你说过。”苏沉香的坦白也让老董稍稍放了心。
　　如果苏沉香说不知道鬼城，那老董肯定怀疑她是不是对自己藏着掖着。
　　他盯着苏沉香那张雪白精致的脸，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既然知道鬼王，小香，你有没有想过，鬼门为什么一定要引鬼王入世么？”
　　“损人不利己呗。”
　　老董：……
　　老董挤出一个笑容，当做没听见熊孩子的话，神秘地说道，“因为鬼门找到了能够控制鬼王的办法！小香，你就是这办法最关键，最重要的那一环。”
　　他用忍耐不住的贪婪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露出疑惑表情的苏沉香，不在意徐丽听到这话，白着脸躲到后面，轻轻地说道，“你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能轻易控制这么凶悍的厉鬼么？”
　　“天赋异禀吧。”苏沉香敷衍地说道。
　　“哪有那么多的天才。小香，徐丽没有跟你说过吧？你天生能控鬼，是鬼门的培养。当初，你还在徐丽肚子里的时候，鬼门拿无数的天材地宝滋养你，你本该属于鬼门。你能够控制鬼王的……”
　　他顿了顿，含糊地说道，“希望。”


第160章 
　　苏沉香没吭声，一直都在耐心地听着，笑得可甜。
　　就算是知道自己其实已经被卖过一次，她也没有跳起来打人。
　　她就是抬眼，笑眯眯地看向徐丽，就看见徐丽在躲躲闪闪，心虚到要窒息了的样子。
　　显然老董没说错。
　　这女人当年对自己的孩子做出那么无情的事。
　　“希望？”谁家希望会心虚？她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是。你是鬼门的希望，也是鬼门才让你拥有了现在的天赋。”当看着苏沉香疑惑的样子，老董急切地说道，“你本来就是鬼门培养的鬼门未来，阴差阳错流落在外。小香，你继续留在白云观会有危险！如果白云观知道你才是鬼门最重要的那一环，白云观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的话让苏沉香心有戚戚。
　　是啊。
　　白云观知道她是厉鬼，当然不可能放过她。
　　不就直接给她开了个私房菜馆，玩儿命把她养胖么。
　　太残忍了。
　　她喜欢。
　　“那你之前怎么没说？”苏沉香不耐烦地问道。
　　“之前，你和白云观的混在一起，我以为你和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已经没有分别。不过现在……小香，为了钱没有底线，你天生就是鬼门的人。”
　　老董顿了顿，看向陈天北，礼貌地说道，“还有小北。鬼门对你的示好，你应该都明白。”
　　是鬼门说服了陈家老爷子放弃了陈塘，让明枫毫无损伤地离了婚，这都是鬼门对陈天北的善意。
　　陈天北沉着脸没有说话，没有想到，本该对他这个“眼”舍不得撒手的鬼门的人，更重视的竟然是苏沉香。
　　老董几乎是用热切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苏沉香。
　　别看鬼门一副对他处处示好的样子，甚至让他得到陈家的低声下气，可真正站在老董的面前，哪怕他已经再三忍耐，陈天北依旧敏锐地感觉到被忽视。
　　鬼门的眼里只有苏沉香，没有陈天北。
　　“你的意思是，我是天生的控鬼人。以后鬼王现世，你希望我去控制鬼王？你们愿意把鬼王的控制权交给我？”
　　控制鬼王？
　　直接拍成饭不香么？
　　苏沉香眼睛滴溜溜地转，憋着临时反水，勾出鬼城一口吞了鬼王的坏主意，脸上却露出几分意动和隐隐的怀疑。
　　演技精湛。
　　显然，她也不是鬼门说什么就完全相信。
　　不过老董觉得没关系。
　　苏沉香谨慎，不放心鬼门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其实也不完全相信苏沉香。
　　不过他用不着苏沉香相信他。
　　他需要的只是……
　　今天将一切诱惑种到苏沉香的心里已经很满足，微笑着退后了两步缓缓说道，“没错，就是需要你去控制鬼王。小香，只要鬼城现世的同时，你要站在鬼王的面前，我们就会帮助你。拥有鬼王，你甚至能够得到这世界上想要的一切，没有人敢不顺服你。”
　　是的。
　　苏沉香心里打着什么注意都无所谓。
　　鬼门只需要她在鬼王面前站一站。
　　诱惑，还有这样独占世界的宣言，对一个年轻气盛的孩子充满了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他不再多说什么，忍耐着一个扭曲的狞笑，转身准备离开。
　　“等回去以后，我会联系你。到时候让你了解鬼门的一切。”
　　“董大师，等等我，等等我。”徐丽在苏沉香变得隐隐狞恶的目光里，吓得高跟鞋都要掉了，根本不敢和她对视，头也不回地说道。
　　她刚刚说了这句话，老董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徐丽一眼。
　　徐丽挤出了一个卑微的，讨好的笑容。
　　哪怕被老董给卖了，她也不敢对他抱怨指责。
　　老董的目光从她的身上划过，露出阴冷的表情。
　　可当看到苏沉香这个小姑娘怔怔地，依恋却手足无措，又带着几分怨恨地看着徐丽的背影，那对母亲的爱恨交织和难以割舍，还是让他对徐丽微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稍稍让徐丽放心了，老董才回头对苏沉香说道，“你很快就知道，鬼门对你的诚意。”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彼此其实都在怀疑和试探，不过见面的效果不错。苏沉香觉得，什么诚意都比不上好吃的饭。
　　鬼门家底那么厚，不如送她点厉鬼。
　　“那你送几只厉鬼来给我家冤死鬼吃吃。”
　　苏沉香不客气地说道。
　　“……厉鬼不行。”老董发出了抠门的声音。
　　“那你这叫什么诚意。”苏沉香鄙夷地说道。
　　这新食堂也忒抠门了。
　　她最讨厌的就是只会在嘴上巴巴儿的家伙了。
　　“所有的厉鬼都要去搭建厉鬼通道。小香，没有厉鬼通道，勾引……引诱不来鬼王。”老董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其实，十几年前那一次是最好的机会。如果不是正道破坏，有你和陈……我是说，有我们的一起努力，鬼王现在已经是你的了。什么都没有厉鬼通道重要，小香，你也希望你成为最强大的控鬼人，对不对？”
　　他耐心地给苏沉香解释，苏沉香没说什么，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说，厉鬼通道快搭好了？”
　　“还有一小部分。”
　　老董矜持地说道。
　　鬼门这十几年躲着帮着，艰难地积攒下了厚厚的家底。
　　“那你们最近到处养鬼胎，也是为了这个？”
　　苏沉香不觉得这值得骄傲。
　　所谓的家底，背后都是无辜的普通人的血泪。
　　听到这，她只觉得鬼门罪大恶极。
　　“没错！”
　　“谁是负责养鬼胎的？”苏沉香看着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老董不在意地说道，“口口声声我是鬼门的人，如果你连这个都不告诉我，那咱们以后没得谈了。”
　　老董陷入沉思。
　　很久之后，他才慢慢地说道，“是老王。他在郊区一个废弃工厂当看厂房的仓库管理员。”废弃工厂有着巨大的车间，而且因为已经废弃，机床凌乱又危险，很少会有人过去。
　　在那里源源不断地制造出虚弱的鬼胎通过厉鬼送入城市，是很安全的地方。
　　老董深深地看了苏沉香一眼。
　　他希望苏沉香别一开始就让他失望。
　　苏沉香对他笑。
　　“这才像话。好了，那我看看你们的诚意。”看见老董直接走了，苏沉香哼了一声……这货身上不仅有阴气的味道，还有一股子僵尸的味道，八成就是当初强闯茅山派偷人家宝贵僵尸的老贼。
　　想想茅山派差点被偷了僵尸，不管是天师还是僵尸洞的僵尸都恨得嗷嗷的，苏沉香窃笑着准备回头给茅山派娃娃脸天师发信息，等鬼城现世好好捅老董一个狠的。
　　她心满意足地回了车里，就看见了红裙女鬼还没走，还趴在自己背上。
　　她深深地闻了闻女鬼身上的味儿。
　　红裙女鬼：……
　　她艰难地依旧抱着苏沉香。
　　“行了，他们都走了，用不着亲亲热热的。你这么香，还贴得这么近，谁顶得住哇！”这不是考验苏沉香的意志力么。
　　苏沉香抱怨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谢谢你。”
　　红裙女鬼这一出场，杀气冲天，都以为苏沉香养的是她……小白那废材就不会再有人关注了。
　　好歹小白也是自己第一个手下，对自己那么忠心，苏沉香就谢了红裙女鬼。
　　不过不得不说，这女鬼真香！
　　苏沉香下意识地抹了抹湿润的嘴角。
　　“他那些话有很大的问题。”陈天北突然说道。
　　“我知道。问题大了。别看他说了那么多，可其实重点一句都没有。不过徐丽当初竟然和鬼门牵扯那么深，是我没想到的。”
　　老董说的那些徐丽怀着她的时候被鬼门在用很多资源滋养，她是相信的。
　　这个身体能够让她所有的厉鬼能力完全没有滞涩，并且还能保持活人的健康，的确不是一般人的身体。
　　要不然，就算苏沉香竭力地收敛阴气，可她本身就是厉鬼，侵入到活人的身体，总是会给身体带来一些偏向鬼物的影响。
　　可这个身体一直都很好。
　　没有任何问题。
　　苏沉香垂了垂眼睛。
　　可如果徐丽当初被鬼门培养的话，那苏强在哪里？
　　她完全相信，她老爸绝对不会答应鬼门那些看起来就邪性的对胎儿的滋养计划。
　　而老董看起来，对苏强一点都不熟，甚至压根就对苏强没有兴趣。
　　苏沉香其实想回去问问她爸。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敏锐地感觉得到，那或许是苏强最大的伤痛。
　　问起曾经徐丽的事，就会揭开苏强曾经的，最痛苦和艰难的伤疤。
　　“……我先看看鬼门到底是想用什么诚意打动我。”苏沉香哼了一声，侧头看红裙女鬼问道，“那你不回你家了？”
　　红裙女鬼放开她，却没有离开。
　　“那行吧。你跟我回去吧。反正小白结婚单过去了，我家还有地方。”苏沉香带着红裙女鬼回了家，正好苏强给她做了满满一桌子的香喷喷的饭菜。
　　她吃得小肚皮圆滚滚，送了陈天北回家，看他欲言又止，就笑眯眯地说道，“用不着担心我，我都说了，就鬼门那几个人，并肩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她充满自信，陈天北抿了抿嘴角，对她轻声说道，“他们对你比对我这个‘眼’还要重视，你肯定不仅仅是什么鬼门的希望。有可能，苏沉香，你可能和我一样，只是喂给鬼王的食物。”
　　“那可太好了。”苏沉香悠然地说道。
　　哦。
　　对了。
　　他差点忘了，在苏沉香心里，鬼王也是她的菜呢。
　　陈天北沉默了。
　　满满的担心还有不安，突然化作了陈少的莫名的一种情绪。
　　苏沉香或许是鬼门献给鬼王的祭品。
　　鬼王又是苏沉香梦想中的盘中餐。
　　这是……什么见了鬼的双向奔赴！


第161章 
　　陈天北心情复杂。
　　陈少被这样真挚的，独一无二的羁绊刺激的脑仁儿疼。
　　苏沉香却一身轻松地送他以后回了家。
　　家里，苏强在忙忙碌碌收拾碗筷。
　　自己的卧室里，一只红裙女鬼正在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飘在角落发呆。
　　苏沉香觉得这一刻，家里温馨极了。
　　她先没有去问苏强关于徐丽当年到底是怎么瞒过他，和鬼门勾搭成奸的。
　　问苏强还不如直接去问当事人徐丽。
　　比起这个，她坐在红裙女鬼的身边，给观主打电话。
　　“是。联系我了，是个姓董的。这老董还挺自信的。”苏沉香给观主打电话，急忙保证自己没有被鬼门伤害。
　　等观主放心了，她看了红裙子一眼，就压低了声音跟观主说道，“您再帮我个忙儿。”她哼哼着说道，“我之前做了那么多工作，观里不是还有我的工资么。您帮我捐三百万，写马楠楠这个名字。这钱从我在观里的账上出。”
　　她在老董的眼里还是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呢，当然不好直接去给捐款，因此，就拜托给白云观观主。
　　观主诧异了一下，听了苏沉香今天去干了什么坏事，嘴角抽搐了一下，却一口答应了下来。
　　苏沉香其实这件事做的没问题。
　　冤死鬼和马家结仇，马家不把人血馒头交出来，一旦冤死鬼狠下心，那马家自家人都没得救。
　　现在冤死鬼的戾气化解，马家全家存活，也不会担心冤死鬼日后纠缠。
　　而且，光苏沉香说的送给那些大爷大妈的平安符和福运符，价值就远超三百万。
　　“知道了。”他温和地说道。
　　他们香香，心善，正直！
　　“老头子还好吧？”苏沉香问道。
　　“大长老休养得很好，你放心。”观主现在对苏沉香完全没有保留，也不用藏着掖着装傻了，对苏沉香和颜悦色地说道，“回头让你师兄再给你带点厉鬼吃。学习这么辛苦，听说高一下学期的功课很难，你还忙着工作。得补补啊！”
　　他完全不会把苏沉香大口大口吃鬼当回事儿了。
　　苏沉香眼睛一亮，一边美滋滋地算了算自己的存货，一边虚伪地关心着说道，“蒋师兄还有时间送饭么？他不忙着谈恋爱么？”
　　鬼门那个有问题的，鬼胎的那个女生不是听说经常给蒋师兄打电话什么的。
　　虽然蒋师兄知道她有问题，不过不也是想顺水推舟，看看鬼门究竟想干什么。
　　既然这样，忙着和女生周旋，蒋师兄能有时间么。
　　观主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很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
　　“到时候你自己问他吧。”弟子的事，做长辈的就不要插手了。
　　观主只对苏沉香跟自己说的养鬼胎的那个家伙的位置感兴趣。
　　不过知道这是鬼门在试探苏沉香，看看苏沉香究竟是不是真心和鬼门交好，观主决定忍一忍，不能把苏沉香给卖了。
　　他决定忍了，暂时按兵不动，苏沉香忍不了。
　　知道有饭在面前，怎么忍？
　　“等我下礼拜做完功课就过去。”反正之前文老师那件事之后，鬼影应该是少了不少，制作起来应该也得有很长的时间，这段时间都会很安全。
　　苏沉香就决定下星期再说。
　　鬼物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挥挥手就能一键收获的，现在鬼胎八成是空仓。
　　她听观主的意思，是先盯着那个地方，不让那个人出来作恶，不会造成普通人的牺牲和伤害也就放了心。
　　才放下电话，就看到红裙女鬼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怎么啦？”苏沉香眯着眼睛问道，“愿意给我吃了么？”
　　她总是一副对她垂涎三尺的样子。
　　可是……当她用她的名字去捐款给慈善基金，红裙女鬼的血红色的眼底闪过了一抹不着痕迹的柔软。
　　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苏沉香的手背。
　　转眼，在苏沉香蠢蠢欲动扑向她的瞬间，红裙女鬼消失在她的面前。
　　“我就是想闻闻味儿！”苏沉香冤枉地说道。
　　女鬼才不听她的，从此就没有再出现。
　　看到她这么不相信自己的节操，跟相信自己的小白差远了，苏沉香哼了两声，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忘记跟观主说。
　　不过没跟观主说，跟蒋师兄说也行。
　　第二天蒋师兄送外卖上门，苏沉香先把厉鬼给抽成满地滚的麻辣兔头，一边跟蒋师兄说道，“对了，寰宇娱乐不是有问题么。之前许飞，师兄还记得许飞么？”
　　之前大年夜去救人，蒋师兄这单身贵族习惯性加班，也跟着过去了。
　　他点了点头，“那个长的很帅的小伙子。”
　　“对。他是娱乐圈的人，跟我说和寰宇娱乐有关的人似乎有人失踪，有说是粉丝，也有说是他们内部的工作人员。虽然没有人报警，报失踪，不过我就是觉得这公司有问题。师兄有时间不如去查一查，是不是真的有人失踪。”
　　苏沉香又把自己遇见了鬼门的老董和徐丽的事详细地说给蒋师兄听。
　　等说完了，她喝了一口热乎乎的厉鬼咖啡润嗓子，一边龇牙咧嘴地啃着麻辣兔头对蒋师兄问道，“师兄还有空出来呢？鬼门那姑娘没有天天缠着你么？”
　　蒋师兄没吭声。
　　他垂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道，“她太殷勤。”
　　苏沉香疑惑地看着自家温柔俊秀的蒋师兄茫然问道，“殷勤不好么？女追男隔层纱来着。”
　　这么殷勤，蒋师兄就坡下驴答应她的追求打入鬼门，这不是很好的剧本么？
　　怎么蒋师兄像是很不舒服似的。
　　蒋师兄揉着眼角就叹气说道，“做不来虚情假意。”他本想不如装作被那女孩诱惑住，打入鬼门帮衬师弟师妹。
　　可是当面对那个殷勤又温柔，似乎很完美的女孩子，蒋师兄才发现，面对一个不能让自己动心的女孩子，他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耽误我工作了”。
　　他做不来虚情假意地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笑，对她装作深情款款，装作对她动了心。
　　甚至，现在蒋师兄觉得非常头疼，远远地见了那女孩子就想往她的脑门上贴一张封印符。
　　苏沉香就看着耿直的蒋师兄。
　　她和蒋师兄好像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不就是伪装动了心么……对厉鬼来说，这多简单的事儿啊。
　　“那就算了。实在不行，美人计不好使，鬼门还会有别的办法来打探你。”怪不得蒋师兄单身到了快三十岁呢，这么想想真是情有可原。
　　苏沉香送了这耿直到有点傻的蒋师兄出门，自己就唏嘘地回屋去看书了。
　　现在功课这么多，她不可能每天都出去工作。
　　把自己知道的事都通知观里，知道观里会去解决，她就开始忙碌功课。
　　苏强在蒋师兄上门就贴心地出去，留师兄妹单独说一些私下里的话，现在他正站在离家挺远的一个活动公园的偏僻空地上。
　　这里空旷偏僻，除了他，也只有他对面的徐丽。
　　他穿着普通，穿戴优雅奢侈的徐丽把他对比得格格不入。
　　“苏强，这里风大，我们去咖啡厅谈？”
　　“我不爱喝咖啡。”苏强绷紧脸色说道，“要么在这谈，怎么你就滚。”
　　徐丽就看着这个沉闷又老实，很没有出息，一看就知道永远上不得台面的修车工。
　　她的眼里闪过一抹鄙夷，面对苏沉香唯唯诺诺，面对苏强就厉害了起来，对苏强颐指气使地说道，“我是小香的妈，小香也愿意跟我生活，你为什么要阻挠？！苏强，我现在跟你好说好商量，你别逼我跟你打官司争小香的抚养权！”
　　她的脸上充满威胁。
　　苏强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蹦哒。
　　呼呼的冷风里，他认真地说道，“打官司就打官司，我不会把小香给你。”
　　他眼底藏着恨意，看着春风得意，重新变得华贵起来的徐丽，轻声说道，“你害了一个小香，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再害第二个。”
　　“你说什么？你敢拒绝我！”徐丽没想到他竟然仗着苏沉香跟自己抖起来了。
　　之前，苏强差点掐死她，她本来还怕了这个野蛮人。
　　可现在，有鬼门给她撑腰，徐丽半点不把苏强这个普通人放在眼里。
　　苏强如果冥顽不灵，还想跟她闹，那也就是一个车祸的事。
　　他如果死了，那苏沉香的抚养权还会回到她的手上。
　　眼底露出一抹焦虑过后的狠毒，徐丽都懒得听苏强废话，正好这里偏僻没人过来关注，她探身过去，凑近了苏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苏强，你别逼我。你想想老林！当初是我辛辛苦苦把她生出来的，她的一切都是我的！”
　　她是她的孩子。
　　为了怀上苏沉香，她吃了多少苦啊！
　　所以，苏沉香浑身上下，哪怕是她那条小命，也全都是她的。
　　为了自己的亲妈付出一切，这是苏沉香应该做的。
　　“你是她们的亲妈，可你都对孩子们做了什么？她们是我养大的，你又做了什么！”苏强盯着近在咫尺这张美丽却无耻的脸，却没有再动怒。
　　他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此刻平静地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两个孩子出生就没妈了。你抛弃了她们，她们就跟你没有关系。就算我死了，孩子也不可能归你。”
　　“你！”看到他再次拒绝，徐丽本来特别生气，可突然，她从激动的心情里挣脱，疑惑地看着苏强。
　　“孩子们？什么孩子们？”
　　“你生了几个，你自己都忘了？”
　　“你脑子坏掉了？我就生了苏沉香一个，哪儿出来的两个孩子……”徐丽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惊恐地看着面前，目光平静的男人，这一刻，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冲入肺腑，把血液和皮肤全都冻结成了冰块。
　　巨大的恐惧从她的心里升起，眼前闪过的，是当年的那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诡异又恐惧的一切。
　　那一切，都来源于苏沉香这个孩子。


第162章 
　　而那些匪夷所思的恐怖，又变成了此刻苏强那破釜沉舟一样拆穿了粉饰太平后的憎恨。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徐丽的声音都哆嗦起来。
　　她宁愿装傻，也要只当做当年，是真的只生了一个孩子。
　　哪怕这个孩子她……
　　“你生了两个孩子，我以为你一辈子都忘不了。”苏强说破一切，却平静了下来。
　　他对徐丽那惊恐到窒息的样子无动于衷，慢慢地说道，“这不就是你抛弃了她们的原因么？因为你发现，她们是两个。”
　　说到这里，这个木讷的男人的脸上露出深切的伤感与痛恨，他憎恨地盯着这个美丽却狠心的女人，轻轻地说道，“她们是我的命，比我自己的命都重要。为了让小香活着，我什么都顺着她，答应她，希望她能多活久一点。可她才跟你住了没多久……她没了，小香回来了。”
　　他的话里都是“小香”，明明凌乱得让人觉得听不懂，可徐丽却觉得自己什么都听懂了。
　　可就是因为听懂了，徐丽的牙齿在打架。
　　她哆哆嗦嗦地看着苏强，声音都哽住了，甚至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苏强这样的人。
　　明明，他也发现了当年她惊恐地看到的一切。
　　可他竟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甚至完全没有半点在意，依旧在抚养苏沉香这个妖怪。
　　苏沉香一定是个妖怪。
　　不然，当年怎么一出生，就会出现那样恐怖的场景。
　　“你，你竟然还敢养她。”徐丽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苏强为什么不害怕？
　　苏沉香那么诡异，她看一眼就再也不敢靠近她，甚至远远地逃离，不敢再和苏沉香有任何接触。
　　苏强却为什么可以抚养苏沉香长大？
　　那么一个恐怖的婴孩儿，丢她去死，让她不要成长起来不好么？
　　“那是我的孩子。无论是怎样的孩子，我只知道，我是她的爸爸，我就不能放弃她。”苏强强忍着没有一拳砸在徐丽那张无耻的脸上。
　　因为孩子有和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地方，就害怕地抛弃，就想要把她给扔了，让孩子去死。
　　怎么可以这样。
　　他心里生出巨大的愤怒，再看向徐丽，只想让她尝尝更恐惧，不敢入睡的滋味，轻轻地说道，“白天和夜里的小香不一样，可都是我的孩子。没有任何分别。”
　　“她是妖怪！”徐丽几乎歇斯底里地说道，“你说的那个夜里的苏沉香，是个妖怪！……是鬼！”
　　她忍不住回想到十几年前，刚刚生下苏沉香，她躺在苏强的家里一边坐月子享受苏强的照顾，一边考虑着是要赶紧离婚开启新的美好人生，还是在小县城再躲一躲……
　　她一直想到了深夜，然后看到了最恐怖的事。
　　白天里，因为格外虚弱总是在昏睡，连奶粉都吃不下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的婴儿床上爬了起来。
　　她是一个软乎乎的小婴孩儿，在只有月光的黑夜里，却扒着栏杆自己站了起来，月光之下，一双漆黑的瞳孔没有任何表情地一直盯着她看。
　　徐丽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恐怖的事。
　　小小的婴孩儿爬起来了，没有眼白，面无表情地用一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她。
　　一直看着她。
　　看见这孩子第一眼，徐丽就惨叫了一声。
　　她顾不得那时候自己还在担惊受怕，唯恐鬼门找上门来，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孩子，然后当身体好了一些，就迅速地离开了这个恐怖的家，离开那个恐怖的孩子。
　　白天的那个孩子跟晚上的不一样，让她会想到了曾经在鬼门里经历的无数更恐怖的事。
　　可她抛弃了这个诡异的孩子，苏强却认认真真地把她抚养长大。
　　她以为那个孩子在自己走后再也没有变成那么恐怖的样子，所以苏强才没有发现，没有扔了她。
　　正是因为觉得苏沉香似乎变成了普通人，所以，当初这个孩子要死要活非要跟她一起过，她才勉强答应。
　　可她没有想到，苏强竟然早就知道。
　　他还接受了她。
　　“两个小香……”徐丽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脸都扭曲了，声音哆嗦得让人觉得下一秒她就要背过气去，盯着苏强害怕地说道，“你说是哪个小香死了？”
　　怪不得苏强几次都跟她说，她已经害死了一个小香。
　　可就算苏强没有回答，徐丽也一下子反应过来，死去的究竟是哪个苏沉香。
　　虚弱的，得捧在手里，很容易魂飞魄散的只有一个苏沉香。
　　白天的那个孩子。
　　而现在……
　　“她……现在是她？”徐丽恐惧得声音都尖锐了，看着苏强惊恐地质问，“晚上的那个？”
　　苏强安静地看着她恐惧的样子。
　　“你疯了？晚上的那个不是人！她是，她是鬼，一定是鬼！”
　　徐丽想要尖叫，可苏强却突然对她笑了一下，认真地说道，“她是我的孩子，我当年养过她。她离开我十几年，现在又回来了。知道这就够了。”
　　在徐丽不可理喻，看疯子一样的目光里，他盯着她慢慢地说道，“你想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让人来除魔卫道？我劝你不要。你应该不敢把这件事告诉鬼门吧？”
　　他咬着牙慢慢地说道，“当初你有了孩子突然消失，消失那段时间，你都是在那个鬼门？鬼门对我的小香做了什么？为什么小香会魂魄微弱，连方大爷都说她没法活过十八岁？为什么会有晚上的小香？徐丽，你不是人。你为了你过好日子，把我们的孩子卖给鬼门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跑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奇怪。你一定做了鬼门不高兴的亏心事，要不然，你怕什么？你还愿意跟我回老家。”
　　苏强一直都是个粗糙不细致的男人，可在孩子的事情上，他敏锐无比，盯着徐丽的眼睛说道，“我问过高人，说小香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被鬼门动过手脚，会吸引厉鬼。她是最好的厉鬼俯身的躯壳，能让厉鬼在她的身体里复苏，没有鬼物能抗拒这中诱惑。高人也说，这中体质很珍贵，绝对会让鬼门奉若至宝。你却带着鬼门的宝贝跑出来了……还让小香附身到了孩子的身体上。”
　　徐丽不敢说话，甚至在苏强的面前一动都不敢动。
　　苏强却很冷静地对她说道，“你早就知道小香白天晚上不一样，很可能晚上的小香是被吸引过来的……可直到现在鬼门也不知道这件事。你不敢说，因为你知道，如果那个什么断子绝孙的鬼门知道这件事，头一个饶不了的就是你！”
　　本该献给鬼王的躯壳，因为徐丽不知道做了什么，被他的身为厉鬼的小香夺取。
　　鬼门失去了寄予厚望的重宝。
　　看见徐丽目光闪烁地颤抖起来，苏强就笑了一下，对她冷酷地说道，“你不敢让鬼门知道，我也不会让鬼门知道。以后你少出现在我们父女面前，小香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什么都没了，肯定会让鬼门什么都知道。你就跟着一起死。”
　　“你威胁我！”
　　“比起让你给我的小香赔命，我就让你一辈子害怕地活着。你就祈祷孩子没事，要不然，鬼门要你死，肯定不会让你一死百了。”
　　苏强慢慢走过来，高大的身影笼罩在瑟瑟发抖，眼角都几乎要崩裂的徐丽的面前，喃喃地说道，“我就剩小香一个了。为了孩子，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们没有说谎。
　　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的确什么都干的出来。
　　徐丽瑟瑟发抖。
　　她本以为，本以为苏沉香是那个白天里的孩子，所以才会把苏沉香引荐到鬼门的面前。
　　可如果鬼门，鬼门知道苏沉香不是人，是一只鬼，那该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小腹，想到的，是中年男人那无法压抑的笑容和期待。
　　不仅仅是苏沉香现在已经被厉鬼俯身。
　　还有当年，连苏强都没有猜到的往事。
　　苏强威胁对了。
　　当年，当年她突然逃离鬼门挺着肚子回到苏强的身边，几乎逃命一样从这座城市逃离，恨不能藏在小县城一辈子不要被鬼门再想起来，的的确确是因为她做了一件会让鬼门把她千刀万剐的事。
　　不仅仅是苏沉香夺走了鬼王躯壳这么简单。
　　想想鬼门的残酷的手段，徐丽恨不能缩成一团……她的确和苏强说的那样，什么都不能对鬼门说。
　　一旦说到苏沉香的问题，必然会引来对当年她给鬼门造成巨大破坏的查问。
　　鬼门要是知道她当初干的那些事，她就完了。
　　所以，她只要什么都装作不知道，什么都不说就行了。
　　先把苏沉香卖给鬼门，赶紧拿着钱远走高飞，不行就出国去……
　　她打定了主意，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开。
　　苏强这一次没有叫住她。
　　咬牙切齿地离开，沐浴着阳光，徐丽却忍不住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她的眼前，闪过的是黑发女孩子那张奇异又阴冷的笑容。
　　“你是我妈妈啊。”那时候，在鬼门的中年男人的面前，苏沉香说起“我妈”的时候的阴冷和意味深长，还有，她离开的时候，那个孩子笑容满面看着她的背影的目光，都让徐丽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突然察觉到什么，脸色惨白，跌跌撞撞地跑了。而与此同时，苏沉香科学地看完了手里的参考书，拿起手机刷新闻，给自己放松放松。
　　一打开热搜，就看见了热搜第一位。
　　《不止一个受害人，知名艺人中学时期校园霸凌》
　　标题之下，是安嘉嘉面目扭曲，穿着初中校服，抓着一个看不清楚面目的女生，对着镜头比着造型的炫耀的脸。


第163章 
　　苏沉香不知道这些照片是怎么找到的。
　　照片上，安嘉嘉欺负人的那种洋洋得意，在她还很年少的脸上那么清晰。
　　而她比划的得意洋洋的造型，就像是她并不觉得欺负人，霸凌一个和自己年纪一样的同学是一件很可耻的事，反而洋洋得意……这样的一组照片顿时在网络上引起了轰动。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虽然过去了很久，安嘉嘉当初指责苏沉香霸凌自己的那些新闻已经成了过去式，可当再一次出现了校园霸凌，涉及的对象还是安嘉嘉这样曾经的当事人，那当初的一切就重新被翻出来了。
　　在这些照片之下，有很多的质问，还有愤怒地要求对安嘉嘉的惩罚。
　　很多很多，涉及到了安嘉嘉自己的家人，还有……她原来竟然是个惯犯。
　　那她凭的是什么？
　　就凭她的本身的那简单的家庭。
　　还是曾经给有钱人当太太的好姨妈？
　　不管怎么样，安嘉嘉做这件事的热搜之下，还有很多的一些曾经的和安嘉嘉有过接触的人说着安嘉嘉的很过分的事。
　　无论是霸凌，还是曾经在做练习生的时候，她暗中欺负人，还有推队友下楼这样的事。
　　当苏沉香看到热搜的时候，安嘉嘉还有她的家人全都被曝光，而且受到了很多的责骂。
　　简直就是社会性死亡。
　　苏沉香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同情林总了。
　　娶了徐丽当太太，这也太伤了吧。
　　热搜之下说安嘉嘉的那些在娱乐公司欺负人的事，大多都说她仗着自己的姨妈是林总太太，所以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安嘉嘉抢着同组练习生里最好的资源，站位，服装，还有很多很多的优势，甚至还排挤同组更优秀的练习生。
　　这不都是因为林总的原因么。
　　而且，林总难道真的全都不知道？
　　还是为了取悦妻子，对别人的委屈视而不见？
　　苏沉香都觉得那些质问有点道理了。
　　她为林总唏嘘两声。
　　人在医院住着，还得给安嘉嘉以前的破事儿买单。
　　她不同情安嘉嘉现在正在遭受的全网的指责还有骂声。
　　因为她霸凌被曝光，而遭受别人的辱骂，这不是应该的么。
　　甚至，曝光了这些，也是在为曾经被她欺负过的那些女孩子讨回公道。
　　“这鬼门也是拼了，也不知道安嘉嘉现在后不后悔跟寰宇娱乐签约。”
　　苏沉香一看安嘉嘉被骂声追讨，又不是傻瓜，就知道这肯定是鬼门的手笔。
　　知道苏沉香和安嘉嘉关系极度恶劣，知道苏沉香讨厌安嘉嘉，所以就把安嘉嘉的那些坏事都翻出来，再也不帮她隐瞒。
　　让她身败名裂，再也不能翻身，然后用这样的结果来讨好苏沉香。
　　她不得不承认，鬼门的手段真是不老少。
　　要苏沉香是个活人，看见鬼门下这么大的功夫给她出气，大概还会觉得鬼门……还行。
　　不过加注在那么多普通人的生命上的讨好，苏沉香却更厌恶。
　　鬼门讨好她，曝光安嘉嘉，她没觉得怎么开心。
　　因为私下里，鬼门还干着更加罪恶的事。
　　比如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普通人。
　　她之后几天一直在关注安嘉嘉的那些负面新闻。
　　看见她已经在网络上成为最可耻的那一类人，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被人唾弃，而热搜却一直都没有掉下去，也没有人撤热搜。
　　她也只是微妙地对陈天北说道，“鬼门还真会拍马屁，就可惜了……我还是更喜欢吃饭。”
　　或许活人会觉得鬼门给自己出气了，可苏沉香的眼里，还不如鬼门大大方方给自己开了食堂管饭呢！
　　想想鬼门的小气，苏沉香就哼唧了一声。
　　她对安嘉嘉的下场没什么好关心的。
　　又不是陷害她了。
　　她自己做出了那么多的坏事，就得为自己的坏事买单，付出代价。
　　而鬼门……也应该为他们的罪恶买单。
　　只要来上课，看着文老师尽职尽责地讲课，对每一个对一些习题还有知识点有疑问的同学认真耐心地讲题，苏沉香就总是会想到自己没有亲眼见到，可却会在脑海里浮现的……她从十八楼坠落。
　　如果不是红裙女鬼在，文老师现在会怎样呢？
　　这样好的人，为什么会遭遇到这样的事？
　　而这一切，都是鬼门的错。
　　“……安嘉嘉完了。”
　　“她早就完了。敢跟鬼门勾勾搭搭，还觉得自己能有好下场啊。”苏沉香就哼了一声，跟陈天北窃窃私语地说道，“不过这回热搜闹得这么大，安嘉嘉在老家也过不下去了。就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徐丽自己回来了，却始终没有见到安嘉嘉的影子。
　　看徐丽对安嘉嘉愤愤的记恨样子，显然安嘉嘉在这段时间和她起过冲突，而且……应该是安嘉嘉的日子比徐丽好多了。
　　要不是苏沉香突然冒出来，安嘉嘉没准还能东山再起。
　　不过现在，她的事儿也就是图个新闻，看个乐呵，苏沉香看了就算是差不多了。她现在还是更专注在学习上，心情不错，就继续学习。
　　顺便，期待一下那所谓的废弃厂房里的老王。
　　“你还真的要去吃？”
　　“趁着鬼胎被我吃得差不多，鬼门还没有第二批，赶紧把老王给抓了，免得他再造出一批来，那不是害人么。”苏沉香含糊地说道，“我可不是嘴馋。而是为民除害来着。”
　　她既然把废弃厂房的事跟白云观上报了，观主又那么重视，肯定马上就会有结果。
　　反正等着就行了。
　　至于鬼门的盛怒……苏沉香倒是想看看，鬼门还能怎么盛怒。
　　难道是折磨在鬼门手里的人质徐丽？
　　那苏沉香可太谢谢鬼门了。
　　她坏笑了两声，就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第二批存货。
　　陈天北本来对要去和陈家老爷子接触心里不太高兴，可看着总是在自己身边神神气气傻开心的小姑娘，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眼底露出几分笑意。
　　他要去见陈家老爷子，苏沉香还坏心地给他支了个招儿，小小声地说道，“你带陈塘跟你一起去。”
　　“……陈塘？”
　　“被关了这么久，暗不见天日的，多可怜。你带陈塘回陈家去晒晒太阳。”陈塘现在还被关在一个单独的地方，避开了所有人。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鬼门的那鬼咒太坑了。
　　这男人天天身上挂着几只鬼，谁敢把他放人多的地方去害人？
　　不过人多的地方不能去，陈家倒是还可以去一去的。
　　反正要祸害也就是祸害陈家老爷子。
　　那父子俩么，父子情深，陈家老爷子一定会原谅儿子的，哦？
　　苏沉香坏笑。
　　用在重点高中年级前十的聪明小脑袋瓜儿使坏。
　　陈天北嘴角抽搐。
　　他觉得这小坏蛋格外可爱。
　　不过这件事得跟白云观商量，毕竟得让白云观评估能不能把陈塘放去陈家。
　　这有什么不能的。
　　一打电话商量，观主还没说话呢，竖着耳朵在边儿上偷听的大长老就已经觉得这主意不错了，在电话的另一边用嘎嘎的沙哑声音说道，“行！送他回陈家！仙人板板……文明做人的！让陈家都尝尝厉鬼登门的味儿，不能光让小北受折磨！是小香的主意吧？我就知道！我们小香最聪明！”
　　老头子得意洋洋的声音引起了苏沉香的共鸣，她巴巴儿地趴在陈天北的手机上，也大声说道，“是不是？是不是？我就说我最聪明！为人民服务！促进父子天伦之乐，从我做起！”
　　陈天北：……
　　他嘴角抽搐着，看着仿佛找到了心灵之友眉开眼笑的小姑娘。
　　从小就是这么教五讲四美的？
　　那苏沉香竟然还没有长歪，真的是苏沉香自己天生善良了。
　　他看着因为要跟老头子讲话，趴在自己的手机边，小脸儿送到自己掌心的小姑娘。
　　暖暖软软的气息喷薄在他的掌心，酥酥软软，像是皮肤被细微的电流轻轻掠过。
　　心里莫名地变得欢喜，连阳光都变得温暖。
　　看着小狗儿一样几乎扎进自己怀里的小姑娘，陈天北没有说话打破这样的安静却温暖的时光，而是把手里的手机贴心地靠近苏沉香，让她和大长老说话能更舒服一些。
　　安静的教室的角落，只有这不大的空间，就像是只属于他们了一样。
　　哪怕苏沉香很快就和大长老说完了话回去上课，可陈天北放下手机，看着手里的习题，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
　　他没有照镜子。
　　可他却确信，自己一定是在微笑着。
　　这样的好心情，是只属于少年人一个人的心事与柔软。
　　他没想和别人分享，可却觉得……
　　等文理分班，还是得跟苏沉香做同桌。
　　就算有许飞这个偷偷给苏沉香打野食的，也不能让苏沉香被被人给拐跑了。
　　陈少想想许飞这个还会围着苏沉香遗憾地说新疆烤包子可好吃了的家伙，心里生出危机感，糟心极了。
　　摊上三心二意的苏沉香能有什么办法？
　　加倍卷啊！
　　他对苏沉香是没办法的。
　　不过对陈塘却很有办法。
　　一句“送你回陈家”，这又怂又坏的中年男人就跟他一起上了车，陈塘还在憧憬着回家以后重新回到从前的美好生活。
　　可才下了车，陈塘就被陈家老爷子拒之门外。
　　“陈塘，你干了这么多的坏事，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当知道陈塘回来，还带着三只厉鬼，陈家老爷子发出了大声的拒绝。
　　让陈塘带着厉鬼进家门，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么？
　　生命诚可贵，没有父子情可讲。
　　他冰冷的绝情，让兴奋地以为逃出生天的陈塘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透心凉。


第164章 
　　“您，您说什么？”
　　陈塘才到陈家别墅的大门外就迫不及待从车上滚下来，去按大门的门铃。
　　他一直都期盼回家。
　　不仅是能离开白云观那折磨人的监狱。
　　更是……更是能够重新回到亲人的身边，不再那么孤单，只能和厉鬼为伴。
　　他想想这些日子以来的生活就觉得不寒而栗。
　　没有人敢留在他的身边，房间里虽然吃喝都不错，可却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厉鬼们。
　　承受着那种寒冷入骨的感觉，不敢睡觉，不敢四处看，恐惧得生命都得不到保证却没有人能陪在他身边安慰他。
　　这样的日子，是习惯了享乐和快活的陈塘无法承受的折磨。
　　他一直都很想回家，重新快乐起来。
　　他没有想到白云观会放了他。
　　所以当白云观的人送他上了陈天北的车子，哪怕陈塘恨极了这个儿子，也宁愿忍受着跟陈天北同车也要回去陈家。
　　他好不容易忍耐着跟陈天北这个支持明枫离婚，让他成了丧家之犬的逆子一起到了陈家，本以为回了陈家就可以耀武扬威，回到陈家老爷子的维护之下，回头对明枫母子报仇雪恨。
　　可他大门都没进，就听到这么多无情的话。
　　这样的话，让陈塘不敢置信，几乎是趴在大门外可视门铃上，对着镜头大声叫道，“爸爸，是我，是我啊！让我回家，快让我回家！”
　　这样一个已经中年了的男人，却惊慌得像是个孩子。
　　陈天北站在一旁欣赏。
　　因为陈塘特殊，专程来给当司机的蒋师兄嘴角抽搐地看着陈塘委屈得皱巴巴的脸。
　　虽然陈塘很英俊，可这么委屈，委屈巴巴，看着也让蒋师兄犯恶心。
　　“你走吧。”陈家老爷子站在门口，看着陈塘涕泪横流不成器的样子，皱了皱眉，板着脸说道。
　　他亲自过来开门，不仅仅是因为对陈天北来访的重视，更是因为……最近家里的佣人陆续生病请假。
　　虽然陈家老爷子没在意，觉得只是冬春交替爱感冒，不过担心他们生病传染了自己，他就让他们请假去医院休养。
　　因为别墅最近生病的人太多了，佣人接二连三病休，人手严重不足，他还想着实在不行，就把那几个身体最弱的给解雇了算了，回头再雇佣健康的。
　　不过这段日子，他身边没有佣人，更何况也想对陈天北表达他的和蔼可亲和喜爱，就亲自过来开门。
　　没想到打开监控看到的不是陈天北，而是陈塘这个已经被他决定抛弃了的没用的儿子。
　　想想董先生对自己承诺，还有曾经求助过私人医生，医生说他虽然年纪大了，如果有特殊的办法增强活力，未必不能重新得到一个孩子，那陈塘对陈家老爷子就没什么重要性了。
　　特别是他现在要拉拢陈天北。
　　那陈塘就更不能认回来了。
　　对这个一无是处，只知道拖后腿的儿子，陈家老爷子早就忍不了了。
　　他板着老脸，用最冷酷无情的面孔对着他。
　　陈塘哭喊着，和他说着很多的央求的话，可陈家老爷子却毫不动容。
　　“爸，我是你唯一的儿子啊！”陈塘慌了。
　　他希望陈家老爷子念念父子之情。
　　毕竟，他们是父子，总得有点感情吧？
　　现在的他，厉鬼缠身，妻离子散，身上没有分文……陈家老爷子把他赶出陈家以后，就停掉了他身上所有的卡，也拿走了他所有的财产。
　　陈塘的心里忍不住生出巨大的恐慌。
　　他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不能回到陈家，他连一个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他安排那些情人的房子都是陈氏的产业，如果他没钱，情人不会继续留下来，产业也会被陈家收回。
　　只不过是短短时间，他就变得一无所有，陈塘怕了。
　　他怕得要死。
　　从小习惯了潇潇洒洒地花钱，习惯了高高在上对别人，他没有办法过那些所谓普通人的生活。
　　他也没有办法去给别人打工，卑躬屈膝，按时上班。
　　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人，他不知道自己没有了陈家赋予的一切，会变成什么样。
　　可陈家老爷子那么绝情，甚至正在冷冷地说道，“你应该自立了。”
　　“爸，我现在没有钱，你给我一点……”
　　“我一毛钱都不会给你！”
　　陈家老爷子冷冷地说道，
　　如果他再有了儿子，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小儿子的。
　　长子……一个会为家产在大过年的和他吵得天翻地覆的没良心的东西，他一毛钱都不会留给他。
　　就是这么卸磨杀驴。
　　哪怕下一头驴还没生出来呢。
　　陈塘怔怔地听着他父亲那无情冷漠的声音，心头鲜血淋漓。
　　很久之后，当发现他竟然是来真的，真的要对他的死活置之不理，陈塘的脸抽搐了一下，眼里露出扭曲的阴狠，小声说道，“这是你逼我的！”
　　他说了这么不明不白的一句话，退后了几步，远远地，阴冷又畏惧地看了一眼静悄悄的陈家别墅，很快就收回目光，踉跄着就要离开。
　　可才走出两步，蒋师兄就把他拦下来了。
　　“你想干什么？”陈塘身体冷得不行，又觉得身体沉重。
　　鬼门的鬼咒还是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让他渐渐失去了健康。
　　蒋师兄皱眉看了陈家别墅一眼，总觉得这别墅阴气重。
　　不过陈家和鬼门接触那么多，陈家老爷子手里有点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正常，他懒得说什么，对陈塘冷冷地说道，“你应该和我回去了。”
　　就跟苏沉香和大长老坏心眼地商量的时候一样，白云观根本就没想把陈塘给放了……苏沉香虽然没见过陈家老爷子几面，不过也知道这老头儿不是个好东西，就只是想把陈塘送过来吓唬吓唬。
　　要是陈家老头儿翻了脸不敢让陈塘进门，那给陈塘心里扎一刀当然是好的。
　　如果陈家老头儿让陈塘进家门，蒋师兄也不会放他回家。
　　就是遛遛活人而已。
　　这是苏沉香的一点恶趣味。
　　蒋师兄就觉得自家小师妹坏心眼的可爱。
　　不过想到苏沉香曾经提醒过自己，陈家有一只吊死鬼在镇宅，陈家老头儿自己怎么样没关系，她希望蒋师兄这次跟陈天北过来，观察观察陈家的佣人……陈家的佣人都只是普通人。
　　不管为人是好是坏，可人家领工资是来干活儿的，不是来玩儿命的，也不应该受到陈家的伤害。
　　不管怎么样，如果陈家真的有问题，会影响伤害活人的那种，苏沉香就觉得，那就得收拾收拾陈家了。
　　当然，如果吊死鬼真的只是在镇宅，没干别的坏事，那就当苏沉香没说。
　　她的请求，蒋师兄当然认真地要看一看。
　　“你进去么？”他就侧头问陈天北。
　　“我进去看看。麻烦师兄先送他回去关着。”既然陈塘无家可归，那做儿子的，当然不能眼看着他流落街头啦。
　　陈天北是个大孝子，发出了孝子的声音，跟蒋师兄说道，“他也就配进单间关着。”陈塘如果到处跑，祸害了别人怎么办？
　　看看他现在被嫌弃得无家可归，陈天北突然嗤笑了一声。
　　只不过是被亲人不敢接纳回家就受不了了？
　　那他从小为了不敢连累亲人，只能一个人居住，日日夜夜都沉浸在孤独还有恐惧里，这笔账又算在谁的头上？
　　就在这个时候，陈家老爷子和颜悦色的声音温和说道，“小北，你快进来。爷爷给你定制了一款车子，特别漂亮。”
　　他慈祥的声音和刚刚冷酷的声音成为鲜明对比。
　　正惊恐地被蒋师兄再次拖上车子，准备回那个白云观的单间被继续关着的陈塘听到，那痛苦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更加扭曲又难受的表情。
　　那么慈祥。
　　原来，他是想要讨好陈天北，所以，就可以把他当狗一样赶出家门。
　　是陈老头先背叛他的！
　　“走吧。”陈塘脸上的那种奇异又狰狞的表情让蒋师兄觉得很不舒服。
　　他身上戴着苏沉香送给自己的护身符，车子里贴着青雷符，镇鬼符，反正陈塘身上的厉鬼跑不掉，赶紧把陈塘送回他之前的单间，又飞快地回来陈家别墅外面等着陈天北出来。
　　他在外面忙碌，陈天北已经走进了陈家别墅。
　　一进这别墅，他顿时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
　　明明是春暖花开，别墅里也开着暖暖的空调，可就是有一种奇异的阴冷往骨头里钻。
　　陈天北站在别墅的门口顿了顿，紧紧皱眉。
　　他当然知道陈家老爷子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只厉鬼镇宅。
　　过年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可就算是知道陈家有镇宅鬼，他也没有想到这鬼竟然这么凶。
　　这么明显的厉鬼的气息，强横是强横了，威慑鬼物是能威慑了，不过普通人能受得了么。
　　他沉默了一下，摸了摸九重安泰符。
　　他自己的身体就阴气逼人，因此，这种厉鬼的阴气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更何况还有苏沉香送给他的符箓。
　　不过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就可能真的受影响。
　　陈天北的确和陈家关系很坏，可那些只不过是赚辛苦钱的佣人，就算对他态度不好，他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他心里盘算着这件事，想想该用什么法子让这些佣人避开陈家别墅，免得被阴气侵蚀，一边慢慢地走到了客厅。
　　他又停住了，看着已经亲手端着茶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里慈祥的陈家老爷子。
　　顺着这正努力挤出笑容的老头的肩膀，英俊的少年慢慢地把视线转移到他沙发所在的正上方一米处。
　　一双满是恐怖瘀痕的青色的脚，映入陈天北的眼帘。


