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剑共眠 　　作者： 定离 　　简介： 　　爹飞升后，苏旖梦偶然得知她和爹都生活在一本书里，还是书中活不过两章的炮灰龙。 　　作为唯一觉醒的小可怜，她必须当一条咸鱼，躺到主角飞升后全书剧情完结后，就能摆脱书中天道操控。 　　书中的反派魔剑司空寒，现在还是个缩在狗洞里瑟瑟发抖的幼崽，未来他会被坏人抓去试药、被恶毒女配毁掉绝世容颜、被无数人践踏欺凌、只因女主的一次救助就情根深种，从而走上跟男主叶轻舟抢女人的绝命之路。 　　苏旖梦想老老实实地当一个旁观者。 　　可那小魔剑把她当成唯一的同伴，喂她鲜血、护她性命、在她化形之时，还哑着声音叫她姐姐。 　　他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送到她面前。 　　苏旖梦：“掀桌！这还怎么忍得下去！他叫我姐姐呀……” 　　若天道不公，就捅破这天！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旖梦 ┃ 配角：司空寒叶轻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想当海王的女主养了霸王鱼 　　立意：对感情真挚 第1章 初遇 　　天色很暗，绵绵细雨一直下个不停，像是扯不断黏糊糊的藕丝，叫人心烦意乱。 　　街对面的丹药铺子里走出一个清隽出尘的白衣男子，他出来的那一瞬间，恰逢暖阳破云而出，金色阳光洒落其上。 　　男子正好抬头，一双深邃的眸子里便盛满碎金，宛如一场五光十色的梦境，引人沦陷其中。 　　美是很美，如诗如画，苏旖梦却无心欣赏。 　　天放晴了，她心里还是冷飕飕的。 　　“书灵，你说的是真的吗？” 　　“接下来我就要对楼下那个筑基期的小白脸一见钟情，结果被他瞧出真身，抽筋剥皮？” 　　苏旖梦一边说话，一边不自在地挪屁股，明明变了人形，仍觉得处处不习惯，总觉得尾巴硌屁股。 　　她面前是一支自称为此界书灵的笔。 　　被他爹捆成粽子后以入梦术塞给她，并告诉她——她生，笔生，她死，笔死。 　　因此，这笔不会背叛她。 　　爹爹飞升之后传来一个消息，他发现他们修行的世界乃是一本书，书里的主角是万相宗的年轻弟子叶轻舟，而他们父女俩，乃是书中故事里最微不足道的炮灰。 　　爹爹妖圣活在背景之中，开局就飞升失败灰飞烟灭，从而引发妖族大乱，并祸及人、妖、魔三族，险些引起此界覆灭。 　　而她，作为妖圣独女，因为血脉不纯并不被万妖认可，在遭到身边心腹陷害后流落修真界，没多久就遇到男主，并对其一见钟情，以身相许。 　　哪晓得男主瞧出她妖族身份认为她包藏祸心，寻了个机会要了她的命，并用金手指本源珠将其混杂的血脉提存出了一滴神龙精血，日后会喂给他身边的一头灵鹿，帮助灵鹿化形、进阶、飞升。 　　父女皆炮灰，在书里没活过两回。 　　至于她那连爹都不知道的神秘娘，因为本书未完待续，也不知道后期会不会有戏份了。 　　是的，他爹年轻时很懒散，寻了本梦中修行的功法，找个山旮旯一窝就蜷起来睡觉，美其名曰修炼。 　　结果某次闭关修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化了人形，且阳元被破，身边还多了个明显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蛋，登时恼羞成怒，为免再次贞操不保发愤图强，这才拼命修炼成为了妖族第一大圣。 　　他可真是一条贞操观念很强的奇葩龙。 　　所以，作为此龙的女儿，苏旖梦怎么都不愿相信自己会对一个刚认识的男人自荐枕席，她换了个姿势坐好：“已经写了的剧情不可逆，我必须得下去是吧？” 　　毛笔战战兢兢地抖了抖，在桌上蘸水写了个是。 　　苏旖梦叹了口气，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替身傀儡，心疼地摸了摸傀儡娃娃的脑袋，说：“那就只能让它上了。” 　　这傀儡炼制起来十分繁琐，旁的不说，为了让他俩气息完全一致瞒过男主手里的金手指本源珠，她都放了半身的血，为此还虚弱了半个月。 　　本来这替身傀儡可帮她挡天劫，结果现在，居然要用在那小白脸身上，还要与他耳鬓厮磨翻云覆雨…… 　　一想到那些画面，苏旖梦就觉得脑仁疼，手里可可爱爱的傀儡娃娃都脏了。 　　将娃娃往外一扔，苏旖梦气咻咻地说：“去吧。” 　　就见傀儡娃娃化作了一个面容略显稚嫩，肤白貌美的粉裙少女，刚一落地，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走向了刚从灵草阁里走出来的男主叶轻舟。 　　苏旖梦眼前浮现了几行字。 　　叶轻舟炼完丹，刚刚走出大门就被一粉裙女子拦住去路。 　　这粉裙女子年纪不大，面容精致，身材婀娜。本生了一张让人心动的天真面孔，然一双眼眸晦涩无光，看人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让人难以生出好感。 　　苏旖梦：？ 　　傀儡娃娃的眼珠子我用的是上等的星辰石，你说她晦涩无光？我看是你眼瞎才对。 　　“啪”的一声响，拍烂了桌子仍不解气，苏旖梦又拿起毛笔用力一折，笔没断，倒是吓得滴了几滴墨水，像是洒了几颗热泪。 　　就听粉裙女子道：“你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 　　她凑近去闻，额头抵着叶轻舟的下巴，舌尖在唇上扫过，呵气如兰道：“是蒲蛇草，你刚用过吧？” 　　叶轻舟面沉如水，伸手将女子推开：“姑娘请自重。” 　　手接触到女子刹那，本源珠便给出讯息——金丹期半妖，体内有龙族血脉。血脉力量不稳，三日后体内两股血脉力量冲击，届时将失去行动能力。 　　叶轻舟想突破金丹期，正缺一枚上品固海丹，原本他是想用高阶灵蛇血来炼丹，如今，看到送上门的淫龙，叶轻舟微微一笑，说：“原来姑娘也是同道中人，连我刚刚炼丹用过的草药都能闻出来。” 　　…… 　　看到叶轻舟牵着傀儡娃娃离开后，苏旖梦像一滩泥一样瘫在了椅子上。 　　“再等三天，我就是书内没有任何描述的路人甲，不受所谓的剧情限制了对吗？” 　　书灵狂点头。 　　苏旖梦便指挥身边的纸人去关窗，又让几个纸人把她抬上床。这是她刚到修真界新学会的人修法术，不费什么灵气，能端茶倒水当仆人用。 　　“那好，三天后再叫我起床。”将被子往上一拉，连头也一并遮住后，苏旖梦立刻进入梦乡。 　　他爹的本事她因为血脉冲突的缘故没学到几分，倒是爱睡觉这一点儿完全继承下来，能瘫着她绝对不坐着。 　　这天，苏旖梦睡得正香，忽觉浑身都疼，身体里左边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烫得皮肤泛红，青色血管根根迸出，宛如树根一般爬满她左边脸颊，并时不时鼓出几个血泡，随时都要炸裂一般。 　　而右边，则仿佛置身冰窖，身体结霜，表面看起来安分许多，然内里的痛苦，半点儿也不比右边少。 　　这是体内的两种血液又开始打架了，她还是个蛋的时候，两股血脉力量就开始打架，打了这么些年，将她的身体弄得千疮百孔，不管是人修的法术还是妖族的血脉力量都难以掌控，以至于在爹爹飞升之前她的修为都极为低微，直到爹爹飞升以梦指引，才出现了惊天转机。 　　神龙血脉表面上安分了下来，只有每月十五会骚动一阵，这样一来，她就从每天都疼，变成了一月一疼。 　　今天，就是十五了。 　　熟悉的战争又开始了，苏旖梦都有些好奇，她那神秘娘到底是什么身份，单单是血脉力量都能与龙族抗衡。 　　恐怕也是人族的顶端强者。 　　不强的话，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睡了一头龙。 　　疼肯定是疼的，不过疼习惯了，咬咬牙也就忍过去了。算起来，她的傀儡这时候也快要被男主给削了，也就是说，疼过后她就能摆脱命运的枷锁，做一个自由自在的闲人，这么一想，现在的疼痛也就变得不那么难熬。 　　然而就在此时，书灵突然疯狂地颤抖起来，并用笔刷子刷她的脸。 　　苏旖梦有气无力地睁开眼，一边咳血一边说：“没看到我正难受呀，有什么事，快说、写！” 　　书灵直接蘸了她的血在她面前写字：“这里是风月镇！” 　　风月镇怎么了，一个很普通很偏远的修真小镇啊，从虚空灵舟上跌落误入此镇，修为只有筑基期的男主就已经是镇上人人追捧的大佬了。 　　苏旖梦还没反应过来。 　　“男主跟你一起去镇外的青城山上采草，在山洞里过了三天，得到龙血龙鳞后炼制了足足一月，回来便看到风月镇被魔修屠了城，为了隐匿行踪魔修还在镇外布了迷阵，因此还是外出的男主回归之后才发现此地出了事，他在城内只找到了一个活口，就是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男配——司空寒。” 　　苏旖梦惊了，她现在处于血脉混战期，虚弱得连一个法术都施展不出来。 　　元婴期魔修逃到风月镇，顺手屠了一镇的生灵补充体力，此事在书中只是一笔带过，而她其实又看不到全文，爹爹在梦中由于时间紧迫的缘故提到的只是故事最后走向，并没有具体细节。 　　只有在情节发生，并且男主就在身边时她能读到书中句子，唯一知道全文细节的书灵居然不靠谱，没有提前告知她这些讯息，以至于她现在都怀疑书灵是不是不安好心。 　　“你是不是想我死？” 　　苏旖梦艰难地爬起来，如今，想要活下来，只有找到司空寒藏身之处了。 　　元婴期魔修杀人是无差别攻击，例如一指碾下如山峰坠落，将整个小镇压得粉碎。 　　会出现个漏网之鱼，只能说是机缘巧合，司空寒所在的位置恰好在他那一掌掌缝之中，又或者有什么天地奇观、法宝侥幸保住他的命，总之，呆在司空寒身上，十有八九能活。 　　书灵疯狂摇头，着急辩解：“我们性命相连，我岂会害你，我真的就是忘了。司空寒，他，他在镇上土地庙后面大柳树下的狗洞里。” 　　苏旖梦强忍着疼走出房间，她头戴帷帽，踉踉跄跄地赶往土地庙。 　　此时是深夜，寒风凛冽，路上都没遇到行人。 　　好不容易走到土地庙，刚刚跨过门槛，苏旖梦就全身发软，人形再也难以维持，直接变成了一条小黑龙，因修为低微的缘故，龙角和爪子都没长出来，任谁看见了，都会以为她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小黑蛇。 　　小黑蛇挪动得更慢了。 　　妖类独有的危机感让苏旖梦一阵心悸，她，知道那个魔修已经到了附近，即将动手。 　　她离狗洞还有十丈，已经看到缩在洞里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苏旖梦用尽全部力气，身体绷直，宛如一枝利箭射出，正中小男孩怀中，还未等她松口气，就见那昏睡中的小男孩睁开眼，视线逐渐往下…… 　　苏旖梦心头大骇：“安静，你不能叫！”然而此时此刻，她都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魔修当时没杀死他必有原因，一旦他被吓得大叫引起魔修注意，或是惊吓过度蹦出狗洞，那原文剧情岂不是会发生变化，到时候，会出现什么意外她也难以预料。 　　没想到的是，司空寒不仅没叫，还将身子缩紧了一些，小手牢牢拽紧了手里的小黑蛇。 　　苏旖梦：？ 　　他这动作，怎么有点儿像护食。 　　正想着，就见司空寒捧起她，穷凶极恶地一口咬下。 　　“咔擦”一声响。 　　苏旖梦皮没破，司空寒牙碎了。 第2章 天才 　　司空寒吐出了带血的门牙，他没放弃，揪着小蛇仔细打量，仿佛在思考到底该从何处下口。 　　也就在这时，一股庞大的力量从天而至，紧接着，天昏地暗，血肉横飞，无数建筑轰然倒塌，残砖碎瓦、墙边柳树纷纷砸下，很快就将狗洞彻底淹没。 　　苏旖梦本已精疲力尽，此时再也无法支撑，彻底昏死过去，等再次醒来时，她震惊地发现自己仍被司空寒叼在嘴里。 　　这小混球咬不动她，竟然不肯放弃，把她放进嘴里狠狠地吸她。 　　难怪她睡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好似在泡温泉，还有人拿着刷子给她刷背，刷得她怪舒服的，忍不住哼哼唧唧了好几声。 　　还做了个粉色旖旎的梦，让她都怀疑龙性好淫是不是真的，她爹是那个唯一的例外，而她，则觉醒了血脉本能。 　　梦里有多暧昧，现实就有多残酷，想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司空寒的口水，苏旖梦就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蛇蛇蜕皮。 　　正要发怒，苏旖梦忽然感觉到不对。 　　她为何能察觉司空寒的想法，明明此刻，他正在昏睡，可她仍能感觉到他那无比强烈的念头。 　　饿、冷、活下去。 　　苏旖梦：咦，我有读心术？ 　　难不成读心术是我家还未觉醒出来的血脉能力？ 　　下一刻又慌了，明明我体内血脉力量已经平稳，龙血力量已经沉淀，为何还变不回去。 　　在检查到自己身上有一道细细的伤口，而该死的小混球还通过伤口吮吸了她不少血，并机缘巧合之下建立起联系之后，苏旖梦整个人都懵了：她竟然跟这小混球签订了契约！她现在的实力，受小混球影响，已经跌到了最低。 　　幸亏她身上没有神魂烙印存在，这就应该是平等契约，可以随时解除的那一种。 　　然而就在她打算解契之时，苏旖梦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司空寒还未修行，神识脆弱无比，根本感应不到，更经不起任何刺激，此刻解契，他必死无疑。 　　他在原文里属于前期比较重要的反派，若死了，这书中天道必然会注意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就会发现她这个假死脱身的漏网之鱼，按照爹爹梦中所说，她得苟到此书断更，也就是叶轻舟带着他的后宫、鸡犬一块穿过界湖飞升上界处才能为所欲为。 　　反派不能死，她也得继续苟。 　　想到这里，苏旖梦只能暂时吃了这亏，为了吊住司空寒的命，她还四处转了转，找了几只死老鼠喂给了他。 　　如今，只能等男主返回，把司空寒带回宗门了吧。 　　半月后，饿得奄奄一息的司空寒等来了男主。 　　在剧情的推动下，被男主治好伤的他选择跟着男主前往万相宗。 　　男主乘坐的法器是他刚刚炼制成功的龙舟，其中龙鳞、龙血都是有苏旖梦友情提供，坐在用自己假身炼制的灵舟身上，苏旖梦唏嘘不已。 　　司空寒是个自闭孩子，大半个月来没说过一句话。她能听到的心声也只有饿、冷、困…… 　　总觉得，现在的司空寒是个智障。 　　她现在修为受限，只剩下了炼气一层什么都看不出来，本以为男主叶轻舟会看出他的异常，没想到叶轻舟再问了几句后没问出个所以然便也不在管司空寒，这一段在书中也就几个字。 　　一路无话，灵舟穿梭云间，很快就将风月镇抛在身后。舟行一月，终于抵达了宗门。 　　叶轻舟站在舟头，冲司空寒招招手，指着前方的巍峨群山说：“看到山上那柄指天的利剑没，那是我万相宗的护山剑阵，有它在，千里之内任何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 　　司空寒身子一僵，揣在袖子里的右手紧紧捏在了左手手腕上。 　　只剩下了筷子长的苏旖梦正缠在司空寒的手腕上，乖巧得像是一根黑黢黢的木头镯子。相比起司空寒的紧张，苏旖梦内心倒是毫无波动。 　　她算什么妖魔鬼怪？在书灵的遮掩下，她现在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蛇而已。 　　万相宗的剑阵，才不会在意她这样的弱鸡。不过人间怎么开始针对妖族了？犹记得以前人族和妖族关系不差的啊。 　　就听叶轻舟道：“你那条小蛇有点儿灵性，日后在山中修行有机会变成灵兽，灵兽跟妖族不同可以被我们驯养，成为我们的左膀右臂，你无需担心。” 　　司空寒周身的紧张感消失，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苏旖梦：能听懂话，没任何心里活动，只知道护食。 　　这护食崽是不是神魂受过重创啊？她问书灵，“后面跟他有关的剧情，你都给我讲讲。” 　　书灵紧张写：“提前暴露太多你我都有被天道发现的风险。我只能告诉你下一次他跟男主碰面的时间。” 　　它提前透露书中剧情，就相当于逆天的占卜、预测之术，容易引起天道注意，而一旦被关注，苏旖梦这个变故就有直接被抹杀的风险。 　　苏旖梦翻了个白眼，小声嫌弃它：“要你何用。” 　　这时，叶轻舟又说话了。 　　“接下来，你跟我去青云台测试，若能通过考验就能成为我们万相宗的弟子，如果通不过的话，一开始可以在外门做杂役。如果连外门杂役都做不下去……”他叹了口气，“你就只能在外面我们宗门的附属城池内找个活计了。” 　　书上这里的剧情是男主将司空寒丢到青云台后就赶回去交任务，接着与分别许久的小师妹卿卿我我互诉衷肠，次日又与小师妹和几个师兄弟一起外出收服异火，等回来时，一行八人只剩下了他和小师妹两个，而他回来就闭了一个月关，再出来后便听说司空寒被宗内长老收做了亲传弟子，直入了亲传弟子才能进的百炼峰。 　　书灵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剧情写了出来，并给出了司空寒与男主下次见面的准确时间，十年后。 　　在书灵写写画画的时候，青云台也到了。 　　青云台在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小山坡上，山坡坡顶被削得平平整整，其上是一整片的碧绿玉石，站在上面，光可鉴人。 　　石台旁边摆了张桌子，长方形桌子上只放了个签筒，一个脸色苍白，眼下黑青，面容浮肿的修士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儿，察觉到有人靠近，他眯起眼，瞅见男主后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叶师弟。” 　　“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叶轻舟道：“任务完成，自然就回来了。我替宗门寻了个苗子，劳烦师兄给他测下资质。” 　　他说话时腰间玉符微微闪光，于是叶轻舟道：“我先去交任务，那边在催了。”说罢叶轻舟踩着一艘纸船离开，等他飞走，那负责测试的弟子冷哼一声，说：“小子，站到青云台中间去。” 　　司空寒没反应。 　　弟子又喊了两声后不耐烦了，直接拎起司空寒往玉石台上一扔，司空寒瘦小体弱，他拎到空中就好似拎了只小鸡仔。 　　落到玉石上时，翠绿的玉石好似化成了一汪碧湖，司空寒直接沉入水中，许久都没见冒个泡。 　　苏旖梦对人修的这些法术都不太了解，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她知道司空寒肯定能通过测试，也没敢干涉，就咸鱼一样的跟着司空寒一起下沉。 　　以司空寒落地点为中心，正片玉石都缓缓变成了水，旁边的弟子显然已经傻了，惊呼出声：“玉石化海，条条都是通天大道，竟然有这样逆天的资质。” 　　“我竟得罪了这样的天才！” 　　玉石异象很快就消失，而司空寒浑身湿透地出现在了石台上，他脸色苍白，蜷缩成团瑟瑟发抖。 　　测试的弟子缓步走过，小声唤他两声后见其没反应，眉头皱起，喃喃自语：“今日宗内大能皆不在，左右无人注意到此地异象，倒不如……” 　　那弟子脸上神色一阵青白变幻，最终一脸狠厉地道：“谁叫你是叶轻舟带来的，既已得罪，定不能让你得势……”他从签筒取出一根白签正要扔出，忽又犹豫了一下，“直接判不通过，若是叶轻舟问起不好糊弄……” 　　想了想，又从签筒里抽出一根紫签扔在了司空寒身上，“外门杂役，以你的体质，恐怕在那几个小鬼手里活不过一天。” 　　扔了签后，他招了个傀儡人把司空寒打横抱起，板着脸吩咐道：“送到外院藏青楼。” 　　于是，资质逆天，本可能直接被万相宗高层看中的司空寒被送到了外院做杂役弟子？目睹这一切的苏旖梦有一种预感——接下来，司空寒的日子一定非常惨。 　　比他在风月镇吃泔水睡狗洞还惨…… 　　不过不管多惨，他都能熬过去，于是，苏旖梦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司空寒神识能够承受解契时，她便与他一刀两断，各奔东西。 　　傀儡人将司空寒扔在了一个院子里。 　　院内有四间屋舍，其中三间门口都挂了一根签，其中两根为紫，一根为蓝。 　　蓝色的那间屋子瞧着就要大一些，看来，这蓝签的地位比紫签要高。 　　傀儡人将紫签挂在了最后那间屋舍上，签一挂上去，房门便自己打开，傀儡人将昏过去的司空寒扔进屋子，又扔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破烂东西在地上后连门都不关便直接离开。 　　苏旖梦又犯困了。 　　她现在修为被限制在炼气一层，比她当年在龙蛋里还低，自然需要充足的睡眠，可司空寒身上太冷，好似个冰坨子，她睡得不安稳，便想自个儿爬到床上去睡。 　　屋内有张床，就在屏风后。 　　奈何她刚一动，那司空寒就条件反射般地将她捏紧，明明人已经昏迷了，还把她给捏得牢牢的…… 　　苏旖梦无语地吐了下舌头，只能缠在他手腕上，用微弱的灵气制造了一点儿暖意，缓缓烘干四周。 　　为了让自己睡得舒服一些，她也是够努力了。 第3章 嘶嘶 　　傀儡人走后没多久，院子里就传来了脚步声。 　　苏旖梦往里缩了缩，透过袖子往门外瞄。 　　她看到一个小胖子进了院子。 　　小胖子鬼鬼祟祟地靠近房门，在观察了一阵后快速进入房间，将地上零散的东西一扫而空，只给司空寒留了块灰扑扑的木牌。 　　书灵担心地提醒道：“你可别插手。” 　　苏旖梦老神在在：“你看我像是有手的样子吗？”她现在只是个无情的看客，绝对不会将自己再次卷入这些纷争。 　　又过了一会儿，一男一女结伴回来，其中少女大约十二三岁，穿了一身鹅黄色襦裙，梳的是双平髻，两边各自垂了一只彩蝶，看起来娇俏可爱。 　　少年稍微年长一些，走路时落后半步，两人地位一目了然。 　　在看到房间外悬挂的紫签后，少女皱眉道：“来新人了？”她站在司空寒的房门外，将地上躺着的司空寒扫了一眼后冷冷道：“怎么又是个废物！” 　　“东西都被杜小胖捡走了吧？”少女目光转到另外一间屋舍上，看到那紧闭的房门，她冷哼一声：“狗东西竟敢吃独食。” 　　少年立刻道：“瑶瑶别生气，我立刻去叫门，要是他不把大头拿出来，我定饶不了他。” 　　少女名为李飞瑶，这会儿满意地点点头，“辛苦裴师兄了。” 　　裴松腼腆一笑，“这有什么辛苦的，我的资质比他好，一根手指就能按住他。” 　　李飞瑶便道：“多谢师哥，若不是有你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裴松被夸得飘飘然，心花怒放地道：“他吞了多少都得吐出来，到时候都给你，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突破炼气六层，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接内门弟子的任务做，还能外出历练了。” 　　苏旖梦藏在司空寒袖子里看了一场戏，心里头对这两人的实力也有了点儿判断。 　　在她看来，少年裴松身上的灵气波动要强一些，显然比少女修为要高，于是她有点儿不明白，为何少年要听少女的话，如今听两人对话，她明白了，少年应该就是修真界一种特殊的妖类——舔狗。 　　据说有些人会被心仪的人迷得神魂颠倒理智全失，最终失去人性沦为舔狗，不配为人，也被妖族不耻。 　　原来，这就是舔狗。 　　裴松去叫门了，语气不善。 　　“杜陵，开门，我知道你在！” 　　大门一直不开，他便撂下狠话：“杜陵，你有胆就一直别出来，明日一早的除草任务你不想完成了是吧？” 　　“不想死的话就开门。” 　　“今天我就守在这里，哪儿也不去！”说罢，他就地坐下，双手抱拳，摆出一幅你不出来我绝不离开的无赖姿势。 　　坐下后，又冲李飞瑶讨好地笑了笑，说：“师妹你放心，我肯定好好教训他。” 　　这几间房门口都有禁制，屋主不开门，外人进不去。但外院杂役弟子每天都有任务，杜陵不可能一直躲在屋内，他最迟明日一早就得出门干活，因此，压根儿无法长期躲在屋内。 　　“杜陵肯定在拖延时间，他该不会想把分配的灵丹全部吃光了再开门吧！”李飞瑶急了，用脚踹门。 　　屋外一阵兵兵乓乓乱响，很影响苏旖梦睡眠。应该是他的胳膊被烘暖了的缘故，这会儿司空寒的手已经松开，并抓住了他自个儿那截微微发热的袖子。 　　她索性钻出来，费力地爬到门边，用头一点一点顶门。体内灵气在进行烘干后就已经所剩无几，只能靠蛮力关门了。 　　在大门即将合上的瞬间，苏旖梦看到小胖子竟从门内冲了出来，怒吼一声后与裴松战到了一堆，两人你一拳我一脚地打斗起来，很快，双方都挂了彩。 　　少女杜飞瑶则冷着脸站在一旁，眉头越颦越深。 　　很快，被打倒在地的裴松一声惊呼替苏旖梦解了惑。 　　裴松：“你竟然已经炼气六层了！你一直在隐藏实力！” 　　那杜陵呸地一声吐了口血沫，“呵，一天被个女的耍的团团转，空有好资质半点儿没脑子。我警告你们，别来惹我，再打搅小爷修炼，我弄死你们！” 　　杜陵重重地吐了口气后朝司空寒的方向看了过来，而这时，苏旖梦恰好将门完全关上，发出吱呀一声响。 　　裴松：“他醒了，你抢光了他的灵石和丹药……” 　　杜陵咧嘴一笑，“他要有本事，就自己抢回去呗，我还怕了他不成。会分到我们这里来的都是没背景没灵石的家伙，如今我已进阶，还会怕一个新人？”他恶狠狠地盯了一眼裴松，又嫌弃地看了一眼李飞瑶：“好歹一个院里的，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再像以前那样闹幺蛾子，别怪我辣手摧花！” 　　说完，他狞笑一声返回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被威胁的两人脸色难看，特别是李飞瑶，沉着脸质问：“他才刚刚突破，你到达炼气六层都已经半个月了，怎么连他都打不过？” 　　裴松刚想解释，结果李飞瑶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没用的东西，我被人欺负了你都帮不上忙。”一边骂，一边哭，竟是顷刻间泪如雨下。 　　隔着门缝看热闹的苏旖梦都愣了——打人的明明是她，怎么哭的也是她。 　　人修可真奇怪。 　　“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裴松连忙道歉，瞧那表情，像是心疼得不得了。 　　苏旖梦喃喃自语：“这就叫恶人先告状吗？我好像学到了一招。” 　　书灵沉默——我想劝你别用，但是我不敢写。 　　屋外两人拉拉扯扯苏旖梦不想再看，她这会儿也不想睡了，索性遛到司空寒旁边，看地上那块唯一没被顺走的木牌。 　　木牌是司空寒在万相宗的身份铭牌，滴血上去后就能认主。 　　司空寒身上还有点儿伤口，也不知是不是在石台底下撞的，苏旖梦卷起牌子在他的一处伤口上一抹，就见木牌微微泛光，已然跟他绑定在一起。 　　作为认了主的灵兽，苏旖梦也得以看见木牌中的内容。 　　然后她就傻眼了——这木牌里居然刻录的是万相宗门规，足足有上万条。 　　她原本以为万相宗是个正经门派，如今把门规一读，登时满脸古怪，蜷着尾巴道：“这宗门该改名叫死要钱才对吧。” 　　尊师重道是必须的，修为低的在修为高的弟子面前需得伏低做小，比如一个炼气期弟子不晓得得罪了凝神期师兄，那么按照门规，当罚一块下品灵石。 　　如果冲撞的是高出自身修为两个境界的筑基期师兄，就是十块下品灵石，以此类推，得罪的是金丹期修士，便是一块中品灵石。 　　元婴期修士属于宗门内长老阶段，得罪了的话……别想着赔了，该思考怎么死比较体面才对。当然，如果有足够的灵石赔罪，倒也不是买不了命。 　　接下来就是内门弟子禁止私斗，一旦发现，不论缘由，先动手则罚中品灵石一枚，若伤及性命，按对方资质来划分，资质越高，罚金越重。即是说，只要灵石足够，在宗门内屠杀同门都行。 　　至于杂役弟子，炼气六层以下倒是不禁打斗，只有一条，打残了的如果无法完成宗门任务，直接扔到灵兽谷伺候山中灵兽，也就是给灵兽们加餐，若能在山中熬过三天，倒能挣得十天休息时间。 　　而打死了的，直接拖到灵花谷做花肥。 　　这一条可以看出，炼气六层是个分水岭，在这个宗门看来，炼气六层以下的弟子都还没开始培养，死了残了都无所谓。 　　难怪那杜陵突破炼气六层后就有了底气，敢跟另外两个叫板儿。 　　接下来的每一条门规都跟灵石有关，外出的弟子若是寻到了资质好的新人弟子回宗，也会获得灵石奖励，想来，这就是叶轻舟愿意将司空寒给带回来的原因。 　　只不过他对一句话不说看起来脑子不好的司空寒也没抱多大希望，因此被催过后并没有守着他检测，扔到青云台便离开，这就导致司空寒被判了个底层资质，扔到了外门吃苦受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被长老看中，收进百炼峰做亲传弟子。 　　苏旖梦十分好奇，在被长老收做弟子之前，司空寒又是怎么熬过去的呢？ 　　这可以说是奇迹了。 　　而马上，她就可以见证这一段奇迹。 　　这么一想，苏旖梦对未来又多了几分期待，她兴匆匆地游到司空寒面前，恰好看见他睁开了眼。 　　他眼睛很大，黑眼仁儿又黑又亮。 　　在看到她的瞬间，骤然发光，并飞快出手将她捞住，往嘴里一塞。 　　苏旖梦：！ 　　小混球，我日你姥姥。 　　你再咬我一口试试？ 　　她气成了一根筷子，狠狠地撬司空寒刚刚长好的门牙。 　　司空寒倒是没继续咬了，小心翼翼地舔了几口后把她塞回袖子里，接着慢腾腾站起来，用手指头抠门。 　　门打不开，他站在原地，一脸迷茫。直到这时，苏旖梦才再次读到了他的内心活动。 　　“饿、出去、找吃的。” 　　苏旖梦：“你现在还没修为，得拿着身份木牌开门，门背后有个凹槽看到没，把木牌放进去滴一下就行了。” 　　两人是主仆关系，苏旖梦以为可以用神念沟通，哪晓得她神念说了好几遍，对方也毫无反应，原地站了片刻后，开始用身体撞门。 　　偏偏他还体弱，撞了没两下自己就摔倒在地，瞧着极为可怜。 　　看来，得说话才行。 　　因为他看起来是能听懂之前叶轻舟的话的。 　　苏旖梦清清嗓子，还打算压低声音，免得吓到了他，哪晓得一开口就吐了下舌头，发出嘶嘶声。 　　哦豁…… 　　她现在是只有微弱修为的小蛇蛇，哪里讲得出人话，能嘶嘶嘶就已经很不错了！ 第4章 脏了 　　书灵一边颤抖，一边在地上写哈哈哈哈，笑得极其欠抽。 　　苏旖梦黑着脸说：“有什么好笑的，你来，你行你来。” 　　书灵大笔一挥，刚写了个字就停下来，继续写：“他看不见我啊，且他应该不识字吧？” 　　苏旖梦：…… 　　不是应该，是肯定！ 　　原书里，他到底是怎么解决的，仔细回想一下，苏旖梦惊恐地发现，原文剧情里，没人帮司空寒关门！ 　　所以，第一步就错了吗？ 　　她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手，啊，不对，没管住自己的尾巴。 　　那现在怎么办？ 　　要是她什么都不做，司空寒不会饿死在房间里吧。 　　这屋子里，可是一点儿吃食都没。 　　无奈之下，苏旖梦只能游到木牌旁边，张开嘴将木牌叼起来，接着哼哧哼哧地游到门口，绷直身体，想要把木牌顶到那个凹槽。 　　奈何身高不够，她够不着。 　　现在灵气还没恢复，法术也用不了，苏旖梦只能以尾巴为支撑点原地蹦跶，结果跳倒是跳高了，木牌却落了地，反复几次后，小黑蛇累瘫了，在地上蜷成了一团。 　　她尾巴尖儿都好疼，该不会把尖尖都撞秃了吧。 　　就在苏旖梦打算养足精神了再蹦时，她忽然听到了一声轻笑。 　　司空寒仍旧绷着个脸，然而，她的确听到了笑声。那是，他的心声吗？原来，不只有饿、冷，他还会笑啊。 　　下一刻，司空寒将木牌和苏旖梦一起捡起来，他指了下木牌，又摸了下苏旖梦的脑袋，接着把木牌试探性地往凹槽里放，没完全放进去，而是看着苏旖梦，仿佛用眼神在问：“是放到这里吗？” 　　苏旖梦连忙点头，绕着他的胳膊往前游，一直游到司空寒的手上后，她还用头顶了下木牌，示意司空寒把木牌放进去。 　　司空寒这才把木牌放进去，就听嘀的一声响，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苏旖梦顿时紧张了一下，这是个阴间宗门，没灵石寸步难行，在屋子里虽然没东西吃但安全还有保证，出去后，一切都说不准了。 　　不过杂役弟子是有饭堂的，前面一个月都能免费吃饭，苏旖梦回忆了一下木牌上的提示，有点儿犹豫要不要给司空寒指路。 　　哪晓得司空寒鼻子深吸了几口气，不等她提示就朝着一个方向疯跑，苏旖梦惊奇地发现，他居然一点儿没绕路，径直冲向了外门的饭堂。 　　这忒么是个狗鼻子呀。 　　饭堂里这会儿没什么人。司空寒进去后直奔一个体型宛如肉山的胖厨子面前。 　　苏旖梦以为他要抢吃的，就像当初见了她恶狠狠地一口咬下去一样，没想到司空寒竟然挺守规矩，眼巴巴地站在胖厨子面前，还手足无措般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完全是一幅楚楚可怜的小乞丐样。 　　想来，他在风月镇里便是这样讨食的吧，这也是他的生存智慧了。 　　胖厨子扫了司空寒一眼，问：“新来的？哟，还养了条蛇。” 　　他呵呵笑了一声，“我缺一条蛇泡酒，你把它给我如何？” 　　苏旖梦头皮一麻，她就该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间里，干嘛在那考虑要不要给他指路，现在好了，掉坑里了。 　　司空寒扎紧了自己的袖子，把小蛇藏得严严实实。 　　胖厨子摇摇头，“算了，这种小蛇后山多得是，我自己去抓，你们都结了契，我若把它泡酒，你这小东西怕也活不成，杀人还得赔灵石。亏了。” 　　他掏出个大碗，在碗里打了一大勺糊糊，又在上头淋了一碗血水都没煮干净的肉，“你的饭，吃完了赶紧滚！” 　　司空寒接过碗欣喜若狂，还冲胖厨子深深鞠了一躬。 　　随后就地一坐，用手抓着大口吞咽起来，那样子，活像八百年没吃过东西，又好似吃的不是猪食，而是山珍海味一样。 　　胖厨子看他这副吃相乐了，哈哈大笑道：“小东西倒是识货，我这灵食虽然卖相不行，味道可是好极了，还能增强体质，帮助你们修炼呢。” 　　他这纯粹是自卖自夸了，若真好吃且有那般效果，饭堂怎会空无一人。 　　司空寒三两下就扒完了那一大碗糊糊。 　　随后，抬头，眼巴巴地看着胖厨子面前那口大锅。 　　胖厨子笑容更深，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得只剩下两道细缝：“反正吃不完的也会去喂灵兽，既然你喜欢，我就再给你盛一碗。” 　　等司空寒第二碗吃完，胖厨子盯着他的肚子一通猛瞧，“好小子你该不是饕餮转世吧？肚子这么能装，可别在我这里撑死了。” 　　苏旖梦心想，妖族的饕餮血脉力量强大，它们嘴巴可挑了，才不会吃这样的食物。 　　说起来，现在在妖族称王的就是那只老饕餮，爹还没飞升的时候它挺安分，爹一走就露出本性，竟是想吃龙肝凤髓，若落到老饕餮手里，她只怕会被对方吞吃入腹。 　　“还要？好，我看你能吃多少，要是今天你吃完这一大盆没死，以后到我这里来，想吃多少吃多少。”胖厨子乐呵呵地说完，司空寒就整个埋盆里，一阵呼噜过后，盆也见了底。 　　他肚子终于鼓了起来，用手扶着肚子，好似撑得走不动道。 　　苏旖梦能感觉到他还挺开心，身体也没多大问题，因此倒没担心他会撑死，只是有点儿好奇，司空寒到底是什么体质，肚子居然这么能装。 　　胖厨子啧啧称奇，“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他想了想，扔出一颗小黑丸子，“小东西看你顺眼送你颗药，等你哪天炼气六层了，十倍还我。” 　　苏旖梦：…… 　　司空寒竟有贵人相助，这个开局，跟她想象的有点儿不一样。 　　不过，这些都是原书里并未写过的剧情，不会引起天道注意的吧…… 　　应该吧？ 　　外面的天很蓝，万里无云。苏旖梦盯了很久也没见有落雷迹象，终于松了口气。也直到此时，她才发现，饭堂外始终没有弟子过来，即便有人路过也是匆匆离开，就好像那饭堂，不是他们吃饭的地方，而是个吃人的地方。 　　苏旖梦后知后觉地想：莫非那看起来笑眯眯的胖子，其实是个惹不起的凶人？所以周遭的弟子将此地视为龙潭虎穴，压根儿不敢靠近。 　　这时，司空寒已经把小黑丸子吞进肚子里了，他一边揉肚子，一边往外走，走着走着，重心越放越低，渐渐蜷成了虾米。 　　司空寒没哼一声，也没流泪。 　　但苏旖梦能感觉到，他现在很痛。 　　小黑丸子是最劣质的除垢丹，服用后能排除体内杂质。司空寒刚刚从凡间过来，以前在凡间吃的都是猪食，草根、树皮等等浑杂之物，体内杂质可想而知有多厚。 　　若是缓缓排除还好，用了这劣等丹药，就好似一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地剐掉他一半的精气、血肉，想想都疼。 　　苏旖梦长年累月受血脉折磨，依旧没能习惯疼痛。 　　她更加怕疼，一道小口子多能嗷嗷叫半天。这会儿只是旁观，都绷紧身子，好似连龙爪都要冒出来，紧张到抠爪爪(？д？)ミ。 　　就在她以为司空寒会痛昏过去时，这小子竟然又慢慢站了起来，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痛苦神色，只是走路的姿势有些古怪，蹑手蹑脚地走了几步后，脚底下因为有泥垢溢出，一步一滑。 　　前面有棵大树，看他的样子，是想在树下歇息。 　　苏旖梦连忙咬他的袖子，结果这么一咬，臭气熏天，她险些吐出来。 　　察觉司空寒浑身都开始溢出泥垢了，苏旖梦从他身上蹦到地上，飞快地往房间里游，游了一丈远又停下，扭头一看，司空寒竟然很懂事地跟了过来，只落后了她几步远。 　　明明他那么疼，却能咬牙跟上？ 　　这时候，还是呆在房间里更安全。 　　苏旖梦见司空寒知道跟上后，继续往前游，很快，她就回到了司空寒住的院子，等在了大门口。 　　司空寒紧跟其后，在走到门后时不用她提醒便掏出了木牌，等门开后，他走进去，又顺手关上门。 　　进了屋，司空寒才噗通一声倒下，落地时发出了一声闷哼，除此以外，便再无声息。 　　若非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大，苏旖梦都以为他已经疼得昏死过去。 　　苏旖梦：“嘶嘶嘶！” 　　她愤愤甩了一下尾巴，明明想说的是你没事吧，哪晓得张口成了嘶嘶嘶啊。 　　司空寒又笑了。 　　他没发声，却有笑声传到了苏旖梦的识海。 　　苏旖梦：还能笑，肯定没事。 　　她嫌弃地看了一眼满身污秽的司空寒，打算去床上睡，离他远点儿。 　　哪晓得刚游了一下，身体就被一双油腻黏糊的手给抓住，她用力挣扎，竟好似被对方捏住了命门位置，完全挣脱不得。 　　这也是契约的作用吗？反正她现在难以挣脱司空寒的束缚。 　　天啦，她要跟他一块儿臭气熏天了。 　　苏旖梦：我脏了…… 　　她有气无力地道：“嘶嘶。”——松开我。 　　司空寒没反应，等她抬起头来再看时，那小混球不知什么时候闭了眼，这一次，是真的昏过去了。 　　然而直到昏迷，他也没松手，把她拽得死紧，根本没留一点儿空隙，完全动不了。 第5章 反派 　　苏旖梦坚持了足足一刻钟，那只捏着她的手总算松开了一些。 　　她估摸着自己可以走了，刚一动，手又再次捏紧，反复几次之下，气急败坏地苏旖梦叫出了书灵。 　　苏旖梦：“你过来，显出原形，来替我。” 　　书灵大惊，写的字都成了狂草：“不要了吧！” 　　苏旖梦恶狠狠地威胁：“你来不来！” 　　书灵只能委委屈屈地过来，强忍着不适把自己插在了司空寒的手心里，等进来后，它才显出实体，而这时，苏旖梦也恢复了一点儿灵气，用力往外一跃。 　　在司空寒手心再次攥紧那一瞬间，苏旖梦脱离魔爪，而毛笔则代替她被司空寒紧紧握在手中。 　　苏旖梦长舒口气，随后发现，四周没水。 　　她是龙族，血脉能力有控水。 　　憋了许久，终于吐出一股细细的水流，也就够把她全身打湿。这可怎么办哦？ 　　苏旖梦看着昏迷中还在吧唧嘴的司空寒，想了想，又缓缓游到了他嘴边。 　　她英勇就义一般凑了过去，心想：“来吧！” 　　你不是喜欢舔我吗？ 　　口水洗洗刷刷一下也行，总比现在浑身恶臭要好。 　　没想到的是，她都把自己送到他嘴边了，司空寒都没想往常一样把她叼起来，而是左手突然伸过来，将她牢牢攥在了手中。 　　书灵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苏旖梦：！ 　　她这算什么，自投罗网吗？ 　　苏旖梦泪流满面，忍不住仰天长叹：“爹，这书的作者在写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戏份不多没给我装脑子啊，我怎么就这么蠢，这么蠢啊！” 　　她又自我安慰：可能我这得天独厚的美貌，是用脑子换的。 　　书灵弱弱地问：“我现在可不可以消失？”它是书灵，虚实可以随意变幻，既然苏旖梦又被捉了，它也就没必要保持现在这个姿势了吧？ 　　苏旖梦瞪它一眼：“有难同当，等他松开了，你再来换我！” 　　然而，司空寒的手一直攥得死紧，再也没松开过T_T…… 　　次日清晨，苏旖梦醒来时发现自己精神百倍，神识变强，对外界的感应就无限变大，周围的天地更加清晰，味道也…… 　　她打了个哕，直接吐了。 　　等吐完，苏旖梦甩甩尾巴，丢了个御水决，就见一盆水从头倒下，将她冲了个干干净净。直到此时，苏旖梦才发现她修为上涨了。 　　转头一看，司空寒仍在睡觉，却从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直接进阶到了炼气期三层。 　　托他的福，她的实力也得以解开了一些，如今，体内灵气变多了一点点，至少能施展出好几个低阶法术了。 　　按照人族的修为划分，苏旖梦现在也应该是炼气三到四层的样子，她得恢复到金丹期，才能再次化形。 　　既然司空寒修为上涨了，神识理应变强才对，苏旖梦想试着解契，哪晓得她依旧没感觉到司空寒的神识。 　　他的识海是一片虚无，就好像是一个黑洞，根本感觉不到一点儿神念。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怪胎啊？ 　　没有神念，自然寻不到解契之法，就好比他们的契约是神识相连的一道细线，彼此神识缠绕在了一起，然而现在她都找不到司空寒的神识，就无法解开那个结。 　　而单纯斩断她自己的行不通，只要结还在，就会连通她的识海…… 　　“司空寒到底是个什么种类的奇葩啊？”苏旖梦问书灵。 　　书灵做出了一个翻书的动作，然后抖动几下，表示自己没翻动，接着它在地上忸怩着写道：“无法提前预告。” 　　这敷衍得太不走心了点儿。 　　总之，司空寒是个反派，能给男主叶轻舟使袢子的那种。 　　见问不出来，苏旖梦索性不再管他，她掐了个法决，捏出几个小纸人打扫房间，接着又尝试用神识打开自己的储物法宝。 　　神识太弱，依旧打不开。尝试几次后，神识消耗一空不说，体内灵气都见了底，戒指仍旧纹丝不动。 　　当初就不该带品阶那么高的虚空戒，现在修为降低神识受限，连自己的戒指都无法从虚空里掏出来，只能对着那一戒指的好东西干瞪眼。 　　小纸人把屋子其他地方打扫干净后，对屋子里的恶臭来源有点儿不知所措。显然，这么臭烘烘的东西只有扔出去才能让房间恢复干净清新。 　　苏旖梦缠在椅子手把上指挥：“把他衣服扒了，打一桶水，给我反复地涮。”这屋子里倒是有一整套的锅碗瓢盆，小纸人们搬来大木桶，把司空寒的衣服扒了整个人扔进去，但他们不会凭空变出水，于是苏旖梦只能慢悠悠地爬到木通边缘上趴着，对着木桶吐水。 　　刚刚拿戒指把灵气浪费得差不多，吐水无法施展法术，只能依靠龙族血脉本能，于是问题就出来了。 　　她现在身子细，吐出来的水也只有小拇指粗细，吐了半天，也只装了小半桶。 　　就在苏旖梦努力吐水时，光着身子的司空寒突然睁开眼，他身子一抖，像只受惊的小兽一般往角落一缩，紧接着呲牙，发出威胁的低吼。 　　随后抬头看到正在吐水的小蛇，司空寒脸上的凶恶表情顷刻消失，而下一刻，他把头凑过来，仰面向上，张着嘴接水。 　　苏旖梦：…… 　　你这样直接用嘴接我吐的水叫我有点儿为难也？ 　　若不是对方还是个小屁孩，苏旖梦都觉得这姿势有点儿暧昧，毕竟这是嘴对嘴，龙族小夫妻海中嬉戏，就爱这样喷水玩儿。 　　苏旖梦一口水含在嘴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结果把自己呛得咳嗽，一个不小心，直接跌进了浑浊的洗澡水里。 　　苏旖梦被司空寒再次抓在了手里，她生无可恋地仰面躺着，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天啦，我又又又又双叒叕脏啦！ 　　“嘶~”（哕！） 　　好不容易洗完澡，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不知道是不是司空寒修为进阶了的缘故，他现在眼神显得灵动了一些，面部表情也没有那么呆板，还晓得冲苏旖梦眨眼，也能很轻松地看懂苏旖梦的提示。 　　他拿起木牌，看到苏旖梦点头后立刻跟着点头，随后把木牌放在凹槽处，门打开，看到外面站着的傀儡人后，司空寒还愣了一瞬。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右手盖住左手手腕，这是遮掩小黑蛇的动作，短短几天便形成了习惯。 　　傀儡人发出的声音很平，没有一点儿辗转起伏，听起来有点儿瘆人。 　　“新入门杂役需在次日辰时一刻出门，前往布善堂领取杂役弟子服，并去相应的管事处接取任务。”傀儡人手里多出了一根鞭子，“新人弟子！” 　　“念在你初犯，不罚灵石，只受鞭刑！”说罢，傀儡人直接一鞭甩出，司空寒根本避无可避，硬生生受了一鞭。 　　挨了一鞭后他没觉得痛，还撩开破烂的衣服看了一眼，发现挨鞭子的地方只有一点儿擦痕，便只是用手抹了两下，接着绕过傀儡人往前走。 　　看他走的方向，很明显就是饭堂。 　　苏旖梦：…… 　　小兔崽子你脑子里别只想着吃啊。那饭堂的厨子十有八九不是啥好东西呢！ 　　恰这时，傀儡人身形一闪，又出现在了司空寒前方：“若不识字，可告知管事，每日任务完成后去启慧堂读书识字。” 　　这傀儡人品阶不高，对话都属于完全设计好的，看来，拜入万相宗的弟子还是有很多都不认识字，宗门大能有考虑到这一点儿，才单独设了个启慧堂。 　　可他们有没想到，这次招来的弟子，不仅不识字，他还不会说话，是个小哑巴呢？ 　　到时候，司空寒要怎么跟管事交流啊。 　　不行，这些不该她操心，操心越多，越容易影响原书剧情从而引发意外，为了让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苏旖梦把自己打了个结。 　　扭了好几圈后，苏旖梦惊恐地发现，她居然打了个自己都解不开的死结！ 　　苏旖梦：“嘶嘶嘶！”（帮我解开啊，要窒息啦……） 　　司空寒一脸呆滞，他似乎很好奇，为何缠在手腕上的蛇蛇会突然变成黑漆漆的一坨。 　　苏旖梦：“嘶嘶嘶！”（你还发呆干嘛，帮我啊！） 　　司空寒把蛇头蛇尾连起来，又打了个结，使得蛇蛇彻底团成了个球。 　　他把球塞到袖子里，快步跑向了饭堂。 　　苏旖梦：小混球，我抽死你啊！ 　　今日饭堂里有人，除了胖子厨师，还有个瘦高个儿，像根竹竿儿插在宽大的衣袍里，风一吹，人就在衣服里晃。 　　瘦子穿的紫色长袍，腰间缀了块青玉云纹佩，玉佩上的流苏为黄色，粗粗看了一遍门规的苏旖梦想了起来，这身打扮就是外门管事的装束，即是说，饭堂里的瘦高个就是负责分配杂役弟子任务的外门管事。 　　腰间玉佩为红色的为内门管事、堂主的玉佩流苏为青、殿主为绿、峰主为金，取自金木水火土。 　　峰主以上的就是宗主，宗主不需要衣衫服饰做区分，他最为特殊的标记，就是头上的银色抹额，据说那是万相宗的仙宝，威力强悍无比。 　　地位在宗主之上的就是那些隐世不出的太上长老了，门规上没详细写，只说他们在禁地闭关，非关系宗门生死存亡的大事不会轻易出关。 　　傀儡人让司空寒去管事处接任务，他这也算误打误撞，直接跑到了目标管事面前。 第6章 试菜 　　“哟，小东西，现在可不是饭点，你这会儿该去黄管事那里领任务了吧？”胖厨子本是随意地扫了一眼来人，等到视线落在司空寒身上时，他目光凝住，呼吸都跟着一紧，“你炼气三层了！” 　　他本在吃东西，说话太急，口中的食物残渣都喷了出来，险些溅到站在他斜前方的黄管事衣服上，那黄管事往旁边闪了闪，没好气地道：“不就是炼气三层，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蒲老二你这一惊一乍的脾气啥时候才能改改？” 　　胖厨子斜睨他一眼，“黄老三，这小子新来的，昨天来这里吃饭的时候还未入门！也就刚刚在青云台开了气窍，有了微弱的气感而已。” 　　黄管事一听也愣了一瞬，随后掏出一本账册，飞快翻了翻后问道：“今日丁三木去处罚你的，记录上还显示你是凡人，丁三木那一鞭子不疼吧？” 　　傀儡人的力道跟弟子的修为有关，丁三木那一鞭的力气能把凡人抽得皮开肉绽，而炼气三层的弟子，至多就是挠痒痒罢了。 　　黄管事淡淡道：“算了，算你自个儿运气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负责测资质的地方并不会主动记录名字，弟子在布善堂领衣服的时候才会登记名字，而司空寒又不会说话，故而现在除了苏旖梦，都没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 　　司空寒仍是眼巴巴地看着蒲胖子，准确来说，是看着他面前那碗面。 　　蒲胖子这才道：“这小子神智有问题，还不会说话，到底谁把他带回来的？” 　　黄管事抖了下账册：“是内门弟子叶轻舟带回来的，元婴期魔修屠镇留下的唯一活口，想来体质有其特殊之处。”来龙去脉都记录得明明白白，“应该是遭了大劫才出现的症状，先留着，兴许能恢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知道咱们修行，除了资质、灵石、悟性等，还有运气也是至关重要。” 　　蒲胖子乐了，“既然如此，我来给他取个名字，就叫……” 　　苏旖梦张嘴：“嘶嘶……”真怕反派男配的名字变了！ 　　叫她吃惊的是，司空寒竟也张嘴，艰难地发出了一丝声音，“嘶……” 　　苏旖梦：你干嘛学我说话？ 　　又想，他不会说话，该不会是没人教过吧！ 　　蒲放一听，哈哈大笑，“嘶？就叫司空寒吧。”他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身边的黄管事，“横竖也得派任务，就让他跟着我干活，给我……” 　　蒲放眼珠一转，敲了敲桌上的空盆，皮笑肉不笑地说：“试菜。” 　　苏旖梦一脸震惊：这也可以！剧情的力量果然很强大，已经确定了的名字，又怎会更改。 　　黄管事没有立刻答应，他将司空寒仔细打量一阵，又伸手，将他的胳膊、肩膀、脖颈都捏了一通，最后传音道：“这小子资质应当不错，吃了你的糊糊，一夜间能突破炼气三层，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外院……若上报给宗门……” 　　黄管事用的是神魂传音之法，不过他神识强度不高，苏旖梦又离得近，也跟着听了一耳朵，心下紧张起来。 　　要是被送回内门，岂不是剧情出现了大变化，随时都可能跟叶轻舟再次碰面，那就危险了。 　　就听蒲放道：“管他怎么来的，反正已经来了，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再说他神智有问题，资质好又有什么用？黄老三，你我兄弟一场，不会这点儿面子都不给吧。” 　　说话时，蒲放不经意地释放出了一点儿威压，苏旖梦看到桌上的锅碗瓢盆都震动起来，抖得哗哗啦啦地响。 　　黄管事叹了口气，说：“你啊你……”随后沉着脸看向司空寒，“司空寒，把你的身份木牌拿过来！” 　　司空寒傻站着不动。 　　还是蒲放说你把木牌拿过来就有饭吃，他才忙不迭把木牌拿出来递到了黄管事手中。 　　黄管事接过木牌后在里头留下讯息，接着拿出储物袋，挑挑拣拣一番后扔了两身灰色衣服、一颗丹丸，一本小册子以及一块碎灵石。 　　“昨日你那些东西都被同院的弟子抢走，既你一夜突破也该有些奖励，这灵石和丹丸就再发你一份，以后每个月初三，都能在布善堂领灵石和丹丸，莫要忘了。” 　　把东西丢司空寒手里后，黄管事又把木牌甩到了蒲放手中。 　　蒲胖子接过木牌后在牌子上随手一点，就见木牌上多了一朵红色的火焰，“好了，以后每日辰时就来饭堂，好好干小家伙！”他把木牌还给司空寒的时候还顺手掏出一碗颜色古怪的糊糊放到司空寒面前，“跟着我，吃的管够。” 　　司空寒将先前抓在手里的衣服和其他杂物都扔了，双手捧起碗飞快地吃了起来。 　　蒲放：“看吧，他就适合我这儿。” 　　黄管事唇一抿，说：“你悠着点儿。” 　　…… 　　蒲放肯定没安好心，然此刻的司空寒只在乎眼前这一口吃的，对他来说，能吃饱就是幸福。 　　司空寒现在心情很不错。 　　苏旖梦能隐约听到笑声，就好像黑暗里，有稚嫩的童声在笑，冷不丁一下冒出来，还有点儿吓人。 　　只不过虽心里高兴，司空寒脸上仍没半点儿表情，他绷着一张小脸将糊糊喝了大半后停下来，就在苏旖梦纳闷他这次居然没舔碗时，她被对方捞了出去，咕咚一声，扔进了还剩一点儿汤汤水水的大碗里。 　　关键现在的苏旖梦还缠成了个球，她爬都爬不出来，艰难滚了几圈后，周身沾满糊糊。 　　苏旖梦：“嘶嘶嘶！”我跟你拼了，你个混蛋！ 　　偏偏她还能听到司空寒的心声：“吃！嘶嘶，吃！” 　　我吃你个大头鬼哦。 　　“哟，傻都傻了还知道喂蛇？你这蛇怎么回事，还打结？”蒲放越瞧越乐呵，说：“这小蛇也跟着你得了点儿好处嘛，就是脑子不好，竟然把自己打了死结，来，我来帮你解开。” 　　说罢，抬手成爪，直接将碗里的苏旖梦给抓了出来，口中还道：“这是乌梢蛇、还是黑脊蛇？” 　　在苏旖梦即将落到他掌心刹那，司空寒猛地往前一扑，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给夺了回来，敏捷得宛如一只小豹子。 　　落地后司空寒发出呜呜的吼声，并凶狠地朝着蒲放呲牙。 　　蒲放瞬间冷下脸，抬脚一踹，“养不熟的狗！听不懂人话，老子是想帮你。”他一脚踹出，直接将司空寒踢到了大门口，重重摔在了门槛上。 　　踹了一脚仍不解气，他沉着脸往门的方向走，司空寒都爬不起来，见到蒲放过来，身体艰难地往后挪。 　　苏旖梦也跟着嘶嘶地叫，她怕蒲放把人给打死了。 　　好在这时候黄管事开了口，“这小子刚刚后背砸在门槛上，伤了脊柱骨，你不是要拿他试菜，再打，人没了。” 　　蒲放停下脚步，脸上怒容消失，堆起笑容道：“你说得对，这么好的胚子不能打坏了，留着用处大着呢。” 　　“骨头断了？”他看都没看司空寒，又扔了一粒黑丸子，“拿去吃了疗伤，明天准时到我这儿来。” 　　司空寒对吃的东西很执着，大概是觉得能吃的都是好东西，他没怎么犹豫便将黑丸子捡起来直接塞嘴里，原地躺了几个呼吸后，他艰难地爬起来，把一件衣服抖开，将其他杂物放在里头包起来裹成一团，这才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按照司空寒的生存智慧，找到吃食后不管多少立刻吞到肚子里才算自己的，吃完后就得回到狗洞里藏好，如今，他吃饱后就打算回自己住的屋舍，只不过现在这时间正好是杂役弟子出来干活的时间，他一路过去，碰到了不少人。 　　大家都匆匆赶路，无心交谈。直到在穿过一片灵田时，在地里干活的李飞瑶抬头瞧见了他，惊呼出声：“喂，藏青楼那个新来的！” 　　司空寒浑身都疼，后背处更是在流血，他一心想快点儿回到安全的屋子里，根本听不到别人叫他。 　　事实上，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住的院子叫藏青楼。 　　李飞瑶自觉被落了面子，眼珠一转，直接施展了一个水系法术，射出一道水箭，也就头发丝儿那么细。 　　苏旖梦想都没想，直接往外呸了口唾沫星子，瞬间将那瞄准司空寒面部的水箭打散。 　　苏旖梦：小丫头，心眼儿挺黑啊，敢在你龙祖宗面前玩水儿！我玩水的时候，你都还没生出来呢。 第7章 诱香草 　　这一插曲司空寒压根儿没注意，他只埋头往前冲，等回到屋子才放松下来，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也不知那死胖子给他吃了个什么丹，现在司空寒背上的伤没流血了，但身体忽冷忽热，一会儿冻得打哆嗦，一会儿又浑身发烫。 　　苏旖梦自己对人修没什么了解，她在旁边观察一阵后突然想起什么，把书灵喊出来，“他这是怎么了？” 　　“你是书灵，见识广薄，我也不让你透露书中剧情，你就说说，他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丹丸，你知道有何作用，是不是有毒？” 　　书灵抖了抖，不情愿地写：“那叫什么丹啊，就是一些药草熬在一起用灵气捏成团，他吃得太快我没看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不过看这症状……”毛笔在司空寒身上刷了刷，又写：“你放心，死不了。” 　　苏旖梦：“所以其实很多我不知道的事，你都知道！”这书灵，相当于人修里的百晓生啊。 　　它有些局促不安，在地上都画起了圈。 　　苏旖梦后知后觉：原来，这才是你的正确使用方式！ 　　她以前只想着让它讲原书剧情，都没想过，书灵最大的本事就是对这片天地万事万物都十分熟悉，而她，又因为自幼受血脉冲击之苦的缘故，对修炼、乃至修真界都一无所知。 　　她现在修的是血脉里自带的天赋能力，而那些简单的人修法术，还是她去修真界那些教入门弟子的学堂里偷学来的！ 　　这书灵，竟然从未主动提醒过她。 　　感觉到了苏旖梦的死亡凝视，书灵强行解释，在地上写道——你的实力越强，越容易引起天道注意，你安安心心地吃喝玩乐做个对这书没有任何影响的人，对你我都好嘛。 　　苏旖梦：…… 　　等我解开这结，看我不抽死你！ 　　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苏旖梦才顺利解开结，她洗完澡，周身的每一片细鳞都让毛笔仔细地刷干净了，仍觉得痒，只能缠着桌子腿绕，缓解痒意。 　　苏旖梦：“为什么会这么痒？”浑身都痒，弄得她心情烦躁，恨不得自己取了刀子，剐掉这一身的龙鳞。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痒起来了？书灵很有眼色的主动来替她挠痒，然而它是毛笔，毛刷柔软，这么刷几下苏旖梦更痒了，还不自觉地扭起来，最终，她只能嘶嘶嘶无能狂叫，“走开走开，别刷了！” 　　再刷下去，她都要忍不住哼出声了。 　　明明是条黑蛇蛇，这会儿黑鳞都泛起红光，血脉里的一种本能隐隐被调动起来。 　　书灵仔细观察一阵，又去瞅了一眼小纸人们扫走的残渣，还飘到了司空寒的嘴边，在他嘴角扫了两下。 　　最后，它回到苏旖梦面前，写：“之前蒲放给的那碗糊糊里，他放了一味诱香草。” 　　苏旖梦慢吞吞地蹭桌子腿，问：“那是什么？” 　　书灵用上了苏旖梦能懂的话，飞快地写：“能促进繁殖欲望的草药。” 　　苏旖梦瞄了一眼如今已经安然入睡的司空寒，“那他怎么没事？” 　　书灵写：“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还太小，第二个么，可能是因为此药的药性发挥需要外敷，而他是内服吧。” 　　还有个原因，书灵没敢写。 　　身为龙族，你对你们的血脉能力没有一点儿数么？不是有句话叫，龙生九子，个个不同。 　　不管什么品种，你们龙都下得去手！ 　　全天下唯一一个例外，就是你那奇葩爹了。 　　苏旖梦一时无言以对。 　　她缠了一会儿桌子腿后意识已经有点儿模糊了，都不知什么时候自个儿游到了司空寒的身边，紧紧地缠在了他胳膊上。 　　司空寒的胳膊太凉，冻得苏旖梦一个激灵，待发现自己缠在司空寒手上时，她惊得跳起一丈高，落地后蹿回床底下，将自己在床腿上绕了个结，这就可以避免她在浑浑噩噩的情况下，再次朝司空寒靠拢，毕竟他的手很冰，缠起来比桌子腿舒服。 　　书灵弄不清她想做什么，好奇地问：“你作甚？” 　　苏旖梦：“我又不是禽兽，司空寒他还是个幼崽啊！” 　　书灵暗自吐槽——龙，怎么就不算禽兽了？ 　　你们糟蹋的禽啊兽啊人啊还少了？ 　　嘁！假正经呢。 　　苏旖梦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枕头上。 　　她身下还垫着衣服，灰扑扑的颜色，正是司空寒新得的杂役弟子服。 　　司空寒已经换好了新衣，正站在窗户的位置往外看，他没敢把窗户推开，只推了一道两指宽的细缝，这会儿缩在那里偷窥的样子显得鬼鬼祟祟的，一看就很有反派气质。 　　正想着，苏旖梦把头支棱起来，也打算往外瞅瞅时，就见司空寒突然回头，身子也跟着站直。 　　他长高了。 　　去了体内杂质、修为进阶后的司空寒身高蹿了十来寸，如今得有五尺往上，看起来像是十三四岁的少年郎。 　　窗外的那缕阳光照在他如白玉一般的脸庞上，泛起的光泽让他周身仿佛笼了一层光晕，散落的墨发自然垂落在双肩，这副模样竟是让苏旖梦微微恍惚，面前这个星眸、琼鼻、薄唇，面容精致、肤若凝脂，叫人一时难以分辨男女的小美人，真的是司空寒吗？ 　　就见他眨了下眼，长睫如蝴蝶振翅，更是让苏旖梦下意识地想拍胸口，脑子动了，手没动——哦，她现在没有爪爪。 　　苏旖梦呐呐地问：“原书里，司空寒是男是女？” 　　书灵凌空写道：“雌雄莫辨，虽长相俊俏却太过阴柔，眼神也十分阴郁，缺乏阳刚之气。” 　　哦，男的。 　　这会儿披散头发，果真难辨男女，比同院里那个李飞瑶不晓得好看多少。 　　苏旖梦想了想，视线落在司空寒胸膛上，心里头又燃起点儿小骄傲。 　　他没我好看！ 　　胸没我大，腰也没我细，至于脸么，司空寒的脸看着妖里妖气的，也没我看着甜美可人啦。 　　若此刻是人形，苏旖梦定要眨巴几下她的大眼睛，可惜是条蛇，只能骄傲地昂着头，嘶嘶地吐舌头。 　　司空寒快步走到床边，将小蛇蛇捞在手里后熟练地缠在了手臂上。 　　他带着苏旖梦一块儿躲在窗户背后，明明呆在自己家里，愣是让苏旖梦生出了一丝紧张感，这家伙到底在瞅啥？ 　　她从司空寒的手腕上爬出来，刚好堵在窗户缝里。 　　司空寒你至于把窗子开这么小么？胆子怕是只有针眼儿大。 　　这缝隙再小一点儿，她就得卡住了。 　　原来，院子里搭了个桌子，有好几个人正围着桌子饮酒做乐。 　　外面这几人修为最低的也是炼气四层，其中炼气六层的有两个，一个是本来就住在院子里的小胖子杜陵，另外一个是个长脸女修，看起来应有十七八岁了，黑发梳了根长辫子，这会儿正把辫子缠在脖颈上，端着碗大口饮酒。 　　“芸姐，干了，这次的外出历练任务，还得劳烦云姐你多多照顾！”杜陵端起碗跟辫子女敬酒后一饮而尽，接着又拿出准备好的一个碟子放到辫子女面前：“这玄鹤肉用来下酒最合适不过。” 　　“杜哥有本事啊，居然弄到了玄鹤肉！” 　　杜陵呵呵一笑，“哪里哪里，运气好而已，你们知道，我最近一直在兽谷当差，运气好撞上了，内门的师兄见我表现不错，这才赏我的。” 　　几人看着那小碟子的眼睛都发直了，其中一人连忙道：“许芸师姐，你赶紧吃，你离炼气七层只缺一线，吃下去定能突破！” 　　许芸笑了，看着那人道：“那就借你吉言。” 　　杜陵险些黑脸，明明是他出的肉，怎么叫那混蛋得了师姐好脸，偏偏他此刻不好发作，只能暗自记下一笔。 　　苏旖梦看得无聊，她转头一看，身后的司空寒正在流口水，白瞎了那张精雕细琢的俊脸。 　　跟司空寒是没得聊了，她问书灵：“这许芸的确快突破了吧，你说她吃了肉会不会进阶？” 　　书灵写：“会！” 　　它在窗户上飞快写道：“分到这一片的杂役弟子年龄都不超过十五，这许芸身体强健、个子高大是因为她走的是炼体的路子，需要补充大量的气血，玄鹤肉虽然不多，但其品阶对这些低阶修士来说算高了，自然能为其提供足够的气血，帮助她破境！” 　　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苏旖梦眼睛疼，她又问：“你什么时候才能说话啊？” 　　书灵用笔尖指着司空寒，反问：“你什么时候才能跟他说话？” 　　苏旖梦立刻道：“我是龙哎，我是龙！虽然契约压制了我的实力，可我自身境界在那，对他这个刚入门的菜鸟来说，我的声音在他那微弱的识海里响起的话，能直接震得他神魂崩溃。” 　　结契了是可以神识传音的，就如同她不用开口，也能将自己的声音传递给书灵，然而这样的神识传音对双方的元神都有要求，司空寒这种识海都还没开辟出来的小菜鸟是没办法直接神识交流的。 　　书灵笔走龙蛇，霸气写道：“我也是这样。” 　　苏旖梦气息一滞，气咻咻地把自己盘了好几圈：可恶，有被冒犯到！ 第8章 吝啬鬼 　　恰此时，那个吞食了玄鹤肉的许芸头顶冒出一股红雾，紧接着，她的身体肉眼可见的膨胀了一圈，站在一群少男少女里宛如一个巨人。手臂肌肉鼓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衣服撑破。 　　这是突破成功，直接进入了炼气七层。 　　“呼！”双目紧闭的许芸长长吐气，再睁眼时，眸子里精光闪过，她看着司空寒的方向，“哟，有新人嘛，怎么看了这么久，也不出来打声招呼？” 　　藏青楼的屋舍结界还是挺牢固，奈何司空寒自个儿开了窗在那偷看，许芸修为正是精神充沛耳聪目明的好时候，自然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杜陵赶紧道：“昨日进来的小东西，都还没引气入体，估摸着撑不了几天。” 　　许芸摇摇头，“怎么可能，他都炼气三层了。”说完，她笑了笑，“一天就练气三层，这是得了什么大机缘，给大家伙分享一下吧。” 　　万相宗对运气也很看重，一直认为运气是实力的一种，而身负大气运之人，往往能给宗门带来丰厚的回报，因此，他们会在宗门里藏一些法宝、丹药等等机缘，等待好运的弟子发现。 　　早些年，时常会有弟子得到机缘实力大涨，不过最近这些年机缘都被找得差不多了，已经很久没听说谁有这等运气了。 　　别看他们这些杂役弟子进阶慢，修炼起来很困难，但实际上，从练气一层到三层，一颗下品蕴灵丹就能解决，然而一颗下品蕴灵丹需要一块中品灵石才能购买，他们每个月只能领一块下品灵石碎片，十个碎片才能换一块下品灵石，而一百下品灵石等于一块中品灵石…… 　　因此，蕴灵丹是他们压根买不起的存在。 　　院子里几个人都有点儿眼红，纷纷喊：“新来的，快出来，要是能入许师姐的眼，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外出历练也有了大靠山！”听得众人吹捧，许芸眉毛一扬，“我不过炼气七层，也就在外门里能排在前面，跟内门那些师兄师姐比不值一提。” 　　“许师姐是这个！”一人冲许芸竖起大拇指。 　　外面的热闹，司空寒仿佛没听见。他没将窗户关紧，依旧用一只眼睛瞄着外面，视线……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苏旖梦发现他还看着桌上那些剩菜，真是出奇的执着。 　　许芸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动静眉头皱起，怒喝：“耳朵聋了吗？还鬼鬼祟祟躲那做什么，出来！” 　　杜陵自告奋勇去敲门，并将昨日裴松威胁他的话给用了上来，还补充道：“你想清楚了，我们这么多人是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若不出来，保管你日后寸步难行。” 　　话音刚落，门开了。 　　杜陵也傻了，面前这个个子跟他一样高的人，真的是昨天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吗？ 　　她……竟是个女孩子？ 　　还生得这般耀眼，肤如白瓷，目含秋水，叫他那颗心都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那一瞬间，他似乎有点儿理解裴松了。 　　司空寒目不斜视地往外走，看都没看院子中央那群人，一旦看过去，可能，他眼珠子就黏在菜盘里，走不动道了。他记得傀儡人的话，这个时间可以去启慧堂识字。 　　脑子里有个朦胧的念头，读书识字了，就可以天天吃饱饭。 　　“你，你，你去哪儿？”看到少女面无表情地走向大门，杜棱紧张地问道。明明昨天才抢了她东西，今天就后悔了，还担心她如此目中无人，惹恼了许芸师姐该怎么办。 　　没想到的是，许芸竟然半点儿不生气，还笑着上前道：“原来是这么漂亮个小师妹，以后跟着我混，师姐罩着你。” 　　苏旖梦笑得直抖，这些人，都把司空寒当成了女孩！ 　　许芸说话时想去牵司空寒的手，司空寒没修炼时就很灵活，他及时闪开，身子轻轻一跃便犹如一只敏捷的豹子往前蹿了出去，落地不停，一路飞奔，竟是眨眼跑出几丈外。 　　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 　　挺漂亮的一个小美人，怎么看起来像只猴？她这修的是什么身法，莫非，宗门还有跟灵猴有关的步法不成？ 　　许芸面上仍带着笑，眼里寒芒一闪而逝，她拍了拍手道：“漂亮女孩子总归冷傲一些，没关系，过几日她便会知道，在这外门，光漂亮可活不下去，还是得找个好靠山才行。” 　　“师姐说的是。” 　　许芸则暗自盘算，这张脸肯定讨那些人喜欢，不知能值多少灵石？ 　　…… 　　司空寒找饭堂从不迷路，但他找启慧堂就有点儿迷茫了。 　　在一个竹林来来回回绕了几次后，苏旖梦看不下去，从他手腕上蹦到地上，游在前面给他带路。 　　启慧堂没限制，进去也不需要灵石。 　　门内并没有修士教人识字，而是一个个单独的小隔间，每个隔间里都只有一桌一椅，桌子上放了几块留音石。 　　拿起一块石头，便有声音从内传了出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在声音响起时，桌上也有一个个金色的字浮现，与人声相合。 　　司空寒没有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他不晓得抽哪门子风，把椅子搬开自己钻到桌子底下缩好，桌上的石头则被他摆在了地面上。金色的字也一一显露地面，司空寒便伸出手指在地上写写画画，把那些字一个一个地描了下来。 　　苏旖梦觉得无聊，四周游了一圈儿没找到好位置，想了想还是往司空寒的衣服里钻，原本她瞄的位置是司空寒衣襟处，毕竟他手一直在动，睡起来不太安稳。 　　哪晓得司空寒仍是一把抓住她，并仔仔细细地将她一圈圈缠在自个儿右手手腕上。 　　苏旖梦偷溜几次都被他逮回去，最终认命，晃就晃吧，就当荡秋千了。 　　晃晃悠悠没多久，苏旖梦就有点儿迷迷糊糊了，就在她即将沉入梦乡时，一个干净清冽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出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那声音清亮，却不似玉石相叩，给人一种刀剑轻轻碰撞时发出的脆响，有一种微微的肃杀之意隐藏其中。 　　哪来的声音？ 　　难不成是司空寒！小哑巴开口说话了？苏旖梦把头抬起来，就看到司空寒仍是绷着个脸，嘴唇紧紧抿成一线。 　　嘴都没张，自然不是他发出的声音，正纳闷，苏旖梦又反应过来，这是司空寒的心声。 　　他那只知道冷、饿、痛的心里如今终于多了一种声音，那就是——《千字文》。 　　司空寒在心里跟着念千字文，苏旖梦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又瘫了回去。今天小东西的胳膊还挺暖和，衣服也比之前柔软，加之那心声跟念经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苏旖梦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万相宗的报醒鸟都叫了。 　　好家伙，司空寒居然在这里呆了一整夜。 　　他从桌子底下钻出去，把石头重新摆回桌面，将椅子也拖回原位后径直往饭堂的方向过去，等到了饭堂，正好是辰时。 　　今天饭堂没开门，司空寒过去的时候，门口站了个傀儡人。 　　傀儡人取走他的身份牌看过之后，转身引路，他们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绕了一大圈，进了一扇小木门。 　　一进去，傀儡人就端了满满一盆馒头给司空寒：“先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这傀儡人，发出的声音跟蒲放一模一样。司空寒点点头，坐下开始吃馒头，今日他吃东西的动作放缓了一些，虽然依旧速度很快，却不是那种饿鬼扑食的凶残相了，坐在那里吃东西的时候瞧着还有些赏心悦目，这让苏旖梦啧啧称奇，才读一晚上的书，就知书达理了不成？ 　　很快，司空寒面前的大盆里就只剩下了一个馒头。 　　这最后一个馒头，他拿起来后，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他看起来很纠结，眉心中间都皱出了个小八字。 　　苏旖梦：是吃不下了还是咋的？ 　　正想着，就见司空寒眼睛一闭，把馒头飞快地地往袖子里塞，直接往她头上按。 　　按了两下后睁眼，用眼神示意苏旖梦快吃。 　　苏旖梦：…… 　　我并不想吃馒头。仙女龙就算实力受限了呼吸吐纳都能吸收天地灵气，压根儿不需要吃东西填肚子。 　　不过看你吃得那么香，我就勉为其难…… 　　苏旖梦不是饿，也不是馋，就是觉得司空寒这护食崽子分点儿食物很难得，看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正要张口，就见司空寒又把手缩了回去，她一口咬下去，咬了个寂寞。 　　恰这时，司空寒的心声再次响了起来。 　　“丝丝这么小这么细，吃半个就够了吧？” 　　嘶嘶？什么嘶嘶？这小兔崽子该不会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嘶嘶吧！ 　　你才叫死死，听起来就不吉利。 　　苏旖梦正要表达不满，刚甩了下头就看到司空寒将馒头掰了一半，自己快速地将其中一半吃掉，另外一半，并没有递过来。 　　心声再次响起：“还是太多了……” 　　馒头又分去一半，只剩下了他半个拳头那么大。 　　苏旖梦心头冷笑，“呵呵。”你可真大方！ 　　“太大了，丝丝会被噎住的。”馒头再次缩小，只剩下了指甲盖那么大。 　　看到送到嘴边的馒头屑，苏旖梦都想喷他口水了，正准备喷呢，就见司空寒的手又往回缩，心声继续道：“丝丝不吃，丝丝不饿。” 　　这小子真是挖鼻屎当盐吃——吝啬鬼！ 第9章 小槐蜂 　　苏旖梦气咻咻地弹出去，嘴巴张到巨大，一口叼走了馒头。 　　司空寒愣了一瞬，随后紧紧抿着的唇角往下一耷，显然有点儿不开心。不过苏旖梦没再听到他的心声，想来，他没有在心底偷偷骂她。 　　盆子一空，傀儡人就走了过来，扔给了司空寒一筐东西，命令他将筐内的果子削皮。 　　筐里的果子毛茸茸黑乎乎的，表皮上沾满了泥，闻着还有股酸臭味儿，苏旖梦也不认识是什么，她把书灵叫出来，问：“这是什么啊？” 　　书灵看了一眼，写：“小麻青果。接触会刺激皮肤，轻则发痒，重则发红生疮，微毒，食之可造成灵气溃散，过量会使体内经络淤堵，导致修为停滞不前。”它写完又补充一句，“只对炼气期修士有效。” 　　苏旖梦：“那这么削皮的话，司空寒的手会遭殃。” 　　书灵只是用笔尖指了指天。 　　苏旖梦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只配安静地苟着，我肯定不会多管闲事。”她嘀咕道：“连个馒头都舍不得分，我管他做甚！”说罢，从司空寒袖子里往里钻，一路钻到他脖颈处停下，耷在他肩膀上。 　　腰睡肩膀上，头枕着锁骨，尾巴晃啊晃的扫着他的肩胛骨，这位置还不错，苏旖梦觉得比手腕上舒服多了。 　　司空寒本就听得懂话，这会儿傀儡人做了示范过后，他就拿了把小刀开始削皮，明明是刚上手，却格外的熟练，削得又快又好，一整个小麻青果削完，皮都未断。 　　跟他一比，动作迟钝的傀儡人就是个弟弟。 　　不过这里的傀儡人品阶本来就不高，炼制得也十分粗糙，只能干些轻松呆板的活，细致一些的它们都做不了。 　　司空寒一直没停，也没听他喊痒或是难受，他没有心里活动，一直都安安静静的。 　　苏旖梦打了个小盹儿，她醒来时看到司空寒面前已经有了两筐削好的小麻青果，而他手上不停，正在削第三筐。 　　那双手上满是红疹子，大的都有他眼珠子那么大，已经变得又鼓又亮，好似随时都可能爆裂开。 　　在司空寒将削好的小麻青果放框里时，那个亮晶晶的血泡终于不负众望地裂开了，青绿色的脓水往外一呲，像是喷了个绿色的小箭，跟她龙吐水如出一辙。 　　司空寒眉头都没皱一下，苏旖梦脸绿了，心里头也直嘀咕：“这小东西是不知道痛吗？” 　　管他痛不痛呢，反正痛不到我身上，苏旖梦翻个身打算继续睡，结果这会儿怎么都睡不着了，脑子里都是司空寒那双烂手，血糊糊的让她想作呕。 　　屋子里的味道也很闷，苏旖梦打算出去透透气，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哪晓得刚从司空寒的衣服里溜出去，就被他一脚踩住了尾巴。 　　苏旖梦倒是不觉得疼，但她很生气，堂堂妖圣之女，一天天被个小屁孩欺负。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龙女暴躁！ 　　她竖起来，噗噗噗地冲司空寒呲了几口水，司空寒下意识用手去挡，挡着挡着忽然眼睛一亮。 　　他用那些水洗手，还主动将手翻个面，用眼神示意蛇蛇多吐点儿。 　　这水清清凉凉的，抹到手上，手都没那么疼了呢。 　　书灵在旁边写：“小麻青果对炼气期修士来说毒性不小，但你是龙，喷的水就有缓解的作用。” 　　苏旖梦立刻闭嘴，她不能影响到书中其他人物，哼，司空寒该受的罪一点儿都不会少，她才不会帮他！ 　　没想到的是，她闭嘴后，司空寒竟用他那血手来抓她，抓住之后逮着她从头撸到尾，还用力捏她肚子。 　　这混球以为她是海兔啊，挤挤能呲水吗？ 　　司空寒见挤不出水，强行掰开苏旖梦的嘴，把自己手指头插了进去…… 　　苏旖梦脑子里嗡嗡地响：“他竟敢把手指塞我嘴里！” 　　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她人形的画面，苏旖梦浑身一哆嗦，猛地甩了几下头，将那可怕的念头给抛在脑后。头被控制，苏旖梦尾巴死死缠住司空寒的其他手指头，恨不得将他的手指头给绞断！ 　　灵兽契约的缘故，她不能真的把司空寒怎么样，只能气鼓鼓地扭成了一团。 　　一人一蛇正闹别扭时，蒲放走进了这小偏厅，他对司空寒身材外貌的变化并不感兴趣，瞟一眼后问都没问一句，直接把目光落在地上削好的三筐小麻青果上，仔细看过后才微微颔首，说：“做得不错。跟我来！” 　　司空寒起身，跟着蒲放往外走。 　　从小偏厅出去后是个铺满青石板的后院，院子墙角里长了棵开了白色小花的树，树上还有一个大蜂窝，密密麻麻的刺尾小槐蜂正绕着蜂窝包飞来飞去，发出嗡嗡嗡嗡的声响。 　　司空寒的心声又冒出来了，“饿、吃！” 　　他的注意力被院子中间的那口大锅吸引，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大锅旁边。 　　蒲放哈哈大笑，“这可不是吃的，是给你泡澡的，若你表现得好，今天的任务完成后我给你一块下品灵石，自己到夜市那边去吃，够你吃遍山珍海味了。”说完，蒲放直接施展小擒拿手将司空寒给拎到空中，三两下剥去他的衣服，将人直接甩到了锅里。 　　锅下还架着火，里头的药水滚烫得吓人。 　　司空寒拼命挣扎想要冲出锅内，奈何一股巨力死死压着他，就好似在他身上镇了一座山一样，让他动弹不得。 　　蒲放冷着脸说：“给我老实呆着，这可是我熬的药汤，能淬炼体魄的，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司空寒喉咙里发出低吼，明明被巨力压住，仍咬紧牙想要动起来，他拼命用力之时，周身骨骼炒豆子一样噼嘭作响。 　　“哈哈，这次的药汤有效，是淬骨汤，真的是淬骨汤！”蒲放放声大笑，神色显得有些癫狂，“熬出了药汤，炼制丹丸还会远吗？我一定能成为炼丹师，我一定可以！” 　　“咦！你小子，你小子！”蒲放施展的是法术定江山，也就是运转灵气在掌心形成了一座无形的大山，他只用了一分力道，但也有足足千斤的力量压在司空寒身上，按照正常来说，只有炼气三层的司空寒根本不可能动弹，而现在，司空寒居然动了。 　　就见他死死咬着牙关，应该是太过用力，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艰难地抬起手，将自己的血肉模糊的手搭在了铁锅的锅边上，他甚至努力地抖了几下手指头。 　　苏旖梦听到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痛，出去！”那是司空寒的心声，他此刻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牙关紧紧咬住，连眼睛都未睁开，却在心里不断地嘶吼：“痛，痛、出去！” 　　苏旖梦有点儿懵。她一身鳞厚，压根儿感觉不到烫，更别说疼了。 　　蒲放一脸恍然，“为了把蛇丢出来，竟超越了你的身体极限，这样一来，对淬骨汤的吸收一定会更好！” 　　苏旖梦怔怔地看着司空寒——小东西拼命挣扎，竟是为了我？ 　　她翻出铁锅，吧嗒一下掉到地上。 　　司空寒浑身力气都好似骤然泄去，他跌坐在大铁锅内，整个人都往下沉。 　　只是入了药汤后，原本紧闭的双眼却突兀睁开，眼神空洞地看着头顶天空，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恢复平静，好似那些疼痛无法再伤害到他。 　　可苏旖梦知道，他很疼。 　　那片黑暗里，有水的声音。 　　她眼前好似有了一幅画面。 　　暴雨倾盆，瘦小的司空寒站在屋檐下躲雨，身子已经尽可能地往里靠，仍有雨水落到他身上，打湿了他本就单薄的衣衫。 　　冰冷刺骨，遍体生寒。 　　寒夜下了一场暴雨，无人可依的司空寒在雨中哭泣。而今，那哭声再次出现在他心底，也传递给了苏旖梦。 　　他曾无依无靠过。 　　而她，机缘巧合跟他结了契，就算养一条狗这么多天，也该有一点儿感情了吧。 　　苏旖梦思维有点儿乱，身体比脑子转得快，她已经支棱起身子，冲蒲放嘶嘶地吐舌头。 　　书灵钻出来，赶紧写上耀眼的金色大字：“别冲动，旁观者，你本是书里已经死了的龙！最关键的是，你现在实力被禁，冲动也打不过。” 　　它还在地上画了一条栩栩如生的死龙，被抽筋剥皮了，死不瞑目的那种。 　　苏旖梦：…… 　　一下子就将苏旖梦给吓清醒了。 　　道理都明白，可心里就是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使得她看蒲放的目光宛如看一个死人。 　　蒲放被那昂着头的小蛇看得心里头有点儿发毛。 　　他怒了，直接丢出一块石头砸过去，并恶狠狠地道：“小东西盯着我做什么，若他死了，我就把你泡酒，你放心，你们主仆俩必然会整整齐齐的呆一块儿。” 　　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扔石头的时候突然微微心悸，手跟着抖了一下，这么近的距离都砸偏了。 　　石头没砸中，见蛇也没动弹，蒲放便伸手去抓蛇，刚伸手，那小黑蛇就异常灵活地往旁边一躲，直接蹦到了院子角落，又飕飕地爬上了树。 　　蒲放哈哈大笑：“就没见过这么找死的蛇。刺尾小槐蜂我都不敢惹！”本以为那小黑蛇会被群蜂蛰死，哪晓得群蜂压根儿没理它。 　　瞧见那黑蛇缩在树上宛如一截枯枝，蒲放冷笑一声，“倒是有几分小聪明。”他这会儿最关心的仍是司空寒，见小蛇上了树便不再管它，专心研究起了铁锅里泡着的少年。 第10章 丢脸 　　司空寒的身体表面多了一些凸出的骨刺，从他的皮肤里戳出来，让他看起来像个怪物。 　　蒲放脸色变了，“怎么会这样？难道又错了！到底哪儿错了？” 　　他匆匆回药房抓了一把草药撒在了药汤里，那草药入水融化，将整个药汤都染成了血红色。 　　司空寒身上那些凸出的骨刺也被一点点融化了，而骨刺长出刺破的伤口并未消失，药汤从伤口钻了进去，好似将他的血肉都给熔炼了一般。 　　苏旖梦听不到半点儿心声了。 　　蜜蜂在耳边嗡嗡地叫、院子里木柴燃烧噼啪作响、锅里的水汩汩的冒泡，明明四周都有很多声音，可苏旖梦却觉得那些声音好似被罩子罩住，声音渐弱，最终彻底消失。 　　万籁俱寂，整片天地再无声息。 　　司空寒，他彻底晕死过去。 　　苏旖梦闷闷地问：“他不会死的对吗？” 　　书灵：“不会。蒲放在书里有简单提及，他是个疯子，原本有金丹期大圆满的修为，在万相宗都属于强者一列，为了突破元婴期高价竞拍了一个上品凝婴丹，结果那丹药有问题，造成他结婴失败，修为境界爆跌。” 　　这天底下丹师甚少，地位尊贵，万相宗无人会炼丹，他们更没有丹道传承。受了刺激的蒲放决心自行领悟炼丹术，一直到最后都没成功，自己毒死了自己。 　　他成了万相宗、乃至全天下的笑话，还被一群高傲的丹师点名嘲讽过，让万相宗声誉也跟着受损。那几年，他们求购丹药都要困难许多。 　　因此，叶轻舟在展现出炼丹的能力时也曾被质疑被讥笑甚至阻止，只不过，他用实力证明了自己。 　　蒲放就是一个反例，用来衬托叶轻舟才华的炮灰角色，出现在人们的闲言碎语之中，因此这些信息透露出来，并不会引起天道注意。 　　“那就好。”苏旖梦往树上一缠，说：“我睡了！” 　　她想，难怪司空寒以后会恩将仇报，会忘恩负义，会处处针对叶轻舟。 　　因为叶轻舟啊，他把司空寒带过来之后便不闻不问，是他，将司空寒送入了炼狱。 　　曾经寒冷雨夜无从藏身便是他最大的苦难，而今…… 　　看着蒲放那张满脸横肉，扭曲狰狞的脸，苏旖梦知道，司空寒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吵死了！”躺下的苏旖梦冷冷地瞅一眼那边嗡嗡叫的蜜蜂，就这么一眼，那些蜜蜂纷纷僵直不动，又一窝蜂地挤进了蜂窝。 　　这是她身为龙族的血脉威压，对付这样的低阶灵兽完全足够。 　　没了嗡嗡叫的蜜蜂，苏旖梦仍睡不着，她躺在那里发呆，半晌都没挪动一下。直到再次听到司空寒的心声时，她才鲤鱼打挺一般地弹了起来。 　　司空寒：“饿。” 　　小混球，人都要死了，还惦记着那口吃的呢！ 　　她心想，等回去了，想办法给司空寒做个大菜？眼睛往蜂窝上瞅，就蜂蜜烤肉吧。蜂蜜倒是有很多，这肉嘛…… 　　那边的竹林里边就有不少低阶灵兽，吓死几只轻而易举。 　　苏旖梦趁蒲放没注意偷偷跑去掏了蜂窝，用尾巴从蜂巢里勾出个金色小球出来。 　　小球里头就是最上等的蜂蜜，平时其他人想取得跟群蜂拼命，到苏旖梦这里就不费吹灰之力了，她没地方装，直接将金色小球给吞进了肚子里。 　　到用的时候再吐出来即可。 　　细细的身子被圆球撑得鼓起一团，苏旖梦努力吸气，才让她的腰身再次恢复纤细，一头爱美的龙，决不允许自己有大肚腩！ 　　给我狠狠地吸住！ 　　树下，铁锅里的药汤由浓转淡，颜色越来越浅。蒲放估摸着差不多了，将司空寒从药汤里拎出来，拿一把铁刷子在他手臂上轻轻一刮，直接刮去手臂上的肉，露出了里头白森森的骨头。 　　苏旖梦直吸气，她看着都疼。 　　司空寒的骨头白得泛光，是一种银亮的色泽，远看宛如藏在血肉中的一柄剑。 　　蒲放两眼放光，“这是铁骨，骨如精铁，你都没修炼过锤骨诀，就能拥有极品铁骨，只能是我的淬骨汤起了作用！完美，完美……” 　　见司空寒伤得太重，出气多，进气少，瞳孔都已放大，蒲放骂骂咧咧地从储物法宝里掏出个药瓶子，倒了一粒珍珠般莹白的丹药。 　　书灵写道：“你安心吧，这是白玉生肌丹，至多半个时辰，司空寒周身的伤都会完全恢复。” 　　蒲放：“这么多试药的人和兽，就你能坚持下来。既你这么好用，便不能让你死了。小子，这一粒丹需一块中品灵石，杂役弟子修炼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攒得出来，便宜你了。” 　　一边说，一边将药丸塞进司空寒嘴里，接着把人随手扔地上，临走前又扔出一块下品灵石，并吩咐傀儡人道：“让他明日准时过来。他若不敢来，你就把他给我扛过来。” 　　蒲放走后，苏旖梦从树上滑下来，游到了司空寒旁边。 　　他光溜溜地趴地上，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不过苏旖梦也能看到那粒丹药正在起作用，司空寒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止血、结痂、疤痕越来越浅，直至皮肤光洁如新，比之前似乎还要白皙细嫩几分。 　　他血糊糊地躺在那里的时候，苏旖梦只觉得心口有点儿堵，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等伤势恢复，司空寒整个人像是刚刚剥壳的蛋那般白白嫩嫩时，苏旖梦整个龙都有些不好了…… 　　那可是个没穿衣服的人，公的！ 　　她嘴上说：“哎呀，羞死个人了。”游到衣服旁边把衣服咬着拖过来，搭在司空寒背上时尾巴稍稍用点儿力，就把趴着的司空寒给翻了个面。 　　这家伙可真瘦，她都没出多少力气。 　　苏旖梦尾巴尖儿捂在自己眼睛上，遮住了，又悄悄挪了一下。 　　书灵看在眼里直摇头——不愧是龙。 　　苏旖梦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口出狂言：“我喜欢大的鸟！”血脉记忆里啥都有，她虽没开过荤，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龙。 　　书灵：…… 　　不愧是你！ 　　没多久司空寒就醒了，一睁眼就翻身坐起，紧张地四下张望，在看到旁边的小蛇蛇后，整个人才稍稍放松下来。 　　紧接着，苏旖梦就听到了他的心声。 　　饿、饿、饿…… 　　他看她时眼睛都冒绿光了，好似又想把她抓起来啃一口一样。 　　苏旖梦都觉得他眼神瘆得慌，好在下一刻，他的肚子就咕咕咕叫了起来，司空寒便伸手去揉肚子，暂时转移了一下注意力。 　　苏旖梦在想要不要直接把小金球吐出来给他先垫垫肚子，正要张嘴，就见司空寒捡起了旁边的那块下品灵石，没有半点儿犹豫地将灵石飞快地塞嘴里。 　　苏旖梦：“嘶嘶嘶！”那是石头！ 　　咔擦一声响，是灵石裂开的声音。 　　咯嘣、咯嘣，灵石被他几下嚼碎，直接吞下了肚。 　　他心里喊饿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颗灵石吃完，司空寒还愣了一下，似乎不太相信，这石头竟然如此饱腹，刚吞下去，他就没那么饿了。 　　苏旖梦心下感叹，还好她的龙鳞比灵石坚硬，否则的话，她那天没有死在叶轻舟手里，也会被司空寒给咬死吃掉吧。 　　现在想起，仍有点儿后怕。 　　吃饱后，司空寒才把衣服穿好，傀儡人过来传话，他没有半点儿反应，只是在那里扯自己的头发。 　　原本司空寒的头发只是齐肩，药汤里煮了一天后头发都长了一大截，如今已到了后腰。 　　长长的头发让他很不舒服，打架抢东西吃的时候很容易吃亏，因此，他想把头发剪短，这个念头太强烈，都有了心声，直接传递给了苏旖梦。 　　苏旖梦看着在那拔头发的司空寒眼睛都直了。 　　小东西，你该不会是想把头发直接拔掉啊，你头皮不会疼吗？想想都疼，苏旖梦脑子里有画面了，她翘着尾巴坐在水里，哼哧哼哧地拔龙鳞。 　　嘶，想着都疼。 　　见司空寒摆出一副不把头发拔光就不走的架势，苏旖梦顺着他的裤脚往上钻，钻到脖颈处后，将他的头发给圈起来，努力扎成了一束。这样一来，虽然头发依旧很长，却不再散乱，也不会遮挡司空寒的视线了。 　　司空寒勉强接受了蛇蛇束发。 　　他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出门后直奔藏青楼，苏旖梦想：这是在遭遇危险后的本能，只想回到那个自认为安全的家中躲藏，独自舔舐伤口。 　　哪晓得入了院子，司空寒就在院子中央停了下来。 　　他鼻子吸了吸，四处张望。不多时，眼睛一亮，犹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出去，蹲在了院子边缘的草丛里。 　　司空寒扒开草丛，从里头找到了一根还未啃干净的肉骨头。 　　捡到骨头时，司空寒脸上都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就像是雨过天晴、阴沉了许久的天幕终于拨开云雾，洒落晨曦。 　　美则美，那脏兮兮的骨头就很刺眼。 　　苏旖梦：……为什么这货会是我主人。 　　就很丢脸 (πーπ)。 第11章 不做人 　　四周无人，藏青楼其他三人都没出现，趁此机会，司空寒将整个院子的地皮都扒了一遍，捡到一根骨头、啃完了的鸡架、缺口的酒杯、以及一个黄色的香囊。 　　他还抓到了一只灰毛老鼠，那老鼠居然开了点儿灵智，被逮住后就两个小爪子合在一起鞠躬，不停求饶。 　　对着苏旖梦求饶。 　　苏旖梦能看出来，这是只杂血寻宝鼠。 　　它应该是寻宝鼠和普通的老鼠结合后生的后代，血脉力量很薄弱，连一点儿寻宝鼠的特征都不具备，但它已经有了灵智，比很多灵兽都显得聪明、敏锐许多，在她完全没有释放血脉威压的情况下，都能察觉到她的不凡。 　　寻宝鼠其实还挺有用的。血脉越纯，品阶越高，能力越强。 　　传说中的紫金寻宝鼠能受天道指引，寻觅到仙品、乃至神品天才地宝，亦能找到山河龙灵等天地灵物。 　　能够早早自己开智的寻宝鼠，还是有培养的价值，苏旖梦想养了。 　　她想养，但司空寒只想吃。 　　他抓到后手上用力，想直接捏死老鼠。 　　苏旖梦跳下来阻止，她缠着司空寒的手。 　　司空寒不耐烦地想甩掉她，苏旖梦先是摇头，又甩尾巴，想要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不要杀，不要吃它，留着有用。” 　　见司空寒不为所动，苏旖梦破口大骂，还摇他的手，“嘶嘶嘶嘶！”（吃吃吃，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寻宝鼠留着有用，我这是为你好！） 　　司空寒倏地笑了一下：小黑蛇缠在他手上撒娇呢。 　　它是想把老鼠养大了再吃吧？这么小小的一只，还没他拳头大，确实不够塞牙缝。正好这会儿肚子不饿，司空寒暂时打消了捏死老鼠的念头，他把老鼠往袖子里塞，塞了觉得不合适，又将刚捡到的香囊打开，把小老鼠给硬塞进去。 　　他塞完老鼠又把魔爪伸向了小黑蛇，打算把她也一块儿塞在香囊里。 　　苏旖梦都听到司空寒的心声了：蛇鼠一窝。 　　一窝你个头啊！ 　　那么小的香囊，她怎么塞得进去，她好歹，也有筷子长！ 　　筷子长，手指粗的小黑蛇最终还是被塞进香囊里跟老鼠紧紧相依，在她蜷进去后，司空寒还贴心地拉上了香囊上的系带，并用力地将其拉紧。 　　苏旖梦生无可恋。 　　寻宝鼠更是吓得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她张了下嘴，寻宝鼠直接昏死过去，苏旖梦嘶嘶两声，嫌弃地将它扫进了角落里。 　　这香囊看着不大，里头空间却不算小，最底下垫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瞅，那是一团头发。 　　这不是同一个人的头发，苏旖梦能分辨得出，那团头发属于不同的人。 　　不过，它们有个相同的特征，都属于女人。 　　香囊底部还有一点儿金色符文，苏旖梦好奇心起来了，她把书灵叫出来：“这是什么符文，香囊里装女人头发干啥呢？” 　　书灵写道：“这事儿涉及到书里一个比较重要的情节，你再问下去，可能……”它指了指头上那天，“你看那天，是不是有乌云聚集，正在酝酿惊世神雷？” 　　苏旖梦：…… 　　我看你就是个大忽悠！ 　　书灵不肯详细说，苏旖梦也拿它没办法，她想知道，大概只能自己学阵法，有不懂的问书灵，想来学成什么阵法大宗师也不是难事。 　　应该？ 　　可她才不想努力呢…… 　　作为神龙，不该吃吃睡睡，醒了就数数山洞里的财宝吗？才不会像人修那样天天往死里修炼、学习各种功法秘籍。 　　最要紧的是，在原文剧情还没结束之前，她若是太优秀，肯定会引起天道注意，于是，她还有什么理由努力呢？ 　　算了算了，还是睡觉吧。 　　就是这些头发看起来脏兮兮的，等司空寒打开袋子的时候，她就把头发都扔出去，再喊他往里头塞点儿软软的棉花、羽毛、宝石、珍珠、贝壳…… 　　好吧，那只是梦，穷得响叮当的司空寒上哪儿去给他弄珠宝？ 　　其实她乾坤戒里啥都有。 　　里头还有凤凰羽绒，铺一层柔软温暖，睡起觉来可美了。 　　然而看得见、摸不着，只能寄希望于司空寒身上——神识赶紧变强，到时候咱们解除契约，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啊！ 　　正在叹气的苏旖梦忽然觉得头顶透风，香囊被司空寒打开了，她连忙卷起一团头发甩出去，刚忙活完，就被司空寒抓住放在了桌子上。 　　他在桌子上摆了一圈吃的，就刚才在院子里捡的那些骨头。 　　骨头摆成了一个完整的圆，看起来怪里怪气的。 　　苏旖梦：咋的你还要开坛做法呢？ 　　下一刻，她就被摆在了圆圈正中央。 　　司空寒眼巴巴地瞅着她，见她不动，还用手指那些骨头，示意她赶紧吃。 　　苏旖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见蛇蛇仍是不动弹，司空寒歪着头想了想，将一根骨头上的肉剃下来，撕成细小的肉丝后拿到了小蛇的面前。 　　执着喂食的小家伙其实有点儿可爱，但这也让苏旖梦很为难。 　　她怎么可能吃别人啃过的骨头！堂堂神龙，怎能受这样的委屈。 　　苏旖梦将头扭到一边，司空寒捏着肉丝的手指头也跟着转过来，她又扭头，手指头锲而不舍地跟着她转，而他神色焦急，眼睛仿佛在说：“你快吃呀，你怎么不吃？” 　　他还拿手指头戳她脑袋。 　　苏旖梦被戳急了，直接张口一咬，尖尖的牙齿将他的手指咬破了洞，还能吮吸出血来。 　　他的血很凉，还有点儿甜，多喝几口，又觉得麻，像是咬了一颗花椒，整个口腔都麻酥酥的。 　　被咬的司空寒愣住了，苏旖梦趁机逃走，遛到床上去睡觉，她躺下后还用尾巴卷起薄薄的小被子给自己盖上，比自己直接钻进被子里可优雅多了。 　　那边，司空寒正傻乎乎地盯着自己被蛇咬了的手指头看。 　　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杯子，又往杯里挤了些血。端着杯子走到床边，司空寒把被子一掀，将苏旖梦倒拎出来，整颗脑袋给浸在了鲜血里。 　　司空寒：“丝丝！” 　　心声同时响起：“要吃饱。” 　　合着觉得她吸两口血不够，得干完这一杯。 　　在司空寒的注视下，苏旖梦到底将血给吞了，不过没有真的喝掉，而是跟金色小球球一样，用灵气包裹后装进了肚子里。 　　她想，把这些血液收集起来。若有机会，也给司空寒炼制一个能够瞒过天道规则的替身傀儡。 　　小东西做事虽然很欠抽，但养宠的心却极为真诚，怕她疼，怕她饿，也怕她孤单。 　　她一个躲避天道的假死之龙，不能做得事实在太多太多了。 　　可若真的什么都不做，良心委实难安。 　　将血吞干净后，苏旖梦在司空寒的注视下，将自己努力吸住的肚皮松开，露出一个圆滚滚的肚子给他看——你看，我吃饱了！ 　　司空寒眼神欣慰。 　　他捉起蛇蛇放回被窝，又把装老鼠的香囊挂在床头，等安顿好一蛇一鼠后，司空寒在蒲团上坐下，先是翻了翻木牌，又将一本小册子拿了出来。 　　那是入门的修炼心法——凝气三篇。 　　难不成，在启慧堂读了一晚上的书，他就已经能够认识书册上的字了？ 　　苏旖梦在被窝里偷瞄司空寒，就见他看了一会儿腿上的书册后，将坐姿改为盘坐，双手结印放于膝上，闭眼，呼吸逐渐平缓，四周隐约可见灵气波动。 　　心声也响了起来：“澄心定意、抱元守一、练精化气、气贯丹田……”他如今读书的时候总有心声出现，莫非是因为全神贯注的缘故？ 　　平时太饿、太痛也会有心声，如此看来，应是在精神高度集中之时，能有心声传递到她这里，其他时候，便是一片黑暗和死寂。 　　司空寒的呼吸变得绵长，很快，他就完成了引气入体。 　　灵气在他体内游走，从下丹田开始，逆督脉而上，沿任脉而下，经历尾闾、夹脊、玉枕三关，上、中、下三丹田和上下鹊桥方为一个周天，一个周天结束后，长吐一口浊气，又如此往复，行至九周天后，他睁开眼，双目灼灼，隐有银芒藏于幽瞳之中，一闪而逝。 　　他修为又进阶了，直接突破为炼气四层。白日里那些汤药和最后的丹丸固然起了很大的作用，但司空寒的资质和悟性必然也是人中龙凤，否则的话不可能突破得这么快。 　　苏旖梦啧啧称奇，“小东西资质很好啊。”她在妖界的时候没变过人，到了修真界后龙族血脉力量彻底压制下来，与人修无疑，也跟着了解了一下人修的修炼方式。 　　她跟其他妖族不同，是完全可以走人族的修炼路子的，只是看过那些功法玉简以及一些弟子如何修炼之后，苏旖梦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人修实在太累了，先不提前期从早到晚打坐炼气，能坐得她屁股生疮浑身长刺。此后的功法还得反复练习，剑修每日挥剑一万次都是稀疏平常，器修天天挥锤打铁、丹修从早到晚守着那炼丹炉，要不就是种草药、摘草药、提炼草药…… 　　总之，没一个省心的。都忒么累得要死，且一个比一个卷，你一天练十个时辰，我就得练十二个时辰。资质中上的弟子，苦练十几年能突破炼气进入凝神，三五十年筑基、百年结丹就是惊才绝绝的强者，各门派的精锐弟子了，一想到要几十年、上百年、甚至千年、万年如一日的苦修，苏旖梦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啊呸，体内的那一半人族血脉，我注定要辜负你了。 　　苏旖梦：我只想当龙，绝不做人。 　　书灵听得她感叹，自个儿冒出来接茬，刷刷写道：“不好能与叶轻舟作对？” 　　这么一想也对，苏旖梦见他修行未出岔子便懒得再看，自顾睡了过去。 第12章 试剑 　　次日醒来，苏旖梦发现司空寒仍坐在蒲团上修炼，他应该是在那静坐了一整夜。 　　寻宝鼠不知什么时候从香囊里钻了出去，缩在司空寒的脚边也在那里呼吸吐纳，看起来十分努力。 　　司空寒修炼时会将天地间那稀薄的灵气聚集在他周围，寻宝鼠对此有感应，挨着他修炼沾光。 　　一人一鼠都在认真呼吸吐纳，是勤奋刻苦的好学生。 　　然苏旖梦丝毫没被影响，她在床上滚了几圈当伸懒腰，接着遛到竹林吓死了一只野兔，哼哧哼哧地把野兔拖回家烤了，洒上了昨日弄到的蜂蜜。 　　司空寒修为进阶，她的实力也上涨了一点点。 　　在拖兔子回家的时候苏旖梦用个小法术隐匿了自己的身形气息，这样就不会在路上撞到其他弟子，免得别人手贱跑来找她麻烦，只要不遇上凝神期的杂役弟子就不会有暴露的风险。 　　兔子快熟的时候司空寒就已经运行完了一个大周天，脱离了修炼状态。 　　看到蛇在那喷火烤兔子，他半点儿没觉得奇怪，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手抬起，也快速掐了个法印。顷刻间，他掌心出现一团火，啪的一掌拍在了兔子上…… 　　半边兔子烤成了焦炭，若非苏旖梦抢救及时，飞快喷出水雾熄火，整只兔子都要遭殃。 　　她把尾巴甩起了小旋风，驱赶司空寒。“嘶嘶！”滚，一边呆着去。 　　司空寒抱膝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心发呆。等到香味越来越浓，他坐不住了，眼巴巴地瞅着烤兔，嘴角疑似流出了可疑水渍。 　　等烤好后，他都不怕烫，三两下将半只烤兔给啃了，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注意到脚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老鼠，司空寒眉头一拧，思考一瞬后将烤成焦炭的那一坨兔子肉给分了出去。 　　寻宝鼠：…… 　　兔子里加了蜂蜜，灵气充裕，饱腹感很强。 　　司空寒吃饱后往杯子里挤了小半杯血，将杯子放在小蛇蛇面前后，他又去削了根木头束发。刚收拾整齐，机关傀儡人就开始砸门，司空寒扭头看到蛇蛇面前的小杯子已经空了，他那好似冻成了冰块的脸上很艰难地挤出个笑容，嘴角缓缓上翘起一个小小弧度，又飞快地抿成一线。 　　接着，他把小黑蛇提起来往袖子里一塞后便出了门。 　　被关在屋子里的寻宝鼠叽叽叫了两声后，卧在了司空寒修炼时坐的蒲团上。 　　它，又开始修炼了！努力修炼，争取修为早日压过那条吃晓得吃和睡的懒蛇，到时候，就不会惧怕它的血脉威压了！ 　　应该，可以的吧？ 　　蒲放依旧没在，机关傀儡人今日分配给司空寒的任务仍是削小麻青果。 　　苏旖梦发现今天的司空寒在掌心上弄出了一层灵气薄膜，像是带了一双轻薄手套。 　　这样一来，他的手便不会直接接触到小麻青果。 　　他自个儿修炼了一晚上，就已经学会了控火和灵气屏障了？ 　　削果子的速度也变得更快，那小刀好似长在了他手上，刷刷几下就将果子皮削下，留下一颗光滑饱满的果实来。 　　削完五筐小麻青果后，傀儡人再次出现，命令司空寒去院子等候。 　　苏旖梦注意到司空寒的身体僵直了一瞬，随后便看不出紧张和抗拒了。他缓步走进院子时，还显得一脸淡然，从容不迫。 　　小家伙就是心态稳，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人。 　　她问书灵：“他到底给叶轻舟使了多少绊子？有没有真正让叶轻舟吃大亏啊。”书灵透露的不多，只详细讲了她死的那一段，后面发生的事苏旖梦只晓得个大概走向，并不清楚司空寒到底做了些什么，这会儿看司空寒这一身气度还有点儿好奇，奈何书灵嘴巴闭得很紧，愣是不肯透露一个字。 　　苏旖梦只能愤愤不平地骂：“我看你不是支笔，你就是个蚌壳！” 　　入了院子，苏旖梦没跟司空寒呆在一块儿，她早早遛到了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趴下后她就发现，挂在树梢上的那个蜂窝居然消失了？ 　　……嘁，胆子就跟针尖儿那么大，不就是吓唬了它们一下，掏走了里头的精华蜜么，何至于连夜搬家！ 　　院子里没有架锅，傀儡人把人带过来后就木愣愣地呆在一边，司空寒见左右无事，索性就地调息打坐。 　　苏旖梦：太稳了！ 　　明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再次经历生不如死的折磨他都半点儿不慌，还能静心入定，心无旁骛地坐下修炼。 　　这里的灵气比藏青楼充沛得多，他吸收灵气的速度加快，修炼的速度自然也更快了。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外面才有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传来。 　　苏旖梦脑袋昂起，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而蒲放则背着手慢吞吞地往前走，他脸色蜡黄，原本白胖的脸好似一夜之间瘦了许多，以至皮肤松垮，整张面皮都往下垂。 　　他应是受了伤，周身气息都不太稳定。 　　女子穿一身藕粉色长裙，手里拿着一根银色长笛，腰间缀了一串银铃铛，走起路来叮咚作响。她打扮得十分娇俏可爱，但柳眉凤目，颧骨高，红唇显薄。 　　且她的身材也十分高挑，与这身装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苏旖梦仔细打量她这一身行头，终于在其白色里衣的领口处发现了一个暗金色铜钱标记。 　　熟读门规的苏旖梦立刻明白，眼前的女子是万相宗通神殿的弟子。 　　万相宗是个死要钱的宗门，要加入内门有两个方法，一个是资质悟性够高，在十八岁以前就突破凝神期，第二个就是缴纳足够的灵石法宝即可进入内门。 　　通过砸钱进去的弟子统一进入通神殿，名字倒是霸气无比，取的是财可通神之意。 　　“好了，聂朝云，你尽可拿他试胆，他虽才炼气……”注意到坐在院子中间的司空寒已经炼气四层了，蒲放也只是略一挑眉，并没有太过惊讶，用了他那么多好药，前期进阶快并不奇怪。 　　“他炼气四层，又已经修成铁骨，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放心大胆地使剑！他受了剑伤，我正好试试那些药。” 　　没听到女子回答，蒲放皱眉，扬声问：“聂朝云？”转头就看到她还傻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司空寒的脸。 　　被蒲放一惊，聂朝云陡然回神。她将手中银笛往面前一横，“这就是你新收的药童？” 　　蒲放微一颔首，接着喊道：“司空寒，还坐着干什么，速速起来。” 　　一直打坐修炼的司空寒这才起身，他站起来转过身，正面来人。 　　人站起来后，面对面站着，那张不施粉黛却宛如上天精雕细琢过的脸就更具有冲击力，让聂朝云的心骤然一紧。 　　嫉妒化作利刃，在她心上来回翻搅，划出一道道刻痕。 　　多美的一张脸啊，她一个女人，见到的第一眼都会失神。 　　明明身上穿的是灰扑扑的弟子服，站在那里仍聚拢了天光，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让人忍不住想，若是此女在长开一些，身材更加曼妙苗条之后，会有多引人注目。 　　她站在哪里，哪里就成了风景。 　　聂朝云从银笛中抽出了一柄剑，剑身很细，不过一指来宽，颜色翠绿，像抓着一片剑叶龙血树的树叶。 　　她拔剑后随手挽了个剑花，“绿殇，中品灵剑，若你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不倒……”聂朝云将一块中品灵石砸到司空寒脚边，冷笑着说：“这灵石就是你的了。” 　　司空寒看到灵石眼睛一亮，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手刚放上去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看剑！”聂朝云出剑时运转灵气，将灵气注入剑中催发出一道剑气，她动作不快，出剑时还喊了一声提醒，这就给本来就极为敏捷的司空寒足够的反应时间。 　　司空寒躲开了那一剑，他避开后回头看了一眼被剑气斩断的石凳，目光一凝。 　　旁边观战的蒲放摇摇头：“剑是好剑，剑术不怎么样。” 　　聂朝云脸上不好看，她都凝神期大圆满了，连个炼气四层的杂役弟子都刺不中，传出去脸往哪儿搁，这会儿闷声辩解：“我练剑才三月而已。” 　　她不是剑修，奈何喜欢的人是剑修，三年后便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剑冢开启，她心上人会去，她自然也想陪在身边。 　　可要获得进入剑冢的资格，就得用剑战胜通神殿的其他弟子，她斥重金购买了这柄灵剑，苦练了三个月剑术，本来信心满满，也自觉剑道天赋不差，再练个两三年必定能让其他人刮目相看，哪晓得今日实战就出了岔子，还被蒲放那疯子贬低一番。 　　她心里有气，出剑速度倒是快了些，灵剑刺出时幻化出七八道剑影，虚虚实实叫人难以分清真正的剑到底在何处。 　　司空寒眼前出现了许多剑。 　　碧绿的剑光宛如纷飞的树叶，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 　　他原本朝着一个方向逃窜，然而在身子往前扑出的瞬间，司空寒的身体在空中顿住，接着他的腰一拧，在空中变向，径直朝着一柄剑撞了过去。 　　苏旖梦惊得跳起——这傻小子怎么往那柄真剑上撞！ 　　底下那聂朝云剑术真不怎么样，尽整些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剑招，只要细心观察，就能发现密密麻麻的剑影之中，只有一道剑气是真的，其他的都能躲开。 　　眼瞅着司空寒都能避开了，哪晓得他居然空中折返，自己往真的那道剑气上撞，苏旖梦都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坏了。 　　剑气入体，发出噗的一声响，有鲜血溅出，在灰袍上落下点点红梅。 　　司空寒没有呼痛，他捂着伤口飞快地往一侧闪开，暂时藏身在树后。 　　靠着树喘息之时，司空寒还抬头往上看，恰好跟挂在树上的苏旖梦对上眼。司空寒将手抬起，把那只染了鲜血的手往树上送。 　　司空寒：我的蛇蛇爱喝我的血，流血了，不能浪费。 第13章 越寒江 　　苏旖梦挂在树上，头顶阳光正好，将绿叶照得晶莹剔透。 　　阳光洒下的光斑落在树下的少年身上，让他五官更加明艳动人，扑闪的长睫，好似五彩缤纷的蝴蝶振翅欲飞。 　　好似受了蛊惑一般，苏旖梦真的用尾巴卷着树枝，头往下垂，在他手心里轻舔了一口。 　　她这个动作显然让司空寒很满意，他笑了一下，也只笑了一下。 　　嘴角微微翘起，瞬息压下，面无表情地看向一侧。 　　紧接着，司空寒快速出手，紧紧拽住了那陡然从后方冒出来的飞剑。 　　这次不是剑气了，是真正的绿殇。 　　聂朝云懒得追击，她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愿挪动。见司空寒躲树背后，她嗤笑一声后直接施展了御剑术，以灵气牵引飞剑，指引绿殇绕到树后攻击司空寒，她没想到，司空寒竟然敢徒手抓剑！ 　　绿殇可是灵品飞剑，就算是金丹期修士来了，也不敢徒手硬接。 　　司空寒掌心的灵气屏障瞬间溃散，绿殇剑在他掌心斩出一道剑痕，几乎将他的手掌直接斩断，他仍是没皱眉头，另外那只手将垂在空中的苏旖梦往上一甩，等苏旖梦再次挂到树梢上后，司空寒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嘶吼，掌心燃起一团火苗，缠在了飞剑上。 　　在看到火焰对飞剑起不了半点儿作用后，司空寒放弃攻击，一味闪躲，只是他还未曾修炼过身法，加之修为差距太大，没过多久，身上就遍布剑痕。 　　蒲放：“你这御剑的准头也太低了，没有一剑刺中要害！”就这水平还想进剑冢，真的是异想天开。 　　聂朝云不满道：“我以前又没出手伤过人。”她家有钱，修为都是灵石丹药堆上来的，平时宗门里的考核、历练任务都是用灵石解决，从未与人真正交过手。 　　她垂目低语：“轻舟不喜欢整日打打杀杀的女子。” 　　蒲放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过身去看院子角落里晒的草药了。 　　树上的苏旖梦则嚷了起来，“轻舟，她说的轻舟是男主叶轻舟吧？这女人喜欢叶轻舟？她是叶轻舟的红颜知己之一吗？” 　　书灵想了想，答：“也就比你多活了几场戏。”都是炮灰，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想到聂朝云的剧情跟司空寒有关，书灵还是打定主意含糊过去。 　　它担心苏旖梦把持不住，愣是要干涉司空寒的命运。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底下的司空寒又中了几剑，其中有好几剑刺在脸上，让他破了相，血肉翻卷，深可见骨、狰狞可怕。 　　没多久，司空寒身上的袍子彻底碎成了布条，都无法遮蔽身体，他那平平的上半身就这么暴露出来，让聂朝云再次愣了神。 　　她忍不住问：“你是男的？” 　　司空寒不说话，半跪在地上，急剧喘息。 　　聂朝云又转头问在院子一角的蒲放：“他是男儿身？” 　　蒲放一脸戏谑地道：“你脱掉他裤子看看不就知道了。” 　　聂朝云看了一眼桌上的香，抬手召回绿殇剑，“一炷香的时间已到，那块中品灵石是你的了。”知道司空寒是个少年，她内心倒是诡异地平静许多，甚至也不打算继续找他麻烦了，利索地收了剑。 　　“好好养伤，过两日我再来。” 　　聂朝云离开后，蒲放直接拿走了她留下的中品灵石，并掏出丹药瓶，给司空寒的伤口上抹上了惨绿的药膏。 　　苏旖梦在蒲放打开药瓶那一瞬间就闻到了药瓶里熟悉的味道，是那个外敷的诱香草。 　　给司空寒敷这个药，太恶毒了吧！ 　　下一刻，就看到司空寒疼得缩成了一团，皮肤也快速泛红，像一只煮熟的大虾。 　　蒲放则拿了一块留影石，将司空寒身上的变化记录下来，等看到他身上的伤口结痂时，蒲放收起留影石，接着踢了一脚司空寒：“小子，可以滚了，三日后再过来。” 　　司空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目光无神，浑浑噩噩地往外走，然而刚走了两步又猛地顿住，回头看向树上。 　　回眸瞬间，无神的眼里有了一线光。 　　苏旖梦快速地遛回司空寒身上，回到了她惯常呆的老位置。 　　司空寒这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他走出饭堂没多久，身子越来越热，像是一团行走的火焰，受本能驱使着前往附近的水潭。 　　咕咚一声，司空寒一头栽进潭水里，身子像一坨沉重的铁块迅速往下沉。 　　苏旖梦在水里游得更快，她打算把司空寒托起，哪晓得刚游到司空寒的身子下就觉得身体陡然僵直，心底发颤。 　　那种全身上下无处不传来的危机感，让苏旖梦惊魂不定，心下哀嚎：“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涉及了书中剧情？” 　　书灵跳出来推她，飞快地写：“知道还不让开！” 　　苏旖梦只能放弃托司空寒出水，她到底不忍心让司空寒一个人沉下去，虽没有干涉，却也跟着他一块儿往下游，直至到了潭底。 　　水潭底下有不少杂物，还有许多折断的兵器，其中残剑最多。 　　苏旖梦想起了这个水潭的名字——洗剑池。 　　洗剑池连通内外门，苏旖梦难得转了下脑子，“他该不会被水流卷到内门里吧？”司空寒最终是会进入内门的，莫非这就是机会？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正想着，苏旖梦就看到那些插入淤泥里的断剑齐颤，与此同时，司空寒发出了痛苦的低吟，他的眼睛蓦地睁开，里头是一片猩红。 　　这突兀睁开的血眸吓得苏旖梦在水里一弹，直接蹦出好远。蹦出去后又觉得自己太怂了些，慢吞吞地往回游，刚游了一段，就见一柄残剑从淤泥里钻出来，径直刺向了司空寒！ 　　苏旖梦心一紧，骂道：“他到底走的什么衰运，连池子底下的断剑都攻击他！” 　　预想之中的血流成河并未出现，残剑没入司空寒的身体后消失不见，就好似，融化在了他的身躯当中。 　　苏旖梦一头雾水，把书灵缠住，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空寒是什么鬼东西，还能吃剑的？难不成……” 　　苏旖梦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他是剑灵？” 　　河水浑浊。 　　残剑不断地刺入司空寒的身体，苏旖梦耳边好似响起了刀剑交击时的声音，她的识海里，也多了漫天纷飞的断肢残臂、血流如瀑，遍地尸骸。 　　强大的剑意斩断了山川河流，屠尽天地生灵，死亡无处不在，随处可见。 　　她听得有人低语：“我以我身镇剑，直至岁月尽头，亦或神魂俱灭。” 　　那低语好似在她耳畔响起，更似晶莹的珠子滚落玉盘，又咕咚一声坠进她心湖。 　　苏旖梦喃喃道：“以身镇剑？”她往书灵的方向斜了一眼，声音清冷：“难不成，他曾是一位为了苍生牺牲自己的正道大能？” 　　既已被她撞见真相，书灵便不再隐瞒了，叹口气写：“恩。他体内封印着一把魔剑。人剑合一，剑修的至高境界，你也可以认为，他现在就是那柄魔剑。” 　　苏旖梦惊呼出声：“越寒江！” 　　他是万年前的剑道至尊越寒江！ 　　以一己之力封印了魔剑上邪，拯救了人族和妖族的天下至尊。 　　“爹曾说是越寒江救了它。”她爹以前是条只爱睡觉的懒龙，若不是当年横空出世的魔剑上邪，灭掉了妖族不少的天才，都轮不到它当妖王。 　　为了祭奠越寒江，爹在藏雪宫的山顶上塑了一座越寒江的雕像，以前血脉力量发作的时候，她最喜欢缠在越寒江那握剑的手臂上。因为那雕像是用罕见的天然晶玉制成，会一直保持最舒适的温度。她热的时候，玉会变冷，而她冷的时候，玉会发热。 　　司空寒竟是越寒江？这个消息让苏旖梦太过震惊，久久无法回神。 　　她爹很尊敬越寒江，雪山上的雕像却看不清脸。 　　幼时疑惑不解主动询问，方知爹爹是越寒江的脑残粉儿。 　　爹说——剑尊出现时周身笼罩神光，至尊圣颜，我一平平无奇的小龙岂可直视？ 　　如果爹知道她成了越寒江的灵宠，兴许会说——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能让越寒江骑你！ 　　可一想到那样的英雄最终会成为书中的反派，死在叶轻舟手中，苏旖梦心里头就有点儿不得劲儿，情绪低落得很。 　　半晌后，她有些干巴巴地问：“那他应该很强才对，为何我感觉不到他的神识存在？” 　　书灵写：“他原本很强啊，封印魔剑后越来越弱，直至神魂溃散。等神识慢慢恢复，你迟早能与他解契，如今，只需安分等待即可。” 　　见苏旖梦看司空寒的眼神都不对了，书灵赶紧写：“现在的司空寒不等于曾经的越寒江，越寒江的神魂溃散之后，现在逐渐苏醒的是魔剑，并不是当年那个正道剑尊。” 　　神魂溃散，岂能活命？ 　　现在苏醒的，只不过是那个被他镇压的魔剑，魔剑一天天苏醒，一天天变强，最终会走上曾经的道路，毁天灭地，屠尽生灵。 　　苏旖梦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 　　得知司空寒是曾经的越寒江，体内封印魔剑，苏旖梦觉得以前的一些疑惑便得到了解释，比如他牙口好，能生啃灵石，还主动撞聂朝云的剑，那时候的他，估计是在吸收剑气，用对方的剑气，当自己的磨剑石。 　　她游到一坨水草旁边，看潭底的断剑自个儿往司空寒身体里钻，等到这片区域的最后一柄断剑没入他身体时，苏旖梦看到那断剑处冲出了一股水流，推动司空寒往前。 　　她连忙跟上，随着司空寒飘了足足半个时辰，也看着他将池底的其他断剑一一吞噬，等到池底再寻不到一柄残剑时，司空寒缓缓上浮，飘到了水面上。 　　苏旖梦听到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哎呀，水里有人。” 第14章 小师妹 　　这里已经是内门了，灵气比外门浓郁得多，连花花草草都更加生机勃勃。 　　洗剑池边缘养了荷花，水里则有些灵鱼。 　　穿着粉色襦裙的少女在池边喂鱼，看到水中飘了个人过来，她先是惊了一瞬，随后将缠在臂弯的丝带解下，化作数丈长的绸缎将水里的人缠住，轻轻拖回岸边。 　　黄昏的阳光很温柔，在少女身上笼了一层朦胧的烟霞。 　　苏旖梦藏在荷叶底下，看那少女手忙脚乱地救人，心中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很快，司空寒幽幽转醒，在与少女四目相对时，苏旖梦清楚的听到了司空寒的心声。 　　司空寒：她真好看，她是……仙子吗？ 　　苏旖梦幽幽看向了蹲在荷叶底下与她一起偷窥的笔：“这就是司空寒处处与叶轻舟作对的原因？那少女，就是叶轻舟单纯善良的小师妹？在大魔剑落魄时，救过他的命，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温暖？” 　　书灵晃了两下，算是点头。 　　苏旖梦：嘁，白担心他了，跟着他游了一路，还不如回去睡觉呢。 　　少女目光哀伤：“你怎伤得这么重？我只能帮你止血，别的，就得靠你自个儿熬过去了。” 　　她想了想，又问：“我是北岸秀峰弟子云彩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司空寒嘴巴一开一合，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想在心动少女面前说出自己名字，奈何吧，以前从未说出过清晰的字句，这会儿也没出现什么惊喜，嘶嘶了好几声，脸都涨红了，仍没将司空寒这三个字完整的说出来。 　　云彩衣柳眉颦起，叹气道：“你竟不会讲话，难怪会被欺负成这样。” 　　恰这时，司空寒的肚子咕咕响了几声。 　　云彩衣从身边的青瓷盘里取出一块糕点，“我今日第一次做桃花糕，也不知对没对，你替我尝尝味可好？” 　　司空寒一脸感动的接过糕点狼吞虎咽起来。 　　苏旖梦气得咬荷叶，又跟笔灵吐槽：“司空寒这眼皮子浅的，几块糕点就勾走了他的心？” 　　那还是云彩衣刚刚喂鱼的糕点。 　　“男孩子也得富养啊！” 　　气得狠了，苏旖梦都没仔细听云彩衣在说什么，不多时就看到她折了几根草编了只蛐蛐儿，一点儿灵光注入蛐蛐里后，云彩衣素手一扬，将蛐蛐扔进水里。 　　入水的蛐蛐像条手指长的小鱼，在水里转起了圈儿。 　　司空寒恋恋不舍地走回水中，接着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跟着那蛐蛐儿往回游。 　　苏旖梦明白了，云彩衣这是让司空寒原路返回。 　　若他从内门走出去，指不定碰上什么人，万相宗规矩多，司空寒不会说话，不会低声下气地给那些高阶修士问好，真遇上个追究的，指不定得赔多少灵石，他从水里回去反而还安全一些。 　　云彩衣还编了个蛐蛐儿替他引路，算得上细心体贴了。 　　难怪原文里，她能俘虏司空寒的心。 　　苏旖梦快速游到前面，她甩尾巴的时候险些碰到了蛐蛐儿，正想仔细看看这人修的小法术呢，就感觉尾巴一疼，竟是司空寒捏住了她的尾巴尖儿，并将她用力往外掷出！ 　　苏旖梦恼了：“嘶嘶！”你丢我？ 　　她都想撸起袖子跟司空寒干架，然而没手也不是人形，只能气得鳞片都倒竖起来，“司空寒，你找抽是不是？” 　　“司空寒！你耳朵聋了啊？”她嘶嘶嘶的声音不小，身体乱甩，也将周围的水草都抽得乱七八糟，然而司空寒压根儿没有回头看，他眼里只有那小蛐蛐儿，正跟着小蛐蛐儿奋力往回游。 　　就在苏旖梦火冒三丈时，书灵劝她：“这是书里出现过的剧情，云彩衣跟叶轻舟回忆如何与司空寒相识，白字黑纸写上了的，这样的剧情难以抗拒，现在你明白了吧？” 　　冥冥之中自有牵引，控制他们走上那必经的道路，哪怕路的尽头，是死亡。 　　苏旖梦唉声叹气，她不再喊司空寒，而是垂头丧气地跟在了司空寒的后面，游了一阵后懒得游了，她试探着缠在了司空寒的手腕上。 　　兴许是她这样做并没影响到剧情，司空寒没有扯开她。 　　只不过司空寒也未曾看她。 　　他的眼里只有前方引路的绿蛐蛐儿，而他的心里，同样只有一个声音。 　　他在想念刚刚那个少女。 　　云彩衣、云彩衣、云彩衣…… 　　游回了外门，司空寒钻出水面，将小蛐蛐贴身放好后，他心声陡然变成了——饿、饿、饿！ 　　冷飕飕的视线终于落在了苏旖梦身上，司空寒将蛇蛇取下来，扔向了旁边的草丛。 　　他掌心还出现一团火，另外那只手靠在火上翻转，像是在烤肉。 　　比划几下后，苏旖梦知道司空寒离家出走的脑子回来了，不想女人，知道饿，知道冷，还知道欺负龙！他居然指使一条弱不禁风的小蛇出去找吃的，真不要脸！ 　　苏旖梦骂骂咧咧地往竹林游。 　　她不仅抓了兔子，还采了点儿蘑菇，掏了俩鸟蛋，兔子还能缠着，鸟蛋蘑菇太零散不方便，苏旖梦只能把其他的都吞进了肚子里。 　　她现在这身体很细，吞了鸟蛋和蘑菇后肚子都塞得圆滚滚的，整条蛇身直接粗了一大圈。 　　门没关严实，留了一道两指宽的缝。 　　苏旖梦透过门缝看到司空寒正蹲在地上跟寻宝鼠大眼瞪小眼。 　　那小老鼠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身上的毛沾上了可疑水滞，湿哒哒的黏成了一团。 　　再不进去，司空寒要吃老鼠了！心里这么想着，苏旖梦正要顶开门进去，就看到司空寒嗖地一下把寻宝鼠抓起来，塞进了嘴里！ 　　苏旖梦：？ 　　寻宝鼠？就这么吃了！也不嫌脏。 　　她要骂人了哈。 　　刚张嘴，就看到司空寒一脸不舍地把寻宝鼠吐出来，还把它放到了原来的位置，直勾勾地盯着它看。 　　可怜的寻宝鼠，它更湿了。 　　这到底是被司空寒吞了几次啊？ 　　苏旖梦遛进门，将缠死了的兔子松开后，又张大嘴把鸟蛋和蘑菇吐了出来。 　　小纸人在外面不敢胡乱施展，她目前实力受限，隐匿气息的法术只能遮掩自己，如今回到家中，便能使唤小纸人做事，等它们将兔子洗净剥皮之后，苏旖梦喷火烤肉，旁边的司空寒等得不耐烦，也在掌心生了把火。 　　他没有立刻上手，在旁边认真看了一会儿后，司空寒手心里的火苗依旧有那么大一团，但很明显，苏旖梦能感觉到那火团的威力变小了许多。 　　火焰在他手里变来变去，竟是出现了一只兔子的形状。 　　薄薄的火焰全方位的笼罩在了兔子身上，仿佛给兔子周围围了一道火墙，很快，被火焰包裹的兔子就变得色泽金黄，香气四溢。 　　这家伙对灵气的掌控可以说是出神入化，转念想到他万年前的真正身份，倒也不觉得惊讶了。 　　吃完烤兔后，司空寒又烤了鸟蛋，等鸟蛋也吃完后，他才蹲在地上，一脸嫌弃地用手指头戳了戳那几朵蘑菇。 　　很显然，司空寒是个肉食动物，他不爱吃素。 　　苏旖梦也不需要吃东西，她想，既然司空寒不吃，那就给寻宝鼠吃好了，那小老鼠修行才入门，在房间里关了一天，肚子都饿瘪了。 　　她冲寻宝鼠嘶了两声，招呼它过来吃东西。 　　刚有动作，司空寒就动了，他扭头瞪了苏旖梦一眼，飞快地将蘑菇烤了，也不管烫不烫一口塞嘴里。 　　等吃到只剩最后一朵时，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蘑菇掰成了小碎块，给寻宝鼠扔了一小块。 　　寻宝鼠战战兢兢地伸长脖子，在蘑菇上嗅了两下后，飞快地退回原处。 　　苏旖梦：老鼠还挑食呢？ 　　身后，司空寒喉咙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像是在咯咯地笑。 　　苏旖梦转头，就看到司空寒眼神迷离，一脸傻笑地手舞足蹈。 　　苏旖梦看着突然抽风的司空寒，又瞄了一眼不肯吃蘑菇，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寻宝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采的蘑菇是不是有毒？ 　　书灵体贴地写道：“毒性都不大，最多产生点儿幻觉，可能看到了很多小人在跳舞。” 　　苏旖梦无语：“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书灵：“这毒是针对神识的，我也想看看他神识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吗，既会中招，说明他已经有了微弱神识，以他这恢复程度，估计要不了多久，神识便能显现出来，与你解契了。” 　　房间内，司空寒跳了会舞，又突然围着桌子绕圈圈。 　　苏旖梦被他转得头晕，打算爬回床上休息，哪晓得刚上床就被司空寒给抓出来，把她当成了鞭子甩。 　　她被甩得晕头转向，只能瞅准机会扭回头，狠狠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都见了血。 　　这么一口下去，司空寒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突然就僵在原地。 　　他呆呆地看向伤口的位置，伸出另外那只手狠狠一挤，挤出的鲜血抹到手指上后，司空寒将手指往小蛇的嘴里塞，与此同时心声也跟着响了起来：“嘶嘶，饿，嘶嘶吃。” 　　都中了蘑菇毒，也不忘喂蛇。 　　晕乎乎的苏旖梦还是将他的那些血收集了起来，她想，一柄只晓得杀戮的魔剑肯定不会喂养一只灵兽。 　　所以，越寒江的神识一定还存在。 　　哪怕只有一丝一缕未散，也能证明，他曾来过这片天地，一直不舍离开。 　　那是曾为了天下牺牲自己的越寒江。 　　救爹恩人越寒江。 　　她…… 　　总得想办法帮他将那个替身傀儡炼制好，以求他能躲过那必死之劫，重获新生。 第15章 人心 　　中了蘑菇毒的司空寒像个大傻子。 　　跟许多苏旖梦看不见的小人一起跳了半个时辰舞后，司空寒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若是以前，苏旖梦是不会管的，可在知道他跟越寒江之间无法分割的关系后，苏旖梦还是把指挥小人们将他扛到了床上。 　　她自个儿也累得不行，刚一沾床就沉沉的睡了过去，等醒来时，苏旖梦惊奇的发现，她的修为又涨了一点点，身体都长了许多，在司空寒手上能缠好多圈了！ 　　司空寒又进阶了？ 　　被小纸人扛到床上的人这会儿没在房间，苏旖梦下意识地往外游，到门口又顿住。 　　司空寒那倒霉孩子这会儿十有八九在外面被欺负。 　　她既然能做的有限，索性，眼不见为净，免得心里不舒服。 　　躺下又心里头跟猫抓一样，苏旖梦问：“司空寒去哪儿了？他这会儿在干什么？” 　　她现在修为增加了一丝丝，神识又解封了一些，可以看到数里外，远比这些炼气期的弟子强大。 　　然而她神识所见之处，依旧没发现司空寒。 　　这方面书灵比她强多了，它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只不过它平时以担心被天道发现为借口，甚少动用神识。 　　但最近接触后发现，苏旖梦发现书灵的限制其实没那么大，害怕暴露的仅仅只有她而已。她若引起天道注意，跟她神魂相连的书灵才会受她牵连，有被天道一同抹去的危险。 　　她得试探出书灵的底限。 　　她对书灵太好了，以至于，这家伙越来越放肆了。犹记得刚来的时候，还整日战战兢兢，动不动洒水哭唧唧呢。 　　“你不说我就自己出去看了。”苏旖梦慢悠悠地道。 　　她慢腾腾地往门外游，快到门边时，书灵写：“他在启慧堂修行。” 　　修行居然不带上我！那个护食崽以前不管去哪儿都会把她这个储备粮带在身边的，哪怕她在睡觉也不例外，这次居然变体贴了？ 　　“那只蛐蛐不动了，他在启慧堂翻找修补蛐蛐的方法。” 　　正在往回游的苏旖梦动作一顿，心头莫名微涩一下，骂骂咧咧地上了床，还给自己盖上了小被子。 　　躺床上没多久，苏旖梦又感觉自己修为上涨了一些，她震惊地道：“司空寒又进阶了？就看会儿书，看着看着进阶了？他现在什么境界了？” 　　书灵：“炼气期六层！” 　　…… 　　内门，南岸通神殿。 　　通神殿住的弟子都有钱，有钱的弟子也分三六九等，聂云朝就属于最有钱的那一批。 　　她在通神殿的半空中修了一座云中行宫，命名为邀月居。行宫内种满了桃花，入目一片粉霞。 　　此刻，穿着粉衫的聂朝云抱着一只雪兔坐在缠满了花藤的秋千架上，她神色阴郁，手中的兔子被她捏得都快断气了。 　　“蒲放真的不愿放人？” 　　站在聂朝云对面的是个子瘦高的黄管事，他点头道：“蒲放今天自己在试药，我去探了下口风，他现在把司空寒当宝，不肯放手。” 　　聂朝云：“他不是缺灵石？”她这次找人试剑，就是黄管事牵的线，说蒲放缺灵石得很，正好她缺个合适的试剑童子，主动邀请她过去外门练剑的。 　　否则，她都不必跑那么远，只要出得起价钱，内门都多的是陪练。当然，她也怕技不如人丢脸，又想等到正式比斗那天一鸣惊人叫叶轻舟刮目相看，因此，她也乐意去外门试剑。 　　“试药的童子而已，我送他一百个！” 　　黄管事心头嘀咕：“一百个也抵不上司空寒一个啊。”以前那些，一顿糊糊都熬不过去。 　　像司空寒那样资质的孩子，九成九都早早被大宗门挑走带回去培养，蒲胖子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一个，哪里肯放手。 　　黄管事叹口气道：“你也知道，他其实最缺的是什么……” 　　“他那人都快疯魔了，他不肯放人的话，还真不好解决。” 　　蒲放现在仍有金丹后期的修为，而且也炼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毒，宗门里的人都怕跟他打交道，毕竟那是一言不合都能跟掌门叫板儿的人。 　　一听黄管事说没办法，聂朝云气得将怀里的兔子砸了出去，恶狠狠道：“我不管，我就要他的脸！” 　　从外门回来后，聂朝云一夜未睡。屋子里的凝神香也没有半点儿用处，只能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哪怕闭上眼睛，她的眼前依旧是司空寒那张脸。 　　想得多了，脑子里就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如果，那张脸长在我身上该有多好？” 　　一个外门、无依无靠的试药童子，还是个男的，凭什么能长那么一张脸？ 　　“我想要那张脸。” 　　最后，想法逐渐坚定，变成了，我一定要得到那张脸。 　　正对床头的小供桌上，金黄色香囊里的发丝如群蛇一般蠕动起来。袅袅燃起的香烟凝儿不散，在空中凝聚出了那张她迫切想要的脸。 　　不再是白日那面无表情的呆板模样，而是眉如远山，眼若秋波，一眼轻扫过来，便叫人心跳加速，为之神魂颠倒。 　　她听到香囊里发出酥软的女声：“鬼面蝠。可以利用鬼面蝠，完好无损的得到他的脸。” 　　鬼面蝠是一种群居凶兽，无法与人修结契。它们性格凶狠，好剥人脸皮，还喜欢将人脸贴在身上。 　　它们能分泌一种液体，能够让人脸彻底变成身体一部分，液体被丹药师名为蝠髓，是炼制白玉生肌丹的一味关键药材。 　　鬼面蝠身上的人脸都会变形，依稀可辨从前轮廓。 　　聂朝云从未听说它揭下来的脸还能完好无损地转移到旁人脸上，然而，她太渴望那张脸了，但凡有一线希望，聂朝云就不愿放弃。 　　于是天一亮，她就叫来了外门的黄管事，本以为是不费吹灰之力之事，哪晓得第一步就遇上麻烦，蒲放那疯子竟不肯放人。 　　聂朝云挥剑斩向不远处的桃树，很快，就将四周的桃树砍翻一片，她发泄一通后，提着剑斜睨黄管事：“你儿子要结丹了吧？若事成，我回去求求爹，让他向主家要一颗灵品固海丹。” 　　黄管事情绪激动，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此言当真？” 　　聂朝云冷笑一声：“我姓聂。” 　　北海聂家，修真界最有钱的顶级世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黄管事深吸口气：“好，我想想办法，尽快给你答复。” 　　他掏出账册，刚翻了一页，手剧烈一抖，紧接着，飞快地往后翻，注意到书页上的字迹变化，他欣喜若狂地道：“有办法了！” 　　“司空寒已突破了炼气六层，需要接外面的试炼任务，等他出了宗门，万事好安排。” 　　聂朝云满意地笑了，“我等你好消息。” 　　想到即将拥有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聂朝云嘴角都不自觉向上翘起，压都压不下去。 　　她得去霓裳阁定制几身新裙子，那条心仪许久的凤尾裙不错，还有鲛纱月华裙、暗夜流光裙…… 　　有了那张脸，不管穿什么，都会艳压群芳，想起叶轻舟素白的长袍，她又想起了霓裳阁那一直未曾卖出去的云卷云舒裙，那裙子据说是采云缎炼制而成，因此裙子样式简单，且颜色跟雪白也有区别，至今未有女子能压得住。 　　她曾去试过一次，穿在身上像是套了个白麻布口袋，等换了脸，穿着云卷云舒出现在众人面前，那该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聂朝云双手托腮，陷入了美好的畅想之中，同一时间，她修炼精舍的床头，金色香囊里的黑发有一根燃成了灰，飘出了一缕诡异的黑烟。 　　紧接着，香囊里发出一声感叹：“人心可真脏，我好喜欢这里呀。” 　　…… 第16章 庶务峰 　　外门，藏青楼。 　　司空寒带着寻宝鼠回屋，听到门响，苏旖梦也没动。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身上的被子被掀开，有什么东西塞了进来，很快将她包围。 　　她不耐烦地睁开眼，就见四周全是草编的老鼠，一个个围着她蹦，惊得她直接竖起来，吼：“嘶嘶嘶！”你干嘛呢！ 　　司空寒指着那些老鼠，嘴巴一开一合地张了好几下，艰难地发出声音：“嘶嘶，陪、你。” 　　苏旖梦微微一呆，小混球能发声了？ 　　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出几分宠溺的味道——你不是喜欢老鼠么，我给你编了好多只。 　　司空寒此时心里头的想法太过强烈，也清晰地传递给了苏旖梦：以后吃老鼠肉的时候，嘶嘶就不难过了。 　　苏旖梦：“嘶嘶，司空……”她发了一个空的音，蛇头都昂了起来，“嗷！”是因为修为进阶的缘故吗？她居然也能发出一点儿别的声音了。 　　司空寒眼睛一亮，指着自己说：“司、空、空、空、空……”一人一蛇像两个牙牙学语的稚童，艰难地发出声音，旁边的书灵看得直摇头——一屋俩傻子，登对着呢。 　　苏旖梦：“嘶嘶嘶，司空寒！” 　　司空寒：“嘶嘶，司空寒！” 　　在一人一蛇都准确喊出司空寒的名字后，司空寒幸福地将蛇蛇捞起来揉了揉，还将苏旖梦缠在手臂上，拖着她的上半身放到脸侧，与她脸贴脸。 　　昨日试剑时司空寒脸上也挨了几剑，这会儿伤口结痂，纵横交错在整张脸上，像是爬了几条大蜈蚣，看起来还有些狰狞。 　　可他神色是罕有的温柔，亮晶晶的眼睛在发光，仿佛双目里藏了一条璀璨的星河。 　　被那漂亮的星目晃了眼，苏旖梦也想告诉司空寒自己的名字，“苏，苏……”刚艰难地发出书字的音，旁边的书灵啪的一下砸了她的头。 　　司空寒压根儿没跟着念，突兀道：“云、云彩衣。” 　　小蛇蛇登时有点儿闹情绪了，头往旁一扭，就看到书灵已经暴躁地写了一行字：你是假死之人，他是跟叶轻舟还有多次交集的反派，你告诉他真名，很容易被注意到的！ 　　苏旖梦挣扎两下，从司空寒的手里钻出来，吧嗒一下掉地上后恹恹地往床上游。 　　没游走三尺，身体又被司空寒给抓到空中，头也被掰过去与他正面相对。 　　司空寒不厌其烦地教她喊云彩衣的名字。 　　苏旖梦不太想配合，嘶嘶地吐信子。司空寒教了许久，见蛇蛇还是不会，看她的眼神就充满了怜悯，仿佛在说——原来你这么蠢。 　　他抱着蛇坐到修炼用的蒲团上继续教，摆出了一幅不达目的不放弃，一定要把蛇蛇教会的架势。 　　苏旖梦一看，头皮都麻了，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成功发出了类似衣衣的音。 　　她只是条小蛇啊，居然能被熊孩子逼成这样。 　　苏旖梦刚喊完，司空寒就扬手一扔，将她直接扔回了床上，紧接着，他又徒手一抓，把寻宝鼠给抓了过去，放在他面前。 　　跟他出去了一上午的寻宝鼠不晓得经历了什么，被放好后，已经抬起两只前爪，快速地作起了揖。 　　司空寒：“云彩衣！” 　　寻宝鼠作揖的动作僵住，胡子都抖了起来，小眼睛里泪花闪耀。 　　它不过一只刚刚开了灵智的杂血寻宝鼠，修为连炼气一层都未到，有这么聪明实属不易，让它开口说话，简直是为难鼠。 　　司空寒面无表情，继续道：“云彩衣。” 　　寻宝鼠：“叽叽叽叽！” 　　对待寻宝鼠，司空寒就没那么多耐心了，念了三遍后，他声音就冷了下来，且刻意压低几分。 　　刻意压低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刺耳，就好似两柄剑互相摩擦，透着尖锐和寒意，能叫人心神不宁。 　　寻宝鼠炸了毛，小脸四周开始泛红。很快，灰扑扑的毛都有变红的趋势，它体内血液在燃烧，引得苏旖梦都不自觉地集中了注意力。 　　寻宝鼠在觉醒血脉力量…… 　　任何一只寻宝鼠，都有成为紫金天鼠的可能，血脉力量越纯，进阶的几率越大。 　　对于妖族来说，每一次血脉力量觉醒，都是一场蜕变，是自我的提升，也是先祖的庇护，以及，气运的象征。 　　苏旖梦将自己团起来，盘成了个大花卷。这是坐正了的意思，表达对血脉觉醒的尊敬。 　　寻宝鼠憋得浑身通红，身子离地，缓缓飘起瞬间，又咚的一声坠地。 　　它血脉力量实在太驳杂了，身上出现了多得叫人看不清的异相，但每一种都一闪而逝，根本无法稳固下来。 　　随着血脉燃烧，寻宝鼠肉眼可见的虚弱下来，蓬松的毛脱落大片，身体都变得干瘪。 　　它极有可能觉醒失败，然后全身血液燃尽而亡。 　　就在苏旖梦犹豫要不要给寻宝鼠一滴普通的龙血时，司空寒又发声了，他眼里冒出凶狠的血光，一字一顿地道：“云、彩、衣！” 　　声音犹如魔音穿脑，又好似有杀气萦绕四周凝儿不散，让全神贯注盯着寻宝鼠的苏旖梦都打了个激灵，正在觉醒血脉力量的寻宝鼠更不用说，它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接着头上冒了团烟，整只鼠身形变淡，像是纸上的墨滴蘸水，一点点化开。 　　变淡了的寻宝鼠大吼一声：“云彩衣！” 　　在喊出这个名字后，它身体往后一仰，四脚朝天的躺倒在地。地上是一团脱落的灰毛，而它却没秃，换了一身油光水滑的黑毛，像是披了一匹黑缎。 　　苏旖梦：“幽冥宝鼠。” 　　寻宝鼠分为紫金天鼠、银羽飞鼠、幽冥宝鼠、黄峦地鼠四个大类，每一类也有强弱之分。 　　纯黑毛发的自然就是幽冥宝鼠了，没想到这只寻宝鼠居然能从杂血一下子进化到擅长寻龙点穴、能够隐形的幽冥宝鼠，真是不可思议。 　　刚刚觉醒的寻宝鼠已经精疲力尽的躺倒在地，然而司空寒仍不放过它，用一根手指头将它戳醒后，司揪着它那两根长得过分的胡须将其提到空中，与自个儿来了个脸对脸。 　　瑟瑟发抖的寻宝鼠主动喊起了云彩衣。 　　不料司空寒将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等到寻宝鼠安静下来，司空寒才接着道：“丝丝。”他声音平和了许多，说话时还转头指了一下床上的苏旖梦：“丝丝。” 　　寻宝鼠立刻道：“丝丝。” 　　司空寒将手里的老鼠冲苏旖梦的方向扬了扬，“叽叽。”话音刚落，他自个儿又皱眉，兴许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司空寒改口：“喳喳。” 　　接着他将寻宝鼠喳喳放下，打了个响指后，床上那批草编老鼠动了起来，很快就将地上那些散乱的鼠毛给收拾干净，比起苏旖梦的小纸人也差不了多少。 　　见屋子收拾干净了，司空寒才坐下继续修炼，很快，他四周的灵气就比别的地方稍稍浓郁了几分。 　　喳喳虽然很怕司空寒，这个时候还是艰难地爬回了司空寒脚边蹭灵气，很快，一人一鼠都进入了修炼状态。 　　收拾完屋子的草编老鼠还想爬回床上□□，苏旖梦一个神龙摆尾将它们全扫下去后，招呼小纸人们在床边围出了一个栅栏，阻止老鼠们的靠近。 　　她才不要跟这群绿老鼠睡在一起！ 　　次日清晨，司空寒将睡得正香的苏旖梦从被窝里拖出来，塞进了一个他不晓得从哪儿弄来的麻布袋子里。 　　苏旖梦一进去，就看到寻宝鼠已经在里头缩成了个小黑球，它怕得要死，还是努力地给苏旖梦打了个招呼：“丝丝。” 　　苏旖梦：…… 　　她没理喳喳，自顾盘成花卷，这样可以在袋子里呆得平稳舒服一些。 　　门吱呀一声打开，司空寒却没立刻走出去，他在门口站定，冷着脸看着等在外面的一行人。 　　司空寒脸上的疤痕还很明显，纵横交错的剑伤将完本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切得支离破碎，加之他神情冷漠，眼神凶戾，整个人站在高了两个台阶的门边，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站在最前面的许芸今日穿了一身黑色劲装，腰间缠了一根长鞭子，她站在队首，直面司空寒竟有些胸闷气短，没能第一时间开口。 　　她身后站了两人，左边的是小胖子杜陵，右边是个背了一个长方形黑匣子的少女，少女面白如纸，一双眼睛黝黑，眼瞳大得不正常，挤得眼白只剩下一丝。 　　秀气的鼻子之下都缠着绷带，那绷带并不洁白，上面还有殷殷血迹，衬得她更显鬼气森森。 　　两个女人都不说话，来时准备了一箩筐话的杜陵在看到在见到司空寒的瞬间僵住，心底发寒。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才两日不见，司空寒就已经破人划花了脸。 　　曾经那张叫人神魂颠倒的容颜，只能在梦里才能再次看见了吗？ 　　要治好这张脸，需要一颗朱颜丹吧，可那种丹药需要好几十块中品灵石，哪是他们这些杂役弟子买得起的…… 　　杜陵嘴唇翕动，最终还是没主动打招呼，恹恹地垂下头。 　　这时，许芸回过神，说：“小师弟天资过人，这才几日，就突破了炼气六层，恭喜恭喜。”一边说，一边递出一块漆黑的石头，“这黑铁是我前几天偶得的，我已经有了趁手的兵器，这个就送给师弟，可以去炼器坊打个趁手的兵器先使着。” 　　绷带少女凉凉地扫了一眼黑铁，眉心微颦。 　　杜陵则是一脸震惊地抬头，他看都没看那块黑铁，而是结结巴巴地问：“师弟？他是男的？” 　　许芸哈哈大笑，“难道你以为他是女子不成？” 　　“哈哈哈，难怪刚过来的时候你脸那么红……” 　　调侃了几句后，许芸开始说正事了。 　　“想来你已经看过门规了吧，炼气六层以上的弟子每个月都需要离开宗门做一次试炼任务，每个任务都需要弟子至少三人一组完成，你在月底突破，这个月也得接，现在就剩下三天了。” 　　“正好你在蒲堂主那里当差，他也发了个任务，我们想邀你一道去完成。” 　　“你要有兴趣的话，我们带你去庶务峰，咱们边走边说。” 第17章 河关 　　司空寒沉默地跟在了三人后面。 　　苏旖梦以为他不会去呢，毕竟他看起来是个自闭孩子，一直都不怎么与旁人接触，之前跟叶轻舟在灵舟上，他几乎完全无视叶轻舟。 　　“我来介绍一下，我叫许芸，炼气期七层了，主修的是锻骨诀。小胖子你肯定认识了，杜陵，比你早几天突破炼气六层，主修的是厚土诀，她是白皎，炼气六层大圆满，主修敛息诀。” 　　“你知道为何外出历练必须三人一组么？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我们这片天地曾被魔族入侵过，那些魔族无影无形，宛如神魂凝聚而成，能够蛊惑人心，侵占、吞噬掉我们的元神，初期的时候还能有一些异常，容易被发现，一旦被彻底融合吞噬，就算是高阶修士也不能轻易看透，因此那时候宗门便定下规矩，弟子出行不能落单，三人及以上为最佳。” 　　说到魔族，苏旖梦想到了妖族镇守的月关。月关的阵心在以前爹爹居住的雪落崖，而真正的阵眼，如今知道位置的只有她一个。 　　雪落崖每年都需要注入大量的灵石和天河水，如今爹爹不在，她也流落到修真界，不知雪落崖是否还有人照看，其他的妖王，会舍得将那些天材地宝丢进雪落崖以维持月关的防御阵法么？ 　　事关天下安危，它们不会拎不清吧。 　　可一想到爹爹在梦中提到的走向，苏旖梦就长长的叹了口气。 　　天道规则之下，她什么都做不了啊。 　　“小师弟可别被我的话吓到了，先辈们将入侵的魔族杀尽之后，铸起了山、河、日、月四道雄关，阵法启动后，整片天地形成屏障。至那之后，虚海外的魔族便无法再偷偷进入此界。一旦要池境以上的魔物靠近，便会被山河日月关直接斩杀。” 　　“魔的境界你知道吧？” 　　司空寒摇头。 　　许芸随身带了个酒壶，她拿出来抿一口，用眼神示意杜陵接着讲。 　　杜陵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这会儿脑瓜子嗡嗡的，还没缓过神，没能第一时间领悟到许芸的意思。 　　白皎主动道：“洼、池、塘、溪、河、湖、海七境，只有洼境的小魔有可能躲开山河日月关偷溜进来，不过洼境的小魔战力最强也就跟凝神期的人修差不多，不足为惧。” 　　明明烈日当头，白皎说话时依旧有一层寒霜雾气，与此同时，她背上的木匣子里也传来刺啦刺啦的声音，仿佛有人正在用指甲刮那个木板。 　　跟苏旖梦呆在一个袋子里的寻宝鼠喳喳受了点儿惊讶，本来躲在角落里缩成团的它下意识地往苏旖梦身边靠，在发现大蛇没动静后，它胆子大了点儿，紧紧地挨在了丝丝身边。 　　杜陵倒吸口气，“我来讲，我来讲，你让你背上那家伙老实点儿。” 　　白皎斜睨他一眼，冷哼一声后不再开口。 　　杜陵道：“反正强一点儿的魔物是进不来的，弱一些的有几率钻过来，遇到了也不用害怕，魔物都是神识攻击，弱小的魔物若来攻击我们的元神，一般来说造不成多大的伤害，还能帮助我们淬炼元神，增强神识。”他感叹道：“神识修炼太难，我倒希望抓只小魔来淬炼神识。” 　　“我给你说说蒲堂主发的那个任务吧，他要求弟子去外面抓刺尾小槐蜂或采露灵蝶，刺尾小槐蜂需要带回整个蜂窝，采露灵蝶的话，只需一对雌雄灵蝶即可。” 　　“之前有弟子抓了采露灵蝶交任务，蒲堂主还奖励了洗髓丸，若能抓到刺尾小槐蜂，奖励定然更加丰厚。” 　　听到这里，苏旖梦默默望天。 　　她就吓唬了一下那群小蜜蜂而已，哪晓得它们胆子那么小，居然连夜搬了家。 　　“刺尾小槐蜂很珍贵，本来我们都不抱希望，白皎她运气好，追踪一只小槐蜂了半个月，竟真的发现了蜂巢的位置，我就想接了任务去试试。” 　　庶务峰不算远，一行人边聊边走，很快就到了地方。 　　进去后就是个大厅，正中间摆了个桌子，后面坐了个青衫中年，他身后则是整块木头做的墙壁，上面挂了些木牌，每一块木牌都是宗门发布的试炼任务，完成了就会摘下来。 　　这个月已到了月底，墙上木牌可供挑选的不多，一眼看下来，的确只有蒲放那厮的任务最合适。 　　蒲放会发任务，很明显是因为他院子里的刺尾小槐蜂搬家了，而这些，在原书剧情里应该是没有发生的，也就是说，这个任务受到天道限制会少些。 　　司空寒没怎么犹豫就接下来抓小槐蜂的任务，等他领了木牌，许芸脸上露出笑容，她亲热地拍了一下司空寒的肩膀，“会让你跟我们一块儿，主要原因是你在蒲堂主那里熬过了好几天。” 　　白皎也道：“蒲堂主喜欢找人试药，据我所知，你是第一个挺下来了的。” 　　她一说话，木匣子里就会弄出点儿动静，很显然，她应是用声音操控木匣子里那“淘气”的兵器。 　　“时间很紧，我们下午就出发。”四人出了庶务峰，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议事，他们还给司空寒发了一根驱毒虫的线香，“你身上要是有灵石，最好还是去买个面具，那地方瘴气有些凶，当然，你都在蒲堂主那里熬过了这么多天，一般的毒气我估摸着是奈何不了你了。” 　　“这香也挺贵的，到时候没用完的你还得还我。”许芸笑呵呵地说完，“现在大家都回去准备准备，下午在天河弯碰头。” 　　司空寒点点头，转身往藏青楼走。 　　杜陵跟他一个院子，这会儿两人同路。 　　司空寒走得快些，小胖子杜陵坠在他身后一丈远，跟了大半段路后终于没忍住追了上来，他叫住司空寒，低着头道：“上次为了突破，拿了宗门发给你的灵石和碎丹，我当时也是被同院那对狗男女逼急了迫不得已，我向你赔罪。” 　　他将几颗碎灵石掏出来，“这些赔给你，我们要去的那林子毒得很，还是有个面具带着好。炼器坊的那种最低阶的面具三五碎灵石一个，都是内门弟子炼的残次品，运气好，你还能挑个不错的。” 　　将灵石塞给司空寒后，杜陵小跑几步，冲在了前面，司空寒看了看手心里的碎灵石，突然将一颗小石头抛到空中，在仰头张嘴去接。 　　小块灵石被他当花生米一样直接嚼碎了。 　　剩下的几颗皆是如此，全填了司空寒的肚子。 　　买面具？不可能的，东西得吃进肚子里他才会安心。 　　回去之后，司空寒又修炼了一阵，等到了约定时间他才出门，跟杜陵一块儿前往天河弯。 　　天河弯是杂役弟子离开宗门的必经之路，第一次离开的弟子都得通过阵法直接传送到山河日月的河关附近。 　　杜陵和司空寒都是刚刚突破炼气六层，第一次外出历练，因此他们一行四人得走传送阵到河关。 　　几人过去时，恰好看到一队人从阵法处消失。 　　藏青楼的杜飞瑶和裴松也在其中。 　　许芸皱眉：“你们那院里的另外两个跟了吴辰？他们怎么也现在才出去？” 　　杜陵回道：“杜飞瑶也是刚刚才突破的，估计是为了等她，带她任务。” 　　许芸轻哼一声，“小妮子倒是有些手段。” 　　杜陵下意识地看向司空寒，心道：如果他是女子，脸没有被化花，还能有杜飞瑶什么事儿？ 　　可惜没有如果。 　　四人踏上阵法，一阵白光闪过后，他们已经出现在了千里外的河关之下。 　　“看到没，这就是山河日月中的河关。只有天阶宗门，才能镇守一关。”远方，是连绵不绝的青石城墙，每隔三丈，高墙上便插有一柄利剑，一眼望去，寒光闪闪的剑韧在阳光下闪耀着灼热眼目的光芒，多看一眼都会情不自禁地流下热泪。 　　“有句古话叫一寸山河一寸血，这里的每一块青石上都有万相宗的前辈们洒落的热血，我每次走在这里，都会觉得热血沸腾！”许芸大步上前，在墙根底下站定后，伸手摸了摸青石，“你们都过来摸一下，据说体内有魔物寄生之人，都不敢碰这些石头。” 　　杜陵连忙上去摸了一把。 　　司空寒也紧跟着把手放了上去，他手贴上去时，许芸问：“有何想法？” 　　回答她的是咕噜一声响。 　　司空寒肚子叫了。 　　此刻，只有苏旖梦清楚司空寒在想什么。 　　——好多剑啊，想吃。T.T…… 　　可惜那些剑品阶太高，你吞不下，现在的司空寒，也就只能吞吞残剑、破剑了。 　　刚摸完城墙，头顶一只红色大鸟飞过，长长的尾巴在空中摇晃几下，洒落几片火羽。 　　羽毛飘落时宛如一簇簇火焰，落地即消失，变成了小小的一簇黑灰。 　　杜陵瞪大眼睛，一脸震惊：“这是什么鸟？” 　　他也是第一次来这河关边界之处，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十分好奇，相比起来，同样第一次来的司空寒就显得稳重得多。 　　“赤焰金精鸟，天生能克制低阶魔族，据说体内有上古真凤血脉。”许芸笑了一下，“想不想骑着大鸟在天空上飞一圈儿？” 　　河关镇守边界，阻止魔物入侵，当年在这里战死的人族鲜血洒满了河关上的青石，而他们斩杀的魔物更是数之不尽。 　　魔物被斩杀后，煞气冲天常年不散，对修为低、元神弱的弟子来说，此地的高空绝对不能轻易靠近。 　　想俯瞰大地，一览山河雄关全貌，只能骑乘赤焰金精鸟。 　　“这鸟，能骑？”杜陵动了心，一脸跃跃欲试。 　　许芸说：“能，当然能，十块上品灵石骑一次。”在他们宗门，现在还有灵石解决不了的事？ 　　杜陵：…… 　　他垂头丧气地道：“走走走，赚灵石去！” 　　许芸掏出一艘小木船，“这里是边界，煞气浓厚，草木都稀少，我们要抓的小东西们不在这儿。大家上来，一个时辰后就能到地方。” 　　木船此时还不能升空，仅仅只飞离了地面三尺。 　　四人刚好坐下，飞了没多久，就见地面上的绿植逐渐增多，等到了一个青石石碑处时，许芸站起来说：“坐好了！” 　　她解下腰间鞭子一甩，鞭子扣在了木船的船头，紧接着她松开手，那长鞭化作灵蛇游动，正是在前方拖拽着木船向前。 　　苏旖梦听到司空寒的心声响起：又一条蛇蛇。 　　苏旖梦：…… 　　那就是条鞭子！ 第18章 鬼哭林 　　不得不说，这群弟子真穷，连个像样点儿的飞行法宝都没，居然只能靠长鞭拉船飞行。 　　许芸一边运转灵气，一边道：“完成任务后的奖励，我一人拿五成、白皎三成，你们每人各一成，没问题吧？” 　　杜陵忙不迭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许芸姐又出东西又出力气，要没你，我们都得从里头走出来，那得走多久啊。” 　　他一边说话，一边示意司空寒表态，司空寒便老老实实地跟着点了下头，“我也没意见。” 　　“等下，我们先去抓几只采露灵蝶掩人耳目，万一抓刺尾小槐蜂失败，采露灵蝶也能交下任务。” 　　飞了没多久，他们脚下就有了一大片花海。 　　“那是入梦花，里头采露灵蝶不少，不过这些花能影响人的心神，让大家产生幻觉，最好不要在底下捉蝴蝶。” 　　许芸站在舟头往下看，随后道：“咦，吴辰他们居然在这儿。” 　　“你们院里那裴松中招了！” 　　花海深处，裴松脱了上衣，正搂着一朵脸盆大的红花亲热，显然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入梦花制造的幻境之中。 　　他身边就有一对采露灵蝶正在翩翩起舞，若没有被迷惑住的话，轻轻松松便能抓住。 　　苏旖梦也跟着看了过去，扫到脱了上衣的裴松，苏旖梦又摇了摇头。 　　人族弟子身材都不行，这裴松也生得白，肉一点儿不紧实，还有一点儿小肚腩。看着看着，就发现裴松开始松裤腰带了，而他四周不断有花朵聚拢，渐渐将他一层一层的包裹起来。 　　藤蔓缠绕在他身上，一点点的吞噬其鲜血。 　　入梦花，将猎物拖入幻境后用藤蔓上的尖刺将其血液吸干，进食的速度很慢，通常情况下，一个活人被拖进去也需要好几个时辰才会彻底死亡。 　　小木船已经飞离了花海，苏旖梦闲着没事，神识依旧关注着花海那处。 　　她看到裴松被淹没后，外面的人终于动了。 　　领头的那个吴辰放出了一只飞虫，虫子有拳头大，绿纹金翅，飞进花海时翅膀扇动发出嗡嗡声响，它往前冲，那些弱些的入梦花立刻往两边散开，给它让出了一条路。 　　长得强壮的入梦花都在里头吸血，没挤进去的，自然是长得弱的。 　　看来，他们是利用裴松引开了绝大多数的入梦花，而那只虫子又能逼退弱的花，这样一来，其他人就能顺利进入花海捉灵蝶。 　　很快，这一群人就抓到了几十只采露灵蝶。 　　他们抓完灵蝶后飞速退出花海，等出去后，大家都看向了杜飞瑶。 　　杜飞瑶抬起手腕，她手腕上套了根红绳，绳子上有个小圈儿，上面有个断裂开的锁扣。 　　她惊呼一声：“糟了，锁链断了。” 　　一双眼睛看向花海中央，杜飞瑶似是不忍再看，她轻轻挽住身边吴辰的胳膊，把头埋在了他肩膀处。 　　没人问救不救里头那个诱饵。 　　事实上，在裴松自告奋勇跑去当诱饵之时，大家就晓得，这个人没机会活着走出来了。 　　谁叫他那么不长眼，明知道老大对杜飞瑶有意思，还整日当着大伙的面对杜飞瑶大献殷勤呢？ 　　吴辰笑了笑，伸手揽住杜飞瑶的腰：“走吧。” 　　杜飞瑶小声问：“现在回去么？” 　　“等等，我刚看到许芸飞过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任务。你不是说那两个同院的欺负过你……”他抬手捏了一下杜飞瑶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替你出气。” 　　说罢，招出自己的飞行法宝，朝着许芸木船飞过的方向追了过去。 　　苏旖梦现在的神识极限是十里，她一直有关注花海，基本将他们的对话都听了个七七八八，也刚好看到杜飞瑶他们乘坐一只木鸟起飞。 　　他们共有九人，站在木头鸟上显得十分拥挤，木头鸟的飞行速度也比许芸这船慢上许多。 　　很快，他们之间的距离超过了十里，苏旖梦看不见了，耷拉下脑袋养神。 　　看了这么久，她还很疲惫。 　　等会儿两帮人马要是打起来，司空寒他们这边肯定会吃亏。 　　然而…… 　　她只是条天道不容的小蛇，能做的，也就是在他们打架斗殴的时候，努力保护好自己。 　　你们打死打残都没关系。 　　我，怕疼，绝不能受伤。 　　又飞了一段路，灵舟上已经无人讲话了，许芸脸色泛白，显然是灵气消耗得太多。 　　木船越飞越低，最终在一片林子外停了下来。 　　落地后许芸直接吞了颗灵气丹，她这个动作让白皎微微侧目，本就没有什么眼白的眼睛在那一瞬间被黑色填满，整个人登时鬼气森森。 　　她这异常不过一瞬，转眼就恢复如常。 　　“前面是鬼哭林。” 　　天色很暗。 　　不远处的树木长得歪歪扭扭，像是被火烧焦的尸体，还保持着生前痛苦挣扎的动作。 　　杜陵深吸口气，“这种林子里，会有采露灵蝶吗？” 　　“当然没有。”许芸道：“鬼哭林也是禁飞的，你没看外面的地图？我们穿过这片林子就能到白鹭崖，那里有。” 　　杜陵讪讪道：“我还买不起地图。” 　　一块地图可以用一块下品灵石换，他其实也换得起，只是他想着有许芸带路，就没浪费那钱。 　　许芸嗤笑一声，“你可真是心大，一块下品灵石都不舍得，若是我们走散了，你怎么办？这么抠抠搜搜的，灵石重要还是命重要？” 　　她骂了一通难听话，但杜陵分得清好赖，更觉得跟对了人。 　　他连连认错，又问司空寒：“你也没买地图吧？” 　　司空寒点点头。 　　他看着前面的林子，眉头不自觉地锁了起来，手更是伸进了兜里，在苏旖梦的身上摸了又摸。 　　苏旖梦：…… 　　“要过鬼哭林，得用这白鹭崖的迷谷树树枝。”她从储物袋里掏出几根黑黢黢的树枝分给剩下三人，“我在前面带路，你们握着树枝跟着，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答，哪怕是我在喊你们！还有，树枝一定不能丢……” 　　“只要记住这两点，这鬼哭林就没什么危险。” 　　许芸带头钻入鬼哭林，杜陵和司空寒紧随其后，白皎主动落在了最后。 　　司空寒一手拿树枝，一手提着袋子，没走几步，就被一截枯枝挂住了布袋，那树枝尖锐得很，恰好刺中喳喳，疼得它惨叫了一声。 　　司空寒连忙打开袋子，看到受伤的只有喳喳后，他还松了口气，又在白皎的催促下加快了脚步。 　　谁也没注意到，沾了一点儿血的树枝冒出诡异的红光，很快，林子里就刮起了狂风，无数刺耳的声音在林间奏响，宛如万鬼哭嚎，叫人心神不宁。 　　摇晃的树枝上，一只倒挂着的蝙蝠缓缓张开双翼，露出了一张五官扭曲的丑陋人脸。这会儿天色虽暗，却仍有光亮，鬼面蝠不喜光，它眯着眼睛往前看，看到前面有四个人正在穿林子，其中，一人的肩膀上，有一团亮得灼眼的绿光。 　　它登时火冒三丈！ 　　搅了它清梦不说，还弄出这么大一团刺眼的光，它眯起的小眼睛里，也多了一丝嗜人的血芒…… 　　鬼哭林起了变化后，一行人前行的速度慢了下来。 　　领头的许芸额头上都起了一层薄汗，跟在她后面的小胖子已经闭了眼，时哭时笑，要不是迷谷树枝被他绑在了手上，后面又有司空寒推着他往前，没准他都走丢了。 　　司空寒面无表情的往前走，他看起来很正常，就是心声有点儿吵。 　　司空寒：云彩衣…… 　　也不晓得是不是在幻象之中看到了云彩衣，心里头就一遍遍地喊起了对方的名字。 　　只能说命运之手的力量太强大，能够让一个只知道吃的蠢蛋春心萌动，陷入对少女的痴迷之中。 　　走在最后的白皎脸更白，唇色殷红得不太正常。她眉心一直锁着，显得心事重重。 　　苏旖梦看她神色清明，不像是被幻觉影响的样子，那她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副焦眉愁眼的苦瓜脸，难不成，她有什么不好的发现？ 　　苏旖梦躲在袋子里暗中观察，丝毫不受鬼哭林里的幻觉影响。 　　然而跟它窝在一块儿的喳喳显然承受不住，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竟是想咬破袋子钻出去！ 　　苏旖梦将喳喳缠住，免得它乱动。 　　眼看它被缠住了还不老实，苏旖梦只能施展了一点点血脉威压，将它彻底镇压。 　　也就在血脉威压释放出的那一瞬间，正打算追上来的鬼面蝠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它张开的双翼又猛地合拢，将身体完完全全的包裹住后，鬼面蝠再次挂在树梢上，一动也不敢动！ 　　鬼面蝠：刚刚那是什么气息？太可怕了！ 　　许芸第一个走出鬼哭林，她一出去就长舒口气，回头便看到，满头大汗小胖子杜陵跌跌撞撞地跟了上来。 　　司空寒紧随其后，面色如常，脸上一滴汗都没出。 　　她瞥了一眼司空寒的肩头，随即不由自主地咬了下唇。 　　最后出来的白皎扫她一眼，说：“你灵气消耗太多，休息半个时辰后再动身去白鹭崖吧。” 　　许芸抬头看了下天色，摇头道：“不行，之前在花海那边还撞上了吴辰他们，迟则生变。”她坐下，掏出一颗灵气丹塞嘴里，服下后便解释了几句：“我们外门杂役弟子，都得给自己寻靠山，你们俩现在的靠山是我，而我在内门的靠山想必杜陵也知道，是少阳峰筑基期的郑果远师兄。” 　　“外门跟我最不对付的就是吴辰，他跟的是少阴峰的段玉师姐，这两位原本是一对有情人，后来么因为一些原因分道扬镳，如今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我们底下的人在外面试炼之时，自然多有争斗。” 　　“那心狠手辣，没少干过坑杀新人弟子的事儿，你们院那个弟子，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杜陵有些后怕：“宗门不管么？” 　　“门规上只规定在宗门内禁止私斗，先动手赔灵石，宗门外发生什么，只要没有切实的证据，他们可不会管。” 　　许芸忽然道：“据说很多年前，万相宗不是这样的。” 　　她眼神暗了暗，“那时候宗归严格，严禁同门自相残杀，赏罚分明，犯了错不能拿灵石抵罪。”说到这里的许芸抬头看了一眼远方，“或许是维持山河日月关的阵法需要太多的灵石，宗门不得已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她喃喃道：“如今这天下，没有灵石，寸步难行呢。” 第19章 贪吃 　　感叹了两句后，许芸挥了下手，“走，先去抓几只灵蝶。” 　　接下来的路十分顺利，大家很快就到了白鹭崖上。 　　白鹭崖半面山都是红花，一年四季常开，只不过这里的土灵气稀薄，长出的花都是凡品，很难吸引采露灵蝶。 　　少归少，有还是有的。 　　除了寻常弟子不敢靠近的花海，其他地方的采露灵蝶被抓得差不多了，也就这里总算还有六只漏网之鱼。 　　杜陵拿出准备好的竹篓捉蝴蝶，不一会儿就装了五只，其中一只飞得太快，谁都没拦住，大家眼睁睁地看着蝴蝶飞下了白鹭崖。 　　杜陵一脸着急：“蝴蝶不够。” 　　许芸白他一眼：“那就下去追。” 　　说罢，招出木船，“走，下去。” 　　等飞下悬崖，许芸才不满地看着杜陵，“你刚才表情不到位。”又转头看司空寒，“你表现得不错，那眼神就好似要把采露灵蝶给吃了！演出了一定要抓住蝴蝶的狠劲儿。” 　　袋子里的苏旖梦噗嗤笑出声。 　　司空寒可不是演，他是认真的，他真心想把采露灵蝶吃掉！跑了这么久，这小混球即便肚子不饿，嘴也馋了。 　　许芸未雨绸缪，担心吴辰他们偷偷跟上来，故而在悬崖边演了一出戏。 　　据说吴辰手里有一颗回溯珠，注入灵气后，可以根据线索将所在区域一天内发生的事情还原，一天只能施展一次。 　　若是他们跟上来，发现他们下了崖，没准会继续跟，但如果知道是为了追一只蝴蝶下的崖，兴许会将人劝退。 　　谁都晓得白鹭崖底下瘴气多，除了毒物没啥好东西，没谁愿意往这儿跑。 　　越往下，白皎越心神不宁，她垂下眼睫，淡淡道：“我们只有四人，他们人数几乎是我们一倍，若他们真的一路追踪过来，为了讨好内门的人主动针对我们……” 　　许芸不耐地摆手：“真追上来再说不迟，刺尾小槐蜂附近必有灵花灵草，我们拿了小槐蜂交任务，还能收刮不少值钱的草药，若是遇上一株高阶灵草进入内门有望，难不成你想放弃？” 　　“底下这么大，伸手不见五指，神识都看不清一丈外，我们要去的位置那么偏，我就不信他们能找到我们的具体位置。” 　　她冷笑一声，“真找到了，我倒怀疑我们中间是不是有内鬼。” 　　说完，冷冷瞥了一眼白皎，“都这个时候了，就别打退堂鼓了。” 　　杜陵在旁边打圆场，“来都来了，就过去看看呗，他们真要找麻烦，我们现在回去反而正好撞上。” 　　白皎看向司空寒，问：“你怎么看？” 　　司空寒直接跳下灵舟，落地后蹲下，从地上扯了一朵蘑菇，用手拍了拍土，直接塞嘴里。 　　其他三人都看傻了，杜陵呆呆地道：“那蘑菇颜色鲜艳，一看就有毒吧？” 　　见司空寒不像有事的样子，他感叹道：“不愧是蒲堂主的试药童子。” 　　木船落地，许芸等人都戴上了面具，并将点燃的线香拿到手中。 　　白皎咬牙招出了自己养的变异黄灵蜂，轻轻摸了一下黄灵蜂后松开手，让其飞在前面带路。 　　已经走到这里，她想退出都不行了，而且，她现在兜里灵石所剩无几，若不赚取灵石，姐姐恐怕会彻底失去神志…… 　　还是，搏一搏吧！ 　　许芸压低声音道：“在上面的时候，我没跟你们细说，免得隔墙有耳，那些高阶修士神识强大，一不留神就会被他们偷听了去。” 　　“这底下瘴气这么浓，按理说刺尾小槐蜂是不可能在底下铸巢的，它会出现在这里，只说明一个情况，这里有一个无人发现的洞天福地。” 　　杜陵原本还很紧张的，听得这话，眼睛发光，“当真？” 　　他兴奋地抓司空寒的袖子，“我们撞大运了！”结果刚才还走在他身边的司空寒居然不见了，再一看，前方有人影晃动，就见司空寒从树上抓了一条蛇，这会儿掌心生出一团火苗，像是要烤蛇吃。 　　杜陵：…… 　　许芸眼皮直跳，她都没注意到司空寒什么时候跑前面去的，而且，这家伙施法的速度很快啊，刚刚入门没多久，竟然就学会了火焰掌。 　　在这悬崖底下，白皎声音都变得沙哑了许多，她张口时寒气凝结在面部，使得她自个儿脸上都结了一层白霜。 　　白皎：“不要用火，会引来更多的毒虫。” 　　司空寒眼睛一亮。 　　他这表情，让白皎都愣了。 　　苏旖梦听到他的心声——有更多虫子吃了。 　　她连忙用头撞了一下袋子，也撞在了司空寒的小腿上，想提醒一下他不要乱搞。 　　司空寒一脸倔强：“这是绿蛇，不是你亲戚。我吃蛇，不吃你。” 　　也难为他，居然能憋出这么长一句话！ 　　司空寒一边说，一边生吞了绿蛇，那满脸疤痕的样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可怖，连许芸都心下一突，总觉得此行可能没那么顺利。 　　苏旖梦：谁跟那绿蛇是亲戚了？我特么是龙！ 　　许芸皱眉：“你老实点儿，不要东跑西跑。我们这会儿是运气好，要是撞上凶狠的毒虫就完了，这里有凝神期的毒蜈蚣。” 　　司空寒：“恩。”答应得倒是很快，只不过没过多久，他又抓了只碗口大小的癞蛤蟆，而这癞蛤蟆浑身都是亮晶晶的脓泡，显然有剧毒。 　　白皎大多时候板着个脸，加上她那双眼睛，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然而此刻却眼神闪烁，声音都显得怯懦几分，“扔掉，你别把这玩意儿吃了……”一边说，一边干呕，显然是被毒蛤蟆恶心坏了。 　　苏旖梦也受不了，毕竟司空寒也把她塞进嘴里过。 　　她直接从袋子里蹦出来，尾巴像鞭子一样甩出去，打掉了司空寒手里的毒蛤蟆，并昂着头冲他吐信子，大有你敢吃，我就撕了你的气势。 　　司空寒瞅了一眼被抽出红印子的手背，说：“哦。” 　　明明苏旖梦没发声，他也知道，蛇蛇在吼：“你不许吃！” 　　被打断了进食的司空寒心情不好，面沉如水。许芸脸色也难看，她没想到，司空寒这家伙深藏不露，且肉身真的已经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神识前几天被中过蘑菇毒，想来现在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吧。 　　杜陵觉得司空寒不识抬举，这会儿也不愿搭理他了。 　　至于白皎，仍是一脸菜色，显然是被司空寒打算生吃毒蛤蟆的行为给恶心到了。 　　来时四人聊得上好，一路都还算热闹，而走到这里，大家都没了交流的心思，纷纷埋头赶路，闭口不言。 　　半晌后，白皎开口：“这边。”她所指的方向是山壁，瞧着无路可走。 　　等走到山壁跟前，众人发现山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毒虫，由于他们手里有香，毒虫受到刺激四处乱爬，看得人毛骨悚然。 　　“这山壁上有水渗出，水中蕴藏一丝灵气，故而会吸引毒虫。好在灵气稀薄，呆在这里的虫子实力低，线香便能驱除。” 　　许芸拿香在山壁熏了一阵，很快，毒虫就空出了一片位置。她笑着回头夸白皎：“果然内有乾坤，要不是你，谁能想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就见山壁上有一道细细的裂缝，而这缝隙四周有天然的石纹，显然就是一处秘境入口。 　　刺尾峰都能飞进去，说明这处天然阵法并不高明，属于机缘巧合之下生成，他们多出点儿力气，十有八九能破。 　　白皎掏出一个罗盘，又取出几面小旗，根据罗盘指引，她快速地将手中的小旗插入山壁，待到手中最后一面小旗也插入石壁后，彩色小旗无风自动，旗帜齐齐朝南，绷紧成了一张张迎风起航的船帆。 　　苏旖梦不通阵法。 　　妖族大都是暴力破阵，若她真身在这儿，直接一头顶过去，保管能把山壁都撞塌，什么阵法都能破开。 　　她不懂就问：“他们能不能破开啊？” 　　书灵写：“这的确是天然形成的阵法，里头应该有片灵域，就是还未被发现的洞天福地，不过这溢出的灵气很稀薄，里头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至多多万相宗外门的灵气强上一点儿。” 　　苏旖梦便道：“那这么多年没被人发现，肯定也有些长了千八百年的灵草，我怀疑这群人会因为分赃不均打起来。”一个死要钱的宗门，弟子为了资源拼命再正常不过。 　　“司空寒反正死不了。”苏旖梦饶有兴致地猜了起来，“许芸或是白皎想要独吞灵草，杀司空寒和杜陵灭口，结果被司空寒反杀？” 　　司空寒在原文里是残杀同门、心狠手辣的大魔头，他杀光一起历练的同门弟子才合情合理。 　　自顾说完后，苏旖梦语气一顿，她发现了疑点。 　　“那他们压根儿没必要带上司空寒啊，从头到尾，司空寒好像并没出什么力。这一路过来，许芸准备充分，他们邀请司空寒的时候说的是需要他百毒不侵的能力，但很明显，这里的毒虫根本不够凶险。” 　　苏旖梦：“谁是幕后黑手？” 　　“都到这时候了有什么好瞒的，你不敢透露未来太远的剧情，这么近的也不行？”她一定是对这书灵太客气了！ 　　见书灵装死，苏旖梦道：“你说不说，你不说我立刻跳出去往回游，司空寒肯定要来追我。” 　　这点儿自信，苏旖梦还是有的。 　　她想了想，接着说：“司空寒速度很快，他来追我，其他人八成反应不过来。若是顺顺利利地跟着我离开了，说明这段剧情在原文里可有可无，不会影响到未来，但如果引来天罚，就证明与后续发展有牵扯……” 　　她装作紧张，哎呀一声，“那我是不是会被雷劈呀？” 　　一边说，一边往袋子口伸脑袋，刚冒头，就被书灵扫了一下眼睛，接着它飞快地写了起来，“有关联，许芸投靠了聂朝云，想害司空寒，换他的脸。” 　　一边写一边心梗：明明这小龙以前不爱动脑子的，怎么跟司空寒混了几天，脑瓜子都灵光了。 　　苏旖梦心头咯噔一下，嘴上道：“这许芸看似仗义，实则一肚子坏水。” 　　还有那个聂朝云，自己生得丑，就想换别人的脸。 　　“这修真界竟有换脸术？”她将头埋起来，“那我若变了人形，岂不是很危险。” 　　书灵：“你问得太多了！”看到苏旖梦还有心情调侃，书灵也松了口气，只要她不主动干预暴露自己就好。 　　就怕小家伙心软，又顾及着什么救爹之恩，非要强出头，到时候惹来天罚，它俩都小命难保。 第20章 替死术 　　很快，裂缝缓缓往两侧张开，足以容纳一人通过。 　　许芸依旧前方探路，白皎进入前，将准备好的一些粉末撒在外侧，接着闪进裂缝，又甩出一截绷带，将裂缝堵住。 　　转身之际，白皎顿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木盒塞进了绷带里。 　　很快，数不清的毒虫再次堵住裂隙，一层叠一层地将入口填满，这样一来，山壁就看起来跟其他地方毫无区别，再有人进来，也很难发现此处异常。 　　裂隙很长，一开始只能容纳一人，越走越宽，最后可以三人并行。 　　期间他们遇到了几只实力稍强的毒虫，都被几人合力击杀，除了杜陵因为反应慢了小腿被咬了个血洞，其余三人都未受伤。 　　走了足足半个时辰，前方出现光亮。 　　许芸小心翼翼地在前方带路，等走出裂缝时，她整个人呆在了洞口。 　　就见前方上空垂下无数藤蔓，每一根藤蔓都散发着幽幽蓝光，好似碧海蓝天抬手可触。 　　他们面前是片圆形的草地，也就藏青楼的小院大小。 　　地上的草长得有些奇怪，中间的枯黄低矮，两边苍翠茂盛，围成了一个圆环形状。 　　他们的正对面也有一道很深的裂缝，裂缝入口长了一棵细细的歪脖子树，刺尾小槐蜂的蜂巢就挂在树上，沉甸甸的蜂巢把树枝都压弯了腰。 　　四人都在东张西望，连司空寒都不例外，苏旖梦就懒得看了，直接问：“这里有啥好东西没？” 　　书灵：“这里地势不错，形成了天然的聚灵阵法，只不过时日尚短，也就那株百年份儿的血灵参稍微值钱一点儿。” 　　苏旖梦把头抬起来，“这个我知道。”她因为身体原因，没少吃血灵参，不过都是千年份儿以上的，这百年的，都不够写进她的药方。 　　她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才在那棵歪脖子树树根处的腐叶底下看见了一片不起眼的暗红色叶子，显然，那就是血灵参了。 　　小家伙藏得倒是挺深，不仔细看，很难被发现。 　　这四人都只有炼气期，神识微弱，想发现血灵参，除非走了狗屎运。 　　又或是…… 　　苏旖梦瞅了瞅还没缓过来的寻宝鼠喳喳，对它不抱任何希望。 　　许芸示意其他三人跟她一起原路退回，回到裂缝里后，她还掏出了一张隔绝声音的符纸贴在洞口。 　　“这地方应该形成不算太久，里头的灵草还未成气候，但此地灵气相比起我们外门的修炼室都要充足一些，日后，这里就是我们四人的秘密修行之地，事先说好，谁也不能将此地透露给其他人。” 　　她一脸严肃地说完后，冷冰冰的视线在其余三人脸上一一扫过，“记住了吗？” 　　杜陵忙不迭点头应下，司空寒有样学样，小鸡啄米似的把头点了几下，只不过他的视线一直往蜂巢瞄，显然在馋蜂蜜。 　　白皎心下一沉，面上倒是不动声色，还跟着点了下头。 　　杜陵和司空寒刚入门或许不懂，她心里清楚得很，发现了洞天福地这样的机缘，口头约束能有什么威慑力？ 　　滴下心血立誓，以心魔誓言震慑才能真正的万无一失。 　　许芸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可她却没有主动提出…… 　　这次出来，许芸频繁服用灵气丹药，那些丹药的价值，兴许都不比完成任务的奖励差了。 　　若没有之前那些疑点，白皎也不会怀疑这个外门口碑很好的师姐，然而此时此刻，她总觉得这许芸另有所图。 　　她不要求大家立誓，莫非是想着…… 　　——死人无法开口说话。 　　“刺尾小槐蜂不会主动攻击人，白皎等下用敛息术过去，将这装有毒烟的爆裂石放置在蜂巢底下。” 　　“我们在一旁布阵，等白皎回来后，引动爆裂石，将蜂巢里的小槐蜂毒晕。” 　　“那毒有些烈，我们靠近也会晕过去。”许芸再次拍了一下司空寒的肩膀，“等下，就得靠你去捡，用这个袋子将蜂巢带出来。” 　　杜陵眼皮一跳，想说什么，被许芸看了一眼后，又把嘴闭上。 　　他想问：要是还有小槐蜂没有被毒晕怎么办？ 　　可他怕问出来，许芸会叫他一块儿去。他腿还受了伤，根本跑不过司空寒。 　　将东西都掏出来后，许芸轻唤白皎。 　　白皎点点头，运转灵气，身体在大家面前缓缓消失。 　　苏旖梦发现，白皎的气息几近于无，若不是亲眼看着她消失，她都无法锁定到白皎的位置。 　　要知道，她的神识可比白皎他们强大太多了。她不由感叹：“这姑娘天赋不错，才炼气六层，就能将敛息术修到如此境界。” 　　书灵主动解释：“悟性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她背上那匣子，能够有效的遮掩她身上的气息，将其化作一件死物。” 　　苏旖梦就去看那匣子了。 　　也不知道木匣是什么材质，她如今受限制的神识居然看不透。 　　书灵写：“里头是一把鹰钩爪。有器灵，器灵应该是……”笔尖儿稍稍停顿了一瞬才继续写：“她姐姐。” 　　这，够狠…… 　　果然是个阴间宗门。 　　书灵知道苏旖梦会错了意，不过它也不想解释，就让她误会吧，知道这宗门里的人这般凶狠，她总该安分点儿，少惹事。 　　白皎带着爆裂石小心翼翼地靠近刺尾小槐蜂。 　　许芸则给另外两人一人贴了一张低阶敛气符，指挥他们在周围布阵。 　　刺尾小槐蜂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只要不靠近它们的树，一般来说，它们都会对四周的生灵视而不见。 　　阵法布置完毕，白皎也已经悄悄地将爆裂石放到了树下。 　　她没有被刺尾小槐蜂发现。 　　等白皎回到三人中间，许芸引动了阵法，爆裂石轰的一声炸开，绿色的烟雾瞬间将整棵树都淹没。 　　烟雾凝而不散，他们都看不清里面的动静，只是耳边能听到的嗡嗡声越来越小，等到彻底无声时，许芸催促司空寒：“快去！” 　　