第165章 
　　“小北，你在看什么？”
　　陈家老爷子头上鬼影晃晃悠悠，他却像是完全不担心，还笑得慈眉善目，看着站在客厅半天没动的陈天北。
　　英俊得咄咄逼人的少年，就算是脸色阴郁，可身上的充满青春与年轻的气息还是扑面而来。
　　他就站在那里，就光彩夺目。
　　陈家老爷子的眼里忍不住露出隐约的，对年轻人的羡慕与嫉妒。
　　如果说到了他这个年纪还羡慕什么，那必然就是羡慕着那些年轻的，充满活力的年轻人。
　　他老了，就算是依旧雄心万丈，也富有，可却还是没有了健康与活力的身体。
　　所以，看着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孙子，哪怕很不喜欢他，也绝对不会肯把陈家的家业交给他，陈家老爷子还是忍不住要感慨一句，“年轻真好。”
　　如果他再年轻几岁，何必对陈天北隐忍？
　　就算儿子是个废物，他只要还年轻又活力，就能多生几个孩子，总能挑选到自己满意的继承人。
　　可现在，他垂垂老矣，还在为了渺茫的希望和鬼门牵扯不清，还要对陈天北露出最善意的笑容来哄着他。
　　不过只要鬼门信守承诺，一手交陈天北，一手交他想要的一切，顺便靠着陈天北来取信白云观，那就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他努力调整着脸上的笑容，招手兴致勃勃地对他说道，“来尝尝我泡的茶，这是铁观音。”让陈天北回归陈家好处太大了。
　　陈天北对茶一点都没了解。
　　他就知道茶冻，奶茶，茶叶蛋……苏沉香天天在他耳边念叨想吃厉鬼茶叶蛋。
　　想想苏沉香，陈天北绷紧了脸色，忌惮地扫过那脖子吊在半空，就在陈家老爷子头顶晃晃悠悠的吊死鬼。
　　他不坐……谁能跟陈家老爷子一样心那么大，坐在吊死鬼的脚底下。
　　他笔挺地站着，只扫过陈家略显空荡的别墅，皱眉冷冷地问道，“佣人呢？”他对陈家老爷子不关注，反而关注一些佣人。
　　陈家老爷子以为他觉得是陈家怠慢了他，解释说道，“佣人们都生病了，剩下的几个，我让他们暂时搬出去住。”
　　佣人们之间生病让陈家老爷子觉得很不快。
　　这种一生病就生病一大片，有可能是传染病。
　　而且，有些佣人们的病虽然看起来康复了，他也不敢让他们马上回来上班。
　　他老了，很爱惜自己的身体健康。
　　也不愿意让佣人们传染到自己。
　　似乎是因为佣人们都在生病，他最近也觉得很不舒服，总是体寒，头晕，就怀疑是不是佣人们传染了自己。
　　疑神疑鬼，他前些天让佣人们把别墅好好地收拾了一番，他就让他们都先回家休息，看看他们后续的健康状况。
　　反正平时他去集团工作，也不大留在别墅。
　　上下班工作集团可以派车来接送他，一日三餐，也都可以在集团解决，佣人就算不在，除了有些寂寞，对他的影响也不是很大。
　　听到说陈家老爷子一个人住在别墅，陈天北这才点了点头。
　　那没事了。
　　不过这吊死鬼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就算他没有抬头再多看吊死鬼一眼，可陈天北敏锐地感觉到，那个被吊在客厅天花板上摇摇晃晃的长长的人影，无声地转了一圈，朝向他。
　　哪怕无声无息，可他依旧能够感觉到，似乎有那么一双充满恶意与死气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刚刚进门的活人的身体。
　　陈家邪性到这个份儿上，陈天北都觉得匪夷所思。
　　堂而皇之地在别墅挂只厉鬼，这是不把白云观放在眼里啊！
　　这么嚣张的么？
　　他没有耐心留在别墅，在厉鬼的注视之下和陈家老爷子说什么。
　　更何况，他既然已经到了陈家老爷子的面前，那就已经算是他对陈家一个态度。
　　难道还真的让他一夜之间转变自己的态度，跟陈家祖孙情深？
　　“我不喝茶。”他笔挺地站在陈家老爷子的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冷淡地说道，“你想见我，我就来见你。如果你说从前的事我都和陈家既往不咎，那不可能。”
　　受到的伤害永远不可能一笔勾销。
　　他勾了勾嘴角，讽刺地对这个上了年纪的年迈老人说道，“不过陈塘的下场我很满意。被你抛弃，一无所有。一辈子被厉鬼缠身，被你嫌弃恐惧，排斥地赶出家门，我很高兴看到他这样的下场。”
　　他这么记仇，陈家老爷子干笑了两声，沉默很久才对陈天北试探地问道，“那小北，你是原谅我了么？”
　　“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苏沉香那个孩子。”
　　虽然不知道鬼门为什么也很重视苏沉香这么个有点能耐的小天师，可既然鬼门重视，那苏沉香身上必然是有值得交好的地方。
　　不过就算没有鬼门，苏沉香本人也是很有天赋的天师，陈家老爷子就觉得已经很满意。
　　他一脸开明地对他说道，“陈家没有门户之见，也不讲究门当户对。小北，只要你喜欢她，那陈家不会阻挠你们之间的感情。”
　　“阻挠？”陈天北讽刺地问道。
　　……这个孙子就是这点不好。
　　说什么都像是开了嘲讽。
　　陈家老爷子好憋气啊。
　　他得忍着，颤巍巍地温和问道，“有什么不对？”
　　“她是白云观的内门精英弟子，是白云观重点培养对象，以后前途无量。就这么半年，你知道她就交好了多少的人脉？这些人脉日积月累，你知道会带给她多少臂助？她能交好的有些人的高度，连陈家都未必攀得上。还门当户对？陈家有什么资格自以为是，以为能高攀得上她？你们以为自己是谁？！”
　　陈天北觉得陈家老爷子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真是太可笑了。
　　苏沉香是天师。
　　是白云观未来的中流砥柱。
　　这样的身份，陈家这老头儿跟他装什么开明大度呢？
　　如果真的有机会娶到苏沉香，那也得是陈家喜极而泣，恨不能家业送上把孙子嫁进苏家的门。
　　而不是还勉勉强强，仿佛是在施舍。
　　“你！”陈家老爷子气死了。
　　他没想到陈天北竟然还敢说这么气人的话。
　　什么叫喜极而泣，什么叫把孙子嫁进苏家的门？
　　“小北，你听我说。”忍了又忍，忍到心口都要流血，陈家老爷子捂着自己发疼的心脏对陈天北勉强地说道，“你是我唯一的孙子，是我唯一的继承人，以后，陈氏集团都是你的。”
　　他拿整个陈家作为吸引陈天北的工具，看到陈天北眯起眼睛看着自己，他带着几分蛊惑地说道，“我会把陈家全都留给你。所以小北，你会回来帮爷爷，和爷爷一条心，对么？”
　　他本来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不可能一下子就相信陈天北会回来和他天伦之乐。
　　陈天北沉默了很久，才勾了勾嘴角，“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回陈家，做陈家继承人。”陈家老爷子温情地说道，“爷爷已经老了。你爸爸不孝，这么多年，我对他很失望。小北，陈家已经没有别人能帮爷爷了。”
　　他苍老的脸格外疲惫，满是皱纹的眼角还湿润了，看起来特别孤独可怜……可看着这样一个老人，陈天北却只想到了白云观躺在病床十几年的大长老，想到了大雪地里，艰难地用残缺的身体拖着一篮子食物走在县城街头的方大爷。
　　这个世界上，有那样默默无闻却坚持守护着普通人的老人。
　　也有陈家老爷子这样，满肚子算计阴险，和鬼门牵扯不清，只为了他自己那些私欲的老人。
　　“我不喜欢陈家别墅。而且还要上学。如果你想要和我吃饭，以后出门吃。”他不喜欢在吊死鬼的注视之下吃饭。
　　可如果能让陈家老爷子以为他会慢慢地回心转意，至少不会再让陈家去骚扰他妈，还会得到一些他想要的信息。
　　他在陈家老爷子隐隐藏着打量的目光里冷静地说道，“这一次我过来，就是要看看你对陈塘的态度。很好。”
　　他转身就离开了别墅。
　　没有碰陈家老爷子给他泡的茶。
　　陈家老爷子脸色阴沉，可之后，却松了一口气。
　　如果陈天北上来就跟他亲密无间，那陈家老爷子真的是要怀疑他是不是想干点什么。
　　现在，陈天北虽然还对他冷言冷语，可因为陈塘的原因，在慢慢地接受，那就很好。
　　他听到别墅的门被关上的声音，之后慢慢地拿手机打电话，对电话另一端的人缓声说道，“他虽然没有完全原谅，可至少愿意转圜。对了，”他突然说道，“小北身上的阴气……如果鬼城再现世，可不可以把他再一次……”他意味深长地问道。
　　“你想让他吸引鬼王？”
　　电话另一端，董先生笑着问道。
　　“既然已经做出来了，就别浪费了。”陈家老爷子叹息着说道，“小北这些年过得这么难受，我心里看着不忍心。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他也有个痛快，用不着继续受折磨。”
　　听着另一端中年男人的细微的笑声，他摩挲了一下有点发冷的肩膀，给空调调高了温度，直接问道，“行不行？”
　　“当然。他是真正的眼，可比咱们现在做的那些鬼咒强多了。”董先生说道。
　　陈家老爷子想要再献祭一次陈天北。
　　那鬼门求之不得。
　　有了陈天北和苏沉香，那鬼门夺取鬼城会更加顺利。
　　只是没有想到，当初是陈塘心狠手辣。
　　陈家老爷子竟然也不遑多让。
　　这么想想，这献祭血亲，父慈子孝，还真是陈家一脉相承。
　　董先生笑着放下电话。
　　陈家老爷子也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电话。
　　他的头顶，那双摇摇晃晃的青紫色瘀痕的僵硬的脚，再一次沉了沉，和他越来越近。


第166章 
　　陈家老爷子安排别人的命运时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半点都没有把陈天北的生命放在眼里。
　　虽然没有当场听到他的大声密谋，陈天北不清楚详细内容，可也能猜得到八成。
　　他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就跟苏沉香说道，“他这么殷勤，我猜想不仅是因为我是白云观的弟子。”那老头家里有厉鬼，跟鬼门牵扯很深。
　　鬼门……应该还在觊觎他的身体。
　　“还想送你进鬼城啊？”苏沉香打着小哈欠对他关心地问道。
　　陈天北冷笑着点头。
　　“他舍不得浪费我的‘天赋’。”
　　“没事。他算计他的，咱们算计咱们自己的。反正就算进鬼城，我也会去。你就一直在我的身边，我就不信了，还有谁能从我的手里抢走你。”
　　软乎乎的小姑娘说着超级霸道的话，俨然鬼界一霸。
　　在陈天北异样的目光里，她满不在乎地说道，“没准儿你在我的身边，我还省事儿了呢。”到时候把陈天北身上的护身符一扔，阴气冲天，厉鬼都往她的嘴里撞……都说守株待兔。
　　那苏沉香完全可以守北哥待厉鬼。
　　躺赢。
　　她想想眼睛都亮了。
　　看着小姑娘眼睛眯成一条缝，陈天北嘴角抽搐了一下。
　　苏沉香肯定没想好事。
　　“不过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他。”苏沉香认真地对陈天北说道，“凭什么总让他算计你啊？咱不能被动挨打。得让他付出代价。”
　　陈天北对陈氏集团没有兴趣，或许换了别人还会劝一劝，苏沉香却觉得他的选择会让他高兴就好。
　　倒是她歪着小脑袋给陈天北出坏主意说道，“这先举报举报他勾结鬼门。家里藏着厉鬼，管厉鬼是什么属性呢，反正帮他宣传宣传。”
　　陈家是商场豪门。
　　一旦传出家里有只厉鬼，用不着解释那厉鬼是不是镇宅的，都得让人头皮发麻。
　　谁还敢和他接触，和他做生意。
　　生意受影响，名声也坏掉，那老头儿还不气死啊。
　　看他到时候还有没有精力骚扰陈天北。
　　她说着坏心眼的话，陈天北安静地听着，倒是看苏沉香一边说，一边细细地闻他身上的气味，就说道，“反正他家那吊死鬼确实有点邪性。”
　　“有点邪性”。
　　这是多么熟悉的话啊。
　　苏沉香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道，“味儿是挺香的。”
　　有种甜甜的果香。
　　“他这人心术不正。”别墅的佣人都生病，可见这吊死鬼不是善类，陈家老爷子却眼看着佣人们身体败坏依旧一声不吭，依旧留着这吊死鬼，陈天北就觉得格外厌恶。
　　他皱了皱眉，对苏沉香说道，“整个别墅的佣人都生病，而且，那吊死鬼离活人的区域太接近了。”
　　如果只是镇宅，那吊死鬼应该高高地吊在离活人更远的高空，而不是几乎要垂到能触碰到活人。
　　苏沉香诧异地看他。
　　之前过年的时候，在陈总的手机里看见的吊死鬼悬挂得还挺高的。
　　“接近，能碰到活人了么？”苏沉香就若有所思地问道。
　　“快了。距离沙发上的人大概只剩下一米多。”陈天北冷冷地说道。
　　高一点个子的人，那几乎站起来就能够触碰到吊死鬼。
　　“难道他在养鬼？”
　　“养鬼？”陈天北诧异地问道，“把厉鬼养在自己家里？”
　　不是镇宅，而是在养鬼？
　　“要接近活人的厉鬼，可不像是给镇宅的老实鬼。而且，你不是说佣人们都生病了，住院了么？这有点拿活人的气血养鬼的感觉。这老头儿还挺丧心病狂啊。”
　　苏沉香翻了翻手里的政治课本，觉得陈家这老头儿得好好送局子里被教育教育思想了，一边默念“富强民主”，一边跟陈天北说道，“还是给观里报个警，这种人，不赶紧抓起来还等什么。”
　　“你的意思是送他进局子？”
　　“不然呢？他既然敢养吊死鬼，而且还明晃晃的证据在，这不是一抓一个准么？送他去和陈塘团聚。”苏沉香干脆地说道，“要不然，也得帮佣人讨回公道。”
　　她说得这么干脆，陈天北心里就很意动了。
　　陈家老爷子这么些年一直都抓不到他的什么把柄，滑不留手，就算是白云观对陈家一直都很关注警惕，可前台一直都是陈塘在蹦跶，这老头儿好清白的。
　　他一直都清清白白。
　　只有这一次，也不知道这老头儿什么失心疯，把鬼带回了家，还让陈天北看见了。
　　如果只是镇宅也就算了。
　　可影响侵蚀了活人，这明显就是养鬼。
　　送上门的证据。
　　“如果我送他去局子，鬼门会不会觉得我痛恨鬼门，以后会骚扰我妈？”
　　鬼门想通过陈家拉拢他。
　　他却把陈家都给送局子里去了。
　　“你就说，与其当继承人，不如想直接拿走整个陈家。坐实了你心狠手辣。到时候你直接和鬼门沟通。”
　　苏沉香觉得老董那人底线不高。
　　就算陈家被陈天北都送进局子，他没准儿还能夸陈天北“心狠手辣”，就跟当初夸要了马家几百万和一套房的苏沉香似的。
　　她的话让陈天北觉得很有道理，倒是苏沉香跟陈天北说道，“幸亏那别墅就剩下他一个了。”
　　“怎么说？”陈天北疑惑地问道。
　　“吊死鬼越来越近，这是要养成了。一旦吊死鬼落了地……”苏沉香对厉鬼最熟悉了，对陈天北耸了耸肩膀。
　　他们对视了一眼，陈天北经历了那么多的厉鬼，也算是了解厉鬼这玩意儿，吸了一口气说道，“很凶。”
　　“不仅厉鬼很凶，而且吊死鬼的绳子也很凶。吊死鬼从绳圈里出来，那绳圈肯定还得找个脖子塞进去，就又是一个吊死鬼。”
　　苏沉香说了一下这种吊死鬼的特性，摇头说道，“本来以为陈家艺高人胆大，有约束吊死鬼的能力才敢拿吊死鬼镇宅来着。对了，我得给陈总打个电话，这老头儿没进局子之前，他家里人可千万别去陈家别墅。”
　　她担心陈家老爷子养出吊死鬼再祸害别人，就给陈总打电话，顺便听陈总美滋滋地跟自己炫耀和大明星谈恋爱多幸福。
　　陈总整天泡在剧组，苏沉香想想每天通过视频电话给陈总联系，忙碌工作的她堂哥苏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觉得陈总和苏铭大概天生相克。
　　一个悠闲到能谈恋爱，一个就得忙到跟女朋友出来吃个饭都要掐时间。
　　要不怎么说，做秘书的就是给老板玩命干活的呢。
　　她又问了问那小鬼最近的情况，知道小鬼现在被孙婧重新给买了好几套开春的衣服，别提多漂亮了，就嘴角抽搐了一下。
　　小鬼竟然还过得蛮滋润。
　　“那挺好。”苏沉香含糊了一声，终于在陈总那恨不能炫耀上天的滔滔不绝里放下电话。她又给白云观打了个电话，说了陈家老爷子养鬼这件事。
　　不过因为观里的几个弟子都在忙着出任务，还有去观察郊区废弃工厂的动静，观主一时找不着人去陈家。
　　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观主就跟苏沉香说道，“等晚上你师兄们回来，我就让人过去。”
　　“行。”苏沉香一口答应。
　　只要陈家老爷子能进局子，也不差这一两个小时。
　　她现在要忙着上学，当然没有时间多关注这些事。
　　观里人才其实大把大把的。
　　陈天北听到观主的回复，也就不再把陈家的事放在心里，继续学习，顺便严防死守苏沉香想要跑别人桌上去吃饭……自从又一同经历了文老师的事，许飞觉得自己和苏沉香真是更亲近了几分。
　　他在学校紧紧地闭上嘴，和谁都没有说过文老师家里发生的事，可这撞鬼的事太有讨论欲了好么！
　　撞鬼，惊心动魄，惊悚到心跳加速。
　　可因为苏沉香，那些恐怖却都成了可以津津乐道的奇遇。
　　一点都不用担心危险，却能够感受到极致荒谬的另一个世界，许飞这样的大男生当然无法抗拒。
　　他就时不时地来跟苏沉香讨论一下。
　　还含含糊糊，跟苏沉香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含糊的样子。
　　苏沉香兴致缺缺。
　　她从不对已经被她吃过的饭感兴趣。
　　真厉鬼，从来不回头看。
　　“还行，一般般吧。”许飞大中午的端着餐盘来跟他们吃饭，坐在苏沉香的身边小声地问牛肉干好不好吃。
　　苏沉香“嗯嗯”地点着小脑袋，往嘴里扒拉信德高中食堂最有名气的鱼香肉丝，觉得特别好吃，吭哧吭哧恨不能把小脑袋埋进碗里说道，“就是随便吃吃，剩下的都是我家小红的。”
　　她还记得自己养鬼的人设，不甭人设。
　　不过说起红裙女鬼，小姑娘哼唧了一声。
　　……文老师之后又给红裙女鬼做了好吃的，来自家乡的马蹄糕。
　　听说是特别古方的一种糕点手艺。
　　虽然也给苏沉香了一大份，可苏沉香就觉得……文老师不是说怕鬼的么？
　　怕鬼怕到有她的平安符护身都不敢跟鬼正面刚，躲在卧室里差点饿死来着。
　　可现在，怎么天天都跟红裙女鬼献殷勤，还跟苏沉香不好意思地说，让她去问问。
　　如果女鬼姐姐没有住所的话，那文老师特别愿意贡献出自己的家来，跟她一起住。
　　反正她家是套间。
　　苏沉香：……
　　一个小白现在还在林家打工，一个小红也在被人觊觎。
　　怎么都这么喜欢挖她的墙角？
　　“是红裙子小姐。”许飞很绅士地关心问道，“红小姐还好么？”
　　他阳光帅气，绅士又礼貌，苏沉香放下空空了的小饭碗，又拿了一碗饭，抽空横了许飞一眼。
　　“还行。”她警惕问道，“怎么了？”
　　难道对红裙子一见钟情？


第167章 
　　许飞嘴角抽搐了一下。
　　在苏沉香怀疑的目光里，他就客气地说道，“就是……礼貌地问问。”
　　他是一个对谁都不失礼，很礼貌的性格。
　　而且，对救了文老师的红裙女鬼很感谢，就客套地问候一下。
　　“逗你玩的。”苏沉香觉得许飞好像很紧张似自己误会的。
　　她这种玩笑，难道还需要郑重地跟她解释么？
　　不是哈哈笑着说几句俏皮话的么？
　　许飞真是不会聊天。
　　许飞没吭声。
　　他默默地看了苏沉香一眼，垂头吃饭。
　　陈天北忍了忍，吃不下饭。
　　他就觉得，许飞这种认真地跟苏沉香解释一下对其他女性的态度的问题，有点威胁的样子。
　　“其实说起吃的，只要能吃，我就都爱吃。”当初连仰望星空都全吃了，那苏沉香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吃。
　　不过对于许飞这样乐意跟自己分享美食信息的同学，她觉得他也还不错……至少还能给自己当一个苦力搬运工。
　　这么想想厉鬼就宽容地容忍了活人在自己的耳边唧唧歪歪，给了点比较和气的回应。
　　等到了晚上，她放了学，就看见苏强竟然来学校接她。
　　看到苏强，苏沉香一愣，开开心心地把书包丢给苏强，关心地问道，“等多久了？”她老爸难得没有回家做饭，苏沉香就很好奇的样子。
　　苏强憨憨地抓了抓脑袋，对苏沉香说道，“之前不是说大长老想见我么。我就想着，现在也没什么事儿，还是过去拜见大长老吧。总不能让他老人家一直这么等着，多不礼貌。”
　　他对大长老这样身居云端一样的大人物是充满尊敬的。
　　之前因为林总车祸还有修车厂忙工作的原因，苏强一直都没有去看望大长老。
　　可他已经知道大长老想见见自己了。
　　他觉得如果总是不去，自己是很失礼，也是对一直都爱护苏沉香的白云观很不尊重。
　　他总是希望，不要因为自己不懂事的原因，让孩子在白云观难做人。
　　这样一心为了她着想，苏沉香想了想自己今天的作业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也觉得不耽误时间，就答应和苏强一起去了白云观。
　　因为大长老那天对苏强的关注，陈天北还是有点不放心，他也跟着不靠谱，都很憨憨的父女一起去了白云观。
　　因为苏强要过来，观主笑呵呵地迎出来，一边领着他们去大长老休养的小院子，一边对苏强温和地说道，“大长老是很慈爱的长辈，你不用担心什么。”
　　大长老在苏沉香的面前，一直都努力爱与和平。
　　对苏强当然也会很慈爱。
　　他顺便就跟苏沉香笑眯眯地说道，“你两个师兄已经过去陈家，只要找到证据陈家养鬼，那就按规矩办。”
　　蒋师兄和张师兄全年无休来着。
　　因为和陈天北关系最好，他们主动请缨去陈家别墅收拾那只吊死鬼。
　　观主不在意地跟苏沉香说了一句，苏沉香犹豫了一下，想想生魂受创的蒋师兄，又想想有点菜的张师兄，慢吞吞地说道，“那吊死鬼有点凶。”
　　“没事，他们带着你的青雷符。”观主温和地说道，“一直不让他们面对，难道一辈子躲在你的背后么？”
　　苏沉香的确很强大，可再强大，也不能把所有的危险工作都理所当然地推给她，其他人只安然享受简简单单，轻轻松松的工作。
　　那不是做师兄的道理。
　　观主是对几个年轻人寄予厚望的，就算是有危险，可也不能避开，而是应该去积极面对。
　　更何况，他们的手里都有苏沉香给的符箓，自保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既然观主说得都这么有道理，苏沉香点了点头，就关心地问道，“那吊死鬼……”
　　“让他们带回来。”观主就笑眯眯地说道，“给咱们小香补补。”
　　苏强傻呵呵地跟着他们笑。
　　师兄们记得给他的小香带吃的，这可太好了。
　　“上回的那琥珀核桃仁挺好的。小香吃了说好吃，还能补脑。”
　　他就跟观主分享自家闺女爱吃什么。
　　观主微笑听着。
　　这是很正常的对话。
　　可直到现在，观主才察觉到其中微妙的违和。
　　作为普通人，苏强对苏沉香的接受度太高了。
　　把一个孩子抚养到大，在发现她突然变得喜欢吃奇奇怪怪的，和从前完全不同的食物，苏强竟然真的接受得这么快。
　　他不是那些和苏沉香从前不曾有瓜葛，所以对她的喜好完全不了解的后来遇见的朋友，而是看着苏沉香长大，对她的习惯了如指掌。
　　这样的一位父亲，竟然对孩子完全改变了面目，甚至往家里拉奇奇怪怪的食材，吃着看起来狰狞恐怖的厉鬼完全没有在意。
　　他从没有想过……突然性情和食谱大变的孩子，是不是鬼上身？
　　这一刻，观主就觉得，大长老跟自己含含糊糊说的话是很有一些道理的。
　　“你别管。人家做父亲的心里都有数。”
　　他深深地看了苏强一眼。
　　这么看，苏强的确是什么都心里有数。
　　可正是这样，观主的心里难免对这个男人生出几分同情。
　　他的孩子彻底地不见了，还能把附身在孩子身上的苏沉香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这是很了不起的男人。
　　就是……别把他们小香当成从前那个孩子的替身就更好了。
　　除此之外，没别的毛病。
　　当然，观主在心里对苏强高度评价，大长老对苏强也很高度评价。
　　这醒了好几天的老头子舒舒服服地靠着大枕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苏强走过来，打量了他一会儿，就感慨地说道，“还真是个普通人哪。”
　　苏强面对这样的长者手足无措，给他鞠躬，觉得这样不对，又急忙拱手。
　　看他这么拘束，大长老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慈眉善目的。
　　这么慈眉善目，想想白天的时候大长老把几个连九重安泰符都画不出来的弟子骂成狗，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能理解大长老的暴躁。
　　当教导出画啥啥都会的学霸苏沉香以后，再看几个精英弟子那看啥啥不懂，的确怪暴躁的。
　　原来……大长老本性其实是很温和慈祥的人。
　　所谓暴躁，是被这操蛋的鬼门和糟心的弟子联合逼出来的暴躁……
　　今天的观主依旧在脑补着。
　　“用不着这么客气，你是小香的父亲，那跟咱们就是一家人。”大长老看见苏沉香在边儿上探头探脑，对自己使眼色，让他对自家老爸更亲切点，抽搐了一下满是皱纹的老脸，挤出了一个更慈爱的笑容，对苏强笑着说道，“我就是想要见见家里人而已。以后要常来常往，对了，送你个桃花符吧。”
　　老头子把一个皱巴巴不知道揉搓了多少回的桃花符慈眉善目地举到高大的男人的眼前，笑呵呵地说道，“可灵了，拿着吧！”
　　苏强呆呆地接过，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闺女。
　　苏沉香探头看了一眼这桃花符。
　　“这不是蒋师兄的桃花符么。”
　　“是啊。”老头子一点都没有借花献佛的不好意思，看见苏沉香翻着眼睛看自己，哼哼了两声，小声说道，“我可不是小气，我其实非常大方。”
　　他这才把一支白玉小笔递给苏强说道，“拿回家去吧，镇宅用的。”
　　这是好东西，苏沉香就满意了。
　　她看见老头子对苏强和颜悦色，顿时放了心，捂着肚皮喊饿。
　　老头子摆手，让她去和陈天北吃饭。
　　他偷偷对苏强眨了眨眼睛。
　　苏强虽然憨厚，不过也算是有一点眼色，看见闺女拉自己去吃白云观的大食堂，就让她自己先去吃，“我想问问大长老一点林总的事。”
　　他似乎对徐丽的前夫挺关心的，这大概属于男人之间的友情吧。
　　苏沉香也不好奇，高高兴兴地拉着陈天北去吃饭。
　　看见两个孩子走了，大长老才抓了抓自己凌乱的白毛，有点为难地看着苏强说道，“其实我有些事想了十多年，一直都没想明白。这个……恐怕会冒犯你。”
　　他搓了搓手，似乎不知道怎么说才行，很久之后才试探地问道，“苏沉香这个名字……是你取给你的孩子的么？”
　　“是啊。”苏强一头雾水地说道。
　　这问得有点奇怪。
　　老头子就干笑了两声。
　　“……给咱们香香的？”他盯着苏强的眼睛慢慢地问道。
　　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一般人大概直接答应一声就是了。
　　毕竟这不是废话么。
　　“苏沉香”这不就是“香香”的大名么。
　　苏强却仿佛被雷劈过一样。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大长老，浑身颤抖片刻，突然咣当一声跪在大长老的面前。
　　“小香是个好孩子，大长老，求您！”苏强没有想到，明明口口声声没有看出苏沉香是什么来历的大长老，会问自己这么奇怪的问题。
　　他敏锐地感觉到，大长老是发现了苏沉香的不一样，心里害怕极了。
　　害怕传说中暴躁严厉的大长老一巴掌把他的小香抽得魂飞魄散，高大的男人整个人就像是缩小了一样，趴在地上就要给大长老磕头，“求您饶了小香，小香没有做过坏事，她从小就是好孩子！”
　　“……为什么都要给我跪下？快点起来，坐我边上说。”大长老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个疯狂地恳求自己的男人。
　　一个个都跪着跟他哭诉，就仿佛他是一个多么心狠手辣，多么不留情面的大恶人似的。
　　这一刻，老头子感觉到风评被害。
　　“把小香支走，就是因为你们所谓的‘默契’。”
　　父女俩都心知肚明苏沉香的身份，可苏强不在苏沉香的面前坦白，苏沉香也不在苏强的面前捅破窗户纸。
　　所以，大长老才让苏沉香去吃饭，不在这父女俩都在的情况下问苏强一些自己这么十几年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顺便感谢一下苏强对他的救命之恩。
　　可现在，看着这个流泪给孩子求情的男人，大长老麻爪了。
　　这要是让香香知道自己把她老爸吓哭了。
　　不得跳起来把白云观吃到破产啊！
　　他冤枉！


第168章 
　　为了不让白云观食堂破产，当然得好好解释。
　　“我真没想把小香怎么样。我也舍不得不是。”
　　大长老深深地看了观主一眼。
　　他的传闻都那么凶残，让人听了就会吓哭，都是这些弟子们的错。
　　观主赔笑着扶苏强爬起来，给他解释大长老没有要抽苏沉香的意思。
　　大长老崇尚爱与和平。
　　苏强将信将疑。
　　直到观主再三保证，他才放了心，之后更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
　　“我，我……”那单独留下他干什么？
　　“我知道你还想假装不知道。放心，小香的面前我不会多说，什么时候你愿意和小香说那些事，都由你决定。”
　　“我不是不想和小香揭穿。而是……”苏强垂着头，很久之后才讷讷地说道，“而是在我的眼里，她本来就是我的小香，本来就是我的孩子。”
　　他笨笨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求助地看着大长老说道，“小香只是回来了而已。她好不容易回来，我不能说破，不然她会离开我。”
　　“离开你？”
　　“当年，当年是我说错话，她就消失了。”苏强捂住脸，眼泪流下来，哽咽又痛苦地说道，“我就是跟小香说……什么都不要担心，就算小香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爸爸也一直爱你。”
　　那是他最后悔的事。
　　他说他知道她是“另一个”。说破了，她就离开了他。
　　所以，当她再次回家，他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他的孩子就永远不会离开他。
　　“也就是说，十几年前，你就见过小香，对么？”苏强的后悔让人心里酸涩。大长老知道这样的事是很痛苦的，不愿意再在一个父亲的心里插刀，就岔开话题。
　　“……对。”
　　观主露出惊讶的样子。
　　“十几年前？”
　　“不然苏沉香这么名字怎么来的。他取的。”老头子更痛苦地抓着自己的白毛，对苏强说道，“我得谢谢你，真是亏了你救了我的老命。要不然，我就是个储备粮的命。”
　　他叹了一口气，让诧异的男人坐在自己的面前，慢慢地说道，“那孩子有一天突然对我说话了，叫出一个名字，我就觉得很疑惑。”
　　一直死死盯着他，不让他跑，不让他乱动，却对他什么都不做，就趴在桃树上观察盯着他，顺便咔擦咔擦啃着厉鬼的小家伙儿，有一天睡着了。
　　奇怪得很。
　　厉鬼竟然也会睡觉。
　　小肚皮翻上天，睡得不知道多香，小爪子睡得直抽抽，还吧唧嘴儿。
　　当然，老头子想想那黑乎乎的小脸蛋上竟然还能看出吧唧嘴儿，就很神奇。
　　他没跟明显身为普通人的苏强说这么多，想着曾经的那些事，再看苏强就无奈地说道，“我一直以为这名字只有她一个。原来你是给两个孩子都起了这么个名字。你也太节省了。多起个名儿能怎样。”
　　他抱怨得观主满脑门子问号，显然对这种天外飞仙一样的对话完全不能理解明白。
　　可苏强却懂了，虽然还心神不定，他却已经老老实实地说道，“小香就喜欢这个名字。都怪我，看见她的第一眼下意识地叫了她一声，之后想给她重新取个名字，跟白天的小香分开，可换了名字她都不认了。”
　　他就跟大长老说当初的事。
　　既然大长老似乎连苏沉香早些年就是他的孩子都知道，苏强也不再隐瞒什么。
　　他说起十几年前的事，大手把眼泪抹去，不由自主地露出慈爱与怀念的表情。
　　“白天的小香身体很弱，有……高人说她魂魄不全，不容易养大。可晚上的小香可有劲儿了。”
　　他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照顾着自己虚弱的整天睡觉，没有精神的孩子。
　　妻子生下孩子就头也不回地跑了，他没在意她跑了，就是疑惑她为什么就跟背后有鬼撵着似的逃命似的跑了。
　　他无所谓妻子，因为和妻子本来感情就很冷淡，唯一在意的只剩下孩子。
　　他给自己这个虚弱得不得了的孩子起了一个他觉得最好听的名字，叫苏沉香，叫她香香。
　　孩子整天都在昏昏沉沉地睡觉，呼吸微弱，可却一直坚强地呼吸，而不是丢下可怜的父亲离开这个世界。
　　他带着她辗转在那些有名气的大医院，得到的结果都是，这个孩子没有任何问题。
　　她是健康的，甚至可以说，似乎在孕育的时候得到过精心的营养补充，比普通的孩子还要更健康一些。
　　那些嗜睡，虚弱，呼吸浅薄随时都有可能断气，所有的有名气的医生都无法理解。
　　他花光了钱，只能抱着孩子回来，准备去打工，多攒钱再去其他的大医院给孩子看病。
　　可孩子虚弱，他又不敢离开她。
　　哪怕家里的老人虽然觉得这个孩子是拖累，还是愿意帮他带孩子，他也舍不得把孩子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他每天都陪着自己虚弱的孩子，拿着最后的一点积攒的钱生活，然后在有一天，晚上来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一直都在昏昏沉沉睡觉，连哭声都没有的虚弱的孩子，竟然直立地趴在小床的栏杆上，在月色下歪着小脑袋定定地看着他。
　　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小香”，然后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在应合。
　　“我发现晚上的孩子和白天的孩子不一样。知道她们不一样，就想给孩子再取一个名字。她不干，就认小香这个名字。”
　　在一个做父亲的男人眼里，这个孩子和白天的孩子都属于他，就像是……双胞胎。
　　就算她们共享一个身体，可也算是姐妹两个。
　　他想给晚上的孩子起一个名字，比如小静，小薇，这都很好听，都是女孩子好听的名字。
　　可除了“小香”，这个孩子没有任何表示。
　　他只能顺着她，让她也叫小香。
　　“香香，苏沉香。”男人拿着专门买给这个孩子的拨浪鼓，看着她那双漆黑色恐怖的眼睛随着小玩具打转。
　　她定定地趴在小床里看着他。
　　可他并不害怕。
　　做父亲的怎么可能会害怕自己的孩子。
　　无论她是什么。
　　他只看着这个伸出小爪子抓住了拨浪鼓的小家伙儿……医生们说得没有错。这个孩子的确是健康的。
　　晚上的小香非常健康，有劲儿，能吃……抱着奶瓶大口大口吃奶，把白天的小香虚弱得不能吞咽奶水而更加单薄的身体支撑了起来。
　　她的小肚皮就像是永远都填不饱，吃奶吃得小肚皮鼓鼓，然后躺在他的怀里晾肚皮晒月亮。
　　他慈爱地看着她，帮她揉着小肚子消化。
　　小家伙儿就蹭了蹭他的脸。
　　那一刻，他有着身为父亲的满足还有幸福。
　　所有的回应，幸福，一开始都来源于夜晚的小香。
　　她会咿咿呀呀地趴在小床上等他过来抱自己，还会趴在他的肩膀，听他笑呵呵地叫她的名字回应，会拿小手抓着拨浪鼓给他看，会每天都催着他……赶紧再多给点奶水吃。
　　活力四射，看见有吃的就四肢飞快地爬向他的小家伙儿。
　　学会了自己岔开小胖腿儿抱着奶瓶吭哧吭哧吃奶，慢慢地变得胖嘟嘟的小家伙儿。
　　会挥着小胖爪，应合他，欢迎他，哼哼唧唧会撒娇的小家伙儿。
　　那么幸福，让他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这是他最可爱的孩子。
　　甚至，让这个小小的婴孩儿的身体也因为她能吃能玩，变得强壮起来。
　　“所以，其实对我来说，小香就是又回来了而已。”苏强紧张地对陷入深思的大长老说道，“我一直以为小香会一直都在。可我说了分辨出她的话，小香就不见了。可我，可我一直都希望，她还会回来。”
　　他幸福地养着自己最可爱的胖闺女，甚至哪怕知道她或许不是善类，也不在意。
　　只要她是他的孩子，这就够了。
　　哪怕她有着活人不可能有的纯黑没有瞳白的眼睛。
　　哪怕她有一天，突然小爪子伸向窗外，把一条扭曲的挣扎的恐怖鬼影抓进房间，趴在鬼影的身上大口大口地吃掉了这恐怖的影子。
　　可他都觉得没关系。
　　他从不在意这个。
　　白天的小香也在慢慢地好转，虽然有点迟钝，却还是能睁开眼睛，弱弱地哼唧一声，能够虚弱地在他的帮助下吃奶水。
　　这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他就想守着两个孩子，看着她们一起长大。
　　于是他自以为是地有一天对她说，晚上的小香他也很爱她。
　　这一天后，胖嘟嘟的小家伙儿在晚上没有醒来迎接他。
　　他叫她的名字，可孩子依旧睡着，没有和曾经的每一个晚上那样睁开眼睛回应他。
　　或许鬼……是不能戳破她的不同的。
　　他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晚上的小香，他本能地知道不能让人发现。
　　没有办法和其他人一起商量，求助，他只能用最笨拙的办法，就是等。
　　每天晚上都等在小床边上，希望那个咿咿呀呀对自己叫的小香还能出现。
　　她一直都没有再出现。
　　直到一个残缺的老人直接找上门。
　　“方大爷说我的小香魂魄不全，本来是魂飞魄散的命。只是奇怪得很，她的魂魄里融入了厉鬼的一部分。”
　　苏强就对陷入思考的大长老诚实地说道，“厉鬼的那部分就像是钉子，把她的残缺的魂魄钉在身体里。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小香。我不知道小香是怎么出现在孩子的身体里，方大爷当初说，可能是路过的厉鬼想要附身，可我觉得不是。”
　　厉鬼要附身，那直接灭杀了残缺的婴孩儿的魂魄多么简单。
　　为什么要把她的魂魄钉住，留下她？
　　更何况……
　　“如果没有小香每天晚上都在吃奶，白天的小香不可能活下来。”
　　整天昏昏沉沉的孩子，无法吞咽奶水，就算有医院的营养液，可孩子也越发消瘦。
　　直到夜晚的小香苏醒，她们才活了下来。


第169章 
　　“小香，小香没做过坏事。她是最好的孩子。”
　　苏强的嘴里，只有这么一句话。
　　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一样地对大长老说道。
　　“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谁还能比小香更好？”老头子眼眶发红。
　　他和苏强抱头痛哭。
　　观主：……
　　似乎这没有他什么事儿的样子。
　　“那您……”苏强就最后不安地问道，“真的不会对小香做什么？”
　　他不知道大长老是怎么和苏沉香认识，也不在意那些，他只在意的是，白云观会不会对他的孩子好。
　　甚至……这种好里面，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防备和警惕。
　　这是做父亲为女儿的安全的担忧，大长老也完全明白，也不隐瞒他，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一开始刚认识她，当然很警惕，想观察她，拉拢她，让她安全点。不过人都是有感情的，真心实意十几年，她就像是我自己的孩子。”
　　如果说一开始见到了厉鬼，他打不过，只能骂骂咧咧地妥协，那在日积月累的相处里，慢慢地，他就真心地把这个孩子放在了心上。
　　他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可在苏沉香的身上，十几年互相陪伴，却让他找到了一个长辈对孩子的真正的慈爱还有关心。
　　虽然没有多说，可苏强却放心了。
　　他抹了一把眼泪对大长老说道，“如果您还想知道什么，我都跟您说。”
　　只要确定大长老是真的疼爱苏沉香，他就什么都愿意付出。
　　“其实你想多了，我还真没多少想知道的事。就是想看见你，给你道个谢。你给了这孩子一个名字，让她从鬼变成了人。”
　　苏沉香是真正的厉鬼，恐怖，无情，贪婪，凶残，蒙昧。
　　可这样的一只厉鬼，却拥有了一个活人为了爱与珍惜给予的名字，还有他给予的温暖。
　　因为这一点温暖，她在那些负面的黑暗之下，眼底变得多了一点光明。
　　浑浑噩噩的厉鬼被名字牵绊，在厉鬼本能中罕见觉醒了自我意识。
　　老头子就正是在这个时候，得到了苏强的这样的帮助。
　　当以为自己拿厉鬼无可奈何，生魂死定了的时候，她却咿咿呀呀地指着自己，用诡异却认真的声音叫了一声。
　　“香香。”
　　她挥了挥黑乎乎的小爪子，对生无可恋当着储备粮，看着她目瞪口呆的老头子伸出了手。
　　因为第一眼遇到的活人给予她了温暖，所以，她再一次对活人伸出手，愿意相信他一次。
　　他没有辜负苏强给予自己的这条生路。
　　也没有辜负苏沉香的那一点点信任。
　　所以他活下来，觉得在这一点上，要格外感谢苏强。
　　“没有没有。我，我当时也不是为了您。”
　　老头子看着笨蛋男人嘴角一抽。
　　他捂住额头好半天，不过又哼哼了两声。
　　聪明人和笨蛋的界限，其实很难说清楚。
　　如果是聪明人，当看到苏沉香那诡异的一幕，婴孩儿的恐怖，会做出什么选择？
　　看徐丽就知道了。
　　可正是因为苏强一根筋，笨蛋一个，神经粗糙，却让最恐怖的一场危机就这么化解。这怎么也算是拯救全人类了吧？
　　拯救全人类的竟然是个笨蛋老爸……老头子又哼哼着给自己往肚皮里灌了点润喉的汤汤水水，喝完了，这才抹了一把嘴对苏强说道，“不管怎么样，你以后都是白云观的座上宾。至于你和小香的默契，我不管你。”
　　苏强因为当年的一句话失去了苏沉香，显然存在心理阴影。
　　那种惶恐不安，老头子不愿意逼着他去打破。
　　虽然他知道当初苏沉香肯定不是因为这句话消失的。
　　八成是因为……那时候他玩命画在大门上的符箓拦住了苏沉香……
　　虽然那时候苏沉香是还没有觉醒人性，没有名字牵绊的厉鬼，他阻拦她持续入侵现世是正常的，可老头子还是心虚了一下。
　　他就哼哼着，心虚地摸着脑袋说道，“其实是赶巧了，我画符箓那会她遇到你。其实都是因为我出手，不是你说破……我也不知道她给你当闺女去了，就以为她想入侵现世。对了，你说有个姓方的天师？”
　　苏强紧张地点了点头。
　　“姓方的，身上有残缺……我知道是谁。没想到他竟然躲在你的小县城。这么多年，难道是守在你老家观察小香？”
　　虽然苏沉香后期“正常”了，厉鬼再也没有现身，正常长大，不过警惕的天师还是留在了小县城，一边看守着这个奇异的孩子，一边顺便把小县城的鬼物都给收拾了，顺便给自己养个老。
　　老头子怀念了一下曾经认识过的同行。
　　不过既然方大爷一心留在小县城，他之前和这位同行交情不深，问问也就算了。
　　看见自己解释过后，苏强整个人都一下子放松了，他若有所思地说道，“看起来，小香的奇异不是从你开始。她什么时候给你的另一个孩子钉的魂？”
　　如果苏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也就是说，苏沉香很早就出现在了那个孩子的身体里。
　　甚至，比苏强发现得更早。
　　还有徐丽那逃命一样地逃离，还有她和鬼门之间的牵扯，就算没有鬼门在苏沉香的面前袒露那一部分真相，大长老也猜得出来。
　　必定是鬼门在徐丽怀孕的时候对孩子动了什么手脚。
　　他对丧心病狂，把主意一个一个打在无辜的孩子身上的做法深恶痛绝，沉着脸喃喃地说道，“得赶紧把鬼门给废了。”
　　鬼门对普通认的生命的漠视还有践踏，是正道天师完全不能够接受的。
　　他没有再多问苏强什么。
　　因为苏强是真的一无所知。
　　等到观主明白过来的时候，老头子和苏强已经开始探讨诸如“怎么把闺女养胖”“如何让香香吃饱”这样和谐的，富有建设性的话题。
　　在这个问题上，老头子和苏强达成了统一意见，那就是……“香香以前过得太苦了！”
　　还在长身体的孩子，竟然不能吃饱，这让苏强心疼得眼眶发红。
　　老头子长吁短叹，叹息着说道，“所以现在看见小香养得好，我特别欣慰。”他说着苏沉香当初怎么怎么可怜，苏强犹豫了一下，不安地扯了扯自己特意穿得干干净净的衣服。
　　“你有话想说？”
　　“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你说说看。”老头子鼓励地，和颜悦色地说道。
　　特别慈祥。
　　看见他真的很和气亲切，苏强就忍不住微微涨红了脸，对面前的老头子期待地问道，“小香……以前是什么样？”
　　他心里很期待，又有点微妙的嫉妒。
　　因为大长老说，他陪在自家闺女身边十几年，那不是从小把孩子看着长大，看见过苏强这个做父亲的没有见过的属于小香的真实的另一面么？
　　他并不害怕自己的孩子，无论她是什么样子。
　　只想知道，真正的苏沉香到底长什么样儿。
　　老头子突然语塞了。
　　观主双眼放光。
　　他也想知道苏沉香究竟是长成什么模样的厉鬼。
　　超凶，能吃，强大……难道是力量霸道型厉鬼？
　　在苏强和观主都很期盼的目光里，大长老沉默地要了纸笔，在雪白的纸面上挥毫泼墨，拿着一根毛笔刷刷地画完，放在了急忙头碰头凑过来看苏沉香是什么样子的观主和苏强的面前。
　　他面前，两个好奇的人看着白纸上黑乎乎一大团墨迹，沉默了。
　　好半天，观主抬头，疑惑地看着大长老。
　　“这是？”
　　“这不就是香香。”老头子不客气地指了指白纸上胖嘟嘟那一团黑团团，又指了指胖嘟嘟蜷缩着，贴着大胖墨团的形状，说道，“小香的胳膊腿儿。”
　　他又点了点最胖，圆滚滚的墨团团，“这就是小香。”观主努力地看，找了好半天，才艰难地问道，“脑袋呢？”
　　“这不就是。”大长老点了点胖嘟嘟的一块小墨团。
　　就……这不就是大胖墨团叠加小胖墨团么？
　　“鬼婴？”观主见多识广，脸色震惊地问道。
　　老头子露出高深莫测的姿态。
　　“这么胖的鬼婴？”观主就忍不住说了实话。
　　老头子脸色有点不好看了。
　　“你还是不是做长辈的，你是一点都不心疼咱们香香啊！你看看，你再好好看看，这鬼婴胖么？哪儿胖了？！这么瘦，都是因为挨饿，都是因为吃不饱。香香真是太可怜了，得补补。”
　　白胡子老头儿吹胡子瞪眼，声音沙哑嘎嘎地对脸皮抽搐的观主说道，“你再看看，这胖么？”
　　“是有点瘦。”苏强心疼地看着白纸上，那一大只胖嘟嘟的黑团团难受地说道。
　　观主：……
　　不忍直视。
　　就算是昧着良心，他也没吭哧出一句“不胖”。
　　不过在老头子和苏强那同时看过来的目光里，观主沉吟了片刻，岔开话题问道，“这是小香真正的样子？她没长大？”
　　“厉鬼都是固定形态。附身到活人身上之后才会开始变化。”大长老摸了摸白纸上胖嘟嘟的黑团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是为了适应活人。现在的小香，就应该已经被影响成了她现在身体的样子。”
　　也就是说，当附身到活人的身上，苏沉香虽然本质依旧是鬼婴，可她却开始可以长大。
　　苏强珍惜地把白纸拿了起来，准备带回家，放在相框里收藏起来。
　　这是他家小香的最好看的一张画像。
　　观主没吭声，已经对蠢爸爸无可奈何。
　　反而是大长老，看着苏强手里属于苏沉香的画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小香这孩子，现在有了很多的朋友，遇到很多很好的人，我真是为她高兴。”
　　老人满是皱纹的苍老的脸上，露出真实的欣慰笑容。
　　为他的孩子高兴。