司空寒犹如一只敏捷的猎豹一般飞速地冲了出去，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冲进了浓烟里，三两下摘下蜂巢，手还想往里头伸，却又在最后时刻停下，直接将摘下的蜂巢塞进了准备好的袋子里。 　　返回的时候，司空寒视线落到草地上，他将地上的血灵参拔起，飞快塞到了装蛇的袋子里。 　　苏旖梦：？？ 　　司空寒是怎么发现这株参的？ 　　“太好了，拿到了！”看到从烟雾里走出来的司空寒，许芸三人脸上都带着笑，然而下一刻，他们脸上的笑容被惊恐取代。 　　头上的那些藤蔓，动了…… 　　幽蓝的藤蔓犹如长矛一般刺穿了司空寒的身体，将他串起后抛到空中，又轰地一声将他砸在了山壁之上。 　　苏旖梦注意到，沾了司空寒鲜血的那一点儿藤蔓叶片卷了边，好似被火烧得冒烟了。 　　她登时放了心。 　　司空寒的血有毒，而且吧，他本身是魔剑所化，在遭到生命威胁时，那封印的魔剑力量必然也会做出抵抗，因此，刚那藤蔓虽然将其洞穿，却没有继续缠绕，而是将他飞快地扔了出去。 　　别人看着疯狂抖动狰狞可怖的藤蔓，在苏旖梦眼里就成了被烫了爪爪，正在拼命甩手的小可怜了。 　　遇到这等危机，临时小队的同门们会做出如何反应？ 　　三人中，白皎反应最快。 　　她张口，于口中吐出一道寒冰剑，寒冰撞到藤蔓即碎，白皎登时脸色大变：“撤，这藤蔓至少有凝神期的实力！” 　　许芸脸一沉，大喝一声：“先救人。”她手中鞭子快速变长，卷起了对面的司空寒，想要将他拖回来。 　　白皎没想到许芸会选择救人。 　　本来打算转身就跑的她脚步一顿，随后手拍在木匣上，就见木匣陡然变大，犹如一口黑棺撞向了空中废飞舞的藤蔓。 　　有黑棺阻拦，许芸顺利将司空寒拖回。 　　而此时，怕死的杜陵已经跑进了裂缝之中。 　　许芸扛着重伤的司空寒紧随其后，白皎背着黑棺殿后。她身后黑棺变大，形成一面足够大的盾牌。 　　藤蔓撞击在盾牌之上，发出咄咄咄的声响，像是无数利箭射在箭靶上，很快，她的黑棺表面就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凹陷。 　　白皎脸色惨白，一双眼睛更是看不到一点儿眼白了，黑瞳渗血，在她脸上流下两道血痕。 　　白皎：“我快坚持不住了。” 　　她艰难开口，吐气成霜。 　　许芸回头一看，头皮发麻，只觉身后的白皎完全没有一丝活人气息，宛如一具恐怖的活尸。 　　白皎身后，是数不清的藤蔓，长得藤蔓还在撞击石棺，而那些短的，已经够不着他们了，只能在后面的通道里愤怒翻滚。 　　许芸转回头，目光落在前面跑得一瘸一拐的杜陵背上，毫不犹豫地道：“白皎，等下我让你闪开你就闪开，我想办法阻它们一瞬。” 　　白皎应下，就见许芸挥出长鞭绞住杜陵，将他往后一甩。 　　“让！” 　　白皎怔住，心上枷锁好似瞬间打开，再也没了半点儿负担。 　　她不太合群，素来都是独来独往。 　　这次因为心有怀疑，早给自己留了退路，却在看到许芸不愿抛下同伴时受了些触动，脑子犯傻一般拼了命想要为队友阻挡藤蔓。 　　既是这样，她又何必继续犯蠢。 　　白皎如释重负般地笑了一下，身形陡然消失，而她所在之地，凭空坠落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看到那黑漆漆的小盒子，许芸瞳孔一缩，咬牙切齿：“替死术，移形换位！”这小贱人竟然练成了这等高阶法术！ 　　没有了白皎挡在后面，一个杜陵能顶什么事！ 第21章 搓澡巾 　　被抛到空中的杜陵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他的惨叫也因为穿喉而过的藤蔓戛然而止。 　　疼痛和仇恨让杜陵目呲欲裂，他手艰难地抬起，想要用尽全力攥住前方已经飘远的衣角。 　　意志溃散之际，看到两根藤曼穿透他的身躯，朝着前方冲去时，他痛苦扭曲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我死了，你们也别想跑！ 　　许芸在双腿上都贴了神行符，速度已经达到了她目前能承受的极限，鲜血顺着裤脚流下，在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苏旖梦：“聂朝云许了她多少好处，居然这样了都不肯放下司空寒。” 　　看到藤曼即将追上他们，在触到司空寒时陡然一缩，苏旖梦就忍不住发笑，总觉得这些藤曼互相通了气，“别碰那人，烫爪！” 　　然而下一刻，苏旖梦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藤曼瞄准了司空寒手里死死拽着的袋子。 　　也就是，她和喳喳现在呆的地方。 　　就连书灵都骤然紧张起来，笔直地竖在袋子中。它只是个新生的灵，刚生出灵智就被妖圣给绑了塞到苏旖梦身边，也就知道得多些，神识强大一些，压根儿没任何战斗能力。 　　它的神识虽强，却只能看，不能攻击。 　　书灵不想承认，真打起来，它可能还不如那只寻宝鼠！ 　　千钧一发之际，苏旖梦摇晃起来，将灵气笼罩周身，让自己也发出了幽蓝的光。 　　书灵：？ 　　苏旖梦：“我这样像不像一截藤曼？” 　　她扭动之时，袋子也有了明显的晃动。 　　这点儿动静让伤得很重，又被颠得晕晕忽忽的司空寒有了点儿反应，他飞速将袋子挪动至怀中抱紧。 　　而做这一切时，藤曼在空中停顿了一瞬，好似傻了眼。 　　许芸冲出裂缝，发现身后藤曼止步于狭缝口，她这才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落下的心再次悬起！ 　　洞口外有明显的打斗痕迹，那一片烧焦的草地，隐约有雷霆气息残留，很显然是她的老对手的手笔。 　　而入地三尺的深深抓痕，只能是白皎。 　　显然以形换位之术第一个出来的白皎撞上了吴辰他们，直接与他们起了冲突。 　　白皎以一对多，凶多吉少。 　　“小贱人，你可撑久点儿”。 　　这洞穴有如此可怕的藤曼，她想要独占来修行已经行不通，倒不如回去汇报给聂朝云，直接换取修炼资源。 　　打定主意后，许芸心疼的拿出最后两粒灵气丹和疗伤丹服下，接着取出聂朝云给的特殊地图，用迷谷枝桠识路，朝着地图上标注的位置赶了过去。 　　没过多久，她就见到了一棵枯树，树下寸草不生，还堆满了奇怪的石头。 　　石头上花纹诡异，宛如画了一张张狰狞扭曲的人脸。 　　“就是这里了……” 　　聂朝云的话在脑海中浮现。 　　鬼面蝠偶尔会出现在鬼哭林，最省事的方法就是在穿过鬼哭林的时候惊动在树上休息的鬼面蝠，让鬼面蝠直接将身上有麟光粉的司空寒抓走。 　　这样，就算蒲堂主追究起来，也怪不到你们头上。 　　如果运气不好，鬼哭林没遇上，那你就只能将他送到相对危险的死木结界处了。 　　记住，必须要活的，人死了，就剥不下来栩栩如生的面皮。 　　许芸抱着司空寒走到了枯木的树洞处。 　　越靠近，越紧张，她手臂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汗毛也根根竖起，明明是一棵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枯树，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心悸感。 　　等到脚下踩到那些奇怪的石头时，寒意从脚底板蹿至头顶，许芸上下牙齿直打颤，扛着司空寒的双手都发软了。 　　在远处时看不出来，走进来神识才有意外发现——在这些石头地下，竟然白骨堆叠成山，人的、兽的，整棵枯树的树根部分都被白骨掩埋，好似用骨堆给围了个花坛。 　　她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许芸把心一横，冲到枯树洞口，打算将司空寒扔进洞中。 　　扔下去时，司空寒的手还紧紧抓着她的胳膊。 　　许芸冷叱一声：“松手！” 　　司空寒面无表情，一双眼眸里好似藏着幽深古井，眼神莫名瘆人。 　　许芸一脸狰狞地道：“要怪就怪聂朝云，是她要你的脸！” 　　说罢，她狠心地捏碎司空寒的手指骨，将他丢下了树洞。 　　也就在这时，树洞地下出现了一声诡异的啼叫，许芸腰间的丹药瓶瞬间炸裂，并迸发出了一片绿莹莹的光。 　　那是…… 　　鬼面蝠最厌恶的鳞光粉！ 　　丹药瓶也是聂朝云给她的，聂朝云想她一起死！ 　　意识到这一点儿的许芸肝胆俱裂，她想跑，可如今，哪里跑得掉。 　　无数黑影从树洞中窜出，不过瞬间，就将她彻底淹没，她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就成了树下的一具新的白骨。 　　洞很深，司空寒下坠的速度很慢。无数蝙蝠扑过来，啃噬他的血肉，又尖叫着飞走。 　　悉悉索索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句苏旖梦能听懂的话，这说明，发声的蝙蝠已经有了灵智，修为至少在筑基期。 　　“这里有个人，快来吃！” 　　“呸，好难吃！” 　　“难吃吗？我不信，我也要试试，哇，好难吃！” 　　苏旖梦：…… 　　明明很悲惨，仍忍不住想笑。 　　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一只蝙蝠尝一口，也能将司空寒啃成个骨头架子。 　　苏旖梦以为司空寒已经疼晕了过去，然而神识一扫，她发现司空寒双目圆睁，眸子里仿佛有火星在跳跃，长久的凝视之后，她仿佛看到一人举着重锤落下，一下又一下，反反复复地敲打，火花四溅。 　　哐当一声巨响后，飞溅的火星逐渐填满幽潭，眨眼间，星火燎原。 　　司空寒的身子也发烫起来，整个人像一簇燃烧的火苗，顷刻间身上残余的衣服，手肘夹着的袋子都化成了灰。 　　苏旖梦与他结了契，不受影响，而寻宝鼠喳喳就惨了，眼看周身着火，苏旖梦情急之下猛地张大嘴，直接将喳喳给吞进了肚中。 　　她还眼疾手快地用尾巴卷住了血灵参和另外那个装小槐蜂的袋子，辛辛苦苦弄来的东西，要是丢了多可惜啊。 　　书灵想叹气，又觉得写个唉字没那股味了，只能作罢。 　　滚烫的司空寒犹如一块火流星撞到地底，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也将蝙蝠烧死了一大片，就连筑基期的蝙蝠都没能幸免。 　　不愧是魔剑，力量被封印也如此凶残。 　　整个洞穴底下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儿，大坑之内，无一活物。 　　深坑外有许多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孔洞，偶有嘀嗒水声从孔洞内传出，除此以外，再也感觉不到别的动静。 　　书灵写：“修为低的鬼面蝠住在外面的大洞内，其他的小洞里，都是高阶蝙蝠，金丹期的都有不少，最深处还有一只刚刚突破元婴期的人面蝠，你不要东张西望。” 　　“高阶鬼面蝠一般来说会睡半年醒半年，现在是它们的休眠期……” 　　笔一抖，没继续往下写。按理说司空寒砸下来的动静都没将里头的高阶蝙蝠吵醒，除非他自个儿闯进它们的洞穴，不怕死地乱戳它们，里头的蝙蝠是不会醒的。 　　然而，原书剧情中，司空寒被剥了脸，以至于后面出现都是带着一张鬼面，即是说，他肯定是惊醒了里头的高阶鬼面蝠。 　　考虑到司空寒为了口吃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书灵笔锋一转，写：“你离他远点儿。” 　　苏旖梦老老实实地往旁边游，刚动了一下，就听到身后有点儿动静，回头一看，她发现遍体鳞伤的司空寒坐了起来。 　　司空寒左手手臂折断，右手手掌血肉模糊，几根手指骨在坠下洞穴之前就已被许芸生生捏碎，怎叫一个惨字了得。 　　坐起后，司空寒将夹紧的胳膊松开，看到小蛇蛇还活蹦乱跳的，他笑了一下，随后艰难地趴下身子，用嘴去咬那些烧焦的蝙蝠尸体。 　　双手都不能动，只能动口。 　　苏旖梦：！ 　　你可真是半点儿不挑，什么都能下嘴。 　　吃那些，还不如嚼了那支血灵参。 　　没想到的是，吃了一些蝙蝠尸体的司空寒身上的伤居然开始恢复，直到此时，书灵才写道：“白玉生肌丹里一味最重要的药材就是蝠髓，取自鬼面蝠体内。” 　　在吃掉周围的大半焦尸后，司空寒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寒，就好似反复捶打过后，将滚烫的兵器扔进寒潭之中淬火，他头顶冒出白雾，身上也结了一层薄霜。 　　苏旖梦不看了，继续往外游，哪晓得刚遛开一些，就被司空寒抓了回去，手刚恢复，就开始撸蛇玩！ 　　苏旖梦一脸无奈地看着书灵叹气：不是我不想离他远点儿，而是他不给我这个机会啊。 　　被他冰冷的手紧紧攥着，苏旖梦冻得浑身一激灵，总觉得自个儿已经粘在他手上了，若是使劲儿挣扎，鳞片都给给扯下来一层。 　　她只能运转灵气，小火烘烤，慢慢给自己加热暖身子。 　　这下，司空寒直接将她抓回去往怀里塞，大概把她当成了一个小暖炉？ 　　眼看这小东西把她按在他胸膛上滚了一圈又逐渐往下后，苏旖梦挣扎了两下：“你没穿裤子！” 　　给你暖身子我就忍了，现在还要暖下面？你是不是人？ 　　我还是条纯洁的小龙！ 　　眼看司空寒已经把她当个搓澡巾往下边搓时，苏旖梦大惊之下中断灵气不说，还以御水成冰之法将自己冻成了一根冰棍儿！ 　　司空寒往下滚蛇的手顿住，一脸遗憾地将苏旖梦给…… 　　夹在了自己相对暖和起来了的胳肢窝。 　　苏旖梦懵了。 　　脑子里只剩下了个念头：还好他不是狐族…… 第22章 守护 　　吃光了周围蝠尸的司空寒还没吃饱，他取下蛇尾巴上的血灵参和小袋子，将血灵参塞进嘴里，又打开了装蜜蜂的袋子。 　　袋子是特殊材料炼制而成，只被火烧了个窟窿，没有彻底损坏。 　　将袋子里的小槐蜂和蜂巢都啃了过后，司空寒将满是血污的手指头伸到了苏旖梦的嘴边：“舔”。 　　他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苏旖梦，艰难地发声：“那么多血，你都不知道自己舔一口。” 　　苏旖梦一脸惊奇地看着他——咦，都能说长句了，就是吐字不太清晰，像大舌头。 　　这样的他，看着比以前可聪明多了。 　　司空寒又说：“还要我喂你。” 　　一边说，一边往前伸手。 　　苏旖梦顿觉不妙！ 　　眼看那手指头就要来掰她的嘴了，她只能无奈张嘴，快速舔了点儿血。 　　司空寒：“其他地方还有，你慢慢喝。” 　　苏旖梦：你浑身上下都是血，我看你是想我给你洗个澡！ 　　她气鼓鼓地往旁边游，司空寒便笑了一下，伸手够着她的尾巴尖儿说：“吃、这、么、点、儿、就、饱、了。”他说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语气还挺重，每个字拎出去都能砸人似的。 　　说完还捏她圆滚滚的肚子，一脸疑惑：“这么撑的吗？” 　　苏旖梦抓狂，那是寻宝鼠喳喳，她怕喳喳死了，把它吞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小自在天地里了，那地方也不大，是龙族本命龙珠所在之处，本该堆满鲜花宝石，结果她用来装过什么？ 　　老鼠？兔子、蜂蜜、鲜血……各种乱七八糟的吃食！ 　　真是可怜了我珠！ 　　…… 　　喂饱了小宠物的司空寒显然心情愉悦，嘴角一直微微上翘。 　　只不过下一刻，他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勾腰低头，手狠狠地插入地面。 　　皮肤底下，青筋鼓起，犹如扭曲缠绕的树根一样遍布全身。 　　书灵：“血灵参起作用了。” 　　司空寒修为低微，体内经络相对来说也格外脆弱。 　　百年份的血灵参药性和灵气冲击炼气期弟子的经脉，若无外人帮助疏导，就如同奔腾的海浪冲入窄小的河道里，直接能冲垮两旁的河堤。 　　好在司空寒不是普通的炼气期，他的经络虽细，却足够坚韧，顶住了那波冲击力后，亦在缓缓吸收壮大。 　　很快，四周灵气就变得充沛许多，苏旖梦对水敏感，她发现深坑底下有了汩汩的水声，司空寒手指插入的地方，竟然有小股的灵泉往上蔓，泉水在接触到司空寒后化作淡绿的雾气，又被他吸收进了身体。 　　炼气七层、八层、九层…… 　　灵气成云，黑黢黢的洞穴都有了一层绿莹莹的灵光。 　　书灵紧张急了，写：“他现在用的灵气是那些蝙蝠存的天河水啊，天啦！迟早会被发现的……” 　　然而，它阻止不了。 　　更不能让苏旖梦阻止，只能发癫似地在地上乱涂乱画。偏偏它留下的痕迹眨眼就会消失，于是，画了半天，最后也就笔尖杵着的地方有个小黑点。 　　苏旖梦：果然是个刚出生的宝宝灵。 　　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苏旖梦脑子还清醒一些，“赶紧教我个强一点儿的隐匿阵法！我现在体内能动用的灵气也多一些了。” 　　书灵老老实实地在地上画起了阵纹。 　　苏旖梦记性挺好，很快就能模仿下来，然而，她画的阵纹压根儿没用。 　　书灵：“阵法符文讲究的就是浑然天成，你一个假死之人，没有半点儿天地气运，画不出来有用的阵法。” 　　苏旖梦问：“那你怎么也不行？” 　　书灵这才解释：“这就是我的道法限制嘛，知晓此间一切，却无法直接干预。” 　　苏旖梦看着地上自己艰难爬出来的复杂纹路，幽幽叹气。 　　所以，想画个隐匿阵法藏起来是行不通的了。 　　苏旖梦抬头往上看，她现在能不能抛下司空寒，自个儿飞出这洞天啊？ 　　可她现在连爪爪都没长出来，想飞天简直是做梦。 　　顺着石壁往上爬？ 　　正打算往石壁过去时，苏旖梦听到啵的一声响，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脑袋有些痒，总觉得头上鼓起了一个小包，像是被毒虫给咬了一口。 　　这是头上要长角了？ 　　司空寒不止进阶，他还破境了？ 　　身后，司空寒顺利突破凝神期，也就在这时，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从深处的孔洞内传出，紧接着，扑棱棱的声音簌簌响起，那是…… 　　洞内的蝙蝠们在扇动双翼！ 　　苏旖梦头皮发麻。 　　哦豁，吸多了蝙蝠们储藏的过冬灵泉水，这下好了，捅蜂窝了吧。 　　远处，一点儿金芒由远及近。那金光亮起后，其他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消失。 　　书灵已经抖起来了，刷刷写道：“人面蝠，元婴期，被它发现，你没了！” 　　吾命休矣！苏旖梦心下大骇，可对面是元婴期，她能往哪儿藏？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司空寒蓦地抬头，他眼睛由黑转绿，双目里宛如藏了两片初春的嫩叶，是那种生机盎然的绿光。 　　他陡然伸出手，手指快速划过地上那些符文，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潇洒。 　　苏旖梦感觉自己周围有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好似凭空多了一层屏障。她动了动，发现周围窄得很，也就能塞下她这条蛇。 　　书灵：“他的阵法成功了，在此处撕裂了一个新的空间裂缝，你藏于其中，即便是元婴期的蝙蝠也发现不了，除非，他死。” 　　作为一个反派大佬，司空寒不会死。 　　故而，她现在也安全得很，不怕被发现了。 　　苏旖梦皱眉：“太小了。” 　　司空寒都躲不进来。 　　书灵：“也不想想你们才什么修为。” 　　更何况，他得走剧情，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就算他躲进来，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身前，司空寒看了她一眼，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他眯下眼，转身，面对那摇摇晃晃、从远方逐渐靠近的金光。 　　那只蝙蝠并不大，浑身上下金灿灿的，它飞得晃晃悠悠的，像是没睡醒，更像是喝醉了酒。 　　明明只是一只小蝙蝠，司空寒却感觉到了强烈的心悸感，他身子逐渐绷紧，碧绿的眼眸转为黢黑，而中间的眼瞳里，则燃起了两簇小小的火苗。 　　“吱……”他的耳朵没听到声音。 　　却有尖锐的声音刺入脑海，宛如一根长长的钉子凿进了头盖骨，并用力地搅动脑浆。 　　剧痛之下的司空寒并未退缩，他凝视着金色蝙蝠也发出了一声尖叫，尖啸犹如剑鸣破空，震得人面蝠在空中僵直不动。 　　它咦了一声，接着才缓缓打开双翼，真正的清醒过来。 　　蝠翼张开的蝙蝠露出了一张人脸。 　　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口，五官小巧精致，然而因为错位的关系，那脸没有半点儿美感，反而惊悚异常。 　　它歪着头看司空寒，目光在司空寒的五官上流连，眼神逐渐炙热。 　　书灵：“它看上了司空寒的脸。” 　　吃了蝙蝠和血玉参，修为也突破到凝神期的司空寒脸上的疤已经消失了，此刻皮肤白皙嫩滑，宛如刚剥了壳的鸡蛋。 　　脸上五官又长开了些，褪去原有的一分青涩稚嫩，容貌更加秾丽。 　　就在它肆无忌惮地打量司空寒时，紧绷身体的司空寒瞬扑过去，以手为刃，猛地往前一挥，斩出了一道暗红色剑芒。 　　苏旖梦都看傻了。 　　他才刚刚突破凝神期，居然就能顶着元婴期人面蝠的威压主动攻击，谁给他的胆，如此之莽！ 　　显然，对面的人面蝠也有点儿懵，它没料到这么一只小虫子，居然敢主动来咬自己。 　　就这么一发呆，小虫子已经冲进了它身后洞穴，人面蝠气得嘴都歪到蝠翼上，它见神魂攻击效果不大，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撞向了跑进了洞穴的司空寒。 　　苏旖梦：他在佯攻啊，肯定是觉得后面洞穴太多，适合躲藏。 　　可这是在凡间的生存智慧，在修真界哪里行得通。 　　…… 　　司空寒冲进蝠洞后，苏旖梦就看不见他了。 　　她缩在狭小的虚空裂隙里，感觉自己转个身都难，稍微动一下，身子都能贴着冰冷的屏障。 　　艰难地把身体盘起来后，苏旖梦伸长脖子远眺蝙蝠洞，看了一会儿又趴下，神情恹恹的。 　　到后来，头越垂越低，都塞进了盘着的身体里。 　　直接给书灵表演了一个——蛇蛇自闭。 　　书灵在她鳞片上小心翼翼地写：“你放心，他不会死的。” 　　“要取下完好的面皮，并让面皮更好地融合在自己身体上，人面蝠就必须让司空寒活着，这至少得一个月时间呢。” 　　苏旖梦抬头，一双小巧的眼睛里起了一层潋滟水光，她低声说：“我知道。” 　　他不会死，可他会痛。 　　她能听到他的心声，此刻，能听到他在心中喊疼。 　　他临走之前，还用指尖为她画了个圈，给了她一方狭小的天地藏身。 　　想到这里的苏旖梦猛抬头：“他之前眼睛怎么绿了，而且还能以凝神期修为施展出这样的高深道法，原书这个时候司空寒肯定不会这些……” 　　“他是魔剑，代表的是杀戮和毁灭，刚刚绘阵法眼中怎会有勃勃生机？是因为他脑子里有了守护我的念头，这是不是说明，属于越寒江的力量也在觉醒！” 　　“越寒江的那缕神识在壮大，所以，他最后会变成越寒江吗？如果没有成为魔剑，就不会走上原来的道路吧，天道又该如何插手？” 　　苏旖梦对这所谓的天道规则还不是太了解，事实上，这些日子她在书灵的监视下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为了苟命甘愿当了一条咸鱼，如今却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她总得做点儿什么，去试探一下头顶上那所谓的规则。 　　书灵：“他不会变成越寒江。越寒江以身镇剑，藏剑入体，血肉神魂跟魔剑彻底交融，合二为一。彼此折磨万年后，元神力量双双溃散，最多还剩下丝丝缕缕残念。” 　　“越寒江消散就消散了，残留的神识，兴许也就是一声感叹，一个念头，能变成人吗？可魔剑不同，它吸收杀气、怨气、煞气又能重生，当然，新生的魔剑跟原本的魔剑也完全不同，是一个全新的独立的个体。也就是现在的司空寒！”它很认真地写：“司空寒真的不是当年那个拯救了天下苍生的剑道大能。” 　　它怕苏旖梦瞎折腾，都没隐瞒，直接将司空寒的真正身份毫无保留地透露了出来。说完发现没感应到有什么变化，遂放下了心。 　　好像—— 　　跟叶轻舟无关的线索，哪怕是很久以后才会出现的剧情，提前透露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它其实也是刚刚出生就被绑了，很多时候也是摸索着前行。 　　苏旖梦剜它一眼，“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上次，它明明说司空寒是苏醒的魔剑，这书灵的话，也不能尽信。 　　为了让她安心当条咸鱼，指不定书灵还有什么瞒着她。 　　想到司空寒的真正身份，苏旖梦补充道：“那他这样子就好像爹娘都陨落了，但是留下了一个孩子？孩子体内有两边的血脉力量，既可以继承剑尊越寒江的意志，又可能沦为只晓得杀戮的魔剑。” 　　越寒江没了，他的意志和力量却通过司空寒传承了下来，只不过太过薄弱，被魔剑的力量狠狠压制。 　　书灵愣了一瞬，这么理解倒也没错。只是越寒江要知道他跟魔剑结了道侣还生了娃，怕是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吧。 第23章 火苗 　　苏旖梦眼睛微酸， 吸了口气才左右各甩了一下尾巴：“好可惜，我以为他还活着呢。” 　　又吐了下舌头，说：“我也是这样， 既可以当龙，又可以做人。” 　　她将尾巴尖儿翘到头顶比了个圈儿， 给自己鼓劲儿：“我决定了，我要把恩人的崽子培养成大剑仙。人在前， 剑在后，肯定比当剑人强。” 　　想通了这些， 苏旖梦才有空关注四周。 　　她所在的坑里， 已经蹲了好几只蝙蝠。 　　人面蝠追着司空寒回洞穴后， 不少被惊醒的蝙蝠都飞了出来，有好几只飞到了坑边，看着里头那些被烧死、被吞吃了的蝠子蝠孙。 　　它们发现不了藏在小裂隙里的苏旖梦。 　　然而它们守在这附近，苏旖梦也不能离开，只能继续藏在缝隙里。 　　裂隙里没灵气。 　　她是龙，短时间饿不死。 　　但是每月十五的时候体内被镇住的血脉力量就会不稳定，有一定几率会直接变成人形…… 　　上个月没变， 不代表这个月也安全。 　　真不小心变了，她会挤死在这裂隙里。 　　苏旖梦紧张了，现在是月末， 距离月中还有十七八天， 这些蝙蝠要守她多久？ 　　“喂，那只，你别睡啊！”要睡回洞里睡， 别忒么睡坑里。 　　书灵：…… 　　“司空寒刚刚吸收了它们储藏的天河灵泉， 又在这里破境， 此地灵气比它们的洞穴浓郁。”所以，这些蝙蝠一时半会儿都不会走咯？ 　　苏旖梦：我麻了…… 　　一龙一笔面面相觑，苏旖梦凉凉开口：“为什么我还是感觉不到司空寒的神识，他已经凝神期了啊。” 　　书灵只能推测着写：“可能他是剑人，神识不能以常理推论。魔剑本身就是毁灭一切，神魂是无数怨气凝聚而成，不该与你结契，但能结契成功，如今看来是因为他体内那一部分隐藏的属于越寒江的传承。” 　　结契本身就是原书里并未发生的事，代表着神秘和未知，它一个新生的书灵，能推测个七七八八已经不错了。 　　“即是说，得到他另外那部分力量苏醒时，你才可能触摸到他的神识，斩断契约。” 　　就司空寒眼睛发绿光的时候？可惜她那会儿只顾着看他的眼睛和手了，压根儿没想过往他识海里探一探。 　　想通过解除契约恢复实力来渡过此劫看来是行不通了。 　　“那你觉得，他可不可能在这十几天内修为突破至金丹？” 　　司空寒结丹了，她实力也能顺势恢复，到时候周围这些蝙蝠便能轻松除去。 　　书灵没写字，笔尖在地上抖了个点，看样子是很无语了。 　　苏旖梦讪笑一声，“我知道不可能。” 　　又说：“你教我御空的法决吧。” 　　书灵：“你有飞行法宝吗？” 　　苏旖梦直摇头，她看着书灵道：“你算不算？” 　　书灵：“我真没多大能耐……”它已经自暴自弃了。 　　见状，苏旖梦摆动两下，说：“算了算了，懒得听你忽悠。我再来试试看能不能打开我的乾坤戒。” 　　如今修为上涨，神识也放开了一些限制，应该有点儿希望了吧。 　　神识注入戒指内，好不容易撬开了一丝裂缝，就好似小孩子力气不够，无法将藏宝的木箱盖子完全打开，用尽力气也只抬起了一道细缝。 　　在盖子彻底合上之前，苏旖梦快速分出神念去掏，结果什么都没捞着，神识还险些受损。 　　神识已经无法再次施展开戒取物，只能养一养后再去尝试了。 　　左右无事，苏旖梦又打起了书灵的主意：“我以后要教司空寒练剑，你把那些人修的高阶剑诀、心法都给我。” 　　“越寒江当年练的什么剑诀？” 　　书灵慢吞吞的在地上写字。“越寒江的剑法叫春日俏。” 　　苏旖梦目瞪口呆——你没写错？ 　　书灵则道：“灵炉阁的药师手札上白纸黑字写着呢，就是春日俏，只不过后来他们给改了个名字叫惊春。” 　　“越寒江觉得那些剑法破坏力太大，剑气余威都会破坏周围的花花草草，他怜惜草木，故而创造了此剑法，剑意汇聚一点凝而不散，中剑者身上找不到一道明显的剑伤，唯有一点儿红痕如梅，在早春三月枝头俏。” 　　苏旖梦嘀咕：“那爹爹这个脑残粉不太称职，他不该将越寒江的雕像塑在雪地里，应该立在花丛中。”她以为他是个高贵清冷的剑仙，却没想到，他是个惜花公子？也不知会不会是人间话本里那种，面上敷粉，唇上涂脂，浑身熏得喷喷香？ 　　苏旖梦深吸口气：“你继续写。” 　　然而心法、剑诀都很复杂，作为一个没接触过人修剑法的小龙，苏旖梦记得很是抓狂。 　　“你就不能直接扔给我一块玉简么？” 　　书灵：“等你神识强一些了，我可以直接传到你识海之中。”它补充着写：“金丹期吧。” 　　金丹期、金丹期…… 　　她曾短暂的到达过金丹期几天，刚突破没多久，就被打回了原形。 　　如今……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重回金丹。 　　苏旖梦昂着头：“来，继续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死记硬背总行了吧，能记多少是多少！ 　　接下来的时间，苏旖梦除了记录心法剑诀就是尝试打开储物戒，八天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 　　而这八天里，她一共撬开了四次乾坤戒，却始终没捞出一样东西，真是悲催至极。 　　“第五次了！”苏旖梦痛苦地叼着自己的尾巴尖儿，摆成了个圈用以祭祀祈祷。 　　如果可以，她都想跳大神来祈福。 　　准备好后，苏旖梦神识探入戒指，怒喝一声：“给我起！” 　　缝隙打开，闪耀的灵韵宝光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分出的一缕神识钻入缝隙，这一次，她终于捞到了东西！ 　　也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神识完全耗尽，轰的一声，“箱盖”再次合上。 　　而她看着面前凭空出现的东西，笑容逐渐凝固。 　　怎么是一盒唇脂！ 　　她怎么就抓出了一盒唇脂？难不成是看她最近一直在背春日俏的剑诀，就给了她这么一盒东西，让她以后涂脂抹粉了再练剑吗！ 　　这真是离谱到家了。 　　猛地想起当年因为她身体虚弱常年面色惨白，唇色黯淡，在储物戒里塞了很多人族的口脂、腮红后…… 　　苏旖梦有种不好的预感。 　　以她如今被天道排斥的运气，该不会每次都捞到这些没用的东西吧。 　　休息两日，苏旖梦再战，而这一次，她总算摸出了个像样的宝物。那是一片树叶，不知道是不是被乾坤戒里的风给吹到了空间边缘。 　　“替死木的树叶，炼制替身傀儡必须要用的。正好我用司空寒的血液每日浇灌，养个七七四十九日后，这树叶身上的气息就会与他极其相似了。要彻底掩盖天机，还得寻找一柄合适的剑。” 　　苏旖梦那具替身傀儡就用了真正的龙骨，好在她居住的地方悬崖底下就是龙墓，幼时经常在龙骨堆里打滚儿，认真祭拜后选一具有缘的龙骨炼制傀儡不难。 　　给司空寒挑一柄合适的剑就麻烦了，至少也得灵品上阶？最好的剑应该是当年越寒江用过的飞剑，这叫她上哪儿找去？ 　　苏旖梦嘴张开，正要将树叶往肚子里放，结果肚子里发出了吱吱吱的叫声，她这才想起——小自在天地里还装了只寻宝鼠。 　　都快饿瘪了吧。 　　喳喳看起来状态还好，裂隙很挤，它贴着树叶艰难转圈，灰豆一样的小眼睛都闪闪发亮。 　　寻宝鼠看见了宝贝，果然欣喜若狂。 　　苏旖梦随口问：“你别盯着我的宝贝，这四周还有没有别的宝贝呀？” 　　没想到说完后，喳喳胡须就抖了起来，紧接着，它看向了不远处地上那个小洞。 　　司空寒之前用手指硬生生抠出来的洞。 　　他修炼时，灵泉就是从洞里冒出来的。 　　要进洞内，必须钻出空间裂隙，外面的坑里还有不少休眠的蝙蝠，初初一数有十七八只。 　　金丹期的都有三只，它们的蝠翼上已经有了一点儿金色，很好辨认。 　　在苏旖梦犹豫要不要赌一把的时候，喳喳已经钻出了裂缝。 　　它出去时身形嗖的变淡，完全融入黑暗之中。 　　这就是幽冥宝鼠的天赋能力了，它能隐形。只不过喳喳现在实力有限，很容易被看破。 　　看到周围的蝙蝠没醒，苏旖梦松了口气，她也跟着钻出裂隙，与喳喳一起钻进洞口。 　　一进去就跌进冰冷的地下河中，苏旖梦被冻得神清气爽，在水里欢快地游了好几圈。这几日在缝隙里瘪太久，好不容易出来，可不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自由自在了。 　　喳喳也会水，但游得不快。 　　它很兴奋，小胡子一直抖个不停，时不时还会发出一两道亮光。 　　这是寻宝鼠发现宝物的特征，胡子抖得越厉害，一般来说就预示着宝物的品阶越高。 　　苏旖梦跟在它屁股后面，没过多久，她就在水底发现了一些漂亮的石头。 　　说是石头也不像，更像是摔成了碎片的精美瓷片，每一片上面都有鲜亮的釉色，在黑暗的水底依旧能闪闪发光，像是天边的彩云。 　　苏旖梦很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 　　可这些东西一点儿灵气都没，怎么都不能算做宝贝吧？苏旖梦瞥一眼喳喳：“你胡子都要抖掉了，就带我找到这堆灵气全无的碎瓦片？” 　　喳喳也傻眼了，它赶紧双爪合拢，鞠躬道歉。 　　寻宝鼠血脉进阶后也能口吐人言，只不过只能说简短的话，而且跟司空寒一样，吐字不太清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喳喳：“我、错、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小脑袋瓜子嗡嗡的，想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血液沸腾起来，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吸引呀。 　　看喳喳一脸沮丧，苏旖梦安慰它：“我最喜欢发光的东西了，虽然没灵气，但是它们好看呀，我们可以捡回去做装饰。” 　　她用尾巴尖儿点了一块圆形的石头片儿，“这个像个小太阳，穿个孔，能直接戴脖子上。” 　　将小太阳跟自己的金色龙珠摆在一起后，苏旖梦觉得她的小自在天地都漂亮了一些，五光十色、满室生辉。 　　“这个像一片云，还有这个像一颗青松、这块，这块像月亮，哇这个细细长长的像一把剑，还能打磨打磨做个发簪……”她开心地在石头堆里翻翻捡捡，挑出了好大一堆漂亮的石块，要不是她那个小自在天地太小，已经撑得她那一块鼓起小拳头大小的包，她都想把所有的石头都装起来。 　　等到苏旖梦将一块大一些的石块掀开后，她微微一呆，扭头问书灵：“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长在水里的小火苗？” 第24章 星辰火 　　苏旖梦长年累月都受着血脉冲突的折磨。 　　她太疼了。 　　因此爹爹总会寻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讨她欢心， 逗她笑。 　　她知道孤鸾山上有会跳舞的树叶、流沙河底有会吐忘忧泡泡的无虑鱼、天真湖边有吃了只要说谎就会尾巴变长的真言草、人间界有很多能够让人捧腹大笑的话本…… 　　她认识的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而跟修行有关、正经需要了解的，她脑子里完全没太多印象。 　　刚出来的时候她简直是白纸一张， 这段时间跟着书灵恶补了许多知识，也看过一些天地灵物图谱， 然而此刻回忆起来，眼前的火苗跟图谱上的都对不上。 　　它长在一块紫色的小瓦片上， 火光如豆，忽明忽灭， 苏旖梦怀疑她打的喷嚏， 就能直接把那火给吹熄了。 　　在问话时， 苏旖梦已经把头探了过去，想试试小火苗的威力，结果被书灵蹬了一脸。 　　书灵：“这是星辰坠落时形成的星辰火，你身下这些碎片，都是星辰碎片，此处，曾坠落过一颗星辰。” 　　“星辰火火焰力量很强， 你别看它小……”书灵笔尖儿一顿，“星辰火在下界是不能燃烧的，它能坚持到现在， 想来是因为这里有天河水渗出的缘故。” 　　见苏旖梦仍是一脸茫然， 书灵只能一一解释起来：“我们这里是下界，也可以理解为通天河下游，下界灵气稀薄， 唯有靠近通天河的地域灵气会充沛许多， 但是天河水不是无时无刻都会往下流的， 只有特定的时间才会出现，万相宗能成为天级宗门，就是因为它所在的位置，曾有天河水洒落。” 　　“我怀疑星辰坠落，使得上界天河出现了一点儿漏洞，才会导致些许天河水溢出，因为数量稀少还未被外界修士发现，结果被这群蝙蝠捡了便宜。” 　　书灵继续写：“书上没有一字一句写出来的东西，我只能根据我对这片天地的了解来推测，你别小看这火苗，它是排名前三的天火。” 　　“你碰一下，就灰飞烟灭了。” 　　它写得起劲，刚停笔就看到苏旖梦居然用头去顶火苗，登时又惊又怒：“你到底有没看我写的字！”以前总觉得写就行了，如今倒希望苏旖梦神识快点儿变强，到时可以直接神识联系，免得她老是这么心不在焉。 　　它笔头都要写秃了，结果她居然还在玩火。 　　苏旖梦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小瓦片，然后，那黄豆大小的火苗居然就飘到了她脑门上。 　　她顶着一簇火，直直竖着，感觉自己好似变成了一根又细又长的蜡烛。 　　苏旖梦：“你说什么，灰飞烟灭？” 　　书灵：…… 　　它呆了呆，有气无力地写：“你没事？有没哪里不舒服？” 　　苏旖梦摇头，头上那点儿火星子都比之前亮了一些，将她脑袋四周都罩出了一点儿光圈，显得整条小蛇都很有佛性。 　　书灵一脸无语，默默写道：“你这样不听劝，迟早要出事。” 　　苏旖梦想了想说：“也不知为什么，我看到这小火苗就很亲切，担心它快熄灭了，就想帮帮它。”她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帮，第一反应就是将小火苗给带出水底，本意是将小瓦片顶起来，哪晓得小瓦片还没挨着，火苗居然跑到她头上去了。 　　头顶火苗的苏旖梦有点儿发热，好似整个泡在温泉里，被热气熏得面红耳赤，脑袋微晕。 　　以至于一道细弱的神识出现在她识海时，苏旖梦都没半点儿抗拒，让那神识穿过屏障，进了她的灵府识海之中。 　　等到识海内飘起了一朵小火苗，苏旖梦才结结巴巴地道：“我收服了星辰火！它现在躺在我识海里了。” 　　书灵：“我看到了。” 　　“按照原书剧情，叶轻舟来到此地时，星辰火已经完全熄灭，只剩下这些漂亮却无用的残片。他还暗道可惜，捡了星辰碎片打磨后送给心爱的小师妹作为定情信物。” 　　“你带走这星辰火，倒是不受剧情限制。” 　　它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写下去时，抬头就看到苏旖梦和寻宝鼠已经欢快地往前游去，于是书灵气咻咻地跟上，打定主意死守秘密。 　　反正她也不想知道！ 　　等到苏旖梦和喳喳停在了一个巨大的圆环形铁器前时，书灵又紧张起来——这东西可不能碰。 　　“这是什么？我看着也很亲切。小火苗也很喜欢它。”苏旖梦说话时，脑门上小火苗又飘了出来，火焰还往铁器上靠了靠。 　　火苗挨着铁疙瘩后，上面的铁锈脱落一片，露出了亮银色，上面还雕着一朵花。 　　苏旖梦脑袋又凑上去了，奈何这次书灵挡在前面，将自己转成了小旋风！ 　　书灵：来不及写字了，只能拼命拦住她。 　　等苏旖梦缩头回去，再三表示自己不乱动了，书灵才开始写：“这是叶轻舟的机缘。书上说是上界修士遗落在通天河中的法宝，它是一枚戒指，戒中有一粒灵种。” 　　苏旖梦：“这么大个圈圈居然是个戒指？戴戒指的人手指头得有多粗，是盘古巨人吗？” 　　“法器可以变大缩小的嘛。” 　　苏旖梦：“灵种又是什么？” 　　“修真界炼体容易，道法万千。炼神则极难，也就那么两三种方法。灵种乃是上界之物，可以种在识海之中，灵种长大，识海也会一起变强。叶轻舟得灵种后，神识远超同阶，他的神念，就是他越阶杀敌的底气和杀手锏。” 　　懂了，这水底的大戒指是叶轻舟的重要法宝，作为炮灰的她就算是比叶轻舟更早发现它，也不能碰，连想都不要想。 　　可她总觉得这戒指怪亲切的，就像刚才遇到小火苗一样。 　　苏旖梦：“我就摸摸，我不拿。” 　　她脑袋轻轻触碰到那一小块银色，只觉得好似有微弱的灵气从那铸刻的花朵上传递过来，让她头顶上鼓包处都变得没有之前那么痒了。她好似听到了噗通噗通的声音，是戒指内那个灵种的心跳声吗？ 　　心跳声与她自己的心跳重叠在了一起，噗通噗通，声音越来越急，宛如雷鸣。 　　“轰”的一声巨响，强烈的心悸感从心脏处传来，好似一只巨手直接捏住了她的心脏，并狠狠地一捏。 　　眼前金芒闪过，像是天道挥出的雷霆一刀，在银色戒指上撞击出火花，并留下一道划痕。 　　苏旖梦慌得往后一蹦，连滚带爬地游出了一丈远。 　　明明那金芒击中的是戒指，她也莫名其妙的受了伤。浑身细鳞好似被雷电劈中，横七竖八地歪斜着，还有好些鳞片脱落，血迹斑斑。 　　一龙一笔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寻宝鼠反而没受什么影响，它还绕着戒指转了转，用爪子抠上面的铁锈。 　　苏旖梦：“天道发现了吗？” 　　等了一会儿，不见第二次落雷，苏旖梦松了口气，在书灵的控诉下一脸委屈地解释：“我真没想拿走它，就是特别想摸一下。” 　　“是那个戒指先勾引的我！”总觉得它迫不及待地想跟我走！ 　　莫非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被雷劈的是戒指，而不是她？ 　　她顿了一下，说：“我那个神秘娘，是不是上界来的？这星辰火和戒指，会不会都跟我娘有关？” 　　娘很神秘，血脉力量强大，睡了一头龙。 　　爹爹作为能够飞升的大妖，实力在此界已是巅峰，然而他上天入地找了许多年，始终没找到她。 　　以前总以为娘已经陨落了，如今却想，或许，她回到了上界，所以爹爹才会遍寻不着？ 　　苏旖梦小心翼翼地问：“我娘，还活着吗？” 　　平时瞧着蠢兮兮的，关键时刻倒知道动脑子了。 　　书灵本不想回答，然而看着这头顶光圈，可可爱爱的小龙，它总觉得自己笔杆子都软了一截，不由自主地写了起来：“书里真的没提你娘。不过你能这么轻易的收服小火苗，肯定跟你的血脉力量有关系，就算原文没写，我也可以肯定地回答——你娘来自上界，那颗坠落的星辰以及这枚戒指，都属于她。” 　　“坠落的星辰属于她，星辰火才会亲近你。” 　　“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可星辰都已坠落，想来凶多吉少了吧。 　　按理说，书上没有对上界有太多描述，仅有一些零碎的记载，类似于通天河的传说、十万年前的上界宝物争夺之战等等。 　　它不该对上界也那么清楚。 　　可在看到星辰碎片、戒指时，它自然而然就知晓了一些讯息，比如，并非每一颗星辰坠落都能产生星辰火。 　　只有命星才可以。 　　上界强者可以祭炼很多颗星辰，成为星辰上众生的神，化众生信仰为自己的念力。 　　然而他们的命星只有一颗。星辰坠落，大多预示着命陨，侥幸不死，也会修为尽失，沦为废人。 　　即是说，就算苏旖梦的娘还活着，肯定也活得不轻松。 　　书灵心情有点儿沉重，突然知道上界讯息让它有点儿手足无措。原本它以为自己了解这片天地，结果，连自身到底是什么情况都没搞明白。 　　在它唉声叹气时，对面的苏旖梦已经开始摇尾巴了。 　　她竖在水里，左右摇晃，声音欣喜得都变了调。 　　“没写就是有希望，我们一家三口还能有重逢团聚的一天。等叶轻舟飞升，剧情结束，在虚空里睡大觉的爹爹就能来接我，到时候我们一起上去找娘。”欢快的苏旖梦大着胆子往前游了一尺，冲戒指嘶嘶吐舌头，“你放心，以后我和爹爹再把你抢回来！你去叶轻舟那里后，别把我忘了。还有里头的小种子，别急着发芽，长慢一些哦。” 　　“叶轻舟能带走你，肯定是因为他身上有我的气息。” 　　“咱们都身不由己，你就敷衍他一下，就当，就当你是我派去的卧底！” 　　她绕着戒指游，一边游一边碎碎念。 　　书灵并没感觉到戒指内灵种的神识，很显然，它还未真正苏醒。 　　什么迫不及待地想跟她走，分明是她想出来的蹩脚借口。不过书灵也没拆穿她，而是耐心地等在一旁。 　　也就在这时，寻宝鼠忽然在水里乱蹬，显然是修为不足，无法继续呆在水中。 　　苏旖梦将溺水的喳喳吞进小自在天地，在书灵的指引下往上游，等她从一个小缝隙里钻过去后，苏旖梦赫然发现，她居然回到了之前那个垂吊了许多藤蔓的山洞中。 　　引开人面蝠的司空寒孤零零地躺在山洞内，浓烈的血腥气让苏旖梦身体骤然紧绷。 　　“司空寒！” 　　司空寒面朝下趴在地上，他周围的草死了一大片，头顶上方的藤蔓静止不动，视他为无物。 　　书灵：“之前不就发现对面也有道裂隙，裂隙通往的就是蝙蝠洞。那群蝙蝠不喜这藤蔓的光亮，因此司空寒逃过来后，人面蝠便没有继续追赶。”毕竟，它已经得到了它想要的东西。 　　这是宿命的安排。 　　司空寒逃不掉。 　　书灵想劝苏旖梦不要过去，就在旁边等待，哪晓得还未来得及动笔，苏旖梦已经偷偷往前游了一截。 　　她还振振有词：“当初小槐蜂就生活在这里，我怀疑这些藤蔓只喜欢吸人的血。” 　　说是这么说，苏旖梦还是有点儿紧张，恨不得贴着地游，当场从小蛇变钻地蚯蚓。 　　等到她发现头顶上的藤蔓在她经过时纷纷卷曲往回缩后，苏旖梦眼睛一亮。 　　她晃了下脑袋：“它们怕星辰火？” 　　得到肯定答案后的苏旖梦登时支棱起来，昂首挺胸地游到了司空寒身边，她习惯性地想要用脑袋触碰，即将碰到司空寒时反应过来，她身子僵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司空寒侧脸位置，眼睛逐渐酸涩，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司空寒被人面蝠被剥掉了整张脸皮。 　　血肉模糊的脸上有一些白色的絮状物，像是在他脸上结了一张蜘蛛网。 　　他痛得昏死过去，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苏旖梦深吸口气，凑近过后，轻轻呲了一点儿水在司空寒的脸上，灵液落在司空寒脸上后瞬间被吸收，见有效果，她便用力顶起司空寒将他翻了个面，接着吐水冲掉白色丝状物，然后继续吐水敷满他整张脸。 　　灵液很快被吸收，苏旖梦见有效精神一震，张着嘴继续吐，她还学着司空寒当时烤兔子的样子，用灵气给司空寒的脸做了一层水膜，保证灵液不逸散。 　　直到将自己完全榨干再也吐不出一滴水，苏旖梦才停下来，累瘫在司空寒的脖颈边。 　　苏旖梦是疼醒的。熟悉的剧痛将她的身体剖成两半，一半冻在冰天雪地，一半暴晒在大漠黄沙里。 　　居然就到十五了吗？ 　　她微微晃了下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侧头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司空寒，而是散乱的长发，几乎糊了他一脸。 　　苏旖梦喉咙干痒，好似张嘴就能喷火，她抿了下嘴唇，艰难发出一丝气声儿：“我，变回人形了？” 　　剧痛让她汗流浃背，黑鳞幻化的衣裙紧紧贴在身上，都能拧出水来。 　　书灵竖着点了下头。 　　苏旖梦又问：“司空寒怎么样了？他中途有苏醒吗？” 　　书灵横着摇摆两下，算做摇头。 　　他伤得可真重，也不知原文里，司空寒到底是如何撑下去的。 　　既然没写，不受天道约束，那她…… 　　苏旖梦艰难地翻了个身，慢慢地趴在了司空寒旁边。 　　书灵急得直蹦，在天上写大字，然而此刻苏旖梦不仅没看它，还闭上了眼。 　　她嘴张开，干裂的嘴唇因为这个动作都渗出一点儿血丝来。 　　书灵：“你现在是人族血脉完全压制龙血，这才变的人，没法喷出疗伤灵液！” 　　等到苏旖梦口中吐出一颗金灿灿的珠子后，书灵停止抖动，气鼓鼓地落在了苏旖梦脸颊边。 　　苏旖梦：“对呀，我现在是人，龙珠就等于异物，是可以吐出来的。”做龙的时候，修为低微，本命龙珠无法离开小自在天地，而变了人，龙珠不受此限制，可以拿出来救司空寒。 　　“我聪明吧。”苏旖梦想笑一下，结果嘴一咧疼得直吸气，只能咬着牙忍痛。 　　书灵：“他把你龙珠嚼碎了怎么办？” 　　苏旖梦：“他连我鳞片都咬不动。” 　　书灵不写字了，还在空中转了一圈，表示自己已经气得转身背对她。 　　苏旖梦掰开司空寒的嘴，将龙珠塞了进去。明明是个简单不过的动作，却废了她好些力气，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等司空寒吞下龙珠后，苏旖梦周身攒的劲儿立刻倾泄一空，她歪倒在司空寒身上，疼得哭爹喊娘。 　　书灵：…… 　　很气人，却又很叫人心疼。 　　过了没多久，疼痛稍轻时，苏旖梦又开始嘀嘀咕咕。 　　“我看过一个话本子，鲛女用自己的本命灵珠救人，是嘴对嘴给的。”她偏头看了一眼司空寒的脸，感叹：“还好我们龙珠可以直接取出来。这我可下不去嘴。” 　　此刻的司空寒脸还很磕碜，面如恶鬼，她哪亲得下去。 　　书灵幸灾乐祸地提醒：“可等会儿你得吸出来。” 　　苏旖梦目光一滞，脸上表情逐渐裂开。 　　她视线在司空寒唇上停留一瞬，一想起等会自己要做的事，登时—— 　　“哕……”不行，我又想吐了。 　　即便不情愿，龙珠还是得取回来，变回龙的时候体内没那颗本命珠，她怕是得当场去掉半条命，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 　　眼瞅着时间不多了，苏旖梦骂骂咧咧地起身，她眼珠转了转，从司空寒身上撕下了一片衣角。 　　染血的灰布用除尘决清洗干净，轻轻地盖在了司空寒脸上。 　　她俯身下去，慢慢靠近他的唇。 　　嘴唇相贴刹那，司空寒剧烈挣扎，募地睁眼。 　　苏旖梦骑在他身上，用手肘摁住他脖颈位置，低声威胁：“别动！”她嗓子干涩，声音沙哑，卜一发声就咳嗽起来，直接呛出眼泪。 　　司空寒直勾勾地盯着她，黑沉沉的眼睛里摇曳火光，那火中好似有怨魂在尖啸，满是阴戾。 　　被那一双眼睛盯上，苏旖梦瞬间透心凉，手臂上汗毛都根根竖起，长睫颤巍巍抖动，上面悬着的水珠就那么冷不丁地往下滴落。 　　就在她心惊胆战之时，司空寒眼珠转了转，复又缓缓闭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不动。 　　见他老实下来，苏旖梦松了口气。她现在周身还很痛，司空寒真玩命挣扎的话，她都不一定能按得住他。 　　好在他识相！ 　　苏旖梦手上力道稍减，还勉强挤出个笑容，轻贴他下巴说：“真乖。” 　　感应到龙珠之后，苏旖梦吸了口气，龙珠立刻从他体内飞出，滑出喉咙滚至口腔，然后……被司空寒紧闭的牙齿给锁住了！ 　　苏旖梦：“你倒是张嘴啊！”刚张口说话，吸附龙珠的力道骤然消失，就见司空寒喉头滚动一下，那龙珠又被他咽了下去。 　　苏旖梦：…… 　　她怎么就忘了这混球是个护食崽，进了他肚子里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拿出来！ 　　“那是我的珠子，你得还给我。”她疼得厉害，想发脾气声音都是软绵绵的，沙哑之中透着一点儿微颤，像枝头上将坠未坠的花。 　　紧闭双眼的司空寒微微颦眉，悄悄将眼睛睁开了一道细缝。 　　“不是做梦。” 　　眼前真的有一个玉做的人，周身如罩雾，给人一种虚无缥缈之感。 　　她肤色极白，干裂的唇上有血丝，一双眼睛里含着水光，长睫轻颤，便有泪珠滚落，润进了那层薄薄的布料，让司空寒都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清凉。 　　“你的？”他艰难开口，刚张嘴，就见她又贴了过来，应是想将刚才口中那珠子给吸走。 　　司空寒第一反应就是咬紧牙关，只是这一次，在他上下牙齿合拢之际，有什么温软的东西突兀探入，让他狠狠咬牙的动作一顿。 　　他明明可以继续咬下去，然而那柔软是他从未招架过的利器，顷刻间让他的凶狠溃不成军，脑子里也有瞬间空白，手更是下意识地用力攥住了什么…… 　　即便力道收得及时，牙齿轻轻咬下后对方仍嘶了一声，含糊不清地道：“好痛。” 　　司空寒心道：“痛吗？我没用力啊。”口腔里好似有一股淡淡的腥甜气息，是一种让他身心愉悦的味道。 　　他想开口说话，奈何口中含着的珠子被她的唇舌卷走后，好似一股力量从体内抽离，让他的意识又逐渐模糊，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最后的视线里，是一袭黑衣的少女站在幽蓝的深海中，她周身笼罩一层暖色的光，像极了寒夜里他艰难生起的那堆火。 　　有了火堆，寒冬的夜晚才不那么难捱。 　　而现在，他好似也没那么疼了。 第25章 姐姐 　　取回龙珠后， 苏旖梦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她已经变回了小黑蛇。 　　小火苗很尽职地飘在她头上， 抵御着头顶上方那些垂下的藤蔓。 　　司空寒依旧没醒，伤势却好了很多， 周身气息稳定，修为—— 　　因为龙珠在他肚子里滚了一圈又上涨了一点儿。 　　他脸上多了一层暗红色的皮肤， 在这幽蓝幽蓝的光线下，看起来格外惊悚可怖， 就跟坟堆里爬出来的恶鬼差不多。 　　苏旖梦大惊：“怎么， 我的龙珠都治不好他？” 　　她的龙珠可不一般。 　　从小到大， 苏旖梦服用了数不清的灵丹妙药，每天都浸泡由奇珍异草熬制的药汤，一颗龙珠堪比极品仙丹，不至于连凝神期的司空寒都治不好。 　　书灵写：“要彻底治愈，需得杀死那只剥了他脸皮，并在他脸上下药的人面蝠。暂时不用考虑。” 　　“真治好了，偏离了主线剧情， 你我都要遭罪。” 　　司空寒现在这个状态无疑是最好的。 　　他的脸没事，会出现那么恐怖的疤，是因为人面蝠还活着。 　　想让脸恢复原状， 击杀那只人面蝠即可。 　　司空寒在原文就是个疯狂、偏执、恶毒的鬼面人， 是万相宗人人厌恶的存在，若脸好了，还怎么当那个万人嫌弃的恶毒反派？ 　　长了那样一张出众的脸， 哪怕作恶多端， 也会人为他神魂颠倒， 比如这苏旖梦，不也是头看脸的龙。 　　早些时候还口口声声说不管司空寒，小混球长，小混球短，如今…… 　　连龙珠都给他用过了。 　　书灵心头不舒服，又几笔勾了头被抽筋剥皮的死龙。 　　苏旖梦连忙移开视线，嘴上道：“我知道了知道了。” 　　“原剧情里，司空寒到底是怎么离开这里的？”苏旖梦想不出来。 　　正纳闷呢，来时的那裂缝处就有了点儿动静，紧接着，头顶上的藤蔓嗖嗖飞射过去，发出了咄咄咄的撞击声！ 　　苏旖梦昂起头，远远瞧见一身血污的白皎狂奔而来，她脸上缠的布条原是白色，零星染血，如今，已经被鲜血给完全浸湿了。 　　在行至通道更窄处时，白皎将棺木卡在了石壁缝隙中间，形成了一扇门。 　　在藤蔓刺入棺木，还未来得及抽回的那一瞬间，她身子一矮，身形随之变淡，从底下的缝隙中滚了过来。 　　“嘭”的一声响，棺木炸成碎片，追在白皎身后的那几个修士根本来不及闪躲，直接被藤蔓洞穿身体，一时间，惨叫声不断。 　　白皎大口喘气。 　　她身前悬浮着一只鹰钩爪，爪子像是刚从鲜血里捞出来，正在吧嗒吧嗒地往下滴着血水。 　　苏旖梦凝神细看，就发现白皎胸膛上破了个洞，分明是被鹰钩爪所伤。 　　这是一把会噬主的凶器。 　　它的存在，让藤蔓们下意识地忽视施展了敛息诀的白皎，朝着前方的其他弟子冲了过去。 　　暂时安全的白皎侧身靠在石壁上，她回头，看着那些被藤蔓绞缠住的同门，用口型无声说：“你们会死在我前面。” 　　等他们死光了，就该轮到她了。 　　她的灵气已经所剩无几，敛息诀很快就无法继续施展，藤蔓们很快就会发现她，到那时，她也会被它们洞穿身体，吸干血肉和骨髓。 　　“我死了，你怎么办？”她看着身前的鹰钩爪，眼里涌出一片水泽，颤巍巍伸手想去摸一下，结果爪子凶光一闪，在她手背上抓出了深深的血痕。 　　白皎的手无力垂下，眸子里的光，也逐渐熄灭。然她不舍闭眼，仍是定定地看着鹰钩爪，看着它突兀往前飞出，冲向了山洞之中，朝着洞内的人一爪抓下…… 　　“人？” 　　山洞里竟还有别人！ 　　藤蔓竟然没有攻击他，他身上定有克制藤蔓之法。 　　能活着，谁也不想死。 　　“姐姐，不要攻击他！”她用尽力气嘶吼，使得鹰钩爪稍稍停滞一瞬。 　　强烈的求生欲让白皎浑身血液都好似燃烧起来，即将熄灭的残烛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回光返照迸发出耀眼的光亮，她燃尽了最后一滴蜡油，只为了这一瞬间的爆发！ 　　白皎冲进了山洞，直接扑倒在地上那人旁边。待看清人脸后她心骤然一紧，刚聚起来的那口气都泄了大半，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 　　苏旖梦可不想被喷一脸的血，她连忙挪了下身子，将头缩在了司空寒的耳朵边。她这么一动弹，停在空中的鬼爪子不晓得受了刺激，周身气势暴涨，煞气化鹰，发出一声尖啸后抓了过来！ 　　“嘶嘶……”苏旖梦急得叫起来。 　　老鹰就是爱玩蛇！鹰钩爪都不例外…… 　　虽说她皮厚不一定会受伤，可一想到被鹰爪子拎到空中甩来甩去，苏旖梦就觉得她脑子里的水都开始哗哗地晃了。 　　在鹰爪即将靠近之际，她头上火光一闪，不过，有人比小火苗更快。 　　倒在地上的司空寒突兀抬起了手，徒手攥住了鲜血淋漓的鹰钩爪，他以血肉之躯对上凶煞兵器半点儿没有落入下风，鹰钩爪挣扎尖啸时，与他掌心摩擦都溅出了火花。 　　缓缓坐起的司空寒睁开眼，眼眸里血红一片。 　　在他睁眼刹那，磅礴的凶煞之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宛如黑云摧城。跟他一比，鹰钩爪身上那一点儿稀薄的黑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司空寒攥着鹰钩爪往回拖。 　　因为太过用力，他手臂上的肌肉鼓起，且有了一层亮银色的光泽，那是他的铁骨在隐隐泛光。 　　将鹰钩爪拖至嘴边，司空寒张口就咬，就听咔擦一声响，鹰钩爪的爪子断裂了一截，而他顶着一张可怖的脸用力咀嚼，还有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仿佛啃的不是铁爪，而是人骨。 　　苏旖梦：…… 　　难怪你日后会被同门称为恶鬼。 　　这副模样不是恶鬼是什么，看把白皎吓得都魂不守舍了。 　　下一刻，鹰钩爪里发出了刺耳的惨叫，听起来像是女童的声音。 　　司空寒眉头微皱，面部表情有了些许变化，应是在疑惑这声音从何而来，然而他那张满是疤痕的脸本就紧绷，这么一动整张脸好似被拉扯得快要裂开，就更惊悚了。 　　白皎战战兢兢地道：“别，别吃它。”她不敢直视面前这衣服都没穿的凶人，视线挪到他旁边的小黑蛇上时，白皎晕乎乎的脑子里出现了一点亮光，“是你！”她转回头，“你是司空寒！” 　　她眼睁睁地看着司空寒做出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与此同时，被鹰钩爪洞穿的胸口一阵痉挛，鲜血喷溅而出。 　　她与鹰钩爪神魂相连。那是她的本命兵器，此刻鹰钩爪受损，她伤上加伤，命悬一线。 　　白皎艰难地开口：“别，别伤害我姐姐。” 　　“姐姐？”司空寒跟着重复一遍，他伸出另外一只手，在鹰钩爪上重重一弹。 　　“叮”的一声响后，鹰钩爪上凭空落下个小女娃来，女孩身形虚幻，俨然是缕残魂。她穿着破烂的裙子，呆呆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白皎直接愣住，片刻后浑身颤抖，口中喊道：“姐姐、姐姐……” 　　小女娃呆滞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光彩，她转头，看到白皎后先是一愣，随后飞扑过去，并语气慌张地喊：“妹妹你怎么了？” 　　身体径直穿透白皎后，女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低声说：“我……我记得我跳了炼炉。” 　　书灵：“她是鹰钩爪的器灵，用的是凶狠的炼灵法子，养出的是个凶器。不过再凶也凶不过上邪，鹰钩爪上的凶煞之气被上邪吸收之后，浑浑噩噩的器灵便得以苏醒。” 　　在姐姐妹妹抱头痛哭之际，司空寒又咬了一口鹰钩爪。咔擦咔擦的声音让人牙酸，他自个儿倒是吃得还挺香。 　　本来五爪的鹰钩爪，登时只剩下了三个指头。 　　白皎的姐姐身形变得极淡，白皎则是彻底倒下，出气多进气少了。 　　书灵有点儿紧张：“原文里，白皎没死在这里，她受制于司空寒，是司空寒的心腹之一。”但现在剧情显然有了点儿偏差，白皎这样子，还能活得下来？ 　　书灵和苏旖梦对视一眼，接着齐齐一颤。“若她死在这里，咱们会不会受牵连？” 　　哇！ 　　苏旖梦直接呸呸呸挤出点儿灵液吐在白皎身上，接着她又硬着头皮缠住了司空寒的手，用尾巴在他手背上轻抽了一下，说：“嘶嘶嘶。”（别吃啦！） 　　昨日变人后能说话，如今成了蛇，还是只能嘶嘶嘶，至多发出一两个简单的音，根本无法顺畅交流。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与他神识传音。 　　她没敢用力，说是抽他手背，更像是蹭，那点儿力道，给司空寒挠痒痒都不够。 　　此刻的司空寒看着又凶又狠，眼睛里都是猩红一片，而她现在做的，可是虎口夺食般要命的事！ 　　司空寒将鹰钩爪扔到一旁，双手抓住小蛇蛇与之对视。 　　定定看了许久后，司空寒哑着声音问：“丝丝，你、有没、见过，一个黑裙子的……” 　　视线扫过白皎和那鹰钩爪上，司空寒心中有了想法。 　　他停顿一下，眼角微微上翘，浅浅的笑意里藏着一丝似有似无的温柔，舌尖好似在口中打了个转，最终发出了那个轻软的声音，带着微甜的味道。 　　“姐姐……” 第26章 摇钱树 　　丝丝，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黑裙的姐姐。 　　明明面前是张可怖的脸，苏旖梦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未毁容时、眨着泛红的眼睛喊她姐姐的样子，登时有种飘飘然之感， 好似尾巴尖儿正踩在云团上。 　　若不是他眼睛没变绿，她都会以为， 现在的司空寒已经变了性子，彻底镇压了魔剑的魔性， 成了一个温柔似水的人。 　　她晕乎乎地摇摇头——没有，没看见， 哪有什么姐姐！ 　　姐姐更没有亲他的嘴。 　　这样一张脸都能亲下去， 姐姐是有多瞎啊。 　　她才不是那个瞎眼姐姐。 　　否认过后， 苏旖梦又有点儿后悔，若是小混球对黑裙姐姐有好感，是不是日后受小师妹云彩衣的影响也会小一些？ 　　得不到的才会一直惦念。 　　要不，还是先等等看情况吧？ 　　司空寒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眸，淡淡道：“哦。”他的手轻轻摸着小蛇的身子，指腹扫过她每一片细鳞，等从头到脚摸过一遍后， 司空寒将小黑蛇缠到手腕上，说：“我去那边看看。” 　　他昏迷之前，扯下了黑裙姐姐的一片衣角。 　　等醒来时候， 衣角变成了黑色的细鳞， 刚刚摸过了丝丝全身，发现它身上有几处掉了鳞片，即是说， 她就是丝丝。 　　他心情不错， 走路时脚步都轻快起来， 而缠在她手腕上的苏旖梦则一脑门子汗，她听到了什么？ 　　她听到司空寒的心声了喂！ 　　司空寒：“丝丝是蛇妖，能变成漂亮姐姐，她肯定担心自己妖族的身份暴露。” 　　司空寒：“她不告诉我，我就装作不知道。” 　　苏旖梦躺平了：呵呵，你真是个贴心的小可爱。 　　这算什么？ 　　你知道我是黑裙小姐姐但你假装不知道。 　　我知道你是装的却只能当做不知道。 　　T T……无言以对。 　　司空寒往裂隙的方向走，刚往前走了两步，一些藤蔓就偷偷伸了过来，目标正是地上昏迷的白皎。 　　苏旖梦又嘶嘶叫了两声，从司空寒的手腕上跳了下去，打算当一根插在白皎旁边的蜡烛。结果身子还在半空就被司空寒捞了回去，他皱着眉头过去，眼疾手快地抓住一根藤蔓，狠狠咬了一口。 　　咔擦一声响，藤蔓应声而断。 　　之前是藤蔓嫌弃司空寒的味道不肯吃他，如今，却是司空寒能轻易地咬断藤蔓，进入凝神期后的他真是太凶残了！ 　　他撂下一句狠话：“谁动她，我吃谁！”配合他那张鬼气森森的脸，愣是将藤蔓们都吓得纷纷缩回了山洞顶端，在顶部扭成了一团团麻花。 　　说完后，司空寒钻入裂隙，在一堆残尸中翻翻捡捡，最终挑出了一瓶子丹药、三张符箓和一方阵盘，以及一个破烂的纸船和一个黄色香囊。 　　藤蔓们也不挑，吃了人不说，还把灵石、法宝都毁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这点儿东西，根本不值几个钱。 　　好在他剥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弟子袍，这才遮住了身体。 　　这里唯一完好无损的就是香囊。 　　又一只装了女人头发的香囊。 　　这玩意儿到底藏着什么玄机？藤蔓们居然碰都不碰，显然嫌弃得紧。 　　司空寒回到洞内，打开丹药瓶后发现里头只有两颗药，他也分不清是什么药，想了想，直接将其中一颗塞进了白皎嘴里。 　　另外那颗他拿在手里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丢进了自个儿嘴里。 　　就算是毒丹，他也能当成糖豆子吃掉。 　　吃完药，司空寒开始修炼。 　　没过多久，白皎就醒了过来，她睁眼后手动了两下，随后一脸惊慌地翻身坐起，看到鹰钩爪落在不远处后，白皎连忙将其捡回握在手中。 　　等拿回了鹰钩爪，她才稍稍镇定，能分出心神想别的，比如——为何姐姐身上的煞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皎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缠脸的绷带已经松垮，那些被煞气侵蚀的伤口不再渗血，竟已结痂。 　　这一切，都跟司空寒有关。 　　想到这里，白皎转头冲司空寒道了声谢。 　　她甚至在想，司空寒毁了整张脸，而她，则毁了半张脸，可以说是同命相连，如今再看他那张脸，倒也不觉得阴森可怖了。 　　司空寒：“怎么回去，我不知道路。”修为进阶后，他说话越来越流畅了。 　　来的时候是白皎领路，还用了迷谷树枝，如今这些东西都没有，司空寒心里清楚，他一个人出不去。 　　白皎也是一脸愁容：“暂时出不去，我没有飞行法宝。” 　　这里是悬崖底下，他们来的时候乘坐的是许芸的木船，没有飞行法宝的话，以她现在的修为踩在鹰钩爪上至多能在空中飞行三五个呼吸，压根儿别想上悬崖。 　　若她有独自前来的能力，当初就不会找许芸寻求合作了。 　　司空寒将之前搜到的纸船拿出来，“这个呢？” 　　白皎看了看，摇头说：“破损太严重，得拿去器峰找内门弟子修补后才能继续使用。” 　　司空寒：“那我们怎么出去？” 　　白皎：“再过几日，自然会有人前来寻我。” 　　苏旖梦微微惊讶——看不出来，这白皎在万相宗也有靠山？ 　　白皎头垂下，轻咬嘴唇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欠了宗门不少灵石，在灵灵阁挂了号牌的，若一个月不回去还一部分灵石，灵灵阁的修士会出来探查情况，哪怕我藏到天涯海角，都能被他们翻出来。” 　　苏旖梦震惊了——还能这样？ 　　不愧是死要钱宗门！ 　　她嘶嘶两声，想知道白皎到底欠了多少灵石。 　　司空寒看她一眼，问：“你欠多少？”这一眼倒是让苏旖梦受宠若惊，小混球还跟我心有灵犀呢，知道我想问什么。 　　白皎：“三十。” 　　好像也不算太多。 　　她苦笑一下，“上品灵石。” 　　苏旖梦：…… 　　司空寒现在一个月能领到一块灵石残片，也叫灵碎，十块灵碎可以换一块下品灵石，一百块下品灵石等于一块中品灵石，一千块中品灵石等于一块上品灵石！ 　　这么一算下来，白皎真是欠得有点儿多，难怪能在灵灵阁得到如此待遇。 　　“资质好一些的弟子可以在灵灵阁提前支取灵石，我资质不错，原本是可以直接进内门的，只不过当时内门的长老要我放弃姐姐，我不愿意，所以才没能提前入内。” 　　“他们说我若是常年跟这种凶兵呆在一起，日后也会疯魔。” 　　“若不是姐姐，我早就死了。” 　　在白皎说这话时，司空寒也有心声响起。 　　“若不是姐姐……我也死了？” 　　他也跟着呢喃了一声姐姐，而对面的白皎仿佛受到了鼓励，话更多了。 　　她一边轻抚鹰钩爪，一边说：“借来的灵石我都用来打造封煞棺了，也就是你们之前看到的那口黑匣子。” 　　“当年我们被一个炼器疯子抓走，他想炼出有器灵的强大法器，就用活人来献祭。姐姐先我一步被投入炼炉，她真的成了这鹰钩爪的器灵，出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了那炼器师的心脏。” 　　“那炼炉里活活烧死了太多人，怨气煞气都集中在姐姐身上，为了让她能够保持清醒，不被凶煞之气彻底吞噬，我就想办法打造了那口封煞棺。”说到这里，白皎眼睛又红了，“如今，棺木算是彻底毁了。” 　　“好在姐姐煞气减弱，这么多年了，我是第一次见到她元神显示出原本的模样。”娇小的少女怯生生地站在她面前，那一刻，白皎只觉得这些年所受的苦都不值一提。 　　只要姐姐能清醒，她愿意做任何事。 　　以往煞气缠身，她说话都会有阴冷气息吐出，平时惜字如金，如今说话没了那么多寒意，白皎的话明显变多。 　　“我姐姐她叫白……” 　　司空寒打断了她：“谁都可以借灵石吗？” 　　司空寒不关心姐妹情深，这会儿脑子里只有灵石。 　　白皎回答：“资质要好，运气也得好。资质是借取灵石的资格，运气则决定你能借多少。我进去后就看到一棵树，他们让我站在树下摇晃树叶，落下来的那片叶子上面写的什么数字，就代表我能借多少灵石。” 　　“哦，那棵树是紫杉，又被尊称为气运之树，我们万相宗对气运也是很看重的，以前外门许多地方还藏了法宝、机缘，以前有不少弟子因那些机缘直接鲤鱼跃龙门，只不过这些年倒是很少听说了。” 　　她说到这里，偷瞄了一眼司空寒。 　　短短时间修为就突破了凝神，定然是有大机缘，气运煌煌。 　　可在蒲堂主那里当炼药童子，脸又毁成了这般模样，怎一个惨字了得。 　　即便进入了凝神期，蒲堂主肯定也不会放人，那位，也是个疯子。 　　这么一想，白皎叹了口气，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司空寒的运气了。好的坏的，他全占了。 　　苏旖梦听到这里眼睛都亮了——摇气运树的树叶，一听就很有意思。 　　想玩！ 　　然而她一个假死之身，天道排斥的对象，运气这东西想都不敢想，若是她去摇，只怕会摇出个一块灵碎来。 　　苏旖梦扭头看司空寒——作为能够跟叶轻舟扳手腕的反派，他的运气应该也不差吧。 　　只要不跟叶轻舟比就行。 　　“还有三日，灵灵阁的人就会寻我。”白皎算了下时间，“我们只需在这里等上三天即可。” 　　见司空寒已闭眼打算修行，白皎捏紧怀中鹰钩爪，紧张地问：“师兄身上是否有能够吸收煞气的法宝？”如今司空寒修为已经突破凝神，自当称其师兄。 　　司空寒想了一下，点头。 　　白皎：“我愿奉师兄为主。”她从袖间摸出张符箓，“这是十年主仆契的符箓，若我背叛师兄，必经脉断裂、修为尽失，你我只需打入一道神念在符箓之中即可起效。”这张符箓，还是前几日许芸给她的，让她考虑一下是否加入少阳峰郑果远门下，她接了符，还没答应。 　　司空寒没接符，他只是伸手指向了白皎手中握着的鹰钩爪。 　　鹰钩爪剧烈颤抖起来，少女的残魂再次显现，缩在司空寒脚边瑟瑟发抖。 　　白皎一脸惊愕，她看到，姐姐的残魂上有一道暗红的丝线，正套在司空寒的手指上。 　　直到此时，白皎才反应过来，她姐姐的命早已掌控在了司空寒手中。 　　即是说，不用什么灵符契约，她也被司空寒牢牢抓住了命脉。 　　白皎脸上神情变幻不定，片刻后，她视线从鹰钩爪上移开，坦然地看向了司空寒，并行了个大礼：“日后任由师兄差遣，白皎绝无二心。” 第27章 借钱 　　“师兄初来万相宗， 有什么不解的尽可问我。” 　　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后，白皎主动展现自己的价值。 　　司空寒：“规定时间完不成任务会怎样？”小槐蜂早就被他吃了。 　　出去后交不了任务，也不知会受什么惩罚。 　　“完不成任务会扣两个月的月例， 而且得接受发布任务的修士处罚，一般来说都是罚一定数额的灵石， 但是……”白皎脸色更白了几分，“蒲堂主那人是个疯子， 谁也不知道他会想出什么折腾人的法子。好在不用担心没命，若任务没完成的惩罚这么大， 谁敢接他的任务。” 　　“等回去了， 我们还得完成这个月的任务。在外门就是规矩多， 任务繁重，都没充裕的时间好好修炼，若能进入内门……” 　　她顿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你如今已经进入凝神期，本可进入内门，但蒲堂主的身份不太一般，内门诸峰绝大多数都不愿沾上他， 你可以选择的只有器峰和阵峰。” 　　苏旖梦暗想：这两峰他都没加入，司空寒最后入的是百炼峰。 　　“每月初一，杂役弟子修为进阶到凝神的便可进内门自荐， 你到时候去器峰和阵峰碰碰运气吧？” 　　司空寒突兀道：“秀峰呢？” 　　白皎：“秀峰多为女弟子， 挑选弟子时会看她们是否与灵植亲和，我觉得……”她瞥向司空寒身下死绝了的青草，含蓄地道：“师兄可能不擅长灵植一脉。” 　　她顿了一下， 从袖中再次掏出了一张黑色面具：“外面毒瘴气浓郁， 师兄离开时可以带着这面具。” 　　司空寒接过了面具。他看了一眼后， 将面具带在了自己脸上。除了眼睛和嘴唇，脸上的其他地方都被面具遮的严严实实，连头发都遮住了，像是戴了个头套。 　　苏旖梦：这就是原文里人人憎恶的鬼面修罗啊。 　　阴狠疯魔反派已到位。 　　聊了一会儿后白皎就有些撑不住了，她抱着鹰钩爪蜷缩着躺下，很快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司空寒则继续修炼，他修炼时周遭灵气聚拢，躲在苏旖梦小自在天地里的喳喳都闹了起来，苏旖梦只能把喳喳吐出来，看着这一人一鼠奋发向上。 　　她原本是想教司空寒剑诀的，奈何现在有外人在，而且么，让她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也太累了，先缓缓再说。 　　苏旖梦不想修炼，窝在司空寒旁边睡觉，一觉睡醒，发现他们还在修炼…… 　　她觉得无聊，就把亮闪闪的星辰碎片给吐了出来，用尾巴拨来拨去，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有块碎片是圆形，边缘的花纹像头团成了环状的红龙。 　　苏旖梦想起了底下那个注定属于叶轻舟，旁人不能拿的戒指，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想把这碎片打磨成个戒指。 　　首先，她要在圆片中央钻个孔。 　　星辰碎片好坚硬，她用了法术都钻不动，尝试几次后，苏旖梦将自己竖得笔直，尾巴尖绷紧，站在圆片中间转圈圈。 　　书灵都看傻了：你在做什么？ 　　苏旖梦：“钻木取火不就这样钻的？我鳞片也坚硬，可以钻个洞吧。” 　　洞没钻出来，蛇已经晕了。 　　太硬了，只能等以后修为高了再来打磨。她晕乎乎地倒下，恰好耷在了司空寒的大腿上。 　　他双手结印置于膝盖，明明已经是入定的状态，在苏旖梦倒下瞬间，他手指微曲，在她脑袋上轻轻一点，又用指腹来回摩挲几下。 　　司空寒醒了吗？ 　　抬头一看，人眼睛还闭着，呼吸轻浅绵长，俨然还是入定状态。苏旖梦又垂下去，继续睡觉。 　　隔了许久，司空寒睁开眼，他将小黑蛇的尾巴拎起来看了看，接着发起了呆。 　　书灵：…… 　　司空寒肯定在想——我养的蛇怎么这么蠢！ 　　下一刻，司空寒很自然地对着没有任何伤口的尾巴尖儿轻轻吹了几口气。 　　从前受伤了没药治疗，他都会这样吹一吹。 　　轻柔的风，对他来说，便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了。 　　吹气时的司空寒眼睛里隐有绿光，书灵激动地跳起来，正要喊苏旖梦，就看到司空寒眸子再次变得黑沉沉的，他将蛇往袖子里一塞，再次进入了修炼状态。 　　书灵气咻咻地怒视苏旖梦：睡，成天只知道睡，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刚刚说不定能跟司空寒解契啊！ 　　…… 　　三日后，果真有黑衣修士寻到了洞穴之中。在来人出现时，苏旖梦头上的小火苗就钻了回去，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她识海里。 　　小火苗看着更虚弱了，原本有黄豆大，现在只剩下芝麻粒。喊它也不再有反应，就好似真的睡着了一样。 　　苏旖梦猜测这几日为了守护好她，小火苗消耗了不少，等离开此地后，她不能再咸鱼了，努力修行打开乾坤戒，才能拿出里面的天材地宝养火火！ 　　“在这呢？” 　　来人是筑基期修为，洞穴里的藤蔓奈何不了他。他一路观察，最后站在洞口将司空寒和白皎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本以为他们需要好一番解释，比如裂隙通道里的人是怎么死的，这些藤蔓为何不攻击他们等等，奈何黑衣人看过之后压根儿没多问，只是拿出一本账册念道：“没死就好，白皎，你还欠宗门二十九块上品灵石。”接着转头看向司空寒，耷拉的眼皮一扬，原本无神的眸子里泛起光彩：“这么年轻的凝神期，资质应当不错，想借灵石的话，去灵灵阁报我的名字。我叫乌诺！” 　　“这个小洞天是你们发现的，灵气一般，只能算下等。我会如实上报，应该可以分你们三五下品灵石。” 　　他说完，在司空寒和白皎两人身上一拍，打上一张黄符后道：“带你们出去的神行符是十块下品灵石一张，出去后乘坐我的飞舟得二十下品灵石，两位是现在出，还是记账？” 　　司空寒没钱，他看了一眼新收的小弟白皎。 　　白皎一脸苦涩：“记账。” 　　乌诺笑了笑，在账册上刷刷记了一笔：“好的。” 　　显然，对于两人选记账，他还挺高兴，毕竟记账利滚利，收益更多。 　　用了神行符，司空寒和白皎飞速冲出裂隙通道，等出去后，又被乌诺直接拎到了他的乌篷船上。 　　乌篷船船尾有个穿蓑衣的傀儡人，傀儡人摇动船桨，乌篷船上就有了一层朦胧光晕，它缓缓起飞，随着一声哨响，化作流光飞射而出。 　　期间有凶兽被这阵仗给吸引过来，撞到船上的防御结界后激起一道火光，直接被烧成了焦炭。 　　乌诺面露得意：“我这飞舟值十块上品灵石。”他将乌篷船吹嘘了一通，最后问司空寒：“出门在外没个飞行法宝怎么行？要不，去灵灵阁借钱买？” 　　一路上，乌诺都在讲借灵石的好处，前期有了灵石才能快速进阶，修为高了，还怕赚不回灵石？ 　　白皎频频偷瞄司空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想插话，被乌诺冷冷一瞥便觉压力如山，根本无法开口。 　　司空寒：“好。” 　　乌诺：“那好，我们就先不回外门，我直接带你去灵灵阁。” 　　灵灵阁在南岸，修成了一座金色八角宝塔。 　　“气运树就在第一层大厅内，进去就能看到，至于其他层，花钱才能上，二层需要一千上品灵石，三层一万、四层十万、五层以上需要的就不只是灵石了，具体我都不清楚。不过宗门的传承弟子可以随便进，这个，你听听就好。” 　　乌诺带司空寒在门口登记，将司空寒的木牌往桌上一靠，他入门至今的一切信息便显现出来。 　　守门的修士看了看桌子，又将司空寒上下打量一番，挑眉道：“入门时间虽短，变化如此巨大，看来身上秘密不少，既有乌诺担保，那就进去吧。” 　　乌诺笑着拍了拍司空寒的肩：“我的担保名额有限，所以摇出来的灵石得分我一成。小子，祝你好运，能摇出白皎一半我就心满意足。” 　　司空寒跨过门槛。 　　一进去，入目就是一棵高大的紫杉木。 　　树干笔直，树叶……竟是五颜六色，绿叶最多，还有黄的、粉的、紫的、红的、黑的，每一片叶子都晶莹如玉，闪闪发光。 　　苏旖梦可耻的心动了。 　　他们这些龙族，就喜欢颜色鲜艳的亮晶晶。 　　司空寒摸了摸蛇脑袋，说：“你去摇？” 　　苏旖梦连忙摇头，她去就完了，真摇出一块灵碎，出门那乌诺就得当场黑脸。 　　她摇完头还从司空寒身上跳到地上，远远站到一边。 　　司空寒没有再劝，径直走到气运树下，周身便笼罩在了五彩斑斓的光影之中。 　　他手轻轻贴在了树干上。 　　稍稍用了点儿力，树干便剧烈晃动，数不清的叶子互相碰撞，叮当作响悦耳动听。 　　许久后，一片紫叶晃晃悠悠地掉落下来，司空寒抬手接住，拿着叶片往回走。 　　苏旖梦嗖地一下跳到他手上：“嘶嘶嘶？”（多少？） 　　司空寒晃了晃手里的叶子：“不知道。” 　　跨出门，看到乌诺满脸红光，苏旖梦就知道这叶子应该能换不少钱。 　　“紫色树叶数量不多，灵石至少中品起步，不错不错。”他接过司空寒手中树叶，往守门修士那一放，“看看能兑多少？” 　　守门修士接过后又在桌上靠了靠，随后眼睛瞪大，惊得直接拍了桌子，“一千八……！” 　　乌诺脸上的笑淡了点儿，虽说一千八中品灵石也不错，可有白皎在前，他的期待过高，这会儿心里头还是有点儿不得劲儿。 　　就听守门修士道：“一千八百上品灵石。” 　　“一千上品灵石可兑换成一颗琉璃灵珠，你看你是要想怎么换？是一颗灵珠，八百上品灵石还是全部都要上品灵石？” 第28章 时惊春 　　灵石和灵珠很快就由别的修士端了出来。 　　“这就是摇出了灵珠的气运之子。” 　　“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有人摇出黑叶。” 　　苏旖梦：居然黑色树叶最稀罕？ 　　她还一直以为摇到黑叶的手最臭呢。 　　苏旖梦悄悄问书灵， “叶轻舟是不是摇走了黑叶？” 　　书灵点点头，写：“除了他，还能有谁。” 　　司空寒选了一颗灵珠和八百上品灵石， 他接过灵石后，乌诺直接取了一成， 剩下的才用个低阶储物袋装好，塞到了司空寒手里。 　　苏旖梦看着那颗灵珠， 两眼发直——这颗珠子外面是薄荷绿，内里景物变幻， 时而云雾缭绕， 时而金沙流泻， 还有残阳如血之景，真是怪好看的。 　　乌诺：“袋子就当我送你的，结个善缘。” 　　他笑了笑说：“提醒你一下，你现在身上有灵石了，有没有高阶的储物法宝，可就是咱万相宗的香饽饽，见到其他修为高的弟子记得礼貌一些， 免得……”他露出一个你懂的眼神，没再继续说下去。 　　旁边有人接嘴：“可惜我们灵灵阁的不能出手……” 　　听这语气，若不是有这规矩， 这群人都能找茬， 从司空寒身上刮下一层皮来。 　　苏旖梦想起万相宗的阴间门规都觉头疼，司空寒怀揣着这么多灵石，还能不能顺利回去哦。 　　恰这时， 一直没吭声的白皎开口：“在座各位师兄一人一块上品灵石， 恳请大家保密一日， 两块上品灵石，劳烦乌师兄送我们回外门。” 　　她说完，紧张地看向司空寒。 　　苏旖梦也有点儿紧张，还嘶嘶两声想叫他答应。 　　这灵石得花，否则一路回去，不晓得会受多少折腾。她倒是可以吞进肚子里，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吞下去，她怕是嫌命长。 　　只怕天一黑就被抓了，剖蛇挖灵珠！ 　　可是，她好喜欢那颗灵珠哦。苏旖梦嘶嘶两声——想吞。 　　司空寒没拒绝，只不过交出灵石后，他多取了一块出来，直接塞进嘴里。当着众人的面，咔擦咔擦地将灵石给嚼了吃掉。 　　众人：“……” 　　这是什么奇人？ 　　用灵石修炼的话，是将灵石放入布置好的阵法内，通过阵法将灵石中的灵气转化到四周，以呼吸吐纳之法吸入经脉，化为己用。 　　生吞灵石效果差得多，灵气至少会损失七八成。 　　正常人谁都不会这么干！ 　　想干也咬不动啊，至少得锻骨诀修炼大成才能直接咬碎灵石吧。 　　乌篷船上，司空寒一块接一块地啃灵石。 　　乌诺看得眼皮直跳，一脸肉疼地道：“你这样提升太少，此后每月都还要还一定的数额，每个月历练任务完成后的奖励也会自动扣除九成，这笔灵石，还得好好规划才行……” 　　他顿了一下，“我倒是有个提议，要不，你找个靠山？” 　　司空寒不说话，依旧咔擦咔擦地啃。 　　在他看来，东西只有吃进肚子里才最保险。 　　苏旖梦倒是放心了，等他吃完，会不会直接突破筑基期？想到他是魔剑和越寒江的继承者，苏旖梦觉得自己还保守了，大胆点儿，直接给我冲金丹！ 　　见他不理人，乌诺也没不高兴，摇摇头站到一边。 　　内门禁高空飞行，乌篷船飞得挺低，离地不过两三丈。偶尔还得绕一绕，免得撞了树和阁楼。 　　因此，他们前行的速度不快。 　　苏旖梦就立在船头看风景。 　　万相宗分为南北两岸，中间一条天渠。 　　名字取得挺大，天渠里水小得可怜，她低头瞅了瞅，那细细的一股水流，也就有她腰杆儿粗。 　　天渠自然是从天上淌下来的，苏旖梦看向了天渠的源头，那里有一高一矮两座山峰，均悬浮高空，中间以拱桥相连。 　　矮峰就是原文里司空寒日活会拜入的百炼峰，山峰不大，跟背后那座险峻高峰相比，就像是个灰扑扑的小土包。 　　高的那座叫种道山，万相宗的传承弟子才能进入。百年内突破金丹期方有资格走进种道山，进去后，领悟到一种道韵才能成为真正的传承弟子，现如今，那山上的传承弟子仅有两人，均是元婴期修为。 　　这些消息，都是新收的小弟白皎主动透露的，她说完后，又指着底下天渠边的宽阔场地道：“那里，是百炼峰的强者在收徒。” 　　强者，强者在哪儿？ 　　苏旖梦一眼扫过去，底下弟子三五个，修为都是凝神期左右，最弱的还是个炼气期。 　　炼气只能呆外门，还是杂役弟子吧？ 　　白皎说完也愣了一下，“每个月百炼峰都会给大家一个机会，平时人很多的，大家都想拜在灵植师和铸器大师门下。”那里经常站都站不下，好多人都小心翼翼地飞半空，因此弟子之间冲突不断，灵石交易数额极为惊人。 　　乌诺向下瞥了一眼：“这月收徒的是时惊春，她收徒的考验，没人能完成，也没几个人想拜她门下。” 　　话音落下之时，一道银光从百炼峰落下，轰的一声扎入了那空旷场地中央。场地中央出现一个大坑，坑里，插着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 　　剑柄上飘着白色剑穗，仔细一看，那上面是一团白色毛发？ 　　乌诺下巴一扬，“喏，来了，拔出她的剑，就能拜在她门下。” 　　苏旖梦整个蛇都直起来，定定地看着底下坑中的铁剑。平平无奇的凡铁，从百炼峰落下时，轻若鸿毛，在天上闪过一道雪亮银光，落地却重若千钧，砸出大坑不算什么，坑内没有一道裂缝，所有剑气凝聚一点儿，这才是她的高明之处。 　　苏旖梦自身修为不高。但有个飞升的老爹，这点儿见识还是有的。 　　那个出手的强者时惊春，修为怕是接近出窍期了，或者就是出窍期都说不定！ 　　乌篷船速度不快，离那剑坑仍越来越远。 　　内外门有一道雾帘相隔，白雾形成的结界，是一道很多人穷尽一生都难以跨过的天堑。 　　现在，他们离那雾帘已经很近了。 　　回去之后，司空寒就得继续受蒲堂主的折磨，被他挖肉剔骨，熬汤烹煮、给他试药。 　　“你是住在外门，藏青楼？” 　　她听到乌诺在问。 　　不能这么回去！ 　　苏旖梦直勾勾地盯着那坑里的剑，原文里司空寒就是加入百炼峰，提前加入算不算违规？ 　　“司空寒拜的百炼峰哪位？书上有没有写！” 　　书灵瞬间就明白了苏旖梦的打算，它看到已经将身子拱起来，随时都准备弹出去的小黑蛇，气咻咻地写：“写了！” 　　结果苏旖梦仍是飞了出去。 　　乌篷船飞得矮，她现在修为也已经跟司空寒一样到了凝神期，摔下去不会有事。 　　正在嚼灵石的司空寒没想到他的小姐姐会跳船，伸手去捞没捞到，便直接起身跟着飞跃而出，追着小蛇跑到了大坑边。 　　苏旖梦紧张得浑身都绷紧，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 　　“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只是从船上跳下来，又遛到了坑边而已。” 　　她眨巴眼睛看书灵：“这怎么能算违了规矩。” 　　“再说司空寒原本就会加入百炼峰，只是提前了而已，并不影响剧情吧？他跟叶轻舟再次对上时，他还是百炼峰弟子不就好了。” 　　像是要说服书灵，更像是安慰自己。 　　没事没事，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跳了下船。 　　是司空寒自己要跟上来的。 　　天雷要劈，也得劈他！ 　　苏旖梦遛进坑里，紧张得浑身颤抖。 　　一双眼睛里都蓄满泪水，她长时间忍受疼痛，却没能习惯疼痛，现在好不容易每个月只疼一天了，其他时候，她就格外怕疼。 　　明明怕得要死，还是挨在了铁剑旁边。 　　想了想，她还努力去够了够剑穗上的毛毛。 　　那不是一般的毛，像是妖族的毛发。 　　灵兽喜欢妖族的气息，主动扑过来怎么都说得通。 　　也是很努力地在救人以及自救了。 　　书灵本来一肚子火，看到苏旖梦那个小可怜样也叹了口气，写：“就是时惊春。” 　　别怕，司空寒的师父就是时惊春。 　　没想到写完这句话，苏旖梦反而惊得一跳。 　　“可司空寒拜师后也没变好，还越来越坏越来越狠，是不是说那个师父也有问题！”她这样做，算不算提前将司空寒推入另一个火坑。 　　眼看苏旖梦惊疑不定，书灵只能写：“时惊春过不了多久就会陨落。她收了他，却没能管教他。” 　　写完才反应过来，书灵心头蓦地一惊：“怎么我现在总是下意识就透露了后面的剧情，虽然不重要，可长久下去，要是暴露了关键信息导致剧情出现偏差该怎么办？” 　　这小蛇，越来越会装可怜博同情了！ 　　“啊？”一蛇一笔的短暂交流结束，司空寒已经追到了坑里，看向正在用头顶白色绒毛的小黑蛇。 　　“凝神期？小子你也想拔剑？”一人不满地道：“别插队。” 　　已经尝试过拔剑的一个凝神后期的弟子本来都走了，他肩头立着的青鸟突然啾啾乱叫起来，朝着大坑的位置扑腾翅膀。 　　他转过身，看到坑里的司空寒后，眼睛里闪过一道精芒。 　　这个弟子才刚刚突破凝神期，身上有不少灵石，他的小鸟闻到味儿了。 　　他笑了一下，昂首阔步地走到坑边，“见到师兄怎不问候？不懂规矩？”此人是在场修士中修为最高的，他一开口，其他几个顿时心领神会，纷纷围拢过来。 　　乌篷船上的乌诺摇摇头，说：“自讨苦吃。”原本有他护送，司空寒可以顺顺利利地返回外门，还能安稳两天，现在么…… 　　他怕是护不住这点儿灵石了。 　　没灵石，每个月都还不起，连续半年，就得拿身上的秘密来抵债。刚入门没多久就突破了凝神期、实力远比他强的藤蔓不攻击他，被鬼面蝠换了脸还能活下来…… 　　他不过问，不代表他没看见。 　　这小子身上的宝贝想来不一般，有点儿值得期待啊。 　　…… 第29章 师父 　　坑边的弟子都把司空寒当做了肥羊， 一个个开始责骂他为何对修为高深的同门不敬。 　　司空寒面无表情，仿佛感受不到来自外界的压力。 　　他压根儿没理其他人，伸手把正在顶毛球的苏旖梦给拽了回来， 塞进袖子里后还不放心，又在手腕上缠了一圈儿。 　　随后， 司空寒的视线就落在了剑穗毛球上。 　　别人想方设法拔剑，他一把抓住了剑穗。毛球入手， 温温热热软软乎乎，跟他时常摸的小黑蛇完全不同， 司空寒不喜欢这样的触感， 眉头都锁紧了些。 　　他用力一拉， 没能扯断细绳。 　　遂运转灵气，用火烧绳，依旧没能弄断。 　　“你别在那里磨磨蹭蹭耽搁时间，以为一直在坑里不出来，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一名弟子怒喝一声：“赶紧拔剑！” 　　有弟子在进行拔剑考验时，外人只能等待不得干扰。 　　众人都以为司空寒是想借此拖延时间，暗嘲他天真。 　　二十息时间拔不出来， 剑气便能将他推出大坑，想一直在里面呆着？做梦！ 　　司空寒轻轻磨了磨牙。 　　随后，他低头下去， 想用牙齿咬断细绳。 　　苏旖梦都想跳他脸上抽他：“你咬剑啊， 咬绳子做什么！”她想嘶嘶，努力发音，然而书灵在她面前画了整片整片的死龙， 触目惊心， 将她震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仅不敢动， 甚至还想紧紧缠住司空寒的手腕，并将头埋在自己肚子底下——实在是太吓龙了。 　　那挂剑穗细绳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软软的，一口咬下去像是咬了烂泥巴，牙齿都陷了进去，粘牙得很。 　　司空寒咬了几下没咬动。 　　无奈之下，他的目光只能放到了剑上。 　　司空寒飞快思考。 　　时间不多了。 　　拔剑应该很难。 　　周围的人实力都比我强，但是他们拔不出来。 　　他能感觉得出来，这剑不是很硬，他肯定咬得动。把剑咬断，算不算□□？ 　　刚吃了灵石，司空寒此刻不是很想吃这铁疙瘩，然而…… 　　他左手伸进袖子里快速摸了一把蛇头，接着一手扶着剑柄…… 　　就在他打算凑过去咬一口时，手明明没用什么力气，那被他扶着的剑居然歪了？ 　　就好像插得不紧，所以被他轻轻一碰就要歪倒了一般。 　　既如此，好像也可以不吃，直接□□试试？ 　　司空寒握住剑柄一拽，飞剑被他轻松扯出，拎在了手中。紧接着，一道银光从他掌心飞出，在天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拱形弧线，重新落回了百炼峰上。 　　银光不散，宛如天上悬挂一座银色长桥。 　　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 　　“拔拔拔……□□了？” 　　“这怎么可能！” 　　可那剑就在他手上握着，根本做不了假。 　　乌篷船上看热闹的乌诺直接从船上跳下，拱手道：“恭喜恭喜，小兄弟拔出了剑，可以直入百炼峰，以后前途无量啊。” 　　他这一开口，周围其他弟子如梦初醒，纷纷贺喜，有眼力的还主动拿出灵石道贺，数目不多，但对于把灵石当豆子吃的司空寒来说，多点儿零食总归是开心的。 　　“有人拔出了我的剑？”远处，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明明头顶艳阳高照，众人却觉得冷，好似四周飘起了鹅毛大雪。 　　此地修为最高者就是筑基期的乌诺，他面向百炼峰，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拜见时峰主。” 　　就见一女子白衣胜雪，头戴白色帷帽，赤足踏光而来。 　　她浑身唯一的一点儿异色，就是腰间缀着的那块峰主特有的金色玉佩了。 　　“她就是时惊春？” 　　时惊春出现时，苏旖梦就觉得怪怪的。 　　她踏着银色拱桥逐渐靠近时，天地间真的飘起了雪花，而那些雪花之中，还偶尔夹杂着一两根白色绒毛，跟铁剑上的毛球是一个味道。 　　苏旖梦作为龙族，妖族顶尖血统，对妖族的气息格外敏感。 　　她偷偷问书灵：“这时惊春，该不会是半妖吧？”跟我一样，半妖半人？ 　　书灵点头：“若不是因为身份特殊，怎么可能轮到她收徒，这里就小猫两三只。那里可是百炼峰，凌驾于南北两岸之上，地位仅次于种道山，不过近些年来，百炼峰地位大不如前。” 　　早些年，人族妖族关系融洽，她半妖身份就不算什么。 　　原本时惊春还是种道山的传承弟子，日后能竞争万相宗掌门之位的候选人，然而随着人、妖两族关系逐渐恶劣，她这身份就有日渐尴尬，到后来，被剥夺了传承弟子资格，踢到百炼峰做峰主。 　　大家都认为，她峰主都可能做不太长，毕竟是个半妖。 　　因此，百炼峰虽好，想拜在她门下的却极少，愿意来试试的，都是实在没别处可去的底层弟子。 　　然而她那剑这么些年谁也拔不出来，就导致来这里的越来越少，有时候一整天，一个人都没有。 　　书灵字写得飞快，苏旖梦看得头晕眼花，眼睛都转成了斗鸡眼。 　　等她缓过神来时，就发现气氛有点儿糟糕？ 　　她不是躲在司空寒袖子里的么，怎么这会儿身子凌空，被两只手各拽了首尾。 　　戴着帷帽，看不见脸的时惊春捏着她的头。 　　司空寒抓着她的尾巴。 　　苏旖梦惊恐万分：“嘶嘶嘶！”你不是来收徒的么，你抓我干嘛？ 　　原本，时惊春周身散发着寒意，使得四周修为低的凝神期弟子瑟瑟发抖，就连乌诺，也面色发白。 　　正面她威压的司空寒周身都拢了层白雾，裸露在外的鼻子和眼睛冻得发红，而那只拽着蛇尾的手，更是结了一层冰霜。 　　可他仍没松手，怒视着时惊春，目中好似喷火一般。 　　在苏旖梦发出声音之后，时惊春突然轻笑一声。 　　那声音如同高山上流淌下来的温泉水，驱散了两岸的寒意，也叫大家一步跨过凛冬腊月，走进万物复苏的春天里。 　　时惊春：“你拽疼她了。” 　　苏旖梦尾巴尖儿抖了抖——就是，小混球拽疼她了。 　　相比起来，捏脑袋的手用力很轻，一点儿都没觉得疼。 　　书灵适时教育：“司空寒占有欲特别强，原文里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他为了得到小师妹，做了许多疯狂的事。他敢顶着威压跟时惊春抢你，就是占有欲在作祟，要是真心疼你，肯定不愿意把你弄疼，凡间有个话本，官老爷分辨谁是孩子真娘，就看他们抢孩子的时候谁会心疼孩子。” 　　苏旖梦：“我明白我明白！”你别一口气写那么多，我晕字！ 　　我现在真的晕字了。 　　书灵：“那我再写最后一句。” 　　苏旖梦：…… 　　书灵：“我怀疑，他真的心疼你的时候，眼睛会绿哦。” 　　时惊春松了手，“既你拔出了剑，就是我时惊春的弟子，你刚刚凝神，穿的是杂役弟子服，这样，我给你一天时间回去外门交接、整理物品，明日此时，我派人接你上山。” 　　站在一旁的乌诺想了想，主动道：“司空寒在外门跟随蒲堂主修行。” 　　怕时惊春没反应过来，他还提醒了一下：“饭堂——蒲放，以前少阳峰那位。”近距离感受了一下时惊春的实力，乌诺还是打算卖个人情。 　　时惊春是当真没想起来，乌诺这么一提，她登时有了印象，沉吟一下后道：“那你现在就跟我走吧。等换上了我百炼峰的衣服，这些人见了你都得行礼。” 　　话音一落，周围本就胆战心惊的弟子头垂得更低，恨不得当场跪下求饶。然而他们想跪都跪不下来，好似有一阵风拖着他们的身体一般。 　　时惊春：“当然，你也不能以百炼峰的身份压人索要灵石，否则的话，直接逐出师门。” 　　她淡淡瞥了四周的弟子一眼，说：“都散了吧，我已收徒，以后百炼峰不再有拔剑考验。”接着又看向司空寒：“随我来。” 　　时惊春踏上银光长桥。 　　这桥是剑光剑意凝聚而成，看起来压根儿没有实体，踩上去还需要点儿勇气。 　　她有意考验司空寒的胆量和剑道天赋。 　　踏上剑桥后，虽未往后看，神识却是关注着司空寒的一举一动。 　　就见他没急着上桥，而是将小蛇缠了个球，这次没放在手腕上，直接塞进胸膛里。等放好蛇，他毫不犹豫地跨上剑桥，稳稳站于桥面上。 　　时惊春微微侧目：这小子，天生就是用剑的料。 　　剑心、剑胆都不缺。 　　就看他能走到什么高度了。第一次上桥，近距离感受她的剑意，他又只有凝神期，十步已是极限。 　　这么想着，时惊春停在了十步的位置上，打算司空寒过来后，拎着他飞往百炼峰。 　　结果司空寒刚走一步，他的同伴就追上来喊道：“师兄！” 　　哎，又得等一等了。 　　时惊春绷紧身体站在桥面上，心里头极度不耐烦。她不爱出门！ 　　这边，白皎叫住了司空寒。 　　白皎：“恭喜师兄拜入百炼峰。” 　　她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我还能不能跟随师兄修行？”如今司空寒入了百炼峰，在外门只要一挥手，便有的是弟子为他效力，白皎心里有点儿忐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入司空寒的眼。 　　可她离不开司空寒。 　　姐姐的煞气暂时消除，然这煞气不会灭绝，每天都会增多，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影响姐姐神志，到那时，还需要他用法宝帮忙吸走。 　　白皎见司空寒没回答：“不知师兄吸一次需要多少灵石？等我攒够灵石，就请师兄出手帮我吸收一下……”话没说完，司空寒打断她道：“你跟着我。” 　　白皎松了口气，“多谢师兄。” 　　司空寒没急着走，他看着手里的零食，想了想，将刚刚那些弟子赔给他的灵石分了一半扔给了白皎。 　　幼时，他食物有富余的时候，也曾给另外一个小童分享过。 　　对方很感激他。 　　后来，一次抢食，那个小童替他挡了一块砖。 　　小童死了，他活下来了。 　　在他眼里，白皎就像当年那个小童。 　　她在绝境之中，而他只需要给她一点儿小恩小惠，她就会感激涕零。 　　脑子里想事情的司空寒一步一步地跨上剑桥，直到，险些撞上了前方时惊春的后背。 　　剑桥不宽，只能一人同行，没法绕路。 　　司空寒只能道：“师父？” 　　心烦意乱的时惊春陡然回神，意识到司空寒竟已走到自己背后，她浑身毛都要炸起来了。 　　好不容易按下心中冲动，时惊春声音更冷几分：“跟上。” 　　她赤足前行，走得飞快。 　　司空寒需小跑才能跟上。 　　缩在司空寒衣服里的苏旖梦都看呆了。 　　时惊春的步子怎么能迈得那么快，她脚挺小，都能在桥上走出残影。既如此，还不如直接飘过去呢，本是个端庄的女仙，却因为那一双脚变得古里古怪。 　　这就是半妖吗？受两种血脉力量冲击，以至于半妖都有点儿傻乎乎？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剑拱桥的最高处。 　　这里，比万相宗地位最高的种道山还略高一些。 　　万相宗的剑阵就在种道山上，站在拱桥上，能平视那些让人心惊肉跳的飞剑。 　　因此，就连时惊春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来时，背对剑阵受到的影响小一些，回去，正面那些飞剑，连她脚步都放轻。 　　高处风大，司空寒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几乎遮不住身体。 　　时惊春到底注意到了他的窘境，取出了一件纯黑的披风搭在了他身上。那黑并不暗沉，其上隐有流光。 　　司空寒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这样一来，那黑色的头套就显得一点儿也不突兀，远远看着，还有几分威严肃穆。 　　这一次，他身处黑暗，却凌空而立，万众瞩目。 　　一白一黑，从容不迫地踏过天上剑桥，这一幕落在底下众多弟子眼中，也让无数人改变了对司空寒的第一印象。 　　书灵颤抖起来：“原书中，所有人都觉得司空寒凶残、阴狠、嗜血、疯魔，谈之色变。” 　　“现在大家对他的第一印象有变，是能够影响到剧情的，我觉得我们可能有危险了。” 　　苏旖梦也跟着抖：“我心跳有点儿快。”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似有危机就在四周，然而，她却不知道危机到底从何而来，未知的恐惧，更让人心肝乱颤。 　　“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他的剧情。”书灵继续写：“我们还能抢救一下。” 　　就算有危险，也不是现在。 　　苏旖梦连连点头，为了自己的命，她一定要努力转变大家都司空寒的印象！ 　　下了剑桥就到了百炼峰。 　　百炼峰从外面看灰扑扑的，走近了依旧是个小山包。乍眼一看，像是一口倒扣在天上的铁锅。锅底灰都几寸厚的那种。 　　铁锅上只有一扇大门，因结界的缘故，站在门外看不清里面具体是何光景。 　　时惊春站在门口时，周身的气势都发生了变化，她脚指头微微勾起，前脚一垫一垫的，看起来似乎有点儿开心？ 　　“腰牌拿来？” 　　时惊春接过司空寒的木牌，手指在上面一抹，就将木牌上的火焰给抹去。 　　接着她将木牌往门上一靠，木牌上原本火焰的位置就换成了百炼峰的大铁锅，哦不对，这么看的话，铁锅上还有花纹，更像是个乌龟壳。 　　木牌上的标记更换后，时惊春也没立刻还回木牌。 　　她将木牌翻看了一下，说：“太丑了。”说完，伸手在空中一抓，抓住一缕毛发为针，飞快在木牌上绣了一簇花。 　　接着她施展法术，在木牌上灌注灵气，原本普通的木牌就有了玉石一样的光泽，顿时高大上起来。 　　苏旖梦看得眼睛一亮，都想摸摸那块焕然一新的木牌。 　　等司空寒拿回木牌，苏旖梦正艰难想要探出头去，结果刚从他衣襟口冒头，又被他一指头给按了回去。 　　他甚至还捏紧了自己的衣襟。 　　苏旖梦：…… 　　时惊春推开门说：“我是百炼峰峰主，这里除了我，还有三位殿主。” 　　门一开，里面的景色让苏旖梦大吃一惊。 　　就见整个山峰均匀地切割成了四部分，每一片区域的景色完全不同。 　　“最里侧那片区域里住的是常樱，三百二十岁，元婴初期修为，喜爱培养灵植，是以她那地方四季常青，绿油油。我们这儿就她收了两个关门弟子，也住在百炼峰。” 　　“她旁边住的是喜欢打铁的古万里，四百多岁吧，结婴了，按说资质不差应该能得到种道山传承认可的，然而他进去几次都没领悟，所以现在还窝在这山里整日打铁。他那片地方全是堆的奇石，到处光秃秃的一根草都不长，我不爱去那边。”她顿了一下，苦大仇深地说：“烫脚。” 　　苏旖梦：…… 　　她觉得这个师父一点儿也不高冷了。 　　“你来猜一猜，我住哪边？”时惊春问司空寒，“是冰天雪地里唯有一株红梅树的那边，还是另外那边……” 　　剩下的两片区域，一边是冰雪天地，那地方上空都在飘雪，到处白茫茫一片。 　　中间唯有一屋一树，看起来极其孤冷，跟时惊春这一身打扮很配。 　　然而，时惊春住的地方却是另外那一片，到处悬挂彩色丝绸、各种各样的丝线，还有一大片的红花绿草，以及大大小小、数量众多的秋千架。 　　五颜六色，凌乱不堪…… 　　苏旖梦闻出来的，那边有时惊春的味道。 　　但是司空寒能不能答出来，她就不知道了。 　　司空寒伸手一指，“左边。” 　　时惊春笑了，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你如何判断的？”她没提冰雪天地住的谁，或许跟那邻居关系不太好？ 　　司空寒默默跟上，在听到问话后答：“喜欢。” 　　时惊春心情更好了，具体表现为垫脚垫得更高，好似下一刻都会欢快地蹦起来。 　　“为师也很喜欢。” 　　司空寒：“丝丝喜欢。” 　　苏旖梦：我不是、我没有！ 　　我虽然喜欢五颜六色、亮闪闪的东西，可我不喜欢这么乱。我会摆得整整齐齐慢慢欣赏，这里……那么多绸缎和丝线，我都快怀疑时惊春是蜘蛛妖了。 　　她给自己家里编了个彩色蜘蛛网。 　　时惊春：“我待会儿叫人给你修一座洞府，就建在那边吧。”她指了指角落一片区域，又说：“百炼峰的弟子服一会儿就给你送来，到时候，你换了衣服再去置办些必须品。” 　　“储物法宝得备一个。你身上那颗灵珠不能就这么揣着……”想了想，她眉头一皱：“算了，等下我去隔壁小古那给你要一个。” 　　“你那小东西养得太糙了，不如交给我。”话音落下，就看到司空寒陡然变了脸，眸子里是毫无掩饰的凶光，时惊春啧啧两声，又说：“小家伙，要不要跟我？” 　　这话，明显是跟苏旖梦说的了。 　　苏旖梦：“嘶嘶。”（算了算了，我现在挺好的。） 　　她心想——你也活不长，我跟谁也不能跟你啊。 　　时惊春：“那好吧，他要是再欺负你，记得跟我说。” 　　苏旖梦愣了一下，转而反应过来，“嘶嘶。”你听得懂我讲话？ 　　时惊春：“当然。” 　　司空寒眼睛明显一亮：“师父，我想学。”她整天嘶嘶嘶的，也不知道在嘀咕啥。 　　她明明会说人话。 　　还是说，只有变了小姐姐，才能口吐人言？ 　　时惊春扔给他一枚玉简，“慢慢学。” 　　“玄音壁得有一个，可以锻炼神识，你神念进入之后，能跟同门在上面沟通交流，等神念足够强大后，更能与天下修士畅所欲言。” 　　“我现在都靠玄音壁打发时间。”她摸出一块扇形玉璧扬了扬，“凝神期神识可入内，等突破金丹期了，神识更加强大，能够接触的更多，元婴期以后，持玄音壁前往种道山下的感梦林，能元神出窍进入真正的神魂域直接修行。” 　　她在衣袖里掏了掏，半晌之后才摸出一块贝壳一样的玄音壁，神识传音道：“这个给你拿着玩儿，能隐匿神魂，别人摸不清你的身份。” 　　声音直接在苏旖梦脑海里响起，她登时明白——时惊春看出她半妖的身份了？ 　　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她现在只有一种血脉力量呀。 　　“你是妖族，我不知道你怎么跑到修真界来的，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不能暴露妖族的身份，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有多聪明，就把自己当成灵兽，知道了吗？” 　　灵兽就算启慧，最聪明的也就相当于五六岁孩童，能听从主人吩咐，帮主人杀敌，平时踩踩肩膀、或者叼叼鞋子。 　　妖族，则跟人族没什么不同，同样能炼器、炼丹、使用工具、学习知识。他们本身就具备人形，年纪增大，修为变高后自然而然有类人形态。 　　而灵兽，就仅有兽形。 　　苏旖梦连忙嘶嘶两声，“知道了知道了。”时惊春认出她是妖，没认出她是半妖。 　　书灵在旁边慢悠悠地写：“你这脑子，跟灵兽没什么区别，都不用伪装。” 　　苏旖梦气咻咻地翻了个白眼。 　　哼！╭(╯^╰)╮你就是小看龙！ 第30章 恶名 　　司空寒听不到她们的神识传音， 伸手去接小贝壳。 　　结果被时惊春啪的一下打了手，司空寒手背上瞬时多了几道红印子。 　　他也不觉得疼，看到手背上抓痕都有血珠渗出， 顺势将手放到苏旖梦嘴边。 　　苏旖梦也习惯性地舔了一口。 　　时惊春传音道：“你怎么喝人血？” 　　苏旖梦：“他以为我爱喝。我说不喜欢他又听不懂。” 　　时惊春：…… 　　她咳嗽一声说：“你这小蛇应该不爱喝这个。” 　　司空寒嫌弃地看她一眼，“你真的懂兽语吗？”手里的玉简， 似乎都不太靠谱了。 　　“丝丝喜欢这个。” 　　他看了看自己被舔干净血珠的手背，嘴角微微上翘， 微笑着道。 　　苏旖梦：…… 　　我真的只是舔习惯了…… 　　你那血喝起来麻麻的，我哪里喜欢了， 而且我收集起来就是想炼个替身傀儡啦！ 　　时惊春显然懒得与他争辩， 肩膀微微一怂， “这是给丝丝的，你想要自己买去。你刚不是摇了许多灵石，普通的玄音壁一块中品灵石就能买到，等你金丹期了，再考虑换高阶玄音壁。” 　　司空寒将小贝壳递给苏旖梦。 　　她张嘴想吞，贝壳挺大，得把嘴张大大张开， 结果还没吞进去，时惊春和司空寒两个人都笑了。 　　苏旖梦：…… 　　她就像个逗趣的小玩意儿一般。 　　这么想着，她也不吞了， 努力将扭起来的身体打开， 接着又把贝壳给卷了进去。 　　两人聊天的功夫，便有木傀儡将司空寒的新弟子服送了过来。 　　百炼峰的弟子服十分干练，里衣为白， 外衣为竹青， 上衣下裤， 还有一根黑色束带，比其他峰的长袍看起来更适合修炼一些。 　　“我门下弟子前期注重淬炼体魄，你穿这身衣服方便修炼，等什么时候突破金丹期了，再去穿那些仙气飘飘的法袍吧。”说完，又拿出一张面具：“我会抽空出去一趟，找找那个剥了你脸的鬼面蝠，等杀了它，你的脸就能好。在这之前，就换这面具戴。” 　　说是面具，拿在她手里却是一片红色的树叶。 　　等到司空寒揭开黑色面罩，按照时惊春的吩咐将树叶贴脸放置时，那树叶竟是缓缓包裹住了他的脸，根据他的脸型调整了叶片大小，露出了他的双目和嘴唇。 　　时惊春问：“好看吗？” 　　苏旖梦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头是红的，衣服是绿的，搭配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怪。 　　时惊春后退两步，仔细看了看说：“那也没有别的了面具了。”她手一抓，将树叶抓回自己手上，接着揭开帷帽，戴上了树叶面具。 　　“好看吗？” 　　树叶到她脸上，就不是覆盖整张脸了。 　　左边半张脸除了眼睛均被树叶遮盖，叶子尖儿恰好指向眼尾，显得眼尾拉长上挑，魅惑张扬。一半是肌肤晒雪，一半是红叶如火，强烈的视觉冲击让苏旖梦心怦怦乱跳，眼睛都看直了。 　　“我右脸更好看，左脸要圆一点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这面具能遮掩不足，放大优点。” 　　她叹了口气，“司空寒眼睛和嘴唇还挺好看。”至于其他地方，全脸禁区，没有优点儿，以至于树叶都抓狂，只能将他彻底包裹，除了颜色不同，跟之前那个黑色头套都没什么区别。 　　至多，红叶更有光泽一些。 　　“你还是继续戴头套吧。”黑色头套跟竹青的弟子服更搭。 　　红脑袋配个竹青的身子，时惊春莫名想到了头上长红果的人参娃。 　　“好了，时候不早，夜市也差不多开了，我去给你拿个储物袋，等下你就自己去逛夜市，记得买玄音壁。”说完，时惊春匆匆离开，片刻后，远处那乱石区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就看到时惊春化作一道白光飞了回来。 　　她扔给司空寒一个储物袋。 　　又给苏旖梦扔了个戒指，戒指她能刚好钻进去，套在肚子处时直接消失，使得她的黑鳞上多了一个圈儿。 　　苏旖梦嘀咕：“多戴几个这样的戒指，我都能变银环蛇了。” 　　时惊春哈哈大笑，旁边的司空寒默默抿嘴。 　　他只听到嘶嘶声。 　　好想知道她在说什么呀。 　　想法太强烈，心声再次出现。 　　看他紧紧抿起的嘴角，苏旖梦动了恻隐之心，努力地发音：“嘶嘶，银、银环……” 　　司空寒：“恩，知道了。” 　　苏旖梦：啊？ 　　你知道什么了？ 　　…… 　　夜市，就在南北两岸中间的天渠下游。 　　天渠如今水浅，到了下游则完全干涸，那地方位置合适，一开始有几个人摆摊，后来宗门出面，在周围搞了个夜市。 　　夜市里是做买卖，不用守那么白日里的规矩。比如，看到修为高的同门不必行礼，高阶修士也不能以此为借口索要灵石赔偿。 　　只是东西卖贵了，买主万一心里不高兴，白日也可变着法找茬，因此后来夜市周围设了个结界，覆盖范围极广。 　　任凭你修为神识在高，在结界范围内便无法看穿他人脸上的面具。 　　凝神期弟子，内门禁飞，司空寒要逛夜市，现在就得下山。 　　时惊春：“喏，就那边，有一条小路，你从那下去后沿着天渠一直往下走，快的话，两个时辰就到了。” 　　说完，她摆摆手，“去吧，我要休息了。” 　　下山的路是在陡峭山崖上削出来的石阶，几乎是完全竖直，阶梯细窄，长约三尺，宽不过两寸，像是嵌在崖壁上的一柄柄剑。 　　走在剑上，很是叫人心惊肉跳了。 　　苏旖梦：还好我不用走。 　　司空寒在崖边站了一瞬，没怎么犹豫就跨上石阶，初时速度慢一些，走了几阶后便速度加快，到后来，身上的衣服都飞扬起来，宛如御剑而飞。 　　时惊春说路程得有两个时辰，司空寒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已到达夜市。 　　夜市很显眼，就在河岸边插了面旗，上面写了个金灿灿的夜字。 　　这会儿人还不多，来的人脸上都戴了面具。 　　司空寒的面罩本不显眼，然而，苏旖梦发现这些人还是会时不时瞄他一眼。 　　想来问题出在他那身衣服上。 　　其他人也都穿的弟子服，然而各峰弟子众多，穿了弟子服也认不出到底是谁。百炼峰就不一样了，按照时惊春的说法，司空寒之前他们百炼峰就俩关门弟子，穿这身衣服的人总共三人，要认出他不要太轻松。 　　但时惊春特意提醒司空寒穿着弟子服来。 　　想来是不怕他暴露，这身衣服对外人更是一种震慑吧。 　　结界口就是一道木栅栏。 　　站在外面看不到里头的景象，进去后，就好似进入了一个修真城池的集市当中。 　　地上的摊位都简陋得很，多是在地上扔一块布，然后摆上要卖的物品。 　　空中的摊位就各式各样，有月牙形的灵舟、有看起来神神秘秘挂着帐帘的软轿、还有宝塔、阁楼、灵龟、纸船等等等等…… 　　一眼看过去，叫人眼花缭乱。 　　苏旖梦对夜市上那些亮闪闪的小玩意儿很感兴趣，她都把喳喳吐了出来，打算让寻宝鼠发挥作用。 　　然而，司空寒很赶时间。 　　他买了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又囤了大量的吃食，最后走了好几个摊子挑了最便宜的玄音壁，这些东西加起来，一共也就花了一块中品灵石。 　　她想买几个可以刻录功法的空白玉简都没能实现，只能等下回了。 　　东西买完，司空寒毫不留恋地离开夜市，还未走到结界，就听到有人娇声喊：“这位小师弟，不如来我这儿坐坐？” 　　女子穿得清凉，面戴薄纱，手臂缠着丝带，身材凹凸有致。 　　她就是那顶神秘软轿的摊主。 　　这会儿掀了帘子，露在薄纱外的眼眸里好似噙着两汪秋水，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司空寒。 　　苏旖梦：这……难不成是卖的是身？ 　　她有点儿生气，司空寒还是个幼崽！ 　　头探出来，苏旖梦气咻咻地冲那女弟子嘶嘶两声。 　　司空寒回头，瞥了一眼轿中女子。 　　那眼神冰冷，好似蕴藏杀意，直叫那女子惊叫一声，跌坐回了轿内。 　　此后的路再无人与他打招呼，司空寒花了一个多时辰爬回了百炼峰，进去后就见之前师父指的地方已经多了间屋子。 　　屋子跟藏青楼的房间差别不大，外面是桌椅，中间一道屏风，里头是修炼的精舍，地上一张蒲团，内侧靠墙摆了张床。 　　等进了精舍，走到蒲团处方能感受到区别。 　　蒲团底下有个灵气泉眼儿，灵气比起杂役院不晓得浓郁了多少。 　　将新买的被褥铺好后司空寒说：“我修炼了。” 　　他把苏旖梦掏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到了床上，又替她盖上了小被子：“你早点儿睡觉。” 　　苏旖梦后知后觉：原来这些东西是给我买的呀。 　　也对，司空寒是个修炼狂魔，平时都是坐着睡觉。 　　正想着，就见司空寒已经转身坐于蒲团上，他本是背对着床，结果坐下去后又调整了方向，面向了床的方向。 　　苏旖梦：“嘶嘶嘶。”睡了，睡了，别盯着我。 　　也不知司空寒是不是真的听明白了，反正她说完后，司空寒就点点头，闭上了眼。 　　见他进入修炼状态，苏旖梦立刻把小贝壳玄音壁摸出来，兴奋地将一缕神识投入玄音壁中。 　　神识进去，便是一片混沌。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却能看到书灵竖在身边。 　　有书灵在，这白茫茫的混沌天地也就没那么叫她心慌了。 　　混沌天地里有块碑，上面写了新人入内的注意事项。 　　苏旖梦看得懂，但书灵可能担心她脑子不够好，仍在旁边认真解释。 　　书灵：“这是你的一缕神念投入其中，可以随意取个名字，捏个虚假形象。当然塑造身形需要神识，你如今神识受限，尽量弄简单点儿。” 　　苏旖梦：“好的。” 　　书灵：“太复杂了消耗神识，神识用光了，你就只能养几天再进来了。” 　　苏旖梦连连点头：“知道了。”她思来想去，最终，捏了一支笔。 　　书灵：……看着这跟自己七八成像，但明显小了一圈儿的笔，心情十分复杂。 　　看苏旖梦的眼神，都充满了慈爱。 　　哎…… 　　我的傻闺女。 　　名字和身形捏好后，苏旖梦跨过石碑。 　　她身子一轻，好似从云端急速下坠，等到站稳，人已经站在了一片湖泊上。 　　“这里是镜湖。” 　　凝神期的弟子进来就是镜湖，等到神识强大到能够穿越这片镜湖，就能前往其他区域。 　　一般来说，筑基期的修士就能穿过镜湖了。 　　“在镜湖上，你看不到其他神念，但能浏览其他神念发出的讯息。”书灵在水面上晃了晃，说：“你自己点开看看。”这些基础石碑上都有写，但它还是忍不住提醒，像是个为孩子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苏旖梦的神念戳了戳镜子，就看到上面出现了五花八门的内容。 　　有贩卖东西的、有征集队友一块历练的、有修行方面的疑惑和解答，还有什么最受欢迎的师兄师姐排名，以及，一些最新消息分享。 　　苏旖梦看到目前这群人聊得最多的就是司空寒。 　　未来的炼器大师：“听说有人通过了百炼峰的考验？谁这么猛竟然能拔出那位的剑！” 　　莫欺少年穷：“是一个刚刚突破凝神期的杂役弟子，运气好罢了。” 　　一剑：“运气好？承认别人优秀很难吗？你这酸味儿我隔着玄音壁都闻到了。” 　　底下众多修士附和：“对，那剑可不是凭运气能□□的，在座剑修皆可作证。” 　　一剑：“特别是那剑意虹桥，他能稳稳踏在桥上，就足以说明其剑道天赋之高，我辈望尘莫及。” 　　烟霞：“他叫司空寒。” 　　一剑：“一剑霜寒十四州，好名字，跟他师父的剑意真是绝配。” 　　苏旖梦越看越心惊——竟然有这么多人夸司空寒。 　　修士都慕强。剑修们看到了如此年轻，剑道天赋却尤其惊人的弟子，自然心生崇拜。以至于无人讨论他的出生来历、他的头套、他头套下的脸，以及他原本灰扑扑、破破烂烂的杂役弟子袍。 　　大家只记得他紧随时惊春，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过剑桥，如雏鹰展翅，迟早有一天会搏击长空。 　　苏旖梦：“完了完了。” 　　这样下去，原文的剧情岂不是偏到了天边。 　　她决定尽力扭转一下大家对司空寒的印象。 　　日啖灵珠三百颗：“那位以前住的地方是杂役院的藏青楼，听说，上个月的外门历练任务，他们院里四个人只活了一个。” 　　有人不解发问：“那位是哪位？” 　　烟霞：“还能是哪位！” 　　日啖灵珠三百颗：“他们是月末接的蒲堂主的任务，当时接了任务的有两队人，其中一队是吴辰领头，另外一队则是许芸，实力在杂役院都是顶尖的。” 　　“许芸和吴辰我都知道，分别是段玉和郑果远的手下。能被内门弟子挑走，想来在杂役里头算强的了。” 　　日啖灵珠三百颗：“当时那位才刚刚突破炼气六层，被修为高的同门们带出去做历练任务，结果，所有人都死了，就他活着回来，修为还突破了凝神期。” 　　“对了，他同院那三人，都得罪过他。” 　　这话一出，水幕上瞬时安静，隔了许久，才有一行字飘出来。 　　一剑：“我刚去杂役院的庶务堂看了一眼，的确有这么回事，但最后回来的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还有个女弟子白皎。” 　　苏旖梦想了想，决定再加把火。 　　日啖灵珠三百颗：“那位拔剑时，我在附近。他拔剑成功后随师父离开前，有个女弟子叫住他，说你以后还能不能帮我吸……” 　　书灵都看愣了，好半晌才写：“不愧是龙。” 　　这都能联想！ 　　水面再次凝滞。 　　“真的假的？” 　　苏旖梦咬牙，诅咒发誓：“当然，我若撒谎，必然心魔缠身，永不进阶！” 　　她可没有撒谎。 　　那话白皎的确说过啊。 　　一剑：“这就……有点儿凶残了。”一起出去的同门，差不多全军覆没，还没受到宗门惩罚，可见没被抓到害人的证据，也不知他到底如何做到的。 　　这时，又有一条讯息蹦出来，“白皎，是那个绷带缠身，气息阴冷，随时随地背口黑色棺木的女修？” 　　哇…… 　　这个消息让水面沸腾起来，都快汩汩地冒泡了，显然，大家都在震惊、感叹。 　　莫欺少年穷：“恋尸？” 　　一剑：“更狠了。” 　　烟霞：“难怪，他才凝神期，我修为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界，小小施展秘术竟不能让他动心，还被他一个眼神吓得心惊肉跳，原来他不喜欢活色生香的美人，只爱那种冷冰冰的女尸！”显然这烟霞，就是夜市那位软轿摊主了。 　　有这句话佐证，司空寒的形象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后来么，大家也就不怎么谈论他了，毕竟那位也凝神了，随时都能进来，要是被他当场撞见，就算不会暴露身份也会忐忑不安啊。 　　苏旖梦激动得跟书灵碰了个“杯”。 　　耶，成功掰正剧情！ 第31章 炸毛 　　苏旖梦见好就收， 又开始逛起了其他区域。 　　最受欢迎的男修排名最高的就是叶轻舟，女修倒不是云彩衣，而是一个叫白琉璃的女子。 　　前三中还有个熟悉的名字聂朝云， 云彩衣则在第七。 　　回忆了一下聂朝云的模样，苏旖梦觉得这排行名不副实。 　　聂朝云就是幕后黑手， 她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已经用上了司空寒的脸？ 　　苏旖梦去搜了一下聂朝云的消息， 结果还真有。 　　他们说聂朝云已经离开了万相宗，纷纷感叹少了这么一个大财主， 他们以后每个月灵石都要少赚一些。 　　苏旖梦：“聂朝云怎么走了？” 　　书灵：“当然是想以全新的身份和面貌出现在叶轻舟面前。” 　　好吧。 　　苏旖梦继续闲逛， 看啥都觉得有意思， 直到神识消耗得差不多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等神识退出玄音壁，苏旖梦在床上打滚儿：“嘶嘶嘶，痛痛痛。”神识消耗太多了，出来脑阔痛，只想深吸一口凝神香，在饱饱的睡一觉。 　　可惜，她没有香。 　　司空寒的声音陡然响起：“你一直未休息？”整整熬了十个时辰！如今都是次日黄昏了。 　　苏旖梦：“嘶嘶！”哎呀， 玄音壁里可真好玩。 　　司空寒：“什么好玩？” 　　苏旖梦愣了愣，直到被司空寒捞到手里才反应过来，“嘶嘶嘶！”你能听懂我说了什么？ 　　司空寒：“昨日师父不是给了我一枚玉简， 我学了。” 　　一夜就学会了妖族语言， 你可真够厉害的。 　　司空寒：“睡吧。下次别玩这么贪玩。” 　　手指轻轻捏着她的头，苏旖梦本就犯困，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睡着后， 司空寒在桌上放了个杯子， 里头装了一点儿他的血。等把她的吃食准备好后， 他带起寻宝鼠一起出门。 　　走到前院，即将推开大门时，身后传来时惊春的声音。 　　“你等等。” 　　司空寒转身，看到时惊春后面色不变，恭谨地行了一礼。 　　今日的时惊春没有带帷帽，露出了整张脸。 　　她脸上有倦容，眉头微颦，似心情不佳。 　　司空寒：“师父有何吩咐？” 　　时惊春：“一早我就出去搜了，没见着伤你的鬼面蝠，你的脸暂时无法恢复。” 　　司空寒低垂的头微抬，眉梢一动，随后道：“多谢师父，恢复不恢复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时惊春心中嘀咕：对我来说还挺重要的。 　　“现在去哪儿？” 　　司空寒：“夜市。” 　　时惊春：“整日闲逛……也对，差点儿忘了你摇出了灵珠。”她随口道：“给我带一壶酒，一条鱼，记得要闻香楼的，就在夜市尽头，布幌子上画了个酒葫芦的那家。” 　　“对了，我没灵石。”时惊春两手一摊，“我教你修行，等你修为高了就知道，赚灵石很容易的。” 　　司空寒对此保持怀疑态度，他的眼睛在说——那为何你没有灵石？ 　　时惊春老脸一红，索性耸肩摊手道：“我懒。” 　　接着摆手，“去去去，赶紧走。”等将司空寒赶走后，她足尖一点儿飞到空中，轻飘飘落在一段丝带上，没骨头一般蜷在了丝带里。 　　很快就呼呼大睡。 　　司空寒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天上没有明月星辰，黑乎乎的一片。 　　他住的地方，大门上挂了两盏灯笼。 　　在他跨进百炼峰的结界时，灯笼点亮，温暖的光芒刺破黑暗。 　　以前从未有人为他点灯，等他回家。 　　现在，应是有了。 　　司空寒脚步加快，木牌放置门上，门开后，他立刻听到了一大一小两个呼噜声。 　　师父睡在丝带上。 　　姐姐睡在他的床上。 　　她在玄音壁里到底玩了什么，能这么疲惫，以至于出来后睡觉都打起了呼噜。 　　要知道，她以前都不打呼噜的。 　　司空寒将酒和菜放在了时惊春旁边的丝带上，接着快步走回房间，在床头的位置燃了一枝凝神的线香。 　　这么一枝香，花了他一块中品灵石。 　　师父穷。 　　还要养隐藏了身份的漂亮姐姐。 　　丹药贵。 　　司空寒：想学炼丹、想搞钱！ 　　玄音壁里很多讯息可以查询，他可以先上去看看。 　　进入玄音壁后，司空寒直接本名入内。 　　他的身体则是一条蛇。 　　这两天他风头正盛，镜湖上关于他的讨论太多，以至于司空寒一进去，就看到了很多条关于他的讯息。 　　他一一看了过去。 　　然后…… 　　蛇蛇身体逐渐绷直，宛如一柄细长的剑。 　　…… 　　苏旖梦醒来之后发现头不疼了。外头光线很亮，红日悬于正中，显然她一觉睡到了午时。 　　“我是睡了多久，居然神识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一边说，苏旖梦一边去摸小贝壳玄音壁。 　　俨然是上了瘾。 　　睡的时候小贝壳直接就放在了旁边，这会儿藏在了被子里，苏旖梦用尾巴把它卷出来，还没摆个舒服的姿势，身子已经被司空寒捞在了手里。 　　他一拎过去后就顺势在手腕上缠了几圈。 　　苏旖梦：“干嘛呢？” 　　司空寒：“日啖灵珠三百颗？” 　　苏旖梦一哆嗦，瞌睡都给吓醒了。 　　怎么才过一晚上，他就知道了，这么快！ 　　苏旖梦挺起胸脯，昂着头强行解释：“如果大家都认为我们很凶残的话，以后就不敢欺负我们了呀。” 　　司空寒点点头，“知道了。” 　　苏旖梦：你又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 　　他将苏旖梦放在桌上，说：“你闭上眼。” 　　——他该不会是想揍我吧？ 　　苏旖梦立刻把自己蜷成了一团，头埋进了自己蜷好的圈圈里，瞬间进入最强防御姿态。只要我的鳞片够厚，你就奈何不了我！ 　　刚想着，苏旖梦就发现自己身上被盖了层布。 　　她心头发笑：小样以为遮住眼睛我就看不到呢，我还有神识呢？ 　　下一刻，祭出一缕神识，结果神识好似撞进了一片白茫茫的云雾里，居然什么都瞧不见了？ 　　好在书灵还在旁边，用笔刷刷她的鳞片，这样一安抚，苏旖梦不至于紧张，她气咻咻地想——这混球到底想干嘛！ 　　“好了！” 　　身上盖的布被打开，苏旖梦发现四周一片黑暗，明明刚刚还是大白天。 　　“这里！”她听到声音后转头，就看到对面床上摆放了一棵发光的树。 　　树是缩小的气运树，不过上面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的不是树叶，而是一些亮晶晶的小玩意儿，最顶上的是她那天没忍住偷瞄了好几眼的琉璃灵珠。 　　整棵树，就琉璃灵珠最值钱，其他的都是些小石头、小金属块、还有一些发光的树叶、甚至还有萤火虫。 　　作为一头备受宠爱的龙女，她什么珠宝没见过？家里山洞里堆满了各种亮闪闪，她还打不开的乾坤戒里，更是有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 　　可此时此刻，苏旖梦的眼里只剩下那棵在黑暗里闪闪发光的小树，它比星河璀璨。 　　他给了他能给的全部。 　　司空寒：“过来摇。” 　　“每天可以摇一次，摇下来什么就是什么。” 　　他记得，当初进灵灵阁时她的动作，缩在柱子后面偷偷看，眼睛里充满渴望。 　　她肯定很想摇一摇。 　　她一下子蹿过去，兴奋地用尾巴卷起树干，轻轻一晃。 　　天知道，她当时有多想摇那气运树。明明现在的身体没有手，苏旖梦都觉得自己爪子痒。 　　小小的萤火虫从树枝上落下来，像是陡然惊醒一般，跌跌撞撞地飞跑。 　　苏旖梦：…… 　　这就是我的气运吗？ 　　连颗石子儿都没摇到，我居然摇下来一只萤火虫！ 　　司空寒轻笑一声，将气运树收回储物袋，“好了，明天再摇了。” 　　苏旖梦气得啪啪甩尾巴，结果尾巴又被司空寒给逮住了。 　　司空寒：“你要的银环。” 　　他手里有几个银质小圈儿，这会儿逮着她后直接把小圈儿往她身上套，很快就给套了三个。 　　苏旖梦：“嘶嘶嘶，我说的是银环蛇。当时你师父给我身上弄了个圈儿，像银环蛇。” 　　银圈儿不比那储物法宝，可以自行调整大小。它们稍微大了点儿，直接从尾巴一直滑到肚子，又往脑袋上套。 　　苏旖梦身子拱起，将银圈儿又抖到尾巴上。 　　三个圈儿叠在一起，因她甩尾的动作碰撞，叮铃作响。 　　苏旖梦得意洋洋地嘶嘶两声：“你看这像什么？” 　　不待司空寒回答，自顾说道：“响尾蛇！” 　　旁边的书灵都没眼看，遛到角落里画起了蛇。 　　司空寒：…… 　　他捏了捏苏旖梦的肚子：“你当时这里鼓一些，是不是饿了？”他量过她的身子，尺寸应该合适才对，如今肚子变小，想来是沉迷玄音壁受了饿。 　　他又抠了抠她脑袋，“你这里的小包怎么还没好。”将苏旖梦拿起来平视，“你该不会是要化蛟了吧？” 　　蛇化蛟，就会在头上长出鼓包，最后会变成一双龙角。 　　玄音壁上说她们喜欢在龙角上戴各种装饰，镶宝石、贴花钿。 　　司空寒赚灵石的心更迫切了点儿，他心一急，人就比较浮躁，好似血液都沸腾起来。 　　苏旖梦：“你快点儿修炼，我就能快些化蛟。” 　　司空寒点头答应，“我上午随师父修行，下午炼丹，晚上打坐吸收灵气、修炼心法。” 　　他将一条与他衣服同色的竹青丝带系在苏旖梦的身体前端，还利索地编了个琵琶结：“这里编了禁神丝，我夜里打坐修炼时，你神识将会受限，不能进入玄音壁。” 　　新弟子进入玄音壁往往会沉迷其中，元神消耗一空才强行离开，这种情况算是极限修行，有大量凝神香和丹药滋补可以增加神识变强的速度，没有的话…… 　　识海受损，对日后修行不利。 　　凝神香很贵，暂时没那么灵石消耗。因此，只能控制她进入玄音壁的时间了。 　　明明那日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个黑衣黑发的大姐姐，可养起丝丝来，司空寒总觉得她年纪不大，是个傻里傻气的小姑娘。 　　苏旖梦甩脖子，想把琵琶结给扯掉。甩两下没解开，她尾巴尖儿刚卷上来，就被司空寒给拽住，狠狠一弹。 　　苏旖梦吃痛，原地一蹦。 　　转头想骂，就看到司空寒眼睛泛红，目中血丝缠绕。他眼神很凶，给人一种嗜血残忍的味道。 　　司空寒声音冷冽，一字一顿的强调：“我说不能，不能解结，不能沉迷玄音壁。” 　　画蛇的书灵来劲儿了，“这就是他的真正性格，受魔剑影响至深，就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你必须听我的。” 　　“以前弱小的时候感受不明显，如今有了点儿实力和背景，可不就态度强硬起来。” 　　本来准备蹦起来给司空寒一个耳刮子的苏旖梦瞬间萎了。 　　她翘着自己刚刚被打的尾巴尖儿，呼呼地吹气。一边吹，一边冒金豆子，哭得很是伤心。 　　恩人，你儿子打我。 　　要是他像你多一些，肯定不舍得打我。 　　女肖父，儿肖母，魔剑果然是母的。 　　司空寒：“别哭了。” 　　一根手指粗暴的伸到她眼睛处，用力地揉了两下。 　　苏旖梦感觉自己眼睛都要被按瞎了，她没挣扎，就那么淌着泪看司空寒，看得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轻，最终缓缓松开，说：“你初入玄音壁，长期进入其中会损坏识海，我每日会将禁制打开两个时辰供你入内。等你识海进阶，我才会替你解开禁神丝。” 　　说完，他出了精舍，径直去岛屋前那一片空地里，苏旖梦神识不能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能问书灵：“他干嘛去了？” 　　书灵：“……” 　　写出来都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按照原文剧情，生气了的大魔剑得杀人泄愤，最不济也得砍翻周围的桌椅，结果现在，他居然摸出了个锄头，在那愤怒地锄地！ 　　书灵：“他在翻地。” 　　苏旖梦：“啊？” 　　书灵：“他不是说下午炼丹，可能是想种点儿草药？” 　　苏旖梦：确实有点儿难以置信。 　　她又问了，“这禁神丝怎么解，应该不难吧？” 　　书灵看了一眼，“他买的只是凝神期的禁神丝，你神识又不止凝神期。”虽然修为受限了，神识也跟着受到压制，但她本身已是金丹期，肉身强大，因此神识力量也远比凝神要强。 　　都不需要解除禁制，多试几次，就能穿透禁制。 　　“当然，不想引起司空寒注意的话，你只能找到禁制的阵眼，悄悄出去。”就等于一个是暴力破窗出去，瞬间就会被外面的主人察觉，一个是偷偷开门出去，主人就很难发现了。 　　书灵一眼能看出阵法所在位置，不过为了让这条懒龙上进一点儿，它只给提示，让她自个儿琢磨、推敲。 　　等苏旖梦老老实实去破阵之后，书灵又呆了呆，它明明一心想让她当一条咸鱼，最好安安分分地睡到叶轻舟飞升，怎么现在居然主动传授她知识，还监督她修行了？ 　　傻龙有毒。 　　毒大概叫柔情。 　　能叫它的心肠一点点软一下来，真心实意地对她好。 　　禁神丝的禁制不难，苏旖梦解开后正要兴匆匆进入玄音壁，就听到门外有了动静。 　　时惊春站在门口，问：“丝丝你在做什么？” 　　接着，她声音冷下来，“种你的地去，跑过来做什么？” 　　“我找丝丝，又不是找你。” 　　“你什么臭脾气，眼神这么凶，这一身戾气也不晓得哪儿沾上的，最近的修行都得改改，你得先好好炼下心。”啪的一声响后，屋外又有了兵器相交的声音。 　　苏旖梦连忙从窗户钻出去，看到司空寒被时惊春凌空一指按住脑袋，手脚胡乱挥动锤到自己身上发出撞击声，却连对方一片衣角都没摸到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笑得脑袋撞了窗框。 　　时惊春抬手一抓，扒着窗户的小黑蛇就落到她手里。 　　司空寒挣扎得更厉害了，眼眸逐渐变红。 　　时惊春皱眉，“好浓的煞气。”她手指头更加用力，像钉钉子一样将司空寒整个人给按进了土里，只露了颗头在外面。 　　将手里的小黑蛇摸了摸，时惊春道：“我不会伤害她。” 　　“我去隔壁讨一根静心竹，跟你种在一起，什么时候你心静下来，什么时候再放你出来。” 　　时惊春转身要走，苏旖梦见状，用头蹭了蹭她的手，说：“我留在这里陪他。” 　　小混球如今占有欲很强，受不得刺激。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苏旖梦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司空寒的逆鳞，一碰她，他就暴脾气。 　　原文里则是小师妹。 　　她问书灵：“这算不算偏离剧情？” 　　书灵缓缓写道：“等哪天跟小师妹比比就知道了。” 　　苏旖梦骄傲抬头：“白纸黑字写下来的剧情不可更改，但没写的时候，肯定是我更重要。” 　　书灵：“也许？” 　　苏旖梦游到司空寒脑袋边，在他耳畔边嘶嘶两声，“我在这儿陪你。” 　　“你修炼的时候，我就找师父陪我玩儿。” 　　司空寒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他收回视线，点点头说：“好。” 　　她离他很近，嘶嘶吐舌头的时候，好似都触碰到了他耳廓。 　　司空寒有点儿无措，庆幸自己埋在土里，否则手脚都无处安放。 　　司空寒：“痒。” 　　居然是久违的心声，苏旖梦听到后顿时无比同情。 　　哪里痒？ 　　这埋土里，都不能挠痒痒啊。 　　下一刻，她听到他说：“耳朵痒。” 　　苏旖梦这才发现司空寒耳朵尖儿微微泛红。她想了想，贴心地蹭他耳朵，蹭着蹭着就见他整个耳朵越来越红，像极了天边的火烧云。 　　司空寒将头扭到一边。 　　连脖颈都泛红。 　　苏旖梦：“他是不是被毒虫咬了？土里有虫子吧？” 　　等时惊春扛着一棵大竹子回来的时候，苏旖梦都惊呆了。 　　她将竹子重重往地上一放，直接砸出个大坑，飞扬的尘土险些将司空寒露在外面的脑袋都埋了，等把竹子塞坑里后，时惊春又施展法诀将土填上，最后拍拍手说：“好了，这竹子就是静心竹，与你神识相连，你心静时，它叶片为绿，你心……” 　　她话顿住，眼眸睁圆。 　　一双眼睛成了圆溜溜的大猫眼儿，中间眼瞳竖成了一道细线，头发都飞起了好几根，像是，炸了毛！ 　　苏旖梦：时惊春师父的另外一半妖族血脉，难不成是猫？ 第32章 听话 　　苏旖梦：时惊春师父的另外一半妖族血脉， 难不成是猫？ 　　刚刚还好好的竹子在种下的那一刻，苍翠的绿叶瞬间发黄，并以极快的速度发黑， 像是无形的天火将其锤炼成灰。 　　时惊春眉头深锁，定定地看了一眼司空寒说：“你跟我来！” 　　顺手将其从土里拔出， 接着她伸手虚空一抓，竟是撕开道裂缝消失不见。 　　这， 不愧是出窍期的强者。 　　苏旖梦：“他们去哪儿了？” 　　书灵：“河关！” 　　时惊春应该是怀疑司空寒跟魔族有关系，故而将其带到河关测试。 　　司空寒触摸过河关的城墙， 苏旖梦这会儿倒是不担心他。 　　她有点儿担心自己。 　　时惊春师父的院门大开， 禁制也未开启。 　　门口站着两个一男一女， 男的一脸浓密的络腮胡，铜铃大眼，穿的短打，露在外头的胳膊强壮有力。 　　女修粗衣麻鞋，裤脚都卷到了小腿上，鞋底全是泥。她脸色难看地盯着大坑，口中喃喃：“我的静心竹！” 　　男修则是盯着苏旖梦身上那道花纹， 也就是之前时惊春送她的那个储物法宝，“我的银龙戒！” 　　“明抢储物袋，暗偷银龙戒， 时惊春这个混账东西！” 　　哦豁！ 　　司空寒拜的这师父， 莫非是个长期偷东西的贼猫猫？ 　　不愧是——爱偷腥的猫。 　　偷的还是百炼峰的另外两个殿主，常樱和古万里的东西。 　　看那古万里眼神似要吃蛇，苏旖梦退回坑边， 哆哆嗦嗦地嘶嘶两声：“那啥， 时惊春不在家。” 　　眼看两人就要入内， 一道剑光从隔壁墙内劈来，直接斩在了门前，将门口悬挂的牌匾都劈歪了，左右晃悠，咯吱作响。 　　一白衣女子瞬移至门前，手中长剑横在一侧，拦在门口。 　　那长剑剑身虚虚实实变幻不停，一眨眼，剑就成了一截树枝，枝头还开了几朵红梅。 　　等再看时，又成了剑。 　　“都说了时惊春不在家，你们想进去做什么？”她手中的剑剑尖儿朝下，枝头的红梅开了又谢，真的有红色的光影从剑上坠落，宛如凋谢的花瓣没入尘土。 　　苏旖梦看得有点儿眼热——这是什么剑法，怪好看的。 　　“水知夏你让开，我要拿回我的戒指。”古万里手里拿出一个大铁锤，“让开！”说完，又看向常樱：“你我联手……” 　　就见常樱肩膀一垮，如丧考妣：“静心竹已经死了。” 　　“我进去还能做什么？”声音都哽咽了几分，“带一捧灰回去？算了吧，那一片土壤焦黑，里面的种子俱都干瘪，这样的土，我多看一眼都难受。” 　　说罢，常樱扭头就走。 　　旁边的古万里气得不行，“你就是怂，不想跟她们对上！” 　　常樱脚步一顿：“我一个灵植师嫌命长跟剑修打？”说完，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那一片院子，隔得老远，苏旖梦都能听到她重重地摔门声。 　　古万里更气了，“明明是时惊春做了坏事，你冲我撒什么气？你们女的真是不可理喻！” 　　他撂下一句狠话，“等时惊春回来，我非得讨个说法，抢个乾坤袋就算了，还偷我戒指。” 　　水知夏淡淡道：“给小辈送礼算什么偷？” 　　“当初常樱收两个关门弟子，我们不都送了见面礼，你瞧那银龙戒多适合她，等你以后收了徒，让他来我院里来，看上什么直接带走便是。” 　　她这么一说，古万里也不好在发作，只好道：“行，记住你说的话。” 　　转身走了几步，忽觉不对，转身道：“你那院里草都没一根，我徒弟能带走什么？” 　　原本站在门口的水知夏已经原地消失，而那扇门也被她带上，禁制开启，无人能再闯入时惊春的洞府。 　　水知夏清冷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等你有了徒弟再说。” 　　古万里：…… 　　还能怎么办，只能就这么算了呗。 　　苏旖梦若有所思：隔壁的水知夏可以关时惊春师父的禁制。 　　这说明，她们关系应该不错呀。 　　可时惊春之前连水知夏的名字都没提，她还以为她们关系不好。 　　其中必有蹊跷！ 　　不过她才懒得多想，司空寒被带走了，她现在可以开开心心地登玄音壁啦。 　　苏旖梦欢快地回到房间，窝在床上登入了小贝壳。 　　这次进入镜湖后，苏旖梦往前游了一段距离，直接到了镜湖中央才停下。她还没到极限，但她是来玩的，又不着急立刻穿越湖面，若神识太过疲惫，出去就会被司空寒看出不妥。 　　还是悠着点儿。 　　苏旖梦在消息区闲逛，看到有人问：“我的灵谷种了三个月，眼看就要收获了，结果三天前叶片开始发黄，结的稻穗干瘪，里头的灵米都发黑了。” 　　问话的人显得很着急，一连发了几条消息。 　　勤勤恳恳养米人：“一开始只有几株，我检查了没有病虫，尽管如此还是买了隔灵盘将它们与其他植株隔开。剩下的灵田我小心看护，每日清晨施展如沐春风，还请师兄在田里用了一次秋收万子，本以为没事了不会影响收获，哪晓得现在其他植株的叶子也开始发黄了！” 　　勤勤恳恳养米人：“有没有好心的师兄师姐救救！” 　　如玉：“秀峰弟子？问你师父去。” 　　勤勤恳恳养米人：“我才凝神期，还未被大师们挑中。” 　　如玉：“一块中品灵石，我到你田里看看。” 　　勤勤恳恳养米人：“我没灵石了，这样，到时灵田收成的三成都归你如何？” 　　就在两人对话时，又一人插话道：“师弟别急，叶片发黄的话，是从哪一部分开始黄的？叶子背部看过了吗？” 　　说话的人叫云出岫，她一说话，镜湖都汩汩冒泡了。 　　勤勤恳恳养米人：“从叶尖泛黄的，叶子背后无异常，目前除了黄叶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灵谷们看着都挺精神。” 　　云出岫：“根部呢？” 　　勤勤恳恳养米人：“灵谷的根我也看过了……” 　　云出岫：“仔细看看，周围是不是有别的根。灵田收获季节，会有一种飞絮草偷偷生长在植株附近，吸收灵谷内的灵气，如果神识不够瞧不出来，你就去看看那些死了的植株，它们根部有没有白色的小颗粒，如果有，就说明的确有飞絮草。” 　　“飞絮草该如何处理，若你有认真去道场听师兄师姐们讲课，自然心中有数。” 　　苏旖梦看底下许多人都在吹捧云出岫。 　　唯一有点儿不满的应该是那个如玉，她发了一个字：“嘁。” 　　苏旖梦仔细瞧了瞧那些奉承话，问：“云出岫就是云彩衣呀。” 　　书灵点头。 　　“凝神期弟子进来后只能呆在镜湖，高阶修士可以前往其他区域，但也有的会在这里替新人弟子答疑解惑。云彩衣就经常出现在镜湖，大家都夸她人美心善。” 　　勤勤恳恳养米人：“真的有白色颗粒，多谢云师姐！” 　　镜湖里的修士们将云彩衣捧上了天，苏旖梦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儿不高兴，指着一个问题道：“我要答这个！” 　　书灵：“这是炼器上的困惑！” 　　苏旖梦：“你别说你不会？”不就是炼个器。 　　书灵：…… 　　百炼成真：“我在法器上刻阵总是最后一步出差错，到底是何原因？与同门探讨数日依旧不解，盼有师兄解惑。”底下详细描述了他想在防御法宝上刻的龟甲阵，用的材料等等。 　　书灵一眼就瞧出问题，苏旖梦就哼哧哼哧地写上答案。 　　回答完一个，她又立刻去看下一个问题。 　　是个低阶弟子修炼上的困惑，苏旖梦笔不停，在书灵的帮助下直接给对方指出他灵气运行时的错误。 　　书灵：“凝神期的问答可解，影响不大，难题不解，涉及到强者。”这是它的底限。 　　苏旖梦：“知道啦知道啦。” 　　器修、阵修、剑修、法修，灵植师、乃至引灵、注灵的秘术，她都能答得上来，很快，日啖灵珠三百颗就在镜湖出了名。 　　“那位前辈说的是真的，我按照他说的方法尝试，果真炼成功了！” 　　“对对对，我的也试过了，果真就前辈说的那样！” 　　天啦，这是什么绝世好同门！ 　　“日啖灵珠三百颗，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她往下再看，发现一个神念冗杂的讯息，即是说，那条问题底下回复者众多。 　　渡厄：“炼灵九次后，能否再成功第十次？” 　　苏旖梦乐了，这题她会，都不用书灵帮忙。 　　日啖灵珠三百颗：“能，十全十美。” 　　等回复完，才看到底下人全都在说不能，说问问题的是异想天开云云，等她回复过后，本来对她多有推崇的人也有了质疑之声，还有一些神念凝实，字迹都更明亮的强者出来批判：“不自量力！” 　　苏旖梦转头问书灵：“炼灵九次是什么意思？” 　　书灵已经生气了，它完全没想到，苏旖梦会自个儿跑去答了一道…… 　　送命题？ 　　“法宝分为凡、珍、灵、仙、神品，各品又划为上、中、下三阶，只有注灵、炼灵成功后的法宝才能与人心意相同，祭炼为真正本命法宝。” 　　“所谓灵品，就是法宝有灵。你那乾坤戒虽然大，且连接虚空裂隙，外人根本无法找到它的位置，但它没有器灵，就只能算珍品。若有器灵，你也不用苦苦地撬箱子了，喊一声，器灵就能自己帮你打开戒指。”它顿了一下，继续写：“妖族都不擅长注灵。” 　　“炼灵，就是法宝有了灵之后，对里头的灵进行淬炼，提升灵性，一般来说，炼灵三次成功的法宝就能称为仙品，十次的话……那是传说中才有的神器了。” 　　“失败一次，整个灵器都会报废，炼灵成功十次……”书灵摇摇头，“这片天地无人做到。” 　　苏旖梦嘀咕：“叶轻舟能不能做到？” 　　书灵写：“飞升时，他的武器也就炼灵九次而已。” 　　苏旖梦看着它道：“那我也就说了个吉祥话而已，所有人都在反驳，难道就不能鼓励他一下么？” 　　书灵：“我觉得你得鼓励下我。你再这样下去，我可能提前自我了结比较好。” 　　苏旖梦：“祝你……早生贵子？” 　　书灵看着面前跟自己生得一模一样，只是略小一些的笔，登时又好气又好笑，“是是是，早生了！” 　　苏旖梦：“我知道错了。” 　　“下次你说能答我才答，不能答的，我都不答。” 　　书灵这才缓缓写道：“虽说这些看似跟叶轻舟没有关联，但凡事没有绝对，一些毫不起眼的变化，亦有可能对未来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从而引起天道窥探，你一定得敬小慎微才行。” 　　问问题的渡厄，就是百炼峰的古万里。那个问题，还是他一百多年前发的…… 　　他上次来镜湖已经是六十年前的事了。 　　只是一句祝福，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 　　“恩，我知道了。”苏旖梦认真地答应下来。 　　她也不看那些突然冒出来批判她的话，继续挑低阶弟子的问题解答，回答得又快又准，很快，再次将局面压制。 　　镜湖里还是凝神期弟子的主场。 　　高阶修士偶尔来看一眼，人数颇少。 　　且通过玄音壁进来的，只要不自报家门，都不会暴露真正身份，因此，在事关自身利益面前，对强者的尊敬就少了。 　　大家纷纷称赞日啖灵石三百颗，灰扑扑的字迹犹如海浪一样涌上来，那些亮色字迹再显眼，就沙滩上明亮的宝石，也会被涨上的潮水给吞没，沉入黑黢黢的海底。 　　苏旖梦被夸得飘飘然，明明在镜湖上是只笔，依旧不由自主地甩尾巴。 　　恰这时，一个名字突兀地飘了上来，那行字，更是漆黑如墨，又带着金属的光泽。 　　司空寒：“我也有一疑问想要请三百颗解惑。” 　　司空寒在万相宗的凝神期弟子里头早就出了名的凶残，在他这个名字冒出来后，镜湖都瞬间冰冻。 　　良久才有人道：“请你放尊重些，怎能直呼前辈名字。” 　　司空寒继续写：“我养的灵兽不听话怎么办？” 　　底下有人道：“这样的问题怎能拿来问前辈，灵兽不听话，打就对了！” 　　“饿也行，饿它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听话了再给吃的！” 　　苏旖梦：T T…… 　　她飞快退出玄音壁，整个身子都缩进被子里。 第33章 半妖 　　被子蒙头， 连神识都没敢用，苏旖梦小声问书灵：“他来了吗？” 　　书灵在她身上写小字：“来了。” 　　被子陡然被掀开，下一刻， 苏旖梦就被人抱在了怀里。 　　她眯起一只眼睛看，恰好对上了司空寒的视线， 被吓得浑身一激灵。 　　抖着抖着，又觉不对， 当年偷吃被爹抓到，她都没这么害怕呢！干嘛要怕一个小屁孩啊？ 　　这么一想， 龙女又支棱起来， 冲司空寒嘶嘶地吐了几下舌头， 心想：“我就上玄音壁了，咋的！有本事朝我脑袋上砍，砍破头算我输！” 　　想着想着，还把脑袋往前伸，一幅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来啊，照我这儿砍！” 　　结果就听到司空寒心声：“哼，撒娇也没用。” 　　撒娇？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撒娇了。 　　司空寒：“禁神丝怎么没用？” 　　苏旖梦瞅了瞅他， 说：“你修为进阶了？你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凝神期三层了，你实力变强，我也会跟着变强， 禁神丝的束缚作用就会减弱呀。” 　　司空寒：“更高阶的禁神丝， 我还买不起。” 　　苏旖梦立刻保证：“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像上次那样精疲力尽了才出来。两个时辰，我记着呢。” 　　司空寒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他把小摇钱树取出来， “摇吧。” 　　苏旖梦开心了， 立刻过去摇树， 这次她换了个姿势，没用尾巴卷，而是用头顶。结果，顶下来一颗碎银子。 　　苏旖梦看着最上端的琉璃灵珠欲哭无泪。可能摇钱树上其他的东西都掉下来了，才能轮到琉璃灵珠吧。 　　不怕，最多一年，那颗珠子就是她的啦。 　　摇完树，司空寒又端了一大碗血放到苏旖梦面前。 　　苏旖梦惊了一下：“怎么这么多？” 　　司空寒：“回来的时候师父取了我一碗血，说是有用，我趁伤口未愈合时又装了些，正好给你，慢慢喝。” 　　“我不会饿你肚子，也不会打你，但有下次……” 　　他顿了一下说：“我吃了你的玄音壁。” 　　苏旖梦大惊失色——这可真是个狠人。 　　狠人司空寒将东西放下后回到了他的灵田里。 　　站在田边默默发呆。 　　苏旖梦：…… 　　他肯定是发现自己撒进土里的灵植种子死光了。 　　正想着，就见司空寒冲她招手：“丝丝，过来。” 　　“为何这些灵种会全部死光？”他虚心求问。 　　在知道她是日啖灵珠三百颗后，司空寒都没管她为什么懂那么多东西，而是直接找她要答案了。 　　苏旖梦：“你不适合养灵植，你的血也有毒，我跟你有契约，才不怕你的毒。”毒是次要，魔剑的煞气太浓，这些脆弱的灵植种子经过他的手，怎么可能活得下来，不止如此，连灵土似乎都受到了一些污染。 　　虽然苏旖梦暂时没看出什么变化，但隔壁常樱临走前说的话她记在了心里。 　　这里的土，常樱她看都不想看。 　　司空寒心头有些焦虑——如果不能炼丹赚灵石，还有什么方法能搞钱？ 　　他的玄音壁坏了，丝丝的灵珠不能用，每个月还要还灵灵阁灵石，将最近两个月的预留出来后，他已经没多少灵石可用，都快买不起新的了。 　　焦虑的司空寒心情很差，眼睛微微泛红。 　　他心浮气躁时，手腕上的铁环突然变得滚烫，紧接着，好似有一座大山压在身上，叫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屡屡青烟从环内冒出，嗅着那淡香，司空寒才觉得心口似乎没那么堵了。 　　出去一趟，他去河关摸了城墙，又被迫当了剑靶，站着让时惊春劈了好几剑，接着时惊春就给他手上戴了这么一个铁环，他试着咬了一口，没能咬动。 　　一回来，就放了他一碗血。 　　他的身体应该有什么问题。 　　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百炼峰议事堂，四人很难得的聚在一起。 　　长桌两端坐的是时惊春和水知夏。 　　左侧是常樱，右侧则是古万里。 　　桌子正中央摆着个玉石碗，里头是殷红的鲜血。 　　“这些就是我那徒弟的情况，你们有什么看法？” 　　常樱食指放在鼻尖下方，皱着眉头道：“这味道，我闻着恶心。”虽胃里翻腾得厉害，她仍是给出了见解：“很明显血中有毒。他身上煞气极浓，年纪轻轻，是如何养成这滔天怨煞之气的？” 　　水知夏则轻哼一声，冷冷道：“这就是你挑中的徒弟？” 　　时惊春：“只要不是魔族，一切都好说。他能吞噬剑气、也能食铁，灵石都咬得碎。” 　　古万里一直没吭声，凝神苦思许久后道：“曾有炼器师嫌引灵注灵太过繁琐，成功率也低另辟蹊径，以人养器，将人的元神注入器中化为器灵。” 　　“外门弟子有个叫白皎的，身边有个灵器，里头的器灵就是她亲姐姐。” 　　古万里沉声道：“我怀疑你这弟子，从小就被当成凶兵在养。” 　　“估计是注灵的时候出了岔子，让他给逃了出来。” 　　常樱的手指放下：“听说魔修屠城，只剩下他一人活了下来，被外出历练的弟子带回了宗门，然后又遇上了……蒲放那个疯子。” 　　被蒲放用来试药，这才导致身上带了毒。 　　“出去做任务，还被人面蝠换了脸。” 　　说完，四人皆沉默。 　　怎么能过得这么凄惨？ 　　他才十几岁的年纪啊。 　　跟他一比，我们这些年所受的苦，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常樱看着那碗血道：“等会儿我去替他看看伤。他元神应该受损严重。” 　　古万里：“即是养的凶兵，要化解煞气的方法有多种，我也得去瞧一瞧，之后才能确定到底哪一种适合他。” 　　水知夏默默从袖中掏出一枝梅，“梅香有凝神静心之用，让他修炼时放在身边。” 　　时惊春满脸堆笑：“那我替他谢谢各位了。” 　　等时惊春走后，三人面面相觑，“我怎么觉得她就是来卖惨的？她收的徒弟，自个儿不管，要我们三出钱出力！” 　　水知夏：“她穷。” 　　行，她穷她有理…… 　　书灵将时惊春四人的谈话转述给了苏旖梦。 　　苏旖梦：“他们听起来还不错啊。”都是挺好的人。 　　原文里，司空寒怎么就没人管，彻底长歪了呢？是不是因为拜师的时间有差别，刚拜师，时惊春就陨落了？ 　　想到时惊春会死，苏旖梦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才刚刚认识没几天，苏旖梦就对时惊春已经心生了好感。 　　正想着她呢，就听门外有了动静，“丝丝，在吗？” 　　司空寒在修炼，他没睁眼。 　　苏旖梦过去开了门，就见时惊春手里托着一个青瓷瓶，瓶里插着孤零零的一枝梅。 　　“此梅有静心凝神的作用，让司空寒修行时放在身边。”她进屋，将瓶子放在桌上后直接坐下来，一坐下，上半身就趴在桌上，手慢慢往瓶子方向挪。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软下来，给人的感觉是桌边瘫了一团棉花。 　　她神识传音问：“你用我给你那个玄音壁了？” 　　苏旖梦点了下头。 　　“我那个玄音壁很特殊，上头的人知道是我。我是半妖嘛，当年爹说半妖的血脉不稳，恐会出现血脉之争，若我妖族血脉占了上风，神识气息也会跟着变，玄音壁就进不了，我爹就给我准备了另外一个，还跟其他强者打了招呼，要是遇上妖族气息不要大惊小怪。” 　　“结果一直没用上。” 　　“你现在用了，他们就以为日啖灵珠三百颗是我。” 　　时惊春一脸古怪地盯着苏旖梦，“你怎么能回答那么多问题？你们蛟族的血脉传承是这么博学的吗？” 　　她说话时，手离花瓶越来越近，指尖儿已经在花瓶肚子上轻弹。 　　看她那动作，分明是无意识的，就习惯性地想把瓶子拨到地上，俗称——手贱。 　　“他们都不清楚我另外一半妖族血脉到底是什么，刚还有人问我，是不是什么白泽。” 　　时惊春苦笑一下，“我哪是什么白泽。”她的手稍稍用了点儿力气，花瓶已经往桌边挪了半寸。 　　“你猜我是什么？” 　　苏旖梦毫不犹豫地回答：“猫。” 　　这下，轮到时惊春愣了，“你怎么知道？” 　　苏旖梦：“看着像。” 　　时惊春笑了，“我都没见过猫妖。我没见过我娘，她是个很弱很弱的猫妖，寿元短，活得不长。生下我没多久，就过世了。” 　　“因为弱，所以我的妖族血脉力量也很弱，根本没出现过血脉冲突的情况。” 　　“身上的唯一异常，就是明明我一头黑发，时不时就会掉落一些白毛。” 　　“除了我爹和我，你是第三个知道我妖族血脉的。”时惊春摸了摸苏旖梦的头，“如今人族妖族不和，你就用我的玄音壁，有外人在的时候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他们误以为我的另一半血脉力量是白泽也是好事，白泽可是神兽，知晓天下事，若能觉醒起来，只要我还未宗门出力，谁还会在意我到底是不是半妖。” 　　她摸了苏旖梦头后，收回手时将花瓶蹭倒，哗啦一声响，落地后摔得四分五裂。 　　时惊春：“哎呀，我不小心。” 　　一边说，一边随意施展个法术将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接着又掏了个花瓶，将红梅插好后，她感叹：“还好我都用这种没有灵气的普通瓶子。” 　　苏旖梦：…… 　　别以为我没看到瓶子掉落时你那翘起的嘴角，分明是心满意足。 　　哪里是不小心！ 　　分明就是手贱，猫妖种族特色。 　　苏旖梦不敢拆穿时惊春，毕竟时惊春手快，怕挨她的连环爪。 　　“对了，春师父你有没有空白玉简？”看时惊春要走，苏旖梦想起正事连忙问。 　　时惊春开始用手碰蛇了，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碰，有点儿像捕猎时的试探，苏旖梦把自己蜷起来，哪晓得她更开心了，还说：“你团成个球？藤球那样的？” 　　苏旖梦：…… 　　“别叫师父，你叫我姐姐吧。空白玉简？我没有，他们肯定有，我等会儿给你送过来，你这小脑袋瓜子还懂些什么？” 　　“蛟族这么厉害？那你知道不知道，你头上这角什么时候能长出来？” 　　“是不是得补补？” 　　“哦，我想起来，我还有一滴金乌精血。”她摸出个小瓶子，“我一只猫喝了也没用，给你好了。” 　　苏旖梦想说：我是龙，妖族最顶尖的血脉，喝了这个也没用。 　　等时惊春将瓶塞打开后，苏旖梦更无语了，这哪是什么金乌精血，至多是只火鹤的血，里头加了妖族特有的一种灵植，使得它颜色变深，看起来蕴藏了强大的火灵。 　　实际上都是假的，它对血脉力量的提升并不大。 　　姐姐，你被骗了。 　　看苏旖梦神色不对，时惊春反应过来，“这血难不成是假的？” 　　“我爹花了大力气弄来的两瓶，一瓶给了我娘……”她手微微颤抖，“若是假的……倒也说得通了。” 　　时惊春脸上没了笑容，她出门时心神不宁，在门口险些崴脚。 　　等她走后，苏旖梦问：“到底什么情况？时姐姐她爹是谁啊？” 　　书灵：“万相宗，灵灵阁阁主时长风。” 　　早年与一弱小猫妖相爱，生下半妖时惊春。 　　猫妖在生下女儿后不久就死了，此后时长风独身百年，直到时惊春成为传承弟子后，他才又结了一位道侣。 　　新道侣是北海聂家一位长老的女儿，家里贼有钱，陪嫁的灵珠都能铺满一座山。 　　当年万相宗有段时间灵石吃紧，全靠时长风那新娘子才化险为夷。 　　如今，整个万相宗最有钱的应该就是时惊春的爹时长风。 　　然而时惊春，在离开种道山，被取消传承弟子资格时将从山上获得的一切都还了回去，为了带走她喜欢的法宝——天陵缎，她补偿了大量宝物，以至于最后口袋空空，穷得可怜。 　　“取消资格还要将东西还回去？那还是司空寒那样好，全吃肚子里最稳。” 　　“旁人倒是不用还，谁叫他是半妖。” 　　书灵写：“现在，人族妖族关系紧张得很，不是怕她带着那些天材地宝直接投奔妖族么。” 　　“宗门也禁止她爹给她提供修炼资源。” 　　理由只有一句——她是半妖。 　　苏旖梦瑟瑟发抖：“他们会不会看出来我是妖族？” 　　她也是半妖，但身体情况不同，现在显现出来的完全是妖族血脉力量，只有十五那日，才会出现两种血脉。 　　“修为到了时惊春那个层次，又与妖族打过交道的应该能分辨你的气息，所以，你不要到处乱跑，乖乖呆在百炼峰上。这里那几个都是痴人，只要不是魔族，他们都不在乎。” 　　时惊春是出窍期修为。 　　出窍期修士，整个万相宗修士不足百人，少数几个在种道山，大部分都在禁地之中闭关，剩下的，便是在外面历练。 　　很多弟子一辈子都见不了出窍期修士一面。 　　不过苏旖梦想了想她的运气，要什么没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所以，她还是乖一点儿，尽量少往外跑吧。 　　没多久，窗户被敲开，一缕白毛驮着几块空白玉简飘了过来。 　　苏旖梦接过玉简，开始用神识默写剑诀。 　　时姐姐肯定会教司空寒剑法，但苏旖梦想教的是越寒江的剑法，希望通过学习越寒江的剑，让他性格产生一些变化，多像越寒江一点儿。 　　刻录剑诀对神识消耗极大，没过多久她就昏昏呼呼，直接在桌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司空寒就坐在她面前，手里还捏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 　　苏旖梦惊得跳起，“我没登玄音壁！” 　　司空寒：“我也没吃你的玄音壁。” 　　她立刻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银龙戒，长舒口气，玄音壁还在。 　　“我等下要去夜市，你去吗？” 　　刚打定主意要窝在山上不出门的苏旖梦可耻的心动了。 　　那些出窍期修士才不会逛夜市。 　　我保证不说话，不嘶嘶，不发出一丝声音，当一只规规矩矩的蠢灵兽。 　　这么想着，她钻进司空寒的袖子里藏好，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去，肯定得去。 　　司空寒去了夜市之后，直奔上次买玄音壁的地方。 　　铺子在半空，是一把大折扇。 　　扇面上摆的是各种各样的法宝，摊主穿着器峰的弟子服，戴了张狼头面具，翘着二郎腿坐在扇柄处，他面前还放了个小炉子，上面温了一壶酒。 　　司空寒一过去，直接道：“上次在你这里买的玄音壁坏了。” 　　“坏就坏了呗，小本买卖，概不退换。”他认出了司空寒，懒洋洋地道：“我卖的时候就有说那玄音壁有瑕疵，给你便宜了不少灵石，现在坏了又来找我？” 　　狼头男子冷笑一声：“别以为你是百炼峰弟子我就会怕你。” 　　他语气嚣张，隔壁摊位的弟子突然站出来打圆场：“坏了？你拿出来我们给你看看能不能修好。” 　　狼头男子不解：“师兄！” 　　隔壁那弟子瞪他一眼，又转回头看着司空寒客客气气地道：“坏了的玄音壁可还在身上？” 　　司空寒将玄音壁递了过去。 　　那弟子接过去后手抖了一下，接着道：“这一时半会儿修不好，这样，我这里还有炼制好的玄音壁，我给你换个新的！” 　　司空寒点点头，接过新的玄音壁转身就走。 　　…… 　　等人走了，做主赔偿的弟子直接从狼头弟子的摊位上拿了一个玄音壁扔到自己摊位上，接着道：“那可是司空寒。” 　　“我知道，一个半妖收的徒弟而已，我们器峰还怕他不成，本来就是便宜卖给他的，闹到执法堂我都站得住脚，我又没错！”狼头弟子气不过，却也没从师兄的摊位上将玄音壁拿回来。 　　“你这几天没上镜湖吧？那可是个狠人。” 　　将一起出去历练的同门全杀光还能不被抓到把柄，唯一活下来的女修修炼的功法邪门，宛如活尸，还天天背口大棺材。 　　那么多漂亮师妹他不留。 　　留了个活尸，变态不变态？ 　　狼头弟子：“那也不至于低三下气的讨好他。杀几个杂役弟子算什么本事？” 　　弟子又道：“回来后拔出了那位的剑。如今拜师才两天，就从凝神期一层提升到现在的凝神期三层。” 　　“你除非直接要了他的命，否则的话，以他的成长速度，要不了几天，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弟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见同门仍不识好歹，他将玄音壁拿出来，“你自己看看，这玄音壁到底如何毁的？” 　　狼头弟子接过玄音壁一检查，登时瞳孔一缩，结结巴巴地道：“他的神识，这么暴虐？”只是一些神识残留的气息，就煞气腾腾，让他仿佛置身古战场，元神被煞气一刀刀割裂。 　　“你看到他手腕上的铁环没？那分明是控神镯，就是他神识一旦发狂，镯子就会限制他的修为，以免他狂性大发，那种镯子，大都带在走火入魔的高阶修士手上。” 　　“你说，刚刚是不是我救了你？” 　　狼头弟子满头大汗，一阵后怕，“多谢师兄。” 　　自此，司空寒的凶名，在外界也逐渐传开。 　　夜市好吃好玩的不少，但司空寒现在没有多少灵石。 　　他什么都没买，就在夜市里瞎转，期间寻宝鼠喳喳一直没什么反应，足以说明在夜市里想捡漏不太可能。 　　回去后司空寒就坐下修炼心法，苏旖梦没急着睡觉，司空寒这次修为进阶到了凝神期三层，她的神识又增强了一点点，希望能从乾坤戒里摸出点儿好东西。 　　大家都太穷了。 　　而她有座宝山，却拿不出东西，想起来就心里跟猫抓一样，又痒又烦。 　　苏旖梦依旧用神识撬开一道细缝，接着，分出一缕神识入内摸索，这一次她要轻松得多，神念进去后还能坚持，于是她看到外面全是胭脂水粉，首饰衣裙。 　　不远处有一小大块木头，苏旖梦眼睛一亮。 　　那个好像是天雷劈过的梧桐木，小火苗应该会喜欢。 　　书灵也说过，它能吃的就这些。 　　最近几天小火苗一直在沉睡，若能摸出那根梧桐木，它睡醒就有吃的了！ 　　苏旖梦的神识往前延伸，然而看着很近的距离，每挪一点点，神念就仿佛被压了一座高山，压力越来越大，以至于她的身子都开始发抖。 　　不行了，她过不去！ 　　苏旖梦眼前一黑，在她即将眩晕之际，她仍是咬牙坚持着从里头摸了一个东西，等退出来一看，是根白孔雀发簪。 　　苏旖梦：“我有点儿晕。” 　　书灵想写字，刚起笔就看到她已经睡了过去，登时无语地摇了摇头。 　　神识都耗尽了，当然会晕。 　　要不是屋子里那支能够温养元神的梅花，她这会儿神识都受损了。 　　这时，闭目修行的司空寒突然睁开眼，他看了看倒在脚边，显然神识疲惫的小蛇，目光倏地转冷。 第34章 龙虎斗 　　司空寒进入玄音壁后随意找了个人询问， 得知日啖灵珠三百颗并未出现。 　　那她为何再次神识消耗一空？她在做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就在司空寒即将退出玄音壁时，他看到了一条讯息。 　　云出岫：“不知哪位同门手里有变异灵植？大家若有变异灵植的消息，也可出售给我。” 　　如玉：“灵灵阁不就有一株筑基期的天然变异灵植， 目前也就出价到了一百三上品灵石而已，你不会买不起吧？” 　　如玉：“实在囊中羞涩， 就跟师兄们借一借嘛，你振臂一呼， 有的是人给你送。” 　　看到云出岫的字，一股熟悉的气息涌入司空寒的心头。 　　他定定地看着那娟秀的小字， 脑海中， 渐渐浮现了一个女子的倩影。 　　那个被他遗忘了很久的名字再次萦绕在舌尖：“云彩衣。” 　　他不记得桃花糕是什么味了。 　　但他知道， 那味道让他着迷。 　　司空寒确定，云出岫就是云彩衣。 　　看到云彩衣被人为难，他就心神不宁，戾气升腾。 　　飞快退出玄音壁后，司空寒毫不犹豫地取出了摇钱树，将最顶端的琉璃灵珠给取了下来。 　　临出门前，司空寒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孔雀羽发簪， 脑中登时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发簪很称她。” 　　于是，他折返回来，将白孔雀发簪也一并带走。 　　…… 　　睡着了的苏旖梦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她醒来的时候， 睁眼就看到了桌上的摇钱树。 　　她迷迷糊糊地游过去，头抵着树干的时候差点儿又睡着了。 　　打盹时撞了树，树上一颗东西掉下来砸了她的头， 苏旖梦才彻底清醒， “啊， 又是一颗碎银子！” 　　她仰头感叹：“什么时候才能摇到琉璃……” 　　苏旖梦眼睛瞪大，怒吼：“我珠呢！” 　　我那么大一颗漂漂亮亮闪闪发光的琉璃珠呢？ 　　书灵如实相告。 　　苏旖梦更气了，尾巴变成小鞭子，啪啪地抽桌面：“他拿走了琉璃珠，还带走了我千辛万苦才从乾坤戒里掏出来的发簪？” 　　誊抄了一半的玉简都被她拿出来扔地上：“我太失望了，再也不要管他死活了。” 　　书灵弱弱解释：“这也是受了原文剧情的影响。” 　　苏旖梦发泄一会儿后又把玉简捡起来塞回银龙戒，“算了，不说他，我去找时姐姐玩。” 　　时惊春没在院子里。 　　整个百炼峰都安安静静的，苏旖梦闲逛一圈儿后又回了屋子，她登上玄音壁找了找，就看到云出岫求灵植的讯息。 　　“肯定是把我的琉璃灵珠拿去给云彩衣买变异灵植了！” 　　“人家的好师兄都没说话呢，上赶着给人送礼。” 　　“呸，果然是剑，犯贱！” 　　她也没回答问题，就趴在镜湖上骂司空寒，骂了一会儿后才说：“我来打听下哪里有越寒江的剑。” 　　早点儿炼个替身傀儡给他。 　　以后才不要再管他了。 　　反正是平等契约，不解也问题不大，最多不过就是在契约之下，她不能随时变人。 　　再说，若他死了，这契约也能自然解除。 　　苏旖梦在镜湖上留言。 　　日啖灵珠三百颗：“谁知道哪里收藏有越寒江越前辈的剑？” 　　有次问书灵，书灵不肯回答，估摸着越寒江用过的剑，以后十有八九会落在叶轻舟手里。 　　但苏旖梦总觉得，堂堂剑尊，不可能一辈子只用一把剑吧？ 　　万一有什么书上没写，但实际上越寒江用过的剑呢？ 　　底下回答五花八门，没一个靠谱的。 　　镜湖经常出没的都是低阶修士，不知道也很正常。 　　苏旖梦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劲儿了，新鲜期已过，镜湖也不怎么好玩。 　　她退出去后又窝着睡觉，全然不知，她那句话会引起怎样的误会。 　　时惊春偷偷摸摸蹲在房梁上，看了她爹一天。 　　她想知道，他爹是否知道那两瓶血液是假的，知道不知道，假的血液，会让本就血脉力量低微的娘在觉醒时间因承受不住血脉力量的冲击崩溃而死。 　　时长风一整天都在忙碌，宗门缺灵石，他得想方设法地赚灵石，用以维持河关大阵以及宗门必备开销。 　　他的新道侣会过来看他，给他端一碗养神的汤药。 　　两人看起来也不是很恩爱。 　　她爹对那个新夫人很冷淡，脸上都没个笑容。 　　她是半妖，几个月的猫其实就已经能记住事了，因此还记得记忆里，爹是如何对待娘亲的，他会看着她笑，替她画眉绾发。 　　直到最后，时惊春也没跳下去质问：“娘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 　　她揉了揉眉心，心想：“下次再说吧。” 　　回了百炼峰，正要进门，就见隔壁的水知夏突兀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路。 　　时惊春笑嘻嘻地说：“好狗不挡道。”在旁人面前，她随时都是一张笑眯眯的脸。只是谁都知道，她的笑浮于表面，不达眼底。 　　水知夏：“你果然还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时惊春本就心烦，垮下脸，头侧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旧事重提做什么，我本来就不在乎。” 　　“不在乎，为何又会在镜湖问出那样的问题？” 　　时惊春眼皮一跳。 　　视线已经穿过院内结界，看向了睡在屋子里的小蛇妖——小家伙又用我的玄音壁干了什么？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冲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小蛇吊起来打一顿了。 　　时惊春身形一闪，想要越过水知夏入内，哪晓得水知夏不肯让，居然出手阻拦。 　　两人就在门外乒乒乓乓打起来了，动静很大，将常樱和古万里都引了出来。 　　水知夏的实力稍逊一筹，打到后来，被速度快的时惊春钻了空子，让她遛进了自己的院落，并又甩出了个结界阵盘。 　　水知夏只能微喘着气道：“我会将惊春剑法领悟出来的。” 　　时惊春只觉得脑仁儿疼，撇嘴道：“随你的便。” 　　她一脚踢开司空寒的房门，将睡得正香的小蛇妖给拽起来甩，等甩醒了，气咻咻地问：“你到底在镜湖问了什么？” 　　她都没有自己上去看。 　　怕没眼看！ 　　苏旖梦以为自己在荡秋千。 　　被吼醒之后才反应过来，“我就问了一句，谁知道越寒江的剑在哪儿？” 　　时惊春拿指甲刮她，还真磨得她鳞片上都有了几道划痕，苏旖梦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姐姐我错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问，但认错的态度一定要端正。 　　她学着寻宝鼠认错的样子，虽没有爪爪，仍把身子绷紧，对折似的弯腰，连鞠躬几次后，时惊春噗嗤一声笑了。 　　时惊春：“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以前我跟水知夏关系不错，都是剑修，师承一人，经常在一块儿切磋剑术。有年宗门费尽心思弄到了惊春剑诀，那种剑诀里有剑修本身的剑意，都只能传给一个人，玉简看过即毁。” 　　“她觉得我适合惊春剑法，可我并不喜欢，就没拿。” 　　“水知夏那倔牛就认为是我故意不要，施舍给她的。她气不过说她也不要，没人要的话，大不了扔炼炉里。” 　　“结果，她就真扔进去了，我不想练啊，我没去捡，就……”时惊春双手张开，又哗的一下合拢，本是懒懒散散地站着，突然双手指尖贴于大腿外侧，站得如松柏挺拔。 　　“我就这么规规矩矩地站着，一步都没挪。” 　　时惊春叹了口气：“她扔下去后看我没捡，又自个儿捞回来，结果玉简就损毁一半，自那之后，她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一天到晚冷着张脸，像是谁都欠她灵石。” 　　“缺了一半的惊春剑法被她练得奇奇怪怪，我让她不要练了，怎么劝她都不听。” 　　“我小心翼翼地讨好了她许多年，她都没给我个好脸色，最后我就放弃了。” 　　“那家伙小心眼儿，你别得罪她。” 　　苏旖梦想了想说：“前两日常殿主他们找上门，是水殿主帮忙拦的。” 　　时惊春点点头：“她以前还是不错的。那时候是我师姐，对我照顾颇多。对了，你问越寒江的剑做什么？” 　　苏旖梦直接道：“司空寒的剑意太凶了，世人都说越寒江的剑温柔，我就想着若是能有一把越寒江的剑在身边陪着，能不能让司空寒性子收收。” 　　时惊春一脸古怪地看着她，“你这么小的妖，懂什么！” 　　她接着道：“越寒江原是丹修，练剑也是一时兴起，据说当时他就随手捡了根松枝练剑，后来一直没换，那树枝在他手里，被他的剑意温养逐渐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棵参天古松。” 　　“兴许那剑已毁，又或是，就生长在某个山林里，是一棵平平无奇的松树，哪怕到了它跟前，也无人能分辨不出来。” 　　苏旖梦心里头嘀咕：有本源珠的叶轻舟能分辨出来。 　　“小家伙，尽给我惹事！” 　　苏旖梦想了想，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还原地蹦了蹦，问：“你要不要抓球玩儿？” 　　猫都爱玩这个。 　　“哈哈哈哈！”时惊春笑出了眼泪，只觉得烦闷的心情都轻松了几分，她摇摇头，将球状的苏旖梦塞回被子里，“不用了，你继续睡。” 　　临走前，时惊春还体贴地道：“做个好梦，我出去了。” 　　苏旖梦：…… 　　房门都没修，呜呜地刮大风，我现在哪儿还睡得着？ 　　等时惊春走后，苏旖梦问：“时姐姐和她师姐最后和好了吗？” 　　书灵写：“我最近对我所知更为明确，即这天地间，那些刻录在阵法、玉简、书籍、乃至石壁，任何地方的文字书画我都心中有数，哪怕后来损毁也没关系，是以那些功法、丹方等等我都知道，然而从未有过记录的，除了原文里明明白白写出来的内容我清楚，其他的我都无从知晓。” 　　苏旖梦又问了，“惊春剑法能不能给她们一份儿啊？” 　　书灵：“我不知道。” 　　时惊春要不了多久就会死。 　　原文里根本没有提这些炮灰之间的爱恨情仇，它哪儿知道会不会有影响，但是，一点儿细微的变化，都可能在未来掀起惊涛骇浪，让它来决定的话，必然是不给！ 　　书灵写：“小祖宗，说好的不插手，安安静静地等呢？”这地位直线上升，一下子从闺女变成了祖宗。 　　苏旖梦恹恹地垂下头。 　　可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啊。 　　在床上呆了一会儿没睡着，透过大开的房门，苏旖梦看到时惊春睡在了丝带上。 　　时惊春那么大一个人睡上去都好似没一点儿重量，风一吹，就随着丝带一起摇晃，瞧着就舒服极了。 　　有妖族沐月修行。 　　她以前是身体不好，所以只能呆山洞里，后来也习惯了睡房间。 　　这会儿，看着睡在月色底下的时惊春，苏旖梦莫名心动，她遛出去，本想随意找根丝带躺躺，哪晓得刚爬上去，就被时惊春捞了过去，“一起睡。” 　　苏旖梦感觉到她身上暖烘烘的，忙不迭说好。 　　时姐姐真的好软哦，挨着她睡可比司空寒舒服多了。 　　正昏昏欲睡睡，突然听到时惊春问：“你心情不好？” 　　“司空寒惹你了吧。”她是出窍期，神识外放看得远。这会儿能看到司空寒在秀峰上，跟一个女弟子告别。本想多看两眼，奈何秀峰的峰主发现了她，她如今也不想惹事，只能撤回了神识。 　　苏旖梦立刻叭叭地说了起来。 　　最气恼的就是那颗琉璃灵珠，她翻来覆去地讲了几遍，就听时惊春长长叹了口气，“哎。” 　　时惊春两手一摊：“我也没钱。我要有灵石，换他十颗八颗琉璃灵珠，让你整天扔着玩儿。” 　　苏旖梦笑了，“那等我以后有钱了，我用空羽山的金蝉丝给你扎藤球。” 　　时惊春：“哇，可以炼制仙品法宝的妖族宝贝金蝉丝？你可真敢开口。” 　　苏旖梦心想：我乾坤戒里有一大卷呢。 　　时惊春：“修真界有道菜叫龙虎斗。” 　　苏旖梦大惊，龙角都开始发痒了——她知道我是龙了？ 　　喝我的血进阶血脉力量的几率九成九！ 　　时惊春：“就是猫和蛇炖一锅。像我们这样……”她将头往旁边一侧，呼出的热气像是温柔的暖风。 　　苏旖梦神识一阵轻松，好似烦恼都被吹跑，一下子变得浑身轻松。 　　她很快就呼呼地睡了过去，嘴角还吹了个小水泡。 　　时惊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也闭了眼。 第35章 朱颜丹 　　剑道上的冷风让司空寒的热血逐渐冷却。有哪里不对， 可是仔细去推敲，就会觉得，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他心头越来越凉， 眼睛则逐渐暗红，等放上腰牌， 跨过百炼峰结界那一刻，宛如当头一棒， 司空寒的彻底清醒过来。 　　他做了什么？ 　　拿走了琉璃珠和发簪…… 　　等丝丝醒来看到珠子不见了，他该如何解释？ 　　为何会交给…… 　　云彩衣的名字在脑海中出现时， 刚刚找回的理智立刻飞走， 只剩下一个念头——能让云彩衣开心， 付出多少都值得。 　　司空寒目光呆滞，迈着僵硬地步子往回走，进了洞府就看到屋子大门没了。 　　本来无神的双目里瞬间燃起火光！ 　　丝丝居然没呆在家里，而是窝在院子里的丝带上，跟时惊春脸贴脸睡。 　　司空寒心情变得很糟糕，手腕上的镯子变得沉重，又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滚烫。 　　他的身上好似压了一座山， 让他双脚打颤，膝盖逐渐弯折。然而他身上有一股劲儿，促使他顶着压力站起来， 一步一步， 艰难地挪向了那条丝带。 　　在即将伸手够到丝带上的小蛇时，他的手背出现几道血痕，紧接着， 四周起了风， 吹得他睁不开眼。 　　风停刹那， 司空寒睁开发红的眼，就发现他竟然被吊在了下山的那绝壁上。他一声不吭地盯着上方的时惊春，煞气于周身凝聚，在他身后隐隐幻出刀剑形状。 　　时惊春吃惊，这才跟她练了两天剑，准确来说是被她用剑劈了两天，这吸收的剑意就能在他身后凝聚成形了？ 　　禁神镯能压制他的修为和神识，但剑意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不是一个镯子能禁的。 　　这孩子的剑道天赋太高，时惊春自愧不如。 　　她抬手，打碎煞气剑，问：“你知道丝丝是妖？” 　　司空寒身子一僵，眼里戾气消失，神色慌张。理智好似瞬间回笼，他心突突地跳——对面的敌人太强大，他做不到杀人灭口，此刻，只想带着姐姐逃离万相宗。 　　“别那么紧张，我不会告诉别人。毕竟，你师父我是半妖。”时惊春想了想，很努力地运起了劲儿，憋得脸都红了，才让妖族血脉力量有了一点儿反应。 　　具体表现为，白皙的脸蛋上多了几根胡子，连毛茸茸的猫耳朵和猫尾巴都没有！ 　　她用尽全力，也只有几根胡子！而且坚持不过十个呼吸。 　　“你还见过她变人时的样子，她很漂亮对吗？”时惊春又问。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时惊春心中已有了肯定的答案，若丝丝没变过人，司空寒怎么可能这么强的占有欲？丝丝又怎能刺激到这把凶兵。 　　司空寒稍一犹豫，随后点了下头。“姐姐很漂亮。”虽然，他当时其实并未看清她的脸，只觉光晕笼身，她便是他眼中璀璨星辰。 　　“姐姐？” 　　司空寒：“她看起来比我大，为何不是姐姐？” 　　想到司空寒只有十四五岁，而妖族化形的外貌一般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时惊春觉得，叫声姐姐也没错。 　　他还是个没开窍的少年呀…… 　　“丝丝还那么小，根本没到第二形态的时间，你可知，妖族在什么情况下才能提前化形？” 　　司空寒摇头，他这几日在启慧堂等地方看书，特意寻找与妖族相关的讯息，结果压根儿没看到多少，对妖族仍不算了解。 　　“在受了极大的刺激，心神即将崩溃之时。” 　　司空寒声音涩然：“我那时候快死了。” 　　时惊春点点头，“哦。你跟丝丝有契约吧，你如今修炼了，能感觉到自己与她有神识上的联系对不对？” 　　司空寒想了想，他识海里是有丝丝的气息，只不过，他都不知道在哪儿，一直没看见。 　　时惊春继续问：“那你知道，妖族不是灵兽，在什么情况下才能与人签订契约？” 　　她一字一顿道：“完全信任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契约其实不是灵兽契约，而是类似于道侣契约，你明白吗？” 　　声音不大，却犹如惊雷一样炸响在他脑中——姐姐，喜欢我？眼前似乎出现了那道声音，黑色的衣裙，白得发光的面颊，模糊不清的五官，以及，温软的唇。 　　只是回想，心跳都快了几分，眼里的锋芒退却，红晕爬上耳尖。 　　懵懵懂懂的少年郎，心里好似第一次拥有了春天。 　　时惊春：“你惹她伤心了。为何要把灵珠送给别人？你对那个女弟子……” 　　一提到云彩衣，好似一盆冷水淋下来，冰峰了他眼里的温柔。 　　司空寒的声音变得有些空洞：“我舍不得云彩衣受半点儿委屈。她……救过我。” 　　“你这样子，像是被那秀峰的丫头下了蛊！”时惊春仔细打量了司空寒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气得踹了司空寒好几脚，“你给我挂在这剑道上，好好领悟、好好反省！” 　　司空寒觉得自己心里头有点儿不舒服。 　　他轻轻恩了一声，又说：“是，师父。” 　　时惊春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骂：“人妖相恋，不得好死！” 　　怎么都是傻傻的小妖被骗，还好她妖族血脉微弱，不然的话，她是不是也跟她们一样蠢，被男人骗心骗身，凄凄惨惨？ 　　苏旖梦睡醒后发现司空寒不在。 　　他一直没回来？ 　　她问书灵：“司空寒呢？” 　　书灵：“被他师父挂在剑道上，挂了三个时辰了。” 　　苏旖梦立刻高兴了，“时姐姐给我出气了！我要去看热闹……” 　　看那熊孩子被折腾得有多惨！ 　　苏旖梦心里头美滋滋的，她游到剑道上，看到挂在那被吹得跟陀螺一样打转的司空寒，幸灾乐祸地嘶了两声，口中道：“哎呀时姐姐怎么把你挂在这儿？” 　　活该，小混蛋，拿走我的灵珠，还偷我的发簪。 　　那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乾坤戒里掏出来的！ 　　司空寒睁开眼。 　　就见她眼泪汪汪地说：“我才睡醒，还到处找你呢。” 　　苏旖梦摸出只烧鸡，说：“时姐姐不让我给你带吃的。这是我不小心掉在这里的。”她身子一甩，烧鸡落地，朝司空寒使了个眼色后，苏旖梦快快乐乐地游回了房间。 　　她才没那么好心给司空寒送吃的呢。 　　被挂在那里的司空寒不能使用灵力，不能施展法术，他怎么可能拿得到地上的烧鸡。 　　她就是故意放在那气他的——让他看得到，吃不着。 　　这就是对吃货最大的惩罚！ 　　哼，谁叫他拿她的灵珠和发簪讨好云彩衣，活该。 　　悬崖上，司空寒看着地上的那只烧鸡，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姐姐真是心疼我。 　　下一个想法就是：我要怎么才能吃到那只烧鸡？ 　　…… 　　“去看司空寒了？” 　　刚回院里，时惊春就从绸带上跳了下来。她今天换了身黑衣，肩膀上掉落的白毛就很显眼。 　　时惊春将苏旖梦捞起来， “想不想去周边的城池逛逛？” 　　苏旖梦：“我没钱。” 　　时惊春瞬间垮脸：“我也没钱。” 　　她叹口气：“剑修不挣钱。本来么，我可以去外面杀杀凶兽、找找药材，但是离宗门近的地方，压根儿没有值得我出手的东西，他们又不让我走太远，怕我直接投奔妖族。常樱种植药草、古万里炼器，他们俩都挺赚钱的，这百炼峰上，就我和隔壁那个穷。” 　　时惊春想了想，又说：“她应该比我稍微好那么一丁点儿，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还能外面去斩头高阶凶兽。” 　　正说着话，百炼峰结界打开，就见水知夏从外返回，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修。 　　女子修为不弱，生的也甚是好看，还与时下的女修不太一样。 　　她肤色不像其他女修那般莹白，而是蜜色，眼睛大而灵动，睫毛如扇，鼻梁高挺，嘴唇也不是樱桃小口，嘴角天然上翘。乌黑的长发有些微卷，随意披散却不凌乱，看起来又朝气又活力，像是田里金黄的灵谷，生机勃勃。 　　时惊春：“哟，你新收的徒弟，瞧着还挺可爱。”夸完后她微微皱眉，视线落到苏旖梦身上，“我们丝丝最可爱。” 　　水知夏微微颔首，“恩，白琉璃，过来拜见峰主。” 　　苏旖梦心头哇了一声：镜湖里美人榜上排第一的白琉璃，果然名不虚传。 　　跟这种有名气的女子，一定得保持距离。 　　美人榜第一，肯定会是男主的红颜知己，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 　　白琉璃给时惊春行了礼。 　　时惊春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出什么东西，便一本正经地说：“下次再给你见面礼。” 　　水知夏嫌弃地瞥她一眼，带着白琉璃回了自己院子。 　　等两人走后，时惊春道：“我收徒弟，她就跟着收徒弟，真是头倔牛，倔牛，什么都要跟我比！” 　　“不过她这个徒弟实力不错啊，年纪轻轻都筑基后期了，得准备结丹所需的固海丹了吧。她也穷……”时惊春想了想，忽然道：“我突然有了个搞灵石的主意。” 　　啥主意？ 　　一听能搞灵石，苏旖梦也来了精神，身子支棱起来，“什么法子？” 　　时惊春：“古万里有钱。” 　　苏旖梦：……您该不会又去偷吧？ 　　时惊春：“司空寒被当凶兵养的，古万里最近想炼制压制煞气的神兵，可以让司空寒过去给他打下手。凭什么只有那种带有凶煞血腥气的凶兵？他就想炼制软绵绵的镇煞神兵。” 　　苏旖梦：哇哦，没想到那个体格魁梧的糙汉子有颗软绵绵的心。 　　时惊春：“就，就像越寒江的剑。” 　　“那样的剑是养出来的，但古万里想炼出来，把司空寒叫去，有助于他挑选练剑的材料，司空寒还很硬，想来能顶大用。” 　　时惊春：“我一天要他一块上品灵石不过分吧。” 　　她继续道：“司空寒现在也不宜修炼过快，他元神太暴虐了。这段时间进阶太快，其实对他修行并不利，正好跟着古万里打打铁，去去煞。” 　　时惊春看向苏旖梦：“怎么，你心疼？” 　　苏旖梦连忙甩头，她原本是希望司空寒快速进阶的，如今听时惊春这么说，心里头还有点儿遗憾，但绝对不是心疼。 　　她问：“一块上品灵石怎么分？” 　　时惊春笑着说：“我六，你三，他一！”刚好够他每个月还灵灵阁的灵石。 　　苏旖梦果断回答：“好！就是司空寒不同意怎么办？” 　　时惊春拳头捏得咯咯响：“打赢我了，才有资格说不同意。” 　　苏旖梦：好！ 　　赶紧挣钱去，赔我的灵珠、发簪！ 　　本以为说服司空寒会很难，哪晓得他居然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问题反而出现在了古万里那里。 　　古万里嘶吼：“一天一块上品灵石，你怎么不去抢？” 　　就见时惊春袖子一卷，一脸跃跃欲试：“那我可真抢了？” 　　古万里气得吐血，手伸出去指着时惊春鼻尖，“你，你，你……” 　　时惊春脸冷下来，“我不喜欢别人这么逗我。” 　　旁边的苏旖梦心头呐喊：是真的，她是猫，你再这么指，能把你脸上络腮胡子全拔掉，将你满脸挠开花！ 　　古万里收回手，冷冷看着司空寒说：“进来！” 　　时惊春叫住司空寒：“等等。他那里头太热了，我进去都烫脚，丝丝也不会喜欢的。” 　　站在门口，司空寒都能感受到里头扑出来的热浪，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牢牢抓在手里的丝丝递给了时惊春。 　　古万里和司空寒正要往里走，时惊春又喊，“灵石，灵石先给我们，要中品的！”一颗上品灵石还得去换，麻烦！ 　　本已往里走了一丈远的古万里黑着一张脸回来，将一袋子中品灵石塞给了时惊春，“赶紧滚！” 　　时惊春笑眯眯地拱了拱手，“谢啦。” 　　接过灵石后，时惊春就带苏旖梦去逛了会周边的小集市，给小蛇蛇买了些亮晶晶的小玩意儿，她自个儿则买了新出的彩色丝线。 　　苏旖梦还让时惊春帮忙买了个丹炉，用赚的灵石买了点儿灵植种子和一些低阶的草药。 　　剩下的灵石，她买了一簇最低阶的铁木火，这种火是拥有天地灵火的修士将其分出一缕在可燃的铁木上，装在特殊的匣子里，一旦取出使用，至多可以燃烧三天。 　　就这么一簇小火苗，还花了她一块中品灵石。 　　又买火，又买草药，时惊春自然能猜到她想做什么，等回了百炼峰，她把苏旖梦拎出来，一脸欢快地问：“难不成你的血脉传承里还有炼丹之法？” 　　“妖族好像是有丹师，不过妖族的丹……”她摇摇头，“我有幸见过一颗，像一坨狗屎，味道也格外难闻。” 　　苏旖梦点头，“有吧。我想试试，万相宗好像只有低阶丹药卖，要是能炼高阶丹药，我们就都有钱了！” 　　一听她说的是我们，时惊春就笑眯了眼，“好好，你那丹方里要是需要高阶药草，你告诉我，我……” 　　她压低声音说：“我去隔壁给你拿。” 　　苏旖梦：…… 　　常樱和古万里俩人是造了什么孽，才遇上你这么个邻居哦。 　　苏旖梦想炼丹不是心血来潮。 　　如今看来，炼丹才是最赚钱的。原文里，叶轻舟就是靠炼丹积攒灵石和名气，走上人生巅峰。 　　她肯定不需要那么多的灵石，更不需要名气。 　　她只想赚一些灵石，能够让自己买得起亮闪闪，能够让时姐姐买得起那些珍惜的彩色丝线。 　　她那乾坤戒，目前是做不了太大指望了。根本不确定下一次能摸出什么来！好不容易摸个发簪，还被司空寒给拿去送了人，想想就生气。 　　逛街的时候，苏旖梦分明能感受到时姐姐有多喜欢那些漂亮的彩丝，可是…… 　　她们都买不起。 　　最重要的，她还得给司空寒买一把灵剑炼替身傀儡。 　　越寒江的剑是最好的，可得知他的剑是什么样子后，苏旖梦就知道那是她得不到的剑了。 　　她以前对灵石没概念，跟着时惊春转了几圈之后才知道一柄灵品飞剑得多少灵石。 　　——最差的也要七八十颗琉璃灵珠吧。 　　当时，时惊春指着她手上那白色丝带说：“我这天绫缎你看它很柔软，其实它就是把剑，只炼灵了一次而已，因为材料比较珍稀，也值万儿八千琉璃灵珠。材料越珍贵的法宝炼灵次数一般都越低，毕竟，损失不起啊。” 　　“可惜古万里那家伙就是个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他喜欢炼器，却始终不肯炼剑。” 　　苏旖梦：…… 　　他要是炼出一把灵品飞剑，估摸着刚出炉就要被顺走吧？ 　　毕竟隔壁两剑修，还一个比一个穷。 　　苏旖梦也是这会儿才意识到，那个找人坑害司空寒的聂朝云家里多有钱。 　　修为平平的女修，居然拥有了一把灵品飞剑绿殇，不愧是北海聂家人。 　　苏旖梦回到房间，将买回来的东西都拿出来，说：“就先炼炼朱颜丹吧。” 　　其实赚钱还是得炼筑基丹。 　　筑基丹需要的药草便宜，对丹火要求也不高，卖的价格却高，按品质能卖出两百到五百中品灵石的价格，简直是苏旖梦眼中的暴富丹。 　　然而书灵说了，叶轻舟靠炼丹发家致富，筑基丹就是他前期专攻的丹药，直接抢占了整个万相宗低阶弟子市场。 　　若是她来炼筑基丹，势必会影响原文剧情，因此，筑基丹，以及文内叶轻舟会炼的丹药她都不许碰。 　　因此苏旖梦只能炼女修们稍微喜欢一些的朱颜丹了。 　　也就是能让她们皮肤更好，眼神更明亮，嘴唇更红润，身上带点儿自然香气，腰肢曼妙，体态轻柔一些罢了，苏旖梦觉得这种丹药，可能卖不出太大的价钱。 　　可书灵又不愿给别的丹方…… 　　只能能赚一点儿是一点儿。 　　就算买不起灵品飞剑，也得给时姐姐买点儿彩丝啊。 第36章 试丹 　　书灵：“要炼丹， 先得学会处理药草，萃取出药草的药性，这一步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丹丸的品质， 你杂质萃取得越干净，出炉的丹丸品质就越高， 丹毒就越少。” 　　“丹毒三成为合格，即凡品。两成为佳、一成为优， 几近于无为珍，完全没有丹毒的为绝品。” 　　“像那个蒲放炼的那些都不是合格的丹丸， 丹毒至少都占了一半， 吃下去迟早得把人毒死。” 　　“丹鼎门卖出来的丹药基本都只是合格， 还有少量优品，珍品绝品丹，他们是不会出售给其他宗门的。” 　　“目前，淬炼药草最好的方式就是捻气诀，哦，这也是当年的越寒江所创，后来被丹鼎宗一位丹师改进后收录进了他们的丹书里， 非丹鼎宗的精锐弟子不得修炼，且学了之后不能外传，教给自己徒弟都不行。” 　　现在的大多数丹师都不会捻气诀， 以至于他们炼出来的丹品质都不行， 堪堪能合格。 　　书灵开始教苏旖梦捻气诀。 　　先得用神识感应药草，了解这株药草的每一个部位，接着用灵气将药草包裹， 运转心法， 将药草淬炼成一滴晶莹剔透的药液。 　　萃取出来的水滴越清透， 就说明药性逸散得越少，药性也越纯。 　　前期，苏旖梦就拿最便宜的药草练手。 　　她发现萃取药液并不难，反复尝试几次后，她萃取出来的药汁就很清透了，看起来晶莹剔透犹如水滴。 　　司空寒的剑道天赋高。 　　苏旖梦的丹道天赋也是极其惊人，总之，书灵将书上所谓的炼丹奇才跟苏旖梦一对比，就觉得若那些人都能称为奇才，那这小龙，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天才了。 　　苏旖梦：“嗌，我怎么样？”她用头顶那一滴淬取好的水滴，像是在撞泡泡。 　　书灵随意地写：“还行吧。” 　　一句还行苏旖梦就挺满意了，她开始萃取其他草药，一颗朱颜丹需要的草药就有二十余种，实在是有些费神。 　　苏旖梦萃取完后发现天色都暗了，她灵气消耗了大半，想炼丹肯定不成，只能休息好了明日再战。 　　本想将药液放进银龙戒，然而瞧着一颗颗颜色各异又干净透亮的珠子，她的老毛病又犯了，直接把药液们吞进了小自在天地里。 　　跟她的龙珠和那些五颜六色的星辰碎片放在一起后，苏旖梦满意地笑了。 　　我的小自在天地，终于变得好看多啦。 　　龙女恢复体内灵气的最好方法就是睡觉。 　　苏旖梦睡得迷迷糊糊，就感觉一具滚烫的身体贴了过来，她下意识想躲开，却被对方抓住，又从头撸到了尾巴尖儿。 　　是司空寒啊……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后，苏旖梦不再挣扎，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司空寒看着她动了动，看着她本想躲开，又最终软在他手里。 　　他一身疲惫都一扫而空，心想：她知道是我，所以才会放心地继续睡。 　　将小蛇捞起来放在腿上后，司空寒打坐调息，养精蓄锐。次日天不亮，他又得出门去抡铁锤，临走前见丝丝未醒，司空寒挤了些血在杯里，放在了桌上。 　　摇钱树他也取了出来，在最顶端的位置，放上了一块他昨日亲手敲出来的七彩精金石，这是他认真打铁换来的奖励，放在摇钱树顶端，闪耀着五彩斑斓的光。 　　等司空寒一走，苏旖梦嗖地一下爬起来。 　　她其实已经醒了。 　　但她还是很生气，并不想跟司空寒说话。 　　一看到他，她就想到她的琉璃灵珠和孔雀发簪，当初每天醒来最期待的摇钱树，如今…… 　　苏旖梦努力从那颗彩色石头上移开视线：我才不要摇它！ 　　苏旖梦从小自在天地里取灵气包裹的药液。一颗颗的，像透明的圆珠子。 　　取一颗，她往七彩石头看上一眼。 　　取第二颗，又往七彩石头看一眼，嘀咕：“还是五颜六色的好看。” 　　取第三颗的时候，苏旖梦说：“等太阳出来了，放在阳光下更好看吧。” 　　取第十颗时，她说：“不就是颗破石头，还是很多种矿石敲在一块儿的，一点儿都不好看！” 　　…… 　　等炼丹炉都拿出来了，苏旖梦还时不时往摇钱树上瞄，就连书灵都看不下去，“你再这么分心，别想炼成功。” 　　书灵：“喜欢就拿着呗！”你是条怎样的龙难道自己还不清楚？ 　　看到亮闪闪就走不动道。 　　书灵给她台阶下，“本来就该赔你，若心里不痛快，赔偿了也不原谅他。” 　　苏旖梦直接游到了树下，说：“我才不摇，我就要强摘！”她直接伸头去摇，本以为会费点儿力气，没想到轻轻一触，那颗石头就掉了下来。 　　苏旖梦这才发现，石头并没有像其他东西一样串在树上，它仅仅只是放置在最顶端的枝丫上，轻轻一触便会坠落。 　　她将七彩小石头吞进小自在天地里，跟自己的龙珠摆在了一起。 　　漂亮石头进了肚子，苏旖梦不再频频走神，她拿出那个装火的匣子，接着按照书灵传授之法炼制丹药。 　　苏旖梦没手。 　　炼制丹药全靠灵气法术以及小纸人帮忙。 　　第一次尝试简直兵荒马乱，小纸人都被烧坏了好几个。 　　手忙脚乱地折腾完，看着收了火仍在汩汩冒着大量热气的炼丹炉，苏旖梦有些忐忑地问：“丹成了吗？” 　　书灵直接就着雾气写字：“我给你看？” 　　她连忙摇头说：“别，那些丹师不都说，一旦炼丹结束就不能用神识窥探，成与不成，开炉便知。这是炼丹人的信仰！” 　　看到雾气上书灵写的字，苏旖梦道：“要不你直接给我画个丹道异相。” 　　大师炼出品阶高的丹药，都会丹成异相，如游龙惊凤、鹤骨松姿等等。 　　书灵无语，仍是提笔画了只玩珠子的小龙。 　　等它画好，苏旖梦才紧张地开炉，结果就看到炼丹炉里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丹丸，粗粗一数，得有两百多颗。 　　朱颜丹炼出来应该是乳白色。 　　然而里头的丹药…… 　　花花绿绿的，五颜六色的都有，一眼看过去，就让苏旖梦想到了松林里长得那些漂漂亮亮的蘑菇——满脸都写着有毒。 　　“这是成了还是失败了？”她喃喃自语：“失败了吧？闻着还挺香的，是不是真的有毒？” 　　苏旖梦想了想，“要不，给司空寒尝尝？” 　　书灵：你可真会为他着想。 　　它看了看，写：“没毒，丹成了，你这丹是珍品。” 　　“真的吗？”苏旖梦惊喜得蹦起来，“我第一次炼丹就成了珍品，可它们跟丹方上说的成丹不一样啊。” 　　书灵：“若你炼制时不手忙脚乱地话，这炉丹该是绝品了。” 　　苏旖梦习惯性嘀咕：“我哪儿来的手。” 　　既然书灵说没毒，苏旖梦就自己吃了一颗，没想到吃完发现本来已经消耗得差不多的灵气直接恢复大半，而她周身的黑鳞居然缓缓变了颜色，直接成了一身金鳞。 　　苏旖梦：“我刚刚吃的是金色的丹丸。”所以我变成了金鳞，不知道会变多久，她有点儿紧张：“那我这丹药不好卖吧……” 　　想到一个肤白貌美的女子因为吃了丹变成了红的、蓝的、绿的、紫的…… 　　苏旖梦就觉得不寒而栗。 　　好在这金色只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吃完后苏旖梦恢复原来的样子，然后，她发现之前手上秃了的地方长出了新的鳞片，且大小和原来一致，完全看不出来以前秃过。 　　周身黑鳞好像更亮了一些。 　　苏旖梦觉得自己好似全身上下打了一层蜡油，真是又油又亮。 　　她臭美起来，“这丹丸果真效果绝佳。”她取出昨天买的空药瓶，直接塞满了三个瓶子。 　　“铁木火一旦使用之后就只能燃三天，我得继续炼！”淬取药液需要神识，炼朱艳丹则消耗颇少，她这会儿精神头十足，很快就将药液全部淬取成功，接着趁热打铁再次开炉，等炼完后，苏旖梦依旧让书灵在雾气上画了丹相。 　　结果这次出炉的是优品，且颜色也是正常的乳白色，一炉也就九十七粒丹。 　　这是怎么回事呢？ 　　苏旖梦想了想道：“难道是上一炉丹的药液在我小自在天地里放了一夜？” 　　书灵：“没有相关记载。”从古至今，愿意炼丹的龙都没几头，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而这些龙，没有一头用捻气诀萃取药草，更没有谁会把萃取的药草放在自己的小自在天地里。 　　它们的小自在天地里也没有星辰碎片和一颗被无数天地灵药浸泡过的龙珠。 　　是以，书灵找不到任何可以参考的信息，但它觉得，苏旖梦猜测得没错——一定是萃取的药液在小自在天地里放置了一夜的缘故。 　　书灵：“我猜也是这样。” 　　苏旖梦：“那我以后白天就只萃取药液，萃取的药汁都往肚子里放一放……”她突然奇想，“是不是以后我炼的丹都是五颜六色的？以后那些修士拿丹药出来嗑，都得先变个色。” 　　她咯咯笑起来，“那也太好玩了吧。” 　　苏旖梦一边说，一边嗑丹，她第一炉丹是珍品，几乎没丹毒，可以当成糖丸随便吃。 　　她吃的是颗绿色，就当场变了条绿蛇。 　　吃完丹，苏旖梦将装满了丹丸的四个药瓶放进银龙戒，临走前想着自己还得吃点儿，就又往小自在天地里装了一把彩虹丹，这才兴匆匆地出了房门，老远就大声喊：“时姐姐，时姐姐，咱能赚钱了！” 　　时惊春大多数时候都躺在丝带上睡觉。 　　她循着声音的方向偏过头，看到一条绿油油的蛇游过来，时惊春瞬间惊醒，眼瞳都缩成了针尖儿大小：“你怎么中毒了？” 　　抬手一抓，将苏旖梦握到手里，神识仔细检查，倒是没看出什么问题，心下更加紧张：这什么毒，我居然看不出来？ 　　看来，得找常樱！ 　　正要传音常樱，就见小绿蛇恢复成黑色，接着她身体又嗖的变成了紫。 　　苏旖梦得意洋洋地问：“时姐姐，你看我有什么不同？”是不是鳞片更整齐、完美、光亮啦？放小自在天地吃就好方便，别人还不知道她在偷偷磕药。 　　时惊春：“你血脉进化成……”她一脸狐疑：“变色龙了？” 　　时惊春一脸怀疑人身，血脉进化还能越进化越弱的，丝丝你可是蛟哎，怎么就变蜥蜴了…… 　　我到底要怎么安慰她…… 　　苏旖梦一脸无语，“什么变色龙，这是我炼的丹。”将银龙戒里的丹药瓶子取出来，“你瞅瞅，朱颜丹。”她一开始是拿的优品乳白色丹丸，时惊春一见就满脸惊喜，“这就是朱颜丹，还是优品！” 　　时惊春：“你怎么做到的？”炼丹那么难，才陪她买药草，丹炉、劣质铁木火，结果隔一天就炼出了优品朱颜丹？ 　　那可是杂质只有一成的优品丹，整个万相宗的集市上现在都找不到一颗优品！ 　　苏旖梦骄傲地昂着头，说：“炼丹不是有手就行？” 　　时惊春一脸复杂，“可你没手啊。” 　　苏旖梦：有被噎到。 　　苏旖梦又打开另外那个瓶子，“你看这个。” 　　时惊春神识一扫，更加震惊：“珍品！这丹有什么效果？”花花绿绿，像糖丸，闻着有点儿淡淡的清香，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想到刚刚丝丝说是她炼的丹，她扯了扯嘴角，“你这丹的作用，不会就是变个色吧？” 　　苏旖梦将珍品朱颜丹的作用告诉了时惊春。 　　时惊春当场试用一颗，随后发现，除了整个人变绿了，她身上并无其他变化，就在苏旖梦以为自己的丹药可能没那么大作用时，在那里蹦来蹦去的时惊春兴奋地道：“我不掉毛了！” 　　“我竟然不掉毛了，这个天气我身上都会飞白毛，所以我以前出去经常会给自己周围飘点儿雪花，可我现在不掉毛了也。” 　　至于容貌，她看了看自己的脸，说：“还好没什么变化，我一边脸圆一些，可我觉得那样最好。” 　　苏旖梦：不愧是猫。 　　猫妖通常十分自恋，明明血脉能力不强，却总是一幅睥睨天下的架势，看谁都像此后自己的铲屎官。 　　好比时惊春，朱颜丹都没办法对她的容貌有什么改变，这说明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老娘天下绝美。 　　其他人的想法，不重要。 　　“你这个朱颜丹，我怀疑有一点儿特殊的能力，就是女修想让自己哪里变好，它就会在那方面起作用，如果是这样的话……”时惊春眼睛亮晶晶的，“可能真的能赚点儿灵石。” 　　她认为大赚不太可能，现在修炼资源紧缺，整个宗门都穷。 　　有灵石，买蕴灵丹、筑基丹、日后还要买金丹期必须的固海丹，怎么会舍得花更多的钱买朱颜丹。 　　“再找个人试试。” 　　时惊春道：“你身份得小心隐藏，这丹，就说是我炼的了，可以吗？到时候卖出去的灵石，我一，你九。” 　　苏旖梦可不想出名，连忙答应，并说：“出售都得靠姐姐，你四我六吧。” 　　时惊春没有客气，点点头道：“也行，反正我只想给你花钱。” 　　苏旖梦感动得眼泪汪汪，“姐姐真好。” 　　时惊春一脸怜爱地看着她，“那肯定比司空寒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穷抠好。” 　　“司空寒以后要是没我大方，你别搭理他！” 　　教育了一下小妖怪后，时惊春出门找人试药。 　　水知夏不在，但她的小徒弟在，时惊春把白琉璃叫出来，掏出一粒丹说：“这是我炼制的朱颜丹，你帮我试试效果？” 　　白琉璃一听直摇头，“峰主，朱颜丹吃了皮肤会变得白皙，我这皮肤可以专门去日光海晒出来的，要是变白了，我得哭死。” 　　原来白琉璃的肤色是晒出来的！ 　　等听到时惊春详细介绍完后，她立刻改口，“那我试试。” 　　知道服下丹药会变色，在变得金闪闪后白琉璃倒是没紧张，安心的等待金色过去，她取出水镜一照全身，惊喜地道：“我当时晒得不太均匀的地方都变了！还没丹毒，还能恢复灵气，就直接恢复灵气这一条，我敢说，那些男修都愿意买！” 　　她眼睛发光：“我在镜湖的美人榜排第一，峰主，若信得过我，我来定价，我来卖！只要……”她竖起一根手指头，“一成利。” 　　时惊春想了想白琉璃那同样贫穷的师父，点点头道：“那我就分一成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说完，她还悄悄传音苏旖梦：“从我这里分。” 　　白琉璃：“峰主请说。” 　　时惊春：“你那一份，得拿出一半孝敬你师父。” 　　白琉璃微微错愕，接着道：“那是自然，峰主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不知这丹炼制起来是否繁琐，如此品质的朱颜丹要炼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出一炉？” 　　时惊春瞄一眼小蛇，想到她炼出来的三满瓶，负手而立，一脸傲然：“炼丹有什么繁琐的，不是有手就行。” 　　白琉璃心生钦佩，“那我们就能卖到外面去了，不仅仅是万相宗，只不过，我得找个人合作。我有个表兄，是聂家人，朱颜丹虽是低阶丹药，但丹方也难寻，有北海聂家给我们做掩护，丹鼎门的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惊春这才想起来，她都忘记考虑丹鼎门那些吸血水蛭了。 　　找白琉璃来试丹真是找对了。 　　水知夏这徒弟收得好，不像她那徒弟，一天只能给师父赚一个灵石的苦力钱。 　　时惊春：“好，这些你来安排。” 　　等回了屋，时惊春给水知夏发了条传讯。 　　时惊春：“在收徒方面，我承认你的眼光比我好。” 　　时惊春：“你赢了。” 　　正在外面杀凶兽打算换点儿灵石的水知夏收到讯息后一脸麻木：我从来没想过跟你比。 第37章 小胜 　　苏旖梦已经有两天没有进入玄音壁了。 　　炼了丹， 她心情好，又想看看白琉璃会怎么宣传这丹，便再次进入玄音壁。 　　这一次， 她都没怎么费劲儿就走到了上次可以到达的湖中央，这是神识又增强了？ 　　苏旖梦再次前行， 直至到了镜湖边缘才停下来，她若将神识耗尽， 兴许都能直接上岸，不过苏旖梦没有尝试， 也不急于这一日。 　　她在距离岸边三丈远的地方停下， 戳开了镜湖湖面。 　　白琉璃的名字都不用她搜， 直接出现在了湖面上。 　　我见青山：“今天的琉璃仙，怎么觉得与往日有所不同，她从山上下来时，我仿佛被摄走心神，根本移不开眼。” 　　多符：“我也见到了，我们一起修炼的师兄们全部都画错了符。琉璃仙是如此与众不同，宛如天上红日一般耀眼夺目。相比起来， 其他女修就显得寡淡如水。” 　　雨荷：“说这话的敢不敢露真名？” 　　绘心：“琉璃仙子活力四射，见了她，我一天能多劈五十剑。” 　　底下也有人不满：“她今天怎么回事， 满宗门乱转， 故意跟人偶遇？生怕别人不提她，现在满湖都是白琉璃，烦不烦！” 　　思琉璃：“琉璃现在接了个报酬丰厚的小秘境任务， 出来是招募靠谱队友的， 没你说得那么不堪， 即便她不出现，她依旧是我心中的第一美人。” 　　这话一出，底下的讯息纷纷变成我想跟琉璃仙一起去秘境。 　　苏旖梦甚至还看到了叶轻舟的名字，吓得她直接一哆嗦。 　　叶轻舟也没有用真名，然而作为气运主角，他的字在苏旖梦眼里就大得填满镜湖，加之有书灵提醒，想认不出都难。 　　山外山：“小秘境？有点儿意思。” 　　苏旖梦后悔不迭，“钻钱眼去了，忘记跟白琉璃保持距离。”她认真地问：“白琉璃跟叶轻舟，到底有什么牵扯？” 　　书灵简单提了一下：“白琉璃心里有个早逝的白月光，一开始对叶轻舟不冷不热，到后期，才对叶轻舟慢慢敞开心扉。”属于叶轻舟的相好里面比较理智的一个。 　　苏旖梦顿时紧张起来，“该不会是她打算合作的那个表兄吧？表兄早逝，会不会影响咱朱颜丹的售卖！” 　　书灵：…… 　　说你蠢，猜原文剧情脑瓜子就赚得快，该不会是以前话本看得太多。 　　书灵：“影响不大，距离他死还有一段时间。”更具体的，它就无可奉告了。 　　苏旖梦看了一会儿就放了心，有白琉璃在，她的朱颜丹不愁卖。 　　接下来的几天，苏旖梦都在专心炼丹，司空寒回来的时候她都睡觉了，而她起来，司空寒又已经出去打铁，以至于这几日，他们都未曾有一句话的交流。 　　转眼又到十五。 　　苏旖梦没炼丹，把自己埋在被子角落里。 　　身体开始忽冷忽热，这是血脉力量又开始在体内冲撞了。她忍住没吭声，身子颤抖不停。 　　以前爹爹在，她每天都疼，疼得不那么厉害的时候就哎哟哎哟的叫，爹总会弄好多漂亮东西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变着花样哄她。 　　爹飞升之后，疼痛从每天变成了每月只有一天。 　　之前每次都处于极度凶险的情况下，让她没时间感伤。 　　而这一次，她缩在被子里，独自忍受疼痛时，时间便变得格外的难捱了。 　　书灵的笔尖儿突然触到她背上，苏旖梦疼得一哆嗦，“嘶嘶，别，别碰。” 　　书灵：…… 　　它原本是想写写画画替她分散一下注意力，然而她这会儿缩在被子里，哪有精力看它写写画画。 　　它帮不上忙，有点儿不开心。 　　苏旖梦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今天怎么尤其的疼？”就好像被刮鳞、抽筋、剥皮，寸寸血肉燃烧成灰。屋外隐约有雷鸣，还有哐哐打铁之声。 　　院子不是有结界吗？ 　　怎么打铁声都能听到呢。 　　就在她意识模糊之际，她听到了司空寒的声音：“丝丝！” 　　被子被掀开，她的身体被司空寒捧了起来。 　　书灵微弱的触碰都让她痛不欲生，司空寒手抓着她带来的痛苦可想而知。 　　苏旖梦喊：“嘶，痛。” 　　司空寒连忙吹了两口气。 　　苏旖梦气若游丝：“嘶嘶，放我到床上。” 　　司空寒身体有一瞬间僵硬，他喘着粗气，眼睛变得有些红。四周有煞气涌现，手腕上的铁环直接变得通红，心里好似有个声音在咆哮：你竟要我放开？我偏不。 　　那是一种疯狂的占有欲，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正在侵蚀他的神志。 　　你痛不痛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我想要将你握在手里时，你就只能乖乖地呆在我手心里，哪里也不能去。 　　手指逐渐合拢，在即将圈住小黑蛇的那一瞬间，司空寒的手臂剧烈一抖。 　　他不想伤害姐姐。 　　司空寒艰难地迈开步子，只是抬腿，就已经汗流如浆。 　　仿佛身负无形巨山，让他举步维艰，浑身骨头都被压得咔咔地响。沉重地压力让他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手，以至于稍微用了的力，苏旖梦疼得无法发出声音，意识渐渐模糊。 　　艰难走到床边，他走过的那几步路，汗水都蜿蜒成了一条小溪。 　　将丝丝轻轻放到床上的那一刹那，屋外一道惊雷劈裂长空，好似直接落到了院子里，轰隆一声炸开。 　　睡在丝带上的时惊春发出一声尖叫，像极了炸毛的猫。 　　司空寒意识到，或许可以喊师父来帮忙。 　　师父是半妖，也知道她是妖。 　　正要转身出门，忽地听到床上的丝丝一声闷哼，还有轻柔的呼痛。 　　不是妖语。 　　司空寒猛地转回头，看到床上躺着的不再是小黑蛇，而是，那个曾抚慰他伤痛、亲吻他唇角，在寒夜凄雨之中，带给他温暖的…… 　　黑裙姐姐。 　　她在喊痛。 　　司空寒突然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她这个样子。 　　任何人都不可以。 　　骨子里的独占欲疯涌，被压制下了的滔天魔气再次占了上风，司空寒转身小跑回床边，将新学的疗伤法诀施展在她身上，见她并无好转，想起平时她爱喝他的血，司空寒直接割破手腕，将伤口放在她唇边。 　　直到此时，他才看清她的半张脸。 　　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长睫颤动，上面悬挂泪珠。 　　红唇无意识地吮吸，鲜血染红的唇瓣，看起来饱满又妖异。 　　司空寒将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替她别到耳后：“没事的，……姐姐。” 　　这是他一个人的姐姐，怎能让别人看见呢？ 　　他轻抚她的脸颊，眼神里闪耀着妖异的红芒。 　　“你在做什么？”大门哐的一声被踹飞，听到背后动静，司空寒浑身紧绷，煞气瞬间凝聚成形。 　　他没回头，扯过被子遮住苏旖梦，低吼道：“出去！” 　　时惊春抬手捏碎他身后剑影，一个闪身出现在床上，整个人像只猫一样轻盈地蹲到了床边。 　　感受到司空寒居然顶住了她的威压在挣扎，时惊春气得一声暴喝：“你看看你在做什么，你伤到她了！” 　　她声音尖锐，犹如冰冷的锥子将无穷煞气戳破了一个口子。 　　司空寒陡然惊醒，他明明是要去请师父相助的，为何师父出现会如此抗拒！他疯了吗？ 　　司空寒冷静下来，心中直抖，手脚都有些虚软无力，师父和古大师都说得对，他身上的煞气在影响他的神志，如果控制不住，他很可能在意识恍惚的情况下，做出…… 　　难以挽回的事。 　　“师父，弟子知错，求你帮帮她！” 　　时惊春没回头，手指点在苏旖梦眉心，“别吵，我正在看。” 　　司空寒登时闭嘴。 　　他捡起被踹掉的大门重新撞上并将门关紧后，这才紧张地守在了床边。 　　时惊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旁边的司空寒的血液也跟着越来越凉，浑身逐渐冰冷。 　　司空寒：姐姐是不是伤得很重，她会不会死，她若死了…… 　　心脏好似被活生生剜走，当初被人面蝠剥去脸皮的痛苦跟现在相比都微不足道。 　　他的意识好似被黑暗给吞没，整个人陷入巨大的悲恸之中，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的断臂残肢，有一柄被鲜血染透的剑，撕碎所见一切，即将摧毁整片天地…… 　　就在他快要沉入黑暗之际，他听到一个声音说：“没事啊，居然一点儿事都没有。” 　　司空寒陡然睁眼。 　　时惊春：“本以为丝丝是妖族，哪晓得她竟是半妖，还是妖族血脉跟人族血脉泾渭分明的半妖，之前妖身时身上没有半点儿人气，如今成了人，居然感受不到星点儿妖气。” 　　时惊春更开心了，“难怪我见到她就觉得顺眼，她跟我一样，都是半妖呀。” 　　“书上说半妖都会遭受血脉冲击，就算是我，几乎感受不到妖族血脉力量，时不时也会疼一下，她这种只是正常的生长疼痛，无需担心。” 　　司空寒：“可她看着很难受。” 　　时惊春：“那就用别的东西转移她的注意力。”想起司空寒干的好事，时惊春就看他不顺眼，故意讽刺道：“比如说点儿好听的话，拿出她最喜欢的……” 　　“哦，琉璃灵珠。” 　　听到琉璃灵珠，司空寒微微心悸。 　　那种情绪不受控制的感觉再次涌上来，他的视线紧紧盯着床上疼得满头大汗的人，这才定了定心神。 　　司空寒：“我知道了。” 　　“师父，你先出去吧。” 　　时惊春：“我不出去，我要陪着丝丝妹妹。” 　　她一边说一边躺下，结果手腕居然被司空寒给直接拽住。 　　司空寒：“姐姐有我照顾，师父，您请出去。”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空洞，仿佛眼里藏着深渊。 　　时惊春浑身汗毛都根根竖起，竟是感受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惊惧。 　　昏昏沉沉的苏旖梦都感觉到了煞气，潜意识里，她还是希望司空寒能够继承越寒江的意志多一些，她不希望司空寒变成原文里那个模样，这会儿下意识地喊了两声：“司空寒……” 　　软绵绵的声音好似在司空寒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注入了点儿光，被那双眼睛锁住的时惊春总算缓过来，她顺势下床，说：“既然她要你，你就好好照顾她。” 　　出去后时惊春还有点儿后怕：“我这徒弟的煞气好浓啊，难不成拿他炼剑的人找到了一个古战场？还是说，那人找到了一把原本就存于世上的凶兵？” 　　不行，我得去催催古万里，让他尽快找到解决的法子才行。 　　…… 　　屋内，司空寒握住了苏旖梦的手，“姐姐，我在这里。” 　　她流了很多汗，汗水让头发拧成了缕，紧紧贴在脸颊上，还有一些都被她嘴唇含住。 　　司空寒用手指轻轻替她拨开，接着想了想，施展了个清风诀。 　　天快亮了。 　　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苏旖梦缓缓睁开眼。 　　她发现，司空寒正坐在 　　床边，她的手，还被他捏在手心。 　　她想抽回手——虽然收了那颗彩色石头，但她还没原谅他呢。 　　司空寒：“你醒了？” 　　想到师父说要转移她注意力，司空寒将她昏迷时早已翻来覆去背诵了许多遍的话说了出来，“这几日古大师帮我推算了骨龄，测出了我的准确年纪，他说的生辰七月十五，也就是今天。” 　　苏旖梦：哇，这么长的句子他居然可以吐字清晰地表达出来。 　　司空寒脑子越来越好了。 　　苏旖梦：“嗯？然后呢？” 　　司空寒：“古大师说，在生辰之日，得许下愿望，这是对自己的祝福。” 　　苏旖梦果然被勾起了兴致，觉得疼痛都减轻了，“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将小师妹云彩衣绑在身边？囚禁她、既要得到她的心，又想得到她的身！ 　　司空寒说：“我没有愿望。” 　　他顿了一下，说：“我前些日子看了一些妖族的书籍，书上说，蛇妖的愿望便是化蛟，蛟妖的愿望是化龙，这是你们来自血脉里的传承，是你们毕生所求。” 　　司空寒看着苏旖梦的眼睛，“我的愿望就是，你能实现你的愿望。”他从储物法宝里取出了一头闪闪发光的龙，“昨天我在古大师那里挑了些边角石头，锻造了一头彩龙。” 　　“龙成之时，还有雷落，古大师都以为我铸成了法宝，结果一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摆件儿。不过以后我会替你寻来龙筋、龙骨、龙血……” 　　苏旖梦本有点儿感动，听到这句，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龙筋、龙骨什么的就免了哈。 　　他将彩龙放在苏旖梦的枕头边，“姐姐，愿你成龙。” 　　苏旖梦说：“我喜欢这条龙。” 　　“不过我的愿望不是成龙。”苏旖梦并没有看司空寒，她侧头看着那条栩栩如生的小龙，轻声道：“我的愿望是——每个月十五那天，都有人陪我。” 　　司空寒说：“好。” 　　听得这个好字，苏旖梦眼睛弯成上翘的月牙，笑得很甜。 　　这几日说是不在意，心中始终有股郁气难消。 　　如今，心上尘埃随风而散，彩色光芒照耀，叫人轻松又雀跃。她想，司空寒也是受剧情影响，她怎能一直跟个小孩子置气。 　　“你还敢不敢随便拿我东西了？”不敢提那个能影响司空寒心□□字，但对于他拿走她东西这事儿还是的掰扯清楚。 　　虽是质问的语气，她声音却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道，眼睛里还噙着泪珠子。 　　司空寒心尖儿宛如被针刺，后背汗流如浆。拿走东西，送给云彩衣，一想到那个人，他的心神都会被那个人逐渐填满。 　　书灵在旁边写狂草：“别提云彩衣，不说名字都不行，他不想就没事，只要脑子里想起了云彩衣，就会变成原文里那个视云彩衣为唯一的疯子。” 　　“我怕他现在会打你！”居然敢指责他送东西给云彩衣的行为。 　　这疯子肯定会想——我不仅会拿你的东西给她，我连你的命都能给她！ 　　苏旖梦被司空寒陡然变得猩红的眼睛吓到了，她身子瑟缩几下，想往后面躲，奈何浑身都疼，一动疼得倒吸几口凉气，险些呕出血。 　　司空寒陡然站起来，人没站稳，手扶住床柱。 　　手陡然用力，咔擦一声，将床柱直接掰断。 　　他傻傻地站在原地驮着床柱子，喉咙里发出了低声呜咽，以及一些含糊不清的低语。 　　许久之后，司空寒口中终于吐出了清晰的名字。 　　司空寒：“姐姐。” 　　轰隆一声巨响，外面再次落雷。 　　苏旖梦反应过来，这意味着，在这一刻，在司空寒的心里，她胜过了云彩衣。 第38章 剑哭 　　看着那个托着床柱站立， 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的人，苏旖梦努力抬头，尽可能地发出最大声音：“司空寒， 我原谅你了。” 　　书灵深深叹了口气。 　　它现在明白了为何会频频出现落雷。 　　司空寒的世界本该被云彩衣占据，这才促使他做出一系列针对叶轻舟的事， 而现在，在没接触到云彩衣时， 他心里想的是龙女姐姐。 　　原文剧情并没详细描写过这些具体细节，对全书也未造成影响， 这次是响了几声干雷， 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可事已至此， 它已经不知道如何来干预了。 　　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毕竟冥冥之中自有指引，就算司空寒现在心里装的是龙女姐姐，等到遇到云彩衣，等到了书上白纸黑字写上的剧情，他该怎样， 还是会怎样。 　　那边，司空寒终于缓了过来，他用了点法术将床柱装好， 接着缓缓走到床边。 　　他始终记得， 现在要做的是分散姐姐的注意力，让她没那么疼。 　　掏出炼制的新面具，司空寒拿在手里晃了晃， “我还熔炼碎石炼了个新的面具。”本想取下原来的黑色头套直接戴上， 但在揭头套时， 司空寒的手顿住。 　　他不想让姐姐看到自己现在的脸。 　　司空寒的声音喑哑，带着恳求的味道：“姐姐，你闭上眼睛好不好？” 　　听着就叫人莫名心疼，苏旖梦紧紧闭上眼睛，说：“我闭上了。” 　　司空寒取下头套，换上了新炼的面具。 　　面具遮了脸，依旧是露眼睛、鼻下和嘴唇，但不再覆盖整个头部，上至发际线，左右各至鬓角，恰好挡住了脸上的疤痕。 　　苏旖梦：“好了吗？” 　　因为用力闭眼，她眉头都微微皱起，脸颊微鼓，嘴唇也紧紧抿住。 　　原本觉得姐姐年纪大些，一身黑色长裙裹身，让他心跳加速，都有些不敢直视，如今看着这张脸，又觉得分外娇俏可爱。 　　司空寒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鼓鼓的脸颊。 　　见苏旖梦睁眼后，他又下意识地捏了捏她长而翘的睫毛——像个小扇子一样。 　　苏旖梦眼睛都没眨。 　　她呆了。 　　司空寒脸上的面具居然能变色！面具本为银色，可上面会时不时会有颜色变化，就像是一片白云恰好落在他脸上、又或是一片云霞倒影湖心、一朵彩蝶飞过花丛…… 　　那些彩色倒影在他本来黑沉沉的眼睛里，便为阴冷的眼眸着了色，艳若桃花，滟潋动人。 　　苏旖梦：可惜眼睛没变绿。 　　他从越寒江哪里继承来的的那点儿人族神念，真是藏得极深。 　　司空寒：“我戴这样的面具，你看着肯定开心一些。” 　　苏旖梦连连点头，“这个面具，跟我炼的朱颜丹很搭。”她兴冲冲地抓住司空寒的手，“一起卖吧！” 　　司空寒脸瞬间红了，半晌才结巴道：“好！” 　　天亮时，苏旖梦又变回了小蛇。 　　司空寒依旧去打铁，只不过走之前留下了面具。 　　苏旖梦联系了时惊春和白琉璃，将面具也拿了出来，白琉璃看后说好，匆匆带着面具出了门。 　　时惊春等白琉璃走后才跟苏旖梦讨论了一下她的血脉问题。 　　得知她修为原本是金丹期，可以维持人形，跟司空寒结契后才变成这样的，每个月十五都会疼一次的真相后，时惊春深表同情。 　　时惊春：“如果司空寒尽快修炼到金丹期，你就能以人形出现在宗门，只需十五那日闭门不出即可，压根儿不用担心被当成妖。” 　　“司空寒进阶其实很快，我们这几天拘着他，他都已经凝神期五层了。在没解决煞气问题前，我们都不想让他快速进阶。现在看来，必须尽快想到办法解决煞气，这样对你好。” 　　苏旖梦感动得眼泪汪汪。 　　就听时惊春说：“你变人的话，炼丹都要快些。” 　　苏旖梦：…… 　　时惊春：“而且你比白琉璃更漂亮，想来卖丹会卖得更好。” 　　苏旖梦：……呵呵，谢谢姐姐夸赞。 　　接下来的几天，时惊春天天催古万里和常樱想办法，苏旖梦则闷头炼丹，偶尔进一下玄音壁，司空寒依旧打铁赚灵石，每天出门前和回来后都会跟姐姐说上几句话，分享一下白日里的事。 　　煞气问题没解决，他最近仍是不被允许修炼和练剑，因此，苏旖梦好不容易刻录好的剑诀都没交给他。 　　如此过了半月，白琉璃那里传来了好消息。 　　她把朱颜丹改成了彩颜丹！ 　　炼制出来的彩颜丹以一粒一百中品灵石的价格卖了出去，而且聂家还下了大量订单，打算运到其他州去卖。 　　彩颜丹竟能卖出这个价格？ 　　市面上的朱颜丹，一般只需要一到十块中品灵石，买的女修也不算多。 　　在一旁乖乖呆着装灵兽的苏旖梦高兴得蹦起来，“嘶嘶嘶，这是发财了！” 　　时惊春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玩指甲，“大惊小怪，这才多少。”又传音说：“你最近没日没夜炼的这些，都不够买一把灵品飞剑。” 　　白琉璃笑了笑，“这小蛇真是个小财迷。”听到灵石都高兴得蹦起来了。 　　时惊春：“灵蛇么，多多稍稍都有点儿肖龙，喜欢灵石、财宝。” 　　白琉璃点点头，“若真是龙就好了，我表兄他就喜欢龙。”感叹完又说：“确实，我们宗门弟子灵石紧张，能赚的有限。现在就看表兄那边销量如何，能不能赚钱，还得看他那边。” 　　她想了想，“不过，我觉得肯定能赚钱。今天分了钱，不如，我喊上师父一起庆祝一下？”至于另外两位殿主就不太方便了，毕竟这丹丸最后得益的也有水知夏。 　　苏旖梦和时惊春都点头同意。 　　白琉璃笑了，“你这小蛇也想参加呢，好，到时候我给你上一壶雄黄酒。” 　　苏旖梦：……你们这些人族怎么一个比一个坑！我要真是蛇能被你们气死。 　　白琉璃接着说：“那我去准备一下。”时惊春和师父都是长辈，这些跑腿的事她不做谁做。 　　等她一走，懒洋洋躺在椅子上，看起来处变不惊一幅大能做派的时惊春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蹦到高空后还在嘶喊：“有钱了！” 　　苏旖梦：……就这？ 　　若是她能打开乾坤戒，里头的东西能让这小猫妖直上云霄与红日比肩。 　　时惊春在丝带上跳来跳去，跳了好一会儿才落下来，理了理散乱的碎发，说：“见笑了。” 　　苏旖梦：看她那双刀子眼，就不太敢笑。 　　时惊春：“还好没外人看见我发疯。” 　　她坐下来，感叹：“自从离开种道山，我身上就没揣过几块灵石，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 　　“我这徒弟收得好。”没有司空寒，哪来的小蛇妖。 　　“司空寒那面具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反正，她算是翻身了，可以买好多好多的毛线团。 　　傍晚，金乌西坠时，白琉璃带着美酒佳肴过来庆祝。水殿主没来，时惊春见白琉璃一个人进来，还朝隔壁翻了个白眼。 　　等白琉璃进来打算关门时，她淡淡道：“门开着，通风。” 　　白琉璃径直入内，笑着说：“不知道您的口味和喜欢什么菜品，我准备了个温鼎。” 　　苏旖梦虽是个蛇，现在也有了一张自己的小凳子。 　　是一只白虎造型的雕塑，白虎头上顶了个圆形托盘，而她就躺在托盘里，眼巴巴地瞅着白琉璃。 　　她那个储物袋可真厉害，好像里面什么都能掏出来，而且不是别的修士那样符箓、法宝、丹药，她掏的是些桌子、凳子、椅子、精致漂亮的盘啊碟，还有酒盅等等。 　　这个白虎凳就是白琉璃送给她的，她可喜欢了，等以后能取出乾坤戒里的凤凰羽后，她一定要铺满整个小托盘。 　　“温鼎是什么？不晓得好吃不好吃。”苏旖梦作为妖族，在吃的方面没太多见识，通常只会水煮和火烤，这会儿觉得应该是煮着吃。 　　就见白琉璃将一盘盘肉、菜、灵果摆出来后，又在桌子中间放了一口有些像丹炉的锅。 　　锅是圆形，内外两圈，白琉璃指着内里那个圈问：“峰主食辣否？若不食辣，我就弄清汤和辣汤。” 　　时惊春：“辣一点儿。” 　　“小丝丝呢？”见自己也被问了，苏旖梦正要开口，就听时惊春说：“她也可以。大不了给她倒碗冰水。” 　　苏旖梦一头雾水：我可以什么？ 　　等等，你替我决定了什么！ 　　白琉璃笑了笑，说：“知道了。” 　　她其实知道叶师叔喜欢什么，这温鼎，还是她师父让她准备的，就连辣椒，都是师父亲自去山里采的。 　　明明互相关心对方，表面上却势如水火，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知道在赌什么气。 　　白琉璃没问，貌似随意地开口：“师父她下午去了红满山，耽搁了修炼时间，所以得将修炼时辰给补回来。” 　　辣椒这玩意儿是一种用得很少的药草，且气味辛辣不利于其他灵植生长，万相宗的灵植师并没有谁专门开辟一片灵田来种它。 　　周围的修真城镇也没人卖，想要的话，只能自己去远处摘。一来一回，还会耽搁不少时间。 　　时惊春挑了下眉，说：“可以了。”她运转灵气，将温鼎下的燃烧的铁木火变大一些，不过片刻，鼎内的肉汤就烧开了。 　　时惊春涮了肉片后丢到苏旖梦面前，“试试。” 　　苏旖梦直接上嘴，旁边的书灵都没来得及阻止。 　　然后…… 　　苏旖梦直接呛出眼泪，口中险些喷出一簇小火苗。 　　“这就是辣椒的味道，太……”她舌头好似都肿了，“太，太刺激了吧。”跟这个一比，司空寒那麻酥酥的血都算不得什么了。 　　时惊春捧腹大笑，笑完后说：“那给你准备一碗冰水？” 　　苏旖梦摇头：“我不！我要吃！” 　　她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美味，她觉得自己吃完后，一定能变成一头可以随意喷火的龙。 　　要庆祝，少不得喝酒。 　　一开始给苏旖梦准备的是灵果榨的汁水，可她哪忍得住，撒娇卖萌地求来了灵酒，不多时就喝得醉醺醺的，黑色的鳞片上都能透出一股淡淡的红。 　　兴许是赚了灵石太快乐，两人一龙都喝得挺多，加之没人特意施展法术驱除酒意，到了夜里，大家都醉了。 　　醉酒后的白琉璃没有清醒时那么稳重，她抱着酒壶，一边喝一边呜呜地哭：“表哥不喜欢娇滴滴的女子，我就跑到日光海晒了好多天，终于晒出了这样的肤色，看起来健康有活力了吧，结果我问他喜欢什么？” 　　苏旖梦眼睛好似成了檀香圈儿，她晕乎乎地问：“喜欢什么啊？” 　　白琉璃气得拍桌子：“他说他喜欢龙！喜欢龙角，龙鳞，喜欢话本上报恩的龙女。” 　　“我上哪儿给他找龙？” 　　“妖族龙就那么几只，都是我不敢招惹的存在！” 　　“不对，妖族还有没有龙？只有蛟了吧？”她头晕，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酒，酒水顺着红唇流到脖颈，在蜜色的肤色映衬下，清酒都好似成了蜜糖，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苏旖梦吓得连打了好几个酒嗝。 　　她是龙，她就是龙女。 　　她现在就是因为报恩，才处处忍让司空寒这个救爹恩人。 　　对上了，处处都对上了，白琉璃的表哥喜欢我？ 　　她很想问一句：“你表哥，有钱吗？有没有堆积成山的琉璃灵珠啊。”等我从司空寒这里顺利离开，我就找你表哥去。 　　高贵的龙女准许他喜欢我。 　　只要给我供奉灵石和亮闪闪就行。 　　转念想到白琉璃的表哥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也是个炮灰，她就摇摇头，算了，不能才出虎穴，又跳狼坑。 　　白琉璃：“其实我知道，他就是喜欢龙的山洞，听说那里头是堆积如山的天材地宝。” 　　苏旖梦嘶嘶嘶，“对，龙都喜欢睡在奇珍异宝上。”她说的话白琉璃其实听不懂，但她一回应，白琉璃就会说：“你也认为我说得对是吗？” 　　明明语言不通，却完全不妨碍两个酒鬼交流。 　　白琉璃：“他只是不喜欢女人。” 　　苏旖梦哦了一声，“嘶嘶嘶，原来他喜欢男人。” 　　旁边陷在椅子里，半眯着眼睛的时惊春笑出声，她没参与这无聊的对话，手里一直拿着一个酒葫芦，时不时抿上一口。 　　“这是最后一口，喝光就休息。”时惊春想，“我没醉，我才不会醉。” 　　没醉的时惊春已经忘了，她手里的酒葫芦是个法器，里面的酒有一湖之量，可以自动蓄满葫芦。 　　她就是喝上三年五载也喝不完。 　　明月悬空时，白琉璃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她是人，酒量其实不如两只半妖。 　　白琉璃的师父水知夏出现在了门口，她看着院子里瘫着的两女一蛇，闻着那熏人的酒气，眉头自然而然地深锁起来。 　　“琉璃！”她站在门口，喊趴在桌边的醉鬼。 　　白琉璃还没睡过去，被喊了还知道抬头，奈何头抬起来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无人之处说：“表哥，喜欢归喜欢，生意归生意，你可别压我们的价？” 　　“你上哪儿去找这般品质的彩颜丹！” 　　“你吃吃看，吃了你你，你，试试绿的，连头发丝都会，变绿，嗝……” 　　“表哥，呜呜呜，你绿了。” 　　水知夏：我徒弟疯了。 　　没办法，她只能进去把人带出来。 　　走到桌边，看到双腿蜷曲在椅子上仍还抱着葫芦喝酒的时惊春，她起了点儿火气，抬手打掉时惊春手里的葫芦，“你以前每次喝酒都洋相百出，都闹过脱了衣服往湖里跳的糗事，全忘了？” 　　时惊春歪着头说：“我没醉。” 　　水知夏：“嘴硬。” 　　白琉璃：“我也没醉。” 　　苏旖梦：“我也没醉。” 　　水知夏冷笑一声：“呵呵，醉鬼都说自己没醉。” 　　时惊春眼神迷蒙，说：“以前醉后可以胡闹，因为有人护着，现在，我时惊春得夹着尾巴做人了。”哪怕已经醉了，她依旧记得自己如今的身份早已不是种道山那个传承弟子，她只是个人人厌弃的半妖。 　　水知夏的剑突兀出现在她手心。 　　她很用力地捏着剑，想说什么，最终也没开口，只是单手扶着白琉璃，转身时才抛下一句话。 　　水知夏：“我带她回去了。” 　　她一手扶着白琉璃，一手握着剑。 　　苏旖梦身子趴在托盘上，头已经下垂在了托盘边。 　　她抬头，看向走到了门口的两个人，也看到了飘零一路的红梅虚影。 　　白琉璃扶着门，“师父，我还要喝。” 　　水知夏直接单手将其拎起，正要飞回自己院落时，她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嘶嘶嘶，水姐姐，你的剑，它怎么在哭呀？” 第39章 银龙 　　苏旖梦说完， 被书灵给堵了嘴。 　　她气鼓鼓地呸了好几声，“她们又听不懂。” 　　等到笔砸到她那个要长角的小鼓包时，苏旖梦疼得清醒了点儿，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水知夏懂妖语！” 　　她听得懂！ 　　她已经能够背熟越寒江的春日俏剑诀， 对那剑法也有所感悟，自然能分得清水知夏修行的春日俏跟越寒江的春日俏有何区别。 　　同样都是树枝为剑。 　　越寒江的剑应当是生机勃勃。 　　而水知夏的剑上， 那一路飘零、娇艳欲滴的红梅，看着虽美， 却透着腐烂的味道。 　　纷纷扬扬的落梅， 是剑枝流下的血泪。 　　水知夏浑身一僵， 握剑的那只手，竟是不受控制般地颤抖起来，“你，你说什么……” 　　苏旖梦眼前已经有了一条死状凄惨的龙。 　　很快，就有了第二条，第三条。 　　书灵画得飞快，几乎把她眼前的空间都填满。 　　苏旖梦原本都吓清醒了一点儿， 结果书灵这一举动反而激怒了她——醉鬼哪里经得住如此挑衅。 　　酒可是能壮胆的！ 　　苏旖梦：“我不怕！谁怕谁是狗！” 　　她头昂起来，嘶嘶吐舌头，看着气势十足， 声音却是软绵绵：“它就是在哭嘛。” 　　“春生夏长， 秋收冬藏，万物皆有其规律，你的梅枝早已经走到生命尽头， 为何强留？寒江剑尊那么温柔， 他喜欢生命初始春意盎然， 也是尊重生命终结零落成泥的呀。” 　　“他的松枝剑，传承的是剑意嘛，并非是那一截松枝。”她歪着头想了想，“或许，每一截松枝都能成为他手里的剑。” 　　“不对不对，不是每一截松枝，是一棵草、一朵花、一截竹枝、一段松，是他喜欢的这片天地，是天地万物。” 　　他肯定深爱着这片土地，甘愿以身镇剑。 　　苏旖梦眼泪汪汪：“呜呜，我突然好喜欢越寒江。” 　　刚说完，蛇身已经被一只手拎起来，她眼珠转了转，觉得眼前的光有点儿刺眼——好闪一面具！ 　　司空寒眼神阴冷，声音更像冰坨子，一个字一个字地砸了过来，“越寒江是谁？” 　　苏旖梦这会儿胆子贼大，被司空寒捏住更叛逆了，直接唱了起来：“梅枝你大胆地往土里走，水姐姐你莫要再强留，强扭的瓜儿它不甜，强留的妹子她，她……” 　　司空寒眉头皱起，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很不想听到什么强扭的瓜不甜。 　　这句话，好似触到了他的逆鳞。“我想要的东西，就要强留，你待如何？” 　　苏旖梦晕晕的，听到他这话，忽地张大嘴。 　　司空寒：她要咬我？ 　　苏旖梦：“哈哈，别这么凶嘛，我，我给你笑一个。” 　　司空寒：…… 　　突然就没那么生气了，不过他还是追问：“越寒江，是谁？” 　　身后，叮的一声响。 　　是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是剑…… 　　他能听出来，那是剑的悲鸣。 　　司空寒转头，就看到门口的水知夏手中的剑重重坠落地上，将地面砸出了蛛网一般的裂纹。 　　他登时看向师父。 　　砸坏了地面师父会不会不高兴？ 　　随后又想——师父肯定会让我来修补。 　　这么一想，他顿时就更不开心了，视线落在那剑上，心想：你不要的话，我就捡过来，看起来有点儿好吃。 　　司空寒正要迈步，就看见那地上的剑快速干枯，叶片变黑，原本艳丽的红梅仿佛被一只手揉碎，最终和枯枝一起化成了灰。 　　微风吹过，将那些灰烬吹向四面八方。 　　吹到了隔壁的雪地里，也吹进了院子一角，吹到了他曾种过灵植的那片灵田。 　　司空寒惊讶地发现，灰烬落地的地方，有新芽冒出，很快，就铺满了绿意，就连被他折腾得寸草不生的灵田里，也有了孱弱的新苗。 　　死亡并非结束。 　　它离开了，却能换来更多的新生。 　　水知夏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被冰霜覆盖的心田上，也好似有一股生气在破土而出。 　　那个玉简损毁了后半部分。 　　所以，她一直不知道完整的惊春剑法是什么样子。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惊春剑。 　　“花开花落皆是情，寂灭长生同为道。”所以寒江剑尊没有执着长生，也不畏惧死亡，他虽陨落，可他的道，却在这片天地的每一个角落，在花草树木，阳光雨露里。 　　水知夏回头，冲那个追问越寒江的年轻弟子道：“他是剑尊，可能是未来的我，也是你。” 　　话音落下，好似周身桎梏被打破，水知夏的手里，再次多了一柄剑，剑上红梅好似吸收了天边朝阳的光，朝气蓬勃、娇艳欲滴。 　　周遭灵气疯涌过来，灌入水知夏身体，而她周身气息节节攀升，竟是隐有破境之兆。 　　白琉璃挨得最近，浓郁的灵气直接让她醒了酒，惊呼一声：“师父。” 　　结果就被即将破境的水知夏扔进院子，“过去呆着。” 　　百炼峰其他两个殿主都看了过来。 　　一直抱着酒葫芦的时惊春脸上堆着笑，说：“这就是惊春剑法啊，真美。” 　　就连苏旖梦都彻底清醒过来，呆呆地看着水知夏：完了，会不会影响后面的主线剧情啊！ 　　唯一没有在意水知夏的只有司空寒。 　　刚刚水知夏说的那句话，司空寒只听到了最后两个字。 　　他只听到她说，“是你。” 　　越寒江是你。 　　司空寒：姐姐怎么给我改了名？行吧，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书灵正在哗哗哗翻书，再三确定水知夏没什么剧情后才松了口气。 　　抬头再看闯了祸的小龙，她居然已经在司空寒手里睡着了——你倒是睡得着！ 　　知不知道我差点儿被吓死。 　　水知夏在原文里没太多描述，只是在时惊春陨落后，将男主机缘巧合带回来的遗物天绫缎传给了白琉璃。 　　天绫缎是有灵的，主人战陨前将它保护得很好。 　　所以，它可以在主人陨落后冰封自己，外人拿到也无法使用。 　　水知夏能解开天绫缎。 　　这对同门在原文里一直都未解开隔阂。 　　但实际上，她们情同手足，心里都牵挂着对方。 　　时惊春的本命法宝，只有水知夏能唤醒，而水知夏，在最后其实可以沾徒弟白琉璃的光，跟随飞升的叶轻舟一起登上逃离此界的灵舟。 　　她没走。 　　她说：“我得陪着师妹。” 　　原文里没写她有没有突破，也没写她是死还是活，只写她将天陵缎唤醒后送给了白琉璃，因为，时惊春曾夸过白琉璃可爱。 　　还写了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你走吧，我不走了，我得陪着师妹。 　　书灵抬头看天，默默祈祷：“可千万别乱劈啊。” 　　灵气汇聚百炼峰，头顶乌云滚滚。 　　很快，这阵势就吸引了万相宗其他人的注意。 　　“要渡劫的是水知夏？她自缚元婴那么长时间，练剑都练出了心魔，本以为一辈子进阶无望，现在竟然有了突破迹象？难不成，她真的自己推敲出了惊春剑？还是领悟了新的剑意？” 　　“水知夏今年也不足千岁吧，若能突破元婴顺利进入出窍期，也能再试一次传承山。正好，那半妖腾了位置。” 　　然而众人期盼的突破并未到来。 　　至少，天上并未出现雷劫。 　　等了许久，预想中的渡劫都未出现，众人只能叹息着移开视线。这是底蕴不足，失败了啊。连天雷都没引下来，说明什么？ 　　说明水知夏根基太浅太浅，距离突破还有不少的距离。 　　宗门一老祖摇摇头道：“我不该对百炼峰的人抱有期待。”本是天骄，奈何受挫之后一蹶不振，却也学不会认命，一直困在原地打转。 　　入不了传承山不可怕，可怕的是始终不肯认清现实。 　　很多无法进入传承山的弟子，在百炼峰呆一段时间后，都会选择进入其他峰继续修行，成为一峰长老，广收门徒，也能为宗门出力。 　　可他们三个，一直蹉跎在那看不到希望的道上，明知错了无望也不悔改，将大道越走越窄，走成了死胡同。 　　早该醒悟了。 　　至于剩下那个，却是因为身份原因无法信任，倒有些可惜了。 　　老祖收回视线，淡淡道：“日后百炼峰的资源再减一成。” 　　又一声音响起：“附议。” 　　“可。” 　　老祖想了想，补充一句：“什么时候收了资质不错的徒弟，也可以给他们加回来。” 　　一人不满：“他们收什么徒？不怕把好苗子也带上邪路？” 　　“如果千岁以内的元婴期算邪路的话，这天底下其他人岂不都已无路可走？”是啊，百炼峰上，一出窍、三元婴，这四人拿到外面去都能开山立派，建一个地级宗门了，他们实力都不弱，可惜，一个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听宗门安排，不愿为宗门出力，自然会受嫌弃。 　　老祖不欲再谈，威压释放，阻止了其他人想要继续交流的心思。 　　他看向南岸方向，问：“时长风，听到了吗？” 　　灵灵阁的时长风搁下笔，淡淡道：“回禀各位老祖，长风已知晓。” 　　他看了看桌上账册，眸子一暗。落笔时，苦笑一声。 　　本就没什么资源，这一笔划去，还能剩下些什么？ 　　知夏啊知夏，你怎么就失败了呢。 　　百炼峰。 　　看着乌云散尽的蓝天，水知夏长舒口气，说：“没劈下来就好。” 　　“若这天雷劈下来，劈坏了周围的花花草草怎么办？” 　　司空寒觉得这水殿主可能把自己脑子给练坏了。 　　白琉璃：…… 　　苏旖梦：…… 　　时惊春：可以，这很春日俏，这很越寒江。 　　她果然不喜欢练惊春剑法，毕竟，她可太喜欢“拈花惹草”了，爪子一痒就想刨树折草，时不时还咬咬叶子，怎么可能学得会惊春剑。 　　她就爱现在的剑。 　　剑气如冰雪，摧花冻草。 　　书灵：“没有雷劫，并非她突破失败。而是，惊春剑法本就没有瓶颈，不需要雷劫。”有没有突破，是不是到了出窍期，水知夏自己心中有数即可。 　　水知夏走到时惊春面前：“我过几日就将剑诀写给你。” 　　时惊春不知何时叼了片草叶在嘴里，她挑了下眉，将青草随口吐出后说：“当初我说我不适合这个剑法，现在，你信了吗？” 　　“不过这剑诀，给我一份儿吧。”她冲司空寒的方向努努嘴，“等他身上的煞气问题解决了，让他练练。” 　　司空寒摇头，正要说这也不适合我时，就听时惊春道：“丝丝喜欢。” 　　他沉默一瞬后说：“哦。” 　　视线落至手心里捧着的小蛇，眼神有几分宠溺，几分无奈。 　　谁叫她喜欢呢。 　　宿醉后醒来的苏旖梦缩在墙角罚站。 　　书灵让她贴着墙壁，站直身体，杵在那里就跟在墙角竖了个棍子。 　　它气咻咻地数落她，写的字都涂满一墙。“喝酒了胆子很大吗？要是遇到一个剧情中人，你这样做会惹来天大的祸端，兴许遭殃的不只你我，还有这整片天下！” 　　“我已经不是个宝宝了，我最近感悟更多更深！” 　　“书中世界你懂吗？就是一切轨迹都得按照写下来的剧情进行，那些文字就是天道，一旦剧情进行不下去，天道崩溃，整个天地都会毁灭。” 　　苏旖梦认错态度良好，“我错了，呜呜，我真的知道错了。”谁晓得随口一句话，竟能让水知夏领悟出真正的春日俏？ 　　不过，知道春日俏的真正意义后，苏旖梦在忐忑不安的同时也会为他高兴。 　　越寒江。 　　一花一草都可能是他。 　　书灵写累了，飘出去乱晃。 　　转一圈回来，看到依旧规规矩矩在墙角竖成棍子罚站的小黑龙，只觉得自己一肚子气都瘪了。 　　哪里舍得一直跟她生气呢。 　　书灵：“好了好了，下次别再犯了。你去躺着吧。”平时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小龙，居然老老实实地在那尾巴尖着地站了一个时辰，看来她是真的知道错了。 　　书灵：“你过来啊。” 　　苏旖梦：“我麻了。” 　　“我走不动了哇……” 　　最后，还是没有出门的寻宝鼠把苏旖梦当木棍推到了司空寒的蒲团上。 　　苏旖梦躺了一会儿后登上玄音壁，进去后就发现，她离镜湖岸边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镜湖是一个人的镜湖。 　　偌大的湖面，只有她和书灵。神识不够的修士，只能在镜湖内发言，根本瞧不见旁人身影。 　　等到穿过镜湖后，便能与其他人的神念相逢。 　　苏旖梦已经能够看到湖边上的身影了。 　　她看到了什么！ 　　苏旖梦险些蹦起来，她兴奋地喊：“龙，我看到了一头龙！”龙族人丁稀少，她见得最多的是龙骨，活的龙都没见过几只，基本都是蛟进化而成的，只有两个龙爪爪，爪子没她多，龙角也没她漂亮。 　　可岸上那银龙虽然小了点儿，却是正儿八经的四爪银龙，金眸长须，一对龙角如雄鹿之角威风凛凛，看着跟她爹爹都有七分相似。 　　苏旖梦都恨不得冲它喊叔叔。 　　人族妖族百年前的关系都没有现在这么僵。 　　玄音壁两族皆可进入。 　　因此，见到妖族并不算稀奇。 　　见到龙才是奇迹。 　　苏旖梦激动地喊：“嗌，那边的龙！银龙！” 第40章 不幸 　　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苏旖梦连忙往岸上跑，跑了几步突觉身上一沉，好似陡然被大山压住， 让她身子都往下陷了一截，险些沉入湖中。 　　这最后一步， 竟难以跨越。 　　是了，最近司空寒被禁止修炼。他那一身煞气问题没得到压制的话， 修为越高，越难自控。 　　因此司空寒现在还是凝神期六层。 　　苏旖梦能够施展出来的神识要强一些， 如今也在凝神期大圆满， 她可以走到镜湖最边缘， 但想一步登上岸还是有一定难度。 　　“我努努力，应该可以！” 　　苏旖梦咬牙切齿地说。 　　就是那银龙叔叔好像要离开了，她急得上火：“等等我！”怎么他就听不到呢？ 　　书灵在旁边写：“你急什么，你就算上去了也不一定能遇到他。” 　　“你能看到的河岸，跟你能抵达的河岸不同。” 　　“再说，你忘了进入玄音壁后形象可以用神念捏造，只要神识强大， 捏头龙有什么奇怪的？” 　　苏旖梦：“他若不是龙，怎能幻化得如此栩栩如生？我们龙族只爱财宝，不爱出门， 就连妖族都甚少能见到我们， 更何况人族？” 　　她顿了一下，自顾说道：“白琉璃有个表兄……” 　　书灵：…… 　　它左右摇晃两下，笔尖杵着水面都未察觉。 　　苏旖梦看它动作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还真是白琉璃那表兄， 他元神这么强大， 居然很快就要死了吗？”能用神念幻化成龙，可不就是人族强者。 　　这样的人，也是炮灰呢。 　　同为炮灰，苏旖梦忽然觉得自己还算好的。 　　起码她弱啊。 　　既然不是龙，上岸了也遇不上，苏旖梦自然不想再挣扎了。 　　她往回退了一步，接着就瘫倒在湖面。 　　用笔尖儿的软毛刷着湖面，趴着看上面的消息。 　　彩颜丹卖得很好，镜湖上讨论者众多。那可是杂质几乎没有的珍品丹丸，能让筑基期修士消耗一空的灵气瞬间恢复六七成，简直是战斗时的利器。 　　男修们说：“这等神丹，根本就不能仅仅只算做朱颜丹！” 　　唯一不好的就是服用了丹药会变色……从头到脚都变色，也实在是太古怪了点儿。炼制这丹丸的大师，为何会有如此奇特的嗜好？ 　　女修则在底下骂：“你们恢复灵气买回灵丹啊，跟我们抢彩颜丹做什么？我们都买不到了！” 　　苏旖梦和时惊春都没想到，女修们对彩颜丹的需求会那么大。 　　一开始，她们都以为一个女弟子至多买上一粒。它改变的是每个人最想改变的地方。 　　然事实上——修容是会上瘾的。 　　苏旖梦感叹：“女修对自己的容貌这么在意的吗？”她觉得自己够好看啊，跟时姐姐一样，都找不到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地方。 　　书灵：…… 　　它大概知道真相。 　　因为，万相宗的低阶女修们，很多都偷偷藏了一个香囊。 　　人心难测，欲壑难填啊。 　　除了彩颜丹，彩颜镜也有不少人讨论。 　　彩颜镜就是司空寒炼制的面具，因为白琉璃佩戴过的缘故，在弟子中也颇受欢迎。 　　这就导致外宗修士对万相宗有了新的评价：你们宗门的彩虹成精了吗？ 　　怎么万相宗弟子个个都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啊！ 　　苏旖梦看得咯咯地笑，“我跟司空寒，以后就叫彩虹双煞。” 　　她翻着翻着，看到一条讯息后顿时弹起来。 　　浪迹天涯：“司空寒，比武台，生死斗，敢接吗？” 　　长生剑客：“司空寒？是我想的那个司空寒，佩服你的勇气。”司空寒的赫赫凶名早已传遍夜市和外门，很多人都知道刚刚拜入百炼峰那个新人弟子惹不起。 　　都有器峰的师兄现身说法：“司空寒的神识暴虐，两天就震碎了一个玄音壁。他们打开玄音壁想修，结果里头的阵法纹路全部煞气腐蚀烂成了豆腐絮，还隐隐有一股血腥气。” 　　——这元神能凶成这样，到底是屠过多少生灵，还是，自幼在古战场里长大？ 　　总之，不敢惹，不敢惹。 　　一剑：“司空寒才刚刚凝神期吧，你一个筑基期的内门弟子，跑到镜湖来约战司空寒？” 　　苏旖梦这才注意到这个约战之人自己颜色稍显明亮一点儿，原来是筑基期的内门弟子。 　　浪迹天涯：“我将修为境界压制在凝神范围便是。他屠我门下师兄弟，若我不站出来为他们报仇，日后谁会服我？”这话一出，得到了不少人认可，还有人小心翼翼询问：“本人炼气六层，年十六，也愿为师兄效力，不知可否给个机会？” 　　苏旖梦则问：“这人是少阴峰的段玉，还是少阳峰的郑果远？”光看神识凝出来的字可分不清男女，不过苏旖梦猜是郑果远，毕竟那个许芸的真正靠山是那个剥了司空寒脸皮的聂朝云。 　　书灵：“郑果远。” 　　苏旖梦看到郑果远是两天前发的消息，此刻会一直出现在镜湖显眼的位置，是因为有不少杂役弟子在自荐。 　　为死去的手下出头，跟臭名昭著的司空寒约生死斗，这个做法深得人心，让郑果远一下子成了外门弟子们都想抱上的粗大腿。 　　苏旖梦：“跳梁小丑！”司空寒在百炼峰足不出户，怎么可能跑出去跟他比斗。 　　不就是想靠着踩着司空寒的名声得好处，现在已经收了不少小弟了吧。 　　就在她打算随手捡几个问题来答一答时，那个浪迹天涯居然有出现了。 　　浪迹天涯：“白皎在我手里。” 　　浪迹天涯：“司空寒果然口味独特，这般阴冷的女子都下得去手。你若不迎战，我只好拿她泄愤，三日后再不现身，白皎必死无疑。这外门弟子顶撞了我，杀她也就罚点儿灵石，这点儿小钱我出得起。” 　　浪迹天涯：“哦，她还欠了灵灵阁的债，你这个做主子的这么点儿灵石都不帮她还？你帮她吸都可以，不愿意帮她还灵石？可真是……” 　　“又凶又抠门。” 　　书灵：继凶神恶煞、变态残忍之后，司空寒又多了一个标签：抠门。 　　比原文，更反派了。 　　看到白皎被郑果远掳走，苏旖梦心里咯噔一下。 　　白皎的鹰钩爪以前是用那口黑棺来镇压煞气，黑棺被毁之后，她需要隔一段时间找司空寒帮忙，她的姐姐才能保持清醒。 　　司空寒很显然都忘了这一茬事。 　　白皎肯定是进内门找司空寒的时候被郑果远的人绑走的。 　　现在怎么办？她得去告诉司空寒…… 　　也要告诉时姐姐、水殿主、白琉璃她们，遇到麻烦，肯定是要找大人帮忙呀。 　　苏旖梦匆匆离开玄音壁，神识往外一探，发现时姐姐也没在院子里。 　　她神识往外延伸的同时也在问书灵：“她们去哪儿了？” 　　书灵：“都在古殿主那儿！” 　　书灵神识比她强，一下子就找到了人。 　　苏旖梦立刻往古殿主那边游，她现在凝神期大圆满了，都能御空飞行好几丈，很快就到了古殿主的洞府前，苏旖梦发现古殿主的大门没关。 　　还等什么，直接往里冲！ 　　古万里的洞府名为炼灵殿。 　　殿里有一座矿山。 　　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珍稀矿石、炼器材料。 　　一眼往过去，乱成一团糟。边缘的那些位置，连下脚的地方都没。 　　山上的地面是红彤彤的，像是烧红了的烙铁，这是因为古万里有一簇地脉火，平时不用的时候就埋在这矿山底下。 　　时惊春不爱穿鞋，常年赤脚，她也不爱在自己身上罩一层灵气屏障，问就是懒得弄了。 　　实际上么，对她来说浑身上下一层灵气屏障就跟关笼子差不多。 　　猫，不喜欢被关笼子。 　　但到了古万里这里，穿鞋或灵气屏障总得选一个，不然烫脚。 　　因此，今日的时惊春难得穿了一双木屐，走路时踩得哒哒地响。 　　场地中央，司空寒赤着上身站在桶内打铁，他下半身浸泡着药液，这些药液，是常樱和她的两个徒弟配置出来的，用以镇定他的元神。 　　而打铁，则是通过发泄的途径，将他身上的血煞气消耗出去。 　　水知夏则在旁边练起了惊春剑，惊春剑的剑意是万物生长凋零的道法自然，对司空寒的煞气也有一定的正面影响。 　　光有毁灭，没有新生怎么行呢？ 　　惊春剑意，就是想将新生也传递到他身上。 　　可以说，为了帮助司空寒控制他身上的血煞气，整个百炼峰的人都行动起来了。 　　大家都觉得：时惊春对这徒弟真好。 　　事实上时惊春的想法却是——等司空寒好了赶紧修炼，好让咱丝丝快点儿恢复人形。 　　“效果甚微。”常樱皱眉道：“他的煞气是在减少了一些，可新生的速度也太快了，这些煞气到底从何而来？” 　　古万里倒是不着急，他指着司空寒敲打的兵器说：“经他锤炼的兵器都有煞气了，威力足足提升了一成，这就是市面上很值钱的凶兵啊。” 　　原本只想炼镇煞兵的古万里，在经过了几天的毒打之后终于放弃，坦然地接受了他们现在只能炼凶兵的事实。 　　凶兵好，凶兵炼起来快，能赚灵石！ 　　白琉璃在旁边点头：“对，给我炼制一把彩扇，下次内门比斗时我用。” 　　白琉璃的带货能力值得信任，古万里点点头说：“好，尽快给你弄出来。” 　　时惊春面带微笑，这会儿都不觉得脚下踩的木屐难受了。 　　百炼峰大家都能赚到灵石，宗门那点儿资源她还真不在意了，昨晚跟那狗男人吵了一架心情郁闷，她都挠花了好几条宝贝彩带，这会儿总算是缓过来了。 　　这时，古万里忽然道：“你们家小蛟过来了！” 　　正在打铁的司空寒抡锤的动作一顿，眼角含笑，周身煞气都随之减弱不少。他心想：“她想我了。” 　　就听旁边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时惊春：“丝丝想我了。” 　　白琉璃：“丝丝想我了……” 　　司空寒眼神一凛，心烦气躁，一锤落下，直接将正在捶打的石头敲了个四分五裂。 　　她明明是想我了！ 　　师父也就罢了，怎么连白琉璃都掺和了进来。 　　常樱在旁边道：“要自控，你要自控啊！”一边说，一边吩咐身边俩徒弟往木桶内加药汤。 　　结果两个女弟子都不太敢靠近司空寒，“师父，他周身煞气太浓了。”肉眼都能看见一团黑雾……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黑影飞了过来，“司空寒，司空寒！” 　　司空寒略显得意地勾了一下唇角，他看向时惊春和白琉璃，淡淡道：“她想的是我。” 　　进来就叫我的名字，还朝我，扑了过来。 　　将手中的铁锤扔开，司空寒伸出双手去接小蛇蛇。 　　在他张开双手的那一瞬间，周围黑雾散尽，他脸上那面具陡然出现了一片红霞，就好似在小蛇出现时，他从黑夜变成了朝阳。 　　明明那么凶，在丝丝出现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常樱等人心道：他可真宠这小蛟啊。 　　苏旖梦险些没刹住，直接撞司空寒脸上。 　　好在最后关头，身子被清风托了一下，将她轻飘飘送到了司空寒手中。 　　她回头看了一眼时惊春，却发现时惊春斜睨着旁边的水知夏。 　　苏旖梦这才知道，刚刚是水知夏托的她。 　　正要道声谢，苏旖梦忽觉有点儿不对。 　　她看到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一点儿火星突然飞出，撞在了不远处的矿堆上。 　　就见那一堆矿瞬间烧得通红滚烫，眨眼间就成了灰。 　　那可是堆积如山的矿石，居然被烧成了一捧黑灰！ 　　古万里如遭雷击，半晌才发出一声怒吼：“啊、啊、我，我的矿！” 　　在烧完后，火星再次跃出，落在了旁边的矿堆上，刚刚的惨剧再次重现，又一堆矿石被烧成了灰。 　　古万里都快疯了，威压全部释放，哪晓得居然镇不住那小火星，灵气屏障也被其视若无物，眼看他自个儿无法制服火苗，古万里声嘶力竭地喊：“快帮忙，拦住它，给我拦住它！” 　　时惊春和水知夏同时出手。 　　结果两人连手，剑气密织成网，仍是关不住小火苗。 　　就见那火苗快若闪电地穿梭在矿堆之间，很快，就将这里的珍稀材料烧了个精光。 　　苏旖梦都惊呆了。 　　她没想到，星辰火会突然醒来，而且大开……烧戒？ 　　完了，把古殿主这里的东西都烧没了，这可怎么办！ 　　她在识海里大声呼喊小火苗，想把它叫回来，奈何根本不管用，此刻这小火苗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在草地上撒腿狂奔，完全放飞了自我。 　　书灵写：“它已经饿了太久了，其实要不是这些矿石一直被山下的地脉火孕养着，它都不愿下口。” 　　地脉火！ 　　古殿主的本源火。 　　苏旖梦更紧张了。 　　果然，烧完了地面的所有矿石和炼器材料后，星辰火飘到了空地中间，往底下一钻！ 　　时惊春：“本源火！” 　　不用她提醒，古万里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快速将放置于地下的本源火收回识海，接着抡起大锤，猛地往地面一锤：“老子跟你拼了！” 　　锤了好几下，也没见那火苗蹦出来，神识都找不到它藏哪儿了。 　　只有苏旖梦知道星辰火在哪儿。 　　它没找到地脉火后直接返回了她的识海再次沉睡，都不给她说服教育它的机会。 　　如今看起来，火光比起从前稍微亮了一点点，短时间内看起来是不会再熄灭了。 　　苏旖梦知道古万里不懂妖语。 　　她小声说：“完了，完了，怎么办呀？” 　　时惊春、水知夏同时看向她——你居然有这样厉害的火？ 　　司空寒则道：“别怕，我，我赔给他。” 　　他这话一说，气得发疯的古万里反应过来，咆哮道：“你赔？拿什么赔？我攒了一辈子的宝贝都在这里，毁了，全毁了！” 　　司空寒说了声抱歉，“我可以炼制煞兵。” 　　古万里：“炼器材料都没了！你以为我那些东西，是灵石就能轻易买到的？那一堆里，还有这天底下最坚硬的陨铁……”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连陨铁都能轻易烧毁，难不成你那火是天河里发现的，上界之火？” 　　司空寒：“不是我的火，是丝丝姐姐的。” 　　他安抚地摸着做了错事正自责不已的小蛇，“她也控制不住那火苗。” 　　时惊春道：“让司空寒天天给你打下手赔偿，我卖丹赚的灵石也分你一成，你放心，你的损失我们一定会赔给你。” 　　白琉璃立刻站出来报收益，“目前外宗的市场也已经打开，如果古殿主占一成的话，一年的收入也很可观呢。” 　　古万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水知夏道：“这未尝不是一件破而后立的好事，有时候，毁灭才会带来新生，你与我一样，被原有的一切束缚了太久。” 　　她想了想说：“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有一百年没离开过这座宝贝矿山了吧？” 　　古万里脸色一阵青白变幻，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好的补偿，别想抵赖，立誓为证。” 　　苏旖梦也在旁边嘶嘶。“我一定会赔给你的！” 　　我的乾坤戒里还有好多宝贝，一定不会叫你失望。 　　结果她刚说完，就听他们齐声道：“小家伙别操心，有我们呢。” 　　司空寒总觉得有点儿不开心——这些人都想跟我抢姐姐！ 　　好烦躁！ 　　好想一剑劈了他们！ 　　时惊春：“你捏疼她了。” 　　苏旖梦：啊？ 　　她鳞厚，其实都没感觉到疼。司空寒也没用太大力气啊。 　　对上时惊春的眼睛，苏旖梦似模似样的哼了两声。 　　司空寒周身攒起的戾气好似一下子被戳破了，他连忙说：“我轻点儿，我轻点儿。”小心翼翼地把蛇蛇捧在手里，真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等到立下誓言后，一直没说话的常樱道：“古殿主。” 　　“古殿主的珍藏毁了真可惜。” 　　古万里心想：终于有人安慰我受伤的心了。 　　常樱：“这么大一片地空着也挺可惜的。”她笑了笑，“我观此地土壤灵气浓郁，横竖你现在用不上，不如租借于我，我拿来种一种火焰草，到时候收成也分你一成如何？” 　　古万里：…… 　　常樱：“还请古殿主成全。”她那两个女徒弟也跟着行礼，脆生生地道：“多谢古殿主。” 　　古万里：老子还没答应呢！ 　　他痛苦地看着面前这一群人。 　　除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司空寒，其他全部都是女人。“不要靠近女人，会变得……” 　　一贫如洗，格外不幸。 　　这是一座阴盛阳衰的百炼峰。他在山上，真是受尽了委屈。 　　古万里：等下老子就去收徒，收他十个八个男弟子，压压这些阴气。 第41章 火中 　　苏旖梦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 见大家达成一致后，她立刻道：“司空寒，有人抓了白皎， 逼你应战，生死斗！” 　　说完又看向时惊春：“姐姐怎么办啊？那个人是筑基期呢， 是不是同辈之间的恩怨，长辈不能插手呀？” 　　时惊春眉头微颦：“谁约他生死斗？” 　　白琉璃已经掏出了玄音壁， 她神识进去一扫后立刻退了出来：“少阳峰的郑果远，最近我太忙了， 都没注意有这么一回事。” 　　她安慰苏旖梦：“丝丝别担心， 我去解决。” 　　“少阳峰？”时惊春皱眉， “你别去了，这事儿冲着我来的。” 　　少阳峰的峰主以前一直是万年老二，什么都比不过她。 　　当年他们一起进入种道山，她成为传承弟子，而他，灰溜溜地回了少阳峰。 　　人妖两族关系不和后，他就一直主张要废除她的修为， 无非是小人狭隘，借机报复罢了。 　　最近几天因为日啖灵珠三百颗的缘故他跳得又凶，说什么她的妖族血脉力量觉醒了， 一直想找她麻烦她都不接茬， 现在，把主意打到了弟子头上。 　　水知夏道：“我刚去镜湖看过了，就那个郑果远的神识强度， 司空寒能轻松胜出。” 　　苏旖梦：都没看到你摸玄音壁， 你居然都已经去镜湖上转了一圈。 　　时惊春道：“你去接吧。” 　　水知夏则说：“攻击功法掌握了几门？你还没开始学剑吧？我传你一招剑法。” 　　时惊春眉头一挑， “我的弟子不需要你来教。你那生机盎然的惊春剑教给他，让他给敌人表演个枯木逢春原地开花吗？” 　　“惊春剑可不只有生，它还有灭。” 　　这两人以前互不搭理，随着惊春剑法的领悟，她们又变成了互相斗嘴，明明都是高阶强者了，还像是没长大的小女孩一样幼稚。 　　还是古万里看不下去，说：“不就是个筑基期弟子，我这有面灵锣，你上了比武台直接敲锣，保管他下不了台。” 　　“少阳峰那小心眼儿舍得给一个门下筑基期弟子灵品法器？反正我是不信的！” 　　常樱吩咐徒弟去取了两根细长的黄色草叶：“这是我种的变异灵草双刃，别看它小，你带在身上，若遇到攻击，将叶子交叠能形成灵盾阻挡攻击，分开亦能化作两柄利剑，虽不是灵器，却也够用。” 　　她看向摸出灵品法器一脸自得的古万里，说：“有些人生死斗会限制使用灵器，不得不考虑到。” 　　苏旖梦放心了。 　　接，生死斗嘛，放心大胆地接！ 　　筑基期怕什么，司空寒绝不会输。 　　她已经拉着时姐姐和白琉璃讨论起来，“不如，我们开个赌局？” 　　说到搞钱，大家都有兴趣，就连古万里和常樱都围了过来。 　　白琉璃很有头脑，简单商议一下后立刻登录玄音壁，不过片刻后，她又叹息着下来，“我试探了一下口风，大家居然都认为司空寒赢。” 　　“他的凶名不仅在外门广为流传，就连内门那些弟子，都疯了似的认为司空寒能越阶杀死郑果远。” 　　“都是那个日啖灵珠三百颗。” 　　“她为很多弟子答疑解惑，说的都对，因此，大家都很信任她，一开始，司空寒的凶名就是从她那传出来的。” 　　时惊春：水知夏他们在看我。 　　现在别人都以为我这个做师父的在镜湖上偷偷开小号说徒弟的坏话。 　　我真是…… 　　背了好大一口黑锅。 　　晚上，司空寒坐在蒲团上看玉简。 　　师父他们都让他暂时不要修炼。 　　等解决了他身上煞气问题后再说，否则的话，他容易失控伤人。 　　伤人他不在乎，他怕他哪天控制不住自己伤害到姐姐，毕竟，她那么娇，那么软。 　　因此这些日子，晚上也没有修炼心法了，而是在看那些功法玉简。只是即便没有主动修炼，每天打打铁，看看功法，他的修为也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提升，前日已达到了凝神后期。 　　司空寒手捏玉简，眉头蹙起。 　　他学什么都快，如今已经学会了十余种法术，然而惊春剑法却是一直无法入门。 　　姐姐想他练这个剑法。 　　他想学会。然而，惊春剑法需要的感悟这天地间的盎然生机，他几乎感受不到，更不会因此而有所体悟了。 　　他看玉简没点灯。 　　以前他的眼睛都能适应黑暗，而今成了修士，视线更不受光线影响。最近寻宝鼠喳喳天天都呆在常樱那边，被她那两个徒弟养得油光水滑的，晚上天天不回来。 　　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姐姐两个。 　　无人打搅的黑暗中，只有他们。 　　…… 　　苏旖梦翻来覆去睡不着，在床上扭得差点儿打结。 　　她哼哼唧唧：“给我梳梳鳞片。”她喊的是书灵，书灵那笔刷软得很，刷在身上又轻又柔，很助眠。 　　书灵正要过去帮忙，就见司空寒已经走了过来，掀开被子坐到床上。坐着去够小蛇，他似乎觉得不太趁手，索性侧身躺到了苏旖梦旁边，接着伸出食指，轻轻从她脑袋一路往下撸，把苏旖梦本来蜷起的身子都给撸直了。 　　苏旖梦回头就咬，她也知道自己咬不到书灵，就假装咬一下而已，哪晓得这一口过去竟然咬实了。 　　是只冷冰冰的手。 　　“司空寒！” 　　他不是在蒲团上坐着吗？什么时候睡到她旁边来了…… 　　司空寒：“好的，我轻一点儿，我力度掌控不好，你看这样呢？”他收了点儿力气，从她脑袋摸到了尾巴尖儿。 　　苏旖梦心想难道我刚刚喊出了声？结果把司空寒给喊了过来。他今天怎么这样好的性子？ 　　眼角余光瞄到他手里的玉简，苏旖梦恍然大悟：哦这是上次水殿主给他的剑诀。春日俏果然厉害，能让司空寒都收敛了脾气。 　　苏旖梦道：“再轻一点儿，再轻一点儿。” 　　等到指腹很轻很轻地刮着她的身体时，苏旖梦才点点头，“就这样吧。” 　　司空寒：原来很轻很轻的力量，是这样的。 　　他一边摸一边问：“睡不着？” 　　心声突兀响起：“姐姐担心我担心得睡不着。” 　　苏旖梦尴尬了，她可真没担心他，只是单纯的睡不着而已。 　　司空寒又说：“我去镜湖上看了一下他留下的字，他很普通，不用担心。”镜湖上的文字可见神识强度，而众多周知，九成九的修士神念弱于修为境界。 　　苏旖梦嗯嗯两声。 　　不担心，我一点儿没担心。 　　你可是天命大反派，死的肯定不是你。 　　兴许是被摸得太舒服，本来失眠的苏旖梦很快就睡了过去。 　　她还做了个梦。 　　梦到了白日里到处乱飘，烧光了古殿主珍藏矿石的星辰火。 　　火苗越烧越旺，足足占据了她眼前整片天地。变大了的星辰火火焰都能明显看出三层颜色，焰心为孔雀蓝、中焰为明黄、外焰为朱红。 　　苏旖梦：“你吃饱了啊？你吃饱了，我们可惨了，都背了一屁股债。” 　　正想打趣两句，就见焰心里的蓝色逐渐变淡，就像是天上的白云倒映海上，温柔了整片深海。 　　渐淡的蓝色焰心里出现了一张女子的脸。一开始容颜模糊，像是有无形的手轻轻擦拭掉玻璃窗上的雾，让她的五官逐渐变得清晰。 　　女子素衣黑发，面容平静，像是在闭目调息。她头顶上也飘着一簇火苗，紫色火苗又细又长，上端还飘着一缕烟。 　　苏旖梦想起自己前几日脑袋上顶小火苗的样子，瞬间对女子产生好感。 　　“你是星辰火的火灵吗？”苏旖梦仰着头问。 　　她越看女子越觉得熟悉，却不知道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等到火焰中的女子睁眼，苏旖梦这才反应过来——她跟我好像啊，特别是眼睛和嘴唇，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子抬眸看向她。 　　在视线交汇时，苏旖梦看到她先是怔住，随后微微一笑。展颜之时，火焰焰心剧烈晃动，整团火都跳跃起来。 　　她虽是在笑，可眸子里面好像藏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苏旖梦看不懂，却隐约能感觉到悲伤。 　　苏旖梦问：“美人姐姐，你不开心吗？” 　　对方没有回答。 　　她还是笑了一下，不过这一次，她的眼睛也微微的上翘，宛如两弯月牙。 　　她微笑着消失于火焰之中。 　　从头到尾未说一个字，苏旖梦却觉得，她一定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苏旖梦怅然所失，睡觉都睡得不安稳。 　　第二天一醒就赶紧看向识海，结果小火苗依旧在沉睡，根本没苏醒的迹象，她甩甩尾巴，心想：难道是因为这是娘的星辰坠落而成的火焰，所以昨日火焰壮大，我就梦到了娘？ 　　人族喜欢说梦是反的。 　　所以，娘在上界应该是开心的吧…… 　　娘你等着，等叶轻舟飞升后，我和爹就来找你呀。 　　天亮后，苏旖梦跟着时惊春一起去的生死擂台。 　　时惊春说：“待会儿你一定要紧紧贴着我。虽然你妖气不显，但万一禁地那几个老祖也跑来看热闹，就有一丝丝暴露的风险。” 　　苏旖梦：“恩，我一定紧紧缠着你。”说完，她缠在了时惊春的手腕上，被她的大袖一挡就遮得严严实实，一丝不露。 　　司空寒早就出发了，他们到的时候，司空寒已经站在了擂台上。 　　束发的簪子跟面具搭配，炫彩闪光，阳光照耀下，他四周好似有道彩虹。 　　苏旖梦很想笑。 　　现在大家都说万相宗的人审美独特，不如改名叫彩虹门。有些自诩优雅之人嘲讽他们品味俗气，然而苏旖梦很开心啊，她最喜欢这样的亮闪闪，而如今，万相宗随时都能看见亮闪闪呢。 　　剑气长桥出现时，司空寒就感应到了。 　　看到从山上踩着剑道长桥下来的师父，本来随意站在台上的司空寒身体骤然紧绷，眼神也变得阴鸷。 　　准确来说，他是看着师父宽大的袖子，袖子能阻隔窥探，但司空寒知道，姐姐就藏在那里。 　　以前，姐姐都只缠在他的手腕上。 　　现在，她缠在师父手上，虽没露出头来，但一点儿不老实，在师父袖子底下昂着脑袋微微摇晃，将师父的袖子时不时顶起个鼓包，看起来还挺开心。 　　先是想：她就一点儿不担心我的安全。 　　本来就不太高兴的他脸色更差了，因为戴着面具显露不出来，唯有一双眼睛更加阴沉。 　　转念又想：她相信我不会输才不担心我。 　　这么一想，司空寒登时心情又愉悦起来，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翘。 　　于是站在台上的司空寒眼神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让围观的其他弟子更紧张了。 　　“那司空寒果然是个疯子啊。”那眼神一会儿阴狠一会儿温柔，盯得人毛骨悚然。 　　他难不成元神分裂了？ 第42章 杀人 　　郑果远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大群小弟， 走路带风。 　　紧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修士几乎是将白皎拖着往前走，地上都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白皎眼眸紧闭，气息极弱。鹰钩爪原本断了两指， 如今只剩下一指，紧紧钩在白皎的锁骨处， 那一块地方的血肉都隐隐发黑发臭了。 　　她脸上的绷带也被人扯下，露出了布满伤口的下巴， 引得周围人一阵吸气。 　　“这就是白皎？那位喜欢的人……” 　　“果真口味很特殊。” 　　苏旖梦着急：“白皎伤得好重！” 　　她刚冒了个头就被时惊春轻轻按下去，“琉璃会出面。”果然， 白琉璃径直走到了郑果远面前， 热情地跟郑果远打了声招呼。 　　对于这个万相宗排名第一的美人， 郑果远十分客气，在她开口后便让手下把白皎交了出去。 　　“琉璃仙子的面子我是给了，不知仙子何时肯赏脸与在下共饮一杯？” 　　白琉璃以扇掩面，低垂螓首，轻笑一声说，“等你下了擂台？” 　　白琉璃的五官大气，素来都是神采飞扬的模样， 给人的感觉如同天上骄阳，何时露出过这等含羞带怯的模样？ 　　也不知是不是她手中扇子太过晃眼，郑果远只觉得自己心花怒放， 好似眼前都炸开了烟火。 　　“好， 好好！那今晚不醉不归！”他大笑着走上擂台，站定后还语气嚣张地说：“未免说我以大欺小，我会将修为压制在凝神期。” 　　早已守在擂台旁的灵灵阁黑衣修士道：“生死擂台， 胜者生、败者死， 一次擂台开启一块中品灵石。” 　　郑果远将早已准备好的灵石丢了过去。 　　黑衣修士接过灵石后， 又扫一眼地上拖出来的血痕，淡淡道：“弄脏了地面，罚一块下品灵石！” 　　本来紧张的气氛愣是被打破，郑果远扯了扯嘴角，再次掏出灵石恭谨递出。 　　苏旖梦：死要钱宗门名不虚传。 　　接过灵石后，黑衣人取了一块牌子放在比武台的凹槽处，就见一层绿光亮起，紧接着，司空寒身上同样也有绿光跟着一闪一闪。 　　黑衣人一板一眼地道：“身上禁制携带灵器。” 　　郑果远一脸讽刺，“尊师真是大手笔，连灵器都舍得拿出来。” 　　司空寒取出灵锣往台下扔去，面无表情地说：“恩，我们有钱。” 　　就好像，他真的拥有数不清的灵珠一样。 　　旁边的灵灵阁修士都忍不住扯了下嘴角：小子你哪儿来的底气说这话？还欠着我们灵灵阁琉璃灵珠呢！ 　　苏旖梦点点头，大声附和：“对！”我可是龙，有数不清的宝贝，只是暂时拿不出来而已。 　　我们有的是钱。 　　时惊春挼了下她的头，也跟着点点头说：“恩。” 　　常樱和古万里没有到场，但两人俱用神识远远围观，看到灵锣被禁，常樱面带微笑地看向古万里：“看来我说对了。” 　　古万里冷哼一声不说话。 　　扔下灵锣的司空寒身上仍在闪光，这次是淡淡的红芒。 　　黑衣人：“高阶变异灵植也不能带，你身上那灵植，已经有堪比金丹期的实力了。” 　　底下修士哗然，金丹期的变异灵植带…… 　　不愧是百炼峰！ 　　司空寒将双刃也取出扔给了时惊春。 　　古万里：“呵呵。” 　　常樱：…… 　　大家给司空寒准备的法宝、灵植都被测出后扔下了擂台。 　　而现在的司空寒，身上甚至摸不出来一把趁手的兵器。 　　郑果远问：“没有兵器？我有一把不用的剑，我可以借给你。” 　　司空寒摇摇头，看向黑衣人，说：“开始。”声音硬邦邦的，显得格外傲慢。 　　待黑衣修士点头，司空寒身形一闪，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了郑果远，他速度太快，都在擂台上拖出一道残影。 　　郑果远都看不清司空寒的真正位置。 　　不过他气定神闲，挥刀就斩！司空寒只有凝神期，就算他站着不动，司空寒想要攻破他的灵气屏障都得花不少时间，光速度快有何用？ 　　且只要司空寒近身，他这一刀就不会落空。 　　因为，他已修出刀意！ 　　一刀下去，明明是砍到了司空寒身上，却宛如撞向了铁石，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他知道司空寒是铁骨。 　　可这一刀下去，郑果远才明白，司空寒哪里只是铁骨！他淬骨决只怕已经炼到了大圆满，这是极品精骨。 　　刀锋没有在司空寒身上留下一点儿伤痕，郑果远心头骇然：如果一直压制境界，同境之下，他灵气用光都不一定能破开司空寒的防御。 　　只能，用神识偷袭了！峰主传了他一门神识攻击之法，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然而郑果远还没来得及施展神识攻击，就感觉到了心口一阵冰凉。 　　他这是怎么了？ 　　低头一看，司空寒的手竟然穿透了他的身体，他怔怔地看着那只手，满脸不可置信。 　　“不！怎么……怎么可能……” 　　那只手轻易地撕开了他的防御屏障，洞穿了他的心脏。 　　一开始是冰冷的，疼痛都被冰冷给削减，让他身躯麻木，以至于，他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他低头去看时，一股狂暴的力量从他的伤口席卷全身，疼痛虽迟，爆发时却如同元神被寸寸扯碎，疼得他神魂俱灭。 　　郑果远只看见一团血红在眼前炸开，意识溃散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司空寒的面具上沾满鲜血，而他的那双眼睛，也是猩红一片。 　　不过一瞬间，生死擂台就分出了胜负。 　　擂台上的灵光消失，这说明，战斗已结束。 　　郑果远在比武台上直接爆裂开，成了一团血雨，连具全尸都没能留下来。 　　苏旖梦嘴巴大张，舌头都没能收回来，她看傻了。 　　司空寒硬抗一刀，以手为刃，直接穿透了郑果远的身躯，那只手在对方身体里搅动一下，黑气从他掌心冒出，直接让郑果远死无全尸。 　　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劲！ 　　就好像，无法控制体内的煞气，整个人看着嗜血又疯狂。 　　时惊春正欲抬手镇压，听到古万里传音提醒后眼珠一转，她想了想，飞快的将丝丝搓了搓，以自身气息将其笼罩后，举起小蛇直接就往台上扔。 　　时惊春传音道：“稳住他！” 　　苏旖梦慌得很，怎么稳？ 　　司空寒整个人都不对劲儿呀。 　　空中的苏旖梦头首相连，将自己摆成了桃心，并喊：“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想说的是司空寒，太好了，你赢啦。 　　怕也有人懂妖语，她愣是吼的嘶嘶嘶！ 　　见司空寒双目血红一片，苏旖梦瞄着那双眼睛喷出一股细细的灵泉，想让他冷静点儿。 　　泉水喷溅而出时，她的身体也距离司空寒只剩下了不足一尺。 　　司空寒本能伸手，抓住了飞来之物。 　　他此刻心中戾气升腾，那溅到唇上的鲜血让他上瘾，有一种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通通毁灭的恶意从心底涌起，逐渐形成煞气阴云，在他身后凝结成了一把剑。 　　然而抓住小蛇的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念头：轻点儿，别捏疼她了。 第43章 筑基 　　轻得多轻？ 　　记忆复苏， 他紧紧攥着的手缓缓松开一指、两指…… 　　身上攒起的那股邪劲儿被迫被压下，手上力气逐渐减小的同时，司空寒眼里进了点儿冰凉的水， 目中红芒也稍稍淡了一些。 　　像是被水润过的朱砂红，没有了此前那般浓烈， 渐失锋锐。 　　时惊春松了口气，她快速靠近后说：“走， 先回去。” 　　还未到擂台，就见司空寒身后那剑就一幅要劈下的模样， 时惊春只能后退一步， 用眼神示意苏旖梦想办法。 　　书灵：“这是魔剑苏醒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 处理不好的话，他属于人的那一部分意志会被吞噬，变得跟原文一模一样。” 　　“不能强行镇压，越镇压他越反抗。” 　　“毕竟，这是一柄曾被镇压了万年的魔剑！” 　　时惊春实力强横，完全可以直接出手镇压司空寒。 　　然而一旦镇压，后果不堪设想。 　　对现在的他来说， 堵不如疏。 　　苏旖梦转头看司空寒，他竟在舔嘴角的血！真的疯了，完全疯了！ 　　她一着急， 都忘了用灵气法诀， 直接弹过去想擦掉司空寒嘴上的血，等撞过去的时候才想起：哦，我没有手。 　　但是我能用头蹭。 　　结果， 脑袋撞到他冰冷柔软的唇上时， 意外发生了。 　　苏旖梦：…… 　　她头上的小鼓包居然鼓出来了一些， 把司空寒嘴唇都碰破了皮。 　　苏旖梦：“流流流……流血了。” 　　司空寒身后剑影变淡，他伸出舌头，在小龙的微微冒出的小角上舔了一下。 　　苏旖梦僵直不动，内心疯狂尖叫：“我刚刚冒出来的小角角！” 　　龙角啊，那是龙角…… 　　呜呜，龙角对龙来说，特别重要，求偶的时候，都要看对方的龙角大不大，亮不亮。 　　他还故意顶那个位置！ 　　苏旖梦想逃，奈何听到时惊春传音：“忍住，他身后的剑影快消失了。” 　　苏旖梦只能硬着头皮不动。 　　她看周围修士的眼神也知道，司空寒在大家眼中更变态了。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 　　“他是怎么帮白皎吸的，就像那样？” 　　苏旖梦：……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去回去，赶紧回去。”苏旖梦催促。 　　司空寒总算是动了，他跟着时惊春踏上了剑桥，只是还未走到剑桥中央，就有一人凭空出现，他脚踏长剑，身上道袍无风自动。 　　“是邵时令，邵峰主。” 　　“少阳峰的峰主啊，刚刚生死擂台上被一招斩杀的郑果远就是少阳峰的！” 　　邵时令冷眼看着司空寒，“煞气成云，我怀疑你元神被魔族侵蚀，跟我去河关走一趟。”说话时，一缕神念却是放在时惊春上，很显然，他针对的是时惊春。 　　听到魔族二字，底下修士哗然。 　　许多弟子都不曾见过真正的魔族，但大家都知道，魔族有多可怕。 　　河关上洒下的鲜血，隔了这么多年，依旧触目惊心。 　　被魔族侵蚀元神之人会逐渐疯狂、暴戾，如今仔细一想，岂不是跟司空寒完全对上。 　　难不成，他真的被魔族钻了空子？ 　　大家都屏息凝神，想等一个交待，奈何时惊春根本不接他的茬，直接挥剑便斩：“滚开，有问题，让执法堂来，狗拿耗子！” 　　剑出，眼前仿佛多了一座雪峰，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将寒意洒向人间。 　　邵时令以火破雪，剑影劈开雪花，身上未染一丝雪痕，他不禁心生喜悦，看来这几年，时惊春果真不进反退。 　　邵时令：“不就是去河关城墙验证一下，这都不许，莫非你心中有鬼？你早知他被魔族侵蚀，仍想包庇！” 　　时惊春这才解释道：“我早已带他去河关验过，并无异常。” 　　邵时令冷笑一声，冲对岸山峰拱了拱手，说：“还请执法堂铁堂主出面，严查此事。” 　　远处山上传来一道苍老的男声：“既如此，就随老夫去河关走一趟吧。” 　　时惊春皱眉。 　　山河日月关煞气、血腥气极浓，现在的司空寒根本受不得那些刺激，而且，她还看得出来，司空寒马上就要筑基了。 　　若是去河关筑基，吸收了河关的煞气，那他只怕真的会完全丧失理智，论为一把绝世凶兵。 　　不能去！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去。 　　时惊春冷笑一声，“要证明，也不一定非得去河关！” 　　她看向远处剑阵，傲然道：“司空寒！给我往护山剑阵上劈，狠狠地劈！” 　　气势是有了，奈何司空寒并不听话，杵在原地没动。 　　就有一点点尴尬。 　　见状，苏旖梦在司空寒旁边嘤嘤嘤告状，“那个剑阵好凶，好可怕，黑黑的，一点儿也不亮！” 　　她不敢说妖语，只能嘶嘶地喊，看着剑阵做出胆小害怕的模样，希望司空寒能明白她的想法。 　　他平时不是挺善解龙意的嘛…… 　　司空寒的目光落到剑阵上。 　　苏旖梦在心头摇旗呐喊：“砍它！砍它！” 　　司空寒煞气成云，云中剑气如墨龙，轰地斩向了护山剑阵。 　　时惊春面带微笑：“若他是魔族，必然会被剑阵直接灭杀！”魔族弱小，且藏匿很深的话，不会惊动护山剑阵。 　　然而如果魔族主动挑衅就另当别论。 　　只不过下一刻，时惊春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看到了什么？ 　　在墨龙撞上剑阵刹那，有惊鸿剑光从剑阵上亮起，紧接着，第二把剑、第三把剑……很快，七柄绝世神兵都变得耀眼明亮，有惊鸿剑光落在了司空寒身上。 　　只是剑光。 　　并非剑意。 　　时惊春猛地提起的心这才往下回落，刚刚那一瞬间，她是真的以为司空寒要被剑阵诛杀了，不过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为何剑阵上会亮起，且反光直接反到了司空寒。 　　此刻的司空寒在笑，他摸着苏旖梦的脑袋说：“别怕，你看，发光发亮了。” 　　在他微笑时，护山剑阵的光芒骤然熄灭，司空寒周身煞气再次涌现，他目光一凛，即将劈出第二剑！ 　　而就这这时，传承山一个声音气冲冲地道：“别劈了！护山剑阵开启一次一万灵珠，记在你们百炼峰头上。” 　　时惊春都快委屈得哭了——我口袋里的灵珠才没揣几天，居然又欠了这惊天巨债？ 　　她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看都不看邵时令一眼，径直往前走，并对司空寒这坑货说：“还不跟上！” 　　眼看司空寒还想动手，时惊春都顾不上生他的气了，只能可怜巴巴地求助苏旖梦，一双眼睛都成了水汪汪圆溜溜的大猫眼儿。 　　苏旖梦索性缠在司空寒脖子上，勾着他脖子往上走，“嘶嘶嘶，嘶嘶嘶。”回去啦，回家啦！ 　　微凉的鳞片贴着他的肌肤，从脖颈上绕过时，有一种酥酥麻麻的痒意。 　　司空寒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地跟在了时惊春身后。 　　白琉璃没走剑桥，她带着白皎已经先回了百炼峰。这会儿把重伤的白皎交给师父后，她已经开始算账了。 　　一万灵珠，算在百炼峰头上…… 　　这就有点儿悲惨了啊。 　　默默心疼时峰主。 　　收的徒弟、养的灵宠，都如此败家。 　　得去问问她，有没有别的丹方，能不能炼制其他需求更大的丹了。 　　比如说——筑基丹！ 　　回到百炼峰，司空寒从头到脚都在冒黑气，苏旖梦都觉得他成了个人形烟囱。 　　她不想被烟熏。 　　然而司空寒不许她离开。 　　时姐姐他们也不让她走。 　　“你且忍着，我们几个来想办法。” 　　商量片刻后，大家见司空寒那样子实在是压制不住境界了，便道：“压不住了，先进阶。” 　　时惊春果断道：“常樱你准备安神的汤药，水知夏你在旁边施展惊春剑意，古万里你赶紧在他周围开炉，没准能在他突破时多打造几把凶兵，丝丝你就陪着他身边，时不时喊他一声。” 　　“白琉璃你把那姑娘拖远一点儿，刚救活，别又死了。” 　　古万里：“那你呢？” 　　时惊春：“我也离远点儿，我要蹲树上，不然我忍不住。” 　　混球害我背了一万灵珠的债，我怕我一个忍不住，一爪子挠死他。 　　“筑基丹，筑基丹！”白琉璃掏出了一颗筑基丹，她做事周到，前几日就发现司空寒要筑基了，特意买了一颗优品筑基丹。 　　珍品丹药有灵石都买不到。 　　优品在万相宗已经算是极好的丹了。很多人筑基，都只能用凡品。 　　她正要将丹抛出，就听师父道：“不用了。他无需丹药，也能筑基。” 　　白琉璃怔住。 　　她当然知道，有些天才筑基根本不用服药，他们可以轻松地突破那一层桎梏，不需要丹药辅助。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人啊！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白琉璃飞快地拿出了留影石。“无丹筑基，这种珍贵影响记录下来，一定有很多人买！” 　　现在百炼峰这么穷，能赚一点儿是一点儿。 　　她大声道：“且慢！我要留影！” 　　常樱：“不太好吧？” 　　白琉璃淡淡道：“一万灵珠。” 　　几人异口同声回答：“留，赶紧留！” 　　常樱的一个徒弟还道：“容我先换身衣服！” 　　“快点儿，司空寒快忍不住了！” 　　苏旖梦也想露脸，然而书灵提醒她：“你是假死之人……” 　　好吧，她不能被留影石记录，还是找个好位置，藏起来吧。她躲进了司空寒衣服里，贴在他胸膛上。 　　那里能清楚的听到他心跳。 　　似乎她呆在那里，司空寒的心跳都能稍稍平缓一点儿。 　　司空寒周身灵气暴涨，修为也攀升，狂风以他为中心卷向四面八方，竟是形成了灵气旋涡。 　　处于旋涡中间的苏旖梦有点儿麻烦。 　　本来么，她可以贴在司空寒身上。 　　结果，司空寒进阶时灵气太浓，他身体也变得格外光滑，而她现在又没有龙爪爪，贴不住了啊。 　　苏旖梦一路往下滚，都滚到了他腿上。还好衣摆很长，仍能将她遮挡。 　　大概她还在他身边的缘故，这会儿的司空寒倒是没怎么发狂，他疯狂地吸收灵气，浓郁的灵气显出了淡绿的色泽，倒是将他原本的煞气给冲淡了一些。 　　时惊春微微惊讶，这倒是出乎意料，灵气冲淡了一点儿煞气，这样一来，他暂时应该不会失控。 　　没过多久，司空寒就成功进阶，他周身气息很快稳定下来，再睁眼时，他眉头一皱，随后伸手，将掉到底下的小蛇给捞了起来。 　　苏旖梦被灵气给冲了一遍，这会儿都晕乎乎的，她抬头，恰好与司空寒的眼睛对上。 　　那双眼睛仍是红的，使得眼中的小黑蛇身形格外清晰，清晰到…… 　　她清楚地看到，自己那个小角角又冒出了一截。如今虽然还是小小的一点儿，却能看出是龙角的形状了。 　　苏旖梦：我也筑基了！ 　　就是只长了个歪歪的独角，看起来好怪哦。 　　另外那个角，不会金丹期了才冒出来吧？那她这段时间，不就成了个独角龙，丑不拉几的呢。 　　司空寒显然对她新长出来的角角很感兴趣，摸了又摸。 　　摸过后还舔一舔，咬一咬…… 　　苏旖梦：……这不能吃。 　　平时都好好的，已经变得聪明得不得了，一遇到吃的问题，他脑子就没了。 　　妈的，智障！ 　　那边，百炼峰的其余人都围着白琉璃。 　　“怎样，留影石记录得怎样？给我看看！”嘴上不说，但心里都希望能将自己拍得仙风道骨一些，毕竟，这可是无丹筑基，肯定是会传遍整个修真界的。 　　白琉璃运转灵气，施以水幕，将留影石内的光影拓在水幕之上。 　　大家就都能看见刚刚司空寒筑基时的景象了。 　　有人满意、也有人不满意，然而这又不能重录，毕竟大家要看的仅仅只是无丹筑基。 　　司空寒才是主角。 　　白琉璃：“司空寒戴着面具，到时候面具肯定会有更多人买，早知道，应该让他拿着扇子。” 　　时惊春看着坐在树上，悠闲的晃着脚的自己，满意地点了下头。 　　白琉璃拍她的时候从脚开始，到脸时也只是快速晃过，惊鸿一瞥的出现后消失，留给人无限遐想。 　　她羡慕地看向水知夏，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羡慕——你收了个好徒弟啊。 　　不像我，被徒弟害得背了一身的债！ 　　就在这时，她忽觉得有些不对，“这怕是有点儿不妥吧？司空寒你小子这是……” 　　腰下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怎么鼓鼓囊囊的。 　　众人看向变粗了一些的小蛇蛇。 　　不对，现在已经该改口叫她小蛟蛟了，它长出了一只独角，也变得比以前粗了一些，以至于，滑落至司空寒腿间时，变成了略有些鼓胀的一坨，这忒么就容易叫人误会了啊！ 　　苏旖梦一脸无辜：什么，我不懂，不知道。 　　古万里：“这个流传出去，怕是影响不太好。” 　　司空寒名声本来就很糟糕了，如今还只是在宗门内，一旦这留影石传播开，那可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别的不说，以后那些女修该如何看他？只怕不少女修会骂他流氓。 　　这…… 　　水知夏迟疑地道：“要不，就算了？” 　　时惊春冷冷道：“百炼峰，一万灵珠！” 　　白琉璃想了想说，“正好司空寒身上有一些常殿主培育的变异草叶，不如我们就说，那草有增长男修阳元的作用？我想，这应该能卖得很好。” 　　常樱摇摇头，“那是变异清醒草，没有这样的能力。” 　　白琉璃一脸严肃地看着常樱：“它们可以有，以后就有了。一万灵珠……” 　　常樱心领神会，转头问身后大徒弟，“泽兰，清醒草是你培植的，你去琢磨一下，如何能将这药性增加其中。” 　　被点到的大徒弟泽兰面露苦色，“我从未接触过那方面的灵植。”她还没想过寻道侣呢！ 　　常樱又看向旁边的小徒弟，“佩兰，你多帮帮你师姐，就这么定了。” 　　两个徒弟欲哭无泪，无奈应下。 第44章 烟囱 　　成功筑基的司空寒一直没睁眼。 　　他周身灵气逐渐散开后， 黑气又变得浓郁起来，身后剑影未曾消失，依然狰狞可怕。 　　进阶并不能解决煞气， 一直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可如何解决， 大家都很头疼。 　　“司空寒刚刚擂台结束后为何会突然爆发？” 　　仅仅只是因为见了血？ 　　可这煞气本来就是尸山血海里凝聚出来的，他不该对一点儿血腥有如此大的反应。 　　苏旖梦：“我知道我知道，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杀人。”她的话时惊春和水知夏都能听懂，于是， 这两人都一脸诧异地盯着司空寒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屠戮了多少生灵， 结果， 他才第一次杀人？ 　　难怪了。 　　“杀戮和鲜血唤醒了他元神里隐藏的那些煞气，以至于原本还能控制的他，如今直接煞气外溢，像是一根……” 　　苏旖梦：“烟囱，烟囱，行走的烟囱！” 　　本来时惊春一脸凝重，听得她这比喻实在没忍住， 笑出了声。 　　她捧着肚子笑了一阵后，喊司空寒：“烟囱啊，你现在感觉如何？” 　　司空寒睁眼， 一双眼睛依旧是暗红色。被这双血眸盯着， 时惊春笑容都凝住，喃喃道：“烟囱你这眼神邪门得很。”她对这徒弟心生了一点儿不适，下意识觉得， 这样一个难以控制的人间凶器， 真的应该留下吗？任其成长， 是福是祸？ 　　苏旖梦则道：“红眼睛跟面具很搭配，怪好看的。”又哇了一声：“他睫毛好长好长，像黑黑的小扇子。” 　　时惊春一听就真的去看睫毛了，还评价了一句：“睫毛精。” 　　这么一打岔，那一瞬间的心悸不适也完全散去，她还摸了摸自己的，又看了看水知夏等人，最后撇嘴道：“一个男人，生那么长睫毛干嘛？” 　　苏旖梦这会儿已经跳到司空寒肩膀上，贴了一下他的脸，说：“别凶师父。” 　　本来冷冷盯着时惊春的司空寒收回目光，他侧头看了看肩上圆了一圈儿的丝丝，皱眉：“你胖了？”脑子里紧跟着想的是——前些日子给她做的银环塞不下了，下一个念头变成了，我要给她打新的环。 　　苏旖梦正想说我不胖，就听司空寒说：“等下我给你打新的戒指。” 　　他用手摸了摸苏旖梦身上那个圈儿，也就是储物法宝银龙戒，“做成这样的，不管你变多粗多胖也能塞进去。” 　　苏旖梦：……突然就不觉得感动了。 　　修士突破后，需要一段时间来稳固境界。 　　一般来说，就是通过不断厮杀来增强战斗经验。其他弟子大都会接任务出去历练，司空寒情况特殊，他现在必须静养，不能动怒，更不能动杀念。 　　那该如何养心、静心、稳固境界呢？ 　　司空寒抱着有他手臂粗的独角小蛟盘膝坐地，对旁边人的议论毫不在意。 　　苏旖梦倒是听得很起劲儿，等他们争出结果后，苏旖梦已经笑到打嗝。 　　在锄地、打铁之后，司空寒又被安排了个新活——刺绣。 　　是的，他们让他绣花，用来控制煞气，修身养性，这可真是，太好玩了吧。 　　要司空寒绣花，还得苏旖梦来配合。 　　比如，她得摇着司空寒的胳膊说：“我想穿漂亮的小裙子，你亲手给我做一件呀。” 　　司空寒：“好……” 　　在捏碎了近百根针，无意识地吃掉了几十根针后，司空寒终于开始绣花了，只不过他发现，继惊春剑法之后，他又有了一个不擅长的弱项。 　　苏旖梦：“你绣的什么？树枝吗？” 　　咔擦一声，司空寒手里□□了一整天的针断了，他面无表情地将断成两节的针嚼碎吃掉，接着点头：“恩，树枝。” 　　书灵在旁边笑得直抖，写：“你刚刚睡觉的时候，他一边绣一边看你，什么树枝啊，那就是绣的你！” 　　苏旖梦：…… 　　我没有那么丑。 　　我那么漂亮的龙角，你是怎么绣成了一个树枝的分叉？ 　　苏旖梦深吸口气：“绣的真好，我一眼就看出来是树枝了。”时姐姐说了，一定要夸他，哪怕他绣出来的是一坨屎，也得夸成一朵花。 　　免得他一不高兴，不绣了。 　　司空寒看着面前的绣绷，耳朵尖悄悄泛红，绷着一张脸应了一声，“嗯。” 　　幸好旁人看不到，他的脸绷得跟手上的绣绷一样紧。因为，此刻他内心是格外的紧张和不安。 　　心声响起：“姐姐又夸我了，我要不要告诉她我绣的是她。” 　　她夸我，可我不配得到这夸奖。 　　默认的话，就是撒谎，因为我绣的，本不是树枝。 　　“算了。”声音低沉几分，司空寒的眼神肉眼可见的发生变化，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这小子翻脸比翻书还快。 　　情绪总是很容易失控。 　　龙族年龄从破壳开始算，因此她自个儿都还是个龙宝宝，结果天天得哄孩子。 　　心里头嫌麻烦，嘴上倒是跟抹了蜜一样甜。 　　苏旖梦撒娇：“这树枝跟我长得真像，你用它给我做条裙子好不好？” 　　司空寒眼睛一亮，“好！” 　　说完，再次取出一根新的针，埋头苦绣。 　　苏旖梦松了口气…… 　　长叹一声：哄孩子可真累啊，还好他很好哄。 　　哄完司空宝宝的苏旖梦登上玄音壁。 　　她已经筑基期了，可以穿过镜湖到达新的天地。 　　三日前苏旖梦就上了岸，结果这上岸居然是看运气的，她这个毫无气运之妖，上去后就进入了一片荒漠之中。 　　时姐姐说她运气太差，进入了血海沙漠，得穿越了那片沙漠，才能到达修士集中的城池。 　　也就是说，她才渡了湖，现在又得穿越沙漠。 　　问题是神识进入其中会消耗极快，没走几步路就浑身是汗，以至于她现在都才往前挪了一丈远。 　　时姐姐他们还不能来带她。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上岸后会出现在哪儿。 　　那片血海沙漠是出现得最少的区域，迄今为止，他们只听说一人出现在了那里。 　　结果，那个筑基期就上岸的弟子，足足修炼了三百年，到达金丹期后才走出了血海沙漠，可以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了。 　　当时白琉璃还说：“还好他突破金丹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办法突破金丹期。 　　如果没突破，那他就永远也走不出血海沙漠，不知道玄音壁的其他地方，到底有怎样的风景。 　　苏旖梦打消了横穿沙漠的念头。 　　等司空寒修炼到金丹期，她也就能回到金丹期，何必去受那些罪。 　　于是，她每天象征性的在沙海上走几步，等觉得身上出汗了，就回镜湖上一趴，刷起湖面上的新消息，也算打发时间了。 　　镜湖上，已经有人开始讨论司空寒无丹筑基了。 　　苏旖梦：“这才几天，留影石就已全部拓印出来，并成功售出了么？” 　　苏旖梦兴奋地搓着笔尖儿，“也不知卖了多少。” 　　一想到他们百炼峰欠了宗门一万灵珠，苏旖梦心里就堵得慌：赚了那么多灵珠，都要给别人，何时她才能拥有亮闪闪的灵珠山？ 　　看得人多了，自然就有人发现了司空寒的小秘密，阳元草的讨论次数也颇多，不过众多男修表示：“我们不需要那玩意儿。” 　　吵架的时候还会骂对方：“我劝你买点儿阳元草补补，孬种！” 　　真的不好卖吗？ 　　那可未必。 　　等出去了问问白皎就知道了。 　　她的笔尖儿不断在镜湖上划水，划着划着，一条消息映入眼帘。 　　渡厄：“日啖灵珠三百颗，多谢。” 　　苏旖梦知道渡厄就是古殿主，他不是一百多年没出现在镜湖了么，怎么会再次重返镜湖，并回复了她？ 　　书灵敲她脑袋，气咻咻地写：“因为他想到镜湖收他十个八个男徒弟！” 　　…… 　　百炼峰，古万里已经在蒲团上静坐了两天。 　　佩兰和泽兰过来锄地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地绕过他。 　　“古殿主是不是有所感悟啊？”不然的话，怎么会坐在地里一动不动，他周身又没有灵气运转，显然并不是在修行啊。 　　泽兰在新翻的地里撒下灵植种子，“可这里都变成我们的灵田了，他一个炼器大师，能在灵田里领悟什么？” 　　灵田是新翻的，她们用来种火焰草。 　　刚翻完地，施了灵兽肥，味道还挺重。 　　在这地里坐着能领悟什么？察觉到古殿主身上都有一股浓浓的臭气，两个灵植师都很茫然，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 　　“要不，喊师父过来看看？” 　　就在两人打算去叫师父过来的时候，古万里睁开了眼。 　　他坐在他熟悉的地方。 　　然而这个地方，却不再是他熟悉的模样。 　　曾经辛苦攒的矿石化成了灰，眼前土壤肥沃，还挖了一排排的小土坑，有的坑里已经撒了红色种子，却还未来得及把坑填上。 　　看着看着，他笑了起来，说：“你们忙，我去找峰主她们聊聊。”说罢，古万里起身回屋，分别给百炼峰其他几位友人发了传讯。 　　等联系了人，他还换了身长袍，玉冠束发，脸上浓密的络腮胡子也刮了，露出了一张极显年轻的娃娃脸。 　　收拾妥当后，他提了一壶酒出门，到了约定地方，就见时惊春她们都到了。 　　时惊春、水知夏、常樱各坐一方，他一到，那三人同时抬头看了过来，古万里顿觉脸有点儿发烧，伸手一摸，意识到胡子没了之后，手脚都局促几分。 　　他故作淡定地走过去，大声道：“都来了啊。”眼睛不自觉地往其他地方瞟，就是没往三个女人身上看。 　　时惊春倒了杯酒，问：“想通了？” 　　古万里这才道：“恩。” 　　水知夏接着问：“放弃了？” 　　古万里摇摇头，“那倒是没有。只是觉得，以前的想法是错的。一百多年前，我在镜湖提问，能否炼灵十次，前些日子，有人回答了我。” 　　水知夏淡淡瞟了一眼时惊春。 　　时惊春赶紧端起酒杯：喝酒喝酒。 　　“他说可以，十全十美。” 　　“原来，只要有一人说可以，我就能释然。”他略显腼腆地笑了一下，“我很感激他。” 　　说这话时，一桌的三个女人都心里都有些不似滋味。 　　因为她们也同其他人一样，觉得炼灵十次是异想天开，从未跟他说过可以。 　　“我以前总想着，用更好的材料来炼器，底材越好，越能承载起多次炼灵，为了收集材料，可谓疯魔。堆积如山的矿石，没日没夜的锤炼，浪费了大量的宗门资源，得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废品。” 　　“明明炼灵七次的灵器，已经很多人都向我求取了，我非要继续去赌第八次，第九次，为此还得罪了不少人。” 　　说到这里，古万里看向水知夏：“前几日你领悟惊春剑法时，我亦有所感悟。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树枝，在你们手中亦能发挥出仙剑之威，我为何要一直追求极致的底材呢？我怎么就忘了，当初炼器、炼灵时有多快乐？” 　　“明明一开始，我微弱的灵智于我炼制的法器诞生，我是那么的激动。于我来说，它们都像是我的孩子。” 　　他说到这里，眼睛微微泛红：“为了追求炼灵极致，我像是一个赌徒，将那些孩子们送上炼炉，将它们变成了灰。” 　　“以至于到最后，我一次炼灵都无法成功，我再也不能炼灵。” 　　他长长叹息一声：“我险些忘记初心。” 　　“我前些日子翻看炼灵古卷，发现最早之时，炼器并无炼灵一术，用的是养灵之法，耗时很长还不一定能将兵器养出灵性。有位大师发现凡间有些普通物品反而更容易生灵，比如女子的红嫁衣、梳发的木梳，屠夫的杀猪刀、乃至用农夫手里的用了一辈子的锄头等等，对于普通人来说，一辈子或许很漫长，可对于我们修士来说，三五十载的岁月不过弹指一挥间。” 　　“那位大师去凡间寻道，最终领悟了炼灵之术，自那以后，我们修真界的法宝才有了数量众多的灵器。” 　　“我想效仿那位大师到凡间去走走，不忘初心，返璞归真。” 　　“炼灵十次依旧是我要走的道，只是这一次，我想换一种方式，慢慢地走。” 　　时惊春直接道：“说得好，我敬你。” 　　说完站起来跟古万里碰杯后一饮而尽。 　　常樱和水知夏纷纷送上祝福，古万里连饮三杯，人虽不醉，脸却是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有的人，喝酒天生就会上脸。 　　他以前满脸胡子看不出来，如今刮了胡子暴露无疑，看上去就像是个好欺负的邻家弟弟。 　　被三双眼睛同时盯着，他觉得自己更像三个女人的小跟班了，大丈夫怎能如此，他有点儿后悔为了所谓的新生选择刮掉浓密的胡须了…… 　　古万里不自在地道：“对了，还有件事需要与你商量。” 　　他看向时惊春，“我翻古卷时，在残卷里找到了一个驱除煞气的方法，很多年前曾有魔剑龙泉，便是用此法镇压住了周身煞气。”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以秽驱煞，你现在情况特殊不能离开万相宗境地，我想着正好我要去凡人界，就让我带着司空寒一块儿去吧。” 　　“以秽驱煞？”常樱反应过来，有些不确定地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作为一个灵植师，她对这些了解得要深一些。 　　古万里一脸凝重地点点头：“对。” 　　水知夏轻叹一声，“有方法，总比没有的话。” 　　时惊春：“等等，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人看向她，解释道：“粪坑。” 　　时惊春：……这不太好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嘴上说着不好的时惊春，笑出了鹅叫。 第45章 送别 　　“什么？以秽驱煞？泡粪坑？”得到消息的苏旖梦一脸震惊， 差点儿从丝带上摔下去。 　　时惊春点点头：“这可是当年第一剑宗记载在古卷上的方法，肯定是有效果的，只是咱们修真界没那玩意， 得去凡间。” 　　苏旖梦想了想，问：“凡间是不是就一点儿灵气都没了？玄音壁也不能上？”她叹了口气， “可能会有点儿无聊。”不过下一刻又支棱起来，“不对不对， 凡间话本很多，他们那好玩的没准比修真界更多。” 　　时惊春敲她的头， “想什么呢， 你不能去。” 　　“如今妖族跟人族关系这么僵， 我都不能出去，上次去一趟白鹭崖，还差点儿跟某些人撕破脸。” 　　听到这句，不远处树下绣花的司空寒微侧目，看了一眼正滔滔不绝的时惊春。 　　是去找鬼面蝠那次吗？他想起那时候，师父眼底青黑，一脸倦容。 　　她离开宗门一趟， 必然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然而回来后，绝口不提。 　　司空寒看了看手里的针——要不， 给师父绣个？ 　　毛线球？这个简单， 把线缠一团就行了吧。 　　…… 　　时惊春躺在比苏旖梦更高的丝带上，这会儿换了个趴着的姿势，身子从上方探出， 继续说道：“你跟着去外面， 遇上事怎么办？没我在身边替你遮掩妖气， 你很容易被强者发现。此去路途遥远，变数太多了。小古他就一个不擅战斗的元婴期，可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时惊春指着自己，“你知道，我如今能到的最远距离，就是万相宗的四方界碑。” 　　苏旖梦则歪着脑袋问：“可我不去的话，司空寒他不肯走吧？”走了其实更好，去了凡间肯定遇不上小师妹云彩衣，只要不遇上云彩衣，司空寒脑子就会正常许多。 　　他现在已经极为聪明了，谁不夸他资质好，悟性绝佳。除了惊春剑法学不会，灵植养不活，绣花绣得丑，基本没什么他不擅长的了。 　　“我会好好跟他说，你也得想想办法，最好留点儿什么有你特殊气息的贴身之物给他，这样一来应该能说通吧。” 　　时惊春故意阴恻恻地道：“他的煞气不控制住，修为越高就越疯，到时候六亲不认，直接把你下锅煮蛇羹吃。” 　　树下司空寒默默打消了做毛线团的念头。 　　“但是一直压制他修炼也不是事儿，你还得指着他恢复金丹期，等你到了金丹期就能变人形，我都迫不及待地想看你人形是什么模样了。” 　　“而他去凡间也不需要泡多久，他现在才筑基期，前面泡个两三年就能回来一趟。” 　　时惊春继续道：“那个白皎也得跟着一块儿去。她的法器兴许可以用这种方法彻底去煞。” 　　她说完，瞥向不远处坐在树下绣花的司空寒，“你都听到了吧？想不想快点儿看见我们丝丝的人形？” 　　司空寒没吭声，手一抖，针刺偏了，戳到他食指上。 　　咔擦一声，针断了。 　　他眼前浮现了丝丝人形的模样，耳朵尖泛红，心跳逐渐加快。然而，司空寒并不愿答应下来，他不想与她分开。 　　许久才道：“我考虑一下。” 　　苏旖梦游过去缠着他手臂，还用独角在他手背上轻轻刮了两下，“我想变人。” 　　虽然他们都默契地没提黑裙姐姐，但事实上，院子里的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司空寒看着面前的绣绷说：“等我这条裙子做好。” 　　时惊春：……绣了这么久还丑得辣眼睛，丝丝穿上会是什么样子，简直难以想象。 　　“行！”她大手一挥，“我去跟古万里说一声。” 　　司空寒继续绣花，兴许是分离让他不安，频频走神，绣花针断了一根又一根。 　　他想摸一下丝丝脑袋，结果摸了个空，都不知道丝丝什么时候走的。心慌抬头，就看见她回了屋，蜷在床上正在往嘴里塞东西。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动作一顿，张着嘴往他的方向看过来。 　　嘴里的东西都差点儿掉了，又被她囫囵吞下去。 　　就…… 　　怎么看怎么可爱。 　　房内，苏旖梦在床上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一片她掉的鳞。 　　她已经想好送司空寒什么东西了，龙鳞，送一片她的龙鳞！ 　　为了让鳞片沾染更多她的气息，她还把鳞片吞到小自在天地里跟她的龙珠放一起，过几天拿出来肯定满满都是她的气息。 　　应该能安抚到司空寒吧。 　　还好她机智，在床上找到了脱落的鳞片，这样一来，都不用忍着痛现拔了。 　　将龙鳞放好后，苏旖梦游出来，趴司空寒腿上睡着了。 　　接下来的两天，司空寒主多次请教时惊春绣花技巧。 　　时惊春内心复杂。 　　她第一次收徒。 　　结果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教徒弟，教的不是她最擅长的剑法，而是她隐秘的小爱好——绣花。 　　然后，她就对司空寒再也没有师徒爱了。 　　连续几天气得抓烂了好几条丝带后，司空寒终于绣出了所谓的裙子，并在裙子上绣满了彩色石头片儿，以及，一朵小小的红梅花。 　　如果不提醒的话，那梅花大概会被认出一坨太阳吧。 　　裙子一大一小，两条。 　　大的是人形穿的，小的像一截袖子，是蛟身穿的。 　　司空寒告诉古万里：“十六再走。” 　　古万里也不急这一两天，他最近都在翻古卷，绘地图，规划去凡间的路线，因此对早一天晚一天没有多大意见。 　　约好十六再走之后，司空寒便再没笑过，时常坐在一旁握着留影石看小蛟玩儿，一坐就是一天。 　　等夜里苏旖梦睡觉后，他又会悄悄出门，直至天亮才回家。 　　时间转瞬而逝，转眼就到了十五。 　　司空寒早早就守在了丝丝身边，看着她疼得蜷成一团，头顶上的独角隐隐冒出暗红的光，像是沾了一层血。 　　他心情烦躁，都下意识地攥紧自己心口位置，那里，像是有头凶物正要破开胸膛往外钻出！ 　　脑子里很自然地冒出了一个想法：为何受苦的是丝丝，而不是别人？ 　　不能你一个人疼。 　　不能你一个人不好过。 　　凭什么其他人都能舒舒服服的，而你每个月都要受这样一次煎熬。 　　他的眼里布满血丝，周身煞气再次翻涌，那是一种想要将其他生灵一同拖入炼狱的毁灭气息，是属于魔剑的意志在侵蚀他的元神。 　　书灵：“魔剑的思维跟正常人不一样。按理说，看到你痛，我们都会心疼，难过，但他是疯子，思想偏激，想的是，毁灭吧，大家都来陪你痛。” 　　苏旖梦：…… 　　她真怕司空寒突然跑出去要大杀四方。 　　关键是，他现在谁也打不过，百炼峰的大佬们都能轻松按住他。 　　偏偏他又是个越镇压越疯的人，师父他们肯定不太愿意出手，那到时候，会不会把外面的丝带弄得一团乱？秋千架会不会打翻，还不如，让他去锄地呢。 　　眼见司空寒又变烟囱了，苏旖梦只能强打起精神去缠他的手。 　　“烫，太热了。” 　　她轻轻蹭着他胳膊，“冷一点儿，冷一点儿。”要是能像越寒江雕塑那样就好了，她冷的时候玉热，她热的时候玉冷。 　　司空寒其实也会忽冷忽热，而这冷热飘忽不定。 　　上次落入蝙蝠洞，他突然发热，然后燃起大火烧光了蝙蝠，之后身体都发烫了好久，接着又冷了很久。 　　就好似打铁，先烧得滚烫，又一盆凉水浇头，淬冷。 　　司空寒定定地看着手腕上缠着的小黑蛟。 　　她只有一个小角，上面缠了一点儿丝线，扎了个蝴蝶结。 　　他这些日子翻看了许多关于妖族、半妖的玉简。知道血脉冲突时，他们会经历怎样的痛楚。 　　身体里的经络好似要被血液撑破，皮肤表面看着无事，但其痛楚宛如处处溃烂，触之痛彻心扉。可在这样的痛苦之下，她仍想挨着他。 　　司空寒：姐姐宁愿疼痛，也要紧紧拥抱我。 　　他眼里的红一点点黯淡下来，最终，司空寒缓缓坐下，开始运转灵气，施以法诀让自己的手慢慢冷下来。 　　等到她的身体变得冰冷时，司空寒又让自己的手变得暖和。 　　他内心还有一点儿隐秘的期待：希望丝丝能变回小姐姐。 　　这样，他才知道，他送的裙子小姐姐穿在身上到底合不合身，漂不漂亮。 　　只不过整整一天，丝丝始终都是小蛟，等到十五彻底熬完，她直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而司空寒，则静坐一晚，直至天亮。 　　次日清晨，苏旖梦幽幽转醒，她发现司空寒没在身边，心头咯噔一下。 　　他们十六会出发，难不成怕离别太伤情已经先走了？ 　　她的鳞还没给他了。 　　苏旖梦支棱起脑袋，正要用神识看，就发现窗户大开，司空寒正在院子里跟师父说话。 　　他手里拿着的是个毛线团？ 　　时姐姐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将毛线团接过后塞进了袖子里。 　　两人完成送礼环节后都透过窗户望了过来，苏旖梦直接从窗户飞出去，落到了司空寒肩膀上。她现在还有点儿重量，司空寒浑身上下都硬邦邦的，落下去撞得哐一声响。 　　苏旖梦：“什么时候走啊？”她叼着那因为在小自在天地里呆了几天，已经有了一层淡淡金光的小龙鳞，眼巴巴地看着司空寒说：“你看我这鳞片，跟其他地方的鳞片是不是不一样？”因为叼着鳞片，说话声音都有点儿含糊不清了。 　　司空寒看向她。 　　她周身黑漆漆的，口中鳞片却泛着淡淡的金光。 　　这是一片与众不同的鳞片。 　　他想了想，故意说：“你去河里抓鲤鱼了？” 　　苏旖梦哇了一声，气咻咻地要争辩，结果嘴张太大，鳞片都掉了。 　　正要去捡，它已经落进了司空寒手心。 　　苏旖梦这才道：“它是我的护心鳞，你此去路途遥远，我把它送给你，就好像我一直在你身边，关键时刻，它还能保护你哟。” 　　她蹲在司空寒肩膀上，这会儿用头蹭了蹭司空寒的下巴，“护心鳞很重要，要还的！” 　　接着又从银龙戒里掏出了一块留影石，“等你离开宗门了再看。”别以为她没发现，他天天捏着个留影石偷偷拍她，搞得她这几天都不敢做小动作，比如——用尾巴尖儿挖鼻孔！ 　　“我也有东西给你。”司空寒先是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傀儡人，是照着他自己的样子做的，傀儡人穿的缩小的弟子服，脸上还戴了个彩颜面具。 　　“我不在的时候，他会陪着你，特别是十五那天。” 　　时惊春看着那精致的傀儡人，再想想自己袖子里那团线，登时扯了扯嘴角，长腿一迈，跃上丝带窝了起来。 　　她趴在上方，偷瞄司空寒继续往外掏东西。 　　“这些银环可以自由变大变小，一共打造了一百个，你全身带满都还有剩，换着带。” 　　他用绳子将银环串起来，拎起来一大串，撞得叮叮当当响。 　　“前几日跟古殿主一起炼出了十余把煞气凶兵，我还了灵灵阁的账，还从白琉璃那换了几颗珠子。”他拿出上次做的摇钱树，将三颗琉璃灵珠挂上去，笑了一下说：“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摇下来？” 　　这是什么魔鬼语气？难不成你去一两年，我天天摇都摇不下来？ 　　苏旖梦不服，“肯定能摇下来。” 　　司空寒点点头：“别作弊！” 　　苏旖梦：…… 　　总感觉你在嘲笑我。 　　接着是他亲手绣的衣服，前面的礼物都很漂亮精致，就是这衣服嘛，实在有些叫人不敢恭维。 　　司空寒拿出衣服后没说话，眼神也有点儿飘。 　　他应该很紧张。 　　这几天白日他都在树下缝衣服，绣花针都废了不晓得多少根，裙子虽丑，上面凝聚的却是他一片心意。 　　苏旖梦不是不识好歹的龙。 　　谁对她好，她都记得。 　　因此，苏旖梦大大方方地试穿了那袖子一样的裙子，钻进去后昂起头：“我喜欢上面镶的这些漂亮石头，等我们有钱了，就给我全部换上琉璃灵珠！还要深海贝壳、七彩珊瑚、星云奇石、孔雀翎、时空纱……”她跟报菜名似的念了一串天地奇珍的名字，最后趾高气扬地道：“全都给我安排上！” 　　没有虚伪的夸奖这裙子做得多好看。 　　事实上，司空寒也知道，他这两件东西做得实在有些难以形容。 　　否则的话，他不会最后才犹豫不决地拿出来。 　　她这样说，应该不会刺激到他那偏激的心灵吧？ 　　苏旖梦说完，仍是昂着头看他。 　　司空寒松了口气，他笑着说：“好。”接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最后在她的龙角上贴了一朵金属做的小花。 　　等到小花也贴上后，他转身看向门口：“古殿主他们来了。” 　　古殿主来了。 　　意思是，他们即将出发。 　　百炼峰的其他几人都到场，就连一直不愿回家的喳喳都被泽兰抱在了怀里。 　　它早就把常峰主的草堂当成了自己家，在那吃得油光滑，身体都胖了好大一圈，像只肥兔子。 　　常樱：“你们此去凡间，要不要带上寻宝鼠？”觉醒了血脉力量的寻宝鼠还是很罕见，带着只寻宝鼠，没准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喳喳：…… 　　它一个劲儿地往泽兰怀里钻，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古万里站在一堆女人中间，站姿略僵。 　　看到寻宝鼠抗拒，像往常一样豪爽大笑：“不去就不去，我们这次主要是去凡人界，寻的是那些微弱的器灵，根本用不上寻宝鼠。” 　　他以前这么一笑吧，胡子能跟着抖，现在么，总觉得哪哪不对，被其他人一盯着，古万里脸都要烧起来了。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继续道：“总不能用它去寻粪坑，寻哪里的屎真香？” 　　自以为说了个很好的笑话，哪晓得大家都没笑，这下，古万里彻底闭嘴了。 　　时惊春这才道：“早去早回，一路顺风。” 　　古万里：“白皎在外门等对吧，我们等下出去接她。” 　　他祭出了自己的飞行灵舟，“走，上船。” 　　上船后，古万里冲时惊春她们抱了下拳，“走了，无需相送！” 　　等灵舟缓缓升空，飞至内外门结界时，古万里才回头看了一眼，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一起，陡然分开还怪不舍的。 　　本以为她们会目送他离开，哪晓得转头去看，百炼峰几个都回了自己洞府，连个影子都瞧不见了…… 　　古万里：…… 　　呵，女人！ 第46章 团宠 　　等人走远看不见了， 时惊春一伸手就将苏旖梦抓起来，抱到怀里狠狠地从头摸到了尾巴。 　　她长吁口气，“可算走了。” 　　苏旖梦也跟着感叹：“对对。” 　　结果就被时惊春敲了头， 骂：“口是心非。” 　　接下来，时惊春江她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 压低声音问：“你给那小子的，真的是什么护心鳞？我只听说龙有护心鳞， 你这样还未进化完全的小蛟也有吗？” 　　苏旖梦打了个哈欠：“怎么可能！哪有什么护心鳞，我骗他的。就是为了沾染更多我的气息……”她顿了一下， 有点儿不清楚蛟有没自在天地和蛟珠， 应该是有的吧？ 　　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 就听时惊春一脸震惊地道：“你，你在鳞片上撒尿了？” 　　“你天天到处找东西吃，都没辟谷。” 　　时惊春认为自己猜对了，眼角一直抽。她都有点儿不想再撸蛇，可又舍不得丢开，只能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拎着她，“下次别这样了， 我很爱干净的……” 　　苏旖梦：“我没有。”再说整个百炼峰就你这洞府最乱，到处乱糟糟的线团，你好意思说你爱干净吗？ 　　一人一蛇就在丝带上睡了一觉。 　　睡醒了， 叶惊春就催苏旖梦去炼丹， “白琉璃还问我能不能炼其他的丹药，我说我想起来的丹方不多，你呢， 你们蛟族的血脉力量里还有传承别的丹方吗？” 　　苏旖梦摇头。 　　她已经跟书灵研究过了， 那些用处大、值钱的丹药， 都是叶轻舟以后会炼的，可供她选择的太少，为了不影响剧情，她只能不去碰那些东西。 　　“哎。”时惊春重重叹息，“都是半妖，怎么差距这么大呢，我这妖族血脉力量，真是一点儿用都没啊。” 　　苏旖梦心头暗道：“我觉得有，比如，让你变傻。” 　　“彩颜丹现在需求还很大，我们还能靠它赚钱。”见时姐姐垂头丧气的，趴在那像只废猫，苏旖梦连忙道。 　　时惊春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剑阵，“一万灵珠！要是能炼传说中的飞升丹就好了，一颗卖它个千万灵珠！” 　　飞升丹？ 　　吃了直接原地飞升的丹药？ 　　苏旖梦下意识地看向书灵。 　　书灵微微一抖。 　　苏旖梦眼睛一亮，“叶轻舟没炼飞升丹！” 　　他又不是嗑药飞升的，他飞升后，只是用灵舟将情人和朋友一起带走，并没有能力让大家通通飞升，这说明，原文里没有飞升丹这样的神丹啊。 　　书灵写：“是有这么个失传丹方，修士在此界修为大乘之后即能飞升，也就是可以顺着天河前往上界而已，并不是说就成了神仙，所以飞升丹也没有想象中的神异，只不过丹方上需要的药草，不是你现在能凑齐的，不要想了。” 　　苏旖梦：“我乾坤戒里也没有吗？”她以前在妖族，神识弱也能打开乾坤戒，现在隔得远了，非得金丹期才可以真正打开，真是…… 　　好累啊，要是有个器灵就好了。 　　书灵：…… 　　那可是个大宝库，若能彻底打开挑选，丹方上的药材她能直接凑齐八成。 　　书灵写：“等你打开后再说，而且炼飞升丹可不比彩颜丹，你现在这个丹道水平，也根本不可能炼制成功。至少得你修为和神识达到元婴期才行，这两者缺一不可。” 　　苏旖梦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她跟书灵交谈是她神识传音书灵，书灵写字回应，因此说话这会儿功夫，在时惊春眼里就是她在发呆。 　　结果她就被时惊春给安慰了，“你别有太大压力，不用每天都炼丹！每个月都交一千粒品质稳定的彩颜丹，很累吧。” 　　那倒是一点儿不累，毕竟她一炉最少都得有一百多颗，多则两三百颗。 　　她筑基期后，不眠不休地话一天可以炼三四炉。只不过书灵说那样太夸张了容易引起天道注意，就算天道没异常，数量太大丹鼎门必然会插手，所以她才将每月交丹的数量控制在了一千。 　　时惊春：“灵珠我也会想办法。” 　　苏旖梦一脸怀疑地看着她——怎么想办法，偷吗？ 　　时惊春脸一红，“最不济也可以去别的山峰摸摸鱼嘛，放心，我熟得很，不会被抓到。” 　　苏旖梦：-_-……我就知道！ 　　古万里的灵舟很宽敞，他们三人每人各有一间房。 　　司空寒住在最里侧，房间稍微狭窄一些，也没有窗，本是古万里用来堆石头的房间，司空寒一来就选中了这间漆黑的小屋子。 　　他其实更习惯这样的黑暗和狭小。 　　这让他很有安全感，就像是当初蜷缩的狗洞一样。 　　他跟小姐姐是完全不同的人。 　　他喜欢黑暗，而她喜欢绚烂。 　　他藏匿于阴影，而她逐光飞行，光芒万丈。 　　司空寒摊开手心，黑暗里，那片小小的鳞片幽幽闪光。是很淡的金芒，握在手里，便觉更加心安。 　　靠坐一会儿后，司空寒又取出了留影石，这会儿已经出了万相宗地界，他可以打开留影石了。 　　神识注入石头，就见丝丝从树上突兀地垂下来，身子左右摇摆，还冲他嘶嘶吐信子，“吓到了没有？” 　　“你现在也离开万相宗地界了吧，路上不要随便发脾气，记得听古殿主的话哦。” 　　“这是我让白琉璃帮我定制的留影石，每天只会显示我设置好的影像，以后你每天打开，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我。” 　　“就好像我一直陪着你，每天都跟你说话一样。” 　　“好了，我开始啦！”她在树上转了几圈，跳到了丝带上，接着又卷起一片树叶放到唇边，就在司空寒皱着眉头，心想姐姐怎么树叶都吃的时候，他听到悦耳动听的旋律从树叶上传来。 　　安静的环境里，那曲声温柔，让他想起那些为数不多的能吃饱的日子。 　　他安静地蜷缩在洞里感受春日的微风吹动树叶，聆听夏日的蝉鸣放声高歌…… 　　一边满足地摸着肚皮，一边听着那些美妙的声音，安然入睡。 　　一曲吹完，留影石里的丝丝呸的一下将树叶吐掉，气鼓鼓地说：“吹得我腮帮子疼。” 　　“好了，今天你刚离开家，肯定还没有特别不舍对不对，今天就这样吧。”她的脸突然凑得很近，那一瞬间，司空寒都感觉她快从石头里飞出来，杵到他的脸上了。 　　“拍好了吗？” 　　“可以了。”她尾巴尖儿扫过石头，像是在他脸上挠了挠，“明天见，司空寒。” 　　“明天见。”留影石的光熄灭后，司空寒想了想，又将神识投入其中，结果就发现进入后还能重复看到今日的影像，于是他也不关了，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看，直至留影石都黯淡一些才作罢。 　　他想起来，留影石里镶嵌阵法，需要在里头放入灵石才行。 　　他身上一块灵石都没有了…… 　　省着用？不可能！ 　　只能找古殿主了，若是他们也没有，司空寒目光如饿狼，心道：那就一路抢过去吧。 　　在这方面，他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百炼峰。 　　苏旖梦炼完丹，躺在床上休息。 　　司空寒走后，她睡觉都喜欢开着门，阳光顺着大门洒进来，能把她面前的地面都铺满，摇钱树被光照得熠熠生辉更加绚烂，就如同灿烂星河被装在了她的房间里一样。 　　不一会儿，白琉璃就进了院子，直奔她床边，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就在苏旖梦打算支棱起来跟她打招呼时，她身体直接悬空，被白琉璃抱在怀里，直接从头撸到了尾巴尖儿。 　　白琉璃极其兴奋地道：“我早就想这样做了！以前司空寒看得紧，我都不敢碰你，现在他可算走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时峰主。” 　　司空寒只许时峰主摸你。 　　“那小子一身煞气太浓，说老实话我都有点儿怕他。” 　　苏旖梦：原来你一直馋我身子。 　　想到白琉璃能帮他们赚灵石，苏旖梦嘶嘶两声，支棱起来矜持地贴了贴白琉璃的脸。 　　白琉璃立刻一脸幸福地叨叨起来：“我以前还挺不喜欢蛇的，很多蛇看着就阴冷诡异，怎么看你就这么可爱呢？” 　　苏旖梦：“我又不是蛇，我才没那么蛇里蛇气呢！” 　　她说话，白琉璃又听不懂，自个儿在那瞎猜：“你嘶什么，是不是想说你是小蛟不是蛇呀？” 　　“我也没见过一次只长一只角的小蛟，你这进化有点儿慢，是不是缺点儿高阶灵兽的本源精华？我让人去御兽宗打听了，若有灵蛟可用的宝物，到时候给你寻来。” 　　“当然，要给钱的！算你便宜点儿。” 　　苏旖梦立刻摇头，“那我不要！” 　　白琉璃：“你跟时峰主和司空寒多撒撒娇，让他们勤炼丹、炼器，灵石还是很好赚的。” 　　说完白琉璃又哎哟一声，“你这小家伙了不得啊，成了咱百炼峰的团宠了，谁都喜欢你。” 　　苏旖梦被夸得飘飘然，昂首挺胸。 　　脑袋下那一截像是吸了气，硬生生鼓起一坨。 　　白琉璃哈哈大笑，“我给你带了礼物，这个不收你灵石！” 　　她拿出一个木匣子，轻轻打开后，里面是一小节烧焦的木头。 　　苏旖梦认出来，这木头就是雷击木，她乾坤戒里就有很大的一块，然而她拿不出来。 　　白琉璃说：“你那小火苗不一般，连古殿主珍藏的陨铁矿都能烧毁，应是上界的天火。上界天火在下界很容易熄灭，得吸收稀有灵矿、火属性灵木等，我这块是雷劫击中过的梧桐木，它太小了没太大的用处，就送给你，你拿去喂火吧。” 　　“上界天火太难养，以前听说过幸运儿得到，但最后的结局都是熄灭，曾有宗门在天渠暴涨时得到了不少天河水，养了一簇天火百年，但后来还是没保住。” 　　“哦，你知道吗，天劫宗门都有一道天渠，能接引上界天河，只不过那灵泉每隔千年才会出现一次，且不知道会出现在哪一道天渠。我们万相宗，已经连续三次没有接引到天河了。” 　　白琉璃敲了敲蛇蛇脑瓜崩：“火熄了对你元神也有一定影响，能多养一天是一天吧。”苏旖梦将那一小截雷击木收起来，又吐了块圆形的星辰碎片做回礼。 　　没想到白琉璃看到那星辰碎片后眉头一挑，“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苏旖梦：“嘶嘶嘶……”我说了你也听不懂啊。 　　“昨天云彩衣脖子上带了这么一个挂坠，那石头跟你这个很像，我都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材质。” 　　哦，这么说叶轻舟已经去过了白鹭崖底下，他得到了戒指，也捡走了那些星辰残片，还把其中一块送给了小师妹云彩衣。 　　“她那块比你这个大点儿，她还说那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东西。” 　　苏旖梦内视了一下自己的小自在天地，实在挑不出更大的星辰碎片了。 　　当时她想拿的那些大的都拿不动，是原文里被男主挑走了的东西，炮灰不能染指。 　　就见白琉璃将那块小小的碎片按在自己眉心处，“这样好看吗？” 　　苏旖梦立刻点头。 　　她本就明艳大方，眉心点上这么一颗亮闪闪后，更加绚烂夺目。结果白琉璃又扯了薄纱覆在脸上，遮掩了鼻梁以下位置，深邃的眉眼轻扫过来，风情万种，能把人骨头都给看酥了。 　　“最近云彩衣结丹成功了。她养出了一株突破金丹期的变异灵植，那灵植与她结契后，她脸上多了一道金色灵纹，在眉骨位置，看着比以前惊艳了许多！” 　　“美人榜都直接爬到了第二。”白琉璃一拍桌子，“我不在乎那些虚名，但这会影响我卖货，事关生意，我得稳住我的第一。” 　　“我去外面转几圈，你要不要陪我？”别的美人怀里抱着小狐狸，显得娇俏可爱。白琉璃觉得她更适合撸蛇。 　　缠个蛇在肩膀上，更有一番风情吧…… 　　就是纯黑不太妥当，白琉璃突发奇想：“要不给你染个色？” 　　苏旖梦：“我拒绝！” 　　然而她的话白琉璃也听不懂，这会儿白琉璃兴致上来了，竟是真的拿了一盒子金沙粉，要给她鳞片刷上金色，口中还道：“其实可以吃彩颜丹，但是变色的时间太短，不划算。” 　　还好师父时惊春出现得及时，呵斥道：“白琉璃！别欺负丝丝。” 　　“时峰主，我……”白琉璃想说服时惊春，结果就见时惊春手一抬，扔了一个东西过来。 　　她下意识抱住，随后愣了，“老鼠？” 　　“抱着它去也一样。” 　　寻宝鼠喳喳发出了微弱地抗议。 　　时惊春：“你天天在百炼峰白吃白喝，让你出点儿力气怎么了？不乐意也别去常樱那了，直接住水知夏那边。” 　　水知夏那洞府啥都没，老鼠偷吃都没得偷。 　　它跳到白琉璃肩膀上连连作揖，表明自己有用，可以跟着去。 　　白琉璃：“这算了吧，跟我形象气质不符。” 　　时惊春却道：“我觉得这样的反差，还挺有意思的。” 　　白琉璃：…… 　　风情万种白琉璃，憨态可掬寻宝鼠…… 　　这个组合，别说看习惯了还蛮顺眼的。苏旖梦点点头，夸道：“好看！” 　　时惊春：“好了，丝丝都说好看，你赶紧走吧，多转几圈，别打搅我和丝丝睡觉。” 　　白琉璃：…… 　　等出了大门，她看到自己肩膀上沉甸甸的肥老鼠，陷入了自我怀疑。 　　白琉璃：我真的要带着老鼠出街吗？ 　　…… 　　白琉璃走后，时惊春真的又躺回了丝带上打算睡觉。 　　她把小蛇抱在怀里，抱了一会儿觉得太沉，嫌弃地道：“你现在胖了好多。” 　　苏旖梦打算挪到一边去，结果又被时惊春按在怀里，“算了，我不嫌你重。” 　　苏旖梦：…… 　　好话坏话全让你说完了。 　　猫妖就是矫情。 　　她探口气，继续趴在时惊春怀里想事情。 　　叶轻舟已经得到了戒指，现在应该跟戒指内的灵种结契，神识突飞猛进了吧。 　　当初聂朝云找司空寒练剑，就是为了在内门大比中获得进入剑冢的资格，那司空寒能不能在剑冢开启前回来，似乎也没多长时间了？ 　　苏旖梦蹭蹭时惊春，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胸，可真软。 　　时惊春没好气地道：“碰什么碰，你以后也会有，我跟你说，半妖的胸都大。” 　　苏旖梦回想了一下，认同地点了下头。 　　差点儿被她带偏忘正事了，苏旖梦连忙问：“司空寒去了凡人界，那他还来不来得及进去剑冢啊？” 　　作为百炼峰弟子，能不能开后门，不参加那劳什子大比直接进去？ 　　时惊春：“他煞气不除的话，去剑冢做什么？引得万剑暴动么？” 　　苏旖梦默默地想：他可以在剑冢里吃饱肚子。 　　“时间肯定来不及了，再说了，你看水殿主一根树枝也能为剑，我辈剑修，剑不重要。” 　　苏旖梦昂起的脑袋恰好搁在时惊春胸口，她觉得好软好舒服，不愿挪开，恹恹地说：“可我想要一把灵剑。”炼制傀儡的材料其实已经差不多了，那片她费尽力气从乾坤戒里掏出来替死木的树叶已经完全浸染了司空寒的血，现在就缺一把合适的剑。 　　结果就被时惊春敲了头，“别想了，买不起。” 　　一猫一龙齐齐叹气。 　　时惊春又道：“你给司空寒送礼，给白琉璃送礼，我的呢？”她一脸控诉地看着丝丝，眼神幽怨至极，以前但凡这样看着别人，一准能让对方产生愧疚心理。 　　哪晓得怀里的丝丝愣是不接茬，还一本正经地回答：“我那是给的回礼。” 　　时惊春发誓：她都看到这小蛟翻了个白眼！ 　　可恶！时惊春气咻咻地将小蛟拎起来，直接往窗户扔，空投到床上，还拍着胸脯说：“我这里，不给你睡了。” 　　苏旖梦本就打算掏块星辰石送她，这会儿吐出来后说：“送你，送你。” 　　时惊春傲娇道：“我才不要！” 　　眼看小蛟扭头就往被子里钻，她急了，说：“我要跟他们不一样的！” 　　苏旖梦现在身上哪来好东西，只能摇头说：“现在没有。” 　　时惊春：“那等你有了再给我。” 　　说完，她往丝带上一躺，又打算睡觉了。 　　她一直说妖族的血脉力量对她影响很小，苏旖梦倒不这么觉得，看着一个高傲冷艳的美人，等了解后才知道她爱耍小性子、喜欢磨爪子、抓毛线团、扯丝带，不仅懒、她还宅，在外面故意装出一幅高冷难以接近的样子，说到底就是怕生…… 　　可不就是猫。 第47章 聂远之 　　回到屋后， 苏旖梦想起她今天的摇钱树还没摇。 　　将树取出来放好，苏旖梦吐了点儿灵泉洗尾巴，接着才闭着眼睛往树上一勾。 　　看她一脸虔诚， 书灵都忍不住想：要是她能摇到琉璃灵珠就好了。 　　只是，她天天摸乾坤戒前也要洗尾巴呢， 都没见摸出…… 　　还没等到想完，就听叮的一声响。 　　书灵愣住。 　　苏旖梦睁眼， “掉什么了？”本以为又是小石头，等看清掉落在桌上的东西后， 苏旖梦开心得跳起来。 　　“琉璃灵珠！是琉璃灵珠， 我居然摇下来一颗琉璃灵珠。” 　　“我这种被天道排斥之人， 居然能摇到琉璃灵珠，呜呜呜……”她叼起珠子感慨了好半天都没见书灵有什么动静，她看着一动不动的书灵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书灵身体一抖，缓缓写：“好像有点儿头晕。”它刚刚想苏漪梦摇到灵珠，结果就真的出了灵珠，是巧合，还是有别的原因？ 　　一定是巧合吧。 　　“休息一下就好了。” 　　书灵写完， 学着苏旖梦的样子躺到床上，睡得很笔直，躺得很安详。 　　苏旖梦：…… 　　苏旖梦闲着没事， 掏出玄音壁进入其中。 　　镜湖上很多人都在讨论金丹期的云彩衣， 将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俨然是近百年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天才，不足百岁便破金丹， 待到境界稳固后， 可以进入种道山进行初次传承弟子的考验了。 　　白琉璃现在仍是筑基后期， 听起来距离金丹期也没多远，然而就是那么一点儿距离，有的人一辈子都跨不过去。 　　且她已经九十有七，想在三年内结丹无疑困难重重，显然是没了进入种道山的资格。 　　这样一对比，很多慕强之人觉得这美人榜第一的位置不该白琉璃来坐，现在正主动在镜湖替云彩衣拉花，呼吁没投的将花投给云彩衣，投了的，也花点儿神念改花。 　　花的数量，决定了她们在美人榜上的位置。 　　于是，云彩衣现在已经排在了第二，且两人之间的差距还在逐渐缩小。 　　苏旖梦看到这里还愣了一下，“这会儿叶轻舟都还没突破金丹，小师妹云彩衣已经突破了。” 　　书灵冒出来，写：“灵植师进阶的方式跟其他修士不同，他们的修行就是培育灵植，心法都跟灵植相关，每天给灵植浇水，以灵气滋养灵植，灵植境界突破，他们自身境界也会提升，因此，他们前期境界比其他人快得多。” 　　“但是后期限制也极大。很多人早早突破金丹，但此后数百上千年，都培育不出一株属于自己的元婴期灵植。百炼峰的常殿主，不足百岁时就培育出了元婴期灵植成功突破元婴期，是当时万众瞩目的绝世天才，震惊了整个修真界。如今三百年过去，她依旧是元婴初期……” 　　“常殿主得培育出出窍期的灵植才能突破么？”苏旖梦想了想问。 　　“对，而且还得从小培养，从它是一粒种子开始。” 　　苏旖梦不解，“那株让她突破元婴的灵植呢，就不养了吗？” 　　“当然不是，灵植时后面培养的灵植，都是以原来的灵植为灵胚的。” 　　“就比如云彩衣，她培养出这株金丹期的变异灵植后，灵植的灵气会融入她体内，将她的修为提升到金丹期，并在她身上留下一道灵纹，失去灵气的灵植会结出三到五颗不等的灵胚，云彩衣以后就会专心培养那三颗灵胚，只要有一颗能突破到元婴，她就能晋升元婴！” 　　“当然在培育的时候，她们也会收购变异灵植进行融合嫁接等等，这样的话，灵植能够提升境界的机会就越大。” 　　“越稀有的变异灵植越珍贵！” 　　苏旖梦点头，气咻咻地在水面上划道道：“对，我的那颗琉璃灵珠！” 　　虽然后来司空寒又给了她几颗灵珠。 　　可它们始终不是原来那一颗嘛。 　　划完又说：“我也想当灵植师，养个大乘期的灵植，我不就跟着飞升了，太美了吧。” 　　书灵：“天还没黑呢，又做梦了，而且灵植师天天种地、施肥、从早到晚都守着那些草，你受得了？可能你睡觉的时候，草就被老鼠给啃了。” 　　苏旖梦：…… 　　“那我种在我小自在天地里！” 　　说完，她退出玄音壁，在院子里啃了一把草后又游回床上。 　　时惊春：…… 　　可怜的孩子，都饿傻了，青草都吃。 　　等下出门，去给她顺只兔子？ 　　苏旖梦：“赶紧把灵植师的功法写出来，我要学！” 　　书灵刷刷地写：“人形！” 　　苏旖梦：“哦豁……”学不成了，算了，她每个月人形只有一天，还得受那剧痛，怎么学？以后再说吧。 　　继续进玄音壁，苏旖梦没忘正事。 　　她用神念给白琉璃投了一朵花。花投了，苏旖梦才注意到神念可以见到一个水池，白琉璃的花是大朵的金牡丹，一眼看过去她就喜欢得很，金灿灿的宛如一片沙海。 　　而云彩衣的花则是素白的一朵，苏旖梦叫不出名，只觉得那么多白花堆在一起，莫名有点儿寒碜人。 　　这让她想起了灵堂…… 　　这会儿的花都是给云彩衣投的，白琉璃那边增长很少，因此日啖灵珠三百颗刚刚投的那一朵金花就很显眼。 　　一剑：“前辈给白琉璃投花了，那我也给白琉璃投上一朵。” 　　镜湖再次沸腾，有不少人表示，难道容貌还能有资质和悟性重要？修士寻的是长生大道，纵然容色倾城，若修行停步不前，也会年老色衰，方有强者才能不朽。 　　“前辈竟如此肤浅！” 　　日啖灵珠三百颗：“所以你们还是承认白琉璃的容貌更漂亮嘛。美人榜自然是选美人的，你要选资质，自己排个资质榜啊，天骄榜也不错？” 　　接着又写：“琉璃仙子，彩颜丹打个九折可好？” 　　白琉璃果然出来回应：“前辈这个面子肯定要给，我虽不在乎这虚名，却也感激大家对我的厚爱，今日彩颜丹九折出售，琉璃坊的其他物品均八折出售，先到先得。” 　　“琉璃仙大气，我投仙子一花！”美人哪有切实的利益重要？ 　　白琉璃池中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原本缩小的差距再次拉大。 　　苏旖梦见白琉璃第一名稳住了，又顺手解答了几个问题，接着再次从镜湖上岸，出现在血海沙漠之中。 　　每次进入沙海，都在上一次离开时的位置，即是说，她现在距离镜湖已经有了两三丈。 　　筑基期神识穿越沙海还是很累，苏旖梦往前挪了三步后就满头大汗，正要退出，突然看到眼前银光一闪，紧接着，一个清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居然会有人将神识捏成一支笔？” 　　有人！ 　　苏旖梦抬头一看，直接愣住。 　　不对，是有龙！ 　　这是上次她在镜湖时看到的银龙，金眸长须，四爪，就是他——白琉璃那表兄。 　　她今天运气真是不错，居然能在沙海里遇上别人，难怪早上能把琉璃灵珠给摇下来。 　　苏旖梦：“对对对，前辈，您能带我穿过沙海吗？我刚刚筑基，结果上来就到了这里，据说靠自己的话，得金丹期了才能走出去！”玄音壁内无法进行神识攻击，只能吵完架后现实约战，因此倒不必担心旁人对自己不利。 　　等到了元婴期，持玄音壁通过感梦林入神魂域修行，才会出现元神受创甚至陨落的现象。 　　银龙不答反问：“这里就是血海沙漠？” 　　他身体直立，尾巴着地在沙海里游了几步，“没想到，我竟会出现在这里。” 　　苏旖梦仔细回想了一下，上次她看到岸边的银龙也是这样的姿势，只不过因为身体悬空没觉得奇怪，如今见他如此走路，苏旖梦只想提醒——龙不是这么走的。 　　但想到不能飞的时候，龙的走路姿势，苏旖梦也觉得有点儿难看，跟他这个倒是一时分不清到底哪种更丑。 　　蛇是左右游，龙是上下游，就有点儿像毛毛虫吧。她就是装的是蛟，怕别人发现她是龙，所以一直都是蛇行，倒也习惯了。 　　没想到对方也关心起她走路的姿势来，“你只有筑基期，在此地不能飞，那你神识捏成笔，是如何沙海中行走的呢？” 　　苏旖梦当场走给他看。 　　本来笔身竖立，啪的一下往前一倒，接着笔尖儿着地又支棱起来，这样翻转几次后，苏旖梦躺在沙海上喊：“不行了不行了，走不动了。” 　　银龙轻笑出声，长须都跟着抖了两下。 　　它想了想，爪子轻轻一勾，将地上躺着的笔抓起来后说：“小东西，相见是缘，我送你出去。” 　　苏旖梦忍不住回嘴：“那你是大东西？” 　　银龙：“……我不是……”好在反应过来，他笑着捏了捏爪子，说：“那叫你什么，小筷子？小秃子？” 　　因为笔尖儿着地用力次数过多，加之流了太多汗，苏旖梦这会儿瞧着的确挺秃的，她嘀咕道：“我叫日啖灵珠三百颗。” 　　银龙脚步顿住，说：“巧了，我叫千珠散尽还复来。” 　　苏旖梦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的名字更有钱，“你的灵珠只够我吃三天。” 　　银龙点点头，说：“恩，你更胜一筹。” 　　“以我的元神之力本可御空飞行，只是不知为何血海沙漠禁飞。”银龙慢悠悠往前游：“不过这里的神魂威压对我来说十分轻松，估摸半个时辰便能送你去到有修士聚集的修真坊市。” 　　“我素来运气绝佳、心想事成，像今日这种情形十分罕见，莫不是这血海沙漠里也藏着什么神魂秘宝。” 　　他刚说完，就听小筷子又道：“巧了，我一直以来都运气极差。” 　　“那就看看，到底是你的霉运厉害，还是我的好运厉害？”银龙金色眼瞳一转，“反正无事，不如我们在这沙海里转一转？” 　　苏旖梦摇头，“我还是想先离开。”难得遇上人带，还是先出去为妙，以免夜长梦多。 　　银龙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好吧。” 　　刚往前游了两步，就见前方黄沙漫天，形成了一堵接天的墙。 　　银龙爪子一抖，手里抓的小筷子都掉进了沙子里。 　　苏旖梦直觉不对，已经惊叫起来，“退，退，退回去！”然而无论她心里念叨了多少次，神念仍是停留原地，明明以前只要一想就能离开沙海啊…… 　　银龙：“我现在相信你运气极差了，居然在沙海里也能遇到神魂域才有的神魂裂隙。” 　　话音落下，滚滚黄沙如巨浪打来，苏旖梦本以为会死得很惨，哪晓得黄沙落下，并无太大异常，只不过眼前世界变得模糊不清，像是眼睛里铺满一层揉不掉的沙子。 　　“别动了。”苏旖梦感觉自己被一只手捡起来，身子还在他手心里抖了几下。 　　银龙不见了，她眼前有个从头到脚都黄橙橙的男子，应是沙子入眼的缘故，都看不清人样，就像个刺目的小金人。 　　苏旖梦：“前辈变回人形了？”神识强的人可以随意捏自己的外形，变成人并不奇怪。 　　千珠散尽还复来：“恩，这里是神魂域的夹缝，人形方便。” 　　聂远之以为这小家伙会问东问西，哪晓得它安安分分地躺在他手里一动不动。 　　聂远之也不想多说，他撑起神念屏障，警惕地看向四周。 　　事实上，苏旖梦正在噼里啪啦地问书灵。 　　苏旖梦：“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就突然进了什么神魂域夹缝？” 　　书灵：“玄音壁里有无数阵法符文，一起运转时阵法与阵法间偶尔会出现相互交叠的情况，而外界进来的都是神念，就是说你原本在这个阵法内，但交叠那一刹那，神念被陡然吸入了另外一个地方，但另外一个阵法并不愿容纳你这道神念，就导致你出现在了裂隙之中，随着阵法的运转，有可能传送到玄音壁里的任何一个地方，包括元婴期修士才能进入的神魂域！” 　　“神念很弱的话，很容易在裂缝中陨落，但现在有他支撑起了神念屏障，倒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书灵：“只不过如果被卷入裂缝，有可能会出现天下传音。” 　　恰这时，聂远之忽然问：“你在什么地方登的玄音壁，附近可安全？” 　　苏旖梦视线本就不太清楚，眼前的字看得她眼疼头晕，这会儿晕乎乎地点头，回答道：“在床上……”要是很长时间回不去，是不是身体都得凉，她下意识补充一句：“还盖着被子呢。” 　　聂远之：“若是不够安全，兴许会出大事。” 　　话音刚落，头顶一个空灵的声音响起：“千珠散尽还回来和日啖灵珠三百颗误入时空裂隙，吾将进行阵法修复，除神魂域内历练者，其余人需在十息内全部撤离。” 　　聂远之：“喏，就是如此，器灵显声。我入内时，周围有仙剑都斩不开的防御结界，你呢？” 　　苏旖梦心想：我在百炼峰啊，周围还有出窍期的师父呢，我…… 　　她猛地反应过来，心跳如擂鼓。 　　万相宗上面那些人都以为日啖灵珠三百颗是时惊春！ 　　…… 　　百炼峰。 　　时惊春正在丝带上睡觉，突然感觉到结界波动，她翻身坐起，揉着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道：“水知夏你闹什么呢？” 　　怎么又一言不合地闯结界？ 　　真当老娘没脾气呢。 　　急匆匆赶来的水知夏眉头一拧，“日啖灵珠三百颗不是你？” 　　时惊春立刻清醒，眼睛刷地一下变成菜刀，斜睨后方房间——丝丝又顶着我的身份干了什么出格的事？ 　　水知夏懂妖语，也早知道丝丝的真正身份，虽说两人不太和睦，但她是时惊春可以相信的人。 　　水知夏飞快地道：“是丝丝！她进了神魂裂隙。”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不能暴露她妖族身份！” 　　万相宗有一只妖进入了玄音壁，那只妖只能是时惊春，如果不是时惊春，就会暴露这里还有另外一只妖！所以，日啖灵珠三百颗只能是时惊春，即是说，现在的时惊春必须装作元神出窍，毫无战斗能力。 　　水知夏一脸严肃：“你进去躺好，我替你护法！” 　　时惊春也知事情严重性，直接一个瞬移进了屋子，看到躺在床上的小蛇，她是真的恨不得将它吊起来打一顿，然而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能做。 　　将小蛇往袖子里一塞，时惊春在司空寒打坐的蒲团上坐下，飞快地甩出了一张阵盘结界。 　　为何那么多人想除掉她这只半妖，最后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缩在百炼峰上摸鱼。 　　不是因为保护她的人很多。 　　而是因为，她足够强。 　　要她死，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那本事。 　　即是说，杀她的代价太大，于是大家只能睁一只闭一只眼。 　　她很清楚，一旦某些人知道时惊春元神困在玄音壁内无法回归，等于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那么，他们绝对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时惊春一颗心怦怦乱跳，她深吸口气，缓缓攥紧拳头。 　　她不能去看外面是什么情况，神识都不敢泄露分毫，因为，现在的时惊春，元神被困在玄音壁内，留在原地的，只能是一具无神的躯壳。 　　…… 第48章 弑父 　　水知夏站在时惊春的房门外。 　　怀抱着一个陶盆的常樱匆匆过来， 在看到门口杵着的水知夏后立刻道：“我去结界外种一层铁荆棘和双刃叶。”一起相处这么久，常樱对日啖灵珠三百颗的真正身份也有猜测，但她一直没问。 　　如今看到水知夏守门， 算是得到了证实。 　　现在情况危急，她得出点儿力气。 　　见常樱往外走， 水知夏松了口气。 　　原本，百炼峰上她只信任的只有时惊春一个， 如今，倒是真正的将常樱当做了自己人。 　　但凡常樱想闯门， 她就会拔剑。 　　还好， 常樱选择的是守外门。 　　还未走到门口， 常樱便道：“来不及了。” 　　她手中陶盆落地，周身灵气运转，以她脚下位置开始，无数尖刺组成高墙，以及长长的细叶如剑，齐齐对准外来人。 　　“常樱，让开！” 　　百炼峰很穷。 　　护山的大阵虽有， 但灵石都没放几颗，撑不住强者的几次攻击。 　　也就三两下的功夫，护山大阵被击穿， 数人入内， 领头的正是少阳峰那位峰主邵时令。他身后还站了位老者，是禁地闭关的一位长老，修为已有出窍后期。 　　水知夏远远看着来人， 眉头便紧紧锁住。 　　邵时令一眼就看到了前面的灵植屏障， 冷冷道：“我数到三， 若不退开，一并关押！” 　　常樱：“邵峰主莫非想要残害同门？” 　　邵时令：“人妖两族已开战，上月起，妖族屠戮边境三座城池，那位妖王带头食人肉，取人修首级做酒器，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她的妖族血脉力量既已苏醒，却不愿为我们所用，谁都知道妖族血脉力量诡异莫测，且行为会受血脉驱使，谁知道她藏于万相宗内部，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毕竟是阁主之女，我们也不会取她性命，只需锁其修为将之关押禁地即可！” 　　说完，邵时令怒喝一声：“常樱，让开！三、二……” 　　不待喊一，邵时令已经出手，剑气如火海，扑向了常樱以植物凝聚的城墙。 　　火克木。 　　而常樱又只有元婴初期，根本扛不住。 　　“师父！”泽兰和佩兰两姐妹也冲了过来，然而两人还没靠近便被藤蔓卷了回去，常樱呵斥道：“别出来！” 　　她还想再顶一会儿。 　　多拖延一刻是一刻，没准下一刻，时峰主就出来了呢。 　　困入裂隙的人时间并不固定，短至三五息的都有，长达数十年的亦有，只希望时峰主能快些出来，有她在，就算来的是出窍期长老，她们也不惧。 　　双刃凝结成盾，倒是挡下了不少攻击。 　　这时，那位长老上前一步，淡淡道：“让开吧，莫要耽搁我们时间。” 　　他语速不快，声音平缓，然话音落下瞬间，常樱的盾墙被无形的力量直接撕裂开，而她的人也仿佛沉入了巨浪之中，几经沉浮过后，身子都好似被浪得给拍得粉碎。 　　在昏昏沉沉之际，一道剑光将其托起，常樱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截浮木，她趴在那根梅枝上，艰难地看向身后的水知夏，“我尽力了。” 　　水知夏：“嗯，该我了。” 　　长老神情不悦：“你也要挡？那就一起关了。” 　　百炼峰的人，就没一个听话的。 　　他说一起关了之时，上方一个黑色牢笼从天而降，水知夏手中梅枝轻轻一摇，那剑落地刹那化作巨大梅树，树枝竟是穿透黑色牢笼，并将牢笼硬生生撑到变形。 　　长老眼神一凝，“你出窍期了？”明明上次没有出现雷劫，大家都以为水知夏渡劫失败，没想到她竟能挡住他的天地囚笼。 　　长老原本只拿出了五成实力，见状后灵气再次运转，他手中多出一根黑黢黢的铁棍，棍身上赫然有三道灵纹。 　　一棍敲下，梅树断枝乱飞，无数花瓣纷落如雨。 　　就在邵时令等人以为梅树无法支撑之际，那些纷飞的残花化作无数剑意，形成了一张能够伤人的剑网。 　　就连他都因为躲避不及，衣袍被割裂了一道长口子。 　　要知道，他还有灵气屏障，身上的衣服也是法衣，两层防御，被红梅轻易击破，这剑意，不容小觑。 　　好在这次他叫来了辛长老，否则的话，他连水知夏这一关都过不去！ 　　新长老手中长棍急速旋转，将靠近他们的红梅悉数绞碎，与此同时，他周身灵气暴涨，手中长棍则突兀变大，宛如一根梁柱，重重砸向前方。 　　跟这数人合抱才能围住的梁柱相比，红梅树渺小如微尘。 　　树枝被碾碎，很快，就到了树干。 　　树干，即是剑。 　　被逐渐压弯，亦不肯放弃！ 　　水知夏不过刚刚突破，境界的悬殊让她落在下风，她的绝大多数精力都用来抵挡长老的神兵，而其他人，为了争取时间并不会站在原地不动。 　　越来越多的攻击落到了水知夏身上。 　　她素衣染血，浑身是伤，呼吸逐渐沉重，每一次强行出剑，都能牵动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为了守护这座山峰，她将战至最后，一步不退。 　　百炼峰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天穹如墨。 　　没有了阵法结界遮挡，雨水滴答，润湿了整座山，也让零落在地的残梅显得格外凄美。 　　…… 　　沙海里，苏旖梦能通过书灵知道外界情况。 　　她心急如焚，却始终不知该如何脱离玄音壁。 　　书灵也急，却只能写：“急不来，这玄音壁有器灵，属于此片天地最强的半神法宝，若我去推演阵法修复，必定会引起它主意，到那时，你我都会暴露。” 　　它想了想，又写：“聂远之此前说他心想事成，我看了一下原文描述，在他陨落之前，的确如此。” 　　“若他不死，他该是这片天地的气运之子。” 　　“资质绝佳、运气逆天，天材地宝能往他头上掉，北海聂家能积攒那么庞大的财富，他一人足占三成功劳！” 　　“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神念太强，以至于肉身修为境界始终差了许多，就导致他肉身孱弱，面白如纸，动不动咳血。” 　　“此子有滔天气运，天道气运这种东西神秘玄妙，若他强烈想要离开，兴许你们能提前出去！” 　　苏旖梦望向聂远之，心募地一沉。 　　他那样子，压根儿没想离开的意思。 　　聂远之心情不错，他席地而坐，还温了一壶酒。 　　神魂域特有的酒，针对元神有奇效。 　　在裂隙内穿梭，可以看到很多好玩的事，比如现在，他眼前就是一个神魂域内的秘境，几个元婴期修士困在秘境之中，商议该如何猎杀里头的那只魂兽。 　　可惜，还未看到他们出手，眼前的画面就变了，他们又随着阵法运转来到了一个漆黑的山洞内，里头竟有一对男女在洞内亲热，陡然撞见，聂远之眼皮一跳，随后低头轻抿了一口酒。 　　如果没看错的话，刚刚那对男女是丹鼎门的两位元婴期修士，其中女子是颇有名气的丹修，男子是丹修身边的一位护道者，即是贴身保护的丹修的刀修。 　　那女丹修有自己的道侣，也是个丹修，跟他还有几分交情，听说正在闭关炼丹？ 　　聂远之想了想，打算出去后就给那位道友送一枚绿色的彩颜丹，也不知其能否领悟得了其中深意。 　　再抬头时，外界景又变了，是一片湛蓝深海，海中似有星光闪耀。 　　神魂域内还有这等深海？ 　　聂远之凑近细看，想知道这片海藏在何处，等他离开此地，定要去寻访一番，等化作龙形于海中畅游，必定甚美。 　　正心驰神往之时，聂远之感觉自己手臂被碰了碰，他低头，随后愣住。 　　就见身前站了一条筷子粗细的小龙，小龙通体漆黑，一双龙角黑中带金，湛蓝眼眸微微泛红，五个小爪子都在动，给人一幅可怜巴巴手足无措的感觉。 　　“小筷子？” 　　聂远之好龙。对龙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因此，他确定，眼前的龙比他变的那银龙更加栩栩如生，周身气息都险些让他觉得，这是一头真龙。 　　真正的龙族幼崽！ 　　可他在她身上并未感觉到什么妖气…… 　　这么一想，仔细去感受，又隐约能感觉到一股子淡淡的妖味儿，但聂远之下意识觉得那绝对不是龙息。 　　苏旖梦：“前辈我想离开这里！我有仇家，不赶紧回到肉身，我可能会死的！” 　　她一边说，一边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我不想死。” 　　聂远之摇头：“困在裂隙之中，我什么都做不了，何时出去，我也不知。” 　　小龙一下子缠在了他手腕上，冰冷的鳞片与皮肤接触那一瞬间，聂远之感觉神魂有瞬间战栗——他抚摸过真的龙鳞，而这小龙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真龙。 　　他第一眼见到沙海里的小毛笔其实就觉得亲切，否则的话，也不会主动与其搭话，如今看着缠在自己手腕上楚楚可怜的小龙，他一脸抱歉地说：“我真帮不上忙。” 　　苏旖梦：“可你说你心想事成呀？” 　　聂远之扯了扯嘴角，说：“那我试试。” 　　“我想离开。”说完觉得傻，等到无事发生时，聂远之觉得自己更傻了。 　　虽说平时的确运气逆天，可将一切都归为运气倒也是人生第一回 。 　　以前，他其实很厌烦别人说他生来好运。 　　若真好运，也不至于拖着一幅破破烂烂的残躯，多走几步都觉得累。