第170章 
　　他的脸上露出最真切的笑意。
　　苏强顿了顿，给大长老鞠了一躬。
　　“谢谢您这些年对小香的教导。”他真心地说道。
　　而且，把他的孩子教导得那么好，让她能够那么快地融入到这个世界。
　　大长老就摆了摆手，用不着他说这么客气的话。
　　倒是等苏沉香和陈天北吃完饭回来，苏强已经和大长老在很高兴地说着平时养孩子的心得体会了。
　　他看起来很开心，苏沉香扫过用异样的目光看了自己一眼的观主，觉得那眼神怪怪的。
　　她对老头子刚刚支开自己去吃饭，单独留下她爸就当做没有察觉，抱着一盒子好吃的拿给这不去吃晚饭的三个。
　　老头子埋头大吃大喝。
　　有苏沉香的那种风范了。
　　毕竟，生魂漂泊了十几年，他得补补。
　　他不见外，苏强也少了很多拘束。
　　他本来就高高大大的，吃起饭来就很凶猛，在这方面，是斯文温和的观主输了……他嘴角抽搐地看着苏沉香兴致勃勃开始第二轮晚饭，脑海里就一直都在循环着白纸上，胖嘟嘟一大团黑乎乎的，连脖子都找不着了的黑团团。
　　面对生猛的大长老和苏家父女，观主再一次庆幸白云观家大业大。
　　养家不易啊！
　　反观陈天北安静地陪在苏沉香的身边，观主就很佩服陈天北了。
　　就……给苏沉香当了这么久的食堂竟然还没有腿软，真的很了不起。
　　“也不知道陈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两个弟子赶去陈家抓陈老头的证据去了。
　　工作时间，非必要情况观主不会去联络，免得干扰了弟子们的工作，毕竟，面对厉鬼的时候，一个电话或许就会造成很严重的影响。
　　他只是算了算时间，算起来弟子们这个时间应该是结束了白天的工作，赶去陈家的路上。
　　而此刻，天色已经黑了。
　　陈家别墅里，陈家老爷子一个人疲惫地从集团回来，让司机回去，叮嘱他明天早上接他。空旷的别墅里，他一个人坐在客厅，灯光大亮，他沉着脸在端着茶杯喝茶。
　　虽然是在喝茶，可他的心思全都没有在喝茶上。
　　因为他在想一件让他很恼火的事。
　　今天，有人在集团会议上建议，如果陈天北真的想成为陈氏继承人，那么，陈天北就应该学着好好和陈家的族人相处，而不是冷漠地疏远，和族人们感情那么淡漠。
　　这个建议其实没有问题。
　　毕竟，陈天北和陈家的关系非常差，他如果成为继承人，陈家的族人多少会担心。
　　可要求陈天北和族人们相处，沟通感情，好好地成为一家人，不提陈天北愿不愿意，陈家老爷子头一个就不愿意。
　　他宣布陈天北是集团继承人，不是真的要他成为自己的继承人，而只是暂时拉拢，稳住陈天北，回头献祭他而已。
　　如果陈天北真的进入家族，真的和陈氏族人有了牵绊，那以后想要摆弄他，恐怕会很麻烦。
　　陈天北背后靠着白云观，还有明氏企业，可不是陈塘那个废物那么好打发的。
　　一不小心，这小子没准真的能夺权。
　　毕竟，他是他的孙子，只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指定，陈天北都享有他的最大的权利。
　　而他……已经老了。
　　陈家老爷子就觉得这样不行。
　　因为虽然族人对陈天北颇有微词，可其实在陈氏内部，陈天北比陈塘的形象好得多。
　　一个优秀的，没有劣迹，在重点高中成绩优越，明显前途光明，而且还有着白云观的人脉的继承人，对比陈塘那种败家子，废物点心，只知道和女人勾勾搭搭的家伙，简直就像是神明馈赠。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陈天北成为陈氏继承人，没有人立刻反对，唯一的微词也只有“他和陈家不亲”这么一个理由而已。
　　而感情却是可以培养的。
　　当陈家老爷子把陈天北推到台前，从前，一直都对陈天北冷淡又很不喜欢的族人惊讶地发现，陈天北的身上优点不少。
　　比如他背后还有明枫的明氏企业，可以和陈氏进行更多的合作。
　　还有，白云观的人脉丰厚，会给陈氏集团更多的便利。
　　陈天北如果上位，会给陈氏集团，会给陈家族人带来更多的利益还有收益。
　　哪怕他的确阴沉着脸很讨厌。
　　可……他实在能给陈氏的太多了。
　　更何况陈天北年纪小，旁支在他没有长大到承担集团权力之前，可以扩大影响力，争取到更多他们个人的好处。
　　陈氏族人想通了这一点，对陈天北就格外热情，而这一点，看在陈家老爷子的眼里，就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想踹开陈天北，恐怕族人的态度也是阻力，这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心里忧虑万分，哪怕已经和董先生打着要把陈天北给献祭给鬼城，去了心头之患的想法，可陈家老爷子这样历经几十年商场风风雨雨的老狐狸，还是觉得未必万全保险。
　　他脸色凝重，正想着其他一些压制陈天北的办法，端着茶杯坐在寂静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客厅里，隐约感觉到肩膀上有奇怪的阴冷的气息。
　　可见别墅太大，住的人少还是不怎么合适。
　　他阴沉着脸，一边拿着遥控器把暖风开大，一边思考着，实在不行，就换一些健康的佣人。
　　总是别墅里空荡荡的也不行啊！
　　这哪像是个大集团董事长应该住的人家。
　　一点都不温暖。
　　他一边在心里觉得不快，一边下意识地拿手轻轻地拍打了一下会议时间过长而有些酸痛的肩膀。
　　可就在苍老的手指扫过肩膀的那一瞬间，陈家老爷子突然僵硬了一下。
　　有那么一刻，他保养得很不错的手指似乎触碰到了肩膀旁一点冰凉冷硬的触感。
　　这触感飞快地掠过手指，似乎摇晃了一下，还带起了细微的一小阵阴冷的风。
　　耳边似乎有什么摇摇晃晃，触感也不是肩膀上的衣服能够拥有，陈家老爷子迟疑了一下，心里莫名生出几分不安，慢慢地，谨慎地侧头，看向自己的肩膀。
　　一双脚尖笔直向下，淤青斑驳的脚在他的肩膀摇晃，脚尖只差一点点，就接触到他的肩膀。
　　当视线里出现这么一双诡异的双脚，那一瞬间，陈家老爷子的心脏几乎炸裂。
　　突然从背后生出的那恐惧到爆炸的凉气，让他惊恐地大叫了一声，丢下茶杯摔到了沙发底下。
　　浑身发软，他惊恐地，不敢置信地，心脏发麻地挣扎爬起来，奋力看向沙发的位置，就看见客厅沙发上，他一直以来最喜欢，最习惯的那个沙发座位上空，竟然摇摇晃晃着一个吊起来的影子。
　　这影子拖得长长的，说不出来的狰狞恐怖。
　　顺着影子努力向上方的天花板看去，就能看到一个已经垂落到了半空的绳圈，紧紧地套住了这个影子的脖子。
　　影子的头从绳圈里探出来，垂落着看不清面孔，却面对着陈家老爷子的方向。在他惊叫的这一刻，暖风停止，别墅里的灯光明明灭灭闪烁不停，慢慢地变得昏暗了下去。
　　别墅的门口，传来咔擦一声上锁的声音。
　　吊起来的影子的脚尖儿几乎落在沙发上，面对着陈家老爷子的方向，似乎盯住了他。
　　有那么一刻，陈家老爷子的心脏骤停。
　　他恐惧地看着这骇人的一幕。
　　他不是没见识的普通人，也曾经在鬼门的邀请之下，看见过很多诡异的景象，也不是第一次见过厉鬼。
　　可就算是这样，当真正的，没有压制的恶意还有阴冷固定在他的身上，他还是感受到了窒息与无力。
　　看着这吊在绳圈上的鬼影没有继续的动作，陈家老爷子用年轻人都没有的矫健跳了起来，老脸扭曲地直接冲上了别墅的二楼。
　　作为豪门有钱人，他的家里当然也有很多保护自己的东西。
　　眼看着别墅里不知不觉竟然冒出这么一个恐怖的厉鬼，甚至开始影响到了整个别墅，这一刻，为了活命，他暴发了最大的潜力。
　　就算是通向二楼的楼梯变得滑腻扭曲，耳边似乎传来了细细的笑声，可他头也不敢回，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二楼的书房，用力地关紧了书房的门，翻出了一个非常精致的白玉护身符。
　　白云观出品。
　　虽然他更喜欢鬼门的手段，可护身符，还是白云观的更可靠。
　　一边飞快地把一面白玉雕琢的山水屏风堵在了门口，陈家老爷子拿着白玉护身符，却又觉得极度不安。
　　他想到了陈天北来别墅见他的时候那奇怪的脸色。
　　那个时候，他以为陈天北是因为还有心结，所以不肯和自己和好，甚至不愿意和他坐在一起。
　　可现在想想陈天北那时候怪异的脸色，陈家老爷子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那个时候，陈天北看向他的头顶，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难道他在当时就看到了什么？
　　陈家老爷子是一个多心的人。
　　心里怀疑起来，却更怀疑的是另一件事。
　　这个吊起来盯着他，悬在他头顶的鬼影，到底是哪儿来的？
　　别墅的防护这么严，不是一般人能够进来随意放个厉鬼。
　　可当陈天北离开别墅，这鬼影就出现了。
　　脸色阴沉地抱着白云观的护身符，陈家老爷子细细地回想，顿时心里生出巨大的猜疑。
　　难道是……陈天北发现别墅里只有他还在住，方便他动手，所以给别墅里扔了一只厉鬼？
　　要不然，除了能够吸引厉鬼的“眼”的陈天北，谁还能有这种能力，把厉鬼引到别墅里。
　　想到这里，他猛地看向门口那扇从白云观购买的白玉山水屏风。
　　陈天北是白云观的人。
　　他想要害死他，那白云观的镇宅之物，还能不能相信？
　　突然，山水屏风裂开了。


第171章 
　　陈家老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
　　那扇白玉山水屏风，是白云观很难得会出售的镇宅宝物。
　　他是花了大价钱通过别人从白云观买来的。
　　别怪陈家老爷子还得通过二道贩子。
　　也别怪他多心。
　　实在是做了亏心事，就总觉得人家跟他一样亏心。
　　因为在陈天北和鬼门的问题上被白云观怀疑，陈家老爷子一直都担心自己出面购买这些镇宅之物，白云观会给他下点黑手，阴他一把。
　　因此，他还多心地通过了别人买回重要的东西，这么多年一直都谨慎地放在书房，作为自己最后的底牌。
　　也好在这些年平平安安，他过得不错没有半点风雨，因此，这山水屏风在他的眼里还算是灵验，让他很满意，也少了疑心。
　　可突然，这屏风就裂开了。
　　他看着那慢慢地裂开长长的一道裂痕，几乎要从中间断裂的屏风，又忍不住看向怀里同样白云观出品的护身符。
　　看了一眼，就让他大惊失色。
　　光滑细腻的玉质护身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龟裂的裂纹。
　　从中间裂开，裂纹向四周辐射出去。
　　刺眼得让陈家老爷子头昏眼花。
　　直到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巨大的恐惧。
　　屏风和护身符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坏掉了。
　　当失去了自以为的妥善保护，他终于感受到了那种普通人遇到这样的事之后会生出的恐惧。
　　当发现书房的灯也开始噼里啪啦地闪烁，明显受到了影响，陈家老爷子二话不说，匆匆地拿着手机打电话出去。
　　这通电话打给鬼门的董先生。
　　白云观他是信不过了。
　　如今，他只相信鬼门这个打了十几年交道的盟友。
　　鬼门和他交情一向不错，更何况，他是鬼门重要的金主。
　　哪怕只为了钱，鬼门也会保护他。
　　可长时间的铃声过后，直到陈家老爷子的心都冷了，才听到电话被接通的声音。
　　明明暗暗的灯光里，陈家老爷子急忙在电话另一端传来董先生温和的声音的瞬间叫道，“董先生，快来救我！”
　　他几乎是迫切到了极点。
　　这一刻，陈家老爷子终于感受到鬼门面对白云观的那种憎恨心情，也第一次感受到陈天北和白云观的心狠手辣。
　　表面上光风霁月，可背地里这么使坏害人。
　　这还算是正道么。
　　心里没觉得献祭陈天北没有什么不对，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恼火，对董先生说道，“我这里很麻烦。”
　　他在惊恐过后，很清楚地知道，楼下飘荡着的那个吊起来的人影不是失去了保护的他能够独自逃生。
　　而现在，他也就只相信鬼门而已。
　　甚至这一刻，陈家老爷子还在庆幸，自己还有鬼门作为退路。
　　这样的庆幸之下，还有董先生即将赶过来的期待，就算是楼下突然传来了一声奇异的响动，他也勉强忍住了内心的惊恐。
　　可就在这时候，电话里却传来董先生温和的声音关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这里出现了厉鬼。”陈家老爷子飞快地说道。
　　“他落下来了么？”董先生缓缓地问道。
　　“还没有，可是快了。不过我刚才听到……”下意识地回应了这句话之后，陈家老爷子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哽住了。
　　这一刻，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他还是感受到了巨大的荒谬的不敢置信，甚至，耳边传来了董先生的笑声。
　　他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厉鬼在半空？”
　　他的心里，电光火石似乎想到了什么。
　　另一种窒息感，让陈家老爷子只觉得喉咙像是被绳圈给套住，没有办法呼吸。
　　“当然是因为看见的。不过别担心，吊死鬼不会让你有太多痛苦。”董先生温和地对陈家老爷子安慰说道，“作为这么多年的合作者，我不会让你死的太难看，别担心。”
　　“毕竟，咱们是老朋友了。”
　　他的声音变得充满了阴冷，陈家老爷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当听到书房外的楼下传来更多叮叮咣咣的响动，他却顾不得害怕，抓紧了手机，尖锐地质问，“是你们干的？！”
　　“准确的说，是你儿子干的。”董先生悠然地说道。
　　“你说什么？！”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陈塘被自己赶走的时候那双怨毒的眼睛。
　　“你一心想要再生一个，明显是要踹开他。陈塘无法忍受，就跟我们要了一只吊死鬼。当然，他对你还很有感情，没有要其他的折磨人的厉鬼。吊死鬼，也就是一晚上的事，他给你一个痛快，是不是很孝顺。”
　　董先生不吝啬让陈家老爷子知道他们父子是多么父慈子孝，甚至想想陈家这对父子之间这么互相着想的感情，就算是鬼门也忍不住动容。
　　他的声音就像是恶鬼一样，对颤抖起来的陈家老爷子坦白地说道，“我们也觉得，你们父子都死掉，更符合我们隐藏鬼门的利益。”
　　陈氏集团和鬼门之间的牵扯太深，知道的太多了。
　　而且，陈家这父子俩，老的这个阴险狡猾，墙头草，一旦白云观强势，或许他就会把鬼门给卖了。
　　陈塘却怂得不需要阴险狡猾，只要关进局子，就有可能吓破胆坦白从宽。
　　这样的一对父子，他们怎么敢在最重要的关头让他们有坏了他们好事的可能。
　　因此，不仅陈塘的身上有吸引厉鬼的鬼咒。
　　连陈家别墅，也有致命的厉鬼。
　　而且，这厉鬼还是陈塘亲自给带进别墅，悬挂在了陈家客厅的天花板上。
　　这都是陈家老爷子的福气。
　　多么孝顺的儿子。
　　董先生的笑声变得愉悦起来。
　　只要堵住陈家父子的嘴，鬼门的一些机密就会被彻底埋葬。
　　虽然陈塘现在还活着，可董先生并不担心。
　　因为白云观不可能看管一无所有的陈塘一辈子，而陈塘那样的怂货，其实知道的机密并不如陈家老爷子那么多。
　　他曾经手里的那几个项目算得了什么？
　　更重要的一些事，都只在陈家老爷子的脑海里。
　　所以，比起陈塘，鬼门更想要这老家伙的命。
　　“不可能，我们是合作者！”
　　“现在你没有用了。”董先生阴冷地揭开了真面目。
　　“你说什么？可陈天北还需要我……”
　　“陈天北现在也没什么用。我们需要‘眼’，可当白云观的人都把目光关注在‘眼’的身上，就会隐藏我们更重要的那一个。你对陈天北示好，本来就是鬼门的烟雾弹。”
　　这老家伙死到临头，董先生不吝啬让他死得明明白白，满意地说道，“当年的陈天北就只是引来鬼王的引子，更何况是现在。不过现在很好，白云观只看重他，紧张他，到了鬼城现世，我们的……”
　　他突然什么都不说了，声音柔和地说道，“当然，这么多年，你也没少从鬼门身上得到好处，你也够本了。”
　　“你们当年就利用我？”陈家老爷子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的话，不敢置信地问道。
　　他几乎要歇斯底里了。
　　如果这么多年都在遭受鬼门的欺骗，野心勃勃，志得意满，那在鬼门的眼里，他们父子是什么？
　　随时可以牺牲的二傻子么？！
　　自负自己是老狐狸，陈家老爷子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被当成傻子一样戏耍。
　　“虽然你受了骗，可你也得到好处了。你没有忘记这么多年里，我们鬼门给你清除过多少次商业竞争对手吧？”
　　董先生声音阴柔地说道，“现在，只不过是我们找回更好的了，你没有用了而已。”
　　就和陈家老爷子也习惯卸磨杀驴一样，鬼门卸磨杀驴，顺便再杀人灭口一下这有什么问题？
　　虽然遗憾于陈家这偌大的家产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不过鬼门和陈氏集团来往频繁，陈氏的一些财富，他也能够夺取。
　　这阴冷的声音，让陈家老爷子透心凉。
　　他浑身无力地瘫软在椅子里，也不知道是被多年合作伙伴背叛扎心，还是被儿子送他去死扎心。
　　“不管怎么样，我愿意把陈氏的股份给你，求你来救救我。”想要活命的欲望让他忍不住央求说道。
　　自尊这种东西，在生命的面前一点都没有分量。
　　“等死吧。顺便告诉你，你书房里的那几样防护宝贝，都让你儿子给亲手砸坏了。”董先生说完，似乎也听到从电话里传来那些叮叮咣咣的声音。
　　他满意地笑了一声，立刻挂断了电话。
　　陈家老爷子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看着门口裂开的山水屏风，哆哆嗦嗦，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满头的头发一下子全都白了。
　　他想到的，却是刚刚鬼门的那些话。
　　屏风和护身符，都是被陈塘砸坏。
　　他要他老爸的命。
　　而起因，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夺走了他手里的几个项目，还怀疑他想要再生一个孩子。
　　就因为这点小小的冲突，为了家产，他就对自己的父亲毫不留情。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怎么可以这么不孝？
　　难道亲情，血缘，在陈塘的眼里一文不名？
　　为了家产，他甚至可以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就算是哆嗦着在思考着这些问题，陈家老爷子反复地想问这些事，恍惚间，他的眼前出现的，是曾经在襁褓里昏睡的孙子的脸。
　　还有儿子那欣喜若狂，对他说道，“父亲，只要把他做成眼，我们以后可以得到更多！一个儿子算什么，只要有了金钱权势，有什么不能牺牲。”
　　他那一年看着陈塘牺牲陈天北，对儿子的心狠手辣深以为然，觉得无毒不丈夫，做得没错。
　　可没有想到，到了现在，陈塘的“毒”，所谓的牺牲，轮到他了。


第172章 
　　陈家老爷子瑟缩在书房的角落。
　　在这一刻，当失去一切庇护，他就和普通人的反应没有分别，甚至只会更加恐惧。
　　变得昏暗的别墅的一楼客厅，摇摇晃晃的人影已经落在了地面上。
　　他垂着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离开了客厅，依旧踮着僵硬的脚尖，慢慢地走上了二楼。
　　客厅的半空，一个空荡荡的绳圈在无风晃动，透出阴阴的冷气。
　　人影走到了书房门口，发青的手贴在了房门上。
　　书房内部，陈家老爷子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头顶。
　　头顶的棚顶上，正慢慢地出现一个晃动的绳圈，在缓缓地下降，慢慢地接近他的脖子。
　　他想要逃走，可在这一刻，竟然恐惧地发现动弹不得。
　　甚至，当阴冷的，透着死亡气息的绳圈落下来的瞬间，他似乎听到房门口，传来了细微的，扭曲阴冷的笑声。
　　明明像是有人就在门外，和他一门之隔，可他看不见那个人影的样子，只觉得未知的画面更加恐怖。
　　就在他目眦欲裂中，绳圈落在他的面前，就像是有什么在控制着他，陈家老爷子脸色惊恐扭曲，双手却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抓住了绳圈，把自己的头塞进了绳圈里。
　　他猛地发出一声惨叫。
　　绳圈忽然吊起，他整个人被吊在半空拼命地挣扎。
　　这个狡猾又狠毒的老人在半空扭动挣扎，慢慢地，他变得无力反抗，挣扎也慢慢地变得安静了下来。
　　就在站在门口的鬼影感受着里面呼吸变得更加微弱，想要打开书房的门，就听见突然门口传来“砰”地一声。
　　两个年轻人手里抓着青雷符脸色凝重地冲进了别墅。
　　当看见别墅里那到处都翻倒的沙发茶几一片狼藉，整个客厅阴冷得让人无法呼吸，再看见客厅半空晃悠着的绳圈，蒋师兄倒吸一口凉气。
　　他盯住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外，正转过头，阴冷地看着自己的鬼影。
　　那鬼影有着长长的扭曲的脖子，死白的眼睛凸起在眼眶外，在夜色之下诡异无比。
　　再看看客厅里突然分成了两个的绳圈，蒋师兄低声说道，“养成了的吊死鬼。小心绳子。”
　　这种完全掌控了绳圈的成熟的吊死鬼，可不是一般的厉鬼。就比如现在，当发现来了两个麻烦，绳圈就化成了两个。
　　这样的厉鬼，甚至可以让整个别墅都吊满了绳圈。
　　师兄弟俩的脑袋都不够套的。
　　张师兄一声不吭，翻出青雷符，当一个绳圈突然掉落在他的面前，一符拍过去。
　　细微的雷光消融在绳圈里。
　　绳圈无影无踪。
　　二楼，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哀嚎。
　　那刚刚还露出诡异笑容的鬼影，抱着自己的脖子在地上翻滚。
　　显然，绳圈挨了雷光这一下，伤及到了厉鬼的本源。
　　他是吊死鬼，绳圈其实就是他的本源。
　　张师兄沉默了。
　　他嘴角抽搐地垂头看了看符箓，又看了同样捂着额头半天没说话的蒋师兄一眼。
　　就……说好的超凶的吊死鬼呢？
　　“……是得小心点，别打得魂飞魄散了……”张师兄艰难地说道。
　　蒋师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希望能好吃点。”他喃喃地说道。
　　张师兄“嗯”了一声，知道有手段可以灭掉吊死鬼，他反而并不非要用珍贵的苏沉香送给他的青雷符了。
　　他希望在力所能及之下多磨炼自己真正的能力，而不是永远靠着师妹，让师妹给他操心。
　　收好青雷符，张师兄还没等做什么，就见蒋师兄已经举着桃木剑，一剑砍在面前的绳圈上。
　　软软的绳圈豁然退后，无数的绳圈之下，师兄弟两个慢慢地使用着各种手段躲避顺便击退了绳圈，很快就冲到了二楼。
　　二楼上，受到重创的吊死鬼抬起了一双怨毒的眼睛。
　　张师兄一声不吭，把自己亲手绘制的各种符箓就往这吊死鬼的身上扔，一边观察着别墅说道，“就这么一只吊死鬼，没有别的了。”
　　他语气很失望的样子。
　　竟然有点觉得少了。
　　吊死鬼：……
　　吊死鬼想要挣扎，想要翻盘，可刚一抬头，就被一把桃木剑重重砸在头上。
　　“别乱动！”蒋师兄拿桃木剑镇压住这挣扎不已的吊死鬼，看着那些在半空乱晃的绳圈在桃木剑的镇压之下慢慢消失，伸手就把这吊死鬼赶紧关押起来。
　　他一边用白云观特有的缚鬼绳索给吊死鬼捆好了提在手里，一边又四处看了看，有点遗憾地说道，“可惜小香不在。要不然，这阴气倒是也很浓郁。”
　　他家师妹一向雁过拔毛……不浪费阴气。
　　这么重的阴气，其实也值得搜刮。
　　“我带来了个聚阴符。”张师兄这一次露出笑容，拿出一张符箓拍在墙上，看着别墅里的阴气慢慢地被聚阴符吸引着聚拢在符箓里，他就跟蒋师兄炫耀地说道，“这下小香肯定很高兴。”
　　因为想得周到，觉得自己会得到师妹的亲昵的蹭蹭，张师兄就观察着聚阴符的情况，一边说道，“希望一滴都不要浪费。”
　　机会永远只留给有准备的师兄。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下次一定准备好。”蒋师兄推了推眼镜，发现自己落后了。
　　“师兄，承让了。”张师兄笑道。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难道就不能多尊重一下强大的吊死鬼么？
　　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吊死鬼看见这两个无耻正道天师连自己的阴气都不放过，浑身都哆嗦。
　　“什么声音？”就在这时候，紧闭的房门里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张师兄在警局工作，身手更好，上前把蒋师兄掩护在身后，一脚把房门踹开。
　　房门大开的刹那，这个重新变得光明起来的书房里，陈家老爷子一副砸落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样子。
　　看着他脖子上那刺眼的绳圈留下的痕迹，张师兄眼睛微微抽搐，走过去，小心地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活着。不过情况不太好。”也不知道这老头被吊了多久了，已经呼吸微弱到几乎不能感觉，更让张师兄侧目的是，这书房的地上的山水屏风的碎片怎么那么眼熟呢。
　　他收回目光，一手扛起陈家老爷子，快步出去，发现聚阴符已经把阴气收拢差不多，把聚阴符卷起来收好，和蒋师兄一个提人一个提鬼，飞快地撤离了陈家。
　　只当陈家养鬼被厉鬼反噬，张师兄就觉得昏迷不醒的陈家老头罪有应得，一边就给观主打电话。
　　观主都没想到，这世道，养鬼竟然还能被鬼反噬。
　　“带回观里让我看看。”
　　陈家如果真的是养鬼被反噬，那陈家老爷子肯定是自作自受，观主管都不会管他，证据确凿送他去和陈塘作伴就行。
　　可想想陈塘身上鬼门下的鬼咒，观主唯恐鬼门对这老家伙也下过手，就想着先搜一搜陈家老爷子的身上，看看安不安全。
　　张师兄当然不会反驳观主的话，比如什么“还是先送医院”之类的善良的建议。
　　他答应了一声，又急忙问道，“小香还在观里么？让她先别走，最新鲜的吊死鬼，刚从绳圈上解下来的。”
　　吊死鬼：……
　　观主：……
　　观主就沉默了一会儿，想着大长老绘制的胖嘟嘟的黑团团，听着弟子们热情洋溢的投喂要求，好半天，扫过了正关心地看过来的苏沉香，艰难地说道，“做得好。小香在观里等你们，你们快来。”
　　没见过苏沉香真身的，还都以为她以前苦得跟小白菜似的。
　　听到苏沉香还在观里，师兄们带着热乎乎的劲头儿回了观里，回了观里第一件事，先把吊死鬼送给自家小师妹。
　　在大家那慈爱又温柔的目光里，小姑娘美滋滋，翘着尾巴地给吊死鬼抽了一巴掌。
　　起码二十斤血红葡萄。
　　乒乓球那么大。
　　苏沉香吃了一个，又大又甜又水灵。
　　“不亏是刚下了绳子的，真新鲜。”她给这葡萄竖了个大拇指。
　　蒋师兄温柔地给她擦嘴边的葡萄汁。
　　张师兄微笑着送上全都是阴气的聚阴符。
　　陈天北……陈少开始考虑，在食堂开个水果专柜。
　　维C也要记得补充，才能营养丰富。
　　“原来这老头儿差点被自己儿子给干掉啊。”苏沉香俨然忘了自己都吃了两顿晚饭了，抱着一大捧葡萄“我就尝尝味儿”，一边围着被丢在一个椅子里还在昏迷的陈家老爷子转了两圈。
　　她吃了两颗葡萄，什么都知道了。
　　不仅知道了，而且，想想曾经在吊死鬼的注视之下陈家老爷子和鬼门的那些对话，她觉得这老白莲遇到这种下场，一点都不冤枉。
　　“他还想再把你献祭一次，从我身边把你抢走。”苏沉香就跟陈天北说道。
　　这么狠毒，亲孙子还要再卖第二次，不搞死孙子不罢休的老东西，简直活该。
　　苏沉香俯身，看了看这个奄奄一息，脖子上痕迹狰狞恐怖的老家伙，转头，对陈天北笑。
　　陈天北早就知道陈家父子都不是好东西，脸色都没有变。
　　可就在苏沉香转头看过来，他下意识地保证说道，“我只是你一只……一个人的。”
　　拄拐过来兴冲冲看热闹的老头子没在意这句话。
　　他家香香为了吃饭可霸道了，就爱吃独食，为了霸占食堂什么话说不出来。
　　陈天北习惯了，被拐成她的形状真是完全不需要意外。
　　倒是苏沉香愣了一下，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她觉得这句话有点奇妙的，和每一次哼哼唧唧霸占陈天北的回应不太一样。
　　不过既然大家都觉得这没什么不对，小姑娘飞快地把这一丝丝不一样的感觉往身后一扔，坏笑着和老头子站在一块儿。
　　围观老白莲。
　　“竟然这么父慈子孝，真是太让人感动了。”厉鬼抹了一把鳄鱼的眼泪，善良地建议道，“那还是送这老白莲，去和他亲爱的儿子一起住吧。”
　　父子团聚，多么美好的重逢啊。


第173章 
　　“香香说得对。”
　　老头子用鸭子一样的嘎嘎声笑着说道。
　　他还伸手，直接给了昏迷中，看起来可怜无助又虚弱的陈家老头子两耳光。
　　“仙……早想抽他了！”
　　暴躁的老头子重出江湖，不过还在勉强忍耐。
　　厉鬼鼓励他更暴躁点。
　　“往死里抽！”
　　老头子卷起袖子，顿时又是两耳光。
　　当听苏沉香说，这老家伙还想再献祭陈天北一次，老头子就特别想要抽他。
　　看着这丧心病狂的老白莲竟然没有被自己抽醒，大长老哼了一声，就跟苏沉香凑在一起商量以后该怎么办。
　　对于怎么办，苏沉香一点都没想法，就兴冲冲看她老爸勤勤恳恳，带着师兄们一起给自己把水灵灵的葡萄都给装筐里准备带走……现在的葡萄，得算是反季水果了吧？
　　超贵的。
　　赚到了。
　　鲜红的圆溜溜的大葡萄，吃起来香甜可口，味美多汁，苏沉香都愿意免费给打广告，在鬼界宣传一下吊死鬼的美味。
　　不过还是算了。
　　要是都知道吊死鬼好吃，都抢着吃，那不是跟她抢食么。
　　广告是不可能广告的。
　　还得藏着掖着，不让别鬼知道吊死鬼的好。
　　她一边把聚阴符里的阴气抽出来，抽出一大堆的葡萄味的水果糖收好，一边继续眼睛放光地说道，“他既然活着，那更好。”
　　之前不是有说鬼胎的根据地是在废弃的工厂么。
　　苏沉香本来想霸王硬上弓，不过现在想想正好拿陈家老头当垫背的。她直接就说道，“赶紧把老王给灭了。”
　　她还等着吃牛肉干呢。
　　不得不说，老王做的鬼胎牛肉干是真的好吃，苏沉香吃得停不下来嘴，一心想要包圆儿。
　　大长老和她同流合污，一起盘算着都有什么好吃的，眉飞色舞的。要说带苏沉香吃饭，老头子就不饿了。
　　苏沉香美滋滋地约定，等这个周末再去亲手收拾老王，抱着大筐的葡萄幸福地回了家里。
　　回了家里，她站在门口看了苏强很久。
　　苏强正忙忙碌碌地把葡萄大筐放在阳台上，顺便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怀里，闺女的肖像画还在，他放了心，笑呵呵地对苏沉香说道，“小香，大长老对你还挺好的，以后你多去看望看望大长老。”
　　他觉得大长老对闺女疼爱的心，和自己疼爱她是一样的，那说明孩子在大长老的心里也格外重要。
　　他心里只有高兴的感觉。
　　因为觉得有很多人都那么疼爱苏沉香。
　　苏沉香点了点头，看了她老爸两眼。
　　“最近我哥都没来吃饭啊。”苏铭最近都没怎么上楼来吃饭，忙得厉害，就算是打电话，也总是说工作忙。
　　苏沉香一边说着家常的话，一边拿着水果糖往屋里走。
　　苏强点着头跟她在她身后，一边把她穿过的外套挂起来，一边发愁说道，“这么忙，小铭连约会都没有时间，我有点担心啊。”
　　他很担心苏铭再这么忙工作没人性迟早要被踹，苏沉香想想人家大美女谭美也是事业型，窃笑，捂着嘴说道，“没事儿，美美姐就喜欢他好好工作努力进取的样子。”
　　她唯恐天下不乱，苏铭听到非得气死不可。
　　不过显然苏铭现在顾不上苏沉香了。
　　因为陈氏集团出现了巨大的变动。
　　陈家老爷子突然昏迷不醒，据说正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被独子陈塘照料。
　　虽然说很多人都怀疑陈塘那废物败家子会不会照顾人，不过现在，陈家老爷子怎样都不是重点。而是他昏迷不醒，陈氏集团群龙无首，以后集团该谁来掌控。
　　哪怕之前陈家老爷子才宣布陈天北是集团的继承人，可陈天北只不过是个高中生，年纪还小，又没有工作经验。
　　让他进入集团领导这么大的企业，这不是开玩笑呢么。
　　因此，陈氏大乱。
　　但凡是有点野心的都跳出来争权夺利。
　　陈氏的内部也开始起了纷争。
　　因为集团的股份大部分都被嫡系掌控，陈家老爷子之前没有留什么股份委托书，那么当发生了他昏迷，无法管理集团的事的时候，除了陈天北，也没有人有资格动用他的那部分股份的权力。
　　正是因为这样，陈氏集团内部对陈天北格外警惕，甚至隐隐忘记了之前的期待，对他有了排斥，可这些陈天北压根都没放在眼里。
　　陈氏爱乱随便乱。
　　乱成一锅粥，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正常上学放学，半点没有受到影响。
　　信德高中作为有名的重点高中，对学生维护的力度非常大，对于那些跑到学校来想要采访陈氏继承人的媒体也都拒之门外，并且严禁他们靠近学校，甚至报警，请了警局的警官们来拒绝那些媒体的镜头，保护自己的学生们的隐私还有安全。
　　这样的学习环境，陈天北不愿意影响别人，就请了两天假。
　　他请假了，就只剩下苏沉香一个人坐在后排。
　　当陈天北不在，小姑娘每天依旧努力上课专心听讲好好学习，可就是觉得身边像是缺少了点什么。
　　缺什么呢？
　　大概就是缺食堂吧。
　　她再一次感觉到陈天北对自己的重要性。
　　因为这样，她难得用活人的热情给陈天北发短信，天天问他在家里过得好不好，顺便还问候明枫……如果她是明枫，那现在勉强算是出了一半儿的气了。
　　陈家老爷子被关去了陈塘的单间，其实是为了“保护”。
　　这老头上了鬼门的黑名单，鬼门这么想弄死他，说明他的身上肯定有很多鬼门的秘密，不好好看管，那没有了吊死鬼，以后也会有其他的厉鬼来搞他。
　　当然，就不提陈家父子见面是多么温馨的场面了。
　　父子团圆，这不是很幸福的事情么。
　　她没把陈家老头子奄奄一息跟天天见鬼的陈塘在一起放在心里，倒是很认真地在等着跟白云观约定的时间去收拾养鬼胎的老王。
　　这一回，红裙女鬼一副被苏沉香养成了的样子，跟苏沉香一起去了。
　　她的血色的裙子飘荡在苏沉香的背后，蒋师兄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还跟张师兄笑着说道，“养了这么久，勉强算是被小香养出来了。不过还得再多吃点，吃多了才凶。”
　　“是啊。”张师兄一身警服笔挺，也笑着欣慰说道，“可见多吃厉鬼，是养鬼的最好办法。”他们在温馨地讨论着苏沉香背后的厉鬼。
　　周师叔今天其实就是个打酱油的围观党，看了红裙女鬼一眼，也觉得她挺凶的，不过又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对两个师侄小声说道，“这血煞很厉害，不过少了戾气。我记得她是个冤死鬼？小香能化解她的戾气就很难得。”
　　像是这样的冤死鬼，一身怨愤戾气冲天，非常恐怖。
　　可苏沉香身后的这红裙女鬼却很难得。
　　蒋师兄还给他讲了红裙女鬼是怎么把苏沉香的老师给救了的。
　　周师叔就感慨说道，“可见就算是鬼，也有心存善念之辈。”
　　蒋师兄推了推眼镜，招手让兴致勃勃的苏沉香过来。
　　这废弃工厂既然是在郊区，也废弃了，没有普通人，就不需要迂回，直接他们几个就打上了门。
　　大概老王也没有想到，竟然还真的有白云观的人毫不掩饰打上门。
　　他看起来是个干巴巴的黑瘦的中年人，留着山羊胡，眼神凶恶阴冷，看向白云观的几个年轻人，顿时大笑出声。
　　“就来了你们几个小辈？”他兴奋地看着生机勃勃的年轻人狂笑着说道，“白云观真是自视甚高，以为你们几个就能对付我么？既然这样，你们都别走了，我的小宝贝们，还没有吃过真正的天师！”
　　他显然是有所依仗的。
　　话音刚落，这巨大的充满了荒废的机床的工厂里，机床突然疯狂地运转，厂房里发出了轰隆隆的声音，在那些机床的深处，几个黑色的，仿佛黑暗凝固了一样的阴冷身影慢慢走到了老王的身后。
　　轰鸣的机床上开始滴落鲜血，传送带上也全都是鲜血和一些乱七八糟的血肉碎片。
　　看见这一幕，张师兄眼睛都红了，看向那几个黑色的阴冷的人影。
　　“这是养成了的鬼胎。”蒋师兄脸色凝重地说道，“看这阴气，这几个鬼胎怕是成型很早。”
　　也就是说，鬼胎事件其实并不是现在才开始。
　　看那几个鬼影，应该早在很多年前，他们就开始隐秘地养鬼胎了。
　　这一刻，蒋师兄突然领会了观主和大长老说过的话。
　　“鬼门才是罪恶的源头。”
　　只有把鬼门一网打尽，才能让所有的对普通人的伤害悲剧全都消失。
　　“……都在这了？”苏沉香躲在他们的身后，鬼头鬼脑地小声问道。
　　“应该没错。”张师兄脸色凝重地说道。
　　“苏沉香，董先生跟我提过你，还提醒我说，你可能会反水。没想到你还真的背叛鬼门。你是不想要你妈的命了！”
　　老王看见在年轻人身后探头探脑的小脑袋，阴沉着脸对她说道，“别以为你对鬼城重要，就可以任性。如果你真的不服管，我就也对你不客气了。”
　　“你知道我？”苏沉香眨了眨眼睛问道，“知道我可能反水，你之前都没跑？”
　　“我为什么要跑？你反水，送几个天师上门，正好给我的小宝贝们养一养。”老王的脸上露出猖狂的表情。
　　特别信任他的鬼胎养出来的孩子们。
　　“你说的对。咱们都需要养养。”在他志得意满的声音里，一阵阵的阴冷的风侵袭，厂房里，机床突然停滞了一下，之后突然更加凶猛地震动。
　　厂房的大门猛地关上。
　　躲在师兄们身后垂下了头，一双黑色的眼睛泛起黑色雾气的小姑娘小小声地说道，“活的归观里，厉鬼全都归我。”
　　就像是配合她。
　　一席红裙子猛地飞到厂房半空，血水滴落，鬼气翻滚，恐怖降临。
　　“超凶。”
　　看着红裙女鬼威风凛凛，惊心的鬼气弥散充斥厂房，老王的身后几个鬼影惨叫消融，蒋师兄把躲在自己背后的小师妹掩了掩，正容说道。


第174章 
　　“什么？这不可能！”
　　白云观弟子们还在唏嘘超凶的时候，刚刚还狷狂的老王回头，看着几个自己积攒下来的辛辛苦苦养大的鬼胎毫无反抗滚了满地，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他的鬼胎养大的厉鬼，侵蚀了整个活人的血肉破腹而出，生来就具有强大的力量。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个小小的冤死鬼就能够把整个厂房里所有的鬼物都镇压，甚至隐隐夺取了他们的力量，压制了他们。
　　眼看着几只成熟的鬼胎就像是燃烧的蜡烛一样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地面上……大块大块的血红色的牛排落在地上，老王不敢置信的瞬间，就听见厂房里那些机床上，惊恐地爬出了更多的黑色的细小的鬼影。
　　这些鬼影在翻滚的鬼气里妄求逃生，可接触到鬼气的一霎那就纷纷落地，一地的牛肉干。
　　那些翻滚的，阴冷的鬼气贪婪地把厂房里所有的阴气全都搜刮，机床停止了工作，厂房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
　　红裙女鬼红裙飘扬，慢吞吞地落回苏沉香的身后。
　　张师兄扑上去，一个左勾拳，把老王砸在水泥地上，直接送了他一套银手镯。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凶的冤死鬼。这不可能！”冷冰冰的银手镯挂在手腕上，可老王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还在神经质地死死地看着那道鲜艳的血色裙子。
　　这冤死鬼怎么可能这么凶。
　　这不科学啊！
　　苏沉香这时候已经欢呼着扑出来。
　　都是搞封建迷信的，扯什么科学。
　　能吃就行！
　　她雪白的小脸高兴得红扑扑的，哼着“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一边美滋滋地把牛肉干都拼命地塞背包里，一边对鼓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鬼样看着红裙女鬼的老王说道，“让你不走！你这么自信，又菜。当然就只能当盘菜啦。”
　　老王想借着鬼门的消息引白云观的弟子来，这么猖狂，仿佛神功大成不需要苟了似的。
　　看来夹了这么多年尾巴，鬼门也心里苦。
　　探头看了那特别好的牛排，苏沉香的心里忍不住生出稳稳的幸福。
　　鬼门不苟着的时候，嚣张的时候，她最喜欢了。
　　“小香，这工厂确定没有危险了么？”张师兄扣住老王，一边对苏沉香认真地问道。
　　“确定。一滴都没有了。”苏沉香，乖巧。
　　“那行。那我就让同事过来了。”张师兄扫过那些染血的机床，心里更加憎恨鬼门。
　　他一边给警局的同事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查看，一边看着蒋师兄和真的当了一把围观党，啥啥都没有出手就已经搞定了的周师叔一起干活儿，给苏沉香捡牛排。
　　等苏沉香抱着新鲜的牛排和牛肉干回了家，让她老爸给自己炖红酒牛肉，她很快就接到了老董气急败坏的电话。
　　“苏沉香，你背叛鬼门？”
　　才知道老王的废弃工厂真的被抄了，中年男人气死了。
　　他之前把鬼胎的事告诉苏沉香，心里就存着试探苏沉香的想法，也通知老王赶紧撤离废弃工厂，并且随时都在盯紧着工厂附近的动向，就是想看看，苏沉香会不会通知白云观的人去清剿。
　　他本以为苏沉香就算是虚情假意，怎么也得隐藏一下，装作对鬼门的忠心，万万没想到，这破孩子这么坦诚的……
　　直接就把老王给包圆了。
　　心里也不知道是充满了对狷狂却菜的老王的恼火，还是对苏沉香的愤怒，老董这电话打来，已经带了浓重的杀气。
　　鬼门攒点家底不容易。
　　“是陈家出卖了你，跟我没关系。”陈家老爷子之前才醒过来，苏沉香就直接请观主问了他一句话，那就是知不知道废弃工厂里是养着鬼胎的地方。
　　陈家老爷子才差点被鬼门杀人灭口，正好是知无不言的时候，马上就承认了……对于他早就知道那废弃工厂是多么罪恶的地方，却一直冷眼旁观，苏沉香恶心坏了。
　　因为这，她也不吝啬往陈家老头的头上扣黑锅。
　　狗咬狗不是挺好的么。
　　“你说谁？”
　　“陈家老头。他遇到吊死鬼，被我两个师兄给救了，他还不全都说了啊。”苏沉香不在意老董相不相信自己，一边啃着牛肉干，一边含糊地说道，“更何况，我看老王那意思是他自己不想走。他自己作死要鸡蛋碰石头，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来质问我。”
　　小姑娘软乎乎却理直气壮的声音，让老董沉默了下去。
　　很久之后，他才喃喃地说道，“如果是陈家的话，他的确知道。”
　　苏沉香啃着牛肉干，笑了笑。
　　鬼门的人明知道她这么可疑，甚至明明知道她没有那么清白，可竟然忍下了这口气。
　　让丧心病狂的鬼门都能忍着，对自己表露出亲切还有退让，看起来，鬼门在她身上图谋不小。
　　难道是真想把她喂给鬼王？
　　苏沉香本来就只是想通过这次行动探测一下鬼门对自己的底线，现在底线探出来了，她心里更加警惕了，慢条斯理地说道，“以后给我打电话客气点，别以为我妈靠你们生活，你们就能对我指手画脚。”
　　她的声音格外不愉快，老董顿了顿，强颜欢笑地说道，“这次是我着急了。不过没关系。”他试探地对苏沉香问道，“你觉得安嘉嘉的下场……”
　　“她做错事，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苏沉香干脆地说道，“她应该当众道歉，然后赔钱。对了……”她慢吞吞地说道，“她对霸凌的对象做了什么，打了人家耳光是吧？打了人家多少个，她自己也给她自己打回来才对。”
　　安嘉嘉应该向曾经霸凌的对象道歉。
　　可光道歉有用么？
　　对遭受伤害的那些孩子的心灵创伤还有身体上的伤害，一个道歉也没有办法抚平。
　　老董听着她为被霸凌对象抱不平，笑着说道，“你还很有正义感。”
　　“普通人的水平。”苏沉香打了个哈哈。
　　老董却似乎一下子就高兴了。
　　就像是他很满意苏沉香现在的状况。
　　“小香，这件事到此为止。鬼门的强大不是只有你看到的这些，等过一阵子，我带你到处走走你就知道。当然，带你和徐丽一起旅个游。”
　　他这话一听就不怀好意，苏沉香干脆地说道，“我没时间旅游。我还得上学呢。”
　　她直接拒绝，这么不识抬举，老董却没有发怒，反而和她说了一些话就放下电话。
　　苏沉香把电话一扔，看书去了。
　　勾心斗角这种事，不适合还在上学的孩子。
　　倒是陈总匆匆地赶回，满头是汗地带着不少手信给苏沉香。
　　“这是剧组的员工们给你的感谢的礼物。”陈总大包小裹进了苏家的门，累得脑门子上都是汗。
　　先把身上挂着的的各种吃的玩的女孩子喜欢的礼物拿给苏沉香，他一边整理着抹布一样的西服扑到苏家的饭桌上，大口大口吃饭，吃完了饭才跟苏沉香说道，“我这一路回来得着急，就吃了两片面包。”
　　据说陈家老爷子昏迷不醒，而且遭受到了严重的生命威胁，现在正在被保护着，谁也见不着，陈总知道这件事就匆忙地赶回来了。
　　他就跟苏沉香感慨说道，“风雨飘摇啊。”
　　陈氏集团群龙无首。
　　他那几个身在本部的便宜堂叔堂伯堂兄的都快要打起来了。
　　当然，陈总也觉得这时候在陈氏是最能浑水摸鱼的时候。
　　不过他回来，不是为了争权夺利的。
　　“我担心他们对小北不利。”陈天北是之前发布的陈氏集团继承人，这时候就应该是他掌控陈氏的大局。
　　不过陈家那些族人能答应么。
　　唯恐他们打陈天北的坏主意，也想知道陈天北对陈氏集团是什么态度，陈总在苏沉香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诚实地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飞快地说道，“如果小北想要陈氏，那我就帮他去争一争。如果他不想要陈氏，那我护着他，一起看戏就行了。”
　　他倒是挺豁达。
　　“你不想为自己去抢一抢啊？”苏沉香就好奇地问道。
　　陈总当初可是削尖了脑袋也想钻营去集团本部呢。
　　“他们现在眼睛都红了，看谁都跟杀父仇人似的。我现在有钱，有孙婧，不想掺和。”
　　像他这样不在集团本部高层的下属公司负责人，只要不掺和那些事，没有人会主动来得罪他，免得给自己多一个敌人。
　　反正谁上位都肯定比当初跟自己结仇的陈塘好，陈总现在小日子过得美滋滋，手里的公司也都已经牢牢掌控，他只想过点安稳日子。
　　这话其实也没错，苏沉香看他还挺清醒的，探头看了一眼问道，“那小鬼没跟你一起回来？”
　　“江南。”陈总更正说道。
　　“哈？”
　　“陈江南。这名字怎么样？你可以叫他江江，也可以叫他南南。当然，我和孙婧都叫他江江。他在剧组陪着孙婧呢。”陈总慈祥地笑。
　　苏沉香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还给他起了名字啊？”
　　“以后江江跟我们一起生活，当然得起个名字。咱们都说好了，孙婧以后生了孩子，江江就是孩子们的大哥。”
　　陈总憧憬了一下未来美好的家庭，严肃地对苏沉香说道，“既然当初带他走，那就不能随便抛弃他。别管是人是鬼，牵住手，那就是责任，不能放开。”
　　苏强本来在一旁憨笑。
　　听到这里，难得地用力赞同点头。
　　他觉得现在的陈总比以前的陈总可爱多了。
　　虽然依然是奸商，拿他侄儿当骡子使唤，不过还是可爱多了。
　　……如果再能给涨涨工资，那就更可爱了。