只有在这神魂域内，他才能如此逍遥自在。 　　他宁愿让出一半的运气，换一具健康的、生机勃勃的肉身。 　　可看到那小龙委委屈屈地缩在角落，吧嗒吧嗒掉眼泪的样子，聂远之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空了的手腕。 　　“求我的时候就缠我的手？”这里可是神魂裂隙，与神魂域相同了，彼此可以神识接触，即是说，在这里，攻击类的神识锋锐，一旦交锋便如同刀剑相向，触之必伤，而不带攻击性的神魂接触，就…… 　　刚刚她那样的动作，放在外界里怎么着也得算一个拥抱吧。 　　神识相触那一瞬的战栗聂远之还记得，结果得知他无用，小家伙就翻脸不认人了？ 　　聂远之：你委屈，我还委屈呢。 　　若不是你变了头我看得顺眼的龙，此刻早已神魂俱灭了。 　　转念又想她一定见过真的，活生生的龙，否则的话，以她筑基期的神识，怎可能捏出那样的龙形，除非她真的见过，而且完全是照着龙的模子变的。 　　那她的确不能死了！ 　　思及此，聂远之想要出去的心也迫切起来。 　　也就在这时，眼前景色再变，黄沙漫天。他欣喜地回头，“可以出去了。” 　　身后空荡荡一片，哪还有龙。 　　苏旖梦神识沉入身体，刚一动，头顶就传来时姐姐咬牙切齿的声音：“给我躲在里面别动，晚点儿再跟你算账！” 　　紧接着，一条白色缎带自她袖中飞出，直接缠住了外面的巨大石柱。 　　时惊春立于雨幕之中：“趁我困入裂隙，擅闯百炼峰，伤我姐妹，既要找死，我成全你们！”柔软的缎天陵瞬间绷直成剑，冰霜蔓延于柱身上，并将周围的细雨都凝成了冰。 　　雨水也成了她的利器，化作万千冰锥射向敌人。 　　“尔敢！” 　　“放肆！” 　　长老想要收回武器，然而神兵被缎天陵死死缠住，拽都拽不动！无奈之下，他挥袖抵挡，掌中拍出烈焰，试图融化冰雪剑意。 　　没想到掌中烈焰直接被寒霜冻住，紧接着，他掌心一痛，就见手心里多出了个血点儿，接下来，整个手掌便失去知觉。 　　不只是他。 　　在场所有人，或手、或脚，均有一部分肢体被寒霜覆盖。 　　待发现连出窍期的长老都无法抵挡时惊春的剑意之后，这些人才惊恐万分地喊道：“时峰主，误会！” 　　然而此刻说什么都晚了。 　　就见时惊春轻轻往后一靠，卧于丝带之中，她半眯一下眼，红唇微张…… 　　邵时令毛骨悚然，他想起了当年，那些被时惊春剑意击杀的敌人和凶兽，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他的眼中，只剩下她白如霜雪的脸，以及殷红的唇。 　　邵时令持剑的右手已经完全被冻住，他目眦欲裂，嘶吼一声：“不！” 　　长老在发现自己无法逼出掌心寒气之后，先是传音灵灵阁：“时长风！” 　　懒洋洋地窝在丝带里的时惊春微笑着说：“破！” 　　来不及了，在时惊春开口刹那，长老当机立断斩去手掌，有几个机灵的也跟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而剩下几个没反应过来的，在时惊春喊出破字时，他们被冰霜覆盖的身体部分直接炸开，碎成了一块又一块的冰渣。 　　其中，就有邵时令。 　　他右臂齐肩断裂，成了一地冰渣。 　　自断肢体，用药即可恢复，花灵气孕养个三年五载，便能与从前完全一样。 　　然被时惊春寒霜剑意所毁，即便用了珍贵的灵丹养出来，日后也会受剑意侵蚀，无法彻底根治，可以说废了。 　　邵时令看着一地碎渣呆若木鸡，剑修没了右手，日后如何用剑？ 　　此时，越来越多的人往百炼峰赶来。 　　长老院、刑殿执法堂、灵灵阁的人都来了，万相宗宗主正在闭关冲击渡劫境的紧要关头，如今一切事务由长老院代为处理。 　　长老院内的大多数长老同样在闭关，暂未闭关的仅四人，如今悉数到场。 　　“老辛，你的手？”辛长老沉着脸道：“无碍。” 　　他冷冷道：“你们来得正好……” 　　话音未落，执法堂巫堂主上前一步：“参与械斗的所有人，都跟我去刑殿走一趟，有什么话，站在鉴心镜前说。” 　　长老院四人登时齐齐变脸，“巫堂主，此举不妥，还是先让他们疗伤了再说，有些伤拖不得。” 　　时惊春已经扶起了浑身是血的水知夏，她在袖子里掏了掏，愣是没摸出一粒丹，正发愁时，被徒弟扶着的常樱缓步过来，递给了她一粒凡品回春丹。 　　顺手将药塞到水知夏口中后，时惊春就听到身后一声惊呼，转头便看到常樱周身气息不稳，紧接着，竟是有灵台破碎之兆。 　　“师父……” 　　只见常樱缓缓坐地，脸色苍白如纸。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露出了掌心已经碎裂的灵胚，苦笑着道：“最后一粒灵胚碎裂，我这元婴期，也是撑不住了。”话音落下，好似体内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倏地散去，常樱气息委顿，肉眼可见地衰老，满头青丝覆雪。 　　她的修为直接从元婴跌至凝神，而凝神期修士的寿元，至多三四百岁，也就是说，常樱的修为若不能恢复，生命便已到尽头。 　　她自己能熬些汤药，身上仅有一粒回春丹。 　　将仅有的丹药给了水知夏，此刻的常樱极度虚弱，还得靠徒弟支撑才能坐稳。 　　时惊春眼眶都红了，她转头看向对面那些人，本以化作丝绦缠于臂弯的丝带再次变硬，天地间，大雪纷飞！ 　　巫堂主周身威压释放：“怎么，你要当着刑堂的面犯事！”强者才可以做刑殿执法堂堂主，巫堂主的修为是出窍期大圆满，他的法器是一把铁尺，尺面绘的是河关，此刻尺子祭出，横于人前，宛如河关城墙矗立前方，巍峨森严。 　　“许他们闯我主峰，废我门人，就不许我反击？”时惊春长剑催动，厉声尖啸：“今日谁拦我，我杀谁！” 　　“若是我呢？” 　　一人出现在巫堂主前方，语气平静地道。 　　时惊春手一顿，被迫收敛剑意，她皱眉，冷冷道：“让开，你敢拦，我今天就敢弑父！” 第49章 选谁 　　时长风身穿一件青袍， 外罩黑色大氅。他身形削瘦，眉眼淡淡的看着没什么神采，因佩戴了隐匿气息的宝物， 修为也一点儿不显，乍眼一看像是个不会修行的凡人。 　　他站在原地不动， 好似看不见眼前泛着寒光的剑锋。 　　一位长老道：“时长风，你教导出来的好女儿！连执法堂的命令都敢违背， 犯事之人一并带走也并未偏袒哪一方，结果她倒好， 竟是直接对巫堂主出手， 简直是无法无天！” 　　“半妖就是半妖， 体内流淌着妖族的污血，妖性难除！” 　　听到身后那些人的话，时长风微微颔首，“长老教训得是。” 　　见时长风识时务，那长老脸色好看了一些，继续道：“巫堂主，这几位伤重弟子就先送去医治， 至于时惊春，身为半妖本被修真界不容，我们万相宗收留她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结果她不知感恩反而公然残害同门， 此等恶性必须严惩！” 　　巫堂主看都不看他一眼：“我自有分寸，刑殿行事，不容外人置喙。” 　　长老自觉老脸挂不住， 心中暗骂：茅坑里的石头， 又臭又硬！ 　　巫堂主看向不远处， 淡淡道：“把他们都给锁了。” 　　数十人从黑暗中现身，行走时隐隐列成阵法。 　　这些人修为最高也就出窍，大都还是元婴，但好似一股拧紧的绳，所有人的气息凝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漆黑的锁链，给人极其庞大的威压。 　　他们是执法堂的锁魂魅，倾巢出动的话，就算是渡劫初期的强者，他们都能绑回来。 　　时惊春神色微凝，她没错，凭什么要被带去刑殿？ 　　她一人去就算了，现在明摆者是要将所有人都带去，水知夏浑身是伤一颗回春丹堪堪止血、常樱修为跌至凝神寿元恐怕不剩下几年，怎能去刑殿那等阴寒森冷之地！ 　　这些人的目的，就是抓她这个半妖。她安安分分地窝在百炼峰，他们仍不肯放过她。 　　既如此…… 　　时惊春正要开口，就见对面的男人蹙眉道：“子不教父之过，长风今日便卸去灵灵阁阁主之位，入刑殿一起受罚。”他冲执法堂的锁魂魅伸出双手，“动手吧。” 　　四周瞬间安静，一度可闻针落。 　　任谁都没想到，时长风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谁都知道灵灵阁最有钱，然而大家同样知道，那个位置，只能时长风一个人坐。 　　因为，他有个好道侣。 　　如果时长风撂担子不干了，很可能，连闭关冲击境界的掌门都得立刻出来。 　　冲击境界需要灵气充裕，充裕的灵气需要海量的灵石，海量的灵石从何而来？——灵灵阁。 　　就连执法堂的锁魂魅，他们能够那么强大一是靠修炼的秘技，二是靠手中的灵纹法宝连环勾魂索，灵纹法宝和驱动法宝的灵石从哪儿来？大头依旧出自灵灵阁。 　　一旦灵灵阁阁主撩担子进了刑殿，不出三日，整个万相宗都会受影响。 　　所以，谁敢应下时长风的话？ 　　时长风素来好脾气，今日主动呛声，莫非这俩父女关系已经缓和了？ 　　时长风眉头锁得更深，催促道：“还不动手？” 　　巫堂主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又将手中尺子往左右各自一挥，“双方各有伤亡，此事到此为止，若有不服，可来执法堂找我。” 　　说罢冲锁魂魅道：“撤。” 　　话音落下，来势汹汹的锁魂魅原地消失，辛长老甩袖离去，其余人见留下来也无用，只能灰溜溜离开。 　　时惊春根本不想放过这群人，然而，时长风始终拦在她面前。 　　时惊春冷冷盯着面前的男人：“这些人想要我的命！” 　　时长风：“我知道。” 　　他没能正面迎视她，而是将头微微侧开，淡淡道：“我说过，我会保你不死。” 　　时惊春极为愤怒，正要嘲讽，却见他鬓间发丝如雪，一些话梗在心口，竟是难以发声，沉默片刻才问：“你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是猫妖，几个月时的记忆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段记忆里，充满了甜蜜和温馨。 　　那一段时光，能让她惦记数百年，能重现在她的许多个梦中。 　　所以，她一直不明白，为何时长风会变成现在这样。 　　时长风淡淡道：“并无。” 　　他转身，丢下不要再闹好自为之八字之后，缓步离开。 　　刚走至百炼峰外门，便有一女子撑伞过来，“长风，他们为难你了没？我都想叫大长老他们出来主持公道了。” 　　两人共撑一伞渐行渐远，时惊春翻了个白眼，吸了吸鼻子，鄙夷地道：一个灵气屏障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撑伞，吃饱撑了没事干，做给谁看呢，无聊不无聊！ 　　如今这摊子…… 　　若把那些老家伙惊动出来，她还真应付不了。 　　时惊春咬了咬牙，指甲都掐进肉里。 　　她闹不起来。 　　等人走光，时惊春关上百炼峰结界，接着紧张地看向常樱：“你现在还有多少寿元？”又瞪水知夏，“赶紧联系白琉璃，问她那边有路子没，买不买得到寿元丹！”没钱，大不了抵了她这天陵缎。 　　跟常樱相比，水知夏身上的伤都不算什么，她声音微颤着回答：“我问过了，寿元丹太过罕见，暂时没有，琉璃现在去问他兄长了，一会儿就回消息。” 　　…… 　　屋子里，苏旖梦虽不敢动用神识，却还是通过书灵了解到外界发生了什么。 　　知道其他人都走了以后，她从被子里钻出来，想出去，却又不敢。 　　是她惹了这么大的祸，害得水殿主受伤、常殿主灵胚碎裂，修为大跌，连寿元都所剩无几。 　　一切都是因为她！ 　　若她不上什么劳什子的玄音壁，不去血海沙漠，就不会惹出这档子事了。 　　“寿元丹！”苏旖梦急急忙忙问书灵：“丹方，我要炼寿元丹！” 　　书灵摇头，快速写字。 　　跟其他丹药不同，寿元丹的丹方举世皆知。 　　曾有一位修士为资质极差的爱子求丹，得知一粒凡品寿元丹需要数万灵珠，悲愤质问：“凡品寿元丹不过增加百年寿数，为何如此昂贵！” 　　结果当时丹鼎宗那位丹修直接甩出了寿元丹丹方，方内足有上百种药材，多为中高阶灵植，这也就罢了，其中有两味药材，底价就是一万灵珠。 　　分别是蜉蝣泪和光阴蝉。 　　蜉蝣特指忘忧海的海蜉蝣，日出而生，日落而亡，所谓的蜉蝣泪也不是真的泪珠，而是其灵兽内丹，即是说，那只蜉蝣得在一日之内修出灵兽内丹，方能凝结出蜉蝣泪。若非除了寿元丹，目前还未发现蜉蝣泪有别的用处，这东西会更贵，毕竟实在太过稀罕。 　　光阴蝉稍微多些，多得也有限。 　　但这种蝉只能存活在北域橘子洲，离开橘子洲就会陨落，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总之要炼制这寿元丹，炼丹师得呆在橘子洲才行，离了那地儿绝对成不了。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寿元丹这种丹药，对寻常人来说也就是增加百年，多一点儿几百上千年寿元，但对于大限将至的高阶修士那说，它的意义大不相同。即是说，此丹品阶极高，苏旖梦想要炼制，恐得等到元婴期后才可进行。 　　等书灵写完，苏旖梦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想了想，还是游向了门外。 　　事是她惹出来的，她总不能一直躲在门后。 　　眼泪汪汪地游到常樱面前，苏旖梦还没来得及请罪，尾巴已经被揪住，身子悬空转了几圈儿。 　　下一刻，她被时惊春抱在了怀里，接着被她一根手指摁住脑袋，动都动弹不得。 　　苏旖梦慌得很：时姐姐她们会如何惩罚我？ 　　牙一咬，心说只要不抽筋剥皮，留我一条命，我都认！ 　　我活着，以后才能打开乾坤戒，好好地补偿常殿主，我死了，怎么弥补我犯的错嘛…… 　　她脑子里嗡嗡地响，心里头也乱成一团。身子不能动，眼泪掉得更凶，结果就听时惊春说：“别哭了，我手心都全湿了。” 　　常樱则笑着道：“倒是条多愁善感的小蛟，我困在元婴期几百年，最后一颗灵胚本就有些裂纹，生机微弱，若非如此，怎会被轻易震碎。” 　　“其实前些日子看水殿主和古万里破道，我心中也隐有感悟，只是一直未曾下定决心，与你们相比，我这性子实在是优柔寡断了一些。” 　　“若是让我自己做决定，指不定还得拖上多久。” 　　“如今，倒是不用继续为难了。” 　　“我休养几日，便外出寻觅新的灵植，对我来说，这又未尝不是一次新生。” 　　书灵也写出了金光闪闪的大字：“你也无需太过自责，原文之中，常樱的灵胚也会粉碎，修为跌至凝神期。” 　　没有你这次的事，她依旧会走上这条路。 　　她也并未说谎宽慰你们，常樱说的是真话，她的最后一颗灵胚，本就已经受损，迟早都会损毁。 　　原文里，常樱也只是简单提到的人物。 　　云彩衣也是灵植师，在听到年少成名，百年结婴的天才灵植师灵胚碎裂，修为大跌时心生忧虑，而叶轻舟则安慰她道：“你的修为是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走过来的，常樱怎可与你相比？” 　　短短几句，仅此而已。 　　书灵以为苏旖梦会被它的话安慰到，没想到，她仍是耷拉着脑袋，一幅愧疚不安的模样。 　　时惊春道：“你们先下去休养，有什么事，身体养好了再说。” 　　她取了些灵珠出来，吩咐傀儡人去买药。 　　最近赚的灵石，感觉还没揣热乎，又得花了。 　　时惊春长叹口气，等回了屋子，才松开了按着苏旖梦脑袋的手指。 　　时惊春：“干嘛这么一幅死了爹的样子。” 　　苏旖梦：“呸呸呸，胡说八道。”骂她可以，不能骂她爹。 　　时惊春惊诧道：“哦，你还真有爹？”说完又自个儿道：“对哦，谁忒么没个爹。”她那爹，别人欺负她的时候不出来，她反抗的时候就冒出来了，还不如没有。 　　转念又想到她爹平时都忙着赚灵石，很少登玄音壁，无法第一时间得知她的消息倒也正常。后来出来，不也是辛老头喊了他么。 　　她叹口气，不再去想爹，而是戳着小蛟脑袋道：“被卷进裂隙，又不是你的错，你愧疚什么？” 　　苏旖梦：“可若我不进去，就不会有这档子事儿。” 　　时惊春则道：“进玄音壁有什么错呢？你恰好遇上，而他们恰好针对我，如果不是我被针对，你进个裂隙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所以，还得怪我咯？” 　　她长叹一声，一脸同情地看着面前的小蛟龙：“你运气如此之差，我可怜你还来不及呢。摇珠子摇了这么久，就掉过一次灵珠，进神魂域居然能出现在血海沙漠，这也就罢了，神魂裂隙你都能卷进去，天底下怎能有你这样的倒霉蛋？” 　　“我怀疑你所有的运气都用在炼丹上了。”时惊春笑着道：“日后别干其他的了，多炼丹吧。” 　　书灵：绕来绕去，还是要她多赚钱！ 　　显然，蠢龙已经被绕进去了。 　　就见苏旖梦昂首挺胸地道：“好！我一定好好炼丹，只要炼不死，就往死里炼！” 　　时惊春笑眯了眼，“好，等有合适的机会，我再拉常樱入伙，让她种些需要的草药，炼丹的利润也分她一成，就从你那一成里出了。” 　　苏旖梦肯定得答应啊。 　　她应下来，浑身上下充满干劲儿，就差仰天长啸几声：“炼丹、我要炼丹了！” 　　等时惊春离开，苏旖梦又换了说法，“我想给时姐姐也炼制一个替身傀儡人。” 　　百炼峰上，水殿主和常殿主的结局不明，原书都没确切地写出她们生或死。 　　但时姐姐不同，她死在了剧情之中。因此，想救时惊春，只能如她当初一样，以替身傀儡瞒过天道。 　　她这边念头刚起，就遭到了书灵的强烈反对。 　　先是写天道又不是蠢货，岂会一而再、再二三的被蒙骗。 　　见苏旖梦铁了心要尝试，它只能写：“你去哪儿找一具猫骨，就算其他东西全都找齐，替死木的树叶呢？凤凰涅槃成功后，那片土地有极少的概率长出替死木，凤凰涅槃之地，通常是凤族祖地，长在凤族祖地里的木头能流出来几根？你戒指里那根替死木上仅有两片树叶，一片你自己用了，还有一片你给了司空寒，那我问你，要是时惊春和司空寒你只能救一个，你选择救谁？” 　　苏旖梦陷入了天人交战。 　　眼睛又变得水汪汪了。 　　半晌后，她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那，那就……时姐姐？” 　　可怜的司空寒惨遭抛弃。 　　书灵愣了一下，缓缓写道：“晚了，那片叶子早已被司空寒的鲜血浸染，换不了了。” 　　若司空寒知道你舍了他，只怕当场疯魔，戾气横扫三千里！ 第50章 火灵 　　凡人界。 　　司空寒面无表情， 仰头看天。 　　头顶不是天，是树枝，树上挂了颗留影石， 随风轻轻晃。 　　日初时，司空寒便将一缕神念投入留影石中， 光亮起，丝丝的声音便从石头里传来， “今天是第三十九天，司空寒， 晨安！”她在原地转了个圈儿， 也只转了个圈儿， 转完圈儿后，她又飞快地眨着眼睛说：“明儿见”。 　　留影石的光熄灭，这说明，她的话已说完。 　　早些时候，她还会多说几句，吹个小曲儿，或者丝带上蹦来蹦去， 总之，想了些法子逗他开心。 　　可能一直对着块石头说话也太过无聊了吧，到了十多天后， 她就显得敷衍多了。 　　如今， 三十九天过去，话只剩下一句，她只在留影石中露了个脸。 　　间隔几天就会有动作表情与此前某日完全相同的时候， 显然是偷偷拓印了前一天的， 她在悄悄偷懒。 　　灵石熄灭时， 司空寒周身的煞气就浓了一些，旁边泡着的鹰钩爪吓了一跳，偷偷往外挪了一段。它其实泡得差不多了，但是…… 　　作为一个乖巧懂事的手下，该为老大两肋插刀的时候就该两肋插刀，该和老大共赴黄泉的时候，就不能让他一个人泡在里面！ 　　是的，她妹妹白皎称其为黄泉，也算是个雅号了。 　　一开始的时候，它是不愿意下来的，妹妹说老大都下来了，他还是个人能闻着味儿呢。 　　这么一想，鹰钩爪觉得自己幸运多了，因此也不再抗拒入坑。 　　就是这老大泡了这么多天依旧效果不是特别明显，他这周身的煞气到底有多少？ 　　它到底得陪他多久？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好在没一会儿，古大师就回来了。 　　古万里瞧了一眼坑内的司空寒道：“走，得换地方了。” 　　一个坑可解决不了问题。 　　鹰钩爪立刻飞出粪坑，溅起不少黄白之物。 　　它个头小，问题倒是不大，等看到司空寒也打算从坑内跃出时，古万里带着白皎飞速后退，并喊：“弄干净了再过来！” 　　等司空寒干干净净的出现时，他仍是面有菜色，大气都没敢出一下。 　　三人继续赶路，路过一农家院子时，司空寒突然停下脚步，他看见那院里有只猫。 　　小白猫在草里打滚，喵喵乱叫，状态有些奇怪。 　　本想让白皎过去询问，奈何白皎那身打扮也有些瘆人，于是他看向了娃娃脸，一看就面善的古万里。 　　古万里都很少听司空寒开口说话，他能一天闷到晚，跟个锯嘴葫芦一样。 　　既然司空寒客客气气地请他帮忙，古万里也没拿乔，过去靠着张嫩脸跟院子里的妇人和小孩闲聊几句，又用几个铜钱换了一把青草。 　　他把青草递给司空寒：“那妇人说这是猫薄荷，是猫最喜欢的草，闻着就会上瘾，对猫也没有危害。” 　　修真界无人养猫当灵兽。 　　自然也无人知道，这世上竟有能让猫神魂颠倒的青草。 　　司空寒喃喃自语：“有猫薄荷，会不会有蛟薄荷？我将这草养一养，兴许能养出变异的蛟薄荷来。” 　　白皎没敢泼他冷水，心中暗想：要不要回去多拔点儿，那么小一簇，若死了，老大铁定不高兴。 　　古万里则道：“那你可得小心呵护，你身上煞气浓，要是煞气外泄，这草可就枯了。” 　　司空寒登时紧张起来，他一脸严肃地道：“我会的！” 　　他得给丝丝带礼物，蛟薄荷最合适不过。 　　他遥遥看向修真界的方向，“也不知姐姐，此刻在做什么？” 　　苏旖梦打了个喷嚏，“一定是谁在想我！” 　　时惊春倒挂在窗上，面无表情地道：“聂远之在想你。” 　　突然出现的时姐姐吓得苏旖梦原地弹起来，看清来人后仍感觉一颗心都在怦怦乱跳，“你，你你……你怎么像个蝙蝠一样倒挂在窗户上呀！” 　　时惊春身子一晃，荡秋千一样将自己荡进房间，轻巧落地后将苏旖梦拎到空中，啪啪抽打两下，打得她滴溜溜地砖了好几圈儿。 　　时惊春：“我早就想揍你了。” 　　揍完了，又把小蛟抱怀里，气鼓鼓地问：“老实交代，你又怎么招惹上了聂远之？”怕她不知道聂远之是谁，时惊春补充道：“就是千珠散尽还复来！” 　　苏旖梦道：“我在沙海里碰到他，跟他一起被卷进裂隙了。” 　　将玄音壁内发生的事明明白白地讲了出来，时惊春听完后叹口气：“聂家有人脉，很快就打听到日啖灵珠三百颗是万相宗修士，然后……” 　　上头知道三百颗是她的不少，于是就找到了她头上。 　　“白琉璃来问我，是否见过真龙？”她把苏旖梦掰过来掰过去地看，“龙没见过，倒是见过只长了一只独角的小蛟龙。”龙天生就是双角，怎么可能只一个角一个角慢慢长，因此时惊春完全没想过，面前这小家伙是货真价实的龙。 　　苏旖梦：“我就听琉璃说她表兄好龙嘛，就照着他之前那银龙的样子用神念捏了个小黑龙，求他想办法让我们赶紧离开嘛。” 　　时惊春脸一垮，一双眼睛变成菜刀，“所以，你用我的身份跟一个年轻男子撒娇卖萌？” 　　苏旖梦感觉到了杀气。 　　她扛着杀气道：“没有卖萌！” 　　时惊春挑眉：“哦？” 　　苏旖梦：“我就是求爹爹告奶奶哭出了鼻涕泡……” 　　眼看时姐姐那指甲都快把桌子磨穿了，苏旖梦接下来的话都咽了回去，弱弱道：“我就是想早点儿出来。” 　　时惊春：“聂远之还约我见面，说只要我答应，就派虚空灵舟来接我，至多三日可抵达万相宗。虚空灵舟，那可是虚空灵舟，我天啦……” 　　“虚空灵舟可在天河之中穿梭，一艘灵舟，可值万万灵珠，是琉璃灵珠！他竟然打算用虚空灵舟来接我！”时惊春眼睛里精光直冒，“我抠几颗灵舟上的装饰，都能给你买灵剑了！” 　　下一刻，她又沮丧起来，“我拒绝了，我是半妖，出不去。宗门不会让我离开。” 　　“他也不能远行。可惜，不然就能见见这北海聂家第一人了。” 　　听时姐姐这一席话，苏旖梦都有点儿热血沸腾，转念又想，这些钱最后都会便宜叶轻舟，哎，想起来真是叫龙心疼啊。 　　一猫一龙聊得正开心，忽听不远处传来争吵。 　　紧接着，声音渐弱，应是用了隔音之术。 　　时惊春眉头紧锁，眼瞳竖成一线，她转头跟苏旖梦道：“好好炼丹。” 　　苏旖梦立刻答应下来，等时惊春出去后，一边从银龙戒里掏东西，一边问书灵：“常峰主那边出什么事了？” 　　刚刚发生争吵的是常峰主的府邸，吵架的应该是她那两个徒弟。 　　书灵写：“泽兰自请离去而已。” 　　常峰主收了两个徒弟，泽兰和佩兰，泽兰是大弟子。 　　据说两个徒弟都是从幼时开始教导，如今她们二人皆是两百岁上下，修为均已突破金丹期。虽不能跟叶轻舟、云彩衣这些人比，在宗门内也算得上优秀了。 　　泽兰是大弟子，做事更心细妥帖一些，寻宝鼠都更喜欢挨着她，平时跟大家打交道更多的也是她。相比起来，小徒弟佩兰要害羞腼腆得多，鲜少听她开口说话。 　　常峰主修为境界跌落不过一日，泽兰便要自请离去，此等行径着实叫人不耻。 　　苏旖梦气得把尾巴当鞭子甩：“常峰主护了她两百年，结果这才一天过去，她就要弃常峰主而去！自私自利的小人，呸！” 　　“原文里泽兰出现的次数都比常峰主多，她去了秀山，还给云彩衣添了几次赌，最后反正没什么好下场就对了。” 　　看到书灵写的话，苏旖梦点头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而这时，门外传来时姐姐冷淡的声音，“就这么走了？” 　　“既要背弃师门，那你如今所得一切皆需还回来，这些年你用的资源我就不要你补了，就废你修为吧。怎的，不乐意？我离开传承山还掏干净了口袋呢，你算什么东西，难不成还想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你当我百炼峰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时姐姐说得好。 　　苏旖梦都想跳起来，首尾相连给时惊春画个圈儿，变个球！ 　　结果书灵又画了一条死龙，快速写道：“泽兰会回秀峰给云彩衣添堵，到时候叶轻舟会给云彩衣出头，要是泽兰折在这里，你我又危险了！” 　　苏旖梦：…… 　　难不成我又得去拦？ 　　可我不想拦！ 　　我若是拦了，时姐姐该怎么看我！ 　　她拧着脖子说：“不去，危险就危险！”说完，浑身鳞片好似被雷电击中，强烈的心悸感陡然出现。 　　就在书灵急得上火，笔尖儿都快燃起来时，屋外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时峰主，让她走吧。” 　　常樱鹤发鸡皮，看起来像凡间界六七十岁的老妪，她刚伤了根本，走路都不太利索，还得佩兰搀扶着才能前行。 　　时惊春脸色难看，“这等逆子，你还替她求情作甚？” 　　常樱面带微笑，“总归是两百年的情分。”她比划了一下，“当初，她俩来的时候才这么高，也就三四岁。” 　　时惊春冷冷道：“不行。她可没顾及这两百年的情分。” 　　常樱顿了一下，说：“时姐姐……” 　　这一声姐姐，倒是叫时惊春心肠一软，也叫她更厌恶这忘恩负义的泽兰。 　　时惊春打断她的话，“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回屋睡觉。” 　　常樱想了想，说：“那便让她留下身上的灵石、法宝，除了本命灵植，其他的东西都留下来吧。” 　　泽兰原是不肯的，这会儿担心被废掉修为，只能将身上的灵石、法宝统统交出，等掏得干干净净才得已走出百炼峰。 　　苏旖梦想：泽兰掏空了口袋，再去到秀峰日子总归不会像原文里那般顺利了吧。 　　这说明，剧情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她看着时惊春，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眼睛倏地变亮。“时姐姐，她的另一半血脉力量，是猫呀……” 　　苏旖梦转头看了看书灵，选择了闭口不提。 　　时惊春漫不经心地翻那堆东西，一边看一边撇嘴，“倒是攒了不少，灵珠都有七颗。” 　　常樱都有些例外，“居然这么多！” 　　看来，平时售卖灵植时，泽兰从中昧下了不少灵石。 　　时惊春斜睨一眼常樱，骂：“你再这样心慈手软下去，就是跛脚马上阵没有好下场。” 　　常樱仍是微笑，如今年龄一上来，那么笑起来就显得挺慈爱，让时惊春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时惊春心道：“她娘的像是多了个祖奶奶！” 　　口中则不耐烦地道：“回去，回去休息，我会想点儿办法……” 　　她碎碎念叨，“寿元丹、寿元丹。”说完眼睛一亮，传音苏旖梦：“你下次玄音壁见了聂远之，跟他撒撒娇，问问他那有没有珍稀变异灵植！他肯定有！到时候，咱先赊账？实在没有，有寿元丹也行。就是寿元丹太贵了，我们可能……赊不起。” 　　苏旖梦：…… 　　我尽力试试。 　　未料常樱却说：“琉璃已经问过他兄长，现在没有寿元丹了。他那没有，便是真的没有。即便有，那也不是我想要的。” 　　她笑了一下，“我打算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遇到心仪的灵草。” 　　“佩兰有金丹期修为，有她陪我，时姐姐大可放心。”以前都是喊峰主，这次事情过后，她们都以姐妹相称。 　　想到佩兰有金丹期修为，时惊春倒也没说什么，“那你们出去注意安全，时常给我发个传讯，报个平安。”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次日一早，常樱和佩兰就离开了百炼峰。 　　如此一来，百炼峰三个峰主走了两个，如今只剩下了还在养伤的水知夏。 　　时惊春跑去骚扰水知夏了，苏旖梦炼完今日份儿的丹，又缠着书灵问东问西。 　　“常峰主能重新找到合适的灵植吗？” 　　“书上有没有写哪儿有珍稀灵植啊，云彩衣是灵植师，你找找云彩衣的机缘，肯定有灵植相关的……” 　　她叭叭说个不停，书灵无奈写：“我哪知道她找不找得到，原文根本没再提过常樱，她与那徒弟离开万相宗后就再也没回来，也没在后文中出现。” 　　“云彩衣的机缘，天道看着呢，我就是告诉你，你还能拿走不成？” 　　“小祖宗，我们安分守己地活到最后成不成？” 　　苏旖梦不太开心，蜷在床角唉声叹气。 　　书灵想不到什么办法劝她，干坐在一边发呆。等到那边没叹息声时，它便知道，缩在角落里的苏旖梦睡着了。 　　修士大都不用睡觉，那些刻苦的常年累月都在打坐修行。而龙却不同，对她来说，睡觉即是修行，既如此，就好好睡一觉吧。 　　苏旖梦睡得很沉。都没注意到，识海里的小火苗再次苏醒，飘到了她头顶上。 　　小火苗能烧毁古万里的矿山，自然能轻而易举地烧掉整个房间，然而它出来时小心翼翼地晃了晃，努力控制住火焰威力，没有破坏周遭的任何东西，只是瞄准了苏旖梦的银龙戒，钻进去后把那一小块雷击木卷了出来。 　　它还晓得爱干净似的，没在床上烧。 　　卷着雷击木跑到窗边，烧干净了留一小撮灰，风一吹，灰就被吹散，一点儿痕迹不剩。 　　书灵在旁边围观：这算啥，毁尸灭迹？ 　　不过想到那块木头本来就是苏旖梦给小火苗准备的，书灵也觉无所谓了。 　　它看到火苗烧了木头没有直接返回苏旖梦识海，正暗想这火苗打算做什么时，就见火苗居然朝着它的方向飘了过来。 　　书灵总觉得火苗好似看见它了。 　　这怎么可能呢！ 　　除了苏旖梦，谁也看不见它。 　　眼瞅着火苗直挺挺地往它身上撞，书灵都懒得让开，反正只要它不主动显出实体，其他生灵都碰不到它。 　　它在众生眼里，皆是虚无。 　　正一脸淡定呢，书灵忽觉不对，它感觉到了火焰的温度，而那小火苗，居然稳稳地停在了它笔刷上。 　　苏旖梦是头上着火，它这算什么？脚底踩着风火轮？ 　　考虑到星辰火即便微弱神念也不会弱，但很大可能不识字，书灵直接传音：“你看得到我？” 　　小火苗没回答，只是从火苗一点点变大，包住了书灵的半个身子。 　　书灵：…… 　　这又是个宝宝，恐怕还听不懂话。 　　但很明显，小火苗能看到它。 　　想了想，书灵有了答案。 　　小火苗在原文里本不该存在，它会熄灭在水中，因此，它跟苏旖梦一样，都游离在天道之外。 　　书灵还挺高兴：这也算多了个朋友？ 　　就是…… 　　大家都刚生出灵智不久，为何你这么蠢，而我这么聪慧过人？ 　　它探口气，说：“来，我来教你读书写字。” 　　火灵：…… 　　因为好奇，火苗都涨大了一些。 　　“呸呸呸！” 　　一炷香后，火灵一边呸，一边扭头钻进了苏旖梦的识海。 　　它若能说话，这会儿指定在吼：“老子死都不读书。” 　　书灵：……这届幼灵不好带啊。 第51章 龙舌兰 　　火灵吐的唾沫都成了火星子。 　　看着满屋子乱飘的小火苗， 书灵忍不住喊：“你别走啊，读书写字的事儿怎么能敷衍……” 　　喊完，书灵微微一怔， 空白的记忆里，似乎多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有个人， 用碎石围了个圈儿，对着里头的小灵兽说：“灵兽也得读书识字呀， 不然以后跟人结契被骗了怎么办？” 　　仔细去想，却凑不出一幅完整的话， 不知说话人是男是女， 也不知圈中到底是何灵兽？ 　　想不起来只能放弃， 书灵窝在小龙旁边，躺下发呆了。 　　而这时，苏旖梦翻了个身，继续做梦。 　　她又梦到了火苗。 　　火光如同上一次那样变大，那个眉眼熟悉的女子，再次出现在了火中。 　　这一次，不仅只看到她的脸， 苏旖梦发现她坐在一个乳白色的池子里，那池内的东西，像是—— 　　凝固的蜡油。 　　这个认知让苏旖梦心头一慌， 因为她觉得， 池中都是白烛的话，女子岂不是如同一根灯芯，她头顶还有火苗…… 　　以人为芯， 燃的是血肉， 还是神魂？ 　　苏旖梦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好似要冲出胸膛，她想喊，奈何嘴张开，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就在她情绪激动时，女子再次睁眼。 　　她眉头轻皱，薄唇微启：“别信……”紧接着，那团火好似化作一头龙冲向了她，苏旖梦被火龙吞没却没受到惊吓，也不觉得疼痛，像是一个拥抱，带着早春旭日的温暖。 　　火光消失后，四周陡然沉入浓如墨的黑暗，她像是陷入淤泥里，被糊住眼耳口鼻、逐渐窒息，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啊！”苏旖梦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睁眼后直勾勾地盯着头顶彩帐，心仍在哐哐狂跳，好似下一刻就要冲破层层束缚蹦出来。 　　苏旖梦躺了好半晌才缓过来。 　　书灵在她头上写：“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苏旖梦点头，说：“我梦到……” 　　她逐渐失语，梦到什么忽然没了印象，越想头越疼。 　　书灵则写道：“你睡觉的时候小火苗醒了，自个儿钻你戒指里面去烧了那块木头。” 　　“火？”她往神识看了一眼，小火苗偷吃之后居然又睡着了？ 　　说到火，苏旖梦想起了一点儿梦中内容。 　　梦里好似有火，也有人跟她说：“别信……” 　　别信什么？ 　　恰这时，书灵写的大字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书灵：“咦，常樱居然回来了！这么快！书里只写了她们出去找灵植，没写她们何时归呢……” 　　“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后面造成影响。”它显得有些焦虑，笔头都画得乱糟糟的。 　　眼前的字迹很乱。 　　苏旖梦的心也有点儿乱。 　　所谓原文、剧情……她所知一切，皆来自于书灵。 　　别信什么？ 　　梦中提示若真，别信的只能是书灵。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书灵与她一损俱损，她若死了，书灵也是活不成的。 　　苏旖梦抬头道：“把书给我看看。” 　　书灵立刻摇摆起来，写：“那怎么行？” 　　苏旖梦：“我看已经发生过的内容，绝对不翻后面的。” 　　书灵：“这片天地即是书，我怎么给你。” 　　苏旖梦嘁了一声，“不给算了！” 　　她慢悠悠地往外游，装作浑然不在意的样子说：“我去看看，常殿主带回了什么草！” 　　总之，以后多点儿心眼吧。 　　她这般想着，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为什么要为难一头天真的小龙？ 　　常樱刚进百炼峰，时惊春就感觉到了。 　　她走出门，正好对上了同时出门的水知夏。 　　时惊春没好气地道：“伤都还没好，出来做什么？” 　　水知夏则淡淡道：“你出来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两人之间的对话，如往常一样暗藏锋芒。 　　哪晓得时惊春竟然舒展了一下身体，接着后腰往后一倒，软弱无骨地下腰后，嘴里还叼了个藤球，她冲水知夏眨眼，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仿佛在说：“我出来玩球，你来呀。” 　　水知夏的冷脸没绷住，嘴角忍不住上翘一下又快速回落，“走吧，去看看常樱带回了什么灵植。” 　　两人速度极快，眨眼已至百炼峰大门。 　　苏旖梦跟在后面想追都没追上，别人能瞬移，她只能老老实实地飞，飞一程还得落地游一程。 　　等到了地方，就见常樱已经端出了一个小花盆。 　　“我都还没离开宗门，昨日跟佩兰打算去集市上转转，备齐一些丹药、符箓，结果就在一个摊子上相中了这盆金边龙舌兰。” 　　她面带微笑地看着那盆绿植道：“看到它，就想起咱们峰上的小蛟。” 　　苏旖梦眨巴眼睛，她愣是没瞧出这带金边边的绿植跟自己哪里像，难不成就因为名字里带个龙？ 　　“我挑灵植，端看眼缘，这瞧上了，就想带回来好好养着，也就不管它是什么品阶，有没有变异的希望了。”第一眼瞧见，常樱就有种强烈的预感——就是它了。 　　“到时候看它跟小蛟谁先进阶，你们都要努力成龙！” 　　“好了，不多说了，我还得赶紧将它种到院子里去。”一夜过去，常樱依旧满头银发，然而她看起来满面红光精神抖擞，是个精干的小老太太了。 　　苏旖梦连忙跟过去，看常樱和泽兰小心翼翼地种下那株龙舌兰，替它蛇下灵气阵法，施展春风化雨等有利于灵植生长的法决。 　　等她们忙完了，苏旖梦问：“我可以天天来看它吗？” 　　常樱听不懂她说话，她嘶嘶嘶有些急，索性立起来，用尾巴尖在地上写字。 　　她前些日子往小自在天地里塞了把草。 　　扔进去后就没管，结果那草长得贼好，叶片都变得晶莹剔透，明显品阶都快提升了。 　　她那颗吸收了无数天材地宝、被数不清的灵植浸润过的龙珠肯定能滋养植物，帮助它们生长，进阶。 　　因此苏旖梦打算每天过来看一眼，虽然她不能把龙珠吐出来，更不能把龙舌兰□□塞小自在天地，但吐吐口水，喷喷龙息还是能做，有她真龙的赐福，这株龙舌兰还不能进阶？ 　　一定能！ 　　但这是常殿主的宝贝灵植，她天天过来还得经过常殿主同意才行。 　　常樱笑着说：“你还真想跟它比呀？好，你天天来都可以，它没那么娇贵，你只要不把它的根刨出来吃掉就没事。” 　　苏旖梦一脸震惊地盯着常樱，眼睛里写满疑惑：这龙舌兰不是你新挑的本命灵植吗？ 　　虽没写字，常樱也看懂了她的眼神，解释道：“灵植也得经历风吹雨打才能有旺盛的生命力，不能养得太娇贵了。那些野生的高阶灵植，经历的危险更多，每一次蜕变，都是一次历劫。” 　　“再说，高阶灵植旁边都有守护、伴生灵兽，你能天天来看它，可是它天大的福气。” 　　常樱见小蛟听得认真，还故意开了个玩笑，“你愿意做它的伴生灵兽吗？” 　　苏旖梦点头如捣蒜，她一定天天来！ 　　等回去后，书灵才写：“你还真把自己当灵兽了。” 　　苏旖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哦，我是龙。” 　　龙女帮忙养龙舌兰，没毛病啊。 　　此后时间，苏旖梦每天早上先去看看龙舌兰，接着跟时姐姐一块儿吃些东西，或是溜达几圈，接下来就回到屋子里炼丹、看玉简背诵一些新的法决，偶尔也会登镜湖回答一些问题，日子也过得飞快。 　　每月十五那天，司空寒送的小傀儡人都会格外的活泼，周身的光芒都比平时更闪亮，能在黑夜中架起虹桥，是独属于她的彩虹。 　　傀儡人不止能发光，它还能说书。 　　也不知道司空寒从哪儿搜罗了那么多修真界话本和有趣的故事，给她讲的时候还能变幻各种声音，一个傀儡人便能搭一台戏，吹吹打打热闹极了。 　　有了这小傀儡人，十五的夜晚都变得没那么难捱，反而是一个故事没听完却因为天亮而中断，更让苏旖梦心如猫抓，又急又痒。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每每听到这句话，她便恨不得掀了被子，大骂一声“混蛋！” 　　你接着讲啊！ 　　偏偏这傀儡人只有十五的时候才会接着讲，因此苏旖梦心底冒出个诡异的想法：既讨厌十五，又盼着十五早点儿来。 　　她不是没去镜湖找过，压根儿没找到。 　　修真界还没这种听书的法器，这应是司空寒融合音域阵法自创的，就跟她的彩颜丹一样，都是新鲜玩意儿。 　　书灵倒是知道其中一些话本内容，可它写得又慢，还没声音，看起来没劲儿得很。 　　最终，苏旖梦认命，乖乖等十五。 　　这段时间里，万相宗最热闹的事就是三百岁以下年轻弟子的门派大比。 　　苏旖梦没出去看热闹，只偶尔泡在镜湖上围观，看他们为自己支持的师兄师姐摇旗呐喊，争辩到底谁才能夺得魁首。 　　大多人还是支持叶轻舟。 　　也有一小搓人记得一招杀死筑基期修士的司空寒。 　　可惜司空寒外出历练，没有参加宗门大比。 　　他的支持者认为，司空寒必然在外面经历真正的战斗，待他回归，定能跟叶轻舟一争高下。 　　苏旖梦看到这里笑到打嗝：战斗？ 　　与粪坑作战…… 　　若他们知道自己支持的狠人正生无可恋的泡在粪坑当中，只怕当场就得脱粉儿。 　　当然，支持司空寒的言论毕竟是少数，他才筑基不到一年，跟筑基期大圆满的叶轻舟的修为境界着实差得有点儿远。 　　叶轻舟最终还是不负众望地夺得了第一，而排名前一百的剑修弟子，都拥有进入剑冢的资格。 　　剑冢开启那日，时惊春还揣着苏旖梦出去看了下热闹。 　　那是一座凭空出现的剑山，上山的每一步石阶皆是剑意所化，在剑道上攀登的速度越快，说明对剑意的领悟越深，进入剑冢之后，寻到高阶飞剑的机会越大。 　　时惊春看着那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用手挼小蛟脑袋，指甲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抠她龙角，她悄声道：“其实剑冢里已经没什么好剑了。” 　　苏旖梦：……我的角。 　　被摸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什么龙族的角只有道侣才能碰？不，不存在的。 　　“我的剑道天赋还能差？你看那有个石碑，我排第一，仅用一个时辰就登顶。结果我进去一看直接傻眼，里头转了好几圈都没看到一把灵剑，若瞧见了，我能不带回来？” 　　“如今这天地灵气越来越稀薄，剑冢内的剑自然也会逐渐腐朽，就算是有好剑，也会慢慢消亡。哎，我们万相宗原来的几条矿脉都快掘不出灵石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目露担忧，叹息着道：“世道要乱了。” 　　苏旖梦知道后面走向，对时姐姐的话万分赞同。 　　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耷拉下脑袋，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 　　结果脑袋又被揉了两下，“活一天算一天，开心一天是一天，天塌下来，还有我们高个子顶着，你这小家伙沮丧个什么劲儿。” 　　就听时惊春继续道：“打起精神来，多炼点儿丹！我说，不是给你买了几颗筑基丹，白琉璃那儿也弄来了残缺的丹方，你丹道水平这么高，炼的丹都是优品以上，都不能把筑基丹弄出来吗？” 　　苏旖梦委委屈屈地嘤嘤两声。 　　其实她早就能炼筑基丹了。 　　然而能炼出来，她也不敢拿出来卖呀。 　　她要敢拿出来卖，贼老天第一个不答应，当场能让她渡劫。 　　“好了好了，别着急。”时惊春又道：“昨夜那寻宝鼠发光，佩兰来找我，我陪她一块儿走了一趟，你猜我们在河关那边发现了什么？” 　　她也不想卖关子，迫不及待地道：“一株血魂草，我们转手就卖了十五琉璃灵珠。” 　　末了，时惊春道：“我也是能搞灵石的，你也别有太大压力。等司空寒回来，咱俩肯定还清了账，还能给他攒一把灵品飞剑。” 　　她微眯着眼睛，一脸幸福地感叹道：“喳喳在百炼峰白吃白喝了这么久，总算做了点儿贡献。” 　　兴许是在外面很少露出笑容，时惊春这么一笑登时引起了周遭不少人的注意，她明明带了帷帽依旧觉得不适，伸手将帽子都压低了一些。 　　想了想，还伸手弹了一下轻纱，淡淡威压释放开，使得其余人不敢再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苏旖梦这会儿关注点在血魂草上。 　　血魂草？ 　　就是可以炼制出珍品凝神香的药草。燃之养神，一根珍品凝神香，若吸收得当，能让金丹期修为的修士神识直接晋升一阶，算得上十分珍贵之物了。 　　苏旖梦这段时间熟读了灵药图谱，自然知道绝大多数的血魂草都生长在神魂域内，只有少数会在机缘巧合下出现阴湿、腐朽的树木之上，河关那种寸草不生的地方，怎会长出血魂草？除非，是有魔族那样的神魂生灵靠近了山河关，并留下了一些痕迹。 　　苏旖梦想起了原文后期会发生的那些惨事。 　　山河日月关出现缺口，魔族入侵修真界。 　　一切，早已有迹可循。若发现这血魂草的不是时姐姐这样粗心的大猫，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走向？ 　　她想提醒时惊春，让她们提前做好应对魔族的准备。 　　然而嘴一张，便感觉灌入喉咙的冷风冷冽如刀，刮得她嗓子剧痛无比，只能发出近乎悲鸣的呜咽声。 　　时惊春发现异常后连忙仔细检查了一番，最后一脸不解地道：“怎么回事，难不成你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苏旖梦含泪点头。 　　时惊春：……傻蛟！ 　　都说别的半妖比较蠢，我信了。 　　原来全天下只有我是个例外啊。 第52章 开花 　　过了没一会儿， 叶轻舟成功踏上最后一台剑意石阶，以绝对的优势第一个进入剑冢。 　　他的名字也于石碑上显现，并稳稳地压在了时惊春头上。 　　叶轻舟打破了当年时惊春创造的记录， 引起全场轰动。 　　众人在替叶轻舟欢呼之时，也有不少的目光落在时惊春身上， 其中不乏宗门强者。 　　时惊春不喜被人注视，哪怕隔着头纱， 仍觉背后汗毛根根竖起，像是只冷眼盯着旁人， 即将炸毛的猫。 　　她冷哼一声， “不看了， 不看了，走，回家。” 　　苏旖梦也不想看，她心里存着事，等回到屋内，她赶紧问书灵：“原文里有人找到那株血魂草吗？难道无人发现河关魔族异动？” 　　书灵写：“没有！原文里也没有这只幽冥宝鼠，谁发现得了那河关石头缝深处的一株几乎没有实体、像木耳一样贴地生长的小草？” 　　苏旖梦一脸狐疑地看着它：“当真？” 　　书灵气咻咻地写：“我骗你做什么！” 　　苏旖梦：“知道了知道了， 我以为叶轻舟那种人，出门就能捡到宝嘛。” 　　她话锋一转，“为何提都不能提？那买这血魂草的人， 会不会注意到什么不妥？” 　　“叶轻舟飞升后， 这片天地，是不是就真的会毁灭？” 　　“我爹爹那时候会来救我，我们能带走更多的人吗？”她一股脑抛出了好几个问题， 书灵笔尖一抖， 在地上重重写道：“会！” 　　苏旖梦看了一眼它落笔之处， 笑着说：“那就好。” 　　一起相处了这么久，书灵的一些小习惯被她看在眼中，这个会字看似写得斩钉截铁，但苏旖梦知道，它在写字的时候犹豫了。 　　这一刻，她内心有些惶恐不安。 　　平日里遇到任何难处都可以找姐姐们帮忙，然而这件事，她根本不能开口。 　　无法告诉任何人，所有一切只能独自承受。 　　但她清楚，她已经做不到冷眼旁观。 　　她喜欢这座百炼峰。 　　一肚子烦恼不知该向谁诉说的苏旖梦登上了玄音壁。 　　她现在顶着时姐姐的身份，这些事也不可能在镜湖上提，无聊地翻了一会儿后，她上了岸，再次跨入了血海沙漠。 　　自上次被卷进裂缝之后，苏旖梦就再也没进来过了。 　　只是这会儿心情实在烦躁，她想到血海沙漠里一个人呆一会儿，在那个地方神识像是被放在蒸笼里，想来能够以毒攻毒。 　　结果进去后，苏旖梦整条龙都呆住。 　　眼前不是漫天的黄沙，而是用沙子堆砌了十来条栩栩如生的金龙。 　　大的有数十丈，小的不过筷子粗，就跟她上次变的个头差不多。 　　最小的金龙就在她上岸的位置，也就是她离开时的位置，这会儿她跟小金龙脸对脸，要不是她及时稳住身形没倒下去，只怕已经撞小金龙身上了。 　　苏旖梦：“看起来像真的一样。是聂远之捏的吗？他到底是有多爱龙。” 　　苏旖梦轻轻碰了一下小金龙的龙角，“这筷子粗的龙居然有这么大的龙角。”她想起自己头上的小独角，顿觉心塞，扭头问书灵：“我是不是从小就发育不良？” 　　龙角不大，影响求偶！ 　　“那你变回原形让我看看？” 　　苏旖梦愣住：书灵你能发声了？ 　　扭头就看到身边杵着的不是书灵，而是那头银光闪闪的龙。 　　苏旖梦呆呆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她都已经一年没上过岸了。 　　“哦，我是说，真巧哈。” 　　聂远之淡淡道：“不巧，你摸了我神魂堆的龙。” 　　上次，你还缠过我的手。 　　他斜睨她一眼：“神念相触，自有感应。” 　　感觉到聂远之语气不善，苏旖梦紧张到有点儿小结巴：“我，我不是，故意，摸你的。” 　　聂远之胡须抖了两下，忍着笑道：“我一直在这堆沙子玩儿。你要不要一起？” 　　他往前游了一段，吧唧一下倒沙里，在沙地上砸出一条龙形。 　　苏旖梦不禁感叹：“你这元神可真沉。” 　　她跟着倒下去，也不过是在沙粒留下浅浅的一道印子。 　　孰料刚倒下，就被银龙勾到爪子里。 　　他将小毛笔握到爪子里转，一边转，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是时惊春身边那条小蛟对吗？” 　　都说日啖灵珠三百颗就是时惊春。 　　但他不信。 　　从白琉璃那里确定时惊春身边养了一只小黑蛟后，聂远之心中就有了点儿想法，如今再次相逢，看她元神坠沙留下的印迹，便能准确的知道她现在的神识强度。 　　她看起来很笨，并没想到这样一句话也是陷阱，轻易暴露了她真实的元神力量。 　　聂远之因此确定了小毛笔的身份。 　　它定然是时惊春身边那只小蛟。 　　灵兽是不可能进入玄音壁的，所以，众人以为的小蛟，其实是只蛟妖。 　　本身够呆，又有时惊春替她藏匿气息，因此外人都没怀疑她的身份。 　　他停止转笔，声音清冷了些：“你不是灵兽，你是妖。” 　　本来被转得头昏脑涨的苏旖梦瞬间清醒，下意识想逃，可她又明白，就这么逃了更显心虚，便学着时姐姐在外的样子冷笑一声：“胡说八道！” 　　本就不太聪明的脑瓜子艰难转动：要想个什么办法呢？ 　　对方是聂远之，元神超乎想象的强大。 　　他已经认定了她的身份，好似忽悠不过去了？ 　　不过问题应该没有想象中严重，聂远之应该不会跟万相宗高层告密，这都过去一年了！ 　　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正想着，就感觉到一点点威压从聂远之爪间释放开，将她整个包裹住。 　　苏旖梦觉得自己的神念都化成了水，变得有些飘忽不定了。 　　这是什么手段，竟能直接震散她的伪装，让她显露出元神真正的模样？ 　　不过到底没能真正显露原形，就见聂远之爪子也抖了一下，他发出了一声闷哼，显然也受到了玄音壁内的某种压制。 　　吃了痛的聂远之声音反而更显愉悦：“跟我吧，时惊春养不起你。你要是过来，我在北海海底用琉璃灵珠给你建龙宫，金蝉丝做被，彩云为床。” 　　苏旖梦大惊：原来，他想要我！ 　　眼前浮现了一座亮闪闪的海底龙宫，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然而，她还是摇头。 　　一来聂远之也是个大炮灰。 　　二来，她得留在百炼峰，她还有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没完成呢。 　　“不愿意？”聂远之松开手，将她放在其中一头沙龙的龙角上，“变回去。” 　　声音冷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旖梦只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就听他哈哈大笑，盯着她头上小角道：“果然有点儿小。” 　　苏旖梦忍无可忍，视线往下挪，不屑地道：“麻雀都比你大！” 　　聂远之：？ 　　转瞬反应过来，脸登时黑了。他是爱龙，给自己捏了个神龙的形象，可谁会细致到把……都捏上。 　　他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头不懂事的小妖计较，接着才道：“那你给我一滴你的精血、几片蛟鳞，一百灵珠一滴血、一颗灵珠一片鳞？” 　　苏旖梦再次心动。 　　可这次，没等她答应就被一直默默围观的书灵给敲了脑袋，并在地上画了大大一条死龙。 　　苏旖梦只能摇头。对啊，她的血和鳞片落到聂远之手里，那就不是蛟妖了，龙族身份都瞒不住，到时候会牵扯出什么乱子，苏旖梦想都不敢想。 　　人妖两族现在本就势如水火，如果一头活的龙出现在修真界…… 　　再次拒绝聂远之后，苏旖梦有点儿紧张，缩着脑袋头都不敢抬。 　　哪晓得头顶传来一声叹息，“那最后一个要求，你时不时就来沙海，陪我堆沙？” 　　苏旖梦难以置信地抬头：“你一天这么闲的吗？” 　　白琉璃来陪你堆沙行不行？ 　　但沙海好难进来，能不能换个别的地方。 　　他笑了笑，“那你呢，一头小蛟妖，怎么能装这么多烦心事？” 　　苏旖梦瞪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烦心？ 　　不待她问出声，聂远之道：“刚上来看见你那垂头丧气的模样，活像被暴晒了的死蛇。”看的确能看出来，但更多的还是神识的碰触。 　　她摸了他融入了神念的沙龙，而这一次，已经是他们第二次神识相触。 　　对于神念强大的聂远之来说，他可以感应到一些她的心情。 　　他知道，这头小蛟心事重重，她不快乐。 　　苏旖梦想了想，说：“如果有件很大很大的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又不能告诉别人，该怎么办呢？”她说话时还首尾相连，比划了个大圈圈，连起来后觉得不够大，跑过去跟沙子堆的龙来了个头首相连，就组了个更大的圈。 　　摆好圈后，她是头朝下的姿势挨着小金龙的尾巴尖儿，还冲聂远之强调：“特别大的事。” 　　聂远之下意识地想摸摸自己的脸。 　　奈何，他现在是龙身，爪子在腹部够不着。 　　书灵有点儿紧张，在旁边写写画画。 　　苏旖梦都没看，她认真地盯着聂远之，“你会怎么做？” 　　聂远之：“想说的时候就会说，想做的时候就去做，我想养你，就能给你建龙宫，这些，别人能做到吗？” 　　“我可以，因为我够强，够有钱。” 　　“等你像我这么强大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不会有那么多不敢、不能去做的事。” 　　苏旖梦：…… 　　又穷又弱的我真的很心酸。 　　“当你还在考虑犹豫时，那件事就不算特别重要。” 　　“真正重要的事，值得人不顾一切去做。” 　　“它值得吗？” 　　苏旖梦心很乱，张了张嘴，没能给出答案。 　　她是个自私的胆小鬼吧。 　　明明很想救他们，却又不敢去跟天道对抗，在想说出来的时候感觉到喉咙疼就立刻闭嘴，都没多挣扎一会儿。 　　她怕疼又怕死，真是条废龙。 　　聂远之看到小蛟趴在那里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他直觉自己说的话可能让对方更伤心了。 　　事实上，他想不明白，这么小点儿，一看就是个幼崽的小家伙，能有什么天大的烦恼。 　　想了想百炼峰的境况，最大的烦恼，不就是穷？ 　　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聂远之道：“你每天上来陪我堆半个时辰沙子，我付你一颗灵珠。出去了就让人给你送一千颗，先买三年。” 　　苏旖梦张大了嘴。 　　这一刻的聂远之，在她眼里光芒万丈，叫她暂时忘记了烦恼。 　　这就是——修真界首富的魅力吗？ 　　就见一个龙爪爪伸过来，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像是戳了个章。 　　明明没有立下任何契约，这个戳章的动作愣是像某种神秘的仪式一样，让苏旖梦感觉到了对方的认真和郑重。 　　她没有爪子，差点儿就用龙角去顶了。 　　跟司空寒、时惊春他们混久了，她都险些忘了自己的龙角是不该随意触碰的。 　　聂远之是懂龙的，他应该会明白，龙角相触对龙族意味着什么…… 　　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缩回脑袋，否则就糗大了，别的不说，这位可是白琉璃心心念念的表兄。 　　于是苏旖梦改用尾巴尖碰了碰银龙的尾巴，说：“就这么说定了。” 　　约定好后，苏旖梦老老实实地开始堆沙子。 　　结果她发现，堆沙子非常耗费神识，刚堆了没一会儿，她就累得虚脱，直接一屁股跌回镜湖。 　　意识脱离时，还看到聂远之在沙滩里背对着她一边堆沙一边快快乐乐地甩尾巴，突然，那尾巴尖儿顿在空中。 　　应是注意到她消失，聂远之猛地扭回头，金色眼瞳好似凝出了两束光。 　　她努力发出声音：“明儿见。” 　　脱离玄音壁后，苏旖梦躺在床上休息。 　　刚刚神识消耗得有点儿多，累死她了。 　　没想到刚躺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白琉璃和时姐姐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苏旖梦睡得迷迷糊糊的，她翻了个身，打算把头塞进枕头底下。 　　结果刚钻进去，身子就被一只手拽住，下一刻，她已经被提到了空中。 　　时惊春：“神识耗尽，确实刚出玄音壁。” 　　苏旖梦将眼睛睁开道缝，“时姐姐，我好困哦。” 　　时惊春：“眼睛也有点儿肿，泪痕都没干，你果然哭过。” 　　苏旖梦：她在玄音壁里哭得太投入，结果外界的身体也有了反应吗？ 　　就听时惊春用极其夸张的语气道：“所以你再次遇到了大财主，跟他哭穷之后，他就真的送了灵珠过来？我早听说他在玄音壁上是乐善好施的冤大头，经常给偶遇的那些“苦命人”赠送灵石、丹药，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你顶着我的身份哭得也挺真的，居然肉身都在流泪。” 　　“一千琉璃灵珠，我们一人一半。”将撞了五百灵珠的小袋子递给小蛟，“下次再遇上，还往死里哭，不用怕坏我名声。” 　　苏旖梦：“好。” 　　灵石真能让人快乐。 　　她翻身坐起，“我要给司空寒买灵剑，给你买最好的防御法宝！” 　　时惊春笑了，“那这五百灵珠可就一颗都不剩了，你自己买什么？” 　　苏旖梦拿出一颗珠子放到一边，她用头顶了两下又衔在口中，含糊不清地道：“我就喜欢珠子啊。” 　　“灵剑我去拍卖行看了再说，到时候挑个好的。”揉了揉苏旖梦的脑袋后，时惊春道：“以后我们一定会有好多好多灵珠。” 　　苏旖梦：“恩！” 　　…… 　　得到了灵珠安慰的苏旖梦心情轻松了许多，她本就疲惫，把珠子们铺在床上呼呼大睡。 　　次日天亮，苏旖梦照例先去看龙舌兰，她打算把正事都忙完后再登玄音壁堆沙子，估摸着也得到晚上了。 　　常殿主和佩兰都没在院子里，常殿主这几日身体不太好在卧床休息，佩兰正在隔壁屋熬药汤。 　　如今这龙舌兰长得又高又大，绿叶金边，叶如长剑，看起来富贵又霸气得很。清晨的露珠挂在叶尖儿上，看着晶莹剔透，尝起来还清冽甘甜。 　　每次给龙舌兰吐灵液之前，苏旖梦都要张着嘴接几滴露珠润润嗓。 　　等喝饱了，稍稍休息片刻，苏旖梦飞到了龙舌兰上方，嘴一张开始吐灵液，也就是龙息。 　　刚吐了两口后救看到叶片中间居然冒出了一根小柱子，她连忙问：“那是什么？” 　　书灵写得很慢：“它要开花了。” 　　苏旖梦一听高兴得很，“那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哪晓得书灵给了她当头一棒，“龙舌兰一辈子只开一次花，开花后母株就会死亡，最近常樱身体不好，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寿元将近罢了。” 　　龙舌兰是常樱的本命灵植。 　　龙舌兰本身寿命极长，哪怕生长在灵气全无的凡间，也能存活几十年。 　　它一生只开一次花，花后则亡，可谓用尽生命去绽放。 　　常樱寿元将近，于是这株本该生机勃勃的年幼灵植也加速走向了黄昏，它想绽放出属于它和常樱的生命之火。 第53章 雪之灵 　　苏旖梦心口堵得慌。 　　她知道， 现在的确没有寿元丹，而她也炼不出来寿元丹。 　　可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分出神识进入乾坤戒，一直往内延伸， 使劲儿往前延伸。 　　苏旖梦记得自己乾坤戒里有一朵特殊的雪花。 　　小小的一朵，水火不侵， 永不消融。 　　爹说他们住的雪山曾已修成山河龙灵，只是后来， 不知道因何原因它又散尽了一身灵气，重回了天地之间。 　　临走前， 雪山之灵送了这朵雪花给当时还年幼的爹爹。 　　爹又把雪花给了她。他还说：“你以后也可以送给你觉得需要的人。” 　　“它有什么作用啊？” 　　“不知道。可能到时候， 你自然就知道了。” 　　是的， 现在她知道了。 　　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占据了她的心神，她心底有个强烈的声音在说：常樱和龙舌兰需要它！ 　　在哪儿，在哪儿？ 　　这些日子，苏旖梦每天不管多忙，都会抽空摸一下乾坤戒，大多数时候都空手而归，少数时候能摸到一些胭脂、唇脂， 总之这么长时间，她摸到的最好的东西也就替死木的树叶和白孔雀发簪，除此以外， 没别的了。 　　现在想要将雪之灵摸出来无疑是异想天开， 可她不愿就这么放弃，她想把雪之灵摸出来，送给常樱！ 　　神识即将耗尽， 苏旖梦已经感觉到头疼欲裂了。 　　书灵在她背上写字， 不用说就能知道它在写什么， 可苏旖梦这一次并没有停下。 　　我很弱小，可有些事，我也想去做。 　　想做，那就去做。 　　跟时姐姐的性命，天地毁灭的事相比，拿出雪之灵只是一件小事。 　　当她有了不顾一切去做这件小事的勇气，是不是，就不会像以前一样自私胆小了？ 　　书灵恨不得将苏旖梦的神念斩断，将她拖出来！ 　　然而跟苏旖梦没办法真的攻击、反抗、干涉到主人司空寒一样，它也没办法阻止苏旖梦一心想要做的事。 　　它怕苏旖梦继续下去会神魂崩溃，只能暗自祈祷：“摸到吧，摸到雪之灵！” 　　也就在这时，苏旖梦直接往下坠落，砸在了龙舌兰的叶片上。 　　她神识耗尽，直接昏迷。 　　坠落之时，她漆黑的尾巴尖儿上微微泛光。 　　书灵注意到，苏旖梦的尾巴鳞片上卡住了一朵指甲盖大小的小冰晶。 　　那就是山河龙灵消失后，在这片天地留下的唯一痕迹——雪之灵。 　　书灵也有点儿想晕，它总觉得它也消耗了很多的神魂力量。 　　脑海里隐隐冒出个念头——我好像能影响到气运？ 　　是因为，我是书中之灵的缘故？书中写下来的故事是纵横交错的规则，而我，书中之灵即是小天道么。 　　抬头看天，晴空万里，刺目的阳光都让书灵有些恍惚，常樱的结局原文并没写出来，所以她得到雪之灵，从而渡过此劫也没关系？ 　　一定是这样。 　　倒下之前，书灵想：一定是这样。 　　看着跟它一块儿坠落的小龙，书灵闪过一个念头：一定是我平时画的龙死得不够惨，才让她变得如此胆大包天！ 　　龙舌兰叶片尖锐宛如利剑，在小蛟坠下那一瞬间，好几片叶子同时变得柔软，将她稳稳拖住。 　　等意识到小蛟居然昏过去了之后，在屋子里正准备喝药的常樱皱眉，她轻轻推开小徒弟递过来的汤药，“我去院里看看。” 　　佩兰劝道：“那也将药先喝了再去。” 　　常樱笑了一下，“我现在这身子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大限已至，喝什么都没用。 　　见汤药还举在面前，常樱仍是笑着说，“为师一辈子都没怎么任性过，你让我任性一回，我不想喝。” 　　说是要任性，声音还是很温柔，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好不好？太苦了。” 　　佩兰收回微微颤抖的手，哽咽着说好。 　　转身放下药碗时，眼泪滴落在手背上，她快速抹掉眼泪后说：“我扶你过去。” 　　等到了院里，常樱一眼就看见了昏睡在龙舌兰叶子上的丝丝。 　　丝丝现在还挺沉的，将几片叶子都压弯了。 　　她走过去时，叶子便自动伏低，中间那根即将开花的花柱登时变得格外显眼。 　　佩兰看到后再也忍不住，眼泪跟断线了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往下滚，结果被常樱用手肘撞了一下，“哎呀你还愣着做什么，丝丝太沉了，为师抱不住了。” 　　看到师父颤巍巍地抱着小蛟，那蛟脑袋一直往地上垂的时候，佩兰也顾不得伤心了，连忙将丝丝接过搭肩上，这才又腾出手去扶师父。 　　等常樱坐下后，佩兰才道：“丝丝又做什么了？看着神魂不太对劲儿。”她这会儿也没凝神香，便快速地念了几句安神咒。 　　常樱坐的是个小马扎。 　　旁边有更舒服的椅子，但她这会儿就想坐小马扎上，腿慢吞吞往前伸直后，她拍着自己腿说：“把丝丝放这儿，我抱一会儿。” 　　佩兰有些不放心：“丝丝现在挺沉的。” 　　常樱板起脸，“我好歹也是凝神期。” 　　佩兰无奈之下只能轻轻放下小蛟，暗中则用灵气托举，替师父省力。 　　孰料常樱又道：“你去隔壁要点儿凝神香过来。” 　　她抿起嘴唇，一脸不悦地催促，“快去呀。” 　　将佩兰支开后，常樱关闭了院中结界。 　　她咬住的嘴唇松开，上面有一点儿血丝。 　　就是这会儿了。 　　她有预感，龙舌兰即将开花，而她，就是即将见底的沙漏，时间所剩无几。 　　不想哭哭啼啼地告别，她想一个人静静地离开。 　　龙舌兰绽放后会有一滴生机凝露，是她送给伴生灵兽的礼物。丝丝陪了她们一年多，她想它的另外一支角也快些长出来，免得天天当一只独角蛟。 　　这样的灵兽，是会被其他兽瞧不起的。 　　恰这时，天上投下一团阴影。 　　常樱抬头，看到头顶大片大片的乌云急速聚拢，那云来得太急，看着不太正常，像是劫云。 　　不过眨眼之间，劫云就布满了整片天空。 　　她微微惊诧，这是什么雷劫，如此气势汹汹，难不成，宗主已经触摸到了那个门槛，即将突破渡劫境了？ 　　不过这一切，都跟她没多大干系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生命在流逝，也能看到，龙舌兰积攒了全部的力量，正在努力绽开。 　　“轰隆！”一声巨响从天边炸开。 　　紧接着，那已封闭的剑冢上方飞出一道金光灿灿的身影，在他出现那一刹那，有金色闪电自云层中飞射而出，劈向了高空中的年轻男子。 　　男子不闪不躲，挥剑相迎！ 　　剑气如龙，竟是将雷劫直接撞碎。 　　常樱心下感叹：“这竟是金丹期的雷劫。” 　　她大约知道渡劫的人是谁了。 　　刚从剑冢出来便迎来如此强大的金丹劫，他的身份不难猜。 　　渡劫之人十有八九就是她以前那个大徒弟经常提起的天骄师弟叶轻舟。 　　常樱眯起眼睛，她想看清这个年轻天骄到底什么模样，然而如今生命将尽，全身灵气也供给了想要开花的龙舌兰，以至于现在的她跟凡间的普通老太太无疑，根本看不清远处那人的脸。 　　只能感觉到他战意高昂、气势如虹，好似将天上的雷劫都压得抬不起头。 　　无数人正为他喝彩，而他，此时此刻，是天幕上最闪亮的星辰。 　　常樱想起了从前。 　　多年以前，她也是万众瞩目的天才。 　　被那么多人关注的她，内心其实十分不安。 　　他们都说得对，她百年结婴完全是运气，因此，在结婴后，她一直没踏实过。后来，她果然再无寸进，面对那些质疑，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也无法辩解。 　　直到来了百炼峰，没人问她为什么不行，也没人苦口婆心地劝她上进。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事还有峰主顶着，是那么的自由自在。 　　“轰隆、轰隆……”一声又一声的雷鸣好似在耳边炸开，震得她都有些耳鸣了。对寻常修士来说，旁观他人历劫能让自身有所感悟，然而对于异常虚弱的常樱，那轰隆隆的声音宛如一道道催命符。 　　乌云渐渐散开，那边的天幕上有了灼眼的红光，金丹凝聚，天生异相——金乌展翅撞破最后的乌云，衔来红日相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天边异相吸引，而常樱，她早已收回视线，正一脸期待地看着面前的龙舌兰。 　　龙舌兰也开始发光了。 　　明明是金色的光芒却一点儿也不刺眼，像是浅水底下的金色沙粒，涟漪轻荡时，更显温柔。 　　一边是破劫，是新生，宛如刚刚跃出山涧的灿烂朝阳。 　　一边是了劫，是死亡，是那即将坠入大海的如血残阳。 　　不管是那一种，他们都在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常樱想伸手摸摸她的花。 　　可她已经无力起身，她艰难地抬手，在即将无力垂下之时，那盛开的花突然弯腰，像个懵懂的孩童一般，将头搁在她手心上。 　　轰隆隆响个不停的雷声让苏旖梦头都快疼炸了，她睁开眼，正好看到花茎折断，坠入常樱手中。 　　而常樱嘴角含笑，周身气息飞速流逝，她的眼睛正在缓缓合上。 　　在常樱和龙舌兰相触的地方，有一滴水珠正在凝聚，那是生机凝露！ 　　真凝出来全完了！ 　　雪之灵！ 　　她摸出了雪之灵的，在哪儿？哦，卡在她尾巴尖的鳞片里。 　　苏旖梦扬起尾巴啪地一下打在常樱的手上，那朵小雪花也落入她掌心，水火不侵的雪花竟然快速的融入了那一小小的水珠里，眨眼就消失不见。 　　怎么样了？ 　　到底有没有用？ 　　苏旖梦不知道，她只是紧张地看着常樱，一颗心怦怦乱跳。 　　她看到常峰主一脸疑惑的睁开了眼。 　　看到常峰主头顶出现了灵气旋涡，灵气浓郁得都有了淡淡的绿色，像是天上落下翠绿的飞瀑，垂下的绿色丝绦。 　　而常峰主，她还茫然地坐在瀑中，头发都被润湿了。 　　看到常峰主起身刹那，无数的灵气争先恐后地灌注进她的身体，如枯木逢春，花满枝桠。 　　转身时，常峰主她青丝如瀑，肌肤晒雪，笑颜如花。 　　与此同时，地上的龙舌兰叶片晃动，无数金光冲天而起。 　　一头长了一对奇怪金角的翠绿长龙出现在天幕，它在金光之中穿梭，发出阵阵龙吟，竟是将不远处叶轻舟的金丹异相都给震碎了。 　　紧接着，绿龙俯冲下来，直接撞入了常樱的身体。 　　常樱的黑发上多了一缕金色，本来温温柔柔的她，因为这一缕耀眼的发色整个人都变得冷艳了许多，像是一块圆润的石头被打磨出了棱角一样。 　　常樱知道这会儿百炼峰的其他人都在院子外。 　　她将丝丝抱到怀中，接着一甩衣袖，打开大门后，朗声道：“我出窍了。” 　　这个声音，不止是告诉面前的亲人。 　　她用上了神识传音。 　　她大大方方地告诉所有正在观望的人，“我，常樱，三百二十岁，修为已至出窍！” 　　说完后才冲等在门外的时惊春她们浅浅一笑，“好在没丢两位姐姐的脸。” 　　是啊，百炼峰的三位女修都进阶到了出窍期。 　　如今还在拖后腿的，可不就只有古万里啦！ 　　时惊春：“哟，进阶了，我们百炼峰的月例又得涨一成。”上次水知夏替她护法时暴露出了出窍期的实力，次日灵灵阁就送来了增加的修炼资源，如今她们又添了个出窍期，修炼资源还得增加不少。 　　小日子，越过越滋润啦。 　　…… 　　苏旖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头不疼了，天也已经黑透。 　　“聂远之！”已经收了陪玩的灵石，她第一天就不准时去，得罪了首富冤大头的话…… 　　聂远之喊白琉璃过来把灵石要回去怎么办？ 　　她怕穷怕了的时姐姐揍白琉璃！ 　　想到这里，苏旖梦摸出玄音壁，飞快进入其中。 　　离开时，她跌回了镜湖，这会儿进去也是在镜湖边，本想直接上岸，结果看到镜湖一片沸腾，很多人都在疯狂地吹捧叶轻舟。 　　其中夹杂一两句疑惑：“我觉得百炼峰的常殿主三百二十岁便突破出窍更加令人震惊吧？” 　　“叶轻舟年纪轻轻结丹的确天资过人，可常殿主当年可是百岁结婴，如今三百岁出窍，跟她相比，一个金丹境也没必要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这样的言语很快就被淹没。 　　书灵这次主动写道：“常樱出窍按理说压住了叶轻舟的风头，但这里本是原书的一段较为重要、精彩的剧情，因此那些人仍会受原文影响，说出本该说出的话，表达出对叶轻舟的崇拜。” 　　“剧情无法更改，你现在帮了常樱，下次是不是又想帮时惊春？” 　　“时惊春会死，在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你看这些人，他们平时都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可当遇上白纸黑字写上的剧情时，无人能够对抗。书中世界，书上的每一个字，皆是不可违背的天道法则。” 　　苏旖梦：“他们不觉得奇怪吗？” 　　书灵写：“司空寒每次遇到云彩衣的事就会情绪失控，他有觉得奇怪吗？” 　　苏旖梦看着镜湖上的热闹喧嚣，只觉心头生起一股寒意，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每一个人都好似提线木偶。 　　众人皆醉我独醒？ 　　不，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书灵，脑海里再次浮现了那夜的梦境。 　　别信…… 　　至少，不能尽信。 　　她心事重重地上岸，就看到一头银龙在滚沙子。 　　准确的来说，它在沙子里滚来滚去，滚得到处飞扬的沙土，苏旖梦一上去，就差点儿被活埋了。 　　“咳咳咳！”她一边咳嗽一边从土里钻出来，略带歉意的说：“让你等久了。” 　　聂远之停下来，扭头看她，金色的眼中露出不屑：“我等你做什么？” 　　苏旖梦：“啊？” 　　聂远之：“你来不来我都会在这里。这里安静，沙子还能消耗我的神识力量，最关键的是，我从小到大，直觉指引我去到的地方都会有稀世珍宝。” 　　他顿了一下，“我不会无缘无故地来到这里。这片血海沙漠里肯定也会有。” 　　“既然我来了，在还没发现上天赐予我的宝物时，我不会轻易离开。” 　　苏旖梦嘀咕道：“你怕是有寻宝鼠血统。传说中的紫金寻宝鼠？” 　　没想到聂远之还点点头，“我也这么怀疑过，不过我去查了，并无哪位先祖曾与鼠妖结缘。” 　　聂远之又道：“过来，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苏旖梦老老实实地变了龙。 　　她本以为聂远之又要喊她堆龙，正亮了亮爪子，打算大展拳脚时，就被聂远之直接按倒在沙里。 　　苏旖梦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见聂远之扬起了厚厚的一层沙，将她包裹后，聂远之爪子用力往前一推，说：“去吧，三百。” 　　苏旖梦：……虽然我叫日啖灵珠三百颗，但你喊我三百，总觉得怪怪的。 　　她滚了。 　　一开始头还有些晕，滚着滚着，神识逐渐疲惫，却又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滚沙子真好玩！她以前居然从来没滚过…… 　　苏旖梦大口大口的喘气，那些压在心底的郁气都好似发泄出去，整个人都轻松许多，神魂好像要原地飘起来。 　　“啊……” 　　苏旖梦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长啸，银龙飞到空中，正张着嘴对着头上烈日咆哮。 　　她也跟着大叫起来，细细的一条龙，气势倒是足得很，嘴都张到了最大，结果发出的声音也跟她身子一样细细的，像是啾啾啾。 　　这…… 　　神魂力量太微弱了呀。 　　本有点儿害羞，但旁边的大龙还鼓励的看她一眼，苏旖梦也不尴尬了，继续啾啾啾！ 　　叫着叫着，神识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这一次，她提前给大财主打了招呼：“我不行了，我得离开了。” 　　聂远之淡淡应了一声：“嗯。” 　　等小龙离开后，他在她离开的位置画了个圈儿，接着于圈中坐下，身形也跟着消失不见。 第54章 炮仗 　　苏旖梦回到床上后， 直接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结果裹着小被子一起跌下床，发出咚的一声响。 　　她刚从裹紧的被子里钻出来，就听到时姐姐说：“你怎么砸地上了？” 　　“难道你与司空寒有心灵感应？” 　　苏旖梦一头雾水， 她滚到床底下跟司空寒有什么关系？ 　　时惊春继续道：“刚收到古万里发的传讯，司空寒周身煞气暂时得到了控制， 他们处理一些事后，最迟下个月司空寒就能回来。” 　　苏旖梦想了想， 很认真的地建议：“那得让他泡几天澡了才能进门。” 　　时惊春一脸嫌弃，“让他住古万里那院子得了。”接着又叹气， “他一回来就要黏着你。” 　　“你肯定要跟他搂搂抱抱， 染一身味道。”时惊春自己打自己的手背， 拍得啪啪响，直接打出了几条红印子，“等那臭小子回来，我得管住我这手，坚决不能碰你。” 　　苏旖梦：“……不，我不想跟他搂搂抱抱。” 　　时惊春满脸写着不信：“啧啧。” 　　苏旖梦：…… 　　为什么我说真话总是没人相信？ 　　她休息了一阵，又登上镜湖。 　　司空寒要回来了， 她要看看小师妹云彩衣的近况，尽量避免司空寒跟云彩衣碰面。 　　要是云彩衣在镜湖上留言问问题，苏旖梦都打算给云彩衣解决了， 免得等司空寒看到后又脑子一热， 不顾一切地上门送温暖。 　　结果搜了一下，苏旖梦发现云彩衣跟叶轻舟一块儿出去进行金丹期历练了，短时间不会回来， 她登时松了口气。 　　就在苏旖梦打算离开镜湖时，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蒲放。 　　外门那个蒲胖子死了， 据说是自己把自己毒死的，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 　　杂役弟子们纷纷表示死得好，还有人提到，当初司空寒就在蒲放手底下当杂役，那时候肯定受了不少折磨，他现在会那么凶狠、变态，指不定是年少时被蒲放折磨得太狠。 　　苏旖梦发了下呆，蒲放死了。 　　按照原文的剧情，司空寒是不是会被时姐姐捡走？时姐姐捡走了他却没教导他，按照时姐姐的性格，一开始应该是会想办法替他压制煞气，时姐姐在原文里又穷，没准就是把司空寒吊在剑道上，又或是直接埋坑里…… 　　她问书灵：“时姐姐什么时候陨落的？是不是快了？” 　　“你不是说不能透露太过后面的内容，可我觉得，现在时间已经很近了。” 　　书灵写：“反正你知道了也没用，不如不知道。” 　　不管苏旖梦怎么诅咒发誓，哪怕拿性命威胁，它也不吭声了。 　　她登时清楚，因为常殿主的事，现在的书灵不相信她会老老实实地冷眼旁观，因此，不肯再透露跟时姐姐有关的信息。 　　苏旖梦放弃了。 　　她退出镜湖后没有急着炼丹，而是钻进被窝，用尾巴尖飞快地蹭了一下脖子下方那块藏得挺深的月牙形鳞片。 　　——没事的，会有办法的。 　　渡海码头。 　　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码头上吆喝：“还有三个位置，要上船的赶紧了？引仙舟一月才出海一趟，错过今天就得等下个月了啊！”他指着身后那艘到处打满补丁的帆船，“看到没，只有我们这引仙舟才能顺利渡过雾海，送你们前往修真界寻仙缘。” 　　人不齐，也得开船。 　　以往都是早早没位置，如今，愿意过海的人越来越少了。 　　听说很久以前，过去寻仙的人还能传回一些好消息，也曾有过拜入宗门的弟子回来将自己的亲人接过去，但那都是陈年旧事了，至少他在这里干了三十年，从未见人回来过。 　　不见人，也没个消息，死活皆不知。 　　他总觉得雾的那一边不是什么修真界，而是一个张着大嘴的巨兽，每送一船人过去，就是主动在给巨兽投食。 　　最近两年，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他在靠岸时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虽然码头看着干干净净，但那里处处都透着不祥。 　　他打算干到年底就换个活儿了，反正也攒够了棺材本。 　　喊了半天无人，男子正打算回船内休息一下，就看到三人从巷子那头的拐角处走了过来。 　　这三人，一看气质就非同寻常。 　　走在最前面少年郎健步如飞，他看着至多十六七的年纪，长相秀气，唇红齿白，两侧脸上飘着两坨红云，连耳朵根子都是红的。 　　听到身后有女子咯咯笑的声音，中年男子立刻明白了。 　　他们经过的那巷子是小镇上出了名的烟花巷，少年郎定是被里头的小娘子给打趣了几句。 　　难怪走得那么快，屁股后面有女人在追呢…… 　　中年男人视线又落在少年郎身后两人身上，这么一看，身上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那感觉，就跟他靠近海对面的码头时差不多。 　　想要搭讪的心直接落回去，中年男人转身踏上跳板，打算去灵舟里躲一会儿。 　　哪晓得刚走上跳板，身后就传来呼喊，让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船家、船家！” 　　古万里匆匆过去，将一颗下品灵碎塞到中年男人手心里，“我们不坐船，就在你船上坐坐。” 　　中年男子想拒绝，奈何这时候另外两人也过来了，他只觉得周围的环境瞬间阴冷许多，明明头顶还是艳阳天，他却像是被困在了冰窖里。 　　中年男人结结巴巴地回答：“好、好、好……” 　　等三人走进灵舟，中年男子才发现自己后背都已湿透，伸手一摸，那汗水冰凉冰凉的，像是高山上融化的雪水一般冷得刺骨。 　　太，太可怕了…… 　　他咚咚咚几步跑下船，站到太阳底下暴晒。 　　同一时刻，已经上了灵舟的三人找了一个僻静之处坐下。 　　古万里：“你们俩是谁的气息没有收敛好。”他本是看向司空寒，结果一瞅发现司空寒周身并未寒气，转头看白皎，皱眉道：“你怎么连司空寒都不如。” 　　白皎一脸尴尬。 　　她也没想到会这样，姐姐的煞气明明已经除去，可她因为修炼功法的缘故，元神仍是比较阴冷，凡人接触受到的影响颇大。 　　简单来说，敛息诀早期就是要收敛活人气息，将自己化作一件死物。这就导致她看起来就尸里尸气的。 　　被点名的司空寒已经坐了下来，掏出了玄音壁捏在右手手心，在尝试进入之前，他想了想，将姐姐给的护心鳞捏在了左手。 　　古万里：“怎样？这里能登玄音壁吗？” 　　这里是仙凡交界处的小镇。 　　古万里记得以前这样的地方是可以进入玄音壁的，如今天地灵气日渐稀薄，这小镇居然都几乎感应不到灵气了，镇上玄音壁也没反应，他们便打算在这渡海仙舟上来试试。 　　灵舟虽破，但阵法尚齐全，兴许能被纳入玄音壁的笼罩范围。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先过去。这灵舟渡海得半月，他们的话，至少也得三五天。 　　司空寒点点头，“可以。” 　　片刻后，他浑身颤抖地退出玄音壁，整个人看着十分不对劲，周身隐有黑气升腾，那是已经压制的煞气再次翻腾之兆。 　　古万里一脸凝重地盯着他看，待司空寒睁眼刹那，与他那双猩红冰冷的眼眸对上，古万里都微微心悸，只觉自己看的不是个人，而是个凶兽。 　　司空寒捏着的玄音壁脱手，掉在甲板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他松开紧握的左手，视线艰难地转移到左手手心，竭尽全力将注意力放在掌心微微泛着金芒的鳞片上。 　　许久之后，他喘息着道：“是那个人。” 　　司空寒眉头紧锁，“为何？” 　　古万里想了想道：“有些事就是没有道理可言。譬如前些日子，你我看到的小童，他吃花生就水肿、心悸、呼吸困难，因此他只能牢牢记住，花生他不能碰。” 　　“对你而言，就是某个人不能提，不能想。很奇怪对不对，可现在你能做的，也只是避开她，等到某一天，你能与天道比肩时，倒是可以问上一问，为何？” 　　古万里又问：“那钉子我能炼，你真要？” 　　司空寒将鳞片贴身放好，点点头说：“嗯。” 　　“那时间就得延后，你至少得两个月后才能回去了。” 　　司空寒弯腰拾起玄音壁，“无妨，我就在船上等。” 　　“这船明天就要开了。” 　　司空寒瞥他一眼，“我又不下船。” 　　“我知道你想上玄音壁跟他们交流，但你上去的话会容易碰到不可说，对你不利。再来两次，又得重新泡了。”古万里说完，站在两人身边一直没吭声的白皎背后发出了哐哐的声响，那是鹰钩爪在抗议。 　　司空寒：“我知道。我不会一直呆在里面。有需要的时候，我让白皎上去看。”恩，现在白皎修为已经凝神中期，完全可以上镜湖代他传话。 　　不过在传话之前，他想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神识再次投入玄音壁，飞快地留下一行字后离开。 　　司空寒：“姐姐，我想你了。” 　　镜湖安静了一瞬。 　　片刻后，湖面文字如潮翻涌。 　　是司空寒！ 　　两年了，司空寒再次现身镜湖！ 　　谁是他姐？ 　　司空寒在镜湖留言闹出的动静巨大。 　　苏旖梦登上镜湖的时，还能看到很多人在讨论司空寒。 　　消失两年的人再次出现，不知道会给大家带来多大的惊喜？亦或是惊吓？ 　　苏旖梦一眼就找到了司空寒那句发言，谁是他姐？我是他姐！ 　　然而她不敢上去回复，她是日啖灵珠三百颗，不能给时姐姐再添麻烦。 　　扫了一遍镜湖后，苏旖梦对一个名字有了点儿兴趣。 　　一闪一闪亮晶晶，这名字她一眼看过去就喜欢上了，于是凑过去瞅了瞅，心想要是这人修行上有疑惑，她顺手给他解了就是。 　　哪晓得进去一看，苏旖梦直接愣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丝丝姐，我老大说他想你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老大问你想他了吗？ 　　一闪一闪亮晶晶：他现在不方便上来。回来的时间也要延后，我最近会天天上镜湖，可以替你们传话。 　　一闪一闪亮晶晶：哦，老大说你不用回答，只要你能看到就好。 　　一闪一闪亮晶晶：那你看到了吗？ 　　一闪一闪亮晶晶：……我怎么知道你有没看到啊。天……我神识要耗尽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他想你，想你，想…… 　　苏旖梦眼角一抽，心里有了个猜测：这个一闪一闪亮晶晶，该不会是白皎吧？ 　　身边有书灵，自然是要利用起来，苏旖梦转头问他：“是白皎？” 　　书灵点头。 　　苏旖梦没回她。 　　日啖灵珠三百颗在镜湖名气太大，只要她一回复，到时候定有许多人过来围观，到时候这里说话就没那么随心所欲了。 　　苏旖梦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两年的生活。 　　她想司空寒了吗？ 　　想了。 　　在每个月十五过后，抓耳挠腮地想，恨不得把机关傀儡人敲碎，将小机关人脑子里的故事给倒出来。 　　其他时候…… 　　偶尔也想过吧。 　　她想：虽然司空寒说不用回复，可他那个性子，肯定想要得到答案，否则的话，指不定会心理阴暗。 　　于是苏旖梦跑去找了时姐姐。 　　时惊春想了想，最后叫来了佩兰。 　　被叫到的佩兰内心十分忐忑，她实在不知道峰主为什么会叫她？ 　　“什么？镜湖传话？”佩兰小脸涨得通红，“这，这，这岂不是会暴露我在镜湖上的名字。” 　　时惊春见她脸都变了颜色，摆摆手说：“不愿意就算了。” 　　佩兰咬咬唇，鼓起勇气道：“不是不愿意，我愿意的！”她在百炼峰呆了这么久，享受了峰主的庇护，还不用完成那些凶险至极的历练任务，可以说风雨都由峰主一人扛下。 　　若这么点儿小事都不愿意做，怎么有脸继续呆下去！ 　　佩兰：“只用回答，代为传话，她想你即可吗？” 　　时惊春点点头，又哼了一声说：“师父也想你。” 　　佩兰恍然大悟，“那我们都想他？”镜湖就是这点儿不好，不能私聊，只不过司空寒若是回了修真界，传讯符也能用了吧？ 　　时惊春看出她的疑惑，说：“太远了，司空寒还没金丹，传讯符回不来。这次就是古万里传回的消息，距离太远需要的传讯符品阶也高，太贵了。” 　　也就是说，原因有二，一是贵，二是司空寒自己神魂不够强大，没法独立传讯回宗门。 　　“有镜湖可以不要钱交流，干嘛用传讯符？”虽然现在口袋里有些灵石了，但她还等着拍那把飞剑，依旧得省着花。 　　“行了，你去回吧。” 　　佩兰登上镜湖，找到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发言。 　　本有点儿难为情，但看到底下已经有了零星几个回复，她深吸口气，回复道：“代为传话，小东西想你，师父想你，大家都想你。” 　　结果没多久，就有人回：“刀剑如梦，你脑子进水了，居然躲这里？” 　　佩兰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刀剑如梦：“躲？废物东西，见到你爹还不过来请安？上次输了就该绕着爹走了，现在还敢撞到你爹面前来，不孝子，来都来了，老实告诉爹，你养的那四季香死了没？给爹磕三个头，爹教你怎么救活它！” 　　谁能想到，现实里说话细声细气，多说两句话就能脸红的佩兰，在镜湖里竟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爹呢？ 　　…… 第55章 宠爱 　　…… 　　灵舟上， 白皎神识耗尽，退出镜湖。 　　司空寒：“说了吗？” 　　白皎点头。 　　她还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在镜湖上留的所有字都写下来，规规矩矩地呈到了司空寒面前。 　　司空寒眉头紧锁， 神似不满。 　　白皎紧张得都快没有呼吸了，下意识就运转起了敛息诀。 　　就在她身形都要原地消失时， 司空寒道：“神识太弱了。” 　　他扭头看身边淡淡的影子，有些不解地问：“为何两年过去， 你才凝神中期？” 　　这修炼速度真慢，以至于在镜湖都呆不了多长时间， 写不了太多的字。 　　白皎欲哭无泪， 她这修炼速度还慢吗？ 　　要知道最近两年都在凡间转， 凡间灵气都没，她依靠少量的灵石修炼，能在两年时间达到凝神期五层，已经算得上优秀了呀！ 　　可她不敢狡辩，只能低头认错：“师兄教训得是。” 　　司空寒瞥她一眼，“没事了，明日继续。” 　　白皎迫不及待地离开， 她要去甲板上吹海风！ 　　等白皎走后，司空寒掏出一本凡间的话本看，越看， 眉头锁的越深。 　　他看的是《寒江锁烟柳。》 　　讲的就是当年的剑尊越寒江的故事。 　　姐姐说喜欢越寒江那样的人， 他当时被轻易哄住，这两年情绪逐渐控制下来，脑子也逐渐清明， 闲的无事时就会靠回忆来打发时间， 便有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浮出水面。 　　越寒江是哪样的人？ 　　他请教了古万里和白皎， 和在凡间的诸多话本上看到了那个人。 　　每个人的说法都是一样的。 　　那是个温柔的人。 　　只是话本上的温柔，让司空寒有了些困惑。 　　什么将女子圈在怀中，替她的小兔子疗伤，然后动作轻柔的上药，指尖轻拂伤口，引得对方娇声嘤、咛等等…… 　　这就是温柔？ 　　次日，白皎再次登入镜湖。没多久就匆匆下来，写满了整整五页纸。 　　白皎：“真的，有这么多……”底下很多人在吵架，其中那个刀剑如梦舌战群雄，一个人骂了上千条。 　　她神念肯定有金丹期了。 　　为何金丹期的强者会在镜湖跟一群低阶修士吵架，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还好在大家发现此人神念至少是金丹期后，也没人敢跟他继续吵了，不然的话，白皎觉得她翻这些回复神念都得全部耗干。 　　白皎将刀剑如梦最开始的那条回复指给司空寒看。 　　“这个刀剑如梦，应该是百炼峰的某位前辈吧？” 　　司空寒回忆了一下，如果百炼峰没有增加新人的话，金丹期修为的修士只有泽兰和佩兰。 　　就…… 　　有点儿意外。 　　他以前眼里好似就没看见过其他人。 　　如今回想起来，才发现，原来百炼峰还有那么多人，每个人都不一样。 　　等白皎走后，司空寒仍坐在房间里看书。他翻书很快，很快就能翻完一本，翻完后就放置一旁，整整齐齐地叠了一大摞。 　　这艘灵舟很破，舱内没有单独的房间，只有一扇一扇的旧屏风格挡旁边的视线。 　　有嘟嘟嘟地敲击声响起。 　　屏风破洞处露出一双眼睛，“大哥哥，你的书，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说话的是个白白胖胖的小童，四五岁的年纪，看穿衣打扮应是出自富贵人家。 　　他身边有一精壮的成年男子，还有个十几岁的少女，这会儿男子伸手去捂他的嘴，少女则连连道歉。 　　他们怕他。 　　司空寒想了想，倏地笑了一下，声音也相当轻柔，“当然，可以。” 　　对面紧张得脸色煞白的两人微微一怔，接着肉眼可见的放松，脸上还能挤出笑容来跟他道谢。 　　司空寒勾起的唇角并未放下，他微微低头，长睫掩下眸中冰冷。 　　如果这就是温柔，似乎，我也可以？ 　　再抬头时，眼神都清澈许多，屏风上的青山倒映在他眼中，更衬得他眼如秋水，潋滟生波。 　　小胖子从屏风那一侧绕过来，吨吨吨地跑到他面前，拿起最上面的书说：“是《寒江锁……》”还没念完，旁边两人脸色又变了，莫非这书有什么不妥？ 　　司空寒仔细回忆了一下，除了对双修描述过多，并且一点儿也不准确以外，并无特别之处。 　　就听男子道：“这些书卖得可真好，我听说当年在修真界，写话本的人赚了很多灵石。”他也没去过修真界，反正人人都是这么说的，“没想到前辈也是同道中人。” 　　司空寒只听到了能赚很多灵石。 　　他本来就看了很多话本，当初为了让姐姐十五那天能好过一些，他整夜整夜地看话本，自己还编写了一些故事。 　　倒是没想过，这些话本还能赚很多灵石！ 　　“我这里还有一些孤本。”男子将少女和小童支开，主动贡献了自己的珍藏。 　　司空寒粗略一番，发现里面有很多图画，他抬眸看向男子。 　　男子笑着道：“这些都是修真界的合修秘术。”他还搓了两下手，“前辈应是修行中人，上面所绘是否属实？” 　　司空寒：“……” 　　他看过那么多玉简，修炼功法也学了不少，合修的法决也看过，虽没修炼，但他过目不忘，倒是全部记了下来。 　　书上所绘并无灵气运行规律，如何算得上真实。 　　男子继续说：“这种绘了详细合修秘法的书应是卖得最好的。” 　　司空寒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他得带礼物回家。 　　这两年，他也做了一些准备，目前最拿得出手的，应该是他染的那匹布——云映湖心。但那匹布上隐藏的阵法纹路能否运转成功，得进入修真界、有了足够的灵气后才能实践。 　　他需要大量的灵石。 　　如今还要等两个月，别的不能做，写话本子他可以。 　　希望到时候这些话本子能真赚到很多灵石。 　　如若不能…… 　　他瞥了一眼面前满脸堆笑的男子，心头冷笑一声。 　　中年男子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噤，他搓着手臂说：“这船漏风啊，冷得很。” 　　百炼峰。 　　得知司空寒快回来了，苏旖梦就变得更受欢迎了。 　　具体表现为，去哪儿都有人抱着她，一边抱她，一边吐槽她沉。 　　筑基期后的她就有人胳膊粗，再也不是以前的小筷子，团起来的确挺沉的，但是大家都是高阶修士，动辄一拳几万斤，居然嫌弃她胖？ 　　苏旖梦很不理解这些人！ 　　哼，虚伪。 　　白琉璃：“等那臭小子回来了，我们就抢不过他了。” 　　苏旖梦一脸深沉：“真的只是抢不过吗？” 　　水知夏和时惊春同时道：“那可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臭小子啊。” 　　好不容易挣脱众人魔爪，苏旖梦回房间炼完丹，接着登入镜湖。 　　一闪一闪亮晶晶：“老大今天教一个小孩子读书了，他交朋友了哟。” 　　一闪一闪亮晶晶：“他现在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闪一闪亮晶晶：“变成了你最喜欢的样子。” 　　苏旖梦看得头皮发麻。 　　真想立刻回一个：“他变成了最早的那颗琉璃灵珠吗？” 　　我小龙女，最记仇了，哼，虽然我原谅你了，但也不妨碍我隔三差五翻旧账。 　　苏旖梦退出玄音壁，跑去跟时姐姐告状。 　　在时惊春的支持下，刀剑如梦果真留了那句话。“你老大变成了夜里挂在枝头最高处的那颗琉璃灵珠吗？” 　　白皎忐忑地将这句话写在纸上。 　　硬着头皮将纸递过去后，本以为司空寒会生气，孰料他竟然悉心请教起来，“她说原谅我了，但还反复提起，又是为什么呢？” 　　白皎小心翼翼地措辞：“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会留下痕迹，或许她在意的不止是那颗灵珠……” 　　而是得到时的欣喜，失去后的失望。你曾让她满心欢喜，却又让她失落悲伤……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司空寒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老大？ 　　刚说自己明白了的司空寒周身气息都冷了下来，眼睛微微泛红，煞气再显，这是又想到了某个不可说？ 　　白皎心有点儿慌，总觉得他这个明白可能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她不敢触其眉头，见司空寒没有继续跟她说话的意思，白皎果断跑去甲板上吹海风了。 　　司空寒：既然不止是灵珠，那就还有孔雀发簪。 　　是了，他得拿回那根发簪…… 　　接下来的时间，苏旖梦每天在镜湖看看白皎写了什么，之后本想着尽量不麻烦时姐姐和佩兰，哪晓得佩兰每天都会捧着个本子主动来找她，并说：“无需峰主传话，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告诉我即可。” 　　传了两天话，佩兰也猜到了真相。 　　司空寒和丝丝想要交流，丝丝是灵兽无法进入镜湖，但司空寒的名字在镜湖本就出名，整个百炼峰，也就剩下她能帮这个忙了。 　　就是她平时在镜湖里当惯了爹，突然温温柔柔地留言，一开始也是有点儿头皮发麻啊。 　　佩兰：“来，我给你准备了彩色的墨汁，都是我用灵植熬制的，不伤皮肤。我知道你会写字，你用尾巴尖儿蘸墨，把想说的话都写上面。” 　　哪怕面对的是一条小黑蛟，佩兰说话还会脸红，她伸着手想要摸一摸小蛟，然而手在距离丝丝脑袋还有一点儿距离的时候又顿住，她性子腼腆，总担心自己这样会不会冒犯到丝丝。 　　平时，她没陪它玩过，更没喂过它。以前丝丝还会昂着头跟泽兰打招呼，但她，佩兰觉得自己就像是个隐形人…… 　　正想着，忽觉手心被顶了一下，低头，就看到那颗还没碰到的脑袋已经自己送到了她掌心里，还蹭了她手心两下。 　　佩兰眼睛弯成月牙，捏了捏龙角说：“快写吧。” 　　苏旖梦现在对龙角被摸已经毫无想法了，她内心淡定地在纸上写起来：“哇你有朋友啦？拍给我看看，我不信。”其实她筑基期后能口吐人言，虽不够流畅，但交流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但自从她在常樱面前写过几个字后，百炼峰的人都特别喜欢让她用尾巴写字，也不知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独特爱好。 　　她只能宠着这群无聊的人修啦。 　　写完，苏旖梦眨巴眼睛看佩兰，在佩兰问是不是写好了的时候，她立刻点头。 　　佩兰道：“你肯定有很多话想跟司空寒说。想写多少就写多少，不要担心，我神识足够，可以在镜湖上写几天几夜都没问题。” 　　苏旖梦：…… 　　不是担心你。 　　我尾巴写字很累的！ 　　而且，我也没有特别多的话想跟他说啊，说什么，喷他怎么不把故事讲完？ 　　等他回来再说呗，怎么大家都觉得我特别想他？ 　　她用尾巴尖在纸上画了个圈儿，也就这么一点点想他吧。 　　镜湖看完白皎和佩兰的对话后，她会先去血海沙漠当一个尽职的陪玩，聂远之真的每天都在玩沙子，堆了很多龙后又在龙堆里打滚，将堆好的龙全部推掉，每天乐此不疲。 　　苏旖梦一开始只能堆一刻钟的时间，后来她对神识的掌控能力越来越强，能够支撑半个时辰以上。 　　时间长了，聂远之还带着她去沙海寻宝。 　　结果转了好多天什么都没发现，聂远之终于肯定地对她说了一句，“你赢了。” 　　苏旖梦：我靠倒霉战胜了修真界天运之子！ 　　这日，跟着聂远之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很大一圈的苏旖梦累得趴地上喘气，结果就听聂远之说：“你昨天离开后，我在沙海里捡到了一个贝壳。” 　　“打开后里头有颗魂珠。” 　　聂远之笑了下，“你知道血魂草吧，神魂域内才有的奇特灵植，一株血魂草，大约值十到二十颗琉璃灵珠。” 　　“而贝魂珠，等于十珠血魂草，而且贝魂珠无需炼制成丹丸，直接服用吸收最好，可以让一个金丹期修士的元神直接破境。如果你刚刚突破金丹期，一颗贝魂珠，能让你的神识强度直接增至金丹期大圆满。” 　　苏旖梦仰着头听他说话，她听得很认真，眼睛里好似有小星星在闪。 　　他说这么多，并不是想说贝魂珠有多值钱，作为北海聂家第一人，怎么会在意三瓜两枣的灵珠。 　　聂远之就是想吹嘘自己运气好——这么大个人了，还想求夸夸。 　　等他讲完，苏旖梦很配合地夸道：“天啦，你运气真好，竟然能在沙海里捡到这么珍贵的东西。” 　　聂远之静静看着面前的小黑龙。 　　她嘴巴像是抹了蜜，声音甜得很，说话时躺地上，前面两个小爪子撑着脑袋，身后的尾巴尖儿还左右摇晃，一甩一甩地扫着地上的沙。 　　他看过很多关于龙的记载。 　　龙族在心情很好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悠闲的甩着尾巴。 　　他有如此惊天的气运，旁人都会羡慕不已。 　　羡慕，往往会一点点的积累，转变成嫉妒。嫉妒是慢性毒药，长久沉淀，能让人眼红得滴血，能让一颗心腐烂流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里是玄音壁里，一个筑基期的小家伙，神念里的情绪很难在他眼皮底下隐藏。 　　她是真的很高兴。 　　明明自己运气差到了极致，却也不怨天尤人。 　　整天傻乐。 　　不知为何，聂远之偷瞄那左右摇晃的尾巴，眼睛好像黏在上面了一样。 　　^_^他想碰碰她的小尾巴。 第56章 废物 　　聂远之走过去， 跟小龙并排趴着。趴下后发现不对，身子往前挪了一大截，他懒洋洋地甩着尾巴问：“你知道天河吗？” 　　苏旖梦一脸无语地看着潇洒帅气的银龙变成一条毛毛虫匍匐前进…… 　　她假装没看见， 低头回答：“知道啊。” 　　天阶宗门都有一条天渠嘛，可以引来灵气浓郁的上界天河水。但是一次只会有一条天渠能引来上界天河， 万相宗比较倒霉，已经连续三次没有引来天河水了。 　　她连忙补充：“是万相宗比较倒霉， 不关我的事啊。” 　　聂远之轻笑出声，“我劝你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靠近你们那天渠。” 　　苏旖梦：啊？ 　　夜市就在天渠， 过几天还有个拍卖， 听说会卖一把有一道灵纹的灵剑， 她已经跟时姐姐约好了一起去给司空寒买剑呢！ 　　一愣神，尾巴都忘记甩了。 　　聂远之：“这一次的天河，不出意外的话会降临在万相宗。”他尾巴尖儿果然勾到了小龙尾巴，聂远之心头一阵窃喜。 　　接触刹那，强烈的喜悦传递过来，让聂远之都有一种冲动，想立刻起来跑几圈， 滚几圈也行。 　　“一滴天河水，就能换大量的琉璃灵珠。”他看着她，认真地给她描述：“堆积成山的琉璃灵珠。” 　　一边说， 还用沙子堆了几颗珠子， 以神念弄得五光十色，一颗颗砸到了小龙面前。 　　结果就听她啊啊啊大叫了几声，“真的吗？天河水真的要流下来了吗？” 　　聂远之：“当然， 不过天河从溢出到彻底倾泻而下的时间有长有短， 最短的也有七年， 据史书记载，最长的那次足足等了百年。” 　　百年时间，变数太大。 　　小龙显然没把他补充的话放在心上。 　　她已经跳起来绕着他跑了两圈，“一滴天河水就能换很多灵珠？我要告诉时姐姐，白琉璃、水殿主、常殿主、佩兰她们，到时候一起接水？” 　　她突然停下，身子都扭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转回头问聂远之：“啊，我可以提前告诉他们吗？” 　　聂远之点点头，“她们若是不信，你就说是我说的。” 　　眼看小蛟想跑，他提醒道：“最开始那几天是淡淡的雾，用捕灵网可以将雾凝聚成水滴，等到天河真的开始涨水之后，宗门大阵都会开启，任何人不得进入了。” 　　苏旖梦立刻生气了，“这阴间宗门还想独吞！” 　　聂远之听到这形容都笑了，他想了想才道：“如今这天地，万相宗勉强还配得上天阶，至少，在河关上，他们不曾放松、敷衍。你知道一座阻拦魔族的河关，每年需要多少灵石吗？” 　　他曾想过捐赠灵石，然而，在老祖飞升失败之后，有些事便不能再去做了。 　　是的，无人知道，他们聂家那位大乘期的老祖飞升失败，寿元已经到了尽头，全靠寿元丹吊着命，现在几乎没有能力出手。正因为此，前些日子白琉璃来求寿元丹，他一颗都拿不出来。 　　苏旖梦摇头表示不知道。 　　“维持最基本的阵法运转，十万灵珠，每年。” 　　“如今天地间灵脉越来越少，万相宗的修炼资源已经极为紧张，这次天河倒是能解其燃眉之急，不过前期封闭天河倒不是因为他们想独占天河，事实上，天河涨水前会出现重重异相，异相之后还会产生一个天河秘境，弟子进入其中寻宝才是重头戏。” 　　“运气好的，能在天河秘境中寻得上界法宝，修炼功法，感悟五行本源、获得大能传承等等。” 　　“所有天阶宗门的弟子都会前往天河涨水的那个宗门进行比斗，决出前一百名进入秘境，等出来后，秘境里表现最优秀者，不仅自身能获得大量好处，还能替自己宗门引来最为灵气最浓郁的天河灵泉，表现最差的，能得到的少得可怜。” 　　“万相宗此前三千年都不是东道主，且秘境内表现也平平，整体实力在如今的天阶宗门里算是弱的了。” 　　苏旖梦心想，这次万相宗有叶轻舟，怎么都得崛起呀！ 　　她对秘境不感兴趣，这会儿得出结论：“所以我们想捞好处，只能在天河涨水前几天用你说的那个网聚雾凝珠？” 　　聂远之点头。 　　“那我怎么知道哪天的雾才是天河涨水前的雾呢？”山上天天都在起雾呀。 　　聂远之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我都是凭感觉猜的。” 　　苏旖梦：“那我每天都用捕灵网试试？” 　　聂远之淡淡瞥她一眼：“一张网需三颗琉璃灵珠，能用两个时辰，凝聚出来的天河露肯定比不上后面的天河灵泉，大约可以卖十来颗灵珠。” 　　苏旖梦顿时垮脸：这钱她不打算挣了。 　　反正司空寒煞气压制住了，日后进阶修炼应该挺快，等他金丹了，她也能跟着金丹，到时候直接开箱就成，哪里需要赚这三瓜两枣的辛苦钱。 　　聂远之察觉出她的沮丧，挑眉道：“怎么，嫌少？你可知……” 　　话没说完，对面小龙已经抬起头来，说：“还不如陪你堆沙子呢，堆帮个时辰就有一颗灵珠，我现在神识强大了……” 　　小龙冲他抛媚眼，“财神老爷，加钟吗？” 　　聂远之笑得胡子直抖，然后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不加！” 　　苏旖梦继续眨眼睛，“我也陪玩这么久了，算你便宜点儿？” 　　聂远之：“我不想花的钱，一颗灵碎都不会加。”他看了一下，说：“今天已经超过半个时辰了，我不会加钱的。” 　　苏旖梦：…… 　　她大方的表示不用加钱了，“你送我消息，我也给你送个礼物。” 　　苏旖梦用剩下的神识卷了一些沙子做了颗球。她将球抛给聂远之，“拿去，银龙戏珠！” 　　“那些龙啊，最喜欢玩珠子啦。” 　　将珠子抛出去后，苏旖梦神识也消耗一空了，她退出去的那一瞬间，看到银龙腾空，将沙球顶到空中，苏旖梦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聂远之真是个龙痴。” 　　明明是个人，却像极了真龙。 　　呜呜呜，想爹啦。 　　出去后苏旖梦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时惊春。 　　时惊春把百炼峰其他人都叫到一起，结果白琉璃惊呼：“表哥说的？我都不知道！赚钱的事儿都不提前告诉我！” 　　她一脸哀怨：“他总是不记得我。” 　　苏旖梦心想确实是。 　　她在沙海陪玩的时候都提过几次白琉璃，奈何聂远之对这个表妹都没有太深的印象，他说他的那些远亲太多，实在认不过来。 　　不过因为找日啖灵珠三百颗的缘故，聂远之还跟白琉璃沟通了几次，他知道有这么个人，只是不太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于是苏旖梦只能努力多提提白琉璃，夸她人美心善特别会赚灵石，作为一条只能在沙海里堆沙子的小龙，苏旖梦已经尽力了。 　　白琉璃的哀怨只有一瞬间。 　　下一刻，她就开始跟大家一起商量怎么判断什么时候该用捕灵网了。 　　“灵植和灵兽对那些特殊的雾气必然有反应！” 　　白琉璃将寻宝鼠喳喳抱出来，“我们还有寻宝鼠，若它都察觉不到……”白琉璃捏了捏喳喳的大肚子，“那就别吃了，等什么时候肚子的肉紧实了再说吧。” 　　喳喳：…… 　　总觉得手里捧的肉丸子都不香了。 　　寻宝鼠喳喳连忙举起肉爪子表示：“我一定会提前发现异常的！”这一年多的时间，它说话已经十分流畅了，就是带了点儿白琉璃的口音，显然白琉璃还挺喜欢带着它到处转。 　　变异血脉的寻宝鼠本就比一般的灵兽聪慧，每次喳喳说话，大家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小蛟丝丝。 　　时惊春：丝丝也不差，会写一、二三……百，几十个字？ 　　反正大家都爱看她用尾巴写字，跟鬼画符似的，好玩得很。 　　常樱也道：“我那株龙舌兰也能帮上忙。真出现了异常，我会第一时间注意的。” 　　佩兰跟着点头，“其实所有灵植对灵雾的感应都会超过人修。” 　　就连水知夏都点点头：“春日俏能感觉到天地间的生机，若天河降临，我应该也会有所察觉。” 　　就剩苏旖梦和时惊春没开口说话。 　　一龙一猫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自在。 　　合着整个百炼峰，就咱俩个半妖废物？ 　　这可，太气人了吧。 第57章 懂我 　　引仙舟。 　　司空寒拿出一块留影石， 让隔壁屏风后的三人一一到石头前面打招呼。 　　精壮的中年汉子名为杜安，他第一个上前，规规矩矩地抱拳行礼， 然后说：“我叫杜安，跟司空小兄弟一见如故， 弟妹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盯着他， 要是他多看哪家的姑娘一眼，我都直接跟你说， 哈哈哈。” 　　他让开位置后， 还冲司空寒挤眉弄眼一下， 像是在说——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司空寒心情还不错，特别是男子那声弟妹，让他内心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小胖子叫齐思年，小名年糕，这会儿奶声奶气地道：“漂亮姐姐吗？石头里哪有漂亮姐姐，我没看见呀。”他踮起脚尖去看，仍是只瞧见了自己胖乎乎的脸， 小胖手便伸出去想够石头，结果司空寒将垂下的手举高至空中，用口型无声威胁：“老实点儿。” 　　然而小胖子并没有被吓唬到。 　　胆大包天的齐思年居然把司空寒当成了树， 扯着他衣服往上爬， 想去拿司空寒举在手里的留影石。 　　司空寒眼神都冷了下来，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旁边的白皎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司空寒忍不住， 直接一爪捏爆小男孩的头！ 　　她已经能感觉到司空寒的些许煞气了。 　　司空寒单手将小年糕提起来， 使得他正对留影石， 并语气不善地道：“石头里没有漂亮姐姐，你不许叫她姐姐。” 　　丝丝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姐姐。 　　他嘴角缓缓上翘，努力微笑，试图让自己温柔一些，并说：“叫漂亮……仙女。” 　　“等我记录完，给你一把剑玩儿。” 　　小年糕眼睛一亮，“好呀，好呀。”他冲留影石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小哥哥人可好了，天天陪我玩儿，还给我讲故事。” 　　最后上前的是少女齐银瓶，她显得有点儿紧张，喊了一声漂亮仙女就低下头。 　　司空寒显然不太满意。 　　齐银瓶有那么一点儿修炼天赋，加之做饭的手艺不错，他这几日还指点了她几句，哪晓得关键时刻跟个闷葫芦一样，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司空寒眼露不满，冷声问：“没了？” 　　齐银瓶抬头，对上司空寒的眼睛后心头一慌，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强忍住，挤出笑道：“司空哥哥还教我们修炼，他真是个大好人，他还帮我们抓了几条仙湖里的灵鱼，我要去烧鱼吃了，要不要腌几条，让他给你带回去尝尝呀？我手艺可好了，司空哥哥说他喜欢吃我做的鱼。” 　　司空寒：“好了。”他收好留影石，见齐银瓶还站在那里，眉头微皱：“不是说要烧鱼？” 　　还不去？ 　　齐银瓶红着眼睛跑了，白皎在旁边长舒了口气，她看着齐银瓶的背影摇摇头，暗道：居然会有人看上司空寒。 　　瞎子都能看出来齐银瓶对司空寒有意。 　　然而，司空寒毫无所觉。 　　白皎觉得，只要司空寒摘下脸上那面具定能斩断这小桃花。有张漂亮面具戴在脸上，只露出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眸，总能给人无限遐想。 　　然而，她不敢提。 　　见司空寒收起留影石，她主动询问：“今天写什么？与友人留影、湖心抓鱼？” 　　司空寒微微颔首，“写吧。”又补充一句，“想她了。” 　　白皎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就在这时，灵舟忽然剧烈晃动一下，紧接着，甲板上有人尖叫出声。 　　原是海下有巨鱼撞破了船底，导致舟上阵法出现破洞，大量灌入冰冷的海水。 　　看到那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司空寒稍稍犹豫了一瞬后出手，以灵气堵住破洞，并修复了灵舟上的阵法，为此损失了两块灵石。 　　带着面具的司空寒嘴角一直噙着一抹浅笑，他微笑着回应那些上来道谢的人。 　　心里已经极度不耐烦了。 　　还是白皎替他挡开了那些人，等回到船舱内，司空寒垮下脸，冷冷道：“越寒江喜欢做的这些事，每一件都让人心烦。” 　　就在白皎心惊胆战时，就听司空寒又道：“写到镜湖上。” 　　白皎：…… 　　大约是煞气有点儿浓，让白皎脑子没转过弯，她战战兢兢地问：“这个也写上？” 　　“越寒江喜欢做的事……” 　　司空寒一眼横过来，白皎立刻噤声，她用手指头抠背上的小箱子，很想跟姐姐交换个位置。 　　白皎：这时候，我想在箱里，而不是站在这里。 　　鹰钩爪果断装死，一动不动。 　　司空寒笑着说：“写我帮他们修了灵舟，得到了很多人的感激。”明明声音很温柔，脸上还带着笑，怎么就这么瘆得慌。 　　白皎：“我现在就上去写！”她跑到角落盘膝坐下，直接登上玄音壁，进入镜湖。 　　渡海的时间过得挺快，转眼一月过去，引仙舟即将靠岸。 　　大家都已知道司空寒不会下船，他乘舟不是为了渡海，而是为了感悟一门与海有关的功法。 　　不少人都过来跟司空寒道别，祝他领悟顺利，早日修成神功。 　　在大家的印象里，司空寒虽已入门，却也只是个底层散修，丝毫没有强者的威严和气势，且还跟他们一样需要吃东西，辟谷都未曾做到。他连好的修炼功法都没有，还得自个儿在海上领悟…… 　　显然不是什么修真界强者。 　　故而没有人想要跟着他修行。 　　大家都怀揣着拜入大宗门，踏上长生道，成为人上人的梦想。 　　小胖子齐思年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都哭出了鼻涕泡，站在踏板上还停下来，转身司空寒挥着手里的铁剑，喊：“以后我成了剑仙，再来找你玩。” 　　齐银瓶推着他的后背，催道：“快走，别挡着路。” 　　她脸红彤彤的，牙齿咬着一点儿嘴皮，紧张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一想到司空寒可能正看着他们，齐银瓶就觉得心头慌乱，恨不得立刻缩起来。 　　她都不敢回头去看一眼，只想赶紧走，赶紧走。 　　临行前夜偷偷拿着绣了半月的香囊想送给司空寒，哪晓得他居然说绣得太差，手艺还不如他。 　　然后他真的当着她的面拿出一个绣绷，给她讲起了针法…… 　　现在回想起来，齐银瓶还觉得难堪，根本没勇气回头跟司空寒再说一句话。 　　还好灵舟靠岸，否则的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相处。 　　她几乎是推着小胖子下了踏板，等上岸后，就看到眼前是一棵歪脖子老树，老树大的出奇，抬头去看竟看不见顶，只觉树冠茂盛，树影婆娑，遮天蔽日。 　　杜安道：“这边就是修真界地界了，听说我们这渡海附近的宗门是个灵植师宗门，果然名不虚传。” 　　齐银瓶直觉不对，她抬起胳膊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都直直竖立起来。她停下脚步：“不对，我有点儿怕。” 　　见她停下来，杜安揪住挥着剑想往里冲的齐思年，“别跑，等等。” 　　杜安记得司空寒小兄弟说过的话。 　　他们三人之中，唯有齐银瓶有修炼资质，他和齐思年，至多学点儿炼体之术。 　　因此齐银瓶的话，他会格外上心一点儿。 　　“怎么回事？” 　　齐银瓶声音颤抖，“我觉得这里不对劲，好像风都冷了很多，阴凉阴凉，还有点儿黏糊糊的。” 　　小胖子兴奋地道：“姐姐你感应到灵气了吗？难怪小哥哥说你有修炼资质！” 　　“我们现在进入修真界了，天地间就有灵气，肯定会跟以前不一样。”他从杜安手里挣脱出来，一边跑一边喊：“求仙咯，快跟上！” 　　下一刻，一声惨叫从小胖子口中发出，杜安循声望去，就见前方垂下一根长长的丝线，随着丝线落下的，是如同巨像般大小的黑蜘蛛！ 　　“思年！”杜安吓得亡魂大冒，抽出背上大刀，咬牙往前冲。 　　齐银瓶双膝一软，吓得跌坐在地。 　　就在黑蜘蛛的螯肢即将刺入小胖子头顶之时，他手中那把挥着玩的铁剑突然迸发出雪亮银光，直直撞上了上空蜘蛛。 　　铁剑撞上蜘蛛，只割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而蜘蛛怒极，身上喷出数根丝线围攻铁剑，很快，铁剑就被蛛丝缠住，宛如一只被黏在了蛛网上的虫子。 　　趁蜘蛛攻击铁剑的空档，杜安拎起吓傻的小胖子往河边跑，刚跑没两步，他就手脚变得沉重，那是修真界独有的威压，杜安知道，蜘蛛已经锁定了他。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小胖子甩了出去，并吼那边瘫坐在地上的齐银瓶：“快去喊小兄弟，船、船、船……” 　　船还没离开的话，他们还有机会活下来。 　　剩下的话杜安没能说出来，他低头，看到自己胸口长出了一根丝线，丝线还在往前延伸，像只灵活的手，想要去抓前面的小胖子。 　　明明周身力气都泄了，这个时候，他仍是艰难地抬起手臂，想去拉住那根丝线。 　　奈何，手刚刚触碰到丝线，他的整个手掌便被削断，血珠在线上滚动，如屋檐下的雨帘，嘀嗒嘀嗒，血水坠入地面。 　　在丝线即将刺穿小胖子之时，一个铁爪从远处飞来，主动用拇指缠住了丝线。 　　其余四指拨动丝线，好似将其当成了琴弦。 　　绷紧的丝线被弹的嘭嘭作响，而那只蜘蛛张口呼痛，同时喷出了大量绿色雾气。 　　雾气没过还未倒地的杜安。 　　杜安周身血肉被雾气腐蚀，不过眨眼间，就只剩下一具发黑的白骨。 　　察觉到蜘蛛的恐怖气息，白皎都不敢硬碰，一手拖起小胖子，一手拽住齐银瓶，打算将他们拖回灵舟。 　　渡海之中没有高阶凶物。 　　这只金丹期的凶兽既然喜欢食人，大可穿过渡海前往凡人界。它没过去，只能说明它畏水，又或是仙凡边界有别的限制。 　　总之，现在只要回到灵舟上，他们应该就能脱险。 　　“妹妹、我、我撑不住了！”身后，鹰钩爪发出声音。 　　白皎只能高声求救：“师兄，那凶兽是金丹期，师兄救命！”事实上，司空寒也只有筑基期，在凡间这两年他是完全没有修炼的，以前靠煞气越阶杀人，如今煞气被镇压，白皎也不知道他现在实力到底如何，总之，她只想逃命，并没想过师兄能杀掉金丹期的凶兽。 　　刚喊完，白皎就看到对面船上飘出一团火星，紧接着是第二团，第三团……一团团火飘向灵舟上方，宛如在天上悬挂了一盏盏红灯笼。 　　下一刻，漫天火星犹如天外陨石一样，砸向了他们头顶的巨树。 　　她一直记得司空寒是个剑修。 　　没想到——他的御火之术也修到了这等地步。巨树起火后，枝条剧烈晃动，从树上跌下一个个被丝线缠成了人形的茧，落到地上后摔裂开，露出一具具形容可怖的尸体。 　　有凡人，也有修士，数量之多，恐怖至极。 　　白皎心中一阵后怕，她能通过骨骼判断那些修士的大概修为，其中有一具灵骨都隐有金色，说明修士锻骨诀都修至大乘，修为都在筑基到金丹之间，而这样的修士，也成了蜘蛛的储备粮。 　　他们能侥幸逃出，实属运气好！ 　　大火阻拦了蜘蛛片刻，白皎拖着吓傻了的两人上了船，而她上船之后，那蜘蛛已经用毒雾扑灭了大火，它追到了岸边，却停在了仙凡两界的界碑边，没敢下水。 　　白皎松了口气：那毒蜘蛛果然不敢越过界碑。 　　然而下一刻，她想起来：“我们下次怎么回去，绕路吗？”渡海不止这一处，不过他们这两年在凡间四处游历，直接从南走到了极北，要返回来时那处渡海的话，全速赶路也差不多需要三个月了。 　　司空寒道：“古殿主。” 　　其实那只凶兽，他不一定对付不了。 　　只要激起一些煞气，凝聚出魔剑虚影，斩杀蜘蛛不过一剑。 　　且他现在还知道如何能激起煞气，只不过那个方法会让他情绪失控，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 　　毕竟他现在要做一个温柔的人。 　　中年船夫脸色煞白：“天啦，那是什么东西？船上的其他人呢，都死了吗？”他一边说一边往司空寒的位置跑，情绪有些失控地质问：“你有能力救人，为何不早点儿下去？” 　　他伸手，竟是想去抓司空寒的衣襟，白皎想要阻拦，下一刻，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因为，一根银针从船夫眉心钻过，“咄”的一声钉在了灵舟的木板上。飞针速度太快，针尖儿滴血不染，却洞穿了船夫的颅骨。 　　刚刚缓过神的齐银瓶再次尖叫一声：“杀人了！” 　　吼完就直接昏死过去，而齐思年则浑身颤抖，他目光无神，裤子已经全湿了。 　　船夫喉咙里发出嚯嚯的声音，他嘴巴张开，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你，你怎么发现的？” 　　张开的口里不断涌出小小的蜘蛛，四散奔逃时被司空寒以火焰包裹，顷刻间就烧成了灰。 　　司空寒施以擒拿手，拎起船夫的尸骨抛入海中，他站在船尾，与岸上的黑蜘蛛隔海对视。 　　他冷冷看着黑蜘蛛道：“它在船夫身上种了傀儡，让船夫坚持每个月给它送食物。那傀儡得它刺激后才会孵化，在这之前我并没看出来。” 　　司空寒说到这里回头看向白皎，嘴角一勾，笑容在唇边绽开：“我只是想杀他而已。” 　　谁叫他说——你有能力救人，为何不早点儿下去。 　　我也有能力杀人，所以，为了不沾血，不受刺激，只好用温柔一点儿的方式杀你，哪晓得误打误撞，竟是被蜘蛛控制了的傀儡人。 　　他是真心高兴，这样一来，他跟姐姐说这些事的时候就不用撒谎。 　　司空寒眼神明亮，眸中藏有星河，“记得告诉姐姐，我救人了，还……” 　　他走到齐思年面前，蹲下用手抚了一下齐思年的头，说：“没事了。” 　　淡淡灵气抚过齐思年头顶，受了剧烈刺激的齐思年也再也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而司空寒则心满意足地道：“还很温柔地安抚了受到惊吓的孩童，并将他们送回凡人界。” 　　姐姐喜欢温柔的人，那我就变成温柔的人。 　　白皎：…… 　　这可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一月后的某天清晨，百炼峰的女修们发现雾气与平时有细微差别，但拿出一张捕灵网后，并未凝聚出天河露。 　　这一下子就损失了三颗琉璃灵珠。 　　此后几天，大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有的说有感觉，而有的又觉得没有。 　　归根结底还是穷。给司空寒买灵剑花了极大一笔灵珠，刚刚突破出窍期的水知夏和常樱稳定境界都需要布置灵气阵法，仅仅是修炼就需要大量灵石，灵灵阁分下来的资源不够，还得靠白琉璃卖丹、凶兵、灵植赚钱来维持。 　　三颗琉璃灵珠，亏一次都够她们心疼。 　　苏旖梦想到了书灵。 　　她在百炼峰备受宠爱，现在的生存智慧是撒娇比威胁更好用，在缠着书灵扮了一天可爱，讲了一箩筐好听的话后，书灵终于动摇了。 　　书灵：叶轻舟有本源珠，他原本是最早发现上界天河开始渗水的。 　　苏旖梦：“可是我们就是凝几颗珠子，又不干别的呀。” 　　书灵仔细回忆了一下剧情，觉得让百炼峰提前凝点儿天河露对后面的剧情没影响，顿时答应下来。 　　于是到了真正起雾的那天，苏旖梦从书灵那得到了肯定答案后，立刻告诉了时惊春。 　　然而，时姐姐并不信她。 　　“我俩就安心等结果好吧，动脑子的事就交给他们。” 　　苏旖梦咬她的袖子，“真的，我感觉到了，一定不会错的。” 　　说服不了时惊春，苏旖梦又去找同样能听懂妖语的水知夏，殊不知这两人平时都穷惯了，这次愣是不太相信她的话，最后苏旖梦将百炼峰的每个人都折腾了一遍，闹得大家齐聚一堂，又商量了好一阵。 　　最后，她们为了不让上蹿下跳的傻蛟蛟失望，一致决定用一张捕灵网。 　　白琉璃在大家的催促下拿出了价值昂贵的捕灵网。 　　两个时辰后，网中凝聚出了五颗天河露。 　　时惊春眼睛发光：“太好了，这钱能赚，是不是现在开始每天都能有天河露了？我们多放些网呢？” 　　白琉璃摇头，“网越多，凝露就会越不纯，百炼峰的位置很不错，本就靠近天渠上端，仅次于传承山，我们在这里放一张网已经足够。而且天河露主要是渗出的一点儿天河水汽融到了我们下界的雾气里，改善了我们山上雾气的品质，即是说，这凝露靠的还是我们百炼峰的晨雾，因此一天只能凝一次。” 　　时惊春不死心，“不就是一点儿雾么，常樱的春风化雨能让整个山头都起雾。” 　　白琉璃摇摇头，“那不一样。”她很不客气地直接道：“时峰主多看看书。” 　　时惊春：“……” 　　她不服输，继续开动脑筋想办法。传承山距离天河源头最近，那里放网肯定结的凝露最多！ 　　时惊春扭头看水知夏：“你不足千岁，修为已至出窍，可以去闯一闯传承山。” 　　水知夏想都不想，直接回答，“不去。” 　　时惊春又看向常樱，还未开口，就见常樱摇头道：“我也不去。” 　　水知夏那人认死理，她说不去，时惊春就不抱任何希望，常樱性子软一些，时惊春还打算劝一劝，结果常樱难得一脸严肃地道：“万事好商量，传承山不可以。” 　　苏旖梦急了，连忙问：“传承山可以去几次？一次呆几天？你们进去感悟十天半个月，攒够了天河露后就说自己没有领悟到传承，到时候离开传承山不就好了嘛。” 　　说到赚灵石，苏旖梦脑瓜子倒是转得快了。 　　水知夏能听懂她的话，摇摇头道：“进去后，一举一动都会备受关注，怎么可能在那山上攒凝露。” 　　她这话是对着时惊春说的，看着时惊春的眼神也是耐人寻味，仿佛在说——虽然你很努力地想要赚钱，但是你脑子真的不太好。 　　时惊春抱起苏旖梦，脸贴着小蛟蹭了蹭，接着用手摸了又摸，用和小蛟亲热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呜呜呜…… 　　整个百炼峰只有你能懂我。 　　苏旖梦：…… 　　还能怎么办？ 　　一龙一猫抱头痛哭呗。 　　但是苏旖梦还是想辩解一下：我是因为修为受到压制重返幼崽形态才会这样，龙族幼崽都是这样的，等我金丹了，我一定比你聪明！ 第58章 爹 　　第七天早上， 时惊春照例拿出捕灵网，结果两个时辰后，捕灵网上只凝聚了一颗天河露。 　　就在她收起天河露后， 她腰间玉牌微微泛光。 　　紧接着，所有万相宗弟子都收到了一则讯息——天渠列为宗门禁区， 任何人不得靠近天渠三丈以内。在外历练的弟子尽快赶回宗门，一年内无法返回者， 将由执法堂调查处理；庶务堂有诸多建设、守卫、巡逻任务更新，各弟子立刻前往查看， 除传承山弟子外， 其余各峰弟子务必接取任务。 　　看来， 宗门也发现了天渠异常，相信要不了多久，整个修真界都会知道，这一次的天河会降临在万相宗。 　　全天下修士都会陆陆续续地赶往万相宗所在的南域河关州。 　　对万相宗来说，这是机遇，却也是挑战。 　　风雨欲来。 　　百炼峰的人最近都很忙，三个出窍期的姐姐不知道被宗门安排去干嘛了， 白琉璃接连几天都见不到人影，佩兰也是早出晚归。 　　平时热热闹闹的百炼峰一下子就空了，苏旖梦炼完丹后又登了一下镜湖， 结果镜湖里都没什么人， 许久不见一条新留言。新人弟子，都在城外建屋子呢。 　　他们要修一座容纳天下修士的外城，以及一座专门接待天阶宗门的山外山。 　　苏旖梦没在镜湖久呆， 她去沙海堆了一个时辰沙子后退出玄音壁， 神识退出玄音壁那一刹那就睡了过去， 别说，每天堆完沙子后睡觉就是香。 　　后半夜苏旖梦醒了一次，她睁眼后下意识地用神识看了一眼百炼峰，结果这一看她就发现，佩兰竟然没回来。 　　跟其他人不同，佩兰的试炼任务是在山外山上种植灵植，她每天早出晚归，但不管多晚回来，都会在丝丝住的洞府门口挂一篮子她种的鲜果，以及一食盒的饭菜。 　　苏旖梦并未主动辟谷，隔三差五都要吃点儿东西，时姐姐她们离开后，投喂的任务就落在了佩兰身上。 　　现在，门口没吃的，佩兰那边的洞府门也紧闭着，说明她根本没回来。 　　苏旖梦有点儿担心。 　　她直接问书灵：“佩兰在干嘛呀，怎么没回家？” 　　一边问，一边起身，从床上溜到门口。 　　书灵没动静，最近这段时间，它心情都不太好。 　　因为剧情有了点儿不算小的变化。 　　原文里，叶轻舟最先发现天河溢出，并利用本源珠凝聚了不少天露，他没把天露拿出去卖，而是用天露喂养了灵种，此后神识暴涨，修为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本来，书灵认为百炼峰提前接一点点天露对剧情产生不了太大影响，哪晓得万相宗这次会提前知道，直接封禁天渠，并开始大肆凝聚天露了呢？ 　　有灵灵阁出手，叶轻舟回来后一口汤都喝不到了。 　　它去溯源，这才发现，时惊春的本命法宝天陵缎内隐藏着一个极为精妙的阵法。 　　书灵紧跟着去查阅了一切文字记载，偷瞄了几只被时长风收藏在秘境之中的传情青鸟，这才理清了因果。 　　天陵缎是时长风送给时惊春的法宝，而这个法宝最初的阵法，是由时惊春的娘亲手刻录，里面倾注了一个母亲的心血，她能够通过天陵缎看到时惊春。 　　即是说，天陵缎其实可以起到监视的作用。只不过那个时候，它只是一个母亲对未出生女儿的满腔爱意罢了。 　　时惊春的娘虽说是只血脉力量不强的猫妖，但她却是个极为了不起的阵法大师，她一直在修葺河关的阵法！ 　　河关煞气浓郁，在有了身孕后她才停了下来，还打算等孩子出生后，继续守护河关。 　　考虑到刚出生的孩子不能呆在煞气浓郁的河关边上，她才亲手刻录了那个精妙的阵法，像个小小的铃铛一样挂在女儿的脖子上。 　　后来，那个小铃铛就系在了天陵缎上，成了时惊春的本命法宝。 　　时长风通过天陵缎看到了时惊春接天露，于是，整个万相宗提前行动，这就导致剧情出现了改变，属于男主的机缘居然被剥夺了？这种感觉让书灵产生了自我怀疑，也让它现在整日整夜的提心吊胆。 　　它觉得自己可能要被天道发现了。 　　天道若是发现不妥，也会像它这样来寻找原因吧？ 　　不过书灵不想让苏旖梦跟着它一块儿担惊受怕，因此，这些事都没告诉她。 　　只是一再强调，不会再透露半点儿消息给她，为了不被小蛟装可爱纠缠，它索性装死，不管苏旖梦问什么都不回答，一个字都不肯写。 　　苏旖梦也没指望书灵会回答，她问过后已经遛出房间，飞向百炼峰的山门。 　　作为一只目前修为只有筑基期的半妖，苏旖梦神识不敢外放，在门口张望一阵后，总算是看到佩兰风尘仆仆地飞了回来。 　　佩兰手里依旧提着菜篮子，她见到门口的小蛟后飞得更快了，落地就将小蛟抱起来，“你在等我？饿了吗？” 　　进了山门，将苏旖梦抱回院子后，佩兰将篮子内准备的食物一一摆到桌上，“快吃吧，今天有你喜欢的咕噜肉。” 　　佩兰脸上依旧带着笑，但笑容勉强，情绪显得很低落。 　　低头装作认真吃饭的苏旖梦一直偷偷瞄她，随后发现佩兰在走神，眼睛也泛红，像是哭过。 　　佩兰的性子，若是主动问，她肯定不会说。 　　有事都说没事，报喜不报忧。 　　苏旖梦想了想说：“我一个人呆在百炼峰有些无聊，你带我去山外山转转呗。” 　　佩兰惊呆：“你话说得这么好了！”她的关注点儿明显有点儿歪。 　　下一刻才犹豫着道：“可山外山那边很忙的。” 　　苏旖梦仰着头看她，眼睛里好似泛着水光，“你们都走了，我孤零零地在山上，我怕黑。” 　　看着丝丝一身漆黑的鳞片，佩兰噗嗤一下笑出声，“好好，我带你去。” 　　佩兰赶紧用灵植枝条做了个软软的背篼，她将丝丝背在背篼里，还贴心地用树叶盖好，“这会儿天还没亮，你多睡会儿。” 　　苏旖梦心想：我才不睡，我要看看是谁欺负咱们家佩兰。 　　哪晓得在那背篓里颠来颠去舒服得很，没多久她就睡了过去，正做着美梦呢，突觉身子一歪，咚的一声撞到了背篓上。 　　外面有人在争吵。 　　“这金棘草的种子本来就干瘪发黑，灵性丧失了大半，怎么可能三日就破土发芽！” 　　一个男人中气十足地吼声响起：“胡说八道，宗门派发下来的明明是上等灵种，养不好就是你们自己没本事，居然怪到种子头上？” 　　苏旖梦从背篓的缝隙里往外看。 　　说话的中年男子很明显是个管事，他拿着一块石头道：“早防着这一手，你看这是我发种子时录下来的留影石，种子装好后就放在那里，一直到交到佩兰手上，这盒子都未再打开过，怎么还能怪到宗门头上？” 　　有弟子反驳：“可我们拿到的种子就是干瘪发黑的！”他原地蹲下，小心翼翼地将土刨开，把里头的种子给捧出来，“你自己看！”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他扭头看向佩兰，将手里的留影石再度扬了扬，阴阳怪气地道：“该不会是某些人为了自己的灵植修炼，偷偷吸食了灵种内的活力和灵性吧？” 　　佩兰脸涨得通红，紧张得声音都结结巴巴：“我……我没有！” 　　中年男子摆摆手：“无需跟我解释，总之现在是第三天，灵草未发芽，你们这里所有人的试炼任务都不合格，半月后我再来检查，若是金棘草没有长出三寸，等着受罚和赔偿吧。” 　　他转身要走，只是走了两步后停下来，说：“一块中品灵石，一个更改任务的机会，现在才三天，换地方还追得上来。” 　　从地上刨出灵种的男子满手都是泥，听到这话后冷着脸质问：“你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中年男子转身，一脸铁青地走到了年轻人面前，“对管事不敬，罚一块中品灵石！” 　　阴间宗门的这些规矩真的是太烦人了。 　　面前这管事的修为只有金丹初期，佩兰的修为明显比他高，苏旖梦觉得这会儿佩兰必须态度强硬起来，否则的话，她身后那些人怎么会服她！ 　　偏偏外界的佩兰怂得很，这会儿想替年轻男子出头，拳头都捏紧了，却始终没能迈出那一步。 　　年轻人掏了灵石后，中年管事仍不肯罢休，继续道：“自己掌嘴！什么时候我喊停再停下！” 　　他还斜睨一眼佩兰，冷笑着道：“年轻人得擦亮眼睛、跟对人，否则的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还能忍！管事明显就是针对佩兰的！ 　　苏旖梦从背篼里跳出来，直接吐了道水箭在管事脸上，并骂：“你一个小小的金丹初期竟敢对我主人出言不逊，抽你大嘴巴子！” 　　中年管事大怒，袖中鼓风，一掌打下了这冒出来的黑蛟。 　　六神无主的佩兰登时反应过来，祭出灵植将其击退，她修为比这管事高，压制他倒是轻而易举。 　　见丝丝都跳出来了，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对，你凭什么污蔑……我吸收了……种子灵气，我修为比你高，你就、就是不尊重我、罚、罚……” 　　她结结巴巴地表达完自己的想法，最后道：“罚一块中品灵石！” 　　将年轻人的灵石讨回来后，佩兰觉得自己腰板儿都能挺直了。 　　中年管事用力地踩了一下地上的泥土，冷笑着道：“半个月后，我再过来！” 　　等他走了，佩兰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又得承受来自身后同门们的压力了。 　　“留影石不会有问题，上等灵种装好后就交到了师姐手里，为何分给我们的却是次品都不如？” 　　“半个月，这些灵种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怎么可能长得到三寸？” 　　“师姐总得给我们个说法？” 　　“我去问过了，现在周边都没有上等金棘草草种卖，从其他州买了运过来的话根本来不及。” 　　被这么多人围着，佩兰脸都白了。 　　她解释不出原因，因结巴的缘故，半天没吐出几个字。 　　见她这副样子，一名女弟子一脸失望地离开，有人带头后，越来越多的弟子选择回庶务堂重新接取任务，很快，这片区域的弟子就走了个七七八八，还剩下的七人都是一脸苦瓜相，其中一人道：“兰师姐能不能想想办法？我手头实在没灵石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选这边的任务了啊。” 　　又一人小声嘀咕道：“秀峰的泽兰师姐负责的是种天衍宗的剑竹，种剑竹也不错。” 　　佩兰声若蚊足，局促不安地道：“我、我想想办法，尽量把种子、救、救活……” 　　那个说手里没灵石的弟子突然上前一步，苦苦哀求：“兰师姐既然没别的办法，倒不如借我一块中品灵石，算我求你了。” 　　佩兰微微一怔，随后竟真的老老实实地去掏袖子。 　　苏旖梦正要抽人，结果有人比她动作还快。 　　之前那个年轻人将手里的泥巴和灵石一块儿砸出去，骂道：“赶紧滚！” 　　没灵石那个开开心心地接住灵石，还嬉皮笑脸地说了声多谢后才离开，剩下的六个又有两人出来借灵石，均是年轻人掏的。 　　于是到最后，负责山外山御兽宗灵植种植的弟子算上佩兰都只剩下了五个，要完成任务显然不太可能。 　　“师姐能否请教一下尊师？” 　　佩兰摇头。 　　苏旖梦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想说什么——肯定是现在我联系不上师父。 　　她尾巴一甩，直接横到了佩兰嘴边，自然将佩兰的话给挡了回去。 　　佩兰不解地看向丝丝。 　　苏旖梦凶她一眼，接着说：“这点儿小问题还用麻烦常峰主？” 　　她瞥着那粒干瘪的灵种道：“我主人说话结巴，她神识传音给我了，我现在说的话，都是照着她说的念的，你们听好了啊！” 　　苏旖梦咳嗽一声，“种子是小问题！” 　　“那只是我安排的一场考验，只有通过考验的人，才能留在我这里做事！” 　　“我师父是三百二十岁的出窍期，在灵植一途上的实力毋庸置疑，你们跟我做事，有什么疑问也尽可请教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有八成的把握，能让你们的灵植进阶！” 　　苏旖梦说到这里的时候，旁边的佩兰都急了，那样子恨不得捂她的嘴。 　　苏旖梦用尾巴尖儿安慰地摸了一下佩兰的脸，她看向年轻人，“你，你叫什么来着？” 　　年轻人连忙道：“师姐，我是姜牧。”小蛟只是传话人，因此虽是小蛟在发声，他仍是冲佩兰行礼，很是恭谨。 　　“姜牧你的灵植是青松对吧！” 　　苏旖梦在年轻人肩上看到了一点儿松针儿，他衣服鞋面都绣了青松，因此并不难猜。 　　“将你的青松幻出来看看。” 　　姜牧愣了一下，随后一脸不自在地与灵植融灵。 　　融灵就是将灵植的气息附着在自己身上，比如常峰主头上的那缕金发，云彩衣眼角的花纹。 　　姜牧…… 　　他头上的发髻成了颗松果，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 　　这融灵方式，还真是有够特别。 　　苏旖梦张嘴，往姜牧头上吐了一口龙息，接着道：“你这棵灵松本就是变异灵松，到达了突破边缘，只不过它喜欢的是苦寒天气，你天天呆在宗门四季如春的灵气阵法里，它才会一直没能突破。” 　　苏旖梦想了想道：“你有认识的擅长冰雪剑意的剑修没？就时峰主那样的，筑基期以上的剑修就够了，让他照着你脑袋砍几天，铁定能突破。” 　　这就有点儿吓人了哈。 　　姜牧一脸激动：“多谢师姐指点迷津。” 　　其他几个弟子都一脸期待地看着佩兰，然而苏旖梦道：“你们四个，好好表现。” 　　众人齐声道：“是，师姐！” 　　等几个弟子被忽悠走后，佩兰小声问：“你怎么这么能说？你居然也懂灵植？” 　　苏旖梦：我在镜湖回答得最多的问题就是灵植类！ 　　她现在都已经是半个灵植大师了。 　　小自在天地里那捧杂草，如今都养成了苍翠欲滴，灵气十足，即将筑基。 　　“灵种怎么办呢？”佩兰并没有追问的意思，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那日回来的路上，我就跟泽兰说了会儿话……” 　　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脸色慢慢凝重。 　　装灵种的玉匣，泽兰碰过。 　　泽兰前些日子就找过她好几回了。 　　“泽兰想回百炼峰，但她联系不上师父，拜托我跟师父求求情，我没答应。” 　　苏旖梦：“灵种是泽兰动了手脚？她也是金丹期的灵植师，修为比你还略高一些，偷偷吸食了那些种子的灵性？她的灵植是什么来着？” 　　佩兰低声道：“菟丝子。” 　　她心里有愤怒，有难过，然而，现在当务之急，是救活那些灵种。 　　知道是被菟丝子吸收了活性后，兴许能找到解决之法，佩兰道：“我回去翻看一下玉简，你……” 　　“我看看那些种子？我可是龙舌兰的伴生灵兽，常峰主没在，我的龙息都能救灵植。” 　　佩兰老老实实地将木匣子掏出来，打开后放到苏旖梦面前。 　　“只试种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苏旖梦把所有种子装进了银龙戒，“你去看玉简，我来盘它们。” 　　等回了百炼峰，苏旖梦艰难地将所有种子吞进了小自在天地，结果撑得太厉害，睡觉都睡不安稳，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突然听到了噗嗤噗嗤的声音。 　　她睁眼，就看见一点儿青光从远方摇摇晃晃地飘了过来。 　　那是什么玩意儿？ 　　一只胖鸽子！ 　　胖鸽子居然能穿过百炼峰的护山结界？ 　　它怎么飞进来的。 　　看着那飞得摇摇晃晃的胖鸟，苏旖梦倒是没觉得害怕，能够自由出入百炼峰，并没有引起结界任何反应的鸟，必然只属于百炼峰，她只是好奇，哪位大佬养了这么胖一只飞都飞不动的鸟？ 　　正想着，胖鸽子从她的窗户飞了进来，咚的一声，沉甸甸地砸在了桌上。 　　紧接着，它周身泛光，化作一只漂亮的青鸾，清鸣一声后道：“青鸟传情，丝丝，我想你了。”这是，司空寒的声音。 　　说完，青鸟又化作了一页纸。 　　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苏旖梦扭头看书灵，“这比你还能写！” 　　纸上写的都是些琐事。 　　司空寒现在已经进入了修真界，不过他还有些事要处理，大概半个月后才能回到万相宗。 　　他能赚灵石了，还赚了很多，等回来之后，他把赚的灵石都给她。 　　最后，司空寒说这个是青鸟传情，一门深受年轻修士喜欢、但很难学会的法决，他将修炼方法写在了纸上，希望丝丝姐姐能学会。 　　苏旖梦这会儿没了睡意，仰躺着看功法——肚子太撑，趴着实在难受呀。 　　“这个青鸟传情居然没有灵脉限制，以法诀引动天地灵气结阵即可催动。”人修、妖修都能练。 　　她抖了抖书页，背下来后就开始练习，没多久就凝聚了一只小青鸟，大概只有一颗枣子那么大，袖珍可爱。 　　小青鸟上面就一句话——司空寒，我也学会了。 　　正打算将小青鸟放走，就见一直不动弹的书灵飞过来，快速写了个不。 　　苏旖梦用尾巴尖儿压住青鸟，“怎么啦？” 　　书灵：“这是青鸟传情，情越浓，鸟越沉。”司空寒那只鸟沉得快飞不动了，而你这只，轻飘飘的像是一片树叶子。 　　所以你这只袖珍鸟若是送到司空寒手里…… 　　苏旖梦挪开尾巴，看着底下那被压成了薄薄一片的小青鸟，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像个无情的渣女。 　　她用尾巴将青鸟直接给拍散了。 　　苏旖梦登上镜湖，差点儿冲动留言：“太难了，我学不会。” 　　关键时刻醒悟过来，心烦意乱地等到天亮找到佩兰，将要写的话告诉她后才松了口气。 　　刀剑如梦：“太难了，暂时无法领悟。” 　　鹤松：“呵，你也有无法领悟的时候？” 　　刀剑如梦：“爹还有打儿子的时候，你要不要见识一下？” 　　跟老对头吵了几句后，佩兰退出玄音壁，发泄一通后她心情稍微好一些，揉了揉熬得发红的眼睛道：“我昨夜翻看玉简，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但是只有五成把握，丝丝，你先将种子给我。” 　　苏旖梦天一亮就将种子从小自在天地里拿了出来，这会儿已经装进了银龙戒内。 　　她从戒子里掏出木匣，整个递过去。 　　佩兰打开木匣一看，整个呆住。 　　原本干瘪发黑的种子全都变得颗粒饱满，灵气充盈，只要撒进土里，立刻就能发芽。 　　她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苏旖梦：“龙舌兰破劫之时，我在旁边。” 　　真是这样吗？ 　　佩兰没有刨根问底，她抱起小蛟，哽咽着道：“谢谢你。” 　　师父她们走的时候，明明是让她照顾好丝丝。 　　结果，是丝丝一直在照顾她，鼓励她，帮助她。 　　她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怎能让一只灵兽幼崽为她操心…… 　　佩兰心头暗自下定决定：下次，她一定要勇敢一点儿！ 　　拿出在镜湖上骂人的气势来！绝对不能再受人欺负，让丝丝担心！ 　　她一定可以！ 　　首先就得多说话，免得下次吵架再结巴。 　　于是，佩兰努力克制自己怕生的毛病，主动跟其他几个灵植师搭话。 　　一旦紧张的时候，她就用手掂一掂背篓，从丝丝身上汲取勇气。 　　苏旖梦：…… 　　每当背篓晃动时，就是佩兰在紧张。 　　她发现，佩兰跟那个姜牧聊天时尤其紧张，手指都在背篓底下抠，抠得她尾巴尖儿都发麻，狠不得将背篓钻个洞，用尾巴缠在佩兰的手——你能不能别抠了！ 　　她还发现，跟佩兰聊天的时候，姜牧反而成了小结巴，两个人语速都不快，聊着聊着突然沉默，又齐齐脸红。 　　看多了话本的苏旖梦感叹：这两人，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合修咯。 　　而我，还是一条独角小龙。 　　司空寒怎么最近都不修炼了，他啥时候才能突破金丹期啊？ 　　这日，泽兰突然造访。 　　她不管说什么，佩兰都不接招，以至于最后泽兰脸上的微笑再也维持不住，“帮我说几句好话你不愿意，如今，我想见见丝丝，你也不愿意？” 　　“当初丝丝与我关系最好，我……” 　　苏旖梦顶开树叶从背篓里冒头，也懒得跟她争辩，直接呸了一声，吐出一道水箭！ 　　泽兰正要发作，在看到姜牧过来后突然换了张笑脸，“这个，就是最近突破的师弟了，年纪轻轻就已养出了金丹期的青松，果真是年少有为。” 　　姜牧冷淡回应：“师姐过奖了。”旋即转向佩兰，微笑着道：“是佩兰师姐指点有方。” 　　泽兰也笑了一声，接着才说：“那是自然，佩兰都金丹期了，还经常在镜湖内为低阶修士解疑答惑，她在镜湖里还很有名气，刀剑如梦，小师弟可有听说过？” 　　刀剑如梦？ 　　姜牧瞳孔一缩，身子明显一僵。 　　而他面前的佩兰则是面白如纸，唇上都没了半点儿血色。 　　姜牧垂下眼眸，再抬头时，脸上挂了个明显不太自然的笑容，“没听过，我很少登镜湖。” 　　听得这话，佩兰明显放松了一点儿。 　　泽兰：“那你可以去镜湖看看她的风姿。” 　　佩兰拳头再次收紧。 　　姜牧：“泽兰师姐负责的那片山剑竹听说涨势一般，别等剑宗弟子来了，发现剑竹不合适，堕了我们天阶大宗的名头。” 　　“我们忙着呢，就不招待师姐了。” 　　说罢，他拽着佩兰就往前走，边走边道：“师姐帮我看看我那块田。” 　　苏旖梦顾不上找泽兰麻烦，连忙跟了过去。 　　等两人走到金棘草中央，苏旖梦看到姜牧松开了拉着佩兰的手，“刀剑如梦？” 　　佩兰双肩微颤，显然快哭了。 　　苏旖梦想过去安慰下她，游到半道僵在空中，嘴巴张成了个圆。 　　就听姜牧道：“爹。” 　　白着一张脸的佩兰也懵了。 　　姜牧指着自己道：“鹤松，一天被你骂十回的那个鹤松。” 　　佩兰：…… 　　苏旖梦急得跳脚，她知道佩兰应该是对这个姜牧有好感的，哪晓得，竟是一段孽缘。 　　以佩兰的性子，这会儿只怕想直接钻地里去吧。 　　结果她就一愣神的功夫，再看过去时，姜牧竟已将佩兰揽在了怀中。 　　苏旖梦龙女迷惑。 　　“我错过了什么？” 　　书灵在旁边写：就他喊了爹，还说自己认输了，要输一辈子？ 　　走向很诡异，书灵也闹不明白。 　　苏旖梦感叹：“人修的感情真复杂，还好我不是人。” 　　书灵：你不复杂？ 　　苏旖梦一本正经地回答：“当然，我只看脸。”若是司空寒夺回他那张脸，她用尾巴尖卷了个圈儿比划了一下，“我那只小青鸟能嘭的一下子变这么大。” 　　书灵：…… 　　你果然不复杂。 　　不愧是龙。 　　晚上回到百炼峰，苏旖梦问佩兰：“泽兰的事就这么算了？”上次偷偷弄坏灵种她们没有证据没能追究，现在泽兰跑来恶心人，还暴露她在镜湖上的名字，若佩兰还要忍让下去，苏旖梦都有点儿不想带她玩了！ 　　不过转念想到孩子再懦弱也是自家的，苏旖梦还是叹口气后劝道：“不要怕，咱百炼峰三个年轻力壮的出窍期，就算时姐姐被排挤，另外两个都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呢，特别是你师父，现在好多人都想拉拢她！” 　　“不然泽兰怎么想回来？” 　　“泽兰屡次害你，这仇必须得报！”她怒视佩兰：“你要是念着什么旧情说算了，那咱们的交情也淡了，你不能再抱我，摸我的头。” 　　话音刚落，佩兰的手就伸过来，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一下，“想什么呢，你以为泽兰种的剑竹为什么长不好？” 　　语气稍顿，佩兰神秘一笑，“是我跟鹤松动的手脚。” 　　居然都叫的是镜湖里的名字，而不是直接叫姜牧，真是父子情深。不愧是镜湖里对骂了十几年的缘分。 　　苏旖梦立刻道：“你们父子俩早就狼狈为奸了啊？配合默契得很呢。” 　　本来提起鹤松满脸幸福的佩兰瞬间红了脸，嗔怒着喊了一声丝丝。 　　苏旖梦继续喊：“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好脾气的佩兰都被逼得咆哮一声，“丝丝！” 　　怎么办，手好痒，想把这傻蛟吊起来打！ 第59章 不是人 　　佩兰有鹤松照顾后， 苏旖梦就放了心，白天也就不乐意跟着佩兰去种草。 　　背篓里刚开始呆着新鲜，呆久了哪有家里睡得舒服。 　　这日， 她在丝带上睡得正香，就见白琉璃匆匆进来， 将她从丝带上摇醒，“我跟你说件事儿！” 　　白琉璃掏出个巴掌大小的傀儡人， 打开后，就有功法口诀从傀儡人身上发出， 不是单纯的功法口诀， 还有一些独特的见解和体悟， 对于无法拜入宗门的散修以及一些低阶修士来说十分友好了。 　　只不过下一刻，功法口诀中断，又变成了话本故事，原来，那是主角去道场听课，道场长辈传授的内容。 　　苏旖梦：…… 　　现在的话本这么卷了吗？居然修行功法都是真的，体悟还如此详细， 生怕别人学不会，没办法跟着练？ 　　她仔细看了看那个傀儡人，脑海中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不会吧？ 　　白琉璃肯定地点点头， “司空寒弄的。” 　　她还把傀儡人翻转过来， 露出了底部的一个印记——一头小黑蛟。 　　白琉璃深吸口气，“我以为我赚钱很厉害了，仅次于我表兄， 哪晓得……”她假装痛苦地捧脸， “我竟然连司空寒都比不上！” 　　“你知道他还干了些什么吗？傀儡人、话本、煞兵、面具、布料， 男人的，女人的钱他都能赚，连……连灵兽都不放过！” 　　“他种了些奇怪的草，特别受灵兽喜欢，御兽宗那些人都在纷纷求购呢。御兽宗主要依靠灵兽作战，他们宗门的护山灵兽是一只金乌，那些等阶太高的灵兽往往没有所谓的起情期，御兽宗也一直没能寻到一只合适的雌鸟，以至于那只金乌至今未有后代，结果司空寒的草让金乌鸟有了欲望，把它们山上的一只雌鹤给扑了！” 　　白琉璃松开捂脸的手，嘴角抽动两下：“虽说血脉力量不纯，好歹留下了子嗣啊，恩，那鹤有了。” 　　她一脸严肃地看着小黑蛟，“丝丝，我跟你说，等他回来，要是种一地的草，你可千万别乱闻。” 　　苏旖梦吓得一哆嗦，连连保证：“我肯定不玩草！” 　　旁边的书灵都听得抖了几下。 　　好家伙，司空寒涉及的这些方面，都是叶轻舟在原文里不曾参与过的，毕竟正常人都是炼丹炼器累积财富，谁会像他那样，折腾出这么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啊。 　　最关键的是，书灵只要想看，天底下的书没有它看不到的。 　　于是，它看了一眼司空寒那些话本，登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真是图文并茂，活色生香。 　　看了一眼旁边才长了一个角角的幼崽龙，书灵暗叹：还是不说了吧。 　　“我估摸他现在至少得攒了一千琉璃灵珠了。” 　　听到这个数目，苏旖梦想了想，回答：“那也不多啊。” 　　“不多？你飘了！他才出去两年，而且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凡间，回修真界才一个月，便快速积累了一千琉璃灵珠，我们辛辛苦苦折腾了这么久，收入也就跟他差不多。” 　　白琉璃将剥好的果子喂进小蛟嘴里，边喂边说：“他一个人卖太慢了，等他回来，你跟他说，我帮他卖，我三他七，你看成不成？” 　　苏旖梦：“好！” 　　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讲？ 　　关键，他啥时候回来呢？ 　　昨日上镜湖听说现在外面的弟子陆续返回了宗门，只怕云彩衣也快回来了，真怕他俩一回来就碰上啊。 　　晚上睡觉前，苏旖梦镜湖里瞄一眼，傻了。 　　云彩衣果然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骑了只灵鹿，从天上落下时犹如仙子下凡。 　　苏旖梦躺在床上碎碎念。 　　“我想给司空寒弄个青鸟传讯，让他进了宗门哪儿也别去，直接回百炼峰来看我。” 　　“就说，我想他了！” 　　她把书灵抓过来，“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青鸟变胖一点儿吗？很胖很胖，一眼就能看出我对他的感情有多深的那种。”希望他能感受到我沉甸甸的爱，老老实实地回百炼峰，尽量避免跟云彩衣碰面。 　　书灵：…… 　　它想了想，直摇头，没办法，真没办法。 　　哪晓得苏旖梦自个儿弹起来，“有办法了！” 　　书灵好奇：你有？ 　　青鸟传情，情到深处自然沉，它都想不出作假的办法，这小傻子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就听苏旖梦道：“来来，你把司空寒画出来。就画在我头顶的帐子上，要画脸没受伤的时候，还得把年纪画大一些，你可以的吧？” 　　书灵：…… 　　苏旖梦：“就他之前的模样啊，你仔细想想再动笔。” 　　苏旖梦：“你可是书灵，不能不行。” 　　在苏旖梦的催促下，书灵只能将司空寒给画了下来。 　　就见底下的小龙眼睛越来越直，呆呆地看着头顶上方，好似心跳都加快了许多。 　　许久之后，她闭上眼，快速地引动灵气，在身前凝聚出一只胖嘟嘟的青鸟。 　　苏旖梦：“看看，我的胖鸽子！” 　　“去吧，胖鸽子！”将青鸟放走后，头顶上的司空寒也消失不见，苏旖梦一脸怅然，“他可真好看。” 　　什么时候，司空寒才能拿回自己的脸？ 　　“聂朝云不是会以别的身份回来吗？” 　　书灵点了下头。 　　它没说的是：天阶宗门御兽宗的弟子快到了。 　　到时候他们要住的地方就是山外山内，种满金棘草的那片山坡万兽园。 　　聂朝云，会以御兽宗弟子身份返回万相宗，到那时，又是血雨腥风，真不希望小龙卷入其中啊。 　　可她能老实吗？ 　　以及这天道规则到底是怎么回事，它自己也想弄明白，因此，暂时不打算过多干涉，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几天，白皎每天都会在镜湖留言。 　　“我们很快就到了。” 　　“还有三天的路程。” 　　“还有两天……” 　　“明天就回来了！” 　　苏旖梦特意起了个大早，还在自己的龙角上重新贴了新的花，本想穿上司空寒当初送给她的袖套，结果好不容易从银龙戒里翻出来，苏旖梦看着那皱巴巴的袖子，一脸为难。 　　她猛吸了几口气，低头看着自己肚子道：“我以前那么瘦的吗？” 　　怎么两年时间胖了这么多？修为一点儿没涨，身子倒是圆了一大圈。 　　这…… 　　还能钻得进去吗？ 　　将头钻进去袖子后就卡住了，苏旖梦还险些没能退出来，她昂起头左甩右甩，宛如舞狮子。 　　书灵想去帮忙的时候，她又自个儿钻出来了，喘着气道：“不穿了。”对着镜子照了照，“把我贴的花都弄歪了。” 　　“我是不是要去大门口等更有诚意？”她一边说，一边往外飞。 　　就见书灵写：“司空寒回来了。” 　　苏旖梦飞得更快了一些，说到底，还是会想他。毕竟，司空寒曾为她引开蝙蝠，被蝙蝠剥掉了脸。 　　书灵总是说原文就是如此，是司空寒逃不开的宿命，可不管怎样，这一次，那宿命因她而起，怎能当做不存在，不在意？ 　　书灵又写：“他去秀峰了！” 　　因为飞得很快，身子都成了一条直线的苏旖梦顿在空中，像是一支箭撞上了无形的墙。 　　书灵写：“在原文里，司空寒自从遇到云彩衣后，无时无刻不想着重逢，数次从河底游过去找云彩衣，这些都是云彩衣回忆里一笔带过的情节，这两年他离开了没有走剧情，现在回来，肯定难以控制住自己，用通俗点儿的话来说，恩，小别胜新婚！压抑了两年，一旦爆发，必定疯狂。” 　　它写字速度几极快，在苏旖梦面前都写了面墙。 　　苏旖梦本想转身回屋，奈何看到那些字都觉得一肚子火，扭头钻了水知夏的院子。 　　水知夏院子里的景色并没有变，仍是白茫茫的雪，雪中红梅更艳。 　　她心里不舒服，就在雪地里滚了两圈儿。滚着滚着，身体整个埋在了雪里，就露了一颗头在外面。 　　在妖界的时候，她住的就是雪落崖，所以苏旖梦一点儿都不怕冷。呆在雪里，烦躁的心都平静许多，她嘟囔道：“剧情的力量这么强大吗？那他回来就受剧情影响去见云彩衣，岂不是去煞都白去了？” 　　书灵：“煞气镇住了肯定比没镇好。原来的煞气被除去，他就能更清醒一些，属于越寒江的神魂便能影响到他的言行，而云彩衣则是一个引子，可能再次引发煞气，但那是在得不到的情况下，这个时候，云彩衣还没正大光明地跟叶轻舟在一起，他不会产生吃醋、嫉妒、疯狂的念头，就算有新生的煞气，也不会太多的。如今得云彩衣一个微笑，他都能高兴好久呢。” 　　苏旖梦头闷在雪里，嗡嗡地说：“明明司空寒给我的青鸟，那么沉，那么胖。” 　　书灵在雪地上写：“如果他给云彩衣青鸟传情，那只鸟可能飞不动。” 　　苏旖梦一个字都不想看了，索性把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 　　她讨厌这种无能为力感，因为它预示着，接下来，她可能还要面对更多痛彻心扉的失去。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苏旖梦听到了簌簌的踩雪声。 　　她迷迷糊糊地想：是水峰主回来了吗？ 　　还是白琉璃？ 　　正想着，头上的独角被手指轻轻摩挲，她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 　　司空寒跪在雪地里，用手指轻轻捏着她的角尖尖，声音像这冰雪一样干净清冽，“姐姐，你怎么藏在这里？” 　　他眼睛不红的时候怪好看的，睫毛好长呀，苏旖梦从那漆黑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傻乎乎的倒影，她将头扭到一边，冷哼一声，“你管我在哪里。” 　　她被司空寒抱到了怀里。 　　不知为何，苏旖梦感觉到司空寒的手微微一颤，就好像，抱不动她了一样。 　　“我有那么沉？”苏旖梦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后，心情更糟糕了。 　　等被他的臂弯圈起来时，她不高兴地挣扎，头顶到司空寒胸口位置，就听他嘶了一声，同时也能感觉到他胸膛往后挪了一点儿距离。 　　他那么硬，铜皮铁骨，怎么可能被撞痛？ 　　苏旖梦释放出一缕神识想要查看，哪晓得司空寒这衣服竟不是什么凡品，可以隔绝她神识窥探。 　　果真是有钱了哈。 　　她端坐起来，用角角轻轻碰了一下刚才撞到的位置：“你这里怎么了？受伤了吗？”若不是因为心里还膈应着，她都直接钻衣服里去看了。 　　但现在么，关系没那么熟，不去！ 　　司空寒咧嘴一笑，“没有，不痛，是痒。” 　　手指如往前一样从小蛟的头顶一直摸到尾巴尖儿，司空寒轻声道：“姐姐，我想你了！” 　　苏旖梦一下子就炸了，“想个屁，你想我，你先去秀、别的地方！” 　　她满肚子委屈没处发泄，一口咬到司空寒的手上，刚咬下去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他的手指漂亮修长，还怪好看的。 　　给他咬出血！就像这雪地红梅，哼！ 　　结果咔擦一声，苏旖梦险些崩了自己的牙——这臭小子怎么越来越硬了。 　　下一刻，苏旖梦猛地想起司空寒这两年的经历，顿时…… 　　连连作呕，虽吐不出什么东西，却身子拱起，嘴张开，也是用尽力气在表达嫌弃了…… 　　司空寒：“我去那是为了拿回……”他再次嘶了一声，不过没继续说下去了，而是道：“姐姐，对不起。” 　　将小蛟龙举到脸前与自己对视，他没说话，也没放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黑蛟。 　　他很安静。 　　眼瞳如墨，苏旖梦能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独角上那朵闪光的红花尤其的显眼。 　　莫名的安静，会让一些奇怪的情绪在心底悄然滋生。 　　她下意识地想到了前些日子，书灵笔尖绘出的那张脸，画上的人，和眼前的人逐渐重叠，苏旖梦的心跳莫名加快，犹如有一头小鹿在里头哐哐撞墙，怦怦的心跳声在静谧之下尤其刺耳。 　　她无端的慌乱起来，十分不自在地扭了几下身子。 　　头上的梅树也不知道凑什么热闹，突然飘下了大量的花瓣，落到他发梢眼角，本来清澈的眼神里便带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暖光，让周遭的气氛变得，更加的…… 　　难以说清。 　　直到司空寒掂了她一下，说：“姐姐……” 　　苏旖梦缓过神，微微侧过脸，问：“干什么？” 　　她现在若是人形，肯定脸都烧红了。 　　司空寒皱起眉头，“你瘦了。” 　　我不在的时候，姐姐一定茶饭不思的想我。 　　那只胖乎乎的青鸟就是最好的证据。 　　苏旖梦：…… 　　臭小子肯定在嘲讽我！ 　　他一定是在说反话。 　　他在说我胖！ 　　心里腾的燃起一把火，苏旖梦奋力一蹦，从司空寒怀中挣脱，头也不回的冲回自个儿院子。 　　她没看到，身后的司空寒用手捂住心口位置，那一处的衣衫，已被鲜血润湿了。 　　…… 　　苏旖梦回到屋子，钻进被子里。 　　一是司空寒那句瘦了有点儿刺激到她，二么，还是刚刚那一瞬间的气氛让她尴尬。 　　她还抱怨起来：“都怪你把司空寒画得太好看了。” 　　书灵深感冤枉。 　　不过它神识强大，看到了更多的事，这会儿想了想，还是缓缓地写了几行字。 　　“司空寒他身上有钉子。” 　　“镇魂钉，在心口位置。” 　　“你刚刚碰到了他伤口，他流血了。” 　　“那根钉子应该刚刚钉进去不久。” 　　苏旖梦看到这里，愣了愣：“钉子做什么的？” 　　书灵：“我翻翻啊，就是曾有女子受了情劫之苦，在思念某人时以镇魂钉镇压，从而可以暂时遗忘那个人，那段感情。” 　　它写完后整个笔都跳起来：“难不成司空寒……”笔尖儿都快杵秃了，书灵才写出下面的字：“他意识到不对了？” 　　上一次与苏旖梦提起这个问题。 　　苏旖梦问过难道那些被剧情操控的人，不会察觉到不对吗？ 　　书灵的回答是——当然不会，司空寒察觉到不对了吗？ 　　而现在，司空寒的表现，分明是他察觉到了不对，并想出了暂时控制的方法！ 　　这…… 　　难道说，书中人物还能自主觉醒！ 　　苏旖梦将书灵写的字念了出来，“他意识到不对了？” 　　“那我可不可以跟他讲明真相？” 　　苏旖梦刚说完就赶紧到一阵心悸，她抬头看向书灵，就见它飞快地写道：“别想着说出去，就算有一点儿意识觉醒，也影响不了大局，那个镇魂钉若是钉入次数过多，他承受不住，会反噬的！” 　　“而且我刚刚发现了，叶轻舟得到了新的机缘，原文里没有的机缘，从而弥补了他的部分损失，也就是说，天道会主动修正一些偏差，它的存在，就是让这本书的主要剧情顺利进行下去！” 　　“主线剧情好比是地基，地基倒了，房子也会垮掉，而其他的细枝末节，天道并不在意。” 　　苏旖梦气咻咻地道：“那它怎么不直接一巴掌拍死我？” 　　书灵：“苍鹰岂会在意地上一只蝼蚁，更何况，你以替死之术瞒过了天道，还有我替你遮掩气息。当然目前我仍有一些困惑，毕竟我只是新生的书灵，也在不断摸索阶段。” 　　“我本可不告诉你这些。”书灵顿了一下，继续写道：“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想瞒着你。我们现在是局外人，可能他们自己慢慢清醒，摆脱剧情掌控的话，天道规则是无法干涉，但会努力去修正的；而你我若是插手，下场只有一个，灰飞烟灭！” 　　像是为了应证书灵的说法，在它写完最后一笔后，天上有雷炸响，一道闪电撕裂天幕，好似落在了百炼峰上。 　　苏旖梦怔怔地看着它。 　　脑子里突兀冒出个念头——书灵，跟那天道到底什么关系？ 　　它说的话，天道还喝彩呢？ 　　别信…… 　　怀疑的种子早已种下，而这一刻，它在她心里悄然发芽。 　　她心很凉，周身的鳞片都因此变得更加冰冷。 　　司空寒进来的时候，苏旖梦缩在被子里发呆。 　　“姐姐！” 　　苏旖梦感觉一只手探进了被子，那只手本来很凉，在触到她的时候，突然变得温暖，像极了她幼时缠绕的剑尊圣像。 　　那一瞬间，她好似有一种错觉。 　　她缠住的不是司空寒，而是雪落崖上，那尊越寒江的雕塑。 　　等到另外一只手轻轻落到她身上，从她脑袋往下摸的时候，苏旖梦紧绷的情绪得到放松，她软下来，闷声道：“虽然你没有第一时间回百炼峰，但我原谅你了。” 　　哪能怪他呀。 　　将镇魂钉钉入心口，刺入元神，该有多疼？ 　　苏旖梦一直都怕疼，现在只是想一想，都觉得浑身战栗，惶恐不安。 　　司空寒笑了笑，将她放在腿上，开始往外掏礼物。 　　多是些亮闪闪的东西，珠宝、首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他还将琉璃灵珠都一颗颗整齐地排列在床上，很快铺满了整张床。 　　“我染了匹布，名字也是我取的，叫云映湖心，它可以根据你的心情变幻色彩，我请了红袖招的绣师炼成了霓裳法衣。”将裙子取出时，他提在手里轻轻一抖，好似有霞光自他掌心飞出，陡出了满屋流光溢彩。 　　苏旖梦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立刻变出人形，然而现在才初十，距离十五还有五天。 　　关键到了十五，她也不一定能变人啊。 　　只是等到裙子沾到她身上时，司空寒皱了眉头，“姐姐，你心情不好么？” 　　裙摆落在她身上变了颜色，是幽幽的蓝，像是静谧的深海。 　　苏旖梦感觉自己的心事无处可藏，仿佛全部暴露在了他眼中。 　　她只能道：“谁叫你没有直接回百炼峰……”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滚，“我明明给你送了青鸟。” 　　她为司空寒伤心。 　　却又不仅仅只是为他伤心。 　　不过一切伤心难过，在这漂亮裙子面前，终究会过去。 　　苏旖梦眼睛黏在裙子上，目光越来越亮，而这裙子，颜色也逐渐变浅，宛如皓月当空，倒映海上，将深海变成皎洁的月华。 　　司空寒又拿出一片透亮的树叶，他握着树叶的细柄转了两圈，那叶子就自己吹起了曲子，“下次给我录留影石的时候，用这个天音叶，就不用吹得腮帮子疼了。” 　　苏旖梦顿时有点儿尴尬。 　　她开始拍的时候还算用心，后来一天比一天敷衍，树叶压根儿没吹几回。 　　在她心情变化时，苏旖梦发现身上那片布料居然微微泛粉，她立刻用脑袋将布料顶开，“我才不穿这裙子。穿了，不是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司空寒略带诧异地道：“难道姐姐原来不是吗？” 　　明明是条小蛟，表情比谁都生动，小动作还特别多，高兴、不高兴，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信，你去问问师父她们。” 　　书灵都在一旁写：“他说得对。” 　　苏旖梦：…… 　　(/ω＼)我这叫表里如一。 　　哪像你，里外不是人！ 第60章 禽兽 　　司空寒的口袋像个百宝箱， 里面装的都是苏旖梦喜欢的亮晶晶。 　　她头搁在司空寒腿上，眼巴巴地看着他源源不断地掏东西，尾巴尖儿则来来回回的拨动床上铺着的琉璃灵珠， 珠子滚动时叮咚作响，像是仙乐一般动听。 　　她可真是太幸福了。 　　直到， 司空寒说：“我在凡间发现了一种特殊的灵植，猫薄荷。” 　　苏旖梦想到什么， 登时尾巴都不摇了，尖尖向上竖起， 如临大敌。 　　“我琢磨出了蛟薄荷，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他心中忐忑， 取薄荷的动作稍慢了一些，刚碰到储物法宝里的小花盆，就感觉一条尾巴抽了过来，他心头咯噔一下，伸手去拦。 　　心声响起：我面具很硬，姐姐这么抽上来，尾巴会疼。 　　将尾巴轻轻拽住后， 司空寒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变得凶巴巴的小蛟，“怎么了？” 　　苏旖梦被捏住身体不能动，索性用头去撞他， 结果独角戳在面具上， 戳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听得她牙酸。 　　她恨恨磨牙，骂道：“禽兽！” 　　竟然要给我送那种草！ 　　她噼里啪啦骂了一通， 司空寒倒是听明白了， 他解释道：“这个蛟薄荷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作用， 它只会让你开心。” 　　苏旖梦一脸怀疑地盯着他的眼睛。 　　司空寒眼神清澈，目光尤其坦荡，他一本正经地道：“那些草是白皎养出来的。” 　　“真的，我养灵植，只能种这个薄荷，其他的灵植在我身边呆上至多一个时辰就会枯死，煞气成功除去后也同样如此，所以那些草都是白皎种出来的。” 　　这个解释，倒是说得通了。 　　苏旖梦知道，司空寒是灵植杀手。 　　想到白琉璃说，那些草特别赚钱，连御兽宗的护山灵兽都需要，而她想跟司空寒合作卖草，苏旖梦立刻道：“草是白皎种的？原来你最赚钱的事业竟是别人的。” 　　司空寒反问：“谁说那些草最赚钱？”他随手指了一下床上的灵珠：“这些珠子，大多都是话本赚的，最赚钱的是那些话本，我已卖出了百万册。” 　　司空寒：“话本分为珍品和凡品，珍品一册一块上品灵石，凡品一册一块中品灵石。” 　　苏旖梦傻了，“这么贵？” 　　司空寒点点头：“还是凡间那位义兄告诉我的生财之道，不过他出了意外，我将他的那位亲人送回了凡间界，并赠送了足够他们富裕一生的财宝，以及可以保证他们安全的煞兵和傀儡。” 　　像是知道苏旖梦想问什么，他继续道：“他们俩资质和心性太差，恐不能适应修真界，且……” 　　司空寒摇摇头，语气嫌弃：“那个稍微有点儿资质的女子太笨了，最简单的法术学了几日都学不会。”说到此处抬头，眼含崇拜：“不像姐姐，青鸟传情都能学得那么快。” 　　“我都学了足足一月才能幻出青鸟，可姐姐……” 　　本来苏旖梦还没觉得有什么，听到司空寒这么一说，她立刻来劲儿了，在被他那样赞许的眼神盯着，苏旖梦登时有些飘飘然，骄傲地道：“那是，谁都知道我聪明。” 　　顿了一下，她说：“那把你说的什么蛟薄荷拿给我看看。” 　　说是这么说，苏旖梦还是有点儿担心，谁知道司空寒能种出个什么东西来。 　　她一紧张，身体就硬邦邦的，竖在那像一根烧火棍。 　　就听司空寒说：“你若是不放心，我先把猫薄荷给师父，你观察观察师父的反应，等确定没事了，我再给你。” 　　书灵心道：她那么喜欢时惊春，肯定不愿让时惊春来试草。她这么在乎时惊春，好担心接下来…… 　　刚这么想，就见小蛟狂点头，“对对，让时姐姐先试。” 　　书灵：呵，姐妹情深！ 　　时姐姐好多天没回来了，司空寒将猫薄荷放在了她最喜欢睡的那条丝带上。 　　放好后回屋，就看到丝丝正在吃珠子。 　　她把琉璃灵珠一颗颗吞进肚子里。 　　黑色的小蛟，好似变成了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子，红唇微张，将一颗金灿灿的珠子含在口中。 　　逆光站在门边的司空寒下意识舔了下唇。 　　他想起了山洞里，姐姐从他口中吸走的珠子，心口处的疼痛被一种酥麻的痒意取代，脑海里，竟是浮现了一些旖旎画面。 　　他绘制那些双修图鉴时并无任何感触，笔下人物几多风流，而他心无波澜。 　　本以为自己不会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然而此刻，他心中何止波澜，简直是巨浪滔天。 　　手强撑在门边，司空寒闭眼，深吸几口气后才将那些画面赶走脑海，他走到床边坐好，问：“姐姐想不想看我在凡间交的朋友？回来时我路过几处有意思的地方，也都用留影石记录了下来，你要看吗？” 　　苏旖梦：“你放着我有空再看。” 　　她将傀儡人掏出来，“有个故事我还没听完，你……”本想让司空寒的傀儡人提前讲出后续，结果苏旖梦看着眼前的琉璃灵珠联想到了那些话本，她想见识一下那么值钱的话本到底是什么样子，于是道：“把你的话本给我看看。” 　　我要长长见识，什么话本，居然能卖出那么多册，赚这么多灵石！ 　　司空寒：“卖光了。” 　　一想到那些画面若是让姐姐看到，他面具下的脸陡然发烫，红晕不仅往上爬向耳廓，还往下蔓延至脖颈。 　　他皮肤白，那红就跟隔壁雪地上的红梅一样显眼。 　　“你脖子怎么那么红？”苏旖梦刚问，就见司空寒抬手捂住脖子，快速抓了两下，“痒！” 　　苏旖梦登时往后挪了一些。 　　他在凡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一会儿这里痒，一会儿那里痒。现在让他去泡澡会不会有些伤人？ 　　怎么办？ 　　她想了想那些琉璃灵珠，捏着鼻子忍下了这个臭小子。 　　苏旖梦支棱起来，往司空寒的脖子吐了一点儿清凉的灵泉，一边吐一边说：“还有哪里痒，我都给你冲冲。” 　　司空寒摇头，“没有了。”他将挪远了的小蛟抱回怀中，说：“时候不早了，睡吧。” 　　苏旖梦还惦记着话本呢，“真的都卖光了吗？” 　　司空寒将她脑袋往怀里一按，“真的。” 　　苏旖梦本来都趴着打算睡了，结果书灵在她眼前写：“假的，他储物法宝里还有刚画好的。他画了那么多秘戏避火图，怎么好意思给你看。” 　　苏旖梦立刻精神了，“那我更要看啊。”我又不是没看过！ 　　“我跟你说，我血脉传承里就有一些双龙戏水的画面，在这方面，谁能比得上咱龙祖宗！” 　　书灵：…… 　　你看的那些话本子里写的算什么，跟司空寒根本比不了。他为了赚钱，特意参考了凡间的那些孤本，修真界的修士都忙着修炼了，就连合欢宫的弟子，都没凡人本子里的招数多。 　　苏旖梦跑去翻司空寒的储物袋。 　　她俩有契约关系，她能钻他的袋子。 　　结果一钻进去，苏旖梦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那香味好似钻进了她的识海，让她仿佛踩在云头上，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她动作太快，司空寒都没来得及制止…… 　　司空寒就看到她钻进了储物袋，然后，就不动了。 　　他的储物袋是不能长时间存活物的，难道是储物袋品阶太低，让姐姐受伤了？下次，他一定要买拥有一方洞天的储物天地！ 　　小心翼翼地将姐姐捧出来，就看到她嘴里咬着蛟薄荷的花盆边。 　　司空寒：…… 　　他想起了凡间那些在猫薄荷里像是喝醉酒一般翩翩倒倒的猫。 　　此刻的丝丝姐也是眼神迷蒙，脑袋左右摇晃，还发出微弱低语，声音轻柔且沙哑。 　　他扯过云映湖心搭在蛟身上。 　　就见裙子闪闪发光，颜色也变幻无穷，是她最爱的五彩缤纷了。 　　所以，他这蛟薄荷，养得还不错？ 　　其他灵植全部养死又如何？ 　　他能养出，姐姐最爱的草。 　　然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怒吼，“我……我……我……草！司空寒，你禽兽不如！” 第61章 送礼 　　丝丝房间里的窗户大开。 　　透过窗户， 白琉璃能看到丝丝正在啃一盆绿油油的灵草。 　　她脑子轰的一声炸开，司空寒疯了吗？居然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草拿给丝丝。 　　白琉璃气得连跺了几下脚！ 　　她脚踝上一串银铃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能对人的神魂都造成一定影响。 　　与此同时， 一片片如银叶一样的暗器射向了司空寒，白琉璃怒斥司空寒：“你竟然给丝丝用那种草！” 　　司空寒手指微微收拢， 将腿上布料捏皱，杀意乍起。 　　下一刻， 他五指松开，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击， 只是运转灵气， 同时扯过床账一挡。 　　暗器被床帐挡住后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待他将床帐再次打开时， 白琉璃已冲至眼前，气势汹汹地骂：“你怎么能给她用这个，我们上哪儿去给她找一头雄蛟！” 　　“再说，丝丝才筑基期，在蛟里只能算幼生期，金丹期才进入成长期……” 　　“我以为你心疼丝丝，没想到， 你也惦记着她的血脉力量！是不是知道御兽宗的弟子来了，打算拿丝丝去配个种？” 　　本来打算温柔待人的司空寒在白琉璃攻击时忍住了出手。 　　他原本打算耐着性子好好解释一下，然而白琉璃的话将他彻底激怒， 司空寒眸中一片寒意， 神识竟然凝成一道细针，直接刺向白琉璃识海。 　　白琉璃浑身冰冷，大脑好似被黑暗迅速吞噬， 整个人快速坠入深渊。 　　就在眼前只剩一线微光时， 一声嘤咛打破了那无边死寂， 白琉璃眼前重新有了光明。 　　她看到丝丝正在啃那些草，一边吃一边哼，尾巴尖儿都左右摇摆起来——那是开心、快乐的表现，而非御兽宗灵兽食用了异草后急需发泄的那种狂躁不安。 　　司空寒冷冷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若杀了白琉璃，姐姐会不高兴，因此刚刚他并没有真正想要杀死白琉璃，只是给了她足够大的教训。 　　“给丝丝准备的草是不同的，它叫蛟薄荷。”不对，或许它应该叫姐薄荷？他不知道其他蛟会不会喜欢，只在意，姐姐是不是喜欢。 　　温柔一些，温柔一些，心头默念了数次温柔后，司空寒板着脸给出了解释，并告诉白琉璃：“我还给师父准备了同样的猫薄荷。” 　　白琉璃从头到脚都在冒冷汗，她手脚冰凉，这会儿压根不关心什么猫薄荷、蛟薄荷了，颤声道：“你，你修成了神念化实？” 　　司空寒点了下头。 　　“你才筑基期就修出了神念化实，至少也要金丹期才能做到啊！准确来说，很多金丹期都做不到。” 　　“全天下，筑基期就神念化实的人我只知道一个，我表兄聂远之！” 　　兴许是提到了表兄，白琉璃不再哆嗦，她快速道：“万相宗外城已经建好，他们弄了两块碑搞钱，分别是天骄碑和美人牌，美人自然是比美了，各大门派的女修齐聚一城，到时候那个美人榜必定血雨腥风，我虽是万相宗镜湖第一，但外面的人大都不喜欢我这样的肤色，因此我肯定拿不到第一，但是天骄榜，目前定的规则是比神念强度，谁能想到一个筑基期的神识会这么强大，司空寒……” 　　白琉璃早已不抖了，她眼睛都在发光，整个人显得异常兴奋：“我想到了个赚灵石的点子……” 　　支撑她扛着压力说出这么多话的压根儿不是什么表兄，而是赚钱啊！ 　　本以为司空寒会跟她一样，毕竟他最近都在想方设法的赚钱。他们明显是一路人！ 　　孰料司空寒摇摇头，“我不会一直筑基期。我回来后会认真修炼，争取在天河异相出现前突破金丹。” 　　金丹后，姐姐就能维持人形。这是师父跟他说过的，他牢牢记着。 　　只是他不能在外修行，恐发生意外。 　　回百炼峰有师父和其他两位殿主护法，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他不想让这两年的功夫白费，自然得避免一切意外发生。 　　白琉璃：“……” 　　天河异相出现最早的那一次是三个月。