第175章 
　　因为陈总回来，苏强很高兴地在家做了大餐。
　　这叫家常饭。
　　总比在大酒店吃的让人感觉温馨舒服。
　　特别是苏强现在的厨艺真的相当好，色香味俱全堪比名厨有点夸张，不过好吃是真的好吃。
　　这一点上，苏强特别感谢各种手机美食APP。
　　他给陈总张罗了一大桌子的好饭好菜，还把苏铭还有陈天北都给请过来，一起乐呵乐呵。
　　陈总虽然在剧组吃得不错，不过回了家总觉得安稳了，吃得头也不抬，陈天北坐在他堂哥的身边，难得没有露出什么冷淡的表情。
　　身边还有个苏沉香在叽叽呱呱，小声儿说道，“一个江南，一个天北，这一听就是一家亲啊！”陈总给小鬼取名叫陈江南，其实应该没有想到更多的含义。
　　可就是因为没想到，却这么碰巧，这不就特别地有缘分的么。
　　小姑娘偷偷地笑。
　　陈天北嘴角抽搐，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好么。
　　一个堂侄是厉鬼，一个……同桌是厉鬼。
　　他这是跟厉鬼有缘！
　　“……他回来，我能轻松些。”有陈总在陈氏集团里打转，陈天北的压力就小很多。
　　他刚才已经跟陈总谈过，对陈氏集团没兴趣，那陈总就不需要为他在集团争权夺利，争取属于所谓陈氏继承人的利益。
　　这对陈总来说更轻松一些，也不会让他在集团树敌。
　　而且陈氏里有陈总在，总是会帮陈天北化解很多的麻烦。
　　陈天北也知道，如果不是为了自己，陈总现在还在剧组陪着孙大明星谈恋爱，养儿子呢。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感受到了真正的属于亲情的柔软。
　　有陈家父子那样的人。
　　可陈家，也有陈总这样为他一心考虑的人。
　　想到这里，陈天北难得主动给自家堂兄夹了一筷子溜肉段。
　　陈总瞪圆了眼睛，嘴里吃着，眼睛还看着自家冷漠堂弟这难得有人情味的一幕，受宠若惊，又急忙给堂弟夹菜。
　　他一边努力地把嘴里的吃的给吞下去，一边对陈天北拍着胸脯保证说道，“小北放心，你就安心好好学习。集团的事，影响不到你！”
　　至于陈家老爷子……陈总压根就没说想去看望看望。
　　不是说昏迷的么。
　　那就继续昏着去呗。
　　想必现在集团本部高层，也都希望他继续“昏迷”。
　　陈总跟陈家父子又没有什么更多感情，知道这两位现在都过得似乎不怎么样，也没往心里去。
　　倒是想到一件事，他就忍不住跟陈天北小声儿问道，“我还听集团的人说，老爷子住的那别墅被封了……是不是，是不是那吊死鬼……”
　　过年的时候，苏沉香告诉他陈家有鬼，把陈总吓得连滚带爬，年都不敢过就带着父母从陈家跑出来了。
　　现在想想自己似乎曾经见过的那双忽悠忽悠的诡异的脚，陈总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恨不能抱紧自家堂弟。
　　他养小鬼陈江南的时候，一点都没害怕。
　　可一提起别的厉鬼，又怂了。
　　就仿佛在他的心里，自动把陈江南开除鬼籍了似的。
　　陈天北看着怂怂的堂兄，沉默了。
　　儿子就是鬼，他竟然还怕鬼。
　　这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
　　“江江和别的厉鬼不一样。”感觉堂弟的手臂还是没有安全感，陈总又默默地往一旁的小姑娘身边蹭了蹭……这是完全不知道苏沉香的真实面目，还觉得这小姑娘特有安全感。
　　为了讨好住在家隔壁能让自己睡得安心的苏沉香，陈总吃过了饭，就把自己带来给苏沉香的礼物都拆开拿给她，一边美滋滋地说道，“衣服都是孙婧给你挑的，说是你穿上肯定好看！我觉得她是明星，应该眼光会不错。”
　　明星都是很时尚，审美很好的。
　　所以，陈总觉得孙婧给苏沉香挑选的衣服一定非常合适而且好看。
　　苏沉香抱着手里的衣服也这么认为。
　　并不是特别奢华昂贵的品牌，价位也不是很高。
　　可孙婧的眼光好，明明不是很贵的衣服，不会因为过于昂贵让孩子产生压力，搭配起来却是非常漂亮，而且新颖的。
　　感受到孙婧这份体贴的善意，苏沉香没说什么，拿出自己最得意的符箓就给陈总，让他转交给孙婧说道，“送给她。”
　　她顿了顿，又摸出一把符箓给陈总说道，“给江江。”
　　之前，因为小鬼要养在陈总的身边，苏沉香那时候送给它一些隐藏自己气息，不会让气息伤害活人的符箓。
　　这样的符箓越多越好，她顺手给这已经有了名字，明显是要长居在陈总身边的小鬼更强力一些的符箓。
　　厉鬼本来就可以自行收敛身上的阴气，再加上符箓，就不会对活着的普通人造成不好的伤害。
　　她这么贴心，而且关心的是他的老婆孩子，陈总觉得比关心自己还高兴。
　　他的眼睛亮了，接过厚厚一把各种符箓，还跟苏沉香道了谢。
　　“小香真是有做姐姐的样子。”
　　这一次，苏沉香坐在陈天北的身边也沉默了。
　　哦。
　　她竟然又有了厉鬼小弟。
　　不过这……差辈儿了吧？
　　陈总让她给他儿子当姐姐。
　　是不是想占她辈分便宜？
　　“给我哥放两天假吧。”她多心地哼哼两声，还记得自家堂兄那苦逼的做秘书的生活，对陈总提要求。
　　“没问题。”这一次陈总答应得特别爽快。
　　这么爽快，让一旁的苏铭警惕了一下，看着这个脸上笑嘻嘻其实总是拉着下属加班的垃圾老板。
　　陈总讨好地看苏秘书。
　　苏秘书冷冷地看着他。
　　对老板和员工之间的劳资纠纷完全不感兴趣，苏沉香拉着陈天北就去房间里看书。
　　看见陈天北脸色因为陈总的回来而变得轻松，苏沉香眨了眨眼睛对他说道，“你还真是对陈家没兴趣啊。”
　　她觉得陈天北这可真算得上是视金钱如粪土了，毕竟陈氏集团那么有钱，陈天北竟然完全没想要的。
　　陈天北却突然冷冷地勾了勾嘴角。
　　“你知道陈家老头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
　　“什么？”苏沉香对猜活人的心思完全不在行的。
　　“就是希望他这一支永远地掌握家族。”
　　“然后呢？”苏沉香茫然地问道。
　　“他和陈塘都不可能再掌控陈家。就算是再痛恨我，也希望我这个属于他的血脉以后能占住陈氏的嫡系的位置，让他的血脉永远地掌控陈氏。我为什么要如他所愿？我就是要他活着的时候就看到，陈家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大权旁落，旁支入主嫡系，让他一辈子的心血都给别人做嫁衣裳。”
　　至于陈氏集团的那些财富，陈天北没有很看在眼里。
　　他还年轻。
　　他愿意用属于自己的能力创造自己的未来还有前途。
　　而不是为了一个所谓的继承权打破头。
　　他属于少年人的意气或许会被那些年长的，在社会上打转过的人嘲笑。
　　可在苏沉香眼里，属于活人的热烈和分明的爱憎，却让她更加喜欢。
　　“我真是喜欢这样的你。”苏沉香歪着小脑袋对陈天北笑眯眯地说道。
　　台灯的光线下，精致漂亮的小姑娘用一双笑盈盈的眼睛，侧头看着身边英俊的少年。
　　陈天北突然不吭声了。
　　他的耳尖儿红了。
　　红裙女鬼刚刚围着一条鲜红的围巾从窗户上诡异地爬上来，看见这一幕，又默默地从窗户上爬走。
　　就……苏沉香真是不当人。
　　不娶何撩？
　　红裙女鬼唏嘘了一声还是活人比较可怜，被鬼骗得一愣一愣的，飞快地消失，准备今天去和天天都趴在窗户边上等她敲窗户的文老师安个窝。
　　不过虽然红裙女鬼没进屋，可陈天北还是看见了窗户上一闪而过的红色的阴影。
　　他飞快地收回目光，转头，看见苏沉香笑眯眯地看了自己一会儿，就哼哼唧唧地伸手去掏装满了零食的抽屉，一副没吃饱的样子……陈天北火热的心，顿时一凉。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腿。
　　就算是坐着，还是觉得腿软。
　　“牛肉干好吃么？”废弃厂房里，那苏沉香算是大丰收了。不仅牛肉干，还有那么多的牛排……陈天北深深地看了一眼能吃能睡，最近精神特别好的苏沉香。
　　想想这小姑娘这些天精力充沛，当课代表当得眉开眼笑可高兴了，明显是因为吃饱了心情好，他不由都替鬼门摸了一把冷汗。
　　那老董还没感觉到事儿大，把鬼胎这件事就这么放过。
　　他以为苏沉香只想吃鬼胎。
　　其实苏沉香是想吃他全家。
　　不过鬼门大概是因为遭受了废弃厂房老王被抓这件事，又缩回了脑袋，不敢再得意忘形。
　　最近就没听说再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
　　白云观的业务最近现在就变成了给客户看看风水，卖一卖各种符箓，很轻松。
　　苏沉香虽然隐约觉得最近私家菜馆的菜少了，不过没关系，她就把白云观当个打野食的。
　　她最在乎的陈天北在身边。
　　有粮，不慌。
　　大概是因为最近白云观没什么收获，小姑娘对白云观的关注顿时就少了一些。
　　除了时不时问候一下大长老，对几个师兄……没用了，不能做饭了，就不是那么关心。
　　蒋师兄和张师兄被这翻脸无情的破孩子惊呆了。
　　早就知道苏沉香就是一个吃了抹嘴就下桌的破孩子的陈天北发觉了师兄们那不敢置信，惆怅的心情，顿时冷笑三声。
　　真以为只会做两顿饭就能留住苏沉香的心？
　　不能持之以恒，就算得宠也就是那几天的事儿。
　　甚至，连许飞也是这样。
　　只给打了一次饭，就以为自己上了位。
　　在这里，陈少摸着自己身上冰冷的阴气告诉他们残酷的真相。
　　全都想多了。
　　他的地位，不是一次两次野食能够动摇。
　　跟他抢苏沉香。
　　想都别想。


第176章 
　　不过就算陈天北不说，这道理也在小姑娘的吃饭就下桌的态度里，终于让可怜的师兄们和隔壁班的阳光少年感受到了。
　　就……还能怎么办？
　　那就只能原谅她了。
　　蒋师兄和张师兄在忙完白云观的工作之后，最近听说时常出现在大街小巷……
　　为人民服务，稳定和谐社会……同时能抓几只能吃的厉鬼喂师妹那就更好了。
　　师兄们就开始奔波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苏沉香知道了，深受感动，给自家师兄们配置了高等级的符箓套装，鼓励他们多为人民做贡献。
　　观主倒是鼓励弟子们经常在外面走动走动，帮帮一些普通人。
　　对于富豪，他们抓鬼或者其他的一些事收费都很昂贵。
　　可对于普通人，白云观的收费不高，甚至有的时候是免费。
　　以前免费是真的在做白工。
　　可现在，免费顺便带走厉鬼回来养小师妹，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白云观的弟子都是从小受过要保护普通人的类似教导的，对于这样的辛苦工作本来也不排斥，就算是疲惫也觉得精精神神的。
　　不过大概是因为最近白云观在大街小巷逛得太过积极，鬼门觉得更不好冒头，老董还特意给苏沉香打了个电话，问问白云观这打了鸡血似的到底是因为什么。
　　给她找饭是不可能告诉老董的，苏沉香接了电话，想到老头子叮嘱自己的说辞，就慢条斯理地，似乎没有很在意地说道，“大概是因为大长老苏醒，他们太高兴，也想在大长老面前表现表现，得到大长老的夸奖和提拔吧。”
　　“……谁醒了？”老头子这次醒过来的事，老董还真的不知道。
　　老头子天天住在白云观最深处嘎嘎说话，其他的弟子虽然知道，不过却一直都没有在外面提过，这外人谁都还不知道哇！
　　知道白云观大长老醒过来，老董顿时紧张了。
　　这可是他的眼中钉。
　　“大长老醒了。”
　　“真的醒了？他……他一点事都没有？”老董就跟踩了尾巴似的，装不出高人的样子了。
　　“当然一点事没有，吃嘛嘛好，睡嘛嘛香，天天给弟子讲八荣八耻呢。”老头子既然让她这么说，苏沉香当然无所谓。
　　就算鬼门急了，想再来一次厉鬼入侵去害老头子，那也就是往苏沉香的嘴里送菜。
　　她正好是课间时间，一边看书，一边不在意地爆料。
　　这样对鬼门没有保留，知无不言，让老董都迟疑了一下。
　　苏沉香这是……真的投靠鬼门，还是假的？
　　“那他都说了什么？鬼城的坐标……”
　　“我不知道。”苏沉香撇嘴说道，“可能除了观主，没有人知道。”老头子对她还藏着掖着，就仿佛怕她一个嘴馋追着坐标去先把鬼城给吃了似的……苏沉香是那么嘴馋的鬼么？
　　人和鬼之间还有没有点信任啦？
　　她哼了一声，揉着自己瘪瘪的小肚皮很气愤的样子，可这个气愤，却让老董的心里又咯噔一声。
　　这明显是不满白云观对她隐瞒，也就是说……白云观大长老确实醒来并且还记得鬼城的一切，应该不是假的。
　　可这怎么可能呢？
　　鬼王，这不是软柿子。
　　就算鬼王不对生魂出手，可那鬼城铺天盖地的厉鬼也不可能放过鲜美的生魂。
　　大长老是怎么全须全尾，看起来生魂没有受创，神智保全地从鬼城全身而退？
　　怎么想，当初那老不死的也都是没有生路的。
　　“他有没有说怎么从鬼城逃出来的？”老董紧张地问道。
　　还是……鬼城出了什么差错？
　　“也没说。”苏沉香诚实地说道。
　　她说到这里，老董就喃喃地说道，“怪不得非要端了废弃工厂……这是要压住我们建设厉鬼通道的时间，然后他们想办法去对鬼城下手。”
　　想到白云观是在抢时间，抢在鬼门之前把他们这么几十年的希望先给收拾了，老董的心里顿时生出巨大的焦虑。
　　他一下子就感受到白云观巨大的恶意，还有白云观最近的行动的目的。
　　端掉鬼胎，影响着鬼门积攒厉鬼的速度，还有最近在大街小巷地排查，让鬼门不敢冒头，在鬼门龟缩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大可以用各种办法去封印鬼城。
　　感受到这让人窒息的压迫力，老董突然咬了咬牙。
　　“小香，这件事谢谢你告诉我。”
　　要不然，他还蒙在鼓里，还想着不着急，慢慢儿来。
　　白云观真是阴险！
　　苏沉香不知道老董脑补了什么。
　　不过他的语气似乎是老头子很愿意听到的那种。
　　“没什么，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我就喜欢帮助别人。你能感受到我的帮助，我就很高兴。对了，好好照顾我妈啊，多给她吃几顿好的……有时间我过去看看她。”
　　徐丽现在住在鬼门，苏沉香要是去看望她，不得顺便在鬼门好好吃一顿啊！
　　大孝女现在终于想到自己还有个亲爱的，卖了自己两次的亲妈在鬼门了，恨不能放下手里的课本就去陪妈妈吃团圆饭。
　　这情真意切的，老董本来犹豫了一下，不过想到白云观的步步紧逼，他突然一口答应。
　　“如果小北愿意，你可以让小北一起来。”老董温和地说道，“他想必也感受到了我们的诚意。”
　　陈家父子落到这步田地，都是鬼门干的。
　　鬼门一副对陈天北示好的样子。
　　虽然陈天北对鬼门非常厌恶，不过既然苏沉香想去鬼门，陈天北就对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行。那你多准备点好吃的啊。”
　　“到时候，我也会让你看一些真正的秘密。”老董神秘莫测地说道。
　　他似乎因为苏沉香透露给他的这件机密变得对她更加亲切热切了起来。
　　苏沉香挂断电话，摸了摸自己光洁的小下巴，对陈天北小小声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他这像是要做个了断了似的呢。”
　　老董给她的感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陈天北微微皱眉。
　　“得防着鬼门狗急跳墙。”
　　“你说得对。”苏沉香就先给老头子打电话，把今天老董的事都说给老头子听。
　　听着电话对面粗嘎嘎的声音，她就不在意地说道，“我说要去看徐丽，他竟然答应了，说到时候给我地址，让我过去看她。”
　　她说要去鬼门，老头子顿时紧张起来。
　　哪怕知道苏沉香什么都不用担心，可当长辈的，能眼看着自家孩子去鬼门那种地方么。
　　“你别去，他给你地址也别去。鬼门没有一个好东西，还阴险……到时候让你师兄们过去看看。”
　　老头子就念叨着说道，“你就好好学习，多吃点饭，再养胖点就行了。危险的事还轮不上你一个孩子。”
　　“我饿！”苏沉香理直气壮地说道。
　　老头子：……
　　家里有只能吃的厉鬼真是伤不起。
　　“回头就给你送吃的。去鬼门这事儿你就算了。”就算是对鬼门现在都在哪里隐藏感兴趣，也想知道鬼门现在的一些秘密和进度，可他也不会因为苏沉香强大，就让她去冒险 。
　　他再三叮嘱，苏沉香哼哼唧唧就当没听见，老头子急得冒汗，到了放学，蒋师兄还专程来学校接她。
　　蒋师兄也担心得不行，让苏沉香别去鬼门。
　　苏沉香，乖巧。
　　乖巧，但不听话。
　　“你要是非要去，我就告诉你爸了。”
　　等苏沉香和陈天北被蒋师兄接到白云观吃饭，老头子虎着脸，祭出大杀器。
　　告家长！
　　苏沉香沉默了。
　　“这样吧。”她还是很怕告家长的……做好学生的，怎么可以被告家长呢？
　　她埋头想了想，就对担心得头发都多白了两根的老头子和观主说道，“红裙子跟我说了，她愿意跟我一起去。有她保护我，还有陈天北在，再在这地址外面你们多排人手看着，有什么异动就赶紧救我，这样行不行？”
　　老头子还是摇头。
　　“就算现在我不去鬼门，鬼城现世的时候，我也得去鬼王的面前站一站。我都搅合到危险里了，现在的危险和以后的危险其实都没什么分别。”
　　苏沉香觉得自己这些话挺合理的。
　　在老头子沉默中，她抓着小脑袋说道，“如果鬼门真的要害我，早就下手了。现在还不动手，我觉得去他们的隐藏的地方，他们也不会对我动手。”
　　“你还是个孩子。”老头子没有龇牙咧嘴，反而突然严肃地说道，“我知道不用担心你。可你还是孩子，我宁愿是我去鬼门，也不会让你去。小香，以前没条件，我不能好好保护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让老头子保护你吧。”
　　他抬起手，慈爱地摸了摸苏沉香的头发，温和地说道，“就算你很强大，也可以学着依靠依靠我们。”
　　这样的老头子，慈眉善目，和在古宅的时候没有分别。
　　苏沉香却呆呆地看着他。
　　她似乎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弱小得不行的生魂还得靠她的庇护骂骂咧咧地躲着古宅觊觎他的厉鬼。
　　可就算是他这么弱小，得需要躲着，那当那一年，她发狠一样啃掉了那一株让自己不顺眼的桃树陷入昏睡。
　　她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古宅的其他厉鬼蠢蠢欲动，聚拢在她的附近，她一张开眼睛，在那些怨毒的目光还有鬼魅身影簇拥下，看见的，却是苍老的生魂坐在自己的身边，挡住了那些厉鬼想要吞噬杀掉她的攻击。
　　他那么弱小。
　　无论是生魂，还是现在的大长老。
　　可他却一直让她感受到属于活人对晚辈的爱和温暖。
　　比挂在嘴边的干巴巴的爱与和平，更能让她感受到的真切的温暖。


第177章 
　　“那好吧。”
　　苏沉香，乖巧。
　　她这么变得这么乖巧，让大长老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么容易被说服，真的不像是他家嘴馋得不行的香香啊。
　　难道告家长真的威力这么大？
　　这一刻，老头子对苏强肃然起敬。
　　能让苏沉香这么听话的家长，真的也只有苏强一个了。
　　不愧是养厉鬼都养得白白胖胖的男人。
　　他就又怀疑地看了苏春香好几眼，确定这小姑娘是真的答应不会去鬼门涉险，老头子又捂着额头滚在床上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倒是一边对苏沉香就说道，“你们几个师兄呦，真是让人头秃。”
　　不是头疼，是头秃，可见多么让人烦恼。
　　苏沉香就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呢？师兄们多孝顺呐。”孝顺长辈，爱护师妹，她师兄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兄。
　　而且，师兄们完全没有她看的小说里那些。
　　什么把她当替身，当白月光，当……
　　“你一个高中生，他们把你当白月光，你是想送他们去局子吧。”老头子嘴角抽搐地问道。
　　“我就是随口一说。其实我可太爱看替身白月光小说了。”苏沉香其实挺喜欢看这类小说的，有时候为白月光气愤填膺，有时候为替身抱不平，忙得特别欢……那些奇妙的想象力都让她觉得看得特别开心。
　　为了这些好看的故事，她都是小说网站高级vip了。
　　她歪着小脑袋看着单手撑着额头不吭声的观主，就关心地问道，“您也头秃么？要不，给您也拿几张桃花符？”
　　头秃大概是没有爱情的滋润吧。
　　她的桃花符还是很灵验的。
　　观主看大长老。
　　大长老抬头看天。
　　“有好东西，先紧着大长老。”观主脚底抹油，溜了。
　　在老头子目眦欲裂里，苏沉香哼着歌儿给爱护自己，自己也特别喜欢的老头儿画了几张最有效的桃花符，贴在他的床上，孝顺了一下，期待他水灵起来，这才悠然地和一脸木然的陈天北出来。
　　他们才出来，就看见观主和蒋师兄在外面说话。
　　看见是苏沉香，观主也没有遮掩，换个地方说话的意思，依旧让蒋师兄在报告什么。
　　蒋师兄先顺手塞给苏沉香两颗巧克力，一边“马上带你去吃饭”，一边跟观主说道，“张师弟刚刚在警局来的电话，说是他查了最近寰宇娱乐的失踪传闻。”
　　之前，有说寰宇娱乐的粉丝还是工作人员失踪的风言风语，不过因为没有人报案，因此，张师兄私底下去观察了寰宇娱乐。
　　看见苏沉香不走了，站在自己的身边，蒋师兄露出几分凝重地对皱眉的观主说道，“他问了一个知道点大概的人。粉丝和工作人员并没有人失踪。有可能失踪的……”他顿了顿才说道，“是一个说是退圈了的练习生。”
　　“什么叫说是退圈？”
　　“就是说已经在微博上发表了退圈声明，说是准备重新做回普通人，过普通的生活。”这样的练习生还是挺多的。
　　在走红了，感受过娱乐圈被人喜欢之后，就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曾经的普通人的生活，所以退圈，或者在年轻的年纪去寻找自己更喜欢的事业，学业，还是怎样，这很平常。
　　苏沉香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观主却露出几分深思地说道，“也就是说，这个发表退圈声明，消失在大众和娱乐圈注视之下的练习生，现在是真的不见了，是么？”
　　娱乐圈里俊男美女无数，退圈了，就失去了聚光灯的关注，很快就没有人再关心，这也无可厚非。
　　蒋师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个女孩子，才二十岁，退圈声明之后没有回家，而是发微博说要一个人旅行到处走走。可张师弟看过她的微博后续，她的微博旅游照片是有点问题的。”
　　说是人在西北，配的照片却是西湖边……这不是开玩笑呢么。
　　发现这个练习生的微博不太对劲，张师兄本着职业素养，就联络到练习生的家人，询问他们练习生之后有没有和他们联系过。
　　那家人说没有，而且说是旅行过程中不愿意接家人的电话。
　　张师兄被这样心大，过年的时候都没有接到孩子电话却无动于衷的家长气笑了。
　　他就提示这家人给孩子打电话。
　　可没有人接听。
　　这家人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因为这，张师兄向上级申请，在这家人报警之后，查了这个女孩子的所有的行程。
　　和当初徐丽与安嘉嘉的行程一样，完全没有出入这个城市，还有入主酒店，旅行的痕迹，这个女孩子就这么失踪了。
　　说到这里，蒋师兄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露出几分凝重的观主说道，“这女孩子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寰宇娱乐的公司大楼。再之后就没见她出来。”
　　当然，寰宇娱乐肯定会说，作为艺人，会全副武装地离开大楼，不被监控发现也无可厚非。
　　可寰宇娱乐本身就有巨大的问题。
　　张师兄查到这里，立刻就给观里打电话。
　　观主刚刚在大长老的病房，没有接到电话，电话就打到了蒋师兄这里。
　　苏沉香站在他们的身边，就想，许飞之前说的那件闲聊的事，或许还是一件好事。
　　要不然，大概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发现有个女孩子失踪了。
　　“我知道了。”观主皱眉。
　　因为时间太久，这件事不知道从哪里查起。
　　甚至就算那个退圈的练习生最后是在寰宇娱乐大楼发生了什么，可现在……人也未必还在那栋大楼里。
　　他觉得棘手，不过棘手却不是对这件事不闻不问的理由。
　　一边让蒋师兄带苏沉香去吃饭，观主一边拿了电话去给更多的警局高层打电话，希望能彼此都有一些帮助和配合。
　　苏沉香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吃了饭，看见蒋师兄忧心忡忡，心里也觉得那女孩子怪可怜的。
　　娱乐圈的事，问娱乐圈的人最方便了。
　　苏沉香回家就给林总打了电话。
　　林总接到苏沉香的电话，还觉得挺诧异。
　　因为苏沉香其实对林总一向不怎么亲近。
　　主动打电话什么的，那真是……林总觉得有点大事不妙的感觉。
　　不过当苏沉香问起来寰宇娱乐的事，新仇旧恨的……林总摸了摸自己还没有痊愈的肋骨。
　　想想因为安嘉嘉给自己惹来的那些负面谴责和麻烦，他磨牙，也不准备给寰宇娱乐说好话了，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说是最后出现在大楼，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干的。寰宇娱乐最擅长压榨艺人，也不喜欢被人拒绝。那练习生应该是得到过他们的资源，突然要退圈，他们不可能轻易放人。”
　　他拒绝了和寰宇娱乐合作就差点把命丢了，更何况是想退圈的练习生。
　　不过虽然林总很讨厌寰宇娱乐，乐于看他们倒霉，还是提醒苏沉香说道，“这件事不是你能管的，你好好学习，不要掺和。”
　　他也让苏沉香好好学习。
　　苏沉香正在网上翻看寰宇娱乐的各种爆料，正看到他们的办公楼。
　　寰宇娱乐独占市区的一栋很漂亮的办公大楼。
　　时尚，光鲜，灯光闪耀，很有娱乐圈靓丽的风范。
　　这大楼在市区边缘，虽然周围不是很繁华，也不和其他的娱乐公司都在一起办公，显得特别孤单的样子，不过地理位置却很好，四通八达，可以很快出城上高速，也可以很快地进市区。
　　而且，大概是因为市区边缘地价便宜一些，这大楼盖得就很大气，占地也很开阔，算是很好的一栋市区建筑。
　　不过她看了一会儿，看了这很新颖又崭新的大楼，微微觉得微妙。
　　交通便利，似乎特别适合遇着事了快速逃跑……
　　她给蒋师兄说了一句，就喃喃地说道，“我还没进去过这么好看的娱乐公司大楼呢。”能在娱乐圈赚钱，然后买地盖楼这种，还挺有经济眼光。
　　就是苏沉香觉得，那女孩子失踪如果都是真的，那消失在这么大型的大楼里……迷路了都很有可能。
　　可惜不知道寰宇娱乐的内部的楼层都是怎样。
　　说起这个，苏沉香就想到了一个人。
　　在寰宇娱乐进进出出过，而且应该比较熟悉寰宇娱乐内部构造的，其实还真有这么一个她认识的人。
　　安嘉嘉么！
　　安嘉嘉就签约在寰宇娱乐，之前被捧得春风得意的。
　　要不是她也失踪了，找不着人，苏沉香真想把她抓来，问问寰宇娱乐内部是不是有什么密室之类的。
　　她就觉得很可惜。
　　而在陈总的家里，大明星孙婧一边把外套换下来，一边对惊喜的男朋友疲惫地说道，“我过来看看你，工作还好吧？”
　　对于陈总没有住特别豪华的公寓，而是住在苏沉香家隔壁的一个在他们眼里不是很宽敞的普通的房子里，对孙婧来说并没有什么不满意。
　　她对房子的大小新旧并不是很在意，在意的，是房子里有没有自己心爱的人。
　　既然陈总喜欢住在普通的小区和普通的房子，孙婧觉得这样的房子就很温馨满足，一边喝着陈总美滋滋送过来的水，一边柔和地说道，“我明天就得回剧组，就是和江江回来看看你。”
　　“那你多折腾啊。”陈总很心疼。
　　“你之前陪着我就不折腾么？”孙婧觉得，付出是双方的。
　　恋人为她付出那么多，她请假回来看看他，陪陪他，这没什么不对的。
　　这话，可太让陈总感动了。
　　要不是家里还有个陈江南，他已经扑上去把大明星压倒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有拦住陈总凑过来的嘴，幸福地说道，“让我亲……”
　　他才要碰上恋人的红唇，就听见自家大门处传来门铃的声音。
　　门铃响了两下，之后，传来一个女孩子清脆的声音。
　　“是孙姐么？麻烦请开门，我是安嘉嘉。”


第178章 
　　“谁？”门外的声音仿佛叫魂。
　　陈总一边抱着恋人香香软软的身体，一边特别扫兴，皱眉问道。
　　“安嘉嘉？”他就努力地想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是那个安嘉嘉？”
　　他对会对身边亲近的人造成麻烦的家伙有印象。
　　比如跟苏沉香当对头的人，陈总记得清清楚楚。
　　之前跟苏沉香闹得全国都知道，诬陷她，害得苏沉香在网上挨骂的，不就是叫安嘉嘉么？
　　“她和你认识么？”陈总对安嘉嘉印象非常坏，就疑惑问道。
　　“不认识。”孙婧摇头，也觉得奇怪。
　　她对安嘉嘉也不熟，平时没有合作。
　　不过就算安嘉嘉是不速之客，孙婧也不怎么想搭理她，可这姑娘就在门外要是一直按门铃也扰民哪。
　　这一刻，孙婧心里非常不高兴被安嘉嘉打搅，也心里更有一点恼火……虽然她为人不错，可好歹在娱乐圈的地位很高，也是有脾气的。
　　安嘉嘉竟然能直接找上这里，说明她之前是不是跟踪她？
　　这是孙婧不能接受的。
　　她脸色沉下去，推开陈总就去给安嘉嘉开门，打开门，就见安嘉嘉脸上带着软弱又不安的笑容一个人站在大门口。
　　她很漂亮，也有着年轻女孩子这个年纪才有的青春与活力，不过在孙婧的眼里，这些都比不上现在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沉着脸冷冷地问道。
　　“我过来找人，正好看见孙姐你下车，所以就跟过来了。”安嘉嘉卑微地说道。
　　她穿了一件八成新的裙子，过季款，看起来拾掇得很精神，可眼神却很小心翼翼，显然，当第二次曝光她校园霸凌之后，她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在生活里也变得小心谨慎。
　　不过这不能让孙婧同情她。
　　甚至……当安嘉嘉第二次霸凌的热搜闹得铺天盖地，孙婧再一次转发了谴责她的微博。
　　不是为了苏沉香，而是为了那些曾经被安嘉嘉伤害过的可怜的女孩子。
　　因为知道安嘉嘉这卑微之下其实是坏心肠，孙婧不准备让她进自己的家，就站在门口冷冷地说道，“我想，我和你之间不怎么熟。”
　　“我知道。我就是……我就是想解释。孙姐，你之前误会我了，我想和你解释。我不是霸凌同学，我只是……”
　　显然，安嘉嘉也知道孙婧特别转发过自己的事。
　　她年轻漂亮，大概是最近日子不好过，脸色憔悴，眼里还有一些雾蒙蒙说不清的阴郁与努力隐藏的怨恨。
　　可怜巴巴地哭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可怜极了。
　　孙婧却无动于衷，安静地看她哭。
　　娱乐圈里，这样的做派她见得多了。
　　别说安嘉嘉是假哭，就算真哭她也不在乎。
　　“孙婧，先别让她跑了。”陈总可不管安嘉嘉多可怜。
　　他就是突然想到，好像之前苏沉香在找安嘉嘉的行踪，好像安嘉嘉身上背着什么事儿。
　　不过他有点记不清了，一边给苏沉香打电话，知道她去了白云观还在回来的路上，一口答应苏沉香会把安嘉嘉给扣住，一边又给隔壁的苏强打电话，让苏强也来看住安嘉嘉，免得让这个自己送上门的女生跑了。
　　他一给苏强打电话，正在家里搞卫生的苏强套着围裙提着个拖把就出来了。
　　他高高壮壮的，就算是老实人看起来也吓人，几个人把安嘉嘉围在中间。
　　苏强脸色很不好看地看着这个曾经伤害过自己女儿的女孩子，冷冷地说道，“来了就别想走了！”
　　这话特别反派。
　　安嘉嘉看见苏强，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似的，相反，就是红着眼睛说道，“小姨……苏伯伯，我和苏沉香之前有误会。都是小阿姨让我做的！其实，我都不想的。”
　　她一点不意外苏强出现。
　　陈总站在后面一点，看着安嘉嘉开始哭，却慢慢地皱眉，盯着她白得微微发青的侧脸突然问道，“你是来找我们小香的？”
　　安嘉嘉这个样子，像是直接来找苏沉香的。
　　可这丫头心狠手辣的，他们家香香可别吃了亏。
　　陈总很担心。
　　不过，安嘉嘉却像是突然停止了哭泣，转头，看了他一眼。
　　“我们小香？”她重复着，脸色阴沉地问道。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脸上露出不容错辫的扭曲还有嫉妒。
　　什么时候，苏沉香成了有钱人心目中的“我们”。
　　本来，她还只是想在苏强的面前伪装一下，顺便拖延到苏沉香回来，好好地一口气收拾她和孙婧。
　　可当陈总说了这句话，那种嫉妒得心里被噬咬，无法忍耐的嫉妒还有厌恶，都让安嘉嘉突然尖锐地说道，“她凭什么！凭什么！”
　　她有很多的“凭什么”想要质问这些可恶的人。
　　凭什么苏沉香得到陈天北，林雅的青睐，美滋滋地整天被有钱人家的孩子围着，她当初恨不得跪舔林雅，林雅却正眼都不看她一眼。
　　凭什么有钱人都喜欢苏沉香，连娱乐圈里，许飞，孙婧，都对苏沉香另眼相看……孙婧两次转发安嘉嘉霸凌事件的微博，简直是要把安嘉嘉置于死地。
　　她是大明星，那么多的粉丝和国民度，一个转发，让安嘉嘉的曝光度上了天，让她也被人骂翻了天。
　　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苏沉香出气吧？
　　还有，凭什么苏沉香可以安安稳稳地生活，而她，现在却得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偷偷摸摸地到处奔走。
　　凭什么……鬼门也对苏沉香那么好。
　　而她，还得为鬼门辛辛苦苦做亏心事。
　　想想之前寰宇娱乐自己的经纪人说过的话，安嘉嘉眼睛都红了。
　　她当初的霸凌同学被曝光，现在的形象简直烂得爬不起来，却不敢怨恨一点都不为自己出头的寰宇娱乐。
　　因为她还得求寰宇娱乐再一次帮自己把形象给洗白，把从前的那些丑闻全都压下去。
　　为了这，她接受了现在的任务。
　　想到这里，安嘉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电梯。
　　哪怕知道，自己现在做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可安嘉嘉也绝对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
　　只不过是一些别人的生命，就能换她回到娱乐圈做大明星，赚大钱，再也不看别人的脸色，这都很值得。
　　“苏沉香竟然还没回来……真是可惜。不过我最开始也不是冲着她来的。”一边说，安嘉嘉的目光一边阴冷地看向孙婧。
　　她看孙婧的目光充满了阴狠，孙婧就算是见多识广，也被这目光刺了一下。
　　下一刻，陈总见事情有点不对劲，急忙把孙婧护在自己的身后，盯着安嘉嘉冷冷地说道，“这里不是你撒泼的地方。等小香回来，有你好看的！”
　　他想起苏沉香的叮嘱，就给苏强使眼色。
　　苏强木讷地看了他一眼，回屋。
　　乖巧。
　　不过，他没有关上门，就回了房间里拿了电话，给大长老打电话。
　　在探讨养孩子心得体会上，苏强已经和大长老成了忘年交。
　　等知道可能和鬼门有关的安嘉嘉突然出现在苏家，老头子就说会通知……单身贵族蒋师兄跑一趟，当出警了。
　　蒋师兄正好在给苏沉香当司机，踩着油门就往家里赶。
　　知道他们有了行动，苏强放心了，放下电话就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安嘉嘉别让她跑了。
　　可才走出房间的门，苏强顿时就感觉到有些不对……整个楼层现在只有他和陈总两户在家，电梯间和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出淡淡的红色的光。
　　这光线浅淡，可让走廊上雪白的墙壁上有了很细微的红色痕迹，痕迹在慢慢地蔓延，很快就出现在正片走廊上，却在两家的门口停滞了似的，不能继续延伸。
　　苏强目光扫过陈总家门上的鸿运符，再回头看看自己和苏沉香的家……觉得红光入侵不进来也没什么不对。
　　他只是心里紧张起来，快步走过来，高大的身体把露出疑惑，之后突然脸色变了的陈总和孙婧挡在身后。
　　“安嘉嘉，你真的和鬼门有关。”苏强沉重地说道。
　　他居高临下，看着安嘉嘉这个年纪和苏沉香一样大小的女孩子。
　　安嘉嘉得仰头看他。
　　可在苏强凝重又警惕的目光里，就算是高大像是一座山的男人，对她来说可以轻易摧毁。
　　因为她现在拥有着普通人无法抗衡的力量。
　　“怎么，只允许苏沉香和董先生眉来眼去，不允许我得到好处么？”苏沉香据说现在很有钱。
　　而且徐丽去鬼门那位董先生身边之前紧张却忍耐不住高兴地炫耀说，鬼门很重视苏沉香，因此需要徐丽。
　　从那时起，安嘉嘉的心里就无比地嫉妒苏沉香。
　　她的目光，从闪烁的电梯的按键上划过，很快，按键上传来噼里啪啦的细微电流声，叮铃一声，电梯轿厢停在这楼层上。
　　电梯门打开，苏强紧张地看过去，却看见电梯里空荡荡的。
　　下一刻，灯光一闪，他眼睛一花，仿佛看见电梯里，正有满满一轿厢的人垂着头安静地站在那里。
　　再下一刻，轿厢再一次变得空空荡荡。
　　灯光闪烁了一下，轿厢里却再一次出现了那些垂着头的人。
　　他们感受到苏强的目光，呆滞地缓缓抬头，惨白的眼睛同时看住了苏强和他背后的陈总与孙婧。
　　孙婧不敢置信地捂住嘴，看着随着微红的光线明明灭灭，也在断断续续在轿厢里露出痕迹的那些坐电梯的人。
　　直到在一次漫长的灯光熄灭熄灭之后，再一次红光出现，轿厢慢慢关上，而走廊电梯间里，出现了好些个正用惨白的眼睛死死看着他们的僵硬的人形。
　　他们……下了电梯。
　　近在咫尺。


第179章 
　　安静到近乎窒息的空间里，苏强三个人一声不吭，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连静静地站在电梯间的那几个人影都是安静的。
　　因为这些人影的存在，没有人再能说出半句话。
　　可就是这么寂静的空间，传来了一个声音。
　　清晰的，皮球滚动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轱辘轱辘……
　　奇怪的滚动的声音之后，一个啪嗒啪嗒，小鞋子在地砖上来回跑动的声音，也突然响起。
　　就像是……有一个不大的小孩子，在这样紧张而恐惧的时候，还在无忧无虑，没有察觉危险的到来，还在玩耍似的。
　　特别没心没肺。
　　那声音明显是追着皮球追逐着。
　　安嘉嘉脸上露出了笑容。
　　“怎么，谁家里还有小孩儿么？”她假笑问道。
　　有小孩儿就更好了。
　　她喜欢看到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惊慌失措，牵挂担心的样子。
　　当她已经决定走出这一步，靠帮助鬼门去伤害那些普通人，换取自己以后重新回到娱乐圈东山再起，她就再也没有想过有什么不敢干的。
　　倒是看见孙婧突然在苏强的背后露出惊讶与不安，关心地频频往家门里去看，那一副关切得不得了的样子，就让安嘉嘉知道了，原来陈总的房间里，还真有个小孩儿。
　　而且，一定是会在被伤害之后，让孙婧痛不欲生的孩子。
　　要不然，孙婧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看孙婧现在变得不敢那么高傲样子，又警惕慌张看着自己，甚至顾不得房间外的诡异，转身就想要回到房间里去。
　　“安嘉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苏强怒了，大声质问。
　　他也没想到陈总家还有孩子。
　　不过，如果有小孩子的话，他作为一个年长的大人，拼尽一切也要保护。
　　哪怕只是隔壁家的小孩。
　　那一瞬间，他用高大的身体牢牢挡在门口，把安嘉嘉还有那些站在门口的诡异人影全都挡住。
　　虽然知道那些看起来就很危险的红光还有人影不可能进入房间，突破不了苏沉香的符箓，可苏强还是下意识地挡住大门。
　　……连陈总一起挡住了。
　　“江江，快离开这，找你香香姐去。”孙婧紧张得不得了的声音传来。
　　这时候，她就少了大明星的矜持。
　　她紧张的声音和叮嘱后，苏强正在心里琢磨怎么守住家门，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被轻轻地戳了一下。
　　他茫然地回头，啥也没看见，急忙再垂头，才看见一个小小的小孩儿，抱着一个皮球，呆呆地抬头看着他。
　　这孩子有一张很精致漂亮的脸，白白的小脸，黑黝黝的眼睛……苏强第一次看见陈江南，同样呆呆地看着他那双黑色的没有眼白的诡异的眼睛。
　　明显不是活人的眼睛。
　　他吞了一口口水，没有避开这双会让人尖叫恐惧的眼睛，而且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他听见了，刚才孙婧在管这个孩子叫“江江”。
　　那他记得苏沉香讲过孩子的来历。
　　是个好孩子，不应该对他抱有异样的眼光。
　　看见他穿着一件很漂亮的童装，好看舒适的小鞋子，露在外面的手惨白，不过却没有之前苏沉香跟自己形容的那些所谓的青紫色的可怕痕迹，反而白白嫩嫩，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儿。
　　看着这么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哪怕知道这是苏沉香嘴里“超凶”的厉鬼，可苏强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把他塞进了房间。
　　抱着皮球的小鬼茫然地被男人抱起来放进房间，歪了歪小脑袋，看了苏强一会儿，似乎迷惑了。
　　他抱着皮球，还想往外面挤。
　　“别！江江，你快走吧。”孙婧不敢让小鬼出去。
　　虽然从收养了小鬼后就经常看见他轻轻松松把那些古怪的鬼物给撕成碎片，可孙婧的心里，当看到门外那么多的鬼影，她还是不敢让自家的孩子有半点发生危险的可能。
　　万一厉鬼们也讲究鬼多势众呢。
　　不过虽然外面那么多鬼怪，可作为厉鬼，只要陈江南想逃跑，想要离开应该还是很简单的事。
　　孙婧觉得外面的人影让她喘不过气，可还是想让小鬼从窗户，从阳台，无论从哪里都无所谓，离开这里，去找安全的地方躲藏，而不是受到那些鬼怪的有可能的伤害。
　　至于他们这些大人的安危，孙婧暂时没有想过。
　　她的眼里都是这个孩子，小鬼乖巧地把小脑袋枕在她的香喷喷的肩膀上，垂头又看了看手里的皮球，努力地想了想。
　　他松开手。
　　皮球轱辘辘，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从大人们紧张担忧中穿过他们的腿，很快滚到了外面的光滑的瓷砖地上。
　　一直滚到了正死死地盯着苏强几个人看的那些阴冷的人影旁，不动了。
　　安嘉嘉看着那个被孙婧紧紧抱在怀里的小孩儿，看着她紧张地说，“妈妈没事”，突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妈妈？
　　“孙婧，你有孩子了？你竟然有孩子了？！”安嘉嘉的声音激动不已，没想到自己竟然抓住了孙婧这么大的把柄。
　　单身女明星被曝光有孩子的话，会引起娱乐圈大震动吧。
　　孙婧对这种惊喜的像是窥见别人秘密的兴高采烈无动于衷，转头，厌恶地看着她。
　　这个眼神，却让安嘉嘉在身后的那几个人影慢慢垂头，纷纷看向那个皮球的同时，拔高了笑声。
　　“原来你竟然都生孩子了！孙婧，你这算是丑闻吧？要是传出去，你未婚先孕，看谁还会把你当女神！”
　　“对了。”
　　她转头，恶意地看着苏强和陈总说道，“你们现在还护着她？我跟你们说，危险都是她引来的！要不是她多管闲事，我也不会找上门让你们付出代价！”
　　“你胡说什么！”
　　“今天我出现在这，就是冲着她来的！你们死了，都是她连累了你们！谁让你们和她关系好呢。”
　　安嘉嘉恶狠狠地说道。
　　她恨苏沉香，恨徐丽，恨林雅，恨很多人，可目前最恨的就是落井下石的孙婧。
　　关于她的霸凌事件，之前和苏沉香的那一段孙婧就跳得特别高，到了第二段，她欺负初中女同学的那些照片曝光，其实娱乐圈里转发的人不多，因为都把她没当一回事儿。
　　可只有孙婧，再一次转发，并且谴责，要求她道歉赔偿弥补伤害……因为这，安嘉嘉躲在暗处瑟瑟发抖，绝望得不行的时候，孙婧就成了她最痛恨的人。
　　现在她有了报仇的能力，本以为要带着这些鬼影去剧组找她，还觉得牵连太多人会闹大很麻烦，没想到今天正好让她碰到孙婧的人出现在路上。
　　她一路跟踪，就跟踪到了这里。
　　虽然苏沉香也住在这儿让安嘉嘉觉得巧合，不过她顾不得别的。
　　苏沉香被鬼门重视的原因她不知道。
　　不过，就算是苏沉香出了什么事，应该问题也不大。
　　她这才决定，把要下手的对象放在这里。
　　只要对孙婧动了手，她就能够彻底地放开手脚，慢慢地不再有心里负罪感地为鬼门做事。
　　“安嘉嘉，你做的事让人恶心。”孙婧抱着自家小鬼，看着安嘉嘉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冷冷地说道，“你年纪还不大，现在想回头还来得及。别在错误的路上走得太过分了。”
　　安嘉嘉之前做错事，道歉，赔偿，然后去补救，这才是堂堂正正挽回人生的选择，而不是像是现在，带着这么多的鬼影出现在普通人的面前，加深伤害。
　　她不知道安嘉嘉到底是受到什么人的指使还有引诱。
　　可无论怎样，她的行为都是可耻的。
　　看着孙婧还义正言辞教训自己，安嘉嘉简直都要笑死了。
　　“你装什么装啊？死到临头你还……”她还想嘲笑孙婧。
　　可那个把脸埋在孙婧肩膀上的小孩儿却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
　　啪嗒啪嗒的小鞋子的声音，带着奇怪的回音，再一次在走廊上传来。
　　安嘉嘉的眼角的余光，就看见似乎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边。
　　她豁然垂头，就看见一个小孩儿正站在她的身边歪着头看她。
　　可她明明看到，就在上一秒这个小孩儿还是在房间里。
　　就像是一转眼，他就出现在她的身边，突然现身一样。
　　安嘉嘉的目光，不敢置信地落在那双诡异的漆黑的眼睛上。
　　“你……”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安嘉嘉突然尖叫了起来。
　　可那小孩儿看了她两眼，却没有理睬她，反而啪嗒啪嗒，跑到了皮球滚落的地方，弯腰，抱起了自己的小皮球。
　　他珍贵地摸了摸，顿了顿，在那几个突然像是凝固了动作的人影的目光里，把皮球托起来，指了指上面有个小小的，很小很小的小缺损，惨白的面无表情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个控诉的表情。
　　把他的皮球碰坏了。
　　竟然损害了孩子心爱的玩具。
　　得赔。
　　“怎么赔啊？”明明小鬼没有说话，可通过他要求赔偿的眼神，苏强憨憨地问道。
　　小鬼慢吞吞地看了苏强一眼，看了看手里的皮球，理直气壮地伸出手。
　　他小小的手伸出来，就在安嘉嘉惊恐的目光里，站在最前方的一个人影突然被看不见的东西压低了脖子，慢慢地，完全不能挣扎地把头塞进了小鬼的小小的手里。
　　就在小鬼扭了扭小身子，就要一只手把这个鬼影的脑袋拧下来赔自己的皮球，突然，电梯再一次传来叮铃一声。
　　一个匆匆忙忙的小姑娘从电梯里跑出来，看见这么惊险的一幕，二话不说扑上来，一手拎住敢在自己地盘跟自己抢食的小鬼，一手一巴掌先把鬼影抽成仙豆糕。
　　她恶狠狠地看着这小鬼。
　　“刚过来就敢跟我抢饭吃，嗯？！”
　　不知道这地盘谁在罩啊？！


第180章 
　　苏沉香的脸色非常可怕。
　　不用加特效就电闪雷鸣的那种。
　　她和小鬼对视。
　　小鬼缩了缩脖子，委屈地抱着自己的皮球，瘪嘴。
　　遗憾。
　　本以为能换个新皮球。
　　那厉鬼的脑袋多圆啊，手感肯定好。
　　他恋恋不舍地扫过那几个被震慑在原地的鬼影，知道没有希望得到新玩具，垂下了头，慢慢地回到了孙婧和陈总的身边，躲在苏强的身后。
　　小小的背影，单薄得可怜兮兮。
　　江江，委屈！
　　“别被他给骗了。他就是装乖卖惨。”苏沉香气死了。
　　有个大明星当妈，片场混了就好，演技竟然就栩栩如生了！
　　厉鬼都有不同的喜好。
　　苏沉香爱吃。
　　小鬼爱玩。
　　厉鬼在苏沉香的手里是各种美食。
　　厉鬼在陈江南的手里都是各种玩具。
　　这简直就是天生的冤家对头。
　　要不是这小鬼没害过人，现在还被陈总给领养了，苏沉香非吃了他不可！
　　被陈江南收走成玩具的，就再也不能吃了。
　　这不是浪费资源么。
　　苏沉香想想差点浪费一口吃的，心疼得眼前发黑。
　　“我跟你说，我能看见的所有厉鬼，全都是我的。要想新玩具，你去我看不见的地方啊。”之前在隔壁城市的剧组，那小鬼随便收玩具，想要多少就多少，因为苏沉香鞭长莫及。
　　可这种送上门的，苏沉香很有必要让他知道，所有的饭都是香香的！
　　她一边警惕地看着这个装可怜的小屁孩，一边抬手把面前的那几个安静阴沉的鬼影全都给抽成各种口味的仙豆糕。
　　看见苏强快步过来帮自己捡吃的，她就有空不怀好意地看着当看到这一幕，尖叫连连的安嘉嘉。
　　“怎么，干坏事就这点胆子？”
　　感受到刚刚的鬼气，苏沉香下了电梯就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她阴沉地笑着，慢慢走到了安嘉嘉的面前，看了一眼她现在的样子。
　　曾经，安嘉嘉居高临下地站在徐丽的面前，像是一个真正的豪门大小姐一样优越感十足地看着被抛弃的苏沉香。
　　她还一副翻手为云的样子，让苏沉香被丢在了马路上，狼狈得就像是丧家之犬，而她光鲜亮丽地，事业也正是要起步的最美好的时候。
　　而现在安嘉嘉却再也没有当初的那种优越感，甚至多了几分瑟缩。
　　她还受到惊吓，恐惧得要钻到门缝里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安嘉嘉，苏沉香并没有觉得可笑。
　　相反，她觉得恶心。
　　因为安嘉嘉竟然真的跟鬼门混在一起，还带着这么多的鬼影来害人。
　　害她重视的人。
　　她都不用吃，看一眼这些鬼影就知道是什么东西。
　　能迷惑人的厉鬼。
　　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只会在普通人看它们的第一眼后，就让普通人的神志模糊，然后跟随它们的脚步走到不知名的地方，成为它们之间的一部分，慢慢积累更多的鬼影，迷惑走更多的普通人。
　　幸亏苏强他们身上戴着苏沉香的护身符，要不然，第一眼看到厉鬼，就会迷迷瞪瞪走过去和鬼影站在一起，慢慢地死去，成为厉鬼的鬼仆，再也不能翻身。
　　而这，都是安嘉嘉亲自带来。
　　“你还敢害人？说吧，鬼门答应你什么了，让你愿意答应害人？”苏沉香轻轻地捏了捏安嘉嘉的尖下巴，恶意地问道。
　　安嘉嘉被她这举动吓坏了。
　　记忆里，那个好欺负的苏沉香早就不见了，她早就知道苏沉香改变了很多。
　　可也比不上当苏沉香近在咫尺，对她平平淡淡笑一下的恐怖。
　　就像是……被恶鬼盯住了一样。
　　“苏沉香，你，你！”看到苏沉香刚才一巴掌一个鬼影，安嘉嘉突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受到重视。
　　那种嫉妒，没有想到苏沉香竟然真的还有这种天赋，被人重视的嫉妒让她顾不得那个恐怖的小孩儿，愤怒地瞪着她，尖叫着说道，“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小阿姨不可能离婚，我现在已经是大明星了！你这个拖油瓶为什么不去死！”
　　如果没有苏沉香闹得人鸡犬不宁，她还过着最好的生活。
　　就算林总不怎么搭理她，可看在徐丽的面子，她想要什么林总都不会拒绝。
　　都是，都是因为苏沉香！
　　她的声音尖锐，可下一秒，迎面就是一耳光。
　　苏沉香一耳光抽在她的脸上。
　　小鬼哆嗦了一下，把自己的小身子藏在自家妈妈温暖的怀里，一动不动，装死。
　　“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苏沉香无所谓安嘉嘉怎么怨恨自己，可是当她叫嚷着苏沉香为什么不去死，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因为……真的有那么一个孩子，因为安嘉嘉做的那一切而死去了。
　　她一边侧头让陈天北把眼眶通红，大手捏得紧紧的苏强拦住，一边一脚把安嘉嘉踹翻在地，踩着她，居高临下地说道，“一个你，一个徐丽，你们两个想要过好日子，做梦去吧！”
　　她笑眯眯地对无法挣扎的安嘉嘉慢慢地说道，“反正是你们做了这种坏事，就得接受惩罚，对不对？”
　　徐丽卖了苏沉香两次，安嘉嘉……或许，她就是曾经那个孩子死去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她把做了的坏事甩在那个孩子的身上，让她百口莫辩，最后的活下去的意志都散去，才会有苏沉香出现在这个身体的身上。
　　她当然得帮曾经的那个苏沉香报仇。
　　“你被人赃并获了。想祸害人的人多得是，可人家聪明，你却蠢死了。”
　　害人，带着厉鬼上门都能找上苏沉香的邻居，这得是多蠢的人？
　　而且，就算没有苏沉香，还有个立志把厉鬼都做成玩具的小鬼。
　　叫什么来着……哦，陈江南。
　　带着一群鬼来找最凶的两个，安嘉嘉不进局子，这不是考验警察叔叔们的智商么。
　　“说说吧，你这么干是第几次了？”苏沉香冷冷地问道。
　　安嘉嘉被踩得喘不过气，看见那个恐怖的，有着一双漆黑眼睛的小鬼在孙婧的怀里探头探脑，本来想把怨毒的目光看向苏沉香，却见苏沉香的身后，浮现出一条血红滴血的红裙子。
　　一个女鬼趴在苏沉香的背上，用一双血红阴冷的眼睛和苏沉香一起看向她。
　　血腥味儿充斥着安嘉嘉的鼻子。
　　她窒息了，浑身冰冷地看着苏沉香说不出话来。
　　“你再不说，我就不客气了。”苏沉香慢慢地说道。
　　“没有……孙婧是第一个。”安嘉嘉突然鼻涕眼泪一起流出来，哭着对苏沉香说道，“苏沉香，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
　　她本来还不服气苏沉香为什么被鬼门重视，可现在她知道了……原来苏沉香也在有厉鬼在身边。
　　想想自己曾经拥有厉鬼就想杀死孙婧，她唯恐苏沉香也干同样的事，急忙求饶说道，“我给你赔礼道歉，我再也不敢了！之前对你做的事，都是我不对。我和你道歉！求求你！”
　　可这样的道歉，对苏沉香来说什么都不是。
　　安嘉嘉可以道歉。
　　可却再也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对她做出的那一切原谅她了。
　　现在的苏沉香也不能。
　　“孙婧是第一个……所以呢？谁给你的厉鬼？”苏沉香充耳不闻，冷漠地问。
　　她出现的这一刻，走廊里红色的光彻底消失，可不知道怎么，头顶上的灯管依旧在细微地有电流跳动的声音。
　　蒋师兄推了推眼镜，站在不远的地方，对陈天北轻声说道，“红裙小姐的影响力真大。”
　　“是啊。”陈天北板着脸说道。
　　苏强憨憨点头。
　　趴在苏沉香背上安静地当背锅侠的红裙女鬼僵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就……怪考验鬼的演技的。
　　“是，是李哥。”安嘉嘉哭着说道，“是我的经纪人李哥。”
　　苏沉香一点都不困难地就想到了那个自己曾经见过的寰宇娱乐的经纪人。
　　想想那个曾经在许飞的生日宴会上来了那么一手的身上鬼气熏天的经纪人，苏沉香不觉得意外。
　　倒是她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是真的没什么能活动的厉鬼了。”
　　安嘉嘉带来的这种鬼影，说是厉鬼，可其实没有太多的能力，也就是仅仅迷惑普通人的神智侵蚀他们成为鬼仆……身上带个护身符就抗住了。
　　这么看来，鬼胎被连窝端，其实对鬼门还是有很大影响。
　　他们甚至已经掏不出更凶悍的厉鬼来害人。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可跟鬼门这十几年的库房容量不怎么相符。
　　“大概强悍的厉鬼都被搭建成厉鬼通道的一部分了。”蒋师兄脸色凝重地对苏沉香说道，“鬼门的节奏像是在加快。”
　　加快搭建厉鬼通道，所以，连强一些的厉鬼都分润不出来，只能拿这种鬼影来搜集伤害普通人作为养鬼的办法。
　　甚至……蒋师兄看着安嘉嘉，觉得她可耻又愚蠢。
　　她怎么会觉得，当有普通人受害，她这个带着厉鬼上门的人会脱身？
　　不管安嘉嘉当时是因为什么答应了鬼门的任务，可安嘉嘉想要的，鬼门肯定没想给她，没想成全她的想法。
　　因为普通人受害的话，只要警局上门，鬼影大概无法发现，可安嘉嘉这么个大活人，在监控里不是清晰可见？
　　最大的嫌疑人不就是她。
　　无论她怎么狡辩，只要再加上白云观的查问，她就绝对不可能脱身翻案。
　　从一开始……或许鬼门就是为了甩掉安嘉嘉这个累赘，利用她到最后，榨干她最后的价值。
　　然后，谁管她之后会怎样。
　　“小心点。她的身上会不会也有鬼咒！”
　　想想被鬼门抛弃的陈家父子，蒋师兄紧张地说道。


第181章 
　　不过事实证明，人家鬼门对安嘉嘉这种小喽啰，连鬼咒都不稀罕给一个。
　　下咒也很费劲，安嘉嘉不值得。
　　毕竟，安嘉嘉在鬼门的时间不长，也不知道什么机密。
　　被白云观扣押了，那就像是丢掉了没用的小卒子，用不着还得千辛万苦地杀人灭口。
　　苏沉香对蒋师兄摊了摊手。
　　“那我就把她带走了。”蒋师兄虽然工作忙，却也不是不上网的。
　　之前因为苏沉香被安嘉嘉陷害这件事，他对安嘉嘉印象深刻，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敢欺负自家师妹的丫头。
　　现在发现她丝毫没有悔改，还想用害人的办法换取她咸鱼翻身，哪怕这是一个漂亮年纪小，可以说什么涉世未深不小心走错路之类的小姑娘，可蒋师兄对她没有好脸色。
　　无论是什么解释的理由，都不能是害人的借口。
　　而且，如果不是遇到苏沉香和那小鬼，安嘉嘉害了人，当有人受害，难道她说一句年纪小，就可以抹杀她的错误？
　　她还不知悔改，接二连三干坏事。
　　凭什么放过她。
　　蒋师兄就扣住安嘉嘉的肩膀，把她给带走，顺便看见苏沉香大大方方地把楼道里阴冷的阴气全都给抽空，当做没看见，上电梯就走了。
　　像是这种普通的厉鬼，蒋师兄打个报告也就行了。
　　他倒是临走前很有兴趣地看了一眼现在名叫陈江南的那小鬼。
　　过年的时候他见过这小鬼。
　　他还是一副身上单薄，穿着脏兮兮不符合季节的衣服，可怜巴巴，身上青紫看起来格外可怜瘦弱。
　　可现在，白白净净，露出了漂亮的小脸，穿着好看的衣裳，别提多神气一小孩儿了。
　　可见，陈总和孙婧是真的在用心照顾他，把他当做自家人。
　　也可见……就算是厉鬼，也可以被活人感化，然后变成很好的鬼。
　　蒋师兄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哭哭啼啼的安嘉嘉就要离开。
　　“小哥哥，求求你，放过我吧。”安嘉嘉的哭声在电梯里响起来，哭着央求蒋师兄这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年轻男人说道，“我知道我做错了，就再原谅我这一次！我还小，不想，不想以后都因为……”
　　她才想说自己这是一时做错什么的，可蒋师兄已经冷静地说道，“年纪小不是犯错后没有惩罚的理由。”
　　单身贵族的方式永远直接。
　　……说话直接，就能够当一辈子的单身贵族。
　　他这么直接，可怜的女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苏沉香看着电梯门关上，给温柔亲切的，却特别耿直的蒋师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桃花符也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还是先说说你吧。”不过她的目光很快转到了小鬼的身上。
　　看他又往孙婧的怀里挤了挤，她走过去眯着眼睛看着这把小屁股露在外面抖来抖去的小孩儿，忍着没有顺手照着小屁股抽两下，慢吞吞地说道，“你的玩具已经够多了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太贪心，就会挨打，明白么？”
　　口袋里那一大把玻璃球是什么？
　　全都是厉鬼的眼睛！
　　障眼法瞒过活人也就算了，可瞒不过她。
　　挖过这么多厉鬼的眼睛，还敢跟她装弱小无助又可怜？
　　而且这小鬼这么多玩具还想跟苏沉香抢厉鬼，这很过分。
　　苏沉香给予谴责和挨打警告。
　　小鬼默默接受。
　　不接受不行。
　　打不过她来着。
　　“好了。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啊。不过没想到安嘉嘉竟然找到我们家来了，送货上门。”苏沉香教育了一下小鬼做鬼不能太贪心，反正厉鬼没被抢走也就算了。
　　她就对惊魂未定的孙婧礼貌地说道，“安嘉嘉刚才说她的厉鬼是什么李哥给的。以后离寰宇娱乐远点。”
　　她给孙婧叮嘱了一下安全问题，毕竟孙婧是娱乐圈的人，和寰宇娱乐肯定会有一些交集。
　　她这么说，孙婧感激地答应了，抱着苏沉香不安地问道，“寰宇娱乐……是在养小鬼么？”
　　为了事业红火什么的，养小鬼这种办法她不是没听过。
　　苏沉香摇头说道，“不是养小鬼。而是养着害人的鬼。还有，别让他们看见这小东西。”
　　现在鬼门为了筹集厉鬼正着急呢。
　　看见陈江南，也不知道会不会抢走他。
　　“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带江江回剧组。”孙婧顿时脸色变了，紧紧抱着怀里冰冷却依赖自己的小身体，点头说道。
　　寰宇娱乐的公司在这里，她决定和陈江南暂时不回来了。
　　苏沉香看她对小鬼格外紧张的样子，笑了一下，又去关心自家老爸。
　　当看见苏强笑呵呵地把贴身携带的护身符拿给自己看，苏沉香顿时就放心了。
　　至于陈总和孙婧这正谈恋爱的俩人儿，苏沉香没去打搅他们一家子，倒是对孙婧送给自己的那些衣服道谢。
　　之后，陈总厚着脸皮上门来一起吃顿饭。
　　饭桌上，陈江南这小鬼对吃东西没什么兴趣，就软软地坐在孙婧和陈总的中间，看苏沉香吃得不抬头，大大的黑眼睛露出更大大的迷惑。
　　就算是厉鬼……苏沉香也算是能吃那伙儿的了。
　　吃饭那么幸福么？
　　小鬼不能理解。
　　“多吃点。”苏强今天看见安嘉嘉有这样的下场，心里其实很高兴。
　　当看见自家闺女直接给了安嘉嘉几耳光，他觉得更高兴。
　　因为他终于可以放心，自家闺女不是受人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弱的女孩子。
　　被欺负了，就抽回去。
　　别看长了一张甜甜的乖巧的脸，其实超凶的。
　　而且，他的小香给另一个小香报仇了。
　　真好。
　　这么想来，苏强眼眶红了，却更加眉开眼笑地给苏沉香夹菜，苏沉香又吃了一顿，和陈天北告别，看他自己回了家，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现在隔壁住着陈江南这小鬼，不过苏沉香也没怎么在意，她没什么好警惕这小鬼的，也不怕这小鬼半夜飘过来把自己脑袋拧下来……更大的可能是陈江南刚刚飘过来，就让她给吃了。
　　两鬼相安无事。
　　等第二天，孙婧就带着小鬼出城回了隔壁城市的剧组，陈总春风得意，显然被家庭温暖给滋润了。
　　临出门的时候，陈总怂怂地又跟苏沉香要了一张护身符。
　　“……你腰上不是有条那小鬼送的皮带么。”苏沉香就看着鬼鬼儿子走了，更怂了的陈总。
　　那皮带是厉鬼被直接扒了皮，整条厉鬼皮拧成了一条皮带的样式，普通的厉鬼看见陈总就只有跑的份儿。
　　跟苏沉香当初的头发用法差不多。
　　穿在身上，就是震慑还有标记。
　　“多多益善。”陈总想想陈氏集团现在乱套的样子，哪怕他不掺和，也很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得被卷进去……那群为了争权夺利红了眼的，谁能保证不整出点阴间斗争。
　　他就得到了苏沉香难得友情赠送的护身符，揣着这么多的宝贝去上班去了。
　　苏沉香就去上课。
　　等快到放学的时候，她在下课时间接到了蒋师兄的电话，对她说道，“小香，我和几位师叔现在就去寰宇娱乐。”
　　“安嘉嘉招供了？”苏沉香就好奇地问道。
　　“对。”电话另一端传来蒋师兄开车的声音，似乎是在车里，还有其他人的说话声，苏沉香听了一下，大概得有三四个人跟蒋师兄一起去。
　　他既然说都是师叔，那说明出动的都是长辈，这就很不寻常。
　　毕竟，一般的厉鬼事件出动蒋师兄和张师兄这样的小辈就行了，很少会有好几位师门长辈一起出动。
　　苏沉香听这一句话就感觉到棘手的感觉，问了一句，蒋师兄慢慢地说道，“安嘉嘉说厉鬼是她那个姓李的经纪人在寰宇娱乐的地下楼层牵出来的。她虽然知道得不多，不过也说那地下楼层非常寒冷，而且似乎深处还有人影晃动。小香，不说这些，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寰宇娱乐失踪了一个练习生？这地方很古怪，我们得好好去看看。”
　　“那你们能随便去搜人家的大楼么？”苏沉香就问道。
　　“没问题。有警局的文件。”蒋师兄一边就跟苏沉香说道，“不过也不知道鬼门的人会不会那么顺利让我们去搜查。”
　　他放下电话，苏沉香等了一会儿，就跟陈天北说道，“师兄去寰宇娱乐了。我觉得寰宇娱乐这地方不能像是废弃工厂那么好打发。”
　　她微微皱眉，总觉得寰宇娱乐可能有点水深。
　　陈天北想到师门那几位师叔都是很有名气的天师，倒是没怎么担心。
　　苏沉香不担心他们遇上危险。
　　因为蒋师兄带着她的很多护身符呢。
　　保命，攻击，样样都有。
　　她就是怀疑……蒋师兄可能未必找得到真正的入口。
　　寰宇娱乐是聚焦在聚光灯下的，有点差错早就被全网发现。
　　敢在这么万众瞩目的娱乐公司里搞事，那厉鬼的障眼法，厉鬼的特殊空间，恐怕不是轻易能找到。
　　果不其然。
　　等蒋师兄和几位白云观的师叔一起进了寰宇娱乐，拿着搜查的文件，并没有从寰宇娱乐负责人笑嘻嘻的脸上发现什么。
　　倒是当他们去按了电梯，顿时就知道了。
　　“地下是只有两层车库么？”
　　蒋师兄看着电梯上的显示，沉默了一下，下了电梯，又去走安全通道，然而走到了地下二层，看着已经到头的安全梯和厚厚的堵在面前的墙壁，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的确只有两层，小蒋。不过……我总觉得这地下车库阴气有点重。”
　　周师叔今天也跟着过来了，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地下车库，脸色也不好看。
　　地下车库只有两层。
　　可明明安嘉嘉说，她坐电梯，下到了地下四层。
　　肯定是有厉鬼空间。
　　可他们明明对诡异事件经验丰富……却找不到入口。


第182章 
　　蒋师兄站在厚厚的墙壁前就沉默了一会儿。
　　“要不，让小香来看看？”苏沉香最擅长驱鬼，对厉鬼空间应该也比别人更精通。
　　周师叔就轻声问道。
　　蒋师兄没吭声，目光落在跟着自己一路过来，依旧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寰宇娱乐的负责人，还有他身后那个姓李的，据说就是安嘉嘉经纪人的中年男人的身上。
　　明显，他们很有把握。
　　现在是在看他们的笑话。
　　找苏沉香过来找到厉鬼空间的位置，当然是最简单轻松的办法，可是……苏沉香现在正在和鬼门接触，他不愿意让她因为又坏了鬼门的事，就让鬼门对她更多了警惕还有杀意，让苏沉香遇到危险。
　　想到这里，蒋师兄微微摇头说道，“小香也没有这个能力。”
　　周师叔沉默了片刻。
　　虽然知道他这是在胡说八道，苏沉香绝对有这个能力，不过想想苏沉香的年纪，还有寰宇娱乐的背景，他也不再多说什么。
　　关于寰宇娱乐，这个娱乐公司能在娱乐圈发展这么多年顺顺利利，背后就算是有鬼门的背景，也肯定还有其他的人脉。
　　特别是寰宇娱乐的负责人。
　　如果说西装男姓李的经纪人的身上鬼气很重，那寰宇娱乐这个大娱乐公司的负责人的身上的鬼气就已经沉重到让人窒息。
　　那种僵硬的仿佛面具的笑容，阴森森故作可亲的眼神，都证明这个人绝对就是鬼门的余孽。
　　可这个人现在也是公众人物，没有找到证据，谁也没有办法对他动手，要不然这家伙上电视卖卖惨，白云观会非常麻烦。
　　在难耐的安静里，寰宇娱乐的中年负责人脸上带着最和气却像是虚假的笑容告辞，只剩下了姓李的经纪人。
　　眼见找不出什么，蒋师兄几个人就从地下车库撤出来，上了楼。
　　一楼大厅里，公司签约的艺人还有工作人员人来人往，有些人忍不住好奇地看着他们。
　　蒋师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些普通人，也是鬼门笃定他们不能动手的理由。
　　因为一旦翻了脸，鬼门可不会顾及这么多普通人的生命安全。
　　“我们先出去。”他沉默了一会儿，对几位投鼠忌器的师叔们说道。
　　看过情况，就知道，寰宇娱乐竟然是有恃无恐的。
　　周师叔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出来。
　　不过这样无功而返，会让蒋师兄心里更觉得郁闷。
　　那个失踪在娱乐大楼里的练习生已经失踪很久了，他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还有没有得救，可却不愿意放弃最后的救人的希望。
　　可大楼里这么多普通人，更让他不知所措。
　　等他还是不得不坐在车子，一边盯着寰宇娱乐大楼的动静，一边给观主打电话，观主也很久没有说话。
　　那种所谓为了很多人去牺牲小部分人的生命的做法，观主是不能接受的。
　　如果可以，他都想拯救。
　　观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边坐在大长老的身边听蒋师兄的工作汇报，一边看大长老正眉开眼笑地跟苏沉香打电话。
　　苏沉香正在炫耀自己今天在课堂上解出一道超级难的数学题。
　　“虽然其他同学后来也做出来正确答案了，不过我是最快的！”重点高中学霸多，就算题再难，也不可能没有人解得出来。
　　不过苏沉香是第一个做出超难，据说是什么全国数学竞赛上的一道竞赛题，虽然只有这一次她是第一名，不过也架不住厉鬼想炫耀。
　　小姑娘得意地翘尾巴，跟老头子炫耀，还夸奖他说道，“都是你当初给我的基础打得好！”古宅十几年，老头子没少教她。
　　而且，她觉得老头子当初教她的那些课程，原来都是打基础的。
　　“那你以为我只会搞封建迷信啊。”老头子就跟着炫耀说道，“当年我可是白云观的教学第一名！名师来着！那些小弟子的功课，哪个不是我在抓。”
　　白云观培养弟子不仅仅是教各种风水符箓，还与时俱进，九年义务教育来着……当初老头子聚集了好些小弟子，一起给开课，给他们讲课，特别用心。
　　正是因为他们老一辈的重视教育，因此，白云观出身的天师，其实学历都不错。大多都有大学毕业证。
　　如果学习得好的，还念了研究生呢。
　　正所谓名师出高徒。
　　名师和徒弟都优秀！
　　老头子得意洋洋。
　　苏沉香也得意洋洋。
　　就是这个时候观主接到的蒋师兄的电话。
　　“那你先继续观察，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观主一边让将蒋师兄继续盯着寰宇娱乐，一边轻叹了一声放下电话。
　　他这直叹气的发愁样子，让老头子看见了，虽然觉得这家伙愁眉苦脸的不讨喜，还是问道，“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一问，苏沉香也在电话的另一端竖起耳朵听。
　　“寰宇娱乐虽然不是在市中心，不过附近也算是闹市。而且，这么大的娱乐公司，里面的普通人太多了。”
　　观主就把鬼门这一次把地点放在了娱乐公司大楼的事说给老头子听。
　　老头子听了有点皱眉，慢吞吞地说道，“那就叫他们先在大楼外面扔个镇邪阵法，压住大楼里的东西。”
　　鬼门会把危险的所在建立在人多的地方掣肘白云观，这也不是现在才想到的办法，以前他们就遇到过。
　　遇到这样的办法，那他们的应对就是放辟邪，驱鬼阵，镇压住侵害普通人的那些不好的东西，然后尽快地抓捕鬼门的人。
　　他说到这里，观主就轻轻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所以准备让人给他们送一些大型的符箓阵法。”
　　这种大型的阵法不可能携带，还得送过去。
　　倒是说起这个，观主的脸色有点微妙。
　　大型辟邪镇压鬼物的阵法……观里也没有几个会的了。
　　越用越少，所以白云观一直都省着用。
　　不是非常重要的大事，但凡有其他解决办法，都不会动用。
　　“小香就会。”老头子矜持地，露出大板牙炫耀地说道。
　　观主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怀疑这老头儿在人家香香的古宅里的那几年，啥也没干，就教学霸来着。
　　“和小香同辈的弟子里，没有别人会了。”
　　“那等鬼门解决了，把这些弟子拉回来，填鸭也罢，还是怎样，让他们重修！必须学会。”老头子干脆地拍板了，就让观主去拿那些特别作为镇压大地方邪祟的阵法去给白云观的弟子们。
　　倒是苏沉香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虽然对那种大型阵法都精通，不过想想之前听蒋师兄的意思，寰宇娱乐没准真是鬼门一个重要的据点。
　　那里面厉鬼应该……不少的吧。
　　“要不然，我帮帮忙啊？”她忍着口水，急忙毛遂自荐。
　　“你想去绘制阵法啊？”
　　“绘制阵法多麻烦。不就是怀疑那大楼里是鬼门据点，而且还藏着厉鬼空间，藏着厉鬼么。这厉鬼空间吧，也就只有厉鬼空间能解决。”
　　光是镇压了邪祟，保护了活人，可厉鬼空间能不能找到？
　　苏沉香就觉得，不如让她上。
　　可观主听着手机公放，茫然地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厉鬼空间才能解决？”
　　“我不就是……”苏沉香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也有厉鬼空间？”观主诧异地问道。
　　老头子沉默了。
　　“多新鲜啊。我什么都有。”苏沉香是厉鬼，怎么可能没有厉鬼空间，她还会鬼遮眼，会鬼压床……鬼，鬼打墙！
　　总之，其他厉鬼会的她都会，其他厉鬼不会的，她也会。
　　只不过以前刚刚进入这个身体，她被困在这个身体里有点限制，不过随着她一直吃得营养，天天大补，以前的那些能力慢慢地回来。
　　就比如当初身上的阴气可以扩散出去，把整个地域都笼罩，气息之内，其实都是她的地盘。
　　也或者，是她已经可以慢慢挣脱束缚，取走鬼胎的时候，小爪子可以暂时脱离身体……这都是在慢慢地增强了厉鬼的力量。
　　现在，她的厉鬼空间还是能干活儿的。
　　虽然这段时间，也没有给她厉鬼空间使用的机会。
　　“厉鬼空间啊。你想怎么做？”
　　“把我的厉鬼空间套在那大楼上，镇压住大楼里所有不如我的邪祟，然后该抓鬼门的人就抓，该找到厉鬼空间就找。不会惊动其他的普通人。”
　　厉鬼空间就是扭曲现实的存在，哪怕一墙之隔，甚至面对面，只要她愿意分割空间内的两个人，那鬼门哪怕在普通人的面前扭成麻花儿，普通人也看不见，甚至一无所觉。
　　等把鬼门的人抓起来，然后把鬼门藏在这大楼里的危险的厉鬼都给抽成饭，她的厉鬼空间一撤，普通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依旧是歌舞升平的好娱乐大楼。
　　不会引起惊慌，也不会引来那些公众人物的不安。
　　听到苏沉香这轻轻松松的话，观主沉默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大长老。
　　把厉鬼空间玩得这么溜……他们香香好像不是一般的厉鬼。
　　老头子抬头看天。
　　“那大楼很大，你全都能笼罩住？”
　　“没有我家古宅大。”苏沉香慢吞吞地说道。
　　她的厉鬼空间，当初是能够笼罩住整个古宅，为了的就是搜刮藏起来的厉鬼。
　　区区一栋大楼，真的很小。
　　“会不会暴露你？”
　　“不会。我现在在家……让师兄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她和蒋师兄非常熟悉，蒋师兄的电话，就可以成为他们之间的媒介。
　　通过电话定位释放厉鬼空间，其他厉鬼不是也这么干过么。
　　就比如之前看的那美食片叫什么来着……
　　鬼来电。
　　差不多一样的原理。
　　只要电话接通，她就能通过电话迅速找到定位。
　　然后上门吃饭。


第183章 
　　灯光大亮的房间里，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一边挑起了百叶窗，看向大楼外面那辆依旧安静地停靠在路边的车子，一边拿着电话慢慢地说道，“是的董先生，他们还在，应该是安嘉嘉惹来的麻烦。在等待白云观的阵法……没关系，我们很快撤离，他们投鼠忌器，不会很快动手。是的……重要的厉鬼已经转移。”
　　他的脸上露出了面具一样的笑容，就像是习惯了这样的没有真正感情，僵硬的笑容，眼底闪过一片的阴冷的痕迹。
　　电话的另一端没有再说什么，他恭恭敬敬地说道，“还有几个同门在准备，我们从之前挖出的通道离开。可惜了，安嘉嘉失手太早，还有一些普通的厉鬼来不及带走。”
　　他早就知道白云观会找上寰宇娱乐，已经准备好撤离的后路。
　　虽然有些恼火安嘉嘉这个废物一天都没撑住，让他措手不及，可他也不害怕这些白云观的天师。
　　正道天师最大的弱点就是重视生命。
　　投鼠忌器，他们不敢轻率动手。
　　那他还担心什么。
　　更何况，当看到白云观的那几个天师依旧憋屈地坐在车子里，车子没有半点动静，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
　　因为太久没有露出过真心的笑容，脸都是麻木的，他的笑容有些狰狞。
　　不过很快，他还是觉得撤离更重要。
　　放下手里的电话，对外面的黑夜还有在黑夜里等待着的天师不再理会，他转身飞快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西装，提着一个不大的箱子，把一些乱七八糟的关于鬼门的资料全都收在箱子里，免得被白云观发现惹来麻烦。
　　整理好了，他最后走到门口，甚至都没有关灯，直接开门走出去。
　　大楼的内部，依旧是灯火辉煌的。
　　寰宇娱乐在娱乐圈算是不小的一个娱乐公司。
　　作为娱乐公司的大本营，当然怎么光鲜怎么安排。
　　大楼里到处都是签约明星的海报，各个楼层也都灯火通明，只是这个时间，似乎总是人声嘈杂繁忙的大楼里变得格外安静了一些。
　　连个人影都没见。
　　西装男皱了皱眉。
　　不过想到他的办公室本来就在高层，这个楼层一般的艺人和工作人员是没有资格踏入，平常其实也挺安静的，因此西装男觉得自己大概是因为白云观的天师出现有些草木皆兵。
　　他没有多在意，又拨了一个电话给在大楼内的其他同门，他一边拨电话一边快步上了电梯。
　　电梯里，当电梯门缓缓关上的瞬间，灯光似乎闪烁了一下，暗淡了一些。
　　当他坐上电梯，拨通了电话，电话的另一端安静地等待他说话，他就开口说道，“在地下车库见。”电话没有回应，咔擦一声断掉。
　　对于同门竟然都没有给自己一个回应，很失礼，西装男露出几分不快。
　　不过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他忍了忍，放下手里的电话，看着电梯安静迅速地下滑，看着电梯面板上的数字一个一个地变换，很快到了一楼。
　　电梯突然停了下来。
　　电梯门慢慢地打开，却没有人走进来。
　　西装男本来以为一楼是同门在按电梯，正等着，却没有看到有人进来，诧异了一下，又皱眉拨电话。
　　这一次，长时间的占线之后，接通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奇异的，似乎是脚步在走廊轻轻走过，慢慢走近的声音。
　　安静得不得了的气氛里，那脚步轻轻走过来的声音，就像是走在西装男的耳边。
　　他又叫了对面两声，可却没有人回应，下一秒，电话再一次被切断。
　　到了这个时候，西装男才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再对他有意见，也不该在这种时候不配合吧？
　　而且，那个奇异的脚步声，莫名让他心里不安。
　　难道是厉鬼跑出来了？
　　不过鬼门的人对同门其实都只是彼此利用的关系，大难临头各自飞才是真正的同门情。
　　他感觉到事情似乎哪里不对，也不去再接触同门，收好电话，就去按电梯的关门键，准备一个人离开。
　　可在他的手按住冰冷的电梯按钮，电梯慢慢地关门，却在关到了一半，像是卡到了什么，重新打开了大门。
　　西装男又按了一次按钮。
　　电梯的门再一次关到一半重新打开。
　　就在他的面前，这扇门一遍一遍地关闭，又打开，就像是门口卡住了什么。
　　西装男看了看空无一物的电梯门口。
　　什么都没有。
　　他是鬼门的人，当然看得到厉鬼。
　　比如电梯无法关闭，有可能是厉鬼站在门口这种事，他也不意外。
　　可让他意外的是，电梯门似乎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故障，因为门口并没有站着什么厉鬼。
　　他很快收回自己的疑神疑鬼，迟疑了一下，走出去准备去安全通道下地下车库，可当走出了电梯，电梯这一次却顺利地在他的背后关上了门，飞快地向着下方的车库降落。
　　他豁然回头，看着电梯飞快下降，负一楼，负二楼，然后，在西装男变得震惊的目光里，变成了负四楼。
　　可怎么可能呢！
　　明明，明明能到达负四楼的，只有鬼门的人。
　　电梯本身没有他的操作，是不可能穿过厉鬼空间，达到这个楼层。
　　甚至，他刚刚也并没有按这个楼层。
　　就在西装男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站在一楼大厅里，下意识地四处看着，就发现，本来每一天都热闹非凡，工作人员众多的一楼大厅里，现在竟然空无一人。
　　不仅没有那些匆匆赶路的艺人和工作人员，甚至连必须每天都站在一楼当门面的漂亮前台服务生都消失在了工作台前。
　　整个大厅空荡荡的，除了头顶上落下来的大幅明星海报微微晃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就像是……转眼之间，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样。
　　西装男感受到有什么在注视自己。
　　这种居高临下的凝视感，让他下意识地抬头，对上的，是头顶上一张海报上某个大明星的漂亮的笑容。
　　他对着他笑。
　　一双眼睛慢慢地向着他看过来。
　　海报们同时转动，无数的眼睛在那些漂亮好看的笑容里，同时向着他看过来。
　　西装男窒息了一瞬。
　　就在他的耳边，似乎轻轻地传来了脚步声。
　　踮起脚尖儿走路的脚步声，听起来不轻不重，却很快地接近着。
　　和在电话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远远的大厅的角落，似乎闪过了一道人影。
　　作为鬼门的人，西装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见到了什么。
　　他这是……见鬼了？
　　死寂的，没有半点人气，甚至变得诡异扭曲的光明的一楼大厅里，他笑不出来，紧张地四处看着。
　　这肯定是见鬼了。
　　而且，绝对不是鬼门的鬼。
　　因为鬼门的鬼肯定不会对他做出什么。
　　可除了鬼门，又是哪一家的厉鬼，会无声无息地把整个寰宇娱乐大楼变成这样安静得没有人气的地方？
　　这一刻，西装男想到了两次拨打同伴电话时都没有回应的那一幕。
　　想到那一幕，他更觉得心里生出巨大的恐惧。
　　他在令人窒息的瞩目和死寂里沉了沉脸色，准备快步离开，直接走向了大楼的玻璃转门。
　　打开转门刚刚走出去，他才见到了那依旧停留在大楼不远处的白云观天师们的车子，下一秒，他眼前一花，却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一楼刚下电梯的地方……这明显是鬼打墙。
　　甚至……厉鬼不准备放他离开。
　　哪怕是鬼门的人，面对着那些凶残恐怖又无法控制的厉鬼也会感到畏惧。
　　当发现，这厉鬼并不属于鬼门，而是不知从何而来，却盯上了他，男人僵硬的，像是面具一样的脸更加平板。
　　巨大的恐惧，还有仿佛不知从哪里而来的注视与孤独，让他踉跄了一下。
　　一只手从他的身后轻轻地拍了拍。
　　西装男惊恐转头。
　　可是入目的，却并不是厉鬼的恐怖的脸。
　　而是一张……温柔却充满活人气息的冰冷的脸。
　　是白云观的天师。
　　就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脸上顿时挨了重重的一拳。
　　“真是一群畜生！”蒋师兄刚刚从苏沉香的厉鬼空间的帮助下找到了失踪的练习生……这个孩子在退圈声明之后来大楼和寰宇娱乐谈后续的工作问题，却没有想到听到了鬼门的谈话。
　　她惊慌失措想走开时被发现，然后被塞进了厉鬼空间，现在人虽然活着，可大半年的时间，已经奄奄一息，消瘦得仿佛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这样严重的情况，他飞快地和师叔们把人带出来要送医院，顺便把几个在其他楼层准备跑掉的鬼门的人给抓获。
　　才出了电梯，就看见了这个被称作李哥的西装男。
　　蒋师兄没客气，一拳头砸得西装男脸都变形，一张符箓贴在他的身上，和师叔们把他捆起来。
　　“一共就这几个，全都抓到了。”蒋师兄脸色有点异样地看着这西装男像是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己砸得满脸花。
　　这种厉鬼空间，一个人就走到另一个面前，后者竟然一直都看不到自己的所谓的鬼遮眼，还有，那么多来来往往的艺人和工作人员，竟然仿佛和他们并不存在在同一个空间。
　　他们能看到他们，他们却毫无觉察地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就像是刚刚整个大楼里那诡异的一切，都从来不存在一样。
　　想到这里，蒋师兄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怪唏嘘的。
　　师妹太能干，让师兄们压力好大啊。
　　慢慢地，就被甩在小师妹的身后，会不会以后被嫌弃？
　　好在，他还学会了一项技能，大概不会被师妹过于嫌弃。
　　……给师妹捡饭吃。


第184章 
　　辛辛苦苦捡饭，收获颇丰。
　　忙碌过后，蒋师兄才直起了腰。
　　他手里提着大大的一个大包袱，里面全都是从刚刚被鬼门那个碾碎了的厉鬼空间里滚出来的各种好吃的蛋糕点心……还有两大桶厉鬼炸鸡全家桶。
　　蒋师兄感慨了一下大丰收，顺便把几个鬼门的人都给捆起来……他完全信任这个厉鬼空间不会错过任何一个鬼门的人。
　　倒是趁着这个不会让人察觉自己靠近的机会，他顺便检查了一下大楼里的后续问题。
　　寰宇娱乐的艺人和工作人员虽然身体算是健康，不过都有一些受到鬼门阴气影响的情况。
　　毕竟，鬼门在寰宇娱乐的大楼里藏有厉鬼空间，而且藏着不少厉鬼，就算是刻意遮掩，泄露的阴气也会侵蚀活人的身体。
　　他一边记下这件事回去报告，以后给这些人找个理由去医院好好检查，一边拍了拍手，在依旧仿佛隔着空间一样的世界里和师门长辈提着这群鬼门的人上了车子。
　　关上车门，他才声音柔和地说道，“已经可以了。”
　　他含含糊糊，没有提名道姓，就算是刚刚拨打苏沉香的电话，也并没有告知几位师叔自己打给了谁。
　　不过师叔们也都没有问。
　　这种事，既然晚辈不想让他们知道，那就难得糊涂。
　　就算明显地知道，刚刚的大楼里的诡异很可能是厉鬼作祟。
　　可只要是帮助白云观，在保护普通人的厉鬼，那就是好厉鬼。
　　他们不多问厉鬼的来历，蒋师兄也没有多提及。
　　倒是把位置上的大包袱给紧了紧。
　　这么辛苦，这么大的厉鬼空间……得补补。
　　“先送医院吧。”眼看着面前的大楼，就像是一下子化解开了什么，慢慢地褪去了淡淡的扭曲的异样，重新变得更加光明。
　　那些出出入入的普通人根本没有察觉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都不知道刚刚就在他们身边发生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周师叔就先感慨了一下，“这真是……躺赢啊。”
　　周师叔本来就不擅长驱鬼，今天跟来也以为是要付出很大，没想到这么简单。
　　几个鬼门的人在大楼里被迷得在原地兜圈子，哪怕他们都到眼前了，都看不见他们。
　　只需要一拳头，就可以让鬼门的人躺下。
　　周师叔轻轻松松完成了任务。
　　“……其实挺累的。”蒋师兄小声喃喃郑重说道，“得补补。”
　　这么覆盖了整个娱乐公司大楼的厉鬼空间，还得分离鬼门和普通人，还耗费这么长的时间维持，还得碾碎鬼门的厉鬼空间收拾厉鬼……这么多工作，不得累到消瘦啊！
　　蒋师兄，心疼！
　　“你说什么？”
　　师叔们没听清，探身过来问道。
　　“我是说……我有点饿了，一整天都没有吃过饭，忙了这么久，回去得吃宵夜。”
　　蒋师兄温顺地说道。
　　他先给观里打电话，让观里再多出点人过来把鬼门的人都拉走关起来，留了师叔们在车里看守这些鬼门的混蛋，自己提着大包袱，带着被解救出来的练习生叫了一辆车子，很快送去医院。
　　那练习生已经脱水，奄奄一息，不过除了饥饿与恐惧，还有脱水和受了阴气的侵蚀，没有其他的伤害。
　　蒋师兄留了几张聚阳符，还给练习生那心大的家人们拨通电话通知他们，忙碌了一大圈自己才提着大包袱出来。
　　不过唯恐被师叔们猜到什么，他没有急着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回了白云观。
　　观主正让人紧急地把几个在寰宇娱乐蛰伏的鬼门的人收押，准备连夜审问，看见蒋师兄从医院回来，先问了问失踪的练习生的状况。
　　知道人没事，他就放了心。
　　做正道天师的，普通人平安无恙就是他们最喜欢知道的事。
　　“这么说，寰宇娱乐现在已经彻底没有问题了？”观主就对蒋师兄说道。
　　蒋师兄扶着眼镜，点了点头。
　　“小香……”
　　“小香这时间正学习呢，别总是打搅她了。”蒋师兄轻快地说道。
　　观主抽了抽嘴角，看着这个弟子半天，微微点头。
　　“是啊。小香正好好学习呢。”他看了一眼蒋师兄手里好几个血红色蛋糕探头探脑冒出来的那大包袱。
　　他就当没看见，对弟子继续说道，“再跟我说说今天你们在大楼里都是什么情况。还有……你说听到他们中有个人提到了通道？”
　　“通道”这两个字给观主的印象当然很坏。
　　他沉吟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道，“也就是说，寰宇娱乐这大楼从前很可能是搭建吸引鬼城的厉鬼通道的所在。只不过现在这通道已经不在这里。”
　　谁会想到，那么人来人往，聚光灯下，狗仔守着大门的娱乐公司内部，竟然会有这么多猫腻？
　　“或许他们在这里只是负责搭建通道的一部分，搭建好就送去真正的厉鬼通道所在地。要不然，鬼门的人不可能说放弃那里就轻松放弃。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准备跑。”
　　“就算只是一部分，也不是轻易能转移走的。一定会留下痕迹。就从寰宇娱乐的大楼开始慢慢地找找线索。”
　　观主忙了一天，看见蒋师兄一心工作的样子，想了想大长老准备让他们重修符箓阵法，省的遇到点麻烦事就束手无策，还得让苏沉香出来干活儿……想想那老头子感伤地说苏沉香还是个宝宝，观主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
　　“我家香香还是个宝宝！”
　　这世界上，有一言不合厉鬼空间就笼罩整个十多层娱乐大楼的宝宝么？
　　观主有点怀疑人生。
　　他不想说话。
　　蒋师兄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重修的噩梦，把大包袱在身后藏了藏，就对观主说道，“那我先回去休息，明天……我想去看看小香。”
　　他这做师兄的经常去看师妹的，只要忙完工作，不是立刻去见她，就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当然，除了明白苏沉香到底是个啥的，就连鬼门也不可能会怀疑寰宇娱乐大楼里发生的一切跟苏沉香一个正道天师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还是接到了老董的电话。
　　这一回，老董的声音格外紧张紧绷。
　　不是因为鬼门折损了人手。
　　而是……他见多识广，在给大楼里的同门打电话却只传来沙沙的诡异电流声，甚至捕捉到了电话里的阴冷的气息。
　　再看看鬼门的同门无声无息就被白云观的人给抓出来，老董一下子就想到，这不是天师的手段，而是厉鬼作祟。
　　可这正是让老董感到恐惧的地方。
　　不说白云观突然联手了什么厉鬼。
　　就说能控制那么大一个厉鬼空间……或者说，应该说是鬼蜮了，那就绝对不是普通的厉鬼。
　　这厉鬼哪儿来的？
　　什么来路？
　　是和白云观什么关系？
　　甚至……这厉鬼会不会给鬼城现世造成什么影响？
　　老董想想这厉鬼都觉得窒息。
　　只看那几乎形成了大片鬼蜮，随心所欲玩弄活人，他就隐隐地感觉到了不妙……这么强大的厉鬼，他从来没有见过。
　　哪怕没有接触，只远远地看一眼他都感觉到压抑和不安。
　　这种厉鬼，是他养了几十年的厉鬼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他觉得不能再等了。
　　不管这一次帮助白云观的厉鬼到底是什么情况，可一旦再等下去，那厉鬼恐怕会影响厉鬼通道，进而影响鬼城现世。
　　想到这里，老董就给苏沉香飞快地打来了电话。
　　苏沉香莫名其妙。
　　“我这忙着学习呢，能不能不打搅我学习？”
　　她的声音就很不客气。
　　火烧眉毛了，还学习呢？
　　老董强颜欢笑说道，“真是勤奋的孩子啊。”
　　“什么事？”这马屁一点都不能让苏沉香高兴。
　　昨天忙了一晚上，她饿！
　　“……小香，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老董听着这么不客气的声音，忍了忍，忍辱负重，对自己最重要的大宝贝柔和地说道，“我们很快就会召唤鬼城现世，有时间，咱们一起过去。不是说好了，你得负责去控制鬼王么？”
　　他耐心地这么说，比徐丽这亲妈都温柔。
　　苏沉香就看了自己的课本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道，“我现在没时间。”
　　“等控制了鬼王，我给你请补习老师！”
　　“那能一样么。”
　　“小香，就当我请求你。”老董从没见过这么死脑筋的破孩子……请个假而已，到底能怎样？
　　可在苏沉香拒绝的声音里，他努力地强忍着内心的恼火，对她说道，“事情出了一些变故，白云观这群道貌岸然的东西，竟然也敢跟厉鬼勾结！”
　　说好了正道天师呢？
　　和厉鬼合作，哪儿像是正道了？
　　到底谁才是歪门邪道啊？！
　　凭什么还把他们鬼门穷追猛打？
　　老董愤怒。
　　“哦。”
　　“你不生气？”
　　“跟我没有关系。我还养着个冤死鬼呢，观里也没说让我把冤死鬼给灭了。正道天师也可以养鬼来着。”
　　苏沉香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么豁达，而且一下子就给白云观洗白了，老董一口气憋在心口，强忍着没有吐出一口黑狗血来，很久之后，才忍耐着挤出笑声来说道，“小香说得对！不过小香，我们抓紧也是为了你。白云观里出现这么强大的厉鬼……”
　　“和红裙子比起来怎样？”
　　“比你的冤死鬼凶几百倍！”老董没好气地对事到如今还非要比较比较谁更凶的苏沉香说道，“恐怕拖延时间久了，会破坏厉鬼通道，到时候鬼城无法现世，你就没有办法得到鬼王……所以，我们都是为了你。”
　　他温和地说道，“为了你，我们付出的可太多了。”
　　苏沉香沉默了。
　　“那……徐丽会跟我们一起去召唤鬼城么？”


第185章 
　　这时候还能想到徐丽，是大孝女无疑了。
　　不过老董完全不在意苏沉香怎么想的。
　　他就是追问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你这不是急了么。”苏沉香慢吞吞地说道，“不过不能在我上课的时候，你选个周末的时间。等办完事，我还得回来上课呢。”
　　她让老董选个双休日，老董虽然觉得这破孩子脑子有病，不过想想，还是没有让她不满意，脸上露出狞笑，嘴上却很温和地说道，“那好。到时候我通知你。作为学生，学习和功课更重要，是不是？”
　　到了鬼城现世，苏沉香还有没有命回来上课就是又一个话题了。
　　老董放心了，放下电话。
　　苏沉香趴在课桌上，也眯起眼睛笑了。
　　“又是鬼门？”
　　“他们急了。听起来厉鬼的损失不算什么，可他们害怕突然横生枝节的厉鬼。”
　　唯恐和白云观有关的厉鬼给鬼城现世造成麻烦。
　　因为据说那一天寰宇娱乐大楼的厉鬼空间，真的非常恐怖。
　　老董是行家，一眼就看出来，那不是普通的厉鬼。
　　陈天北嘴角抽搐地看苏沉香笑眯眯说话。
　　破孩子还挺得意。
　　“……那我和你一起去。”
　　“他肯定可高兴了。”苏沉香一边看自己手腕上那黑乎乎的，当初阴婚老太太给自己下的吸引鬼王的鬼咒，突然吸了一口口水，喃喃地说道，“那鬼城……这么多年，应该厉鬼养得更多了吧。”
　　据蒋师兄说，当年鬼城现世的时候厉鬼冲出鬼城，铺天盖地令人恐惧，那现在，这么多年过去，肯定厉鬼更多了。
　　听起来很肥的样子。
　　那是比鬼门的库存还要丰富的食堂，苏沉香一瞬间荡漾起来，摸着自己软乎乎的小肚皮小小声地说道，“一定超好吃，不会让我失望的！”
　　她像是给自己打气。
　　可坐在食堂的身边觊觎着另一个食堂，这是想把陈天北给气死啊！
　　陈天北忍了忍。
　　他忍着。
　　只要那鬼城是不可再生资源，苏沉香总有一天得哭着回到他的身边！
　　面对三心二意的厉鬼，就得学会大度和忍耐。
　　“到时候咱们做好准备。对了，寰宇娱乐的那厉鬼空间……你现在这么凶的么？”陈天北今天也知道苏沉香在寰宇娱乐的大楼里干什么了。
　　看见她对自己乖巧地笑，想到她竟然能隔着空间，只单凭蒋师兄的电话就可以定位，影响了那么大的区域，他就忍不住对苏沉香叮嘱说道，“蒋师兄也就算了，是咱们自己人。如果是有别人在，不要暴露。”
　　要不然，肯定会有人怀疑苏沉香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不想……让人用异样的目光去针对苏沉香。
　　“我知道。也就是在师兄面前才不装。”
　　“他也知道？”
　　“我在他的面前那么能吃，他能不知道么。”蒋师兄也是精英弟子，就算是一开始反应不过来，可时间长了，能一点都没有察觉？
　　苏沉香不在乎这个，反正师兄们彼此揣着明白装糊涂特别可爱。
　　她现在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唯一最感兴趣的，就只有鬼城这件事。
　　虽然说觉得鬼门有点太着急了，可难得能吃一顿热乎饭，谁不高兴啊？
　　苏沉香眼睛亮晶晶的，顺便决定把鬼门的厉鬼通道也给吃了。
　　“不浪费。”鬼城她要，厉鬼通道的厉鬼她也要。
　　好厉鬼从来不做选择。
　　陈天北觉得，事到如今苏沉香都没想吃点健胃消食片，真的天赋异禀。
　　他真想知道知道，这破孩子到底真身是个什么。
　　这么能吃，真身不会是个宇宙黑洞吧？！
　　“那你怎么和家里人说？”他就对苏沉香问道。
　　苏沉香要去做危险的事，他很担心她不知道该怎么对苏强解释。苏沉香却觉得没什么好为难的，对陈天北说道，“我不想骗我爸。”
　　就算是善意的欺骗，她也不想这么去做。
　　当然，虽然苏强帮不上忙，可她还是愿意把自己的所有的经历都和苏强一起分享，对陈天北笑眯眯地说道，“到时候观里那么多的长辈跟我一起去，老头子我看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么多厉害的人，我爸完全不用担心。”
　　要是这么说的话，确实是这样。
　　鬼门十几年前本来就受到重创。
　　最近这段时间又接连损失了不少人。
　　而且，就算还有很多人隐藏，可在鬼城现世的时候，鬼门的人也会全部聚集。
　　白云观到时候一锅端，天下太平就好了。
　　唯一的重点，就是陈天北格外紧张苏沉香和鬼王之间的争斗。
　　哪怕苏沉香一副鬼王是她碗里的菜，可那可是被鬼门心心念念很多年的鬼王……绝对不是一般的厉鬼。
　　陈天北看着苏沉香，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扛得住？”
　　他就担心鬼王更胜一筹，到时候，鬼城入侵的影响那是天下大事，跟他关系不大。他唯一在意的，就是苏沉香。
　　“苏沉香，我不希望你遇到危险。”
　　贪吃的，气人的，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明明他总是气得咬牙切齿。
　　可如果不是放在心里，珍惜她，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恼火和郁闷。
　　生她的气，可却希望她永远都平平安安。
　　“你别担心。鬼王肯定不是我的对手。”苏沉香顿了顿，笑眯眯地逗脸色凝重的陈天北说道，“就算我打不过鬼王，鬼王占据了我的身体，那‘苏沉香’不是还在么。”
　　灵魂换了，躯壳还是这个漂亮的女孩子，说起来像是没分别。
　　可陈天北沉默很久，侧头轻声说道，“我在乎的只有你。”
　　他在意的，从不是“苏沉香”。
　　而是苏沉香的身体里，那个能吃能睡的，在别人眼里无比恐怖凶残的厉鬼。
　　如果她不在了，那苏沉香的存在完全没有意义。
　　陈天北垂了垂眼睛。
　　苏沉香愣了愣，抓了抓小脑袋，觉得自己大概说错话了。
　　“我知道你可担心我了，陈天北，以后我不拿这种话逗你了。”她觉得，或许开这样的玩笑会让人伤心的。
　　所以她想了想，做厉鬼的么，能屈能伸，当然要哄哄食堂啦，就哼哼地扯着陈天北的袖子讨好地说道，“以后再也不说了。而且，我一定好好地活着，一定不让你担心。”
　　她发誓会好好地活着。
　　这句话，比她那些讨好的道歉更让陈天北满意。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
　　苏沉香贼兮兮地在观察他。
　　看见他被自己哄好，顿时美滋滋地。
　　活人多么好哄。
　　厉鬼今天也学到了怎么哄活人开心。
　　她今天学到了怎么哄食堂高兴，还挺满意的，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也眉开眼笑的。
　　她每天吃饭的时候都高兴，这不算什么新闻，倒是林雅今天情绪也不错，显然从前几天林总养伤的时候那种阴郁担忧的情绪里走出来。
　　李嫣左看看右看看，虽然看不顺眼林大小姐鼻孔朝天，不过好歹都做了快一年的朋友了，就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寰宇娱乐的负责人进局子了。”林雅觉得真是恶有恶报啊。
　　前脚害了她爸爸，后脚那负责人就进了局子，真是报应不爽。
　　而且，据说现在寰宇娱乐人心惶惶，她就更高兴了。
　　“真的假的。”李嫣没在热搜上看到这个，惊讶地问道。
　　苏沉香一边吃，一边说道，“真的。昨天晚上进的局子。”她帮着把寰宇娱乐里头干坏事的给人赃并获的，能不知道么。
　　李嫣相信苏沉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就忍不住问道，“那是因为什么原因啊？”娱乐圈的八卦当然很受人关注。
　　苏沉香没说寰宇娱乐养鬼，林雅家里有娱乐公司，对这种消息门儿清，想到林总跟自己说的那些，就说道，“听说是非法关押练习生。”
　　听说昨天练习生被救出来的，人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这么严重的问题，当然负责人得进局子了。
　　这件事影响很坏，李嫣倒吸一口凉气，就跟林雅一起讨论起来。苏沉香在边儿上听着，听说林总知道这件事顿时精神了不老少，哼哼了两声。
　　林总要是知道安嘉嘉这给他惹来无数麻烦的前妻的外甥女现在也在局子，恐怕就精神不了了。
　　不得吐口血给人看看，以示清白那都不可能。
　　兜兜转转，看林总以后还要不要只把女人当保姆，不管女人的性格还有为人，只图省事就给娶进门了。
　　她心里小小地幸灾乐祸一下，顺便回了家，就把自己要请假去把鬼门给彻底收拾了的决定说给苏强听。
　　苏强和她一起生活，也知道了很多天师上的事，更知道鬼门……他晦涩地看着笑容满面，对自己说要去覆灭鬼门，就跟喝了口水一样轻松的女儿，很久之后才轻声说道，“那需要爸爸做什么？”
　　“也就是一个周末的事儿。等我周末回来，给我多做点好吃的，我得补补。”
　　苏沉香顺便把放学时蒋师兄送来的一大包袱好吃的给塞自己的房间，当储备粮。
　　“没问题！”苏强大声保证，绝对不给闺女掉链子。
　　苏沉香就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灿烂，而且，每天都洋溢着光彩照人的希望。
　　那对即将到嘴里的鬼城还有鬼王的期待，让小姑娘每天容光焕发，连上课都特有劲儿！
　　“你说，鬼王得是啥味儿的啊！”
　　当第一百次听到鬼王的名字，迎着苏沉香那期待又垂涎，幸福的笑容，陈天北先崩溃了。
　　鬼王是啥味儿他不知道。
　　他就知道……赶紧把罪恶的鬼王给喊出来吧！
　　要不然，苏沉香馋得晚上怕是睡不着觉，也不让他睡觉了！