就是在发现天河溢出后的第三个月，就有了各种各样的天河异相。 　　白琉璃很想骂人：放着灵石不挣，你以为你是谁，三五个月就能金丹？ 　　但是她不敢！ 　　刚刚司空寒的神念化实，是真的吓到她了。虽说她现在反应过来，司空寒的神念虽然恐怖，但并没有攻击到她的灵府，因为她身上其实是有护神法宝的，法宝的阵法都没激活，说明司空寒只是吓唬她的，并没有真正起杀心。 　　可即便是吓唬，也对她造成了难以抹去的心里压力，总之，短时间内她是不敢再惹司空寒了。 　　白琉璃看了一眼正舒舒服服吃草的小蛟，叹口气说：“那好吧，我走了。” 　　走了几步，又回头，鼓起勇气问：“那草真没问题？” 　　司空寒指着外头丝带上的猫薄荷道，“我放那里了，要不，你拿给我师父让她试试，或者给常殿主她们看看也行。” 　　他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回来，白琉璃明显了解得更多一些。 　　于是司空寒直接施展擒拿术抓过花盆，扔向了白琉璃。 　　花盆都扔出来了，白琉璃只能接住，她犹豫了一下，又问：“那有没有鼠薄荷？” 　　试问谁不想对自家灵兽好呢？ 　　司空寒淡淡道：“没有。”说罢一甩袖，门窗哐当一声全部紧闭。 　　关门声这么大，明显就是下了逐客令啊。 　　白琉璃杵在原地没走，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看了一眼手里的猫薄荷，哦，我刚刚居然把时峰主想成了灵兽。该打！ 　　走着走着，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等出了百炼峰，白琉璃终于想起了违和之处——寻宝鼠特么是司空寒的灵兽啊！ 　　我…… 　　草！ 　　对了，她还忘了正事。 　　来找丝丝是因为御兽宗的修士带来了他们新研制出的灵兽丹丸，据说可以让灵兽化出人形，她还想问要不要给丝丝搞一颗呢。 　　不过灵兽本不能化形，可以化形的灵兽，不就是妖族么？ 　　她当时收到消息，看到几只活生生的兽妖后太激动，脑子一热就冲过来找丝丝，如今冷静下来，想得也全面多了。 　　将灵兽转为妖，其中必有什么惊天缺陷，还是等师父他们回来再说吧。 　　屋内，司空寒盘膝坐地，本想如往常一样，姐姐在床上休息，他在蒲团上打坐修炼。 　　心无法静下来。 　　司空寒起身，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已经睡着的小黑蛟旁边。 　　本想像往前一样轻抚她的身体，结果触碰到冰凉的鳞片后，司空寒反而更热了，身体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燥热不安。 　　他不敢再碰，双手好似无处安放，最后规规矩矩地交叠在了身前。 　　这么躺了一会儿仍觉得不适应，他侧头盯着旁边的小黑蛟看了许久，倏地想到了办法。 　　那一瞬，眼瞳似被水洗过，骤然发亮，淡淡的笑意在眼中悄然荡开。 　　他运转灵气，施法将自己变成了一头稍大一些的黑蛟。 　　这样并排躺着，就显得合适太多。 　　司空寒艰难地摇晃尾巴，尝试许久后，终于能够熟练的摆动身体。 　　将尾巴跟姐姐的尾巴轻轻缠在一起，就像是手牵着手后，司空寒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次日清早，苏旖梦睁眼就觉得不对。 　　昨晚做梦都梦到自己钻进袖子里出不来，现在都还觉得胸闷，尾巴酸。 　　所以，是睡觉的时候尾巴缠住被子、丝带了吗？ 　　等看清眼前一切，苏旖梦整个呆掉。她旁边居然睡着一只黑蛟，尾巴还跟她的缠在一起！那个蛟薄荷果然有问题，司空寒把她迷倒后还给她找了只雄蛟…… 　　她怎么就走了爹爹老路，一觉醒来，贞操不保！ 　　苏旖梦仔细看旁边的黑蛟，越看越想哭：“这黑蛟竟也是个独角！”她现在长出的是右角，左角还是个小鼓包，而旁边的黑蛟正好与她相反，少了个角不说，有的那个角也不够大，一点儿不吸引龙！ 　　书灵都看不下去了，写：“你冷静点儿，仔细看看，那是修士的功法千变万化。” 　　苏旖梦：“谁睁眼看到这样的场景能冷静嘛，你睡觉起来看到有一只笔压你身上，你能冷静？” 　　书灵：“……？” 　　别这样，连笔都不放过。 　　说完，苏旖梦才认真地打量身边的黑蛟，还凑近闻了闻，确实没有灵兽和妖族的气息。 　　他是司空寒。 　　“怎么他还没醒？” 　　书灵：“他昨日钉了镇魂钉啊。人本就虚弱，在你身边能卸下心防，元神陷入沉睡自行休养。” 　　苏旖梦想了想，招呼小纸人给司空寒燃了一根凝神香。 　　炼完丹后司空寒仍没醒，苏旖梦就登了玄音壁，直接趴在镜湖上。 　　前些日子大家都在忙，镜湖里没什么新消息，这些天又热闹起来，据说是外城和山外山都已建好，现在已经有别处的修士陆续入城了。 　　她惦记着司空寒的脸，这会儿主要是想找御兽宗的消息。 　　本以为还得找一会儿，哪晓得镜湖上的人都在谈论御兽宗。 　　御兽宗是跟万相宗距离最近的天阶宗门，宗门内有虚空灵舟。别人需要绕远路，而他们可以乘虚空灵舟直接穿越那片充满危机和变数的虚海，大大缩短了路程。 　　“我一直觉得彩衣就是人间绝色，直到我遇见了聂风裳。” 　　“彩衣尚在人间，而风裳，自天上来。” 　　“是御兽宗那位道友？她一入城，就登上了美人榜，不过现在排名不高。” 　　“当然不高，现在才来多少人，排在前面的还都是我们万相宗的女弟子，等来的人多了，这美人榜必定会有大变动。” 　　“到时候玄音壁上全天下的人都能投花。结果会展示在外城的美人碑上，我先投给聂风裳，等后面了再改回来，毕竟还是得支持自家的师姐们。” 　　“改花要花灵石的。” 　　“这次是赚灵石的大好机会，难不成你还赚不来一朵改花钱？” 　　万相宗真是挖空心思赚灵石呢。 　　…… 　　苏旖梦看出来了，这个聂风裳肯定就是扒了司空寒脸的聂朝云。她换了个名，但舍不得聂家这个姓氏，至于名字，也像是要跟云彩衣一争高下。 　　云做的彩衣，风做的衣裳。 　　风吹散云，她来，就是要将云彩衣踩在脚下。 　　苏旖梦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告诉时姐姐，要夺回脸，必须杀死那只人面蝠。 　　人面蝠都元婴期了，不告诉家里的大人，他们怎么对付得了？ 　　书灵跟未卜先知一样，开始写字了：“我知道你想替司空寒找回脸，但那也得等聂风裳走完剧情后，很快了。” 　　“而且这一次，万相宗跟其他宗门达成一致，小辈之间的冲突由他们自己解决，长辈不能插手。目前，他们限定的是三百岁，即是说，三百岁以下的弟子之间若是起了冲突，生死自负，打死了也只需赔偿灵石，师门长辈一律不得插手。在天河开启这段时间，所有进入河关州的人都必须遵守这条规矩，并签下契约，否则不得入内。” 　　“这条规矩，可是万相宗的人杀出来的。” 　　“为什么你那些姐姐最近一个都不在，那些强者均在镇守边界，想进入河关州，想在天河获益，就必须遵守万相宗的规矩！” 　　“常樱这次起到了很大的震慑作用，她的龙舌兰即可攻、又可守，还能为同门疗伤，万相宗的强者能在车轮战上占据上风，常樱功不可没。” 　　原文里，万相宗没能做好准备，被其他几个天阶宗门联合施压，处处受制。最后还是依靠叶轻舟才扬眉吐气了一回，而现在…… 　　总归是有些不一样了。 　　“好吧。” 　　她打算去查查，万相宗是不是出了这条规矩。 　　现在不能光看书灵写的字，还得自己去验证才行。 　　“我先去沙海。” 　　收了财主的钱，苏旖梦每天都会进入沙海玩。 　　聂远之随时都在，因此她进去的时间并不固定，想什么时候进去都可以。 　　今天的银龙没有堆沙子，他躺在沙地里一动不动，隔了许久才慢悠悠地甩一下尾巴。 　　苏旖梦过去的时候，他本来没动的尾巴突然甩过去，像铲子一样将她铲起来，接着那尾巴就甩到了他脑袋旁边，首尾相连成了个圈。 　　苏旖梦就搭乘尾巴顺利地到了聂远之的眼皮底下。 　　聂远之：“怎么大清早进来了？没出去玩？听说万相宗的外城建好了，很热闹。” 　　苏旖梦有点儿心动。 　　他顿了一下，说：“过几天聂家商会将举行一个拍卖会，拍卖会上会有一片龙鳞，你，需不需要？” 　　苏旖梦一脸诧异：“你不是喜欢龙吗？你自己不要？” 　　聂远之：“那位客人持的是聂家商会的金玉环，不用将拍品放在商会，我隔这么远无法通过留影石判断龙鳞真假，且……”他顿了一下，说：“我若透露出想要的心思，那龙鳞价格必然会翻出数倍。” 　　龙鳞拿到聂家商会一开始并非是想拍卖，而是打算直接卖给聂家，并且喊了一个…… 　　恩，很大胆的价格。 　　商会的人报上来的时候，聂远之都觉得是不是他脸上写了冤大头三个字。 　　所以他拒绝了。 　　他拒绝了，龙鳞才会成为拍卖会上的拍品。不过拍卖会到底什么时间举行，并未确定，总得等那边聚集的人多一些了再说，目前过去的仅御兽宗，然而仅仅一个御兽宗，也直接去了上千人。 　　苏旖梦都不敢信：“你也会嫌贵呀？” 　　聂远之：“因为我不傻，你若是想要那龙鳞，也得按规矩出价竞拍，我不会偷偷给你优惠。” 　　苏旖梦心想：“我才不想要龙鳞。”我多的是龙鳞！ 　　她想了想，又说：“你们聂家怎么那么多讨厌的人。” 　　聂远之头微微抬起，“你说白琉璃？”小蛟身边的聂家人，只有那个白琉璃了吧？长什么样子来着？ 　　苏旖梦连连摇头，“白琉璃姓白，我说那些姓聂的！聂风裳，知道吗？” 　　聂远之想了想，摇头：“聂家商会遍布天下，有些商会管事恰好姓聂，也会在外标榜自己是聂家人，我们管不了那么多，因为他们的话不深究的话，其实是没错的。姓聂，还是聂家商会的人，可不就是聂家人了。” 　　“只要他们自己当了真，久而久之，别人也会当成真的。” 　　苏旖梦：“她以前叫聂朝云！” 　　聂远之仍是摇头，“不认识。真正的聂家主脉修士，均有一枚平安扣，里头有能够容纳活物的桃源洞天。能够拥有器灵，并且容纳活物的小洞天……我想想……” 　　“唔，都得炼灵成功七次以上，炼灵三次的灵品法宝就值数万到几十万不等的琉璃灵珠，七次以上的值多少灵石你该清楚吧？” 　　苏旖梦有点儿算不过来了，眼睛发直。 　　“你若当我的灵宠，便是聂家的主脉身份，也能有这么一颗象征身份地位的平安扣，怎样，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 　　苏旖梦：…… 　　这土财主又拿灵石砸我！ 　　她吸口气，努力支棱起来，“不要！” 　　“为何？” 　　苏旖梦哼了一声，“女娃娃都要富养，你以为我没见过灵石？我跟你说，我可有钱了！” 　　聂远之揶揄道，“恩，你们百炼峰可有钱了。” 　　苏旖梦：…… 　　总觉得他不止嘲讽了我，还嘲讽了整个百炼峰。 　　偏偏这会儿她又拿不出证据来，只能道：“当然，光我就值钱得很，有人还想用平安扣买我，你去问问看，我们百炼峰谁会因为那点儿小钱就把我卖了？” 　　聂远之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苏旖梦则梗着脖子跟他对视，“炼灵七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古峰主还能炼八次呢，等他炼出十次了，我们百炼峰比聂家还有钱！” 　　虽然他们是真的穷，但绝对不能被人嘲笑穷。首富也不行，瞧不起谁呢！ 　　聂远之点点头，再次重复：“恩，你们百炼峰可有钱了。” 　　明明是完全一样的话，因为表情和语气不同，愣是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苏旖梦听出了话中真诚，她点点头，从聂远之尾巴上跳下来，说：“既然你知错就改，我还是陪你认真玩会儿吧。” 　　她开始堆沙子。 　　聂远之好奇：“那你不认真玩是怎样的？” 　　就在小黑龙用神念包裹一团沙子，随后整个小龙挤进去，撞了一头小沙龙出来。她以自身为模子，用同样的方法快速地印了好多条小龙…… 　　聂远之：…… 　　他看了一下地上那一条条小龙，又想起她曾经堆的那些奇形怪状的沙堆，心说：要不，以后你都不认真玩吧？ 　　苏旖梦玩累后就直接离开了玄音壁。 　　司空寒已经变回了人形，正坐在蒲团上修行。 　　她刚起身，就见司空寒也睁了眼。 　　苏旖梦问：“你给百炼峰的其他人准备礼物了吗？” 　　司空寒怔了一下，摇头。 　　苏旖梦立刻道：“我就知道！” 　　她直接飞到司空寒怀里，即将落到他面前时苏旖梦想起他心口有伤，她怕撞到他胸膛硬生生在空中停住，结果都差点儿抽筋了。 　　好在司空寒接住了她，说：“我给师父带了猫薄荷。” 　　苏旖梦：“你师父还喜欢彩丝啊！你当初走的时候送给她的毛线团，那么丑，时姐姐都会经常拿出来玩。” 　　司空寒微微挑眉，“哦。” 　　原来，送的礼物被他人珍视，心湖是真的会有波动。 　　“大家都帮过我们呀，常殿主喜欢灵植，水殿主……” 　　水殿主喜欢什么苏旖梦一时还想不到。 　　“哦，她肯定喜欢撸猫。” 　　白琉璃的话，她喜欢聂远之和赚灵石，聂远之是弄不来了，就帮她确定一下跟司空寒的合作契约好了。 　　“佩兰……”苏旖梦眼睛一亮，“她可能需要你的话本，双修秘籍！” 　　“万相宗外城已经热闹起来了，我们去看看，给大家买礼物呀。” 　　司空寒点点头，“走吧。” 　　苏旖梦反而摇头，“等两天再去，我多炼点儿丹，到时候来那么多人，彩颜丹肯定更好卖。” 　　事实上，她是想到了司空寒伤没好，得多休息两天。 　　司空寒：“好。” 　　他暗暗记下了百炼峰其他人的喜好。 　　爱屋及乌。 　　他们是姐姐喜欢的人，那他，也会试着多关注一些。 　　苏旖梦忙活了两三天，从书灵那得知司空寒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才拖着司空寒出门。 　　她现在很大一只了，蹲在司空寒肩膀上不合适，一直抱着也不舒服，缠着脖子更奇怪，最终，苏旖梦建议道：“要不，你背个背篓？” 　　“佩兰那里就有背篓，我睡习惯了的。” 　　天还没亮，佩兰还未出门。 　　司空寒过去跟佩兰借背篓，顺便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了过去。 　　等司空寒走了之后，佩兰才打开木箱子，结果看到里头是满满一大摞书，她一脸迷惑地想：“莫非是灵植图谱？” 　　难怪司空寒说是丝丝提议送的。 　　作为一个金丹期的灵植师，在灵植方面的见解有时候还不如一只蛟，丝丝定然是想督促她认真修行。 　　“要不要拿去跟鹤松一块儿看？” 　　总不能抱着一箱子书去山外山找鹤松，先挑两本看一看，免得全是不懂的内容，到时候多尴尬。她在镜湖里当爹的时候，可是吹嘘自己懂得多，灵植知识扎实得很呢。 　　佩兰抱着木箱回屋子，打算挑好后再放进储物法宝。 　　她随手摸出一本，翻开，瞳孔都震了震。 　　手中箱子咚的一声砸到地上。 　　她脑子里再次浮现出司空寒说的话。 　　“丝丝说你需要这些。” 　　这，这，这…… 　　佩兰脸红得滴血，推开窗，对着屋外咆哮：“丝丝！” 　　佩兰：╰_╯气死爹啦！ 第62章 知颜镜 　　苏旖梦已经进了背篓， 这会儿跟司空寒都走到了百炼峰的剑道上。 　　“佩兰在叫我。”苏旖梦顶开背篓上的树叶，看向佩兰所在的院子。 　　司空寒：“我刚过去的时候送了礼。她应该是想感谢你吧。” 　　苏旖梦支棱起身子，将头搭在他肩膀上， 眼睛瞪得溜圆，问：“就是我说的话本吗？” 　　司空寒点头。 　　苏旖梦立刻怒了， “你不是说卖光了吗？你这两天都没出门，也没人进来， 卖光了的话，你哪去弄的话本？”她其实知道司空寒还有， 书灵告诉她了的， 只不过她当时不好发作， 钻口袋还被薄荷草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现在，让她逮住小辫子了吧。 　　苏旖梦：“骗子！” 　　“凭什么不给我看？” 　　司空寒伸手摸了摸肩膀上那颗头，“白琉璃说你现在还是幼生期，不能给你看。” 　　他轻笑一声，“你要骂，就骂她去。” 　　苏旖梦：…… 　　想到白琉璃的卖货能力，苏旖梦怂了。 　　不给算了， 我自己买。 　　她气鼓鼓地沉下去，隔着背篓瓮声瓮气地道：“我和时姐姐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炼制替身傀儡的材料已凑齐，现在那把飞剑正浸泡在阵法之中， 还需要大概三五天的时间才能炼制完成。 　　“过几天再给你。” 　　司空寒：“恩。”他淡淡应了一声， 心里充满期待，走路都轻快许多。 　　苏旖梦想起书灵讲的那些规矩，想起了司空寒的身份牌， 问：“外城在哪边啊， 我看镜湖上说现在万相宗多了很多规矩是吗？我们出去是不是要小心一点儿。” 　　司空寒点头， “接下来天下修士都会汇聚河关州，弟子任务更重，规矩也更多。” 　　苏旖梦立刻道：“对哦，每个弟子都得接任务了，你刚回来，还没去庶务堂吧？” 　　司空寒笑了一下，“我已有安排，白皎这两天已经跟灵灵阁商量好了，我那些生意将会在外城继续做下去，赚的灵石上缴两成给灵灵阁即可，所以，我的宗门历练任务就是好好挣钱，不需要出去，估计到时候会安排一些外城巡逻的任务吧。” 　　对于司空寒这样的赚钱小能手，宗门也是十分看重的！ 　　就差明确跟他说：“你安心赚钱，不用出危险任务。” 　　苏旖梦：“那就好。” 　　明明是狭窄、陡峭的剑道，一人一龙都悠闲得很，好似那些即将到来的风雨和喧嚣都与之无关。 　　他们乘着清风，身披朝霞，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 　　“风裳，你在看什么？” 　　山外山上，天御峰。 　　山外山一共有七座山峰，用的是高阶阵法，在万相宗的外门上空重新开辟的一片天地。其中，御兽宗所在的山峰命名为天御峰，御兽宗的弟子大都已入住，而他们的灵兽，则养在北面的万兽园。 　　聂风裳不喜那些新建的屋舍，掏出了自带的随身行宫。 　　行宫是一艘月牙灵舟，如上玄月一样悬在半空，比之宗门长老位置略低一些，舟上有一片桃林，从高处看，灼灼桃花布满灵舟下端，而上侧，则是缀满白色轻纱，半遮半掩，让灵舟如藏云中。 　　月牙尖儿最高处有个长长的秋千，这会儿，一袭白衣的聂风裳正坐在秋千上。 　　她高高荡起时，衣衫随风而舞，好似要乘风而去一般。 　　灵舟旁的高空上还有一只黑色巨鹰在盘旋，此刻，问话的就是巨鹰背上的年轻男子。 　　他手里有一根长笛，时不时敲击一下秋千的绳索，能让聂风裳飞得更高。 　　聂风裳回头看了过来，男子顿时连呼吸都停滞了。 　　无论看了多少次，她都能轻易地摄取他全部的心神。那张脸就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兵刃，能轻易击溃心防，让所有人不战而降，甘愿为其付出一切。 　　之前知道聂风裳伤了眼睛他还暗道可惜，如今，她眼睛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白绡，隐约可见眼部轮廓，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白绡下都能透出一点点墨黑。 　　这样的若隐若现让她看起来更加神秘且圣洁，又多了一种纤弱易碎感——是让人很想将其圈在怀里揉碎般的脆弱。 　　聂风裳：“我在看那边的山上，好像有人？” 　　男子视线落在她的唇上。 　　她说话时，饱满的红唇一开一合，让人想到树上的红樱桃，恨不得立刻咬上一口。 　　没得到回应，聂风裳微微诧异：“楚师兄，没有吗？难道是我看错了？” 　　她手轻轻拿到眼睛位置揉了揉，“这眼睛，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好。” 　　楚曜这才扭头看向聂风裳此前看的方向，那个地方靠近万相宗的传承山，阵法结界颇多，还有剑阵，他们作为外宗弟子是不敢贸然用神识窥探的，只能凭肉眼去看，肉眼能看到的东西，说明别人并不在意是否被看到，故而不存在冒犯。 　　楚曜的灵兽是高阶黑羽天鹰，天鹰让他的视线变得极好，此刻能清楚地看到走在剑道上的人。 　　于是楚曜道：“是有人，带着彩颜面具，背了个背篓，背篓有隔绝神识的阵法，不过顶上是树叶，里头应该是装的灵植。” 　　聂风裳：“那里好像是百炼峰吧？万相宗的白炼峰……”她轻笑一声，“还挺有名气的。” 　　楚曜：“养出了唤醒草的司空寒就在百炼峰上。”他顿了一下，“那个年轻人，应该就是司空寒。” 　　听到司空寒这个名字，聂风裳袖中的手瞬间攥紧，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真是年少有为呀，能养出唤醒草的人，是什么样的？” 　　楚曜皱了下眉头，道：“挺平常的一个人吧，修为只有筑基初期，戴了面具看不见脸，不过嘴角一直微微上翘，看上去心情不错。赚了我们那么多灵石，的确值得高兴。” 　　普普通通一个人，他想。 　　一个筑基期的低阶修士，竟能得风裳一声夸赞，配么？ 　　只是下一刻，那走在峭壁小路上的司空寒突然看向了他所在的方向，仿佛视线在空中交汇，眼神撞击的瞬间，楚曜有些难以置信。 　　巧合吧，司空寒怎么可能看得见他？ 　　他们一过来就在山外山布置了结界，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他们。 　　果然，下一刻，就见司空寒在剑道上东张西望起来，他在山壁上看到了一道特殊的剑痕，还特意停下来，伸手去缓缓触摸。 　　听到楚曜的话，聂风裳心下稍定。 　　筑基期，灵植师，师门不许插手的话，要收拾他应该很简单。 　　她怎么都没想到，当初那个小喽啰还活着。 　　她都不敢相信司空寒一个炼气期修士在被人面蝠剥脸后还能活下来，然而这张脸始终无法完全契合，足以说明他还活着。 　　事实上，聂风裳的眼睛压根儿没受伤。 　　只是人面蝠剥下的脸竟无法完美地贴合在她脸上，那张面皮改变了她的脸型，五官，唯独眼睛和嘴唇没能有变化。 　　她自己的嘴唇也生得好看，凑在一起倒是不怎么违和。 　　然而她那双略显狭长的凤目，跟那张脸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即便是服用了时下最流行的彩颜丹也无法让她满意。无奈之下，聂风裳只能用白绡遮眼。 　　除掉司空寒！ 　　除掉司空寒，兴许她就能完整的得到他的容颜。 　　这个念头一滋生就如同狂草一般在心头疯涨，很快，就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风裳、风裳？” 　　楚曜的连声呼唤将聂风裳唤醒，她理了理鬓间碎发，柔声问：“怎么了，刚刚我眼睛有点儿疼。” 　　楚曜道：“哦，我刚刚看了美人榜，现在你已经排到了第十。” 　　聂风裳摇摇头，微笑着道：“我才不在意那个。” 　　楚曜一本正经地道：“第一应该是你。” 　　她秀眉颦起，“你见过云彩衣？” 　　楚曜摇头道：“虽未见过，但我确信，这天下第一美人非你莫属。” 　　她笑了笑，又轻揉了一下太阳穴，“我有点儿累，想休息了。” 　　礼貌送走楚曜之后，聂风裳立刻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并叮嘱道：“做干净点儿，不要扯到现在的我身上。” 　　“是！” 　　等吩咐下去后，聂风裳取下挂在床头的金色鸟笼。 　　笼子里，赫然关着一只人面蝠。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鸟笼缝隙外晃了晃，长长的指甲在笼子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我见到司空寒了，等杀了他，你就能解脱了。” 　　人面蝠发出一声尖锐的神魂尖叫，它喜欢剥人脸，哪想过，这是为他人做的嫁衣，那张脸刚生成居然就被夺走，夺走也就罢了，为了它一直分泌出蝠髓，他们不杀它，也不让它的伤口愈合！ 　　它已被折磨几年了！ 　　“可惜你是不能结契的凶兽，否则的话，跟我结契，也能保你一命啊，毕竟也一起生活了几年。”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用手指转动鸟笼子，“我们一起等好消息吧。” 　　说完，聂风裳起身，给供桌上供奉的香囊燃了一炷香。 　　香烟点燃后，飘出的是漆黑入墨的烟雾，本来还在尖叫的人面蝠在烟雾飘出那一刹那噤声，缩在笼子里一动不敢动。 　　而聂风裳则是贪婪的吸着那些黑烟。“好香……” 　　好香呀。 　　外城。 　　司空寒背着背篓逛街。 　　剑道上时，苏旖梦睡了一会儿，这会到了外城，听见动静她就支棱起来，身子仍蜷在背篼里，脑袋则搁在司空寒肩膀上看热闹。 　　司空寒有点儿坏，走着走着突然往下垮肩，她脑袋都滑下去好几次了。 　　苏旖梦：“！小混蛋！” 　　司空寒怂了下肩，也不吭声，憋着笑继续往前走。 　　苏旖梦都没想到司空寒去趟凡间回来变化会这么大。 　　不过现在的他，真的比以前好相处太多啦。 　　现在城内还是御兽宗的弟子最多。 　　随处可见带着灵兽的修士，他们的灵兽品种也是五花八门，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苏旖梦甚至看到了一群猪！ 　　是的，一群猪，领头的是只大的，后面跟着七八只小的，每一只都咬着前面那只的尾巴，自觉地连成了一串儿。 　　白白胖胖的，看着还…… 　　挺好吃的。 　　走在最后的御兽宗弟子正挥着一根软鞭子，热情吆喝：“这是食铁兽，吃进去铁矿会拉出灵石的，要不要买一只？开张生意，算你们便宜点儿啊！” 　　“哎，买一只啊，我也不是想赚你们的钱，实在是你们万相宗太会赚灵石了，我就想骑一下那个赤焰金精鸟而已，结果都要一块上品灵石……” 　　苏旖梦纳闷了，“就是可以骑上去可以近看河关的那个赤焰金精鸟吗？当初不是说十块上品灵石骑一次！” 　　司空寒第一次外出任务时就遇剑了赤焰金精鸟。 　　当时说想骑的同院弟子，如今坟头草都该长了三尺高了。 　　司空寒：“薄利多销吧。” 　　万相宗真是挖空心思在赚灵石。 　　街对面，一个御兽宗弟子手里捏着一个圆形的东西，“化形丹很贵，你们舍不得买我可以理解。大家可以先买这个……”他掂了掂手心里的东西，“知颜镜。通过这个镜子，可以提前看到你的灵兽化形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若是不好看当然不用浪费一颗化形丹，若是好看……” 　　他面带微笑，“只需一块中品灵石，跟价值三颗琉璃灵珠的化形丹相比，是不是就是毛毛雨了，一点儿不贵。” 　　这个时间，大部分弟子都还在为任务奔波，能在外城闲逛的都是修为在筑基期以上，且有点儿底子的，一块中品灵石还真不算什么，至少在场绝大部分修士都掏得出来。 　　“你照过赤焰金精兽没，它能长什么样？” 　　卖镜子的御兽宗弟子摇头，“不敢，不敢。它一口火喷下来，我能原地火化。” 　　有人质疑，“谁知道你这个镜子是不是真的有用？” 　　“总得验证一下才行吧。” 　　“那有一群猪，还是你们御兽宗的猪，你照照看！”一女修一边笑，一边指着对面的猪道。 　　赶猪的弟子连忙道：“祝师弟，手下留情，别照！” 　　旁人不满：“定是这镜子有问题，连你们同门都不肯配合你。” 　　孰料赶猪弟子又道：“不是不是，真照了，这群猪我都不想养了，大部分灵兽照出来都格外一言难尽啊。” 　　祝峰哈哈大笑，“就照这头雌兽，看看你经常挨着睡的食铁兽变了人形是何模样！” 　　两人这么一通打趣倒是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致，围观的人都多了一些。 　　苏旖梦也好奇得很，伸个头想看，可惜那祝峰手里的镜子藏得紧，压根儿看不到镜面，且他年纪不大，修为还挺高，想占点儿神识便宜都不行。 　　她暗搓搓地瞪了一眼司空寒。 　　要不是他的修为低，她现在的神识哪会受限。 　　明明就是偷偷瞪了他一眼，也被他察觉，司空寒侧头过来，目光温柔地看着她道：“怎么了？” 　　也就在这时，司空寒感觉到一点儿光照了过来，是太阳光照在镜子上，反射过来的刺目光斑。 　　乍然出现的刺目光线，让司空寒不自在地眯了下眼。 　　街对面，御兽宗的祝峰正呆呆地看着手中镜面。 　　在照食铁兽的时候，他看到了对面修士肩上的残疾黑蛟，手偏多了一些，直接照到了黑蛟身上，本是心血来潮，怎料…… 　　竟有如此巨大的惊喜。 　　那张巴掌大的小镜子里，出现了一个肤白胜雪的黑发少女，转眄流精，光润玉颜。 　　湛蓝色的双眸宛如晴空万里，目光相对，祝峰觉得自己成了一片轻飘飘的云，连魂都被吸入那片碧空。 　　待到她微微前倾时，仿佛即将从镜中出来，探身钻进他的心湖里，蛟龙戏水，搅起了滔天波澜。 　　祝峰一颗心狂跳不止，喉咙都有些干涩发痒。 　　“祝师弟，你怎么了？” 　　“怎么捂住镜子不给我们看，定是骗局！” 　　祝峰这才回神，低头后发现，他刚刚下意识就用手背遮住了镜面。 　　那只残蛟化人后姝丽无双，比宗门内好似风都能吹倒的聂风裳更对他胃口。 　　他不想让别人看见黑蛟化形后的脸。 　　他想要她。 　　祝峰将镜子收入储物袋，接着手指放入口中，吹出了短促却响亮的哨音。 　　哨音响起刹那，天空上一个白点由远及近，很快，一只拳头大小的小雪鹰落在祝峰肩头，他笑了笑，随手掏出一颗金色小果子喂给肩上的雪鹰，淡淡道：“我乃御兽宗望天崖上亲传弟子，百岁结丹，灵兽乃是七品变异雪鹰，岂会骗你们这三瓜两枣。” 　　众人哗然。没想到这个当街叫卖的年轻弟子，竟是御兽宗的一位天才！ 　　修士的境界分为炼气—凝神-筑基-金丹-元婴-出窍-渡劫-大乘-飞升。 　　灵兽境界与之相对应。即是说，七品变异雪鹰，只要以足够的灵物精心饲养，它的成长上限可以达到人修的渡劫境。 　　御兽宗弟子的修为跟灵兽相关，若祝峰修行顺利，不缺任何资源的话，他未来妥妥能进入渡劫境！ 　　要知道，万相宗的宗主此前都还在冲击渡劫期呢。 　　大家登时意识到——这祝峰，是个大人物！ 　　大人物，还跑到街上来卖镜子，难不成是为了好玩？ 　　祝峰这会儿周身气势都变了。 　　他站姿挺拔如松柏，跟之前嬉皮笑脸当街叫卖时判若两人，那身本不起眼的灰白弟子服也泛起了一层淡淡光晕，将他衬得如皎皎月华般清贵。 　　祝峰视线扫过身边同门。 　　那同门反应极快，立刻道：“祝师弟喂给小雪鹰的金灿果都得一块中品灵石一颗，这还只是它平时吃的零嘴儿。” 　　众人见小雪鹰一口一个，短短时间已经连吃了十来颗金灿灿的果子，登时心生感叹，人不如鸟。 　　苏旖梦凑到司空寒耳边说：“我觉得我活得还不如那只鸟。” 　　那果子，看着有点儿好吃的样子，远远闻着都有一股甜香。好像还有点儿酒气，多闻几口，都得醉了！ 　　司空寒道：“给你买。” 　　他说话时，视线紧盯着祝峰，他怀疑那个御兽宗弟子刚刚看到了姐姐的人形。 　　下一刻，祝峰大步过来，冷冷道：“把它卖给我。你养不好它。” 　　“这只蛟被你养废了。” 　　苏旖梦原本还觉得这人不错，对自己灵兽那么大方，现在听到这话登时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一上来就骂龙呢？ 　　╰_╯我哪儿废了？ 　　司空寒没说话。 　　周围人窃窃私语，“这个，是不是那位？” 　　“肯定是啊，当初生死擂台上，就出现了那黑家伙。带面具的人很多，黑蛟就那一只！” 　　司空寒虽然离开了一段时间，但镜湖仍有他的传说，特别是他最近又折腾出什么唤醒草以及一些特殊话本的事也已经传到了万相宗，大家对他的评价就更加的…… 　　恩，合欢宗宗主位置该让他来坐。 　　祝峰也没把司空寒放在眼中，他将喂小雪鹰的果子抛了抛，对着黑蛟道：“想不想吃？” 　　“你体弱、残角，足以说明他根本养不好你，若跟了我，有吃不完的灵果、高阶灵兽肉，保证将你养得胖胖的。” 　　苏旖梦翻了个白眼。 　　聂远之要给我造龙宫，我都没答应他。 　　真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傻蛟呢？ 　　祝峰微微皱眉，他发誓，他刚刚从黑蛟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嫌弃。 　　深吸口气，祝峰继续道：“我有一滴皎龙精血，你若能顺利吸收，日后这残角都会重新长出。进阶到六品不是问题。” 　　苏旖梦：我不是残角，我只是一个角一个角轮着长！ 　　她气咻咻地钻背篓里，还催促道：“快走，快走。” 　　司空寒肯定不会卖了她，这点儿她有信心。 　　她是百炼峰的无价之宝。 　　司空寒目光扫过小雪鹰的爪子，那上面的抓套是个煞兵。 　　呵，又是个鹰钩爪。 　　白皎那个鹰钩爪说过，他是煞兵之祖。 　　神识轻轻扫过鹰钩爪后，司空寒转身欲走，却不料，祝峰竟拦在他身前，“灵兽对你们万相宗并不重要，然而这只蛟于我来说有大用，若你执意不肯……”他笑了一下，“我年纪不大，距离三百岁还差得远。想必你也是如此，年轻人之间互相切磋一下是在规则范围之内……”他冲司空寒抱拳行礼，“我跟小兄弟有缘，不如天天切磋。” 　　“就算切磋致死，也就是罚些灵石，这可是你们万相宗自己定的规矩。” 　　大家都想到了河关州的新规定。 　　甭管你什么身份背景，小辈的事，小辈自己解决。 　　祝峰的话，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不卖，他会天天上门找司空寒麻烦，而司空寒只能求助三百岁以下的同门，万相宗三百岁以下，能比祝峰强大的，估计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听到这话，司空寒此前的怀疑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刚刚那光的确是镜子照射过来的光，也是他在低头看姐姐，从而忽略了其他。 　　这个祝峰，真的看到了姐姐的脸。 　　司空寒：“你这么想买她？” 　　苏旖梦脑袋支棱起来！小混球想干嘛？ 　　祝峰笑了一下，“恩，你开个价。” 　　司空寒侧身，指了一下远处高台，“生死擂台，你赢了，她就是你的。” 　　祝峰脸上的笑缓缓凝固，他目光挑剔地将司空寒上下打量一遍，“你认真的？” 　　一个筑基期，跟他约生死战？ 　　万相宗的人，都这么搞笑吗？用生命开玩笑？ 　　司空寒不答反问：“要她还是要命？” 　　祝峰冷笑一声，“你说得对，虽我不嫌弃她跟过别的人，但原主人还是死了最好，断得干干净净后才能安心跟我！” 第63章 修理 　　万相宗的外城修得方方正正， 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区域。 　　生死擂台在青龙区，是由四根盘龙柱支撑起的白玉高台，要上去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顺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去，另一种， 自然是缴灵石，风光无限地飞上去。 　　对于死要钱宗门来说， 任何事都能跟灵石联系在一起，若有需要， 灵灵阁都能喊上一批年轻貌美的女弟子在旁边呐喊助威， 在这里， 只要有灵石，一切皆有可能。 　　…… 　　祝峰看司空寒的眼神宛如看一个死人，“台上等你！” 　　他打了个响指，肩头上正在梳毛的小雪鹰抬起头，眼珠转动时，眸中金光一闪。紧接着，小雪鹰从祝峰肩头飞起， 羽翼伸展瞬间，身体陡然变大。 　　洁白如云的双翼扇动，掀起一股飓风， 吹得四周的修士睁不开眼。实力稍弱一些的， 毫无防备之下险些被风给刮跑。 　　眨眼间，祝峰周围就空了大片。 　　他看着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司空寒，挑眉道：“倒是小看你了。” 　　一个筑基初期， 居然能在雪鹰振翅下站稳。 　　祝峰足尖一点， 跳到雪鹰背上， 径直飞向了生死擂台。 　　司空寒倒是很悠闲，他收回目光后不慌不忙的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跟背后的小蛟说话。 　　司空寒：“你有白琉璃的传讯符没有？” 　　苏旖梦道：“我有呀。”说完就低头，卷起尾巴尖儿去掏储物戒。 　　司空寒笑了笑，说：“你告诉白琉璃，我马上会跟人进行生死擂台，让她开赌局赚灵石。” 　　苏旖梦：…… 　　所以你走这么慢，是给白琉璃争取赚钱的时间？ 　　她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高台，以及那长长的石阶，心说按照司空寒现在这个走法，怎么着也能拖上半个时辰。 　　对于行动力极强又有人脉和渠道的白琉璃来说，妥妥够了！ 　　苏旖梦联系上了白琉璃。 　　结果对面的白琉璃表示她已经知道了，正在赶来的路上，且已通过各种手段将生死擂台的事传播了出去，赌局也开了，目前已有不少御兽宗的冤大头买了祝峰胜！ 　　苏旖梦：……你们俩还挺默契哈。 　　司空寒和祝峰两人在各自宗门都名气极大，因此他们生死斗的消息传得很快，不过片刻，就已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山外山上，气急败坏的聂风裳正在房间里疯狂砸东西，花瓶、砚台、笔架、镜奁等碎落一地。 　　手底下的人刚传回消息，说暂时还无人愿意对司空寒动手，一来他是百炼峰的弟子不敢轻易得罪，二来么，司空寒凶名在外，凝神期时就一招斩杀了当时筑基中期的内门弟子郑果远，实力不容小觑。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她一边砸东西一边骂，发红的眼里满是疯狂，一张脸扭曲变形。 　　屋子里的东西被她糟蹋得七七八八，到处凌乱不堪。 　　就在这时，传讯符再次亮起，听得对面传来的消息，聂风裳脸上露出狂喜，她捧起香囊深吸口气，“老天爷都在帮我。” 　　司空寒得罪了祝峰！ 　　那可是祝峰啊，御兽宗的天骄祝峰，年纪轻轻已经有了金丹中期的实力，是此次过来的年轻一辈中能排进前五的顶尖强者。 　　跟祝峰生死斗，司空寒必死无疑！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眼睛嘴角都有些歪斜，面部表情扭曲且狰狞！金色鸟笼里的人面蝠瑟瑟发抖，它曾是一只强大的凶兽，如今，对一个低阶女修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风裳？”屋外传来楚曜的声音。 　　聂风裳笑声戛然而止。她扭曲变形的五官恢复原位，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一瞬间，就完成了一次换脸。 　　袖子一挥，聂风裳将满地碎物收回储物法宝，接着，又重新摆放上新的物件，让屋子焕然一新。 　　做完这一切后她推门出去，柔柔应声：“楚师兄，我在。” 　　楚曜：“祝峰要跟万相宗的一个弟子生死战，我们去为他助阵。” 　　聂风裳装作不知情，担忧道：“生死战？对方是什么修为？” 　　楚曜：“就是那个培育出了唤醒草的司空寒，筑基期。刚刚洛长老说了，若他战败，只要能交出唤醒草的培育之法，可以饶他不死。” 　　聂风裳心头咯噔一下，拳头攥紧，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听说万相宗的生死擂台，只有分出了生死才能结束……” 　　楚曜道：“万相宗一群穷鬼，只要给灵石，提前打开又不是难事，到时候我们长老会亲自出面交涉，你不用担心。” 　　唤醒草对他们太重要了，祝峰这一步棋走得甚妙，长老们都对其赞不绝口。 　　楚曜心里头微酸，也有些后悔，早知道那个司空寒那么蠢，一激就敢应战，他应该抢先提生死斗才对。 　　明明他最早发现司空寒下山，他也因风裳夸赞司空寒对其产生过不满，结果…… 　　他没能把握住机会，实在是后悔莫及。 　　聂风裳：“恩，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 　　祝峰站在生死擂台上，一脸不耐烦地看着那个乌龟一样慢慢往前走的人。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那个筑基期的修士叫司空寒。 　　在万相宗名声很差，臭名远扬。 　　手段狠辣、残害同门、癖好独特…… 　　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吸蛇？ 　　宗门长老让他留司空寒一条命，用于交换唤醒草培育之法。然而在看到司空寒对那黑蛟做过什么之后，祝峰只觉得怒火中烧：这样的杂碎，必须死！他弄脏了那头蛟。 　　若眼神能杀人，祝峰此刻都已将司空寒虐杀千万遍了。 　　都已过了一刻钟时间，那杂碎才走到台阶最底下。 　　祝峰越来越烦躁，忍不住道：“生死擂台已开，你已没有反悔资格，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司空寒充耳不闻，仍旧慢慢往上爬。 　　祝峰：“你是乌龟吗？” 　　苏旖梦跟司空寒说悄悄话：“他骂你。我教你骂回去！” 　　司空寒一脸好奇：“怎么骂？” 　　苏旖梦：“不管他说什么，你就回，我是你爹就行了。”这是她在镜湖上跟佩兰学的，俗话说万变不离其宗，她已经领悟到了镜湖骂人的精髓。 　　司空寒想了想说：“我不骂人。” 　　我要做个温柔的人。 　　苏旖梦：“啊？” 　　司空寒：“谁骂我，我……”原本想说我杀谁，话到嘴边他皱了下眉，改口道：“让他骂不出来就行了。” 　　苏旖梦：禁言术吗？ 　　似乎也行！ 　　在司空寒爬楼梯的这段时间里，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了外城青龙区。 　　想在擂台边上的位置观战也得付钱，好在价格不贵，一块下品灵石即可。 　　御兽宗的弟子去了左侧观战，而万相宗则选择了右侧，两方人马各站一边，泾渭分明。 　　万相宗的云彩衣出现在观战台上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云彩衣今日穿的是荼白齐腰襦裙，上身绣有山茶花暗纹，手臂上缠绕浅绿色轻纱，她头上仅用一根银簪束发，整体打扮十分素雅，唯一亮色是眼尾的一点儿炫金，乃是点睛之笔，让她整个人更显楚楚动人。 　　苏旖梦也看到云彩衣了。 　　她紧张地盯着司空寒，生怕他受到云彩衣的影响突然发疯。 　　好在司空寒并没有因为云彩衣的出现而产生什么变化，他仍慢吞吞地往上爬，不管上头的祝峰如何言语相激，司空寒兀自巍然不动。 　　你骂你的，我走我的！ 　　我耽搁的每一息时间，都有新的人在下注，那都是绿莹莹的灵石。 　　在他即将登上擂台时，御兽宗那边也出现了一阵骚动。 　　一个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出现在了御兽宗的观战台上，她帽上轻纱遮脸，衣裳素雅到了极致，似白非白，其上没有半点儿花纹，看起来也略显宽大。 　　有眼尖的女修认出来，那裙子，竟是霓裳阁采云缎炼制而成的云卷云舒裙，因为无甚样式，许多女修试穿在身上如同套了个麻袋，一直未能卖出，没想到，竟有人敢穿将这裙子穿出来。 　　“是聂风裳！” 　　“风裳师妹来了！” 　　“师妹，到这边来！” 　　有位置靠前的女修起身招呼聂风裳，聂风裳声音里透着几分欣喜：“陆师姐！” 　　“麻烦，让让！”她朝陆师姐的方向过去时，前面已经让开了一条路，只是这会儿人多仍有些拥挤，风吹起帷帽的轻纱，恰好被一只顽皮的灵兽给揪住，结果急着往前的聂风裳没注意，这帽子就自然而然地被掀掉，露出了她白绡遮掩，仍美得不可方物的脸。 　　那张脸上唯一的装饰，便是耳上垂着的银色耳坠。细细的链子，宛如银丝，尾端晶莹剔透的宝石像极了泪珠。 　　明明是素雅到黯淡的打扮，却因为那张露出来的脸而熠熠生辉。 　　她收拢天光，万众瞩目。 　　天地失语。 　　四周瞬间安静，可闻针落。 　　还是那只闯祸的灵兽爪子卡在纱里叽叽乱叫才让所有人回过神。 　　灵兽的主人满脸通红地道歉：“师姐，抱歉，抱歉，我赔你的帽子……” 　　聂风裳微笑着说：“没事，不用了。” 　　她轻轻地扯了下纱，发现没扯动，说：“小家伙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走了几步，她轻嘶一声，原来是头发还有一缕缠在了帷帽上，聂风裳侧身想要去解开那缕头发，众人这才发现，她乌黑的长发上仅有一根剑型木簪做装饰，而那簪子上似乎有个舟字。 　　楚曜替聂风裳解开头发。 　　他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这会儿也没有发作，而是护着聂风裳走到了擂台边。 　　也就在这时，司空寒跨越了最后一步台阶，稳稳地站在了生死擂台上。 　　苏旖梦内心已经在尖叫了。 　　“啊啊啊！” 　　这会儿她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跟司空寒说这些，于是苏旖梦只能跟书灵咆哮。 　　苏旖梦：“那个就是聂风裳对不对？” 　　“处心积虑压云彩衣的风头啊！” 　　“俩人都是素雅的打扮，但聂风裳很明显更胜一筹，现在大家都被她吸引住了，就连万相宗的弟子都眼巴巴地瞅着聂风裳。” 　　苏旖梦又偷瞄聂风裳好几眼，“她扒的是司空寒的脸皮，怎么觉得有点儿不一样呢？” 　　若非知道是扒的司空寒的脸，她都无法把他们联系到一起。 　　书灵在背篓上写字：“人面蝠的毒需要一点点吞噬掉司空寒的脸，所以剥掉后司空寒是活着的，结果你帮了他，还用上了龙珠，使得他的脸不再溃烂，因此人面蝠得到的脸并不完整。” 　　“她得到不完整的脸后，服用了彩颜丹做出各种调整，当然会不一样了。” 　　苏旖梦：“那只人面蝠在哪儿？” 　　聂风裳是御兽宗的弟子，人面蝠该不会是她的契约灵兽吧。 　　书灵神识强大，这会倒没隐瞒，直接道：“她关在房间里，没带身上。” 　　苏旖梦和书灵聊天之时，祝峰和司空寒的生死斗也即将开始。 　　司空寒感觉背后的姐姐毫无动静，他用手掂了掂背篓，“姐姐一点儿不担心我？” 　　苏旖梦这才舍得冒头，问：“有没有问题？你对付人，我对付鸟？” 　　她抬头看已经缩小并重新站在祝峰肩头的雪鹰，心里盘算着不施展血脉威压的情况下，她的胜算能有多大。 　　最后发现，可能没有。 　　那只小雪鹰有金丹中期的实力，只有筑基期的她，可能只能仗着一身鳞厚，跟它硬刚了。 　　她打算先射个水箭试试那鸟。 　　苏旖梦摩拳擦掌，打算大战一场！ 　　司空寒：“进去。” 　　苏旖梦：“？” 　　司空寒：“乖乖呆着，马上就好。” 　　苏旖梦甩起了尾巴：好狂！我喜欢！ 　　司空寒说这话时没避着人，对面的祝峰怒斥一声狂妄后抢先出手，周身威压直接释放，竟是想以高阶修士的威压镇住司空寒，逼司空寒当众下跪。 　　在得知司空寒曾有过越阶杀人的战绩后，祝峰就没打算给他任何出手的机会，以雷霆之势将之镇压，杜绝一切意外发生。 　　与此同时，他肩上雪鹰发出一声长鸣，朝着司空寒背上的背篓飞过，目标正是背篓里的黑蛟。 　　祝峰：“小雪，轻点儿，别吓着她了。” 　　雪鹰不满地尖叫一声，闪着寒光的利爪往下一抓，就在利爪即将抓住背篓之时，雪鹰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它的爪套竟然猛地收紧，将它的利爪碾碎。 　　雪鹰受伤刹那，祝峰心神震荡，司空寒神识凝聚成针，刺入其灵府识海。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观战的人大都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见雪鹰受伤，紧接着祝峰呆滞不动，目光涣散，身体缓缓往后栽倒…… 　　“祝峰！” 　　天御峰上，用神识关注这场战斗的御兽宗洛长老脸色大变，直接施展缩地成寸之术，大步往外跨出，几步迈到生死擂台，抬手劈向结界！ 　　灵灵阁的弟子连忙喊：“别劈！已经结束了，劈坏了修起来麻烦！”话音落下瞬间，擂台地面上的微光消失，这就说明擂台上已分出生死，比斗结束。 　　眼看那洛长老犹如发狂的狮子一般冲向司空寒，灵灵阁修士咬牙，一指按向石碑某个不起眼的暗纹之处。 　　司空寒脚下的那一块石砖陡然泛光，而原本站在那里的司空寒陡然出现在了擂台另外一处地方，被阵法结界牢牢护在其中。 　　洛长老冷着脸道：“打开结界，他杀了我徒弟。” 　　出窍期强者的威压施展开，犹如大山压下，让周围的人俱都难以动弹。 　　被针对的灵灵阁修士更是脸色煞白，嘴角溢血。 　　他不过元婴期，直面出窍期修士的威压十分吃力，然而他仍是守在石碑处，故作镇定地道：“洛长老莫不是忘了进来时候签的契约，小辈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洛长老眼如鹰隼，他盯着灵灵阁修士，厉声道：“你超过三百岁了吧？” 　　灵灵阁修士心头咯噔一下，暗骂：“怎么还没来人！”本以为他一个元婴期能压得住场子了，哪晓得对面的出窍期这么不要脸，竟敢违约？不怕道心崩断？这事儿只怕不能善了！ 　　恰这时，一道凌厉女声响起：“不守规矩，滚出河关州！” 　　另一个相对温和的女声则说：“住手！” 　　与声音同时到达的是两束剑光。 　　一束是彻骨的寒意，如漫天冰雪，而另外一束则是生机盎然的翠绿，如岸边轻抚河面的垂柳一般温柔。 　　两束剑光同时到达御兽宗洛长老身侧，并狠狠撞在一处。 　　没有一剑落在他身上。 　　然而剑势的余波轻易地撕裂了他的护体屏障，在他的法袍上留下道道剑痕，他浑身冰冷，元神都随之震荡不安。 　　时惊春御剑而来，落到比武台上后，她将袖子一卷，眉眼如刀，冷声问：“生死斗，接否？” 　　水知夏紧随其后，口中轻叱：“胡闹！” 　　恰这时，观战台上的白琉璃突然喊：“那个死掉的御兽宗弟子想强买丝丝！还说什么得杀掉原主人，丝丝才算干净。” 　　水知夏原本是朝着时惊春的方向走的，听到这句突然顿住，秀眉颦起，转身扔出一句话：“生死斗，接否？” 　　洛长老气得面皮一阵抽动，“你们，你们……” 　　灵灵阁那修士松了口气，赶紧站出来打圆场，“这小辈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一切后果也由他们自己承担。洛道友也是痛失爱徒一时情绪失控，咱们要理解要理解。” 　　“洛道友节哀。” 　　洛长老脸色难看，他并不想就这么算了。 　　祝峰是他的亲传弟子，是御兽宗数一数二的天才弟子，本想着这一次定能为宗门争光，为宗门引来更多的天河水，哪晓得，竟然才入城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一个万相宗弟子手里。 　　这叫他如何能释怀。 　　那可是祝峰，祝峰啊！ 　　“洛川，带祝峰回来。”一个声音从天御峰传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地威严。 　　洛川身子微微一颤，随后深吸口气，沉声道：“是，弟子之间的事就该他们自己解决，是我冲动了。” 　　他上前，将祝峰的尸身抱起，又看了一眼仍倒在地上惨嚎不止的雪鹰，眼神更冷，临走前对看台上的楚曜道：“这雪鹰，归你了。” 　　御兽宗弟子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看向楚曜的眼神充满羡慕。 　　楚曜内心狂喜，脸上仍是做出一幅强忍悲痛的表情，“是，师父。” 　　等洛川一走，楚曜就飞上擂台，打算带走受伤的小雪鹰。 　　他的巨鹰跟变异雪鹰同源，吸收了小雪鹰的精血，他的巨鹰也有极大的希望提高品阶上限！ 　　然而就在这时，灵灵阁修士出声阻止：“生死擂台上，死者所有为均为获胜者所有，你师父带走尸体，我也不好跟个悲伤过度的人计较什么，但你想拿走雪鹰可不行，得经过司空寒同意才可以。” 　　楚曜心中冒火，然而规矩的确如此，他此刻只能阴沉着一张脸问司空寒：“你要多少？” 　　白琉璃跃上高台，主动跟楚曜谈价。 　　楚曜脸上阴云密布，跟蜜色皮肤的白琉璃站在一起，就更衬得他脸黑如炭。 　　最终，还是重新戴了一个新帷帽的聂风裳过来帮他付了灵石。 　　司空寒深深地看了一眼聂风裳。 　　他认出了她。哪怕她遮掩了容貌，他也能认出她。 　　同时，司空寒还发现，聂风裳的耳坠，也是个煞兵！ 　　自从他跟古殿主成功炼制并出售大量的凶煞兵器之后，这修真界的煞兵好似随处可见了一样。 　　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因为，他可以操控那些兵器内的煞气。 　　…… 　　交了灵石的楚曜气冲冲地拎起受伤的雪鹰离开，御兽宗修士丢了脸，这会儿也纷纷撤离，剩下的万相宗修士没舍得走，有人高呼：“寒哥，厉害！” 　　结果就看到时峰主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司空寒面前，一脚踹在了司空寒腿上，踢得司空寒膝盖一软，险些直接跪倒在地。 　　御兽宗弟子瞬间噤声，纷纷告辞。 　　凶神恶煞的司空寒正在被更凶的师父修理，看到这一幕的他们会不会被司空寒灭口？ 　　总之，这不是他们能看的，赶紧撤！ 　　“回去了再收拾你！”骂完司空寒，时惊春又把背篓里的黑蛟给抓出来，也啪啪打了两下：“还有你！” 　　司空寒被踹的时候没吭声，看到姐姐挨打，眸子一暗。 　　好在下一刻，时惊春又将丝丝抱在怀里，说：“走，先回去。” 　　他眨了下眼，挤出微笑道：“好的，师父。” 　　时惊春再次劈出一道剑气长桥，这里明明是外城，可她这一剑依旧直接连到了百炼峰。 　　当着众人的面展示出惊人的剑意之后，时惊春大步走上剑桥，一路往前，直到走到了传承山附近，即是百炼峰山门处时，她才停下哎哟哎哟地叫了两声，并骂：“司空寒你那身骨头怎么那么硬？” 　　踢他一脚，时惊春都觉得自己脚指头肿了。 　　这一路忍着疼走过来，可疼死猫了！ 　　等回了自家小院，时惊春罚司空寒跪下，又让苏旖梦在旁边老实趴好。 　　时惊春：“谁叫你们到处乱跑的？丝丝，你忘了自己身份了？”又一脚踹出去，在即将踢到司空寒时收了力道，她现在脚还有点儿疼呢。 　　“你也知道她身份，还敢带她出去玩？那些可是御兽宗的人，灵兽都被他们摸透了，这些年还抓妖族折腾出了那么多新花样，对我们了解得很，我平时都躲着他们，结果你俩倒好，自己主动跑到他们眼皮子底下晃！” 　　说完又一脸诧异地盯着苏旖梦道：“不过他们居然都没瞧出你的身份？”时惊春蹲下，将黑蛟翻来翻去地看，趁机摸了好几把才接着说：“丝丝，你这血脉力量有点儿特殊啊。” 　　苏旖梦：不是我特殊，是书灵遮掩得好。 　　连天道都能瞒住，又岂会被御兽宗的修士识破。 　　正因为此，她才敢去外面晃。但这个原因，却没办法告知其他人。 　　时惊春又问：“为什么又跟人生死斗？”小兔崽子愣是不让人省心，若不是她回来得及时，今天恐怕得吃个大亏。 　　司空寒想到刚刚比武台上白琉璃一句话劝住水殿主，决定老实交待：“他用知颜镜，看到了姐姐的脸。日后姐姐肯定要变人，她变的人跟灵兽变的必然有区别，若是被那人惦记上了，恐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 　　天河异相一般在发现天河外溢后一年左右出现，会持续长达十年甚至百年后才会迎来真正的天河秘境。 　　祝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呆在河关州，而丝丝姐姐，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以人的身份出现。 　　祝峰看到了她的脸。 　　司空寒确定后，就没想过让他活着离开。 　　听到他回答的时惊春果然点了下头，“那行吧。”这个理由，她也认可。 　　她怒视司空寒：“反正你们注意点儿。”扭头看向丝丝，刀子眼一下子变得圆溜溜的了，“你也是，等能变人了再出门吧，御兽宗那些修士手里头都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实在烦人得很。” 　　司空寒点头：“师父教训得是。”他继续道：“是弟子的错。”他献上了刚得的匣子，“这是刚才御兽宗给的灵珠，请师父收下。” 　　本来趴地上，垂头丧气接受批评的苏旖梦嗖地一下抬起头。 　　司空寒恰好侧头看她，还冲她眨了一只眼，口型无声说：“别怕，还有。” 　　苏旖梦：…… 　　我哪是怕了，就是觉得你变化好大好不好。 　　居然都知道讨好师父了！ 　　而且一击必杀，本来怒气冲冲的时姐姐一看有灵石拿，立刻笑得合不拢嘴了。 　　时惊春接过那匣子灵石，打开后用手拨了拨，忽地皱起眉头。她很喜欢灵石，可这一匣子灵石，却总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仿佛带着一股令人生厌的恶臭。 　　一旁的书灵微微颤抖。 　　灵石是聂风裳拿的，聂风裳早已沾染了魔物气息，她的灵石自然也沾了一些魔物的气息。 　　一般人感觉不到，魔物无影无形，就算是渡劫期强者都难以察觉。是以万相宗的大能一直未发现不妥。 　　然而时惊春的娘当年天天在河关上修补阵法，对魔物的气息格外敏感，她怀孕时都还坚守在河关上。因此，书中有提及，时惊春其实对魔物气息较为敏感，她是唯一发现异常之人。 　　……她捡到了一个香囊。 　　如果现在时惊春就发现了灵石异常，那剧情…… 　　书灵下意识地希望不要再出现偏差了，它已经顶不住了。 　　恰这时，时惊春皱着眉头问：“司空寒你回来洗澡没有？” 　　“洗了几次澡？” 　　她嫌弃地关上灵石匣子，“跪到天亮再起来。”又把黑蛟提起来，“你，去水里多洗几遍！”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不想抱着臭烘烘的黑蛟睡觉！ 　　苏旖梦：T^T时姐姐嫌我俩臭！ 　　呜，都是司空寒连累的我！ 第64章 兽心通 　　时惊春是因为司空寒回来的。 　　她这个做师父的， 收徒好几年，目前只教徒弟绣过花。 　　得知司空寒从凡间回来，时惊春就想回来看看他的修行成果， 如果煞气消除得好，还得给他布置修炼任务。 　　原本还得耽搁几天才能回来， 哪晓得白琉璃通过瞬息楼给她寄了一盆名为猫薄荷的草。 　　她是在众目睽睽下打开的，结果…… 　　险些闹了大笑话。 　　虽努力克制， 仍是留下了同手同脚走路的传说，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当时她就想着， 回来定要好好罚他！ 　　猫薄荷太香， 她三两下就啃完了。 　　啃完之后还想要， 于是披星戴月赶回来，恰好遇上了司空寒的生死斗，还算回来得及时，否则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不过当时灵灵阁那修士还是盯着高阶修士的压力力保了司空寒，这个情，她记下来了。 　　训完徒弟， 时惊春抱着刚洗了澡的丝丝睡在丝带上。 　　司空寒就跪着她俩下方的树下。 　　时惊春见他跪得认真，这么久也一动不动，便道：“好了好了， 起来吧。对了， 你那猫薄荷哪弄的，再给我一些？” 　　司空寒则道：“我打算将这院里的地分成两部分，一边种上猫薄荷， 一边种上蛟薄荷。” 　　时惊春眼睛一亮， 在夜色下如星辰闪耀， “那你赶紧种啊。” 　　司空寒：“等我突破了再种。” 　　时惊春无语，“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就听司空寒道：“快则三五日，迟则……”他皱眉，略估了个数，“一月。” 　　时惊春险些从丝带上摔下去，“三五日？”你对你现在的修为没点儿数吗，你才筑基初期！不过转念想到他都能神念化实，越阶击杀金丹期的祝峰，好像突破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煞兵就是煞兵，当初炼制他时也不知道堆了多少天材地宝，害死多少人，这才能有如此高的潜力。 　　想想他曾受的那些苦，如今修为进阶，倒也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 　　时惊春点点头，“好，我尽量把常樱也叫回来，现在她那本命灵植厉害得很，你突破时若是煞气出现问题，她一准能给你镇住，我听说，她那龙舌兰有点儿山河龙灵的气息。” 　　“山河龙灵啊，天地至纯至善的存在，压你点儿煞气绰绰有余，要是她早点儿突破，你都不用……” 　　她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看向司空寒，嫌弃之余，又有点儿心疼——怎么就有这么倒霉的孩子。 　　司空寒则是关心常樱什么时候能回来，“常殿主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可以，我想在十五以前突破。” 　　他看向丝带上已经睡着了的小黑蛟，“突破后她应该疼得没那么厉害。” 　　时惊春摇头：“那她无法脱身，最近几天合欢宗的修士也要到了，这些天阶宗门都傲气得很，不杀杀他们的锐气，他们就不肯坐下来好好谈，总想多占些便宜。” 　　“合欢宗那些人不喜欢打打杀杀，他们擅长迷惑人的神魂，稍有不慎我们就中招出糗，常樱那龙舌兰有疗伤醒神的能力，她是万万不能离开的。” 　　“她应该可以和合欢宗的修士一块儿回来，下月初吧。” 　　司空寒点点头，“好，那我就下月初突破。” 　　时惊春也不晓得司空寒哪来的这么大的自信，她来了点儿兴致，说：“来来，你修炼给我看看。” 　　就见司空寒取出一块灵石，咔擦咔擦几下咬碎吞下，接着，第二块，第三块…… 　　时惊春一双眼睛瞪成铜铃大！ 　　你忒么这样修炼，这谁顶得住啊？ 　　其实早知道这家伙能嚼灵石，可这么三两下嚼掉一块上品灵石，真的好让人心梗。原本她还觉得百炼峰已经富起来了…… 　　现在一想，这哪富得起来？ 　　还好他吃的不是琉璃灵珠。 　　不过时惊春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不直接吃琉璃灵珠，难道你嚼不碎？”是哦，琉璃灵珠更硬，她若不施展出剑意，随意劈一剑的话都不一定能劈开。 　　不料司空寒回答：“珠子丝丝喜欢。” 　　时惊春：…… 　　她心里酸酸地想：年纪轻轻的，就开始找道侣了，不务正业。 　　司空寒吃了一些上品灵石后就没有再继续，他停下来，盘膝而坐，打坐修行。 　　到天亮时，司空寒周身隐隐出现了一些灵气光晕，而整个百炼峰的灵气再次往他身边聚拢，灵气如雾，雾气湿润，将他的头发和衣衫都微微润湿。 　　…… 　　白琉璃虽是水知夏的徒弟，但她大多数时候并没有住在百炼峰。她在灵灵阁内有一栋小楼，平时处理完商铺的事后就在小楼修行。 　　她本在修行，结果寻宝鼠喳喳突然发疯，在她身上又蹦又跳，白琉璃睁眼后就问：“怎么怎么，你感应到宝贝了？” 　　喳喳：“司，司，司……” 　　它话没说完，白琉璃就问：“司空寒要破境了，我们赶紧过去？” 　　“你在他旁边修炼进阶更快？” 　　好吧好吧，白琉璃快速起身，抱着喳喳直奔百炼峰。 　　她一过去，喳喳就从她手中挣脱，冲到司空寒身边趴下修炼起来，看到喳喳这么认真，白琉璃下意识地找了下丝丝，结果发现她居然还在睡。 　　白琉璃心头叹气，一头蛟，还没只老鼠勤快！ 　　“主人进阶的时候，灵兽也要努力吸收天地灵气啊！”她走过去摇丝丝。 　　时惊春难得没阻止她。 　　因为大家都觉得，丝丝是真的爱睡懒觉。这种时候，还是起来沾点儿光为好。 　　苏旖梦被叫醒了。 　　睁眼就看到司空寒头顶上有了个灵气旋涡，肥滚滚的喳喳正蹲在司空寒脚边修炼，呼吸吐纳好不认真。 　　在时姐姐和白琉璃殷切的注视下，她硬着头皮遛到司空寒旁边盘成了个卷，也跟着吸了吸灵气，表面认真修炼，实则听她们俩谈话。 　　白琉璃：“御兽宗这次带来了好多新鲜玩意儿。化形丹、知颜镜、兽心通……” 　　“化形丹我没买，怕对灵兽有危害。知颜镜我买了一个……”她笑眯眯地往外掏，“我还照了一下喳喳，结果是个长了一对耳朵和胡须的胖小子，不知道丝丝长什么样。” 　　时惊春直接抢过她手里的镜子，仔细触摸之后一脸厌恶地道：“这个也对灵兽不好。内部的阵纹里还有妖血，臭不可闻。” 　　她用力捏碎手中圆镜，“御兽宗那些人，不晓得虐死了多少妖族！” 　　苏旖梦：…… 　　她其实没见过多少同族。常年累月呆在雪落崖上，身边熟悉的也只有少数几个照顾她的下人，一只手都能数完。 　　各种各样的灵兽倒是养了不少，多是个头小长相可爱、会唱歌、跳舞、讨人欢心的，其中就有猫。 　　如今听闻妖族被虐杀，苏旖梦心里头有点儿不是滋味。人妖两族冲突愈演愈烈，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在天道压制下的她自顾不暇，何时才能为同族做点儿什么？ 　　妖族按实力以及血脉力量说话，等阶森严。 　　杂血，哪怕另一半是龙族血脉，同样会被嫌弃。因为不纯，所以厌恶。 　　她就是想回去做点儿什么，也没有同族愿意支持、帮助她。 　　苏旖梦心头幽幽叹了口气，告诫自己别想那么多，她甚至还啪啪地抽了两下地面——你现在才筑基期，想多了有用吗？ 　　…… 　　白琉璃怕时惊春谈两族冲突，一脸紧张地问，“那镜子竟也会对灵兽不好吗？天啦，喳喳会不会出事？” 　　时惊春：“问题不大，不过以后不要再用了。” 　　白琉璃点点头，“那兽心通应该没关系吧，兽心通是一门心法，学了后只要我们与那只灵兽感情很深，便能听到灵兽的心声，方便我们跟灵兽沟通。” 　　“我现在只要施展兽心通，就能听到喳喳在想什么。” 　　白琉璃一脸哀怨地看着丝丝，“可我听不到丝丝在想什么，难道我跟丝丝感情还不够深？” 　　时惊春：…… 　　那是因为丝丝不是真的灵兽，她是妖！ 　　听到这里的苏旖梦松了口气，还好她不是真的灵兽，否则的话，被随时听心什么的也太可怕了吧。 　　要是听到她说原书剧情，从而引发天道关注使得她被劈死，岂不是死得特别冤枉！ 　　也就在这时，司空寒周身气息节节攀升，他一口气提升到了筑基期五层才停下来，等到筑基五层后，周围那浓得可见淡淡绿意的灵气彻底消散，而他也睁开了眼。 　　白琉璃看了看自己手里捏的留影石。 　　她想了想，还是将石头给摧毁。 　　一夜之间连升五阶，这个传出去影响太大。 　　就算能赚灵石，她也不想在这个多事之秋将司空寒推到风口浪尖上。 　　不过正好提到兽心通，白琉璃好心道：“司空寒，你想不想学兽心通，学了可以听到丝丝心声哦。” 　　司空寒看向地上的小黑蛟，缓缓摇头。 　　白琉璃都伸手掏功法玉简了，结果看到司空寒拒绝后直接愣住：“你真不要？” 　　司空寒一本正经地解释：“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想我知道？” 　　我心里也有藏着秘密，并不想直接暴露于人前。 　　——他曾许多次想起黑裙裹身的姐姐，想念她温软的唇。 　　不敢叫她知道。 　　白琉璃啊了一声。 　　她忽然意识到，她那样的行为，是真的把灵兽当做宠物。 　　而他们，把丝丝当做朋友。 　　那一瞬间，她羞愧难当，脸都涨得通红。 　　白琉璃冲丝丝说了一声抱歉。 　　接着又跟喳喳道歉。 　　喳喳也刚醒，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乖乖躺在白琉璃怀里，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胳膊。过了片刻才似懂非懂地回答：“叽，不要难过哦。” 　　苏旖梦都慌了…… 　　她偶尔也能听到司空寒的心声呢！ 　　她都完全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那她是不是也要跟司空寒坦白？ 　　可她真不是故意的啊，谁叫他们莫名其妙的签订了契约来着…… 　　说还是不说？ 　　呃，反正十天半个月都听不到一句，还是不说了叭。 第65章 心疼 　　“我进去炼器稳固境界。” 　　时惊春瞄他一眼。 　　别的人突破了需要稳固境界就得外出历练、猎杀凶兽、与人对战， 最不济也要跟闯下宗门同等境界的傀儡阵，这臭小子倒好，以前是绣花、现在是炼器， 真是……持家！ 　　司空寒抱起黑蛟，“如今来河关州的修士越来越多， 丹药、兵器的需求都更大了。” 　　白琉璃十分认同地点点头，冲时惊春道：“时峰主， 彩颜丹还能炼制更多一些吗？”她眼角余光瞄一眼司空寒，总觉得这小子头脑也不错， 他们是一路人。特别是慢吞吞走上生死擂台， 可真是太有想法了！ 　　时惊春淡淡道：“我尽力。” 　　等白琉璃一走， 她便催两个小家伙快点儿干活，“多炼点儿，马上合欢宗那群人也要到了，他们一直嫌弃丹药杂质多，怕丹毒影响自己的花容月貌，不肯尝试彩颜丹，这次定要炼制出珍品， 掏空她们的储物袋！” 　　“以前合欢宗的修士走哪儿都是趾高气扬，这次他们过来，就会发现， 我们万相宗的修士跟他们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这可都是彩颜丹的功劳！” 　　“我就不信他们不心动！” 　　苏旖梦立刻精神起来，“走走走！” 　　回到屋子，她开始炼丹， 彩颜丹早已炼制千百回， 闭着眼睛都能成功。 　　司空寒修为进阶后， 苏旖梦修为和神识受到的限制再次减弱，虽说修为还是限制在筑基期五层，但她的神识，估计已经触摸到了金丹境的门槛儿。 　　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走出血海沙漠。 　　不过她现在倒也不急就是了。 　　堆沙子玩每天都有灵珠拿，傻子才走！ 　　将小自在天地里的早就放好的药液取出，一口气炼了五炉珍品彩颜丹后，苏旖梦没有再继续，她看到司空寒仍在炼器，便自己爬上床，登入玄音壁玩。 　　镜湖内，司空寒再次成为热议对象。 　　“越阶杀人，又见越阶杀人！我打听过了，御兽宗那个祝峰可是金丹中期的实力，居然就那么败了？” 　　“我当时就在观战台上，完全没明白祝峰是怎么死的，我发誓我眼睛都没眨一下！” 　　一行明亮的字出现在镜湖上，这说明，说话之人有元婴期修为。 　　“神念化实，司空寒在雪鹰受伤，祝峰心神动摇的那一刹那将神识凝聚成针，直接刺入了祝峰灵府。” 　　这话一出，镜湖再次沸腾起来。 　　“神念化实，一般来说只有元婴期才能做到，少数金丹期可以达到，可司空寒才筑基啊！” 　　“有奇遇吧。曾有人在神魂域里得到了极品精魄，直接将神识提升了一个小境界呢。” 　　“可神魂域，也得元婴期后，才能元神出窍从感梦林进入呀？” 　　“会不会是话本写得多，亦能锻炼神识？” 　　“不知谁有《春夜迟迟归》珍品，可否借吾一观？听说珍品内的阵法讲解详尽，还可沉浸其中感悟，不知有无道友愿意租借？” 　　“你是想沉浸道法感悟，还是想……” 　　眼看底下猜测越来越离谱，苏旖梦都笑得肚子疼。 　　当然，私下去买珍品话本的想法再次冒头，她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沉浸法！ 　　看了一会儿后，苏旖梦又把目光挪到镜湖的美人碑上。现在这碑已经跟外城的碑相连，排名自然也出现了很大变化。 　　排名第一的是聂风裳。 　　第二的叫阮蜜，是个新冒出来的女修，闯入美人榜后一路杀到了第二。 　　云彩衣在第三，原本第一的白琉璃，如今已跌至第七。 　　…… 　　“嘁！”聂风裳你蹦跶不了几天了！这么想着，苏旖梦爬上沙海，开始例行堆沙。 　　屋内，司空寒炼完兵器后走到床边，看到小黑蛟脑袋搁在玄音壁上，就知道她又进去玩了。 　　司空寒没碰她。 　　他原本想坐在床上，稍稍犹豫后，又坐在了蒲团上。 　　山外山有阵法结界。 　　神识不能靠近。 　　他能依靠的，只有那一缕缕煞气。 　　此前，他在聂风裳的耳坠上留下了一个印记，如今，他可以调动煞气，让煞兵噬主。 　　聂风裳实力不高，如今也就筑基期修为，以煞气将其悄无声息地杀死轻而易举。 　　山外山上，聂风裳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金针，正在狠狠地戳着鸟笼里的人面蝠。针很长，人面蝠根本无法躲开，在笼子里扑腾许久后，它也不躲了，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宛如死了一般。 　　聂风裳心情极其恶劣，简单地砸东西已经无法发泄她内心的愤怒和惊慌，她只能将那些情绪倾倒在人面蝠身上！ 　　“连个炼气期的蝼蚁你都没能杀死，给我留下这么大一个隐患，你这个废物！”长针刺入又拔出，每一下她都用尽了力气，以至于头都随着手上的动作摆动，细细的耳线前后摇晃，其上泪珠好几次撞到了她的脸颊。 　　透明的泪珠里，隐约出现了一点儿黑气。 　　像是在水里滴了一点墨汁。 　　墨汁缓缓晕开，将整颗泪珠都染成了灰色。 　　聂风裳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些，连供桌上的香囊坠地都没发现。 　　下一刻，聂风裳感觉脸上传来针刺般的剧痛，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颊，触手温热滑腻，“血，我的脸，我的脸……” 　　聂风裳惊叫出声，紧接着，香囊内的黑气跟耳坠撞在一起。 　　同一时间，盘膝打坐的司空寒呕出一口鲜血，他坐在床边位置，身体往前栽倒的刹那，手撑住了床弦。 　　为何控制煞兵攻击聂风裳，他反而会受到反噬！ 　　刚刚那一瞬间，司空寒有一种濒死的感觉，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毛骨悚然，不得不放弃击杀聂风裳和人面蝠。 　　他的元神好似受了五雷轰顶之刑，此刻的司空寒脑子里嗡嗡作响，太阳穴剧痛难忍。 　　本已成功压制的煞气，好似找到了出口，如沉寂的火山再次喷发，司空寒眼睛充血，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黯淡血色。手无意识地用力，徒手掰碎了木料，发出嘭的一声响。 　　声音短暂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看着碎裂的木头，司空寒心想：我得温柔一点儿，不能这样。 　　明明心情躁动不安，有一种想要摧毁眼前一切的戾气正在滋生，然而他还是强忍着那股冲动，以至于身子往前栽倒，沾了木屑的手按压在了一条冰凉的尾巴上。 　　他的手瞬间收敛力道，那股狠劲儿也被小心翼翼给取代。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糟了，我有没有压疼她。 　　她尾巴尖儿，那么细！ 　　这个念头瞬间压过了其他一切，司空寒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眼神，也逐渐恢复清明。 　　沙海内，苏旖梦啊了一声，“小混蛋压到我尾巴了！”进入玄音壁的只是一缕意识，外界有动静时，苏旖梦是有所感应的。唯有感梦林元神进入神魂域，才会跟外界失去联系。 　　聂远之仍在埋头堆龙，听到这话后转头看她，诧异地问：“你进玄音壁时，身边还有别人？” 　　苏旖梦点头：“对啊。” 　　聂远之想了想，说：“那你很信任他。”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没有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聂远之眼露哀伤，他盯着小黑龙，心想：小家伙会不会可怜我？或是说…… 　　就见她一本正经地问：“这应该是钱太多的烦恼吧？” 　　聂远之没有反驳，只是颔首道：“也可以这么说。” 　　苏旖梦：“你可以把烦恼通通给我，我不怕烦恼。” 　　聂远之微微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苏旖梦则甩了下尾巴说：“不逗你了，我出去了，小混蛋看起来不对劲呢。” 　　说完，苏旖梦离开玄音壁，身子支棱起来，这才看清司空寒竟是嘴角都是血，面具上都染了不少血色。 　　苏旖梦：“司空寒，你怎么了？” 　　他原本是跪姿，手撑在床上，听得声音后手肘一弯，身子往前扑倒，下巴尖儿搁在苏旖梦崭新的被褥上。 　　苏旖梦急忙往外游，“我去叫师父！” 　　结果刚往前蹿出就被司空寒拽住，“我没事，是煞气反噬，别叫师父。姐姐，扶我一下。”是忍着不说，还是告诉姐姐…… 　　他只思考了一瞬，就选择了后者。 　　苏旖梦招出几个小纸人，哼哧哼哧地将司空寒往床上抬。 　　她还用尾巴卷起司空寒的手腕，用力将他往上拖，等把人拉到床上后，苏旖梦塞了一颗彩颜丹到司空寒嘴里：“这个能补灵气。” 　　这是一颗绝品，没有丹毒的彩颜丹。 　　充裕的灵气能够滋养他的身体，若是小伤都能直接复原。 　　“好端端的，怎么又煞气反噬了呢？”苏旖梦凑过去闻了闻，这会儿倒是没感觉到什么煞气的存在。 　　司空寒侧身躺着，声音虚弱：“当初许芸推我下去的时候说过，是聂朝云想要我的脸！比武擂台上，那个御兽宗的女弟子，我感觉得到，她就是聂朝云！” 　　“聂朝云身上有煞兵，我便想着引动煞气悄无声息地将她除去，没想到会出现煞气反噬，还重创了我的元神。” 　　听到这里，苏旖梦便知道，一定是那所谓的天道做出了干预。 　　“不知为何，我有一种直觉，我现在不能对聂朝云出手。”司空寒也觉得古怪，他原本是装出一幅虚弱的样子，说到这里时，元神再次剧痛难当，以至于他闷哼出声，身子都蜷缩起来。 　　他顿了一下说：“聂朝云身边有强者守护或是有什么特殊的法宝吧，我这次，太鲁莽了。她应该会在万相宗呆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该这么急的。” 　　“聂朝云修为只有筑基期，宗门已签订了公约，小辈之间的事，必须自己解决。这事，不能告诉师父。” 　　“会给师父添麻烦的，她性子那么急，知道真相后肯定要直接杀上天御峰。” 　　司空寒虚弱地道：“姐姐，不要告诉师父。” 　　苏旖梦心疼的贴了贴他的面具，在他耳边轻声说：“好。” 　　她没想到，司空寒竟然认出了聂朝云。 　　并已经尝试了复仇。 　　然而，天道压制之下，他失败了。 　　苏旖梦无法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因为天道，因为剧情。甚至，天道都给他找好了理由，让他说服了自己。 　　她只觉得憋屈、心疼。 　　他好像是一只在笼中奋力扑腾翅膀的小鸟，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冲破那个囚笼！ 　　一滴泪从眼角划过，又滴在了司空寒的面具上，发出叮的一声响。 　　没想到上一刻还气若游丝的司空寒竟惊慌失措地坐起来，抱着她道：“姐姐，别哭，我没事……” 　　他声音忐忑：“我装的。” 　　司空寒抿了下唇角，施展灵气法术将嘴上的鲜血擦干净，斩钉截铁地道：“一点儿也不疼！” 　　他的确是想装可怜博同情。 　　哪晓得姐姐直接伤心落泪…… 　　他哪还敢继续装，只能硬着头皮认错。 　　苏旖梦：…… 　　她气咻咻地用尾巴抽打了司空寒手心两下，骂：“混球！”明明是在骂，声音却软绵绵的，一点儿也不凶。 　　我生气了！ 　　……我也装的。 第66章 杂念 　　接下来的两天， 苏旖梦和司空寒都没离开百炼峰。 　　转眼又到十五，苏旖梦早早就窝到了床上。 　　她疼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有悠扬的笛声在耳边响起， 艰难抬头，就看到司空寒正靠坐在床的另一侧吹笛。 　　他一条腿弯曲， 另外条腿则伸直，虽带着面具， 侧脸轮廓依旧分明，睫毛如扇， 鼻梁高挺， 唇色却黯淡， 看着气色不是太好。 　　不是说伤势已经恢复了啊，怎么还唇无血色，明明疼的是我，好像他还受了折磨一般。 　　苏旖梦知道他吹的那幽幽笛声有舒缓元神，减轻疼痛的作用。 　　这是他特地去学的功法——清音术。 　　他是为她好。 　　可她也不知为何，这会儿就是不满意，心烦意乱得很， 只想耍脾气。 　　苏旖梦艰难抬头，冲司空寒嘶嘶两声，还啪啪地甩尾巴， “我不想听这些， 我不要听这个，我要看话本，我就要看！” 　　司空寒眼角一抽， 没应声。 　　他始终记得白琉璃的话——丝丝还小， 幼生期。 　　这两年他煞气消除， 理智回归。跟着古殿主学了很多，也懂得了许多道理。 　　山洞里的姐姐看上去年纪比他大。 　　所以那时候他在心里叫她姐姐。 　　可事实上，师父也说过，妖族只有受到极大刺激才会提前化形，那时候的姐姐，是因为他濒死才提前显出人形的。 　　他叫习惯了姐姐。 　　却不能，真的当她是姐姐。 　　她不能看那些…… 　　苏旖梦见司空寒不搭理自己，更心烦了，连喊了好几声：“司空寒、司空寒……” 　　一边喊，一边气得抽打尾巴！ 　　可尾巴这么一抽，疼得是她自个儿，于是眼泪又掉下来了，将一双眼睛都润得水汪汪的，像两泓清泉。 　　说完，苏旖梦忽觉有些不对——我尾巴呢？ 　　呀，她变人了。 　　之前是尾巴疼，现在是腿疼，她伸手撩起裙子，想看两条腿上是不是全是伤。 　　坐在那里的司空寒长笛脱手，砸在他身上发出哐的一声响，接着又坠至地面，咕噜噜地滚进床底。 　　司空寒猛地将头转向窗的方向，接着又倏地起身，动作僵硬地走到窗边，将原本半掩的窗户彻底关紧。 　　身后，娇软的女声再次传来，“司空寒！” 　　声音从背后传来，让他更加紧绷，面红耳赤，心跳如擂鼓。 　　“我痛，得转移注意力呀。” 　　他微微侧头，眼角余光已经瞄到了床上的倩影。 　　她趴在枕头上，一只手还拽着床帐，似乎是想起身，却没力气，只能扯着床纱借力。 　　那床帐是浅蓝色，金线勾勒龙纹，被她拉扯过去后稍稍遮挡了她黑裙包裹的身体，若隐若现，更为…… 　　他眼睫犹如被火烫了一般快速眨了几下，最后还是心虚般地闭了下眼。 　　等到身后传来抽泣声时，他再也忍不住，扭头走回床边，“想看？” 　　苏旖梦抬头，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呢，脸上就已经挂上笑容，又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看起来就是一幅龇牙咧嘴的模样。 　　司空寒：…… 　　明明被黑裙包裹的身体曲线玲珑，起伏的弧度让他心生波澜，可一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那熊熊燃烧的火苗都紧跟着熄灭，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身材诱人又如何，她依旧是个…… 　　幼生期。 　　苏旖梦点头犹如小鸡啄米：“想看想看。” 　　司空寒：“想不想试穿一下云映湖心？” 　　他将那条裙子取出，轻轻一抖。飘扬的裙摆遮住了苏旖梦的脸，那布料轻柔顺滑，盖在脸上时都因为呼吸被她嘴唇不小心抿住。 　　虽疼痛，但她心情并不差。 　　那裙子，竟是浅绯色。 　　扬起的裙摆回落时，苏旖梦注意力果然被裙子吸引：“怎么穿呀？” 　　她都好久没变人了。试试衣服首饰好像也不错。 　　“这是法衣，滴血认主即可。” 　　苏旖梦摇头：“不要，我怕疼。”因为疼痛，太阳穴好似在突突地跳，她盯着那裙子说，傻乎乎地问：“口水行吗？”说完，还张口，伸出舌头。 　　动作做完才想起现在不是龙身，贝齿咬在舌尖上，又低呼了一声疼。 　　“那就暂时不认主了。”司空寒视线飘忽，他想看着她，却又觉得看哪儿都不合适。 　　不认主就只能自己穿。 　　可苏旖梦知道自己现在抬手都没什么力气。 　　她有气无力地道：“那你给我穿，穿了再给我弄一面水镜，我要照镜子。” 　　“哦，还要留影石！” 　　司空寒：…… 　　苏旖梦：“我自己的裙子不用脱，那是我鳞片所化，可以直接消失。” 　　云映湖心是齐胸襦裙。 　　司空寒画了那么多话本，还因为想亲手缝制衣裙研习过女修法衣的炼制，因此，他知道裙子怎么穿。 　　只是知道归知道的，当真替她穿起来，司空寒只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特别是将系带缠绕胸前打结时，他的手微微颤抖，掌心已浸出汗珠。 　　苏旖梦也很累。 　　因为她很疼，却也得忍着不乱动。 　　越动，穿得越慢，受苦的是她自己。 　　好在这衣服真的十分柔软舒适，穿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就像是一片五彩缤纷的云。 　　是的，因为她心情起伏颇大，裙子也在变幻颜色，就好挺好玩的。 　　好不容易穿好，她又立刻吩咐司空寒施水镜。 　　等水做的镜面出现在床前时，苏旖梦又抬起手腕，“扶我起来。” 　　站在水镜前，看着自己脸色惨白，唇无血色，垂头散发的样子，苏旖梦又不开心了，问：“你会不会梳发？” 　　司空寒想了想，说：“可以会。” 　　他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水镜前，扶着苏旖梦小心翼翼地坐下后，从储物法宝里掏出一本画册。 　　苏旖梦眼睛一亮——他终于要给我看了吗？ 　　结果打开后，发现里头竟是各种各样的发髻、首饰、还有许多种单独的眉眼、鼻子、嘴唇，乍眼一看还有些吓人。 　　“一个一个的画太耽搁时间，我着急赚灵石。”察觉出姐姐的惊讶，司空寒主动解释，“是以话本中的人物，其实都是在阵法作用下自己组合生成的。” 　　他主要是将凡间的那些内容，跟修真界的合修功法容纳在一起，配合一些神魂阵法展现于人前，那些人物，并非他一个一个仔细勾勒完成，这样能节省许多时间。 　　“姐姐想要梳什么发髻？” 　　苏旖梦选得眼花缭乱，眼前视线都模模糊糊的了。 　　最后，她随手一通乱点，都没注意，自己点了个双螺髻。 　　司空寒：姐姐是有多喜欢头上的角。 　　变人了，头上没了小角，也要梳两个角角发髻。 　　梳好发髻后，司空寒又掏出两个纯白毛团缠在她的发髻上，想了想，又掏出了一匣子耳饰。这些首饰不值钱，但是亮闪闪的很好看。 　　刚回来的时候就送了一部分，他身上还剩下不少，这会儿全拿了出来。 　　苏旖梦已经有点儿累了。 　　她随意瞥了一眼，指了一对翡翠蝴蝶。 　　司空寒取出那对蝴蝶耳坠打算替她带上的时候，司空寒才发现她小巧的耳垂上并没有耳洞。 　　司空寒：“姐姐……” 　　他想说，要不今天不带了。 　　她怕疼。 　　虽然他可以保证神识为针刺入耳垂，几乎不会有任何痛感，可现在的她身体本就承受着极大的痛楚，他不愿再给她增加一丝一毫。 　　“姐姐？” 　　没得到回应的司空寒这才发现，她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目光黯沉，视线仍持续停留在那小巧的耳朵上，终是没能克制住，飞快地轻啄了一下她的耳垂。 　　…… 　　十五过后没两天，时姐姐她们再次离开百炼峰，离家之前，时惊春再三强调不许离山。 　　时惊春：“百炼峰的阵法我已重新设置，你们谁敢下山，腿打断！” 　　没腿的小黑蛟还挺骄傲，结果就被瞪了一眼，“角给你掰了！” 　　苏旖梦立刻道：“下山做什么？我才不下山！”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苏旖梦和司空寒都没出门，司空寒沉迷修行，修为每天都有提升。这还是他主动压制后的结果，若全力冲击境界的话，只怕都可以结丹了。 　　他如今体内煞气又有了些异常，虽没有以前严重，但冲击境界时恐发生意外，得等常峰主回来了再突破。 　　苏旖梦则沉迷镜湖，最近镜湖热闹得很，只要一上去，就能看到有弟子代御兽宗修士约战。 　　祝峰死了。 　　御兽宗弟子咽不下这口气，也时不时找万相宗年轻弟子麻烦，双方冲突不断，然而御兽宗弟子人数终归差了太多，在万相宗的地盘上，他们折腾不起来。 　　因此两天后御兽宗的弟子就不再针对其他万相宗修士，他们见司空寒一直缩在百炼峰不出去，便私下花灵石买通万相宗弟子，让他们在镜湖上叫骂，逼司空寒出来。 　　原本还以为万相宗的弟子能稍微有点儿骨气，不接这样的活，哪晓得不仅他们接的积极，就连万相宗的灵灵阁都派修士过来询问他们要不要帮忙，若把司空寒骂出来价钱另算！ 　　御兽宗弟子：…… 　　这死要钱宗门真是从上到下都恶心透了！ 　　等到楚曜的巨鹰血脉突破，他也成功进阶到金丹六层，并向司空寒约战时，御兽宗弟子情绪空前高涨，具体表现为镜湖上放狠话的留言更多了。 　　“司空寒，成天躲在百炼峰上当缩头乌龟是吧？是个爷们就出来！” 　　“上面那条是我代御兽宗弟子发的，寒哥莫怪莫怪！我对寒哥的崇敬之情如涛涛天河连绵不绝。” 　　刀剑如梦：“天河千年才涨水一次，涨一次后干涸千年。” 　　“爹，你是我爹，别杠我行不行？” 　　苏旖梦：“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兰爹！ 　　狠话放完，底下更多的是催书。 　　“为何最近都没有新出的话本，《春夜迟迟归》的下卷迟迟不出，吾等望眼欲穿！” 　　“名字取得不好，迟迟归，迟迟来，痴痴等。” 　　“跪求下卷……” 　　苏旖梦看了一会儿后登沙海，结果聂远之破天荒的不在，沙地上还有字。 　　他会离开几日，但是考虑到付过灵石了，让她每天还是按时上来堆沙…… 　　他堆的龙可以保持数月不散。 　　苏旖梦每天上来都要选一条龙刻字，这样，他才不会因为亏钱而寝食难安。 　　苏旖梦：…… 　　你当冤大头给别人送钱的时候怎么没有寝食难安。 　　不过每天来就每天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当初聂远之送的灵石解了她燃眉之急，她心里感激着呢肯定不会偷懒，更何况，在沙海里堆沙后，她觉得神识好像更加凝实了，兴许要不了多久，她都能神念化实。 　　这应该也是一种神识淬炼、修行的方式吧。 　　在沙海里玩了一会儿，苏旖梦退出玄音壁，正好看到司空寒进来，她立刻支棱起来，冲他喊：“司空寒，《春夜迟迟归》下卷什么时候出，他们都在催呢！” 　　虽然她现在还看不到。 　　没机会出去买，佩兰明明那么多却藏着掖着不愿与她分享，真是气死她了。 　　可她是个善良的龙女，会急他人所急，想他人所想，就算她看不到，也要替别人催。 　　——他画的时候总不能捂着。 　　苏旖梦：我可以在旁边看（*？▽`*）！ 　　司空寒脚步一顿，目光在她眼睛上停留一瞬，手握成拳在唇边低咳一声：“不写了。” 　　苏旖梦大惊失色：“为什么？不是说话本子最赚钱？赚钱的事怎么能随意放弃？是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这时候，她想起书灵了，又继续道：“要是有什么阵法上的难题，我也能帮你参详参详，这几天你进阶了，我的血脉力量又觉醒了一丝丝，我跟你说，我祖上肯定有头擅长阵法的厉害蛟！” 　　司空寒随意找了个理由，“最近炼器更重要。煞兵越多越好，到时候会有出其不意的妙用。” 　　苏旖梦：好吧。 　　她想了想，老老实实炼丹去了。 　　虽说只能卖彩颜丹，但她现在可以多炼一点儿保命的丹药自己吃嘛，只要不拿出去，总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等姐姐掏出丹炉后，司空寒松了口气：还好糊弄过去了。 　　他现在的确没办法继续写《春夜迟迟归。》 　　当初动笔之时，只想着赚灵石，多赚灵石才能给姐姐买那些亮闪闪。 　　于是他下笔如有神助，心无杂念。合修之术对他来说，仅仅只是一门修炼功法而已，跟其他功法没有任何区别。 　　而现在…… 　　他满脑子都是杂念！！ 第67章 星星花 　　隔了几天， 苏旖梦在镜湖上看到了常殿主即将回归，并打算再收几个徒弟的消息。 　　她跑去跟佩兰确认了一下，得知常殿主确实有收徒的意向后， 向佩兰推荐了白皎。 　　就是培养出一堆稀奇古怪变异灵草的白皎！ 　　唤醒草虽然是司空寒在卖，但那个草， 其实是白皎折腾出来的。 　　苏旖梦觉得白皎挺有天赋，她问过司空寒， 白皎目前还未选择其他山峰，如果能进入百炼峰也不错。 　　佩兰：“行， 等师父回来， 让她带着她养的灵植过来， 若能通过考验，我就能多一个师妹了。” 　　苏旖梦则问：“那你儿子呢，他能拜入百炼峰吗？他是秀峰弟子吧？” 　　佩兰伸手去抓小黑蛟尾巴，哪晓得她蹿得极快，眨眼就飞到了树上挂着，还冲她得意地嚷：“咋能恼羞成怒呢，我说的都是实话！” 　　佩兰碎碎念叨：“莫生气、莫生气！” 　　她平复心情后才回答：“姜牧是秀峰李仄师叔门下弟子， 他已经突破金丹期了，如今深受师门器重，自然不会改投百炼峰。” 　　苏旖梦想了想说：“那叫他入赘嘛。” 　　佩兰脸有些害羞， 藏于袖中的双手勾着手指， 攥紧又松开，她低头小声道：“仙途漫漫，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苏旖梦好奇追问：“你们合修了吗？” 　　佩兰脸涨得通红， “没有！”她一边说没有一边跺脚， 仰头看着树上的丝丝， 吼道：“你给我下来！我今天非揍你不可！”说罢，灵气化作绳索，直接缠上了空中的黑蛟。 　　苏旖梦身形快速闪电，再次避开后高喊：“这么久了都没有，你行不行啊？” 　　佩兰急了，往外张望：“什么行不行，你小声点儿！”现在百炼峰还有别人呢，特别是那个人是送书，且写那些话本的司空寒！ 　　苏旖梦眼睛瞪大：“难不成是鹤松不行？能治不？不能趁早换了吧。” 　　佩兰彻底怒了：“你脑子里一天装的什么，我要督促你好好修炼！蛟是如何修炼的你知道吗？” 　　苏旖梦心想，我哪知道，我又不是蛟。 　　下一刻，她就被一张灵气大网给兜住，紧接着，无数藤蔓围了过来，将她裹成了一颗球。 　　呀！佩兰她变爹了。兰爹她动真格了！ 　　苏旖梦一个筑基期，哪敌得过金丹期的佩兰，这会儿连忙求饶：“我不说了，我错了！”心里却想：你们人修就是怪事多，明明喜欢得很，偏偏藏着掖着，合修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呀！明明是双双进阶的好事，为何不修？ 　　“佩兰、佩兰，松开我啦。”苏旖梦开始撒娇，眨巴眼睛看着佩兰。 　　佩兰冷哼一声别开视线。她这次是铁了心要收拾丝丝！ 　　她拖着藤球到了百炼峰已经很长时间弃用的修炼室，将袋子里的灵石哗哗地往阵盘里倒。 　　“这是入海阵，蛟修行，需得经受住风吹浪打，你好好承受巨浪的威压吧！”说完，佩兰将藤球扔进了阵法之中。 　　在即将落下去的那一瞬间，苏旖梦高呼：“司空寒，救我！” 　　她已经看到司空寒站在了大门口。 　　然后，她听到司空寒十分缺德地笑着说：“丝丝是该修炼了，省得整天胡思乱想。” 　　苏旖梦张口欲骂，结果竟然吞了一大口海水，巨浪从高空压下，直接把她拍进了水底。 　　这个巨浪阵法，可真够狠的！ 　　她长这么大，哪这么修炼过啊？她从小呆在雪山上，都没在海里游过。 　　好…… 　　“咕咕咕……”苏旖梦吐出一串水泡。 　　好辛苦，呜呜…… 　　苏旖梦在巨浪里翻腾了两个时辰才得已休息。 　　阵法关闭的时候，她浑身湿透，自觉变成了一条死泥鳅。 　　佩兰和司空寒都等在阵法外。 　　明明关她的是佩兰。 　　可她却只想冲司空寒发火！在司空寒将她抱起后，苏旖梦狠狠地咬了他手臂一口。 　　其实咬下去她就后悔了。 　　因为司空寒很硬啊，咬他的手臂，磕她自个儿的牙。 　　哪晓得这一口下去，竟是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她怔怔看着他手臂上两个血洞，感受到口腔中血液的腥甜和舌尖的麻痒，苏旖梦嘶嘶两声：“你的手怎么了？” 　　司空寒摸了一下她的独角，“没怎么，就是学会了控制这身铜皮铁骨。” 　　他愿意为她变得柔软，因她而温柔。 　　司空寒皱眉：“不咬了？” 　　苏旖梦把脑袋拱进他臂弯里，含糊道：“不咬了，你血有毒，我中毒了，我晕了！” 　　他们有契约，司空寒的毒对她无效。 　　只是这会儿不想再咬他，便随意找了个理由。 　　回去路上，累极了的苏旖梦直接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已经是次日傍晚，她连忙冲进沙海刻下印记，在里头呆够时间后出来，就在镜湖上看到常殿主她们回来的消息。 　　苏旖梦立刻游了出去。 　　结果就看到一堆人站在院子里，连白皎都在。 　　白琉璃和时姐姐各自蹲了个高处的位置，白琉璃举着一块留影石，而时姐姐，则双手怀抱着一大盆翠绿的猫薄荷。她眼神迷离，似醒非醒，似梦非梦。 　　司空寒什么时候偷偷种的草？！ 　　都没给她一盆！ 　　她想尝尝猫薄荷是什么味道。 　　苏旖梦游到时姐姐的丝带上，躺下的时候，时姐姐还没什么动静，等她把脑袋凑到花盆边时，“啪”的一下，一只手打过来，直接把她给扇飞了。 　　落地后的苏旖梦一脸懵。 　　苏旖梦：我居然被时姐姐拍飞了？ 　　就因为我想尝一口她的草！ 　　这还是那个天天搂着我、摸我脑袋的时姐姐吗？ 　　为了几根草，她居然打我！ 　　也就在这时，常樱道：“好了！” 　　司空寒坐下有一个灵气阵法，此刻浓郁的灵气自阵中凝聚，困于结界内无法外泄，以至于司空寒四周都成了碧色，好似将其困于翡翠玉石之中。 　　他成了玉中人。 　　下一刻，司空寒头顶隐隐冒出白雾，雾气跟灵气缠绕在一起，隐隐透着一股炙热，像是烈火焚烧煮沸了一锅水，让周围都变得闷热难当，仿佛困于蒸笼。 　　司空寒身上的衣服逐渐湿透。润湿的衣衫又缓缓凝成了霜，这是里头又开始变冷。 　　冷热交替，将他的身体投入炼炉，又扔进寒水之中，反复锤炼，冷萃，宛如锻造一柄剑。 　　这样的淬炼必定痛苦不堪，然而司空寒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端坐在那里，宛如被巨浪拍打的顽石，巍然不动。 　　反复淬炼多次之后，司空寒周身的气息再次攀升，旁边趴着的苏旖梦就感觉好似一股股灵气不断冲刷自己的身体，她原本距离司空寒还有一丈远，结果趴着趴着，居然跟他越来越近了！ 　　就在她脑袋顶到结界时，树上的白琉璃惊呼一声：“丝丝，你大了好多！” 　　“你的角！” 　　司空寒的结界如碧玉，光滑透亮，既能看到里头的司空寒，又能隐约从玉石中照到她的身影。 　　苏旖梦看到镜里的自己有了一丈长，头上另外一只角终于冒了出来，看起来神气多了！ 　　呜呜，她终于长出了一对漂亮的角，不再是残疾龙。 　　“金丹、金丹！”苏旖梦能感觉到，现在的司空寒距离金丹期只有一步之遥。 　　然而就在这时，司空寒忽然睁眼，他的眼睛血红，眸子里隐隐有黑气萦绕。 　　最近都装死的书灵冒出来写：“原文里，司空寒没有这么早结丹。”魔剑杀人饮血，修为逐渐攀升，这才结出金丹，嚣张至极。然而，依旧不敌叶轻舟。 　　苏旖梦直接一尾巴甩了过去，“原文里，常殿主也没有这么早突破出窍！” 　　书灵的字都写得有些歪，“可常樱在原文里并没有写她到底会如何，因此一切皆有可能，才有漏洞可钻。” 　　她原本是很生气的，可看到那只笔孤零零的竖在角落，想起它总是说自己是新生的灵智，对这天地间一切也在摸索之中，苏旖梦深吸口气，说：“原文里万相宗也没有这么早发现天露，并及时做出这么多应对对吗？因为，原文里没有领悟出了春日俏的水殿主，没有能够以一己之力在边界震慑住其他天阶宗门的常殿主。” 　　“这说明，剧情并非你以为的一成不变。” 　　苏旖梦抬头望天，“它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这些天她跟书灵交流不多。 　　因为她发现，书灵可能担心透露消息，有点儿主动避开她的意思。 　　她也因为心中怀疑，没有去跟它交流。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认真沟通过了。 　　这时，常樱的金边龙舌兰的一片叶子上凝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直接撞入了司空寒发红的双眼。那些黑气像是被水给冲洗干净，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旖梦笑了，“你看，龙舌兰有山河龙灵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却也能镇住司空寒的煞气。” 　　“他现在的煞气并不多，是他在凡间苦熬了两年的结果。”若没有凡间之行，龙舌兰也不一定能压制得了那汹涌的煞气，毕竟，它不是真的山河龙灵。 　　“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努力。他们并不知道所谓的剧情，但他们在拼尽全力变得更好。” 　　“所以，我们要相信他们。” 　　“我相信，司空寒一定可以顺利突破金丹，他的金丹异相，一定比叶轻舟的更加……”苏旖梦想了想，眼睛笑得眯起来：“富丽堂皇，金碧辉煌，闪闪发光！” 　　她招呼书灵到自己身边，说：“来，我们一起……” 　　一起干嘛？它不情不愿地飘到苏旖梦身边，写：“真的不要乱来。”司空寒结丹，苏旖梦能做什么？她又帮不上忙！ 　　真的能突破天道规则，提前结丹吗？ 　　它想起了剧情做出的那些修正，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可以？毕竟什么时候结丹影响也不是很大嘛……只要他不提前跟叶轻舟对上即可。 　　又想到司空寒想杀聂朝云却被反噬，书灵在它的小书本上又记了一条——干涉他人不行，改变自身受到的天道影响会更小。 　　这就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第一吗…… 　　不管是常樱、水知夏，还是已经远行寻找新的炼灵道路的古万里，他们都是自身做出了改变，并在改变时跟叶轻舟没有任何交集。 　　如今的司空寒，同样也是如此吧。 　　刚这么想，就听苏旖梦说：“我们一起来作法，司空寒，给我破、破、破境啊！” 　　书灵都被她逗笑了，作法？不知道的以为你看过凡间跳大神呢。它跟着写了一句：“破、破、破境啊！” 　　头顶明明没有一丝乌云。 　　却有一道闪电凭空坠落，快而无声！ 　　司空寒根本没有去迎战闪电，闪电落下时，仿佛被他的身体完全吞噬，一点儿水花都没溅起来。 　　下一刻，平地刮起大风，而那风竟是只吹司空寒一个人，就见他长发飞舞，衣衫猎猎翻卷，人也站立起来，慢慢漂浮于空中。 　　绚烂的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他仿佛引来了一条布满闪亮星辰的银河。 　　最令人惊讶的是，那些星辰五光十色，还缓缓绽放成花。 　　苏旖梦：“哇哦，星星花！”明明是一条很大的黑蛟了，仍在那里摇头晃尾地撒娇，还是怪可爱的。 　　水知夏：“我从未见过如此花哨的天地异相。” 　　常樱叹气：“毫无美感。” 　　大家都觉得又闪又刺眼，花哨得像是个暴发富。 　　然而，丝丝喜欢。 　　她兴奋地绕着柱子往上飞，一直飞一直飞，直到，被一只手轻轻捉住了龙角。 　　苏旖梦：还好不是新长的那只角！ 　　原来那只被那么多人摸过，她已经不在意了。 　　司空寒睁开了眼，桃花眸里笑意很浓。“丝丝，金丹了。” 　　苏旖梦想起了自己现在的体型，登时把头往后一扬，想从他手里挣脱：“你休想骑我！” 　　她金丹期，身形变大变长，然而依旧没长爪子，因此在旁人看来，她还是蛟。 　　那些养蛟的修士，骑蛟飞行的时候都喜欢站在蛟的脑袋上！因为那样更帅气，就像御剑飞行一样仙气飘飘，真跨坐在上面的话，姿势可就太难看了。 　　司空寒：“你是不是也金丹了？”对灵兽来说，金丹期，便可算成长期了。 　　苏旖梦这才想起她金丹期了可以随时化为人形，还能打开乾坤戒。 　　登时也不想盘柱子了，连忙道：“对，对，我要回屋里去。” 　　司空寒跟她一块儿落地。 　　苏旖梦觉得自个儿现在体型太大，落下去很容易弄乱师父满院子的丝带，也怕压到那些小草，于是她落地时主动将自己变小了一些，接着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后呲溜一声，飞速地蹿进了房间。 　　司空寒紧随其后，跟众人道谢后也进了屋子。 　　其余人：…… 　　“你跑了，我们还得给你善后。”金丹期弄出这么个异相，百炼峰又已备受关注。 　　水知夏斩出一道剑气：“小辈结丹而已，各位还是不要继续窥探的好，否则，刀剑无眼。” 　　她瞪了一眼还沉迷在薄荷草里的时惊春，“这是你徒弟！” 　　时惊春察觉到视线，身子微微拱起，柳眉倒竖，恶狠狠地发声：“喵……”她以为有人想抢她的草！ 　　水知夏：…… 　　压根儿指不上这只蠢半妖！ 　　常樱微笑着挥出无数道剑叶，“各位，一直打量我们的结界是否有些过了？” 　　现在，正在关注百炼峰的可不止万相宗的人。 　　御兽宗和新来的合欢宗亦有数道视线盯着这里，特别是御兽宗，那一道道神识仿佛要刺穿他们的结界。 　　若继续看下去，就休怪她们不客气了。 　　两人联手震慑，将不怀好意地视线逼退后才各自做自己的事，常樱看着白皎道：“你跟我过来，我需看看你的灵植，也得检测一下你的心性。” 　　白皎紧张得手脚都无处放——她那些草，有些见不得人啊。 　　她站在原地没动。 　　当了鹰钩爪器灵的姐姐在背后拼命推她，险些把她推了个踉跄。 　　白皎把心一横，迈步跟上。来都来了，怎么也得硬着头皮过去试试啊。 　　水知夏则招呼白琉璃，“刚刚的留影石，别泄露出去了。” 　　白琉璃点头答应，当着水知夏的面将留影石捏得粉碎。 　　跟筑基不同，司空寒这金丹期突破得太过匪夷所思，仅仅一道天雷也就罢了，那天雷还直接没入他体内，实在太过古怪了一些。 　　…… 　　很快，所有人都离开了院子。 　　书灵则在原地自闭，它想不通，为何会有雷劫。 　　原文里，司空寒突破是没有雷劫的，因为，他继承的是魔剑的力量。魔剑原本实力超群，进阶只是力量苏醒和恢复，并非突破自我。 　　而现在，他有了雷劫。 　　虽然只有一道，却也是他自己走出来的路。 　　那天上异相已经因为结丹主人离开而消散大半。 　　只有零星的彩色花朵从空中坠落，纷纷扬扬，五光十色。 　　那是一条，龙女喜欢的星星花路。 第68章 漂亮 　　“金丹了！”溜回房间的苏旖梦躺在床上， 兴奋地打了好几个滚儿。 　　然后，床压塌了，四分五裂， 倒下来的帐子将她罩了个严严实实。 　　虽然她缩小了身体，但重量是没变的！ 　　这是司空寒当时在夜市买的床， 很普通的木料，承担不起她现在的分量。 　　她听到了一声轻笑。 　　司空寒在看她笑话。苏旖梦抬头， 委屈巴巴：“你买的床这么不结实，你还笑话我？” 　　司空寒嘴角抽搐两下， 忍得很辛苦：“我没笑。” 　　他顿了一下， 说：“我现在去炼一张床？”说完转身就去开门， 手碰到门栓上时，想起重要的事，又回头问：“姐姐，你现在可以保持……”想到百炼峰上还有其他人，他沉吟一下说：“等师父醒来再说吧。” 　　苏旖梦：“我有床！”她指挥司空寒把睡塌了的床搬走。 　　接着，一脸激动地打开她的乾坤戒，神识探入其中， 这一次，不再是狭窄的一道缝隙，而是富丽堂皇、满室生辉。整个空间异常广阔， 她的神识仍不能看到远处， 然只是近处摆放的宝物，就足够贫穷了这么久的她放声尖叫了。 　　“我记得我有一个千年夜光贝做的吊床。”夜光贝上钻三个孔，用海蔓草编成绳套起来， 悬于地面三尺。里头铺满凤凰羽， 舒适又暖和。 　　如今神识游走其内也不太费力， 看到之前被她弄得散乱的胭脂等小玩意儿，苏旖梦还能分出一缕神识将它们重新摆放好。 　　“在那！”她看到闪闪发光的夜光贝吊床了。 　　正要将床取出，突觉空气炙热几分，好似她的储物戒被瞬移至太阳底下暴晒一样。 　　苏旖梦心头咯噔一下，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她看到一抹红光突兀撞了进来，直接落到那块当初她一直都没办法拖出去的雷击木上！ 　　“火、火、火灵！住、住、住口……” 　　你烧木头就行了，别烧其他的东西啊！ 　　神念所及之处，熊熊大火燃烧，苏旖梦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她都不知道自己神念卷起了什么，只有一个念头——能抢救一件是一件！ 　　很快，乾坤戒内宛如火山，内里全是翻滚的岩浆。 　　苏旖梦的那点儿神识无法继续呆在其中，她被迫退出神念，心疼得以头撞墙，眼泪都大颗大颗地往外滚。 　　司空寒一个瞬移过去，将手隔在了她的头与墙壁之间，“怎么了？”突然就犯傻以头撞墙？刚生的角都还很软，他都担心她把角撞缺了。 　　苏旖梦：“我能体会到古殿主当时的心情了。” 　　她的宝贝啊，哇呜，盼了这么久的宝贝，被那混账火苗给烧了啊！ 　　伤心欲绝的苏旖梦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解释了一下她遇到了什么。 　　“我没钱了。” 　　“你知道那个火吧，就上次烧掉古殿主珍藏的那个火，我管不住它的，它把我收集的东西给烧了……” 　　司空寒赚灵石的心更加急迫。 　　他摸着她脑袋道：“别难过了，我会赚更多的灵石的。” 　　苏旖梦幽幽看他一眼：你根本不懂我损失了什么。 　　“我现在金丹期了，能做的事情更多，听说天河异相和之后的秘境里更有无数宝藏和传承，姐姐放心，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苏旖梦恹恹地点了下头。 　　烧都烧了，还能怎么办？ 　　至少，臭小子还是很诚恳，努力地想要讨好她。 　　她这时才想起小自在天地里放着的替身傀儡，瞄一眼后取出那只剩下两寸长的袖珍小剑道：“这是我和时姐姐送你的，你随身携带……”她想想说：“用丝线缠住剑柄，挂脖子上吧，不能取下来哦。” 　　替身傀儡不大。 　　她原来那个使用了一幅完整的龙骨，炼完之后也就只有巴掌大小。 　　司空寒这个以灵剑炼制而成，最后就成了这么两寸长的小剑，颜色翠绿，宛如碧玉雕琢而成，当个挂坠倒也不错。 　　司空寒接过那玉剑，自言自语：“丝丝缠绕，置于心口，永不取下。” 　　那丝线缠绕的剑，像极了她与他。 　　意识到这一点后，司空寒勾唇一笑，“好。” 　　苏旖梦：“那你去给我炼一张床吧。”储物袋里的床取不出来，可不就只有靠司空寒了，好在司空寒跟她一样有眼光，做出来的东西都好闪好好看哦。 　　司空寒离开后，苏旖梦本想进玄音壁去转转，哪晓得眼皮越来越沉，竟是有些犯困。 　　以前每次火苗烧东西后，她似乎都能做一个奇怪的梦。 　　意识到这一点儿后，苏旖梦不再抗拒，她不想睡地板，哈欠连天地出了房间，睡在了时姐姐的一条丝带上。 　　时姐姐的丝带，可比司空寒买的床扎实多了。 　　她飞上丝带后，很快就沉沉睡去。 　　梦里依旧有一团火。 　　火光逐渐透明，熟悉的女子再次出现。 　　这一次，她未睁眼，不过面容平静，嘴角含笑，看起来心情似乎还不错。 　　就在苏旖梦打算上去打声招呼时，她眼前一黑，身子好似失重一般从高处坠落，一直下沉、不停地下沉，未知的恐惧让她拼命挣扎，想要往上游，奈何底下仿佛有一只大手拖拽着她，将她吸入深渊。 　　下一刻，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只要囡囡活着就好。” 　　底下，好似一条早已断流的河。 　　干枯的河床上，躺着一头血迹斑斑的龙。龙的身边，还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正在烤东西吃，一个让她惊惧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他们正在食龙。 　　苏旖梦心如刀绞，惨叫出声：“爹！” 　　底下一人抬头，他鹰钩鼻，嘴唇发紫，脸色蜡黄，瘦得好似骨头上只黏着一层皮，如干尸一般可怖。凹陷的眼眶里目光鹰隼，两道精芒自眼中射出，凝实如剑。 　　那一刻，苏旖梦以为自己会被杀死，神魂劈成碎片，灰飞烟灭。 　　然而，她失重的身体突然重新找到了支点，那两道光恰好卡在她的龙角上，仿佛提着她的衣服领子一样将她往上拽，底下的一切飞速远离她，渐渐看不见，也渐渐想不起来。 　　片刻后，苏旖梦重回地面，大口喘气。 　　她猛地睁开眼！ 　　恰好看到书灵悬在她头顶，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响起：“我们试试？” 　　试什么试？什么试试？看着上方的书灵，她脑子里差点儿就有了奇奇怪怪的想法！ 　　下一刻，苏旖梦反应过来，“啊啊啊，你在我识海说话了？” 　　书灵点点头，“我感觉你的神识远超了金丹，就试了一下，你能听到了？” 　　苏旖梦连忙喊停，“疼疼疼！” 　　那声音明明很轻柔，在识海里却宛如惊天巨雷一般炸开，神识都快被他震散了。 　　书灵只能继续写字：“那还是写字吧。” 　　苏旖梦点点头，说：“你不是说你还是个宝宝吗，为何是男人温润的嗓音？” 　　书灵写：“神念而已，我想用什么音色都可以。” 　　苏旖梦歪了两下头，“我好似做了个梦。”梦见什么又不记得了，但是心悸感还在，恐怕不是个什么好梦。 　　她安慰自己：“都说梦是反的。” 　　想不起来，自然也不会过多纠结，苏旖梦问：“他们在干吗？”神识瞄到一群人呆在水殿主的院子里，还围了个圈儿，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书灵写：“他们在立心魔誓言。” 　　苏旖梦呆了呆：“啊？立那个干吗？” 　　“时惊春和水知夏将你妖族的身份告诉了其他人，时惊春还说你变人的时候身上没妖气，所以他们打算给你重新安排一个身份。这事儿瞒得住外人，瞒不住百炼峰的，所以大家都得通个气。” 　　苏旖梦明白了。 　　时姐姐是见过她变人时候的样子的。 　　她这个血脉力量就是如此，在变人的时候就完完全全是人，想来是她娘的血脉力量极其强大，跟爹的龙族血脉不能融合，又互不相让的缘故。任何一个力量赢了，就会全方位的占据整个身体。 　　“所以他们现在一起以道心发誓，不会透露我的身份？” 　　苏旖梦很感动。 　　百炼峰的人，除了远行的古殿主，其他的人都在那了，连喳喳都没能例外。 　　哦，还多了一个白皎，想来白皎已经通过常殿主考验了吧。 　　下一刻，她问：“所以我现在可以变人了对吗？” 　　书灵点头。 　　苏旖梦立刻说：“好棒！” 　　“我要好好收拾打扮了再出去！” 　　她化为人形，再给自己穿上了云映湖心裙。 　　到了这时，她才想起自己从乾坤戒里拼了老命抢出来的东西，开始看到胭脂等小物品，她心都凉了，只是看到角落里还有一卷空羽山的金蝉丝后，苏旖梦兴奋地原地直蹦：“金蝉丝，金蝉丝！” 　　我要用金蝉丝给时姐姐扎藤球！ 　　苏旖梦都顾不上打扮了，快快乐乐地往外跑。 　　她头发披散，鞋子都没穿，伸手推开水殿主洞府大门，赤足踩在了冰天雪地里。 　　黑发如瀑，肌肤晒雪，眼神清澈明亮，笑容灿烂如花，她脸颊上两个甜甜的小酒窝里，好似真的装了醇香的酒，格外醉人。 　　像是春日的旭日，就那么跌跌撞撞地闯入人眼眸，让人很想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去拥抱扑面而来的小太阳。 　　白琉璃最夸张，她拍着自己心口说：“丝丝！天啦，天啊，在我心里，你是第一名。”旋即，她眼睛一亮，“要不要去争美人榜第一！我觉得可行，能赚一大笔！” 　　司空寒和时惊春师徒俩同时出声：“不行。” 　　司空寒拳头都捏紧了。 　　他有个自私的念头，不想这样的姐姐被那么多人看到。 　　时惊春则道：“她虽然妖气不显，但说到底仍是妖，还是小心谨慎为好。”谁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别的分辨方法，就拿御兽宗来说，他们现在对妖族的了解，远远比其他人要透彻得多。 　　白琉璃连说了几声可惜，接着又说：“咦，商会那边有消息了，有黑蛟，可以尽快给我们送过来。” 　　大家都知道百炼峰有头灵兽黑蛟。 　　没了黑蛟，多个少女，怕别人多想，毕竟现在也有什么化形丹，未免别人将两者联系上，他们打算再买一头差不多大小的黑蛟。 　　灵兽黑蛟不算常见，他们还想避开御兽宗的渠道。 　　原本以为还要费些功夫，哪晓得这才不到半个时辰，白琉璃那边就有了肯定答复，实在是意外之喜。 　　白琉璃：“哇，是我表兄，他养的蛟里恰好有黑的，就忍痛割爱给我们了。” 　　时惊春耳朵尖儿都动了一下，“送？” 　　白琉璃摇头，“三十颗琉璃灵珠。” 　　她一本正经地表示：“亲兄弟都得明算账，我也不会占我表兄便宜。” 　　末了还补充道：“对了，他也不会给我占！” 　　价格其实不算离谱。 　　修真界的蛟很难培养，这类灵兽需要食用大量天材地宝才有一丝可能进阶成龙，偏偏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谁把蛟养成了龙。 　　而蛟的话，同等境界的蛟其实战斗力只能算普通，甚至可以说是低下。 　　因此养蛟一般不会用来战斗，它们逐渐沦落为跟锦鲤差不多的吉祥宠物了。 　　恩，很贵的吉祥物。 　　时惊春眼睛瞪圆，“三十颗灵珠？”她伸手去摸储物袋，掏了个寂寞！ 　　她手默默抽出袖子，自言自语，“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百炼峰买东西都是以灵珠计了？”犹记得很久以前，她身上可能一块上品灵石都掏不出来。 　　如今只是掏不出灵珠，似乎也是小场面了，不丢人。 　　常樱道：“我最近修炼用得太多，还有十来颗珠子。大家凑凑？” 　　水知夏：“我……”她摸了一会儿，摸出几块碎了的上品灵石，白皙的脸上泛起一点儿红。 　　白琉璃最近手头也紧，她的钱大都投出去了，身上留的这些，都是周转应急的。她看向司空寒——这小子应该赚了不少。 　　司空寒兜里也没几颗灵珠，珠子都在姐姐那儿。 　　苏旖梦嘴一张，哗啦啦吐出一串珠子，“够吗？” 　　这可真是惨不忍睹。 　　众人齐齐叹气。 　　多漂亮一姑娘啊，眉眼如画，身姿婀娜，漂亮得好似不是人间该有的颜色，结果，嘴一张，什么都毁了。 　　“够了，够了，闭嘴吧你！” 第69章 收徒 　　常樱最近正在收徒， 于是他们给苏旖梦安排的新身份就是常樱在外头新收的弟子。 　　大家都来给她取名字。 　　司空寒：“姐姐跟我姓？反正我当时也是听到嘶嘶才确定的名字。”对，司这个姓氏就是这么来的。 　　“司丝丝？哪有这样的名字！”时惊春第一个反对，“一定得跟我姓！”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时惊春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她自个儿念了一遍，才默默转过脸。 　　时丝丝跟司丝丝， 哈哈，区别不大。 　　苏旖梦想了想， 自个儿道：“苏丝丝吧。”书灵说过，她的真名还是不要暴露的好， 不改姓氏， 直接叫丝丝。 　　大家都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为何姓苏？” 　　苏旖梦看向一直没怎么吭声的佩兰，幽幽道：“大概是因为我想看书？”又暗示书灵：“还想撕书！” 　　佩兰接收到她的视线，登时脸红成了猴子屁股，瞪她一眼后把头扭向一边。 　　苏丝丝就苏丝丝，名字这么定了下来，就等聂远之那边的小黑蛟送过来，她就缩小后跟着常殿主出门， 再以人的身份一起回来宗门，到时候去登记领个身份玉牌，就算过了明路了。 　　商量完毕， 苏旖梦没忘记正事， 她挽着时惊春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喊姐姐。 　　两人结伴返回自己的小院儿，司空寒默默跟在后头。 　　他的视线落在两个女人挽着的手臂上， 叹息一声后， 快步跟上。 　　等回了院子， 苏旖梦立刻掏出那卷金蝉丝，“你看，你看，空羽山的金蝉丝！” 　　时惊春愣了愣，之前她听丝丝说有金蝉丝压根儿没当真，没想到，真的有！ 　　她熟悉丝线，自然清楚，眼前的丝线里蕴藏了多么浓郁的灵气和磅礴的力量，这是可以炼制仙品法宝的金蝉丝，可以说，她那根天陵缎当初炼制时若能加入几根金蝉丝，品阶都能再提一层，直接超过三次炼灵灵器，成为仙品。 　　她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笑得一脸灿烂、看起来没有半点儿心眼的小蛟妖。 　　妖族血脉为尊，等阶森严。 　　普普通通的小妖，怎么可能拿得出这样的东西。 　　丝丝妖族的身份恐怕不一般。 　　时惊春将苏旖梦手里的那一卷丝线全部抽走，做出一幅见钱眼开的样子，追问：“还有什么宝贝吗？” 　　苏旖梦顿时垮了脸，眼泪汪汪地说：“没有了，都被烧了。” 　　她眼泪说来就来，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实在是伤透了心，一想起来就想哭。 　　时惊春相信她没说假话，摸了摸她的头，说：“姐姐当初说给你珠子扔着玩，我没做到，我决定了……” 　　苏旖梦眼巴巴地看着她。 　　时惊春摸出小花盆，掐了一点儿草尖尖递过来，“把我最喜欢的草分你一点儿。” 　　苏旖梦：…… 　　她又不喜欢这味道。 　　她还记得，昨天就是想尝一口，结果被时姐姐一巴掌给扇飞了。 　　“我不……”话没说完，就见时惊春的眼神已经变了，掐出来的草汁水沾在她指尖，特殊的青草香更浓。 　　眼看那只手已经快若残影的扇过来，苏旖梦都忘了躲，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时姐姐这混账猫！ 　　好在司空寒反应极快，直接伸手格挡，师徒两人的手撞在一起，发出哐的一声响。 　　时惊春出手的时候其实没用什么力道，也没有任何灵气防御。 　　疼痛让她清醒。 　　时惊春甩着手道：“痛、痛、痛！臭小子，你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赢啊！” 　　苏旖梦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 　　她觉得时姐姐这句话简直描述得太准确了。笑着笑着，忽觉不对，面前的司空寒好似在散发冷气。 　　糟糕，司空寒很久没有疯了，以至于她都忘了，他在原书里本该是心里扭曲的变态，受不得刺激的。 　　现在他是不是觉得受了侮辱，突然就心里阴暗，煞气再生了！ 　　就见前面的司空寒鞠躬道歉，声音清润：“师父，抱歉，刚刚伸手太急，没来得及软化手臂铁骨。” 　　此刻的他，真像一个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那声音，就跟环玉相扣似的，温润悦耳。 　　苏旖梦看向书灵：“你说话时的声音，是不是跟司空寒学的？”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像。 　　书灵没写字，直接在她脑子里哼了一声。 　　哼得她，头都要裂开了，温润个鬼！ 　　…… 　　时惊春将手背到身后，神情倨傲：“我骗你的，区区金丹期撞我一下，怎么会疼！”刚刚是被猫薄荷给迷了心智，否则的话，她怎么会喊疼，肯定要在徒弟面前绷住！ 　　事关师父的尊严！ 　　说话的时候她一脸傲然，背后的那只手则互相搓着手指头——也不知道是搓红的，还是本来就被拍红了。 　　说完，时惊春轻轻一跃，跳到丝带上轻盈卧倒，保持了一个高手的风范。 　　司空寒则转过神身，往下瞥一眼后移开视线说：“你没穿鞋。” 　　苏旖梦想了想，说：“你没给我做鞋啊。”她自己的龙鳞可以幻化出一双黑鞋，可那就跟身上的裙子一点儿不搭了。 　　司空寒：“进房间，我先给你梳头。” 　　苏旖梦看着司空寒给自己头上梳了两个角角。 　　苏旖梦：？ 　　她人形的时候没有妖气，自然不会长出一对龙角。 　　平时摸我脑袋上的角摸习惯了吗？ 　　现在看到没角了，还得给我扎两个。 　　算了算了，你高兴就好。 　　司空寒说他做鞋子很快，苏旖梦便坐在床上等，她趴在床上，脚朝后踢来踢去，没多久就发出一声闷哼。 　　司空寒手一歪，针扎偏了，直接断成两截。 　　他扭头过去看，瞧见床上的少女一幅痛苦不堪的模样，登时心头一跳。 　　刚刚房间里风平浪静，并无异常，为何姐姐如此难受？ 　　难道变人对她仍有影响？ 　　他起身，正要过去，就见床上的女子翻了个身，变成了仰躺，她双手揉着胸道：“趴着好难受，硌死我了。” 　　司空寒快窒息了。 　　他觉得自己在凡间时看得那些书，应该给姐姐也看看。 　　又或者，当初，他没看过那么多东西，没开悟、没启慧、没明事理也好。至少，他们可以一样，就百无禁忌。 　　其实，他为何要在乎那些？ 　　脑子里有一些疯狂的念头在悄然滋生。 　　那是一种疯狂的占有欲望，与生俱来的欲望。 　　恰这时，床上的人歪头看了过来，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牙，她嘟囔着道：“司空寒，鞋子做好了没有呀？” 　　司空寒下意识地回答：“还没。” 　　“那你还不快去！”她翘起脚，脚指头还动来动去，“我一双鞋都没有。你要不要量量我的脚长？” 　　司空寒：“哦！不用，目测即可。”说完，视线飞快移开，然明明没看了，眼前好似仍有那一双晃晃悠悠的脚丫子。 　　等到开始纳鞋底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我刚刚怎么了？ 　　那一瞬间的占有欲古怪得很，有一种想将人折断翅膀，囚在身边狠狠□□的冲动。 　　他捏紧了手中鞋底，还是绣绣花，冷静一下。 　　鞋面上，是绣鸳鸯戏水？还是双龙戏珠？ 　　考虑到他一直没什么长进的绣花水平，最终，司空寒在鞋面上绣了两个龙角角^.^！ 　　次日清晨，黑蛟就送到了百炼峰。 　　打开瞬息楼的宝匣，苏旖梦跟里头的黑蛟大眼对小眼。别说，这黑蛟跟她以前还有点儿像。 　　瞧着还稍微顺眼点儿，毕竟，这黑蛟不是残疾独角。 　　她转头看司空寒：“你抱着？” 　　司空寒扭头就走。 　　她又看时惊春：“姐姐，你呢？”平时就是他俩抢着抱我呀，现在也得他们抱着才合适吧。 　　时惊春凑近了看，结果那黑蛟猛地往后一退，一幅被吓傻了的蠢样。 　　于是时惊春摇摇头说：“我讨厌蛟，不要！” 　　最后，还是佩兰认命地背起了小背篓，因为曾经有段时间，她天天背着小蛟去山外山种金棘草，也勉强能算一个养蛟人。 　　——都不养，只能她先照顾着啊。 　　苏旖梦被塞在龙舌兰的叶片底下，跟着常樱她们去了一趟河关州的边界。 　　河关州边界如今每天都有数万的修士靠近，戴了彩颜面具的苏旖梦混在里头轻而易举。 　　次日常樱又领着苏旖梦打道回府，不过这一次，时惊春和水知夏回不去了，因为，即将到达边界的天阶宗门是天衍剑宗。 　　同为剑修，自然要在剑道上一较高下！故而，作为万相宗最有实力的两个剑修，肯定是走不开的。 　　以人的身份重回万相宗，苏旖梦还觉得挺新鲜，她以前没手，总不能拿头顶，这会儿就东摸摸，西碰碰，看到颜色鲜艳一点儿的都想摸一摸。 　　常樱极为耐心，一直陪着她，还带着她去领了腰牌，只是两人从庶务峰出来，乘着飞行法宝青釉海棠式花盆返回百炼峰时，遇上了来碰运气的诸多年轻弟子。 　　是了，他们现在这个地方就是原定的百炼峰收徒之地。 　　当年，司空寒就是在那个坑里拔出了时姐姐扔的剑，从而进入百炼峰。 　　如今，常樱成了最年轻的出窍期，又放话说要收徒，此地可以说是人山人海，不仅是凝神期的弟子，就连筑基以上的都有。 　　苏旖梦还在人群里看到了个熟人。 　　已经加入秀峰的泽兰。 　　常樱也看到了泽兰，目光从她身上如蜻蜓点水般略过。 　　泽兰加入秀峰，算是秀峰弟子，但她是金丹中期，有资格将她收入门下教导的其实不多。 　　秀峰的灵植师修为最高的是峰主顾思量，出窍后期，他前段时间收了个关门弟子，并说此后不再收徒。 　　顾思量之下还有两个出窍期，元婴期共有十位，然后就是数量众多的金丹期，以及更为庞大的筑基期了。 　　在万相宗，金丹期修士便可开辟洞府，收弟子入门。 　　泽兰作为一个金丹期，走的时候又口袋空空，即便拜入秀峰，也不一定能有高阶灵植师愿意教导，想来正是如此，她才会再次出现在此。 　　莫非是以为她会心软？ 　　常樱无奈地摇了下头。 　　龙舌兰虽是灵植，叶片却坚硬如剑。 　　她如今性子不比往前，既然缘分已尽，就断不会再心软。 　　“常殿主，今天是百炼峰纳新日啊，您不是说想收徒么，您看我行不行？”一个年轻弟子着急地喊。 　　常樱笑着解释，“前些日子我新收了个外门弟子白皎，这次又在外面捡回了个小徒弟，如今门下便有三位亲传弟子，暂时不会再纳新了。” 　　年轻弟子见常樱好说话，继续自荐：“不要亲传弟子、精英弟子、杂役弟子我都行！” 　　“三位师姐，也需要个师弟天天帮忙干粗活，我会翻灵土、云雨术也修得不错，更不怕那些奇奇怪怪的毒虫！” 　　常樱忽地想起昨日古万里的传讯。这些年，她跟古万里常有联系，她突破后，也会整理一些修行心得送给他。一通百通，灵植师也是用心在培育灵植，跟他炼灵也是有共通之处的，至少，古万里自己是这么认为，因此多次请教她。 　　古万里听说她又说了女徒弟后表示很震惊，说整个百炼峰就司空寒一个臭小子，阴盛阳衰。 　　要不，就再收个男弟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就被打消，百炼峰有丝丝，现在不能再进外人。 　　她摇摇头说：“弟子我就不收了，以后每月的今日卯时，我就在此地讲道，传授灵植方面的修行心得，愿意来的皆可过来。若我哪天有事不在，也会让门下弟子过来与大家坐而论道。” 　　“丝丝，走吧。”苏旖梦都无聊到趴在花盆边上抠上面镶的宝石，这会儿听到喊她，才把身子立起来。 　　既然人都这么说了，底下的修士自然不可能拦着不让走，大家站定行礼，恭送常殿主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泽兰突然往前扑出，身子都趴在了花盆边，她哭着道：“师父，我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走吧。”常樱轻叱道。 　　奈何泽兰不肯松手，眼看飞行法宝凌空，她还试图去抓苏旖梦的手。“师父，我真的知错了……” 　　在被一股灵气震开后，泽兰心中悔恨的同时，对坐在飞行法宝上吊儿郎当坐没坐相的面具女子都生出了嫉恨之心，都是金丹期，她金丹期后想拜入秀峰的长老门下却一直被敷衍，而她自己，明显不能在没有靠山的情况下自立门户，她如今举步维艰，而常樱竟然收了一个金丹，还是个连本命灵植都没有的金丹！ 　　那些人推托的借口就是灵植师一脉需要从小培养，她已经金丹了再拜师不合适，现在呢…… 　　常樱收的就是金丹！ 　　泽兰愤怒地道：“宗门里这么多优秀的好苗子你都不挑，你去外面捡个金丹期连本命灵植都没的灵植师？谁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安的是什么心！” 　　不远处树下，一直关注此处的御兽宗年轻长老涂渔听到这里，微微挑眉，他喝了口茶，说：“是有点儿奇怪。” 　　而跪着他脚边替他锤膝的女子则道：“不知为何，那边两个女修，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哦？什么感觉？”涂渔将手里未喝完的茶往跪着的女子头上一泼，沾水之后，女子的双脚竟变成了金灿灿的鱼尾，尾巴上还拴着一根漆黑的锁链，将她的尾巴勒出了好几道血痕。 　　女子跌坐在地，一脸惊慌。 　　“是，是……好像是有妖气！又好似有血脉威压？”她是妖中水族，看到飞行法宝上的两个女修后，莫名有一种想要在她们面前跪下的冲动。不过并不清楚那压制到底来源于谁，只觉有些奇怪罢了。 　　“百炼峰的峰主是个半妖。”涂渔笑了一下，“他们身上沾了妖气，倒也正常，血脉压制，半妖可给压不了你。” 　　“那哭哭啼啼的女子说得对，从外界带回个金丹期却明显没有灵植的女修当弟子，本身就有古怪。还有那个女子，坐没坐相，之前一直软趴趴地躺在那儿，的确不对劲儿。” 　　“如今的确有很多妖族藏于修真界，常樱可别是被妖族给蒙骗了。”要找茬，有的是理由。“横竖无聊，我就看看那新弟子到底有何特殊，值得结界护身，面具遮脸？会不会真的是个水族女妖！” 　　他哈哈大笑：“我就喜欢玩水里的妖。” 　　树下有结界，两人的对话并不会泄露。 　　然而，书灵听得到。 　　它也顾不上震不震苏旖梦识海了，直接在她识海里说话。 　　苏旖梦没有回头看，免得落下什么把柄。 　　她只是在御兽宗长老出声询问，泽兰用发红的眼睛嫉恨地盯着她时，站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谁说我没灵植了？” 　　苏旖梦拿出了一把杂草。 　　就是很多无人打理的庭院墙角爱长的狗尾巴草。 　　——养得苍翠欲滴，迎风招展的金丹期狗尾巴草。 　　全场死寂。 　　居然有人能把狗尾巴草养成金丹！ 　　这还是人吗？ 　　苏旖梦居高临下地看着泽兰，手中狗尾巴草犹如一个翠色拂尘往外扫出，竟是直接将泽兰给吹飞好几丈远。 　　“我能将凡草养成金丹，你能吗？” 　　“你金丹期，为何无人愿意再收你，难道自己心里没数？”苏旖梦冷笑一声，“谁愿意收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师父有难，你第一个叛出师门。” 　　常樱微微颔首，显然对她的话很是认同。 　　苏旖梦：“我靠我的忠心打动了师父，无论她修为高低，贫贱富贵，我对会对她不离不弃，哪怕她下次进阶失败，重新跌回炼气期，她也是我师父，我仍会给她养老。” 　　常樱额角青筋直蹦：…… 　　她明白为何佩兰会屡次被丝丝气得跳脚了。 　　我多谢你了。 　　前面几句还像人话，后面这到底说的是什么…… 　　龙舌兰直接伸出一片叶子捂住了苏旖梦的嘴。 　　而在龙舌兰飞出瞬间，被链子拴着的鱼妖抖若筛糠，她这才哆哆嗦嗦地道：“是山河龙灵的气息。” 　　涂渔登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血脉压制不是因为有水族女妖，而是，有龙舌兰。 　　龙舌兰有山河龙灵的气息，而山河龙灵，本身就能震慑，如今已经污秽不堪的鱼妖。 　　“好吧，无聊。”他怂了下肩，袖子一甩，卷起瑟瑟发抖的鱼妖返回了天御峰。 第70章 修炼 　　接下来， 苏旖梦在百炼峰认认真真修炼了几天。 　　她现在是人修了，当初记下来的很多功法都可以尝试，一一试过后， 累得精疲力尽的苏旖梦决定当个灵植师。 　　相比起来，当灵植师可太轻松了。 　　灵植扔那儿它自个儿嗖嗖地长， 管都没管过，狗尾巴草都能长成金丹期。跟睡觉就能修行的龙岂不是绝配？ 　　她绝不是懒， 只是想找到最合适自己的修行方式嘛！ 　　常樱：“我们要养本命灵植，就需每日用自身血液浇灌选中的灵植， 并施展引灵秘法， 将灵植里的灵络引入自己体内。成功契合后这株灵植就能变成身体的一部分， 我们的修为便与灵植相连，同时也能拥有一些灵植独特的能力。” 　　她招出龙舌兰，“就好比因为这龙舌兰，我现在都能算半个剑修了。”手一挥，一柄绿叶金边的长剑被她握在手中，一剑斩出，有金色弧光如闪电劈出， 又在她收回龙舌兰的瞬间消失不见。 　　接着，常樱带着苏旖梦到了她的灵植园。 　　“你昨日已经学会了探灵秘法，现在你坐下， 运转灵气， 感受一下那些灵植。哪颗灵植上你看到的脉络和星点越多，就说明你跟它越合适。我当初是机缘巧合下获得我那株灵植的，看到之后就觉得是它， 施展探灵秘法后就天天跟它对望。” 　　想起从前， 常樱脸上的笑容更深， “别的同门都挑得眼花缭乱了，每天在录灵牌上记下自己找的的灵植有几个星点，只有我，前面一个月录灵牌都是空的，因为，我一直没看到它的脉络。那时候，探灵秘法我都整日运转，天天累得我精疲力尽。” 　　“直到有一天，我睁眼刹那，就看到面前的灵植上满是星光，我施展引灵秘法与它建立联系，一次就成功了。” 　　常樱说话时，苏旖梦已经老老实实就地坐下。 　　运转灵气，施展探灵秘法。 　　随后她就感觉眼睛有点儿清凉，接着，眼前好似遮挡了一片薄透翠绿的树叶，她透过树叶看天地，四处都是淡淡的绿意。 　　等到探灵秘法一个周天运行完毕，就见面前的灵植身上都出现了细细的脉络，像是复杂的丝线，编织了一张大网，而网兜上，满是星光。 　　常樱的声音还在头上响起：“一开始别急，你佩兰师姐天赋很好，一个时辰后就看到了星点。” 　　苏旖梦：“好多星星哦。” 　　常樱微微错愕，随后笑着道：“早知道你天赋好，却没想到如此好。那哪一株灵植最多？” 　　“动手的事儿有司空寒，我觉得你应该挑一个防御类的灵植，比如金木兰、玉芭蕉、雪铁芋，药草也行，可以疗伤……” 　　苏旖梦有点儿为难。这几天她把狗尾巴草也种到了常殿主的灵田里，现在么，别的灵植是脉络上缀的星点，像是垂挂在藤蔓上的小葡萄，而它…… 　　只见葡萄，不见脉络。 　　星辰挤满了整株灵植，别说，密密麻麻的看着还有点儿吓人。 　　明明她喜欢亮闪闪圆溜溜的东西，且还是越多越好，怎么这株灵植，她瞅着就会起鸡皮疙瘩呢。 　　然而在她移开视线那一瞬间，整株狗尾巴草都萎了，上面的星点迅速减少，零星的几颗坠在草尾巴尖儿上，并不是纯粹的绿色，而是绿中透着一点儿金芒，风一吹，尾巴尖上的金珠子一闪一闪，好像悬在眼睫上的泪珠儿，下一刻就该落下了。 　　常樱师父说只要有五六个星点，就能试着施展引灵秘法。 　　一般来说，失败三次后灵植会损毁。而引灵失败一次后，得下个月才能继续进行，这期间，还得用上清灵草，慢慢消除引灵失败在身上留下的痕迹。 　　将园子里的所有灵植都看了一圈，可供选择的实在太多。 　　在她想尝试跟一株玉芭蕉建立联系时，不知为何，眼前总是会想起那株狗尾巴草。眼角余光瞄过去，就看到它的尾巴都快耷拉到垂地了。 　　苏旖梦瞬间心软，叹了口气说：“我还是选狗尾巴草吧。” 　　一开始会将狗尾巴草种到灵植园就是常樱的意思。 　　因为狗尾巴草是凡品灵植，无人种植过，本身上限很低，也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能力。引灵时可多次尝试，但引灵成功后想要更换，花费巨大不说，人也得受罪，毕竟那可是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硬生生剖离。 　　常樱不建议小徒弟引灵狗尾巴草。 　　只是她看到小徒弟过去后，那本来恹恹的灵植都支棱起来时，常樱又笑了。 　　狗尾巴草立起来那一刹那，她都想到了平时懒洋洋，遇到事儿立刻支棱起身子的丝丝，这么一看，她俩还是挺般配。 　　“引灵别急，慢慢来，将它……”正在传授经验的常樱默默闭嘴。 　　那边，原本长在地里的狗尾巴草已经出现在她掌心，而她转回头，冲常樱师父笑，长长的尾巴草恰好扫到她鼻尖尖儿，以至于她一边打喷嚏一边说：“常樱师父，你看，我一次成功啦！” 　　常樱微笑点头，“恭喜。” 　　接下来，师徒二人开始琢磨狗尾巴草的能力。 　　“灵植入体后我们自身会有细微变化，你看我多了一缕金发，你佩兰师姐……”常樱顿了一下，“你知道佩兰的本命灵植是什么吗？” 　　苏旖梦尴尬地摇头。 　　佩兰经常施展灵植法术，但那些灵植都不是她本命。 　　反而是泽兰的她知道，是一株菟丝子。 　　佩兰其实一直在隔壁的灵田里种灵植，也关注着师父跟小师妹，这会儿扬声答了一句，“是，是，是喇叭花！在我耳垂上。” 　　苏旖梦：……可能是很想鼓起勇气大声说话？ 　　苏旖梦施展融灵。 　　接着，她急切地问：“在哪儿，在哪儿？” 　　她下意识摸屁股，不会长条毛茸茸的尾巴出来吧。 　　常樱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以手掩面低咳不止——素来举止得体的她，何时笑得如此失态过。 　　接着，她指了指苏旖梦的耳朵。 　　苏旖梦施了面水镜。 　　这才看到，她耳朵上，别了一串毛茸茸。 　　绿色的茎绕着耳廓缠了一圈，绿中带点儿淡金的尾巴草则别在耳朵上，斜斜往上超过头顶，也像是长了个细长的角。 　　只不过这个角它很软，苏旖梦原地蹦两下，它还跟着抖，像是条油光水滑的大尾巴缩小后趴在那儿，风一吹，又如同翻滚的麦浪。 　　苏旖梦头歪来歪去，最后说：“其实还挺好看的呀。” 　　常樱跟着点头，“确实如此。” 　　苏旖梦：“要是长一对就更好了。”为何又只有一边，像个残疾角。 　　常樱憋不住了，说：“残缺也是美。”这种一侧有其实还挺好看的，真对称起来才叫俗！ 　　她对美的欣赏跟丝丝无法保持一致。毕竟，丝丝喜欢颜色越多越好、越闪越好。 　　“再看看有什么能力呢？”常樱有点儿好奇，她都想象不出，狗尾巴草能做什么用，是攻击、还是防御？ 　　苏旖梦招出狗尾巴草，拿到手里就呆了。 　　“好大！” 　　常樱想起了很多年前路过一个修真小门派时看到的场景。 　　那个门派的师父早上用鸡毛掸子扫门内老祖宗牌位，下午拿鸡毛掸子抽不听话弟子。 　　现在，丝丝手里抓着一根很特别的鸡毛掸子。 　　应该是，攻击类的吧？ 　　就见她将鸡毛掸子立起来，狗尾巴草上那些柔软的毛化作直立的钢针，寒光闪闪，这么一看，就恰似一根狼牙棒了。 　　苏旖梦手一转，密集的细针飞射而出，形成了一片针雨。 　　常樱：“暴雨梨花针。”修真界有个很出名的攻击法宝，就叫这个。 　　苏旖梦很开心，扛起鸡毛掸子就往自己院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司空寒，司空寒！” 　　常樱笑了笑，这两个，关系真好，是青梅竹马呀。 　　成了真正的灵植师后，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司空寒分享。 　　司空寒赤着胳膊推门出来，他本在打铁，听得声音就出了门，以至于，上衣都没来得及披上。 　　一直挨着炉火，他的皮肤微微泛红，汗流浃背。原来穿着衣服不觉得有什么，脱下衣服才发现，原来他肌肉紧实、浑身上下充满力量，汗水在结实的肌肉上缓缓滚动时，还有一种很特别的美感。 　　隐藏在身体里的力量，犹如火山底下储藏的岩浆，一旦喷发出来，势必惊天动地。 　　苏旖梦脚步稍稍一顿，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倏地笑了。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打铁的男人，穿了一身衣服后就会坐在蒲团上安安静静地绣花呢？ 　　她将扛在肩膀的狗尾巴草举起来，“司空寒，你看，好多针，以后刺绣的时候，不用担心没针啦！” 　　司空寒绣花很费针。 　　一天至少折断十来根，他还会无意识地嚼掉一些。就跟她时不时嗑点儿瓜子、花生差不多，都是零嘴。 　　现在，咱不缺针了！ 　　司空寒眼睛明亮，他很认同地点头，接着问：“那你的针，有针孔吗？” 　　苏旖梦脸上笑容凝固。 　　有、有、有个头啊。 　　她目光幽幽的看向手中灵植，“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狗尾巴草了，要自己戳针孔，知道了吗？” 　　狗尾巴草：…… 　　围观了两人对话的常樱：…… 　　年轻人的思维，咱跟不上了啊。 第71章 勇敢 　　接下来的几天， 苏旖梦都在跟常樱师父修行，正儿八经地用灵植功法照顾狗尾巴草，并不断练习融灵、适应灵植的能力， 和狗尾巴草一起跟机关傀儡们战斗。 　　累还是很累的。 　　她从小到大，都没这么修炼过。 　　但累的同时， 发现自己在不断进步，内心还是有一种特别的满足感。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就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日渐变强，她想， 她都快要喜欢上修炼了。 　　直到， 白琉璃给了她一张玉叶请柬。 　　“聂家商会将会在问心节第一天举办一次拍卖， 就在外城的天宝楼，午时开始。”白琉璃将请柬塞到苏旖梦手里，“你这张原本是给时峰主的，她回不来，让我给你，这可是天字楼的好位置！” 　　白琉璃指着玉叶叶脉上的小字说，“天字玉叶一共都没几张， 丝丝你撞大运了。” 　　苏旖梦反手就将叶子放白琉璃手里塞：“那让你去呀，我在哪儿看不都是看？”白琉璃若是能在天字号房间里露个脸，肯定更方便她日后做生意。 　　白琉璃神秘一笑， 将耳上挂着的纱往脸上一戴， 接着冲苏旖梦眨眨眼，“我要站在台上，给大家介绍几件拍品， 拍得价格若是高的话， 我分的灵石也高， 既能露脸，还能赚钱。”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好叭。苏旖梦接过玉叶请柬揣好，“可以带人吗？” 　　“可以有一个同伴。” 　　都不用想，丝丝肯定会带司空寒。 　　等白琉璃走后，书灵开始写字了。 　　书灵：“拍卖会在原文里有写，叶轻舟会去，他会拍卖一片龙鳞。我们最好别去，原文里，司空寒是没去的，他没资格进去。” 　　“不要参与到叶轻舟的故事里，对我们来说，极其危险。” 　　苏旖梦：“叶轻舟会去？” 　　书灵肯定点头，还飞快地画了一头大大的死龙！ 　　问完这句后，苏旖梦静默无声，她闭了眼，睫毛都在微颤。 　　书灵松了口气，它真的怕苏旖梦过去，做出影响到原文剧情的事。毕竟拍卖会这一段故事，描述得还挺详细的。 　　叶轻舟也是这时候跟白琉璃有了交集，日后他炼制的丹药，便会全权委托白琉璃出售。 　　却不料，下一刻，苏旖梦睁开眼，一本正经地道：“叶轻舟会去，那我就更要去了。” 　　书灵直接一声惊呼：“什么！” 　　苏旖梦双手捂着耳朵，“你轻点儿啦。”突然吼一声，识海都要地震了。 　　“刚刚白琉璃说问心节，问心节我是知道的，三百年一次，一次三天，又被称为寒江忌。” 　　“剑尊越寒江本是极其出色的丹师，中途改去练剑，别人质疑他，他说念头通达、自在逍遥，心之所指、心之所至……” 　　“他想练剑，并非一定要练出什么惊人的剑法，只是那一刻，他想挥舞那一截松枝而已。” 　　“我的理解就是想做什么就去做啦，问心无愧就好。” 　　“我们妖族也过问心节，想做就去做，每年问心节后，妖族都会多出许多小妖呢。”说到这里，苏旖梦还笑了一下，不过笑容转瞬即逝，她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凝重。 　　“书灵，我现在不想在这天道之下偷偷摸摸地一个人活着了。” 　　“以前，我孤身一人，只有爹爹可以依靠，所以你让我安分地呆着，我听你的话，只想避开叶轻舟，努力活到你所说的剧情中断，等爹爹接我走。” 　　她摊开手，无奈地怂了下肩，“现在，不行了呀……” 　　“我知道原文剧情里，时姐姐会陨落，司空寒也不会有好结果。所以我就冷眼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就算我放弃原书中没有好结果的他们，只救没有被规则限定的其他人，可到时候我爹爹能不能帮我搬走整个百炼峰，而且除了百炼峰，还有很多很好玩的人，很多在努力活着的人。” 　　“我想了一下，假如我离开的时候，在天空上越飞越高……”她仰头看着天幕，兴许阳光刺眼，眸子里有了一层淡淡水光。 　　下一刻，苏旖梦眨了下眼，语气夸张地道：“结果低头一看咧，我喜欢的天地在毁灭，我熟悉的人在经受磨难，那我怎么可能走得了嘛。” 　　“越寒江想练剑的时候就去练剑，我现在……”她轻声道：“我想看看这天道规则有多厉害，我想面对它。” 　　“其实，它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厉害对吗？它以前也只是让我感觉到危险，既然都让我感觉到危险了从而心生怯意退缩，那为什么不直接抹去我呢？” 　　“会不会不是不能，而是它也做不到。” 　　书灵缓缓写：“可命只有一次，无法拿命去赌。” 　　苏旖梦：“上次，司空寒都结丹了呀。原文里，他现在可结不了丹，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沓里吃苦受虐。可他现在，哪里像魔剑了。” 　　“所以，就从不惧怕跟叶轻舟碰面开始吧！”她说话的时候，视线有点儿飘，不太敢看书灵在她面前画的那条死龙。 　　栩栩如生、死得异常凄惨的龙。 　　她其实很胆小，连疼都怕，更别说死，还死得那么丑。 　　死龙很快消失。 　　等龙消失后，苏旖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书灵。 　　她是必须要去的。 　　若书灵阻止她，会用什么样的方法呢？会不会，等它强调完危险后，天上又轰隆一声落下惊雷给它喝彩？ 　　出现的次数多了，加上梦中的别信，让她对书灵有了一些猜测，这会儿也想验证一下。 　　没想到书灵只是静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知道书灵在看她。 　　苏旖梦紧张地与它对视。 　　就见书灵缓缓写：“去吧、去吧。” 　　写完，书灵嗖地一下飘走——它自个儿找了个笔筒，跳进去后生闷气了。 　　苏旖梦站在外面，等啊等。 　　什么都没等到，此后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为什么呢？ 　　书灵没有阻止她了，天道也没有半点儿反应。 　　是因为，她现在只是做出决定，而对剧情还没有影响吗？ 　　苏旖梦想不出来，索性捧出狗尾巴草，对着它施展灵植功法，浇水、施肥、松土、还将常樱师父给的那一小片龙舌兰幼苗给拿了出来。 　　龙舌兰幼苗上也有脉络。 　　灵植师想要灵植进阶、变异，可以通过融合其他灵植的力量，其中，变异灵植提升品阶的可能性更大。是以当初云彩衣会高阶求购变异灵植。 　　龙舌兰也是变异灵植。 　　这是它自己主动分化出来的一株幼苗，都相当于一颗灵胚了。苏旖梦原本是不打算要的，她觉得应该优先给佩兰。 　　但是佩兰感应不到小苗上的星点，这说明龙舌兰跟佩兰、以及她的本命灵植完全不相合。至于白皎…… 　　恩，白皎引灵秘法都还没学会呢。 　　于是，这龙舌兰还是落到她手中。 　　既选择了要面对叶轻舟，那实力就该很重要了，苏旖梦打算试试嫁接这株小龙舌兰，将它的灵脉跟自己的狗尾巴草融合在一起，若能成功的话，她的修为也会大涨。 　　师父的龙舌兰品阶高，里头的脉络密若繁星，一直盯着，神识消耗极快。 　　续灵术施展没多久，她就累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接了几条灵脉之后，苏旖梦就撑不住，直接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缓口气后，看到勉强连在一起，俱都变得病恹恹的灵植，苏旖梦心道：糟了糟了！ 　　特别是那龙舌兰幼苗，感觉都快活不成了。 　　常樱师父都叫她不要急，至少等个半年以上再续灵脉，哪晓得她刚刚可能满脑子里装的都是想做就去做，直接就续了，现在灵植明显出了问题，这可如是好？ 　　此刻常樱师父和佩兰师姐刚好都不在，百炼峰上的灵植师，就剩下个刚入门的白皎…… 　　情急之下，苏旖梦嘴一张：“啊！” 　　人形的嘴张不太开，她直接变成龙，嘴一张：“把灵植吞入小自在天地当中。” 　　接着，又重新变回人。 　　司空寒进来的时候，恰好捕捉到人和龙之间变幻时的残影。 　　他看到了龙头人身的姐姐。 　　司空寒：…… 　　曾经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杂念，如梦幻泡影一般，瞬间离他而去了。 　　等放进去后，苏旖梦就发现病恹恹的灵植精神了一点儿，她顿时放心了，小自在天地有用着呢，肯定能救回来。 　　这会儿，她也知道司空寒回来了，转身道：“司空寒，问心节外城有个拍卖会，你去吗？” 　　笔筒里的书灵微微一颤。 　　它想：原文里司空寒没去，但他只是一个反派魔剑，原书在描述主角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司空寒在做什么。 　　所以，司空寒其实是可以去的，就隐藏在那些文字不曾描述的路人之中。 　　想通过后，书灵就没那么紧张了，还往笔筒里又沉了一截。它没实化的时候根本触不到笔筒，这么做，大概叫赌气罢了。 　　司空寒：“恩，我前几日不是锻造了一把兵器，昨日炼灵成功了两次，我已经送过去拍卖了。”他轻描淡写道，“运气好的话，几万琉璃灵珠还是有。” 　　表情越平淡，内心越期待。 　　“天啦，几万灵珠吗？”苏旖梦一双眼睛在发光，“司空寒，你好厉害啊，炼把兵器就能卖这么多、这么多的琉璃灵珠！” 　　司空寒嘴角微翘，“炼器很轻松，几万倒也不算多，姐姐想买什么？” 　　苏旖梦哪里想买什么，她只是兴奋地道：“我是不是可以用灵珠铺满整个床了，屋顶都通通镶上。”琉璃灵珠本身她就已经很喜欢啦！ 　　她跑过去，抓住了司空寒的手。 　　司空寒身子僵住，他不知道丝丝姐姐想做什么，只能尽量让那只手变柔软一些，不要硬邦邦死沉沉冷冰冰的。 　　就见她抱着手贴了贴脸，“这可是能炼灵器的手。” 　　“能赚灵珠的手。” 　　她甚至吸了口气，“真香。”这一刻，她忘了她曾偷偷嫌弃有过两年凡间经历的司空寒了。 　　司空寒没忍住，心一动，反手扣住了她的手。 　　在苏旖梦反应过来之前，他拉着她进屋，边走边问：“今天修炼了吗？心法炼了几遍？丹炼了没？” 　　她果然没觉得牵着手有什么不对，在那小声嘀咕：“你比师父管得还严。” 　　司空寒嘴角微微上翘，心里好似有烟花炸开。 　　姐姐，这不仅是能赚灵珠的手。 　　它还是，想一直牵着你的手。 第72章 大人物 　　问心节， 拍卖会举行的时间是午时整，烈日正当头。 　　司空寒下山得走剑道。 　　出发前还得在剑道的石碑上摸一下，这样剑道上的剑气会针对他， 也只针对他，不会攻击剑道上的其他人。 　　上山下山必须走剑道是时姐姐给他布置的修行任务， 如今司空寒速度很快，从剑道下山仍需要半个时辰。 　　还得算上穿衣打扮的时间， 因此苏旖梦起了个大早。 　　为了不把书灵气死，苏旖梦抛弃了喜欢的云映湖心， 换了一套万相宗平平无奇的弟子服， 头上梳了双螺髻， 脸上戴的则是彩颜面具，兜里还揣了一张时姐姐她们三人联手绘制的黄符，据说要是有强者用神识强行窥探她，便会被三道剑气斩碎识海。 　　是的，三道剑气。 　　时姐姐的、水殿主、以及常樱师父的龙舌兰剑。 　　总之，大家都在保护她，所以， 她怎能当一个冷漠的看客，什么都不去做呢？ 　　苏旖梦：“司空寒，这剑道好窄。” 　　以前她是小蛇， 能盘在司空寒的肩上， 或者被他背在背篼里，如今人形踩着剑道下山，真是够心惊胆战的。不是没想过重新变回小蛇， 但现在已经出了百炼峰结界， 走在了外人肉眼可以看见的剑道上， 她可不能乱来。 　　苏旖梦眼珠一转，“我从前门下山，到时候在山下等你呀。” 　　司空寒没吭声，低垂着头，“好。” 　　“我先送你到前门。”他抬头时，微侧着脸说话，长睫掩下，试图遮住眸中失落。 　　苏旖梦觉得现在的司空寒看起来像她那株越垂越低的伤心狗尾巴草。 　　她看了一下天色尚早，便说：“那我陪你下去吧。” 　　司空寒眼睛骤然发亮，他说：“那我走前面，牵着你。” 　　他先下了两步，将手往后伸。 　　苏旖梦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掌心里，“你抓紧哦。这里又不能飞，我都怕我踩滑了。” 　　她一开始还很紧张，有的剑道还没她的脚宽。 　　明明她脚还很秀气来着。 　　只是牵着她的那只手有稳又有力，渐渐，她就不担心了，跟在他身后，优哉游哉地下到山脚。 　　天宝楼。 　　苏旖梦拿出玉叶子递给站在门口的小童。那小童接过后，扬声喊：“恭迎天字三号房贵客。” 　　司空寒手里也有一片银叶，乃是玄字房。他知道天宝楼的房间按照天地玄黄划分，他能拿出灵品法宝拍卖也只能拿到银叶，结果姐姐手里这一枚，是天字三号。 　　姐姐的叶子是从师父那拿到的。 　　师父这么厉害了吗？ 　　她不是一只穷得口袋空空的半妖么？怎会有天宝楼玉叶。 　　司空寒觉得有点儿奇怪，不过这会儿他没说什么，和姐姐一起被领到了一个阵法处，等踏上阵法后，他们好似出现在了天上。 　　苏旖梦直接哇了起来。 　　四周都是云，而她眼前有一片沙滩，沙滩尽头是一片海，海上，一道长虹凌空，有秋千垂落虹桥，随风轻荡。 　　云阶上，一个长相可爱的女童手里拎着一篮子花，她弯腰行礼，接着脆生生地道：“客人，这里就是天字三号房，前面的海其实是温泉，客人可浸泡温泉参与竞拍，亦可坐于海中凉亭，当然，若是喜欢沙滩，沙滩中也备了悬光镜，可以直接从镜中看到卖场。” 　　“哦，就是空中那架秋千也是可以坐的。” 　　“凉亭里备有美酒佳肴，若是不合口味，客人可以敲一下亭上风铃，我们会立刻过来更换。” 　　“客人请。”女童让开，待苏旖梦和司空寒跨进云海后，她将篮子里的花往外抛洒，那些五颜六色的花瓣落入纯白的云层里，化作一颗颗亮晶晶的宝石，宛如星辰般闪闪发光。 　　苏旖梦眼睛都直了。 　　她想一直住在这天字三号房！ 　　苏旖梦兴奋地跑向沙滩，跑着跑着，两只鞋子都蹬了，赤着脚在沙地里踩出一串脚印，她还往沙滩上一坐，一幅要滚几圈的模样。 　　若不是司空寒及时拦住，她就真的在沙子里打滚了。 　　司空寒将她拦住后捏了捏她的手，语气稍稍重了一些，“姐姐。” 　　他眼神有些冷，让苏旖梦下意识紧张起来。 　　司空寒转身问门口女童：“你们是如何确定客人喜好的？”这里的一切布置都完全符合姐姐心意，完全不能按巧合来解释。 　　苏旖梦心头咯噔一下。 　　对哦，这里的一切她都好喜欢，可她不是隐匿了身份来的吗？进来的时候他们只认玉叶，又不认人。若是按照师父的喜好布置，也该全是丝带、藤球呀。 　　女童笑盈盈地道：“客人不知道吗？我们天宝楼有幻心镜啊，天字号房间拥有高阶阵法，若客人的喜好特别强烈和明显的话会在幻心镜上显现，再通过阵法进行调整，我们天宝楼，都是以客人的喜好为先哒。” 　　她声音甜甜的，“刚好这位客人喜欢的不是很复杂，房间内的一切都是我们原本就有的法宝，只需摆上即可，很简单呀。” 　　司空寒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房间内的东西。 　　的确，每一件都是法宝。 　　他没有再追问，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只是司空寒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安，他的直觉，总是很灵。 　　司空寒：“去凉亭吧。” 　　苏旖梦：“可是我想去海里呀。”她可能是最惨的龙了，常年累月都呆在雪山上，一次都没在真正的海里游过，唯一的海浪体验，就是佩兰给她准备的修炼阵法。 　　可那不是玩，是被狂暴的海浪反复拍打！ 　　司空寒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这里的古怪。 　　许多念头冒出来，却又因为担心这房间内会有什么别的神通，而不敢轻易开口。 　　或许是他多疑了，可姐姐的身份特殊，绝对不能暴露，所以不管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就在他打算说自己饿了，想先去凉亭吃东西的时候，面前的人突然说：“那就去凉亭吧。” 　　苏旖梦看到司空寒眸中诧异，噗嗤笑出了声。 　　没想到吧？ 　　我刚刚听到你心声了。 　　你想法那么强烈，那么多声音传过来，我就明白你的想法啦。 　　苏旖梦摸了摸自己肚子，“正好，我也饿了。她不是说幻心镜知道我喜好，那就看看有没有我爱吃的。” 　　等到了凉亭，看到桌上的灵果、海鱼等等食物，苏旖梦不满地起身，用筷子敲风铃，“我喜欢温鼎，要特辣！” 　　女童立刻道：“客人请稍等，马上为您送来。”她还解释了一句，“可能刚刚客人没有想着吃食，所以食物才会不合心意呀。” 　　她出门后，立刻联系负责天字号房的食修，“温鼎，快快。” 　　那食修急道：“特辣？温鼎所需的辣椒不多呀！” 　　一个温润的声音突兀响起：“那就让能破碎虚空的人去红满山摘吧。” 　　破碎虚空，即是能撕开一道裂隙，瞬移至千里之外。 　　渡劫期修士才有的神通道法。 　　让一个渡劫期去红满山摘辣椒？如今的天宝楼，一共就两个渡劫期坐镇，这已是实力超凡的体现了。 　　女童恭谨地道：“好的，楼主，我马上去安排。” 　　等到渡劫期长老真的拎着一兜红辣椒回来时，女童看着那红彤彤的辣椒仍是觉得难以置信。 　　她想：天字三号房的贵客到底是什么身份，值得咱们如此对待呀？ 　　猜不透，实在是猜不透。 　　…… 　　拍卖会开始的时候，苏旖梦已经开始吃起了热腾腾的火锅。 　　前面的几件拍品她都没什么兴趣，等到白琉璃端着司空寒炼制的灵宝出来之时，苏旖梦筷子都放了，一脸期待地看着水中展台。 　　发现玄字七号房的客人给白琉璃打赏灵石后，苏旖梦也从储物法宝里大方地取出一把琉璃灵珠扔进了水里，引起了不小骚动，白琉璃脸上的笑也更艳了一些。 　　玄字七号房的客人就是叶轻舟。 　　书灵说的！ 　　苏旖梦：白琉璃，那个叶轻舟只给你打赏了一块上品灵石，忒小气了，你可别理他！ 　　白琉璃开始介绍：“下面这件拍品，是一件成功炼灵的灵器……” 　　司空寒炼的灵宝是伞中剑。 　　漂亮的玉伞内暗藏细长软剑，适合女修。 　　他的说法是——女修的灵石最好赚。 　　只是没想到的是，今天的拍品还有一件凤凰羽衣，于是女修们都有些犹豫，对伞中剑的出价的人并不多。 　　好在有个女子表现出了一幅势在必得的架势，在旁人喊出两万五的时候，她直接加到了三万。 　　白琉璃：“三万第一次、三万第二次……” 　　眼看白琉璃手里的小木槌即将敲下，苏旖梦敲了一下竞拍的小铃铛：“三万二！” 　　司空寒的伞中剑可是炼灵成功了一次的法宝，怎么可能只值三万！她紧张地搓着小手，期盼刚刚那个女修抬高价格。 　　不过，她喊出价格后，为何白琉璃脸色不太对。 　　水幕里能清晰地看到白琉璃的脸，苏旖梦都看到白琉璃眼角抽动了好几下。 　　咦，为何那个女修不加价了？刚刚不是还很豪气地直接加了五千吗？ 　　为何全场如此安静！ 　　怎么白琉璃举起小木槌了呢…… 　　苏旖梦直接懵了，“别，别呀！” 　　白琉璃深吸口气，在木槌落下时，笑着问：“玄字房的客人不加了吗？” 　　一息过去，没等到答复，白琉璃心知不能再拖，只能敲下木槌，心中暗骂：丝丝你个棒槌！天字三号房看上的东西，旁人谁敢随意加价！ 　　脑子呢？脑子呢？司空寒不是跟她在一起吗，怎么就没能阻止她！ 　　啊啊啊！ 　　好想把她吊起来打！ 　　“三万二灵石第一次……” 　　房间内，苏旖梦快哭了。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司空寒：“呜呜呜我错了，我们有三万琉璃灵珠吗？是不是还差点儿，要用什么抵债？”因为太伤心，苏旖梦抓住了司空寒的手，她甚至还往他怀里扑，毕竟，以前不高兴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往大家怀里钻的。 　　司空寒本就没怪她，他甚至觉得，姐姐会出价，是因为觉得他炼制的法器值得更多。 　　他浑身僵硬，手都无处安放。最后，缓缓抬起，轻拍她的后背。 　　“是还差一些，不过我可以在天宝楼没日没夜地炼制法器还债，姐姐不用担心。”其实买下自己卖的法宝，亏的也就是给天宝楼的份额，数量不算太多。没日没夜这几个字说出来有点儿无耻了，不过，他带着面具，脸皮也够厚。 　　“三万二灵石第二次……”白琉璃语速很慢，缓缓喊价。 　　苏旖梦抬起头，下巴抵着司空寒的肩，像以前小蛟一样把头搭在他肩膀上往海面看，委屈巴巴地等待最后一锤敲下。 　　司空寒人已经僵成了块木头，原本还在拍背的手都顿在空中，一动也不能动。 　　“姐姐……”他声音沙哑，一时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到底该说什么。 　　姐姐，我是男人。 　　不要随意坐在男人身上？ 　　还是说，姐姐……要对我负责？ 　　只是一想到自己面具底下那张脸，司空寒心中就隐有戾气翻腾。 　　他知道，她喜欢一切漂亮的事物。 　　若没有面具遮挡，他便是不堪入目的丑恶，在没有找回自己的脸之前，有些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 　　恰这时，又一声叮铃响起，紧接着，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仿佛从云端传出：“三万五千零一颗灵珠。” 　　白琉璃扬声道：“三万五千零一颗灵珠，天字……”她险些咬了舌头，“天字二号房的客人出价三万五千零一颗灵珠，还有更高的吗？” 　　天字二号房，得是聂家主脉哪位大人物呀？ 　　苏旖梦喜极而泣，她抓着司空寒一通摇晃，“有人出价了。” 　　司空寒：“别摇了。”他将苏旖梦整个抱起，放在了旁边的座椅上，接着，倒了一杯桌上的雪山灵泉，将冒着寒雾的冰泉一饮而尽。 　　苏旖梦呆了呆：“这个灵泉，一次只能抿一小口，你不冷吗？” 　　司空寒：“不冷。”他张口说话，吐出的白雾凝成了冰渣，簌簌往下掉，与此同时，周身开始结薄霜。 　　“真的？” 　　司空寒冻得浑身僵硬，唯有眼珠缓缓转动，他想了想，改口，说：“冷。” 　　“姐姐抱我？” 　　苏旖梦敲铃，要了暖玉和炎阳汤。 　　“雪山冰泉的寒气，炎阳汤可解。”苏旖梦一脸得意，“这些玉简，我都背得滚瓜烂熟。” 　　镜湖上替人答疑解惑几年，如此简单的药理知识她还能不知道？ 　　司空寒抿了下唇，轻声道：“恩。” 　　他不该心急。 　　姐姐，可否等我脸恢复以后，再喜欢我？ 第73章 安心 　　白琉璃负责的环节不多， 结束后她径直来了天字二号房。 　　涉及到钱的时候，她不是一般有勇气，平时看着就有些发憷的司空寒都不怕了， 进来直接把两人噼里啪啦训了一顿，主要骂的还是司空寒。 　　“丝丝才化形， 脑子就这么点儿大。”白琉璃拇指食指掐起，“就这么点儿大。” 　　她手指修长， 掐出来的圈儿其实也不算小。 　　苏旖梦偷瞄了一下，嘀咕道：“还不算太小。” 　　白琉璃扭头过来瞪她， 将拇指食指连接处掐出来的小尖儿给她看， “这么大！”不是那个圈儿， 是那个尖儿！ 　　苏旖梦：…… 　　白琉璃继续骂司空寒：“你平时脑子那么灵光，赚灵石还挺厉害的，怎么今天就陪她一起犯蠢。”原本还有点儿担心司空寒煞气升腾，见他安安静静地听着，白琉璃放心了，声音放低了一些，苦口婆心地劝：“你不能什么事都依着她， 惯得她无法无天。” 　　“要对她无理取闹的行为说不。” 　　直到此时，司空寒才出声反驳了一句：“我说不出口。”他顿了一下，说：“你看她……” 　　白琉璃转过头， 就看到丝丝下巴尖支在桌上， 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瞅着自己，虽说带着面具看不见脸，可脑子里一想到那张白嫩嫩的漂亮脸蛋， 在看看她现在的眼神， 白琉璃就捂着心口说：“是， 是有点儿难拒绝。” 　　可一想到灵石，白琉璃又坚定起来，“你真的无法对她说不吗？” 　　司空寒点点头。 　　白琉璃：“丝丝说，她看上了一个男修，想跟他一起困觉？” 　　司空寒眼神冷冽，脱口而出：“不行！” 　　白琉璃：“这不就行了。” 　　“好了，我们来看展品。”在司空寒发飙之前，她坐到了苏旖梦旁边，牵着她的手说：“快看，那是个玄阳龟的灵兽蛋，里头的玄阳龟血脉潜力会在五品至七品之间。” 　　接下来的拍品，有丹药、有法宝、还有什么秘境钥匙、仙人遗迹藏宝图，苏旖梦他们都不是很感兴趣，等到一头戴红色帷帽的女子上台时，底下看台出现阵阵惊呼，透过水镜，苏旖梦都能清楚地听到不少人狂乱的心跳。 　　苏旖梦的心跳也在加快。 　　在看清那件红衣后，那绚烂的红色好似一根染血的尖刺，猝不及防之下扎入她的心脏，疼痛骤然袭来，从心口蔓延至全身。 　　白琉璃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感觉自己攥着的手有点儿凉。 　　下一刻，她看到司空寒快步过来，手扶住了丝丝的肩膀。 　　苏旖梦本在微微颤抖，感受到肩上热度之后，她低声说：“我没事。” 　　“那件凤凰羽衣，是从妖族身上硬生生剥下来的完整皮毛，我就是有点儿……”她没继续说下去，但屋子里的人都知道她的真正身份，自然明白她为何会惊惧害怕。 　　这就好像，他们看到一件漂亮完整的人皮挂在台上拍卖一样。 　　穿凤凰羽衣的是聂风裳。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她摘下了帷帽。 　　聂风裳平时都穿得素雅，脸上不施粉黛，看起来如山涧孤月一般清冷。 　　今日一袭红裙裹身，红绡遮眼，嘴若含丹，整个人站在台上宛如一团灼目的烈火，妖冶惑人。 　　“凤凰羽衣，御兽宗涂渔长老击杀高阶妖族后缴获的战利品，底价一万琉璃灵珠。” 　　听得这话，苏旖梦耳朵里嗡嗡作响。 　　那件凤凰羽衣的颜色其实并不是纯红，期间有细小的灰白杂羽，尾部则有淡淡金色。 　　她认得那只凤凰，那是一只跟她一样的半妖凤凰，年纪也不大。 　　小时候，爹爹还邀请小凤凰到雪落崖去玩过。 　　没想到，多年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再看到她。 　　本以为是被人族虐杀，却没想到，是在高阶妖族身上截获。天宝楼可以不透露拍品的来历，但只要透露，就会确保来历是真的。所以，半妖小凤凰，她是死在同族手里啊。 　　……这更叫她难过了。 　　苏旖梦其实想买下那见凤凰羽衣，可惜，她买不起。此刻，那件凤凰羽衣已经出价到了八万琉璃灵珠，价格还在不断往上涨。 　　最后，凤凰羽衣被地字九号房的客人以二十万琉璃灵珠的价格买走。 　　书灵在她面前写：“御兽宗的卖出来，又被御兽宗的买回去了，那个楚曜买下来，送给了聂风裳。” 　　苏旖梦：在聂风裳身上的话，岂不是有希望！ 　　聂风裳这个炮灰蹦跶不了几天了呀。 　　有被书灵安慰到！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件拍品。 　　最后那件拍品，是卖家自己上台展示的。 　　卖家戴了面具，改变了身形，在天宝楼的结界内，完全不担心泄露身份。 　　苏旖梦知道，这个上台之人就是叶轻舟。 　　因为，他拍卖的是一片龙鳞。 　　她炼制替身傀儡时，从雪落崖下扒拉出来，用于替她的龙鳞。 　　白琉璃：“若龙鳞为真，其上气息用来温养灵兽，都有很大的可能让灵兽进阶。当然，龙鳞还可炼制成仙品防御法宝，亦可入药。龙啊，浑身是宝，这天底下并无灵兽跃过龙门，所以龙鳞，只能属于妖。” 　　“这是一片不足百年的龙鳞。”台上，叶轻舟如此介绍，“护心鳞。” 　　司空寒听到护心鳞三个字后，搭在苏旖梦肩上的手微微动了动——姐姐的护心鳞，送给了我。 　　在绝大多数人的印象里，护心鳞都没了，说明龙早已陨落。 　　苏旖梦有点儿坐立不安，总觉得这段剧情，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心里头也堵得慌。 　　天宝楼的一位高阶修士站出来肯定了叶轻舟的说法，不过他话锋一转，说龙族太过稀少，他们并没有十足把握，需要客人自行判断。 　　“让我看看。”涂渔没有隐藏身份，他露面后，众人便知道御兽宗的长老对护心鳞感兴趣了。 　　天宝楼修士将护心鳞送到了涂渔手中。 　　他反复观察，用神识细细扫过鳞片的每一寸地方，良久之后笑着道：“的确是幼龙的护心鳞。” 　　“据我所知，妖族龙脉稀少，近千年都无幼龙出生，唯有飞升妖圣得了个半妖龙女，若龙女的护心鳞在这里……”他哈哈大笑起来，“妖圣飞升莫不是个笑话？” 　　真飞升了，连自己女儿都保不住？ 　　还是说，飞升是假，陨落为真！ 　　若妖圣陨落，他们便再无忌惮，踏平妖界岂不是轻而易举！ 　　书灵这时候才写：“恩，人妖两族的真正大战，其实就是从这时开始，人族，要开始入侵妖界了。此前是双方互相试探，小范围内厮杀掠夺，护心鳞的确认，预示着妖族即将彻底混乱……” 　　就在这时，天字二号房的客人出声，“哦，给我看看。” 　　涂渔将龙鳞放回去，抬头看向高处。 　　他不喜欢这样仰视他人。 　　然而，此刻这些不适只能忍下。 　　良久后，天字二号房的客人道：“不管怎么看，它都是一片幼龙的护心鳞。” 　　确定了，这就是幼龙护心鳞！ 　　然而下一刻，他继续道：“可我觉得不是。直觉，没有理由，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书灵紧张起来——原文里没有这一段！隔壁房间的结界强得有点儿出乎意料，书灵在扫了一眼后，放弃强行窥探。 　　因为那需要动用很强的力量，而一旦它的神魂力量使用过多，就得担心天道规则了。 　　不过接下来的发生的事并没有脱离原文，护心鳞仍被涂渔高价买走，并未生出任何波折。 　　拍卖结束，走出房间时，苏旖梦看到隔壁房间挂着天字二号房的木牌。 　　她想了想，问白琉璃：“天字二号房的客人是谁啊，他好像很了解龙？难不成是……”她脑中冒出一个名字，眼睛都瞪大了一些。 　　最近聂远之都没在沙海里出现，是不是因为他也来万相宗了？ 　　白琉璃：“你说我表兄？不可能啦。” 　　白琉璃摆摆手，“他虚得很，出不了院门。” 　　苏旖梦好奇：“有多虚？”沙海中可看不出来，只觉得聂远之强大无匹，神魂力量远超百炼峰的几位姐姐。 　　白琉璃咳嗽一声，摊开手心给苏旖梦看，“就这么多咳几下，会见血吧。” 　　苏旖梦：……好可怜，是真的很虚了。 　　司空寒突兀插话道：“你跟白琉璃的表兄很熟？”他听白琉璃提过她表兄聂远之，然而现在看起来，姐姐很关心聂远之的样子。 　　苏旖梦想说很熟，不过转念想到这里是外头，她也还没跟白琉璃坦白自己才是日啖灵珠三百颗，于是摇头道：“不熟。” 　　白琉璃：“时峰主跟他熟。” 　　“表兄还给时峰主送过灵珠，他们曾一起被卷入神魂裂隙。这次时峰主能拿到天字号的玉叶，应该也是我表兄打了招呼吧。” 　　司空寒在凡间那段时间，无法进入玄音壁。他挑眉，缓缓道：“日啖灵珠……” 　　白琉璃直接道，“是啊。” 　　司空寒没说什么，拽过苏旖梦的手，说：“走吧。” 　　等出了天宝楼，司空寒最后问了一句：“天宝楼都有什么幻心镜吗？” 　　白琉璃：“分品阶，聂家商会的天宝楼，分为天地玄黄四阶，只有天阶天宝楼才会布置幻心镜，我们这一座，是玄阶，应该是没有的。” 　　司空寒点点头，“多谢指点。” 　　与白琉璃分开后，他掌心收拢，将苏旖梦的手包裹在拳心攥紧，冷声问：“不熟？” 　　苏旖梦原本是有点儿心虚的，但这会儿看到司空寒这样，反倒是理直气壮起来，“当然不熟，他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聂远之只变了一次人，而那一次，正是被卷入神魂裂隙的时候，她眼睛里好似蒙了一层沙，看到的聂远之就是一个被金沙包裹的人，压根儿看不清脸。 　　是以，她没说谎，底气很足。 　　司空寒心烦意乱，他凝视着不远处的天宝楼，眸色渐深。 　　之前的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天字三号房，很明显就完全是按照姐姐喜好来布置的，这间房，原本就是为她准备，并非安排给师父。 　　也不是什么幻心镜，而是他完全了解姐姐的喜好。 　　聂远之来没来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一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与姐姐在玄音壁相知相识，了解了她的全部喜好。 　　他浑身紧绷，心里好似有酸味在发酵。 　　“喂，你轻点儿！”在眼前的视线即将泛红时，一个声音拉回他的神志。 　　司空寒低头，看到那只被他捏红了的手，眼里只剩下心疼。 　　戾气虽消，心中焦虑不减，司空寒低声问：“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他心中忐忑，怕她来一句——最有钱的。 　　苏旖梦一脸诧异：“我为什么要喜欢男人？” 　　司空寒愣住，眼瞳明显放大！喜欢女人？天天跟师父抱在一起睡！ 　　苏旖梦想了想，垫起脚尖儿，努力凑到司空寒耳边，轻声说：“我可是……”她含糊两声，接着说：“所以我肯定喜欢身强体壮的，男妖呀。” 　　司空寒：…… 　　她呼出的热气像绒毛一样轻扫他的脖颈，让他颈肩的皮肤寸寸绷紧，宛如被飞溅的火石烫到，颤栗不止。 　　等到她说完退开后，司空寒才松了口气。 　　虽然对她这个答案有点儿不太满意。 　　但是可以确定一点儿，太虚的男人她看不上。 　　聂远之，显然不是一般的体虚，的确，不适合她。 　　司空寒唇角忍不住上翘：安心了。 第74章 光天化日 　　听到姐姐的回答， 低着头的司空寒嘴角笑容压都压不下去。 　　再抬头时，司空寒目光一怔，定定看向不远处的石碑。那是天骄榜的石碑， 白琉璃曾说过，天骄榜需要比拼神念？ 　　苏旖梦也跟着看了过去， 心中登时一阵紧张——云彩衣和叶轻舟并肩站在碑下，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还有御兽宗的楚曜和聂风裳。 　　他看到云彩衣了，会不会发狂？ 　　好在司空寒从云彩衣身上移开视线， 他抬头， 看向高处。 　　“来来来， 问心节参与神念比拼的话，排名前十的均有奖励。”有灵灵阁的元婴期修士站在石碑旁的台阶上吆喝。 　　万相宗的修士赚起灵石来，还真是拉得下脸面。 　　石碑最高处，悬挂了一盏神龙灯，灯是用昆山彩云雕刻而成，颜色绚烂，流光溢彩。透过镂空花纹， 能看到灯内的火焰居然是灵火火种，火光温润内敛，应是相对温和的丹火。 　　苏旖梦炼丹现在都是买的那种铁木火， 一匣子火可以用三天。 　　她虽然有了星辰火， 但那火焰压根儿不听使唤，从未帮她炼过丹。 　　龙灯底下是一盏兔子灯，兔子灯是白玉雕刻而成， 里面装了一株发光的变异灵植， 翠绿叶片上的光点闪耀， 像是有萤火虫在灯中飞舞。 　　跟绚烂闪亮的龙灯比起来，兔子灯就显得清新雅致得多。 　　司空寒拉着苏旖梦往碑下走。 　　书灵连忙写字，让苏旖梦将司空寒拦住。 　　“装死、喊疼，回家……不管你想什么办法，赶紧把他劝回去！” 　　苏旖梦脚步微顿。 　　司空寒不敢用力，轻拉一下后问：“姐姐，怎么不走了？” 　　苏旖梦咬了下唇角。 　　她用力地扣住司空寒的手，说：“走，怎么不走！” 　　书灵急了，在她脑中大吼一声，“让你拦着他呢！” 　　突兀的响声犹如春雷滚滚，在她识海炸开，苏旖梦疼得脸色发白，那一种濒死的心悸感再次袭来，她仿佛深陷泥泞，被黑暗吞噬包裹，逐渐窒息。 　　手指节用力，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热源，以及对方逐渐加深的力道，像是一根扔进深渊里的浮木，给了她足够的依靠。 　　苏旖梦这才意识到她还活着，她咬牙忍住剧痛，尽量装出一幅无事的样子跟上了司空寒的脚步。 　　幸好脸上戴了面具呢。 　　她没看书灵，却忍着剧痛用神识告诉他：“司空寒自己想要过去，我为何要拦？即便是拦，那也是天道拦他，阻止他干涉到剧情，而不是，你，更不是我！” 　　“姐姐？”司空寒很明显感觉到她的异常，停下来问她，“不舒服，我们回去？” 　　想要这种方法逼他们退却吗？ 　　苏旖梦浑身发抖，然而很快，她就稳住了身形，眼睛里绽放出光彩：“哇，太美了。” 　　就像是因为激动而颤抖一样。 　　苏旖梦仰头看那花灯，她没有明确地指使司空寒做什么，只是轻摇着他的手说：“好漂亮的灯呀。” 　　司空寒的眼里，就只剩下了那盏灯。 　　他必须要为姐姐拿到灯！ 　　前方，已经有人在测魂了。 　　神识注入魂碑会在魂碑上出现一道竖线，线冲得越高，说明神念越强。 　　云彩衣和聂风裳都看中了石碑顶端悬挂的花灯，美人没说话，抬头看一眼花灯便说明一切。 　　于是，很多三百岁以下的男修下场，想为美人赢灯。 　　原文里，这一段叶轻舟大放异彩，他一直在跟楚曜争夺，两人的神念迅速攀高，很轻易地甩开其他人。 　　两道神念你争我抢，来到了石碑上端，就在楚曜无法支撑，即将溃败之时，叶轻舟的神念迅速退却，恰好在楚曜神念崩溃之前，落在了楚曜下方些许位置。 　　他展示了自己精准的神识控制力。 　　明明有拿第一的实力，却因为云彩衣喜欢的是兔子灯，从而控制神念获得第二，为云彩衣拿到了她喜欢的兔子灯。 　　他的神念收放自如，赢得了满堂喝彩。 　　楚曜虽得了第一，却是叶轻舟施舍给他的，颜面尽失。而他赢的龙灯，自然也没能讨好到聂风裳，因为聂风裳喜欢的，也是兔子灯啊。 　　司空寒肯定想赢龙灯…… 　　书灵默默安慰自己：“应该影响不大吧？” 　　司空寒和苏旖梦过去的时候，叶轻舟和楚曜已经遥遥领先众人。 　　听得这些人的惊呼、夸赞，苏旖梦只觉周围的喧嚣都与她无关，她只想知道，走到这一步后，天道规则，到底会做些什么。 　　而她，还可以做什么？ 　　司空寒缴纳灵石，将手放在石碑上，测了骨龄符合资格后，他也向石碑注入神念。 　　一道新的神念很快冲上前。 　　一开始还不太明显，大家都在关注最上方你追我赶的两个人。 　　“太厉害了，三百岁不到，神识居然如此强大，就算是元婴期修士来了，也不敢说自己能赢吧？” 　　“不愧是天才。” 　　“合欢宗的不是说你们神念最强吗，结果呢，被甩得好远……”有人嘲笑刚刚还大言不惭的合欢宗修士，“神念最强，结果，现在最好的也就排了个第三？赶紧把你们宗门的强者叫出来啊！” 　　天衍剑宗一剑修道：“不是第三。”他指着石碑上突然蹿出的那道线说：“有人追了上来，现在，那娘娘腔第四了。” 　　娘娘腔，自然指的是旁边那个涂脂抹粉的合欢宗男修了。 　　苏旖梦偷瞄一眼，发现那男子身上的香味怪怪的，登时默默往司空寒的另一侧靠。 　　那男修自知无法追上前面的人，直接收回神念，冷哼一声道：“我们合欢宗神念年轻一代神念顶尖的几位都是女修，师姐们的名字，都在旁边的美人榜上。” 　　女修，怎会来争这榜！ 　　苏旖梦没继续关住那边打嘴仗，她眼里只有那几道不断往上爬的神念。 　　司空寒现在在第三，看他的状态还很轻松。 　　神念继续攀爬，很快就追上了楚曜，现在，唯一超过他的，只有男主叶轻舟。 　　苏旖梦紧紧攥着司空寒的手，仰头看着那高高的石碑，紧张得呼吸都屏住。 　　“超过他，超过叶轻舟！”她在心中默念，两只手同时攥住了司空寒的手，无意识地扯他的手指。 　　佩兰紧张的时候绞自己手指，她倒好，抓着司空寒的一通扯。她都没注意到，司空寒还因此分心，侧头瞥了她一眼。 　　就在司空寒的神念即将超过那一瞬间，旁边的叶轻舟周身气息震荡，那一瞬间，苏旖梦都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灵种，是当时她无法拿走的戒指里那颗灵种，灵种可以让叶轻舟的识海壮大，现在是灵种发威了吗？ 　　下一刻，叶轻舟的神念急速上升，竟是将司空寒甩开一大截，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神念突破金丹期，一路高歌迈入了元婴之境。 　　这…… 　　他才是个金丹初期的修士啊。 　　万相宗的叶轻舟，突破金丹期多久了？好似也没两三年！ 　　有人回答：“百炼峰常殿主突破出窍那天，叶轻舟结丹的。” 　　还是比不过吗？ 　　即便司空寒自我觉醒，做出影响剧情的举动，可在天道规则之下，他还是不能突破界限，改变剧情的走向吗？ 　　不知是头顶的阳光刺眼，还是石碑顶上的灯太过绚烂，苏旖梦眼睛酸涩，眸子里泪光涟涟。 　　她想给司空寒鼓劲儿，可不知为何，她竟然说不出一句——司空寒，你冲呀，赢过他。 　　她想发声，嘴一张，只觉得喉咙犹如火烧。 　　她此刻的念头，怎会被天道洞悉？ 　　所以，阻止她的，应该是…… 　　苏旖梦瞥了一眼角落里蹲着的书灵。 　　是它！ 　　他们有神魂联系，所以，她的一些想法，书灵很可能知道，就像，她偶尔会听到司空寒的心声一样。 　　书灵只想她逃避一切。 　　然而现在，她有必须站起来的理由。 　　她逐渐放空大脑。 　　司空寒明显有些疲惫了。 　　他额头上渗出了汗，眼里，也有了淡淡的黑气。 　　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那，那个，该不会是司空寒吧！” 　　虽然带彩颜面具的人很多，但司空寒的气质与众不同，很容易辨认出来。 　　“一定是司空寒，司空寒才突破没两天吧，居然神识也这么强！” 　　聂风裳咬牙：“司空寒！” 　　就连云彩衣也惊讶地看向司空寒的方向，跟着喊了一声，“司空寒。” 　　那个声音很轻，却很轻易地传到了司空寒的耳朵里。 　　还在进行神念比拼的司空寒扭转头，定定地看着云彩衣，那一瞬间，他的神念投映在石碑上的线都停滞不动。 　　原文里，司空寒是偏执的疯子，是毁天灭地的魔剑，有疯狂的占有欲，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必须要拿到手。得不到，就会心生戾气，就会产生毁灭的念头。 　　现在，他的神念比不过叶轻舟，他得不到那盏他想要的灯。苦苦压制的煞气，甚至用上了镇魂钉，结果呢，一丁点儿刺激，就再次滋生。 　　煞气升腾，再听到云彩衣的话，立刻被其影响。 　　书灵写：“你看，转来转去，到头来，还是会回归原来的轨迹。” 　　它很认真地写：“我们不要折腾了。” 　　恰这时，苏旖梦忽然笑了一下，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司空寒，你想不想摸我的角？” 　　果然，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说出来，并没有遭到阻拦。 　　司空寒最喜欢摸她的龙角了，可现在她是人形，他摸不到，就只能每天给她梳这样的双螺髻。他经常手抬起摸到她头上，又缓缓挪开。 　　他就是惦记着她的角。 　　他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你要是给我拿到了神龙花灯，我的角就给你摸，让你摸个够！ 　　围观众人：…… 　　司空寒，果然很变态。 　　光天化日之下，他居然要摸那女修的脚！ 第75章 第一 　　“司空寒， 你想不想摸我的角？” 　　声音很轻，却犹如惊雷在识海炸开，轰隆一声响， 闪电撕裂无边黑暗，洒下金光万丈。 　　想…… 　　他很想！ 　　识海沸腾， 就好似干涸的井一直往下挖掘，终于触到了地下河， 凿开石头过后，河水翻腾， 将枯井再次灌满的同时冲出井壁， 喷流成河！ 　　江河奔腾入海， 使得他的那一道神念疯狂上涨，瞬间淹没了元婴期的那道界限，并一举超过了叶轻舟。 　　书灵紧张得笔身直抖，它想：“完了，完了，天道会怎么做呢？” 　　叶轻舟还在奋起直追，他没有放弃， 眉头紧锁，身子已有轻微颤抖，很快， 又追上一截， 逐渐缩小被拉开的距离。 　　两道神念，已经直奔元婴中期。 　　在众人都在关注石碑争夺时，一个身穿玄色长袍， 带彩颜面具的男子递给灵灵阁修士一块灵石。 　　灵灵阁修士感叹：“你这差一点儿就不够资格了。”骨龄都两百九十多了！ 　　玄衣修士轻笑一声， “是啊， 差一点儿。”曾有知命楼的大师给他批命，说他活不过三百岁，以前总是不肯认命，如今却是觉得，他离身陨，的确只差了一点儿。 　　“公子，你当真要去？”玄袍男子身边跟了个中年男子，正在劝说他不要去测神识。 　　聂远之：“手痒而已。” 　　灵灵阁修士道：“能赶上这次天河异相多好的事啊，在石碑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也好嘛，这碑一直要立到下一次天河天启，至少也得千年之后。祝你拿个好名次啊！” 　　玄衣修士轻笑一声，说：“好。” 　　他瞥了不远处那并肩站立的两人，视线落在少女乌黑的发髻上。 　　他想：我也想摸龙的角。 　　“男人的胜负欲真是强。”一个女修的声音响起，“我就喜欢他们争强好胜的模样。”女子声音清亮，如黄鹂鸟唱歌般悦耳动听。 　　“你说他们谁会胜？”又一个女声响起，而这一个声音微微沙哑，一开口就能感觉到一股子娇媚揉在了嗓音里，能叫人骨头都跟着酥了。 　　不远处，两个女修手挽手并肩行来，左边的长相温婉，着一袭白衣，手拿团扇，缓缓轻摇。 　　右边的容貌秾丽，紫色长裙曳地，在她身后翻滚出层层波浪。 　　虽没有穿弟子服，但大家也能一眼认出她们的身份——合欢宗女修。 　　有人认出其中一个的身份，跟旁边的人介绍：“紫裙那个，是现在美人榜排名第二的阮蜜，果然名不虚传。” 　　阮蜜视线扫过聂风裳和云彩衣，最后又抬头看石碑，接着惊讶道：“瞧瞧，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这一个，不知是想为谁摘灯？” 　　众人这才发现，一道新的神念突兀出现，不过瞬间，就越过了元婴期那道槛。 　　书灵：…… 　　这是天道的应对之法？ 　　“天，超过叶轻舟了！”新的那道神念强得出乎所有人意料，他轻易地超过了叶轻舟，又在众人的惊叹声中，越过了司空寒。 　　那道神念很细，细若发丝，跟一众小指粗的神念相比，显得格外的孱弱柔软。 　　这说明，神念的主人，对神识的掌控强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软软的神念还有点儿飘摇，一点儿也不直，像湖面泛起的波纹。 　　好似别人都在拼尽全力地冲刺，而他，误入战场，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就轻而易举地将很多人抛在身后。 　　不过被超过的司空寒并未放弃，属于他的神念之线仍在往前冲。 　　石碑上的神念原本都是金色。而现在，众人发现司空寒那一道隐隐透着黑，最前面那个，则有一点儿淡淡的红。 　　至于暂时落在第三的叶轻舟，神念之线也有微微泛绿的迹象。 　　苏旖梦紧张得人都开始哆嗦了。 　　她感觉到司空寒的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就好似他每一次突破境界时需要遭受的淬炼，而他现在，正在经历那样的反复捶打、熔炼、淬水。 　　他浑身都攒着一股劲儿，身体已经紧绷到极致，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泛起了金属光泽，说明，他已经运转起了灵气，无意识的施展了他的锻骨诀。 　　但司空寒与她交握的手始终没有用力。 　　他还记得他们的手紧紧相握。 　　他怕捏疼她了。 　　苏旖梦看着身边的人，这一刻，她觉得，石碑上的龙灯其实也没那么亮。 　　在努力突破极限，在与天道对抗的司空寒，他好似在发光。 　　“反超了！司空寒再次反超了……”属于司空寒的黑色神念线再次领先，竟是逐渐逼近出窍期。 　　石碑原来没有出窍期的界限。 　　元婴期大圆满就是此碑的碑顶。 　　众人都以为很可能分不出胜负了，因为，石碑都到头了，却不料，在司空寒的神念到顶部时，那座石碑凭空往上蹿了一截，竟是多出了出窍期、乃至渡劫期…… 　　真有人能在三百岁以下，神识达到渡劫期吗？ 　　那忒么还能是人吗？ 　　众人看向石碑旁边的灵灵阁修士，他也一脸茫然：“这碑是天河碑啊，以前天河里捞出来的魂碑，不是我们自己炼制的，应该有吧，毕竟天河里捞出来的东西，上界之物，上界的修士肯定比我们更强。” 　　能突破出窍期吗？ 　　一个刚刚金丹期的弟子，神识强度能达到出窍期吗？ 　　此刻，司空寒那道线几乎没有往上延伸了，不过，他的线仍旧明亮，没有消散的迹象。 　　众人长舒口气，显然，司空寒的神念不足以突破出窍。 　　而紧跟在他后面的那暗红的线，此刻摇得更厉害了一些，如果说先前是涟漪，这会儿，就成了上下起伏的波浪。 　　叶轻舟的绿线也没有消散，在距离两人下面三尺位置缓缓往上攀爬，也是十分坚韧了。 　　他们三个，都是惊才绝绝的天子骄子，都是值得大家敬佩之人。 　　他们的名字会刻在碑顶，成为后人难以跨越的噩梦。 　　“公子，你流血了。” 　　聂远之看着自己的那道神念。 　　他其实可以一口气冲过前面的界限，不过那样的话，可能他一直吊着的最后这口气就没了。 　　他不爱穿玄衣，然而，玄衣跟血色更搭配。 　　聂远之看了看自己手心，掌纹如血丝，其中，那道据说预示着寿数的线，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公子！” 　　聂远之将手垂下，懒洋洋地说：“知道了。” 　　旁边的灵灵阁修士原本怀疑新冒出的线就是身边这玄袍男子，在看看到玄袍男子还在跟身边的仆人聊天时就移开了视线，在神念争夺之时，那道红线的主人怎可能分神去与他人聊天。 　　聂远之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少女头上。 　　那两个发髻梳得有些好笑，还挺像两个角的。 　　沙海里的神念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 　　黑蛟？ 　　蛟妖？ 　　她是龙。 　　真想摸摸龙角。 　　或者，等回去后登入血色沙海，逮着摸个够？ 　　这么一想，聂远之收回神念，他转身后身影变淡，与身边同伴一起消失不见。 　　灵灵阁修士看到红色神念消失还愣了一下，他下意识看向刚刚的玄衣修士，赫然发现他们居然在自己眼皮底下不见了。 　　他可是元婴期修为，居然没有察觉半点儿不对。 　　难不成，那两人中有个能撕裂虚空的渡劫期！ 　　这样看来，刚刚那个红色神念真的是玄衣男子，他的实力显然不止那么低，他绝对能冲破出窍，甚至…… 　　那个魂碑上突然显现的渡劫，都是因他而起。 　　因为他在进行神魂测试的时候根本没尽全力，他甚至还在跟身边的人聊天。 　　灵灵阁修士一阵后怕，他们还想操控天骄榜排名赚灵石呢，如今看来，这天下修士真是卧虎藏龙，必须得回去好好商量一下才行。 　　是的，对灵灵阁修士来说，一切事情都能跟灵石挂钩，毕竟，他们得镇河关邪魔，养宗门老小啊！ 　　暗红色线消失后，他冲击的最高位置出现了一道刻痕，刻痕上本该留下姓名，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 　　众人此刻还没心思议论他，因为在他退出后，石碑上仍有两人在咬牙坚持，他们是司空寒和叶轻舟。 　　“灵灵阁，你们这次怎么不开赌局？” 　　那灵灵阁修士想了想说：“因为，他们值得你们抬头仰望，而不是低头数钱。” 　　天色突然暗了。 　　头上阴云翻滚，浓稠得好似能拧出水来。 　　一道闪电从天上落下，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好似在耳边炸开一样，让苏旖梦头皮都发麻。 　　此前每一次，都是神识感觉到危险，仿佛陷入黑暗泥沼，而这一次，它们真实的发生了，黑暗从头顶压下，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寒意从脚底蹿起，一路往上蔓延。 　　明明脚下没有水，却好似有冰冷的海水上涨，要将她吞没。 　　将整片天地吞没。 　　难道是就是书灵所说的，剧情如果崩坏，书也会毁灭？ 　　这就是，她们反抗天道规则的代价？ 　　恰这时，那只她握着的手突然用力了一些，她眼前突然有了光，是那座魂碑，天河里捞出来的魂碑在发光！ 　　魂碑散发出的盈盈白光，是这片天地里唯一的光！ 　　司空寒的神念突破了出窍期的界限，从而引得魂碑大放光芒，骤然亮起的白光如一柄利剑，击溃了天上的云层，那一团如墨的乌云，被一剑劈开，阳光倾泻而下，瞬间驱散了她全身阴寒。 　　同一时间，叶轻舟再也支撑不住，代表他神识的绿线消失，神念之线的终点多了一道细线，上面出现了叶轻舟的名字。 　　“司空寒！”苏旖梦双手拽着司空寒的胳膊，兴奋到尖叫，“司空寒、司空寒、司空寒！” 　　“呜呜呜，司空寒，你是第一，你是第一！”她喜极而泣，不断地重复喊话，都快喊破了音。 　　旁人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是第一，你是第一呀……” 　　司空寒轻笑一声，“当然。” 　　他的身子往前倾倒，整个人直接往下压。 　　苏旖梦连忙用肩膀将他撑住，一只手轻轻拍打他弓成了虾米的后背，“你怎么样，怎么样了？”她手忙脚乱地掏丹药，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彩颜丹。 　　旁边的修士看到后说：“彩颜丹怎么行……”下一刻，震惊道：“草，绝品！” 　　这天底下居然有人能炼制出绝品彩颜丹？ 　　“能不能别吃，我买下来，到时候给丹符宗的人看看！” 　　那人说晚了一步，司空寒已经张嘴，将姐姐喂的丹药吞入口中。 　　他张口吞药的时候不太老实，舌尖偷偷轻触过她的手指，只可惜，她太迟钝，居然都没察觉。 　　“姐姐，我累了。”他头耷在她肩膀，有气无力地说：“你撑着我过去，我们去拿灯。” 　　司空寒的本意是，姐姐就这么撑着他，他们缓缓倒退至灵灵阁修士处领取花灯。 　　全天下的人都能看到，他们有多么亲密。 　　眼看她一撩袖子，竟是打算将他扛起来后，司空寒整个人都木了。 　　是了，龙女的力气是很大的！ 　　他想起了她平时扛狗尾巴草狼牙棒时的样子…… 　　司空寒飞快地按住了她的手，幽幽道：“姐姐，不用了。” 　　……我觉得，我还能走。>_< 第76章 臭男人 　　最后， 苏旖梦搀扶着司空寒走到了灵灵阁修士面前。 　　灵灵阁修士笑容灿烂：“恭喜我们万相宗的天骄，这第一第二都被咱们给摘走……”他一脸感慨：“我也就不心疼了。” 　　很明显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 　　其他宗门：我们都还在呢……就，很小家子气！ 　　灵灵阁修士取下龙灯递给了司空寒， 司空寒手都没抬，一幅连手指头都动不了的模样。 　　苏旖梦连忙松开搀扶司空寒的手去够， 她接住后又觉得手拿着不方便，看都没看直接将彩龙灯塞进了储物法宝里。 　　等手空出来， 苏旖梦立刻扶住歪歪倒倒的司空寒。 　　旁边云彩衣恰好走过，口中正在夸手里的兔子灯， “我喜欢的就是这盏兔子灯， 你捏捏， 它耳朵还是软的，眼睛的红宝石还能动。” 　　叶轻舟没说话，路过时，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带着彩颜面具的两人，司空寒？ 　　毕竟是同门，日后的天河秘境兴许还得并肩作战，叶轻舟想打个招呼客套两句， 不知为何，打算张口时就觉得心情烦闷不堪，登时没了交流的兴致。 　　叶轻舟下意识地当那个人不存在了。 　　云彩衣：“你看这灯里的灵植， 它叫点星指， 我们手指碰它一下，就会多一个星点儿，不过一会儿就会消散。” 　　她甜美的声音响起时， 司空寒眼神一黯， 那幽怨的目光让苏旖梦心口一紧， 一口气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听他虚弱的声音响起，“姐姐不喜欢我为你赢的灯吗？” 　　苏旖梦：“啊？我喜欢啊！” 　　司空寒闷声说：“可你看都不看，直接就把灯放进了储物袋。” 　　苏旖梦急了，“她的手可以提灯，我的手要扶你嘛。” 　　她想了想说：“那你到我背上来，我背着你，提着灯！”她眼睛还眨了眨，呲起两排小白牙，“要不，我叼着？” 　　司空寒险些没憋住笑。 　　他十分勉强地抬了抬手，摸了摸她头上的发髻，说：“喜欢就好，别拿出来了。” 　　头其实还是很疼的，如万千根金针在刺，不断地搅动他那几乎干涸的识海。 　　司空寒这会儿半个身子侧靠在苏旖梦身上，“我们去那坐着休息一下再回去？我这样子，走不动剑道。” 　　他说的就是魂碑旁边的石阶，坐那，身子都能靠石碑上休息。 　　“好！”她也想去摸摸石碑呢！ 　　苏旖梦扶着他过去，让他暂时靠在石碑上。 　　接着她贴心地拿出狗尾巴草扫了一下台阶，这才喊司空寒：“你坐呀。” 　　坐下后她又忙活起来，支起一个小桌子，在上面点了一炉香，接着摆放了灵果、灵泉，还有一些她平时爱吃的零嘴儿，甚至，她还瞄了一眼狗尾巴草，偷偷揪掉一把毛毛当针摆在司空寒面前。 　　明明周围还有很多人，她好似一点儿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此时此刻，她眼睛里只有他。 　　司空寒：幸好我没放弃，拼尽全力去冲第一。 　　等弄好后，苏旖梦才在司空寒旁边坐下，刚坐好，头顶就有道女声传来，“司空寒，我读过你的话本。” 　　苏旖梦抬头，看到一紫裙女子站在面前，她肤白如瓷，唇烈如火，说完后一个优雅的转身，用手抚过臀后，将长裙掀起的波浪轻巧按下，接着坐在了司空寒另外一侧的台阶上。 　　“合欢宗，阮蜜。”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是能让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我身上有凝神香囊……”阮蜜微笑着说：“我挨着你，你，是不是会舒服一点儿？” 　　她说话时，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司空寒，眼里好似有淡淡的旋涡在旋转。“司空寒，我们合欢宗弟子，看人不看皮相只看古相……” 　　她声音微微沙哑，说话时语调辗转，话里好似带着诱人的钩子，“虽然你带着面具，但我能看得出来，你的容貌，跟你的神识一样优秀呢。不像有些人……”阮蜜回头，嫌弃地瞥了不远处的人群，至于她看的是谁，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苏旖梦愣了愣。 　　眼前的合欢宗女子很美，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儿。 　　她还夸司空寒好看。 　　事实上，司空寒那张脸是真的出众，他迟早会恢复原来的容貌。 　　苏旖梦突然紧张起来，就好像，她漂亮的琉璃龙珠，即将被别人摘走一样的紧张。她本来拿了颗果子打算吃，都快喂到自己嘴里里，结果她的手临时拐了个弯，递到司空寒唇边，“你要吃甜果吗？” 　　司空寒并没张口。 　　她伸着的手也没放下，固执地停在他面前，都快碰到他的唇。 　　阮蜜轻笑一下，“司空寒，我对你话本上所描述的修炼方式有些兴趣，不如，交流切磋一番？” 　　围观的人都看傻了。 　　合欢宗的阮蜜，主动邀约司空寒！ 　　除了羡慕，还能说什么呢？合欢宗的修炼方式本就是阴阳契合，因此大家并没有觉得他们主动邀约旁人合修有什么不妥，只不过大家也清楚，他们的要求极高，能被合欢宗的天才邀约，司空寒真是撞了大运！ 　　不远处，几个合欢宗修士窃窃私语。 　　“徐师姐，阮师姐为何这个时候出手，她竟然施展了一点儿惑心之术，难不成，那小子还能抵挡师姐的魅力？” 　　徐轻轻摇着手里的扇子，微笑着说：“阮蜜这次要栽。” 　　“怎么可能！”那可是阮师姐！ 　　徐轻轻道：“司空寒很明显喜欢他身边那个女修，阮蜜也是看出来了的，所以，她才会趁对方元神耗尽之时出手，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下回就更难了。”司空寒年纪轻轻，元神强得惊人，在他元神稳定状态，她们根本钻不到半点儿空子。 　　只有趁他元神不稳、神识耗尽之时，施展惑心术，才有可能迷惑住他。 　　“但是，我算是看出来了，那个司空寒的元神根本没有耗尽，我猜他多半能抵挡阮蜜的惑心之法。” 　　“阮蜜只看出来男人骨相好，其实，他身边那个女修，怕是不比我们差呢。” 　　她以扇掩面，轻笑道：“万相宗，还真是人才辈出，你们以前不是说这就是个穷抠宗门，门下弟子个个都眼皮子浅，只晓得闷头厮杀抢资源，一点儿不解风情，我看那小子……” 　　她顿了一下，说：“挺能装呀，不愧是能写出《春夜迟迟归》的人。” 　　明明伤得不重，却装出一幅虚弱的样子，惹得旁边的女修心疼。 　　明明没有被阮蜜诱惑，却傻傻地盯着阮蜜看，就好像被阮蜜迷住了一样，惹得旁边的女修紧张得不行。 　　“照你这么说，徐师姐，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阮师姐？” 　　徐轻轻摇头，“得叫她吃点儿亏，长点儿记性，免得以为自己魅术修得好，全天下的男人都能任她拿捏。” 　　台阶上，司空寒呆怔片刻，张口，咬下眼前的红果。 　　他眼神有点儿飘，看了一眼身侧的姐姐后才转头道：“我没兴趣。”声音显得有几分勉强，旁边都有人接嘴道：“哈哈哈，现在没兴趣，等旁边的小师妹不在的时候，定然有兴趣极了。” 　　阮蜜的视线一直黏在司空寒身上，她从未在意别的女人，只要她看上的猎物，从未失败过。 　　她靠得更近了一些，吐气如兰，“你们这些臭男人，真是口是心非。” 　　苏旖梦听到这里，冷笑一声，接着推了司空寒两下，说：“她骂你！” 　　她骂你臭男人！合欢宗的鼻子都好灵，你不能离他那么近！ 　　她说你臭！ 　　你不是受不得刺激吗，这还不打她？ 　　果然，司空寒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你骂我！” 　　阮蜜愣住，脸上的娇笑都有点儿扭曲了。下一刻，她眸子里好似有水波轻荡，“你们在说笑吗，这怎么能是骂人的话？”一边说，靠近司空寒的肩膀微微下沉，露出一小截香肩。 　　司空寒：“你说得对，我看人也不看皮相看骨相。”他用手推开身边柔若无骨的女人，“你这没骨头一样，坐都坐不端正，在我眼里，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阮蜜气得脸色发青。合欢宗的规矩就是若诱惑失败也不能迁怒于人，这只能说明是自己魅力不足，还得回去好好修行才行。 　　总之，回去后，她肯定要被同门笑话。 　　阮蜜嗖地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走的时候拳头捏紧，待我功法大成，定要你当众跪下，亲吻我的脚尖。 　　司空寒把合欢宗女修气走后，苏旖梦内心有点儿小雀跃。 　　她坐在台阶上，两只脚伸在石阶下，还左右的摇晃起来。 　　在司空寒休息时，她才有空呼唤书灵。 　　苏旖梦洋洋得意道：“你看到了吧，司空寒是第一名。书里的剧情是可以改的！那天道不是要惩罚么，结果还不是散掉了，被魂碑的光劈散了！” 　　这也是她没离开，扶着司空寒跑到魂碑底下坐着的原因。 　　魂碑和司空寒，都让她有安全感。 　　然而她喊了好几声，书灵都未出现。 　　苏旖梦神识放开，在四周搜寻了一圈，最后才在石碑底下看到了书灵。 　　那支笔倒在石碑之下，笔身黯淡无光，布满裂纹。 　　它卡在石碑与底座的阵纹缝隙里。 第77章 异相 　　“书灵！”肩头靠着的司空寒很沉， 他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 　　苏旖梦伸手刚好能够到碑下的裂隙，她没有惊动司空寒， 直接伸手去抓，手指触碰到了石碑上的纹路， 却摸不到那支笔。 　　书灵没有凝实的时候，她也摸不到它。 　　正心慌时， 面前的石碑再次泛光，温润的光芒从底部一路往上攀爬， 到了碑顶最高处时， 那光芒倾斜， 射向了万相宗内门最高处，传承山上的碧蓝晴空。 　　在那束白光的四周，云团飞快聚拢，绕着光柱旋转成了一个旋涡，远远看过去，又像是天幕上生出了一只云眼。 　　紧接着，嘀嗒一声响。 　　所有人都听到了水声。 　　一滴水从天空滴落， 滚入干涸数千年的天渠。 　　明明只有一滴水，却宛如有千万钧重，落地刹那， 地动山摇。冲天的灵气顷刻间充斥在天渠结界里， 隔得老远，他们都能看到那一片地方成了碧绿之色。 　　那只是一滴天河水，竟然蕴藏了如此磅礴的灵气。而此时， 那干涸的天渠里已经有了微微湿意， 不过眨眼间， 就长出了一片墨绿色青苔。 　　难怪说，天渠涨水、天河异相，能让一个衰退的天阶宗门重新焕发生机，但稍有不慎，也会让这个宗门彻底覆没，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宗门分食一空。 　　巨大的变化让苏旖梦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位置。 　　她太紧张了，那颗心狂跳，好似要撞破胸腔蹦出来，而她的手，几乎按不住它。 　　她下意识问书灵，“发生了什么事？原书里，第一次天河异相是这个时候发生的吗？” 　　往日里，书灵都会在她面前写出答案，而现在，那支笔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强烈的不安促使苏旖梦转动身子，双手去刨那个位置，并释放出神念，想要尝试用神念去抓，只是她的神识还未达到真正的神念化实境界，摸不到，她摸不到！ 　　“姐姐，你怎么了？”司空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旖梦回答：“我的书灵受……” 　　下一刻，喉咙剧痛，好似一柄尖刀刺穿她的喉咙，刀不见血，却让她短暂地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元神也在痛，仿佛被寸寸撕裂…… 　　与此同时，没有任何预兆，一道闪电顷刻落下。 　　上天挥舞屠刀，而只有金丹期的她太过渺小，仿佛成了一只被捏在命运手心里的小虫子，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也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吼：“天，天，是天河异相，天河异相开始了！” 　　眼前飘起了团团雪花。 　　雪花落在谁身上，那个人就消失不见。 　　灵灵阁修士大声道：“不要慌，也不要躲！这是天河异相，被异相选中的人，运气好能撞上大机缘！”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 　　它们只会落在三百岁以下的人身上。 　　而年龄超过的，即便修为高，想要主动去接也碰不到那些雪花。 　　在屠刀落于脖颈之前，苏旖梦的额头上贴了一片雪花，冰冰凉凉的雪花浸入她的皮肤，她只觉得眼前骤然迸发出耀眼的白光，遮掩了即将撕裂自己的金芒！ 　　下一刻，苏旖梦已换了一身大红的嫁衣，坐在了铺满灵果、宝物的喜床上。 　　脑子里多出了太多记忆，逐渐模糊了她的意识。 　　“我是谁？” 　　“我是许玲儿，今天是我和段哥哥结道侣的大喜日子，他，怎么还过来……” 　　“许玲儿”自行揭开盖头，下了喜床。 　　她肚子饿了，瞧见桌上摆放着酒菜，就打算去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 　　哪晓得刚迈出一步，便冒出一个机关傀儡人在旁边念叨：“小姐，这盖头不能自己揭，不吉利，快盖上。” 　　傀儡人力气有点儿大，拖着她回到床上。 　　见她低头看床上的珠宝，傀儡人说：“这些都是老爷精心为你准备的丹药、法宝、你日后与姑爷去了小琼山，也要好好修行知道吗？” 　　就这？ 　　寒碜得要死！衣服还有点儿扎皮肤，穿起来很不舒服。 　　床上的东西更是一点儿也不闪亮！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好似洒落在土地上的草籽，一场春雨后纷纷冒头，顷刻间长成了郁郁葱葱的青草。 　　长草翻滚如麦浪，搅得她识海荡漾。 　　苏旖梦自己的意识逐渐清醒，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天河异相？” 　　我被卷进了天河异相里。 　　天河异相很多都是一些神魂残念凝聚而成，将年轻弟子拖入一个裂隙空间，体验残念主人的一生，运气好，还能得到馈赠和传承。 　　运气差的，自然是神魂受损，亦或是，被吞噬残念之中，成为里头的养分。 　　是天河异相救了她，否则的话，刚刚那一瞬间，因为跟司空寒提起书灵这等绝不能提的禁忌，她已经受了五雷轰顶之刑。 　　被卷走前，她亲眼看到天雷消散，所以说，来源于上界的天河异相，应该比他们这一界的天道规则更强。 　　她并没时间在这里走完别人的一生。 　　可要怎样做才能出去？ 　　苏旖梦发现自己法术施展不出来，狗尾巴草也不见了，唯一能看见的，就是识海内的小火苗，以及…… 　　一枝破破烂烂的秃头笔。 　　她以前在识海内都无法看见书灵，透过天河异相的幻境，她才真正地看见了它。 　　它残破不堪，没有任何神念波动，仿佛昏死过去。 　　小火苗则是一闪一闪地发光，好似在呼吸。 　　苏旖梦喊书灵，书灵没有半点儿反应。 　　她尝试着喊了两声火灵，哪晓得火灵居然飘了起来，并飘出了她的身体，直接落到了铺满法宝的床上，小小的火苗炸开，瞬间燃起了一片火海。 　　下一刻，苏旖梦就发现她仍坐在台阶上，这是，出来了？她没死，天雷果然没有落到她身上，旁边还有人在议论，“刚刚那道雷好吓人，差点儿就以为劈我头上了，还好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道友渡劫，雷都劈歪了！” 　　苏旖梦紧紧攥着的手心里满满都是汗。 　　差一点儿，她差一点儿就没了。 　　恰此时，身旁的司空寒也睁开了眼，他问苏旖梦，“你怎么出来的？” 　　苏旖梦目光落在石碑下无法捡起的笔身上，略有些敷衍地回答：“就是，就是我看里面的东西都不喜欢。” 　　她反问：“你呢？” 　　司空寒唇抿成一线，幽幽道：“新娘子没了。”他其实进去就意识到了不对，但他能在那片神念领域里捕捉到姐姐的气息，故而，他没着急离开。 　　甚至还有点儿期待。 　　穿着红嫁衣，戴着红盖头，正坐在床上等待他的姐姐，该是怎样的诱人？ 　　明知是假，他也想尝试一下，想亲眼去看看。 　　他脚步轻快地迈向洞房，然而，还没走拢，幻境就消失了。 　　因为，新娘子破除了幻境…… 　　司空寒抬头，指了指魂碑。就见上面出现了一个气泡，气泡里出现了司空寒和苏旖梦两人的身形，俱都是穿着普通的弟子服，戴着同样的彩颜面具。 　　在气泡升到高空时，啵的一声破了，紧接着一行金色的字出现在了石碑顶端——司空寒和无名联手破除嫁衣异相，一无所获，排名第一。 　　灵灵阁修士适时道：“一无所获是有点儿可惜，但能以最短的时间破除异相，说明你们神念极强，日后入了天河秘境，必能大展拳脚，一飞冲天。” 　　见最先破除的仍是自家后辈，他还感慨起来：“没想到这魂碑居然还有这么多用处，我们以前捡到后就只能测测神念强度，觉得没什么大用，哪晓得它还能提前引来异相，并记录下你们破解异相的名次，真是个好宝贝。” 　　“对了。”他补充一句，“可能你们师父在外面没回来，还没来得及教导你们，我便多一句嘴，遇到天河异相，不要急着出来，在里面获得好处才是最重要的。” 　　“顺着天河下来的，很多都来源于上界，我们这一界，飞升者少得屈指可数，且飞升过后也没听说谁回来过，我们是如何得知上界那些消息，功法，宝物的？还不是靠这条天河……”他语重心长地道：“可不能小看这些异相呢。我们可以从中了解万千世界，人生百态。” 　　苏旖梦心念一动：我若能获得更多的上界之物，是不是，就有机会抵挡此界天道规则！ 　　灵灵阁修士继续道：“小姑娘，你想留下名字的话，就用手按一下魂碑，注入神念，念出你的名字即可。” 　　苏旖梦摇头拒绝，“不用了。” 　　她屁股往里挪，后背紧紧贴着石碑，手伸到背后的缝隙去抓笔。 　　她抓不住它。 　　苏旖梦心急如焚。 　　从天河幻相里出来后，苏旖梦的识海里就无法看见书灵了，她猜书灵和火灵，应该跟上界有关联，所以可以跟随她一起出现在天河异相里，但从里头出来后，它仍躺在原来进去前的地方。 　　怎么办，神识，现在去增强神识还来得及吗？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进异相之前，她就在抓那里。 　　现在，还在抠那处缝隙，司空寒眉头微皱，抬手施了个结界，做了一个简单的遮挡。 　　苏旖梦无法解释。面对司空寒的追问，她只能后背抵着石碑蹭了两下，道：“痒。” 　　抓了几下都是徒劳，苏旖梦急得快哭出来。 　　就在这时，识海内的小火苗飘出来，卷起了地上的笔。 　　下一刻，它钻进了苏旖梦的储物袋，直接吞掉了神龙花灯里的火苗，吃饱后倒是没继续睡，而是火焰涨大，裹住了书灵。 　　苏旖梦能看见火中的笔，它的状态看起来似乎好了一些。 　　与之相反的是，火苗越来越小，火光也逐渐黯淡。 　　最后，小小的火焰吐出书灵的同时，还吐出了一本玉书。做完这一切后，它缩到了黄豆大小，有气无力地趴回她识海中央。 　　苏旖梦心跳加速。 　　难不成，这就是书灵所说的原文？ 　　真相，是否就藏在书中。 　　书灵，现在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想知道答案，然而这个地方，不适合她去查探书中一切。 　　苏旖梦扭头看司空寒：“我们先回去吧。” 　　却不料，司空寒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不远处，那里，云彩衣凭空出现，应是从天河异相里出来了。 　　她一出来后就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颊，哭得很是伤心。 　　魂碑上，同样有气泡升起，是云彩衣和一个带着面具的玄衣男子。 　　紧接着，气泡变成了字：云彩衣和无名联手破除嫁衣异相，一无所获，排名第二。 　　有人好奇地问：“你怎么哭了？” 　　云彩衣还沉浸在幻境里，她抽抽噎噎地回答：“呜呜，他说，我不是他喜欢的样子……” 第78章 猜测 　　云彩衣双手捂着脸， 泪水从她指缝之间溢出。 　　兔子灯掉落在她脚边，触地那边的耳朵都压折成了两截。 　　灵灵阁修士走到云彩衣背后，手放置她头顶， 灵气运转轻轻一拍，发出了“嘭”的一声， 仿佛鞭炮炸开一般响亮。 　　紧接着，他淡淡道：“云彩衣， 你已出了幻境，该醒了。” 　　蹲在地上的云彩衣双肩一颤， 她松开手， 一脸茫然地看向四周， 待看清周围的人后，她脸色血色瞬间褪去，连嘴唇都白了。难过、尴尬、委屈……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本已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周围的视线让她难堪至极，她这样实在是太丢脸了。 　　表面上，她不在意排名，不在意外人的看法， 然她内心深处却十分在乎美人榜的排名，总觉得今天过后，她会沦为笑柄， 在美人榜上的位置只怕也会一路下跌。 　　她不想输给某个人！ 　　也不知是何原因， 云彩衣下意识地看向了魂碑方向。 　　她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司空寒。 　　她想起了当年司空寒去秀峰找她，给她送礼道谢，他看她的眼神炙热， 又极具侵略性和攻击性， 让她觉得好似被毒蛇给盯上一样很不舒服， 是以借口有要事做，将他请离了秀峰。 　　如今两人目光重逢，那种被盯上的不适感仍让她背心一凉，她想移开视线。 　　然而，眼珠好似不会转动了一样，只能直勾勾地看着他，内心深处也涌出极大的委屈和无力，冲淡了对司空寒的排斥。 　　那一刻，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司空寒，帮帮我。” 　　司空寒一定会帮我的。 　　若是拒绝了阮蜜的司空寒过来扶我，他们就不会再看我笑话了吧？ 　　云彩衣稍稍镇定了一点儿，她嘴唇翕动，小声地喊出了司空寒的名字。 　　苏旖梦紧紧扯着司空寒的袖子，她能感觉到，僵在原地的司空寒身体紧绷，胳膊冰冷似寒铁，隔着衣服，都能冻的她手心发木。 　　司空寒朝着云彩衣的方向迈了一步。苏旖梦死死拉着他的袖子，他回头那一瞬间，眉宇间的凶煞之气，宛如张开了獠牙的猛兽，让人觉得自己被凶兽盯上，下一刻就将被其咬碎吞噬。 　　他从未用那样凶狠的眼神看过她。 　　苏旖梦声音微颤，带着一点儿哭腔，“司空寒，我累了，我们回去好不好？”他不能过去，与云彩衣接触越多，影响就会越深，镇魂钉镇不住，反噬得也越快！ 　　她不会怪司空寒。 　　司空寒又做错了什么，都怪那该死的天道枷锁，那不是规则，而是套在人身上的囚笼，逼着我们变成它需要的模样。 　　司空寒瞥她一眼后又望向云彩衣，他拳头捏紧，在自己心口位置轻轻捶了一下，说：“回去就回去，你怎么都快哭了，难不成是看不得别人哭？” 　　他牵起苏旖梦的手，“走吧。” 　　“司空寒！”身后云彩衣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司空寒脚步都没停顿一下，只是问：“姐姐，为什么我戴了面具，这些人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我。” 　　刚说完，前面一人也惊喜地看着他说：“寒，寒哥！我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寒哥了……” 　　司空寒：“你说这是为什么？” 　　他眼里带着笑，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苏旖梦一直在看他的心口，她担心司空寒刚刚又用了镇魂钉，但她看不出来，神识都几乎黏在他身上了，也没看出不妥，他神色如常，身体也没出现平时难受时的冷热变化。 　　这会儿听得问话，头都没抬，直接答了一句：“因为，臭男人？” 　　司空寒：“……”他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苏旖梦偷偷捏了一下他的掌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能认出你。”——我们可是有契约的。 　　司空寒抬手捏了捏她的发髻，说：“我也是。” 　　“走吧，走吧，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司空寒坚持走剑道回山，“我从剑道上下山时留了印记，自然只能从剑道回去。” 　　苏旖梦心里头有点儿着急，“那我回去的路就不陪你了可以吗？” 　　司空寒：“嗯，上山路不好走，你从前门回去。” 　　他把她送到了百炼峰另外那条上山路旁后，自顾往剑道上去了。 　　苏旖梦惦记着储物袋里的书灵和书，跟司空寒分开后踏上山脚的传送阵，下一刻她便出现在了百炼峰前门外。这阵法，还是他们有灵石了才重新启用，刚运转起来不到三个月时间。 　　回了百炼峰，苏旖梦直奔时姐姐的院子，进去后回屋，关好门窗，打开了屋内禁制。 　　接着，她爬到床上，还把被子拉起来盖住全身。 　　整个人缩进了被子当中。 　　书灵本小火苗煅烧后显出了实体，她将毛笔从储物袋里摸出来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笔身上仍是布满蜘蛛网一样的裂纹，只是细了很多，像是结痂了的伤口。 　　苏旖梦想了想，嘴张开，将书灵吞下后放在了小自在天地里的龙珠旁边。 　　接着，她看向那本玉刻的书。 　　书很小，只有她巴掌大，轻轻翻开，第一页只有三个字，然而，她辨认不出来。 　　字很乱，每一笔都好似剑气铸刻，只看了一眼，苏旖梦就觉得眼睛酸痛，她伸手揉眼，结果手心一湿，竟是染了血。 　　苏旖梦连忙闭眼，她的手还放在书上，这时候鼓起勇气用手指揉搓那玉册子的角，终于摸到了一点儿书页的边儿，她用力将书翻页，这才悄悄睁开了一只眼。 　　书上写的就是叶轻舟的故事，从他出生开始。 　　在她打开第一页后，书页飞快翻动，直至到了今天。 　　今天的字迹很模糊，内容很明显看出修改的痕迹，她甚至能看到被划去的原文。本该是叶轻舟轻松地获得第一，却又在最后关头控制神念输给了即将溃败的楚曜，为云彩衣赢得了兔子灯，虽然他拿的是第二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真正的魁首，魂碑上神念第一人。 　　接下来就是叶轻舟送云彩衣回去，他去找白琉璃购买大批量珍贵药草，回去炼制丹药。 　　闭关三月后，叶轻舟帮云彩衣教训了暗中针对她的同门泽兰，揭穿了泽兰暗害同门的手段，使得泽兰被废除修为逐出万相宗。 　　当他带着云彩衣在外城挑选灵植时才遇上第一次天地异相。 　　叶轻舟与聂风裳在嫁衣异相里困了很久才出来，出来后，聂风裳就满脸泪痕地扑到了叶轻舟怀里喊段郎，而一直等在原地固执不肯离开的云彩衣自然而然地吃醋，跟叶轻舟闹起了别扭。 　　这是原来的剧情。 　　原本的文字被抹去，新的文字诞生，将他们今日所发生的事记录在了书上。 　　往后的书页无法继续翻动，但苏旖梦拿起书时，里头掉了一张莹白骨质薄片，这，难不成是书灵翻书时使用的牙黎？ 　　牙黎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肉眼都看不真切。 　　神识注入其中，苏旖梦眉头拧起了结。 　　“我有什么本事呢，真想做点儿什么。” 　　“丝丝天天都摇不到琉璃灵珠，每天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可怜。” 　　“哇，我今天想丝丝摇到琉璃灵珠，结果她真的摇到了，是巧合吗？她摇到后我还有点儿头晕，会不会不是巧合，而是我的力量？” 　　苏旖梦想起自己第一次摇下琉璃灵珠时的情形，她那时候多开心啊，高兴叼起珠子乱蹦，后来发现书灵一动不动躺那，还问它怎么了，书灵说它有点儿头晕，睡一觉就好了。 　　“我说聂远之可以心想事成，结果真出去了。我有点儿累，我身上，好像出现了一道裂纹，还好不明显。” 　　“呜，我以后真的要少说话！” 　　这应该是她和聂远之一起被困在神魂裂隙的时候，时姐姐不想暴露出她妖族身份自困于屋内，常师父和水殿主则守在门外替她护法。 　　原来，当时能够在极短的时间离开神魂域裂隙，也跟书灵有关系。 　　“丝丝摸到了雪之灵，我想她摸到。我身上的裂纹，又多了一条，好粗的一条。还好现在丝丝不怎么黏我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看到这里，苏旖梦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她那么倒霉，天天掏乾坤戒都掏不到什么好东西，结果那一次，想要找到雪之灵，就真的抓到了能够帮助常樱师父和龙舌兰的雪之灵！运气怎会眷顾她，分明是，书灵在帮她。 　　“哎，她以前经常抓着我，缠着我给她刷鳞片呢。” 　　“小火苗太混账了，教它一下午我能折寿一万年！不过跟它接触后，我好似想起了很多事，大道无情且有情，现在的它，不是万物生长的天地法则，而是一道道枷锁，它不应该是这样。” 　　“丝丝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好像还不信任我了，我又没骗过她……” 　　“不对，我骗过她一次，也只骗了一次。” 　　……上面的字写得很灵动飘逸，时不时还会绘一枝梅、一颗草、一对龙角、一只胖鼠、龙舌兰，好似百炼峰的一切可爱美好，都曾停留在它笔尖儿过。 　　它在她面前只会画成片成片的死龙。 　　每次都说不要管其他人的生死，安安心心地等到最后即可，可从它的笔下，苏旖梦能看到书灵对这片天地的热爱。 　　牙黎的下半部分凌乱不堪。 　　第一行字，就让苏旖梦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丝丝，你能看到这些的话，我应该已经陨落。我灵智诞生那日，面前就摆着那本天地书，我的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我，我是书中之灵，时间紧迫，我只能尽量将我发现的线索告诉你。” 　　“我怀疑是上界修士将我们这片天地拘禁在一本书里，从而达到某种目的，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天河！以上界之物，对抗此间伪天道。” 　　“在触摸魂碑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就多了一些东西，魂碑是诸天外界检验天才的宝物，唯有三百岁以下、神念达到出窍期以上的人，在上界才能称为天才，才能激活魂碑的其他能力。” 　　“司空寒夺得第一后，触怒了此地伪天道，引来神罚，它的目的应该是惩罚司空寒，从而导致他遭受重创回归原本的位置，我助司空寒突破出窍，引来魂碑相护！” 　　原来，在那天地失去光芒的至暗时刻，在她紧张地攥着司空寒的手，为他呐喊鼓劲儿时，书灵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了司空寒也拼尽了全力。 　　“原本我以为你已假死成功，不再受天道限制，然而你每次有违背天道规则想法之时，总会感受到威胁，我怀疑，这是因为你跟司空寒有结契的原因。你本该跟这片天地毫无牵挂，它便无法牵制你，然而你与司空寒的联系，使得它能窥探你的想法。因为司空寒是这书中很重要的一环，他不可或缺！” 　　“你要对抗它，就必须跟司空寒解契，你说的对，它没有那么无所不能，那书写他的人，很可能并不只写了这一本书，就如同司空寒，他一个人能写几百上千话本一样。书写之人没空关注每一本书，他只是制定了一些规则，只要不真正触怒到他扶持的人，影响到剧情的进展，规则并不会浪费天地力量来处罚你。” 　　字陡然变大，凌乱如被风吹乱的草海。 　　“我知道他什么目的了！” 　　“它扶持的那个人，就是在窃运，窃取天地之运集叶轻舟一身，而出手惩罚你，则会损耗天道气运！我明白得太晚了……” 　　“你能做的，就是跟司空寒解除契约后努力修行，在叶轻舟飞升之后，才有能力自救和救人。” 　　“司空寒有替身傀儡，他走完剧情后便可如你一样不再受限，所以你不要再干涉他，他偏离太远就会引来伪天道的强行修正，若是提前触发了替身傀儡，之后才是再无希望。那样的替身傀儡，天底下不会再有第三个。” 　　“至于其他人，我想不出任何办法，或许，只能靠他们自己……” 　　“丝丝，我知道你不舍得时惊春，但在你拼尽一切去与规则对抗时，你必须记住一点，有人想你活着，他一直在等你！” 　　字迹越来越凌乱，还有长长的一道划痕。 　　划痕的末尾，不是字迹，而是轻柔的声音，它的神念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因此，即便是声音，也不会再震荡她那渺小的识海。 　　“他们给你取名字的时候，我在旁边偷听，很是羡慕。其实我很喜欢这片天地，更喜欢水知夏对惊春剑法的描述……” 　　“丝丝，如果我能有名字的话，我希望是…… 　　“越寒江。” 第79章 偏心 　　躲在被子里的苏旖梦哭成了泪人。 　　她神识一直盯着小自在天地里的小毛笔， 用龙珠去触碰它，想替它疗伤。 　　在外界，她始终感觉不到书灵的神念， 自然不清楚它的具体情况，只有在天河异相的幻境里， 她才能感受到它。 　　苏旖梦又去翻书——书上会不会写下一次天河异相是什么时候发生？ 　　她不想错过天河异相。 　　玉书很沉，苏旖梦用手指去抠， 很快，指尖上都是血， 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在掀起一点儿页角时， 苏旖梦有了信心，咬牙坚持着再次用力。 　　她周身的血液好似在经络之中奔腾，变得滚烫无比，燃烧的血液为她全身上下注入了磅礴的力量，特别是那只手，白皙的手臂被烧得通红，明明是人形， 手背上都出现了一片若隐若现的龙鳞。 　　龙族突破身体极限时，就有极大的可能性觉醒血脉力量，从而进阶。 　　因此血脉传承里， 有些龙会去撞山， 冲击瀑布、或是在完全不运转灵气的情况下潜入虚空海、甚至主动撞向他人的飞升雷劫，这些都是神龙的修炼、淬体之法，只不过很少有龙会在这样做， 毕竟他们睡觉也能修炼啊。 　　寿命那么长， 为何要去拼命！ 　　就在她的手即将翻开下一页书时， 一声惊雷炸开，同一时刻，苏旖梦识海里突然有了道稚嫩的声音：“师父没死啊。” 　　小火苗骄傲地晃了晃，火光微弱得几乎快熄了，“我救了它！还好上次吃饱了点儿，不然我都救不了师父。” 　　听到这话，苏旖梦终于松开了手，周身力气一泄而空。 　　呆怔片刻后，哭得更大声了。大悲大喜之下，她开始打嗝，一边抽嗝一边碎碎念叨：“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呜呜，太好了！” 　　好半晌苏旖梦才缓过气。 　　刚刚那一道雷，显然也是伪天道在威胁她，按照书灵的说法，幕后黑手囚禁这片天地成书需要力量，伪天道并不想浪费力量来抹杀她，只要她没有影响到原文剧情，它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打雷不下雨。 　　她若肉身血脉突破，会影响到什么？ 　　是了，龙族进阶很快，血脉力量觉醒突破的话，她甚至可以跃至元婴。叶轻舟才是万相宗年轻弟子中第一个突破元婴的，若是她此刻突破，作为常樱弟子的她也是有身份铭牌的万相宗弟子，她进阶就是更改了剧情，掠夺了本该被叶轻舟吸纳的气运！ 　　若真的发生了，那神雷就不会劈在外面，而是，直接落到她身上！ 　　苏旖梦脑子不太灵光，这会儿得知书灵未死的消息后，终于冷静下来，试图理解透它留下的那些话。 　　——书灵让我想办法解除跟司空寒的契约，这样，伪天道才不会洞悉我的内心想法。 　　书灵当时的推测是司空寒属于魔剑的神念彻底被镇压，即是他眼睛变绿时，才能感应到契约存在并斩断联系，然而时至今日，苏旖梦从未见过司空寒的眼睛有过绿意。 　　——解除契约后，远离原文剧情中的人物，我就能安心修炼，提升实力而不被影响。 　　叶轻舟是万相宗的年轻弟子第一，她在万相宗外的某个角落里突破，对原文里已经写下的那些剧情，并无半点儿影响，因为那时候，她只是天边某个不被人所知道的路人。 　　——要正面对抗伪天道的话，只能从天河里寻找上界宝物，但这个很难，我得找叶轻舟错过的那些，他的机缘，我都不能碰。 　　苏旖梦看了一眼玉书。好在现在有书，可以根据书上的文字来避开叶轻舟，还有那魂碑，有没有机会让魂碑认主？ 　　——不能再强行干涉司空寒，否则的话，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影响。 　　让司空寒安安稳稳地走完剧情，到时候，替身傀儡能救下他的命，而他也能脱离伪天道的控制。 　　至于时姐姐…… 　　苏旖梦其实早就有了一些想法，她希望有用，因为那是她能想到、以及做到的极限了。 　　——最后，书灵说在等我的人，是爹爹吗？ 　　苏旖梦一开始想到的是火中女子，可她又莫名想起了另外那个噩梦，虽不记得梦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可那恐慌、心痛感仍让此刻的她心有余悸。 　　龙族对血缘亲人是有一定感应能力的，会不会，是爹爹正在承受苦难？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懒散和冲动了！ 　　脑子里快速将目前遇到的问题理了一遍后，苏旖梦吸了吸鼻子，问停在她鼻尖儿像只小萤火虫的火灵：“对了，每次你吃饱后我好像就会做一个关于火焰的梦，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火灵摇头，语气嫌弃地道：“我也是新生的灵呀，怎么什么都来问我？” 　　苏旖梦登时有些自责，她还想起书灵写的第一行字——我有什么本事呢，真想做点儿什么。 　　苏旖梦捏紧拳头，反问自己，“我又有什么本事呢，我做了些什么？” 　　又懒又馋，怕死还怕疼，脑子还不聪明，就是条废龙！ 　　在看到火灵摇晃着要返回识海，苏旖梦红着眼睛追问，“对了，刚刚你叫它师父？” 　　火灵：“对啊，它教我读书写字说话。” 　　苏旖梦怔了怔：“它给你取名字了吗？”与书灵相处了那么久，她都没想过为它取一个名字，他是这片天地里诞生的灵，热爱这片天地里的一草一木，跟水姐姐所描述的越寒江一样。 　　越寒江化作了天地万物，一直存于天地之间。任何人都可以是越寒江。 　　所以，书灵它也想叫越寒江。 　　一想到这些，苏旖梦就心如刀绞，自责不已。 　　火灵：“我自己取了。我准备跟住你们隔壁的水殿主姓。” 　　苏旖梦愣了一下，“啊，好的，那你叫什么？”一团火，要以水为名？ 　　火灵：“水不灭。” 　　——我就是水浇不灭的天火！ 　　苏旖梦：“那你知道怎么才能帮助书灵恢复吗？找来天材地宝喂你，你还能帮它淬炼身体吗？” 　　火灵摇头，“虽然我很想吃东西，但不能撒谎呀，现在师父的肉身崩溃已经被我止住了，它伤的是元神，需要的是神魂类的宝物，天河异相里的东西应该有用，还有你们玄音壁上的神魂域。哦，对了，师父写的都是真的，我烧过，我知道。” 　　火灵摇晃两下，斩钉截铁地道：“因为真言不怕火炼！” 　　“好了，我睡了，你别再哭了啊，师父让你不要干涉原文剧情，你要听话。” 　　它小声嘟囔，“明明你比我更不听话，师父还说我是小混账，他偏心。” 　　是啊，师父偏心。 　　它口口声声说它喜欢这片天地里的一切美好，爱百炼峰的花花草草、鸟兽虫鱼，脚下的泥泞、崖边的小石子儿…… 　　可别以为它不懂，师父它分明，更偏心小龙主人呀。 　　它都不骂她混账东西！ 　　说完，火灵微弱的神念逐渐平稳，它太疲惫，再次陷入了沉睡。 第80章 发簪 　　苏旖梦钻出被子， 擦干眼泪后出了房门。 　　司空寒还没回来。 　　佩兰也没在，白皎正在田里玩泥巴，应该是在学凝练土壤， 让土质更适合灵植生长。 　　她想了想，径直走向了宗门的修炼室。现在她只要不突破元婴期就没问题， 影响不到叶轻舟！如今她才金丹，距离元婴远着呢。 　　将一颗灵珠扔进阵盘后， 滔天巨浪就拍了过来，苏旖梦本想变回龙身， 转念想到如今书灵都睡觉了， 它对她的气息掩护不知道是否还存在， 这个时候，能不变就不变了吧。 　　苏旖梦想施展融灵术，奈何在这巨浪之中，她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施展融灵之法召出狗尾巴草，于是她想起此前常樱师父说的话，“你平时不可能随时维持融灵状态， 这对灵气消耗过大，也不利于灵植生长。” 　　“因此我们施展融灵术必须要快，你虽然学会了， 但是灵气运转的速度还有所欠缺， 就好似旁人的剑光已经到了你眼前，你才刚刚挥出剑一样，我们也必须要快！” 　　“除了快， 还要稳， 等快和稳有了， 我们才会去追寻下一境界——强！” 　　在风浪之中，她连练习得最多的融灵之术都施展不出来，更别说其他的术法了。 　　她不够快，也不够稳，平日里还觉得自己学什么都快，学会了也没有反复练习，如今才清楚，她到底有多懒散！就她现在这个样子，金丹期修为，等叶轻舟飞升了，她哪有本事自救，更别说救人了。 　　身子被海浪卷到半空，又重重地摔倒地上，砸得咚的一声响。 　　苏旖梦疼的呲牙咧嘴，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别哭，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她只能咬咬牙站起来，明明哭得很大声，还要用力大吼：“再来！” 　　这一次，翻滚的巨浪将她重重地拍在礁石上，苏旖梦感觉自己的后背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头上的发髻散了，头发、汗水跟眼泪混在了一起，糊了她一脸，遮挡了她的视线。 　　她用手背狠狠一抹，“再来！” 　　…… 　　时惊春每次回百炼峰，必踏剑桥，让某些人睁大狗眼看看，她的剑气一天比一天厉害，剑气虹桥无人能及。 　　以前她一个人走，如今，还要拉着水知夏一起。 　　刚刚把天衍剑宗的剑修削了一顿的时惊春神清气爽，剑气虹桥都没以前那么冰冷，她让水知夏在桥上开了梅花，于是，她俩走在桥上，桥下的万相宗弟子在接梅花雨。 　　等行了一半，时惊春眉头一皱，随后一个瞬移消失，本来走在她身后正在皱眉思索的水知夏脚下的剑气虹桥消失，险些从空中直坠而下，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脚下出现了梅枝才站稳。 　　这猫一天到晚都冒冒失失的…… 　　本来眼神责备，然而视线落在百炼峰剑道上后，水知夏脚下梅枝如利箭一般飞射出去，她晚时惊春一步落于剑道上，“这是怎么回事？” 　　司空寒倒在剑道半山腰上，心口都是血。 　　“元神伤得这么厉害，还走什么剑道！”时惊春一眼就看出司空寒的伤，她气冲冲地骂完后转头看水知夏：“他身上的剑伤，你能治吧？”——惊春剑法是可以治疗剑伤的！ 　　水知夏点头，“剑伤问题不大，关键还是元神。听说他今日得了神念第一，恐是比拼耗尽全力，是你曾下了死命令，要求他上山下山皆走剑道不能偷懒，如今，你反来怪他！” 　　时惊春被噎住，眼瞳都成了竖线，她嫌弃地踢了司空寒一脚，“蠢货，连偷懒都不会，简直不配做我徒弟。” 　　水知夏：“是，你最擅长的就是偷懒摸鱼。” 　　时惊春不接腔，她小心翼翼地将司空寒抱起，带回了百炼峰。 　　结果刚进结界，手一抖，抱着的人直接摔了出去，若不是水知夏反应快用法术接住，司空寒能直接砸地上。 　　时惊春：“丝丝又在发什么疯？这两个家伙，吵架了吗？” 　　她冲到修炼室外，啪啪地拍大门！ 　　水知夏：“没用的，只有里面的人自己出来才行。”她已经治疗了司空寒身上的剑伤，只是元神的伤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还得好好养着才行。 　　“除非，你把这修炼室全砸了。” 　　就见急得跳脚的时惊春愣了愣，忽道：“那倒是用不着，反正死不了，再等等，再等等。” 　　水知夏：“……” 　　时惊春：“你说他们怎么一个比一个蠢，我本来以为受伤爬剑道已经够蠢了，这个更厉害，以人身去尝试灵兽的修炼阵法，还直接扔的琉璃灵珠进去，真是胆大包天！” 　　“当初佩兰给她蛟身开的修炼阵法，她只怕换都没换就直接进了，也不晓得变个身。” 　　好在这修炼阵法有设置，不会要了修士的命，最多，把人锤得半死不活。 　　两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阵法运转终于结束。 　　时惊春打算进去接人，她认为，丝丝恐怕没办法自己走出来，却没想到，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的人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时，时惊春都差点儿不敢认。 　　面前这个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人真的是丝丝吗？ 　　那么漂亮的小仙女，怎么好似从天上摔下来，还是脸着了地，变得惨不忍睹？ 　　好在这些都是皮外伤，时惊春迎上去，将人扶住后给她喂了一粒回春丹，接着又塞了一粒彩颜丹，等人缓过来后才问：“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跑到修炼室修炼？” 　　“你跟司空寒吵架了？” 　　苏旖梦这会儿吃了药已经好多了，虽然不那么疼，但疲惫得厉害，站在原地就只想往时姐姐身上靠。 　　苏旖梦：“吵架，没有啊，就是觉得我以前太懒，整天睡觉，一点儿用都没有，总是给大家添乱。”她本就难过，在修炼室内被捶打一天，一个法术都没能顺利施展出来，更觉自己没用了。 　　不料旁边的时姐姐冷下脸，“你是在说我？” 　　水知夏嘴一勾，险些没憋住笑。 　　苏旖梦：“我不是……” 　　时惊春突然严肃起来，“丝丝，你知道你没来之前，我们百炼峰是什么样的吗？” 　　“从早到晚可能都没一丝声音，死气沉沉的。”她看向水知夏，“她的剑会一直滴血，古万里还守着他那座石头山，一次又一次地炼灵失败。常樱的灵胚始终会碎裂，不是你的话她很可能不会选中龙舌兰……” 　　“至于我……”她叹了口气，“浑身上下摸不出几块灵石，从早到晚躺在丝带上，怨天道不公，明明我这么优秀，却因为半妖血脉，而被囚禁在这方寸之间。” 　　“你怎么会觉得自己没用呢？”时惊春的眼睛变得圆溜溜的，又大又亮，她眼神专注地看着苏旖梦，“不可否认，我们每一个的改变，都因你而起。” 　　苏旖梦还想说什么，被时惊春轻轻拍了下背，“好了，你累了，去好好睡一觉吧。” 　　苏旖梦只觉得眼皮一沉，她身子一软，倒在了时惊春怀中。 　　时惊春把苏旖梦放在了丝带上，至于司空寒，则放在了丝带底下的草地上。 　　她站在丝带旁边，一边摇晃丝带，一边发传讯。 　　最后一脸迷惑，“今天他们在外面没遇到什么事啊，没谁欺负她。莫非在天河异相里吃了苦？据说是个嫁衣异相，是一个女修的残念，女修被心爱的人抛弃、过得很惨，死后被抛尸湖中，残念机缘巧合落入天河，形成了一个悲凄幻境。” 　　“但那幻境里的神魂力量并不强，想来女修是跟我们一样，出自其他的下界小天地，应该不会对他们造成那么大的损害才对。” 　　水知夏：“那可能是还未能完全走出幻境，睡一觉就好了。”她手腕一翻，手中出现一枝红梅，在丝带上卷了一圈，便将红梅稳稳地裹在苏旖梦头顶处的丝带里。 　　时惊春感叹：“不过我们丝丝的应对方法也不错，实力上去了，真遇上负心汉，劈就对了！恩，最近几天我们都在，好好督促她修炼。” 　　她斜睨一眼地上的司空寒，明明是自己的徒弟，还是没忍住，走上去轻轻踩了一脚，口中低声威胁：“要是你敢惹丝丝伤心，定斩不饶！” 　　水知夏：“你督促她？” 　　时惊春猛摇头，“不是有你和常樱！”我早上哪里起得来哟…… 　　水知夏：…… 　　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次日，苏旖梦睁眼就被常樱师父叫出去修炼，运转了一天的心法，直到体内最后一丝灵气都榨干。 　　司空寒这几日倒是天天在床上休息养神，一开始他躺着，后来么，就靠坐在床上绣花……短短几天，他给百炼峰每个人都纳了双鞋垫，就连寻宝鼠喳喳，都有了个脚套！ 　　这样的司空寒可真贤惠。 　　可他，始终都得走回原来的剧情。 　　她只能拼命修炼，才能减少与他的接触。 　　因为，现在的她，希望司空寒能少受一点儿折磨，顺顺利利地走完属于他的剧情。 　　在修炼之余，苏旖梦还是记得登上血色沙海留印迹以及每天尝试往后翻书，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过去半月。 　　这日，白琉璃突然上山找司空寒。 　　苏旖梦刚好修炼完，正躺在院子里的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半个月的时间，她修为和神识都有了提升，特别是神识，已经能够做到神念化实了，小小的一缕神识，同样凝出了一根细针，只可惜，攻击能力还弱得很。 　　这会儿她灵气消耗一空，动个脚指头都费劲儿，见白琉璃过来找人仍是艰难扭头喊了一声，“司空寒，开门，琉璃找你。” 　　那家伙，大白天都要关紧门窗，她要不喊一声，那门绝对不会主动打开！ 　　不像她，睡屋里的时候谁都能进房间。 　　“司空寒，这个你会不会做？”白琉璃取出一块留影石，“就这个，云彩衣头上的白羽发簪，现在好多人都在求购！” 　　“你手那么巧，我们来看看能不能仿制一个，有五成像就行。” 　　“不不，三成就可以，关键要快！” 　　苏旖梦愣了愣，“什么白羽发簪！给我看看？” 　　白琉璃将手中的留影石一转，对准苏旖梦，“喏，你看，就这个。” 　　留影石上，云彩衣头上佩戴的是她当初从乾坤戒里摸出的白孔雀发簪，戴上去后，长长的孔雀羽从发上一直延伸到裙摆，她本是一身素白的打扮，却因为那根孔雀羽发簪，变得雍容华贵，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祇。 　　…… 　　万相宗，明心主殿！ 　　殿内围坐了很多人，除了万相宗掌门、长老，还有御兽宗的涂渔长老。 　　云彩衣跪在大殿中央，满脸仓惶不安。 　　她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怎么突然就被抓到了正殿之上，被如此多的强者威压镇得抬不起头。 　　一个威严的声音陡然响起。 　　“秀峰弟子云彩衣，我问你，你的发簪从何而来！从实招来，不得有半句隐瞒。” 第81章 冷眼 　　“白羽发簪！” 　　云彩衣不太想说出白羽发簪的来历， 她告诉询问之人，这是此前秘境所得。实际上，它是司空寒送的。 　　当时司空寒说是谢礼， 她就没当场打开那普普通通的木盒，以为只是个很随意的小物件儿， 随手就放在了储物法宝里。当时司空寒给她的印象并不好，原本第一次见面时， 他还没有那样，一双眼眸里都是疼痛和紧张， 脆弱得让人心生怜悯。 　　再次见他， 他已拜入百炼峰， 好似一朝得势，立刻就趾高气扬起来。 　　看她的眼神里充满炙热，让她感觉像是被野兽盯上，随时能将她吞吃入腹一般。他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而那时候，云彩衣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因此， 她请司空寒离开后，都没打开木匣子看一眼。 　　直到前段时间，她翻找储物袋里的东西， 发现了这个木匣。 　　随手打开以后， 云彩衣就被满室盈辉摄去了全部心神。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孔雀羽，明明是雪白的颜色，却比周围的姹紫嫣红更引入注目， 世间色彩都沦为陪衬， 只有那抹白， 是山巅之雪、是海底明珠、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想起来，木匣子是当时司空寒送过来的。 　　这是，司空寒送给她的回礼。 　　鬼使神差一般，云彩衣将发簪插入发髻，看到镜中的自己时，她瞳孔睁大，满脸难以置信。 　　没想到，一个发簪，能让她的气质发生那样大的变化。她知道有些人说她坏话，说她长相小家碧玉，透着一股小家子气，根本不如美人榜的聂风裳、阮蜜。 　　聂风裳清冷高贵，阮蜜妩媚惑人，而她，她有什么？清丽脱俗…… 　　原本是不太在意的，她虽喜欢发簪，却也一次没在外人面前戴过，总不能戴别的男人送给自己的东西，然而这些日子，在知道心上人很可能跟聂风裳一起困在那天河异相里的时候，云彩衣心急如焚，害怕两人在里头日渐生情。毕竟，她也打听了，那嫁衣异相里，本来就有许许多多的爱恨痴缠。 　　一开始，就是新婚夜。 　　嫁衣异相不难的，以师兄的神魂力量，要破除应该很快才对。她会这么想，却也会主动给师兄找理由：师兄被卷进去的时候神魂消耗一空，肯定没那么快出来，再者，师兄或许是想彻底破解秘境，解决残魂执念。 　　总之，师兄和聂风裳没出来，她就寝食难安。 　　于是，云彩衣收拾打扮后站在他离开时的地方等待，就为了他出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 　　她不能被聂风裳比下去，那个女人，一定对师兄有企图。偶遇的次数多了，云彩衣早就意识到了不对，心里也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她戴上了白羽发簪。 　　现在，却因为这个发簪，被抓到了大殿上？这个发簪，到底有什么问题！ 　　她只不过短暂的犹豫了一声，那威严的声音化为一声暴喝，犹如重锤直接敲击在她识海！ 　　一股腥甜冲至喉咙，云彩衣脱口而出：“是司空寒送给我的！发簪是司空寒送的！”说完后，她喷出一口血，显然刚刚的震荡让她内脏都受了伤。 　　“司空寒？就那个百炼峰弟子司空寒，打死我御兽宗弟子那个？”坐在一旁的涂渔左右拳掌撞在一起，发出啪的一声响，他大笑一声，“这不就结了，百炼峰峰主，半妖时惊春嘛。” 　　“你们万相宗一天哭穷，这次天河异相没少占各宗便宜，结果呢，怎么好意思喊穷的，就这根白羽发簪，卖掉的灵石都能让河关阵法再运转五十年，不信的话，拿到天宝楼去问！”他顿了一下，声音陡然阴冷下来，“这可是，七万年前的鸟族妖皇白灵之羽，以雪山圣泉淬炼三十年后，再用凤凰一族的梧桐天火炼制的发簪，这是白羽妖皇送给她宝贝女儿的生辰礼。” 　　“哦，谁说时惊春的妖族血脉极其低微，其母是底层小妖的？”涂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后才缓缓道：“现在是不是得问清楚，时惊春的白羽发簪，又是从何而来的？这可不是你们万相宗的事了，正好丹鼎门的人也到了，天阶宗门聚齐，不若叫大家都过来听听这半妖的故事，没准那个时长风，娶的是妖族血脉尊贵的大人物呢，是吧。” 　　“时惊春，速来明心主殿！” 　　时惊春入殿，看到地上跪着的云彩衣后，眼皮跳了跳。 　　云彩衣头上那发簪透着一股叫人膜拜的气息，她的妖族血脉都有些蠢蠢欲动，不努力克制的话，胡子都得噌的一下从脸上冒出来。邪门得很，她以前憋着气用力去调动血脉力量，都很难感受到那股妖力，结果现在看一眼云彩衣头上那几根毛，她都要妖化了？ 　　时惊春伸手，用力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脸，才将那股想长胡子，想喵喵叫，想在地上跪着那蠢货面前翻肚皮的邪性给压了下去。 　　她想起当时丝丝委屈巴巴地告状。 　　司空寒拿走了她的琉璃灵珠和发簪送给别人。丝丝只在意琉璃灵珠，翻来覆去地反复念叨，发簪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以至于，那时候的她以为就是根普普通通的发簪。 　　时惊春平时不爱动脑，但这一次，她脑瓜子转得极快，她想到了丝丝给的那一团空羽山金蝉丝。那时候她还问过丝丝有没有别的贵重物品，丝丝说没有了。 　　是没有了，谁能想到，拿走的那个发簪也是呢？ 　　时惊春虽不认识这发簪的材质，却也明白，这必定是妖族极为珍稀之物，才值得他们劳师动众！ 　　“时惊春，你可认得此物！”问话的是万相宗此前闭关的一位渡劫期太上长老孟清河，他须发皆白，坐在上首位置时眼皮都耷拉着，看着就是上了年纪，精气神都不足了。 　　而这时，下方的时长风突然开口，“先想清楚，再说清楚。” 　　时惊春看向时长风，那个男人并没看她，他说完后就已转过身，但时惊春发现他脖颈处有青筋迸起，显然浑身都攒着劲儿，恐怕大袖底下的拳头都已狠狠攥紧。 　　时惊春：“认得，我的。”丝丝的身份不能暴露，这发簪只能是她的，她甚至在短短时间内，就想好了发簪的来路。 　　时惊春内心都有点儿骄傲，她觉得这是她脑瓜子最灵光的一次，居然瞬间就想到了应对答案。 　　本以转过头去的时长风再次看向她，“你确定？” 　　她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很多复杂情绪。 　　涂渔：“你是她爹，你来问什么问？你们万相宗这么多长老在，轮不到你来说话吧？” 　　时惊春：“当然确定，我自己的东西我还能认不出来？”她嗤笑一声，“你想不到吧，这是我娘藏在河关的东西，有一天夜里我带着寻宝鼠去河关城墙上散心，结果在很深的阵纹缝隙里摸到个匣子，里头装的是娘留给我的宝物。我娘虽是猫妖，但祖上肯定阔绰过，匣子里藏了不少好东西呢，或者她还是什么大妖流落在外的血脉都说不定，她死没多久你就续弦，连亲生女儿都很少管，以后被娘的亲人知道……”时惊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弄死你！” 　　她还拿出那卷空羽山的金蝉丝，“喏，这个也是匣子里的宝物，应该也挺值钱吧？” 　　金蝉丝一拿出来，在场不少人眼睛都瞪圆了，对时惊春的说法也就信了大半。 　　时惊春走到云彩衣面前，抬手将她发上的白羽发簪给拔下来，因心里窝火，她上手时都没收着力道，把云彩衣头发都扯掉了几根。 　　“我那徒弟未经我允许拿走发簪，我问他他还死活不肯说，我总不能把他真的打死，就只能算了，如今，这也是物归原主，你不会生气吧？” 　　云彩衣头皮发麻，喏喏道：“时峰主，晚辈不敢。” 　　时惊春看了看手里的发丝，说：“不小心揪掉你头发了，这块灵石赔给你。”本来掏出块上品灵石，时惊春看了看，又收了回去，换了块下品灵石出来，直接塞到了云彩衣手里。 　　虽说云彩衣没什么错，但她这个人就是护短不讲道理，横看竖看都看云彩衣不顺眼，自然而然地迁怒到云彩衣头上。 　　涂渔笑了笑，说：“不愧是妖，弄死生父这样的话也能随随便便说出口。”他接着道：“身份尊贵的妖族藏匿在你们万相宗，总归叫人不放心。如今又恰逢天河异相，我们这么多人齐聚万相宗，要是妖族弄出点儿什么事，把我们一网打尽了怎么办？” 　　“听说妖族有很多血脉秘术，哦，对，有的妖以自身力量凝聚血池，就能将万里之外的血脉同族召唤过来，还有的……”他啧啧叹了几声，“如今人妖两族势如水火，你们万相宗还留这么大一个隐患在身边，到底……” 　　声音陡然扬起，犹如惊雷炸响：“是何居心！” 　　“你想如何？” 　　涂渔：“不是我想如何。” 　　他看向其他人：“是大家想如何？各位，你们放心吗？” 　　大殿上争执不休，各方人马吵成一团。 　　万相宗也有人主张将时惊春镇在禁地，以免半妖血脉力量觉醒，与妖族联手祸害修真界。 　　时惊春抱着双臂站在殿内，冷眼看着这些人。 　　他们似乎忘了，前些日子，是谁提着剑镇守边界，杀退了那些想要强行闯入河关州的人。 　　她是半妖，可她从未做过对不起万相宗的事！ 　　…… 　　不过她爹这次倒是让她稍微惊讶了一下，因为，时长风说当年是他娶了妖族，愿接受惩罚。 　　上一次他主动说接受惩罚，其他人立刻就不吭声了，因为他们还指望着灵灵阁赚灵石，而这一次…… 　　天河来了，他们底气足了吧。 　　上次被他斩断手掌的辛长老首先跳出来，“怎么，你以为离了你，灵灵阁就转不动了，你引狼入室，的确该罚！” 　　涂渔：“倒也不必，我们御兽宗对妖族颇有研究，不如让我们试试，逼出她半身妖血，让她做个干干净净的人。”他眼眸微微发灰，目光更显阴毒。 　　时惊春瞬时拔剑，“我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像你，一身恶臭！”这涂渔身上一股子烂鱼臭虾味儿，多闻一会儿她都能吐出来，比凡间除过晦的小徒弟都臭多了！ 　　冰雪剑意瞬息斩至其身前，却在距离其一尺处溶解成了一滩水，眨眼又化作缕缕白气消失不见。 　　出手的人很多，几乎满殿的人都在阻拦她，都是她的敌人。 　　她只是个出窍期，而这里，还有数个渡劫。 　　时惊春心跳有点儿快，耳朵都想往下压了：糟了，打不过，还跑不掉呀！ 第82章 鞭刑 　　辛长老：“大殿之上都敢对客人出手！”他祭出长棍， 棍尖点下时惊春的手腕。 　　时惊春被众多威压镇着，反应都不如从前快，挥剑的手抬得很慢， 眼看那棍影即将落到自己手上，上方那耷拉着眼皮的老人突然道：“够了！” 　　他坐直了身体， 也睁开了眼。此刻的他神色威严，目露精芒， 沉着脸看着底下吵吵闹闹的那几个万相宗修士，“忘了这是哪儿了？大殿之上闹成一团， 成何体统！” 　　骂完其他人， 他又看向时惊春， 缓缓道：“我记得你娘。” 　　老人笑了笑，“她阵道造诣极高，修改了河关防御阵法，替我们省了不少灵石。”顿了一下，他继续道：“你长得很像她。但脾气，一点儿也不像。” 　　说完侧头看了一眼时长风，“长风年轻时候跟你差不多， 冲动好胜，一言不合就出手，如今倒是脾气好， 修了一身忍术。” 　　涂渔突然插嘴道：“这位老前辈， 现在可不是拉扯闲话的时候，我们这么多人，都在等万相宗给个交待。” 　　老人脸上笑容凝住， 斜睨说话之人一眼后道：“我们万相宗的事， 何须向外人解释！别的我不清楚， 你这小子一身恶臭，不知道抓了多少妖，淋了多少妖血，谁知道你有没有跟妖族达成什么协议？” 　　他周身威压释放，“你御兽宗成天跟妖打交道，凭什么找我要交待？” 　　时惊春眼睛都亮了，接嘴道：“凭他臭？”她其实没见过这太上长老，实在是太上长老闭关太久太久，这恐怕是他千年内第一次出关，一出来就如此霸气，立刻就赢得了她的好感。 　　涂渔被威压镇住，头都抬不起来，然而他并没有被压垮，反而用力撑住椅子扶手，拼尽全力抵挡威压。 　　因为太过用力，扶手被他直接捏碎，而他艰难抬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我，御兽宗，为除妖族，牺牲了万千弟子，你，竟将我们，与这半妖……”说到这里时，他已经昂起了头，目眦欲裂：“混为一谈！” 　　他此番举动，引起周遭其他宗门修士不满，其中，合欢宗一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妇人站出来道：“孟清河，莫要以大欺小。” 　　就在这时，一声兽吼突然传出，紧接着，明心殿外，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虎头，“孟清河，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这是，御兽宗此次过来的最强战力，同为渡劫期，他的白虎更是已经达到了七品巅峰，相当于，一人一兽，皆是渡劫！ 　　只是在兽吼声响起时，整个地面都晃动几下，紧接着，众人听到了数声剑鸣，那是万相宗传承山的剑阵，在感应到强敌之时，自动以剑啸压阵。 　　有人看向天衍剑宗，“不知剑宗道友如何看待？” 　　那被问话的剑修本来低垂着头，感受到众人视线想都没想，抬起头直接道：“关我屁事。”他抱着剑显得十分不耐烦，满脸写着：快点儿讲完，莫耽误老子回去练剑。 　　万相宗这会儿出来的渡劫期就孟清河一个，他还能依靠的，就是身后剑阵。 　　要不要叫人？ 　　跟他一样的那几个老东西，真的动不了。就等着到时候接引的天河水出来，再来搏一搏。这些年，他们灵石都省着用，一个比一个没力气。虽说最近灵石宽裕了一些，可也就能吊着命，想用来冲击境界完全不行。 　　无法突破，大家都是寿元到了尽头的老骨头，多消耗一点儿，就死得更快一点儿，为了把灵石给宗门省下来，他们骨头都生锈了。 　　孟清河看了一眼外面的白虎，有点儿羡慕。明明那张虎跟他年纪相当，因为跟灵兽结契的缘故，寿命都长一些，他如今半只脚都踏棺材了，那张虎看着还是个中年人，真是叫人不甘心。 　　他想了想，说：“不就杀点儿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牺牲万千弟子除魔了呢。” 　　“当年为了对抗魔族，人族修士不论正邪，妖族修士不分天敌，天下生灵凝聚在一起，以血肉铸成山河日月四道雄关抵御魔物，这才称得上为天下苍生牺牲，老夫闭关千年，怎么一出来，妖族都能跟魔物相提并论了？” 　　“杀妖，不管是私仇、还是利益，都配不上牺牲二字吧？” 　　涂渔：“妖族屠戮人修……” 　　孟清河打断了他的话，“为何会有两族之争在座各人都心知肚明，就无需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因为天地灵气稀薄，灵石矿脉消耗一空，修行越来越难，镇守山河日月关还需要大量的灵石，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两族必然会出现掠夺厮杀。 　　抢资源就是抢资源，扯那些遮羞布做什么？ 　　就好像他们万相宗，从上到下都抠门，人人都在挣灵石，穷也穷得坦荡！ 　　张虎领着他的白虎垮进大殿，“那就明说了吧，如今资源有限，人妖两族不能并存，一个血脉力量强大的妖族隐藏在我们最关键的地方，我不放心！”他说完，示意身边缩小了的虎仔以威压震慑，结果瞟了两眼都没反应，正纳闷时，就见那老虎居然慢吞吞地踱到了半妖面前，低头闻了闻，然后，去舔她的脚。 　　时惊春条件反射地踢了一脚，结果大白虎不仅没生气，还在她面前蹲下，见她没反应，低吼一声，主动把脑壳送到了时惊春的手底下。 　　渡劫期的灵兽早就会说话了。 　　一个大嗓门猛地响起：“摸！” 　　时惊春：…… 　　不，我拒绝！ 　　白虎再次发声：“摸！” 　　时惊春：“你们御兽宗的要抓我，放我的血，我摸你个头。” 　　白虎又摇了两下脑袋，不耐烦地道：“就是让你摸这个头。” 　　孟清河顿时轻松多了，虽说御兽宗现在是一人一兽两渡劫，但很明显，那灵兽对时惊春有好感，真打起来肯定不会出多少力。 　　孟清河想了想，看向时惊春：“你是半妖，这的确是个隐患，不如，立下心魔誓言，若日后有危害人族之心，当道心崩溃、修为尽废如何？” 　　修真界的心魔誓言约束力极大，因此，孟清河自认为此举甚妥。 　　却不料，出声反对的竟是万相宗自己人。 　　邵时令站出来道：“若她此前就已有危害人族之心呢？不如，施以炼魂鞭，便可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做过损害人族之事。” 　　时惊春：“斩断你手算不算？”众人这才发现，邵时令的右臂不正常，原来，这两人有旧怨。 　　邵时令脸上一阵青白变幻，他咬牙切齿地道：“自然不算，言语能够撒谎，立誓也不是绝对能够避免，万一她拼着道心崩溃，也要施展血脉秘术谋害我们呢？是以，我认为，炼神鞭才是最有效的判断方法。” 　　“炼神鞭能检验得出，她是否有谋害人族之心！” 　　语言可以骗人，誓言也能钻空子，唯有神魂，最为真实纯粹、毫无遮掩。 　　这炼神鞭，其实就有些类似搜神之术，只不过搜神之术太过残暴，一旦施展，重则元神崩溃而亡，最轻也得变成傻子，肯定不能用在时惊春身上。 　　炼神鞭相对来说要轻得多，抽在元神之上，若她有跟妖族勾结，谋害人族之心，必然会暴露在魂鞭之下。 　　“各位前辈，对这个交待可否满意？” 　　剑宗那高阶剑修第一个回答：“满意满意，说完了吧？”见其他人无异议，他脚踏飞剑，嗖地一下飞走了。 　　只不过飞出去后又回来，落到时惊春面前说：“我那小徒弟上次比剑输给了你，别死了，他还想跟你比剑。” 　　说完后，剑修转身离开。 　　白虎吼了一声，“你要死了？” 　　它本来个头缩小了很多，这会儿陡然变大，身子越来越大，脑袋很快就要顶到房梁了，“谁要杀她！” 　　张虎眉头紧锁，一脸痛苦地喊“停！” 　　他们这次，其实是想试探出万相宗的真正实力，闭关的那些老家伙里，是不是都还活着，还有没有战斗力。 　　结果，现在他这灵兽居然都胳膊肘往外拐。 　　瞥一眼上面看着鹤发鸡皮，但实则极为恐怖的孟清河，又想想刚刚发出剑啸的剑阵，再想想不太靠谱的天衍剑宗以及合欢宗，最后，视线落在白虎身上，他叹口气，说：“就这样吧。” 　　谁能料到，让他暂时打消念头的不是外人，而是自家吃里扒外的灵兽呢。 　　御兽宗吃不下万相宗。 　　只有等丹鼎门的人过来了再从长计议。那群丹师一天眼高于顶，异相开始了都还不过来，还真等人去请他们吗？ 　　真是糟心透了。 　　张虎：“就炼神鞭！” 　　合欢宗妇人也点头同意。上次，就是这时惊春的剑气，伤了好几个合欢宗弟子。 　　无奈之下，孟清河只能答应下来。 　　涂渔：“出窍期剑修，神魂可不一般，打少了判断不出真假。”他非常想弄死这只杂血半妖，竟敢说他臭。在他看来，半妖的血才是肮脏、低贱的，简直臭不可闻。 　　他冷笑着道：“两百鞭，一鞭也不能少！” 　　孟清河：“渡劫期修士，也就能承受两百鞭，给她两百鞭，能抽得她魂飞魄散！” 　　涂渔：“半妖自有经受血脉冲突，神魂远比一般修士坚韧，她还是出窍期的剑修，一百八十鞭！” 　　孟清河眯起眼：“一百鞭！” 　　张虎和合欢宗女修同时道：“一百五！”这两人，威压同时释放，众人只觉大殿都刮起劲风。 　　辛长老：“太上长老，一百五十鞭可行。” 　　时惊春站出来道：“一百五十鞭，好！”再继续争下去，上面的老头子要顶不住了。 　　受鞭刑的时候让常樱和水知夏在旁边守着，她怎么都能撑下去。 　　孟清河拳头砸了一下扶手，“好！”他们这些老家伙是闭关太久了，万相宗怎么出了这么多吃里扒外、公报私仇的废物东西！ 第83章 父女 　　“万相宗就一根炼魂鞭， 还在闭关的小罗身上，马上就要突破渡劫了，心法修行不能随意中断……”孟清河神识扫了扫罗雨生闭关的山谷， 淡淡道：“三日后再用刑。” 　　张虎：“三天？谁知道这三天会生出什么变故！” 　　孟清河瞥他一眼，“那就让你那灵兽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如何？” 　　张虎：…… 　　他扭头看了一眼白虎，气得眼皮直跳。真让这蠢虎跟这半妖鬼混三天， 只怕它都能当场叛变。 　　这也是御兽宗一直不放心妖族、处处针对妖族的最重要原因。 　　妖族天生跟灵兽亲近，特别是很多高阶妖族， 对灵兽有天然压制， 他们御兽宗花费大量心血培养的灵兽， 很可能在遇到喜欢、或是畏惧的妖族后临阵倒戈，没了灵兽的御兽宗修士就好比还未开打自断一臂，因此，他们灭除妖族的心比谁都强烈，就让那些妖，重新变回可驯化的灵兽，而不是能够跟他们相提并论的人！ 　　张虎：“开什么玩笑？” 　　白虎：“我觉得可以！” 　　一人一虎的声音同时响起， 让张虎脸色更加难看。 　　孟清河：“谁跟你开玩笑了，我们小罗突破渡劫的关键时刻，岂能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搅？你们扪心自问， 要是自家门人在渡劫关键时刻， 你们会不会去打断？只要天没塌下来，不是魔族入侵，就必须给我等着！”说这话时， 孟天河手里多出一根桃木拐杖， 他用力地跺着拐杖， 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是大地底下掩埋了一颗心脏，正在噗通噗通地跳。 　　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皱纹都消失大半，白发也逐渐转青。 　　孟清河，他是灵植师。 　　他的本命灵植，是一棵桃木。 　　合欢宗妇人心底幽幽叹了口气，她似乎想起，当年的桃花仙君脚踏桃枝踏海而去的背影，她点点头：“那就三日后吧，行刑时我们会过来见证，亲验其是否有异心。”能够拥有白玉发簪，金蝉丝卷的妖……就算时惊春现在血脉力量不强，也感应不出来，可妖族的血脉力量就是靠觉醒，没觉醒前可能是个废物，觉醒后就一飞冲天，她们真的不能轻轻揭过。 　　说实话，这是在万相宗，其他宗门的半妖…… 　　早死光了。 　　“三日后，明心殿上，炼魂鞭刑。”孟星河说完，摆摆手，说：“各位热闹看够了可以散了吧，怎的还要我留你们吃饭？” 　　然而就在这时，辛长老再次出声：“三日也只是掌门心法运行一个周天完毕，我觉得不应该打搅掌门出关，天宝楼恰好有一根炼魂鞭，凭阁主的关系，应该可以借来一用。” 　　天宝楼是聂家的天宝楼。 　　灵灵阁阁主时长风，其道侣乃是聂家人。 　　涂渔拍了拍手：“你们万相宗的人可真好玩。” 　　他嚯地一下站起来，“勾心斗角的事看着碍眼，等你们商量好了我们再来。” 　　张虎看那白虎还在那眼巴巴地瞅着时惊春，顿时怒不可恕，走上前拧了老虎耳朵，在它发飙前往它嘴里塞了一颗染血的灵果，这才把白虎给哄走。 　　等外人散了，孟清河将大殿门一关，正要发怒，就听时长风道：“好。” 　　时惊春本来没什么感觉，她就是那种性子，只要还有一个人护着自己，就会觉得这个宗门也没那么讨厌。然而从未见过的太上长老都站在她那边，她爹，却急急忙忙去借鞭子。 　　那一瞬间，她当真生出了还不如去妖族的念头，只是这念头一生，时惊春登时一阵后怕，脚指头都抠紧。 　　这种念头，会不会也算？ 　　时长风：“如意已经去借了。” 　　孟清河长长叹了口气，借就借吧，反正都是要抽的，用谁的鞭子抽都是一样。能不中断小罗的修行，也好。 　　殿上人脸色各异。也不是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少数几个长老面露不忍，他想：原来我为宗门呕心沥血这么多年，只有这么几双眼睛会露出不忍啊。 　　时长风一一扫过这些人后，看向了正冷冷盯着自己的时惊春。 　　明明眼神凶戾，他却从她那双眼眸里看到了紧张和不安。 　　时长风想笑一笑，最终还是忍住，他移开视线，目光平静地望向大殿，等待送鞭子过来的人。 　　殿上很安静。 　　无人说话，也无人离开。 　　许久之后，聂如意亲自送来了鞭子，她一脸担忧地道：“怎么要用到这东西呢？” 　　时长风接过鞭子，低头凝视长鞭的同时，用手指轻轻抚摸长鞭，从柄部鞭梢一路摸至鞭尖儿。鞭子仿佛被鲜血完全浸泡过，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入手还有黏腻感，他眉头渐锁时，聂如意已经掏了白手帕出来，“这鞭子脏得很，你素来爱洁，别碰了。” 　　时长风没回答她，而是偏头问辛长老，“依辛长老的看法，何时施刑？” 　　辛长老答：“当然是越快越好……” 　　话音刚落瞬间，就见一道血光突射而至，时长风竟然朝他挥出了炼魂鞭！他这会儿正暗自得意，根本毫无防备，正欲抵挡时，忽觉身子发冷，与此同时，脚下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好似勾住了他的身体，让他一时间难以动弹。 　　时惊春跟台上太上长老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魂鞭抽在辛长老元神上时，一个声音怒喝：“为何处处针对时惊春，连场合都不分？” 　　神魂好似被鞭上的倒刺钩住，将隐藏在神魂里的念头狠狠撕扯出来，辛长老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嘴，脱口而出：“因为聂如意，她说那个贱人留下的孽种必须死！只要我成功了，便许诺我一件炼灵七次的仙机棍！” 　　聂如意一手还端着盛放鞭子的托盘，她脸上瞬间血色全无，手一抖，盘子哐的一声坠地。 　　短瞬的慌张后，聂如意忽地展颜一笑，“是的，我不想看见她。”炼魂鞭鞭笞之人，说不了谎话，既如此，她也无法辩解，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 　　聂如意：“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时长风，难不成你要休了我吗？”她柳眉颦起，“哦，如今万相宗有天河了，就想过河拆桥？” 　　“就不知道，你们撑不撑得到天河灵泉浇灌那一日。” 　　聂如意不再看时长风，而是抬头看向太上长老，“这些年，万相宗还能撑下去，靠的是我。”河关州的灵脉早挖空了，万相宗还不肯削减河关阵法的灵石，明明这么多年都不见魔物出现仍死守那河关，要不是她的嫁妆，她带来的生意，这个宗门早被拖垮了。 　　“你们想不想知道，我一声令下，会有多少万相宗弟子站在我这边？”她拿出一块令牌，“不如，听听他们的声音。” 　　玉牌亮起瞬间，万相宗很多修士都停下了手中的事，聂如意笑着道：“就说一句，祝灵灵阁阁主和夫人永结同心呀。” 　　话音落下，外面人声鼎沸，声震云霄——祝阁主和夫人永结同心。 　　执法堂巫堂主一脸肃然，直接出手想要控制住聂如意，奈何他刚刚一动，聂如意身侧就出现一道虚影，那影子掀起大袖，怒喝一声：“滚！” 　　劲风刮过，吹得巫堂主倒退数步，若非孟清河出手阻拦，他能直接飞出殿外。 　　出手的人，分明就是渡劫期！ 　　聂如意抬起下巴，一脸冷傲：“是不是需要我再提醒一下大家，我是聂家人？” 　　接着又冲身边人道了声谢，“多谢秦老出手相救。” 　　她转头看向时长风，“长风，我知道你有多热爱这个宗门，你不想看到它分崩离析吧，在天河异相出现的关键时刻，万相宗的死活，全掌握在你手中。”她走上前，想去挽时长风的胳膊，“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若你心里不舒服，我可以替你找丹鼎门求一粒忘忧丹。” 　　时长风很显然用了不小的力气，然而他依旧没挣脱那只手。 　　他不再挣扎，看向时惊春，说：“咪咪。” 　　时惊春下意识答应，随后耳朵都支棱起来了，喊的什么鬼名字！ 　　关键他敢喊，她还真的敢应。 　　时长风，“你娘说，小猫崽子都得叫咪咪，才好养活。”他说这话的时候，聂如意冷下脸，手也松开，“怎么，你要与他父女情深了？” 　　回答的反而是时惊春：“谁跟他父女情深了！”以及下一句就是：“关你屁事！” 　　时长风抬起手，取下了手上的一枚古朴戒指。 　　戒指摘下后，他的身形相貌都有了变化，两鬓斑白，眼角已有了长长的细纹。 　　时惊春：“怎么可能！你怎么只有……” 　　当年时长风就有出窍期修为，现在，怎么只有金丹期了？ 　　时长风走到了时惊春身边：“恩，只有金丹了，还会继续下跌。”带着隐匿修为的法宝，别人看不透他的修为才会忌惮他，若是知道他只有金丹期，他更护不住时惊春。 　　“你娘以前总是很悲观，说灵气一天天的少，山河日月关阵法运转又需要那么多的灵石，可天底下的灵脉都要挖空了，到时候该怎么办？” 　　“若是山河日月关无法抵挡魔族，到时候又是生灵涂炭。” 　　“早些年我笑她想太多，未雨绸缪，是个成天唉声叹气的蠢猫猫，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对的。” 　　“灵气稀薄，人妖两族总有一日会刀剑相向，拼个你死我活。那时候，天下之大，作为半妖的你，很可能无处容身，我与你娘相爱才将你带至人间，带你来，不是让你来受苦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的血脉，注定让你会在人妖交战的关键时刻被天下不容。” 　　“我以为，我能撑住万相宗，撑住这个天阶宗门，就始终能给你撑起一片天地，让你能够安安稳稳的活着，不用经受外界的苦难。” 　　时长风拉住了时惊春的手，“你怪爹吗？” 　　他轻叹一声，“我撑不住，也不想再撑了。”这个时候，他必须将真相告知时惊春，否则的话，她或许会因为对父亲心生怨怼，从而产生不如做妖的念头，那时候，炼魂鞭之下，这些念头无所遁形。 　　他继续道：“是爹没用，你怪爹吧。” 　　时惊春呆呆地看着被爹握住的手，嘴角越翘越高，她想：如果挨鞭子能弄明白真相，倒也不亏啊。 　　说出这些话后，时长风一身轻松。 　　此后，万相宗是起是落，大家有没有灵石修炼，守不守得住天河秘境，镇不镇得住河关，通通与他无关。 　　他想了想，直接道：“今日我与聂如意解除道侣契约，从此以后，各不相干。” 　　聂如意手捏成拳，指甲狠狠地扣入掌心，她冷笑一声，看向孟清河道：“好好劝劝他，莫要叫我为难！” 　　言语之中，尽是威胁。 　　聂如意甩袖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道：“若时惊春死在炼神鞭下，万事可商量，至于他，若是劝说不通，尸体也得装好了给我！” 　　聂如意眼里好似淬了墨绿的毒，咬牙切齿地道：“我会将你炼制成傀儡，永远陪在我身边。” 　　孟清河心若刀绞，经不住老泪纵横。明明天河降临，迎来希望，哪晓得，又遭此一劫。 　　他们这些人，为了省下灵石，嘴上说是闭关修炼，实则在禁地里苦熬，因为他们的修为境界太高，呼吸吐纳都需要消耗大量的天地灵气，更别说修行，让他们全力运转心法修炼一月，能将整个河关州的灵气给耗空！ 　　凡间那些不愿拖累后人的老人，主动进山洞等死，他们其实也差不多，好不容易等来了天河，却没想到，交给后辈来管的宗门，竟会变成这等模样。 　　“明心殿，明心殿！”他用力跺着手中木棍，“为何要叫明心殿，我们赚取灵石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镇守河关，不让魔物入侵，毁了我们这片天地！” 　　“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还记不记得当初进入宗门时立下的誓言！” 　　“聂家的财富、修炼资源，竟然能将我们的宗门上下渗透一空！”孟清河将炼神鞭抓过来，直接抽在一个人身上，问：“你，是人，还是灵石的走狗？” 　　那人颤巍巍地回答：“我没被聂如意收买啊！”声音委屈得不行，显然是白挨了一鞭。 　　结果一圈儿抽下来，跟聂如意合作了的还是少数，大部分是真的忌惮半妖，就连那个恨死了时惊春的邵时令，也是嫉妒、以及因爱生恨。 　　因爱生恨？ 　　时惊春都快傻眼了，喵喵，这邵时令以前竟然爱过她？ 　　他有病吧！ 　　孟清河：“看来，被蛊惑了的低阶弟子更多。”然而三百岁以下的弟子，才是这次天河秘境的主力。能不能恢复生机，就看到时候能引来多少天河灵泉。 　　时惊春立刻抬起头来：“不慌，我有个徒弟，他能以一挡百，不对，一人可挡百万！” 　　“若此刻他们联合起来，又有聂家参与的话……” 　　孟清河：“实在不行，我把他们都叫出来。”那些人，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吸纳足够的灵气了，就算最近灵气充裕了一些，可长久的衰弱也经不起进补，即是说，现在他们的灵气经络很脆弱，需要缓缓温补，唯有天河灵泉这等神异之物可让他们重焕生机。 　　孟清河能好一些，是因为他是灵植师，得桃木滋养，所以比其他人稍微好上那么一点儿。 　　叫出来，就意味着，他们不再等那个生机降临，而是提前出来，为宗门燃至生命尽头。 　　巫堂主：“兴许掌门马上就突破渡劫了。多一个渡劫期，他们总得多一分忌惮。”他眼神冷下来，“年轻弟子不听话，执法堂有一个抓一个，杀狠了就知道灵石没有命重要！”果然是铁血执法堂，万相宗弟子的噩梦。 　　时惊春：“要是，掌门跟聂如意一头的呢？” 　　“闭嘴吧你！”半妖真是蠢，说话还难听，真想把嘴给她堵上。 第84章 醒神露 　　“白羽发簪！” 　　房门打开， 司空寒披着衣服出来，身形瞬间出现在白琉璃面前，他目光落在留影石上， 瞳孔里隐有淡淡红芒。 　　苏旖梦情绪低落，若是以前， 她肯定得阻止跟云彩衣有关的一切出现在司空寒眼皮底下，如今， 却不知道到底是拦还是不拦。 　　一味的阻挠，只是短时间避免了云彩衣对他的影响， 这都还是因为镇魂钉的缘故， 就如同饮鸩止渴， 迟早会迎来反噬，以及更恐怖的爆发。 　　她只能道：“这不就是你送给云彩衣的发簪。” 　　白琉璃惊了：“你送的，你怎么舍得送给云彩衣？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说送就送？你们什么关系啊！” 　　司空寒眼神空洞地望向秀峰方向，他喃喃自语：“我们什么关系啊？” 　　又来了，那奇怪的神魂力量又来了，好似脑中有个声音在引诱他，让他不断地想起那个在水边说话的女子。 　　她救了我， 还给了糕点，还给了我草编的蚂蚱，还…… 　　一段段画面从记忆深处浮现， 想要霸占他的心神， 然而，还有一个人，在黑暗中泪光盈盈地看着他， 那才是属于他的刻骨铭心。 　　司空寒颤抖着去摸袖子， 袖子里有细细的镇魂钉， 炼得跟他平时用的绣花针一模一样。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儿，就好像，凡间那小童吃了花生，只要一碰到花生，他就难受，心悸。 　　只要一听到云彩衣的名字，看到与其有关的一切，他也会难受，而这种难受，试图让云彩衣掩盖掉姐姐在他心里的光，比死了更可怕。 　　然而司空寒没摸到针。 　　因为旁边，姐姐拽住了他的手。 　　她还摇晃他的手，质问：“对，你为什么要送给云彩衣！” 　　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司空寒竟觉得头疼都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他尽量让脑子放空，什么都不去想，人往苏旖梦的方向一倒，说：“姐姐，我头疼。” 　　倒下去后，口中碎碎念叨：“六根清净、心无杂念、四大皆空……”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静心咒。 　　念了几遍后，元神都没了波动，好似直接昏死过去。 　　白琉璃：“……”这么大个人了，还耍赖皮，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直接装晕？ 　　要不要脸啊。看到丝丝一脸紧张地把人往床上搬，白琉璃摇摇头，她没忘自己来这的正事，打算冒着被打的危险把司空寒这混球给喊醒，就算想晕，也得等把那发簪的仿品折腾出来了再晕！ 　　刚要开口就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琉璃，你去我房间，拿我养了一月的那株剑梅过来。” 　　师父怎么来了？ 　　白琉璃连忙应下，转身就走。 　　等刚跨出院门，就看到大门直接关上，白琉璃眉头皱起：莫非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水知夏脸色凝重，“丝丝，你最近都不能进入玄音壁！” 　　苏旖梦平时都懒得动脑筋，他们龙族懒散是刻在血脉里的，但关键时刻，她总是格外灵光，这会儿她下意识问：“时姐姐出事了？” 　　原文里，时姐姐会出事，她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何时发生，因为何事。但心中一直都有这方面的担忧，因此水殿主一说，她第一反应就是时姐姐的劫来了！这可太突然了，糟了，她的护心鳞还没剥下来！ 　　龙族的护心鳞不能直接拔，直接拔出她自己都一定会没命，这些天她忍着疼一天剥一点儿一天剥一点儿，也才刮下来大半。现在怎么办！ 　　她下意思地抠向脖子位置，很想赌一把直接扯下来，可…… 　　她死，书灵也会死。 　　也还有人在等她。 　　苏旖梦心很乱，她指甲将脖子抓破都没发觉，哽咽地问：“常樱师父在吗？”常樱师父在身边守着，可能她活下的希望会大些。 　　水知夏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抬手施展了个灵气法诀替她止了血，“你仔细想想，身上还有没有白羽发簪那样的东西。” 　　苏旖梦怔了怔，下一刻，她反应过来，“是因为那个发簪！”发簪是妖族的东西，她不知道到底价值如何，但爹爹塞给她的东西，想来不会差到哪儿去。 　　云彩衣戴着发簪引起轰动，结果那个发簪引起了旁人的注意，给时姐姐带去了麻烦？ 　　原文里并没有发簪这一出戏，说明，时姐姐的死劫还不在这里！ 　　苏旖梦：“时姐姐承认发簪是她的，是为了遮掩我的身份！” 　　水知夏见苏旖梦自个儿猜到了便不再隐瞒，“恩，丝丝，你真的是普通的小蛟妖吗？” 　　苏旖梦咬了咬唇，抬头，鼓起勇气说：“我不是，我是半妖，是龙！我爹爹是飞升了的妖圣！” 　　水知夏呼吸一滞，她皱着眉头道：“那你最近乖乖呆在百炼峰，哪里都别去了。” 　　“时姐姐她怎么样了？” 　　水知夏：“具体我还不清楚。”她安慰道：“应该问题不大，总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隐藏自己，不能让她一番心血白费。” 　　也就在这时，山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 　　铺天盖地的声音汇集在一处，好似掀起的巨浪，欲将整个宗门都给翻过来一般：“祝灵灵阁阁主和夫人永结同心。” 　　这又是怎么回事？ 　　水知夏想了想，拿出传讯符，片刻后，冷着脸道：“他们现在打算用炼魂鞭，以此鞭笞她元神，确保她对人族毫无异心。”她问的是天衍剑宗的剑修长老，消息来源可靠。 　　直接抽打元神？ 　　苏旖梦紧张到结巴：“多、多少、鞭？” 　　水知夏：“一百五。”她面沉如水，“可真会算，这个数，是那蠢货的极限了。” 　　见苏旖梦脸都白了，水知夏稍稍缓了脸色，“猫有九条命，你放心，我给她袖子里塞一枝梅，再带上一片常樱的龙舌兰，她元神恢复会快一些，死不了的。” 　　“你时姐姐是半妖，她爹是我们万相宗灵灵阁阁主，她自身是出窍期修为的剑修，结果，在这乱世里都无法随心所欲地活着，丝丝，以前我们都不想你太辛苦，但如今，你必须得认真修炼了，知道吗？” 　　原本她觉得，凭着她们百炼峰三个出窍期，护住一只小蛟妖没什么问题，如今…… 　　水知夏不敢这么想了。 　　丝丝，她有一半龙族血脉力量啊。 　　水知夏的心怦怦乱跳，她指尖亦有红梅飘落——得知她是龙，我竟没有生出半点儿怀疑。她的剑，因丝丝而重生。 　　可若是其他人，如何容得下身边有只龙族半妖？ 　　他们，连猫族半妖都容不下。 　　苏旖梦重重点头，她绝对不会再偷懒！ 　　“什么时候受罚？” 　　水知夏：“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许去看！鞭刑是天阶宗门那些老家伙都要过去看，你去怕露馅。”她想了想，抬手在地上画了个圈儿，“这是我留下的一道剑气，你既是龙，定皮糙肉厚，就在这圈内承受剑气攻击，什么时候消耗完，什么时候再出来。” 　　苏旖梦下意识往外跨了一步，结果就一枝梅抽过来，趴的一下打在她腿上。 　　她这会儿穿的就是普通的练功服，不是法衣，被打一下裤子上就破了个洞，她腿上还被抽出了个梅花印记，红红的像是长了个胎记。 　　水知夏最后提醒道：“不能露妖身！融灵法可以。” 　　苏旖梦点头，“我知道了！”这个时候，她哪敢不听话，还嫌给时姐姐她们惹的麻烦不够多么？ 　　水知夏抬手一挥，紧闭的院门嘎吱一声打开，白琉璃抱着那瓶子红梅花站在门口，好似站在门边贴着耳朵听。 　　她讪笑两声，挥挥手说：“师父，我拿过来了！” 　　水知夏想要这梅花正好养了一月，可以让时惊春贴身带着，于是道：“给我吧。” 　　她抱着梅花，放入自己的储物法宝后，转身回屋，她还有东西要拿。 　　白琉璃：…… 　　我知道师父你将我支开是为了跟丝丝他们说悄悄话，可表现得这么明显，我这个做徒弟的会心塞啊。 　　白琉璃：“丝丝你怎么被师父的剑气圈住了？”又伸长脖子往内望了望，“司空寒醒了吗？” 　　“发簪的事还得跟他商量一下。”她赚钱的心不死，总觉得那发簪，司空寒那双巧手定能做出来，他捣鼓出来的那些东西，都说明他极其擅长炼器，对金属的熔炼、控制力都极强，阵道水平也极高，能将阵纹巧妙的与炼制结合在一起。 　　苏旖梦：“我不知道，要不你自己过去看看？”她将自己腿上刚被抽出来的梅花印记展示给白琉璃看：“我出不去了。” 　　那腿修长、白皙，染上红梅印记后，更觉诱人。 　　她想了想说：“你可别这样展示给司空寒看。” 　　“我怕他流鼻血。” 　　苏旖梦：…… 　　白琉璃鼓起勇气去窗边看了一眼，发现司空寒还是昏睡状态，怏怏离开。 　　苏旖梦深吸口气，运转灵气，开始跟红梅剑气较劲儿。 　　淬炼体魄，增强实力，她一定要努力修炼，绝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绝不能！ 　　…… 　　接下来两天，苏旖梦都一直在修炼，她没再登录玄音壁。 　　天宝楼。 　　躺在一片巨大树叶上闭目休息的聂远之眉头皱起。 　　他最近无法进入血色沙海，但是留在沙海内的沙龙有他的神念，小蠢龙每天都会上去在沙龙上刻一道印记，从来没有间断过。 　　本以为她是个守信的龙，结果，这才多久，就不去了？ 　　难不成被那叫司空寒的年轻修士摸了角，结果…… 　　小小年纪，龙族别的本事没学会，就学会了血脉里隐藏的放荡不羁？沙海里，还曾随随便便触过他的神念，出去了，转头就让别人摸她的角。 　　聂远之睁开眼，从袖里掏出一支竹筒，缓缓倒出了一滴天河灵泉，喝下后，身体才稍微好受了点儿。 　　等感觉身体能动了，聂远之缓缓坐起，从面前藤蔓系着的竹篓里拿出一枚玉简。 　　微颦的眉头稍稍松开，时惊春马上要受鞭笞之刑，难怪那小龙没心思，也不敢入沙海，如此，便原谅她罢。 　　时惊春在玄音壁里叫日啖灵珠三百颗，按理说，他俩应该交情不错。 　　他想了想，说：“时惊春是半个时辰后受刑对吧？古老，给她送一瓶醒神露过去。” 　　古老很快现身，“是，公子。” 　　“等等……”聂远之让古老将醒神露递过来，他从手里的竹筒内倒出了一滴灵泉进去，“送过去吧。” 　　“公子，天河灵泉不多了。” 　　聂远之摆摆手：“也不差那一滴，让她分给百炼峰的人喝。”说完，他再次躺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85章 我可以 　　鞭刑就安排在了明心殿内。 　　丹鼎门的修士也来了， 自此，天阶宗门全部到齐。丹鼎门修士是所有天阶宗门里最有钱的，来的这批修士里修为最高的是渡劫后期， 跟他同境的其他修士至少也是个中年的形象，只有他， 因生了张娃娃脸，看起来就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少年郎”眼神跟他的年纪不符， 目光颇为幽深，他扫了一眼正在入殿的修士， 抬手一指：“她们不能进。” 　　指的赫然就是水知夏和常樱！ 　　“许爻你什么意思？”孟清河脸色不善地道。 　　“水知夏、惊春剑法， 常樱， 变异龙舌兰，这两人都是百炼峰的人，身上均有能够随时养神之物，有她们在，测不出真伪。”许爻修长的手指自袖中抽出，指尖上出现了一点儿丹气，丹气化作两只仙鹤立于殿门前， “就让我这一双小鹤替你守着门，免得一些人进来徇私舞弊。” 　　聂如意早就来了，这会儿点点头道：“还是许宗师考虑周到。” 　　水知夏的惊春剑法和常樱的龙舌兰都已经属于身体的一部分了， 根本不可能放下剑或是放下龙舌兰进入殿内， 这样一拦，她俩根本就没可能进殿！水知夏想要硬闯，然而， 她发现， 在那只鹤的凝视下， 她连手臂都无法抬起来，这是绝对的境界压制。 　　说到底，她也是刚刚才突破出窍期，而对方，已经是渡劫后期的顶尖强者。 　　常樱拉住她的手：“莫要冲动。” 　　现在的情况是，合欢宗、天衍剑宗、御兽宗、丹鼎门各有一个渡劫期，以及聂如意身后还跟着一个渡劫，而此刻的万相宗，出来的渡劫期仅有孟清河一人。 　　孟清河深吸口气，将手中木头拐杖狠狠捏紧，半晌后才道：“你们俩，就在殿外吧。” 　　很快，就到了行刑时间。 　　炼魂鞭是炼灵四次的下品仙宝，已无需人持鞭，将那根鞭子呈上去让众人检查后，孟清河看着站在殿内还一脸云淡风轻的时惊春，心底幽幽叹了口气。 　　这傻丫头，现在还不知道怕。 　　聂如意瞥了一眼站在时惊春右侧不远处的时长风，冷笑着道：“去吧！” 　　那根鞭子飞到空中，从高处抽打下来时，化作一道血红残影，啪的一声，落在了时惊春的背上。 　　只一鞭，时惊春脸上的淡然就已维持不住，她咬牙忍着，才没能当场痛哭出声！为什么会这么痛！她后背的地方也出现了一道一指宽的血痕，那鞭子上有细细的倒刺，抽打在身上后，将她背上的肉都剜了不少，这才是第一鞭。 　　而她，得挨一百五十鞭！ 　　没等她喘口气，第二鞭再次落下，剧痛让她无法维持身形，险些往前栽倒在地，就在她即将倒下时，她手中出现一柄冰雪长剑，帮她稳住了身形。 　　而这时，聂如意忽然道：“等等，险些忘了事。”她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对准时惊春，“总得叫大家都来看看，半妖时惊春到底有没有异心。” 　　她知道时惊春平时在外面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总是装出一幅强大、冷艳的模样，出入百炼峰必踏剑桥，随时周围飘落雪花。 　　时惊春在意自己的脸面，她就要让整个河关州的人都同时看到——炼魂鞭下，这只半妖痛哭流涕、生不如死的模样！ 　　第三鞭时，时惊春握剑的手剧烈颤抖，她终于没能忍住，闷哼出声。 　　喊痛后，嘴唇张开，吐出了牙齿和鲜血。 　　她咬碎了牙。 　　炼魂鞭再次落下，因沾染了时惊春血肉缘故，原本鞭身暗沉的颜色变得鲜艳明亮，像是一条灵活的血蛇一般，而鞭内，有一道细细的黑线在内游走，那是——煞气！ 　　很多人都看出了问题，孟清河怒道：“这炼魂鞭有不对劲儿！它是煞兵！”煞兵通常情况下，威力会大大增加。 　　孟清河直接伸手，欲抓住鞭子，结果被几人联手拦住，而聂如意将小圆镜往掌心一扣，暂时中断了往外的适时投影后道：“这是仙品法宝，我也不知道它是煞兵，你们不是也没能检查出来么？” 　　她面带微笑地扫了一眼殿上的万相宗修士，“别说我们不近人情，这鞭子吧，既然是煞兵，别说一百五十鞭了，五十鞭她都熬不住。” 　　“说了是一百五十鞭，就是一百五十鞭，打完了才能停下，你们有谁担心她承受不住，就站出来替她分担一点儿吧。”她伸手点了点，“殿上万相宗修士一共二十三人，一人分个四五鞭，没准能将她保下来。” 　　说到这里，她看向已经脸色惨白的时长风，“你就不用想了，一个金丹期的废人，一鞭都扛不住。” 　　“时长风，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她趾高气扬地走了过去，“这鞭子不能停，但我有毁掉它的方法，只要你向我跪下求饶，并喝下这杯神仙酒，我就给那半妖一条活路！” 　　时惊春手撑着剑，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息，鲜血顺着下巴嘴角往下流，在地上溅落出血花。 　　她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猛地转过头，双眸如喷火，一脸狰狞地道：“别求她！” 　　时长风点点头，说：“下一鞭，我来。” 　　他绕开站在他面前的聂如意，往时惊春的身边走，刚过去，被时惊春用力推开，还直接用手指沾血，在他身上画了个囚牢，“站那好好看着，我死不了！” 　　她怒视炼魂鞭，喊：“来啊！” 　　…… 　　苏旖梦正在跟红梅剑气搏斗，人已经累得脚耙手软了，剑气似乎没能消耗掉多少，抽她的梅枝依旧鲜艳。 　　她没打算停，然而累到耳鸣了，总感觉有些幻听。 　　怎么好像听到时姐姐的声音了。 　　时姐姐回来了吗？ 　　累到耳朵嗡嗡地响，又好似灌了水，蒙了一层东西，她用手捂住另外那只耳朵，头往下偏，想把耳朵里的水给拍出来一样。 　　拍着拍着，时姐姐的声音反而大了一些。好似从头顶传来…… 　　苏旖梦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天，随后，整个愣住！ 　　天上，竟有一块水镜，上面那是，是鲜血淋漓的时姐姐。 　　“现在才第十鞭，就撑不住了？” 　　“你的剑已经快断了！”缎天陵本是柔软绸缎，以灵气和剑意支撑才能化作长剑，而现在，时惊春体内灵气几乎耗干，剧痛也让她无法再凝聚出完整的冰雪剑意。 　　她没倒下，却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时惊春：“我、对、人族，没有异心！”她一字一顿地道：“但，我想……”一双眼瞳竖成细线，“杀了你！” 　　“金乌、精血、是你卖给，爹的！” 　　“你，害死了我娘，对不对！”这件事她一直没提，那个时候，她甚至怀疑过自己的爹。 　　最近两天她也没提，怕爹愧疚不安。 　　他都只有金丹期修为了，且根本找不到为何会一直境界下跌，说是中了毒，却始终无法弄清毒到底是什么，又是何时中的毒。 　　原本是打算等鞭子挨完了以后再提，但是时惊春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扛不住了。此时不说，爹爹会被一直瞒在鼓里。万一在她坚持不住，没有意识的时候，他真的下跪求饶呢？ 　　她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宁愿死，也不让爹爹再受那些委屈！到地下了，都没法跟娘交待。那聂如意，是害死了娘的罪魁祸首！ 　　她的实力和元神真的很强，撑到第十鞭就有了生不如死的感觉，殿内万相宗二十来人，会有谁站出来替她？即便是站出来，他们又扛得住几鞭？ 　　就连孟老头恐怕都承受不住，他虽是渡劫期，但刚刚从禁地出来，他还很虚的。 　　聂如意并没有扣下圆镜，这一幕仍展示在了水镜上，她漫不经心地道：“是又如何，我杀只妖，有何不对？” 　　底下有人振臂高呼，“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都该死！” 　　她笑着道：“听听，这是绝大多数人族的意思。” 　　“继续打！”炼魂鞭再次落下时，执法堂巫堂主站出来，硬生生扛下一鞭。 　　他受了一鞭后才知道这鞭子落到人身上有多痛，险些没忍住吼出声，为了忍疼，脸都憋红了。 　　“哟，没想到巫堂主这铁面无私之人，跟这半妖还有点儿关系呢。”此刻站出来，便会被人误认为跟时惊春纠缠不清，有几个打算出来挨一鞭的，又犹豫起来。 　　巫堂主冷冷道：“再来！” 　　他又扛了两鞭后，终是嘶了一声，满头大汗地道：“这鞭子，一鞭比一鞭强，我，只能到这里了。” 　　煞兵，沾的血越多，煞气越强，可以遇见，接下来的每一鞭都会比此前的更痛。 　　他怀疑，整个万相宗殿上的人加起来都熬不过一百五十鞭。 　　除非，有人能毁掉那煞兵。 　　可那是仙品法器，唯一有机会的太上长老，如今还被其他人盯着，他没机会！ 　　就在这时，孟清河轻轻地踱了下地面，他手中那根拐杖顶端，慢慢开出了朵小桃花。 　　时惊春突然转回头，“死老头子，不许叫人！” 　　她有一阵子很讨厌这个宗门。 　　可最近明白的事情多了，她又很爱它。讨厌的只是后来的某些人而已，这个抠门的死要钱宗门，在很多地方，都值得她敬佩。 　　她不过是他们博弈的棋子而已。 　　因为天河的馈赠即将来临，这群人就像抢食的秃鹫，想要瓜分万相宗，然而他们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就想逼出万相宗的全部底牌。 　　哪里能叫他们如愿以偿！ 　　她又转头看向殿外正拼了命想要闯进来的水知夏和常樱，摇摇头，说：“谁来都没用，告诉司空寒天河必须拿第一，不然她师父死不瞑目！” 　　都是出窍期，你们还没我强，别他娘的白费力气了。 　　“我来。”听得这声音，时惊春眼睛都瞪大了一些，谁能想到，邵时令这个跟她一直都不对付的渣渣居然会站出来替她扛鞭子？ 　　他之前不是一直针对她，想把她关禁地。他胳膊都是她削的呢！ 　　邵时令压根儿没看时惊春，直接挥剑抽鞭子，那鞭子立刻转向，啪地一下抽打在了他身上。 　　邵时令只挨了一鞭就直接摔倒在地，差点儿昏死过去，这一下后，大家掂量掂量了自身实力，纷纷打消了前去扛鞭子的念头。 　　真的扛不住！ 　　鞭子，再次落在了时惊春身上，她撑着的剑断裂，人摔倒在地。 　　没了剑，她用手撑地，始终没让自己倒下。 　　水镜将大殿上发生的一切都展示出来，苏旖梦想要出圈，被梅花抽得遍体鳞伤。 　　就在这时，司空寒从屋内走出，“别急，我去。” 　　他仰头看着那片水镜，眼里的即将滚出的水光好似又被生生憋了回去。 　　司空寒：“还剩一百二十鞭，我可以。” 第86章 草木 　　“司空寒， 你怎么来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水知夏想进去，被丹气形成的仙鹤阻拦在殿外， 她心急如焚，费尽力气却斩不破两只丹鹤！ 　　此刻看到司空寒， 她却想都没想，直接出手阻拦。 　　现在这些事， 她们都已无法参与其中，那种有心无力的痛苦， 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了。 　　司空寒：“我能炼制煞兵， 我能控制煞气。那把兵器主要是靠吸食血肉不断增加煞气， 我锻骨诀已经大乘，神念强度也有出窍，比其他人能扛。”他冷静地给水知夏她们解释，说话时，人已来到殿前。看到拦路仙鹤，司空寒正想说话，就见那仙鹤口吐人言：“司空寒？既是时惊春的弟子， 进来吧。” 　　司空寒是目前各大宗门最忌惮的年轻弟子。 　　他是魂碑第一，才金丹初期的修为，元神已经达到了出窍境。天河秘境中， 元神强大的弟子往往能收获更多， 为宗门赢得更多的灵泉灌注。 　　他能来，大家能见其成。 　　逼不出万相宗的老家伙，能废掉他们最优秀的年轻人也不错。 　　因此， 他一来， 丹鼎门的许爻主动放行。 　　叶惊春艰难地抬头， 呸了一声，恶狠狠地说：“滚，混账东西，谁叫你来的！” 　　她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是不是丝丝？”司空寒平时只听丝丝的话，她这个当师父的都使唤不动。 　　涂渔：“这猫妖看来精神头还十足，并未到极限，现在说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要到极限时，才能做到真正的万无一失。” 　　鞭子再次落下，刮起的血肉飞溅，险些落入司空寒眼中。 　　他猛地眨了下眼，仍是感觉眼角处沾了一个血点，司空寒下意识用手去擦，随后呆呆看着指尖的红。 　　涂渔拍手笑，“你徒弟跑进来，结果直接吓傻了？” 　　时惊春这次是真的扛不住了，她的手已无力支撑，身子缓缓往侧歪倒。她想双手抱头，护着脸，又觉得，或许趴着会好一点儿…… 　　此刻，脑子里已经没什么杂念，只剩下一个念头——死得好看一点儿。 　　对啊，她一直都是个死要面子的猫妖。 　　平时在外处处端着，死，当然，也要死得尽量，优雅一点儿。 　　司空寒：“师父，我自己来的。”不仅是因为丝丝，还是因为，你是我师父，而这一切，因我那不受控制的念头而起。 　　在鞭子落下瞬间，司空寒直接撑在了倒下的时惊春上方，以后背接住了那一鞭。 　　“嘭”的一声响，鞭子落下的声音与抽打其他人时完全不同，且这一次，它没有勾起血肉，而是刮擦出了一串火光，在鞭子拖拽时，又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司空寒的衣服很普通，没有什么防御力，这一鞭，直接将他的衣服给抽破了，露出了他后背上的肌肤。 　　那片肌肤莹白如玉，泛着淡淡的金属光芒。 　　众人：“锻骨诀大乘！”这么年轻的弟子，居然能将锻骨诀修炼到极致，他怎么做到的！ 　　合欢宗的中年妇人眸中异彩连连，“这小家伙骨相好，身材还这么棒，修成了锻骨诀，难怪我那徒弟会相中他，还在他身上吃了瘪。” 　　肉身的疼痛不是很明显，但神魂…… 　　炼魂鞭的抽打倒不算多痛，却仿佛一根钉子，凿向了他辛苦压制的那些凶煞之气，要将他关在身体里的疯狂释放出来一般。 　　司空寒掌心出现了一缕黑气。 　　黑气凝聚成一柄极细的长剑，就像是一根纤细柔软的嫩竹。 　　“煞气！” 　　司空寒本就凶名在外，大家都视其为年轻后辈的劲敌自然对他十分了解，此刻看到煞气外泄并不意外。 　　只是想要以煞镇煞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炼魂鞭可是仙品煞兵！ 　　司空寒以黑色剑竹支撑身体，挡在蜷缩在地的叶惊春上方，他冷冷道：“继续！” 　　第二鞭、第三鞭…… 　　很快，二十鞭过去，司空寒纹丝不动，连哼都没哼一声。 　　最多，眼红了一些，唇白了一些而已。 　　底下，无数人围观天穹。 　　看到这里时，绝大多数人都受了震撼！ 　　“时峰主和邵峰主都顶不住的鞭子，司空寒顶住了！” 　　“执法堂堂主都才挨三鞭，司空寒一口气挨了二十鞭都面不改色！” 　　有万相宗弟子站在高处，兴奋地给其他宗门的修士、外来的散修介绍，“那是司空寒，我们万相宗的绝代天骄司空寒，看到外城大门正对的那座天骄魂碑没有，司空寒就是第一名，他元神已经超过了出窍期！” 　　“最先破除第一个天河异相的也是他！” 　　“司空寒！”上方的争夺，他们无法参与，但大家心里都清楚，风雨欲来。万相宗弟子都屏着呼吸等待，在看到时惊春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哪怕周围的人都在说半妖该死，可他们绝大多数人，心中难免有几分怅然和惊慌。 　　谁不想宗门强大，可以护住底下的万千弟子。 　　她是半妖，可她的确没做过对不起宗门的事啊，前些日子，不正是她手持长剑斩杀宵小，震慑了无数想来河关州搅风搅雨的外来人么？ 　　于是，在司空寒站出来，并看起来十分轻松地接下炼魂鞭后，万相宗弟子紧绷的情绪终于得到了一些放松，不知是何人带头喊出了司空寒的名字，很快，这声音就如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司空寒、司空寒……” 　　很多人都在高呼这个名字。 　　就连合欢宗都有不少女修尖叫着喊司空寒，“天啦，阮蜜，我也喜欢上他了！”说话的是一向冷静的徐轻轻，她手里的团扇都扔出去了，似想扔到天上，扔到司空寒怀中一样，“我被他迷住了，好有男子气概！”那么多人没能站出来，而他，为了师父，站出来，并如磐石一般稳稳矗立在风浪之中，看起来是那么的可靠！ 　　“我要与你竞争。”徐轻轻突然一脸严肃地道。 　　阮蜜低着头，漫不经心地道：“那也得他活得下来才行。” 　　她低头，没看上方，自顾道：“身体很壮，也很持久，不过，那可是仙品炼魂鞭。”她看似无聊地摆弄着手指甲，实则心里乱得很，都不敢抬头看。 　　…… 　　苏旖梦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他们都在喊司空寒。 　　她也跟着喊司空寒，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她拼命地喊：“司空寒、司空寒！” 　　直到，又一鞭落下，这次，鞭子抽打的不是他的后背，而是他的脸。 　　彩颜面具虽能有效遮掩容貌，可它本身品质不是太高，被炼魂鞭一抽，里头隐匿阵法瞬间崩裂，整个面具也分崩离析，化作了五光十色的粉尘。 　　好似所有人都被勒住了喉咙，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殿内的人，殿外的人…… 　　所有关注着他的人都沉默了。 　　“哈，难怪要带面具，居然能丑得跟恶鬼一样。他那张脸，是被什么东西给啃过吗？”有恶毒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片短暂的死寂。 　　“合欢宗的女修，不是说要与他合修么，现在还去么？” 　　阮蜜听得这些声音才抬头看，她看到那个本来很坚强的男人，正慌张地用手摸自己的脸，他嘴唇翕动，好似在说：“别看。” 　　什么别看，还是叫谁别看？ 　　鞭子不会停下来等他。 　　一鞭一鞭落得更快，犹如疾风骤雨。 　　“姐姐，别看！” 　　苏旖梦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分明在说，姐姐别看！ 　　苏旖梦视线模糊，她抹掉眼泪，大声地吼：“脸毁了有什么，又不是拿不回来！”她以前喜欢亮闪闪的珠宝，喜欢一切好看的事物，喜欢司空寒原来那张脸，对着那张脸，她都能多吃一碗饭。 　　她也曾在贴着司空寒毁掉的脸吸出灵珠时，有过想吐的冲动。 　　然而现在，他暴露出来的那张脸，只会让她心疼。 　　他说姐姐别看的时候，她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悄悄破开，化作荆棘藤蔓，将她的心紧紧地缠绕包裹，酸涩从心口蔓延至全身，尽数宣泄在眼底。 　　等看到司空寒撑着的脊背微微颤抖，她喘不过气，心尖尖儿都跟着他一块儿颤着疼。无论如何挣扎，最终还是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么？ 　　他的脸暴露于人前，被炼魂鞭抽至重伤，最终还是变成了原文里那个恶鬼修罗、无法在天河异相里大放异彩的魔剑司空寒。 　　她现在只想冲出去，抱住他，告诉他，“你的脸会回来的，我也不在意你的脸是什么样子，你给我撑住啊。” 　　苏旖梦施展了融灵之术，她用狗尾巴草与红梅剑气抗衡。 　　就算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能去到明心殿上，她也要跨出这个圈儿。 　　她要站在门口，等司空寒和师父平安回来！ 　　明心殿上，司空寒的身上出现了伤痕。锻骨决虽然大乘，但他修为始终只有金丹期，每一次鞭刑，都会消耗他的灵气，灵气不足，锻骨决到后来，发挥出的威力就越弱，此刻，鞭子刺破了他的皮肤，正在折磨他的肉身。 　　面具的损毁，则好似震荡了他的神魂，崩溃了他的意志，使得原本稳如磐石的他，变成了被风雨压弯的大树，随时都有彻底折断的危险。 　　时惊春手撑在地面上，艰难地想爬起来，“你，让开！” 　　司空寒人摇摇晃晃，手中本来细软的黑色长剑竟是逐渐变大，一双眼睛则是浓郁的黑色，里头的瞳孔缩至针眼大小，是鲜血的颜色。 　　他抬头，拔出撑地的黑色长剑，斩向再次落下的炼魂鞭。 　　长剑跟炼魂鞭相撞刹那，炼魂鞭微微颤抖，游走其上的煞气被震散，直接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司空寒手中黑色长剑发出一声长啸，仔细去听，仿佛无数惨叫、哭嚎夹杂其中。 　　他眼前只剩下一片猩红，是想要屠尽一切生灵的凶光。 　　“你们万相宗这天骄居然走火入魔了？他这已经人性全失了吧，胆子真大，居然连我们全都想杀！”看到挥过来的黑色剑影，一人哈哈大笑道，抬手直接将剑影打散了。 　　“算了，聂如意，你让炼魂鞭抽快点儿！” 　　炼魂鞭挥鞭速度加快，而司空寒被打得摔倒在地，他的手中，剑影再次凝聚成形。 　　他的理智，即将被魔剑的煞气彻底占领。 　　然而就在这时，有熟悉的乐声出现在耳畔。 　　“司空寒，你看，我能用树叶吹曲子。好听吗？” 　　在凡间的很多个日夜，他都会反复观看早期的留影石，她用树叶吹着欢快的小曲，那是他暴虐、狂怒时的唯一精神安慰，能让他缓缓平静下来。 　　如今，他再次听到了轻快悦耳的曲声，有一种生机勃勃之感，像是整片天地都因那动听的曲调而鲜活起来，让他，不忍毁灭。 　　他脑子里突然有了瞬间清醒：一旦他被煞气主宰，他就会，变成她讨厌的人。 　　变成一个没有自我的傀儡，受脑中那个莫名的念头指引，踏上一条离她越来越远的路。 　　松开剑，我保护不了任何人。 　　拿起剑，我会成为煞气的傀儡，彻底走上邪路。 　　丝丝，我该怎么办呢？ 　　那曲声越来越响亮，众人一开始只是觉得悦耳动听，到后来，竟注意到殿外的灵植出现了异常。 　　大殿的地面出现了丝丝裂纹。 　　殿内养灵植的好几个，其中就有丹鼎门的，那许爻身上携带了一颗有了点儿灵植的药王参，居然从他储物空间里跑出来，奋力地原地蹦跶，将大厅踩出了大坑。 　　无数灵植的根须往上蔓延，簇拥着一颗小草到了地面。 　　孟清河都看到里头有熟悉的根，他一眼就能认出他的桃木！ 　　那老家伙不是在休眠了么，居然…… 　　居然跟其他灵植一起，送了一颗草过来？ 　　狗尾巴草从大殿的缝隙里长出来，不过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条毛茸茸的金色大尾巴。它轻抚着司空寒的脸颊，像是在说：“别哭了，我陪着你，要撑住呀。” 　　殿外，常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是丝丝。” 　　她的灵植觉醒了新的能力。 　　明明是株狗尾巴草，却成了灵植界众星捧月的存在。 　　人无草木心、草木皆有情。 　　司空寒那只不知该不该握剑的手，抓住了面前的狗尾巴草。他神识安定下来，就连接下来的炼魂鞭，似乎都没那么疼了。 　　“十鞭！” 　　“我可以撑一鞭！”又一个万相宗修士站了出来。 　　底下有弟子欢呼，“是我们秀峰的峰主！” 　　“……还有八鞭！” 　　“还有我！” 　　“是执法堂的云执事！” 　　本以为，会让万相宗的修士离心，没想到，这群人关键时刻居然还多了点儿凝聚力。 　　其他几宗人脸色不好，许爻正想说话，就见合欢宗的一个出窍期女修道：“我，外宗的能不能行？” 　　就连天衍剑宗一个剑修也两眼发光地看着司空寒，“这是个剑修好苗子，别打死了。” 　　说话的两人，都被各家的渡劫长老训了，但在外界，仍是引得众人欢呼，阮蜜都兴奋地道：“那是我们萱灵小师叔，她的裙下之臣犹如过江之鲫，是我想要超越的目标！” 　　“我们果然喜欢同样的男人。” 　　徐轻轻：“那张脸你还可？” 　　阮蜜：“吹了灯，不都一样？他体力多好啊。”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哦！ 　　…… 　　魂碑附近，又有人凭空出现。 　　聂风裳眼睛泛红，脸也有些扭曲：本来相处得极好，哪晓得最后，在神魂秘境里，她暴露出了自己隐秘的心思，叶轻舟竟觉得她太恶毒！ 　　她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爱他，想跟他永远在一起。 　　她哪里恶毒了！ 　　他们已经有了神念交融，他凭什么甩开她，她一定不会轻易放手。叶轻舟呢，是不是去找云彩衣了？ 　　听到周围的人都在吼，吵得她头疼欲裂，聂风裳本想发脾气砸东西，骂出一个脏字后反应过来，睁开眼，注意到四周都是人后，赶紧换了张笑脸。 　　“你们……” 　　“三！二！……” 　　她这才抬头，看到头顶水幕上被鞭子抽打的人后，她先是一愣，随后面露狂喜。 　　是司空寒！ 　　司空寒要死了吗？ 　　也就在这时，司空寒突然感应到了什么。 　　他留在御兽宗的煞气还在，附着在金色鸟笼上。 　　煞气化作利剑，刺向了笼中的人面蝠。 　　人面蝠不闪不避，那张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人性化的笑容。 　　被折磨了太久、又因聂风裳入了天河异相一直没有得到喂养的人面蝠本就脆弱不堪，煞气刺穿了它的身体，终结了它的性命。 　　同一时间，司空寒脸上那些可怖的伤疤层层脱落，在最后一鞭抽完时，他颤抖地站起来，手里捏着狗尾巴草，抬头问上首的长老们：“完了吗？” 　　那张脸，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本是极具攻击性的秾丽美貌，却因为手里拿着狗尾巴草就变得柔和了几分，鸦羽覆下，眸中锋芒尽消，桃花眼里有盈盈水泽，是那种引人怜惜、疼爱的乖巧。 　　此刻的司空寒，身上遍体鳞伤，手里拿着可可爱爱的狗尾巴草，像是误入人间的懵懂谪仙，在经历了种种不公，承受了痛苦折磨后，依旧眼神清澈，眷恋这滚滚红尘。 　　众人：…… 　　挨打，还能把脸打好看的？该不该让炼魂鞭也抽我两下啊…… 第87章 好看 　　徐轻轻：“你说得对， 他骨相果然好，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他是被扒了脸！” 　　她扭头看阮蜜， 就见阮蜜一脸痴呆地捂着心口：“我要买一块地！” 　　徐轻轻一头雾水：？ 　　阮蜜：“买他对我死心塌地，给他种满狗尾巴草！” 　　就在这时， 众人听到一声惨叫，她转过头去， 就看到一个人用大袖挡住脸，疯了一样地往山外山的方向跑。 　　熟悉的衣裙， 一下子就让人联系到了她的身份！ 　　聂风裳！ 　　难怪以前总觉得聂风裳的脸哪哪都奇怪， 还总爱用白绡挡眼， 又不是真瞎。原来，她竟是扒了司空寒的脸皮，难不成是人面蝠，人面蝠换脸真的能成功，她怎么做到的？ 　　阮蜜不想让聂风裳就这么躲起来。 　　她心疼的小哥受了那么多罪，就放罪魁祸首这么轻易跑掉？想得美！ 　　她臂上丝绦飞出，直接绞住了冲破人群后想要踏上飞行法宝的聂风裳。 　　阮蜜运转灵气， 高声道：“哎呀，这不是美人榜第一的聂风裳么，你的脸怎么啦？你别急着走， 跟我们说说， 是不是吃了哪家的毒丹，把脸给毁了？说出来，我们给你撑腰！” 　　“松开我！”在这等关键时刻， 聂风裳直接挥剑去斩。 　　她去御兽宗时间不长， 本身也喜欢虐待灵兽， 压根儿没有契约到强大的灵兽，关键时刻，还是施展出了熟悉的剑诀。 　　她有灵剑，也曾为了接近叶轻舟苦练过剑法。 　　手挥剑，自然就忘了遮挡容貌，此刻她的脸除了眼睛和嘴完好，其他地方都开始溃烂，看起来惨不忍睹。 　　“绿殇，那是炼灵一次的灵剑绿殇，天啦，我认得她，她是聂朝云！对，姓聂，通神殿的聂朝云！” 　　“聂朝云的容貌只能算普普通通，那聂风裳的脸……” 　　阮蜜已经走了过来，“我听说，你能在这次跟随御兽宗过来，一是有灵石支持，二是因为你有一只元婴期的人面蝠。聂风裳，是你，你还是万相宗弟子聂朝云的时候，利用人面蝠扒掉了司空寒的脸，然后离开万相宗转投御兽宗，对不对？” 　　聂风裳愤怒挥剑，“滚，不是，我只是脸受伤了，在天河异相里受的伤！你们什么都不懂，不要胡说八道。” 　　有人道：“司空寒现在那张脸，跟聂风裳此前的脸一点儿也不像啊。” 　　“对，风裳的脸肯定不是扒来的，她就是在天河异相里受伤了，可别耽误她治伤！” 　　却在这时，一道清冷的男声传来，“她在天河异相内，并未受伤。” 　　叶轻舟抬手指向石碑，“我与她在同一异相。”他们是肉身被卷走，元神进入那些残念形成的异相之中，进去之后，平时伪装得再好的人，也会慢慢地露出真面目。 　　接触过程中，他只是觉得聂风裳偏执、疯狂、说话做事不经大脑、后来发现她控制欲极强、对一切靠近他的异性都想尽一切办法虐杀，叶轻舟觉得这个人表里不一，心思极其恶毒，离开前便说回去后不再纠缠。他不戳穿她的伪装，她也别再去打搅他。 　　结果她还说都是因为彩衣师妹，是因为彩衣对不对。 　　叶轻舟觉得这个女人是个疯子，除了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全身上下再无一处优点。 　　如今得知连脸都是别人的，他心头冷笑：果真是一无是处。 　　叶轻舟一出现，聂风裳就用手挡脸，她脑子一团浆糊，都忘了自己储物袋里还有面具，有帷帽，只是用手挡脸，在手指摸到那些溃烂的脓血时，疯狂地去抓，“这不是我的脸，我不是这样的！”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恶毒的女人。” 　　听到叶轻舟的话，聂风裳整个人僵住，她痛苦地咆哮：“在异相里我们恩怨缠绵了这么多天，你忘了吗？我一直都爱你，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离开万相宗是因为你，回来更是为了你。” 　　不远处，御兽宗的楚曜手里拿了一顶帷帽快速过来，在听到这话时，脚步顿住。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看到她那副模样还要匆匆赶过来。 　　然此刻，他还真的要过去吗？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真是个大傻子啊。 　　楚曜仍走了过去，试图将帷帽戴到聂风裳头上，并带她离开。 　　聂风裳：“走开！不要你管！” 　　楚曜想了想，将那顶帽子戴在自己头上，转身就走。 　　旁边，传来阮蜜一声轻笑，“帽子颜色若是绿色，跟你更配哟！” 　　楚曜冷冷瞥她一眼，快速离开。 　　让大家都知道聂风裳的丑态后，阮蜜再次抬头，随后面露错愕，“怎么一百五十鞭都打完了，上面还是这剑拔弩张的样子，还不给我们小寒哥疗伤！” 　　明心殿上。 　　孟清河与一众万相宗修士站在一处，“鞭刑已结束，各位，满意了吗？” 　　对这个结果，有人满意，也显然有些人不太满意。 　　满意的是觉得司空寒这个最大的威胁已经废了。虽然他人还活着，但命已去了大半，神魂更是受了重创，短时间是养不回来的。天河异相他必然错过，而天河秘境若是来得早的话，他也没了参与资格。 　　不满意的，自然是半妖没死，没弄到半妖血肉。 　　聂如意最不满意，她看到时长风抱起时惊春，一双眼好似能吃人。 　　场面一度僵持。 　　孟清河：“各位，是真的想要撕破来时协议，彻底与我万相宗为敌？”入河关州的天阶宗门，都签了契，虽不是什么心道誓言，却都有一定的约束力，若违背誓言也是代价不小。而现在，这些契约都捏在孟清河手里。 　　聂如意则道：“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其他的我都不在意，我只要他们。你们不交出时惊春和时长风，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她侧头看向丹鼎门和御兽宗方向，“天宝楼有两位渡劫，我自己身边也跟着一位渡劫。我们聂家还有虚空灵舟，可在半日内赶到河关州。” 　　“对了，你要不要试试现在的剑阵是否还有那么大的威力？剑阵的开启和维护都需要大量灵珠，想来你也知道，万相宗大部分灵珠来源于哪些生意吧？” 　　聂如意笑了笑，“我突然觉得，这万相宗掌门之位，我来坐也不是不可以，太上长老，你们这么多年不管事，怎么还天真地以为，现在的万相宗，还是原来老样子，还会任你折腾？” 　　…… 　　聂远之又醒了。 　　他身下的树叶一直在动，惹得他根本睡不好。 　　睁眼看到有些树根都冒了出来，他眉头拧起，“你在做什么？” 　　灵植不动了。 　　聂远之感觉到它的情绪和想法。 　　大家都在护送一棵草，结果你因为怕伤到我没能去，所以现在很委屈？ 　　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头疼时，神识里多了一些声音，还提到了几次聂家、渡劫，他循声望去，看到了天上的水幕。 　　时惊春怎么伤成那样，他不是喊古老送了醒神露吗，没喝？ 　　看到时惊春身边那个浑身是伤，但容貌惊人的青年，聂远之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落在他拿着的狗尾巴草上。金灿灿的狗尾巴草，杆子很长，尾巴有人巴掌大，就像是在脸旁边放了个小鸡毛掸子。 　　他背靠柱子，手抱狗尾巴草，眼睛都闭着，好似站着睡着了一样。 　　哦，这就是那个摸龙角的司空寒。 　　难怪会主动给他摸。 　　龙么，爱美，看脸。 　　神念释放开，看到古老正站在明心殿门口，聂远之掏出传讯符：“古老，规规矩矩站在门口做什么，进去送药。” 　　古老：“门口有丹气结界。” 　　聂远之：“恩？” 　　古老：“公子稍等，我立刻破界！” 　　古老实力强悍，两只丹鹤被他徒手捏住，以掌心火烧灭后，他大步跨入门内。 　　丹鼎门许爻面色一凝：“来者何人，竟敢毁我丹气！” 　　聂如意身后那个渡劫期站出来，“这是我天宝楼的古渊大哥。” 　　古渊的名头无人不晓，毕竟，他已有渡劫九层实力，手里更有一把炼灵七次的仙兵！ 　　聂如意：“原来是古老……” 　　就见古渊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向时惊春：“日啖灵珠三百颗！” 　　本来都快昏死过去的时惊春耳朵一抖，“又来？” 　　闭着眼睛的司空寒也睁眼，眸里一片寒意，没了之前的潋滟水波后，明明是同一双眼睛，却因为一个眼神变化，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阮蜜：“他目光如剑，眼神杀我！” 　　古渊：“这是公子为你准备的醒神露。” 　　时惊春：…… 　　司空寒眼神更阴沉了，手里的狗尾巴草朝下，成了握剑的姿势，仿佛随时都能一狼牙棒砸出来。 　　许爻：“公子，哪位公子？” 　　古老：“我们聂家就一位公子。” 　　北海聂家——聂远之。 　　聂如意脸上笑容都僵住，皮笑肉不笑地道：“是远之侄儿，我是他小姑姑……” 　　古老将正在发光的传讯符亮了亮：“公子说他不认识你，不要乱攀关系。不要扯着聂家的大旗做事，天宝楼从来不参与势力纷争。” 　　底下，白琉璃一手叉腰，笑着地道：“对，不要耽误我们赚灵石！”眸中眼泪还未擦干净，此刻却笑得豪情万丈。 　　最后，古老道：“这位夫人，收敛一些。”他看了一眼聂如意身边跟着的那位老者，淡淡道：“才刚刚渡劫不好好稳固境界，跑来参与这些争风吃醋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好自为之。” 　　那渡劫期登时满脸苦涩，行了一礼后道：“古大哥教训得是。” 　　见上面事情差不多了结，聂远之正要继续躺下，忽地转头问：“我与上面那拿狗尾巴草的小子相比，谁更好看？” 　　身后阴影处缓缓走出个人，语气显然有些犹豫，“自然，自然是公子。”公子一个病秧子，脸色苍白，唇无血色，跟天上那挨了一百多鞭还能站稳的小仙君真没法比。 　　聂远之斜睨他一眼：“瞎说……” 　　那人立刻道：“公子恕罪。” 　　聂远之勾了勾唇，接着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他躺下时不小心动作大了点儿，牵扯到了伤口，登时就流了不少血。身下叶子抖起来，十分担心他。 　　聂远之：“没事。” 　　他躺下后心想：我去问她龙墓在哪儿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答案。 　　听说龙族要死的时候，都会感应到天地间的龙穴、龙墓，拼尽一切力气找到那墓穴，并于墓中长眠。他那么喜欢龙，能跟龙死在一处似乎也很不错。 　　至于为何喜欢，大概是幼时聂家争斗太多，他乘坐的虚空灵舟出现危险，有一条威风凛凛的神龙自云海中出来，托着那搜灵舟成功降落云海中孤岛吧。 　　所有人都觉得是他看错了。因为龙太少了，他们只看到了闪电，是闪电劈裂了苍穹。 　　只有他坚定的认为——那是龙。 第88章 神兵 　　古渊离开前， 想起公子交待，又多说了一句：“等回百炼峰了，分给大家一起喝。”说完， 身形一闪，飘至远方后， 身影于空中逐渐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脑袋上已经长了一朵梅花， 并有龙舌兰叶子遮眼养神的猫妖艰难地想起来道谢，结果被时长风轻轻按住， “古老已经走了。” 　　时惊春仍是闭着眼睛回了一句：“知道了， 多谢古前辈。” 　　水知夏和常樱在古渊破除丹气结界后便顺势跟着他一起冲了进来， 这会儿两人同时出手为时惊春和司空寒疗伤。 　　司空寒就更了不得了，手里抱着狗尾巴草，头上冒出几朵红梅，细长的龙舌兰叶子同样盖在他眼睛上，红啊绿啊金的颜色都格外浓艳，搭配在一起本该挺碍眼，结果因为他那张脸， 大红大绿都沦为陪衬，衬得他脸如玉生辉，显得周遭一切都失了颜色， 黯淡无光。 　　他很引入注目， 自己却还未意识到这点。 　　水知夏：“你怎么了？”她拧着眉头看身侧的司空寒。 　　他垮着脸，唇抿成一线，一幅生人勿进的模样， 头上的红梅都透着黑气， 迅速凋零在地。 　　司空寒板着一张脸说：“我没事。”脸很臭， 眼睛微微弯着，声音还很温润，不看那张脸，还以为说话的人面带微笑呢。 　　时惊春伸手揭开一点点龙舌兰叶子，眼角余光瞟到司空寒脸上后，问：“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脸上没面具了？” 　　司空寒：…… 　　以前有面具遮脸，他只需调整眼神和嘴角即可，如今…… 　　他露馅了！ 　　好在下一刻就看到那个聂如意掌心的镜子早已扣住，想到丝丝姐姐应该没看到这一幕，他又偷偷松了口气。 　　不装了！他眼神都冷下来，气咻咻地看着时惊春手中的瓶子。 　　——聂远之为何对丝丝这么好？他下意识地想，我绝不会用这醒神露！ 　　孰料时惊春又说：“狗尾巴草看着呢。” 　　司空寒再次微笑，“有醒神露，师父的元神一定会快速恢复，太好了。” 　　接着就说：“我先回百炼峰了。”宗门之间的事都与他无关，他只是过来挨鞭子的，既然挨完了，就得回去了。现在的他伤痕累累，姐姐…… 　　一定会很心疼他吧？ 　　司空寒摇摇晃晃地往外走，水知夏打算以梅枝送他，奈何梅枝乃剑气所凝，而司空寒的剑气显然克制梅枝，能让生机勃勃的梅枝消融。她但心梅枝相送，能半路上把人摔下来。 　　结果就看到司空寒掏出一艘小玉船，爬上去后往内斜躺，晃悠悠地飞向百炼峰。 　　他闭目躺在玉船上的样子，当真是弱不禁风，却又赏心悦目。 　　水知夏侧目看了看身边的时惊春——脑子这么笨，怎么就收了个妖孽徒弟呢。 　　百炼峰在传承山下，南北两岸中间。 　　明心殿在北岸。上方有结界，不能从高处飞，得下去后，在顺着天河往上飞。 　　秀峰同在北岸。 　　司空寒下到山脚，正要离开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司空寒。” 　　他不想回头。 　　然而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只手拧着他的脖子转了方向，他看到云彩衣一脸愧疚地站在那里说：“抱歉。” 　　“我不是有意的，我……”她眸中含泪，“我的灵植可以疗伤，我帮你治伤好不好？” 　　手中的狗尾巴草让他在面对云彩衣时保留了一点儿思考能力。 　　残余的理智让司空寒快速地凝出一根魂针。他本就神魂虚弱，此刻却不顾一切地施展了神识化实，凝针刺向云彩衣！ 　　云彩衣眼瞳放大，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极致的恐惧，浑身汗毛根根竖起，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小腿肚子直打颤，心脏都要被捏爆裂开一般。 　　然就在这时，头顶上方落下一道惊雷，只觉眼前一道金光落下后，那些恐怖气息消失不见，而司空寒的白玉舟晃晃悠悠地飞走，飞向了百炼峰。 　　云彩衣许久才回神，她后背汗流如浆，吓得腿软坐地，心中更是一阵后怕。 　　“刚刚的司空寒，太可怕了！” 　　…… 　　“雷劫，是掌门的雷劫！”无数万相宗修士都抬头看着天上劫云。 　　而此时，事情暂了，明心大殿上已经只剩下了万相宗可以信任的自己人。 　　聂如意在御兽宗和丹鼎门插手干预的情况下，被他身边那个渡劫护送离开，接下来恐怕还会使出阴招，万相宗还有硬仗要打。好在聂如意背靠的是聂家，而现在明摆着聂公子跟时惊春关系不错，他既发了话，就算聂如意已经疯了，其他人也不会陪着她一块儿发疯。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如果掌门能渡劫成功的话，更是能大大提升士气。 　　孟清河冷着脸道：“事儿解决了才出来，这小子可会挑时间。”他点了几个人出来，“我们去山谷。”又对剩下地人道：“立刻回去清算，尽量维持住宗门正常运转！” 　　常樱作为目前作用最大的灵植师，得去山谷守着，时长风得纠集可靠的灵灵阁修士与聂如意的势力抗衡，水知夏在带时惊春回去还是去山谷感悟渡劫境时稍微犹豫了一下，结果时惊春说：“渡劫，几百年都难以遇到一次，当然是去看渡劫，我如今距离渡劫不远了，多看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哈哈大笑，“没准我就一朝顿悟，直接突破。” 　　水知夏：…… 　　“放心，我死不了！”她拧开小瓶子，喝掉一口醒神露后登时眼睛嗖地一下亮起，“这玩意儿如此神异？”将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鼻尖儿闻了闻：“有天河灵泉的味道。” 　　还好她心里想着这是丝丝的东西，只小小的抿了一口。 　　要是一口闷了，可就亏大了。 　　这样的神物，都只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瓶子装，就当醒神露送了过来…… 　　只能说，不愧是聂远之。 　　时惊春：“要是司空寒不是我徒弟，我肯定选聂远之。” 　　水知夏：“关你何事？又不要你选！” 　　时惊春：“我做做梦。” 　　两人赶往山谷，很快，就同时沉浸在渡劫期修士在冲破瓶颈时产生的与天相争的意境之中。 　　唯有山谷内的万相宗掌门罗雨生一头雾水：刚刚劈下来的雷劫去哪儿了？还能劈歪了？ 　　第二道雷劫快速落下，他顾不上思考第一道雷劫去了哪儿，全神贯注对抗头顶雷劫，以求顺利破境！ 　　…… 　　小玉船载着司空寒回到百炼峰，一直飞到院内，停在了圈外。 　　司空寒昏迷不醒，而圈里的苏旖梦，同样倒在地上，还未能醒来。 　　狗尾巴草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都快忙不过来了！ 　　白皎一直沉迷种地，完全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还是鹰钩爪疯狂敲她脑袋，才将她从地里给拖出来。 　　“什么！他们都昏过去了！”白皎还进不去时峰主的院子，在门外急得团团转的她不知为何联系不上师父，最后，她想起自己有古殿主的传讯符，连忙联系了古万里。 　　古万里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喜悦：“我有炼灵九次的法宝了！”就是有点儿不太好意思拿出来，他到凡间这几年经常拿个小锄头在山上敲敲打打，用得十分顺手，某日心血来潮就随意炼灵了一次，成功了。 　　成功后他感应不到小锄头里的灵有灵智，便也没什么心里压力，时不时给它再炼一下，结果居然一直成功。等到有天，他拿起小锄头敲敲打打时突然发现，这把锄头居然已经八道灵纹了。而他，终于感觉到了锄头内的微弱灵智。 　　他没有继续炼下去。 　　反正锄头材质普通，炼灵成功后也没多大威力，就是能自己带他往有矿的地方钻，挖掘的时间缩短了而已。 　　为了发挥出小锄头的作用，古万里就带着宝贝锄头返回了修真界，随后发现，这天底下灵矿真的太少了，好几次小锄头都把他带到了别家宗门占据、然后已经挖掘一空的矿脉，在里头艰难地刨出一点儿灵石碎屑。 　　古万里觉得自己像个捡破烂的…… 　　虽然这锄头用处不大，但他很爱它，每天细心保养，挖完后还得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浸泡灵液，再以小火煅烧，打坐修炼时则放于膝上，陪着他一块儿呼吸吐纳。 　　今天早上起来，他就看到小锄头自个儿多长了一道灵纹，还在他面前点头哈腰地打招呼。他迫不及待地想与人分享，刚掏出传讯符，就看到传讯符在闪，是白皎在叫他，他神识注入后，刚分享完喜悦，就听到白皎说司空寒和丝丝昏倒在百炼峰的院子里。 　　古万里心头咯噔一下！“我立刻回来！” 　　司空寒丝丝昏倒在百炼峰自家院里。常樱联系不上，其他人通通不在，出事了，出大事了！ 　　他也尝试了一下联系其他人，传讯符依旧毫无反应，古万里心急如焚，跳上灵舟就要出发，孰料小锄头勾着他的胳膊晃了晃，紧接着，一个提速，冲向远方！ 　　古万里头发都竖了起来…… 　　瞬息万里！给个结界啊，我，忒么要顶不住了！他一个元婴期，岂能抵挡住破碎虚空的风暴，身上的灵气屏障都直接碎了，再这么飞下去，衣服也得撕碎！ 　　千钧一发之际，小锄头周身泛光，给他罩起了个灵气屏障。 　　古万里：太吓人了。 　　差点儿就光着身子横穿修真界啦…… 第89章 昏睡 　　万相宗变化很大。 　　只不过古万里都没看真切， 嗖的一下就过去了，外城城门口的修士其中一位有元婴后期实力，他本在亭下打坐， 结果在感觉到一阵劲风刮过后猛地睁开了眼。 　　他下意识觉得不对，然门口阵法和灵植都没有异常， 修士本重新坐下，转念想到最近这紧张形势， 又起身去鉴影石上查看出入记录。 　　然后他愣了。 　　刚刚明明无人进出，鉴影石上却多了一条记录， 有万相宗修士入内， 因对方带着腰牌， 还显示了名字——古万里。 　　古万里？百炼峰那个？ 　　修士一脸迷惑：古万里也就元婴期吧，怎么身形快到我都无法捕捉！ 　　同一时刻，古万里已经入了百炼峰，在时惊春的院子门外停下来。他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也吹得乱七八糟，站定后刚想掏储物袋，结果发现， 系在腰上的袋子不知何时丢了，里头还有他这些年攒的灵石和灵矿。 　　古万里：…… 　　经历过一次火烧矿山之后，他现在居然十分淡定， 一点儿也不生气了。 　　只不过旁边的白皎结结巴巴地道：“古、古、古殿主， 您，好，快……” 　　古殿主正色道：“事态紧急， 自然不敢耽误，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白皎已经在镜湖内了解到了一些消息， “这会儿掌门在渡劫，他们其他人应该都守在渡劫的那座山谷外，那山谷我去不了。” 　　“司空寒之前帮时峰主挨了一百炼魂鞭，他一个人回来后晕倒在小玉船里，丝丝则趴在地上。我姐姐受司空寒控制您是知道的，是她看见的异常，她还说司空寒神魂气息微弱，像是……” 　　“识海内有个黑洞，周边不断垮塌，导致黑洞越来越大。” 　　“丝丝的情况姐姐她无法看清楚，院子有结界，我进不去！”白皎有想过直接去山谷外找师父她们，奈何那片地方是禁地，她根本过不去。而且渡劫期的雷云笼罩整片天地，她身上都好似压着什么一样，衣服也被润湿了，双腿宛如灌铅，走几步都累得浑身汗流如浆。 　　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都乖乖坐着，打坐调息，试图从这天地威压之中感悟到什么，不能也不会到处乱跑。 　　古万里听了白皎的话，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她们没事，不是他想的那种全军覆没。司空寒那家伙神识强大的可怕，他听到司空寒气息微弱，竟一点儿也不担心会出意外。 　　门是虚掩着的，古万里伸手推了推，推不开。 　　他手触动大门那瞬间，手心还被剑气刺了一下，流了点儿血。 　　古万里皱眉道：“我走之后，这里的结界又加固了几次吧，我以前虽进不去但不会扎手，现在……”手上鲜血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抬头看那边黑沉沉的天，“我过去叫人。” 　　白皎：“古殿主要不你先穿件衣服。” 　　就在古万里满脸尴尬地杵在那里想念以前浓密的胡子时，他的小锄头动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小锄头高高扬起，又瞬间落下…… 　　哐的一声响，被它砸中的那扇大门四分五裂，紧接着，阵法结界全消，如浓雾一般笼罩着院子的结界消失，站在门外，都能清晰地看见院内景象。 　　司空寒果然躺在一艘小玉船里昏迷不醒。等等，那真是司空寒？？司空寒有这么俊！ 　　而地上则趴着个披头散发，浑身破破烂烂的年轻女子，两人中间有一根大得惊人的狗尾巴草，这会儿那草崩得直直的，像是根金灿灿的狼牙棒！ 　　白皎：“结、结界、破了？”那是什么锄头，百炼峰层层加固，耗费了大量灵石布置出来，连渡劫期都不能轻易破开的结界，居然被一锄头给砸破了？她这才注意到锄头上居然有灵纹，一数，九条，白皎震惊了！ 　　难不成，古殿主所说的仙兵，就是这把小锄头！ 　　……果然是仙兵。 　　在锄头破门刹那，古万里心道不妙，果然，下一刻，一道剑气从天而至，紧接着，隔壁院中灵植纷纷露头，无穷的杀意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 　　古万里大吼：“是我！别误伤！都是误会！” 　　结界破开，时惊春第一时间感应到，再也顾不上感悟渡劫期意境，直接匆匆赶回百炼峰，差点儿就一剑削了古万里。 　　等落地后，她咳了一口血，“你回来就回来，破我结界作甚？我刚刚，险些顿悟。” 　　古万里：“你伤得重不重？” 　　时惊春：“还好。”本来伤得很重，但聂远之给的醒神露太过逆天，都让她恢复大半，刚刚还沉入了掌门渡劫时的剑道意境里，好似看到了一扇虚掩着的门。 　　结果结界被破开，她心急如焚，顾不上推门，直接脱离那种玄妙状态，拼命赶回百炼峰。 　　好在她没顾得上叫水知夏。 　　水知夏应该也能有所体悟。 　　一听打断了时惊春顿悟，古万里登时头皮发麻，连忙道：“丝丝昏在地上，我着急啊。”他虽离开，却时不时也会与百炼峰这几人联系，交流最多的是常樱，知道常樱收了丝丝为徒。 　　他也听说过御兽宗研制出了化形丹，可以让灵兽化形。古万里便以为丝丝化了人形，并被常樱收做徒弟。 　　虽然不明白为何她会收灵兽当徒弟，不过古万里也不会质疑她人的行为，灵兽就灵兽呗，她们高兴就好。 　　有灵兽当徒弟，也比他转来转去，一个徒弟都没收到的强。 　　时惊春已经冲进院子。水知夏留下的红梅剑气已经消耗干净，地上那个圈儿只是红梅残影，要不了多久就能消失。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丝丝的状态，“神识和灵气均消耗一空，只是累晕过去，问题不大。” 　　给丝丝喂了一滴天河灵泉后转头再看司空寒，时惊春心头咯噔一下，“明心殿离开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惨，现在怎么……神念都快感应不到了！” 　　时惊春顾不得其他，连忙掏出装了天河灵泉的药瓶，她想掰开司空寒的嘴，死活掰不开，最后直接卸掉了他的下颌骨，竟也无法使其开口。 　　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无奈之下，时惊春只能蘸取一点儿灵泉，涂抹在他唇上。 　　身后，苏旖梦幽幽转醒，看到时惊春后，她眼睛一亮：“时姐姐，你回来了，太好了。” 　　视线落在司空寒身上，苏旖梦愣了愣，眼神很呆，看似安静，内心里已经有了只活蹦乱跳的小鹿在四处乱撞。 　　等到时姐姐捏着司空寒的下巴，往上一拧？ 　　动作她未看清，只听咔的一声响。 　　苏旖梦翻身爬起来：“司空寒怎么了？” 　　时惊春眉头拧起，“不知道，神魂气息极期虚弱，还喂不进药。” 　　苏旖梦口中还有点儿甘甜味，她明明精疲力尽后昏迷的，但现在只感觉有一股力量飞快的涌向四肢百骸，想来就是时姐姐刚喂给她的好东西，她连忙道：“给我看看，我来喂。” 　　时惊春：“你们才金丹期修为，这个灵露一滴即可，多了经脉承受不住。” 　　她在司空寒旁边伸直腿坐下，将司空寒的头轻轻扶起搁在腿上，接着轻抚他的额头，一边抚一边说：“司空寒，等下我要给你喂灵泉。” 　　药瓶放置其唇边，他牙关仍是紧咬着，也不知昏倒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上下牙齿死死咬住不放。 　　苏旖梦想了想，忽地低头下去，语气轻柔地道：“司空寒，张嘴。”嘴唇缓缓靠近，舌尖儿探入轻扫他狠狠咬紧的牙齿。 　　不知你经历了什么，放松一些，我在呢。 　　司空寒，我陪着你呀。 　　时惊春默默转过头去——我并不想看这个。 　　转头就看到一身破破烂烂，衣服破就算了，连裤子都快遮不住腿的古万里，时惊春眼角直抽：“我更不想看这个！” 　　她大步往前，将古万里和白皎喊出院子，“你们解释一下，结界是怎么破的！” 　　炼灵九次的小锄头？一锄下去毁我百万灵石，你俩可真能啊。 　　明明可以说用了多少琉璃灵珠，她偏要用灵石来形容，百万灵石，真是吓死个人了。 　　小锄头：“……” 　　古万里头皮发麻，看着小锄头幽幽道：“……我们只有找到一条未被发现的灵矿脉，才还得清这笔巨债了。” 　　“你也有点儿怕她？” 　　“谁说我怕她，我才不怕，猫有什么好怕的，哈哈，谁会怕猫？” 　　小锄头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是你怕，我怎么会怕？ 　　白皎走在最后，之前还没觉得有太大不适，如今看了古殿主背影，她连忙转过身去，心中暗道：古殿主，你真的不打算穿件衣服嘛？你大腿后侧也破了个大洞啊！ 　　谁能想到，古万里储物袋没了，身上没有可替换的衣服。他还怕时惊春，被她一训，就把衣服破了的事给忘了…… 　　院内，紧紧咬住牙齿的司空寒终于放松下来。 　　苏旖梦替他喂了一滴天河露，结果在她身上能瞬间起作用的灵露，喂到司空寒口中竟然没起到什么作用。她不敢多喂，连忙喊时姐姐进来看。 　　时惊春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叫她先把司空寒搬回床上，再慢慢观察。 　　“他神识虽然微弱，但也很平稳，不知为何昏睡不醒，明明离开的时候没这么严重，因此他坚持离开，我们都没劝。”他伤得重，但恢复得特别快，水知夏的红梅和常樱的龙舌兰不过疗伤片刻，他神识就恢复了不少，能自己走路了。 　　“这是聂远之给的醒神露，里头还有天河灵泉的气息，如果喝了这个都没效果，常樱回来都帮不上忙。”时惊春愁眉苦脸地道：“没人能帮得上忙，得靠他自己。” 　　“哦，不对，你们是有契约的，你可以试试去他识海，尝试唤醒他。” 　　时惊春叹了口气，“要是你不会的话，可以看看……”本想说合修秘籍，转念想到司空寒的那些书，神念交融之法写得还更浅显易懂，她迟疑一下，说：“看看《春夜迟迟归》。” 　　苏旖梦点点头，至少司空寒没有性命之忧。也对，他是反派魔剑，怎么都不会死，只是昏迷不醒，难不成跟头顶天道有关？ 　　时惊春：“哦，记得跟聂远之说声谢谢，这次，多亏了他。” 　　苏旖梦：“嗯！”她看了看小自在天地里那些以前脱落的龙鳞，心想：要不就送一片鳞片做谢礼吧。 　　她已跟水殿主坦白了自己的真正身份，不知水殿主告诉时姐姐她们了没有。 　　但是聂远之应该只知道她是蛟妖才对。 　　虽说他后来一直让她变小龙，并喊他小龙，还开玩笑说过她肯定是龙，但她从未真正承认过，送龙鳞还是有些不妥。可除了龙鳞，她都想不出可以送什么给聂远之了。 　　他什么都有。 　　只是没有龙！ 　　晚点儿再考虑考虑吧…… 　　在时惊春出门前，苏旖梦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摊开手，问：“时姐姐，你看我手心里有什么？” 　　时惊春瞅着她那空荡荡的手心，“有掌纹？” 　　苏旖梦心头一沉，时姐姐果然没看见她手心里的书灵。 　　火灵是可以看见书灵的，因为它不本是不该存在的天地灵物，而时姐姐，若是成功渡过死劫，就是摆脱了原文剧情，也应能看到她手心里的书灵。 　　时姐姐看不见，只能说明，她的死劫未至。 　　苏旖梦掌心里多出一根左右摇晃的狗尾巴草，她挤出笑，故作轻松地道：“有猫猫喜欢的逗猫棒哟！” 　　时惊春嘴角一抽，“我才不喜欢这个，无聊！” 　　嘴上是这么说，然爪子痒，想摸！眼睛更是牢牢黏在了左右晃动的狗尾巴草上。 　　最终，时惊春还是没忍住，伸手左拍右拍，拍了许久后才说：“不打搅你看书，你在我外面丝带上长一个！要大的，粗的！” 　　苏旖梦：“好！” 　　于是，时惊春最爱呆的那根丝带旁边长出了一根足有一丈高的狗尾巴草，够她玩了。 　　“等等，时姐姐，我没书呀。”本以为时惊春需要出去买，哪晓得她直接从袖里掏出来一本，“喏，给你了。” 　　苏旖梦：…… 　　原来大家都有《春夜迟迟归》！ 　　居然就我一个人没有！ 第90章 文盲 　　时姐姐走后， 苏旖梦用除尘决给司空寒清理干净身上的血污，随后替他解开披风。 　　受鞭刑时，司空寒穿的是弟子服。他应该没来得及换衣服， 只是在弟子服外面披了一件黑色披风。 　　苏旖梦替他解下披风后，里头破破烂烂的衣服就露了出来， 面前都好几道口子，后背肯定烂成了布条。若非如此， 他也不会想到穿披风了。 　　她轻轻将司空寒翻了个身，让他侧躺在床上。 　　虽说他背上现在已经看不到伤口， 皮肤依旧白皙光滑， 然而破烂得不成样子的衣服能够证明他曾遭了多大的罪， 将衣服扒下来的时候她红了眼，眼泪怎么都收不住。 　　苏旖梦含着泪替他换完衣服，又体贴地替他盖好被子。 　　等给司空寒换了一身新里衣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 　　因为太过心疼他，脑子里居然都没生出什么杂念，结果给人衣服都重新穿好后，才突觉脸颊发烫， 两只手都有点儿发抖。 　　苏旖梦：我刚刚，扒掉了司空寒的破衣服，什么都没干又给他重新穿上了新衣！ 　　我！龙族之耻！浑身这么烫， 一定是身为龙族的血液觉得受到了羞辱。 　　害羞， 怎么可能，龙女在这事儿上怎么会害羞。然而等她拿出那本书，翻开几页看到一些香艳生动的画中意境时， 她翻书的手指都微微泛红。 　　苏旖梦偷瞄几眼后又移开视线， 分明就是想看， 又不好意思看太久。 　　龙女不会害羞，可她现在是人啊，龙女的血脉力量完全被压制，所以…… 　　还是头蒙在被子里偷偷看吧。 　　等面红耳赤地看完第一卷 的合修功法，苏旖梦心里头有了点儿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司空寒身边靠。 　　神念合修很难。大多数人，都是分出一缕神识互相试探，那样不叫神念合修，只能叫暧昧、调情。 　　而真正的神念合修，需得进入对方的灵府，充分地感受、包容他的一切。 　　这对双方来说，都有巨大的风险。贸然进入一个神秘莫测的灵府，很可能被里头的世界吞噬。同样，贸然放一道神念进入自己的灵府，也有灵府被其摧毁的巨大风险。 　　唯有完全信任彼此的道侣才能进行神念合修，而那滋味么…… 　　想了想书中那些形容，苏旖梦撇了下嘴，旁人说的我可能还会相信，可写书人是司空寒，写得那般美妙又如何，都忒么是骗人的！ 　　他又没有尝试过，一点儿经验都没有，还写他个天花乱坠。 　　就他那元神，谁那么不怕死，敢跟他合修。 　　下一刻，她扯了扯嘴角，“哦，我。” 　　初次入灵府，一般难以成功，彻底放松灵府的防御屏障，比入定时放空一切杂念、心无旁骛更难。可与结契的道侣额头相贴，以神念轻触其神念屏障，谓之叩灵门。 　　苏旖梦凑过去，与司空寒额头轻轻相贴。 　　通过神念契约，去找到对方灵门。 　　这个…… 　　他们的确有契约，但就好像一根被两人抓住的绳子，苏旖梦只看得见手里这头，循着绳子去追寻另外那一头，就根本看不见尽头，只能感觉到一片无尽黑暗。 　　若能完整地看到与之相连的神念契约，找到缠绕的神结，她早就跟他解开契约了。 　　不管了，先试试吧。 　　尝试叩灵门时，苏旖梦心念一动，她将自己分出的那一缕神念变成了狗尾巴草，然后轻扫过去，就感觉咚的一下，她那缕神念好似重重一沉，再次跌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哦，他的灵府没有门。 　　至少没对她关门，因此不存在叩灵门这一关，然而进去后，压根儿感觉不到合修功法内描述的真正神念，这周围的黑暗和死寂，足以让人恐怖和不安。 　　苏旖梦不知道自己在这片黑暗里走了多久，走着走着，她发现眼前的天地不再是纯黑，而是有大量斑驳的血迹，想起魔剑的身份，苏旖梦怀疑，这些就是他身上煞气和杀意的来源——死在剑下的无数生灵。 　　她想象的合修是在金碧辉煌的龙宫里进行，铺满宝石的云床上，或是雨后虹桥、绚烂缤纷，最不济也得是繁花似锦，彩蝶翩翩。 　　反正找不到司空寒的神念，得这么一路找不过，不如…… 　　她看了看自己变成了狗尾巴草的神念。 　　不如就一路扫过去吧。 　　于是，苏旖梦哼哧哼哧地扫起了地，原本以为很难，没想到这狗尾巴草扫过去，倒是真能把血污给抹去，她便有了点儿信心，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没过多久，也就扫了房间内的小桌子那么大块地方后，苏旖梦的神念就被榨干了，她只觉眼前一黑，待再睁眼时，人已如同一条死鱼一般躺在了床上。 　　苏旖梦：累瘫了。 　　这狗屎一样的神念合修！ 　　偏偏窗外传来时姐姐暧昧的声音，“小丝丝，修了吗？唤醒了没，感觉怎么样！” 　　窗户本来是关着的，结果她用神念推开了一道细缝，还从缝隙那伸出了一根手指进来，像极了以前雪落崖上那些喜欢用爪子扒门缝的小猫。“呀，你神念都被榨干了，是不是真有书上描述那般？” 　　苏旖梦：这叫她如何说得出口！ 　　她也是要面子的，难道要告诉时姐姐，我在司空寒的灵府里一直在扫地，扫得精疲力尽后被弹出来，累成了一滩泥，这会儿倒在床上抠都抠不起来。 　　龙女绝不能说自己不行。 　　苏旖梦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还，还成。”谎言让她底气不足，声若蚊足。 　　时惊春：“哦，那你好好休息。” 　　苏旖梦：“恩。” 　　她神念疲惫，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苏旖梦发现她消耗的神识已经完全恢复，整个人神清气爽。 　　看来合修的消耗跟平时的神念消耗完全不同，恢复得还挺快。 　　下一刻，习惯性睁眼就翻书的苏旖梦赫然发现，她神念居然强大了不少，难道合修这么厉害的吗？她一边震惊一边翻书，看到书上内容变化，苏旖梦手一紧，狠狠拽着那页书角。 　　书上内容有了一些变化。 　　叶轻舟从魂碑出来后，指出聂风裳心思恶毒，聂风裳的脸和名声全毁，肯定落不到好下场，她已走完她的炮灰之路。 　　叶轻舟出来后自然就去寻小师妹云彩衣，结果小师妹扑到他怀里，讲述了自己有多害怕。 　　云彩衣遇到了司空寒，她给司空寒道歉时，感觉到了恐怖的杀意，还以为自己会死，再也见不到叶师兄了。幸亏天上好似落了一道闪电，之后杀意消失，司空寒的玉舟也返回了百炼峰。 　　难怪时姐姐说司空寒下山时状态都还没那么糟糕，他在山下遇上了云彩衣，还试图对抗天道直接击杀云彩衣。 　　苏旖梦忍着泪，继续往下翻。 　　叶轻舟道：“司空寒，为何想杀你？” 　　云彩衣：“我也不知道，我，我以前帮过他，救过一回他的命，他给我送过一个谢礼，我拒绝了他的示好，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很古怪……” 　　叶轻舟：“司空寒？百炼峰那个司空寒！我刚刚过来的路上，听到他们说起了司空寒的一些事。” 　　“说起来，当年那个司空寒还是我带回宗门的。”叶轻舟冷笑一声，“没想到领回来了个白眼狼。” 　　剧情发生了变化！ 　　书灵曾说过，叶轻舟和司空寒再次对上是十年以后，而现在，还不到十年。 　　她手里有书，一遍遍翻过。 　　上次司空寒获得魂碑第一时，描述叶轻舟本想与他打招呼，却又因为心情莫名烦闷而放弃，苏旖梦认为这应该是天道干预，然而现在，剧情变了，叶轻舟提前想起了司空寒的身份，这是说天道的干预能力在减弱吗！ 　　她继续翻页，结果用尽力气都无法掀开的书页这次刺啦一声响，竟是在发生变化的位置出现了一道缺口，像是谁用锋利的刀刃在书上重重划了一道。 　　书灵说他们这片天地被上界大能囚在了书里，书页损毁，会不会影响到这片天地。 　　有没有哪个不知道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地震？ 　　她心事重重地走出房间，看到丝带上睡觉都不忘搂着狗尾巴草的时惊春，问：“时姐姐，你刚刚有没感觉到什么动静？” 　　时惊春睁眼，一脸茫然：“什么动静，你又合修了？” 　　苏旖梦想了想，转而问道：“我现在能登玄音壁了吗？”她现在完全可以离开血色沙海，等出了那里，便可以看到更广阔的神念天地，据说可以足不出户，了解天下大事。 　　准确来说就是镜湖变成了镜海，全天下购买了玄音壁的修士都能在镜海交流。 　　时惊春：“去呗。” 　　她一边说一边扭头望山谷方向，这渡劫可真够慢的，都劈了一天一夜了，还没消停。 　　渡劫不能外人相助，因此大家也都只是守在外面。 　　也不知掌门现在到底如何。 　　这是劈了七道了吧。 　　渡劫期的雷劫劈得次数越多，日后成就越高。 　　一般来说，三道雷劫即便突破了，也就止步于渡劫，不可能再跨越下一境，而九道稍好一些，八十一道的话冲击下一个境界有希望，更多的，她还没听说过呢。 　　刚这么想，就听到又一道天雷落下。 　　时惊春紧张地搓搓手，“只剩下最后一道了！” 　　最后一雷，生死决战！ 　　没想到的是，掌门哈哈大笑的声音竟然从山谷传了出来，“哈哈，我渡劫了！” 　　时惊春震惊：掌门居然比我还不识数！ 第91章 穷 　　掌门渡劫成功后， 天上雷云散去，长虹贯日。 　　周遭灵气淡了许多，因掌门是剑修， 以剑法破境，此刻天地间都有一道道的凌厉剑意残留， 而这些剑意，对不同的人来说感觉也完全不一样。 　　它能让外界修士有一种芒刺在背的紧张感， 而宗内修士么，大多能感受到长辈的谆谆教导， 但也不是很美好， 就像屁股后面横了一根竹篾条， 给弟子们一种不好好修炼，就得吃竹笋炒肉那种危机感。 　　苏旖梦也是万相宗弟子，有腰牌有身份的。 　　她本来得了准信，打算进屋登录玄音壁，看看刚刚修真界有无大事发生。 　　哪晓得刚脱了鞋上床，就被掌门的剑意驱赶出来修炼，她赤脚走出院子， 哭丧着脸道：“时姐姐，咱院里的结界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以前这院子里的结界，连渡劫期的神念都能阻隔一阵。 　　结果被古殿主那拥有九道灵纹的小锄头给凿破了！ 　　转念又想， 掌门的剑意都接触到了她， 但是似乎也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妥，是不是说明，书灵虽然昏迷不醒， 但它对她的气息遮掩仍旧存在， 旁人仍是看不出她龙族半妖的身份？ 　　时惊春脸也很臭， 她实力强，还是剑修，受到的针对更明显。 　　这会儿只能抽出剑，有一下没一下的舞了起来。 　　看时姐姐都被迫修炼了，苏旖梦还能说什么呢，她现在是灵植师，只能施展融灵之术，刚跟狗尾巴草融灵，苏旖梦就愣在当场。有灵气涌入她的四肢百骸，冲刷着她的全身经络，紧接着，她头顶都出现了一个灵气旋涡，一点儿也不大，小小的一团，像是在她头上带了顶小帽子。 　　时惊春一边舞剑，一边说：“你那灵气聚得再多一些，头顶的旋涡就能绿了。” 　　苏旖梦撇嘴：我才不要戴绿帽。 　　她周身气息攀升得很快，原本只有金丹初期，在融灵后快速往上爬，就跟司空寒当时神念冲击魂碑差不多，像是涨潮一样快速往上蔓延，冲破了一道道境界的门槛，靠近了金丹期大圆满，并还在继续往上爬，只是速度稍稍降了下来。 　　“这就是你们灵植师，只要植物进阶得快，随时都能突破境界，哎哟，羡慕不来。”时姐姐酸溜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苏旖梦心头咯噔一下！ 　　原文剧情里，叶轻舟才是万相宗年轻一辈里头最先突破元婴期的人。 　　虽说她现在还无法翻到后面，但可以肯定那一段的描述必然十分详尽，她现在突破的话，会招来什么？她这么一想，陡然有了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头顶上方，再次有了黑云压城之势。 　　舞剑的时惊春抬头瞄了一眼天空，嘀咕道：“我就说掌门数错了，居然雷劫还能来得这么晚？趁他高兴之时，再来个乐极生悲吗？” 　　还能有这样渡劫的……下次她一定得注意，至少等个三天再出来，免得被打脸。 　　她是好面子的猫妖！ 　　就在苏旖梦心悸之时，围墙上，有一株株灵植探过了头，将开满鲜花的枝条送到了墙这边。花海如瀑，妆点了整面墙。 　　脚下的土地也在微微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土里钻了出来。 　　苏旖梦看到了一片小小的叶子在她脚下迅速长大，眨眼就成了一叶舟，人都能躺在叶片上，叶片上还出现了许多亮闪闪的花、星辰花、夜光草、寒夜雪、仙宫百合、金绣球、仙客来…… 　　铺了满满一叶子，闪得苏旖梦都眼睛发直。 　　不过下一刻，她又猛地转过看向院子另外那边，先是被闪着眼，现在她又闻着味儿了。明明她现在是人身，居然还会迷恋那个独特的味道！总觉得要是控制不住，当场就得变身了。 　　他们屋舍两边各自种满猫薄荷和蛟薄荷。 　　薄荷地上有司空寒搭建的屏障，是透明的晶石，薄薄的一层可以隔绝气息，否则的话，她跟时姐姐俩人什么都不用干，成天在地里打滚了。 　　然而现在，那些薄荷们疯狂生长，突破了生长极限一般，顶破了头顶的晶石罩子。 　　两种薄荷草的香气瞬时袭来，挥剑的时惊春顿时跟喝醉了酒一般翩翩倒倒地往属于她的那片田里走，手里的剑都扔了。不管那剑意如何戳她，她都不在意，还挥手去赶，爪子都亮了出来。 　　她手挥得快得只见残影，长长的指甲真的跟猫爪子一样，挥到空中隐隐能听到破空之音，显然用足了十成十的力道。 　　走到薄荷地里后，时惊春两眼发直地往里头一倒，兴奋地打起了滚。 　　苏旖梦脑子也迷迷瞪瞪的，本来那濒死的感觉逐渐消退，头顶刚阴下来的天也恢复晴朗。 　　这是她不会突破了，那伪天道便不想浪费力气折腾他们了？剧情都有了一些变化，伪天道现在的力量是不是也在衰弱！而那些变化，只要不是她直接出手去推动的，雷就落不到她身上！ 　　不过灵植师突破全靠身边养的灵植，在这等关键时刻跟她的关系不大，她脑子晕，狗尾巴草总不能也晕吧。 　　苏旖梦艰难地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没有像时姐姐那般立刻往蛟薄荷里头倒。 　　她的视线落到了狗尾巴草身上。 　　紧接着，苏旖梦就惊奇地发现，不仅是她醉蛟薄荷，就连狗尾巴草也摇得十分癫狂，像极了见到了肉骨头的狗，拼命把尾巴都甩出了旋风。 　　狗尾巴草先她一步滚进了薄荷丛里，试图淹没其中，它原本还带着点儿淡金色，结果进去后就完全看不见了，唯有神识与它相连的苏旖梦知道它在哪儿。 　　躺在薄荷丛里，被伏下来的草叶轻轻覆盖处，像是给它搭了一层被子。 　　最后，草叶越围越多，严丝合缝，连她都瞧不见了。 　　苏旖梦也不再抗拒，摇摇晃晃地滚进了薄荷草海里，她狠狠咬紧牙关，不能变身，不能变身，一定要忍住，不能变成龙。百炼峰的结界还没修好呢！ 　　兴许是人形对她的影响要稍弱一些，苏旖梦到底是克制住了，她大口喘气后，扯了一把蛟薄荷放进嘴里，慢慢地嚼。 　　薄荷丛外，所有前来送花的灵植都傻了。 　　“是我们的花不够漂亮，还是叶片不够大，枝条不够强壮有力吗？你怎么能，怎么能被那么丑丑的小草给迷住啊！” 　　地上那片捧了大量奇珍异草的叶子也傻了。 　　最终，大叶片往地上一倒，留下一地姹紫嫣红后它委委屈屈地缩回地里，等回到屋内，缩回的叶片上还沾了些水汽，凝成了一颗一颗的露珠，在叶片上来回的滚。 　　聂远之：“跑哪儿去了？” 　　树叶快速缩小，最后只剩下巴掌大，颜色是柔和的浅绿，是初春新绿最柔嫩的颜色。 　　聂远之本是躺着的，那叶片都怼他脸上来了，他自然能闻到叶片上的气息，随后，聂远之揉了揉眉心，“你去百炼峰找那小家伙了？” 　　叶片晃了晃。 　　“恩，你没找她，你找的她的灵植狗尾巴草。” 　　“结果狗尾巴草选了另外一种见都没见过的野草，没选你。” 　　“你把我灵域空间内的花花草草糟蹋了一大片，结果那狗尾巴草都没选中你。” 　　聂远之啧啧叹了两声：“真可怜。” 　　然后他嘴角笑容微微收敛，好奇地道：“虽然我嘲笑了你，你还是给我带了礼物回来？我肯定会喜欢？” 　　他心想：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我眼。 　　什么奇珍异宝我都见过了。 　　叶片上，多了一缕发丝。 　　聂远之缓缓坐起，他拾起那缕发丝，轻轻捻了几下，又缠绕在食指上，放到鼻尖轻嗅。 　　“那小家伙的头发丝儿吧！”上次他见过她的人形，梳了一对角角发髻，身上都感觉不到半点儿妖气，若不是因为天字二号楼，在其他地方遇见他都无法将她跟玄音壁里的小妖联系在一起。 　　人形状态下没有任何妖气本身就十分古怪了，因为半妖始终也是妖，怎么可能没妖气。 　　如今这发丝，他的神识可以辨认出主人的身份，但这一次，他还能感应到里头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息…… 　　他的神识极强！常年累月在玄音壁里淬炼，已将神识淬炼到了极致，即便如此，他的神念境界，也已到了渡劫期。他的神念可以轻而易举的越过魂碑上那一道道界限，然而他不敢。 　　是的，他不到三百岁，肉身实力仅有元婴，元神已至渡劫。 　　本该很容易提升的修为境界，因为他那先天不足的身体进展缓慢。他的肉身脆弱得不堪一击，然而神念却疯涨，若他不压制的话，恐怕现在神念强度渡劫都破了。 　　因此，他相信自己不会认错。 　　时惊春养在身边的黑蛟，其实不是蛟妖，而是龙妖！以往在沙海里他只是怀疑，如今，他算是掌握了真正的证据。 　　是龙的话，她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这么年轻的半妖龙族，天地间就那么一只。她活得应该挺辛苦才对，怎么在血色沙海里，还那么单纯，对他完全没有半点儿嫉妒之心？ 　　看来半妖呆笨傻傻被人骗是真的，无一例外。 　　他现在送消息过去，说知道她的身份，会不会把那小家伙吓得肝胆俱裂。 　　想了想，聂远之将那截发丝用玉盒子装起来，在发丝旁边绘了条小黑龙，并写了行字：“你这两天没有登录血色沙海，既不守诺，便赔偿灵石吧，因你违约，百倍补偿。” 　　他打算叫瞬息楼的去送。 　　然而树叶抖得很凶。 　　聂远之：“你送？我说这句话会让她更害怕？” 　　聂远之笑了，“百倍赔偿也没多少灵珠啊，总不至于比暴露身份还可怕吧。”也不知道当初他遇见的那头龙是不是妖圣，不过怎么都不会是她。 　　