第186章 
　　陈天北从没有什么时候这么祈祷过，希望鬼王赶紧送到苏沉香的嘴里。
　　哪怕心里嫉妒死勾引得苏沉香魂不守舍的鬼王，可陈天北依旧觉得，鬼门动作加快，其实没什么不好。
　　苏沉香明显对鬼城忍不住了的节奏。
　　早吃早省心。
　　“……再忍忍，很快就吃得到了。”他还得哄着苏沉香。
　　现在，就算是把香喷喷的厉鬼牛肉干喂给苏沉香，她都食之无味。
　　“鬼城里的牛肉干肯定更好吃。”她啃着手里的，惦记着鬼城的，种种三心二意，陈天北现在没时间跟她计较。
　　“不过北哥，你放心，就算鬼城在，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
　　陈天北木然地看着她。
　　鬼城的墙角还没看见半点，他就成了“之一”了。
　　呵……
　　“是么。”他嘲讽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只记得鬼城。”
　　“那不能够。”苏沉香不是喜新厌旧的厉鬼，急忙安慰陈天北，安食堂的心说道，“你是我第一个……”她含糊地对陈天北说道，“别的食堂就算菜式新颖，做饭好吃，可厉鬼都是念旧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当然，就算不喜新厌旧，可多宠幸新的食堂也是正常的事，自家的吃腻歪了来着。
　　苏沉香心里被鬼城已经勾得痒痒的，眼神飘忽，得用极大的毅力来继续努力看书。
　　她看书还很专心，可吃饭就难免总是忍不住一边吃，一边喃喃说道，“鬼城的一定更好吃吧。”那可不是小小的鬼村，不是小小的白云观库房，不是小小的鬼门厉鬼通道，而是一整个，据说超级大的城池，里面全都是厉鬼……苏沉香最近做梦都梦见自己在一望无际的城池里，食物上打滚儿。
　　而且，还都是被鬼城的鬼气腌入味的厉鬼。
　　陈天北就看她翘尾巴，一声不吭。
　　他冷笑着，把这些都记在小本本上，等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就不信，那鬼城能吃十年！
　　“如果他急着召唤鬼城的话，那接下来给你的地址，很有可能就是厉鬼通道的所在，并且会是鬼城降临的地方。”
　　等苏沉香和观主禀告的时候，他脸色凝重地对苏沉香说道，“你的态度一直都很暧昧，不值得信任，可鬼门却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在乎，恐怕要你出现在鬼城会有意外。小香，我们会提前赶到那个地址，我们会保护好你。”
　　鬼门既然要召唤鬼城，那就是狗急跳墙，因为时机并不成熟。
　　到时候，他们也不会在意正道天师的阻拦还有出现。
　　因为一旦鬼城现世，正道天师来再多也是白给。
　　就像是当年……想想当年那厉鬼压制所有天师的一幕，观主叹了一口气。
　　多少天师都不够鬼王一爪子的。
　　“恐怕到时候真的还要靠小香了。”叮嘱苏沉香一定不要擅自行动，去哪儿都要定位，他们好能在暗处好好地保护她。
　　等她再三保证，又送她离开白云观，观主才轻声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愿意把沉重的负担都压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也不能承受……失去她的后果。
　　虽然苏沉香的确很强横，可鬼王的恐怖，哪怕当年只露出一只小黑爪就可以镇压所有的天师，那不是苏沉香能抗衡的。
　　观主一边想，一边看着苏沉香的背影。
　　他回了观里，去库房找到了一件珍贵的法器，藏在了怀里。
　　“我也是会生魂离体的。”观主笑了笑，轻声说道。
　　如果……如果鬼王现世，威胁到了这个世界，威胁到了正面对抗鬼王的苏沉香，他作为师门的长辈，白云观的观主，责无旁贷。
　　大长老可以冲入鬼城，他也可以。
　　无论什么身份，他都应该站在他们的面前，付出自己，来保护他们的平安还有生路。
　　无声地从库房里走出来，观主又抬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天色，就去给其他的天师门派打电话，通知他们需要聚集，“我们观里的小香主动提出卧底鬼门，主动要求进入鬼城……这孩子不在乎牺牲自己，可咱们这些老家伙可不能落后给她。”
　　他笑着给其他的天师打电话，也不知道电话的另一端是哪一位天师，反正就哈哈地笑着说道，“老的还没死，轮不着小的上。你放心，小香是个好孩子，就是因为她是个好孩子，才不能牺牲她。”
　　他拨打了很多的电话，电话里无论另一端是什么身份，回应都大同小异……他们都是年长的长辈，不可能去牺牲一个孩子。
　　得到了明确的回应，观主才笑着放下了电话。
　　他又召集了观里的精英，时刻准备观察鬼门的动静。
　　鬼门应该是真的着急了。
　　寰宇娱乐大楼发生的厉鬼扭曲空间的事，带给老董非常大的压力。
　　他是鬼门现在最有话语权的一个，把紧要的事说给其他的门人听，哪怕厉鬼通道还没有完全完善，可他也决定开启。
　　对于他的这个决定，其他的鬼门门人虽然有点异议，可谁也不愿意承担反对后会发生的后果，因此，鬼门的人也在召唤之下，纷纷聚集在了这个城市。
　　众多的天师用各种办法来到了这里。
　　白云观随时监控，就知道，鬼门选定的鬼城现世的地点，应该就也在这个城市。
　　“和当年差不多。”陈天北就跟苏沉香说道，“当年也是在这个城市。”
　　“没准还是在当初鬼城出现的那个地点。”
　　“你的意思是……”陈天北看着苏沉香。
　　苏沉香就笑。
　　“当年他们选的地方就肯定是千挑万选，最合适鬼城现世的地方。如果我是鬼门的人，反而会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还不如直接选以前的地方，因为那个地点肯定是他们能选择的最好的地点。”
　　她对目前外面的风起云涌没什么兴趣，抓紧时间千万别耽误功课，忙着飞快地做练习册，埋着头哼哼唧唧地说道，“我最近可累了。不多吃点真的不行。”
　　她希望赶紧把鬼城的厉鬼都抽成储备粮，屯成仓鼠，那日子可幸福了。
　　这个期盼很快就如愿以偿了。
　　周五的中午，苏沉香就得到了老董发来的一个地址。
　　到了放学，难得一见的徐丽努力不要露出恐惧，挤着笑容站在一辆很豪华的车子前，亲自来接苏沉香。
　　她虽然过来了，却不敢多看苏沉香一眼，那畏惧的姿态，还有连靠近都不敢，就让苏沉香觉得有点意思了。
　　“你怕我啊？”她和陈天北上了车，看见徐丽当司机，车上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放出点阴气影响一下车子里或许有可能存在的偷听的电子工具，让那些工具没得用，就坐在后面兴趣盎然地对徐丽笑眯眯说道，“你是我妈妈，有什么不敢看我的？之前卖了我两次那么心虚，也没见你这么怕我。”
　　徐丽坐在有些阴冷的车子里，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还得挤出笑容。
　　“小，小香……”她想装作若无其事。
　　“还是，你知道了什么？”女孩子轻快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明明天真可爱。
　　可徐丽却猛地打了一个寒战，眼神更加惊恐，透过了后车镜看着对自己笑容满面的小姑娘。
　　“不不不，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恨不能放开方向盘举起双手。
　　可她那恐惧的目光，却让苏沉香笑了一下。
　　之前苏强和徐丽见过面。
　　虽然苏强只说威胁徐丽了，让她不敢祸害苏沉香，其他的都含糊过去，可苏沉香却觉得，苏强应该是和徐丽说了什么。
　　她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见了鬼。
　　“我是什么，你没有和鬼门说吧？”苏沉香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么直接的问题，让徐丽的脸顿时没有了血色。
　　她惊恐地看着苏沉香那笑容满面的脸。
　　“不不不，小香，我，我不会说，求你放过我……”
　　“你和安嘉嘉都喜欢说一样的话。她现在在局子呢。你听了一定很高兴吧？”苏沉香就对徐丽和颜悦色地说道，“不过我觉得局子里还差一个人。你干了那么多的坏事，是不是也得进去蹲一蹲？”
　　她从后排凑到徐丽的耳边，小声说道，“总比在局子外面，面对我强。”
　　“小香，其实，其实我对你有功劳的。”徐丽都要哭了。
　　“什么意思？”
　　“如果，如果不是我对苏沉香……她能那么容易让出身体，让你占据身体么？”徐丽不怕活人，可她怕极了身后这个披着人皮的恐怖恶鬼。
　　她不想死，流着眼泪在苏沉香突然沉默下来的寂静里颤抖着邀功说道，“你得到身体，能和活人一样生活，都是因为我把那个丫头赶走了呀！”
　　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也是说给陈天北听。
　　她不知道陈天北到底知不知道苏沉香究竟是什么。
　　可当看到陈天北无动于衷，冷冷地看着自己，徐丽觉得更加恐惧。
　　这个英俊的少年知道苏沉香是什么。
　　可他不在乎。
　　他依旧在这时候抓紧了苏沉香的手。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陈天北，苏强这样的人？
　　明明知道苏沉香真正是什么，可他们却毫不在意，甚至……甚至就这样接纳了她，把她当做活生生的人。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苏沉香突然慢慢地问道。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用，不用道谢。”
　　“可你要知道，我一直都宁愿没有活人的身体，也希望以前的那个苏沉香活着。”小姑娘平静说道，“你这个理由让我放过你，我却更觉得你罪无可赦。”


第187章 
　　不大的车厢里，苏沉香的声音清澈却冰冷地落入瑟瑟发抖，几乎都不能开动车子的徐丽的耳朵里。
　　徐丽听着这种话，心里又恐惧，又觉得疑惑。
　　苏沉香是厉鬼。
　　作为厉鬼，还有不想要附身在活人身上的么？
　　她不由自主地透过后车镜又看了苏沉香一眼，却见小姑娘安静地坐在车子的后排，似乎留意到了她的目光，在说出那么冰冷冷漠的话语之后，却还能在这时候对她露出了一个甜甜软软的笑容……那一口小白牙仿佛露出了森然的光芒。
　　这一刻，就算她是鲜活的，可徐丽也从苏沉香身上看到了属于厉鬼的那一面。
　　她脸上的眼泪更多了。
　　苏沉香歪了歪小脑袋，却没有再说什么。
　　她和徐丽说多了话，都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
　　倒是等徐丽的车子在马路上重新启动，大白天，开在路上，拐了好多个弯儿，慢慢地开进了一条小路。
　　肉眼无法察觉地，这条小路变得微微扭曲，四周本来还车水马龙的街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没有半点声音，也没有任何车子通行。
　　不宽的路上，只有徐丽一辆车子在开动，可徐丽却似乎因为一直在畏惧苏沉香的关系，没有察觉到这诡异的一幕。
　　她没有察觉到，陈天北却一下子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当他在小路的边上看到两三辆不知道什么时候停靠着，却没有半分动静，车窗黑乎乎一片，看不见里面景物的车子，顿时发觉不对劲。
　　那些车子本来在陈天北的眼前飞快地划过落在后面，可不多一段时间，却再一次出现在陈天北的视线里。
　　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伸手揽住了苏沉香的肩膀……在只有他们两个，陈天北本能地在诡异的时刻想要保护苏沉香。
　　苏沉香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种比较亲密，揽住她的肩膀，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小脑袋往他怀里塞，不想让她看到外面的一幕的情况……怎么那么像是她看的那些言情小说里的啥啥啥呢？
　　不过被藏在陈天北的怀里，苏沉香哼哼唧唧地嗅了嗅他怀里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带着一点皮肤上从身体里透出的特有的阴冷的气息。
　　这沐浴露的味道，怎么那么好闻呢？
　　虽然大餐近在咫尺，可苏沉香也觉得陈天北闻着特别好吃，忍不住吸了吸小鼻子。
　　要不是怕陈天北把她往死里打，小姑娘没准儿还想咬一口，舔舔来着。
　　为了吃的，节操算什么。
　　这鬼头鬼脑藏在陈天北的怀里，苏沉香吸了好半天她北哥，这才挣扎着从他的怀里依依不舍地扑腾出来。
　　“哟，这不是那种阴气重的小路么。鬼门给咱们的待遇可真够大方的。”
　　大概是不想暴露自己的所在被白云观发现，接苏沉香一趟，鬼门竟然还动用了灵异的手段。
　　这条小路和当初大过年的去全都是厉鬼的村庄的那条小路一模一样。
　　虽然不是同一条，不过同样是可以扭曲空间，让活人通向一个诡异的地方。
　　这种小路苏沉香本来就是有一条封锁一条，看着徐丽还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开车，她趴在陈天北的手臂上，垂涎地看向窗外。
　　……路上没什么景色，小路两边只有薄薄的看不清楚的雾气，雾气里那重复出现了好几次，让人都怀疑几乎是在鬼打墙的三辆废弃的车子的出现，让苏沉香眼睛放光。
　　她小爪子扒在车窗上，软乎乎地趴在陈天北的手臂上，陈天北嘴角抽搐，对她低声说道，“小心点。鬼门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
　　他脸色凝重地看向窗外，摸了摸自己的腰间。
　　腰间，是特制打造的钢制三节棍。
　　如果鬼门要对他们出手，陈天北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坚持地扶着苏沉香，苏沉香却只看着那三辆车子。当车子三番两次出现在道路两旁，苏沉香突然笑了一下。
　　“这是不肯放过咱们啊。”这种阴气重的小路，虽然鬼门可以利用，却管不住小路上会出现的，连他们都无法掌控的厉鬼。
　　就比如这看起来年头很久，已经废弃了的三辆车子，这样频繁地出现在他们的车子外，显然不是鬼门能够控制，明显是对车子里的活人感兴趣。
　　她看了徐丽一眼，就笑嘻嘻地问道，“咱们这运气不错，一上路就见了鬼。我说，难道鬼门没有提醒过你，没有给你几块护身符么？”
　　她就让徐丽好好看看四周。
　　当徐丽好不容易从畏惧苏沉香的情绪里挣脱，当看到街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只剩下自己这一辆车子，还有那路旁的三辆废弃的车子。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辆上，保养得依旧美丽的脸上露出不敢置信。
　　车子在小路上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正在飞驰的车子一下子停留了下来。
　　徐丽的脸色煞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睛却不能从其中一辆外壳扭曲的车子上转移。
　　她认识这辆车。
　　还似乎格外恐惧。
　　甚至，她的目光流连在那辆车子上，美眸里的恐惧代表着，她甚至知道那是什么车。
　　苏沉香不多看那几辆车，反而去看徐丽的脸色。
　　徐丽已经吓得手脚抽搐了。
　　“这是，这是……”
　　她的眼前，闪过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幕幕惊悚而恐怖的遭遇。然而在这个时候，她猛地又看了苏沉香一眼，眼里的惊恐更加醒目。
　　苏沉香没有太在意她的脸色，相反，摇下了一些车窗，把小脑袋露出去也看向那三辆车子。
　　这三辆车子陈旧破败，车窗里黑压压的一片，打开了车窗，苏沉香闻到了一股很香浓的味道……有点像是东坡肘子的味儿。
　　这香喷喷的味道让苏沉香顿时精神了。
　　还没等她下车去跟自己的肘子打个招呼，就看见当她摇下车窗，活人的气息出现，那一直都无声无息的车子中的两辆，后面的车门无声无息主动打开，露出里面黑乎乎的空间。
　　车门打开得大大的，像是无声地邀请着路上走累的人上车。
　　可这车门打开的一幕，却让徐丽发出一声尖叫，蜷缩进了自己的驾驶座位里，不敢再去看。
　　她这么明显，苏沉香若有所思地看了徐丽一眼，又闻了闻，就有点不满足地对沉默着不吭声的陈天北小声抱怨说道，“就两只。还有一只不知道是不是跑了。”
　　有三辆废弃的车子，可能打开车门的却只有两辆。
　　刚刚徐丽惊恐地注视着的那一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苏沉香再闻了闻，只闻到了残留的鬼气，却没有厉鬼。
　　至于另外两辆特别热情亲切邀请他们去坐的车子里，明显有厉鬼盘踞。
　　苏沉香兴趣盎然地看着。
　　就见黑乎乎看不见人影的驾驶窗里，隐隐约约，正有两个垂着头的人影在寂静等待。
　　像是司机在等待着有人上车似的。
　　“你驾驶技术不怎么样，要不，咱们去坐别的车吧。”苏沉香不怀好意地对徐丽说道。
　　“看您这脸白的，再使唤你，我心疼！”厉鬼装模作样地说道。
　　徐丽不敢听这么恐怖的话。
　　她觉得在苏沉香身边的每一天都是折磨。
　　甚至，此刻徐丽后悔了。
　　早知道，早知道当初那一巴掌会让厉鬼上了她女儿的身体，她宁愿那个时候，把那拖油瓶给供起来！
　　想到当初是怎么才让现在的厉鬼上了身，徐丽真的太痛苦了……为什么不对曾经的苏沉香好点呢？
　　对她有求必应，对她和颜悦色，对她努力地……给她一点感情，只要她活下来，她要面对的，就永远都不是这么恐怖的一切了！
　　眼泪再一次从徐丽的脸上流淌下来。
　　既然自己的真面目她全都知道，苏沉香就原形毕露，已经打开车门想要下车了。
　　“不能上车！”徐丽突然尖叫了起来。
　　“……你还挺有经验。怎么，以前都是熟鬼啊？”苏沉香从车子后排探头过去，看着徐丽慢条斯理地问道。
　　徐丽窒息了。
　　看着苏沉香脸上那仿佛面具一样虚伪恐怖的笑容，她哆嗦了很久，却突然痛哭流涕起来，“小香，小香，你原谅妈妈！妈妈当初真的不知道车子里有鬼。”
　　当看到了路边的车子，似乎一下子让徐丽崩溃了。
　　她转身就抓住了苏沉香的手臂，顾不得害怕像是要紧紧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在苏沉香慢慢沉下来的目光里哭着忏悔说道，“妈妈当初就是不小心上错了车。当初，当初妈妈……妈妈不知道那车里的厉鬼也能上了你的身。”
　　那些记忆，都是徐丽这么多年一直想要忘掉的。
　　她去捉奸，挺着个大肚子很艰难地想要去看看有什么小妖精敢和自己争夺豪门少奶奶的位置，可路上辛苦，她就，她就正好看见一辆车子停在路边，正打开了车门……
　　她就哭着说道，“我以为是高家的车子，就上了车。没想到，没想到车子里那女鬼扑过来。”
　　“上了我的身？”这信息量也太大了。
　　苏沉香没想到还听到这么多的没听过的故事。
　　她回头看了陈天北一眼。
　　陈天北顺手拉上车门，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听听当初徐丽都干了什么恶心事。
　　至于捉奸……
　　捉的谁的奸？
　　听徐丽的那不甘还有嫉妒的语气，肯定捉的不是她老爸苏强的奸。
　　“高家？”苏沉香就想到曾经自己听说过的徐丽的那些传闻了。
　　林总怎么说的来着？
　　徐丽当初“有个朋友”，和谁家谈过恋爱来着？


第188章 
　　“是，是高家。”
　　“我以为你那时候在和我爸交往。”
　　“我，我……”看着车厢里同时看着自己的花季男生女生，两双属于年轻人干净的眼睛把她的所有卑劣映照得淋漓尽致。
　　徐丽再无耻也不想说当初自己都干了什么。
　　可她目光闪烁的时候，陈天北就咔擦，沉着脸打开车门。
　　他摆出一副要请鬼上车的架势。
　　苏沉香脸上的笑容更像是面具一样，森然扭曲。
　　这一刻，徐丽清楚地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在威胁她。
　　不把当年的话说清楚了，厉鬼就要上车。
　　苏沉香是厉鬼，陈天北是白云观的弟子，他们都有对抗厉鬼的能力。
　　只有她是一个普通人。
　　而曾经经历过那车子里的厉鬼的徐丽，太清楚那厉鬼能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
　　她几乎要崩溃了。
　　在会惹来苏沉香震怒与鄙视还是马上被厉鬼吞噬里，徐丽艰难地选择了前者。
　　她想着那些曾经连苏强都半点不清楚的恐怖经历，流着眼泪紧紧地抓着苏沉香的手说道，“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想要嫁入豪门，想过有钱人的生活，小香，你能理解妈妈么？！”
　　想要摆脱艰苦的生活，想要过的好，这有什么错？
　　她痛哭流涕，没有了曾经优雅美丽的样子，苏沉香垂着眼睛看着她，突然轻声问道，“你出轨？”
　　只有三个字，却让徐丽心里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我没有出轨，我只是，我只是……我是和高公子先交往的。”
　　“那我爸是怎么回事？”苏沉香冷漠地问道。
　　她曾经对徐丽和苏强之间的事有过一点疑惑。
　　那就是，出身普通，生活上也普通的苏强，是怎么和一心一意想当有钱人太太的徐丽认识，甚至，还能让徐丽愿意和他在一起，有了一个孩子的。
　　更何况徐丽先和有钱人交往，还愿意同时和不能带给她好处的苏强在一起？
　　这不是徐丽的作风。
　　不过苏沉香对自家老爸有爸宝滤镜，觉得她老爸人见人爱，徐丽被苏强折服也是可能的。倒是现在，当听到徐丽的嘴里一口一个“高家”，苏沉香觉得腻歪极了。
　　她现在倒是宁愿苏强看不上徐丽，当初没有和徐丽在一起过。
　　这些她当初做过的下作的事，徐丽一直都藏在心里，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
　　现在苏沉香问起来，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可生死临头，当初的印象过于深刻，她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流泪说道，“我大学毕业之前，一直都在修车厂打零工，就认识了你爸。不过你爸……”就算是明知道苏沉香特别在乎苏强，她也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真是一朵奇葩。”
　　不是奇葩是什么？
　　当初，她为了筹集学费生活费不得不在修车厂打工。
　　作为一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长得漂亮，可以做修车厂的门面，而且还会外语，可以和那些开着豪车来车厂改造维修的有钱人用外语对话，显得高端……她那时候就知道一个年轻美貌的大学生，只要努努力一定会有她想要的收获。
　　因此，就算是修车厂，她工作的也不是那种普通的修车厂，而是豪车俱乐部旁边的修车厂。
　　她见过很多的一掷千金，豪车就几百万的有钱人，更加憧憬着想要嫁入豪门。
　　而那时候，苏强是修车厂里努力工作的维修工。
　　虽然只是维修工，可他技术好，人实在，受到很多客户的信任还有信赖，赚得也不少。
　　他们是同乡。
　　她虽然看不起整天干粗活的维修工，可看见苏强和那些有钱的客户关系还不错，就也和苏强有多交流。
　　她知道他们竟然来自同一个县城，想到苏强的工资挺高的，而想要得到有钱人的注意，自己也需要打扮，就哽咽着说起自家的那些让人同情的事。
　　因为家里条件差，没钱，她连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还得自己赚。
　　苏强唏嘘了两声……没了。
　　徐丽说到这里，脸色抽搐了一下，美貌又满是眼泪的脸上全都是狰狞。
　　“不是都唏嘘了么。那你还想怎么着啊？”
　　苏沉香听到这里，就很疑惑地问道。
　　徐丽说了自己的那些值得可怜的事，苏强也同情她了，那还不够啊？
　　陈天北嘴角抽搐了一下，此时此刻，就觉得，苏沉香不愧是她老爸的女儿。
　　徐丽要的是嘴上的一句唏嘘么？
　　美丽无助勤工俭学的女孩子楚楚可怜，不得贡献出自己的工资援助一下这么可怜的女孩子么？
　　还得有一个北哥在讲解，苏沉香才能明白活人那复杂又深邃的知识。
　　太难了。
　　她深深地看了徐丽一眼，觉得活人就是套路多。
　　“那我爸借你钱了么？”苏沉香面无表情地问道。
　　“借了。不过他管我要了借条。”徐丽也不明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苏强这种不解风情，不知道爱护美丽女孩子的男人。
　　虽然觉得苏强不解风情，可她需要钱来武装，装扮自己，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谎称自己要交学费，直截了当地跟苏强借钱。
　　对于她的处境，苏强挺同情的。
　　而且那时候他赚得还可以，除了一部分工资寄回家里供养父母，自己本身没有花钱的地方，反正也知道徐丽家在哪里，不算是彻底的陌生人，他就借钱了。
　　不过他要求徐丽给自己打借条。
　　“有借条，咱们以后还能算得清。”憨憨的男人债务分明，对自己的老乡说道。
　　徐丽：……
　　徐丽没想到竟然苏强还管自己要借条。
　　一句“你拿去用吧，以后不用还了”难道很难么？
　　男人为什么会和女人计较这么多？
　　她无可奈何地给苏强打了借条，约定了什么时候还钱，拿着这些钱买了化妆用品还有不是很昂贵却很显出年轻女孩子魅力的裙子……她终于在即将大学毕业的时候等到了机会。
　　在修车厂她认识了高氏地产的高公子。
　　几次眉来眼去，她很快就成了高公子身边的新宠，得到了高公子的宠爱。
　　那段时间，她感受到了一掷千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快乐，可这快乐那么短暂，高公子身边的莺莺燕燕多不胜数，很快，她就成了“旧人”，被高公子忘在脑后。
　　她知道这是一个沾花惹草的男人，却不服气，想把高公子抢回来，然后在这时候知道了一件事。
　　高公子想要一个孩子。
　　一个属于他的孩子。
　　他曾经放出传言，谁能先怀上他的孩子，谁就能和他结婚。
　　无法比得过那些新鲜漂亮的女生，徐丽为了嫁入豪门，想出了一个胆大包天，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想法。
　　“正好那时候苏强要我还钱。”她那时候已经被高公子给忘得差不多了，失魂落魄，不过还穿着光鲜，在路上遇到了下班回家的苏强。
　　苏强看见了她，觉得她好像是有钱了……要不然哪儿来的好衣服。
　　既然有钱了，那就还钱呗。
　　他一点都不大方，因为那都是他辛苦工作攒下来的钱，怎么可能大方地给了只是关系还行的同乡。
　　更何况，苏强觉得吧，既然借钱了，那作为有自尊的女孩子，第一时间的确是应该想要还钱的。
　　他觉得徐丽会是这样有自尊的女孩子。
　　她肯定也急着还钱对不对？
　　失魂落魄即将被抛弃的徐丽，看着人高马大的傻憨憨，一瞬间想到一个计划。
　　她打着还钱的旗号去了苏强的出租房，拿出了平常给高公子邀宠用的那些会让男人迷迷糊糊的高价买来的东西，倒在苏强的水杯里……
　　第二天，苏强清醒过来看到和自己有了更亲密关系，依偎在自己怀里说自己是早就喜欢上他的女孩子，第一时间的想法只有……他得负责。
　　徐丽顺理成章地和他住在一起，然后答应了苏强让她嗤笑的“负责”的那些话。
　　看着一脸认真的男人跟她说，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不会不负责，她既然即将大学毕业，那他们就结婚，他好好养活她这些话，徐丽都要笑死了。
　　她只不过是因为苏强傻，好糊弄，却没有想到，苏强竟然是认真对对待一个和自己有了夫妻关系的女性……就在知道苏强似乎真心要和她结婚，对她负责，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发现怀孕的第一时间，算了算时间，徐丽欣喜若狂。
　　这还是无疑是苏强的。
　　可和高公子最后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非常接近。
　　她马上回到了高公子的身边。
　　至于苏强……当初她看中的就是苏强傻，出身不高，好打发。
　　只要消失在苏强面前，他就没有能力找到她。
　　至于这个属于苏强的孩子，徐丽本来没有打算让孩子生下来。
　　只要和高公子奉子成婚，然后再假装摔倒失去孩子，她以后还会和高公子有真正的属于他们的孩子。
　　徐丽有了孩子这件事，让高公子很高兴，又觉得怀疑。
　　毕竟，之所以会放出只要有人怀孕就结婚，那说明高公子对他自己的斤两心里有数。
　　他如果那么容易有属于自己的孩子，还用得着“悬赏”啊！
　　所以，虽然对含羞带怯来找自己负责的徐丽欣喜若狂，可高公子还是带她来到了一个地方，来问问这是不是他的孩子。
　　“他，他带我来的就是鬼门。”作为一个把人家老爸骗得团团转的人，徐丽都不敢去看苏沉香的脸色。
　　就算在车座上缩成一团，可徐丽还是感觉到苏沉香的目光像是冰冷的刀子。
　　“你可真聪明。”苏沉香讥讽地说道。
　　可她又忍不住想到，当年苏强被徐丽抛弃，转身又和徐丽结婚，又被徐丽抛弃……
　　苏沉香是徐丽的孩子。
　　可她爸爸，却从未将这些大人之间的恩怨，迁怒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他那么爱自己的孩子。


第189章 
　　而徐丽呢？
　　孩子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嫁入豪门的工具。
　　她甚至没有想过让她生下来。
　　怪不得，她能毫不犹豫，一点都不心疼地把孩子卖给鬼门。
　　而且，一卖就是两次。
　　苏沉香就看着徐丽，徐丽在她的目光里瑟缩着说道，“高公子带我去了鬼门，说想求鬼门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
　　高公子似乎格外想要一个属于他的孩子。
　　徐丽那时候觉得奇怪，又觉得害怕，唯恐让那个看起来就格外让人畏惧，有着一双阴沉眼睛的董先生看出这个孩子的来历。
　　可在那时候她刚刚知道的什么鬼门，那董先生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就跟欣喜若狂的高公子说，那孩子的确是他的。
　　徐丽本能地感觉到董先生知道这个孩子不是高家的种。
　　可他似乎也没有拆穿的意思。
　　而高公子，就几乎要把徐丽给供起来了。
　　在解除怀疑，当他明确这是自己的孩子，就对徐丽格外地好。
　　然后，徐丽知道了高公子的计划。
　　鬼门和高家需要一个孩子，成为鬼王的容器。
　　而高公子，就希望这个孩子是自己的血脉，然后依靠血脉来约束鬼王，让鬼王对高家言听计从。
　　毕竟，鬼门给高家的说法就是，只要有血脉牵绊，鬼王对高家肯定是有感情的。
　　苏沉香觉得这纯属胡扯。
　　血脉对厉鬼来说啥都不是。
　　就算是附身在有着血缘关系的活人的身上，那些血脉相连的亲人，对厉鬼来说，也只不过是离得最近的可以随意杀死的存在。
　　就比如那些附身活人的厉鬼，第一个要干的，不都是先把最靠近自己的那些家人给祸害了么。
　　高家竟然相信鬼门这样的鬼话……苏沉香就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笑眯眯地问道，“这么说，高家给鬼门花了不少钱吧？”
　　鬼门给高家画了这么大一个大饼，口口声声说什么可以掌控鬼王，那高家还不给鬼门当大金主啊？
　　为了拿到投资，鬼门也算是坑蒙拐骗齐上阵了。
　　怪不得董先生不揭穿徐丽。
　　对鬼门来说，需要的就是鬼王的容器。
　　谁的孩子都是一样。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婴儿。
　　可这些给鬼门投资的人，似乎都很相信血缘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
　　比如苏沉香，也比如陈天北。
　　“所以，你就答应卖了孩子给鬼门，是么？”苏沉香慢悠悠地说道。
　　陈天北一双手用力地握紧。
　　他知道徐丽无耻，恶毒，恶心。
　　可他没有想过，徐丽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
　　比陈塘还让人恶心。
　　“我也是没有办法。他们给的太多了。”当确定孩子是自己的以后，高公子对她有求必应，温柔体贴，甚至都不跟外面那些小妖精们混了，天天守着她，让她确定，他是真的愿意跟她结婚。
　　然后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就是把这个孩子献给鬼王。
　　当然，高家知道对一个母亲来说是很痛苦的事，所以，高公子答应她，就算她失去这个孩子，他们以后的孩子也会很多很多。
　　徐丽一口答应。
　　当知道鬼门给自己吃的那些阴冷的东西只会对孩子有影响，不会影响到自己，她就放了心，安心地吃着那些鬼门据说巨大的资源，然后在鬼门的地盘养胎。
　　可吃着吃着，她就觉得这个孩子越来越不对劲起来……并不是孩子有诡异的问题，而是她总是觉得，这个孩子在她的身体里变得慢慢地没有了动静。
　　就像是……在慢慢地衰弱。
　　这个孩子虽然慢慢地月份大了，可一点都没有什么胎动，甚至，徐丽总是觉得自己的肚子里阴冷冷的一片。
　　就算是直到孩子已经快出生了，也只是微弱地动了两下。
　　她很担心这个孩子会没有出生就出现问题让她失去高公子的承诺，可把这些说给鬼门的人听，鬼门却说这是正常的。
　　“得，得虚弱这个孩子的魂魄，让她无力和鬼王抗衡，却还要成为鬼王的滋养品。”
　　徐丽说完了，都不敢去看苏沉香的眼睛。
　　苏沉香却只是垂了垂眼睛，看了徐丽一会儿。
　　她没说什么，看着外面那两辆开了车门的驾驶位上，那两道一直都无声无息的模糊的影子打开车门从车上走下来，直接往他们的方向走，慢吞吞地说道，“这么说，鬼门看重我，其实是因为想要我当鬼王的容器。这可是你透露给我，你知道鬼门发现你说了这些，会对你做什么么？”
　　看到徐丽惊恐地看着自己，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轻轻地摸了摸徐丽的脖子，轻声说道，“是你害死了她，她的悲剧都是因为你造成。徐丽，你以后不会有好下场。”
　　“小香，求求你。”徐丽红着眼睛央求。
　　“我现在不让你死，你放心。你让那个孩子痛苦了那么久，轻易让你死了，多可惜啊。”苏沉香抬了抬下颚，对徐丽说道，“这几个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落在已经趴在车门上，似乎想要打开车门，慢慢变得诡异扭曲的鬼影。
　　徐丽也看见了，看着外面那两双灰白色邪恶的眼睛，她惊恐地叫了一声，哭着说道，“当初，当初我上了其中一个的车。”
　　高公子虽然对她满嘴好话，可还是忍不住在外面和别人暧昧，她怀着好大的肚子气的要死，知道高公子看重这个孩子，顿时有恃无恐。
　　一天晚上，当看见高公子偷偷摸摸想要离开鬼门的地盘去寻花问柳，她就跟上他，想要捉奸，一哭二闹三上吊，让高公子不许再偷腥。
　　谁知道高公子出门就上了家里的车子，她没有准备，两条腿追了好一段路也追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现路边停着三辆车子。
　　鬼门的地盘的路上雾气很大，影影绰绰的三辆车子都开了后面的车门，她顾不得别的，气势汹汹地过去上了车，然后车子开动。
　　昏暗的车子里，她一边打电话给高公子，一边看见前面那个本来应该开着车子的女人扭过了头。
　　她的头扭动了一百八十度，一双灰白色的眼睛和满是鲜血的脸面对着她，邪恶地看着她的肚子。
　　下一秒她扑进了她的小腹。
　　就那么一下子，一只女鬼融入到她的肚子里，她感觉到巨大的疼痛还有冰冷。
　　本来依稀有点微弱动静的胎儿，在那一刻彻底地失去了动静。
　　徐丽那时候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不知道怎么求救。
　　好在因为失去女鬼的驾驶，车子停了下来，她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发现自己还是在鬼门所在的山里，不过眼前却出现在一个黑黝黝的山洞。
　　那是一条奇怪的山洞，她听到里面似乎隐隐地传来了细微的呢喃还有动静，还有微弱的，淡淡的灰白色的光线。
　　为了求救，她冲进了山洞，发现这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一进去徐丽就后悔了。
　　那微弱的奇怪的光线把甬道都扭曲，似乎映照出墙壁上有很多扭曲的，拼接在一起的影子。
　　那些影子似乎感受到她的气息，在她的恐惧的目光里把扭曲的，形状各异的头脸转过来，她觉得四面八方都充斥着恶意贪婪的视线。
　　可想要转身逃离，徐丽就惊恐地发现，身后的山洞入口消失了。
　　她为了避开那些视线，还有缓缓出现在山洞上诡异的众多人形凸起，忍耐着肚子的剧痛还有冰冷，跌跌撞撞往甬道的深处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数不清见到了多少甬道里诡异恐怖的东西。
　　她来到尽头，看到的是最后似乎还差一些没有完全拼接好的山洞通道。
　　通道的尽头黑乎乎一片，不知道通向哪里，传来让人靠近一些就感受到毛骨悚然的气息，甚至，当她接近这里，她那个剧痛的的肚子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就在她的恐惧中，她听到了那个黑乎乎的尽头里，传来细微的啃噬吞咽的声音，微弱，却让人后背发凉。
　　然后，在她几乎因为啼哭喘不上气的气氛里，一只小小的黑色爪子，从黑暗的尽头摸摸索索地探出来。
　　那是一只细细的黑乎乎的小爪子，僵硬冰冷，只露出一只爪，就让整个山洞的异动全部消失，似乎整个山洞的诡异，都因为这只小黑爪的出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它慢吞吞地摸索，摸到了最近的一只人形凸起，熟练地一把抓住，扯回黑暗里，然后，黑暗中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还有细微却频繁的啃噬的声音。
　　在这样的声音里，谁都不敢动作，包括徐丽。
　　她瘫软在这个黑暗的尽头，一动不敢动。
　　然后，这时候，她没忍住，捂着自己的肚子喘息了一声。
　　她发誓自己不是有意发出声音。
　　可只有这一声，却似乎像是让黑暗的尽头那恐怖的存在察觉到。
　　小黑爪不客气地再一次出现，这一次不用摸索，似乎因为声音给了目标，直接按在徐丽的肚皮上。
　　一只尖叫着，扭动着的女鬼毫不客气地被抓出她的肚子，消失在徐丽的面前。
　　“所以，曾经附身过这个身体的女鬼被你说的小黑爪给吃了。”苏沉香凝重了。
　　她露出了“大事不妙”的脸色。
　　“是，是的。”徐丽看着苏沉香，下意识地避开了她若有所思的目光，瑟缩着说道。
　　“大事不妙啊。”
　　听了徐丽的描述，苏沉香喃喃地说道。
　　听徐丽的意思，这山洞的甬道，应该就是鬼门的厉鬼通道，勾引鬼王用的。
　　而那小黑爪，明显是属于鬼王。
　　也就是说……这鬼王也是个吃货。
　　和苏沉香一样的吃货。
　　一食堂不容俩吃货……苏沉香感受到了面对竞争者的巨大的压力与痛苦。
　　她就是想吃个饱饭……
　　连这也要卷的么？


第190章 
　　“小香？”徐丽看着苏沉香，目光闪烁了两下。
　　陈天北若有所思地看着徐丽。
　　至于外面徘徊的那两只厉鬼，都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然后呢？你是怎么全身而退？”苏沉香慢吞吞地问道，“还有，孩子没出生就被厉鬼附身过，她竟然还活了下来，魂魄没有被附身的厉鬼给吞了？你们俩又是怎么在鬼王的面前活下来的？”
　　如果徐丽说的都是真的，她这么早就撞上了恐怖的厉鬼，那曾经的苏沉香还能活下来真的是奇迹。
　　徐丽急忙垂下了头。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才忍着恐惧小声说道，“它没有管我。”
　　“谁？”
　　“鬼王。”徐丽勉强说道。
　　“你应该叫它小黑爪。”
　　苏沉香喜欢这个称呼，觉得让大家都这么叫。
　　鬼王什么的，听起来逼格太高，让同为厉鬼的苏沉香听起来很不爽。
　　有座鬼城了不起啊？！
　　不如直接叫鬼王小黑爪。
　　又亲切，听起来还没有她强。
　　小姑娘虽然嚷嚷着禁止厉鬼内卷，不过对于称号似乎还挺重视来着。
　　因为存在竞争，她心狠手辣地给对手起外号！
　　陈天北看着这个难得露出竞争心的破孩子，揉了揉眼角。
　　“为什么没有理你？”这不符合厉鬼的作风。
　　“小……似乎更喜欢那些鬼影。”徐丽想想那时候的事，哆哆嗦嗦地说道，“吃掉了我肚子里的厉鬼，就，就没有再管我，光是抓着厉鬼吃。甚至，甚至……放了我。”
　　她窒息了很久，才捂着嘴角，想着那时候的一切，不安地说道，“然后，然后我就跑出来了。”
　　那时候她瘫软在地上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在薅走她肚子里的女鬼以后，小黑爪却只是摸了摸她大大的肚子。
　　似乎是感觉到很疑惑，又觉得很奇怪，黑暗里，传来了咿咿呀呀稚嫩的声音。
　　在她惊恐的目光里，那只冰冷入骨，令人战栗的小黑爪就只是好奇地摸着她的肚子，伴随着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在说话。
　　直到……她肚子里那个本来就虚弱到无以复加，在女鬼附身之后更加没有了声息的孩子，用最微弱的动作，虚弱地踢了一下她的肚子。
　　她本能地感觉到，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快死掉了。
　　因为就算微弱，她也感觉到，孩子的气息在慢慢地溃散。
　　而小黑爪似乎也感受到了。
　　因为那虚弱的力量轻轻触碰到黑黑的小爪子尖尖儿上，小爪子抽动了一下，缩了回去。
　　黑暗里咿咿呀呀的声音似乎透出一些烦恼。
　　很久，小黑爪再一次从黑暗中探出来，举着一根卷卷的阴冷的黑色的胎发。
　　胎发落入徐丽的肚子。
　　有那么一瞬间，徐丽觉得身体冰冷。
　　眼睁睁地看着那胎发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消失在她的肚子里。
　　虽然看不见，可她还是恍惚地感觉到，黑色的雾气化作一团，把那个微弱的胎儿笼罩在里面，就像是用这样的办法保住胎儿的气息。
　　小黑爪耐心地等待。
　　可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虚弱地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似乎是发现胎发不好使，那小黑爪再一次缩回去。
　　很久之后，再一次出现，这一次，小爪子蜷缩成小拳头，攥着一根黑色的，细小尖锐的手指……徐丽清楚地看到，慢慢展露在自己面前的小黑爪失去了一根小手指。
　　而这根黑色僵硬的手指被紧紧攥在小拳头里，就在她尖叫了一声中，狠狠地扎进了她的肚子。
　　透过她的血肉和肚子，扎进了她的身体。
　　她想不明白这小黑爪在做什么，只觉得恐惧。
　　而这一刻，她又感觉到，肚子里正在流逝，溃散到胎发化作雾气都无法收拢的那个孩子的气息，似乎停止了消散。
　　肚子里，她又轻轻地踢了一下她。
　　轻轻地，却像是重新得到了力量。
　　黑色却残缺了的小爪子满意地和她肚子里的小脚丫隔着女人的皮肤蹭了蹭，然后，不再理会她，反而哼哼唧唧，返爪把山洞里更多的扭曲的鬼影从甬道里扯出来。
　　这一爪子抓走了很多的恐怖的东西。
　　在那些刺耳又诡异的尖叫里，徐丽感觉到力气回来了，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唯恐自己会遭遇同样的事，连滚带爬地往通道的外面跑。
　　她高跟鞋都丢掉了，赤着脚捂着自己的肚子跑。
　　曾经消失了的山洞入口再一次出现。
　　那些之前给她造成了无比恐惧的影子，这一次似乎在畏惧她，当她通过的时候纷纷尖叫避开。
　　她轻轻松松地逃出来，然后看到……山洞的甬道似乎隐隐晃动，明明灭灭随时都会崩溃。
　　或许是……因为她闯入了这个通道，才造成了通道的损坏和溃散。
　　而她也想到，这通道大概就是鬼门和高公子一直都在寄予期盼的厉鬼通道。
　　可因为她的误入，引来了不知名的东西，让通道坏掉了。
　　她闯了大祸了。
　　那鬼门还不杀了她？
　　“所以，所以我逃离了鬼门。”
　　徐丽本能地没有告诉苏沉香在山洞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告诉她小黑爪都对自己做了什么，她就是含含糊糊地说道，“小黑爪对厉鬼的兴趣更大，我趁乱跑了。”
　　“那肯定的。有厉鬼能吃，谁还吃活人呀。”苏沉香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小黑爪跟自己的口味还挺相近。
　　她说了这句话，徐丽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头也不敢抬。
　　就像是畏惧什么。
　　苏沉香却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说道，“也就是你回到我爸身边的时间，是么？”从鬼门逃跑，唯恐自己干的那些事被鬼门和高公子知道，徐丽就回到了苏强身边，头也不敢回地跟他回了小县城。
　　……这简直就是鸵鸟。
　　如果鬼门想找人，徐丽就算躲到天涯海角都找得到。
　　苏沉香看着徐丽轻声问道，“明知道鬼门这么危险，你还心安理得回头，把危险带给我爸，是么？”鬼门如果真的对徐丽下手，那顺手也不会放过她的丈夫。
　　徐丽不仅自私，而且恶毒。
　　不过鬼门之后被正道天师们给围剿了，功败垂成，所以没空来找苏沉香的麻烦。
　　直到现在，他们又想到她了。
　　苏沉香顿时感觉到自己第一时间答应和鬼门接触，不让他们骚扰自己的家人，而不是把危险再一次带给苏强的决定很正确。
　　“我只是想过好日子而已。”徐丽哽咽地说道。
　　“想过好日子，牺牲的都是我爸，和我这样的老实人。你怎么不自己去给鬼王当容器呢？”苏沉香到现在对徐丽一点兴趣都没有了……这女人干的这些事要是让鬼门知道，抽筋剥皮都是轻的。
　　看着徐丽惊慌的眼睛，苏沉香也就是嗤笑了一下，鄙夷地说道，“所以嫁给林总以后，你对高公子还念念不忘，专门问问他的情况是吧？”
　　生怕高公子回头找她算账。
　　不过从林总的嘴里知道高公子早就坟头长草了，徐丽顿时抖起来了。
　　她就敢出入社交场合，美滋滋当她的总裁太太了。
　　徐丽不敢说话。
　　苏沉香却没有再跟她废话。
　　下了车，直接把两只徘徊的女鬼抽成东坡肘子……还挺体贴，赠送了两个厉鬼馒头。
　　因为是来鬼门这个大食堂，小姑娘的背包里全都是餐盒什么的，她拿了一个餐盒把肥嘟嘟亮晶晶的东坡肘子装起来，上了车，在徐丽恐惧的目光里一边拿了个馒头裹着肘子吃。
　　风卷残云把整个餐盒连汤汁都拿馒头给擦了吃掉，小姑娘在车子后排摊肚皮，懒洋洋地说道，“继续开车。对了，要是让我知道你撺掇鬼门想对我爸做什么，就跟对林总那样，徐丽……我饶不了你。”
　　她看起来因为吃饱了，懒洋洋的不爱动弹。
　　就算是威胁也没有什么特别吓人的。
　　可徐丽却像是脖子被勒住了似的，一声都不敢吭。
　　“她肯定还隐瞒了什么。”关于在山洞里，附身她肚子里的女鬼被抓走以后，徐丽含含糊糊地说逃出来了，陈天北敏锐地感觉到徐丽一定还隐瞒了什么。
　　苏沉香和他坐在一起，发现车子已经从阴气很重的小路上重新开到了一个颠簸的山路上。
　　周围郁郁葱葱，像是在山里，好半天车子才停在一个大大的山中别墅外面。
　　徐丽下车跌跌撞撞进了别墅去通知人，她就摸着自己饱饱的小肚皮漫不经心地说道，“她连自己干了那么无耻的事，还有害了鬼门都敢告诉我，却对我隐瞒了在山洞里发生的细节，可见山洞里，她面对鬼王……小黑爪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她必须要隐瞒，因为知道一旦泄露，她就活不下来的事。”
　　不过有什么事，是比鬼门震怒，还有她的憎恨更可怕的事？
　　苏沉香懒得管。
　　等把小黑爪给吃了，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至于徐丽……
　　“你就这么放过她？”苏沉香不能够这么善良吧？
　　当初，对陈塘下手的时候都那么凶残。
　　徐丽招惹了苏强，简直把苏强玩弄在股掌之上，而且造成了他们父女这么多年的痛苦……
　　怎么想苏沉香也不可能让徐丽过得舒服了。
　　“她还挺喜欢那个高公子。”苏沉香就捂着小嘴巴笑眯眯地说道。
　　“……你想干什么？”
　　“她那么喜欢高公子，我帮她去问问鬼门，高公子死了以后埋哪儿了。”苏沉香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和和气气，充满善良真挚地说道，“他俩是真爱来着，怎么能分开呢？等以后，让她就给高公子守一辈子的坟。要是运气好，高公子成了鬼，还是一段可歌可泣的人鬼情未了。”
　　她弯起眼睛，对陈天北笑得可甜。