“你猜她会不会拿龙鳞来抵债？”龙族么，身上最多，也最好取的就是龙鳞了。 　　“让瞬息楼的送，现在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我在这里，你不要再往百炼峰跑了。万一被撞见就麻烦了。” 　　树叶低垂下去。 　　聂远之却不能继续惯着它，“不许。” 　　“知道就好。” 　　他起身，披散着头发，趿着鞋子往前走，到了窗边推开木窗，遥看远处万相宗。 　　百炼峰上，原本有一股气在盘旋，应是冲击元婴之境的气息，然而现在，气已散，说明未能聚势破境，想来是周遭的灵气刚刚被突破渡劫的万相宗掌门抽空了的缘故…… 　　是有点儿穷！ 　　该不会真的更害怕了吧？ 第92章 局势 　　匆匆赶回来的常樱刚进院子， 看到的就是两个瘫在草丛里的人。 　　右侧田里的时惊春头抵着膝盖团成了一团睡，两只手放在脸上挡着脸，还时不时动一下。她总是说自己身上都没有妖族特征， 然而，外表上看不出来， 她的习惯和爱好无处不是猫。 　　左侧田里的丝丝倒是没睡，她眼神迷蒙地坐在地里， 手里一直拿着把草吧唧吧唧地嚼。 　　吃完一把也不用拔，反正那些草都长得高， 她面前那些更是往她嘴边长， 只要稍稍探头， 就能直接咬，真是贴心省事的草，乖乖把自己送到了她嘴边。 　　常樱在草丛里仔细找了找，最后还是借助丝丝成功续灵的龙舌兰气息才找到了藏在草丛里的狗尾巴草。 　　看到狗尾巴草后她松了口气，还好这次它的修为到了金丹期大圆满后就停了下来，没有一鼓作气往上冲。 　　狗尾巴草跟丝丝结契时就有了金丹期，因此融合后没有在金丹期结灵胚。 　　它现在灵胚都没留下来， 一旦强行突破失败，连条后路都没有了！ 　　要破境得先养灵胚啊！她当时有三颗灵胚都没破境成功，修为直接跌回了凝神期， 若不是机缘巧合重新契约了龙舌兰突破出窍， 现在她坟头都该长草了。 　　将丝丝从草里□□，拎出来的时候她都不肯松嘴，看得常樱脑仁儿疼。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半妖真的就没一个例外， 都是这样的吗？ 　　等人出来， 常樱施了几个灵植法诀， 先是沃土，接着布雨，施以和风诀，促进灵植生长，接着她用灵气屏障罩住了这块田，等一切处理妥当后，才用清风诀给丝丝醒了醒脑。 　　凉风吹过，苏旖梦身子一颤，她视线落在常樱身上，连忙起身喊：“师父，您回来了。” 　　“水殿主还没回来呀？”现在，知道她龙女身份的就是水殿主，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跟其他人提。 　　不过发簪暴露后，水殿主能猜到，其他人自然也能猜到，她是等她们来问，还是自己主动坦白呢？想了想，苏旖梦抬头看了看天，说：“师父，我……” 　　她眨眨眼睛，“龙舌兰喜欢我。”龙字咬得特别重。 　　常樱点点头，“我知道了。” 　　真的懂了吗？你们人修都这么聪明的嘛？ 　　常樱：“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不过你信不信……”她伸手指了一下正在草丛里睡觉的时惊春，“她还没猜到。”时惊春肯定知道丝丝妖族的身份地位颇高，却肯定没把她跟飞升妖圣的女儿联系起来，稍微拐个弯儿，时惊春都懒得想。 　　其实也不是真的笨到没救，若真的笨，她剑道修为也不会那么逆天。 　　她只是懒得想！ 　　苏旖梦：…… 　　常樱：“我去看看司空寒，等下，太上长老也会过来。”她领着苏旖梦进屋，一边走一边道：“我刚刚在掌门那边，他说在他的剑意鞭策下，咱们万相宗很多弟子都有了进步，百炼峰都有人快要突破元婴了，我原本以为是司空寒，结果神识一看，竟然是你。” 　　“还好你没跟狗尾巴草一起傻傻的冲击下一境，你的狗尾巴草连灵胚都没留。” 　　进了屋，常樱在司空寒床边站定。她指尖溢出一点儿绿光，小小的叶子盖在了司空寒的额头上，片刻后，常樱一脸沉重地道：“他这神识很古怪，我都感觉不到里头有生机存在，就是没有神念波动，但人明显是活着的。更多的却是不能查探了，他灵府煞气很重。”将龙舌兰叶子再次拿起来时，苏旖梦看到那叶片都隐隐发黑了。 　　苏旖梦立刻道：“恩，时姐姐说他可能元神陷入了沉睡，让我进他灵府去唤醒他，我还特意学了神念合修之法。”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旁边的常樱欲言又止，想了想丝丝的身份，心中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温柔了些：“学会了吗？神念合修极难，且风险极大，切不可随意与人尝试。” 　　苏旖梦一脸骄傲地回答：“很简单呀，我看几遍就学会了，一下子就进去了。就是好累哦……”至于细节，她不好意思说，毕竟事关龙女尊严，连时姐姐她都没讲真话呢！ 　　常樱：…… 　　作孽，时惊春这混账猫，教了孩子些什么！她就离开了这么一会儿，怎么孩子都跟人灵府合修了？ 　　本还指着丝丝没学会，毕竟那个是真的难以达成，条件苛刻得全天下都没几对能灵府合修的道侣。 　　谁能想到她竟能成功呢！ 　　常樱这会儿只能绷着脸皮问：“那他灵府内是什么情况，神念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还没醒来。” 　　苏旖梦：……糟糕，编不下去了。 　　她只能老实交待：“我也没感觉到他的神念，就是一片黑漆漆到处都是血污和煞气的地方，我，我……”她垂着头说：“我神念化作狗尾巴草进去的，在里头扫了好久的地，就扫干净了……”她指了一下旁边的小桌子，“这么大点儿地方。” 　　常樱：…… 　　是她想得太复杂了。 　　“太上长老也是灵植师，他估计很快就会过来，他见多识广，兴许能找到帮助司空寒的方法。” 　　常樱的声音一下子凝重了几分：“司空寒本该是我们万相宗的最大希望，然而他现在昏迷不醒。”她看着苏旖梦，一脸严肃地道：“你现在是金丹期大圆满，接下来的天河异相和天河秘境，万相宗需要你来出一份力了，可以吗？丝丝。” 　　她声音放轻了一些，“刚刚罗掌门的神识是看过你的，是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你在这里进阶。”常樱也冲苏旖梦眨了下眼，她怕苏旖梦不懂，还多眨了几下，实在是现在的百炼峰阵法很破，院子里的结界没了，对渡劫期来说，这里就跟没有结界一样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苏旖梦点点头：这是渡劫期的掌门没发现她真身的意思，让她放心去冲的意思吧。 　　说起来那时候书灵为了让她不要参与其中，总是让她不要随意出门，免得被发现等等，它写得严重，但实际上有替她遮掩气息，即便现在彻底昏迷，对她的遮掩依旧存在。 　　书灵说它只骗了她一次，她本身就要去天河秘境找上界法宝，还有养神之物，只有那些东西才能与伪天道抗衡，才能帮助书灵苏醒。 　　只是在那之前，如果没能顺利跟司空寒解契，她心中想法或许会被伪天道窥探，肯定会处处受制。但无论如何，她都得尽力一试。 　　这时，常樱继续道：“太上长老没有这些偏见，他对时峰主就很不错。等下他来，咱们也可以试探一下。” 　　太上长老瞧不出来的话，这天底下估计就没人能瞧得出来她身份特殊了。 　　太上长老不会针对半妖，即便瞧出来也问题不大。 　　最重要的是，丝丝现在的实力极强，在年轻弟子里算得上顶尖的，万相宗现在需要她。 　　苏旖梦：“好。” 　　那就试试吧。 　　没多久，看起来精神矍铄、仙风道骨的太上长老孟清河乘着一根桃花木落在了她们的小院外。 　　这会儿时惊春已经起来了，站在门口迎接的时候都在打哈欠，见到人来，她很敷衍地行了礼，侧身让开路。 　　孟清河就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漂亮小姑娘忸怩着走过来，问：“太上长老，你看我有什么特别的吗？” 　　孟清河愣了愣，笑眯眯地一捋长须，“特别漂亮。” 　　苏旖梦松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呢？” 　　孟清河的桃花木都开始抖了，枝头上还开出了一串新桃花，他笑得合不拢嘴，“还特别讨灵植喜欢。”末了，不等她继续问，补充道：“年纪轻轻的就有金丹期大圆满实力，天赋特别好，最关键的是，修炼肯定特别努力！有天赋，不努力的人，也不能达到你这样的境界呢。” 　　苏旖梦听得喜笑颜开，就是最后一条让她有点儿脸红。 　　她也就最近几天特别努力了一点儿，以前天天偷懒。 　　以后，她要更努力、加倍努力才行！ 　　不过现在修为不敢强行往上冲了，只能暂时淬炼神念了吧。 　　苏旖梦放心了，她跟常樱相视一笑，随后跟着他们一块儿入内看司空寒。 　　苏旖梦本来怀抱希望，然而连太上长老也无可奈何，说只能等司空寒自己醒来后，苏旖梦只能给自己打气，每天进去扫扫地，总能遇到他。 　　他不醒，很可能是因为剧情的干预力量。 　　司空寒的存在，势必影响到叶轻舟接下来的发展，所以，他神念受损，无法醒来。 　　“苏丝丝！”太上长老掏出一个白玉瓶，胖胖的瓶身上有三条淡淡的灵纹。 　　这是炼灵了三次的法宝！ 　　孟清河：“你也是灵植师，你的灵植正在孕育灵胚，等它灵囊出来后，你将其放入这育灵瓶中，到时候至少也能结出四粒灵胚。这件法宝我就赠送给你，你好好待它。” 　　苏旖梦接过后连忙道谢：“多谢太上长老赐宝。”更多的漂亮话也说不上来，苏旖梦只能道：“祝太上长老桃花常开、大道不孤。” 　　心爱的灵植能一直陪在身边，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前行的道途有亲人朋友相伴，欢声笑语永不孤单。这已经是此时的苏旖梦能想出来的最美好祝福了。 　　然后，就看见太上长老眼皮跳了跳，咳嗽两声说：“不用了不用了，桃花常开大可不必。” 　　等人走了，常樱才道：“你知道桃花运吗？” 　　苏旖梦恍然大悟。她看了那么多话本子，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早些年太上长老的红颜知己非常多，甜言蜜语一箩筐把那些女修哄得找不到北。”常樱想了想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这些小辈就不清楚了，总之他没有结道侣，独身至今。” 　　“万相宗真的挺苦，特别是他们那一代人。” 　　常樱勉强笑了笑，“总不能将喜欢的人带回来，让她陪着自己一起熬，省下灵石给宗门，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怕吸走了太多的灵气。”她轻轻拍了拍丝丝的肩，“天地灵气枯竭，找不到新的灵脉的话，天河，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苏旖梦问：“聂家那么有钱，他们呢？” 　　常樱：“聂家镇的是日关啊。他们靠的北海，也临近虚空边界。” 　　“丹鼎门镇着山关，妖族则镇守月关。御兽宗、合欢宗、天衍剑宗所在的州在中央，自然不用镇守虚空边界，当年，它们三个天阶宗门各自让出了两条灵石矿脉，也算是为镇压山河日月关出了力气，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那些矿脉都开采完了。只要还有灵气，天地间的灵矿就会不断生出新的，灵脉不存在断绝的情况，然而这些年不知为何，灵气越来越稀薄，灵脉也逐渐断绝，总之，大家裤腰带都勒得很紧，乱世将临。” 　　“所有人都等着天河救命呢。” 　　“以往妖族也是可以过来参与天河争夺的，妖界也有天渠。这次，修真界不会让他们进来，所以……” 　　这算是解释了为何他们如此忌惮妖族的原因！ 　　怕丝丝多想难过，常樱还补充一句，“人族镇守三关，妖族只守一关，他们的压力小得多。早些年妖族每百年还会给我们送一些灵石过来，后来也中断了，这些都是两族矛盾急剧恶化的原因。” 　　苏旖梦：“妖族后来都没送了吗？” 　　常樱沉默一下，“至少，已经连续三次都没给我们万相宗送了！” 　　爹爹是妖圣，实力强，地位高。他把窝建在月关附近，一个人守一个关。 　　因此，其他的事情，其实爹爹并不负责。他都不知道具体细节，苏旖梦作为一个连雪落崖都没出去过，整天都在忍受疼痛的小龙，就更不清楚了。 　　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妖王继续往雪落崖下丢灵石，他们守好月关了吗？ 第93章 情人泪 　　聊天的两人听到外城传来欢呼声。 　　转过头去， 就见魂碑上再次亮起玉色光泽，一个气泡缓缓上升，一路飞升至碑顶， 超越了司空寒和无名的位置。 　　莫非，他们化解了嫁衣异相的残念， 不知会获得什么神魂宝物！ 　　气泡里是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 　　苏旖梦揉了揉眼，“我没看错吧？”她扭头看常樱师父， 就见她点点头，“恩， 是佩兰。” 　　果真是佩兰爹和她的好大儿！ 　　躺在丝带上的时惊春冷不丁冒出一句：“要不给他们办个喜宴， 我们也能收点儿喜钱。”穷啊， 现在的百炼峰是真的穷，修补结界的灵石都没有，因为聂如意的缘故，现在整个宗门都愁云惨淡，她爹撑得很困难，短短两天，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 　　真希望天河秘境快点儿来！ 　　时惊春突然坐直， 两眼发光，“常樱现在很多人都在拉拢你，你嫁徒弟肯定很多人想来。” 　　“我这主意不错吧？” 　　常樱：“……” 　　时惊春继续道：“丝丝和司空寒也能一块儿结了。” 　　本来心平气和没有发牢骚的常樱登时一脸严肃：“时惊春你多大人了， 胡乱教她些什么， 灵府修炼，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不清楚那有多危险？” 　　时惊春一脸不耐烦，气冲冲地反驳：“他俩早就结契了啊， 就差个喜宴。”显然是因为想了个自以为绝妙无敌的好点子， 兴致勃勃地讲出来却没得到赞同， 心情不愉快呢。 　　听到这里，常樱扭头看丝丝，用眼神询问是否有这么一回事。 　　苏旖梦：…… 　　看到一双刀子眼的时姐姐，她不敢解释那个契约其实不是道侣契约，只能点头应是。 　　常樱师父这才没那么大火气了，声音也柔和下来，“司空寒现在都昏迷不醒，如何办喜宴？” 　　时惊春：“就是昏迷不醒才办喜宴。” 　　常樱：“胡闹。” 　　时惊春：“冲喜，懂不懂！话本子上都那么写！” 　　苏旖梦：“我先回屋修炼了！”小跑到房间门口，看到床上躺着的司空寒，她回头冲时姐姐喊：“我不冲喜！”眼看时惊春眸中杀气都凝结出来，苏旖梦连忙道：“大小徒弟一块儿结道侣，喜钱都要收得少一些，就先收佩兰师姐的吧！” 　　时惊春瞬间被说服，微笑着道：“好！” 　　这时，常樱又道：“等等！” 　　苏旖梦乖乖站在门口。 　　“我进来的时候，院子里地上有很多珍稀花卉，其中好几种都是极其罕见的，仙客来还带着根和土，我都给种到了我那边的灵田里。” 　　“你的狗尾巴草觉醒的能力应该就是极为罕见的草木有情，即是说你能获得其他灵植的认同和好感，在外的话，都能依靠周围的灵植作战，又称草木皆兵，不是疑神疑鬼将草木当做敌人，而是它们都能为你所用，帮你杀敌。” 　　常樱有些担忧地道：“我们万相宗附近没有那么多珍稀灵草，我看那灵土内都还有灵晶，应该是灵植师培植的才对，也不知道是谁丢的，这会儿该多心疼。” 　　苏旖梦连忙道：“是一片大叶子送过来的。”她想了想，说：“有点儿像芭蕉叶，但是更大一些，叶子是从地下钻出来的。” 　　时惊春插嘴：“有多珍稀？”她耳朵都快竖起来了。猫妖对花花草草没什么了解，她只喜欢摧花，从不养花，自然也不关注灵植。 　　常樱想了想说：“应该比喜钱多。” 　　她看着苏旖梦道：“花我先照看着，我会去打听一下灵植主人是谁。” 　　时惊春扯她衣袖，“你该不会想物归原主吧？这是给我们丝丝送的花呀。” 　　常樱看着她，也不说话，眼神清澈干净，像是山上潺潺流下的小溪。 　　时惊春最终还是松了手，跳回丝带上，嘴上不停抱怨：“不得了，一个个的都开始凶了。” 　　正抱怨时，她收了个传讯，听完后大声道：“聂远之又让瞬息楼送东西过来了。” 　　准备进屋的苏旖梦站定。 　　时惊春：“我出去取。” 　　一炷香时间不到，时惊春返回，手里多了个小匣子。匣子没什么特别的，时惊春的神识便能打开，于是她道：“我开了啊。” 　　打开后，时惊春脸色骤变，握着匣子的手都在哆嗦，她气咻咻地道：“百倍，他怎么不去抢！” 　　“怎么了，怎么了？” 　　接过匣子，苏旖梦看到里头装的东西后如遭雷击，“百，百，百……百倍？”头发也看到了，苏旖梦便猜聂远之知道了自己身份，不过身份不重要，反正现在知道的多了，也不差他一个。 　　重要的是一百倍啊！ 　　苏旖梦内心崩溃：我这几天没去沙海是有原因的，我不是故意不去的啊。 　　常樱则道：“你们可有签订契约？” 　　苏旖梦摇头，“口头契约算不算。” 　　时惊春则补充道：“但那里是血色沙海，里头的口头契约……” 　　摔啊！ 　　血色沙海里进去的本就是神念，哪里是什么口头契约，分明是神念契约才对！ 　　“但是当时没说需要百倍赔偿啊！” 　　白琉璃恰好进来，幽幽道：“可那是我表兄。” 　　一龙一猫齐齐看向她。 　　白琉璃：“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时惊春拳头捏紧：“这么嚣张？” 　　转念想到聂远之给的那醒神露，她立刻恹了，“好吧，他的确可以嚣张。” 　　下一刻，她灵机一动，“百倍是什么，我们不识数！” 　　苏旖梦愣了愣，紧跟着回答，“对，我们不识数！” 　　白琉璃：…… 　　常樱：…… 　　“哦，琉璃来有什么事儿？你师父剑道上应该有所感悟，现在还坐在山谷外呢。” 　　白琉璃道：“我找丝丝商量点儿事。”她几步过去，将苏旖梦拉进房间，接着点了盏小橘灯。 　　细细的棍子挑起一个橘灯，光线很淡，被她挂在了床帐的挂钩上。 　　苏旖梦好奇地问，“大白天的点什么灯呀？” 　　“这是雾橘灯，能短时间隔绝一切窥探。”白琉璃说完，突然转手，用力抓住了苏旖梦的双手，“丝丝，我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了，你能不能，给我一片鳞。” 　　苏旖梦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她们果然全猜到了。 　　——除了时姐姐。 　　苏旖梦：“你是想送给聂远之？” 　　白琉璃轻声道：“恩，表哥他身体很差，我想让他高兴高兴。” 　　苏旖梦说好，并从小自在天地里掏出了一块又圆又亮的，“喏，给你，但是你得装好呀，不能让它的气息暴露出去。” 　　白琉璃立刻道：“恩，我准备好了，我这次拿了我们天宝楼的凝息匣，谁也看不透里头装了什么。”她装好后，橘灯就熄了，好在重要的事也讲完，白琉璃将橘灯取下后放入储物袋，接着转身抱了抱苏旖梦，“丝丝，你真是太好说话了。” 　　苏旖梦心想：我原本就打算送他一片鳞片做谢礼。 　　交给你去送，更合适啦。 　　白琉璃前脚刚走，佩兰又回了百炼峰，苏旖梦刚拿出来准备写的信纸又放到桌上，她小跑出门，刚准备给佩兰打招呼，就见眼前又飘出了个红点儿！ 　　苏旖梦瞳孔一缩，怒吼一声：“不要烧！” 　　佩兰摊着手心站在常樱师父面前，正在给她们介绍她在天河异相里得到的魂宝——情人泪。 　　刚掏出来，就见熟悉的火焰飘了过来，以及，丝丝一脸惊恐地瞪着那火苗，急得发丝都竖了几根。 　　佩兰不知道要不要收回去，就在她犹豫时，火苗停在了她指尖上，并没有去烧她掌心里的情人泪，而是在她指尖跳了跳，委委屈屈地说：“真的不能吃吗？” 　　佩兰一脸呆滞：“火、火、火说话了！” 　　小火苗闪了闪：“我叫水不灭，高阶火灵，当然可以说话，说话不是学一会儿就会了么？” 　　它往情人泪的方向前进了一点点，火星子延长，身体也跟着变细，眼看身后苏旖梦已经冲过来，它连忙道：“我就闻闻，我不吸。师父说了，不能再乱烧别人的东西，要别人同意才可以。” 　　“这里有天河的味儿。”不然它还不乐意吃。“可惜不是养神之物。”不然还能留给师父。 　　佩兰笑着道：“天河之下有很多界面，我们只是其中之一，我与姜牧进去的那个地方，也并非上界修士的残念，而是与我们一样的天河下游界面，是以异相之中的考验并不难，只是一个可怜人的执念而已。真心相爱，愿意为对方牺牲彼此之人，最后就能化解掉她的不甘。” 　　“情人泪就是最后一道考验里的宝物，说是服下后，就永远不会对爱人撒谎，保持着绝对的真心实意。我与姜牧都未使用这滴情人泪，最后，它就随我们一道离开了嫁衣异相。” 　　“姜牧让我把它带回来，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她很认真地道：“我觉得这个会让一个人没有任何秘密，而无论是谁，都有不想说，不愿说的权利。” 　　常樱点头：“嗯，你说得对。” 　　佩兰害羞的垂下头，眼角余光瞄到丝丝似乎要张嘴，立刻道：“对，就好像我，其实一直都不想叫人知道我就在镜湖上叫刀剑如梦一样。” 　　苏旖梦：…… 　　虽然我想到了，但我真没打算提。 　　佩兰手指头勾起，触了一下小火苗，发现没被烧到后，她又轻轻压了好几下，“你真的很想吃哟？” 　　小火苗居然化成了细细长长的丝线，绕到了佩兰的手指上，“嗯。” 　　佩兰：“那我同意了。” 　　时惊春眼角直抽，她本来想让佩兰拿去卖的呢！不过既然佩兰都同意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压低声音，装作十分温柔的样子说：“不灭啊，你这么厉害，连古万里的珍藏都能烧干净，吃了这么多东西，一定能帮我们炼很多的丹药、法宝，对不对？你应该还能分化出很多星火吧，就跟铁木火分出来的那些星火一样，我们可以用匣子装起来，拿出去卖呀。” 　　小火苗吞吃了整颗水珠，飘起来，火舌轻轻蹭了蹭佩兰的脸。 　　接着跳到时惊春肩上，烧焦了她一缕头发。 　　在时惊春怒吼声中，嗖地一下飘回了苏旖梦的识海。 　　而火苗一回去，苏旖梦又开始犯困了。 　　她没挣扎，快步回屋，径直躺在了司空寒旁边，闭眼就睡。 第94章 承受 　　熟悉的火中梦境再次出现。 　　这一次， 苏旖梦看到了池子，乳白色蜡油，以及坐在池中面色惨白， 头顶飘着一小簇火焰的女子。 　　她想起来了，她曾梦到过这一幕， 只不过醒来后就忘得一干二净，就记住了别信二字， 也正是这个别信，让她下意识地对书灵产生了怀疑。 　　池中女子睁开眼， 在看到苏旖梦刹那， 好似有火焰在眼中亮起：“你身上有天河气息， 能遮掩天地书的窥探。” 　　“我长话短说，天地书即是上界邪修炼制的窃运法宝，他能将下游的小天地囚于书页之中，通过选中的气运之子快速凝聚一界之运，待到气运之子飞升之时，再将其炼制成气运之烛，这样一来， 他不用承担直接毁掉一界的因果，也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如你所见，我现在就是气运之烛， 正在燃烧的气运之烛。” 　　“我大约还能燃二十年， 燃烛会让我逐渐忘却很多事，所以我记得的事已不多。” 　　“但我记得，天河能救你我之命。天河源头是上界， 我们可以在天河内寻到上界之物， 甚至得到上界大能传承， 这是真正天道的恩泽。顺着天河流淌，给人以向上的希望。若你能抓住机会，或许就能拥有斩破书页的能力。在天河内，不要担心与气运之子争夺会受惩罚，天地书没那么大本事，它管不了天河，你现在无法告知其他人的事，在天河内，都能说给她们听，只不过，离开天河，回到你所在的天地内，他们会遗忘掉你所说的一切，那是天地书的力量。” 　　苏旖梦立刻想到了魂碑，“我宗门外有一座魂碑，说是以前天河里捞出来的，一直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用处，于是宗门就用它来记录大家的神念强度了，结果这次，魂碑斩破了天上的劫云。” 　　女子愣了愣，“你们已经有了天河内的神兵，只是还不会用？” 　　“魂碑是何物？若是能让魂碑认主，兴许就能斩破书页！” 　　“魂碑，魂碑，我来看看……”她眼里泛起淡淡金泽，随后又紧紧闭眼，喃喃道：“看不了。该怎么去看来着？” 　　女子陷入迷茫，片刻后，布满血丝的眼睛再次看向苏旖梦，问：“为何你会活着？” 　　“你身边有了与我相关的星辰火，我才能感应到你，可你，被囚于书页中的你，并非天地书挑中的气运之子，又是如何摆脱限制觉醒的呢？” 　　苏旖梦紧张地道：“我爹飞升了。” 　　“不可能，被天地书囚禁过后，除了气运之子，不会再有人飞升！” 　　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让苏旖梦浑身发寒，她终于想起了那个已经遗忘的血腥梦境！爹，她梦到了爹，一群人正在食龙！ 　　女子自顾说道：“不对，你没有完全摆脱限制，既未摆脱限制，为何那器灵没有直接除掉你？” 　　她目光如炬，视线好似要将苏旖梦穿透。 　　片刻后，女子惊诧地道：“你所在的天地竟然生了灵，它在艰难地护着你，新生的灵，其实大都很微弱，特别是你那是灵气稀薄的天河下游。” 　　“是了，我想起来了，你身边有个书灵，我还叫你别信它的话，对，我曾用慧眼神通看到了，它刚出生时，你们的界面恰好被囚入天地书内，若它能早出生一段时间，你们兴许就不会遭遇这样的不幸。书灵新生宛如一张白纸，天地书的器灵便将计就计蒙骗了它，让它以为只要安分守己，什么都不做，等到气运之子飞升之后，没有了规则压制，它就能像山河龙灵回归天地一样献祭自己，让已经灵气枯竭的天地再多一丝希望。” 　　“事实上，什么都不做，只会让它的一切被偷走得更快。” 　　“书灵一直在等待，它……”女子摇头，“我不记得了，它是如何去到你身边的呢？” 　　苏旖梦连忙说：“我爹将书灵送过来的！我爹他……” 　　女子好似没听到她说的话，加快语速：“你得解除那个契约，否则的话，你做什么都会受到干预，若到了器灵觉得非除你不可的时候，它宁愿放弃这一根烛，不惜一切代价来除掉你。相比气运之烛，那幕后黑手更担心他所做一切暴露。” 　　“即是说，它要杀你，得先除掉书灵，而除掉了书灵，这片天地也就毁了，它就得不到气运之烛，所有功夫白费。因此，它希望你跟书灵都乖乖听话不去做任何改变，这样一来，它就能顺利收割此界。” 　　“我当初作为被选中的气运之子飞升，因为天地书的遮挡，根本无法往上，只能往下逃，最终还是没能逃过。” 　　“因此你解除契约后，远离那些跟气运之子相关的人，在天河中寻找生机，不对不对，你得尝试去接触那魂碑，看看如何才能收服它。”她头摇晃得厉害，头顶的火苗也变得飘忽不定。 　　而这时，女子眉头拧起，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我还忘了些什么？” 　　她蜷起身子，微微挣扎，身下的乳白色蜡油好似往上蔓延了一层，直接淹至脖颈。 　　这下，她不再动了。 　　似感觉到了苏旖梦的情绪，她努力挤出个笑容，“你现在是不是很害怕，觉得外面的天地这么黑暗，无论如何挣扎都看不到出路。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但我曾在天河里学到了一门神通，它叫……” 　　苏旖梦眼睛发酸，“慧眼，您刚提过，慧眼神通。” 　　女子想点头，奈何脖颈处被蜡封住，只能僵着脖子继续说：“对，它可以窥见未来和未知。外面的天地不是这样的，只不过我们头上的天被一本倒扣下来的书遮盖了而已，它遮住了我们，也瞒住了其他人。黑暗只是一小部分，打碎它，我们就能看见光。” 　　“不要放弃希望，天无绝人之路。” 　　“不知为何，我见你就觉得很面熟。”她语速放缓，声音也变得温柔：“若星辰火能吃到更多的天河之物，我们还会再见，兴许，我能想起更多的东西，要是能想起那门神通，我一定传授给你。” 　　她又喃喃道：“神通叫什么来着？” 　　听得这句，苏旖梦眼睛更酸，她张口，想喊一声：“娘！” 　　池中的女子一定是娘！她的神魂一直在燃烧，所以她已经忘记自己曾来过下界，与爹爹相遇，并诞下了一个孩子。 　　“天河气息散了，速速离开！” 　　女子话音落下，周遭淡淡的火光瞬间消失。 　　苏旖梦立刻感觉身子重重一沉，好似从高空急速坠落，她口中灌了风，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她没能喊出那声娘。 　　下一刻，她就意识到自己仍躺在床上。 　　这一次，她没忘记梦中发生的一切。 　　书灵说它只骗了她一次。有很多事，对它来说并非欺骗，而是它也被瞒在鼓里。 　　唯一的那次欺骗说的肯定是爹爹，爹爹并没有在什么虚空里安稳地睡着等她，他根本没能顺利飞升，他现在正在某个地方受罪。 　　爹和娘都在受苦，而他们得救的希望，都在她身上。 　　在那之前，她必须得解除跟司空寒的契约。 　　苏旖梦的神识直接化作一头黑龙冲进了司空寒的灵府，她在黑暗中四处飞，声嘶力竭地喊：和我结契的那神念到底藏在哪儿，你出来呀！ 　　神念在那片黑暗里无法坚持太久。 　　黑暗中，龙啸声逐渐减弱。 　　筷子大小的小黑龙趴在地上的血泊里，声音虚弱沙哑，“司空寒，你在哪儿，你出来呀……” 第95章 真相 　　“噗通、噗通、噗通……”身下的地面在震动， 像是有什么藏在地下的东西想要破土而出，又仿佛脚下整片大地只是一个心脏，正在剧烈跳动。 　　苏旖梦贴着地面仔细的听， 她此刻已经很累了，仍是用头上的角去顶地面震动最大的位置， “是不是司空寒就藏在这里面？” 　　她不敢离开，因为灵府内千变万化， 下一次进来不一定还能遇到这样的情况。 　　小黑龙先试着用两个角顶，发现这样不方便用力， 还浪费神念， 索性侧歪头， 用一只角去戳地上那动静最大之处，戳着戳着，角角忽然一凉，像是刺入了冰天雪地之中。 　　一只冷冰冰的手攥住了她的角。 　　冰冷的手指轻轻抚摸她角上的每一道纹理，在相触刹那，宛如有火苗灼烧，极冷极热交替， 让她神念都出现了短瞬的空白。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分出一缕神识往下探，想斩断契约， 然而没想到的是， 她看到的是一片黑雾。 　　翻滚的黑雾让她心惊肉跳，只觉多看一眼都会肝胆俱裂。 　　原本进了这灵府就已经心慌了，以为黑暗中的血泊和煞气便是魔剑的力量源泉， 哪晓得， 在这底下， 还有更为凶险可怕的东西。 　　冰冷的手自雾气中伸出，攥着她的角。司空寒，就在里面！ 　　“别怕！”苏旖梦给自己打气，也说给司空寒听，“抓紧我！” 　　苏旖梦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小爪子紧紧抠住地面，头用力往后昂起，口中道：“你抓紧，千万别松手，我把你拉出来！” 　　却不料，那牢牢攥着她独角的手忽然松开，紧接着，她听到了哗啦哗啦，像是锁链拖动的声音。 　　苏旖梦：“你松手做什么！”下一刻，有什么东西套在了她的角上，而他的手，也沉回了黑雾之中。 　　“姐姐。”底下，有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传来，明明虚弱至极，落在她心底却犹如巨石坠入心湖，发出咚的一声，并溅起大量水花。 　　“在，我在这里。”苏旖梦顶着角上的奇怪东西往前走了一步，走动时，头上也发出了叮铃之声。 　　那个她用角戳出来的洞口往外坍塌，变成了一个大坑，坑内全是雾翻滚的雾气，宛如一片黑色云海，她看不清底下的东西，只觉得神识都有些模糊了，“你在哪儿？” 　　“姐姐，你变成人让我看看好不好？” 　　苏旖梦照做，她还想到了话本上的一门法术——□□术。 　　即便这会儿神念微弱，苏旖梦仍想尽办法地打扮了一下自己，她披散头发，穿着黑裙站在坑的边缘，将裙子拉高至膝上，一只脚站稳后，另外一只脚脚背绷直，往外探出。 　　伸出的脚以脚踝为支点，在黑雾上方轻轻旋转，苏旖梦捏着嗓子说话：“给你看了，你出来呀？” 　　“司空寒，我好看吗？” 　　底下无声，黑雾剧烈翻滚，像是他在拼命挣扎，想要挣脱那些该死的束缚。 　　伪天道不想让他参与天河秘境争夺，哪怕他神识已经清醒，那股力量仍将其封禁，不让他出来，对外的表现就是，他一直昏迷不醒。司空寒是局中人，受到天地书的控制极大，想要挣脱…… 　　无疑困难重重。 　　当年，娘也没能成功。 　　苏旖梦急了，索性闭眼，打算往下跳。你不能出来，我就去找你！ 　　“我来帮你。” 　　然而就在这时，手腕上有什么东西将她一拉，苏旖梦就感觉自己像个风筝一样被拖着飞了起来，下一刻，她的神念回归，苏旖梦躺在床上大口喘气，好半晌才回神。 　　这一次，她依旧没能成功解契。苏旖梦翻身坐起，这么一动，就听到了清脆的叮铃声，她抬起手腕，赫然发现，手腕上缠绕着一根暗红色锁链。锁链很长，在她手上缠绕了四圈还略有些宽松，因此她一动，链子互相撞击，就发出了清脆的叮铃声。 　　司空寒灵府内的东西，竟然能带出来？ 　　手指触摸到链子那一刹那，苏旖梦的指尖一疼，有血珠沁出，下一刻，她脑子里一阵钝痛，仿佛听到了无数龙吟。 　　眼前一片漆黑，四周静谧无声。 　　安静、压抑的环境，让人惶恐不安，苏旖梦小心翼翼地往外试探，然而黑暗无边无际，她的手触摸不到任何东西，神识延伸到极致，也无法跨过那片黑暗。 　　在黑暗里呆了许久后，她才听到了一点儿水声。 　　又过了很久很久，苏旖梦看到远方出现了一点儿微光，紧接着，有阵阵龙吟响起，压过了原本的潺潺流水之声。 　　是龙！龙吟一声叠一声，一浪高过一浪，听上去让人热血沸腾，好似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既是同族，苏旖梦心里的不安稍减，她想过去看看，结果就发现，光点来得太快，眨眼变成万丈光芒，逼至她眼前。 　　“一、二、三……”太亮了，她无法看清到底有多少龙。脑子里冒出个念头：要是聂远之看到这一幕肯定会高兴疯！ 　　苏旖梦昂着头打招呼：“你们好！” 　　巨龙的速度太快，苏旖梦遇龙的欣喜瞬间被惊慌所取代，因为，那群龙朝着她过来，且完全没有管她的意思。它们会把她踩碎！ 　　苏旖梦想躲，然而，她根本躲不开。 　　下一刻，龙群越过了她，苏旖梦这才发现，这群龙似乎不是真的。她伸手，刚好够着了一条巨龙的尾巴，结果这么一摸，什么都没摸到，摸了个空。 　　此时，苏旖梦才注意到，每一头巨龙身上都有一根锁链，又粗又长的红色锁链，被它们拖得直直的，而此刻，她还未能看到锁链的那一头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多龙来拖动？ 　　那锁链还很面熟。 　　是…… 　　苏旖梦这才想起司空寒给她的锁链，难不成，那细细的锁链，就是此刻龙身上的一根锁链？ 　　她看到的是，锁链的记忆？ 　　也就在这时，身后再次传来动静。 　　苏旖梦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一切。一开始只是冰山一角，随着它逐渐靠拢，苏旖梦已完全无法看清它的全貌。 　　在那庞然大物面前，她渺小得犹如一粒微尘。 　　群龙拖动的，是一片黑沉沉的天地，一个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恐惧的巨大深渊。 　　锁链哗哗啦啦地抖动，她无法看到画面，却能听到许许多多的声音。 　　“我走不动了。” 　　“我也是！这里就是天河尽头了吧？” 　　“这里没有生灵，就在这儿吧。”被拖着的天地重重地落在了那块暂无任何生命气息的广阔大地之上。原本她以为那小天地已经够大了，等它落下时，苏旖梦又发现，底下那片大地才是真正的广阔无边，它落到地上，就如同一个茶杯倒扣在了四方桌上。 　　“饿死那些魔族！怎么天地间的浊气能生出那么恶心的东西，还好我们龙族不怕它们，可惜我们数量太少了，不然大家都放血，烧都能烧光它们。” 　　“谁叫你不多生几个！” 　　“你有本事你生，如今整个上界就百来头吧，我们这里都来了一大半，希望他们留在上面的，能多生点儿……” 　　“万一魔物还未彻底灭绝，这里就生出了新的生灵怎么办？我们活不了多久了，等我们死了，体内血液彻底耗干，魔物也就能从里头钻出来了。此地新生生灵，又会被魔族所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真的发生，就说明在天道眼中，众生平等。魔族也是众生的一部分，天道也会给它们一线生机。” 　　“魔族没办法迎着天河而上，所以就算那一天到来，而此间的新生生灵无法应对，他们会再次毁灭，而生命消逝之地，魔族也迟早会消亡。” 　　“只要尽力了，我们就问心无愧。” 　　一阵沉默过后，一个声音说：“我们可以留下一些传承，教导他们抵御魔族。” 　　“好！” 　　“若有生灵融合我们的精血，也有机会化龙呢。那我们岂不是子子孙孙无穷多，龙族也就能兴盛啦！” 　　“锁链可以炼镇魔关嘛，玄音壁也挺好用，神魂域能淬炼元神，元神越强，越能抵挡魔族的蛊惑。” 　　“我头有点儿晕，想不出来了。” 　　“这根链子谁的，这么细。” 　　“我的，我没力气留传承了。” 　　“那你要先走一步了。” 　　“恩。我的链子，就不管它吧。” 　　“你先走，我们留了传承，马上就来。” 　　声音渐消。 　　四周重新恢复了静谧无声，唯有这根锁链，躺在那片大地之上，静静看着不远处被封禁的那些魔族，看着它们越来越衰弱，看着那片天地，黑雾逐渐稀薄。 　　后来，它经历了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从地面坠如海底，又从海底爬上山巅。 　　直到有个疯狂的铸剑师拾到了它，以无数鲜血献祭，将其铸成一把绝世魔剑——上邪。 　　它本该是神龙手中救世的锁链，却因人心之恶，屠戮万千生灵，堕落成魔。 　　在与那神秘力量的抗争之下，它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了丝丝体内流淌的是真龙血脉，因为，锁链本属于龙。 　　他将本源的锁链递给了她。 　　“姐姐，这才是我，你可以称之为剑心石。” 　　“如果有一天，我无法控制住自己，你可以捏碎它。” 　　魔剑并非无法摧毁，只能镇压。 　　锁链是龙的锁链。 　　所以，满足两个条件，便能彻底毁掉它。 　　一个是剑心石。 　　一个是龙。 　　“丝丝，你是龙女，我知道。” 第96章 送上门 　　苏旖梦直接昏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 脸上有一种毛茸茸的触感，苏旖梦头皮一紧，蹦出个念头——猫抓呼我脸上来了！ 　　一急之下， 她猛地睁开眼，随后就看到了泛着金光的狗尾巴草。 　　哦， 刚刚是狗尾巴草在刷她的脸。 　　“丝丝，你终于醒了！”白皎一脸欣喜地道， “他们最近都不在，只能我守着你。” 　　苏旖梦手往旁边伸了， 结果摸了个空。她愣了一下， 惊喜道：“司空寒醒了！他人呢？” 　　白皎欲言又止， 看脸色似乎很为难。 　　苏旖梦想了想，问：“我睡了几天？” 　　白皎立刻回答：“今天是第四天，后天就是十五了。”苏旖梦翻身坐起，摸了摸手腕，上面锁链还在，她安了心。 　　司空寒的剑心石在这里，所以， 没有了剑心石的司空寒无法抵抗器灵的安排，他醒了，也应该是去找云彩衣， 所以白皎才会觉得难以开口。 　　苏旖梦：“我没事了。”她感觉到狗尾巴草已经结了灵囊， 便道：“白皎谢谢你照顾我，我先把灵囊装进白玉瓶里孕育灵胚，等会再去外城转转， 你先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这几天辛苦你了。” 　　没想到白皎叹了口气， “也不是很忙。” 　　“我不是还在学沃土之术么，就是怎么翻土才能让法诀中的灵气更好的存在土壤中，结果……”她垮了脸，“我还不如古殿主那小锄头，现在，师父的那几块灵田，都是古殿主的锄头在翻。” 　　“你说他一个炼器宗师，不好好炼些神兵利器，他炼个锄头做什么，还是那种小小的薅锄。” 　　苏旖梦只能道：“都是缘分吧。” 　　白皎叹了口气，打算离开时又站定，犹犹豫豫地开口，“我去打听过了，寒哥下山的时候遇到了云彩衣，我怀疑他被下了蛊。话本里不是有那种情蛊什么的么，等师父他们忙完，一定能给他揪出来，你……” 　　“你就暂时忍耐几天。” 　　苏旖梦牢牢握住手腕上的锁链，她点点头，“恩。” 　　“你别哭。”白皎手忙脚乱的掏帕子，结果狗尾巴草动作更快，柔软的尾巴扫过她的脸颊，将眼泪瞬间抹得干干净净。 　　苏旖梦：“恩，等师父他们回来给司空寒看看，肯定是中了蛊，难怪昏了这么久。” 　　白皎见她破涕为笑，稍稍放了下心，“那我先出去了，不耽搁你育灵，祝你育出五颗灵胚。” 　　“多谢。” 　　等白皎离开后，苏旖梦掏出白玉瓶，将从狗尾巴草身上摸出的灵囊放入白玉瓶中，施以蕴灵法诀将其包裹后，她将瓶子放进了自己的小自在天地里。瞅见小天地里那些龙鳞，苏旖梦给白琉璃发了个传讯，要了一盏能够短暂遮蔽气息的橘灯。 　　她的护心鳞应该可以揭下来了。到时候，点灯，揭鳞。 　　她还问了一下白琉璃，天宝楼如今有没有天河神魂宝物卖。上一次天河都是一千年前的事了，神魂宝物都是针对神念的，被元神吸收就没了，估计没什么机会能传下来，只不过苏旖梦还是想碰碰运气。 　　万一有呢！ 　　白琉璃：“天河神魂宝物肯定没有。” 　　“小橘灯，我一颗灵碎都不赚你的，三十灵珠。” 　　苏旖梦赶紧摸了摸口袋，只要不赔那个百倍灵珠，她还是有钱的。 　　苏旖梦：“好。” 　　白琉璃那边有点儿吵，她语速也很快，“我现在忙，橘灯晚上再送过来。” 　　“好的，你先忙。” 　　掐断传讯符后苏旖梦便坐在床上翻书，本想看有没写到下一次天河异相，哪晓得书翻开后，里头字迹都模糊起来，这让她意识到，器灵应该察觉她想通过书上的提示去找异相，抢叶轻舟的机缘，所以把书上的内容给模糊了？ 　　这本来就是器灵用来误导书灵的书。 　　将书放回去后，苏旖梦换了身衣服，打算去外城魂碑处看看，得收服魂碑，可怎么做才能收服那座碑呢，是不是要去问问太上长老，魂碑是谁捡到的，捡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传承、残念？ 　　她一边想事情，一边对着水镜梳头，结果梳了半天，发髻仍是歪歪斜斜，好不容易绾起角，没能固定住又散了，只能重来。 　　第二次虽然没散，两个发髻一大一小，还一高一低，极不对称。 　　梳发的时候，手腕上的锁链还不小心挂住了发丝，拉扯时头皮微微一疼，苏旖梦怔住，泪如雨倾。 　　此界众生皆在局中，她是唯一清醒的那一个。 　　身边至爱全在受苦，而她，哭过这一次后，便要全力以赴。 　　爹爹送书灵到她身边，娘的星辰火陪伴她左右，司空寒的剑心石也缠绕在手腕，哪怕现在他们都不在身边…… 　　苏旖梦捏着手腕说：“我不是孤身一人。” 　　更何况，还有百炼峰、狗尾巴草，包括太上长老的许许多多人，他们都在为了这片天地奋斗。 　　“勇敢一点儿。”苏旖梦收住眼泪，眸子里好似有战意在燃烧。 　　她没有将发丝解开，而是拔下了那根头发，让它缠在锁链上。接着，苏旖梦将头发再次散开，直接戴了一顶帷帽出门。 　　很快，苏旖梦就到了外城魂碑底下。 　　前些日子魂碑附近还很热闹，今日不知为何看起来冷冷清清，她走过去，站在魂碑附近的灵灵阁修士直接喊：“站住。腰牌拿出来！” 　　这个修士年轻一些，不是上次那一个。 　　苏旖梦掏出腰牌，男子看了看，声音柔和了一些：“百炼峰的苏丝丝啊，哦，你师父已经登记过。” 　　苏旖梦有点儿奇怪，登记了什么，不过她没问，既然是师父弄的，肯定对她只有好处没坏处，她总不能自曝——什么登记，我不知道。 　　苏旖梦：“我能摸摸魂碑吗？” 　　灵灵阁修士道：“你要测神念吗？当然可以，天骄榜其实不限男女，你看现在排第十七的，金丹期七层那个，就是天衍剑宗的女修秦娴，第二十六的，是御兽宗的陆玖玖。” 　　“就一开始合欢宗那些女修扯什么美人榜，她们修的道就是那个，走哪儿都要跟人比美，然后呢……”他咳嗽一下，“你知道的，咱们也要赚灵石，就顺水推船那么一说，所以很多女修都去争美人榜了。但其实是不限制的，天骄榜男女都可以来。” 　　“恩！” 　　苏旖梦手贴到魂碑上。 　　她心想，只要不超过叶轻舟，没有什么想要干预剧情的想法，器灵就不会发现，不会有什么动静。 　　上界修士除非有赴死之心，无法到达下界。所以，那个邪修没有办法亲自看管他们，伪天道就是天地书的器灵，器灵按照主人设置的规则行事，自身智慧不高。它还得看管那么多界面，一本书里，每一页都囚着一个底层的小天地，所以，她其实是有机会的。 　　面前，就有现成的上界神兵，可以对抗伪天道的神兵。 　　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 　　要如何才能收服这神兵呢？ 　　苏旖梦仔仔细细地摸着上面的纹路，又注入一点神识，进入后，就发现里头一片白茫茫，除了白，别的什么都瞧不见。 　　耳边传来那个灵灵阁修士的声音，“你神识注入后，就一股劲儿往前冲，你在里头扭来扭去做什么呢？不要犹豫不决，得勇往直前！” 　　“哎呀，别人都是一道直线，你瞧你这个，都成了波浪。明明都金丹期大圆满了，这神识的线连凝神都还没爬到，不要闹着玩呀，你可是我们万相宗的天骄！” 　　他急了，“不能让别的宗门看咱笑话！” 　　苏旖梦神识开始往上冲，不过速度依旧不快，她想弄清楚，这魂碑里头有没藏着什么秘密，她的目标不是冲击第一，而是了解魂碑。 　　…… 　　天宝楼上，聂远之站在窗边看，一片树叶扒在窗棱上，也眼巴巴地瞅着外头。 　　它露在窗棱处的只有一点儿小尖尖，从外面看就以为只是一片小小的树叶，结果藏在窗后的叶子一大扇，像艘船，这会儿因为姿势的缘故有些立不稳，往聂远之的身边靠，结果聂远之直接站开，任由它哐的一声摔地上。 　　聂远之：“扶你？你砸下来，我人没了。” 　　他重新站回窗边，“她在做什么，神念扭得跟麻花似的。” 　　“就白琉璃送了个鳞片过来，也不提还账的事。” 　　“她喜欢的那小子，最近给一个叫云彩衣的大献殷勤，你说她知不知道？” 　　神识轻轻挑开帷帽一角，看到那双还有些红肿的大眼睛，聂远之神念微怔，他将轻纱放下，叹息一声：“看来是知道了。” 　　“心疼？”瞥了一眼躲在窗户偷瞄狗尾巴草的树叶，聂远之笑了笑，“我都要死的人了，心疼别人做什么，心疼他们还能你心悦我、我倾慕你的虐恋情深吗？” 　　“在生死面前，世间爱恨都是小事。” 　　聂远之视线往上，继续道：“我每次看那魂碑，都觉得魂碑好似在看我。” 　　“万相宗那魂碑好像没有认主，听说是几千年前天河里捞起来的宝物，除了测魂念一无是处。” 　　他顿了一下，“难不成，又想自己送上门？” 　　树叶抖了抖，聂远之嗤笑一声，“你怎么不是自己送上门的？我出门就踩到了你的根，差点儿被你绊倒。” 　　“说起来，我就是在那次灵舟出事后，运气才特别好的，是不是有龙气庇护？” 　　“也不是。”聂远之伸手指了一下魂碑下的少女，“若真有什么龙族气运，她也不至于是个倒霉蛋。” 　　“哦，她是个半妖。” 第97章 早夭 　　苏旖梦的神念一直攀升到了金丹期大圆满的境界。 　　她如今修为就是金丹期大圆满， 并未冲破元婴之境，但是大概是在血色沙海里天天滚沙子的缘故，她的神念也要比金丹境强一些。 　　想到叶轻舟的神念还在上方， 于是苏旖梦犹豫了一下，神念再次翻越了那道槛。 　　旁边的灵灵阁修士咦了一声：“又是神念超过修为！你破境也很轻松啊， 要不要也隐藏实力，正好附近没什么人在！” 　　苏旖梦此刻确实还不吃力， 回了一句，“还有谁隐藏了实力吗？” 　　灵灵阁修士：“就上次争花灯， 不是突然冒出来了个无名， 一路往上追， 后面又突然放弃，现在还排第三呢，当时在这儿的是我大师兄，他一开始就怀疑身边那个红衣人是无名，结果看到红衣人还在跟旁边的人说话就以为自己猜错了。” 　　“喏，就像现在你一样，明明在测神念， 还在分心跟我聊天。” 　　“后来第三名退出争夺，大师兄转头再看，就发现红衣人直接原地消失了， 这说明他身边跟着那人是个渡劫境啊， 能无声无息地破碎虚空带人离开。” 　　“所以咱就觉得无名是在隐藏实力，我们这魂碑原来刻度显示到元婴，后来往上蹿了一截到出窍， 之后又出现了渡劫……我们当时还怀疑， 是不是魂碑感觉到了有谁的神念能冲击渡劫境，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啊，三百岁以下的人，谁的元神能达到渡劫境？” 　　“当年的剑尊越寒江，突破渡劫也是千岁以后的事了。” 　　苏旖梦波浪一样的神念停了下来。 　　旁边的人还在耳边碎碎念：“对，现在也不用争排名，你现在已经是元婴期二层，暂列第五位了，可以了。” 　　苏旖梦收回神念。 　　她想起书灵之前的话，司空寒出窍期的神念，引来魂碑相护。 　　魂碑喜欢天才。 　　而它认可的天才，难不成是三百岁以下，神念达到渡劫境的那种绝世妖孽？是不是有这样的人存在，魂碑就会认主！ 　　这世上，真的能有这样的人吗？ 　　苏旖梦心事重重，慢腾腾地往回走。 　　灵灵阁修士：“走了啊？” 　　她这才回神，连忙说了声：“哦，我忘了付灵石，麻烦师兄了。”一边说话，一边从兜里掏灵石。魂碑测试是要给灵石的，这是规矩！ 　　孰料灵灵阁修士摆摆手道：“不用了！”他死活不收这灵石，还说现在谁不知道时峰主跟阁主已经和好了啊。 　　言下之意就是百炼峰的灵石都不收。 　　他拿出自己的腰牌，示意苏旖梦把腰牌拿过来。 　　苏旖梦不明所以，但还是掏出了腰牌。 　　男子微笑着道：“我叫顾安，我师父与你师父同辈，我便唤你一声小师妹了。小师妹，接下来的天河异相，要努力哦。” 　　说完，他将自己的腰牌往苏旖梦的腰牌上轻轻一撞，发出叮的一声响。 　　顾安继续道：“祝天河早临，宗门永昌。” 　　头顶阳光很烈，将笼罩在她身上的黑暗都刺破。 　　明明只是普通的一句话，却好似有一股暖流流过心田，让她心情都轻松不少。 　　苏旖梦在他收回腰牌之前也撞了一下他的腰牌，“好的，顾安师兄。祝天河早临，宗门永昌。” 　　说完后，苏旖梦才收回腰牌离开。 　　顾安则从自己袖中掏出一块灵石，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终，还是拧着眉头将灵石放入了专门用来专魂碑灵石的木匣子当中。 　　苏旖梦脑子还在想那个无名。 　　无名隐藏了实力，那他的神识到底有多强，引出魂碑上渡劫期刻度的是无名，还是司空寒？司空寒是冲破了出窍的，出窍之后就是渡劫，而司空寒本身是魔剑，他只是现在实力还没恢复，但他有潜力，神念突破渡劫也是迟早的事。 　　如果是无名，又上哪儿去找无名？ 　　走着走着，苏旖梦忽然停下脚步。 　　她想起了一个人，在血色沙海里，能变成栩栩如生的银龙，并能一口气堆出那么多沙龙，还能在神魂域裂隙里护着她神念的聂远之！ 　　聂远之的神念很强！ 　　聂远之多大了？ 　　有没有三百岁来着！ 　　白琉璃已经九十七岁了，他是白琉璃的表兄，很有可能也没有超过三百岁。 　　但白琉璃也说过，聂远之无法出远门，就算他真的不足三百岁，元神达到了渡劫期，又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过来呢？ 　　不管了，先问问聂远之年纪多大。 　　苏旖梦掏出传讯符，很快，白琉璃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丝丝，怎么了？橘灯已经找到了，你着急地话，我等下找人送到百炼峰上。”她应该忙得很，呼吸急促，声音都有些喘，说话时，还在吼什么，“别碰那玩意儿，恶心死了！” 　　苏旖梦：“不急，我就问问，你表兄聂远之，他超过三百岁了吗？” 　　白琉璃急促的呼吸声都短暂停滞，她声音放轻，“曾有大能说表兄他活不过三百岁，现在，距离那一天很近了。” 　　苏旖梦眼睛一亮，“他还没有三百岁，没有三百岁对吗？”意识到自己声音太过欣喜，苏旖梦立刻道：“或许我能想到办法，避免他早夭……”虽有意避免，但这话仍是引起了伪天道器灵的注意，苏旖梦连忙打住念头，赶紧想闪闪发光的灵珠，将脑子里其他的念头给驱逐出去。 　　那边，白琉璃幽幽的声音传来，“三百岁，倒也不能说早夭……” 　　苏旖梦：“对我来说还挺早的。”有很多龙，三百岁都还是颗蛋宝宝呢。 　　白琉璃：“能有什么办法，天地间的天材地宝聂家都有，仙丹都试过了，可没有任何东西，帮得了他。” 　　苏旖梦问：“他能不能到河关州来呀？” 　　白琉璃：“他倒是想来，他肯定想来啊。他肯定想看看你……”对面有了压低的抽泣声，“可他出来不了，你知道吗，我上次见他是五十年前了，隔得老远看着他，他走过的路上，都有血迹。” 　　苏旖梦：“抱歉。” 　　白琉璃：“没事，反正我一直都知道他活不长，就好像我一直也知道，我够不着他一样。好了，我先忙去了。晚上一起喝酒！” 　　苏旖梦晚上还得拔护心鳞，她不知道师父的命劫到底什么时候发生，总之护心鳞得准备好，不能再拖了。 　　酒能壮胆止疼，她想了想说：“好！” 　　天宝楼上，聂远之皱起眉头，“五十年前，我见过白琉璃吗？走过的路还有血？”他看了看脚底鞋面，“怎么可能，是不是踩了红泥？” 　　他是会流血，但是从不暴露于人前。而且五十年前的话，应该不至于有现在这么严重。 　　他也是最近这些年，身体陡然快速衰弱的。 　　“她问我有没有三百岁是什么意思？” 　　“我没三百岁，她还挺开心。” 　　他提脚，轻轻踹了树叶一下，“白琉璃够不着我？”他顿了一下说：“谁也够不着我。” 　　“我死前，便与你们解契，以后你们再选个命长的主人吧。” 　　“解决早夭之法，她说你就信……哦，她是龙，龙族的血脉力量难以想象，或许真的有什么血脉传承能治疗我也说不定。”他想了想，道：“要不，叫她进来？” 　　“还是……” 　　话音落下瞬间，聂远之只觉眼前的一切又变得朦胧起来。 　　“天河异相！”有人喊道。 　　聂远之：……并不想进入天河异相。 　　他的神魂不能再进阶了，他一点儿都不需要神魂力量。 　　不远处，小黑龙的身形也已经原地消失。 　　他想：若是能在天河异相里遇到她也不错。 　　到时候，就能问问她——百倍赔偿到底什么时候给，以及，她有什么办法能避免我…… 　　早夭。 　　聂远之大笑起来，“对，早夭，哈哈哈。” 第98章 凶兽 　　四周很黑。 　　空气中有很浓的血腥味儿， 耳边还有女子压抑的哭泣声，好似战栗和恐惧从她的打颤的齿尖传了出来，和哭声一起化作绞绳， 狠狠地勒住了周围人的脖子。 　　苏旖梦有些喘不过气，她循声望去， 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黑暗里，哭声骤停。紧接着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还有让人牙酸的咀嚼声，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苏旖梦手臂汗毛根根竖起， 鸡皮疙瘩迅速爬了一层。 　　这是何处？我刚刚不是在…… 　　对了， 天河异相。 　　这里是天河异相！跟上次不同， 她没有被蒙蔽神识，清楚自己的身份。 　　只不过，这一次的幻境似乎很惊悚，据说每一次天河异相都会有人无法出去，他们管那种异相为凶相，难不成，她这一次就遇到凶相了？ 　　苏旖梦屏住呼吸， 接着她看向识海，果然，小火苗和小毛笔都在。 　　她抬起手， 招出小火苗， 让小火苗停留在自己掌心上照明。 　　在火光亮起刹那，苏旖梦才看清自己的手，她手腕上有一条细若发丝的红线， 恰恰缠了四圈， 因为变细了， 红线更松垮，好似一不小心就会掉出去。她伸手去触摸，发现几乎摸不到实体，手指探入内侧想勾起丝线，也勾了个空。 　　锁链本是上界之物。可被巨龙带到了天河最底层，拖拽时就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力量，后来在下界经历了沧海桑田岁月变迁，最终被恶人拾取锻造成凶剑，它已彻底融入下界，只余一丝残留气息，证明它曾来自高处。 　　他们都在身边。 　　苏旖梦心下稍定，利用火光观察四周，并问：“有没你想吃的东西？” 　　小火苗晃了晃，“呸！” 　　苏旖梦：…… 　　看来这里没什么神魂宝物了，或许得等到破关后才能获得传承认可？ 　　又或者，凶相是没有宝物的，只想害人！ 　　想办法破关吧。 　　她所在的地方是个乱石滩，脚下全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石头和淤泥，很多石头上都染了血，石缝中间的泥水都透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有个看不清脸的女修盘膝坐在距离她一丈远的位置，她的身前竖插着一把剑。 　　女子对面则有两男一女，修为均在金丹中期，衣服上都沾了厚厚的血污，看不出原本颜色，但苏旖梦看到那女修赤脚，脚踝上挂了一串被踩瘪了的铃铛，看起来，有点儿像合欢宗的女修。 　　也不知是不是火光原因，三人脸色都格外狰狞扭曲，特别是小火苗抖了一下，他们脸上五官都错位变形了一样。 　　这三个…… 　　应该是异相里的残念了。他们并非真的人，而是一缕残魂，一段执念，莫非，是以前进入这个异相，但没能出去的修士吗？ 　　三人后面还有一只趴着的黑漆漆的凶兽，凶兽嘴边还有一些断肢。 　　它长得太黑了，压根儿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兽。 　　不过苏旖梦注意到它背上钉了好几根长长的铁钎，脖子上被一根红色的绳子套着，绳子一直延伸，尽头是一把插在它尾巴上的剑，绳子就套在剑身上。 　　更远的地方用石头垒了半人高的围墙，将她所在的这片地方圈在了围墙之中。 　　苏旖梦下意识地觉得，他们这些人被困在了一个圈里。 　　御兽宗的灵兽圈就是这样的，将小灵兽们圈在一块儿，免得它们撒丫子乱跑。 　　那石头垒的围墙并不高，出不去必然有其他凶险。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次，苏旖梦注意到了，闹出动静的是黑色凶兽，它的头微微晃动，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也好似在转动。随着它的动作，套头的绳子便在地上拖动起来，发出了宛如蛇类在草丛里爬行的声音。 　　这声音一响，那边三人脸上的神色更恐怖了，其中男人道：“别愣着了，挑一个。” 　　三人视线在苏旖梦和地上女修身上扫来扫去，最终，他们选择靠近坐在地上的女剑修。 　　三人刚刚一动，女剑修就睁开眼，她睁眼刹那，面前的长剑陡然发光，剑光越过三人，重重劈在了围着的石墙上，下一刻，墙壁上飞出几道剑气，直接撞向女剑修，她伸手抓剑去挡，结果直接抓了个空。 　　下一刻，女子被石墙上的剑气击中，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她用手捂着自己的伤口，看到鲜血渗出时，明显微微错愕。 　　三人见女子受伤，脸上露出狂喜神色，呈品字型围向女子。 　　残念也是能伤人的！ 　　苏旖梦不再犹豫，想施展法术，发现飞不动，这里是天河异相，法术都不能动，不过她神识已经能够化实，这会儿倒是可以凝出细针！ 　　于是苏旖梦甩出三根细针，倒是没有直接刺到三人身上，而是将其逼退，“住手！” 　　圆脸男子道：“那凶兽要醒了，必须杀人放血，将鲜血倒在绳索上，就能再镇它一会儿，等它醒来，我们都会死！” 　　苏旖梦皱眉：“石墙破不掉吗？” 　　圆脸男子根本不回答她的话，只是急躁地道：“必须杀掉人血祭，否则的话，我们都得死！” 　　“你见它醒过来吃人了吗？” 　　凶兽嘴边的残肢，明显不是被它咬的，上面都没有牙印，而且，虽然进来后法术受了限制不能用，可她到底是龙女，在这神魂残念里，接触的是神魂，更能感觉到对方的性情如何，那头所谓的凶兽，它不是凶，它只是疼。 　　回答她的是那个女修：“没有，这几天，就看见他们杀人，没瞧见凶兽醒过来。” 　　“那是剑气墙，我们宗门内也有，唯有剑意得到它认可后才能出去，我暂时还破不开。” 　　明明都是一起进入天河异相的，为何这女修知道这么多了？苏旖梦问：“你进来多久了？” 　　女修：“三日。” 　　“这三天，他们杀了四个人。凶兽一直没醒。” 　　女修回答完，冲苏旖梦抱拳：“天衍剑宗，秦娴。” 　　苏旖梦也没隐瞒，直接道：“万相宗，苏丝丝。”她对天衍剑宗的修士还是有好感的，而且秦娴的名字刚好听过，天骄榜原本排在第十七位的女剑修。 　　秦娴瞥了他们一眼，“他们杀的都是残念，所以我没阻止。你神念强，先控住他们。” 　　苏旖梦点点头，本想甩针，后来想到自己神识都元婴了，索性…… 　　她凝了一条锁链，将三个残魂捆在了一起。 　　刚费了不少力气将三人捆好，结果三个残念齐齐消失，苏旖梦愣了愣，“现在怎么办？你有没有把握破开石墙？” 　　秦娴：“没把握，我在这里呆了三天，神念在持续衰弱。若非如此，他们斩杀那些残念时，我会出手。”她顿了一下，“残念，当年也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很悲惨地死去，在幻象中，还要不断地重复那一幕。” 　　正因为痛苦绝望，才会执念不消。 　　结果，被困入异相，一遍遍经历生前的痛苦。 　　她眼含不忍，可身体力量的逐渐流逝，让当时的她决定袖手旁观，她得积攒力气，劈开石墙。 　　秦娴：“一开始还有点儿希望，现在，感觉差得越来越远。”早知如此，之前就该把人救下来，或许，他们的执念就能消失，也算是一种解脱。 　　顿了一下，秦娴又说：“我看到他们吃那些断肢后，魂念逐渐凝实。” 　　她话音落下瞬间，不远处又冒出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也是魂念。 　　秦娴：“是魂念，你吃吗？”她说话时，嘴角含着一抹笑，背在后背上的那只手，已经是握剑的姿势。 　　苏旖梦摇摇头，“破局的方法肯定不是靠吃这些残念，否则的话，那三人为何没能出去？” 　　她神念远比秦娴强，自然能看见她的小动作，不过苏旖梦也没计较，只是道：“或许吃了，才是真的出不去了。”真是能吃的，养魂的东西，她那火苗能不吃？ 　　她绝对不信星辰火能放弃养魂之物！ 　　秦娴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一些：“我是剑修，我的飞剑都无法在天河异相里显现出来，所以刚刚的剑都是剑意，我怀疑，用那把剑去劈，可以斩破围墙过关。” 　　她指的是钉在凶兽尾巴上的剑。 　　秦娴：“但是拔出剑，势必会惊醒那只凶兽。” 　　苏旖梦立刻道：“我去拔。” 　　秦娴愣了一下，紧接着道：“好，你去尾巴拔剑，我在它面前站着，吸引它的注意力。” 　　一个人去拔剑固然危险，但如果两个人的话，肯定是站在前面吸引凶兽注意力的那个更危险。 　　听到这话，本已往前走的苏旖梦站定，“你去拔剑，我在前面吸引它的注意力。我很讨灵兽喜欢的！” 　　秦娴：“我……” 　　苏旖梦：“你是剑修，更懂剑，没准还能得到那剑的认可呢，我就是个灵植师而已，对剑一窍不通。”说这话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一下手腕上的红线，其实，她拥有她所在的这片天地里最厉害的剑呢。 　　两人商量好后，紧张地走向了凶兽。 　　路过小女孩时，苏旖梦还摸了摸她的头，“别怕，姐姐们会救你出去的。” 　　小女孩问：“你们要去打跑那头怪物吗？” 　　苏旖梦：“你为什么会觉得它就是怪物呢，你看，它伤得那么重，身上钉了铁钎，尾巴还被剑钉住，脖子上勒着绳索，我觉得它很可怜。它跟我们一样，也是被坏人关起来的，而且啊，它更厉害，所以才会受那么多折磨，对不对？” 　　秦娴脚步顿住。 　　据说灵植师都很温柔善良，她以前一点儿不信，因为见过好几个叫人难以形容的灵植师。 　　如今却觉得，这样说话的苏丝丝真的好温柔，这才是真正的灵植师吗？ 　　苏旖梦：“我们救了它，它就能带我们出去了。” 　　小女孩很明显被说服了，她点点头，说：“好，姐姐，我，我也来帮你们，我也要救它。” 第99章 黑崽 　　秦娴轻手轻脚的向前走， 身子都稍稍压低了些，显得十分谨慎。 　　她走在前面，小女孩有样学样， 脚尖都飘起来离了地。 　　苏旖梦叫住她们，“你们这样不行！” 　　“偷偷摸摸走到灵兽身边， 陡然看到你它会紧张，以为你要害它！就直接大大方方地过去， 不要怕吵醒它，就算它现在没醒， 等你拔剑的时候， 它也会疼醒啊！” 　　“我们家猫那么温顺， 被偷偷摸摸吓到了，都能嗖地一下跳起来，全部毛炸开，运气不好的话，还会被它挠一爪子。”恩，是以前雪落崖养的小猫，不是时姐姐， 时姐姐的话，她压根儿没法偷摸靠近时姐姐，毕竟别人是出窍期的大佬。 　　秦娴：“所以？” 　　“像这样！”苏旖梦抬起手， 让小火苗燃得更大一些， 接着大摇大摆地往前走，还将脚步落得很重，每一脚踩下去， 都能发出沉重的脚步声。 　　他们进来的是神念， 就算现在看着跟真人差不多， 神念本身也是没有多大重量的，除非，现实身体真的很沉。 　　秦娴愣了愣，下意识产生个念头——这姑娘是不是修了什么炼体术，怕是得有上千斤？ 　　沉重的脚步声果然惊动了地上趴着的巨兽，它的眼皮颤动，缓慢地掀开了一道细缝。 　　秦娴质疑的声音响起：“可很多凶兽都畏惧火光啊。” 　　巨兽眼眸睁开，视线立刻被火焰吸引，它的眼睛足有圆盘大小，青绿色的眼瞳快速变窄，成了一道线。很快，双瞳如镜，能清晰地从镜内看到她们三人的身影。 　　它张开嘴，尖利的牙齿上满是鲜血。 　　秦娴：“它嘴里有血！”之前判断凶兽不食人，是因为它嘴边的断肢都没有被撕咬过的痕迹，但现在，它口中分明有血。 　　极度紧张之下的秦娴再次凝出剑气！剑气出现瞬间，凶兽周身气势瞬间出现变化！ 　　“不要！”剑修的剑气太快了，苏旖梦要凝结其他东西阻挡需要时间，她没空多想，直接抬手去抓剑。本以为会被剑气所伤，却没料到，手腕上的细线好似抖了一下，竟然将那道剑气直接给吞了。 　　苏旖梦眼睛一酸，抓住自己的手腕说：“你仔细看，它嘴里的是它自己的血，它牙齿也受伤了。” 　　秦娴只觉视线都有点儿模糊，盯着那凶兽看太久，强大的压迫力让她喘不过气，放到外面这就是觉得的神魂威压，境界压制，她哪还看得清楚它是不是牙齿痛。她偏过头问苏旖梦：“苏师姐，你不怕吗？” 　　是不是因为戴着帽子，隔了一层，所以没那么害怕？ 　　——万相宗最近那些女修挺多都喜欢戴帷帽、面纱、面具。好似特别享受揭开面纱露出真容时，其他人惊艳的目光。 　　秦娴只觉那些女修麻烦得很，但苏师姐戴帽子，她好像就不讨厌！毕竟，苏师姐还是个起码有一千斤重的女体修。 　　苏旖梦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抬头挺胸，“不怕。”她一直都是大家口中的丝丝、小可爱，第一次有人叫她师姐！后入门的白皎，都没叫过她师姐，也是跟大家一起喊她丝丝。 　　现在，她也是能为别人指点迷津，遮风挡雨的师姐了。 　　她继续往前走，在靠近时，那凶兽喉咙里发出嚯嚯的声音，口中流出了更多的血水，让它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 　　苏旖梦：“你别怕，我们是来帮你的。” 　　她想了想，打算捏个藤球。神念化实后，想把神念捏出实物需要很强的操控力和反复的练习，她最早只能凝针，也一直只凝了针，没想到进来后捏锁链一次成功，如今捏起藤球也很顺利。 　　很快，苏旖梦就成功用神识捏了个金灿灿的藤球抛了过去，“你先咬着玩儿。”又跟秦娴说：“让它适应一下，它能知道我们对它没恶意。” 　　藤球咕噜噜地滚到了凶兽旁边。 　　凶兽的眼睛跟着球转，在发现球滚远了一点儿后，它屁股稍稍一挪，然后拉扯到了尾巴，疼的咆哮一声。 　　它用眼角余光偷瞄远处的人，而此时，她们没急着过去，而是在交流修炼心得。 　　秦娴：“你的神识操控力怎么锻炼的？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苏旖梦仔细回忆了一下，答：“在血色沙海里堆沙子算不算？”除了这个，她真的没有在别的地方淬炼过神识了。 　　秦娴嘴角一抽：“……血色沙海？我进不去。”这得多倒霉，居然能进血色沙海，不过转念想到她现在元神这么强，进去了也能出来，秦娴没多说什么了。 　　见那凶兽还没开始咬球，两人又开始跟小女孩聊天，秦娴平时不爱与人交流，就一直站在旁边看，她还有点儿担心，这种残念一个不小心想起自己已经死了，会不会引发什么变故。 　　结果就看到苏师姐已经带着小女孩玩了起来，一会儿抛球，一会儿甩针，还蹲在地上一块儿打珠子…… 　　小孩子谁顶得住啊，直接玩疯了，都忘了害怕。 　　秦娴扭头就看到凶兽已经开始咬球了，但是它眼睛还是看着小女孩和苏师姐，那张狰狞的脸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恐怖了，仿佛在脸上写着——我也想玩儿。 　　下一刻，秦娴也蹲下，弹出一缕剑气，将前面的珠子全部撞进地上的小坑里，“哈，我赢了。” 　　苏旖梦和小女孩：…… 　　说好的高冷剑修呢？ 　　而这时，她注意到巨兽明显放松许多，就对小女孩说：“现在那小家伙不害怕了，我们先过去帮了它再玩呀。” 　　她将神识凝出的小珠子放了一把在小女孩手里，“你就在这儿等我。” 　　小女孩：“我也想帮忙。” 　　苏旖梦想了想说：“那你在旁边给它唱歌，可能它就没那么疼了。我以前疼的时候，也有人给我唱歌，讲故事。” 　　小女孩：“恩！” 　　三人继续靠近凶兽，这一次，它没动。 　　苏旖梦：“我们要帮你拔掉身上的铁钎，尾巴上的剑，还要脖子上的绳子，等下会很疼，你能忍住不动吗？” 　　“你疼得话，可以咬紧藤球。” 　　秦娴忍不住道：“藤球是你神念所化，它好好的对你无损，但一旦它被毁，你也会疼的！”就如同施展出的神念攻击，被对方击毁，会导致自身神念受损，又称神念反噬。 　　苏旖梦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怕疼！”她其实最怕疼，但这个时候，脑子一热，就说了自己不怕，只不过说完之后，手又捏住了另外那只手的手腕。 　　秦娴走到剑旁边，“先拔剑，我这会儿更虚弱了。” 　　本以安静趴下的凶兽突然低吼起来。 　　苏旖梦：“你放心，拔掉剑以后，我们不会丢下你，还是会把其他的都帮你□□。”她走到了凶兽的面前，直接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大脑门，“相信我。”近距离的接触，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让它感受到自己的真诚，苏旖梦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帷帽。 　　在接触到她的手时，凶兽吸了吸鼻子，怔怔地看着她，目光对视后，它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滚，眸子里满是委屈。 　　苏旖梦大概猜到了一点儿原因。 　　因为，她体内流淌着一半龙族的血，神魂自然也带有龙的气息，在外界有天道庇护，而这里属于天河异相，里头的残念都可能比他们所在的界面高，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并不奇怪。 　　龙族并非只有在下界才高贵。 　　因为她已经从锁链里看到过了，神龙自天河上游而来。 　　即是说，哪怕在上界，龙也是血脉力量里最顶尖的存在。 　　它此刻的想法，大概就是，“王，你怎么才来救我的意思吧。” 　　“好了，忍着疼。”她冲尾巴那边的秦娴喊：“拔！” 　　秦娴开始拔剑！ 　　凶兽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旁边的小女孩连忙唱歌，声音很脆很甜。 　　凶兽咬住藤球，刚想用力，又松开，自己把头埋地上，啃起了地面。 　　苏旖梦都找不到可以帮它的方法，只能在旁边鼓励它，“忍一忍就过去了，等下我们一块儿玩球，你听，小妹妹唱的歌真好听，怎么像安魂……”她愣了愣，就见小女孩脚尖已离地，身形也越来越淡。 　　小女孩飞到半空，在空中转了个圈儿，说：“姐姐，我走了，黑崽是很乖很乖的灵兽，一直在保护我们，我就是放心不下它。” 　　“现在，我放心啦。” 　　也就在这时，凶兽再次淌泪，而后方秦娴突然高声道：“好了！” 　　“你去试试破墙！”苏旖梦直接跳到巨兽头顶，“我现在开始拔你身上的铁钎，忍着疼，别动哦！” 　　巨兽连连点头，明明尾巴还在飙血，却好似不疼了一样，兴奋得全身紧张，摆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 　　苏旖梦：“你趴着啊。”怎么突然站起来，像是走路的姿势。 　　就是腿都还在颤。 　　巨兽愣是不啃趴，还艰难地扯过那段绳子，甩到了背上，示意苏旖梦抓住绳子。 　　就好似它的缰绳一样。 　　秦娴提着剑路过，“它想当你坐骑？” 　　苏旖梦：…… 　　灵兽若是能当龙女的坐骑，必然是倍有面子的事吧。她笑了下，“黑崽，你先趴下，等你伤好了，就让你给我当坐骑。”小妹妹刚刚就叫它黑崽。 　　黑崽果然乖乖趴下。 　　苏旖梦开始拔铁纤，因它的配合，倒是一点儿不费力，等她弄出最后一根的时候，那边也传来秦娴惊喜的声音，“好了，破了！” 　　下一刻，苏旖梦就见眼前的景色陡然一变，她们直接换了一个地方，出现在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大殿之上。 　　大殿上首，坐着一个看不清容颜的男子。 　　他微笑着说：“你们是第二组通过我考验的修士。” 　　“虽时间比第一组慢了很多，但我更满意你们的方式。” 　　男子自顾说道：“我出自天河上游藏剑宗，一辈子行侠仗义，然年轻时候犯过一个大错，误将保护弱者的灵兽当成了凶兽，只因它身边有残肢，嘴上满是鲜血。” 　　“故留下此处心境考验，我辈修士，绝不挥剑向弱者，有侠骨仁心的同时，也得观察入微，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恶徒。” 　　“幻境之中的残念，多是我生前收集的未能化解的执念，就如同多年之后，我依旧放不下这个心结一样。虽我只剩下一缕残念，在看到黑崽得救那瞬间，也已热泪盈眶。” 　　“当年，它遇到的如果是你们，而不是我该多好。” 　　男子一袭白衣，从殿上一步步走下。他冲苏旖梦行了一礼，“多谢。” 　　秦娴也跟着转过头去看身边人。 　　这一看，直接傻眼了，呼吸都好似瞬间凝滞。 　　苏师姐什么时候把帽子摘了！ 　　苏师姐…… 　　你怎么能美成这样！ 第100章 告知 　　苏旖梦问：“第一组过关的是谁？叶轻舟吗？” 　　白衣男子点点头：“他入内后， 直接以剑意破除我的剑道屏障，那剑意如青松坚韧挺拔、雄风勃发，又有春意盎然万物复苏的勃勃生机， 剑如其人，想来其心性也是不差的。” 　　叶轻舟拿到的， 肯定是越寒江的松枝剑。天天抱着越寒江的剑，剑意自然而然也能沾染上松枝剑的气息， 能有个两三分相似，想必就能得到认可了。 　　苏旖梦想到自己在天河里， 不受伪天道限制， 直接道：“他若是心性好， 就不会把刚认识的半妖抽筋剥皮了。” 　　白衣男子：“半妖？” 　　秦娴道：“我们那里，人族妖族不合，如今已是死仇，半妖是人和妖结合后生的孩子，如今也被双方排斥，击杀半妖很多人都会这么做。”然而下一刻，她话锋一转， “不过苏师姐说的肯定对，叶轻舟必然心性不好。” 　　苏旖梦怀疑，从天河异相出去后， 秦娴就会忘记跟叶轻舟相关的一切。 　　因为， 这也算涉及到原文的内容，娘说过，回到所在的小天地后， 伪天道就能强行蒙蔽其他人。 　　她定了定心神， 对白衣人道：“前辈您的传承考验通过了是什么奖励， 我们这些通过考验的要如何竞争！” 　　白衣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怔了怔，接着道：“我只是一缕残念，这里的考验都是我活着的时候定下，残念留下来也只是做个见证，我并没有能力做出修改，等这次进入的人考验结束后，你们可以得到我的剑道传承。” 　　“我只是剑修，留下的也是剑道传承，对你来说，用处不大。”他苦笑一声，说：“抱歉。” 　　苏旖梦：…… 　　现在学剑还来得及吗…… 　　她刻录过惊春剑诀，能把剑诀都背下来，只是当时无法修炼，后来将多种修炼方式都尝试过后，她选择了灵植一道。她的剑道天赋的确很一般，远远比不上灵植一道。 　　在苏旖梦沉思时，秦娴又问出一个问题：“前辈，未通过考验的人，无法再出去了吗？” 　　白衣男子：“若是虚弱到了极致，他们会被扔出我的幻境，但如果杀人、食人、做尽恶事，便会永远留在此地，惩恶扬善，便是我陈钧天的道。虽道有瑕，但吾不悔，只盼后人能以吾为鉴，在遇到问题事能更加冷静、从容。” 　　“你们是留在这里，还是去看看困在幻境中的其他人，目前看来，最后能通过考验的不足十人。”陈钧天残念皱眉道：“不看也罢。” 　　“像你们这样的优秀的后辈，还是少数。” 　　不过下一刻，他又说：“这个人你们认识吗？他，我看不透，兴许我活着的时候还能看出他的实力，如今，我只觉得，他的元神，比我这缕残念强。” 　　陈钧天手一挥，苏旖梦就看到他们前面出现了一块水镜，水镜里出现的景色，十分古怪，以至于秦娴都忍不住道：“原来不是一样的考验，他呆的地方，可以说是人间仙境了吧。” 　　陈钧天：“那是他自己神念所化。” 　　啊？？ 　　水境里是一片沙海，正是金乌西坠时，余晖朦胧且温柔，给天边云霞抹上浅淡胭脂。 　　红衣男子坐在金色沙滩上，身前支着一张方桌，桌上摆着冰镇的灵酒，寒气袅袅上升，隔着水镜都能感觉到冰爽。他身前不远处还有个月牙形的水潭，潭边长满芦苇，有白鹭在水潭边饮水，也有兔子在草丛里跳来跳去，最叫人啧啧称奇的是，水潭里竟还养了头龙？ 　　没看错的话，那是头黑色的小龙！ 　　苏旖梦眼珠子都快黏在那人背上了。月牙潭里的小龙，可不就是照着她的龙身捏的！ 　　聂远之！难道说聂远之也在这里？只有在万相宗结界范围内的人才可以被卷入天河异相，如果他是聂远之的话，就说明聂远之现在正在万相宗。 　　那让他收服魂碑岂不是就能与伪天道抗衡，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陈钧天看着水镜中人，英气的剑眉拧起：“他是一个人入的幻境，他实力强大，本该轻易破除，结果不知为何，他留在那里不肯走，似乎还呆得挺开心。我亲自过去请了一次，他仍是不走。” 　　“幻境会让进入其中的修士元神衰弱，从你们身上获得的神魂力量，可以维持我这个幻境继续运转，直至剑道传承彻底结束——当年留下的剑意均被后人所接收吸纳。” 　　“到那时候，我也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这样一直不出来，我没法打开下一关，让你们接收剑道传承。”陈钧天一脸为难，“我只是个残念，生前并未考虑到这种情况，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残念只是当时主人留下的一缕意识，就生前其实已经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情况，因此，在此后万万年遇到后，残念也能从容应对。修为越强，残念能留存的时间也越长，直至完成主人心中执念，才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很显然，陈钧天没想到进入考验的年轻修士会有元神如此逆天之人。 　　关键元神强大就算了，他还不走寻常路，把一个血腥恐怖的幻境捏得风景宜人，并且赖在里头不打算走了。 　　苏旖梦一颗心狂跳不止，她直勾勾地盯着水镜内的聂远之道：“前辈设计的神识衰弱可能正合他心意。”以前，聂远之也天天登录玄音壁，从早到晚泡在沙子里消耗神念。可能是他神念太强，同时又身体不好，所以就希望神识能够得到释放，从而减轻肉身的压力。 　　这样一来，陈钧天前辈这个能吸走人神念的法宝，必然是聂远之最想得到的宝物。 　　陈钧天：“你是说引魂石？” 　　“若有谁能获得全部剑道传承，这个传承幻境就会消失，引魂石自然可以给他。” 　　苏旖梦点点头，“你把这句话告诉他，他肯定愿意出来了。” 　　陈钧天颔首道：“好，我试试。”他的身形自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了水镜之中。 　　苏旖梦看到他跟聂远之说话，聂远之果然点了下头。紧接着，水镜上起了一层雾，在水镜消失之时，陈钧天和聂远之已经出现在了大殿上。 　　陈钧天：“他答应出来，但是说要跟提出这个方法的人见面，我就带过来了，原本你们通过考验的修士，在下一关才会碰面。” 　　陈钧天身材高大，将聂远之挡了个七七八八，他说完后侧身让开，才将身后人露了出来。 　　聂远之唇角勾起，“果然是你。” 　　他一身玄袍，因身材削瘦的缘故，袍子显得格外宽大，皮肤也略显苍白，精致的眉眼之中带着一股倦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异常单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跑。 　　苏旖梦其实见过他的人身，只不过那一次她眼里都是沙子，看什么都金灿灿的，因此都没想过，聂远之看起来这么虚弱。明明他的元神很强大，在异相之中应该看起来更厉害才对。 　　聂远之目光停留在苏旖梦散乱的头发上，声音稍显严肃：“怎么披头散发的，你的角呢？” 　　苏旖梦想起了在沙海里被他盯着堆龙时的记忆，下意识站直了一些，她老老实实地回道：“不会梳。” 　　聂远之轻笑出声，“百倍灵珠准备好了吗？” 　　苏旖梦想起当时跟时姐姐商量好的答案，立刻道：“我不识数。” 　　听到这个答案，聂远之一时都有些哭笑不得。 　　而这时，苏旖梦上前一步，直接道：“灵珠的事暂且不提，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她一个人承担了太多。以前她只是个整日忍痛、都没学过太多东西的幼崽，在遇到这么多事后脑子有时会很乱，很想找个人分析一下，问一问。 　　在外面她根本无法说出来，只有在天河异相里，她才有机会。 　　想着反正出去后他们都会忘记，苏旖梦也没避开其他人，直接道：“如果我说我们所在的天地被人用法宝囚在了书页里，形成了一本书，一个故事，主角就是叶轻舟，我们会被伪天道指引着做事，成为叶轻舟的踏脚石，他飞升后我们这个天地就会毁灭，你们怎么看？” 　　秦娴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苏旖梦转头看向秦娴。 　　能够成功讲述出这些真相，已经让独自承受着一切的苏旖梦眼含泪水。 　　她这么一眼望过去，秦娴只觉得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或许，也有可能，毕竟，我们只是天河下游的一个小天地而已，上界大能的能力，我们想象不到。” 　　苏旖梦点点头，继续讲了下去。 　　她其实有些担心聂远之和秦娴怀疑她脑子有问题，但是这两个人都听得十分专注，苏旖梦越讲越平静，最后她道：“我其实无法判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书灵自己就是懵懂的，它告诉我的一些东西都是它认为的，但不一定是真的。我娘的记忆也是模糊的，因为她的神魂在燃烧。” 　　“我爹也在不知道的地方受罪。” 　　她摸出书灵，“这就是我们这片天地的灵，它说它想叫越寒江。” 　　“司空寒现在就已经被伪天道压着去走回原剧情了，他元神受了重创，连天河异相都进不来，现在也忘了我，天天围着云彩衣转。” 　　听到这里，秦娴心想：越来越觉得她说的是真的了。 　　毕竟这么漂亮的苏师姐不选，跑去选那个云彩衣，肯定是脑子坏掉了啊。 　　受到伪天道的影响才说得通啊！ 　　苏旖梦：“书上还写你会死，聂家的财富会集中到叶轻舟手中。”她看向聂远之，“魂碑上排名第三的无名是不是你？魂碑乃是上界神兵，上一次司空寒神念突破出窍时，魂碑就斩掉了伪天道的雷劫，只要能让魂碑认主，我们就能有对抗它的能力。” 　　秦娴明显听进去了，她追问：“那书上怎么写的我？” 　　苏旖梦：“书灵没提，我也翻不到后面。”见秦娴一脸失望，她补充一句，“不过很多女修都会倾慕叶轻舟，想来是为了更方便的累计气运。”她答完后，仍是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聂远之。 　　聂远之叹了口气，“无名是我。” 　　在苏旖梦脸上笑容绽放之前，他继续道：“但我无法收服魂碑。” 　　苏旖梦笑容僵在脸上。 　　聂远之：“上一次神念测试，我的神念还未达到出窍，身体便已无法承受，若让神念攀升至渡劫，我的肉身会彻底损毁。修士再强，也无法摆脱肉身，肉身崩溃，神念也会消亡，至多化成这一缕一缕残念，在天地间游荡。” 　　“残念啊……” 　　“你看这位前辈言谈举止与常人无疑，但他其实已不会思考，这就是残念。”在苏旖梦他们交谈时，陈钧天前辈显然生前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这会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神游天外。 　　聂远之：“我做不到，不过，你可以解除契约后尝试神念冲破渡劫期。毕竟，你的肉身有那么强，神念虽然修行起来很难，然而现在不正好有天河异相么，这是你的机会。” 　　秦娴：苏师姐果然是个一两千斤重的体修。 　　她在外面，可能没有天河异相里这般美丽迷人，毕竟脸重要，轻盈的体态也很重要。 　　苏旖梦：“我也想解契……” 　　聂远之：“要让他心疼你是吧？那你得越惨越好。”他略一思索，“穷得身上没有一颗灵珠。” 　　苏旖梦和聂远之同时一怔：这可真惨。 　　秦娴额头青筋直蹦，心中呕血：你们两个认真的吗？在我以为这个故事是真的的时候，又突然给我开个玩笑。 　　没灵珠能有多惨，我身上都没有一颗灵珠！ 　　不止是我，我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很多人身上都摸不出一颗灵珠！ 　　…… 第101章 接剑 　　秦娴深吸口气， 建议道：“司空寒，平时很爱写话本啊，我看过……”她咳嗽一下， “我是学里头的剑诀，有一本不是写， 心爱的女子死在自己面前，男人心疼欲死， 要不，你装个死？按照你的说法， 你们结契的时候， 你不也是濒死之时， 强烈的想活吗？” 　　苏旖梦猛地想起当时的场景。 　　血脉冲突，让她剧痛不已，而元婴期强者即将屠城，她很可能会悄无声息地死去，只有躲在司空寒的身边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那时候，她想活！想活下去！她昏死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跟司空寒结了契。 　　那个契约可能不是书灵说的灵兽契约， 也不是姐姐说的道侣契约。 　　而是司空寒藏得最深的那一面，听到了她的祈求，想她活下来。 　　她是龙， 她当时流了血， 她记得，她苏醒后身上都有很多血口子。 　　司空寒的本质其实是救世的锁链，主人是上界的神龙。 　　所以， 是被煞气和血腥吞没了千万年的锁链接触到龙血后找回了一点儿仅有的神志， 回应了她这头想要活下去的幼龙。 　　苏旖梦想到这里， 低声道：“所以我进了他的灵府，只看到一片漆黑，根本找不到所谓的神念契约，最后他的手从深渊底下冒出来，给了我这根锁链……” 　　旁边秦娴眼睛瞪大，喃喃道：“苏师姐，这也是我们能听的吗？”灵府合修，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旁边还有两个大男人！ 　　苏旖梦随口回道：“反正你们出去也会忘掉。” 　　她继续说正事：“是不是因为那是血契，以血为引，与神念无关？我那时候都昏迷了，所以也没办法签订什么神念契约。那要中断，岂不是……”她脸色微微发白：“耗尽一身血液？” 　　聂远之视线落在苏旖梦手腕上，他眼皮都没抬，淡淡道：“半身。”她体内两种血液不融，所以人形时没有妖气，妖身时能直接伪装灵兽。 　　一半神龙一半人，失了半身龙血她不会死。在那时候，契约自然中断，就算日后血慢慢补回来，也是重新换的新血，不会再有联系。 　　苏旖梦定定心神，“那他眼睛有时候会变红，偶尔会变绿，我们之前以为他眼睛变绿时就能解契呢……” 　　聂远之移开视线，略一思索后解释道：“红是因为煞气翻涌，绿，自然是因为守护和生机了，毕竟越寒江都以身殉剑，他能存在天地之间，自然也会残留一丝一缕在司空寒体内。那是个怜惜万物的好心人……” 　　聂远之点点头，“也是我佩服的人。你说书灵想叫越寒江，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觉得它得再聪明一些，才配得上这个名字。” 　　苏旖梦：“我出去后就变成龙身，然后放干体内的每一滴血？” 　　秦娴忍不住插嘴：“等等，你们怎么越说越离谱了！龙，什么龙？”明明每一个字都能听懂，连在一起怎么就这么离谱，偏偏两人脸上表情看起来一个比一个认真！ 　　一直神游天外的陈钧天突然道：“我们那一界也有龙的传说，不过只有天河最上游才有真龙了，我们那一界一直有个说法，遇见真龙，便是紫气东来，气运滔天，以后修行都会顺顺利利呢。”他说完，继续发呆。 　　聂远之没搭理秦娴，继续道：“倒也不急这一时，这也只是我们的推测，最坏的推测。倒也不是说书灵的推测全错，万一司空寒心疼你，眼睛变绿的时候，真的能解契呢，那血不就白放了？你放血了还得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身体也会极度虚弱，没有强悍的龙身元神如何突破渡劫，达不到渡劫期又得不到魂碑认可……” 　　听到聂远之处处为自己考虑，苏旖梦还有点儿感动。 　　孰料下一刻就听他说：“我怕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他手放在唇边低低咳嗽，看着苏旖梦一脸认真地道：“我等你收服魂碑了救我。” 　　他轻笑一声，“若你能救我的命，百倍灵珠就不用赔了。” 　　秦娴头皮发麻，“等等，你们说的如果都是真的，那我们平时都被伪天道操控，这怎么可能呢？” 　　聂远之：“你相信直觉吗？” 　　他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冥冥之中自有指引，如果，那个直觉每次都能带你躲避危险，寻得宝物，逢凶化吉，你会如何？” 　　“是不是会越来越依赖直觉，愿意跟着感觉走。”他嘴角勾起，眸中却一片冷意，“最后感叹一声，上天待我不薄。” 　　“那东西没有那么强大。只不过许多人的内心，更加弱小。”他顿了一下，“所以她娘会意识到不对奋起抗争，所以，我，也一直不肯认命。” 　　“正因为经历了她娘那样的真正天才，伪天道之后挑选气运之子时，才会扶持一个假的。”聂远之一脸讥诮，“不然，怎么也该选我才对。” 　　“毕竟，我可是遇见了上古真龙残念之人。” 　　聂远之此前一直笃定自己见过龙。 　　他怀疑那头救了灵舟的龙是小家伙的爹，妖族飞升妖圣。然而，此时听到她讲的那个故事，他便认为，当时他遇到的其实是那一批神龙留在天地间最后的残念，所以才会没有实体，转瞬消失，宛如闪电一般一闪而逝，用最后的力量托举起灵舟，又撞入他双眸之中。 　　除了他，没人看见那残念。 　　自那之后，他运气就极好。 　　秦娴用力捏紧拳头，“那要如何抵挡？” 　　聂远之：“不要凭感觉行事，凭心。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说了这么多，苏旖梦心情轻松许多，她继续问：“时姐姐的命劫也快到了，但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有人能问的感觉太好了！ 　　聂远之：“这个我可能知道。万相宗最近有低阶魔族出现，现在有人怀疑是时惊春的娘修改的阵法有问题，让一些魔物悄无声息地钻过了河关，从而影响了那些低阶女修。时惊春，势必要去查清楚真相，她不想让她娘走后背上污名，被后人唾骂。” 　　“按照传承里对付魔物的方法，魔物的种类其实都很详细，除非她能证明，魔域那边出现了身的魔物种族，图谱上没有的魔族，才能证明她娘的阵法没有问题。” 　　苏旖梦猛地抬头，“你是说，你是说……” 　　“不要这么惊讶，我们差不多每一千年都会去一趟魔域，魔域内有大能留下的阵法，可以让我们去到魔域几个安全的区域挖取魔晶。你知道玄音壁里的感梦林吧，元婴期以上的修士能够元神出窍进入感梦林修行，里头就能猎杀魔物，魔物哪来的，就是魔晶所化。我以前一直在想，为何前人能想出那么多方法镇压魔族，留下如此多的传承，让我们能够抵挡住魔族。” 　　“如今倒是明白了，因为他们来自天河上游。” 　　苏旖梦：“所以时姐姐的死劫，在魔族对吗？” 　　聂远之沉吟一下说：“这是最大的可能。霜雪剑意时惊春，为了坚持自己的剑意，连天下第一的惊春剑法都不肯练，那样的人，岂会被伪天道推着送死，只能是，她有必须去的理由。” 　　明知九死一生，仍旧义无反顾。 　　陈钧天：“好了，考验全部结束，共有九名弟子通关，接下来便是剑道传承，我送你们过去。” 　　聂远之看了看苏旖梦脚边的帷帽，顺手抓起，扣在了她头上。 　　下一刻，三人出现在了一个圆形空地上。 　　除了他们三个，其他通关的修士也在，其中就有叶轻舟和云彩衣。有个御兽宗的弟子还在追问：“那只黑色凶兽呢，怎么就不见了，我好不容易才让它平静下来，结果它怎么就消失了？剑道传承对我来说有什么用，我想要那只黑色凶兽！” 　　本来他们身边有好几个陈钧天。 　　御兽宗修士追问的就是其中一个。 　　等所有人到齐后，陈钧天的残念汇聚一起，直接出现在了天上。 　　他凌空而立，脚下还踩了一把阔剑，他足尖在剑身上一点，长剑发出类似龙吟一般的长啸后，陈钧天道：“接下来的就是剑道传承，接剑！” 　　话音落下，无数寒光闪闪的剑气化作万千剑雨，朝着底下的人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一开始，往御兽宗那弟子身上落的剑明显多些。 　　他中了几剑后，直接化作一道白光消失，空中陈钧天还冷冷道：“常意，一剑！” 　　下一刻，他又道：“云彩衣，三剑！” 　　陈钧天的目光落在了苏丝丝身上，他记得，这个第一关完成得最好的女修也是灵植师，至多不过坚持五剑吧？虽说剑道传承对她没什么用，不过剑意淬炼神识，也是能增强她一点点神念的，希望她能坚持得更久一点儿，多中几剑！ 　　等看到底下用手挡剑的苏丝丝时，陈钧天一脸错愕。 　　苏丝丝手上那红线居然能吸收剑气！ 　　她接剑的速度比之前他看好的叶轻舟还快！ 第102章 记录 　　幻境中， 苏旖梦情急之下徒手去抓秦娴斩出的剑气，结果剑气被她手腕上的红线吸收，而她毫发无伤。 　　虽说陈钧天前辈留下的是剑道考验， 苏旖梦作为灵植师吸收剑气作用不大，可她也不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叶轻舟大获丰收， 便尝试用手腕去挡，哪晓得还真可以！ 　　就是剑气太密集， 她只有一只手可以挡，其他地方挡不住， 那些钻入身体的剑气就像刮痧似的摩擦元神， 中的剑气越多， 力度越大，简直像是在受剥皮刮鳞之刑！ 　　她算是知道为何其他人挨了几道剑气就惨遭淘汰，这种神识淬炼之法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唯有剑修自身体内本就有剑意，剑意可以将那些剑气吸纳后化为己用，就没那么痛苦，能承受的剑气也越多。 　　苏旖梦也想过用神识给自己捏个护体屏障，可她那点儿神念在万千剑雨面前不堪一击， 刚凝结就被击溃，反而让神识消耗过大，导致她撑得更加困难。 　　难道就要这么放弃吗？ 　　她一开始的确比叶轻舟吸收得多， 可随着中剑次数越多， 她元神疼痛难忍，挥手格挡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 　　最关键的是，大概觉得她这种挑战之法有作弊之嫌， 那些剑气尽往她身上其他地方撞， 还有些剑气在她手腕艰难迎上去之时， 突然拐个弯跑掉！ 　　苏旖梦委屈地喊：“陈前辈，你欺负人！” 　　吼完又意识到这里不是雪落崖，也不是百炼峰，没人会宠着她。她真的是习惯性的撒娇了，而现在，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晓得躲在旁人庇护下的小龙！ 　　苏旖梦再次咬牙攒劲儿，同时加快了挥手迎剑的速度！ 　　也就在这时，苏旖梦感觉自己周围裹了一层沙子，有金沙阻挡，剑气便不能直接刺入她身体，就算有几道撞了进来，有金沙缓冲泄力，也没之前那么疼了！ 　　聂远之鼓励的声音传来，“多抢一点儿。” 　　苏旖梦扭头一看，就发现聂远之周围沙海翻涌，将他拦得严严实实，一把剑都飞不进去！ 　　半空的陈钧天冷着脸说：“你可直接离开。” 　　聂远之皱眉：“说好将引魂石给我的，不见石头，我为何要走？你生前可是言而无信之人？” 　　陈钧天：“自然不是。但引魂石需要所有剑气被吸纳之后才可取出，你们这里无人能做到。”他伸手指向叶轻舟：“他也不行。” 　　聂远之往前一步，周身沙海旋转起来，竟是卷走了一些剑气，他语气冷漠：“但她可以。由她吸收，总归是被剑意吸纳，若让我来……”四周风暴变大，形成了沙海中的龙卷风，很快，空中的万千飞剑停住，一动不动。 　　陈钧天脚尖在阔剑上重重一踏，剑鸣犹如擂鼓，轰隆作响，被聂远之镇住的剑群震动，齐齐长鸣，震得苏旖梦都忍不住捂住耳朵，结果手腕靠近耳朵后，那尖锐刺耳的声音都减弱不少，她这才缓了口气。转头一看，这么一场剑鸣下来，试炼的弟子直接少了三个。 　　进来第二关的九人，现在就剩下了他们这边三人，以及那边的叶轻舟。 　　沙海龙卷风和剑阵形成僵持之势。 　　聂远之声音微扬：“我现在助她一臂之力只是想拿回我应得的东西，有何不可？你生前都不是言而不信之人，难不成，残念还要损生前名？” 　　“你活着的时候，可有考虑过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做？” 　　陈钧天：“不曾。”他寿元将近时，主动投入天河，便是想着能成为天河异相中的一部分，而天河异相，唯有三百岁以下的年轻人可以进入，谁能想到，年轻人里头会生出这么个妖孽？ 　　就是在他所在的天河上游界面，那些顶尖的天才也做不到。 　　聂远之：“那就按规矩来，能吸收剑气就行，管她是不是剑修！要有这限制，你就应该只拖剑修进来，我们来都来了，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发的？” 　　话音落下瞬间，风暴又稍稍大了一些，陈钧天都看到飞剑开始不受控制往他的方向飞了，于是他果断道：“好！你们能吸收多少就是多少，若能将剑气全部吸纳，引魂石你拿走便是。” 　　聂远之周身风暴瞬间停滞，那些被他卷走的剑气也齐齐转向，纷纷射向苏旖梦。 　　苏旖梦喘着粗气，虽然还是很痛，却充满豪气地吼：“对！就这样，都冲着我来！” 　　聂远之：“我们赶时间，前辈，你全照着她手腕上劈，不要客气！”他并不想沾染天河异相里的东西，这些剑，只是触碰都能增强他的神念，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负担。他唯一想要的，就是那个能让他感觉到轻松的引魂石了。 　　陈钧天：…… 　　他虽没回答，却也暗中操控着更多的飞剑撞向了苏旖梦手腕，有点儿算了算，都依你们的意思。 　　——自从退了一步之后，底限就开始不断降低。 　　秦娴四周压力顿时减小，她都能停下来喘口气了。 　　剑撞得慢一点儿，她就能有时间吸收，这样一来，肯定能撑得更久，多收几剑！ 　　一边收剑，秦娴一边往苏师姐那边靠，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等吸收炼化完剑气后就挥剑从苏师姐手边上接一道，这可比自己一个人辛辛苦苦扛着轻松多了。 　　就在这时，叶轻舟突兀出声，“两位既不是剑修，何必夺人机缘？” 　　秦娴扭头就道：“我辈剑修，不用嘴巴打仗，你要不服，大可全抢回去！” 　　叶轻舟怒道：“你也是剑修！被他们这般抢夺剑道……” 　　秦娴：“我服啊。” 　　叶轻舟沉下脸，不再与他们争执，挥剑速度更快。他拉不下脸过去蹭剑，同样，他心里也清楚，那边三人一伙的，对他没好感。天河异相里进来的都是神魂，情绪很难遮掩，他明显能感到对方的针对。 　　兴许是被激出了心中火气，他挥剑的速度更快，倒是逼出了一些潜力。又过了一会儿，叶轻舟无法支撑，化作一道白光消失，离开之前，他的目光牢牢锁在苏旖梦这边三人身上，显然是心有不甘。 　　陈钧天：“叶轻舟，三百二十七剑，在以前进入的弟子中，能排得进前五。” 　　然后他看向剩下的最后三人…… 　　一人独坐沙海中央，都已经打起了瞌睡。 　　一人…… 　　手里举了根长长的杆子，把那特殊的红线串在杆子上，吸收那些撞上去的剑气。剑气银光闪闪，在那根杆子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她还时不时挥舞一下那根长棍，笑嘻嘻地问：“你们看像什么？” 　　秦娴：“扑火的飞蛾？” 　　苏旖梦：“像灯。是司空寒送给我的花灯。” 　　最后那个明明是个剑修，却根本没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反而在一旁偷奸耍滑。她时不时冲上去接一道剑气，接完就坐回去炼化，吸收完了再上去接一道……总之，不提也罢。 　　这三人看起来都是这么古怪，将他好好的剑道考验折腾得不伦不类。 　　然而不知为何，陈钧天一点儿也不想阻止。 　　在消散前，能跟他们呆在一块儿也不错，特别是那两个女修。 　　毕竟，她俩给出了第一关最美好的答案，让黑崽和女娃的执念消散，得以解脱。 　　也让他，可以放心地离开。 　　这个结局，生前并未料到，却让他觉得，意外的圆满。 　　…… 　　魂碑外，围了不少人。 　　“圣剑异相！这一次的圣剑异相，三千年前出现过一次，据说当时有不少弟子折在异相里呢。” 　　“大批的人都早早被传了出来，现在剩下的都是在接受剑道传承的，咦，显人名了，常意，一剑！” 　　“御兽宗的常意吧，御兽宗修士，一剑倒也说得过去，能通过第一关便已赢过了九成的弟子！” 　　“万相宗，云彩衣，三剑！”一个灵植师能有这等水平，还赢得了几声夸赞，不过有人道：“这些天骄都没在魂碑旁边啊，不然还能近距离的看一看天才。” 　　年轻弟子被卷进去的时候在什么地方，出来也在什么地方，而刚刚这些，显然都没在魂碑附近。 　　这时，灵灵阁的顾安道：“我们百炼峰的苏师妹还在里面，她也是灵植师。”他伸手一指魂碑，“神念排名也算靠前！” 　　众人抬头一看，顿时无语：都忒么元婴期，排在了最上端，你还说什么也算靠前。 　　前五，你们万相宗占了三个！ 　　“万相宗这次天骄不少。” 　　就在这时，连出三人。分别是十七剑，十九剑，二十一剑，其中有两个都是天衍剑宗的剑修，还有一个是丹鼎门的丹修。 　　“合欢宗还一个都没。” 　　一合欢宗女修淡淡道：“只不过这个异相不适合我们而已。” 　　“三千年前获得第一的是天衍剑宗的长河剑仙，他当时接了六十九剑，不知这次有无人能打破他记录。” 　　碑下，刚好站着一个剑宗修士，他皱着眉头说：“我们剑宗的几位天骄都出来了。” 　　“还有秦娴呢？”有人指着魂碑上秦娴的名字问。 　　“她剑道修为不如伏安师兄，伏安师兄都才二十一剑呢。” 　　众人继续等，结果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有人出来，一些人开始急了，因为这个异相是会死人的，如果一直不出来，就很可能是遭遇了不测。 　　就在这时，又有人的名字显现于碑上。 　　“万相宗、叶轻舟、三百二十七剑！” 　　三百二十七剑，远远超过了当年天衍剑宗的长河剑仙！ 　　这个数字惊呆众人，魂碑前喧闹的声音都短暂消失。 　　片刻后，又一片沸腾，“天啦，三百二十七剑！这肯定是最高的了，无人能超越，是不是异相结束了？” 　　这下，连顾安都开始急了，难不成，剩下的人都折在里面了？苏丝丝也没了，那可是他们的新希望啊，她进去之前还与他碰了腰牌，说了天河早临、宗门永昌，那么好一个小姑娘，怎么就…… 　　没能出来呢？ 　　虽然叶轻舟也是万相宗天骄，他应该为其高兴，可想到那个小姑娘，顾安就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目光落到装灵石的匣子上…… 　　顾安更难受了。 第103章 吾道不孤 　　“秦娴， 六百八十七剑！” 　　“苏丝丝，无穷剑。”听到这话，刚坐下休息的苏旖梦哆嗦一下， 抬起头，“无穷剑是多少剑？” 　　听到穷字就习惯性害怕， 哪怕前面还带了个无字。 　　无，没有。 　　没有一颗灵珠， 很穷！ 　　陈钧天：“不知道，我当时斩出剑气难不成还一道一道的数出来， 吸收完了不就得了。”他将引魂石取出， 直接扔向了聂远之。 　　聂远之还在睡觉， 眼看要被石头砸到，苏旖梦也顾不上休息，立刻飞蹿过去，伸手一挡。将石头抓在手心里后她才扭头看刚刚睁眼的聂远之，“你好像不愿碰天河异相里的东西，这个呢，能碰吗？” 　　聂远之伸出手， “你递给我，轻一点儿。” 　　苏旖梦就两根手指捻着小石头，轻轻地放到他摊开的手心里。 　　聂远之脑中浮现的就是一头小心翼翼用大爪子捡小石子儿的龙， 他笑了笑， “可以，舒服多了。” 　　这时，上方的陈钧天道：“我的剑道传承已经全部完毕， 这个异相以后也不会再出现， 你们可以离开了。” 　　秦娴抱剑坐地， 拧着眉头在剑身上刻字，她手中的剑不是真的剑，在剑意上刻字也行不通，只是仍有些不甘心地问：“出去了就真的会忘掉吗？” 　　苏旖梦：“有天河内的神魂宝物应该能记得一点儿。” 　　秦娴目光灼灼地盯着聂远之：“那个也算？” 　　聂远之将手心里的小石头随意抛了抛，淡淡道：“想抢？”天河神魂宝物极其难得，绝大多数神魂之物随着时间流逝都会力量大减，得到的修士往往都自己用了，很难流传千年。他捡了那么多宝贝，都没捡到过千年前的神魂密宝，而他身体原因，也绝对不会把养魂类的物品带在身上。 　　幸亏捡了颗引魂珠，这剑道异相没白来。 　　秦娴：“明明是三人行，出去后，单单少了一个我。”不过她一脸严肃地道：“你想她救你，就得多帮帮她。” 　　接着起身，冲苏旖梦鞠了一躬：“苏师姐，你一个人辛苦了。” 　　苏旖梦还有点儿呆，愣愣看着那颗在聂远之手心里抛上抛下的小石子儿，眼睛也跟着一上一下。 　　秦娴都有种感觉，要是聂远之将小石子儿往外丢出去，面前的苏师姐很可能就能飞出去捡回来，所以，她真的是龙？月牙潭里那小黑龙就是师姐的真身？ 　　这男人竟想把苏师姐当宠物养！果然只配在梦里想想！ 　　她也跟着偷瞄那石头，盼着他为了逗龙真的将石子儿抛出去，到时候她就冲过去抢，万一成功了呢？ 　　她心急如焚地盯着红衣男子，心中咆哮：“你倒是丢啊！” 　　兴许是目光太过灼热，对方突然转过头来，“我，聂远之。” 　　秦娴：“啊？” 　　聂远之：“你们天衍剑宗每十年剑道大比奖励弟子的飞剑，灵品以上的剑均是我出的。” 　　秦娴立刻抱拳：“天下第一大善人！不过你从不在外露面，我……” 　　聂远之直接打断她，唇角勾起的笑里显然藏着几分幸灾乐祸，“你怎么知道我这张脸是不是真的，而且，你出去了很可能会忘。”伪天道应该是模糊这一段相关记忆，毕竟它都不知道这里具体发生了些什么，只是感觉到有人觉醒，接触到了真相，那就全部遮掩掉！ 　　秦娴：……好想给他一剑！可惜打不过，而且打了很可能他记得，我不记得。 　　这时，苏旖梦才回过神，脸上露出狂喜，有种疯狂甩尾巴的冲动。“你能记得，你能记得对吗？聂远之，出去了你还能记得，可我契约未解除，出去了就不能提这些了。” 　　聂远之：“嗯。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 　　苏旖梦点头，即便出去了不能交流，不能商议，可只要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记得、知道这些事，她就已经感觉到了莫大的安慰，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在这片苍穹底下，还有人知道真相，并会与她一起想办法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原来，这就是吾道不孤这四个字的力量。 　　她兴奋得想原地蹦起来，地上打几个滚儿，可想到身边还有叫过自己苏师姐的秦娴，苏旖梦努力压抑住龙的天性，愣是端住了大师姐的架子，还好头上戴了帷帽，不然脸上的表情可绷不住了。 　　——她这会儿脸上肯定笑开了花，因为翘起的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来。 　　不过下一刻，苏旖梦又后知后觉地想起：能记住的话，她说的灵府合修这些聂远之也都能记得了哦？ 　　她跑到聂远之旁边，压低声音说：“那灵府合修的事儿不能告诉别人。” 　　聂远之挑眉：“哦？” 　　苏旖梦：“常樱师父会训我的，她说这些不能到处讲。训我倒没什么，她还会怪时姐姐，怪时姐姐没分寸，教坏我。” 　　一旁的秦娴脸都红了，这些也是能随便跟别的男人讨论的吗？ 　　聂远之：“就因为这个？” 　　苏旖梦：“对啊，你们人修就是脸皮薄，要是我们龙族，肯定要到处炫耀，谁谁的角更大更粗，谁合修的时间更长，谁多生了几颗蛋！” 　　秦娴突然就觉得没什么了：毕竟她是半妖，还有龙族血脉，龙性嘛…… 　　谁都知道！ 　　苏旖梦继续感叹：“我的血脉力量里就有这些相关的呢，我们龙族不怕魔物，上界神龙都在感叹族人太少，所以血脉里都带着传承，要我们多生孩子！” 　　秦娴：“那最近司空寒围着云彩衣转，你可以再找个。”她下意识瞟向聂远之。 　　聂远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秦娴登时不敢开玩笑了。 　　苏旖梦：“要身强体壮，模样俊俏的！不过我现在没心情，生死大事都没解决，怎敢传宗接代。” 　　秦娴连连点头：“要是我出去后还记得这个，定要替你物色几个身强体壮的师兄，我们剑宗的男人身体都贼结实，抗抗……抗得住！”——好险，差点儿就说了脏字。 　　苏旖梦：“你先帮我留意着，等破了这伪天道，救回我爹娘，我再慢慢挑。” 　　聂远之听得眉头直皱，最终，唇边溢出一声冷笑，“呵！” 　　那边，陈钧天并没有直接将他们甩出秘境。此刻传承完成，他有能力将他们都丢出去了，但陈钧天没有这么做。 　　其实他不太明白他们三人说的什么，那些事他生前未曾经历，死后自然也无法参与其中。 　　他盘膝坐下，静静等待残念消失。 　　没想到的是，那个戴着帷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姑娘突然停下，转头看他一眼后，小跑过来，在他面前坐下，“你要走了吗？我送送你呀。” 　　她手圈起，摆了个古怪的姿势。 　　陈钧天心想：莫非，这是他们下界的送别仪式？ 　　就见她转身冲另外两人招招手，“过来啊，聂远之，你神念厉害，你弄点儿酒呀，我不会。” 　　她如今能随意幻化出来的就是针、藤球这样的小物件儿，其他的都不太顺利。 　　聂远之挑眉，斜睨她一眼说：“胡闹。”神念所凝之物，自己喝就算了，给别人喝算什么？ 　　陈钧天愣了愣，问：“所以你这手势？” 　　苏旖梦一本正经地道：“前辈，我敬你一杯！”明明手中空空，架势却摆得十足。 　　陈钧天定定地看着她的手，良久，微微一笑，“好！” 　　他也假装去端那杯酒，没想到的是，在手指即将触到她的手时，她手上真的多了一个酒盅，青碧色的酒水在盅内微微摇晃，散发着浓烈的酒香。 　　陈钧天接着酒盅一饮而尽，“多谢相送。” 　　秦娴也起身，做了个举杯的姿势，“一路走好！” 　　聂远之没说话，只是遥遥点了下头。 　　“有你们相送，此生无憾。”陈钧天本想豪气地掷出酒盅，手已抬起，最终化出一缕清风托举酒盅送至聂远之面前。 　　接着，陈钧天的身形变淡，逐渐消失。他离开后，苏旖梦只觉脚下一空，天旋地转。等再站稳时，她险些跟人撞在一起。 　　回来了！ 　　她还在魂碑前不远，离开的时候附近没什么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花灯挂满长街，四周人山人海。 　　“丝丝，你回来了，太好了！”苏旖梦感觉身后差点儿撞到的人后退了一步，她回头，就看到顾安兴奋地看着她道：“我一直守在你离开的位置，可算把你等出来了。” 　　他始终不肯信苏师妹折在里头，索性等在她离开前的位置，这不，她一出来他就看见了。 　　“你接了多少剑？”顾安甚至都没回头看魂碑，只觉她既然呆了这么长的时间，怎么着也得有个四五百剑？ 　　顾安声音不小，很多人都看了过来，苏旖梦赶着回百炼峰找时姐姐，这会儿直接道：“改日再聊，顾师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她还左顾右盼两下，双手合十，“人都过来了，拜托拜托！” 　　顾安反应过来，说：“那你先走。”这么多人，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刚出剑道异相的，肯定得问东问西。 　　说着，淡淡威压释放开来。顾安修为不弱，他稍稍这么一拦，就将想过来的人挡住了。 　　他们这位置本来就在入内城的路上，等亲眼看到苏师妹跨进内门，他才高兴地转身看魂碑，恰好看到魂碑上出现一行字：“剑道异相已破，苏丝丝、无穷剑，秦娴六百八十七剑，无名、零剑。” 　　顾安险些惊掉了下巴，“破、破、破了……” 　　剑道异相被一个灵植师给破了？ 　　怎么办，他现在好想冲进内门将苏师妹给揪回来，亲口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心里头跟猫抓似的，好奇得很啊！ 第104章 拔鳞 　　苏旖梦直接赶回百炼峰。 　　既然聂远之不会忘， 随时找他都行，但时姐姐这边拖不得，谁也不知道时姐姐会不会说走就走， 而她，护心鳞还没揭下来。 　　回到家， 苏旖梦就看到白琉璃正在院里吃东西，她吃得很急， 活像饿死鬼投胎。 　　转念想到刚刚的剑道异相，苏旖梦问：“你也被卷进去了？” 　　白琉璃抬头瞬间， 不小心被噎住， 连忙喝了一大口灵果酒， 拍了好几下胸口才缓过来，“是啊，饿死我了。你也进去了？现在才出来，你接了几剑？” 　　她一边问，一边掏出了橘灯，“橘灯我给你带来了。” 　　苏旖梦大步上前，在她面前坐下后也自顾倒了一杯酒， 摘下帷帽将酒一口闷掉后她才道：“魔族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姐姐她们最近都在忙这个吗？” 　　白琉璃诧异地道：“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现在上面还捂着呢。目前发现的就是一些低阶女修受了魔族蛊惑， 放大了内心中的一些负面情绪， 暂时看来威胁不是很大，就是爱攀比、嫉妒、小心眼儿，难怪我们万相宗彩颜丹格外的好卖， 更多的消息我也不知道了。” 　　她顿了一下， “百炼峰现在整体实力很强， 宗门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峰主她们肯定会忙得脚不沾地的。”将酒杯端起跟苏旖梦碰了一下，“来，来干一个。” 　　苏旖梦又饮了一杯，接着道：“我进屋养一下神，接的剑气太多，有点儿撑不住！” 　　白琉璃：“说好不醉不归的呢？我……”她打了个酒嗝，“你一个灵植师能接几剑？别跑！”她伸手去拉苏旖梦，结果传讯符突然亮了，是她那铺子里的小管事，找她定是跟生意有关。 　　事关赚钱，白琉璃一下子坐直了。神念注入传讯符，听到里头的话后，白琉璃整个人呆若木鸡。 　　“大掌柜，你们百炼峰的苏丝丝把剑道异相给破了！让她出几分修炼心得？你去问她几句话，我们刻录下来卖！现在所有人都在打听她呢！” 　　白琉璃酒都醒了，转头去看，发现丝丝已经进了屋，她深吸口气，说：“我就这儿守着，明天一早，准刻录好！”她摩拳擦掌，誓要从天衍剑宗那群铁公鸡剑修身上薅一层皮下来！ 　　同一时刻，剑宗弟子秦娴走出剑竹林。 　　刚出竹林，就发现好几个师兄守在路口。 　　秦娴走过去，见他们还是不让路，手中剑柄往前一道，“让路。” 　　“秦师妹，你的六百多剑是如何做到的？” 　　秦娴抬眸打量问话的男子，之前剑宗大比第一的伏安。大比时，她都没资格对上他。 　　不知为何，秦娴的目光从伏安脸上划过，又逐渐往下，胸膛、腰身、长腿…… 　　伏安旁边的剑修哈哈笑了两声，“秦师妹，你什么眼神，难不成你看上了……”话没说完，就见秦娴的目光又扫到了自个儿身上，他莫名有些脸红，“秦师妹，你在看什么？” 　　秦娴脱口而出：“这位师兄很结实啊，师兄贵姓？” 　　“陆、陆、陆……陆初。” 　　秦娴脑子里冒出个念头，“还粗，符合要求。”下一刻，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符合什么要求，她脑子里怎么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伏安脸色不悦：“秦师妹，我们是来讨教剑道异相的。” 　　秦娴仔细回忆，结果居然都想不起来——我到底是怎么通过剑道异相的？ 　　秦娴只能道：“我不记得了。兴许剑道异相破除之后，记忆也会模糊，不过……”见伏安明显不太满意自己的回答，秦娴将剑横在身前，“既要讨教，不如直接比剑，正好我也想看看，我在异相中到底学到了什么！” 　　伏安本就一身傲气，此刻隐约觉得被挑衅，点头应下。 　　陆初在旁边喊：“刀剑无眼，点到即止，点到即止啊！” 　　秦娴原本不是伏安的对手，没想到的是出来后，她竟能跟伏安打得不相上下，若多给她些时间彻底将那些剑气化为己用的话，她相信自己可以按着伏安打！ 　　然而秦娴并没有太大的喜悦，反而有种不安——我在剑道异相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何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呢。 　　打着打着，秦娴一剑削掉了伏安一缕头发，就在伏安冷着脸准备反击时，秦娴突然收剑说：“我想起来了！” 　　伏安还是很在意剑道传承，只能停手问：“想起什么了？” 　　秦娴扭头问陆初：“我介绍一个千斤重的师姐给你认识啊？” 　　恩，她只记得一两千斤重的师姐，以及，要给师姐介绍道侣了…… 　　陆初：…… 　　明明是个大个子，身材健硕，肌肉紧实，看着高大魁梧。这会儿却低垂着眉眼，一脸委屈地道：“师妹，我还不到两百斤呢。” 　　伏安气得一甩袖子，扭头就走。不想说就不想说，鬼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偏偏陆初那傻大个儿还跟她一起胡言乱语，简直不可理喻。 　　走了一段路，忽见腰牌一抖。是同门挚友发来的传讯——明日琉璃坊将有苏丝丝的破关心得玉简分享，先到先得！ 　　伏安回头瞥了秦娴一眼：你不说，总有别人愿意分享、传道解惑！ 　　…… 　　回到房间的苏旖梦点燃了橘灯。 　　借着酒劲儿，她化为龙形，咬着牙，迅速地揭下来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护心鳞。 　　鳞片入手后没急着放入小自在天地，她忍着疼，将龙血一点一点儿抹到护心鳞上。 　　幸亏是用特殊方法一天一天慢慢揭下来的，血流得不多，止血也很快，否则的话，橘灯熄灭，她这血都止不住。 　　等到血止住，鳞片将龙血全部吸收后，苏旖梦直接张嘴，一口将鳞片吞入小自在天地。等做完这一切，苏旖梦才变回人形，僵着脖子坐在床边，一动也不能动。 　　每一条龙的护心鳞位置都不一样，而她的那一片，就藏在脖颈底下，揭下来后，她虽不至于死去，却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比如，全身的鳞片都没有以前那么坚硬，亦能轻易被人看出命门所在，跟人生死相搏时，会死得异常容易。 　　击中没有护心鳞的地方，就能以最小的力气杀死她。 　　她好疼。 　　即便疼痛已成为习惯，拔下护心鳞的痛苦，依旧让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晕眩感。伤口处既疼且痒，仿佛万蚁啃噬，可她不能去碰，此刻那里是她最软弱的地方，一触即溃，只能忍住，熬到天亮后，才算勉强缓过来。 　　苏旖梦汗流如浆，衣服打湿紧贴身上，整个人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就在她疼痛难忍之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清风吹入室内，倾倒了一地月光。 　　他身披皎皎月华而来，人如清风明月般出尘。 　　“司空寒。”说话让她疼得嘶了一声，明明不能转动脖颈，她还是稍微侧偏了一下，挤出微笑道：“你回来啦。” 　　司空寒没说话。 　　他走到床边，一脸嫌弃地看着一身汗臭的苏旖梦，“怎么浑身臭烘烘的，跟彩衣相比，你都不像个女人。” 　　苏旖梦没吭声，本来侧头望他的，现在也将头缓缓转回去，低垂着脑袋想事情。 　　现在的司空寒应该就是回到了原文中的样子，脑子里整天想的除了独占云彩衣以外，就是发泄暴虐情绪了，可惜他现在重伤，谁也打不过，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放几句狠话。如果是原文里，他这么嘴贱肯定要遭毒打，偏偏他现在是名声大噪的司空寒，百炼峰时峰主的亲传弟子，不管是自己的名气和身后的靠山都很大，就算他这几天到处惹事，估计也没人找他麻烦，说不准还会各种夸他。 　　他一身戾气没处使，只能回来嘲讽她了。 　　——这也比被伪天道抹去记忆，当一个傀儡要好。至少，他还记得她。大概现在他对她，就跟对手下白皎没太大区别。 　　除了云彩衣，其他的女人都难以入他的眼，可能多看一眼都嫌脏。 　　就在她垂着头时，身上突然出现一丝凉意。 　　她惊诧地抬头，扯着伤口后又嘶了一声。 　　司空寒：“别乱动。” 　　他手指点着她，指尖溢出绿光。因为伤得太重，施展清风诀都有些费力，指尖儿的绿意微弱得好似随时都会被吹散。 　　苏旖梦心湖微荡，眼睛发酸——纵然心神均被云彩衣占据，他还是会分给她一丝余光。 　　司空寒皱着眉头将苏旖梦周身的汗清理干净，想了想，又把乱糟糟的头发给她梳好。 　　最后，司空寒目光落在她脖颈上，手指即将落到她肌肤上时迅速收回，他淡淡道：“我不喜与别的女人有肌肤接触。” 　　苏旖梦本来还提心吊胆的，就怕他一指头戳下来。 　　她这会儿疼得厉害，都无力反抗，真被司空寒一手指戳到命门，那她真是死得太冤枉了。 　　好在，伪天道这会儿可能没关注这边？希望其他的小天地的人们也在努力自救，这样她的压力肯定会更小一些。 　　不行，不能胡思乱想，免得又触碰到伪天道器灵设置的那些规则，她立刻将目光落在了司空寒的脸上，恩，看到这张脸，她似乎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司空寒眼中有戾气：“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谁伤的你？” 　　苏旖梦随口道：“剑道异相，我得了传承嘛，自然会吃些苦头。” 　　提到剑道异相，司空寒更烦躁，咒骂道：“彩衣进去了，我却不能陪她一起入内！” 　　他直接走出房门，打算在院子里砍砍杀杀发泄，结果…… 　　被喝得醉醺醺的白琉璃不小心给打晕了。 　　就…… 　　很惨一魔剑了。 第105章 赠鳞 　　苏旖梦没敢睡， 小心翼翼地坐在床上，准备熬到天亮。坐着坐着，太过虚弱的她会忍不住打瞌睡， 结果牵扯到伤口，又疼得吸气。 　　到后半夜，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是狗尾巴草从窗户钻了进来， 轻轻撑在她脑后，像给她垫了个柔软又能完全支撑住她的枕头。 　　“你怎么醒了？” 　　狗尾巴草前几日孕了灵囊， 灵植孕育灵囊会消耗很多灵气， 因此之后就会沉睡一段时间， 狗尾巴草把灵囊送过来后就回田里休眠了，哪晓得她受伤能将它惊醒。 　　苏旖梦：“别担心，没事的。” 　　下一刻，她识海里听到了细细的声音，“我才不担心你，我担心的是我的灵囊。” 　　“小尾巴你也开智了！”元婴期的灵植才能与主人简单交流沟通，没想到她的狗尾巴草还没突破元婴境就能说话了， 瞧它那性子，还有点儿小傲娇。 　　苏旖梦：“灵囊在白玉瓶里，我放小自在天地里了， 你要看看吗？”她作势要张嘴， 但是张大嘴拿玉瓶，牵扯伤口会很痛。 　　狗尾巴草立刻制止了她，它的一片叶子捂住了苏旖梦的嘴， “不看了。” 　　苏旖梦：“所以你就是担心我嘛。” 　　狗尾巴草两片叶子搅在一起， 沉默良久后冒出个声音：“我也帮你打司空寒！” 　　“反正他现在谁也打不过。” 　　“我刚刚跟其他伙伴说好了， 大家一起整他。” 　　“只要他去云彩衣那里，就会被树叶割手、树根绊腿、被蜜蜂蛰、被蝴蝶扑粉！云彩衣那灵植都得跟我们一起捉弄它，否则的话，我们都不理它了。” 　　苏旖梦倒没想到，自己这狗尾巴草觉醒了草木有情之后，竟然能成为灵植界团宠，不过更像个祸水，或者说妖妃？ 　　她居然还不如一根狗尾巴草！ 　　堂堂龙女…… 　　还不如根草！ 　　苏旖梦：“你想给自己取名字吗？” 　　狗尾巴草：“就叫小尾巴呀。它们都这么叫我。” 　　“好的，小尾巴。”有小尾巴在旁边说话，时间倒是过得很快，等到天亮时，苏旖梦脖子上的伤口就已经彻底长好，小尾巴也回去睡觉了。 　　伤口完全长好，皮肤光滑白皙，至少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问题。她起身后在屋子里施了面水镜，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摸了又摸，这会儿摸起来倒是不疼了，但她脸色白得很，嘴唇也有点儿乌，看起来都没有以前那么水灵了。 　　揭鳞后还得虚个两三天，不仅是身体上的，就连元神都很虚弱，这会儿她连一缕神识都施展不出来。 　　苏旖梦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儿。 　　她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气色太差了，活像去了半条命。想了想，苏旖梦摸出颗金色彩颜丹服下。 　　这么一来，金灿灿的她看着还挺唬人，至少气色很不错嘛，闪得很！ 　　小金人跨出房门，结果就看到时姐姐躺在最高的那条丝带上，而她所在的树下，坐着百炼峰的其他三位殿主。白琉璃已经不见了，被她打晕的司空寒也不见踪影。 　　明明院里有四个人，全都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气氛委实有些不对劲儿。 　　她心头咯噔一下，难道说，时姐姐的死劫来了？ 　　还好她连夜揭了鳞。 　　她刚迈出一步，树下的古殿主就转过头来，目光一凝，又转回头，说：“丝丝，你过来，好好劝劝时峰主。” 　　听到这里，苏旖梦就知道她的猜测成了真。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小跑过去说：“来了来了，劝什么？”坐下后还开开心心地说：“我破了剑道异相，出来后就睡了一整夜，早上起来都还觉得虚。” 　　“我给百炼峰长脸了吧。”虽说有彩颜丹遮掩，但彩颜丹变色的时间有效，他们又都修为高，自然能看出她现在精神不济，苏旖梦都给自己这副病歪歪的样子找好了理由，而大家都心事重重，显然没有怀疑她。 　　古万里：“你时姐姐她……” 　　话没说完，头顶上的时惊春突然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地后淡淡道：“我自己说。” 　　时惊春的手轻轻搭在苏旖梦脑袋上，用力地揉了两下：“没给我丢脸。” 　　“我最近要出一趟院门，你在家，要听……”她顿了一下，说：“听水殿主的话，她现在修为又进阶了，已经是出窍中期了，能给你撑腰。” 　　水知夏淡淡道：“万一……我撑不住。” 　　时惊春没好气地道：“那就听常樱的，主要是常樱话太多，天天管这管那的，我才让你听知夏的，常樱一天说十句的话，她最多说三句。” 　　“你还小，最是天真活泼的时候，别拘着自己性子。”本来时惊春扭头看水知夏的时候还垮着脸刀子眼，转头回来看苏旖梦又成了笑眯眯的模样，“好好修炼，等你站得够高，谁也不敢再说你半句不是。” 　　古万里忍不住了，“什么叫出远门？你那叫送死！去魔族调查新生魔物，十死无生！” 　　“丝丝，你劝劝她。” 　　苏旖梦还没说话，时惊春就冷下脸说：“别劝我，我意已决。”她微眯着眼睛，“她俩都没那么多话，你今天屡次顶撞我，莫非是嫌命长？别以为有把炼灵九次的小锄头就能耀武扬威，区区一个元婴期，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古万里气得满脸通红，“要不是你是日啖灵珠三百颗，对我有点拨之恩，我才懒得理你！” 　　时惊春愣了愣，随后轻笑出声，接着伸手一指苏旖梦，“报答她去。” 　　百炼峰除了古万里，其他人都立了心魔誓言，早就知道丝丝是半妖了，而她们三个，更是清楚日啖灵珠三百颗是丝丝而不是时惊春。 　　至于其他人没提，实在是时惊春好面子。她可是一直给白琉璃说那是她炼的丹，享受了那么久白琉璃的崇拜，总不能告诉她，其实我骗你的，丹都是丝丝炼的吧。 　　古万里怔了怔，仍是道：“可是……” 　　时惊春摇摇头，“没有可是。没有人逼着我去，是我自己要去的，也不仅仅是为了证明我娘没有犯错……”她顿了一下，“总得弄清是不是真的出现了新魔物，如果真的出现了，得找到新魔物的魔晶注入山河日月关的阵法，否则，四座雄关都有新的魔物进来，众所周知，就算一开始是小魔物，在蛊惑到了足够多的人心后，魔域那边的同类也会逐渐变强，到那时，就难以控制了。” 　　“我爹也是支持我的。”她说到这里还杀气腾腾地瞪了古万里一眼，“我爹都不管，你还来管！” 　　古万里：…… 　　时惊春继续道：“我喜欢躺在丝带上晒太阳。” 　　“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天仍旧可以像现在这样悠闲，不忙的时候便能安静地躺在自家院子里晒阳光，一旦魔族入侵，山河日月皆染血，何处可栖身，何处觅安宁？” 　　她抬起手，葱白的手指轻轻擦掉苏旖梦眼角的泪水，“别哭，不吉利。” 　　时惊春笑着道：“天阶宗门均有一强者站出来，你时姐姐也是顶尖的剑道强者，所以，别劝我，知道吗？” 　　苏旖梦忍着泪点头道：“我不劝。”她取出护心鳞道：“时姐姐，这是我的护心鳞，你贴身带着，她能护你平安。” 　　时惊春一听乐了，“司空寒走的时候你给一片，现在也给我一片，你这护心鳞还真是多。”当初她还问过，蛟也有护心鳞吗，结果丝丝回的是什么，怎么可能，那是脱落在床上的鳞！ 　　时惊春将鳞片用两根手指夹着，还一脸怀疑地问：“这次没撒尿吧？” 　　苏旖梦一脸无语，“没有啦。上次也没有！” 　　她突然伸手，拽住时惊春的袖子，“时姐姐，护心鳞对我来说特别重要，一定要带回来，要还的！”很多话她无法说出来，也尽量避免自己去想，她不能说，但所有的心意都藏在了那片特殊的鳞片里。 　　时惊春明白了苏旖梦的意思，她点点头，也认真地道：“好，我一定带它回来，还给你。” 　　苏旖梦问：“什么时候出发？” 　　时惊春又揉了一下她的头，“当然是越快越好，可我不能不告而别是不是？还以为你要休息很久呢，对了，你一个灵植师，怎么破的剑道异相？” 　　苏旖梦：“我记忆有点儿模糊了。” 　　“听说天衍剑宗的秦娴也说想不起来，琉璃还想找你录一个剑道感悟，她话都已经放出去了。”时惊春想了想道：“别紧张，到时候你随便说两句，钱总还是要赚的。”她扭头看水知夏：“你帮她想几句话，让她背下来录在玉简里就行。” 　　直到此时，常樱才缓缓开口，“我昨夜摘了三片剑叶，你拿着，可防身也可疗伤，总归比没有的好。” 　　水知夏也起身，将一枝梅花插在了时惊春的发髻上。 　　唯有古万里两手空空，他只想着劝她别去，哪准备东西，更何况，他真的是一贫如洗，口袋里一颗灵珠都摸不出来啊。 　　古万里试探着道：“要不，你把小锄头带去，挖魔晶都方便点儿。” 　　虽然是有点儿用处，但显然，他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女修们的嫌弃。 　　最终，古万里一脸肉疼地道：“等你回来，我给你铸一柄炼灵三次以上的剑！” 　　时惊春的天陵缎只炼灵了一次，实际上，她已经有了丝丝给的空羽山金蝉丝，完全可以炼制更好、更适合她的剑，只不过天陵缎对她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她还没打算换。 　　时惊春：“好啊。”有便宜不占乌龟王八蛋！ 　　这时，苏旖梦想起一个细节，那还是书灵醒着的时候透露给她的——叶轻舟会捡到时惊春损毁的天陵缎，并将它带回来交给了水知夏。 　　因时惊春曾夸过一句白琉璃，水知夏又将天陵缎给了徒弟白琉璃。而因为这件事，白琉璃对叶轻舟多了一些好感。 　　于是，她捏着时惊春的手都用力了一些，“时姐姐，天陵缎也白白的，不吉利。” 　　然后她就挨了一个脑瓜崩。 　　时惊春：“瞎说什么呢！来，还有一点儿时间，我们涮个火锅啊，把其他人也都叫上，特别是琉璃，她东西备得齐！” 　　…… 　　天宝楼。 　　聂远之看着自家灵植鬼鬼祟祟地往外跑，叶片还兜了一兜的刺玫球。 　　刺玫球是一种浑身长满刺的灵果，刺很硬，扎在身上能让人又麻又痒。看到那果子上面都有了一道暗纹，聂远之暗叹了一句好家伙，那得是千年刺玫藤上结的果子吧，连元婴期修士都能中招。 　　“站住！”聂远之喊住自家灵植，“干嘛去？” 　　听到答案后，聂远之整个愣住。 　　所有灵植都在行动，所以你混在里头一点儿不起眼？你能隐藏好气息？ 　　最后，他挥挥手，说：“去吧。” 　　恐怕万相宗内外两城的灵植师都不会想到，自家灵植偷偷摸摸溜出去，竟然是为了—— 　　打司空寒！ 　　“等等！”聂远之叫住开开心心捧着刺玫果打算去邀功的树叶，“狗尾巴草能说话了吗？” 　　“好！以后，你帮我给丝丝传话。”他现在不方便现身，而在外面，他也不能放心登录玄音壁，其他联系方式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如今看来，倒是灵植传递消息最为安全可靠了。 　　大叶子高兴得直抖，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就说——放心，我没忘。” 第106章 心疼 　　司空寒最近很倒霉。 　　每天只要去秀峰， 就会被各种各样的灵植折腾。 　　他被炼魂鞭抽得元神受了毁灭性的重创，体内那根镇魂钉更是时刻反噬全身，拔出更有性命之忧。 　　双重的伤势导致肉身经络里的灵气运行都很缓慢， 很多法术难以顺顺利利的施展，因此面对众多的灵植偷袭， 司空寒基本反应不过来。 　　一开始的时候，偷袭他的灵植修为都不高， 他锻骨决大乘，皮肤坚硬， 那些灵植落到他身上跟挠痒痒似的造不成什么伤害。 　　灵植的主人还一个个跑出来红着脸跟他道歉， 司空寒就觉得这些女修故意用这种方法来吸引他注意力…… 　　他更厌恶这些女修了。 　　直到后面， 越来越多的男修也加入其中，司空寒才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被灵植给针对了？ 　　莫非他身上带有灵植厌恶的味道？被灵植针对的次数多了，司空寒眼里戾气横生，恨不得一剑铲平山上灵植，奈何，他现在可以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 心有余而力不足。 　　再后来，偷袭他的灵植越来越强，锻骨决大乘在没有足够的灵气支撑下都不够用了。 　　司空寒随时被绊倒， 头发上被丢苍耳、时不时还要被蜜蜂蛰、蝴蝶追， 跑着跑着，脚底下还能突然冒出刺玫球扎进脚心，简直倒霉到了极点。他仗着自己百炼峰的背景去找秀峰的峰主要说法， 结果， 秀峰峰主脸上还带着歉意的笑呢， 她的灵植金芙蓉突然冒出来，一巴掌就把他给直接扇飞了。 　　司空寒从山顶摔至山脚，幸亏一片绿色的大树叶垫着，他才不至于伤上加伤。 　　然后，他就被大树叶上的刺玫球给扎成了刺猬。几天下来，司空寒全身上下，唯一完好无损的地方，也就他那张脸了。 　　那些灵植也奇怪，打人还不打脸。这可…… 　　气得他眼珠子都红得滴血了。 　　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本想砍砍花花草草，奈何打不过，坐在蒲团上越想越气，结果情不自禁地摸出了绣花针，在绣布上扎起了小洞。 　　等绣好了一朵花，司空寒才微微一怔，下一刻，用力折断绣花针，直接放入口中嚼碎吞掉。 　　…… 　　大树叶是修真界罕见的变异灵植深海玉芭蕉，它给自己取的名字叫八角。 　　八角每天折腾完司空寒就去小尾巴那里邀功，“其他灵植针对他都跟挠痒痒似的，就我采的刺玫果最管用，你看他现在坐立不安的，痒不死他。” 　　“那个薄荷草有啥用，连这块田都出不了，而且，它都不打算动手的！” 　　小尾巴：“可蛟薄荷是司空寒种出来的呀，它要真对它爹动手，我们也会看不起它的。” 　　这时，苏旖梦起身走到了窗边。 　　她这两天都在家休养。通过灵植传话，也跟聂远之联系上了，她内心便踏实了许多。 　　因为给出了护心鳞，她现在虚弱得很，得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尝试放血，若在现在这个状态下就放掉龙血，那想都不用想，她能直接变成一条死龙。 　　聂远之给她送了很多补气血和养身的东西，如今看来，休养的时间还能缩短一点儿。 　　她站在窗外往外看。 　　司空寒坐在大树底下，手里捧着个木绣绷！明明周身气息黑沉沉的，一幅生人勿进的模样，却因为手里的绣花针显得…… 　　又凶又傻。 　　绣着绣着，还要去挠痒痒，苏旖梦都没忍住笑出了声，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魔剑啊。 　　明明周身煞气腾腾、满眼戾气，怎么还是惨兮兮的呢。 　　她的笑声惊动了树下的司空寒，那还得了，魔剑本就心思变幻莫测，这下跟捅了马蜂窝似的，他嗖地一下站起来，唰唰地甩出了一排针，并吼：“你在笑话我？” 　　那些针都没能靠近窗台，半路失了力道，纷纷跌落在地，结果还被地上的草卷起来，砸到他脚上。 　　灵植力气都比他大！ 　　他瞄了一眼地上遛得贼快的灵植，待发现草丛里有一朵粉桃花后，司空寒只觉受到了来自全天下的针对。 　　那是太上长老的桃木啊…… 　　为什么连万相宗的太上长老都暗中害他！ 　　司空寒：“……”他身后黑气越积越多，却始终没能像以前那样凝聚成剑。 　　苏旖梦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接着将身子探出窗，“我没笑话你，就是早上醒来睁眼就看到你在院里，很开心。” 　　司空寒冷哼一声，转身，背对苏旖梦坐下，一幅懒得理你的模样。 　　这时，窗台上八角叶上突然多了几行字，这种在叶片上看字的感觉，让她想起了沉睡的书灵。 　　只不过现在写字的是聂远之。 　　“司空寒现在不理你，你生气吗？” 　　苏旖梦倒是不用写字回，她可以将想说的话告诉小尾巴，小尾巴转述给八角，然后聂远之就知道了。 　　就这，小尾巴偶尔都会传错话，所以，聂远之那边的话都是写出来的，而不是八角告诉小尾巴，小尾巴再直接转给她。 　　苏旖梦：“我生他气做什么，他被炼魂鞭打得元神受了重创，结果下山还遇到云彩衣，在最虚弱时又对自己施展了镇魂钉，彻底引起神魂反噬。” 　　“他一直在吃苦受罪，却也一直在挣扎反抗，最后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住了，还将命都交到我手中，我怎么会怪他。” 　　苏旖梦推门出去，在司空寒背后停下，说：“你头发上还有苍耳没摘干净，我帮你取下来。” 　　司空寒背对着她坐着，没动。 　　等到一只手轻轻触碰他头发时，他微微偏头，结果被手一扶，头没扭开。 　　苏旖梦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别动。” 　　司空寒冷着脸，“别碰我！” 　　那只手在他头发上摩挲几下，“我又没碰到你，这是碰的头发，碰头发哪能叫碰呢，头发随时都能掉一把对不对？你还是干干净净的，身心忠于你的彩衣。” 　　司空寒觉得这话听着怎么都有些不对味儿。不过似乎也说得通，因此他坐着没动，任由那只手在他发间穿梭，替他轻轻摘掉那些纠缠在头发里的苍耳子。 　　他自己扯的时候弄得很疼，一扯扯断好几缕头发。但现在头上的手动作很轻柔，往往没怎么用力，就能摘掉藏在他发丝里的苍耳。 　　这些日子他的头都很疼，像是有钉子在脑子里凿来凿去的一样。 　　如今那修长的手指穿梭于发间，让他莫名觉得轻松了几分，明明很舒服，嘴上仍是道：“摘完了吗？摘完了就赶紧……” 　　赶紧什么？ 　　本想说赶紧滚，话到嘴边又忍住，换了个说法。 　　“赶紧去修炼，没看到我天天被人欺负吗？你不是有团火，赶紧叫出来，我要去把秀峰的灵植都烧掉！” 　　苏旖梦：……你还真是个识时务的魔剑，知道自己打不过，还会使唤人了。 　　苏旖梦轻声道：“摘完了。可我也受伤了啊，跟你伤得一样重。”她最近气色还是很差，皮肤白得透明，眼下细细的青色血管都较为显眼，如同易碎的瓷器一般。说话的时候还咳嗽了两声，这么一咳，脸微微涨红，是一种不健康的红，眸子里还有盈盈水光，唇无血色，一幅病恹恹的模样。 　　司空寒听得心情烦躁，起身时还险些把身后的人撞倒，他看到她往旁边歪倒，没忍住伸手扶了一把，等人站稳后又快速松开手，好似手上沾了脏东西一样快速地甩了几下手。 　　只是看到面前好似风都能吹倒的人，他瞳孔一缩，眼睛好似被针刺了一般，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司空寒脱口而出：“别站在我面前碍眼！” 　　苏旖梦红着眼睛小声抽泣：“那我该去哪儿？” 　　听得这话，司空寒又不自觉地看向她，发现她眼里蓄满泪水，都有泪珠悬在了睫毛上时，司空寒心情极度烦躁，然后撩下一句，“你不走我走。” 　　说完，他气冲冲地出了百炼峰。 　　苏旖梦没拦着他。反正他出去了也做不了什么恶事，一路都要挨灵植们的毒打。 　　她进屋，立刻抹掉泪水，说：“他眼睛没绿，我觉得让他心疼太难了，他现在心……可以说心都不在自己身上。” 　　“还是说我现在还不够惨？”对着水镜看了看，苏旖梦叹口气，“够惨了，我感觉我下一刻都能断气。” 　　她现在本来就虚弱，都不用装，刚刚还挤出了眼泪，结果还是不成。 　　只能说新生的书灵也是个小笨蛋，当初说的话都是它的猜测，虽然它没骗人之心，但因为伪天道的干预，它猜测的起码有一半都不对。 　　还是聂远之说的血契更靠谱。 　　八角的叶片上又有字冒出来：“那你好好养身体。”之后，叶片上就再也没有新的字出现，八角说聂远之已经睡了。 　　苏旖梦也打算回床上休息。 　　在床边坐下时，她看了一眼床柱上的刻痕。 　　今天，是时姐姐离开的第四天。 　　时姐姐已经到了魔域了吧，那边的阵法还安全吗，有没有找到新生的魔物？希望一切顺利啊。 第107章 独角 　　时姐姐离开的第七天。 　　在聂远之的支持下， 百炼峰的阵法彻底修复，还多了一个高阶灵植构成的天罗地网。常樱师父的龙舌兰、太上长老的桃木、聂远之的深海玉芭蕉都出了力，最后， 他们还找来了一种名为霸王花的灵植，据说这花一旦开花味道极其惊人， 能掩盖住一切气息。 　　包括龙的气息。 　　缺点就是太臭了，如果不提前服用解药的话， 出窍期以下的都会被熏晕。 　　出窍期以上的，嗯， 在熏晕之前能够跑掉它的臭气攻击范围。 　　书灵虽然遮掩了她的气息， 但遮掩气息的意思是别人通过神识无法发现异常、认出她真身而已， 不包括她自己变成龙在他人眼皮底下乱跑。 　　总之，现在的百炼峰恢复了绝对的安全，苏旖梦就算是变回龙身在蛟薄荷地里打滚都没任何顾虑。 　　阵法启动时，整个百炼峰都好似被灵植包裹，远远看过去，像是一个绿色的大茧。 　　苏旖梦变成一丈长的小龙在薄荷地里滚了几圈，压塌了大片的蛟薄荷。滚着滚着， 被大树叶一挡，她顺势停下，头往前伸， 吧嗒吧嗒地嚼起了地上被压塌的薄荷草。 　　身体还有些疼， 但多闻闻蛟薄荷的味儿，就没那么疼了，将那些难吃的补品、生肉血食和着蛟薄荷一起咽下去， 也就不会有恶心想吐的冲动。 　　烹饪过后的血食对恢复不利， 只能吃生的， 不管多难吃，她也得忍住，努力咽下去！ 　　如果天天都能这样坚持下来的话，估摸着，还有两个月，她就能换掉一身龙血解除血契！ 　　恩，时间紧迫，容不得她矫情偷懒，昨天看到八角的叶子上都还有血，应该是聂远之溅上去的。 　　这么想着，苏旖梦又吞下一大坨血淋淋的肉，刚咽进肚子，身后的叶子推了推她。 　　苏旖梦转回头，就看到上面多了字。 　　“割龙角会疼吗？龙断角会怎样？角还会不会再长出来。” 　　苏旖梦吓得往后一弹，她忘了现在自己龙的身体有多沉，这一起一落，砸到地上哐的一声响，整个百炼峰都好似跟着抖了一抖，隔壁白皎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地震了？” 　　苏旖梦连忙回：“没呢，我在打滚儿。” 　　接着，她回道：“骨化了的龙角就不疼。我之前长出来的那个不会疼，但后面的新角还不够硬，会疼的呀。龙角断了，只有血脉觉醒后才能重新长出来，你看我现在是黑龙，那是因为我没有血脉觉醒，若能觉醒血脉力量，我可能会变成红龙、银龙、金龙……” 　　就跟寻宝鼠血脉觉醒是一个道理，原本它是灰扑扑的杂毛老鼠，觉醒后就黑得油亮，若是它进阶到紫金寻宝鼠，毛发就会是紫中带金了。 　　“角断了，会被其他龙族看不起呀，我本来就是半妖了，龙角都比较小，若是还残个角……”她肯定完不成老祖宗们刻在血脉里的种族繁衍大计，找不到很多伴侣，更别提生许许多多的小龙了。 　　以前总想着长大后要找好多好多伴侣，如今不知为何，那样的念头出现的次数都少了很多，该不会是人形太久，导致人族血脉力量占上风了吧。 　　话没说完，树叶上又有新字显现。 　　“这几日，我派人去追杀那位，都没成功。一个杀手旧疾突然复发，一个险些走火入魔，还有一个在动手的时候遇上了万相宗出来随便走走的太上长老，总之，看起来都是巧合。” 　　苏旖梦愣了一下，原来聂远之这几天还去求证了！也对，这么大的事，总不能谁随便说几句就完全相信。 　　不过直接派人追杀气运之子，真是够简单粗暴，要是能这么轻易杀死就好了。娘所在的界面，应该比他们这个小天地高，但是比伪天道所在的天地低，娘在意识到不对后拼尽全力、以必死之心往下坠落都未能逃脱，这说明，他们依靠本土的力量是无法与伪天道抗衡的，唯有，来自高于伪天道的上界天河内的东西，才能不受其约束。 　　是以气运之子叶轻舟，在伪天道的庇护下遇到危险总能逢凶化吉。 　　芭蕉叶很大，上面能一下子出现很多字。 　　“你会受伤，是因为时惊春对不对？时惊春是半妖，你给了她你的本源精血从而导致肉身虚弱？我在异相里就说过，那是她自己选的路。丝丝，因为时惊春，你耽搁了太多时间。原本可以直接尝试放血解契，但是现在，你需要养一段时间的身体。” 　　“你走的这一步，在我看来是不值得的，它很可能毫无意义，救不了时惊春，却拖延了你我对抗伪天道的脚步。” 　　“拖一天，就会多一天的风险。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吃了太多生肉的缘故，苏旖梦觉得自己有点儿难受，心里堵得慌。 　　聂远之说的好像没错。 　　可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时姐姐去送死，而自己因为顾全大局，什么都不去做。 　　她想，如果今天可以因为大局不管时姐姐，下次，是不是也可以不管司空寒，不管聂远之，不管爹、娘，最后…… 　　最后还能剩下些什么？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反驳，想着最近身边的一切都是聂远之给的，苏旖梦道：“我错了。”一边说，一边大口大口地嚼肉，因为太过用力，眼里的泪花都被她给狠狠地憋了回去。 　　说好不再哭了呀！ 　　“接下来，司空寒有可能会来找你拿龙角，你有个心理准备。如果这都没有变化，就说明解契的确只剩最后那个方法，那我就只能等你，引魂石每天都在消耗，我怀疑要不了多久，它会彻底碎裂，到那时，我可能也会忘掉这一切。” 　　苏旖梦嘴里的肉都掉了一块出来，“司空寒要我的角做什么？” 　　问完后，她将掉地上的肉又叼起来忍着不适吞下。 　　聂远之：“蛟角、蛟血、蛟鳞最近被发现可以促使灵植变异，蛟都可以，龙的价值自然更高。灵植界现在所有的灵植师都羡慕百炼峰的龙舌兰和狗尾巴草，你的狗尾巴草能变异并领悟草木多情，也有你曾续灵了龙舌兰的缘故。” 　　苏旖梦的狗尾巴草也是续灵了一片龙舌兰的叶子的，她当时接得乱七八糟本以为会失败，结果往小自在天地里一丢，嫁接的龙舌兰就跟狗尾巴草很好的融合在一起，还让小尾巴修为都往上蹿了一截，后来变异觉醒天赋能力，或多或少都能跟龙舌兰扯上一点儿关系。 　　所以，现在外界的灵植师也都想寻龙了？ 　　没有龙，蛟也行！ 　　整个万相宗的修士都知道百炼峰有一头黑蛟，云彩衣，她也知道。 　　司空寒，会为了云彩衣来取她的角吗？ 　　忐忑不安地等待时，小尾巴突然道：“聂远之是商人，他会将感情和价值、利益放在一起来衡量，觉得你帮助时惊春不值得。其实有了引魂石，他肉身都没以前疼了，血也是故意沾上去的，丝丝你别内疚。” 　　下一句就是，“哦豁，八角被关禁闭了。” 　　小尾巴：“要是它没被主人打死，下一次孕灵囊的时候，我可以给它一个机会……”说完，它又自己叹了口气，“可是雷桃木、金芙蓉、水灵仙它们也都很好呀。” 　　苏旖梦：……你可真是个万草迷。 　　…… 　　下午，苏旖梦就得到了答案。 　　他来了。 　　早上出门的司空寒还是风度翩翩的清贵公子，回来的时候头发都成了个草窝，沾满了草屑。 　　衣服被割出了好几条口子，袖子还破了洞，露在外面的胳膊上不知道被什么灵植、灵兽叮出了很多红疙瘩，看起来惨得很。 　　惨兮兮的司空寒站在她面前，冷冷道：“彩衣需要龙角，我找不到别的龙。” 　　“所以，你要我的角吗？”苏旖梦声音很轻，仰头看他。 　　“我去查过了，取角不疼。”司空寒板着脸道，“你哭也没用。” 　　苏旖梦笑了一下，“我没哭。” 　　苏旖梦化为龙形，她将身体缩至最初的大小，缠在了司空寒的手臂上。 　　司空寒伸手去抠，结果都没能抠下来，眼睁睁看着小黑龙攀着他的胳膊一路往上游，立在了他肩膀上。 　　他差点儿没绷住，直接垮肩——太沉了。 　　司空寒咬牙坚持，用力地将右肩往上顶。他想：这家伙死沉死沉的，砸地上应该会很痛吧？ 　　再瞅到她鼓鼓的小肚皮，司空寒都想质问一句：“你今天到底吃了多少！”脑子里还冒出个念头，这几天赚的灵石是不是都不够她吃？ 　　百炼峰变化这么大，钱从哪儿来的？他从小养到大的小东西，居然被别人的灵石给收买了？一股子戾气冲上头，让他眼睛都红了。 　　“聂远之。他是不是又给你灵石了？你嫌我穷？那你找他去！从我肩膀上滚下来！”司空寒抓住龙尾巴，想直接甩下来，结果…… 　　居然没拉扯动。 　　“嘶嘶。”熟悉的声音让他微微一怔，他的视线里，小黑龙歪着头看他，尖尖的小角碰到了他的侧脸，他下意识的伸手，用手指去触摸那只角。 　　他好似抚摸过千百次，熟悉角上的每一道纹路。 　　“司空寒，有人问我，你现在这样对我，我会不会生气？” 　　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司空寒耳尖发烫的同时，内心变得无比暴躁，“你敢生我的气！” 　　他凶神恶煞地道：“我怎么对你？要是白皎有一丝一毫投靠他人的迹象，我早捏碎了鹰钩爪。” 　　“我不生气。” 　　司空寒登时觉得气顺了不少，背后黑气都薄了，“呵，这还差不多。” 　　“但是，我会很难过。” 　　他怔了怔，“反正又不疼，你以前不都是独角。” 　　苏旖梦将尾巴尖儿卷起来，够着自己那只旧角，“那就割这只吧。” 　　司空寒伸手去够那只角。 　　他听到她说：“切了这只被你摸过的角，以后，我就不是你的龙啦。”本已用力的手忽地松开一些，司空寒心口处好似受了重击，一阵钝痛，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说不是就不是，你……” 　　然而，头疼很快占据上风，此刻他头痛欲裂，难以说出完整的话。 　　就在他伸出左手护头时，龙角齐根断裂，落到了他右手手心。 　　断了角的小龙咚的一声从他肩膀滑落坠地，化为人形后的她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地坐在地上。黑色的长裙裹身，显得她更加的苍白虚弱。 　　她明明还在笑，眼睛里却蓄满了泪水，长睫眨动刹那，泪水如决堤一般倾泄而下。 　　司空寒眉头紧锁，呼吸声变得大而急促，宛如疯狂拉扯的风箱。 　　他眼睛里的猩红色逐渐退却，神念变得极不稳定，仿佛随时都可能神魂崩溃，与此同时，头顶上的天竟也阴沉下来。 　　苏旖梦神念小心地探入司空寒识海，这一次，她只看见了扭曲狂乱的黑雾，神念根本无法进入其中，那是不断崩塌又重塑的天地，仿佛一旦进入其中，她都会跟着一起毁灭一般。 　　“司空寒……”原来，你这么痛。 　　不远处，只关了一个时辰禁闭的八角冒出来，叶子往下一砸，直接将司空寒给罩住。 　　司空寒被砸晕，头上的阴云自然散去。 　　苏旖梦连忙爬起来，掰开司空寒的嘴给他喂了一点儿醒神露，又在旁边点燃凝神的香，然后将一根毛茸茸狗尾巴草垫在他头上。 　　八角叶片上出现了字。 　　“看来心疼解契确实无效，他自我意识都险些再次觉醒，也没能顺利解除契约。现在只剩下放血一条路了，还得等几个月？”天宝楼上，聂远之眉头紧锁，老祖那边传来消息，他寿元将尽，想最后尝试一次飞升，搏一线生机。 　　然而现在已知飞升根本无望，他怎能让老祖去送死，当场陨落都算好，最怕飞出去落得跟妖圣一样的下场！ 　　“两个月，不，一个半月就可以！” 　　听到八角传回来的话，聂远之想起那条小龙拼命往嘴里塞东西的样子。 　　她也想尽快好起来。 　　他不该苛责她，然而，时间确实不多了。 第108章 猫妖 　　时姐姐离开的第十五天。 　　苏旖梦还是坐在薄荷草田里吃东西， 她最近都是人形，没有变成龙打滚，因为吃得太多， 人都胖了一圈，腰间多了一层软乎乎的肉。 　　不过身体的确恢复了很多， 大概再养个一个月就行了。 　　吃饱喝足后，苏旖梦站起来打算走几圈， 刚出了院子，就听到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尾巴从田里钻出来， 在她识海里说：“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灵灵阁阁主时长风。 　　时姐姐的爹。也就一段时间没见， 他已满头白发，路都走得不稳，从飞行法宝上下来时，险些摔跤。 　　好在门口的灵植迅速伸出枝条，将他稳稳扶住，还往他手中放上了一朵花。现在，山上的灵植一个比一个机灵！ 　　苏旖梦跑到门口去接他， 她有些紧张地问：“时伯伯，你怎么来了，是有时姐姐的消息了吗？” 　　刚将时长风迎进门， 常樱师父和水殿主都面无表情地回了百炼峰， 苏旖梦心突突地跳，难不成，是有不好的消息传回来了？ 　　常樱没想到时长风也在这里， 进了山门后微微一愣， 接着行了一礼道：“阁主也在。” 　　水知夏则看向苏旖梦， “丝丝进屋去。” 　　孰料时长风道：“就让她在这里吧，陪陪我们惊春。” 　　时长风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用能隔绝神念的黑布盖着，不知道底下放的是什么。 　　然而刚刚他那句话让苏旖梦有了不好的联想，她浑身冰冷，手脚微颤，“是，是，是……”难不成是时姐姐的牌位？她最终什么都没能改变吗？ 　　时长风注意到她的异常，面带歉意的笑了一下，“吓到你了？是魂灯，是她的魂灯。”轻轻将黑布揭开，露出了一盏泛着微光的灯。 　　时长风小心翼翼地捧着魂灯进了时惊春住的院子。 　　院子里到处都悬挂着丝带，他想了想，走到了时惊春平时最爱待的那条丝带上。本想把魂灯放到灯上，伸了手又放下，接着抱着魂灯坐在了树下的蒲团上。 　　这里摆放了好几个蒲团，都是司空寒平时坐着绣花的。 　　草地虽然平整，灯放上去还是有点儿歪斜，里头的灯油好似都偏了，导致火光偏斜，像是要被风吹灭一般。 　　时长风便一脸焦急地旋转魂灯，想要将它放得平稳。 　　他现在的状态不对，与平时那个精明能干、运筹帷幄的灵灵阁阁主判若两人，此时此刻，他只是个因为担心女儿安危而变得魂不守舍的父亲。 　　水知夏端了张方桌过来，放稳后说：“长风叔叔，放桌上吧。” 　　时长风这才回过神，说：“好！”他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四周，“山上没风吧？” 　　常樱道：“没风，灵植都挡住了，一丝风都吹不进来。” 　　没有风，然而大家都能看到，桌上的那盏魂灯的火光越来越暗，灯火如豆，仿佛在狂风中战栗不安，随时都会熄灭。 　　时长风用双手护着灯火，自言自语：“没事儿，没事儿，不会熄的。”护着护着，他突然松开手，喊旁边的苏旖梦，“丝丝，你来，你是龙女，你有好运气，惊春她是妖，受你庇护的。” 　　水知夏：“您知道？” 　　时长风掏出一个小铃铛，“我一直都知道，天陵缎上的铃铛上有她娘留的隐匿阵法，我很早就知道了。”所以在时惊春承认白羽发簪是她的东西的时候，时长风让她先想清楚、再说清楚。 　　为了遮掩另外一只半妖，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是否值得。 　　既然她觉得值得，那他这个做父亲的，便会与她一起承担所有。 　　“惊春她体内妖族血脉没怎么觉醒，所以才会在你面前没大没小，若是小眠，她肯定会天天侍奉你，唤你小殿下。” 　　“哦，小眠就是她娘的小名，是只觉醒了很多次仍不会打架，只会阵法的猫妖。” 　　苏旖梦喃喃道：“我是半妖……” 　　“那又如何，你依旧是妖圣唯一的孩子，体内流淌着龙的血。或许很多妖族不肯承受你，嫌弃你弱小，但小眠她一直都很尊敬龙族。她常说，妖圣，一头龙，守一关，功德无量。”时长风招呼苏旖梦到自己身边来，“来，小殿下，护着你时姐姐的魂灯，好不好？” 　　苏旖梦在时长风旁边坐下，伸出两只手，轻轻地拢在了火焰附近。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她的手放上去的时候，魂灯里的火焰明亮了一些，时长风脸上露出笑容，“我就说有效。” 　　而这时，水知夏的传讯玉简闪了闪，她听到里头传来的声音后，脸色瞬间煞白。 　　时长风伛偻的脊背慢慢挺直，他端正坐着，问：“又有消息了？现在去的那些人，已经熄灭了五盏魂灯，如今，就剩下天衍剑宗那位长河剑仙，丹鼎门的妙手丹师和我们家惊春了吧。” 　　长河剑仙是渡劫期，此行修士里头修为最高的。 　　水知夏声音微颤：“长河剑仙的魂灯，刚刚也熄灭了。”那是一位真正的剑仙，年轻时嫉恶如仇、刚正不阿，剑意犹如头顶炙阳，烈日当空，让魑魅魍魉无处可藏。后来因为天地灵气越来越匮乏，为了生存越来越多的不平事滋生，而他却迫于各方面的压力无法再像从前那般惩恶扬善，因此他的剑意受损，最终回到宗门当了一位守剑阁的普通长老。 　　这一次，他主动站了出来，重新拿起了放下多年的剑。 　　“总要有人去，难不成我这样的老家伙不去，让那些年轻人去？” 　　“回不来？当年我就不该回来……死战到底，也好过剑道蒙尘。如今，我只是带着它，去擦掉身上的灰。” 　　那个老人的笑声犹在耳边，她好像看到他拿出自己的剑显摆，“你看，我现在的剑，它亮了吗？” 　　水知夏眼角湿润，“我与长河剑仙有些交情，他临走前私下跟我说，一定会护惊春安全。就算是死，也必然死在她前面……” 　　时长风拧起眉头，严肃地道：“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话音刚落，就见魂灯上的小火苗陡然一颤，火光变得炙热又耀眼。 　　苏旖梦面露喜色，然而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大家阴沉的脸，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燃血燃魂，回光返照？ 　　…… 　　魔域，四周一片漆黑。 　　神识越来越虚弱的时惊春已无法看清潜藏在黑暗里的妖魔，她只知道，自己身上多了很多伤口，鲜血都快要流干了。 　　它们并不急着杀死她。 　　魔族喜欢什么呢？它们喜欢让人愤怒、痛苦、恐惧、害怕、绝望、当人的内心变成漆黑的泥潭，才方便那些阴暗在里头滋生，变成能让它们强大的养分。 　　“是刚刚那个人推的你哦，不然你都能逃进那个乌龟壳里啦，嘻嘻嘻……”无数声音传到她耳朵里，想要勾起她心中的恨意，然而，时惊春想到的却是那个在后面拦住妖魔的老人，为了阻挡身后魔族，老人燃尽了身体内的每一滴血。他的剑意存在之时，如烈日当空，将漆黑的魔域照得一片通红。 　　有光照在心里，岂能容你们这些肮脏的魔族滋生！ 　　魔族杀不尽。 　　但她还想杀更多，身体里的血液在熊熊燃烧，除非彻底陨落，战意不灭！然人力有尽时，她挥出的剑气却越来越慢，渐渐，再也抬不起手，也挥不出剑，天陵缎软软的倒在地上，再也无力支撑起她的身体。 　　她想像那位老人一样，至死以剑支撑，不肯倒下。待到魔族试图去占领他的躯壳时，肉身炸成粉末，将涌过去的那些魔族彻底灭杀。 　　然而，她做不到了。 　　时惊春重重倒下，藏于心口的鳞片从破烂的衣服里跌落。 　　她艰难地用手去抓住了那片护心鳞，魔域里什么都是冰冷的，然而手指触到那片鳞，却给了她指尖些许暖意。 　　时惊春漂亮的眼睛里渐渐失去光泽，她愧疚地想：“丝丝，我没办法把鳞片还给你了。” 　　手缓缓垂下，手上的鲜血，渐渐布满整片龙鳞。 　　至此，神魂湮灭，再无声息。 　　…… 　　百炼峰，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魂灯在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后熄灭。 　　时长风失魂落魄的起身，抱起魂灯，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水知夏：“你去哪儿？” 　　时长风：“去河关，带女儿去见她娘。”小眠的坟，就在河关边上。 　　水知夏抬手，指尖溢出一点儿绿光，她试图让心存死志的时长风暂时昏睡过去，然而绿意并未落到他身上，时长风扭头看她一眼，“虽然我修为跌落，但多年以前，也曾是万相宗最年轻的出窍。” 　　“你们不用管我。” 　　苏旖梦：“等等！你看，时姐姐的灯！” 　　时长风低头看向怀中。 　　他怀里熄灭的魂灯再次亮起，虽然微弱，却重新有了光。 　　苏旖梦热泪盈眶，她大声道：“九条命，猫妖觉醒了血脉力量的话，她能有九条命！” 　　时姐姐死掉一次，就已经走完了剧情，此后也不再受约束。 　　现在，她还有八条命，一定可以活着回来呀！ 第109章 回家 　　时惊春是被什么东西砸醒的。 　　她睁眼， 就看见小锄头还在一下一下往下敲，凿她脑袋。 　　时惊春：“别敲了……”不是将你扔进传送阵了么，你怎么又出来了！ 　　小锄头不是她的法器， 两人也没法交流。时惊春没空理它，她缓缓调动神识， 随后就发现—— 　　她死后，周围魔族已经散了， 只有远处还有两三只在乱飘。她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这些魔物在魔域的时候还能看到实体， 一旦突破山河关， 很多都是无影无形， 所以，山河日月关都必须守住，一旦崩溃，后果不堪设想。还好，他们这次采集到了魔域内的魔晶，能够证实魔域的确有新的魔物出现，也挖下了足够多的魔晶可以支撑感梦林的运转。 　　只是…… 　　那个偷袭她的妙手丹师会老实将魔晶交出去吗？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若能回去， 定要将他剁碎了喂…… 　　要不问问司空寒吃不吃？ 　　下一刻，时惊春才意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我怎么没死？”不是血都差不多燃干了，神识也一丝不剩， 周围魔族会散开足以证明这一点儿， 那群魔物可不会放过濒死的人，只有死透了，他们才会散开。 　　他们不喜欢死人， 只爱鲜活的生命。 　　因为只有活人， 心中才能滋生中无穷无尽的恶念。 　　没死， 身体似乎也有些怪异之处。明明魔域阴冷潮湿，是那种沁入骨髓，灵气屏障都无法阻挡的湿冷，然而她现在浑身上下暖烘烘的，好似自身成了个小暖炉。待注意到身边有很多白毛后，时惊春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妖族血脉觉醒了？ 　　她的视线终于落到护心鳞上，在目光锁定鳞片，看到上面的暗红血液如一道道波浪在隐隐流动时，时惊春仿佛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骤然奔腾起来！ 　　血液撞击血管壁，都犹如惊涛拍岸一般声势浩大。血液汩汩流淌，她好似随着那滚滚红河进入了一个无比瑰丽绚烂的世界，一声声兽吼在耳边炸开，让她的心脏也跟着吼声剧烈跳动起来，“噗通、噗通、噗通”。 　　在血液尽头，她看到了一只体态优雅的白猫。 　　它从高处跳下，明明是万丈悬崖，却在没有施展任何灵气和法术的情况下，轻飘飘落地，迈着小碎步消失在她脑海之中。 　　所以我的血脉天赋是不怕高？ 　　时惊春觉得这多出来的能力对逃出魔域似乎并不管用。 　　为什么会突然觉醒呢？还有，时惊春按住自己的胸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心跳别那么快，咚咚的声音会把周围的魔物都引过来的！ 　　在魔域是没灵气的，她一旦动用体内残存的灵气，施展灵气屏障隔绝自己的气息等等，都会惊动更多的魔物，因此，他们来的时候都穿了特制的护体宝甲，即是那些魔物口中的乌龟壳。只不过乌龟壳跟山河关一样，无法防御新的魔物，于是在离开传送阵不久后他们就有个元神较弱的同伴中招，被一只新生魔物钻了空子，对身边的同伴痛下杀手。 　　众人制服了他，然而，也无法再救回他。 　　那位同伴，最终还是通过元神自爆之法拉着入侵他识海的魔族同归于尽，鲜血将宝甲染得通红。他用他的死亡，证明了有新生魔物的诞生，护体宝甲防不住，山河关，也难防住。 　　他们刚过来就折损一人，这让大家的心都变得异常沉重。 　　接下来，一行人都是靠着长河剑仙的剑意抵挡小魔物侵袭，他们还足够幸运，没有再遇到高阶魔族，并且很快就在小锄头的指引和帮助下挖到了大量魔晶，然而在返回阵法的途中，厄运降临，他们撞上了魔潮。 　　长河剑仙抵挡住了黑压压的强大魔群，其他人则往传送阵法内冲。 　　她边杀边退，在斩杀魔族的时候还不忘掩护同伴，结果，在即将退入阵法时，被人偷袭给推出去了十来丈远，身上的护体宝甲更是直接被劈成了两半。 　　偷袭她的妙手丹师已经进了阵法内，那个阵法是绝对的安全区域，据说阵法底下埋葬着一具上古神龙骨骼，是以，魔物无法靠近那里，即是说，妙手没有被魔族侵蚀元神！ 　　他就是想杀她！ 　　他还成功了，她死了，却因为血脉觉醒而活了过来，而她在那样虚弱的状态下都能血脉觉醒成功，一定是因为这片龙鳞，以及龙鳞上的龙血。 　　“护心鳞！” 　　丝丝说这是护心鳞。 　　时惊春脑子里多了一些妖族的传承，护心鳞这三个字冒出来后，那流淌的血脉里就好似多了一些讯息。 　　她突然明白，龙族的护心鳞对她们意味着什么。 　　那是丝丝最坚强的铠甲，也是最隐秘的软肋。丝丝一字不提，就这么塞给了她，若是她没能将护心鳞带回去给丝丝的话…… 　　以后丝丝的路该有多难走。 　　巴掌大小的鳞片就在她手边，明明那么轻，时惊春轻轻拿起那一瞬间，总觉得那鳞片有千钧重，以至于她的手都在颤抖。 　　将鳞片拾起刹那，她像是捡起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温暖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必须活下去，将护心鳞带回家。 　　将小锄头和天陵缎捡起来揣好后，时惊春好像变成了猫，她轻盈地往前蹿，瞬间飞出几丈远，然而落地瞬间，一道阴影从天而降，瞬间将其笼罩。 　　千钧一发之际，她手中护心鳞迸发出耀眼的白光，形成了一个罩子，将她牢牢护在罩子中间。 　　护心鳞，是龙身上最重要的鳞片，有极其强大的防御力。 　　丝丝说护心鳞能护她平安，并未说假话。 　　只是外面那个魔族太强，它每一次冲撞，都能将护心鳞撞出个裂纹，她手握护心鳞往前冲，能冲进阵法里吗？ 　　强大的魔族闹出的动静引来了更多的魔物，时惊春感觉到手中的光罩越来越薄，然而她无法直接冲过去，铺天盖地的魔物让周围的天地都变得粘稠，她仿佛在淤泥之中前行，每一步都异常极难。 　　护心鳞不能碎！ 　　时惊春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后，她眼睛逐渐变得通红，浑身冷却下来的血液再次沸腾。她看到了血海尽头，那只白猫忽然转过身，露出了身后好几条长长的尾巴，而直到此时，一直不爱动脑子的时惊春这才猛然意识到，她觉醒的血脉力量里还隐藏着什么样的能力。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得保住护心鳞！ 　　…… 　　百炼峰上，原本只有水知夏、常樱、时长风、苏旖梦四人坐在院子里，围着那盏魂灯。 　　后来，前往魔域的护道者们战陨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百炼峰的其他人也都得到了消息，纷纷回到山上，一声不吭地围着灯，就连太上长老也因为他的灵植走了后门，得以进入百炼峰等，至于掌门，被灵植们拦在了山门外。 　　才回来的佩兰紧张到结巴：“魂灯、熄、熄、熄灭了。” 　　大家都目光灼灼地盯着灯，仿佛不相信灯灭了，视线能将灯芯再次点燃一样。 　　佩兰也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真的还会再亮起来吗？ 　　过了一会儿，魂灯上真的有火光再次点燃，且这一次的魂火居然比之前更大更亮，就好似，时峰主的元神更强大了一样，佩兰欣喜若狂：“真的，真的亮了！” 　　水知夏一脸镇定，“第三次了。” 　　噗的一下，魂灯再次熄灭，这一次，比前两次都灭得更快。 　　“她到底正在经历什么！” 　　…… 　　“七次了！”一直镇定的水知夏脸上也有了泪痕，而时长风的情绪波动太大，这会儿脸色灰白，已经歪倒在了椅子上，但他没有闭眼，一直强打起精神，盯着那盏灯。 　　一旦魂灯彻底熄灭，恐怕他都不需要去河关，他的生命之火也会当场熄灭。 　　“八次……” 　　“还剩最后一次了吗？”苏旖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能感觉到，护心鳞还未碎裂，时姐姐，一定能回来的，你一定要回来呀！ 　　魔域，时惊春再次睁开眼。此刻，距离阵法只剩下三尺。 　　“强烈的求生信念，虽然味道不怎么好，但也能填一下肚子。”魔族黑影逐渐扭曲，最终，变成了时惊春的模样，“要不是传送阵我进不去，我都想饶你一命，和你一块儿去修真界看看了。” 　　“或者，你让我寄生，我们一起从河关过去？啊，不对，这里距离山关更近。” 　　时惊春咧嘴一笑，“好啊，你来呀。”她运气怎么这么好，居然能遇到有思维的强大魔族，还被它拦了好几次！ 　　黑影摇摇头，“可惜了，我不信你，谁不知道，你想把我骗进去再自爆元神，你们这些人的血都是臭的，我闻得出来。” 　　黑影陡然狂暴，冲向时惊春。 　　时惊春在刺出天陵缎那一瞬间，不知为何，脑海中想起了丝丝的话。 　　天陵缎白白的，它不吉利呀。 　　时惊春松开了手中的天陵缎。 　　原本是剑的天陵缎瞬间柔软，化作飘飞的丝带，又像是天边的流云。那魔物的视线，跟随天陵缎稍稍转移。也就在这一瞬间，时惊春再次拿出了一直舍不得用的龙鳞，挡在了自己身前。 　　成败在此一举！ 　　她举着那团光，扑进了阵法。倒下瞬间，时惊春好似听到了一声龙吟，她看到，手中的龙鳞一闪一闪的发出了微弱的光芒，而沉寂许久、一直都没动静的阵法里飞出了一道白光，竟是斩碎了身后那只险些抓到她的强大魔物。 　　所以，这阵法底下，真的有一具龙骨吗？龙魂受到后代唤醒，救了她这只小猫妖？ 　　倒在阵法内的时惊春再也撑不住，嚎嚎大哭。 　　半晌后，她擦干眼泪，心中暗暗发誓：从此以后，我时惊春将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百炼峰上，太上长老收到消息，他站起来，缓缓道：“丹鼎门的丹师许妙手回来了。他说的确有新的魔物诞生，他把魔晶带回来了。” 　　一行人是从河关的阵法出去的，出去了那么多人，只回来了一个。 　　“他受了伤，已经被丹鼎门接到了山外山药峰休养。”下一刻，太上长老怒道：“不许关闭传送阵法！他说都死了就都死了？我们时惊春还没回来！我现在就来河关守着，我看谁敢关闭阵法！” 　　“又没浪费他们的灵石和魔晶，咸吃萝卜淡操心！”他转头看众人，“你们守着灯，我去阵法那接人。” 　　时长风艰难起身，颤巍巍地道：“太上长老，带我过去。” 　　魂灯只剩下一次机会，他已不愿再守灯，只想站在阵法旁边，等她回家。 　　若等不来，那他，就跟她们娘俩一块去吧。 　　水知夏：“我也去。” 　　结果所有的人都打算去河关，苏旖梦也想去，但大家都不让她离开。“你伤还没好，不能去煞气那么重的地方。” 　　“就在这里，守着她的灯。” 　　本已起身的苏旖梦又缓缓坐下，是的，她现在不能任性，她得养好身体，才能尽早放血。现在的她，已经一丝一毫的损伤都不能再发生了。 　　桌上，魂灯不曾再熄灭，火光越燃越亮。 　　苏旖梦的心情也逐渐轻松下来，她想，这一次，时姐姐成功逃出魔族了吧，她的魂灯这么明亮，就好似元神都变得更强大了一样。 　　很快，就熬到了傍晚。 　　她该吃东西了。 　　担心时姐姐，跟吃血食养身体不冲突。 　　她不仅要救时姐姐，她还要自救，救司空寒、救很多人，救这片天地，救还在外面受苦的爹娘，所以，苏旖梦一边看着魂灯，一边往嘴里塞东西，很快，肚子又撑得滚圆。 　　就在她吃饱喝足时，一道人影冲进了百炼峰，而身后，有许多道声音汇集在一起，像麻雀闹林，叽叽喳喳地吵成了一团。 　　“时惊春，跟你说话呢，你跑什么！” 　　那是太上长老的声音！ 　　时姐姐回来了？ 　　太上长老都没能逮住她？那她速度得多快啊。 　　苏旖梦抬头，就看到一道白光由远及近，瞬间落在了她面前。 　　真的是时姐姐。苏旖梦一脸惊喜，正要开口，就见浑身是血的时姐姐噗通一声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手也轻轻放在她膝盖上。 　　时惊春声音哽咽：“小殿下，我回来了。” 　　苏旖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时姐姐怎么了？ 　　时惊春抬头，看向坐在桌边坐着的丝丝。回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丝丝揭下了护心鳞，必定很憔悴。 　　她想说，殿下，您受罪了。 　　然而此时此刻，话到嘴边却无法昧着良心说出口。 　　时惊春转而道：“殿下……” 　　“……你胖了。” 　　我不过就离开半个月，丝丝你怎么就胖了一大圈，连小肚腩都有了，时惊春眼睛瞪圆，一脸震惊：“你该不会是跟司空寒那混球生崽子了吧？” 　　苏旖梦：……你够了哈！ 第110章 报仇 　　龙身的时候， 缺了个角，是残疾龙。 　　人形的时候，整个圆润了一圈儿， 坐着还有凸出去的小肚子，她使劲吸气， 都收不回去。 　　作为爱美的龙，苏旖梦很心塞。 　　她伸手去拉时惊春：“时姐姐， 你先起来再说话。” 　　什么小殿下不小殿下的，怪…… 　　怪不好意思的。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本来半跪在地上的时惊春迅速起身， 抬手掐诀将身上的血污清理干净， 又随手一拉，从树上哗地一下扯下一条彩色丝带。 　　彩丝绕着她旋转，宛如彩霞漫天。隔着丝带，隐约可见时姐姐曼妙身影，她在里头换了一身衣服，再出来时，已是一身白衣盛雪， 气质清冷如霜。 　　时姐姐果然很好面子，见人前还要换身衣服，换衣服就算了， 还折腾出这么多花样， 别说，还挺好看的。 　　苏旖梦：又学到一招。 　　太长长老孟清河都跑得有些喘，在看到走出来的时惊春后， 惊喜地道：“你渡劫期了？”万相宗又多了一个年轻的渡劫期！连聚灵阵法都没用上就渡劫了， 替宗门省了好多灵石！ 　　时惊春点头， 杀气腾腾地道：“丹鼎门那许妙手呢？他在魔域暗害同族，罪孽深重，万死难辞其咎。”妖族渡劫跟人族不同，妖族更重要的就是血脉觉醒，对九命猫妖这种血脉来说，每一次死亡都是一次渡劫，都能再次燃烧、觉醒体内的血脉力量，于是，死了这么多次的时惊春在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是渡劫期的剑修了！ 　　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小殿下献上忠心，第二件事，自然是斩杀许妙手！出窍期的她都能一言不合就拔剑，如今渡劫了，绝不会让仇人过夜！ 　　太上长老登时沉了脸，“他，上午就回来了，在山外山药峰休养，目前各宗话事人正在药峰正殿上商议如何分配魔晶！” 　　时惊春回了个好字，身形一闪，直接化作一道白光，不过那光冲上天的刹那，又掉下来。 　　苏旖梦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时姐姐真掉下来了？ 　　就见匆匆落下的时惊春走到了时长风面前，说：“爹，你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然后，她再次飞走。 　　时长风愣了愣，片刻后笑了，他看着一脸震惊的其他人说：“猫妖嘛，是这样的，要么很蠢，要么很疯，像小眠那样聪明乖巧的，太少了。” 　　众人：时峰主她可是两样都全占了啊！ 　　“走走走，去药峰！现在各大宗的强者都在药宗议事，她才刚刚渡劫，一个人能打得赢几个！” 　　这次，苏旖梦要跟着去倒是没人再拦着。 　　等他们匆匆赶到药峰大殿时，时惊春已经把大殿门口的石狮都劈碎，她手里没剑，正举着一把小锄头，煞气腾腾地道：“好，不承认是吧，聂家不是有炼魂鞭，我们万相宗也有！敢不敢接炼魂鞭！” 　　许妙手被丹鼎门的药师护在中央，他脸色苍白，声音虚弱：“我没做过的事，为何要承认。倒是你，你跟明月崖本在一处，她的修为不比你弱，为何你活蹦乱跳的回来了，而她却死在了魔域？听闻猫妖嗜血，能靠吞噬人血提升修为……”他抬起头，眸子里好似有火焰燃烧：“你周身有血腥气凝而不散，时惊春，你对明月崖做过什么？” 　　明月崖是合欢宗一位出窍期女修，人缘极好，她的死，让不少人黯然神伤。 　　“我做没做过，上炼魂鞭就是了！”时惊春冷冷道。 　　她现在是一点儿不怕那鞭子，打几下又怎么了，还能把人打漂亮呢！没看司空寒都从丑八怪打成了绝世美男！ 　　“你若不敢，便是心虚！” 　　“妙手受了重伤，现在怎么能用炼魂鞭！”丹鼎门的渡劫期修士许爻冷下脸，“等他休养一段时间再说。”妙手与他有一点儿血缘关系，他不可能现在就答应时惊春的要求，“至于你，身上有没有沾染明月崖的血，一测便知！” 　　他转头看向合欢宗的修士，“你们谁身上有明月崖的东西？” 　　时惊春则冷冷道：“一起并肩作战，沾染一滴血又如何？”她不确定自己身上有没有染过明月崖的血，但就算染上，又能说明什么？ 　　她们曾一起战斗过！ 　　“不如何！”许爻接过旁人递过来的发簪，漫不经心地道：“谁知道你是如何觉醒的呢？” 　　孟清河杵着他的桃木手杖走进大殿：“怎么，我看这小子伤得也不算重，几道鞭子都挨不得？什么，不能让英雄寒心？” 　　“那也得他是真英雄！” 　　活着回来的就两个人，谁说的才是真的？关键问题是，现在带回来的魔晶都在丹鼎门手中！ 　　御兽宗的张虎道：“那就等许妙手养好伤再说。” 　　时惊春厉声道：“休想！”她今天必斩他！ 　　眼看她手中再次凝聚剑气，殿内几个渡劫同时阻拦：“时惊春，刚刚突破渡劫就无法无天，再不住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还有人皱着眉头喊：“罗掌门，你倒是管管。” 　　万相宗掌门罗雨生一直没吭声，这会儿被点到名，抬起头来说：“你们担心她有投靠妖族之心，我们便用炼魂鞭证明给大家看，如今，同样的方法，为何我们用得，他用不得？” 　　“元神虚弱不正好么？还能少挨几鞭！”他站起来，慢吞吞地道：“上次聂家那位给时惊春送的醒神露还有剩余，等你证明自己清白之后，我让时惊春把醒神露分你一些，保你立刻活蹦乱跳如何？” 　　许爻：“两者岂能相提并论！” 　　而这时，许妙手突然道：“可以！若我是清白的，那她就是包藏祸心，万掌门又当如何处置？”聂如意会将炼魂鞭送过来，那鞭子里已动了手脚。 　　罗掌门一脸尴尬：“咳咳，我姓罗。”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道：“不就是证明不了谁说的才是真话嘛，这个不难，一点儿也不难。” 　　“炼魂鞭打起来多疼，我有办法，谁也不用挨鞭子！” 　　古万里伸长双臂，挡在了几个想要出手的女人面前。他不过一个元婴期，却要挡两个出窍，作为百炼峰唯一的高阶男修，古万里觉得自己一个人承受了太多。 　　他招回了小锄头。 　　在锄柄处抠了抠，摸出块小石头。 　　苏旖梦眼睛都亮了——该不会是留影石吧！ 　　“跟司空寒在凡间那几年，我们想了不少赚钱的法子，平时见到什么好点子，都会录下来。” 　　“当时，司空寒无丹筑基的留影石卖出去可赚了一大笔，我想着魔域之行，若能记录下来，定然会有很多人购买珍藏，所以就把留影石放在了我这把小锄头里，你别看它没什么大用，可它炼灵九次，这小小的锄柄里头自成灵气空间，留影石也能顺利运转。” 　　古万里将直接施出水镜，将留影石投影于大殿上，“那我们就一起看看，魔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留影石投影于水镜上时，看到镜上真的显现出了他们的身影，许妙手脸色大变，竟是悄悄从袖中掏出了一张千里遁光符！ 　　可惜还未捏碎千里遁光符，他的身体就被无数枝条给缠住！ 　　太上长老孟清河道：“怎么，知道藏不住了，想跑？” 　　时惊春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镜。 　　