第191章 
　　陈天北被这破孩子顿时镇住了。
　　原来人鬼情未了是这个意思么？
　　“挺好的。”作为一个把亲爸还扔在厉鬼身边的大孝子，陈少想了想，觉得苏沉香真是贴心。
　　知道徐丽对高公子一心一意，还想嫁入豪门，这不是给徐丽创造再续前缘的条件呢么。
　　就是……
　　“鬼门能知道这人现在埋在哪儿？”
　　“问问不就知道了么。”苏沉香不在意地说道。
　　凭鬼门的做事风格，高公子出事八成是他们干的。
　　徐丽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即将破镜重圆。
　　她进了山中别墅，又带着一大群鬼门的人出来迎接苏沉香。
　　苏沉香就看见老董身后带着不少穿着还有模样奇奇怪怪的人……都说相由心生，此话不假。
　　这群鬼门的门人看起来奇奇怪怪，不管男女老少，反正就算是生得面目周正，看起来气质也都不像是好人。
　　她下了车跟陈天北站在一起，就像是误入了饿狼堆里白白嫩嫩，天真无邪的小羔羊。
　　可只有徐丽知道，这嫩嫩的羊皮之下都是什么恐怖的厉鬼。
　　看见苏沉香甜甜地笑着对老董打招呼，徐丽脸上挤出笑容，顾不得现在自己看起来很狼狈了，对老董讨好地说道，“董先生，小香，小香现在已经来了。您答应我的那些事……”
　　她希望老董兑现承诺。
　　把苏沉香带来，然后她就可以功成身退，可以拿到一大笔钱。
　　这一次，她要远走高飞，会出国，远远地离开这里，去鬼门和苏沉香都鞭长莫及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徐丽期待地看着老董。
　　老董不置可否，笑吟吟地看着苏沉香的方向。
　　“你要走？我刚来，你就要走？你果然不是真心对我。”苏沉香红着眼睛对徐丽说道，“口口声声说你还爱我，其实都是骗我过来的，对不对！”
　　她家隔壁就住着大明星孙婧，关于演戏，厉鬼真是太熟悉了。
　　在徐丽恐惧与央求的目光里，小姑娘倔强地转头，哽咽地说道，“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她没有想走。她是你的亲妈，怎么舍得丢下你。”
　　大事未成，还得哄着小祖宗，老董慈爱地笑。
　　他扫过徐丽。
　　“你就再陪小香两天。我给你双倍的钱。”
　　徐丽在他的目光只觉得心里发凉。
　　“我不稀罕她陪！”小姑娘仰头说道。
　　“小香说的对，都是她不好。以后她会改。”让徐丽赶紧消失，免得让苏沉香心里难受，老董好言好语地哄着这小姑娘进了破破烂烂，一看就年久失修的山中别墅。
　　这别墅看起来不小，可不知道是因为鬼门阴气重的缘故，还是什么，里面看起来就黑沉沉的。
　　一进去，苏沉香就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清甜的水果香……这香味太好闻了，鬼气的质量特别好，她忍了忍，没有第一时间把别墅里的鬼气都给包圆，回头去看陈天北。
　　英俊高挑的少年站在她的身后，脸色阴郁，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她牢牢地护在自己的怀里。
　　看着这两个孩子这么亲密，老董的脸上带着几分讽刺的笑容。
　　俩祭品感情还挺好的。
　　大概的同病相怜？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就给苏沉香介绍汇聚在他们面前的鬼门的人。
　　虽然当年鬼门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大部分都被正道天师给塞局子或者直接给宰了，可余下的鬼门门人也不少。
　　就现在在别墅里的就得有三十多人。
　　这些人眼神诡异阴冷，身上都有鬼气侵蚀的气息，苏沉香一个一个地用学霸的记忆给记住，听老董说这两天还有一些在其他城市的鬼门门人会出现，就问道，“到时候鬼门的人都会在？”
　　“没错。”老董骄傲地说道。
　　他们夹着尾巴憋着气等了十几年，现在一定要汇聚在一起，震撼整个世界。
　　有了鬼王的帮助，鬼门面对那些正道天师还用得着藏着掖着？
　　当然不能够啊！
　　正是因为这，而且，也想第一时间在鬼王的面前露脸，因此，没有鬼门的人会错过这一次的事情。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内心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唯恐白云观提前搞破坏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等让苏沉香和鬼门的人都打了一个招呼，他还有会议要开，就对苏沉香说道，“我让人带你和小北去休息？你们两个的房间在彼此隔壁，这样行么？”
　　他很体贴，显然担心苏沉香一个小姑娘在陌生的环境会不安心，所以让她住在陈天北的隔壁，会觉得放心。
　　陈天北冷着脸，冷冷地说道，“我们住一间房。”
　　“你想和小香住在一起？”老董诧异地看着这个英俊得咄咄逼人的少年。
　　他又看向苏沉香。
　　女孩子对跟男生住在一起，会觉得害羞吧？
　　“行，我和北哥住一间。”苏沉香没觉得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这是鬼门的地盘，还有一只同样贪吃的小黑爪觊觎她家食堂。
　　她不得好好守着啊！
　　住隔壁……等小黑爪抢走她北哥，豆奶都凉了！
　　老董看着这竟然想住在一起的漂亮的两个孩子，脸上不由露出了带着暧昧的笑意，挑眉说道，“现在就住一起，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点猥琐，苏沉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高兴地说道，“做作业还分早晚啊？当然早早一起写完最好了！”
　　她怀疑老董没念过高中。
　　高中功课那么紧张，那么沉重，老董竟然还嫌合作做功课太早了。
　　陈天北嘴角抽搐。
　　老董沉默了。
　　“……做作业？”
　　“嗯。”苏沉香背着个大书包，里面还有作业呢……不能就光因为要拯救世界，就不做家庭作业吧？
　　就算拯救世界，期末考也不给加分。
　　唉！
　　只能靠自己。
　　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背包，顺便把自己带来吃饭的家伙都给用大提包塞给陈天北提着，对一脸沉默的老董继续说道，“对了，我还想问你个事儿来着。我妈当初那对象……高公子，你知道他现在埋哪儿了么？”
　　她问到这个问题，老董眯起眼睛，很久之后，在苏沉香的关切目光里温和地问道，“怎么，你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觉得我妈好不容易那么喜欢高公子……随便问问。”小姑娘黯然失色，目光游移，特别心虚的样子。
　　显然，她仿佛听到了风言风语，大概以为高公子才是她爸吧。
　　一提到高公子就这么认真，这么用心……这小姑娘还真是渴望亲情。
　　不过一知道自己大概可能不是苏强的孩子，这孩子转眼就想要认亲爸去了，老董更对苏强不关心了。
　　他不在乎苏沉香的父母是谁。
　　不过能哄着她，让她心甘情愿为鬼门做贡献，也挺好的。
　　这么想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地看了身边一个干巴巴长得跟干瘪的茄子一样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露出了恶意的笑容，对苏沉香努力伪装亲切地说道，“别说，高公子当年和我们合作还挺愉快。我们和高公子是最好的朋友，舍不得他英年早逝，所以，我们用了特别的手段，让他转化为厉鬼。”
　　好家伙。
　　这年头，把人弄死逼成鬼，就是最好的朋友呢。
　　想想把活人作成厉鬼得做出什么，苏沉香都被这亲切的友谊感动了。
　　不用别的，只想想小白和红裙女鬼在成为厉鬼之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就应该知道高公子成为厉鬼会遭遇什么。
　　而且，还被驱使了十几年。
　　给鬼门当朋友，那可真是没完没了，死了也不消停。
　　“他……还在么？”苏沉香期待地问道。
　　“……虽然他还在，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失去了活人的理智。”中年男人勉强说道。
　　“没事，理智不理智没关系，让我看看他吧。”苏沉香的要求，中年男人还是勉强愿意满足的。
　　不大一会儿，出现在苏沉香面前的，就是一个扭曲狰狞没有半点人样了的鬼影。
　　这鬼影长长的，像是整个鬼被拉伸过，脸上似乎是因为痛苦而充斥着扭曲，那双眼睛里，也只看得见阴冷还有浑浑噩噩。
　　看着那张失去了脸皮，满脸都只剩下鲜血的血肉的鬼影，苏沉香点了点头。
　　这高公子当初为了得到鬼王，也跟着鬼门做了不少亏心事，有这下场纯属活该。
　　不过，她不吃他。
　　她就深深地记住了这厉鬼的气息，问了高公子现在埋在哪儿……被鬼门给拘走，能埋在哪儿？
　　就在这山里不远的山沟沟里。
　　“要不然，我把他送给你？”
　　“等鬼城的大事结束的。”等她吃完了大餐，回头就送徐丽跟高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苏沉香看见了高公子的鬼影，心满意足，见老董忙着带着人去商量之后的事，她也不好奇，和陈天北一起去了鬼门安排的房间。
　　等陈天北把房间全都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窃听的东西，回头找苏沉香，就见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正滚在大大的席梦思上，小脑袋躲在被子里，神神秘秘的。
　　娇滴滴的小姑娘毫无防备地缩在大床上。
　　陈天北抿了抿嘴角，去给她脱掉鞋子，坐床边才想说话，突然听到被子里传来悉悉索索啃零食的声音。
　　他一愣，猛地揭开被子，就见小姑娘正叼着一根鲜红色的巧克力棒鬼鬼祟祟地转头看他。
　　“哪儿来的？”他们来之前，为了留肚子在鬼门吃饭，陈天北确信苏沉香没带吃的过来。
　　而且，别墅里的鬼气，陈天北也没有感觉到有被吸取减少的感觉。
　　那这巧克力棒哪来的？
　　连他都瞒过了。
　　这又是什么偷吃的新技巧？！


第192章 
　　在陈天北审视的目光里，小姑娘咔擦咔擦以仓鼠的速度飞快啃完了巧克力棒，一抹嘴，无事发生，亲亲热热地坐在陈天北的身边。
　　乖巧！
　　“哪儿来的？”陈天北压低声音问道。
　　“徐丽不是说这山里有个山洞么。”苏沉香趴在他的耳边，笑嘻嘻地小声说道。
　　因为今天还看见高公子的厉鬼，苏沉香心情不错，趴在陈天北的肩膀上对他小小声地献宝，“我找到地方啦。”
　　当徐丽给她讲的故事里让她知道，厉鬼通道就建在一个山洞里，既然鬼门抠门不给她吃饭，那苏沉香自己去找食堂有什么不对？
　　她身上的厉鬼空间很容易就感受到了山洞的位置。
　　那山洞阴气冲天，厉鬼的哀嚎震荡在耳边，就像是黑夜里的探照灯一样明亮。
　　苏沉香的厉鬼空间直奔着那儿就去了。
　　她作为厉鬼，隔空通过厉鬼空间捕捉几只饭简单的很。
　　然后，先偷偷摸摸地在通道里抓出一只厉鬼，抽成了巧克力棒，垫垫肚子。
　　与其日后便宜了小黑爪，不如填饱她的肚子。
　　虽然尚未见面，不过苏沉香自觉和小黑爪已经卷起来了！
　　陈天北好半天没吭声。
　　他觉得苏沉香现在自己找饭的能力越来越厉害，让作为食堂的他压力很大。
　　“那厉鬼通道不是为了吸引鬼王现世用的么？”
　　“怎么啦？小黑爪吃得，我就吃不得？”苏沉香哼哼唧唧地说道。
　　“你当然随便吃。我就是担心你吃得太多，厉鬼通道破碎，鬼城无法现世，这群鬼门的人又跑了。”
　　“那不能。我是讲科学饮食的。”苏沉香知道自家北哥在担心什么，看见他坐在床边露出消瘦却精壮的腰，不由好奇地摸了摸他腰间的那看起来就超凶的三节棍。
　　入手的属于铁器的冰冷让她忍不住又摸了摸。
　　陈天北莫名红了脸，下意识抓住她的小爪子，看着她问道，“科学饮食？”
　　“我是讲究鬼，不会耽误正事。就是……虽然我吃了，不过不影响通道。”
　　苏沉香不会忘记最重要的大事。
　　不过在此之外，她也想多吃点饭。
　　厉鬼通道是被无数厉鬼拼凑搭建出来。
　　只要找好受力点……注意在每一段只抓走一些对通道没什么影响的厉鬼，那通道就不会破碎。
　　苏沉香也能吃个饱的。
　　双赢。
　　想到这里，苏沉香就要感谢自己学到的那些物理知识了。
　　要不然，怎么知道哪儿哪儿是受力点，还能尽量多地吃到厉鬼，还能保持通道的平衡呢？
　　好好学习真的太有意义了。
　　学霸，就是可以任性吃饭！
　　苏沉香骄傲地抬起小脑袋。
　　陈天北就看着这小姑娘，好半天，揉了揉眼角，一边抓着她的小贼爪不让她好奇地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一边垂头看手机……手机没有信号，八成是被鬼门充斥着的这么多的鬼气给影响到。
　　不过看见他看手机，苏沉香挣脱了他的手腕，大方地拿出自己的手机说道，“你想给谁打电话就给谁打电话。”
　　她手里的电话，信号满格。
　　陈天北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里可是鬼门的大本营，这么多的厉鬼汇聚，还有厉鬼通道，还有鬼门的千变万化的诡异手段和鬼气。
　　竟然都防不住苏沉香……
　　看来，鬼门也真的只能算是苏沉香嘴里的一盘菜了。
　　他接过苏沉香的电话，试探地看了她一眼。
　　“你放心，没有人能看见咱们在屋里干什么。”苏沉香甜甜蜜蜜地对他说道。
　　“你最近都在看爱情？”
　　“是啊。”
　　“那没事了。”怪不得说的话总是让人心里心猿意马……陈少板着脸避开这不走心的破孩子，知道她能让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不会被人察觉，第一时间就先给白云观观主打电话，顺便让他给明枫和苏强报平安。
　　至于徐丽当年做过什么恶心事，那都是过去的事，而且，涉及到了苏强的肯定不想被人知道的那些过往，反正跟现在即将发生的一切没有关系。
　　陈天北一句都没提。
　　他就跟紧张的观主描绘了一下他们所在的环境。
　　“他们竟然真的还在原地。”观主慢慢地说道。
　　虽然有心理准备，不过鬼门真的换个地方都不愿意，他就觉得鬼门真是太配合了。
　　“好像说晚上还会到一批人。鬼门的精英大概会来得差不多了。”陈天北一边给观主打电话，一边看苏沉香已经兴匆匆地打开了提包。
　　……都说了，她是讲究鬼，提包里全都是好看的餐盒，餐盘，瓷器小碗，漂亮精致的勺子筷子，甚至还有用西餐的刀叉……
　　看见苏沉香美滋滋地叠好了一打饭兜兜，陈少沉默了。
　　苏沉香在他身上吃饭的时候，可没这么讲究！
　　难道小黑爪就那么招她喜欢？
　　他暗中磨牙。
　　“小北？”
　　“我没事。”在观主关心的声音里，陈天北勉强收回目光，看见苏沉香已经去看书了，这才心里舒服了一些……他绷紧脸色，对观主说道，“小黑……我是说鬼王不是好相与的，一定要把它给收拾了。不能让它跑了！”
　　这话被观主听了，莫名觉得有点酸溜溜的，不过这不是重点，相反，观主疑惑地问道，“小黑是什么意思？”
　　“据说鬼王有一只小黑爪。”陈天北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的商业竞争对手，一点都不留情的。
　　只有把小黑爪给收拾了，苏沉香才能安心回到他的身边。
　　“鬼王不是本来就有黑爪爪么。”当初鬼城现世，鬼王伸出一只爪子，他们都看见了，就是一只小黑爪。
　　这不算什么机密的情报。
　　可观主的脑海里，下意识闪过什么，不过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他就觉得微妙地熟悉。
　　“不管怎么样，鬼门的人汇聚得这么多，已经太危险。你和小香要多注意，不要再打探情报。如果不是危机关头，也不要再打电话，免得让鬼门的人发现，伤害你们。”
　　观主顿了顿，就对陈天北关切地说道，“我们已经在路上，很快就会包围这里。小北，你和小香都不要怕，我们一定会保证你们的安全。”他的声音柔和又充满力量，对他说道，“明天，大长老也会来。”
　　“大长老也会来这里？可他……”
　　大长老年纪很大了，而且，刚刚生魂归位不久，很虚弱。
　　他还要奔赴这里，陈天北不由关心。
　　苏沉香本来在做作业，听到老头子的名字，扑棱着耳朵转头看过来。
　　“大长老说没关系。”观主其实不太赞成大长老亲自过来，不过那老头儿倔强起来谁也扛不住，信誓旦旦说肯定没事。
　　观主只好跟他再三约定，就算鬼城现世，这一次也千万不要再生魂离体，得到保证了，他这才放心了些。
　　他似乎很忙，一边在和陈天北说话，一边周围很多嘈杂声。陈天北只报了平安后就放下电话，把电话还给苏沉香。
　　他说了一些观里的安排。
　　苏沉香听了就点了点小脑袋。
　　其实正道天师不来，就鬼门这点虾兵蟹将也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不过既然大家都很关心，为了她在使劲儿，苏沉香也不会说虚伪的，让大家都回去的话。
　　重在参与也是好的么。
　　顺便多几个人给她捡饭。
　　“赶紧做作业吧。”对她来说，鬼门的这群三脚猫还比不上做不完作业可怕。
　　看她毫无心理负担，陈天北轻轻地在心里吐出一口气，坐在苏沉香的身边，两个人一起做作业。
　　他们一边做作业一边讨论作业上的一些知识点，漂亮的女孩子和英俊的男孩子头碰头在一起，认真又单纯，是很漂亮的画面。
　　至少，当老董敲了敲门进来，看见的是这么充满了校园风格的画面。
　　他觉得这画面有点刺眼睛……黑暗见的多了，本能地憎恶光明还有善良。
　　他脸色阴沉了一下，之后在脸上露出笑容，对苏沉香笑着说道，“做功课累了吧？下楼来吃晚饭了。”
　　他们这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一个下午。
　　苏沉香捂着小肚皮。
　　陈天北缓缓站起来。
　　吃饭……在鬼门吃饭，这就不是一件很安全的事了。
　　谁知道鬼门会在那些食物里放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比如鬼咒，鬼气……
　　“吃饭去吧。”苏沉香却兴致勃勃，抓着陈天北的手腕跟着老董下了楼。
　　楼下只坐着一部分鬼门的人，剩下的都各自在房间里吃饭，顺便养精蓄锐。
　　当看见两个孩子下来，围在一张大圆桌周围吃饭的鬼门的人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等他们坐下，就有人又端上来很多热乎乎的饭菜。
　　都很精美，中西结合，想吃什么都有，鬼门在这一点上并不吝啬。
　　苏沉香本来还以为鬼门抠门，只给自己做点普通饭菜而已。
　　不过吸了吸小鼻子，她的眼睛突然微微发亮。
　　饭菜里，有的鬼气还挺旺盛的。
　　“吃吧，多吃点。”老董笑眯眯地对他们说道，“小孩子么，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才行。”
　　“那你说对了，我还真得补补。”小姑娘一无所觉一样，伸手就夹了两筷子鬼气侵蚀的红烧鸡块，顺便把两个没有鬼气的胖包子嫌弃地扔在陈天北的碗里。
　　她一边幸福地吃着加料了的鸡块，一边美滋滋地往嘴里扒饭。
　　陈天北满心警惕瞪着桌面上的饭菜，可当包子落在碗里，他拿起来，直接吃了。
　　苏沉香顿了顿，歪着小脑袋，心里莫名地感觉到高兴。
　　她北哥……真是毫无保留地信任着她呀。
　　心情好得不得了。
　　感觉今天能多吃两碗饭。


第193章 
　　苏沉香食欲大开。
　　为了让北哥能吃饱，苏沉香卖力地挑挑拣拣，给她北哥夹菜也不耽误往自己嘴里塞吃的。
　　她也吃得更多了。
　　陈天北手扶着桌子脸色发青，万万没有想到，有生之年难得吃撑一次，竟然是在鬼门的餐桌上。
　　可看着小姑娘眉开眼笑给自己打算，为自己用心，他又觉得……还能咋地？
　　当然是继续吃了！
　　“好吃么？”老董看着苏沉香在就算是灯光全开却依旧昏暗阴森的别墅里吃得香喷喷的，脸上露出更诡异的笑容，对她和颜悦色地问道。
　　他这么和气，苏沉香难得从加了料的美食里抬起小脑袋说道，“有心了，真的好吃！”
　　虽然是普通饭菜，可加了鬼气，就像是用了很多的秘制调料一样，好吃得不得了。
　　她第一次觉得，鬼门做饭竟然真的还挺好吃的。
　　既然这样，希望鬼门的所有厉鬼也都好吃。
　　“好吃就再多吃点。”老董温和地说道。
　　“那就都把饭上桌吧。”苏沉香不客气地说道。
　　老董看着苏沉香笑。
　　可笑了一会儿，老董笑不出来了。
　　虽然苏沉香吃掉了很多鬼气掺杂的饭菜，有利于更加容易地被鬼王占据身体，可是那个什么……
　　老董目瞪口呆地看苏沉香在饭桌上风卷残云。
　　这小姑娘小小一只，可却拥有着可以霸占整个餐桌的气势。
　　直到鬼门的人提醒老董，厨房的饭都吃空了，老董才在苏沉香意犹未尽的目光里挤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老董，苦恼。
　　鬼门这回的大本营在山里来着，买菜买饭都不容易，为了这次召唤鬼王，他们一次囤积了很多的吃的。
　　可苏沉香这么吃了一顿饭，厨房里，本来只预备了三四天的食物竟然隐隐超速消耗的节奏……虽然苏沉香没有吃空厨房，可等到鬼门的大事降临之前还有得忙，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干活吧？
　　这要是苏沉香三餐都这么吃……老董感觉到心里生出战栗。
　　他是不可能让人下山去补充食物的。
　　毕竟，鬼城现世之前的紧要关头，他已经不准备让鬼门的人出现痕迹，免得被白云观顺藤摸瓜找上门来。
　　可如果存粮让苏沉香这么吃着……
　　不知怎么，当苏沉香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看着自己，老董总觉得这个小姑娘的眼里充斥着某种诡异的，让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那种看向自己仿佛看向一顿饭的垂涎目光，老董下意识地忽略了，勉强在苏沉香开始不舍地趴在餐桌上期待看他的时候说道，“……节省点吃。小香，少吃点。”
　　苏沉香热切地看着他的目光一下子冷了。
　　“哦。”原来鬼门都是抠门鬼。
　　本以为大方得不行。
　　可现在竟然让她少点吃。
　　苏沉香暗中决定更加讨厌鬼门。
　　“回去做功课吧。”陈天北幸灾乐祸地看着老董脸上那抑郁的脸色，心里冷笑了一声，把手上最后的一口小蛋糕塞进嘴里。
　　他不怎么喜欢甜食，可这是苏沉香挑给自己，他觉得味道很好。
　　伸手牵住苏沉香的手腕儿，垂眸看了一眼苏沉香完全没有半点吃撑痕迹的小肚皮，陈天北突然庆幸……他好歹家里有钱。
　　一般般的人家，恐怕养不起苏沉香啊。
　　有钱，真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下楼吃饭？宵夜呢？几点吃宵夜？”苏沉香依依不舍地问道。
　　老董：……
　　老董勉强在鬼门另外几个人僵硬的目光里说道，“没有宵夜。明天早上你下楼吃早饭。”
　　“没有宵夜？”这么抠门的么？
　　小姑娘倒吸一口凉气。
　　……空气里也有鬼气，吸一口，像是吃了一口糖果。
　　勉强还溜个缝儿。
　　她急忙大喘气，偷吃两口。
　　“没有。”老董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拒绝提供宵夜，让苏沉香再一次见识到了鬼门的小气，她哼了一声，恶向胆边生，也不再说什么，和陈天北一起回了属于他们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当他们在吃饭的时候似乎被隐晦地翻动过，苏沉香就察觉到自己的箱子被人移动过位置，应该是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带一些不和谐，会给鬼门造成破坏的东西。
　　不过她也不太清楚，一提包的饭盒算不算对鬼门造成了破坏。
　　陈天北脸色凝重。
　　“他们还没有相信我们。”
　　“无所谓。他们不相信我们，我们也不相信他，都是为了鬼城么。”
　　苏沉香去看了自己的餐盘什么的。
　　都还在。
　　她就不担心了。
　　因为今天吃得很满意，而且，想到陈天北信任自己，她心里莫名其妙就是觉得特别高兴。
　　这份高兴让小姑娘围着她家北哥团团转，哼哼唧唧地说道，“陈天北，你这么相信我啊？我真高兴。”她眉开眼笑，陈天北怔怔地看着这个笑得眼睛弯起来的漂亮小姑娘。
　　苏沉香……一向直球。
　　她开心什么，就绝对不会隐瞒，而是会坦然相告。
　　所以，她因为他的信任在高兴，就一定是真的高兴，而不是在哄骗他。
　　她在为了他高兴。
　　他一双在和鬼门接触后就变得阴郁冰冷的眼睛慢慢柔和。
　　“小香，我会保护你。”他抬手，轻轻地摸了摸苏沉香的头发。
　　苏沉香哼哼了两声没说什么。
　　“不会有事。”陈天北认真地说道。
　　他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其他的事，而是和苏沉香一起继续温习功课。
　　等这样安静却默契的功课时间过去，外面天已经很黑，当发现鬼门确实没有给做宵夜的打算，苏沉香心里腹诽了一声抠门，就跟陈天北一起爬上了床。
　　虽然都是和衣而眠，床还特别大，一人占一半中间隔着好大的空隙，可陈天北英俊的脸也红了。
　　他看着特别坦然地钻进被子里打小哈欠的小姑娘。
　　“以后对男生多点警惕心。”他艰难地说道。
　　怎么就这么相信他呢？
　　他，他也是个年轻气盛的男孩子。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不担心。”换个男孩子，苏沉香别说住一张床，就是在一个屋子里都未必会答应。
　　正是因为知道陈天北是个很正直的人，苏沉香才会信任他……可不是为了看守自己的食堂来着。
　　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游移了一下，在消瘦却有力的男孩子上了床，裹在另一张被子里认真地只搭着个床边睡，她没要求别的，自己先滚进了被子里。
　　陈天北听见小姑娘清浅的呼吸就在不远处。
　　他瞪大了眼睛，努力平复着说不出的心情，睡不着觉。
　　一开始，是因为心里羞涩紧张。
　　可到了后半夜，他睡不着觉的原因也就只是……
　　一晚上从背后传来的“咔擦咔擦”偷吃的声音，让北哥心力交瘁。
　　当第二天早上醒来，他眼底挂着大大的黑眼圈沉默地从床上爬起来，回头，就看见小姑娘仰面朝天翻着小肚皮睡得喷香。
　　这破孩子也不知道昨天偷偷又用厉鬼空间去挖厉鬼通道的墙角吃到了几点，反正在陈天北已经昏昏欲睡的时候，她还躲在被子里偷吃。
　　现在吃饱喝足，大半条被子搭在她的小肚皮上，小姑娘仰面朝天，四爪摊开，睡得可香了。
　　大概是晚上挖墙脚吃爽了，破孩子就算是睡着，脸上还有一点点甜甜的笑容。
　　陈天北修长的手捂住半张脸，坐在床边好半天，进入思考人生的贤者模式。
　　很久之后，他才慢慢地站起来，先去洗漱。等拿冷水拍打了一会儿脸，彻底清醒，他没有去喊苏沉香起床，而是沉着英俊的脸先走到门口，咔擦一声打开房门……楼下传来了鬼门的门人汇聚着，说话的声音。
　　当看到陈天北站在二楼的围栏往下看，鬼门的几个养鬼者都意外不明，带着几分恶意地看着这个英俊却被亲爸给卖了的英俊少年。
　　大概是因为鬼城即将现世，他们都少了几分伪装的亲切，看起来多了更多的恶意还有打量的目光。
　　老董坐在最上面，算是他们的头目，脸上也有失去伪装的阴冷笑容。
　　面对这样的目光，陈天北只冷冷地问了一句话。
　　“能吃早饭了么？”
　　“……”老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想到了昨晚被苏沉香支配的恐惧。
　　“早饭不多了。”老董顿了顿，对陈天北笑着说道，“每个人的早饭都是定量的，马上让人给你和苏沉香送上楼。”
　　他顿了顿，突然对陈天北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就连接鬼城。”
　　他心里隐约不安，说不清是因为什么……毕竟，只要鬼城受到召唤就不会被打断，就算是到时白云观来捣乱，也就无能为力了。
　　鬼城的厉鬼充斥世间，那就不是一些正道天师的力量可以抗衡。
　　其实直到现在，老董都觉得，无论再出什么意外，他都不会再担心。
　　可隐隐的不安又是什么？
　　他决定提前仪式。
　　“让小香今天好好休息吧，不要太累。”唯恐苏沉香状态不好，老董就温和地说道。
　　“今晚么？”陈天北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鬼门把召唤鬼城的时间提前了。
　　他准备回头再给观主一个电话。
　　至于其他的，他没有在意，等鬼门的人把早饭拿过来，他回了房间，用力地在那些人意味不明的暧昧目光里关上了门。
　　当早饭的香味传来，苏沉香才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迎面，就看见英俊却面无表情的少年托着餐盘走到自己的面前。
　　她突然愣了一下，歪着小脑袋就看她北哥不吭一声，把餐盘拿到床边，拖过来一个小桌子在床边，让她不下床就可以享受早餐。
　　躺着吃饭。
　　服务周到，暖心！
　　五星级的享受。


第194章 
　　苏沉香心里美滋滋的。
　　她对陈天北笑了一下，从床上爬下来去洗漱，然后回到床上开吃。
　　幸福地躺着吃。
　　虽然早餐不多，可苏沉香却觉得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为自己敞开。
　　原来食堂的服务还可以这么好。
　　“他们召唤鬼城的时间提前了。”陈天北低声说道。
　　“没事。给观主打个电话，时刻准备着呗。”苏沉香昨天晚上吃了一晚上的厉鬼美食，躲在被窝里不知道多开心。
　　赶紧干掉鬼门，她好霸占厉鬼通道。
　　那厉鬼通道被鬼门费心搭建了十几年，里面的厉鬼无数，她就算是挑着不会妨碍吸引鬼城的地方吃的，可也收获很多很多。
　　这份满意让苏沉香也迫不及待。
　　等着收拾了鬼门和小黑爪就把厉鬼通道给卷走。
　　她没有把时间问题放在心上，陈天北就拿了她那信号满格的手机给观主打电话。
　　观主大清早上就醒了。
　　这么重要的时候，谁也睡不着。
　　“今晚么？”观主脸色凝重起来。
　　“我知道了。你们好好拿着小香的手机，鬼门的人如果有异动……不要在意什么鬼城会不会成功，也不要在意惊扰鬼门的人会不会打草惊蛇。只要他们有异动，你们就跑快点。”
　　观主一边说，一边叮嘱，又觉得格外不安心。
　　鬼门的大本营就是在这山里，白云观的人已经带着很多闻讯而来的正道天师围在山外，想必鬼门心里也有点数。
　　他就担心这群人狗急跳墙伤了孩子，因此忍不住念念叨叨。
　　等好不容易放下电话，观主就看见又来了一辆车。
　　车上下来了大长老，还有……
　　“您怎么把他带来了。”观主看见苏强跟在大长老身边一起过来，脑门上全都是冷汗。
　　鬼城现世，厉鬼会入侵，天师们都未必搞得定，苏强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这里就太危险了。
　　“……这么说，鬼门的人都在了是么？”大长老不在意他的焦虑，反而郑重地问道。
　　“应该大部分到了，不过可能还有漏网之鱼。不过只要他们今晚召唤鬼城，那时候人肯定会很齐全。”观主下意识地看了苏强一眼，忍着心里的不安对大长老建议说道，“要不然，咱们现在就抓人吧？”
　　难道真的要等鬼城现世那一刻再抓人？
　　鬼城一旦现世，那危险可就大了。
　　虽然现在抓人未必会抓到所有鬼门的人，可哪怕只抓住大部分，也会让鬼门元气大伤。
　　“一网打尽吧。咱们等到晚上。”
　　“可鬼城……”
　　“鬼城不会是问题。”
　　观主之前就听大长老这么说过。
　　可他就是不明白，大长老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难道就不怕鬼城现世，真的会放出不得了的东西？
　　“或者，让苏强回去吧。”
　　“他是小香的父亲。小香现在在山里，你让他在家里怎么能安心？”
　　“可他是个普通人。如果遇到危险，小香心里能好受么。”
　　“就鬼门那几个天天跟厉鬼混得干巴巴的菜鸡，苏强一拳一个你信不信。”大长老就撇嘴，回头看了一眼强壮却憨憨地笑的高大男人，回头就跟观主说道，“而且给他穿着防护服呢，刀枪不入。还有小香给的最好的护身符，神鬼不能近身。不会有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跟苏强解释现在的环境。
　　苏强对大长老是格外感激的。
　　他为了不给孩子拖后腿，所以听她的话，不会给她添乱。
　　可他怎么可能在家里安心？
　　闭上眼睛，就都全是孩子深陷在鬼门，自己却无力的噩梦。
　　而现在，当大长老告诉他，他不是苏沉香的拖累，而是能和她一起面对危险，苏强的心里是感激大长老的。
　　他愿意站在这里。
　　哪怕面对的，是最恐怖的未知。
　　“那就让他跟在您的身边吧。”观主思考了一下，对大长老说道。
　　大长老身体不好，又年事已高，已经不可能参与激烈的争斗了。
　　他又是正道天师的象征，所以会受到最严密的保护。
　　苏强跟在大长老的身边，就会格外安全。
　　“你说呢？”大长老微微颔首，就征求苏强自己的意见。
　　“我都挺您的安排。”苏强不懂这些事，不过他最大的长处就是听话。
　　让他在这个时候干什么就干什么，绝对不添乱。
　　“那咱们就在一起等着吧。等上了山，就靠你好好安慰香香。”大长老脸上多了笑容，笑容里又说不出的心虚。
　　苏强抓了抓大头，懵懵地答应了一声。
　　老头子就对苏强点了点头，一起回去车子里休息。
　　至于山里的鬼门会不会发现他们，正道天师里也有几个擅长活体障眼法的，并不需要担心。
　　他们准备好了等晚上就对鬼门发难，而这个时候，苏沉香再一次偷偷地吃了一些通道里的厉鬼，看了观主给自己发的信息。
　　她老爸也来了。
　　明知道很危险，可他还是来了。
　　因为舍不得她一个人孤军奋战。
　　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忍不住对陈天北笑了一下。
　　“不会有事吧？”陈天北担心问道。
　　苏强可不是天师。
　　正是因为这个顾虑，他才没有答应他母亲参与这件事。
　　“不会。老头子不是不靠谱的人。既然敢带我爸来，那说明我爸不会添乱，观里也能保护好他。”苏沉香心里又觉得幸福，又觉得开心。
　　把观主的联络的信息全都给删掉，免得鬼门的人发现，她就滚进被子里准备养精蓄锐，把这群邪魔歪道一网打尽。
　　这时候，房门轻轻地响了。
　　陈天北皱眉，一脸冷淡去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的是鬼鬼祟祟的徐丽。
　　这个女人在鬼门的人汇聚一堂，之后都不怀好意地打量她这个普通人以后，感受到了极度的不安。
　　这份不安，让她有点不敢去多想，自己还能不能拿到鬼门答应给自己的钱，让自己远走高飞。
　　她不敢和鬼门的人在一起。
　　他们看她的目光充斥着恶意。
　　那种恶意，就像是要把她给完全扒了皮一样。
　　……不是扒她的衣服。
　　而是扒她的皮，要她的命。
　　这种生死的恐惧，让徐丽不得不再一次找上了苏沉香。
　　哪怕知道苏沉香是厉鬼，可徐丽还是觉得，自己的秘密可以换取苏沉香保护自己。
　　她之前藏在心里最大的秘密。
　　会让徐丽在盛怒的鬼门手中死无葬身之地的秘密。
　　也是会让苏沉香不得不保护她，一旦泄露，鬼门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苏沉香的秘密。
　　“陈少，小香在么？”徐丽挤出笑容对沉着脸看着她的陈天北问道。
　　这个女人无耻恶毒得让陈天北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和陈塘比都不遑多让。
　　当她在之前的路上哭着说了那么多的事，陈天北对徐丽就没有好脸色，冷冷地说道，“她不会再见你。”
　　“我是小香的妈妈……”
　　“拿她换了钱，你就不再是她妈。”哪怕苏沉香已经决定了徐丽的下场，陈天北也依旧脸色冰冷。
　　看见徐丽惴惴不安，时不时左右看看，一副恐惧的样子，陈天北就要关上房门，冷冷地说道，“有什么事，滚去找老董。”
　　他其实也不相信老董会给徐丽钱，让她带着那么多鬼门的秘密离开。
　　毕竟，陈家老爷子和陈塘就是前车之鉴。
　　还有，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死的，反正就生生被折磨成了扭曲厉鬼的高公子。
　　卷入鬼门的秘密，还想被鬼门放过，这怎么可能。
　　鬼门根本就没有节操。
　　他懒得跟徐丽废话，就要关门，可徐丽急了，急忙推住房门，不安地说道，“陈少，我有，我有一个关于小香的大秘密！”
　　她现在也想在和鬼门交易的基础上给自己再找一条船。
　　这条船得安稳点，也有钱。
　　而这个人选，陈天北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徐丽想到那时候自己说知道苏沉香是厉鬼时，陈天北无动于衷，依旧紧紧抓紧苏沉香的手。
　　他知道苏沉香是厉鬼，可他不在乎。
　　他肯定喜欢苏沉香！
　　既然喜欢，那苏沉香就是他的软肋。
　　只要陈天北不想苏沉香最大的秘密被揭露，他就一定得按她的要求来。
　　陈天北有钱，而且也不是狠得下心杀人灭口的，就一定得受到她的辖制。
　　这么想想，徐丽的脸上又颤巍巍露出了笑容。
　　她不敢去和鬼门争执，是因为鬼门心狠手辣。
　　可陈天北只是一个高中生，他又是白云观出身，一定会很正直，那就由不得他了。
　　“陈少，既然小香不想见我，那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对上陈天北眯起的狭长冰冷的眼睛，这个青涩的少年比徐丽还要高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徐丽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却顾不得别的，匆匆地对陈天北说道，“鬼门今晚就要召唤鬼城了是么？陈少，我们做个交易，只要你愿意给我一千……不，五千万！我就把苏沉香最大的一个秘密告诉你！”
　　“五千万？”陈天北眼神冰冷。
　　看着贪婪到直到现在还想在苏沉香的身上薅羊毛，想要卖自己女儿的徐丽，他只觉得讽刺。
　　“对，五千万。还要保证我的生命安全。”徐丽咬着牙，盯着陈天北讥讽的眼睛，心里恼火，可脸上却挤出了一个更僵硬的笑容，轻声说道，“关于苏沉香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一旦这个秘密泄露，鬼门和白云观都不可能放过她。”
　　她压低了声音和陈天北说着话，房间里，正躺在床上努力吃饱了睡的小姑娘突然张开了一双毫无睡意的，完全漆黑的眼睛。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黑色没有眼白的眼睛诡异地斜看向门口。
　　要钱要到厉鬼头上。
　　徐丽很勇啊。


第195章 
　　房间门口，徐丽还在对陈天北窃窃私语。
　　声音微弱，显然不想让苏沉香听到。
　　这神神秘秘的样子，让陈天北眯起眼睛。
　　他曾经和苏沉香讨论过徐丽，都觉得这女人有什么秘密没有跟他们说。
　　现在，徐丽是想把苏沉香的秘密卖给他？
　　不是卖给鬼门。
　　而是卖给陈天北。
　　可见，这个秘密或许在徐丽的想法里，是不能告诉鬼门的。
　　她也不想让鬼门知道。
　　“你一句话就想让我拿五千万？”五千万陈天北拿得起，可他拒绝买卖苏沉香。
　　苏沉香已经被徐丽卖过两次。
　　他打着保护她的旗号去买她的秘密，无论什么原因，都是让她再一次被徐丽买卖。
　　这是陈天北不可能答应的。
　　他明明很在意苏沉香，也有钱，却似乎更在意着什么，拒绝了她。
　　徐丽急死了……她恨不得现在就拿钱远走高飞，离开这诡异又恐怖的鬼门，和这群人再也没有任何牵扯。
　　而此时此刻，陈天北是唯一能给她带来这些的人了。
　　她不敢去找苏沉香。
　　因为她不知道当她对苏沉香提到曾经的秘密，苏沉香会不会直接杀人灭口。
　　就算披上人皮，装出人样，可苏沉香骨子里依旧是厉鬼。
　　谁知道她会对她做什么。
　　徐丽央求地纠缠着陈天北。
　　“陈少，这个秘密你一定不会后悔！如果你担心我是在骗你，我可以跟你说一点点……你知道苏沉香究竟是什么么？”
　　徐丽的声音微弱，在陈天北厌恶的目光里飞快地说道，“我，我怀疑她不仅是厉鬼，而且还是……”她脸色发白，对陈天北吱吱唔唔地说道，“当初那只女鬼钻进我的肚子，她一把就抓出来，然后，然后……”
　　她像是有很多内情，左右看了看，似乎很畏惧在鬼门的眼皮子下搞事，压低声音说道，“晚上我们在外面见！到时候你转账给我。”
　　她准备晚上拿了陈天北的钱就开车离开。
　　至于鬼门会不会给她钱，徐丽突然发现她不在乎了。
　　她觉得自己之前一定是被鬼门给蒙蔽了。
　　要不然，当初直接找上陈天北，不比跟鬼门与虎谋皮来的安全得多么。
　　飞快地说完这句话，她像是唯恐被鬼门的人发现，转身匆匆地走了。
　　陈天北安静地站在门口很久。
　　他眼角的余光，看见走廊的另一端，老董阴冷的脸闪过，看向徐丽的方向。
　　徐丽以为自己躲躲藏藏没有被人发现，其实这鬼门诡异的地方那么多，怎么可能看不见徐丽的躲闪和恐惧。
　　他没有再管老董，关上房门，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沉香已经在床上坐起来了。
　　她背对着他坐在床上，看不清脸色，似乎垂着头，长长的头发垂落。
　　那一刻，陈天北的心里突然生出柔软。
　　小小的，可怜的小姑娘。
　　“她走了。”
　　他就说道。
　　小姑娘点了点头，回头看了陈天北一眼，一双眼睛全是黑色与阴冷。
　　可看到陈天北，那双黑色的眼睛褪去，重新变成了普通人。
　　这点小惊悚或许在别的地方吓死个人。
　　可在从小见多了厉鬼的陈少的眼里都不算事儿。
　　心跳都不带加快的。
　　“我听见了。”苏沉香抓了抓小脑袋，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刚才那张脸多吓人，挠着小脑袋说道，“跟做贼一样跟你叽叽歪歪的，还不敢让我听见……她这做贼心虚啊。”
　　一边说，她一边站起来看向外面大概是因为鬼气重，阴蒙蒙的窗外，慢吞吞地说道，“我还能有什么秘密。我不是在大家的眼里都现行了么。”
　　徐丽说她不仅是厉鬼。
　　那她还是什么？
　　而且，她提起她的时候那种笃定还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都让苏沉香觉得有什么是自己忽略了的。
　　“我觉得有点熟悉。”她慢吞吞地说道。
　　“什么意思？”
　　“就是……厉鬼通道。昨天晚上吃得多了，我觉得那通道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模模糊糊像是有点印象，好像我之前来过一样。”
　　苏沉香抓着小脑袋很迷糊。
　　陈天北想到徐丽刚刚那惊恐的脸，莫名心里闪过了什么。
　　只是比起猜猜看，他还是更倾向直接从徐丽嘴里问出秘密，就对苏沉香皱眉说道，“实在不行塞她去跟高公子作伴，让她把你的秘密说出来。”
　　给钱是不可能给钱的。
　　拿钱去养伤害过苏沉香的女人，陈少拒绝。
　　不过徐丽一定有秘密。
　　秘密也未必非要拿钱来买。
　　还可以威胁的么。
　　如果是对待好人，陈天北肯定不会这么干。
　　可许丽这样的人，陈天北没有把她塞进下水道就不错了。
　　“等到了晚上，我去把她塞到那个高公子的厉鬼身边。她只要不想死，她就得把秘密说出来。”陈天北心狠手辣，半点都不觉得自己动手有什么问题，还自告奋勇，不需要苏沉香帮忙。
　　苏沉香挠着小脑袋哼哼了两声，有心想说实在不行自己亲自上阵，不说别的，就刚才自己那一双恐怖的眼睛就能吓得徐丽什么都说出来。
　　她就问陈天北说道，“要不我来？”
　　“不用。晚上还有重要的事。你小心点。”陈天北绷着英俊的脸说道。
　　苏沉香就站在他的不远处，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当只有他们两个人互相依靠，陈天北是这样可靠。
　　可靠得让她都想喊北哥666啦。
　　“那行，那就交给你。不过我得和你一起行动。”苏沉香笑眯眯地说道。
　　这个陈天北不会拒绝。
　　只要徐丽想说苏沉香的什么秘密，那苏沉香这个当事人当然得在场。不过他疑惑地对苏沉香问道，“她还知道你什么秘密？”
　　“不知道啊。”苏沉香茫然地说道。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秘密，能让徐丽敢管陈天北要五千万。
　　她的什么秘密这么值钱，她自己竟然都想不出来。
　　不过这种事，到时候问问徐丽就行了。
　　苏沉香又滚到被子里去偷厉鬼通道的零食吃去了。
　　她小老鼠一样在被子底下哼哼唧唧扭来扭曲，陈天北嘴角抽搐了两下，坐在床边给苏沉香望风。
　　他们已经决定好好审审徐丽，徐丽这时候却在飞快地收拾着房间里的东西。
　　因为逃命要紧，徐丽只把最值钱的一些东西塞进了一个大挎包里，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她小心翼翼地提着挎包从房间里出来。
　　现在大概已经晚上九点了，别墅里安静黑暗，她没有看到之前那些半夜也不睡觉的鬼门的人。
　　见今天别墅里没有人，她急忙悄无声息地走去别墅大门，轻轻打开。
　　门外，阴冷的风吹进来，吹得徐丽打了一个寒战。
　　她回头不安地看了一眼无人且安静的黑暗中的别墅大厅。
　　不知怎么，她总是觉得，虽然大厅里没有人，却像是有什么在盯着她一样。
　　对于这种疑神疑鬼，徐丽不敢去多想。
　　她就是匆匆地下了别墅的台阶，按着当初和陈天北约定的地点走去。
　　那地点是她停车子的位置，她打算收了钱就开车下山。
　　黑暗的，月光都透不进来多少的路上，徐丽不敢打灯引人注目，忍着恐惧跌跌撞撞地走着。
　　她走了很久，一直在沿着小路走着，直到眼前豁然开朗，露出了山林间别墅外的那个停车场，徐丽眼睛一亮，匆匆地快步走过去。
　　她觉得这条路似乎和来的时候比长了很多，大概是因为天黑，行走艰难，也走了一些冤枉路，所以，她才会这么疲惫。
　　气喘吁吁地走进了停车场，她直奔自己的车子，才要去打开车门，却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声细微的笑声。
　　这笑声又阴冷又嘲讽，也不是陈天北的声音，徐丽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老董站在小路的路口，身后跟着一个瘦巴巴的中年男人，正带着笑容看着她。
　　“徐丽，你去哪？”老董和颜悦色地说道。
　　可他站在那里，对徐丽来说就是最恐惧的事。
　　“董，董先生。”她磕磕巴巴，想把挎包藏在身后。
　　“想下山？这么着急？小香还在别墅，你怎么又想丢下她走了？”老董站在小路的路口一动不动，也不走近。
　　看着徐丽这个美丽却惊慌的女人，他微微挑起了眉梢，对她温和地问道，“而且，咱们还没有结账，你怎么能走呢？还是……”
　　他慢条斯理地看着浑身哆嗦的徐丽，和声说道，“还是你和小北小香多说了什么他们不该知道的事，现在不需要鬼门给你结账了？”
　　徐丽的眼睛瞪大了。
　　“您看到了？”
　　“看到什么？看到你和小北窃窃私语，看到你想和小北说一些悄悄话？看到你想离开鬼门，自己跑了？”
　　老董对徐丽和陈天北说了什么没兴趣。
　　他只看了一眼身后露出狞笑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背后，闪过一道像是被拉伸得长长的痛苦又扭曲的影子。
　　“徐丽，你这就不应该了。知道我们这么多秘密，你竟然还想走掉。如果你跑了，鬼门放走了你，是会被人嘲笑连一个普通人都看不住的。”
　　老董轻轻地叹息，可说出的话却不怎么亲切。
　　徐丽看着他，突然惊恐地发现，老董的身后出现了一道恐怖的满是鲜血的影子。
　　那影子有一张长长的扭曲的脸，没有脸皮，血肉模糊，一双恶毒的眼睛紧紧地看着她。
　　她顿时发出了一声尖叫。
　　“怎么能害怕自己的爱人？”老董却只是笑了一下，眼底带着恶意，看着浑身发抖的徐丽眯起眼睛轻声说道，“这可是连小香都念念不忘，以为是她爸的高公子。多亏了她，我差点都忘了，你们还有这种缘分。”
　　他把鬼影扔到了徐丽的面前，眼前的停车场顿时消失，徐丽面前出现的，是一个狰狞的恶鬼，还有她脚下，一个破破烂烂的坟包。
　　刺耳的尖叫里，她被曾经心心念念要讨好攀附的对象，死死抓住。


第196章 
　　刺耳的尖叫里，老董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转身离开。
　　“董哥，徐丽这女人就这么扔这儿了？”
　　“她是最后的杀手锏。”老董看了一眼带着高公子的鬼影过来的同门，压低了声音，露出运筹帷幄的笑容轻声说道，“苏沉香这丫头有点古怪。”
　　“怎么说？”
　　“明明当年我们把她的魂养得那么弱，在她没出生的时候就在削弱她的魂魄，她不可能长大。可这十几年，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在同门若有所思的目光里，老董悠然地说道，“我怀疑咱们当初给徐丽养得太好，苏沉香的身体太健康。虽然她的魂虚弱，可十几年下来，她身体好，魂或许养得也健康了。更何况那小县城里还藏着一个高人……我怀疑她现在的魂魄已经非常坚固。”
　　当初在小县城发现有天师在，老董心里就想过这件事。
　　能力强的天师，是可以帮助魂魄虚弱的人稳固魂魄的。
　　“也就是说，鬼王夺舍可能会出现问题。”
　　“鬼王可是厉鬼里的厉鬼，想吞噬普通人的魂魄很容易。不过苏沉香还是白云观的精英弟子，肯定有办法护住自己的魂魄。”
　　老董眯起眼睛轻声说道，“她最重视徐丽还有姓高的。一旦鬼王附身有什么问题，咱们就带她过来看徐丽和姓高的下场。她情绪激动下，就会有破绽。”
　　苏沉香就算是抵抗鬼王附身，那只要相持不下的时候她看到徐丽被高公子的厉鬼凄惨地吞噬杀死，那一瞬间的刺激还有激动就会让鬼王找到空子。
　　这就是老董上的最后的保险。
　　要不然，他怎么可能把徐丽留到现在。
　　“怪不得。”中年鬼门男人恍然大悟，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微笑着的老董说道，“怪不得你一定要徐丽留在这里，原来她是最后刺激苏沉香的底牌。高啊！董哥！”
　　想得这么周全，怪不得鬼门是被老董带领呢。
　　这中年男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老董的脸上也露出了自诩的笑容，横了同门一眼微笑着说道，“白云观的人大概已经围住咱们了。不过，之前苏沉香就算给他们情报，也只会让他们以为鬼城现世是在过两天的晚上。这一提前，正好让他们措手不及。”
　　他一直都在苏沉香的面前装神弄鬼，其实就是没有真的相信苏沉香。
　　所以，在苏沉香来山里之前，他都跟她说，吸引鬼城的时间得过两天。
　　到了别墅，他才突然告诉了她，今晚就准备把鬼城请出来。
　　在山里有鬼门的无数手段和鬼气扭曲空间，手机信号根本接不通。
　　所以，他现在一点都不担心苏沉香泄露情况。
　　哪怕白云观发现异状，可也已经晚了。
　　这一环环，都是他聪明地在运筹帷幄。
　　而此刻，当看到徐丽落入了厉鬼的手里，这女人是死定了，老董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意气风发地说道，“叫上大家，咱们准备开始。”
　　他的话让中年男人眼睛顿时亮了，和他一起沿着小路重新回到了别墅中。
　　这时候因为已经有了通知，很多的鬼门的人都汇聚在这里，老董看了一眼，就看见苏沉香和陈天北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
　　小姑娘看了一眼别墅里的鬼门的人，撇嘴，嫌弃！
　　长得都不好看。
　　一点都赶不上她师兄们水灵。
　　还都贼头贼脑。
　　“所有的人都在这儿啦？”
　　“当然。”鬼门这么重要的活动，当然门人全都在，想要见证一个奇迹。
　　老董隐藏着不要热切去看苏沉香，却几乎要忍耐不住地用尖锐的笑声对她笑着说道，“咱们走吧。午夜之前，阴气最盛，正好是吸引鬼城，请鬼王现世的最好的时刻。”
　　他简直没有办法再控制情绪，陈天北在鬼门这群人那些兴奋又充满恶意的目光里，把苏沉香拉到身后挡住。
　　“你们的感情真好。”老董对陈天北狞笑说道。
　　陈天北既然愿意来送死，成为鬼王附身之后的第一餐，他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自己愿意做祭品，正好省了他当初很多的诅咒。
　　他笑得让人感到心里发冷。
　　苏沉香却闻着因为鬼门的人都汇聚一处，这别墅里那鬼气森森，无比好吃的味道。
　　深深地陶醉了一下，告诉自己忍一忍，等吃了小黑爪再回来吃这些小零食，苏沉香矜持地在陈天北的身后整理了一下包包里带着的东西……一条干净的要围在脖子上的长长餐巾，好看的饭兜兜，精致可爱的刀叉碗筷。
　　中餐西餐的餐具一应俱全。
　　这是给小黑爪的最高的待遇了，毕竟，小黑爪听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配得上她的全面。
　　她临走之前重新检查了一下，发现已经准备得很齐全，这才在鬼门的监视之下，和他们出了别墅一起往山林的更深处走去。
　　他们安静地走在一条小路上，前前后后点着惨白色的灯，映照着这群人那苍白又狞恶的脸。
　　苏沉香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只是在走到小路的一半的时候突然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们都走了，那徐丽怎么办？她要在别墅等着么？”
　　她看起来还在担心自己的母亲。
　　老董走在她的身边防止她逃走，听到这句话，突然横了路边一眼。
　　路边的影影绰绰的一块凹下去的山地里，正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坟包，一个女人正发出刺耳的哭求与哀嚎，被一只浑身滴血的长长厉鬼纠缠着。
　　似乎是看到了头顶的小路上那群人走过，也看到了正缓缓地小心地走在路上的漂亮的小姑娘，那女人身上已经被厉鬼抓得全都是血痕，几乎在崩溃的边缘，猛地在厉鬼纠缠中扑到了路边想要爬上来，哭着叫道，“小香，小香救救我！”
　　她看到苏沉香，就像是看到自己的救命稻草。
　　可老董站在边上却无动于衷地看着徐丽在哭求求救。
　　她的双手在抓挠想要爬上来中鲜血淋漓。
　　他又看了一眼正好奇地歪着小脑袋看向另一边的苏沉香，勾了勾嘴角。
　　苏沉香根本听不到徐丽的求救。
　　因为厉鬼的障眼法扭曲了现实空间，让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可能被人察觉。
　　哪怕他们擦肩而过，苏沉香也不可能知道此刻就在小路边上，徐丽正在被厉鬼折磨。
　　“小香，小心脚下。”老董还矜持地，绅士地说道。
　　他智珠在握，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苏沉香就对他点了点头，不耐烦地说道，“你真是啰嗦。神烦！”小姑娘的声音在夜色里软乎乎的，就算是抱怨也像是在撒娇。
　　老董不以为意，哈哈笑了两声，对苏沉香亲切地说道，“那我就不烦你了。至于徐丽……等咱们回来，你就能够看到她。”
　　知道苏沉香什么都看不到，老董放心地去前面带着人继续走。
　　徐丽扒着小路，看着一无所觉的所有人走过，却像是都听不到她的求救，心里慢慢地沉了下去。
　　她绝望地看着就要走过自己的漂亮女孩子。
　　就在她走过，身后的厉鬼抓住了徐丽的脚，小姑娘似乎在关注脚下的路，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小路的一旁。
　　一双漆黑的失去了眼白的眼睛，透过了惨白的光线，带着恶意与讥讽，居高临下地对上徐丽的眼睛。
　　徐丽本来在绝望。
　　可当对上了苏沉香那双让她熟悉又恐惧的眼睛，突然愣住了。
　　那张已经长大，变得精致漂亮的脸上，毫无疑问，在黑暗里对她露出一个清晰的，满意的笑容。
　　她……其实是看得见的。
　　可她却只当做“看不见”。
　　这个认知，还有那张不再是婴孩儿，已经长大了的女孩子的脸，让徐丽感觉到更加恐惧。
　　她就那么看着她笑了一下，然后，无声地看着她被厉鬼纠缠，无力地被厉鬼拖下了小路，准备拖进那个不大的坟包。
　　当年，她抛弃了她。
　　而现在，这份抛弃，她也替曾经的那个孩子还给她。
　　从一开始，她就在报复她。
　　用和她当年一样的方式。
　　直到几乎被拖进坟包，徐丽才发出了绝望又恐惧的哀嚎，可这哀嚎却也像是无人能够听到。
　　只有一个小小的驱鬼符，在夜色之下无声无息地从小路上滚下来，轱辘轱辘，一直滚到了坟包，滚到徐丽身边。
　　浑身是血的徐丽只感觉到死死抓着自己的厉鬼一下子松开了手。
　　她趴在坟包上，浑身鲜血淋漓，一双腿已经被埋进了坟包，无法动弹。
　　可厉鬼的动作却停下来了。
　　那只恐怖的，面目鲜血淋漓的厉鬼在黑夜里漂浮在一旁不肯离开。
　　而她的手边，就是一个微微发烫的符箓。
　　徐丽劫后余生，顾不得多想抓紧了这个符箓，看着厉鬼怨毒地看着自己，却不再靠近。
　　可不再靠近，却也不肯远离。
　　坟包，厉鬼，而她依旧求助无门，只能抱着这个符箓一直被厉鬼死死地盯紧。
　　而此刻，小路上的一行人早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你给她的驱鬼符……”陈天北压低了声音在苏沉香的耳边轻声问道。
　　“痛快地死了也太便宜她了。”苏沉香漫不经心地说道，“我都说啦，让她和高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以后抱着我的驱鬼符，一辈子和他在一起，这多好。”
　　厉鬼不会放弃自己的猎物，这一次徐丽该高兴了吧？
　　因为喜欢沾花惹草的豪门公子，这一次，会永远留在她的身边哪儿都不去。
　　再也不爱看其他的小妖精了。
　　她不是就想要这个么？
　　那苏沉香孝顺极了。
　　徐丽想要这个男人。
　　她让他一辈子都陪在她的身边。


第197章 
　　今天的苏沉香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陈天北没吭声。
　　徐丽怎么样跟他没有关系。
　　当然，徐丽死不了更好。
　　他对徐丽嘴里的秘密还是有点放在心上的。
　　就准备等搞定了鬼门，回头就逼问徐丽关于苏沉香的秘密，顺便送徐丽和高公子去一个僻静的地方关起来……让他说，以后让徐丽跟陈塘当邻居就挺好。
　　都是厉鬼缠身，谁也别嫌弃谁，这不是感动中外好邻居的典型代表么？
　　心里已经给徐丽的未来做出了决定，他若无其事地扫过小路。
　　也不知道观里准备得怎么样了。
　　接到消息再上山，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
　　倒是他们，已经和鬼门的人一起进了更加深入的山里。
　　直到到了一个苏沉香觉得格外熟悉的山洞外面。
　　这山洞的空间极度扭曲阴冷，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厉鬼的哀嚎还有各种哭声笑声，听起来就不怎么正经。
　　陈天北万万没想到这两天晚上苏沉香偷吃的食堂是这么一个情况，嘴角抽搐地看了苏沉香一眼。
　　苏沉香，乖巧！
　　她露出好奇又困惑的目光看着那山洞，就像是没来过，不认识一样。
　　演技超群！
　　“这就是厉鬼通道的位置。”老董见苏沉香很好奇的样子，笑了一下，指着那扭曲变形，让人感觉到压抑的山洞对苏沉香轻声说道，“今天搭上最后的厉鬼，就能够组建出完全的厉鬼通道。”
　　他似乎对通道里少了厉鬼没有察觉。
　　精通物理小学霸苏沉香“嗯嗯”地点着小脑袋，同样表示无事发生。
　　就见有几个鬼门的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拿着各种各样的容器，在向着山洞里面倾倒着什么。
　　当倾倒出了邪恶的鬼气，还有模模糊糊的厉鬼在成型，很快就被通道吸取消失，鬼门的人就算再阴沉，也忍不住发出了细微的欢呼声。
　　老董欣慰地看着这一切。
　　这么多年的辛苦，终于可以收获了。
　　他们就在山洞外，那无比宽敞的一大块平地上继续忙活。
　　干活的都是鬼门的别人。
　　而老董的目光却看向的是更遥远的高空。
　　黑夜中，乌云蔽月，月光暗淡，老董的目光落在半空的黑暗上。
　　他的目光深邃，大概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首诗。
　　“我能帮什么忙么？”苏沉香垂涎地看着那山洞问道。
　　这两天都在挖山洞墙角，她可太知道这里面都藏着什么美味了。
　　鬼门十几年的库存，可都在这了。
　　“等我们举行了召唤仪式过后，小香，你就过去站在那里。”老董收回目光，看见苏沉香那跃跃欲试的样子，阴冷地笑了一下，给她指了指正在忙着搭建起来的一个不大却很诡异的黑色祭台温和地说道，“鬼城会从虚空出现，我们之前已经定位了鬼城的坐标。等鬼城出现，鬼门大开，鬼王降临，你就站在那里，我们一起帮助你约束住鬼王，让鬼王成为你的鬼仆。小香，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天师。”
　　“就是说马上要召唤鬼王了是么？
　　苏沉香慢吞吞地说道，“那你对我可真好。”
　　“应该的。”老董柔和地说道。
　　他顺便看向陈天北。
　　“如果小北不放心，你可以和小香站在一起。”他不怀好意地说道。
　　“我当然会和苏沉香站在一起。”陈天北冷冷地说道。
　　他握住腰上的三节棍，脸色格外凝重。
　　那山洞里各种诡异的声音，还有洞口扭曲光线下无数挣扎探出的奇怪的鬼手，让他总觉得心里不安。
　　可苏沉香完全没在意这个。
　　趁着老董去帮忙同门，她又偷偷摸摸地用厉鬼空间去偷了两只厉鬼，垂头，趁着夜色遮掩急忙塞进自己的小嘴巴里……软乎乎的绿豆糕，不是很甜，却带着淡淡的绿豆和桂花香，还很润，一点都不噎嗓子，简直就是极品绿豆糕……要不是还有大餐，苏沉香真想现在就露出真面目把这群厉鬼全都给吃了！
　　不过就在她一边忙着偷吃绿豆糕，一边躲到了陈天北的身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为了世界和平，我真是付出太多了。”
　　她的手指上，是一根黑色的长长的头发。
　　今晚这一路从别墅走过来，唯恐鬼城的厉鬼真的跑到普通人生活的地方，因此，苏沉香一路上拔了自己不少的头发，全都丢在地上。
　　如果出现不可控的意外，她沿途的头发就会化作禁锢厉鬼，让厉鬼不能逃脱的层层牢笼。
　　还可以震慑厉鬼，把厉鬼禁锢在深山中。
　　一只厉鬼都别想下山去祸害人。
　　在面对厉鬼的时候，她的头发可比那些护身符什么的好用多了。
　　可就算是知道自己是在拯救美好世界，默念为人民服务，可一想想一路上自己失去的头发，苏沉香大大的泪花挂在眼角。
　　“得补补。”她哽咽地，心疼地看了自己的头发一眼，丢在了脚下的地面上。
　　头发消融在了泥土里。
　　陈天北欲言又止。
　　这么下去，他八成得给苏沉香买生发洗发液了。
　　“就这一次。”小姑娘委委屈屈地安慰自己还有陈天北。
　　“回家了给你做芝麻糕。”陈天北忍不住侧头，摸了摸苏沉香的小脑袋。
　　看见小姑娘委屈得不行，他难得想要招几只好吃的厉鬼给苏沉香补补……见他没跟自己计较这两天偷吃，还有偷吃的食堂就在眼前，苏沉香心里偷偷得意了一下。
　　卖惨有用。
　　……虽然她的惨是真的惨。
　　头秃还不惨啊。
　　“不过现在也很好看。”苏沉香的头发黑黑长长，也很浓密柔软，就算是失去了很多的头发，看起来……看不出来少了头发。
　　陈天北心里松了一口气，顺手按下衣袋里手机的拨通键，给应该已经上山了的白云观的人马发信号。
　　他很快就拨好了电话，不动声色地站在苏沉香的身边，看着鬼门的门人忙活得热火朝天。
　　大概是因为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几年，什么都已经准备好只欠东风，鬼门的祭台搭建得很快，一转眼，诡异扭曲的一个黑色的祭台就出现在黑暗的山林中。
　　一看就不是正经祭台。
　　而当祭台搭建好，鬼门的众多人纷纷上前，拿出小刀，每个人都在手腕上划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在祭台上。
　　祭台的气息更加狞恶恐怖。
　　在鲜血滴落在祭台上的瞬间，苏沉香敏锐地感觉到，空气里有什么在凝结，彼此吸引，祭台和山洞之间的气息在彼此融合。
　　扭曲的山洞里，突然传来无数的嚎叫，庞大的鬼气冲山洞中冲出来，冲入了祭台，在祭台中无数的哀嚎与呢喃，像是在融合活人的鲜血，也像是在吞噬这种生命力，骤然，一道黑色的鬼气冲天而起，冲入了黑暗的高中之中。
　　月亮在这一刻彻底被黑色的云雾遮蔽。
　　山林中影影绰绰，奔腾的鬼气从山洞里连续不断地涌出来，卷入祭台，再从祭台中融合了各种诡异的气息刺入空中，像是传入了另一个不属于此地的世界。
　　失去了月光的照耀，只凭着一些细细微微的惨白色的光，苏沉香就感觉到那些气息像是在空中牵扯住了什么。
　　有什么沉重的，庞大的东西，隐藏在空中，正在慢慢地，缓缓地接近。
　　而这一刻，老董的手上鲜血淋漓，正虚弱地和同样脸色惨白的鬼门的同门互相搀扶着从祭台旁走下来。
　　虽然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可祭台仿佛吃了没够，吞噬了他们大量的鲜血。
　　老董的脸色虚弱苍白，可目光落在了高高的，正在隐隐传递出什么的黑暗夜空，脸上却露出有些兴奋，又有些疑惑的表情。
　　他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腕站在苏沉香的身边，盯着夜空，脸上的笑容扭曲，对苏沉香尖锐地说道，“小香，等鬼城出现，你就马上站过去！”
　　“还得用鲜血献祭啊？”
　　厉鬼，施术者的鲜血，都是邪道。
　　不过苏沉香就是觉得……
　　“献祭自己的鲜血以示诚意与连接性？你事先每天放点血存着，收集起来冷藏，今天统一用不好么。”还用得着当场泼洒热血？
　　一下子放这么多血，严重点的得休克吧？
　　苏沉香就觉得……鬼门的献祭这一刻，莫名地淳朴。
　　老董：……
　　老董脸上兴奋的笑容消失了片刻。
　　他很久都没吭声。
　　好半天，在苏沉香鄙夷的目光里，他艰难地说道，“这是古籍上召唤鬼城的办法。”
　　“古代大概没有血袋与保鲜冰箱。”所以才需要当场献祭鲜血。
　　苏沉香悠然地说道。
　　搞封建迷信也得与时俱进，配得上时代进步是不是？
　　老董再一次沉默了。
　　他雀跃的心，在这一刻因为一个叽叽歪歪的破孩子，变得格外抑郁。
　　苏沉香简直在这一刻就像是个魔鬼。
　　他又看了看祭台旁，果然有几个身体单薄的同门已经因为伤口无法愈合，失血过多，倒在地上虚弱地喘息。
　　很久，老董决定放过这个问题。
　　“该你了。”他不再多看苏沉香，突然说道。
　　“稍等。”
　　当感受到高空，的确是有什么在缓缓地碾压着空间，几乎触碰到了这个世界，苏沉香眉开眼笑。
　　在老董疑惑，陈天北抽搐的目光里，她打开包包，掏出了长长的印花餐巾，在自己的脖子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花样，又垂头，拿出了最精致的餐盘，还有一双精致的筷子。
　　她在夜色里，对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老董道谢。
　　“谢谢你啊。”她期待地仰头，跃跃欲试，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带着幸福轻快而期待地憧憬。
　　“开饭啦。”


第198章 正文完结
　　她的行为格外与众不同。
　　特别诡异。
　　老董在这一刻也懵了。
　　甚至，正委顿在地上虚弱又满脸狰狞的鬼门的人，也都茫然了。
　　饭兜兜都围上了是几个意思？
　　陈天北二话不说，一拳上去，砸在老董的脸上！
　　本来正直疑惑地看着苏沉香，莫名觉得这诡异的举动背后发凉的老董一个不留神，被这一拳头砸得顿时眼冒金星。
　　失血，重击……他站不住，一下地就倒在了地上，半天话都说不出来。
　　等他能说出话来，大怒地咳出一口血，看着陈天北提着手里的三节棍，直接勒住了他的脖子，老董几乎窒息，忍不住大怒骂道，“陈天北，你疯了！”
　　“可以上来了。”擒贼先擒王。
　　陈天北一点都没有把鬼门这几十号残血弱鸡放在眼里……他怀疑十几年前鬼门被端了一大波人，跑都没跑成功就是瞎放血的锅。
　　一只手抓着三节棍勒得老董翻白眼，他一只手就打开电话给观主消息，让他们抓人。
　　这一幕，让老董不敢置信。
　　他顾不得脖子被冰冷的三节棍勒得剧痛无比，看着陈天北震惊地问道，“你怎么可能打出电话！”山上，因为鬼气弥漫，是不可能有信号的。
　　“你们被捕了。”陈天北才不会回答他，冷酷地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又用了用力气。
　　早就想对老董这么干了。
　　这么些年，他作为鬼门的主使者，伤害了多少普通人……陈天北恨不能打断他浑身的骨头！
　　“原来，你们还真的是白云观的内应！”老董现在如果还不明白，那他就太蠢了。
　　看见鬼门的同门因为他被挟持，只能无力地趴在远处对陈天北破口大骂，他不由冷笑了两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们养不熟。不过，你们以为现在抓住了我，这件事就了结了么？”
　　他抽搐了一下扭曲的脸，对着再一次用力，像是要勒断他脖子的陈天北轻声说道，“鬼城已经被召唤出来，马上就要现世了！陈天北，现在我们已经成功了，你就算抓住我，马上你也会死。”
　　“闭嘴。”陈天北冷冷地说道。
　　“你身上的阴气就算九重安泰符遮挡得住，可鬼王却肯定能闻得到。陈天北，你敢背叛我们，鬼王头一个就来找你。”
　　陈天北无动于衷。
　　他的脸上甚至露出讥讽的笑容。
　　“虽然当年你逃过一劫，可陈天北，你天生就是鬼王的祭品，鬼王绝对不会放过这么甜美的你。”既然大家撕破了脸，那老董索性就不装了。
　　他一边咳嗽，一边笑着说道，“你现在挣扎着又有什么用？你难道还想活下去，想要保护苏沉香？”
　　他的声音更加邪恶，细细地对陈天北说道，“你们背叛我，不过我也从来不相信你们。你和苏沉香一个都跑不了。”
　　苏沉香一边期待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开始显露出扭曲的夜空，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那你不是也死定了？”
　　“鬼王不可能会伤害我们。”
　　“为什么？”
　　“鬼王可是厉鬼中的厉鬼，是很讲究的。”老董自信地告诉苏沉香，小黑爪是只讲究鬼，反正现在箭在弦上，谁也不能阻止鬼城现世，就算正道天师一起上也不能改变，他索性露出真面目，对苏沉香虚弱地笑着说道，“我们献祭了陈天北这么香甜的祭品，还准备了你这么适合鬼王的附身躯壳，鬼王会很高兴，当然会饶过我们，然后满足我们的愿望。”
　　献祭后，回馈给献祭之人好处，这就是鬼王级别的厉鬼才会做出的举动。
　　苏沉香没认同别的，相反，虽然一心都在鬼王的身上，还是忍不住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我北哥确实特别甜美。”
　　陈天北：……
　　如果不是这么紧张恐怖的时刻，他非把破孩子吊起来打。
　　“甜美……”老董嗤笑了一声，觉得苏沉香这形容莫名诡异，却忍不住失笑了一声，笑着笑着，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突然觉得，苏沉香的话似乎怪怪的。
　　浑身虚弱无力，在献祭鲜血之后一直都没有愈合的伤口流血不止的虚弱里，他忍不住看了苏沉香一眼，却看见本来一直紧张地盯着半空的小姑娘，突然转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她露出的，是一双漆黑的，诡异到极点的恐怖的眼睛。
　　近在咫尺，正对上老董那张虚弱还带着笑意的脸。
　　雪白精致的小姑娘，红唇如血，诡异的黑色的眼睛里，充斥着森然的鬼气。
　　老董看着这样一双眼睛，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苏沉香怎么会有一双厉鬼的眼睛。
　　她明明是，明明是活着的……
　　突然，电光火石，无数的画面，从苏沉香从普通软弱的女孩子横空出世，突然成为了驱散厉鬼的天师开始。
　　那些她所经历了一切的细节故事还有无数的画面，还有她所谓的“养鬼”，还有，她毫不在意地吃下了那么多鬼门给她的食物，全都在这一刻一一浮现在老董的脑海里。
　　从前的那些微妙的违和还有奇怪的地方，当对上了苏沉香这双森森恐怖的眼睛，突然让他想到一个从前从未想到过的可能。
　　为什么，本以为早就会因为魂弱死掉的女孩子，竟然会活到了这个年纪。
　　因为她本来就已经是一只厉鬼。
　　为鬼王准备的容器，早就被不知从哪儿来的厉鬼占据。
　　“你竟然是……”
　　“是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看见刚刚还在笑的老董脸上露出震惊与恐惧的表情，甚至惊恐地挣扎起来，似乎想要提醒同门快点关闭来之不易的鬼城，苏沉香咳嗽了一声。
　　陈天北听到提醒，一拳头重重地砸在老董的小腹上！
　　脖子被三节棍高高地提在半空，小腹挨了重重的重击，老董眼睛突出，嘴角口水横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他还在死死地看着苏沉香。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徐丽早就知道我的真面目，可她一直都没告诉你。没想到吧？你以为骗了她，其实她也一直都在骗你。”
　　苏沉香笑容满面地说道。
　　老董祸害徐丽。
　　徐丽也祸害老董。
　　都是绝配。
　　老董痛苦地，眼睛赤红地看着她。
　　他拼命地想要提示鬼门的其他人。
　　苏沉香是厉鬼，一旦鬼城现世，就算鬼王出现和她争夺现在的身体，那也恐怕是个陷阱……这死丫头勾结了白云观，白云观一定有什么秘密的办法会保住苏沉香。
　　到了那个时候，鬼王一旦对祭品不满，那回头要收拾的可就是他们了！
　　如果真的激怒了鬼王，让鬼王觉得鬼门是在拿自己穷开心，那刚刚把鲜血泼洒在祭台上，留下了痕迹的鬼门同门，一个都别想跑，全都得在鬼王的盛怒之下死一死。
　　鬼王对他们的血下个诅咒可太简单了。
　　他浑身哆嗦，目眦欲裂，看着这阴险的厉鬼，却因为被陈天北给打得剧痛无法示警。
　　他只希望鬼门的同门赶紧发现异状，带着还不知道剩下多少的厉鬼通道跑路。
　　再蛰伏十几年，重新搭建厉鬼通道，重新培养容器东山再起。
　　“你还想抢我的厉鬼通道？”鬼城磨磨唧唧，似乎是遇到了阻碍，明明距离现世只剩下一点点的距离，可就是在无法撞破空间，苏沉香就觉得……这鬼城还有鬼王有点弱啊……这么个脆弱的空间都砸不开的么？
　　她矜持地看了看自己一巴掌就能抽开空间的手，鄙夷了一下没啥用的小黑爪，对老董威胁说道，“厉鬼通道也是我的！谁来都不好使！”
　　她正威胁老董，山洞里，突然传来细微的破碎，坍塌声。
　　这声音微弱，却在慢慢地扩散，变得激烈了起来。
　　就像是有什么在山洞的内部，摧枯拉朽般坍塌，最后席卷成巨大的无法阻拦的趋势。
　　正在震惊地看着苏沉香的老董再一次不敢置信地挣扎着扭头。
　　厉鬼通道是拼接了无数厉鬼而成，不应该这么容易坍塌。
　　可为什么，厉鬼通道像是在支离破碎。
　　“哎呀。”女孩子甜甜蜜蜜的声音仿佛恶魔一样响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吃得有点多，吃塌方了……不过都是你们不对。谁让你们不给我吃饱呢。”
　　破孩子在老董目眦欲裂中恶鬼先告状，认为这都是鬼门对自己招待不周，逼得自己在外面吃野食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特别理直气壮，可看着她，老董却热泪盈眶了。
　　东山再起……也被苏沉香给吃得坏掉了。
　　“你，你究竟是什么？”普通的厉鬼靠近厉鬼通道，只会被卷进去，成为通道的一部分。
　　可为什么苏沉香却能游刃有余，轻轻松松地吃掉通道的厉鬼却没有任何伤害？
　　她真的是在养鬼。
　　她养的鬼就是她自己！
　　老董心头滴血，不问个明白，绝对死不瞑目！
　　“我是香香。”苏沉香弯起眼睛，笑得可开心了。
　　可这一刻，笑得无比甜蜜的小姑娘让人只觉得骨头发凉。
　　老董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可就算是见多了再多的厉鬼，当看见漂亮精致的小姑娘对自己笑得仿佛一个真正的活人，脸上却没有半点其他的情绪，相反，就是在对他笑得甜甜蜜蜜，那种诡异与阴冷，是怎么也无法说得清的。
　　他牙齿在打架，第一次用恐惧的目光看着苏沉香，就看见昏暗的夜空之下，苏沉香挥了挥自己的小手，鬼门的门人就已经全都无力反抗。
　　一股阴冷到极点的气息进入到老董的身体里，他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竟然都无法动弹一下。
　　而这个有着一双漆黑色眼睛的小姑娘，慢吞吞地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歪着小脑袋问道，“害怕了？”
　　老董的眼泪都要落下来。
　　他更恐惧地看着苏沉香，就像是一个面对厉鬼无力反抗的普通人。
　　“现在知道害怕了？”
　　苏沉香迎着老董那多年辛苦都被自己破坏的痛苦，还有惊恐，慢条斯理地说道，“知道面对厉鬼威胁却无力反抗的害怕了？”
　　她弯腰，附身对上老董惊恐的眼睛，轻声说道，“曾经那么多年，你们也是这么对那些无辜的普通人的。”
　　曾经鬼门的人用高高在上，猫抓耗子一样的心情去戏弄，伤害收割普通人，觉得他们无所不能。
　　可现在，面对苏沉香，他们也该尝尝那些曾经被他伤害过的普通人感受过的滋味。
　　“原来都是欺软怕硬啊。”苏沉香还笑眯眯地说道。
　　对普通人重拳出击，对厉鬼就唯唯诺诺？
　　鬼门也配自鸣得意，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还想召唤鬼王……
　　做什么美梦呢。
　　苏沉香理了理衣襟前方的饭兜兜，微笑着伸出手，轻轻地一握。
　　翻滚着的，仿佛活物一样的阴气笼罩住整个山洞。
　　厉鬼通道坍塌的声音更加快速，几乎是在崩溃一样。
　　老董浑身无力，几乎是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苏沉香，希望她能留下鬼门最后的希望，也希望苏沉香……饶他一条命。
　　厉鬼是恐怖的存在。
　　遇到厉鬼如果无力反抗，一定会被厉鬼拉入死亡的深渊，甚至连死后也不得安宁。
　　他想要活着，想求苏沉香放他一马。
　　不过苏沉香现在没工夫管他，正在心里哼哼了两声，飞快地把崩溃了的厉鬼通道，还有那些冲出来的无数的厉鬼在阴气的侵蚀下全都给抽成自己的饭。
　　眼见浓重的翻滚的鬼气里，仿佛下雨一样传来噼里啪啦掉食物的声音，苏沉香满足了。
　　眼睛亮晶晶地看了山洞方向一眼，之后，她又去垂涎地去看半空……这种吃了没够，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也就苏沉香干得出来了。
　　陈天北嘴角抽搐地把手上的三节棍从老董的脖子上拿下来，看见老董虚弱地倒在边儿上，而这个时候，山林里传来了很多快速的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
　　声音混杂在一起，不过陈天北还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似乎是有周师叔，还有蒋师兄，张师兄……
　　最前面的，是一个老头儿虚弱却嘎嘎的沙哑的声音说道，“用不着小声儿……咱们只管冲，冲，冲……gogogo！”
　　似乎是因他的说法，山林里开始有了很多晃动着的手电的光。
　　这本该是让鬼门，让老董震怒，担忧的事情，可当听到白云观观主威严的声音，老董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张望，从没有哪一次和现在这样迫切希望能看到正道天师的到来。
　　他宁愿被正道关一辈子，也不想死在厉鬼的手上。
　　苏沉香对那些其实还距离很远的人声与老董的期待毫不在意。
　　她不杀人，所以本来也就是想送老董和鬼门的人去受到法律的审判。
　　倒是老头子他们来得这么快……
　　她得抓紧了。
　　不赶紧把鬼王给吃了，那有人跟自己抢饭……有人再鬼城事件里受伤就不好了。
　　苏沉香就看着半空那还在继续被吸引却迟迟没有动静的鬼城的方向，心里给它加把劲儿！
　　就在森林间传来的声音更多，突然，连陈天北都猛地看向半空。
　　就像是一个拉锯战终于有了结局，高空上方的空间终于撑不住破碎，缓缓地，在陈天北不敢置信的目光里，一座巨大的，恢弘的城池如同幻影，也仿佛是还和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些阻碍，只露出了庞大的虚幻的一片影子。
　　可就算是这样，像是缓缓在接近，细微的空间的破碎声中，那影子慢慢凝结，成为了一个悬浮在高空的，半遮半掩，只露出了庞大城池一小部分的巨大的暗影。
　　遮天蔽月。
　　厚重的城墙乌黑中透着让人感觉窒息的气势，沉重的，画着一个狰狞又鲜血淋漓的厉鬼头像的青铜城门半开，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城池的内部的角落。
　　死寂，黑暗。
　　“这就是……鬼城？”陈天北看着这庞大到几乎能占据整个天空却依旧让人感觉到无边无际的城池，还有那种站在城池下方就感觉到的巨大的压迫感与无力感，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种无可匹敌的窒息感与压力感，还有那无声死寂得让人背后发冷的惊悚感，都让他第一时间就想捞着苏沉香赶紧逃……从这种巨大的鬼城里卷出来的鬼王……苏沉香可别去给人送菜去了。
　　“苏沉香，我们……”陈天北抓住苏沉香的手，想要带着她赶紧逃离，却看见本来眉开眼笑，在鬼城撞碎空间进入这个世界的瞬间还雀跃地嗷呜一声，飞快整理饭兜兜的小姑娘，此刻正瞪圆了眼睛看着鬼城。
　　她仰着小脑袋一副呆呆的，震惊又不敢置信的样子。
　　显然是，苏沉香力有未逮，无法抗衡巨大的鬼城。
　　可就在陈天北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总是开开心心的小姑娘垂头看了看手里精心挑选的碗筷，突然吧嗒一声，碗筷砸落一地。
　　她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凄惨。
　　不惨不能形容苏沉香此时此刻的心情。
　　那熟悉的黑乎乎的满是阴气却已经被自己吸干的墙壁，那巨大的涂满了鲜血画着狰狞鬼头却被自己抓走了里面的厉鬼的大门，那半开半掩，死寂得一条鬼影都不见，连里面的各处分院都失去阴气开始破碎的院子，那远远地，隐隐约约地只剩下了一个木桩的桃木桩子……还有那熟悉得不行的，一点点属于自己的残留的气息。
　　这不是自家的古宅么！
　　这一刻，电光火石，苏沉香那因为贪吃而变得之前格外混沌的聪明小脑袋，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很多。
　　生魂归位的老头子的支支吾吾。
　　微妙的厉鬼通道里美食的熟悉感……
　　所有的奇怪还有违和，在自己的古宅出现在面前，苏沉香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所谓的鬼城就是她住得舒舒服服的古宅。
　　殷切期盼大半年，黑爪爪……
　　竟然就是她自己！
　　垂头，看着自己浮现在手心上的那只黑乎乎的小爪子，苏沉香哭得嗷嗷的。
　　眼泪横飞，仿佛喷泉。
　　那凄惨的，伤心的，绝望的，本来能吃饭却发现食堂已经破产的痛苦，都让这哭声在夜色里顿时拔高。
　　森林中那些飞快地冲过来帮忙的人声突然停顿了一下，之后，就听到大长老大声说道，“快去抓人！哎呀我的香香啊！”
　　他听起来还挺心疼。
　　可苏沉香想到这老头子以怨报德……她保护了这老头儿这么多年，他竟然骗她都不眨眼的。更气的是，还得尊老爱幼……
　　当然还得原谅他啊！
　　“小香，怎么了？”
　　当影影绰绰，好些年轻的天师冲出来，看了这里这奇怪的一幕愣了一下，就飞快地赶紧去把鬼门的人给抓捕了。
　　还有一个老董挣扎着才叫了一声“她是厉鬼！”却被一个白云观的年轻天师骂骂咧咧堵住了嘴。
　　而那让人感觉到巨大的窒息感却半天没有异动，说死寂就真的死寂的鬼城没有动静，陈天北迟疑了一下，也不嫌弃地上都是泥土，跟嚎得跟少吃了十顿饭似的的苏沉香坐在一起。
　　迟疑了一下，他就拿着苏沉香脖子上的餐巾给她擦眼泪。
　　吸水，质量不错。
　　反正看起来吃不上鬼城这碗饭了。
　　废物利用，餐巾转行当擦脸布正好。
　　苏沉香听到这一声，侧头看了陈天北一眼，看他对自己还是这么温柔，突然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头栽进陈天北的怀里。
　　她用力地抓住英俊少年的手臂，小脑袋往他的怀里钻，哭得打嗝儿说道，“北，北哥，我，我只有你了！”
　　“北哥，你就是我的唯一，是这世界上唯一没有辜负我的人。”
　　千辛万苦，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到头来发现，所谓的鬼城就是古宅。
　　那所谓的鬼王，自己垂涎了大半年的鬼王，竟然就是她自己。
　　苏沉香把自己的悲苦哭着说给陈天北听，抱着唯一从来都不辜负自己期待，永远都给自己吃饭的食堂，哭着忏悔说道，“我知道，嗝儿……我知道我错了，这世界上只有北哥对我最好。我以后，以后再也不相信别家的饭了！北哥，再，再给我一个机会！”
　　她断断续续把所有的话说给陈天北听。
　　当听到她悲痛地承认，鬼城还有鬼王与自己的关系，陈天北抱着怀里哭得软绵绵的小姑娘，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恐惧还有害怕。
　　鬼王，又怎样呢？
　　只要他怀里的，是苏沉香就够了。
　　甚至此时此刻，当知道鬼城完全被吃空，啥啥都没剩，说死寂就真的死寂，阴气都木有了，陈少的心里突然感觉到畅快。
　　竞争对手倒闭，这是作为食堂最开心的事。
　　还觊觎什么鬼城么？
　　还三心二意么？
　　嘈杂的声音里，正道天师还有鬼门的人的来来往往的那些声音，还有大长老在解释“鬼城没有危害，不用担心！”的声音里，他抱着怀里这个哭得打嗝儿的漂亮女孩子，突然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鬼城下，他垂头，轻轻地抱住她，认真地说道，“不用担心，小香。我会一直陪着你。“
　　“一直陪着我？拉钩。”
　　鬼城的破灭，让苏沉香充满了紧张。
　　她红着眼睛，伸出小手指跟陈天北拉钩钩。
　　“陈天北，那你答应我，不能离开我啊。”她就只剩下陈天北了。
　　兜兜转转，原来还是她身边的陈天北最好。
　　“我永远都不离开你。”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只有苏沉香和他的约定无比清晰。
　　陈天北顿了顿，安静地和她幼稚地拉钩，却许下最严肃的誓言。
　　“就算是死去，死了我也和你永远在一起。”
　　她是厉鬼。
　　他就算死去，也化作鬼，永远陪伴她。
　　她永远都能拥有他。
　　他也会紧紧抓住她的手，无论生死都不会分开。
　　这个世界上，最认真与甜蜜的承诺，不外于此……
　　死亡也不能让他们分离。
　　做鬼也不放过你。


第199章 番外（一）
　　“我说，小香她……”
　　鬼城的事情尘埃落定，平安度过，其实说起来，算是皆大欢喜。
　　正道天师扫荡空了鬼门的邪魔外道。
　　这一次，为了召唤鬼王，因此鬼门的门人几乎都在。
　　被一锅端。
　　而且，正道天师虽然出动的不少，也已经都做好牺牲的准备，可其实没有半点损失。
　　他们上了山，在苏沉香震天的哭声里把那些昏迷或者虚弱的鬼门门人还有挣扎着想要叫嚷的老董给抓获，特别轻松，一点反抗都没有遇到。
　　还有那浮现在夜空上的巨大鬼城，蒋师兄经历过之前的鬼城事件，对漫天厉鬼存在着巨大的阴影，本想生魂离体学大长老冲进鬼城从内部把鬼门给关上，结果好家伙……他们等啊等啊……等到天都亮了，鬼城里压根就没冒出一只鬼。
　　面对那真正寂静啥啥没有，和正道天师大眼瞪小眼了很久的安静的鬼城，大家都沉默了。
　　就真的没啥损失呗？
　　除了损失了点汽油钱……
　　蒋师兄想到这里，推了推眼镜，车子停在信德高中的校门外，等着苏沉香放学。
　　想想这两天苏沉香都不跟大长老说话，那天是和陈天北哭着下山的，蒋师兄觉得自家香香太惨了。
　　就……饭兜兜都围上了，结果啥都没吃着。
　　那种悲伤，蒋师兄是真的能够感同身受。
　　只有香香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大长老说就是担心小香听了受打击，还要耽误学习，才想着等放暑假的时候再慢慢跟她说，让她有个缓冲免得想不开。谁知道鬼门突然提前召唤鬼城，大长老也没想到啊。”
　　张师兄轻轻叹了一口气。
　　想想苏沉香那一路上哭着回来，泪洒饭兜兜，听苏强偷偷跟他们求助说，睡觉都淌眼泪，他就觉得大长老这个决定还挺对的。
　　如果是放暑假的时候知道真相，那反正学校不上课，师妹还能在家多缓几天，顺便旅旅游散散心什么的。
　　可现在，第二天就要上学，虽然苏沉香听话地去上学了，可看起来蔫嗒嗒的。他就在心里骂了鬼门一句。
　　之后，又横了蒋师兄一眼。
　　“师兄是什么时候……”
　　“那你呢？”蒋师兄一切尽在不言中地看了师弟一眼。
　　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
　　师妹是只厉鬼，都以为只有自己知道，都以为对方不知道，这种费尽心思还得给从不遮掩疯狂吃饭的小师妹解围的焦心，现在总算好多了。
　　不过经历了鬼门召唤鬼城这件事，正道来的天师太多了……当察觉到恐怖的鬼气与威慑中，苏沉香一边哭，一边把撞碎进入了这个世界的鬼城挥了挥小爪子给抓取进了她自己的厉鬼空间，那正道对苏沉香是什么来历，也就全都知道了。
　　知道了也就知道了。
　　还能咋地？
　　鬼王要收走自己的鬼城，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想跟鬼王抢房产啊？！
　　正道天师倒是震惊了一下白云观竟然招了个鬼王当精英弟子，最邪乎的是，这弟子竟然还是去年的最佳劳模……
　　可厉鬼混入正道又怎么啦？
　　那茅山派还漫山遍野的僵尸来着。
　　谁也没说不能让僵尸融入正道，也没说去把僵尸都给灭了对不？
　　这正道，僵尸混得，鬼王就混不得不成？
　　更何况比起总是冷飕飕地对他们龇獠牙，一言不合就上来一巴掌抽得单薄的天师们原地打转的僵尸们，那五讲四美的鬼王真的太可爱了有没有？
　　正道天师们很轻松地就接受了苏沉香是鬼王，并且这鬼王还早就鬼鬼祟祟混进正道成了精英弟子楷模，学习典范的事实。
　　他们唯一好奇的另一件事。
　　苏沉香，堂堂鬼王，到底是怎么被感化成了现在这么善良乖巧的样子的。
　　而且学习成绩那么好，妥妥的学霸。
　　想想最近大长老压着几个弟子在重新学习符箓还有各种阵法，嘴上挂着的就是“我们香香早就学会了！”，蒋师兄头疼。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排那两只被捆得跟粽子似的厉鬼，想想有了甜点小师妹还能开心一些，在师弟同样头疼，拿着学习笔记用力抓头发脸色痛苦下，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阳光，突然笑了笑。
　　安稳下来的世界，真的很美好。
　　虽然他知道，这世界上除了鬼门，还有很多的邪魔歪道需要他们去肃清。
　　还有很多厉鬼需要他们去清除。
　　可当鬼门被彻底抓捕扣押，蒋师兄感觉到了巨大的信心。
　　生活总是会越来越美好。
　　为了这份美好，他们付出了很多，又觉得很值得。
　　“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正道那些比如茅山派之类的门派，在听过小姑娘惨绝人寰的哭声之后，对鬼王展现出了莫大的同情还有怜爱。
　　他们决定每个门派争取每个月都按时给白云观送点厉鬼，一起养正道的香香……这听起来像是很体贴，可让观主知道以后，顿时鼻子都气歪了。
　　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明显是在挖墙脚哇！
　　什么叫正道的香香？
　　他们香香什么时候属于整个正道的了？！
　　万万没想到，暴露了一下自家小弟子，正道这群不当人的竟然就盯上了，还拿厉鬼来勾引。
　　……还勾引到了点子上……
　　观主气得两天没吃饭。
　　正是因为种种原因，他就赶紧让弟子们带了几只厉鬼来给苏沉香解馋。
　　千万不能为了一两口饭，就去爬墙。
　　哪怕知道自家破孩子是那种吃着墙外的，吃完了一抹嘴还从墙头爬下来，绝对不会被挖走，可观主还是觉得，在这种竞争力面前，坚决不能输。
　　就都是这么卷起来的。
　　蒋师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当面对墙外的诱惑，他终于感受到了师弟陈天北那面对着外面无数食堂竞争的气愤还有愤怒。
　　他看向窗外。
　　今天来早了。
　　现在还是下午，苏沉香还在上课，距离放学还有很长的时间，可见他也很想第一时间见到小师妹。
　　被人记挂的小师妹现在正蔫蔫儿地在教室里上自习课。
　　打从周末从鬼门的山上回来，苏沉香精神都就不好。
　　为了不耽误学习，她上午的时候努力集中精神认真听讲，也规规矩矩地回答问题，随时小考，没有耽误功课，可心情还是不那么开心……这可跟从前每天她都元气满满，红光满面太不一样了。
　　就算不影响成绩，可班主任许老师也很担心她，甚至还特意叫她来自己的办公室，对她和颜悦色，让她不要压力那么大。
　　“你已经很优秀了。不要太逼迫自己。”许老师温和地对苏沉香说道。
　　苏沉香看着对自己亲切温和的班主任，想想自己还是老师的课代表，特别想哭。
　　可是她忍住了。
　　因为老师说她很优秀。
　　哎呀……其实，其实心里还是有点美滋滋的。
　　虽然发现自己最中意的食堂破了产很痛苦，她还是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表扬，就可以让她开心起来。
　　许老师目光温和。
　　没有说让苏沉香暂时把课代表的工作交给别人，因为那并不是体贴，而是另一种对学生的不信任，许老师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看了一眼侧身站在办公室门外陪着苏沉香的陈天北，没说什么他们两个孩子走得太近了，仅仅对苏沉香叮嘱说道，“周末可以出去玩，散散心，等回来就要恢复状态。劳逸结合么。”
　　学习虽然重要，可压力太大的时候反而应该去放松放松。
　　苏沉香急忙答应了。
　　不过虽然精神好了很多，可她一想想鬼城的事还是郁闷。
　　反正有了许老师的话，她就放心地在自习课上难得不那么认真学习，开小差。
　　她蔫嗒嗒的，当做是放松心情了。
　　一边蔫头耷拉脑，一边还往陈天北的身边凑了凑。
　　食堂一个个地倒闭。
　　现在厉鬼没有安全感。
　　非常需要守住自己最后的饭碗。
　　认识这么久，她是第一次这么粘自己，陈天北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只有失去过，才知道珍惜。
　　当发现外面的食堂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倒闭了还来诈骗，苏沉香就会明白，什么都比不上他。
　　只有他才是最好的。
　　不过，想想那天厉鬼通道里被抽出来的各种厉鬼美食，陈少又嘴角抽搐了一下。
　　说不清当时正道天师在把鬼门的人都捆上车之后，集体又一起在山洞里辛辛苦苦捡饭时的心情。
　　反正据说现在正道天师上门抓鬼，除了不好抓，一定需要打散的超凶的厉鬼，但凡是能被抓获的，别管会被抽出什么，反正啥啥都要活捉。
　　这么想想，陈天北感受到了白云观观主一样的心情，就是正道其他门派的天师真是想得美。
　　他顺手从书包里摸出一块厉鬼巧克力塞给苏沉香。
　　苏沉香愣了一下，贼兮兮地看了看教室前后门……班主任没在监督。
　　她接过来，垂着小脑袋，在书桌地下把巧克力塞进嘴里。
　　偷吃没被抓到。
　　小姑娘开心了。
　　陈天北撑着额头，没多嘴提醒她，监控之下，教室的前后门没有老师在区别不大。
　　不过教务处不会自习课吃块巧克力就把人抓去写检讨的。
　　就比如王立恒当初在监控下还画老师的小人儿呢，不是也还好好儿的么。
　　“苏叔说今天去看望大长老，咱们一起去白云观吧。”陈天北就对苏沉香说道。
　　苏沉香拒绝。
　　她现在在和老头子冷战。
　　没十七八个厉鬼哄不好的那种。
　　陈天北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怀疑苏沉香这是想骗厉鬼吃的理由。
　　“徐丽被关押在观里，苏叔想问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陈天北低声对苏沉香说道，“大长老也想知道。到底你当初是怎么和’你’有了联系的。”
　　而且，其实对于鬼门来说，召唤鬼王这件事，他们确实成功了。
　　辛辛苦苦做了饭，提供了容器，放了热血，仆人一样卑躬屈膝。
　　鬼王的确降临了。
　　早在十几年前就完成了他们的梦想。
　　就是鬼王不按常理出牌，反手坑死了鬼门。
　　这事要是说给老董听……心态得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