她看到在返回路上，许妙手掏出一个香囊扔到地上，香囊内有黑丝涌出，没过多久，便有大量魔物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时惊春眼睛充血，她扭头看向许妙手，眼神冷冽：“是你将魔群引过去的！” 　　“我们本来运气还算不错，有小锄头带路，很快就找到了魔晶！” 　　“没想到返回路上，遇上了魔潮！” 　　水镜上，长河剑仙整个人都在燃烧，剑意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更是天上灼眼的金乌。他用生命，为大家争取生路，然而谁能料到，将大家拖上绝路的，正是他身后护着的其中一人。 　　看到这一幕的许多人，都已热泪盈眶。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本，除了最早被魔物侵蚀的那位牺牲者，其他人都能平安归来！ 　　许妙手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威压，他求助地看向自家长老，却发现，长老根本不再看他，其余人，目光里皆是一片寒意。 　　水镜里的长河剑仙有多耀眼，眼前的许妙手就有多肮脏。 　　许妙手：“聂如意说，只要时惊春死了，就给我一张飞升丹的丹方！” 　　他一个人回去，就能占有所有的魔晶，为宗门创造巨大的利益，因此，除掉其他人，也成了计划中的一环。 　　自知已没了退路，许妙手一脸疯狂地盯着时惊春，“都是你，你为什么要活下来，你为什么……” 　　时惊春走到他面前，以手为剑，破开了许妙手的胸膛：“我活着，当然是为了，杀尽你们这些利益熏心、罪大恶极之人！”冰霜剑意自她手中蔓延开，由他的胸口位置，一直冻到了脚底。 　　“说，聂如意藏在哪儿，你们是怎么联系的？” 　　时惊春难得冷静下来思考，“你敢同意用炼魂鞭，是不是想用天宝楼聂家的鞭子！他们承诺了你什么？” 　　许妙手：“我说了，你也不会放过我。”他做的事已暴露，全天下的人都不会放过他。 　　许妙手嚯嚯地笑了起来，“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我就自己去找！”时惊春抽出了手。 　　寒霜立刻覆盖了许妙手的全部身体，将其冻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冰雕。 　　她转身离开时，身后的冰雕轰的一声碎裂一地，一个出窍期的炼丹师，当场殒命，神魂俱灭。 　　下一个，就是聂如意了，她藏在哪儿？ 　　不管聂如意藏在哪儿，她都要将其揪出来，替娘和长河剑仙他们报仇！ 第111章 屠龙 　　苏旖梦不可能跟着时惊春到处跑。 　　她有很多话想说， 但现在的时姐姐明显觉醒后遗症还在，浑身血液都还在燃烧似的，心里也憋着一口气。 　　就如同时阁主所说：这会儿的时姐姐是只疯猫。 　　大家还都盯着这只疯猫。 　　是以， 苏旖梦暂时还没找着机会与她单独说话。 　　她在房间里焦灼不安地等，本以为要有好几天才会有结果…… 　　没想到后半夜的时候， 时惊春就回来了。 　　聂如意死了。 　　聂家那位太上长老亲自发话，聂如意的所作所为乃是天地不容， 罪该万死。 　　时惊春：“他们在聂如意的房间里发现她供奉的香囊，说聂如意也是被魔族蛊惑了心神， 就是那新魔物。新魔物能放大人心中的嫉恨， 主要针对的是女修， 还好魔物不强，发现得还算及时。” 　　“现在阵法的缺口已经堵上了。” 　　苏旖梦听她讲完，摸出了毛笔，“时姐姐，你看我手里有什么？” 　　“又是逗猫棒？”时惊春心情不太好，本想笑一下，然而在看到苏旖梦掌心里的东西时， 她脑子里好似有铮的一声响，仿佛有一根弦被大力拨动，发出急促杀伐之音！ 　　“你看见了？” 　　时惊春点头：“一支笔。” 　　“太好了！”苏旖梦立刻将在天河异相里告诉聂远之他们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为了避免时姐姐听不懂， 她还说得更为细致，结合平时相处的细节，指出被伪天道操控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时惊春听完后呆呆坐在床边没动， 一双眼睛都快成了对眼。 　　苏旖梦也没催她。 　　这么多东西突然一股脑地传达给她， 以时姐姐的脑子， 估计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反应过来。 　　接下来，时惊春问什么，苏旖梦就回答什么，一点一点地理顺了事情的真相。 　　“司空寒现在围着云彩衣，是因为伪天道的控制？我今天在外面的时候还听到有人议论他们，要不是抽不开身，早就去把那小子给逮回来挂剑道上了！” 　　时惊春突然摸了摸苏旖梦的头，“你变回龙身。” 　　苏旖梦慢吞吞地变成龙，个头缩小了一些，就跟原来筑基期的时候差不多粗，头上的角少了一个，她就习惯性地侧着头。 　　“司空寒将你的角拿去给你云彩衣？” 　　苏旖梦摇头：“没有，司空寒交给云彩衣后，我们就让灵植偷偷把角给换了，免得被发现是真龙角嘛。”秀峰的灵植都是她的小帮手，就连云彩衣的灵植，现在都快叛变了。 　　“换的是聂远之给的蛟龙角。” 　　“百炼峰的阵法都是聂远之弄的，他帮了我很多。”苏旖梦将时姐姐还给她的护心鳞和切下来的龙角摆在一起，“护心鳞还能长回去呢，龙角不行。” 　　“等我血脉觉醒的时候，会换一身鳞，也会长出新的角！”所以仔细想想，少了一只黑角，也不该那么难过。 　　苏旖梦笑得很开心，“现在护心鳞回来了，要不了一个月，我就可以啦！” 　　时惊春突兀出声，“要不是聂远之，你也不会断这只角了。” 　　苏旖梦呆了呆：“为什么啊？” 　　“蛟、龙能促进灵植变异，这消息分明就是天宝楼传出去的，他比谁都想你和司空寒解契，所以才会尝试一切办法。你刚不是说，聂远之提醒过你，你才做好了心理准备，为何以前一直都没有这样的消息，你自己都是灵植师呢，突然就能有这种说法，并能迅速让所有人相信……”她顿了一下，“天宝楼就有这能力。” 　　“书灵的话是猜测，血契同样也是猜测，到底是什么契约，只有当时结契的你和司空寒知道，因此，他才会想办法验证、排除。切龙角都险些让司空寒再次清醒并引来伪天道，却还是没能解除契约，不就说明那个方法确实行不通，现在，就剩下放龙血了。” 　　苏旖梦：“哦。” 　　时惊春：“你不生气吗？” 　　苏旖梦想了想说：“他也问过我，司空寒不理我，我生不生气。” 　　“我不生司空寒的气，至于聂远之……”苏旖梦说：“也气不起来，他快死了啊。他确定这一切，不也是想顺顺利利地解除契约嘛。” 　　“对了，他之前还问我切龙角痛不痛呢，我回答长好了的角就不痛。”如今这么一想，倒是觉得在变异灵植这件事上，聂远之可能的确起了推动作用。 　　苏旖梦指着屋中的灵珠、法宝，屋外的阵法、结界，叹口气说：“而且，他给得太多啦，我肯定不会生气！” 　　本来心里还烧着一把怒火的时惊春听到这里，视线随着苏旖梦所指的方向转了一圈，瞬间一脸赞同地点头附和，“小殿下说得对。” 　　苏旖梦：“时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变聪明了？” 　　时惊春佯装怒道：“我一直都聪明。而且这次我血脉燃烧了多少次，每一次都会明显的提升，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不是猫了！” 　　苏旖梦有点儿好奇，“那你是什么？”血脉力量还能变异，真变成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倒也不是不可能。 　　就见时惊春一脸骄傲地道：“龙、猫！” 　　…… 　　一月转瞬而逝。 　　这段时间，天河没有异相产生，万相宗年轻一辈中最大的事就是叶轻舟上次传承异相吸收了大量剑气后修为再次提升，随时都可能突破元婴境。 　　现在大家都在赌，叶轻舟和百炼峰的苏丝丝到底谁会先破元婴！ 　　至于司空寒…… 　　听说炼魂鞭后就伤了脑子，短时间内恢复不过来，没法跟另外两位相提并论。 　　这日，百炼峰的其他人都被支走，就剩下了苏旖梦和时姐姐两个半妖。 　　聂远之难得亲自到场，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法宝，铺在了时惊春的院落之中。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挪了位置，到处悬挂的丝带也拆了，除了两块薄荷田，其他东西都铲成了平地，如今这地上，摆放了一张中间凹陷下去的玉床。 　　“思来想去，还是百炼峰最安全，即便放出龙血，也不会引起外界注意。”他顿了一下，“霸王花随时可以开花。” 　　苏旖梦化为龙形，脑袋枕着狗尾巴草，身子竖成长条躺在了玉床中央。她还缩短了一些，不然床没那么长！ 　　玉床上堆满了蛟薄荷，还有各种各样的花。 　　闻着薄荷香，她就觉得自己好似飘在云里，舒舒服服的摇起了尾巴。 　　时惊春有点儿紧张：“真的没事吗？” 　　聂远之斜睨她一眼，“你燃血觉醒多次，应该比我更清楚。” 　　时惊春想起当时的场景，每一次血液都完全燃烧，犹如凤凰涅槃，将自己燃成灰烬，又从灰烬中重获新生。燃尽体内每一滴血，新生之后的力量会比之前更强。只是那时候的她，是有龙血为引，现在丝丝自己就是龙…… 　　苏旖梦忍着没吃薄荷，怕晕起来耽误正事。 　　这会儿听到两人的话，晃着脑袋道：“没事，我肯定能坚持住。”她体质特殊，人血龙血各占一半完全不相融，放掉一半也死不了。 　　如今护心鳞回来了，她的身体还养得这么壮实，当然没问题。只要龙珠还在，新的血也会慢慢养起来的！ 　　幸亏时姐姐突破渡劫了，不然都不一定能劈开她的防御，等到感觉到身下有点儿粘湿时，苏旖梦才如梦初醒般地道：“已经动手啦？真的，一点儿都不疼！” 　　时惊春走到她头边坐下，伸手抚摸她仅剩的那只角，“小殿下，忍着点儿，一会儿就好了。” 　　聂远之坐在龙尾处，他没说话，静静地看着那条还在一甩一甩的龙尾巴。 　　他想起玉芭蕉那天回去说的话。 　　它说丝丝知道龙角的事是他推动的，还说她不生气。 　　沙海中，他可以变成银龙，勾勾她的尾巴。 　　而现在，聂远之没有抬手去触碰。 　　那片纯白无瑕，他配伸手吗？ 　　苏旖梦嚼了一片叶子，咽下后道：“真的不疼。”她头一歪，说：“不要摸我的角啦。” 　　身下的血越积越多，苏旖梦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儿。 　　她眼前好似出现了书灵当时画的那些画——被抽筋剥皮，死相凄惨的龙。 　　体内力气好似随着血液流出而消失，苏旖梦想动一下都动不了，她有点儿怀疑是不是最近吃得太多，长得太胖，以至于在玉床里翻个身都做不到。 　　“时姐姐，要是这些龙血拿去卖，得卖多少灵珠啊？”时姐姐还没回答，后方的聂远之就说话了，“你想卖多少？” 　　苏旖梦摇头，“算了不卖，龙血可以对付妖魔，不能拿去做乱七八糟的事，现在天底下都没什么龙了，我的血可珍贵了！”她脑子晕乎乎的，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模糊，口中喃喃道：“等……以后，我要生很多小龙！”有些话不能说，甚至想都不能想，总之，尽量不要提，免得引起伪天道注意。 　　她强调：“生很多小龙！” 　　“第一个可以跟司空寒生！”司空寒那么爱她，把命都交到她手中，这样的伴侣，配得到龙女的第一次宠幸。 　　苏旖梦：“那是他应得的。” 　　都这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时惊春都有些哭笑不得，不得不承认，龙族的血脉传承里头——繁育后代是第一序列。 　　“司空寒身体也很壮。”苏旖梦继续嘀咕。 　　失血过多了，脑子很晕。可这时候，她居然满脑子都是司空寒。他以前还傻乎乎的以为她爱喝他的血，每天自己饭都吃不饱，也要给她放一碗血。 　　想着想着，苏旖梦瞳孔都骤然放大，她大大的眼瞳怔怔地盯着眼前出现的人影，“司空寒！你怎么回来了？” 　　血契解除只要体内的血液全部消失即可，不需要他在场。他们也怕他受刺激，再来什么觉醒，引起伪天道注意，因此一早就把司空寒支走，还是跟着云彩衣一起去的外面！ 　　他怎么回来了！ 　　司空寒浑身黑气萦绕，眼眸猩红，他看着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黑龙，声音发抖：“你们在做什么？” 第112章 消失 　　“你们在做什么？” 　　若是往常， 苏旖梦这条小黑龙早吓得蹦起来了，然而这时候，她动不了， 连撑着眼皮都艰难。 　　她勉强发出一点儿微弱的气声，“我们……” 　　尾巴突然被一只手按住， 与此同时，小尾巴的声音在她识海里快速响起：“八角让你看他眼睛！” 　　他眼睛怎么了？ 　　苏旖梦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她连司空寒都看不清了，哪里还能看见他的眼睛。她努力地想要昂起一点点头， 辨认出司空寒的位置， 还是小尾巴贴心地将她的下巴往上撑起一点点…… 　　苏旖梦笑了， 小尾巴可真乖巧懂事。 　　…… 　　司空寒进来时，看到眼前一切原本胸腔里是一团怒火，脑子里噌地一下冒出个念头——谁让你们动我的东西！ 　　然而，在看到她明明躺在血泊之中，仍艰难地冲他笑时，那些充斥整个心神的戾气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恐慌。 　　那双猩红的眼睛里， 也逐渐多了一些潋滟水泽。 　　心口处传来的剧痛让司空寒身子微微伛偻，他用手按着胸口，仿佛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一下一下地切割他的心脏， 想要划破他的身体， 从体内钻出来一样。 　　“丝丝……” 　　疼痛让他步履蹒跚。 　　司空寒跌跌撞撞地走向黑龙，颤巍巍地伸出手。 　　就在他的手即将抚上她脑袋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如你所见， 放龙血， 多亏了你给云彩衣的龙角， 我才知道，百炼峰上真的藏了一条龙。” 　　司空寒如遭雷击，满脸煞白。 　　他的手也僵在了空中。直到此时，他这才意识到，她头上最熟悉的位置，已经没有了那只抚摸过无数次的角。 　　他的手已无处安放。下一刻，一股庞大的威压罩住他全身，让他完全不能再动弹，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身上有煞气，别污了龙血。” 　　明明指尖距离她只有一寸，然而他的手无法再前进一步。司空寒浑身僵硬，心跳却格外剧烈，每一次心跳都用尽力气去挣扎，好似拼着粉碎也要撞出胸膛，去到更贴近她的方向。 　　渐渐，他好似感觉不到面前的龙还有生命气息了，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丝丝……” 　　熟悉的字眼从齿尖溢出，他眼神涣散，茫然无措地低语：“姐姐，是我，害了你吗？” 　　“好了，血流尽了，一滴也不剩。”聂远之站起来，作势要拖起玉床上的黑龙，“龙族浑身是宝，龙角、龙血、龙筋、龙骨皆有大用。” 　　“等我处理干净，自会分你一些。” 　　司空寒清醒过来，他艰难抬头，看向了发声之人——那人单手提着龙尾，仿佛抓着一条死鱼。 　　识海好似在那一刻轰然崩塌，完全无法用神识观察思考，司空寒无法分辨其他，他只是哑声道：“放开她。” 　　话音落下，那人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提着龙尾抖了两下，脸上露出笑容：“她可不是你的龙。我一辈子寻龙不得，幸亏得你相助，多分你一些也是应该。” 　　“她是我的！”他哑着声音说出这句话时，脑子里却又蹦出了一个声音。 　　“司空寒，取了我这只龙角，我就不再是你的龙啦。” 　　“她，是我的！”司空寒再次重复，是告诉其他人，更是说给自己听，“是我的。”话音落下，狂暴的神念以他为中心，带着毁灭的气息像四面八方荡开。 　　旁边的时惊春头皮发麻，浑身毛发都要炸起来了，身后竟不受控制地钻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聂远之简直是个怪物，散发出来的神魂威压让她这个渡劫期都感觉到了压迫。 　　而司空寒的元神在聂远之的威压压迫之下，也出现了剧烈波动，好似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亦给她极大的威胁。 　　同时遭受两重威压的时惊春眼瞳竖成一线，她扭头，杀气腾腾地盯住了聂远之。 　　“不是说好了不要刺激司空寒，免得他受苦的吗！”时惊春艰难顶住双方威压，她身上剑气凝结成霜，咬牙切齿地问聂远之。 　　就见他轻描淡写地道：“既然来了，就不要浪费。一切都是猜测，为何不主动去试探它的底限，它到底有多大的能力？不能动叶轻舟，还不能试试其他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直接触碰到器灵规则。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语毕，聂远之抬头看天，接着又瞥一眼司空寒，说：“他要清醒了。” 　　司空寒原本还能站着，此刻元神在短暂爆发后又出现了异常，应是伪天道的力量再次出现。他整个人都已无法站稳，手撑在了玉床上，恰好按在了龙血里。 　　他的身子开始颤抖，那只泡在血中的手好似在燃烧，将衣袖都烧成了灰，露出来的手臂，更像是烧红了的烙铁。 　　聂远之见状，继续道：“站远一点儿。旁边的叶轻舟，正在渡元婴劫。” 　　他不说，时惊春都没注意，头顶的天已一片阴沉。 　　下一刻，闪电撕裂苍穹，却不是劈向隔壁的叶轻舟，而是径直落向百炼峰。 　　聂远之：“你看，它只能借助我们这片天地原本的天地法则。天雷惩罚，都是借用的叶轻舟的雷劫，叶轻舟只是突破元婴期，他的一道雷劫，司空寒能扛得下来。” 　　“难怪上一次，你们掌门渡劫，亲口承认少了一道雷。” 　　“那雷，也落歪了。”渡劫期的神雷司空寒都没死，元婴期，就更不用说。 　　对方的目的既然是收集气运，叶轻舟那个气运之烛还活着，而他们又无法将这里的一切捅向更高的界面致使其暴露，那么，就绝对没到直接撕碎这一页书、毁掉整个小天地的地步。 　　对方舍不得。 　　所以，它只会借助这里原本的力量，来针对有可能出现觉醒之人。 　　天雷劈得他神魂重创，不就再次压制下去了。 　　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试探出敌人的真正实力，而早早清醒的小龙，一直都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她经历见识都太少了。 　　若是书灵当初出现在他身边，想必此时早已破局。 　　下一刻，聂远之气定神闲的表情出现了裂痕。 　　他看到，玉床上的黑龙竟然挣扎起身，主动迎向了空中的闪电。 　　巨龙腾空，尾巴从他手中挣脱，他身体脆弱无比，受了这样的力道，手心已裂了口。 　　鲜血汩汩地往外冒，却一点儿感受不到疼痛。反而是心尖好似被飞溅的龙血烫到，虽也不疼，但有一种无法忽略的强烈不适感一直提醒着他，他那里多了点儿什么。 　　他想起以前有人说过的一句话。 　　你怎么这样，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头把什么都算得一清二楚。那一颗人心、价值几何？ 　　…… 　　闪电落下之时，那骤然亮起的光撕裂了黑暗，让苏旖梦看清了眼前神情痛苦、眼神涣散的司空寒。 　　他不知道反抗，也不知道躲，就那么弯着腰，傻傻地撑在她面前。 　　剧烈的喘息声里，饱含着痛苦。 　　他一定是太痛了！ 　　苏旖梦想都没想，拼尽力气腾空而起，她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司空寒的替身傀儡不能浪费在这里，若这次用了，他死劫来临，我还没能收服魂碑，他的真正死劫拿什么抵挡！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用力冲上了天！ 　　在被天雷击中刹那，剧痛好似碾碎了全身的每一寸血肉、骨骼，空中的独角巨龙低下了头。 　　她看到司空寒已经直起身子，正仰头看天。 　　从司空寒那双碧色眼睛里，她看清了自己的倒影，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像是一头渡劫失败，即将沉入湖底的龙。 　　书灵，司空寒的眼睛真的会变绿。 　　他的识海内，也真的有一片隐藏得好深好深的绿洲。神念缠绕在绿洲之上，像是一个同心结。 　　血契是对的，神识契约也没错呀。 　　书灵是小天地内的灵，它认定的契约，让她顺着神念去寻找那片代表着一丝生机的翠绿，自然也一定会存在，就好像，它说她能摸到雪之灵，就一定能够摸到一样。 　　在意识逐渐模糊之前，苏旖梦一鼓作气，斩断了神念缠绕的那个结。 　　“司空寒……” 　　以前不太敢想的念头，如今也能正常的出现在脑海之中。 　　司空寒，接下来，你就好好的走剧情，迷惑那个伪天道。 　　你乖乖的，等着，我来救你呀。 　　身体重重往下坠落，她好似看到很多只手想要接住她，下意识地想缩得小一点儿。 　　我这么重，压坏你们怎么办？ 　　只是下一刻，苏旖梦感觉身上一凉。 　　有雪花落在了她眼睛里，冰冰凉凉的，让她意识都稍微清醒了一点儿。 　　这是…… 　　天河异相！ 　　从空中坠落的黑龙凭空消失，而不远处的聂远之看着自己抬起的手，那只手上满是血污，他什么都没抓住。 　　下一刻，聂远之再次伸手，够住了一片坠落的雪花。消失前，他看到天空阴云散去，想必，叶轻舟也已卷入了天河异相，从而导致雷劫消失。 　　这样一来，司空寒就暂时安全了。 　　…… 　　玉床旁边，司空寒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然而，他怀中空空，什么都没接住。 　　空中还有血水如雨滴落，却已不见黑龙。 　　他浑身颤抖，神识好似被切成了一截一截的线，导致他根本无法思考。 　　等到时惊春出现在眼前时，司空寒才反应过来，他面若死灰，泪如雨倾：“师父，她……” 　　下巴被大力捏住，有什么东西灌入喉咙。他眸中刚涌起黑气，就听师父道：“这是醒神露，全部喝下去，若元神能短时间稳固下来，你就有机会进天河异相！去抓雪花！进去找她！” 第113章 三千情丝 　　苏旖梦醒来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 　　准确来说， 那是一整片看不到尽头的青苔，青苔还有点儿发硬，躺着能感受到皮肤轻微刺痛， 苏旖梦连忙坐起来，她就没睡过这么硬的床！ 　　进来前是龙身， 没想到入了异相又显了人形，莫非是龙身受了重创， 连血都流干的缘故？ 　　苏旖梦没有多想，人形进天河异相肯定更方便。 　　四周无人， 呜呜风声穿过空旷的草地， 犹如有人在耳边低泣。 　　这又是什么天河异相？外面司空寒有已经渡劫期的时姐姐照顾， 他应该不会有事吧。有事没事此刻都顾不上了，进入天河异相，就得全力以赴！ 　　苏旖梦叫出了小火苗。一进入天河异相，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呼小火苗出来干饭。 　　“有你能吃的东西吗？” 　　小火苗飘了飘，落到青苔上，憋了好大一股力气，将火苗都变大了许多， 然而底下青苔毫发无伤。它呸出一口火星，气咻咻地说：“我闻着神魂宝物的味儿，但是烧不动。” 　　苏旖梦眼睛一亮：“你是从娘的界面坠落的星辰火， 你烧不动的东西， 肯定是比娘更高的界面，若是能在这里得到传承和法宝，我们又能多一些胜算。” 　　她仔细去看地上的青苔， “这个， 有点儿像灵植图谱上的噬灵草。” 　　噬灵草成片成片生长， 远远看着毫无危害，然而这灵植可以吸食修士体内灵气，一旦沾上很难根除，那青苔附着在皮肤上，让人皮肤都大片大片变绿，好似长了一身恶心的绿藓。 　　就算是渡劫期的强者中招，也只能压制其扩散，而无法将其彻底消灭，唯一的解决之法，就是等噬灵草开花后，取花瓣煎熬后敷在绿藓处，三日后可自然脱落。 　　然而噬灵草极难开花，三五百年都不见开一次花，故而解药难寻得很。 　　苏旖梦喃喃自语：“噬灵草吸收灵气，这里可是天河异相，哪有灵气给它吸收。”她愣了一下，“该不会是吸收神识的……”接着又道：“那聂远之岂不是又开心了！” 　　“但是我没感觉到神识有流失……”仔细检查，身上也没沾上毒草的迹象。 　　苏旖梦站起来，她举目远眺，视线所及皆是青苔，青绿连绵至天边。 　　到底是什么考验呢，怎么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苏旖梦打算四处走走，刚迈脚，就发觉不对，她脚上居然缠着白色丝线，丝线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连小火苗都不能将其烧断。 　　“我好像被套在这里了。” 　　小火苗都烧不断，她怎么挣扎都是白费力气。 　　“难道要从草上找线索？” 　　要是小尾巴能进来就好了。以它的能力，肯定能跟地上的青苔交朋友，找到线索岂不是轻而易举。 　　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下界灵植太弱了的原因，无法显现在天河异相之中。 　　苏旖梦用神识捏了根狗尾巴草，她用小尾巴拨地上的青苔，拨着拨着，隐约看到青苔上冒出了一根细细的花茎，似乎要长出一朵花苞？ 　　不知道开花了会不会结果？果子能不能摘下来吃掉。能不能带出去？不能的话，可不可以喂书灵。 　　苏旖梦一脸期待。她脑子里已经开始分配了，书灵、火灵、还有她自个儿都得要，她的元神也得快速提升，只有渡劫期了才能收服魂碑呢！ 　　也就在这时，有声音传来，“灵植师？没想到下界灵植师也能觉醒出草木多情。这噬魂草舍不得伤你，那第一道考验便算你通过吧。” 　　在女子声音响起时，刚刚草地上冒出来的花茎消失了。 　　啊？ 　　苏旖梦反应过来，虽然小尾巴没能跟进来，但无数次融灵让她身上也有了小尾巴的气息，于是，这些本该对她造成伤害的噬魂草放过了她，还差点儿就送了她一朵花！ 　　就是花还没开出来就消失了，有点儿可惜。 　　苏旖梦抬头看向说话之人。 　　就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淡淡的人影，是个穿着素白长裙的女子，她身影模糊，坐在一朵巨大的重瓣芍药中。 　　花中的女子正在烹茶，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恣意潇洒。 　　女子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道：“你还是处子之身，可以修炼我们素衣门的玄阴之体。” 　　一听这话，苏旖梦脸涨红，尴尬得抠紧脚趾，她恼羞成怒：“你，你，你不要羞辱我！谁、谁说我是处子之身了！”作为龙女，若是成长期了还没伴侣，那可是要惹人耻笑的！反正，血脉记忆里的讯息就是这样，苏旖梦觉得如今自己都即将元婴期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幼崽，说她什么都可以，不能说她找不到伴侣！ 　　花中煮茶的女子这才抬头，“你脚下白丝，说明你神魂单纯，且肉身元阴未破，本就是处子之身。情丝三千，断不会错。” 　　苏旖梦大声争辩：“我都已经与人灵府合修了！” 　　“哦？”女子手指微动，苏旖梦就感觉脚下的丝线绷直，好似绷紧的琴弦，被轻轻一拨，奏出了叮的一声琴音。下一刻，一些奇怪的情绪涌上心头，就……很疲惫！ 　　四周都是血污，到处都很脏，她奋力地打扫，累得半死不活，也才扫出桌子大小一个角落…… 　　下一刻，女子瞥她一眼，微笑着说：“那算什么灵府合修！” 　　苏旖梦气鼓鼓地道：“怪他不行咯。” 　　“玄阴之体小成，修行速度便能远超同境、十年金丹、五十年元婴、百年出窍，若是能将玄阴之体炼成大乘，自成冰肌玉骨，不用修炼也能自然而然地吸收天地灵气，渡劫、飞升、乃至入圣都是事半功倍。” 　　苏旖梦一脸认真地回答：“不炼。”修了这什么玄音之体，她对不起列祖列宗！ 　　白衣女子自顾说道：“唯一的缺点就是，玄阴之体容易遭人觊觎，一旦对人动情破了道体，半身修为将会被其吸收，日后修炼速度也会变得极慢。当然，强迫不行，只有自身动情破道，修为才会转嫁他人，因此玄音之体有被他们戏称无情道。” 　　苏旖梦语气坚定：“不修，我肯定不会修炼这功法的。”没缺点我都不会修，更别说有这么大的缺点了。 　　白衣女子摇摇头，轻叹一声后道：“可惜了。”话音落下，她模糊的身影竟然一点点凝实，原本的白衣至裙摆处变红，仿佛火舌溅上裙角，红裙似火，明媚动人。明明还是同一个声音，但说话语气判若两人，“那你是要修有情道咯？” 　　她坐下芍药化作红莲，面前的清茶，也成了烈酒，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让我看看，这次进来的年轻后辈里面，有没有想着你的人呀。” 　　红衣女子大袖一挥，有清风钻出她大袖，轻抚过苏旖梦的面颊。 　　下一刻，苏旖梦就感觉到手腕上一阵拉扯，低头一看，她发现自己手腕上居然多出了三根丝线。 　　女子惊诧的声音响起，“你生了张这么漂亮的脸，竟然只有三人强烈地想见到你？”她啧啧叹道：“白瞎了你这张脸。” 　　苏旖梦看着手腕上的三根丝线，它们都延伸至远方，与脚下青苔一样看不到尽头。 　　三人，哪三个？ 　　苏旖梦抬头问：“只是想见到我吗？” 　　女子点头：“恩。” 　　苏旖梦暗自猜测，聂远之应该能算一个，另外两个还有谁呢？白琉璃？她之前每次都说，要是天河异相能跟我在一块儿就好了！ 　　剩下的，难不成是佩兰？ 　　还有谁？ 　　女子笑着问：“你能通过这三根丝线，分辨出他们的身份吗？” 　　可以吗？刚刚看的时候，明明是三根一模一样的丝线，不过在女子说完之后，苏旖梦就注意到手上的丝线出现了变化，其中有一根，竟是跟她手腕上原本的那根红线牵扯上，微微颤动起来。 　　她愣了愣，惊喜地道：“司空寒！” 　　司空寒竟然也进了天河异相！那她也可以告诉司空寒真相了，而且如果能找到神魂内的宝物，司空寒也能记住，他出去后，有神魂宝物的遮掩，完全可以在清醒的情况下假装配合伪天道走剧情。 　　红衣女子：“哟，认出来了一个。” 　　“另外两个，能分辨吗？” 　　苏旖梦猜测其中一个有聂远之，她仔细看了看，发现也很好认，聂远之的神念太强，远远超过了另外那人，加之他们曾在沙海里一起相处那么久，要认出来也不难。她指着另外一道线说：“这个是聂远之。” 　　至于最后一个，她实在不确定是谁。 　　苏旖梦没有乱猜，而是谨慎地问：“猜错了会怎样？” 　　女子笑了，“他想见你，而你都无法认出他，猜错了，难道不该受情伤？在我这异相里的情伤不疼的，也就是胸口扎一剑而已。” 　　苏旖梦心头咯噔一下，“那能不能不猜？” 　　“当然！”红衣女子抛出一把金剪刀，“你剪掉那根线即可，剪掉这根线，在我的这个天河异相，你们便不会再相逢。” 　　苏旖梦拿起剪刀，“他真的不会受伤吗？” 第114章 心莲 　　“想见的人， 无法再相见。”红衣女子从花上走下，一步一步走到苏旖梦面前，“你说， 这种算受伤吗？” 　　听起来是有点儿惨，苏旖梦继续问：“那如果不猜、不剪呢？” 　　红衣女子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而是说起了别的，“有情道得找合适的人和你一起修， 共育一朵心莲，心莲修成， 能提升你们的修炼速度、增强你们的识海， 同时， 可以共担伤害，即是你如果受了重创，原本会死，心莲可以将一半的伤害转移到合修之人身上，这样，你的命就能保住了。” 　　“你种了毒，也可以通过心莲， 转移给他。” 　　“但是一旦你们俩之间有了裂痕，感情越淡，心莲的威力越弱， 等到心莲枯萎……”她唇角一勾， 笑得有几分邪魅，“你们两人，只有抢先吃掉心莲的人可以保住修为， 另一个会修为尽失， 沦为废人哟。” 　　“让你剪掉多余的丝线， 只是更方便你挑出最合适的那个人，你都无法认出他，肯定不会跟他合修心莲。” 　　苏旖梦明白了，就是要挑一个人修心莲嘛，她指着司空寒的那根线说：“不用挑呀，就他了。这个心莲得跟喜欢的人一起修炼，想见我的人有三个，可是男女之情那种喜欢的只有他一个。” 　　红衣女子视线扫过另外两条丝线，目光在其中一条上停留一瞬，她挑眉问：“你确定？” 　　苏旖梦肯定地道：“当然。”不过她还是不服气地道：“虽然现在只有一个，但是以后肯定会很多的！”我是龙女，怎么能只有一个人喜欢我！ 　　红衣女子轻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问：“不给其他人机会了吗？他们，正通过这丝线朝你走来。” 　　苏旖梦有点儿好奇，“为何不是我去找别人呢？” 　　“因为，最后通关的修士都会来到这片草海，而你，恰好进来就在草海之中。” 　　她难得运气好了一次，可以坐着不动。不过下一刻她皱着眉头道：“可这是噬魂草，他们过来了，岂不是会中毒？他们又不像我，不用担心被噬魂草伤害。” 　　红衣女子呆在了原地。 　　经过了剑道传承之后，苏旖梦清楚，天河异相是主人生前设置的秘境，若是她生前没有考虑到的地方，留下来的残念在遭遇后就会出现反应不及时的现象。 　　现在的红衣前辈，很明显没考虑到自己设置的考验，直接被点破了会如何。于是，她现在有点儿懵。 　　苏旖梦继续追问：“是不是想考验我们的真心，到了这里先让我们修炼心莲，然后又让我们发现中了噬魂草的毒，修炼了心莲的人可以将毒转移到一个人身上，到时候，转移到谁身上呢？相爱之人，会不会反目成仇？如果还吃掉心莲的话，就会有一人修为尽失，前辈，你这秘境好……” 　　看到红衣女子目光不再呆滞，苏旖梦立刻改口：“好精彩！”差点儿就说成了好阴险…… 　　“还能考验我们的真心，是不是如果我们有情人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噬魂草就会开花，给出解药，谁也不用死了！”之前她用狗尾巴草扫地上的小草时，都有一枝长长的花茎长了出来，明显是要开花的样子，结果被这异相里的残念制止了，所以，这里的噬魂草可以开花，那么中毒的修士，只要能等到噬魂草开花，就都会得救。 　　这位前辈的异相，也不是那种纯粹害人的异相。说起来，天河异相虽然也有一定凶险，可比他们那天地里的许多秘境都安全太多，异相里大多存有生机，而不是必死之局。 　　红衣女子幽幽道：“你都猜中了。” 　　那声音凉飕飕的，让苏旖梦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过为了神魂宝物，她还是鼓起勇气说：“我这样算不算通过考验，能不能有奖励？”你的局我都破了，一切都已被我看穿！ 　　她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回去之后，定能吹嘘个三天三夜。 　　红衣女子不再故弄玄虚，冷冷道：“你不会中毒，他会中毒。等他中毒……” 　　苏旖梦咳嗽一声，“司空寒，他也不会中毒，真的，我不骗你。”他自己都是一身毒血，而神魂的话，他那煞气腾腾的神魂，都是草见愁，怎么可能中毒。 　　红衣女子神念一扫，片刻后，脸都僵了——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糟心的情况。偏偏生前根本未考虑过，如今，到底该如何处理？ 　　想了想，红衣女子嘴硬道：“那也得等你们修成心莲再说。” 　　苏旖梦立刻捏住司空寒的那缕丝线，轻轻地弹了两下，“司空寒、司空寒、你快点儿来！” 　　似乎转移话题后，红衣女子僵硬的动作神态又恢复如初，她又笑着道：“虽说寻你的丝线不多，但其中一个是这里头长得最俊俏的，另一个则是最强的，你不如选最强的那一个，或许来得会更快一些。” 　　苏旖梦摇摇头，这红衣前辈肯定不想我通关，故意忽悠我。就算聂远之来得快，他又不喜欢我，怎么跟我修心莲，当我傻呢！ 　　她捏着司空寒的线道：“就他了，我现在就想见他。”像是为了应证她说的话，苏旖梦另外那只手上也出现了一根丝线，唯有一根，亦延伸至远方。 　　至于聂远之和另外那个不知名的人，苏旖梦问：“他们还能找别人吗？” 　　“有人想着他们就还有机会，若是没有，可以建议他们修无情道。” 　　苏旖梦震惊：“男人也能修玄阴之体？” 　　“当然，不过我不会纯阳之体，也不会教，所以，男的离开，女的可以留下。” 　　苏旖梦：“想见我的第三个人果然是女的，反正什么都猜到了，也没必要隐瞒她身份了吧，女人又不能跟女的合修心莲。” 　　红衣女子淡淡道：“谁说不能，相爱即可，无关其他。那位女子叫秦娴，不过，现在也有人正在寻她。”反正一切布局都被猜到，她也懒得在遮遮掩掩。 　　下次，绝对不挑灵植师进来！ 　　苏旖梦：“原来是她！”天衍剑宗的那位师妹，是她也一点儿不奇怪，她进来后能想起被天道隐瞒的那些记忆了，所以才会迫切地想跟我见面。 　　这时，红衣女子突然道：“你知道，司空寒手腕上有多少条丝线吗？” 　　说完，红衣女子抬手施展水幕，苏旖梦就看到了一袭黑衣的司空寒。他脸色苍白，拖着沉重的步伐地走在荒芜的大地上，惨淡月光如霜，洒落其身，更显得他形单影只。 　　冷风吹起他的大袖，露出了司空寒的右手手腕。 　　就见他手腕上缠绕了数不清的红色丝线，将他的手都快托举了起来。 　　苏旖梦愣了愣：“他这么受欢迎啊。” 　　就算司空寒最近脑子不好，一天到晚围着云彩衣转，时不时说一些霸道难听的话，还是有这么多人心里想着他。在明知道他元神受伤不一定能进入天河异相的情况下，还是想见他，那就是真的很喜欢他了。 　　她怀疑，合欢宗有一半的女修都瞄上了司空寒。 　　苏旖梦：“那么多丝线，他肯定猜不出来。你没给他剪刀吗？” 　　若是给了剪刀，司空寒手腕上不可能还有这么多丝线，他一定会把其他的都剪掉，只留下她一个人的。 　　红衣女子看到水镜里的司空寒明显怔了怔，半晌之后才道：“他不需要剪刀。因为，他那条通向你的路上一片荒芜，没有任何阻挡。” 　　苏旖梦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紧张地道：“我可以去接他吗？他进来时元神受了重伤！我想去接他。” 　　红衣女子想了想说：“你可以看看你的路。” 　　苏旖梦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就发现，前方的道路铺满亮闪闪的灵珠，四周到处堆满奇珍异宝，而天空，更是有无数飞龙，每一条龙都异常神骏、长了漂亮的龙角…… 　　眼前的流光溢彩让苏旖梦都看傻了。她心里想化成龙身加入他们，却又有些忐忑不安——我这样的残疾龙，会不会被嫌弃呀。 　　“看明白了吗？”红衣女子一脸戏谑地看着苏旖梦：“按理说，丝线越多，阻拦会越大，然而你是他唯一的目标，是他心之所向，故而手上丝线有没有都一样，而你，你确定你去寻他，不会迷失在那条充满诱惑的路上？” 　　“瞧着纯洁无瑕，丝线也少，倒没想到，你内心想法还挺多。”天河异相里只有一个你想见的人，是因为你想见的其他都不是人，是那么多的神龙！ 　　在天河异相里，面对早已身陨的大能残念，苏旖梦倒是不怕暴露自己身份，她丝毫没觉得羞愧，“我是龙呀，龙族的血脉传承就是这样，我们的伴侣就是越多越好。” 　　红衣女子怔了怔，“龙？你明明是人。不过如果你真是龙，你就不能修炼心莲，心莲只能一生一世一双人，龙族，怎么可能修得了心莲。” 　　“而且，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让你有很多的伴侣。” 　　“看来你破不了关，得不到我的传承了。我现在就送你出去吧。”红衣女子很显然不欢迎一个看破了自己全部布局的人，迫不及待地想送走苏旖梦。 　　苏旖梦享受到了剑道异相时聂远之的待遇。 　　他们都被异相主人残念给嫌弃了。 　　苏旖梦：“我不走！我能修！我要等他来找我！”她还有好多话要告诉他，怎么能现在就离开。 第115章 一缕元神 　　聂远之不肯走， 剑道异相里的陈天钧前辈都奈何不得他，最后，还是用引魂石将聂远之给哄出来的。 　　苏旖梦席地而坐， 她也耍起了赖皮，“我就在这里等他， 哪儿也不去。” 　　下一句话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出口…… 　　转念想到神魂宝物有多重要，她把心一横， 豁出去了，“除非……” 　　孰料红衣女子淡淡道：“那就你慢慢等好了。” 　　红衣女子也直接坐下， 不过她没有坐草地上， 在她往后坐时， 红莲已经出现在她身下，她顺势半卧于红莲之中，手里还拿起了那个酒壶。 　　“我们素衣门只有天山雪和火中莲两派，雪派无情，莲派有情，你猜，我是先修的哪一派？” 　　苏旖梦不假思索地道：“先修雪派， 再修莲派。” 　　红衣女子咦了一声，侧头看向苏旖梦：“为何？” 　　苏旖梦也感觉奇怪，“这还用说吗？你总不能修了莲派后还能修那个什么玄阴之体吧？”她一脸同情地看着红衣女子， “所以， 与你结心莲的那男人，他也不行？” 　　看在我们同命相连的份上，多多少少给点儿神魂秘宝吧…… 　　孩子都饿哭了。 　　红衣女子愣住， 旋即哈哈大笑， “雪派也不仅仅只是玄音之体， 不沾情爱即可。被情所伤，转修无情道的人是绝大多数，因此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我一定是先修的莲派，被伤透了心后看破红尘，投入雪派。” 　　她缓缓摇头，“并不是这样。” 　　“我原是雪派弟子，后来么，因为破道动心，又转修莲派。与我结心莲的是一位灵植师，他喜欢侍弄花草，脾气温和，是个笑起来只有一个酒窝的男人。” 　　“心莲结成后，我们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只不过呀，我们的生命太漫长了，而人心，总是不甘于平淡，我越来越觉得他性子太过温吞，相处起来的每一天都寡淡无味。我们没有什么负心薄情的遭遇，就是那心莲，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天一天的枯萎，而我们的感情，自然也是越来越淡。” 　　“那段时间，我曾焦虑过，到底要如何抢先一步摘下心莲，我不想失去修为。” 　　“但他是灵植师，对心莲的掌控力比我强，我要摘心莲，瞒不过他。” 　　“就在我日思夜想、烦闷苦恼之时，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心莲要死了，我当时很紧张，因为我感应不到心莲的位置，而且，我那时候不能动，被他的灵植悄无声息地麻痹了身体，我们共修心莲，修为一直都是差不多的，而我们那洞府里到处都是他养的花，我早已习惯，都未曾想到，他会在花草中动手脚。” 　　“我想，我完了，不过，我也没骂他，毕竟我也一直想动手，只是始终没找到机会而已。” 　　“结果，他把心莲喂给了我。在我面前，修为尽失，一瞬白头。那时候我们的修为都已经很高了，年纪也不小，他陡然修为全无，自然活不下来。” 　　“他死前，还在对我笑。” 　　红衣女子仰头喝下一口酒，“他对我说，你一直说我们之间的爱淡如云烟，现在，它够轰轰烈烈了吗？能否，让你铭记一生？” 　　她修长的手指轻点心口位置：“吞下的心莲结了一颗莲子，嵌入我心，使它反复溃烂，反复结痂。” 　　酒水喝得太急，洒落不少，一些水珠落在她脸上，又顺着她脖颈一路往下，这样一来，她眸子湿意就显得不那么明显。“平时那么温柔的他，狠起来，真是连我都望尘莫及。此后余生，我都在念着那个人。” 　　“你既已看破我的布局，想必已经清楚，我就是想看有情人人甜甜蜜蜜的在一起。” 　　“我所失去的，我希望有后人能一直拥有，只是看着，我都会觉得幸福。” 　　她冲苏旖梦眨了下眼，“所以，你想得到我这秘境内的神魂宝物，肯定要取悦我，让我，感受到你们之间的缠绵缱绻呀。” 　　苏旖梦突然伸手，轻轻地捏了捏红衣女子的手。 　　红衣女子皱眉：“你做什么？” 　　苏旖梦：“你现在还是残念吗？”这里是天河异相，会很容易感知到他人的情绪，此前，她是一缕残念，苏旖梦能感觉到残念就如同一抹主人留下的痕迹，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人没有区别，会笑会怒，但苏旖梦感应不到对方情绪波动，而就在刚才，红衣女子的情绪变化很明显，在抓住她手的时候，苏旖梦更是体会到了一种莫名的苦涩，让她想到了莲心。 　　莲心、味苦，却有清心、除烦之功，可治心火妄动。 　　苏旖梦不知当不当说，这位红衣前辈，想来对灵植了解不多。 　　司空寒不喜欢灵植，也不讨灵植喜欢，他走过的路，花草俱灭，后来变弱了，天天挨灵植的毒打。 　　可他背得熟灵植图谱，还养出了她最爱的蛟薄荷，那是司空寒唯一能养活的草。为了养活那些蛟薄荷，他到底做过些什么？他一定，吃了很多苦。 　　以前她从未问过，闻着蛟薄荷的味儿就已经飘了，如今，听了红衣女子的故事，心里总觉得多了一丝什么。 　　有的人，他什么都没说，没有大声说过喜欢，也不曾轰轰烈烈地表达。他们的爱像是温柔的湖水，将心上人彻底包裹，没有巨浪惊天动地的拍打，也不会如潮水一般起起落落。 　　他平静、且包容。时刻都在你我身边，以至于，我们因为太过习惯，会下意识地忽略他。 　　司空寒，本该是个疯子，可在与伪天道对抗的那些时间里，他对她，真的很温柔啊。 　　苏旖梦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觉得他狠？” 　　红衣女子怔了怔：“将莲子种我心上，使我心伤永不愈合，难道不够狠吗？我承认他爱我，他也是在报复我。” 　　苏旖梦：“若你剖开莲子，取出莲心，即可治愈心上伤痕。” 　　……剩下的话，在看到女子眼里不断涌出的泪水后，苏旖梦咽了回去。 　　或许当初有一段时间，感情的确变淡，以至于心莲都逐渐枯萎，可现在，她分明还爱着那位灵植师。 　　若她想要治愈伤痕，去寻个丹师便能治，或者自己剜去心上莲也行，可她没有，任由那莲子嵌在心中，腐蚀她心上的每一寸血肉，让她日夜活在苦涩的悔恨之中。 　　这一点儿，恐怕是那个灵植师没有想到的。 　　他以为，她早就不爱他了。没想到，留下一颗莲子，对她会是一生的惩罚。 　　相爱原来是这么复杂的事啊。 　　红衣女子手里拎着的酒壶哐当落地，从莲花花瓣上蹦跶几下，跌入草丛，滚到了苏旖梦的脚边。 　　苏旖梦可耻的心动了。 　　神魂酒，肯定能增强神识。她伸手去捡，孰料手指刚碰到酒壶就感觉到了一阵刺痛，“那是忘忧酒，我喝了没用，你喝了，可就麻烦了。” 　　红衣女子脸上的泪消失了。 　　她神色憔悴，眼神也有些空洞，身下的红莲枯黄，大片花瓣都变得焦黑。 　　“我现在的确不是残念。” 　　“我是一缕元神寄托在莲子之上，你可以理解为，我死的时间尚短，还未彻底消散于天地。如果不经常苏醒，我这缕元神，还能维持三千年。”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苏旖梦心头一喜，那可太多了！ 　　“前辈，上界修士把下界的小天地炼制成书收集气运，你听说过吗？” 　　“我所在的天地就是被囚进了书页，只有在天河里找到上界的神魂宝物才能对付那邪书，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可以对抗伪天道的魂碑，可要得到魂碑认可，需要在三百岁以下元神达到渡劫期才行，所以我才想要通过您的考验，得到神魂宝物。” 　　剑道异相的残念在说起这些的时候都毫无反应，现在的红衣前辈是一缕神念，她来自于更高的上界，兴许能提供一些帮助。 　　女子神色凝重，“我没听说过，不过，要将小天地锁在书里，引导你们按照他所书写的规则去生活，那他应该是个命师，能提前窥探到大致的命数，从而以最小的代价窃取气运。”她喃喃道：“天河竟然快要流到底了吗？你们所在的天地，应该在下游了，只有下游，才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行窃运之术，一旦被发现，肯定会被抓到典狱司，轻则判万年劳役，重则灰飞烟灭。” 　　“你们破了那书，对方肯定会想办法找你麻烦，但上界修士轻易不能到下界，所以他能做的也有限，至多想发设法修复那书页，或者撕毁那页书，你们必须在他行动之前，有人真正飞升，引来天河内的登天梯，大可拾阶而上，寻典狱司为你们做主。” 　　“任何人，都无法攻击接引天梯。只是，到了天梯上，能走到中游、或是上游，还得看飞升之人的潜力，以及你们所在天地的灵气。曾有小天地生出天地之灵，举界飞升至天河中游。” 　　苏旖梦颤巍巍掏出了书灵，“我们这个小天地也有天地之灵的，可是，它也被书页所囚。” 　　红衣女子仔细看了看，说：“那它出生的时间，稍微晚了一点儿，可能，就缺了那一步。” 　　“即是说，你们在捅破那页书的同时，身边还得有个即将飞升之人，破开书页和飞升必须一起完成。” 　　“可惜我已陨落，沉入天河，如今又恰好处于天河底层，想拼尽这缕神念联系其他人都做不到，帮不了你们。” 　　她忽地按住了自己额头位置，“为了能让这缕神识留存更久，我每次苏醒只能一刻钟，我这异相的神魂宝物是莲心，无法挖出来交给你们，但噬魂草……” 　　她快速说道：“可以开花！” 　　下一刻，红衣女子坐起身，而她身下的莲花又化作盛开的红莲，这是，元神沉睡，残念回归。 　　残念道：“呀，他快到了。只要他垮过那道线，就能出现在你面前。那道线，是他对你最深的印象。最后的拦路虎，就是你哟。” 　　最深的印象！ 　　苏旖梦登时头皮发麻。 　　她记得，进来之前，司空寒那双碧色眼睛里，是条缺了角、浑身是血的黑龙。 　　她凄惨的死相，印入他眼中双潭，也一刀一刀，刻在他心中。 　　完蛋了！ 第116章 亲吻 　　红衣残念施展水幕， 再次将司空寒的身影展现在她们面前。她施展水镜后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面前不仅有酒，还摆放了许多灵果， 右手边还有一叠瓜子和糖。 　　她还招呼苏旖梦过去一块儿看，“反正其他考验都被你看破， 你就跟我一块儿看他们破关吧。” 　　水镜里，司空寒还在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他一身黑衣看不出明显伤痕，但身后血迹蜿蜒成河。他明明元神受了重创， 是如何进的天河异相？如今以元神进来， 那伤就表现在身体上， 看得她心都提了起来。 　　走了几步的司空寒停了下来，这就是到了最后一步的考验了。 　　“先看看别人。”红衣残念又手一挥，另外的水镜上出现了聂远之，他明明站在沙漠之中，但面前却有一棵巨树，乍眼一看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但苏旖梦发现大树树皮上有很多伤口， 根部则大片腐烂。腐烂的叶子底下，还埋藏了许多尸骨。 　　接着，一道道水幕出现， 里头都是被卷入天河的年轻修士， 她看到佩兰和姜牧已经寻到了彼此，两人正扶持着往草海方向过来。“他俩上次就破解了嫁衣异相，正是情比金坚的时候， 肯定能让你开心。” 　　红衣残念笑笑， “经得住风风雨雨， 也要耐得住平凡寂寞。” 　　“未来遥不可及，并肩前行的当下，才是可以抓住的幸福嘛。”还不甜？你要怎样才会觉得甜！ 　　苏旖梦脚下套的白丝这会儿也消失了，她走到红莲边上，抱膝坐下。 　　一边盯着司空寒的水幕，一边用神识偷偷捏了根狗尾巴草，轻轻扫地上的青苔。 　　前辈仅剩的那缕元神沉睡前说过——噬魂草开的花是神魂宝物，莲心无法取出，但是她可以摘花，司空寒现在，需要花来滋养元神。她都怕他杵在那里，人裂开了。 　　只是之前花即将开出来的时候被白衣残念制止，如今，不知道红衣残念会说什么。 　　“你们的表现让我满意，噬魂草开出的花才能让你们摘走。”红衣女子看见了苏旖梦的小动作，一眼扫来，那颤巍巍的花枝再次折断，她冷冷道：“别白费力气了。” 　　苏旖梦：…… 　　佩兰和姜牧你都不满意，我跟司空寒等会儿要做什么你才会满意？心里有点儿慌！ 　　转念想到司空寒写出过那么多话本，兴许，他能有办法。 　　“呀，他看到了什么！”红衣残念抬手在镜上一抚，就见镜上出现了一头鲜血淋漓的黑龙，龙身从空中坠落，重重砸在了地上。 　　龙头恰好落在了司空寒的脚尖，巨大的龙头，与他的身高相近。他的视线，恰好能看到切断的龙角位置。 　　他颤抖的伸出手，抚摸黑龙头顶上的疤痕，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粗粝的砂石，一遍一遍地摩擦长满铁锈的剑身，“姐姐，我错了，姐姐，你醒醒……” 　　他处于巨大的悲恸之中，身体已然出现裂痕。 　　红衣残念嘴里的瓜子都不磕了，眼睛一瞪：“我要磕糖，你让我看这个？” 　　苏旖梦没回答她。 　　她看到水镜里没有了黑龙，司空寒手里拿着一片龙鳞，取心口血喂养，每日擦拭，期待那黯淡无光的龙鳞再次亮起。每天都心怀希望，却又每日的心碎于失望之中。 　　他坐在那里，宛如一具行尸走肉，眼里再无半点儿星辰。 　　他沉浸在了自己的幻境里无法走出，明明，他离她只剩了一步。 　　苏旖梦紧紧捏着那根丝线，“司空寒，你醒醒，我在这儿！”她拨动丝线，宛如轻弹琴弦，见不管用，苏旖梦想起他承受噬魂鞭时，她所哼唱的歌。 　　她将手腕举到唇边，轻哼那曾无数次让他心安的曲调。 　　然而，他的身影越来越淡，仿佛越陷越深。 　　这条路，他走了九十九步。 　　剩下的这一步…… 　　苏旖梦唰地一下站起来，“把我的路给我，我要去找他。”眼前仍是草地，她想起之前是红衣残念指出了那条通往他的繁华花路，想叫红衣残念再将花路显现。 　　这一次，她肯定不会被路上的风景迷惑。 　　红衣残念，“你确定？” 　　“我确定。”他已走了那么远，他好累啊。 　　红衣残念：“光看你走过去也没劲儿啊，不如，我帮帮你们。” 　　话音落下，司空寒手中龙鳞微微泛光，而他，则受那指引，上天入地，去寻找一个她逸散于天地间的元神。 　　“雪落崖，他去了雪落崖！”司空寒怎么会知道雪落崖？ 　　红衣残念：“对哟，这是根据你的想法构思的幻境。你在我的异相里，之前花路上已经暴露了你很多的念头，我从里面挑的一个场景。” 　　“雪落崖的新任妖圣，正在比武招亲，你看，台上有那么多青年才俊，还有，你那条花路上的神龙。”红衣残念笑了笑，“我生前只见过一位龙君，据说与他有过露水情缘的女修多到数不清，你看，他站在那里，是不是犹如鹤立鸡群，特别清隽出尘？” 　　“你幻想里的都是真龙，除了颜色，我都看不出来差别，所以我只能替你拉一个龙君过来了。”她生前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儿，可以根据他人记忆设置幻象考验，此时正好用上。 　　苏旖梦的心好似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紧。 　　龙君的确英俊潇洒，站在那里衣袂翻飞，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祇。 　　若是从前，她肯定会认真欣赏，可这会儿，她的目光，仍是停留在一身血衣的司空寒身上。 　　他似哭似笑，状似疯魔，与幻境中喜气洋洋的比武擂台格格不入。似那片皑皑白雪中的一点朱砂，格外醒目，让她，只能看见他。 　　苏旖梦倒吸一口凉气，“你可真会编织幻境！”还搞出什么比武招亲！ 　　红衣残念，“这也是根据你的想法来的，我只是一缕残念，没法无中生有。” 　　苏旖梦捶了自己脑袋几拳：让你整天东想西想。 　　司空寒现在神魂那么弱，他打得过谁啊！ 　　可他即便遍体鳞伤，也始终不肯倒下。 　　只因，他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龙女。 　　一眼后，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苏旖梦心跳剧烈，呼吸急促起来。她感觉到手腕上的锁链也在跳动，好似跟她的心跳缠绕在了一起。 　　苏旖梦眼睛一热，直接冲向了司空寒的方向。 　　残念不给她指路。 　　那她就自己去找！丝线会指引她，去到他所在的地方。 　　她往前一路狂奔，跑着跑着，一脚踩空，险些摔倒。 　　苏旖梦这才注意到，她竟是站在了雪落崖、白玉铸成的高台上，阶梯的最底层，站着的就是浑身是血的司空寒。 　　她用尽全力，向他奔跑。 　　“司空寒，我在这里，你等着我，别乱动！” 　　明明看着有上千的白玉阶梯，可苏旖梦发现她没跑几下就到了底，她想扑到司空寒怀里，却在即将撞到时刹住脚，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滚：“这么多血，怎么办啊？”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触碰他，却又不敢触碰他，生怕就这么一碰，本就到了崩溃边缘的司空寒彻底碎裂，直接跌出天河异相。 　　下一刻，她整个人被对方搂住，用力地按在怀中。她的脸，贴上了他的胸膛，听到他激烈的心跳。 　　他的心跳，跟手腕上的锁链震动一致，仿佛揉在了一起。 　　司空寒轻声呢喃：“姐姐，我是不是在做梦？”梦里的姐姐穿着熟悉的黑裙，头上戴了一朵秾丽可爱的花。 　　那花上散发出浓郁的香，只是闻着，就好似叫人浑身轻松。他轻抚她的发顶，在她曾梳发髻的地方来回摩挲，他想问她，“这里，还痛不痛？”在指尖触到那朵花时，好似有一股力量涌入他的身体，让他的双臂能更有力量。 　　他更加用力地箍紧了她。 　　怕他消失，苏旖梦努力抬起头，飞速道：“司空寒，我们的小天地被伪天道控制，我没有死，你等我来救……”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因为，他的脸猝不及防的靠近，嘴唇相贴刹那，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堵在口中。 　　“唔……”她心里想的是，正经事要紧啊，越急，越想往后退缩，然而后脑勺被他按得很紧，苏旖梦感觉自己呼吸都困难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又好似炸开了无数的星星花。 　　抵挡渐渐无力，她面颊生晕，缓缓闭上了雾气朦胧的双眼，微颤的睫毛，便是她如小鹿般乱撞的心跳。 　　舌尖相触瞬间，酥麻好似流经四肢百骸，引来识海轻荡，涟漪一层一层，漫过灵府所在的天地日月、山海风雷。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灵府合修吗？不是她一个人，哼哧哼哧累得半死不活的扫地，而是，涟漪荡漾，心湖生波。 　　她没了站稳的力气，而他，给予她依靠。支撑着她，矗立在这风雪之中。 　　…… 　　草海上，红衣残念轻笑一声，“就这，还说自己是龙女，哪里是亲吻，分明是两只菜鸡互啄。”她都替他俩牙疼。 　　她喝了口酒，甜味下酒，不苦不涩，滋味还成。 　　不枉她送出的那朵噬魂花。 第117章 小狼狗 　　他像温柔的水一样包裹她全身， 却又与真正的水不同，呼出的气息里还夹杂着灼热，像是燃烧的火星， 一点点的溅落在她身上，引起皮肤、乃至神魂上的战栗。 　　他本质是魔剑， 怎会只有温柔。 　　只是小心翼翼地收敛煞气，将那些容易伤人的尖刺扎向了自己， 这才能温柔地拥抱她。 　　良久后，司空寒松开了她。 　　他盯着她看， 眼里似乎有困惑。 　　苏旖梦脸烧得通红， 人也有些晕乎乎的， 她脚下好似踩的不是白雪，而是金色的沙粒，从头到脚都舒服得冒泡，让她忍不住想摇摇尾巴。 　　等真的轻轻扭了一下后，苏旖梦才猛地反应过来：哦，我现在没尾巴。 　　她没尾巴，但是在司空寒面前扭了屁股。 　　就…… 　　脸更红了， 尴尬到抠紧脚趾头。 　　司空寒伸手摸她的头发，手一直停留在她断角的那边头顶。 　　他肯定对那断角耿耿于怀，一直愧疚不安。 　　苏旖梦连忙道：“我这会儿是人形， 你摸不到角， 而且我断角不疼的，那只角已经骨化，就跟你剪掉长长的指甲是一样的， 你别难过啊。” 　　她想了想， 继续说：“你送的角也没暴露我的身份， 聂远之找灵植偷偷换了龙角，云彩衣得到的那个角，其实是蛟龙的角啦。” 　　然而司空寒好似没听到她说的话，他仍在摸她的头。 　　苏旖梦将头从他掌心下挪开，人也打算退出他怀中。结果刚退一步，又被拉了回去，他的手总算从头上挪到她腰上，“难道这不是梦？” 　　原来他还一直以为是梦！ 　　真够傻的！ 　　苏旖梦抓起他的一只手，像往常那样咬了一口他的指尖，“痛不痛，是不是梦？”以往司空寒皮肤坚硬，咬起来还容易崩牙，在天河异相里他神魂虚弱，苏旖梦咬起来都觉得不费牙了。不过她有控制自己的力道，司空寒的手指上只见牙印，不见血。 　　“不是梦吗？”他的眼神逐渐清明，也逐渐变得…… 　　充满危险！ 　　“不是梦，你在比武招亲？” 　　微红的眼瞳里，倒影出她有些慌张的脸，苏旖梦想解释，然而，司空寒已经继续追问起来，他眼神更凶了，又凶有委屈，饱含控诉：“外面那个抓着你龙尾的人就是聂远之，他还抓你尾巴。”那只拦在她腰上的手往下，轻拍两下，“我都没那样摸过你的尾巴。” 　　明明没有尾巴，可被拍了屁股，苏旖梦还是觉得又慌又乱，有种难以言说的特殊感觉充斥全身，让她本来就飘了两坨红云的脸变得更红，连脖颈、耳尖都透着淡淡的粉红色。 　　“我……” 　　她发现司空寒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怪异。 　　他呼吸重了一些，脸也红了，本来煞气腾腾的眼睛里黑气变淡，像是笼了一层浅灰色的烟，让他的眼神都显得迷离几分，带着一点儿茫然无措。 　　看起来，有点儿诱人。 　　然后，两人就那么凝望彼此，谁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良久后，终于再次抱在一起。 　　…… 　　草海上，红衣残念看得直摇头，“就这，两木头人似的。”她还不如看看别人，扭头看向另外水幕，发现上面也有一男一女拥抱在一起，只不过那男修手腕上的丝线也不少，关键通往他的不少就算了，他想见的人，居然也挺多。 　　这丝线都缠成了网格，看得她眼睛晕。 　　又看向另外一个，她叹了口气，他还停留在原地，跟那棵参天大树相比，远方的一缕思念，显然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将水幕上的动静扫了一圈儿，明明不想看菜鸡互啄，她眼角余光还是不自觉地瞟向了最初的方向。 　　嗯，俩小傻子还杵成木头桩子一样抱着呢。 　　等意识到自己嘴角微微勾起时，红衣残念愣了愣，我居然觉得这样也甜吗？ 　　…… 　　“司空寒，我跟你讲哦，我们所在的那片天地被人囚禁在了书里……”她絮絮叨叨地讲，讲着讲着，又流了泪，将司空寒的衣服都哭湿了。 　　“呜呜，你好苦，出去后，你还会忘记这些，你还会去找云彩衣，我会尽快提升修为，收服魂碑的。” 　　“还有，你别害怕，我送给你的小剑是替身傀儡，它是我和书灵一起炼制出来替你挡死劫的。” 　　她说话时瓮声瓮气的，声音不大，却好似直接撞进他胸腔，在他心湖里来回碰撞，不断回响。 　　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司空寒退了一步，伸手去擦她的眼泪，还将沾了她泪水的手指放到口中尝了尝：“不苦，咸的。” 　　他问：“姐姐，如果我们在天河异相里，杀掉叶轻舟和云彩衣呢？” 　　苏旖梦一边抽泣一边回答他，“不行的哦，那伪天道就会发现他辛辛苦苦安排的气运之子都消失了，那一切都会失控，我们不清楚它到底要如何选择，是重新挑一个傀儡，还是直接撕掉这页书。”经过聂远之的试探，大家现在清楚伪天道没那么强，或者说，它不愿意浪费力气来动手。 　　它更愿意借助小天地原本的规则来对付不听话的人。 　　当初能及时地对她威胁恐吓？其实都是因为它借用了书灵的力量。 　　都是书灵觉得，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做，这样做会受到惩罚，然后她才会感受到死亡威胁。 　　它一开始就蒙蔽了书灵，将新生的书灵变成了自己的帮手。 　　后来书灵觉醒，陷入沉睡，它能做的就有限得多。只要不会影响到气运之子，它都不会主动出手。但影响到的，还是会受到限制，具体表现为，她仿佛被下了禁言术，无法在外对其他人吐露真相。 　　“这些聂远之都有考虑到，他说目前的办法是最好的，在不惊动伪天道的情况下，我们积蓄力量，给它致命一击。” 　　司空寒没吭声，只是牵起了苏旖梦的手。 　　他将那只手举到自己眼前，捏着葱白的指尖儿，目光却是落在她手腕上，“这里，有几条丝线？” 　　苏旖梦：“啊？” 　　“有聂远之的吗？” 　　刚问完，他就看见她手腕上多了三道丝线，与此同时，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道：“有！她还不舍得剪。” 　　苏旖梦瞪大眼睛！ 　　我不是、我没有、红衣姐姐你别胡说八道！你不是残念吗，为何突然这么活泼。 　　像是听到她内心发问，那女声继续道：“太甜啦，我就睁眼起来看看！”看后辈过上她想要的生活，便是她的心愿，尝到了甜香的酒，自然会再次苏醒，哪怕这缕神识因此提前几天消散，那也值得。 　　苏旖梦：“……” 　　红衣女子：“都不伤人，去掉多余的丝线只是让他们无法在我的异相里相逢而已，结果，都没舍得剪。”看那小子还装不装得下去，明明神魂凶残无比，却在喜欢的女人面前装乖巧，一口一个姐姐的喊。 　　司空寒面前多了一把剪刀。 　　他接过剪刀，咔咔两下，剪掉了苏旖梦手腕上的其他丝线。 　　接着，又将自己手腕上那多得数不清的丝线通通剪断，最后，将彼此仅剩的丝线连起来，利索地打了个同心结。 　　等系好丝线，他垂着眼眸，紧紧地扣住苏旖梦的手，“走吧。”明明没说什么，但委屈和低落从他身上透出来，像一只刚刚被主人训了、眼睛还湿漉漉的小狼狗。 　　苏旖梦落后了他几步，被他拉着往前走，手腕上缠绕的丝线随着两人晃动的手左右摇晃。 　　“司空寒，我没有不舍得剪，我只是……” 　　司空寒脚步一顿，她没料到他突然停下，还撞上了他后背。 　　对上司空寒泛红的眼睛，苏旖梦大声道，“我只是一眼就选中了你！” 　　司空寒眼睛弯了起来，嘴角上翘，就好似耷拉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他点点头：“嗯，所以我们快点儿过去，通过那前辈的考验，得到神魂秘宝，等出去了，我才能假装被迷惑。” 　　他凑到她耳边说话，呼出的热气好似喷洒在她脖颈，让她再次有了被火星溅到的战栗感。 　　“姐姐，我在外面都能觉醒，如果就这样出去，尝了你神魂的味道，眼里心里都是你。你说，我还能被伪天道控制，不失控乖乖等你来救我吗？” 　　苏旖梦结巴道：“那，那我们赶紧去种心莲。”什么叫尝了味道啊，不就，不就亲了一下！ 　　她红着脸解释了一下心莲是什么。 　　不料司空寒皱起眉头，“你说，前辈的考验是种心莲？” 　　红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对哟，就是种心莲，看你们俩悟性如何，能不能种出心莲来。我想起来，除了那颗莲子，我这幻境里还有一个神魂秘宝，是我当初在雪派时用过的宁神珠，就在芍药花的花蕊之中。” 　　雪派的记忆太过遥远，以至于她这缕神念，之前陷入沉睡时都没能想起来。 　　司空寒伸手弹了一下苏旖梦的额头：“我们不能种心莲。” 　　“你那么辛苦才与我解除契约，又傻乎乎地跑来种心莲，是不是想再受一次苦？真这样种了心莲出去，聂远之可能会气到吐血。” 　　苏旖梦：…… 　　你说得对！ 　　我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就在不久前，她还觉得自己变得顶顶聪明，出去还要跟同为半妖的时姐姐炫耀三天，如今，苏旖梦恨不得也跟着敲两下脑袋，她怎么就这么笨哦，还一心想着种心莲呢。 　　“要不……” 　　“姐姐，不能跟我种，更不能跟别人种。”司空寒脱口而出。 　　苏旖梦：…… 　　≥﹏≤我真没那么想过呀。 第118章 毁掉 　　苏旖梦压低声音：“我想说的是， 佩兰和姜牧肯定能种出心莲。” 　　见红衣姐姐看了过来，苏旖梦索性大声道：“他们俩还都是灵植师，两个都是很优秀的灵植师！” 　　又是灵植师啊。 　　红衣女子微微怅然， 随后摇摇头道：“可我这心莲异相的奖励本就不包括宁神珠。如果我再次沉睡，残念是不会把定神珠交出来的。而我这缕元神， 本就是因为未尽的心愿而存在，所以， 我得感受到幸福和甜蜜才能保持清醒……”她伸手打了个哈欠，“宁神珠在芍药里， 涉及到无情道的传承， 也算是无情道的通关奖励， 我……”她抬眼，淡淡道：“我不会轻易拿出来给你们。” 　　苏旖梦心想：按照剑道异相来推断，如果谁能将无情道的传承全部接收，宁神珠自然也就能拿出来了。 　　不知道无情道的传承是什么？将那个玄音之体修至圆满？她要不要去试试，修了还可以改派嘛。红衣姐姐就是先修的雪派，再修的莲派。 　　苏旖梦：“现在改修雪派还来得及吗？” 　　红衣女子扫她一眼：“想都别想！”我都还没甜够！ 　　她说完往后倒，半枕在红莲上， 垂在花瓣外的手拎着酒壶，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嘴上继续道：“反正我设置的考验都被你看破， 你俩杵在那里没事做， 不如过来和我一起看其他人的表现。” 　　四周都是水幕，聂远之那一幅最为显眼，整片水幕里都是那颗参天古树， 枝叶好似要从水幕里伸出来一样。对比之下， 树下的聂远之显得格外渺小。 　　苏旖梦注意到， 在她凝神去观察聂远之时，水幕中的距离好似拉近了，树下的聂远之放大，她能清楚地看到聂远之眉心皱起了小褶皱。 　　他开始修剪那棵树。 　　剪着剪着，忽然停下，视线仿佛越过层层叠叠的叶子看向远方。他尝试性地迈开了一只脚，而直到此时，苏旖梦才注意到，聂远之的脚竟然已经化成了树根，跟大树绞缠在了一起。 　　片刻后，聂远之收回目光，他保持着一脚前迈的姿势，继续修剪那棵参天古树。 　　要是聂远之能过来，他兴许能出出主意，怎样才能弄到宁神珠。现在红衣姐姐要感受到幸福，她都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她满意。 　　苏旖梦正想移开目光，结果一只冷冰冰手突然伸出盖在了她的眼睛上，像是一块冰陡然压上来，让苏旖梦浑身打了个激灵。 　　司空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姐你在看什么？” 　　他自问自答：“哦，知道了。” 　　声音原本在她左侧，那是司空寒站的位置，这会儿，又突然从她背后传来，“怎么别人灵府合修，姐姐看得这么入迷。” 　　聂远之旁边的那个水幕上，恰好有两个修士正在进行灵府合修。应该是终于跨越山海寻找到彼此，一时情难自控深情相拥。 　　天河异相进来的都是元神，拥抱倒也能算做灵府合修，可经司空寒这么一说出来，苏旖梦脸都红了，“就是拥抱而已嘛。”他们刚才还亲过了，难不成也能算做灵府合修？ 　　司空寒：“不止是拥抱。” 　　红衣女子本来都半眯了眼睛，这会儿冷不丁出声：“对，不像某些人，抱着就抱着，一动也不动。”她对水幕上的人没什么兴趣，目光一直往身侧两人身上扫。 　　两人都是黑衣，黑衣黑发，肤白貌美。 　　身材高大的司空寒站在少女身后，一手往前伸，遮住她的眼，另外一只手，还在替她整理鬓间垂落的碎发，将那几缕头发轻轻别在她耳朵上。 　　看着看着，红衣女子嘴角含笑，一不留神又抿了一口酒。 　　这时，司空寒又说话了，“姐姐，是不是还想看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没等苏旖梦回答，他自顾道：“你睁眼了。” 　　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在他掌心里轻扫，酥酥麻麻的痒意从手心传递至四肢百骸，又挠到了他心上。 　　苏旖梦无言以对，什么话都让你给说完了。 　　视线被遮挡，声音就显得更加清晰，她能听到身后强有力的心跳，还能听到…… 　　一些暧昧的声音。 　　那些声音揉在一起钻进她耳朵里，让她感觉自己血液都变得发烫。 　　遮掩的手掌好似分开了一道指缝，她听到司空寒戏谑的声音响起，“姐姐真的想看，也不是……” 　　苏旖梦语气急促地反驳：“我想看怎么了？我是龙女哎，我血脉传承里本来就有……”虽然那些传承记忆里的画面，都是双龙戏水，首尾交缠。 　　她用手指去抠司空寒的手，“我只是看看，你还会写呢，写的合修之术都卖了几百万册！” 　　红衣女子一口酒喷出来！ 　　既然你们两个都这么会，之前怎么抱着就跟俩木头人一样呢？ 　　她有些不信，“你真的会写？” 　　看起来好似什么都不懂，结果，还会写合修秘籍，似乎还很受欢迎呢。 　　她催促道：“我又有些困了，你们赶快再做点儿什么，不然我又要睡了。” 　　司空寒没有搭理他，而是松开了捂着苏旖梦眼睛的手。 　　他拉着苏旖梦在草地上坐下，等她坐好后用手开始给她梳发髻。 　　苏旖梦配合地坐着不动，她刚刚一直在想，怎样才能让红衣姐姐感受到幸福，然而刻意去做的一切会不自然吧，司空寒是想将他们平时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展现给红衣姐姐看么？不知道，她是会开心，还是会更难过。 　　因为，他们之前的每一天也是平平淡淡的呀。而平淡，正是当初红衣姐姐与她道侣之间的劫。 　　司空寒：“姐姐，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帮你梳头发了。” 　　苏旖梦说：“可是这是在天河异相里，你给我梳头了也没用，我出去之后依旧是进来时的模样啦。” 　　司空寒：“那我现在可以教会你。”他以手为梳，让发丝在指尖穿梭，时不时不经意地拂过她脸颊、耳廓，每一次触碰，都好似有火光在他指尖绽放，让苏旖梦的心跟着他指尖火上下跳跃。 　　他梳得很慢，一边梳还一边讲解该如何去固定调整发髻，最后问：“听懂了吗？” 　　苏旖梦双手伸在面前假装面前也有颗脑袋，自己也在梳头发，一边比划一边道：“应该懂了吧。” 　　司空寒想了想说：“等下你可以在我头发上试试。”他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红衣女子，“前辈若同意，也可以。” 　　红衣女子看着苏旖梦头上两个角，登时连连摇头，“不可以！” 　　替苏旖梦梳好两个发髻后，司空寒四下看了一眼，并未找到之前她发上别的花。 　　“姐姐，没有花了。”他慢慢的用神识捏出了两个小毛球，用丝线缠绕在了苏旖梦的发髻上。明明是一身泛着隐隐流光的黑色长裙，勾勒得她身材婀娜，妩媚动人，结果头发扎成了龙角髻，配上两个小毛球，妖娆美人瞬间充满稚气，给人一种天真懵懂之感。 　　——就傻乎乎的，一幅很好骗，很好“欺负”的样子。 　　特别是她乖乖坐在他身前一动不动，更是让他心中燃起了一簇烈火。 　　司空寒呼吸都沉重起来，眼里也多了些晦暗不明，淡淡的黑气充盈双目，让他温和的眉眼陡然发生变化，多了带着攻击性的锋锐。 　　下一刻，他攥紧了一缕发丝，突兀出声：“前辈，我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面，不出去吗？” 　　他觉得生活在天河异相里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能够跟姐姐在一起，哪里都可以。 　　苏旖梦头一偏，没注意自己还有一缕头发被他抓着，这么一动就拉扯到了头发，她嘶了一声，扭头正要说话，在看到司空寒的双眼后，又短暂失语。 　　她明白了他的想法，心中泛起酸涩。 　　红衣女子默默喝了一口酒。 　　她感觉自己又精神了一点，“当然不行，就算我想留下你们，天河异相也不会留下你们。” 　　“等到天河秘境彻底开启之时，所有活着的生灵，元神都会离开天河异相，只有死人才能留下来。” 　　听到这回答，司空寒眼神更冷，眸中黑气翻涌起来——神魂秘宝得不到的话，出去就会忘记姐姐，再次被被伪天道操控。 　　他冷冷道：“那就得罪了！”说罢，竟是猛地抓住了苏旖梦带着锁链的那个手腕，将剑心石纳入的无穷剑气引入体内，下一刻，煞气滔天的司空寒直接斩出一剑。 　　剑出，惊天动地，他们脚下的草海被一分为二，斩出巨大沟壑。 　　无穷无尽的煞气往四周蔓延，将两侧的青苔都烧成了黑灰。 　　司空寒冷冷道：“如您所见，我可以毁掉这里的噬魂草！”剑心石内，有上一个剑道传承里无穷无尽的剑气，而现在，他刚好能用上。无穷剑气，足以支撑他毁掉这片草海。 　　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拿到神魂秘宝！ 　　苏旖梦懵了，没料到司空寒会陡然出手。她想说话，结果被司空寒捂住了嘴。 　　苏旖梦没花多少力气就挣脱了他，她与司空寒并肩站立，故作凶狠地道：“对，我还能让它们开花！” 　　明明语气很凶，眼睛里却有了点儿泪花。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 　　可，她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为了她自己，为了小天地，为了还在承受苦难的爹娘，她都必须这样做！ 　　前辈，得罪了，我真的想要拿到那个神魂秘宝！每一件天河内的上界神魂宝物，都能让他们多一个清醒的同伴，多一丝胜算。 　　她不能答应司空寒，与他留在天河异相里长相厮守。 　　但她现在，可以和他一起做这个抢东西的坏人！ 　　“我们真的，超凶的！” 第119章 传说 　　在妖界时， 苏旖梦都没出过雪落崖。唯一抢过的东西，就是一只小黑猫玩的小珠子。她忍着疼用尾巴从小猫爪子底下勾过来，拨来拨去的玩。 　　被抢了珠子的小猫也不在意。 　　因为它觉得那甩来甩去的龙尾巴更好玩， 开开心心地去抓尾巴了。 　　龙和猫都玩得挺开心。 　　此刻，她很紧张， 脑子里回忆了一下龙凶恶起来应该是什么样子。对，恶龙咆哮！于是她张大嘴， 大吼了一声：“吼！”嘴巴张成了圆圈，自觉气势十足， 奈何因为心虚， 吼声都带着点儿颤音。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 她还飞速地捏了一根大大的狗尾巴草，只不过这一次，神识捏出的草格外的翠绿，上面每一根毛都柔软顺滑，拿在手里一抖，犹如风吹过麦浪，起伏生波。 　　将大尾巴草往地上一扫， 果然，地上的噬魂草也微微摇晃起来，细细的花茎簌簌地往外冒， 让苏旖梦又有了点儿底气， 只是下一刻，她就看到红衣女子眯起了眼睛。 　　庞大的威压从红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她周身红衣如火焰一般燃烧， 引来天边火烧云快速凝聚头顶， 仿佛下一刻， 便有无数火流星从天而降，可以将渺小的他们瞬间吞没。 　　司空寒将站在身侧的苏旖梦往身后一拉，将她挡在身后。 　　牵手瞬间，快速在她手心里写了几个字。与此同时，另外那只手，手中逐渐凝聚出漆黑的剑影。汹涌的煞气，几乎将他的右手整个吞没，又迅速蔓延到他的肩膀，半个身体。此刻的他，左边还正常，右边邪气萦绕，身体虚化，形如恶鬼。 　　他脚下的噬魂草，快速枯萎，化成了一簇簇黑灰。 　　在与红衣女子的威压僵持之时，司空寒还不忘将苏旖梦往他还正常的左侧拉了拉，再次示意她先走。 　　苏旖梦没有被困在幻境、考验之中。她相当于在这个异相里已通关，随时可以退出去。 　　红衣女子淡淡道：“这么一点儿小动作，瞒得过我？这里是我的异相。”你让她先离开，是不是当我不存在？ 　　“她走了，你的剑气可能不够用哦。”她已看出来，司空寒是通过苏旖梦手腕上的红线在吸收剑气，这剑气虽强，他要全部吸收还得费点儿力气，毕竟，这家伙的神识跟被切成了片一样，碎得厉害。若不是吃了一朵噬魂花，早就因为神魂太弱滚出去了。 　　苏旖梦：…… 　　她根本扛不住那庞大的威压。只觉得两个人都好凶，铺天盖地的威压险些将她挤成了一张薄饼，又像是，一张纸片。想要强装凶恶的她，简直一息都没撑住，瞬间被击溃。 　　怎么办呢？她不想毁掉这个天河异相，也不想司空寒再次受伤！他现在这个样子，强行吸收掉所有剑气，能毁掉草海，也能毁掉他自己。在元神重创的情况下吸收剑气，是想将自己切成丝么！ 　　纸片？苏旖梦挤出一道细细的声音：“前辈，你看话本吗？司空寒可会写了，他能写很多很多又甜又幸福的故事，你在天河无聊的时候，可以天天看。” 　　“真的，我以前天天听，有那些故事听，我血脉力量冲突的时候，都没那么疼了。” 　　她努力扬起笑脸，“因为很甜啊，真的很甜。” 　　红衣女子看着几乎将自己劈成了两半的司空寒。 　　一半黑气萦绕，宛如深渊妖魔。 　　靠近苏旖梦的那一半，却俊美如神，碧色眼睛里好似藏着盎然生机。一半是毁灭，一半是守护。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却始终记得，将苏旖梦护在正常的那一边。 　　红衣晃了晃酒壶，里头的酒水哗哗地响。 　　她看着苏旖梦道：“看话本，也不是不可以，我们那一界，没什么话本可以看。只不过……”她伸手一指司空寒，“他可能控制不住自己了。” 　　苏旖梦这才注意到司空寒半边身子都缠绕了煞气，她想都没想，直接伸手抱住了他。 　　煞气能够侵蚀元神，抱紧他的瞬间，好似有无数针刺入身体，苏旖梦疼得嘶了一声，然而她忍着疼，始终没有松开手。 　　红衣女子问：“不疼吗？” 　　苏旖梦还能笑着答：“不疼，血脉力量冲突的时候比这还疼，我都习惯了。”见司空寒缓缓侧过头来，苏旖梦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眼睛。 　　那只，黑气萦绕、充满邪气的眼睛。 　　当轻柔的吻印上他眼眸时，那个屠戮生灵、在血腥和煞气中沉浮千万年的魔剑微微一怔，在漫天洒落的霞光里，也跟着红了脸。 　　草地上又悄悄开了一朵噬魂花，它轻叩苏旖梦的脚面，示意她将自己摘下。 　　苏旖梦摘了花，立刻放到司空寒的身上，那馥郁花香稳定了他的元神，很快，司空寒恢复如初，唯有脸红得有些不正常。 　　他拉着苏旖梦坐下，开始想办法写话本。 　　“喏，写在这上面。”红衣递过来一片莲花花瓣。 　　司空寒开始写话本，苏旖梦坐在旁边，时不时伸个脑袋过去偷看。见她脖子伸得老长，司空寒还一边写一边念，可惜他写得太快，念得更快，写的人还不累，听的人都晕了。 　　司空寒就用神识捏了一把琉璃灵珠，让她在旁边扔着玩儿。 　　苏旖梦一边弹珠子，一边看他写话本儿，看着看着又成了伸脖子的姿势，于是，司空寒只能继续念。 　　红衣：“你俩可真好玩。” 　　苏旖梦脑子还晕着呢，听到这话，循声望过去，问：“谁好玩儿？” 　　红衣瞥向正埋头苦写的司空寒——一个凶神居然会写话本，还会变着声音、抑扬顿挫地念给身边的人听，哦，还能梳发髻，编同心结…… 　　看他那熟练的样子想来平时没少做，可不就是挺好玩儿。 　　苏旖梦脱口而出：“司空寒吗？我都还没玩过呢。” 　　她直勾勾地盯着红衣女子——你就觉得他好玩了？ 　　红衣笑到打嗝，忍不住喝酒时，还不小心给呛到，她一边拍心口给自己顺气，一边说：“我没玩过，没玩过。” 　　司空寒侧目，一本正经地问：“姐姐，那你现在想不想玩？” 　　玩什么？ 　　玩你吗？ 　　苏旖梦脸瞬间红了，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我……”想是有点儿想的，可这里是天河异相啊，什么动静都瞒不过前辈的。 　　红衣扬声道：“我不看。我保证不看。” 　　苏旖梦凑到司空寒旁边咬耳朵，“我不信，她肯定会偷看的。” 　　司空寒耳朵发烫，他顿了一下，笑得有几分促狭：“出去之后，可能要等很久才有机会。红衣前辈就是一缕元神而已……” 　　他就想逗逗她，成天说自己是龙女，龙性当如何如何，结果真到了这一步，比谁都缩得快。 　　苏旖梦叹了口气，幽幽道：“可等下这里会有其他人来呀，佩兰他们很快就要到了吧，难不成，你真的不行吗？” 　　龙哎，对伴侣的要求里头，必须得有这么一条——持久！ 　　司空寒：…… 　　他这算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本想调侃一下姐姐，结果，反而落了个不好的名声。 　　他想说要不现在就试试，然而，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其他人过来。 　　她那脑瓜子里头不知道会因此延伸出什么离谱的想法来。 　　苏旖梦：“我觉得你可以补……” 　　司空寒直接堵了她的嘴，轻轻咬了一下她舌尖后道：“安静，不许再说话了，我还得继续写。” 　　苏旖梦叹了口气。 　　隔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继续叹气。 　　司空寒：…… 　　他气得脸都绿了，恨不得把她嘴堵上，吊起来打屁股。 　　红衣隔得稍远些，躺在红莲里，半眯着眼睛喝酒，喝完一口，酒壶就径直搁心窝处，她喃喃道：“其实这样，也很甜。”她的那颗宁神珠，早就留不住了。 　　过了许久，苏旖梦总算不叹气了，她目光落在花瓣上：“哇，这次是个魔头，她这么心狠手辣，怎么甜？”苏旖梦扯司空寒的袖子，“要甜甜蜜蜜的。” 　　“剑尊献祭自身于流光镜为女魔头换了一个重来的机会，女魔头重生后，得知流光镜中的剑尊一旦被人遗忘就会彻底消失，为了让人记住剑尊，女魔头以他的名号行侠仗义，不甜吗？”他封起这个写完了的故事，认真地问。 　　“前辈不喜平淡，这些不正好。” 　　“可她……” 　　“没有谁生来就是坏人，她前世会变成那样，是因为，她遇到的都是那样的人。” 　　苏旖梦：“就像你一样对吗，你本是神龙从上游拖到下界的救世锁链，可落到下界之后，经过千万年的风吹雨打逐渐失去了力量，结果被坏人捡去铸成了魔剑，那也不是你的错……” 　　两人本是说着悄悄话，孰料红莲里躺着的红衣女子突然坐起身，一脸震惊地道：“什么？什么救世锁链？” 　　她从莲花中一跃而起，落到苏旖梦和司空寒身边，“你详细说说，什么救世锁链？” 　　紧接着，一手抓住苏旖梦的手腕，“你真的是龙？天生的龙，而不是血脉力量觉醒后的后天伪龙？”她一直未从苏旖梦身上捕捉到真龙气息，就连司空寒的幻象里有头黑龙，她都觉得那至多不过是头蛟，沾染了一点儿真龙血脉力量的蛟龙。 　　毕竟，那龙身连爪子都没长，还只有一个独角。 　　神龙、救世锁链、天河下游…… 　　天啦，她是撞上了上古传说吗？ 第120章 回家 　　苏旖梦将自己所看到的画面讲述出来。 　　记忆里， 那些神龙最后的对话也一一复述了一遍。她讲的干巴巴的，因为自己无法描述出那些荡气回肠的画面而心急，结果说完之后， 就看到司空寒沉默不语，而一旁的红衣姐姐， 则红了眼眶。 　　她眼角有泪，晶莹剔透。 　　红衣女子喃喃道：“原来传说是真的。” 　　她深吸口气， 问：“你们知道，天河异相和天河秘境， 是为何而生吗？” 　　苏旖梦摇头。 　　红衣女子道：“上界修士无法到达下界， 除非有赴死之心， 所以，很多品性经得过考验的修士才会在濒死前去往天河，让自己的身躯融入天河之中，顺着天河往下流淌，若能幸运化成天河异相，就能为下游许许多多的界面提供帮助。” 　　“以血肉、神魂铸成秘境，将自身所学， 传授给下界众生。” 　　她笑了笑，“不是谁都可以河葬哦，我在考验你们之前， 也得经过天河的考验呢。” 　　“当然， 也会有一些机缘巧合坠入天河的意外，这种，往往是中下游的界面， 比如天河涨水时， 溢出一些灵泉进入湖泊， 而那人恰好在那时落入湖泊之中，在天河回流时，就被一起卷回河中，若执念太强，也有可能生成异相。这种一般都不会是传承异相，也可能会比较凶险。” 　　解释完天河异相的来历后，红衣女子仰头看天，目光好似穿透了天幕，去到了更远的地方。 　　“我们也有神龙救世的传说，那群神龙啊，他们去到了天河的最底层，那里没有灵气、没有生灵，它们得受多大的苦难和折磨啊，它们什么都没有，怎么回得了家？” 　　“所以，我们这些后人，就得顺着天河一直往下一直往下……”红衣女子说到这里，突然给面前的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们要顺着天河一直往下，以血肉之躯为你们铺就一条路，接你们回家。” 　　苏旖梦连忙伸手去扶红衣姐姐，“我、我不是救世的神龙呀。” 　　她不肯起身，保持着鞠躬的姿势，继续道：“听说天河源头上的神龙后人，还喜欢往河里丢神兵，你们那个魂碑，没准就是神龙扔下来的兵器呢，能流到下游底层都没有毁坏的兵器，必然是神兵利器了。”她轻叹一声：“三百岁以下的渡劫期元神，就是龙族幼崽能拥有的实力。那很可能是给龙族宝宝的神兵。” 　　长揖礼毕，红衣女子直起身，“或许，你用龙身去尝试，更容易得到它认可哟。”她叹了口气，“龙族在我们上界地位尊贵，哪怕是伪龙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到了你们这里，居然……都不敢暴露真身气息了。” 　　说到这里，她伸出手，摸了摸苏旖梦头上的发髻，怔了怔说：“你也是我们的小殿下呀。你受苦了。” 　　无视旁边司空寒不满的目光，她将两边的发髻都摸了一把，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最终看着两人道：“天河异相是为你们而生。” 　　“我早已陨落，如今只是守候在天河异相里的一缕元神，你们现在所遭遇的不幸……”她深深叹息，一脸愧疚地道：“抱歉，我都无能为力。”无法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无法离开天河异相，去帮助他们破开那所谓的天地书。 　　苏旖梦：“我们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我们可以自救的！”她还很开心地摇司空寒的手，“你听到没，上界好多好多好人呀，我们破除了书页后也不用害怕了！那恶人都是偷偷摸摸在做坏事，我们给他捅破了，他肯定会受到惩罚！” 　　“我一定能顺顺利利地救出爹娘！司空寒……”她摇着摇着，热泪盈眶，“我好开心啊。” 　　司空寒伸手抚摸她发顶，接着，微抬下巴搁在她头顶上，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压在她身上，立刻止住了她欣喜若狂的动作。 　　下巴在她头顶蹭了两下，司空寒说：“我也是。”他后退小步，轻吻她的额头，“我也很开心。” 　　天上还有红衣女子招来的火烧云。 　　彤云之下，他眉眼更加温柔，与此前凶戾阴狠判若两人。 　　红衣女子再次弯了弯唇角，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草海里出现了坐在芍药花上的白衣女子，轮廓浅淡，如罩雾中。 　　“等选无情道的弟子们记下了功法口诀，我就将宁神珠取出来给你们。”女子晃了晃手里的酒，“很甜，那是你们应得的。” 　　司空寒听得这话后直接坐下，闷声不响地继续写话本故事，这一次，他打算写个误入仙尊梦魇的小姑娘，从头甜到尾，在红衣前辈那酒里，撒满糖，让她以后每一次醒来，都能喝着甜酒，笑得合不拢嘴。 　　为了写得更快更多，司空寒没有继续念出来。 　　苏旖梦也没打搅他，拉着红衣女子聊天，“前辈，您的名字，可以说吗？” 　　红衣女子：“哦，我叫阮红衣，我没说过吗？” 　　她略显得意地挑了下眉，“我在雪派的时候，叫阮白衣，好记吧。” 　　苏旖梦解释起自己的名字：“我爹说，他就是睡了一觉就贞操不保，身边多了颗龙蛋，仿佛做了个旖旎荒唐的梦。所以，我就叫苏旖梦啦。” 　　阮红衣：“那你爹的血脉力量肯定很纯，你娘，资质也应该极其优秀，万千巧合凑在一起，才幸运地有了两种血脉力量互不融合的你。龙想诞下后代很艰难的，所以现在天地间真龙很少了。” 　　“等登天梯出来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努力往高处走知道吗，那个坏人或许是中游界面的强者，一直往上，拼尽全力往上走，才能被更高处的人看到，对付起他来也更容易。” 　　“假如，你们只走到了你娘那个高度，要对付他也很艰难不是吗？典狱司有个法宝名为垂天钓，能把下界的人钩到上界受罚，还挺好玩的，跟钓鱼一样。”相比起来，由下至上简单，由上往下困难重重。 　　所以，当年的那些龙族，在一路往下时经历了些什么，她此刻都不敢深想。必定是，粉身碎骨、神魂崩溃的巨大折磨吧。 　　苏旖梦见红衣姐姐情绪低落，她想了想，问：“哪些人选了无情道，原来真的会有人修无情道。” 　　有情道的水幕上可以看，无情道，苏旖梦就不知道有哪些人了。 　　“怎样才能无情呢？”她很困惑，“我想着爹爹，未真正见过的娘我也爱她。我还喜欢时姐姐、常樱师父、水殿主虽然冷冰冰的可我也喜欢他，古殿主也不错，我烧了他那么多矿石都没凶我，还有佩兰、白琉璃、白皎、鹰钩爪，太上长老，聂远之……” 　　前面那一串名字，司空寒都没反应，等听到聂远之的时候，他嚯地一下抬起头来，目光阴沉宛如夏日雨云，然而，在苏旖梦感觉到视线也跟着抬头时，凶神恶煞的少年立刻换了张脸，“聂远之不行。” 　　苏旖梦：“为什么？” 　　司空寒：…… 　　他想起了龙族的血脉力量，也知道了神龙为何想要更多的子嗣。 　　于是他道：“聂远之太脆了。” 　　苏旖梦脸爆红，“不是那种喜欢啦！” 　　她一脸鄙视地看着司空寒：“你脑子里整天想的些什么，写你的书去！”将司空寒吼了一顿后，苏旖梦顺口气，继续跟红衣姐姐聊天。 　　“现在无情道领悟得最好的是个剑修，哦，就是之前想找你的那个秦娴。” 　　苏旖梦：“啊，秦娴选了无情道吗？” 　　“嗯，她正好已经记完了功法，还成功运转了一个周天，我将她叫出来。” 　　刚刚修炼完一个周天的秦娴刚睁眼，就感觉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凌空飞起，下一刻，她落到一片草海上，面前正坐着她特别想见的苏师姐。 　　秦娴：“苏师姐！” 　　“我修了无情道，我想着一个人接受传承得到宝物的机会更大一些，修有情道还得跟人争抢，上次我就没抢赢聂远之！”对，这就是她想一个人修炼得法宝的原因，她不想一出去就忘记，只有下一次进来时再记起一切。 　　有人在为了拯救这片小天地拼尽全力，而她，也想做点儿什么！ 　　不过下一刻，秦娴就叹了口气，“好像没有奖励神魂宝物。” 　　阮红衣：…… 　　哪来那么多的神魂宝物，一般来说，一个天河异相能有一个就不错了，那是他们能成功凝聚异相的关键，身上的其他东西，大多已经化成了异相的一部分，或者，消逝在了天河之中。 　　这里可是天河下游最底层，他们能顺着天河流至此地，没有在中途就彻底消散，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苏旖梦：“修了无情道，以后就不找道侣了吗？” 　　秦娴：“剑修啊，我辈剑修，剑就是一生挚爱。” 　　苏旖梦懂了，点点头道：“恩，司空寒就是剑。” 　　阮红衣眼睛一亮，她觉得这姑娘的想法太过离谱，很可能把人带沟里去。 　　果然，秦娴一脸激动，“你说司空寒是剑！”她偷瞄那边坐地上，手持一枚红莲花瓣的司空寒，被他容颜气度所震撼，微红着脸问：“苏师姐，我想请教一下，如何才能将剑灵，养成他那个样子？” 　　苏旖梦：…… 　　可能，要先献祭一个，寒江剑尊？ 第121章 碎 　　很快， 陆陆续续有其他人到达草海。他们到这边来应该是传送阵，并不是一步一步走过来，而是突然就出现在了草海中央。 　　进来的人都还挺懵， 脸上表情丰富得很。 　　佩兰和姜牧也来了，两人一过来， 居然都齐齐蹲下，研究起了地上的噬魂草…… 　　这肯定是最快中毒的二人组了。 　　阮红衣施了个结界， 将她所在的这一小块地方跟其他人隔开。 　　她一直喝着甜酒保持清醒，这会儿都是真正的元神在安排一切， 因此， 对秘境也能做出一些调整和改动。 　　苏旖梦：“红衣残念要开始教他们种心莲了吗？” 　　她看到了叶轻舟。 　　叶轻舟身上有颗本源珠， 那珠子，想来是上界的神魂宝物，珠子能够分辨出任何事物的信息，他很可能已经辨认出来，底下的青苔就是噬魂草。 　　同样，他也清楚，噬魂草的花可以解叶的毒。 　　苏旖梦轻轻摸身下的青苔， 嘀咕道：“你们不要开花送给他。”没了花解毒，看他还能不能淡定从容，将心莲让给云彩衣！ 　　没想到这时候， 阮红衣突然道：“好了， 选无情道的修士都已记下了功法口诀。”她手一招，白芍药里飞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落到她手心里宛如清晨叶片上的一滴朝露。 　　秦娴眼睛都直了。 　　然后， 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露珠飞向司空寒。 　　只见司空寒微仰着头， 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向他眉心， 那一刻，手持红莲的司空寒俊美如神，长发轻扬，好似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 　　上一次，她不敢跟聂远之抢。这一次…… 　　她居然被美色给恍了心神，等回过神来想动手的时候，那珠子都不知道被司空寒藏哪儿去了。这里是天河异相，她总不能去搜身，搜身就差不多等于灵府合修了！ 　　最关键的问题是，她也打不过司空寒。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剑意，已经让她感觉到了压迫，此刻的她，恐怕连剑意都劈不出来。 　　在天下剑祖面前，她这个剑修，还能翻出什么风浪，只能再次认命。 　　秦娴转头看苏旖梦：“苏师姐。” 　　苏旖梦安慰她，“还有下次，还有下次哦。” 　　秦娴：“虽然我什么都忘了，但是我有件事没忘。”秦娴一脸求夸赞，“我出去居然还记得帮你挑选年轻体壮的剑修，我跟你说，我有几个同门师兄弟都还很不错呢。” 　　苏旖梦：“真的……”她本该很激动才对，但这个时候，不知为何，居然有点儿莫名小怂。 　　苏旖梦和秦娴同时哆嗦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后背发凉？ 　　阮红衣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她声音放柔了一些，说：“小殿下，我送你出去。” 　　说罢，大袖一挥，将异相里的所有修士齐齐扫出。 　　眨眼间，草海上就变得空空荡荡。 　　红衣残念和白衣残念齐齐消失。 　　整个天地间，就剩下了她一个。她站在天地中央，静静地看着那些随风翻飞的红莲花瓣，上面有一个一个的故事，其中有一个，都还没写完…… 　　阮红衣头仰起，猛灌一口酒！ 　　接着，将酒壶掷出，重重地砸落在草海之上。她的这缕神念，便再无藏身之所，无路可退！ 　　酒壶摔得四分五裂，与此同时，有火光冲天而起，很快，将草海变成了一片红色汪洋。 　　火顺着她的裙摆蔓延，逐渐将她吞没。 　　她轻轻一跺脚，化作一颗火流星，带着这个燃烧的异相，逆流而上，冲向天河源头。 　　她讲述了天河因何而生。 　　却没说最后一条，如果神魂未灭，真的遇到了救世者的后人，他们还能做点儿什么。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这里已经是天河最底层，她的神魂力量，已经很微弱，很微弱了。 　　天河源头有一口钟。白玉钟，悬挂天穹，藏于云海，她虽身处上游界面，却也不是最顶层，并未真正见过。可既然传说是真的，那白玉钟，就也是真的。 　　如果有幸遇见，他们，可以撞响那口钟，告诉所有人：我找到他们了。 　　可能，悬挂那口钟的人，也不曾想到，他们会在那么深，那么远的地方，侥幸流到这里的异相里，几乎都没了真正的元神，只剩下残念。 　　不对，他们应该知道，只是，还是留下了一道念想。 　　万一呢？对吧，万一有那个机会呢。 　　她，恐怕就是那个唯一。 　　她也想成为那个万一！ 　　她怎么够得到那口钟呀。 　　可总得试试啊！为了拼这一口气，她得聚集起所有能利用的神魂力量，包括那一片噬魂草，若非如此，她肯定愿意给他俩送很多、很多的噬魂花！ 　　神魂的火光在冰冷地天河里挣扎着往上，她的意识逐渐模糊，神念所形成的身体也越来越单薄。 　　这里，至多是中游吧。 　　上不去了吗？ 　　阮红衣不甘心，她还想再高一些，再飞高一些。 　　然而，她的身体逐渐透明，整个异相里的一切皆已烧光，她已无力支撑，像是一颗陨落的黯淡星辰。 　　果然，我还是做不到啊。 　　就在这时，心口的莲子逐渐烧去了外衣，露出了里头的莲心。 　　一股生机涌入她神魂，她仿佛，重新感受到了那个人。天河水寒，扑灭神魂之火，是谁拥我如怀，温暖我心？ 　　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那些所谓的平淡，原来也与绚烂的烟火一样，在记忆里留下了深深的刻痕，从未真正遗忘过。 　　他们一起走过的河畔、种下的花草、他为她画的眉，她送他亲手绣的荷包。 　　漫长的岁月将一切归于平淡，平淡成了刺向心口的尖刀。 　　然而那让心口反复溃烂的莲子，也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阮红衣：“我错了吗？” 　　她未能听到回答，却感觉到了缠绕得更紧的拥抱。 　　“殷青怜，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难道不够平淡吗？我想出去转转，看天山雪、云中界、白鹤逐海、龙吟九霄……你都舍不得那一地的花草，总说出去十年百年，地里的花草无人照顾怎么办！” 　　她大笑起来，“我们生前平平淡淡，谁想，死后，竟能一起做个惊天动地的大事！” 　　所以，一定要成功啊！ 　　那温暖的气息覆盖于她身上，仿佛在她元神上裹了一片青色莲叶，他与她一起，冲向了更高处，去做那个，唯一的、撞钟人。 　　逆流而上，路阻且长。既不论对错，也不求结果。 　　只要，我们燃烧在一起就够了。 　　…… 　　苏旖梦脱离天河异相，出来那一瞬间，发现自己还是龙身，正往下坠呢。 　　她连忙化为人形，稳稳落地。明明没在天河异相里得到什么，但出来后，总觉得精气神十足，失血那么多都不难受了。 　　看到四周疯涨的草木，苏旖梦有些傻眼，她到底去了异相多久，怎么百炼峰成了森林，她的小院呢？房子都被草木给覆盖了，成了林中树屋？ 　　她是第一个出来的，正纳闷时，司空寒也出现在了他离开前的位置，接着是聂远之，相比起来，聂远之的状态不是很好，他出来后都险些没站稳，伸手撑在了玉床边。 　　司空寒看起来精神得多。 　　苏旖梦想了想，快步走到聂远之旁边。 　　司空寒目光微凛，他看到姐姐搬了把椅子放到聂远之身后，“你是不是很累，坐着休息一会儿吧。” 　　等把椅子放下后，她又朝着他跑了过来，“司空寒，你怎么样了？” 　　司空寒点点头，“都记得。” 　　苏旖梦放心了。她快速地分享从红衣姐姐那得到的讯息，哪晓得刚起了个头，聂远之就道：“司空寒与叶轻舟他们交集过多，随时有可能被它观察，出来之后，尽量不要在他面前提及太多。” 　　他在苏旖梦搬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司空寒道：“这个时候，你该急着去找云彩衣了。” 　　司空寒微微颔首，看着苏旖梦说：“姐姐，灵府合修暂时不急，等我回来再说，魔剑本就疯狂，这也影响不了什么。”叶轻舟跟云彩衣卿卿我我，也没碍着他与其他女修纠缠不清啊。 　　它肯定不管这个。 　　苏旖梦：啊我说过吗？ 　　好像是说过有点儿想。 　　她挥挥手，“你去吧。” 　　聂远之微微皱眉，没再说话。 　　等赶走了司空寒，苏旖梦又掏出传讯符叫来了时惊春。 　　时惊春在水知夏的院子里睡觉，她一进来就大吐苦水，“你当时龙血洒了一地，现在好了，居然好多灵植变异，我刚挂上丝带，转头就被灵植给围了，根本没地儿睡！” 　　苏旖梦连忙讲起了天河异相内的事，等说完后，她才继续道：“现在还缺个能飞升，引登天梯的人啊。我爹飞升因为书页被封，并未成功，他很可能困在某处夹缝里，我怀疑，跟他一样被困的人有好几个。” 　　因为被封的小天地不止他们一个。 　　这就可以解释，为何她能梦到那样的场景。大家都困在夹缝里，所以才会…… 　　一想到这些，苏旖梦就觉得时间更加紧迫！ 　　“谁能飞升啊？” 　　她看向时惊春，“时姐姐你可以吗？” 　　时惊春：…… 　　这就有点儿为难猫了哈。 　　这时，聂远之道：“魂碑上显字了。”他神识强大，还有八角主动告知一切。 　　什么？ 　　他一字一顿道：“心莲异相、碎。” 第122章 元婴期 　　心莲异相碎。 　　聂远之坐在椅子上， 一只手搁在玉床床弦，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玉床，口中道：“上次那个剑道传承异相， 剑气全部被吸收，就是传承结束， 心愿已了。而异相直接碎裂，闻所未闻。” 　　他说完后， 眉头微微皱起。下一刻，就有一片小叶子冒出来， 垫在了他手腕处， 还想往他屁股底下钻。 　　被聂远之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仍想往他椅子上趴的八角：“凳子太硬了你坐着不舒服哇！” 　　聂远之没理它， 手指在玉床上按了一下，指尖还能触到一点儿鲜血的味道。很好，大部分的龙血都被其吸收，没有浪费掉。 　　他知道面前两个半妖看的书都不够多。时惊春的年纪，恰好跟天河异相错过，以她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去主动了解， 至于苏旖梦，以前受苦太多，年纪又小， 跟时惊春半斤八两。 　　于是聂远之只能继续解释：“天河异相千年一次， 至今已有上百次，每一次均有详细记载，我曾收录并全部看过， 以往从未出现过异相直接碎裂的情况。” 　　“这也是第一次有清醒的元神存在。” 　　“异相碎裂， 其中元神必然不存。她和她的异相， 一起陨落天河。” 　　聂远之看向苏旖梦：“结合你的说法，我怀疑，她为我们做了些什么，但她既然不告诉你，必然是没有把握的事。” 　　得知心莲异相碎裂，苏旖梦心里也隐隐有了些模糊的想法，如今听到聂远之指出来，她红着眼道：“红衣姐姐肯定想告诉其他人，我们在这里。” 　　可红衣姐姐也说过，她在天河里、异相中，只是一缕元神，很多事都无能为力。所以，她突然中断了传承，将所有人赶出异相，接着，异相随之碎裂…… 　　串联在一起，结果显而易见。 　　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 　　然而她一定是为我们做了什么！ 　　聂远之取出一整套的酒壶、酒杯，吩咐八角为大家倒酒后，聂远之端起酒杯道：“这一杯，敬阮红衣。” 　　苏旖梦接过酒杯，跟着说：“敬红衣姐姐。” 　　时惊春刚睡醒，反应稍稍慢了些，不过她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敬阮红衣。” 　　天地的黑暗是暂时的，因为有一片阴云遮挡。 　　阴云之外，处处是光。 　　时惊春一口干完，随即发觉这一杯酒水能抵她一个月修炼，她眼睛一亮，立刻将空酒杯伸出去，“再来点儿，我现在才刚刚渡劫，距离飞升还有十万八千里，若是天天有这神仙酒喝，我感觉可以缩短至……”她用手指掐起一小段距离，犹豫地道：“八千里？” 　　聂远之瞥她一眼，淡淡道：“若喝酒就能飞升，那我不是早就飞了。” 　　苏旖梦也喝完了手中那杯酒。 　　这酒跟往日喝的不同，灵气特别浓郁，入口辛辣，像是有一团火冲入喉咙。 　　接着，有灵气在用力的冲刷四肢百骸，将经络里那些沉寂的淤堵冲洗得干干净净，仿佛洪水冲进小溪，大刀阔斧地将狭窄的河道拓宽。 　　薄荷田里的狗尾巴草自己遛了过来，变成了一根大尾巴，轻轻扫着苏旖梦的脸。 　　她好似醉了酒，脸上飘着两团红云，一双眼睛微湿，蒙蒙雾气萦绕眼中，像是清晨的湖面，氤氲缱绻。 　　时惊春：“她醉了。” 　　话音落下，就听得头顶再次出现雷鸣，这是叶轻舟在渡元婴劫。 　　天河异相出现的时候，叶轻舟正在渡元婴劫。天河异相可比这个小天地的天地法则霸道得多，管你有没有挨雷劈，直接把人给卷了进去，如今丢出来，可不就继续渡劫了。 　　只不过此刻，他们能听到轰隆隆的雷声，却看不见金色闪电。 　　整个百炼峰本就拥有聂远之布置的顶尖阵法，加上变异灵植层层叠叠的覆盖，以及那朵堪称杀器的霸王花，将百炼峰变成了与世隔绝的存在，不仅让外界无法窥探百炼峰，他们自个儿，视线也受了阻碍。 　　现如今，仅凭肉眼，连头顶上方的闪电都瞧不见了。 　　时惊春竖着耳朵数，看似一脸认真，到后面，还是含糊道：“差不多了吧。”之前好像也劈歪了一道？元婴期雷劫，一般来说，至多也就五六道天雷，意思意思，有的还只有一道，劈完就没了。 　　不过大家都觉得，劈得越多越好，雷越多，说明潜力越大，优秀到让上天嫉妒，但一旦承受住了那些压力，就算是通过了更难的考验，将来成就会更高。 　　在她说完之后，天上又落了两道雷，紧接着一道剑光划过天幕，宛如在天上斩出一道悬崖。 　　悬崖边上，渐渐长成了一棵苍翠青松。 　　叶轻舟经受住了雷劫考验，成功突破元婴期！ 　　而这时，苏旖梦眼中迷离退却，她的视线终于落到了狗尾巴草上。 　　“哦，融灵。” 　　虽然头还有些晕，但融灵之术已经练习了无数遍，根本不用动脑子，呼吸间都能自然而然的成功。 　　融灵成功后，苏旖梦耳廓上缠绕绿藤，又别了一根翠绿带金的毛茸茸，像是长了个细长活泼的小角。原本一身黑裙，长发如瀑披散的她看着比往日成熟妩媚，融灵之后，仅是多了小尾巴的些许点缀，她就又变成了原来那个娇俏可爱的样子。 　　很快，灵气汇聚成海。 　　四周的灵植，纷纷晃动起枝丫，叶片摇得沙沙作响，无数鲜花盛开，将百炼峰妆点得宛如梦境仙宫。 　　就连聂远之的深海玉芭蕉，也偷偷开出了一簇幽蓝色的、宛如冰晶一样剔透的花。 　　霸王花都想开花，被其他灵植给齐齐喝住了！ 　　苏旖梦感觉自己在灵气的海浪里起起伏伏，她被巨浪推至最高处，好似根本不用伸手，就触到了所谓的屏障，头左右一晃，直接捅破了那层阻隔，去到了更高的天地。 　　元婴期，她也元婴了！ 　　上一次小尾巴草就险些结婴，他们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停留在了最后一步。 　　这一次，她和小尾巴终于顺利地迈过了那道槛，一起到达了新的天地，接下来，他们还要一起面对元婴期的雷劫，唯有经历过天雷淬炼，境界才会真正稳固下来！ 　　聂远之见状，快速提醒：“以人身渡劫，雷劫来临时，不能处于这等顶阶结界之中。”寻常结界，雷劫直接无视，该劈就劈。 　　但现在百炼峰这个，他用了八道灵纹的仙器做阵眼，威力太大，雷劫时躲在里头，只会劈得更狠。这些，他早就经历过，因此了解得更清楚。 　　至于周围那些灵植，也不能帮她阻拦雷劫。 　　苏旖梦：“知道了！你撤吧！” 　　聂远之点头，收起玉床，想了想，又让八角告诉霸王花无需再忍。 　　“花对着外界。”他甩出解药让两人服下。 　　花开不过一瞬，便将山上一切气息掩盖，等确定万无一失之后聂远之才迅速撤去百炼峰结界。 　　苏旖梦定了定心神，快速将所学的灵植法术过了一遍。 　　她施展了个接天莲叶无穷碧！在头顶上方形成一片巨大的莲叶做防御，可以抵挡攻击。 　　刚施展出来，头顶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暴雨倾盆。灵植们没有施展任何法术帮助她抵挡天罚，只是繁茂的树叶层层堆叠之后，落下来的雨水少得可怜，良久后，才有一滴雨轻飘飘地坠落在莲叶上，化作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在莲叶上咕噜噜地滚。 　　滴答滴答，是雨水落在莲叶上的声音。 　　苏旖梦坐在莲叶下，仰头看天。她惊奇地发现，“天晴了？”这是什么，雷声大，雨点儿小呀。 　　翠绿莲叶之上，能看到一点儿浅淡的红日光晕，还能见到，天空中逐渐消散的青松虚影。 　　叶轻舟的结婴奇景都还没彻底消失，我的元婴劫就已经结束了吗？ 　　苏旖梦赶快神识内视，她发现自己周身气息平稳，经络拓宽，其内灵气徐徐运转，已自成体内小天地。 　　这就是元婴境与金丹境最大的区别。 　　体内自成天地，灵气循环反复，生生不息，即是说，元婴期后，自身也会有灵气缓缓产生，虽完全比不上修行时的消耗，但战斗起来，明显比低阶修士更持久。 　　灵气运转的速度也更快了。很快一个周天运转完毕，在灵气冲入识海瞬间，头顶天幕上出现了一片花海。 　　万紫千红，春意盎然。 　　“难怪叶轻舟的天相消失得那么快，原来是被你的给冲淡了。” 　　聂远之：“繁花天相，始终不及云松傲雪、青青不朽。” 　　他的话引得周遭灵植不满，纷纷陡叶子，砸小果子。 　　八角只能将叶子变大，挡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这可不是司空寒，能让你们随便欺负！ 　　我主人发起火来，能把山给掀了，大家不要闹，收敛点儿！ 　　时惊春道：“若花里有龙呢？” 　　就见一头小小的银龙从花海中穿出，撞碎了大量花瓣，它顶着纷纷扬扬的花瓣飞上高空，撞入云海之中。 　　尽管现在两族不和，但大家都得承认，有真龙出现的天地异相，才是最顶尖的天相。 　　就好像，神龙是这片天地的象征一样。 　　可惜啊，这一幕，几乎无人看到。 　　因为，大家都被霸王花给熏得晕头转向，修为低的，好多都直接晕了！ 　　苏旖梦心跳有些快，“银龙、是银龙！” 　　会不会我变龙身，也能觉醒血脉力量，进阶成银龙了？ 　　她按捺住变身的冲动，扭头看聂远之。 　　等结界重新打开了再说！ 　　这时，一声咆哮响彻云霄，“他娘的，你们百炼峰在煮屎吗？这么臭！” 第123章 觉醒 　　喊话的是天衍剑宗的渡劫期剑修常笑， 行鞭刑时别人问他意见，一脸不耐烦说关我屁事那个，修的是怒剑， 脾气暴躁得很，这会儿恨不得一剑劈过去， 削了百炼峰的山头。 　　他喊话的时候已招出了剑！ 　　本就是阔剑，在他怒意加持之下， 剑身变至门板宽，火焰缠绕， 杀气腾腾！ 　　正要出剑， 一个有气无力地声音道：“师父， 你倒是先去求解药啊，那是霸王花，服药之后就不会受其影响。”说话的是他元婴期的大弟子，这会儿脸色发青，看着快要吐了。 　　百炼峰在万相宗内城，他们所在的山外山在外城。要进去本来还挺麻烦，不过常笑过去的时候， 发现内城万相宗弟子都倒了一大片，他们自家的渡劫期也在忙活，常笑登时也没那么火了。 　　毕竟是无差别攻击， 并非暗算他们这些外宗修士。 　　太上长老孟清河：“各位道友不要着急， 我们正在熬解毒汤，到时以清风送至四周，保管去除异味。这个， 就是百炼峰有个弟子突破了， 大家也知道她是灵植师， 领悟的又是草木多情，一突破所有灵植都争先恐后地开花，都是意外，谁也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啊。” 　　为了致歉，孟清河忍痛道：“今日本宗的所有店铺，一缕九折。” 　　常笑彻底熄火，立刻转身回去叫自家弟子出门采购了。剑修大都比较穷，赚的灵石全砸在剑上，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合欢宗的强者反应是最及时的，在气味溢出刹那便已用法宝封了自家山头，他们最是爱美，绝对不能容忍周身臭气熏天，那简直能损害他们道心。 　　只不过高阶霸王花极其歹毒，味道能侵入法宝，经久不息，因此，她那个法宝，怕是…… 　　不能用了！ 　　“孟清河，赔钱！” 　　…… 　　异味出现之时，御兽宗的涂渔正在丹鼎门拜访许爻。 　　“龙血能促进灵植进阶变异，想必前辈也有所了解。百炼峰的灵植，不知前辈注意到了没？”涂渔见上首许爻一幅不为所动的样子，压下心头不悦，继续道：“虽然我们神识无法窥探，但灵兽对灵植变化的感应是天生的，现在，我们御兽宗的灵兽天天都冲百炼峰嚎，说那边有很香的味道。” 　　“万相宗出了门的抠门，他们宗门禁地的结界，都不如百炼峰。百炼峰到底藏了什么呢？” 　　涂渔原本想慢慢说，勾起许爻兴趣，奈何上方的许爻面无表情，眼神冷冽如刀，这让他无法再隐瞒，只能迅速全盘托出。“时惊春恰好觉醒了猫妖的最强血脉力量，常樱的龙舌兰真的有山河龙灵气息，我怀疑，他们有真龙血。” 　　“若是前辈的灵植能得到真龙血，兴许能直接迈入下一个境界。” 　　他话音落下，就见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脸上剧痛，竟是被一株胖人参给扇了一巴掌。 　　药王参就是许爻的本命灵植。本来是株老参了，最近老爱装嫩，脑袋还开几朵小红花，结几颗小果子，整天土里钻来钻去，来无影去无踪的。这会儿冒出来就给了涂渔一巴掌，“搞事是吧？老子进阶跟你有啥关系！一身臭鱼烂虾味儿，老子最讨厌你这样的修士了。” 　　涂渔苍白的脸上多了几道鞭痕，那是人参须抽的，他冷冷道：“这是许前辈的意思？” 　　许爻这才抬了下眼皮，“小人参不懂事，是老夫管教不严。”没了，也没有要教训自家灵植的意思。 　　涂渔脸上一阵青白变幻，最终还是道：“那晚辈告辞了。” 　　刚出大门，涂渔就闻到一股恶臭，险些晕过去，那一刻，他都以为是身后的人许爻暗算他。好在很快反应过来，那是灵植霸王花的气息。 　　屋内，许爻迅速取出一枝香点燃，以清风吹送香味到了整个山头，暂时缓解了异味。他看着迅速燃了半截的香，淡淡道：“百炼峰在遮掩什么，你天天都想往那儿跑，就因为那个草木多情？” 　　“一个金丹期灵植的草木多情，都能影响到你？还是说，里头有别的吸引你的东西？” 　　药王参：“百炼峰那么多漂亮女修，还不够吸引我？难道不比你这个整天装嫩的老白菜梆子能吸引我。” 　　许爻嘴角一抽：“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不要试图蒙混过去。” 　　药王参：“我也没说不正经的啊？”它得意地抖着参须，满脸写着你能奈我何，活脱脱一个大流氓。 　　本命灵植要是死了，灵植师修为会暴跌，以许爻这年纪和修为，真经不起任何折腾。 　　许爻：“我平时对你不够好？” 　　药王参往他怀里蹦，他下意识伸手接住，沉甸甸的一坨，落到手中时都险些闪了他腰。 　　药王参：“当然好啊。好归好，有些事也不能说的吧，你跟女修困觉的时候，还晓得遮了我神识不让我看呢，所以，我还不能有点儿自己的秘密了？” 　　说完，胖人参在他手心蹬了一脚，翻到他头顶上后，消失不见。 　　许爻：这是彻底蹬鼻子上脸了。 　　果然，灵植师就不能对灵植太好。算了，就让它自己去混吧，万一，能从百炼峰捞点儿什么机缘呢…… 　　御兽宗的想叫他出手，呵呵，简直是不懂灵植。 　　…… 　　百炼峰上，结界重新打开。 　　苏旖梦还是没能变身银龙，她看了一下，小自在天地里的龙珠正在快速旋转，显然在用力地修复龙身，想到离开前她放掉了龙血，苏旖梦就觉得变身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恩，她现在血都不够，怎么能贸然进行血脉觉醒，苏旖梦压下了变龙的冲动。 　　不知道红衣姐姐为了这片天地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们会因此感动，却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还得靠自己。 　　境界稳固后，三人又聊起了正事。 　　聂远之：“我家老祖会尝试突破飞升劫。” 　　他说完，时惊春长舒了口气。 　　她真怕大家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不是她不愿努力，而是真的做不到。她才刚刚渡劫，怎么可能飞升！中间都还差了一个大境界。 　　聂家那位老祖宗倒是有点儿机会，据说早就大乘期大圆满了，距离飞升一步之遥。 　　聂远之顿了一下，继续道：“老祖他……只有不足两成把握。”能不能引来天梯，很难说。 　　“我会将龙血炼丹，可以多添点儿机会。” 　　时惊春：“啊，龙血当时不是都洒地上了。”丝丝飞起之时，漫天溅血，他们被卷入天河异相后，她还打算收拾一下，结果玉床里就剩了一点点血，等她掏出玉瓶想装的时候，床上的血都消失了。 　　她还敲了好久的玉床，可惜那玉床也不知道是什么锻造而成，她一个渡劫期，都挠不动。 　　聂远之：“龙血已被玉床吸收，这些血我都有用。”他看向苏旖梦：“就用来抵百炼峰的阵法吧。” 　　苏旖梦连连点头，“你尽管拿去用。” 　　“神识快速增强的方法并不多，那些补品效果不明显，比不上在感梦林内修炼。” 　　“你现在已经元婴期，可以元婴出窍进入感梦林了。” 　　他又看向时惊春，“你陪她一起。” 　　时惊春这次没推三阻四，直接一口答应。 　　感梦林内修行，就是通过击杀里头的神魂妖物来强大自身元神。接下来的时间，苏旖梦天天在感梦林内修炼，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 　　这日，苏旖梦发现小自在天地里龙珠不再转动，她也感觉到自己精力充沛，精神十足。 　　司空寒还没出门。 　　时惊春也刚刚睡醒。 　　百炼峰的其他人也都在，就连聂远之也半躺在八角的大叶子上，面带微笑地看着站在空地中心的少女。 　　她身上穿的，据说是司空寒给她做的裙子，裙子颜色会随她心情而变色。 　　此刻，是浅淡的紫，说明她有点儿紧张。 　　苏旖梦：“我要开始了！” 　　白琉璃站在聂远之背后，从未想过自己居然可以离表哥这么近。 　　只不过，在苏旖梦说要开始的时候，她的目光立刻从聂远之身上移开，迅速掏出留影石，对准苏旖梦后道：“嗯，我准备好了！” 　　苏旖梦：…… 　　到底是我变身还是你变身，你还比我先准备好！ 　　她有意控制身形，化形时，只有几尺长，衣服坠地，还将小黑龙笼罩其中。 　　等她从衣服里游出来时，小龙攒着一口气，奋力腾空！它漆黑的鳞片上泛起淡淡红芒，就连脑袋都红了，好似因为太过用力，而憋红了脸颊。 　　很快，小黑龙张开嘴，发出了一声不太的咆哮。 　　它腹部的鳞片脱落，脱落处冒出细细的小爪，接着，好似剥开了一层皮，周身鳞片从爪子破口处脱落，一头银白色的小筷子龙从黑色的龙蜕中钻了出来，它钻得很艰难，一点一点儿地往外冒，身子都在发抖。 　　那是血脉力量燃烧的痛楚，每一个妖族在觉醒进阶时都会经历。 　　就在它艰难钻出旧龙鳞的那一刹那，众人只觉眼前一片白光炸开，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只是肉眼无法看见任何东西，就见神识，也好似被强光所照射，难以视物。 　　百炼峰上的几个出窍、甚至渡劫期修为的都看不见了，登时惊讶不已，纷纷开口询问，“丝丝你到底怎么样了？” 　　唯一不受影响的反而是司空寒，他的识海是大片大片的黑暗，那些光投进来，并不能将黑暗摧毁。 　　他能看到，小银龙身上陡然发光，一闪一闪的亮得灼眼。 　　难不成，这就是姐姐进阶后的血脉力量。 　　连渡劫期的强者，都会被她骤然发出的强光给闪瞎眼。 　　倒是——挺适合她。 　　苏旖梦从蜕掉的死皮内彻底钻出，兴奋地在空中乱飞。 　　这会儿，周身光芒渐消，大家也能够再次视物，看到长了一对漂亮龙角，四个爪子的小银龙后，所有人都兴奋不已，纷纷伸手表示想摸。 　　时惊春：“丝丝让我摸一下！” 　　司空寒伸出手臂，示意她往自己手上缠，声音温柔：“姐姐。” 　　其他人同样如此，就连聂远之，都抬起了手，掌心里还转着几颗特别好看的石头。 　　苏旖梦一脸为难。 　　我选谁好呢？ 　　最终，她一头扎进薄荷田里，打了几个滚后，心满意足地晕乎乎了。 第124章 秘境开启 　　成功觉醒的苏旖梦又变成了筷子长。 　　不是她故意控制了身形， 而是真的只有那么一点儿大！ 　　就好像，好不容易长大了，结果又突然变回了崽崽， 一举一动更显稚气。就好似受了血脉力量影响，言行举止都会更天真一些。 　　在龙族、她其实还是个宝宝吧。 　　苏旖梦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 就是司空寒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后来终于没忍住问她：“丝丝， 你这算幼生期、还是成长期？” 　　呵，连姐姐都不喊了。 　　苏旖梦当场变人， 浅银色长裙裹身， 仿佛裁一段月华做裙、摘几颗星辰点缀、银河绕臂为丝带， 云雾朦胧披肩纱。 　　不开口时，便是钟灵毓秀，集天地灵气于一身，让人心跳加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一张嘴，就…… 　　就能将那拉扯缠绵的暧昧丝线崩断，叫人一脸哭笑不得， 不知如何是好。 　　苏旖梦：“什么幼生期、成长期。” 　　她冲司空寒快速眨眼：“我这是……” 　　“发、情、期呀。” 　　旁人是媚眼如丝，而她，眼睛抽筋。而这几个字， 不仅不能让人产生什么旖旎念头， 反而更加确定—— 　　她更幼稚了。 　　这叫人如何下得了手，还是等龙身有个几丈长了再说吧。 　　司空寒：“……姐姐，别说话。” 　　不说就不说， 苏旖梦背过身去， 重新变回小龙， 开始练习她的天赋神通。 　　时姐姐觉醒的猫妖最顶尖天赋神通九命，而她，目前天赋神通是光彩夺目。拥有这个血脉力量，就等于走哪儿自带一片引入注目的光影，难怪龙族在人们眼中是高贵、神圣的…… 　　因为它们走哪儿都给自己打高光！ 　　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它们，并生出一种光辉灿烂、高不可攀之感。 　　而神通光彩夺目在施展后能让周围生灵短暂失明，神识也会受到影响，光耀最强时连渡劫期都难以抵挡。 　　这个能力在关键时刻可以扭转战局，用来逃命也不错，因此，她得多练习练习，争取做到收放自如，在对敌时能根据对手实力来控制光耀力量，而不是每次用尽力气一闪，对付个元婴期也使出了渡劫期的劲儿，然后用力过猛，得歇好几天。 　　感梦林内修神识、百炼峰上闪光耀，接下来的每一天，苏旖梦都在修炼中渡过，每天累得精疲力尽，但进展不是太明显。 　　修为还是元婴初期，神识稍好一些，她神识原本就有元婴后期，如今堪堪突破出窍。 　　然而出窍也不够啊，出窍和渡劫，两者之间仿佛隔了一道天堑，时姐姐多年以前就是出窍了，经历了九死一生，才突破了渡劫期，这中间隔了整五百年。 　　时姐姐和聂远之想办法将魂碑搬到了百炼峰，原本外城那重新竖了个差不多的测魂碑，不影响天骄榜神识排名。 　　至于天河异相的显示，反正还没有新的天河异相出现，暂时也无人关注。 　　苏旖梦每天都会摸一摸魂碑，还用龙身去摸，结果，并没有出现一露龙血、龙气，就引来魂碑认主的情况。 　　看来，只能老老实实地提升元神强度了。 　　这天一早，晨光微熹。 　　“叮”的一声响，仿佛有一滴水从高空坠落，这一次的重水并非落入天渠，而是落向了万相宗境内、所有人的识海。 　　每一个人都心有所感，停下手中事物，仰头看向头上天空。 　　第一个天河异相产生之时，传承山上便有了个灵气旋涡，宛如一只紧闭的眼睛，而现在，那只眼睛，睁开了。 　　睁开的眼睛里有一片金色，宛如金色的眼瞳，正俯瞰着底下的芸芸众生。 　　“天河秘境即将开启！天阶宗门弟子立刻持阴阳鱼进入天渠下端，明日后，地阶、玄阶、黄阶依次入内，散修最后进入，记住，三百岁以下的修士才能进入，超过者，无法入河。” 　　天河秘境居然要开启了！ 　　这么快！ 　　他们这次才经历三个异相，且前后时间不过几个月而已。 　　“阴阳鱼现在是乳白色，在鱼身彻底变为墨黑之前一定得出来，否则的话，就会困在天河秘境之中，再也无法返回。” 　　“知道返回的方法吗？进入天河秘境，在没有携带阴阳鱼的情况下，遇水则归。” 　　“天地灵物要采，最为重要的就是挖掘阴阳玉，那个是炼制阴阳鱼的关键材料，如果没有阴阳鱼，秘境里很多东西都不能碰，一不小心沾了水就会从里头跌出来。” 　　天河秘境就在天河之中，有很多限制。比如说，在秘境里落水，就会直接跌出秘境，丧失了在秘境里争夺资源的资格。 　　偏偏水中秘境，绝大多数地方都是水，大量的天材地宝也在水中。 　　于是，能够保证他们入水不出的阴阳鱼就异常珍贵。 　　现在，也就天阶宗门的弟子能保证人人皆有一块，其他宗门的弟子则是最优秀的有，至于散修，九成九都没有。 　　“出来后，谁身上的阴阳玉多，就能为自家的天渠引去更多的天河灵泉，所以，阴阳玉才是最重要的，记住了吗！” 　　“除了本命法宝，其他东西都不能带，带进去都会坏的，纯属浪费！丹药都不能带，说你们呢，把丹药瓶拿出来！” 　　“不是叫你们结交丹鼎门弟子了吗？他们能炼丹！有治愈能力的灵植师也可以啊，说了上百次了，怎么就不听呢！” 　　“你看看人合欢宗的弟子，都跟丹鼎门的搅合在一起了。”正在挨骂的，显然就是天衍剑宗那群剑修了。 　　各家宗门都在叮嘱自家弟子，万相宗也不例外。 　　待掌门语重心长地讲完，叶轻舟问：“那位百炼峰的苏师妹，怎么这个时候还未露面？”同门入内，自当守望相助，然而，百炼峰的苏丝丝现在都还没露面，实在是过分神秘了一些。 　　不知为何，叶轻舟对其感官极差，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每次提到那个人，心里就隐约不适，就好像，宿命中的敌人一般。 　　而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俩一前一后结婴。 　　魂碑上神念强度也极为相近。 　　他想做的是宗门年轻一辈中遥遥领先的第一人，然而，现在有个人紧跟在他身后，随时可能威胁到他。 　　且那个人，背后靠山更强。 　　常樱、时惊春、包括水知夏以及有了一把炼灵九次法宝的古万里，都是万相宗极其耀眼的存在。 　　或许，只有他正式通过传承山的考验，成为了传承山弟子之后，才能彻底跟那个苏丝丝拉开距离了。 　　叶轻舟心中暗下决定：等天河秘境出来，他就去接受传承山的传承考验。 　　“是啊，她怎么现在还不过来？”亦有弟子担心地问：“别错过了时间。” 　　掌门只能道：“她师父说她正在顿悟，会稍微晚一点儿。” 　　哦，顿悟啊。 　　众弟子了然。 　　顿悟状态很难得，确实不能打断。 　　叶轻舟：“那我们？” 　　掌门摆摆手：“不用等她，若秘境开启，速速入内。早一会儿晚一会儿，都是个人机缘。” 　　是啊，顿悟不能打断，可千年一次的机缘更不容错过。谁都不可能停下来等人，只希望，她能赶在秘境开启前脱离感悟状态，及时入内了。 　　百炼峰上，苏旖梦的确还不能走。 　　她没顿悟，顿悟的是她的狗尾巴草。 　　灵植进阶后，也能增加点儿特殊能力，比如常樱师父的龙舌兰，既能斩出剑气，又能疗伤。她现在可以算半个剑修，半个丹师了。 　　狗尾巴草么，之前的能力就是草木多情，能够得到其他草木的好感。至于它自身，苏旖梦大多数时候，是将它当扫把用，扫地的时候比砸人的时候多。 　　她也不知道狗尾巴的新天赋能力是什么，不过因为续灵了龙舌兰的缘故，苏旖梦偏向于治愈，如果是治愈的话，进入天河秘境就能帮上更多，因此他们这会儿也不急，都在等狗尾巴草顿悟。 　　狗尾巴草顿悟的时候，聂远之还在给苏旖梦和司空寒讲进入天河秘境后的注意事项。 　　主要是讲给司空寒听。 　　虽然苏旖梦坐得端正，听得认真，但他实在不指望突然变回筷子龙的她能听进去多少。 　　等到将他所知道的那些全部讲完，聂远之问：“还有什么不清楚要问的吗？” 　　苏旖梦立刻问：“聂远之，你真的不进去吗？” 　　聂远之：…… 　　“天河秘境是肉身入内，我的身体，经不起半点儿折腾。”他不动都会裂开，跨入天渠，被里头的水一冲，聂远之都怀疑自己会直接变成碎块。 　　苏旖梦：“那要是里头有帮你恢复肉身的天地灵物该怎么办？” 　　“你运气那么好，里头有的话，一定能遇到。” 　　她有点儿担心：“我的话，我怕我遇不上。” 　　“但是我要是遇到，我一定会带回来给你！”苏旖梦拍着胸脯保证，“肯定能有帮你恢复肉身的办法！” 　　聂远之移开目光：“嗯。” 　　司空寒掏出刚做好的大氅，给苏旖梦披上，又替她系好。 　　苏旖梦：“有一种冷、叫司空寒觉得我冷。” 　　不过她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乖乖披上啊。 第125章 汲灵 　　半个时辰后， 传承山上方的云眼中射、出一道金芒，灿烂光柱贯穿整个天渠。 　　随后，天渠中间出现了一条首尾相连的金龙， 环形金龙便是天河秘境的入口，被称为龙门。 　　天阶宗门的修士依次飞入龙门内。 　　到傍晚的时候， 苏旖梦的狗尾巴草才从顿悟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它的新能力居然有两个， 其中一个的确是治伤，想起丹典上对狗尾草的解释， 小尾巴这个疗伤的能力倒也不奇怪。 　　丹典上说：狗尾草， 采茎筒盛， 以治目病。 　　所以，小尾巴可以治眼伤。 　　苏旖梦：我负责闪瞎别人的眼睛，小尾巴负责治疗……就挺奇怪的，一个管杀，一个管埋？ 　　司空寒：“你闪别人的时候无差别攻击，不管敌人还是自己人都会中招，小尾巴这个能力， 倒是不错。” 　　小尾巴的第二个天赋能力就有点儿厉害了，名为汲灵寄生。最普通的狗尾草繁殖能力就极强，而现在， 小尾巴的种子可以遇灵则生， 即是说，敌人一个不注意，就会被狗尾巴草钻了空子， 在他的灵气经络里生长， 吞噬其体内灵气， 并在他身上长出一根狗尾巴草来，一旦狗尾巴草彻底成熟，苏旖梦就能通过那根狗尾巴草短暂控制其言行，当然寄生的狗尾草生命极短，至多不超过一刻钟。 　　听完小尾巴的描述，百炼峰所有人都沉默了。 　　古万里：“这能力有点儿邪门啊。”他顿了一下，说：“来，你施展出来给我们看看。” 　　苏旖梦老老实实地施展了汲灵术。 　　然后，她发现修为境界高过自己的，小尾巴的种子无法轻易靠近，自然不能偷偷摸摸地潜入其灵气经络。 　　在场唯一中招的就是白皎。她修为不够高，没资格拿到阴阳鱼。 　　没有阴阳鱼，又实在想去的话，可以等后面跟散修一同入内，不过白皎没什么兴趣，她现在沉迷种地无法自拔，舍不得自己伺候的那些奇葩变异灵草。 　　白皎：“没有异物入体之感，神识也察觉不到，但体内灵气在消失。”体内灵气莫名消失，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已经是十分可怕的事了。 　　“长了长了！”古万里指着白皎的后脑勺道。 　　就见白皎后脑勺上面多了一根翠绿的狗尾草，乍眼一看还挺可爱的。 　　白皎：“啊？有吗？”她自己还没意识到头上多了东西，就连神识都察觉不出自身有了这么奇怪的变化。 　　她伸手去摸，“摸不到啊。” 　　聂远之：“你这个可以蒙蔽中招的人，但是外人还是能看见她头上的狗尾巴草。”他继续道：“你尝试控制一下她看看。” 　　苏旖梦便说：“白皎蹲下。” 　　白皎应声蹲下。苏旖梦觉得好玩儿，又喊白皎退着走了几步，还让她去抱了抱时姐姐的胳膊。 　　白皎一脸惊恐。她其实有点儿怕时峰主，因为时峰主看起来是百炼峰最难接近的人了，瞧着懒懒散散的，但眉眼里有藏不住的锋锐，看人的时候有杀气那种。 　　时惊春斜睨苏旖梦一眼：“你想抱就自己来抱，指挥别人抱做什么？” 　　苏旖梦连忙过去，挽住了时惊春的手。 　　其他人则是询问白皎的感受，白皎道：“就是很茫然，身体不受控制了，想反抗，也反抗不了。”这就是知道自己不对劲，但是弄不清楚原因。 　　聂远之又道：“白皎才筑基期，至少得找个金丹期的来试试。”进入天河秘境的修士，金丹期占大多数。他看了一眼司空寒，司空寒直接摇头：“它的种子进入我的体内就会枯死。” 　　小尾巴连连点头，它和丝丝早就试过了，根本进不去。丝丝主人一开始，就跃跃欲试想控制司空寒呢！ 　　聂远之正要叫人，就听常樱说：“不用了。” 　　常樱指了指古万里头顶。 　　古万里这才反应过来，伸手一摸，径直掐断了头上的狗尾草。“你什么时候侵入我经络的，我居然没能察觉。” 　　苏旖梦：“在你观察白皎的时候呀。”常樱师父她们是出窍期，苏旖梦实在找不到机会，古殿主还未突破出窍，作为在场唯一的元婴期，只能拿他来试手了，多试几次，在他放松之时，还真进去了。 　　被古万里掐断寄生的狗尾草后，小尾巴嘤了一声，叶片都颤了颤。 　　苏旖梦连忙问：“很疼吗？” 　　小尾巴：“就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也不是很疼。” 　　周围的灵植纷纷摇晃枝叶，被针刺也很疼了好吧，古万里，居然敢这么对我们女神！ 　　古万里：……似乎感受到了来自灵植的嫌弃。 　　想起司空寒当初被灵植们折腾的倒霉经历，古万里不寒而栗。 　　常樱道：“小尾巴的种子，居然还能穿透结界，古万里身上是有灵气屏障的，它是怎么钻进去的？” 　　小尾巴：“我没感觉到结界啊。” 　　聂远之：“那你的种子，有一点儿虚空之力了，类似于能够穿梭于一切结界的上古神兽浮云兽。这应该就是龙血带来的特殊能力。”他看向苏旖梦，眼神略嫌弃，明显想说——为何你没觉醒虚空能力。 　　苏旖梦愣了愣，随后眼睛一亮：“要是能觉醒虚空能力，就能钻你们的储物袋了吧。” 　　她也看向聂远之——你的储物袋里宝贝肯定很多，一定很闪。 　　聂远之：“……”他算是明白为何苏旖梦会觉醒光彩夺目了，绝对是她自己想要亮闪闪。 　　如今，脑子里有了钻储物袋的念头，他怀疑她下一次觉醒，必然是虚空神龙！ 　　常樱看到白皎头上的狗尾草消失，总结道：“修为比你高的，在其没有防备时也能悄无声息地突破他防御屏障入侵，只不过，他能很快发现异常，并能直接掐断狗尾草，你无法控制他的言行，只能偷吸一点儿灵气。修为比你弱的，比如筑基期，狗尾草能在白皎头顶生长一刻钟，吞噬掉她近半的灵气。” 　　“吸食掉的灵气去哪儿了？” 　　小尾巴：“回到我体内了，我可以多结几颗那样的种子呢！” 　　大家花了半个时辰帮苏旖梦将小尾巴的新能力摸清楚，等苏旖梦彻底弄明白后，他们才将他俩送到了天渠下端。 　　这会儿，领先的那批人都已进去了六个时辰，运气好的，恐怕都已找到了阴阳玉。 　　掌门急得上火，看到他们过来后连连道：“怎么才来，怎么才来！” 　　…… 　　苏旖梦和司空寒进入龙门，两人穿的都是没有灵气的凡品服饰，均没戴面具。 　　天河秘境内，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规则。 　　比如，除了本命法宝，其他法宝均不能用，带进去的法宝会无法承受住天河的压力，进去就会损毁，因此也没办法使用传讯符、定位符等等，进去之后，能不能遇到同门全靠运气。 　　丹药也不能用，但是草药可以携带，炼丹师进去后，可以利用自己的本命丹鼎炼丹。 　　法宝不能用，承受不住天河威压。可没有灵气的东西却又不受影响，因此，在进入天河秘境之前，所有人都得穿没有灵气的凡品衣衫，否则进入之后就会面临衣衫破碎，无衣可穿的尴尬境地。 　　龙门是个传送阵法，进去后，每个人出现的位置都不一样。 　　跨越龙门后，苏旖梦眼前一阵变幻，下一刻，她就出现在了云海之中。 　　放眼望去，茫茫云海滔滔不尽，哪怕神识延伸也无法窥见云海尽头，唯一能看到的异色就是远方的一片金芒，像是骄阳藏于那一处的云层之后，将白云都染成了灿烂金色。 　　苏旖梦摸了摸手腕上的锁链，发现锁链安然无恙后，她安下心，四处看了看后，脚尖试探性地在原地踩了踩。 　　真的是云吗？ 　　好软！ 　　可我连法术都没施展，怎么可能站在云头上呢？ 　　轻踩几下后，苏旖梦用力跺了下脚，没想到这一脚下去直接踩出了个坑，她的脚踝都整个浸入了冰凉的水中。 　　苏旖梦这才注意到，云层下面不是天空，竟是一片深海。她登时心头一跳，要是没有阴阳鱼，她现在是不是就已经淘汰出局了？ 　　天河秘境，遇水则归。 　　而她，恰恰落入了茫茫深海之中。 　　海耶，我的脚下是海！ 　　我从未见过如此广阔的深海。 　　苏旖梦感觉自己脚趾发痒，她忍住变龙在海里滚的冲动，先是用神识探了探底下的水，在没感觉到有别的生命气息后，苏旖梦脱了鞋，身子坐在云团上，双脚伸到水里晃。 　　修士进入天河秘境的时间其实很长，按照以前的规律来看，短则三五年，长至十年。 　　因此也不急于这一两天。 　　天河秘境内也不担心伪天道监视，故而商议后，他们一致让苏旖梦进来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等司空寒过来找她。 　　她手腕上有剑心石，剑心石一是原本来自于上界巅峰，二来，它等同于司空寒身体的一部分，司空寒都进来了，剑心石自然也不会被排斥。 　　有剑心石指引，司空寒找到她很容易。 　　他们说她刚觉醒血脉力量，如今变得更加稚气，加之心地善良，容易被人骗。 　　苏旖梦虽不觉得自己笨，更不认为会被骗，但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现在这地方看起来就挺安全的，四周除了云海啥也没有，底下的水里也没有生命气息。 　　那就坐在这里，等司空寒找过来？ 第126章 悟道茶 　　苏旖梦坐在云上， 脚伸在水里，时不时拍几下水。 　　最初遇海的兴奋劲儿过去后，苏旖梦平静下来， 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四周，越看越心惊。 　　聂远之说， 天河秘境里灵气浓郁，遍地都是奇珍异兽， 凶险和机缘并存。但苏旖梦发现，她所在的地方除了云海就没有生命气息， 周围灵气少得可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莫非是她运气差到了极致， 进了天河秘境里的禁区？就跟玄音壁里的血海沙漠一样。 　　想到这里，苏旖梦踢水的脚都停下了动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司空寒能不能顺利找到她就是未知之数。要不，还是出去吧？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苏旖梦感觉到自己的脚心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她根本看不见水中有东西， 可分明有东西在触碰她脚底！ 　　苏旖梦快速收回脚，等到双脚搁在云上后，她才发现自己脚上沾了一片树叶。 　　树叶在云团中显形后， 原地蹦了两下， 慌慌张张跳进窟窿，咚的一下沉入水中，随后消失不见。 　　它在云上时， 苏旖梦感觉到它灵气微弱， 至多只有凝神期， 然而它一入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肉眼、神识都完全无法捕捉它的踪迹。 　　小尾巴道：“它想我们跟上去。” 　　它？ 　　那片树叶！ 　　苏旖梦：“为什么？” 　　小尾巴道：“它说树马上死了。因为，你是灵植师，它想你帮帮树。” 　　苏旖梦问：“你能看见它吗？” 　　小尾巴摇头，“但是能听见它的声音。” 　　去不去呢？ 　　苏旖梦摸了摸云，她尝试摘了一大团云，发现的确能拿下来后，嘴一张，啃了一大团装进了小自在天地里。 　　别人进来没有储物袋，可她不一样，她有个小自在天地，能往里头塞东西。将小自在天地里装了大量云团后，苏旖梦钻进深海。 　　那树叶给她的气息不强，比较麻烦的是根本看不到它的存在，而云团能让它显形。 　　只要看得见，就威胁不大，就算有危险，她也能应付。因为天河异相的缘故，苏旖梦对天河秘境也很有好感。虽然答应了他们要乖乖坐在安全的地方等，可苏旖梦始终觉得，她应该过去看看。 　　真这也担心，那也害怕，还进秘境做什么，就缩在百炼峰当个宝宝呗。 　　她能吗？ 　　不能！ 　　入海后，苏旖梦让小尾巴给树叶传递消息，“裹一层云衣，这样你带路，我才能看见你。”云就飘在海上，都没被海水融化，想来这云团一样的东西不会在海中消融才对。 　　很快，苏旖梦就感觉有东西在触碰自己的手，她反手去抓，依旧什么都握不住。 　　苏旖梦掏出一团云，啪地一下盖上去，就见云里裹了一片青绿的叶子，那叶子挣扎几下后渐渐适应了周围的云团，它稳住身形，往前缓缓飘出一段。 　　树叶在前面带路，苏旖梦紧跟在它后面，一开始入水不深，她不施展灵气屏障都可以，越往下，水的压力越大，只能以灵气屏障护体。如此又坚持下潜许久后，苏旖梦有些撑不住了。 　　这样的深海底下已彻底没了灵气，四周的压力又加剧了她自身灵气的消耗，若是一直如此，她的灵气会消耗一空，到那时，也得变龙，还是条体内没半点儿灵气的龙，倒不如，早些变了，保住剩下的灵气。 　　都到了这个底下，也不担心会被其他人看见龙身了。 　　筷子龙游动的速度就快了许多，树叶明显更开心，也飞得更快了一些，又过了许久，树叶停了下来。 　　前方依旧一片漆黑，苏旖梦什么都看不见。 　　“你说树就在这里？”她往前游了一段距离，穿过了树叶所指的位置，什么都没碰到。 　　这整颗树都是无影无形的？ 　　苏旖梦嘴一张，开始往外吐云团。 　　很快，云团覆盖之下，出现了大量的腐烂根须。一看那根，苏旖梦就知道，这棵树的确快死了，它的根须大部分发黑腐烂、还有一颗一颗结成团状的根瘤，显然病得很重。她伸手去摸了一下根，没想到手轻轻一碰，那截根须就化成了灰。 　　这，这恐怕活不成了。 　　就算是常樱师父来，都难以挽回它的生机。 　　她能做的，也就是看看四周有没有没有生病的根，若能遇到，可以尝试救下来，将它的生命延续下去。 　　树根无影无形，不用云层覆盖，看不见也碰不到。 　　苏旖梦只能一边吐云团，一边找，而这树的根须庞大到不可思议，没多久，苏旖梦就累得半死不活，她躺下休息一会儿后又起来继续，在这期间，那片树叶一直都呆在她头顶上，时不时贴贴她的龙角。 　　不知道过去多久，苏旖梦惊喜地道：“有了！” 　　她找到了一截还活着的树根。 　　苏旖梦用云团将树根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其切下，接着施以春风化雨等灵植秘术，等能用的法术都用了，她将树根吞进了自己小自在天地里，放在了龙珠旁边。 　　能做的我都做了，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啦。 　　结果刚吞下去，就听小尾巴道：“它说如果能养出新的小树，能不能不要带走？” 　　苏旖梦反应过来，解释道：“哦，我不是要带走，就是放在我肚子里更容易救活。”她张大嘴，“你看得到吗，我肚子里有个小自在天地。” 　　小尾巴：“它在谢谢我们。” 　　苏旖梦摇晃了一下头：“不客气。”接着又认认真真地道：“你真想谢谢我，就告诉我阴阳玉在哪儿，哪有吃了就能增强修为和神识的天才地宝！” 　　谢谢哪能口头说说啊，得拿出实际行动来！ 　　瞧这树看起来年纪老大不小了，肯定是这秘境里的地头蛇，既然如此，这树叶总该知道阴阳玉在哪儿吧？ 　　“你一路往上，将养活的树苗种在云海之中，它就告诉你阴阳玉和其他宝物的位置。” 　　苏旖梦一口答应。 　　她原本打算往上游，没想到，会有树根缠住了她，像击鼓传花一样将她往上送。 　　她能感觉到，那些树根将她往上传递后就直接化成了灰，即是说，这棵树，耗尽了自己最后的力量。 　　苏旖梦：“我可以自己往上游的。” 　　小尾巴愣了愣，随后道：“你是龙呀，它们都想摸摸你。” 　　苏旖梦：…… 　　有树根传递，返回的速度快了不知道多少，快到中间时，苏旖梦本打算化为人形，奈何树叶说在树根范围之内的生灵都会无影无形，不用担心被其他人发现，而她若是变了人，树根们肯定不愿再继续送她。 　　苏旖梦只能继续当龙，最终，被树根顶出海面，重新落到云海之上。 　　小尾巴：“树叶很着急，问树苗活了吗？” 　　苏旖梦心想，哪那么快，结果她往小自在天地里看了一眼，登时瞪大眼睛。 　　就见小自在天地里已经多出了一株一尺来高的小树苗，两片小叶子嫩绿可爱，底下的根须发达，生机勃勃。 　　苏旖梦变回人形，将小树苗拿出来，问：“就种在云海上吗？” 　　她自顾道：“得离原来那棵树远一些吧，它都长根瘤了，若是在地里，那一片的地都得重新沃土。但是我只会沃土诀，你这个是长在海里。” 　　“没关系？”听到树叶的答复，苏旖梦叹了口气，“既然你坚持，那我就种下了。” 　　她挖了个窟窿，将小树苗放了进去。 　　就在树苗放入坑中刹那，苏旖梦发现眼前看不见的树突然显露出身形。 　　眼前是粗壮的树干，笔直的树干犹如一根支撑在天地间的巨大石柱，她仰头往上看，根本看不见顶。 　　这得多大的树啊！ 　　那片树叶抖落了身上的云团。 　　然而这一次，没了周身云团，苏旖梦依旧能看见它。 　　它朝她飞了过来，啪地一下贴在了苏旖梦的额头上。 　　树叶撞得她脑门一痛，苏旖梦伸手去摸，却摸了个空，额头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树叶。 　　下一刻，苏旖梦口中呢喃：“悟道茶！” 　　她的声音很轻，话音落下瞬间，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在识海上方炸开，紧接着，无数道声音冲入她的识海，声音嘈杂却不刺耳，宛如一段段缥缈仙音传入识海，在她识海内幻化出了无数天道异相。 　　她眸中有光华流转，周身气质陡然一变，好似瞬间褪去稚气，变得沉静且优雅。 　　“悟道茶树，每一片茶叶上都有天生道痕，采茶煮水饮下，有助感悟天地法则，从而形成自己的神通领域。” 　　“我只有元婴期修为，暂时无法领悟出大乘期修士才能拥有的神通领域，树叶便融入我识海，将我的识海足足扩大一倍有余。” 　　“如今我元神修为，当有出窍后期。”具体是什么境界，得试过才知道。 　　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已经枯死、树干彻底化为石头的茶树上，苏旖梦轻声道：“多谢。” 　　待到新树长成，能够支撑起头顶上的小天地，老树才会彻底化成灰烬。 　　难怪她没遇见其他人。 　　因为，别人都传到了树冠上的小天地内，只有她，来到了树根处。 　　想来，是能够感悟天地法则的老树在她身上感应到了一线生机，特意将她拖至地底。 　　她帮了濒死的老树。 　　老树，则回馈给了她更多。 　　她脑海中，已经有了一张秘境地图。 　　不过当务之急，就是从底下飞上去。 　　苏旖梦仰头往上看，微微皱起眉头。神识是增强了，可体内灵气并未增加，周围又灵气稀薄，恢复起来极慢。 　　她能飞得上去吗？ 　　就在这时，她看到高空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儿。 　　“司空寒！” 　　他居然找下来了？ 第127章 认输 　　苏旖梦看着往下坠落的司空寒， 面带微笑地说：“你来了。” 　　她体内灵气不多，仅施展了一个清风诀将司空寒轻轻一托，接着就站在原地等待， 没想到空中的司空寒身形一滞，紧接着， 加速朝她的方向撞了过来。 　　这底下灵气稀少，肯定是能省则省， 想着海上的云朵柔软，苏旖梦身形一闪， 躲开了司空寒。 　　就见他轰地一下撞进云团里， 将云团撞出个窟窿以后， 又落进水里，发出咚的一声响。 　　浑身湿透的司空寒从水里冒了出来，进来时穿的本就是没有灵气的凡品衣衫，是面料舒服的绸衣，此刻浸水后略显薄透，还紧紧贴在他身上，将他的身材尽显无遗。肩宽腰窄、肌肉紧实、踩着云一步一步靠近时， 他眉眼冷峻、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压迫力。 　　与神魂威压无关。 　　它不会叫人恐惧，而是让人浑身血液发热，心跳犹如擂鼓， 连呼吸都好似停滞。 　　苏旖梦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 她脑子里嗡嗡地响，理智告诉她不要一直盯着男人看，与礼不和。然而， 本能却促使她伸出了手， 在司空寒靠近刹那， 手还贴在了他胸膛上，她眨着雾气朦胧的眼睛，问：“你怎么回事？” 　　一句话都不讲的？ 　　司空寒的手扣住了她肩部，紧接着，头往下，与她额头贴额头。 　　苏旖梦怔了一下，就感觉一道冰冷的神识钻入自己灵府，这是，叩灵门！她脑子昏呼呼地想：原来，司空寒也能轻易进入我灵府了，我的门呢，好歹，也得让他敲三下啊。 　　也就在这时，浑身僵硬的司空寒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他轻声道：“姐姐，刚刚吓死我了。” 　　她站在云海上，面带微笑地看着从天而降的他。 　　浑身气质，与平常截然不同。 　　本就有些怀疑，等到她只施了个清风诀后，司空寒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姐姐有些不对劲儿。 　　若是往常，她早就张开了双臂来接，又或是一脸兴奋地大喊他的名字。而在他选择俯冲下来时，她恐怕也会傻傻地接住他，跟他滚到一起，然而她没有反而是毫不犹豫地往侧方让开，速度快得难以捕捉，就连修为和神念都提升了一截。 　　因此，司空寒更加确定现在的姐姐有问题！ 　　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秘境之中的残念、控制了她的身体。 　　他直接用了灵府合修之术，进去后发现里头并无异常，唯有识海上方还有能够启慧明智的仙音回荡，司空寒这才确定，姐姐没有被人夺舍，她大概是得了机缘，再次开智？也不知道，得了机缘的她龙身有没有变长，不对，龙身跟这些有关系嘛？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苏旖梦不满地道。 　　你都进了我灵府，还要开小差吗？是不是真的不行呀。 　　灵府内，两人的想法都能被对方感应，于是司空寒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了探测姐姐是否被夺舍，他直接入了她灵府，做了他很多时候想做，却又因为一些原因，而不曾去做的事。 　　四周都是她的气息，是能够让他的神识得到安宁的味道。 　　她的灵府内有沙子、有海、有亮晶晶的贝壳、珍珠、还有大片大片的繁花，到处都是她，却又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而他自己，司空寒发现自己是一缕黑色的神念，就想闯入这片天地里的一团乌云。 　　他想起那些神魂合修的秘籍，写了很多，但真正尝试这还是第一次。神念进入灵府，很多时候都不会是真人的形态，他可以是任何东西，只要彼此的神念交融在一起，就能算做一场神魂的触碰。 　　司空寒往海里飘了过去。 　　他到达海面时，从海水中看到了自己黑乎乎的身影。也就在这时，海里飞射出一片银光，溅起的水花落到他身上，引得他神魂战栗，他强自镇定，稳住身形。在那银龙跃出水面刹那，用力将其紧紧包裹其中。 　　苏旖梦：“啊！” 　　她原本想占据主导地位，就像是之前吞白云那样，嘴一张，将司空寒的神念给含到口中，这样一来，神魂交融就以她为先，哪晓得这黑云居然反客为主，直接将她容纳其中。 　　她还想挣扎两下，可随着神念碰撞，她就变得像一团棉花一样柔软，像云朵一样轻，被他轻易的渗透，紧紧绞缠在了一起。 　　她看见了无穷无尽的黑暗，切身感受到了被投入熔炉时的灼热、以及被扔进水中的冰冷。 　　这些是司空寒的记忆，是他曾无数次经历过的苦难，如今传递给她的不过是记忆碎片中的一丝一缕，像是柳絮翻飞的季节，不小心飘落在她眼中的柳絮。明明没有神魂上的疼痛，却也会让她落泪。 　　她的神念忽冷忽热，身体仿佛也在被温柔的锤炼，被他捏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 　　她浑身上下，都遍布了他的气息。 　　到后来，苏旖梦什么都看不到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感遍布全身，她如浸泡在潮水中，随着那水波起起落落，不断地攀至高处，又轻轻落至谷底。每一次下落，都是为了蓄力，好让下一次飞得更高。 　　她冲上云霄，好似天上金乌，亦可伸手抓住。 　　灿烂的金色在识海里炸开，下一刻，苏旖梦跌出识海，大口大口地喘气。 　　明明是在她的灵府合修，结果居然还是她受不住那源源不断的刺激，直接跌出灵府。 　　就很丢龙！ 　　苏旖梦觉得自己把龙族的脸都丢光了，强烈的羞耻心让她很想钻进司空寒的灵府再来一回找回场子，然而，她现在成了一条咸鱼，只想躺着看天，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哦，对了，他们之前明明是站着的，为何现在已经躺在了云上。她还枕着司空寒的胳膊，手仍放在他胸膛上。 　　司空寒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姐姐，现在我行了吗？” 　　“若还是不满意，那我们就只能再一起来研习一下合修秘籍了。” 　　苏旖梦含泪认输，瓮声瓮气地回答：“满意，满意得很。”神魂余韵还在，肉身，根本经不住半点儿折腾。她整个人现在都还飘着呢…… 　　愧对列祖列宗，我丢了龙族的脸！ 　　两人原地休息了一阵。 　　待恢复些许后，苏旖梦站起来，问：“你怎么下来的，上面是什么情况？” 　　“我找了你七天。一直感觉你在脚下。遍寻无果后，我劈开了一道裂缝，从缝隙中往下坠落。一开始是碎石土壤，坠落许久后才落到空中，最后，才是茫茫云海。” 　　苏旖梦：“原来我已经进来了七天。” 　　潜入深海后又一直在那寻找没生病的根须，她都不知天日，没想到居然过去了整整七天。 　　司空寒摇头，“不止。我自上坠下时有估算时辰，一共用了一日整，体内灵气消耗一空。” 　　这也太高了吧！ 　　“哦，我这里有秘境的地图。”她将自己如何遇到树叶，最后得到悟道茶叶的经历讲了一遍，又描述了一下上方地貌，没想到她说的跟司空寒在上面见到的并不一致。 　　她略一思索后道：“莫非是树叶坠落太久，上方地貌已经发生了改变？” 　　悟道茶老树原本是神木，修为极高。但她看到树叶的时候，树叶只剩下了凝神期左右的修为，这就说明，树叶脱落了很久很久，故而对上方的变化并不了解。 　　老树树冠早已经死绝，唯有树根底下还有一丝微弱生机，因此，它自身也不知道树冠上那方小天地发生了哪些变化，它都不知道，脱落了的树叶就更不知道了。 　　“这些不是关键，我在上方，并未看到河流。” 　　天河秘境，遇河则归。 　　如果树上的天地内没有河流，其他人不知道水在这底下，该怎么离开？ 　　每一次的天河秘境都不一样，而这次尤其特殊，若是他们发现不了，恐怕就会永远困在秘境之中了。 　　司空寒视线落在旁边刚长了一尺多高的小树苗上，“我们这次，遇上的是一个新旧交替的秘境。如果老树活着，它的根须可以从海里汲水送到上方的地面，四处便能有河，但现在老树枯死，新树还不能代替它，故而上方干涸，到处都没有河水。” 　　接着，司空寒又摸出了阴阳鱼，“现在，鱼尾已经全黑，及是说，我们在这个秘境里呆的时间，恐怕只有一个月。” 　　“那我们得尽快爬上去！”彼时两人体内都灵气微弱，要飞上去…… 　　着实不简单。 　　苏旖梦想了想道：“我们交替往上飞，我飞的时候，你恢复灵气，等你飞的时候，我又休息。”好在她现在已经元婴期了，体内灵气自成循环，虽然恢复比不上消耗，总归能多一点儿是一点儿。 　　司空寒则道：“这底下几乎是禁灵区，我从上往下灵气都消耗得极快，从下往上会更恐怖。” 　　他顿了一下，说：“不用灵气也可以往上爬。” 　　他起身，轻轻挥手，树干上出现了一道剑痕，宛如一步小小的石阶。 　　“百炼峰的剑道爬得还少吗？”他微笑着回头，拍着自己肩道：“姐姐，上来。” 　　苏旖梦化作银龙，轻轻跃至司空寒肩头。 　　百炼峰陡峭的剑道，他们曾一起走过数百回。 　　如今，不过是攀爬一条需要自己斩出阶梯、更长一些的剑道而已，有你相伴，无所畏惧。 第128章 蘑菇 　　两人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爬上树冠。 　　上去后天色昏暗， 肉眼视线受限，只能看到一丈以内，待到祭出神识， 才发现神识也看得不远，至多能看到十丈之外。且神识伸出， 仿佛扎在了淤泥里，有一种黏糊糊的恶心感， 苏旖梦感觉自己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轻抚了一下手臂， 扭头问身侧的司空寒：“你神识试探出去， 有没觉得不对？” 　　司空寒：“神识受限， 看不了多远。” 　　至于黏糊、恶心，司空寒摇头，他并没有感觉出来。 　　“这个秘境内也有白天黑夜，白日看起来十分正常，有金乌高悬，然一旦太阳落山，秘境里的生灵就格外嗜血。” 　　外界修士进入天河秘境， 最大的凶险就是秘境之中的生灵，多为天河异兽，按照以往修士在其他天河秘境的说法， 异兽不会主动招惹外界修士， 还有不少异兽都很友好，甚至愿意主动与人结契，但这个秘境不太一样， 异兽白天还好， 一到夜里就变得残忍嗜血， 会主动袭击外界修士。 　　司空寒说话的时候，他们前方不远处的红土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土中有细小蛇虺穿梭蠕动，似乎察觉到有生灵靠近，那些小蛇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他们，眼睛里透出的绿光颇为瘆人。 　　只不过下一刻，它们又纷纷移开视线，继续钻土。 　　而此时，苏旖梦才注意到，那土中埋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生前修为在筑基初期，衣衫服饰辨不出身份，或许是最后进入天河的散修。 　　无数蛇虫鼠蚁在尸体上穿梭，已经将他啃噬得千疮百孔。 　　手被司空寒的大掌握紧，苏旖梦笑了笑：“我不怕的。”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若她不能收服魂碑，斩破书页，整片天地都会生灵涂炭，如此一想，就会觉得面前的一切都不值得畏惧了。 　　“恩。”司空寒牵着苏旖梦的手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介绍：“这秘境里有一种夜光蘑菇，大的宛如一栋茅草屋，秘境中的异兽不会靠近那种夜光蘑菇，因此现在很多人一到夜里，就会在夜光蘑菇底下休息。” 　　司空寒在上面呆了七天，对周围的一切已经十分熟悉了。 　　苏旖梦：“秘境地图上并没有夜光蘑菇这样的灵植。” 　　司空寒伸手一指，“喏，那里就有。” 　　苏旖梦皱眉：“哪儿？” 　　距离超过了十丈，苏旖梦根本没能发现，等到司空寒带着她过去的时候，她才在地上看到了一颗小小的蘑菇，就黄豆大小，正发出微弱的绿光。 　　苏旖梦蹲下，对着夜光蘑菇施展了一个春风化雨，小蘑菇并无半点儿反应。 　　她想了想，又用其他灵植法诀试探了一下，还招出了狗尾巴草，结果都没感觉到半点儿灵植生机，最后她道：“这蘑菇不是灵植。它身上没有半点儿灵植气息。” 　　不是灵植，又会是什么呢？ 　　司空寒想了想，也跟着苏旖梦蹲下来，对着小蘑菇释放了一缕血煞气。 　　就见小蘑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很快，就长到了油纸伞大小。 　　司空寒：“你的灵植法诀对它没用，它是吸收血煞气为食，我怀疑是那边死了人，这里才会长出新蘑菇。” 　　“这个秘境，有点儿邪门。” 　　苏旖梦脑海里有这个秘境曾经的一些讯息，她皱眉道：“上一次秘境开启时，这里就不是这样的。” 　　天河秘境，就是星辰碎片坠入天河后形成的小世界。 　　树叶里，有这个秘境形成的过程，苏旖梦讲给了司空寒听，“就是掉进天河的星辰里有一颗沉睡的茶树灵种，在天河的浸泡之下，逐渐苏醒，发芽，顶开了头上的星辰碎片。” 　　它没能掀开那碎片，而是一直顶着碎片生长。随着它不断生长，头顶上的星辰碎片就成了一个小天地，上面出现了各种生灵，也就成了天河内流转的一个秘境。 　　悟道茶树本身叶片可以凝聚道痕，因此，它头顶的小秘境更是跟外界极其相似，有山河湖海日月星辰，四季更替风物长新，算得上是最顶尖的洞天福地了。 　　只不过这样的悟道茶树本就窥探了天道，有独属于它的天劫，那就是它能否得到新生，与自身实力无关，取决于老树寿命将近时遇到的那个有缘人。 　　能够感悟到天道法则的老树自然能察觉苏旖梦半妖的身份。 　　它也清楚苏旖梦体内有真龙血液，所以，用了最后的力量将她引到云海底下，它选择她做了那个有缘人。 　　而苏旖梦也没有让它失望，她救了它。 　　那棵小树苗与其说是它生命的延续，倒不如说那就是它自己。 　　它枯死的旧身躯化作石柱继续支撑这片天地，新树则奋力生长，迟早有一天，也会重新支撑起这片它喜欢的小天地。 　　“不过上一次秘境开启的时候，它就已经快死了，是以在那次进入的人里头没有发现想等的人后，老树就陷入了沉睡。”苏旖梦顿了顿道：“或许就是上次进入秘境的人在里头做了什么，导致这个秘境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在她说话的时候，司空寒一边听，一边喂蘑菇。 　　渐渐，蘑菇长到了茅屋大。 　　本是碧绿的光，在长大后，菌盖上出现了红色的斑点，照出来的便是红光，且那些斑点还在菌盖上移动，就导致红点在地上转来转去，若是时姐姐在这里，恐怕会忍不住想去踩。 　　司空寒捡了块平整的石头放置地上，用除尘诀弄干净后叫苏旖梦过去坐，并道：“夜里不太安全，等到白天再去寻机缘。我前几天已经采了一株肉灵芝……”他从袖子里掏出块皱巴巴地布包，打开里头是一株压扁了的灵芝，“听说这种对肉身恢复有效果，兴许聂远之用得上。” 　　与其让她一直惦记着为聂远之寻机缘，倒不如，主动送上这肉灵芝。 　　苏旖梦惊讶地道，“你已经寻到灵物了？” 　　她目光落在了灵芝上。灵芝保存完好，根部还带着完整的根须和红土，显然在采摘的时候，司空寒花了些心思。 　　将灵芝递给苏旖梦，司空寒继续道：“之前忘了，现在才想起来。”他提醒苏旖梦：“用你的灵植法诀护着就行，不要放在小自在天地里。” 　　“这里的土脏。” 　　苏旖梦仔细闻了闻，果然闻到了土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儿，用除尘决去除红土过后，仍感觉到肉灵芝的根部有一些黏糊滑腻感，那是一种能让她犯恶心的味道。 　　这里的天地有古怪，邪门东西还是不要随便往嘴里塞的好。 　　她施以春风化雨后，干瘪的肉灵芝逐渐恢复，可见的确是灵植，不过是没有生出灵智的那一类。 　　没生出灵智才好，否则哪舍得吃啊。 　　不能放小自在天地，那放那里呢？ 　　苏旖梦想了想，掏出了一团没用完的云，她将云捏成了篓子形状，接着把肉灵芝放了进去。放好后，用揉了一团云做盖子，将其遮得严严实实，连神识都探不进去。 　　云很白，拎在手里还有一团白光，像是一盏灯。 　　她想了想，又迅速捏出了几盏灯，“你说我在秘境里卖灯，会不会有人买？” 　　司空寒：“灵石带不进来。” 　　苏旖梦：“别人可以拿东西换啊，采的灵草什么的总行吧。不过不知道这灯会不会吸引凶兽的注意力，若是走夜路提着灯引来发狂的异兽就麻烦了。”她以前想一出是一出，如今考虑问题会想得更深一些，看来那片茶叶，还是有些用处。 　　司空寒在蘑菇底下布置了一个防御阵法，接着说：“你打坐调息吧，我守夜。” 　　苏旖梦：“你爬了那么久肯定很累，你休息吧，我来守。” 　　孰料司空寒道：“姐姐，你现在是元婴期，你实力比我强，恢复好了才能保护我。” 　　苏旖梦被吹捧得飘飘然，立刻点头保证，“好，包在我身上。”差点儿就怕胸口了，不过这一次，她手拿起来又放下，似乎反应过来，为何每一次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其他人眼神都会比较怪异。 　　她低头看了一眼，脸肉眼可见的变红。 　　快速移开目光后，苏旖梦看了一眼席地而坐的司空寒，她想了想，拿出云团捏了个垫子，“那你坐在这软垫上。” 　　给司空寒做了软垫后，苏旖梦给自己也捏了一个软软的垫子，她刚坐下调息，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急促的喘息声！ 　　“前方有夜光蘑菇！坚持住！”一行人从远处快速冲了过来，然而他们没能靠近，被隔绝在了司空寒设的防御阵法之外，也就是十丈远的位置。 　　苏旖梦神识扫过去，只能依稀可辨一些轮廓，大概，有十来个人？ 　　一人情绪激动，吼道：“道友，你们才两个人，独占一颗夜光蘑菇未免太过分！” 　　也有人祈求道：“我们身后有凶兽在追，还请道友解开阵法，让我们暂时躲避。” 　　远处，沉重的脚步声让大地都随之颤抖，显然，追杀他们的凶兽是个庞然大物。 　　“让开，我来斩碎这结界！” 　　司空寒起身，与苏旖梦坐到了一起。他想了想，将云团做的垫子快速捏成面具，扣在了苏旖梦的脸上。 　　接着才打开了结界，放外头那些人入内。 　　他的阵法是利用这里头的东西简单布置而成，阻挡不了那群人多久，倒不如主动放开，让他们进来。 　　反正最强的也不过是金丹期，不足为惧。 　　他最近不愿杀人，但不想杀，不代表不会杀。真有不长眼的…… 　　“你想害死我们是不是，这么久才打开结界！”一金丹期修士冲到两人身前质问。 　　司空寒抬头，那人怔住，似乎没想到，面前的人竟然长了这样一张震慑人心的脸。他嘀咕道：“难怪贪生怕死，原来是个小白脸。” 　　虽说面前这人嗓门很大，但司空寒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杀意，因此，他没有提前出手。 　　倒是他身后有几个人，看他的眼神里好似淬了毒。 　　“司空寒！”一位御兽宗弟子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原来你躲在这里！” 　　苏旖梦轻声问：“你们有仇？” 　　“他想抢我采到的东西。” 　　苏旖梦愣了愣，“抢你东西都没死？”那御兽宗弟子就金丹期，司空寒杀他也就一剑的事。 　　司空寒：“最近不想杀人。”在知道自己曾是救世的锁链之后，他就已经在极力压制杀人的欲望了。 　　孰料，那御兽宗弟子竟是恨恨道：“我宁愿你杀了我！” 　　司空寒皱眉，“若你诚心诚意地请求，倒也不是不可以。”他抬手，掌心渐渐凝出黑色剑影。 　　御兽宗弟子脸上一阵青白变幻，最终，被他的同门师兄弟给拖至一边。 　　苏旖梦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司空寒：“哦，我带了一些白皎养的草。”他笑了一下，“对付御兽宗修士有奇效。” 　　因为讨厌御兽宗涂渔，又曾与御兽宗的天骄生死斗过，司空寒对整个御兽宗都印象极差，故而在进入秘境前，从白皎那拿了不少的特殊变异灵草。 　　拿得最多的，就是能够让灵兽发、情的那种草。 　　御兽宗弟子能带进来的就是他们的契约灵兽，一旦发起情来，场面就有点儿不可控了。 　　苏旖梦眼睛瞪大！还可以这样！难怪那弟子会觉得生不如死了…… 　　两人交谈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不远处的几个御兽宗修士均听到了。 　　然而他们敢怒不敢言，否则的话，会落到跟这个苦逼同门一个下场！ 　　司空寒这个大魔头，简直是，禽兽不如！ 第129章 控制 　　追来的凶兽不敢靠近夜光蘑菇， 在看到蘑菇的时候就停下脚步，接着掉头就跑，迅疾如风、跑得比来的时候还快！ 　　看到这一幕， 众人都松了口气。 　　大家找位置坐下，抓紧时间调息恢复， 唯有御兽宗那边三人一直不放心，死死盯着司空寒。 　　司空寒他们说话时并未避着旁人， 这会儿有个修士怪好奇的，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问：“这位兄弟是个什么灵兽啊？你们御兽宗不是出了什么化形丹， 可以让你们的灵兽变幻人形， 这么一想， 是不是就好受……”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低头一看，胸口处竟然破了个大洞，“你、你……” 　　话未说完，便已气绝身亡。 　　“再有乱嚼舌根的，都跟他一个下场！”御兽宗弟子一脸狠厉地道。 　　血腥气让司空寒睁了眼，他的神识在这黑暗中受到的限制要小得多， 这会儿可以清楚地看到，死掉修士的血液被身下的泥土快速吸收，而在不远处， 又缓缓钻出了一颗小蘑菇。 　　与此同时， 他们头顶上的蘑菇似乎也起了一点儿变化。那红色光斑，好似无数微尘聚集而成，游动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苏旖梦没想到他们会一言不合就杀人， 不过现在没空管这些了， 在死人后， 她也发现了异常。 　　此前，她的视线一直在追逐地上的红色光斑，而这会儿，隐约可见光斑一会儿裂开，一会儿合拢，有时候边缘会膨胀，并且肉眼可见的大了一些。 　　就是，那些光团在涨大，给她一种，要不了多久就会撑破，炸开！ 　　寻常蘑菇会洒出孢子，如果这些红光炸开，会出现什么？夜光蘑菇能让凶兽都无比忌惮，足以说明，这玩意儿更加凶残！她还注意到，悬挂云朵灯的地方，红点儿游动得慢一些，就好像，有云朵在的地方，光斑活性大大降低了。 　　她与司空寒用神识快速交流，随后决定暂时离开这里。 　　两人起身，四周的人纷纷看了过来，望望他们，又看看那边的御兽宗弟子。 　　刚刚杀人的御兽宗弟子冷冷道：“怎么，还想多管闲事？我们这里有三人，我一路过来还洒了鳞光粉，很快就会有其他同门找过来，你别以为我们真的怕了你！大不了不招出灵兽！”灵兽没有失控的时候，他们的灵兽可以装进兽环里，随时招出收回。 　　只要不招出灵兽，兽情草就影响不到里头的灵兽。 　　只不过不招灵兽，对于御兽宗修士来说就等于自断一臂，战斗力会大减而已。 　　苏旖梦懒得与他们争执，一边捡地上坐垫一边道：“这蘑菇有问题，我们怀疑它马上就要成熟，红色光斑里的东西炸开，恐怕比外面的凶兽更危险。我是元婴期的灵植师，言尽于此，你们若是相信的，尽早动身。” 　　她想了想，留下了五盏云团灯，只剩下了装肉灵芝的那一盏。这会儿这么多人盯着，她不可能从嘴里继续掏云团给所有人捏一盏灯。好在她当时想着卖钱，一口气捏了不少，如今算下来，也就缺了御兽宗三人的灯。 　　“这白灯能照明，也有一点儿抑制狂性的作用，或许对夜间变得嗜血的凶兽也有效果，想离开的可以提着灯。还有，水在我们脚下，劈开地面往下跳，坠落一日左右就能离开秘境了。”将云朵灯放在远离御兽宗修士的那一边后，苏旖梦拉着司空寒往外走。 　　她一边走一边劝司空寒：“血煞气能加速蘑菇生长，这会儿别动手。” 　　不是说不能杀御兽宗的弟子，而是，夜里不能动手。 　　司空寒嘴角噙着笑，点头应下。 　　两人往外走远，身后的人才道：“就这么走了？” 　　“真走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休息的蘑菇，让他们重新回到危机四伏的黑暗里，谁也下不了这决心。 　　“傻子才走！” 　　其中一个御兽宗修士道：“大家都在蘑菇底下躲了好几天，要出事的话早出事了！”他一边说话，一边摸兽环。司空寒走了，他才敢把自己的灵兽招出来。 　　而之前那个一直眼睛充血，神情扭曲的御兽宗弟子这会儿目光更加阴森，头顶蘑菇幽暗的光线投射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宛如恶鬼。 　　一位距离最远的散修飞快地捡起一盏白灯，牵着身边女修头也不回地闯入黑暗。 　　等冲出去老远，女修才紧张地问：“我们怎么出来了？” 　　男子道：“那御兽宗弟子已经疯了，我们听到了他的丑事，会被灭口。夜里，大家都会变得狂躁嗜血一些，他刚杀了人，现在恐怕……” 　　果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男子拉着她道：“快走！夜里神识受限，他们看不远，也不敢追出来。”出来还有一定机会，运气好遇不上凶兽，留在那里，可是真的活不成了。天阶宗门里头，御兽宗的弟子最为残忍，这一路上，都遇到好几次他们杀人夺宝了！ 　　本以为晚上他们会收敛点儿，哪晓得…… 　　两人提着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走着走着，就撞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那只凶兽趴在地上没动，没有呼吸，也没睁眼，以至于神识受限的两人压根儿没注意，直接走到了它眼皮底下，撞到了它的爪子上。 　　两人还以为撞上了石头，孰料凶兽睁眼，红彤彤的眼睛像两个大灯笼！ 　　男子推开女子，“快走！”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那凶兽低头，嗅了嗅他手里的灯，接着，爪子一勾，将灯勾在怀里，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灯。 　　它没管瑟瑟发抖的年轻男女。 　　女子：“跑吗？” 　　男子：“要不，就藏在这儿吧。”他们手里，已经没有别的灯了。 　　反正凶兽也没管他们，留在这里，比在夜里赶路更安全。 　　女子：“司空寒真是个大好人。” 　　男子：……明明是司空寒身边戴面具的女修给的灯！ 　　…… 　　苏旖梦和司空寒离开了夜光蘑菇。 　　等远离人群，她才摘下脸上都有些遮挡视线的面具，“你这面具捏得也太差了。” 　　司空寒：“时间太紧，等下给你捏个好的。”他从苏旖梦手里拿过那面具，重新捏了起来。 　　苏旖梦嘀咕：“这，是坐垫。” 　　司空寒手一顿，解释道：“我还没来得及坐。要不你再拿一团出来？” 　　真的吗？ 　　苏旖梦倒也不在意，“算了，就这个吧。”重新捏好的面具精致小巧，司空寒还用剑气在上面勾勒出花纹，看上去就像外面炼制的面具一样。 　　秘境里有很大几率碰上叶轻舟，她那张脸，虽说跟当初的机关傀儡只有几分相似，但未免发生意外，还是不要在叶轻舟面前露脸才好。 　　他俩走得很慢，走走停停，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凶兽，等到太阳升起时，那光芒宛如一大盆清水从天降落，将四周的血腥气冲刷得一干二净。 　　头顶晨光温柔，四周灵气充裕，微风拂面，神清气爽。 　　明明他们站在原地一步未曾挪动，却仿佛跨越了两个世界。 　　苏旖梦：“白天黑夜相差这么大！”脚下的湿软的红土变成了硬的石头，她用脚踩了两下，有点儿像老树死后化成的石头，只不过，跟树干的灰色石头不同，这里的石头透着一点儿淡淡的红，石头缝里也长了一簇一簇的杂草，反而是夜里出现的蘑菇，一颗都瞧不见了。 　　神识这会儿也能放开了，苏旖梦飞到天上，利用神识观察地貌，又将地貌与秘境地图对比，她发现还是有些地方能够对应得上，其中，就有阴阳玉所在的位置。 　　“正东方向一直走，到秘境边缘有个山谷，谷内原本有个寒潭，寒潭里长了一片水玉葫芦，阴阳玉矿就在寒潭最底下。” 　　她如今出窍期的神识，在不受阻隔的情况下，已经可以看到山谷位置了，只是这会儿扫过去，便能感觉到山谷上方异常阴寒，像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跟夜里都没多大区别。 　　司空寒：“恩，过去看看，时间不多了，你已得到了最合适你自身的机缘，接下来，我们全力搜寻阴阳玉即可。”手里的阴阳鱼已经黑了近半，这片秘境又这么古怪，里头的东西都叫人心生忌惮，因此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找到更多的阴阳玉！ 　　“好！”末了，苏旖梦又问：“怎样将天河在脚下的消息传递出去呢？”总不可能一路敲锣打鼓大声吆喝，惹到秘境里那些异兽，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自言自语：“恩，我可以让小尾巴告诉其他的灵植师。”灵植师在天河秘境里极为受欢迎，很多人都会主动找灵植师做队友，这消息肯定能飞快传开，在到处都找不到河水的情况下，肯定有人会将目光放在脚下。 　　只要不是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灵植传讯都是十分靠谱的。 　　该做的都做了，其他的听天由命，只要问心无愧即可。 　　两人一路往前飞，到正午时分，遇上了眼熟的女修拦路。 　　来人是合欢宗阮蜜。她在看见司空寒后眼睛一亮，笑盈盈地道：“司空寒，你来得正好，我们在前方山谷发现了阴阳玉矿，谷中有一只修为在出窍后期的寒冰蜥蜴，你要不要与我们合作？” 　　苏旖梦：“出窍后期，那也相差得太多了。”进来的都是三百岁以下的修士，不算那些隐藏实力的，目前修为最高的，包括叶轻舟也就是元婴期，与出窍后期还是相差了不小的距离。 　　阮蜜轻扫她一眼，淡淡道：“所以，需要的人越多越好啊。危险肯定是有的，一不小心可能就死了，但是呢，一旦能挖到阴阳玉，哪怕一小块，对许多散修来说，那也是改变命运的机会。毕竟，出窍后期还能拼一拼，要是渡劫期什么的，那才叫一丝机会都没了。” 　　“司空寒和你，自然不会是做诱饵。”她笑了笑，“听说你身上携带了那种药草，我们想试试对寒冰蜥蜴有没有效果，若是有效，它失控发狂，就会去追它看中的灵兽，将它引开后，我们就能进去挖玉。” 　　司空寒眉心微颦，已然起了疑心。秘境里法宝都不能用，消息没那么快传开。 　　他只对付了那个御兽宗弟子，显然，他自己不会到处传，而夜里那批人，不会比他们更快遇上阮蜜。 　　“当然，若是不行，我们还有其他备选方法。总之，无论如何都得试试。总不能空手而归，叫宗门失望吧。”她说话时语气亲昵，还试图去挽司空寒的胳膊，就好似他俩关系很熟一样。 　　只不过在手即将触碰到司空寒胳膊时，被环绕的剑气割破了手背，她呆了呆，将手背放到嘴边，自个儿吮掉了沁出的血珠，语气幽怨地道：“你这人，怎么……” 　　司空寒：“我们很熟吗？” 　　他淡淡道：“你还骂过我臭。” 　　苏旖梦扯了扯嘴角——别人一句臭男人，你还能记到现在。 　　虽说大家都知道臭男人并不是那个意思，可司空寒一本正经地揪着这一点儿来说，还是很好笑啊。 　　“我什么时候骂过，我明明……”她的神魂里，对司空寒只有喜爱。 　　阮蜜怔了怔，突然停下脚步，“司空寒……” 　　她眉头皱起，额头渗汗，神色显得有些不对劲。 　　“司空寒！”阮蜜的声音沙哑，好似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他的名字。她眼里好似有红点儿在旋转，喉咙里也发出嚯嚯的吼声，犹如小兽在低吼。 　　“司空寒！”好似这个名字给了她力量，她突然尖声道：“别过去，快走！离开……” 　　阮蜜喷出一口鲜血，元神竟有崩溃之兆。 　　“她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元神失控崩溃，即便打晕，也难以阻止。 　　控制！苏旖梦反应过来，我也能啊！阮蜜金丹后期修为，控制起来不要太简单。 　　苏旖梦快速施展汲灵之术，下一刻，本已即将元神自爆的阮蜜头上冒出了一根翠绿的狗尾草，她缓过气来，说：“我，我能控制自己了？” 　　“菌丝，那蘑菇炸开后孢子飞溅，落到身上便能寄生神魂操控我们的言行，现在，所有人都在往山谷聚集！” 　　“它还蛊惑我们白天出来引诱你们这些没有被菌丝寄生的人！” 　　“对了，山谷内还有魔族。潜藏在你们御兽宗的魔族没有收拾干净，现在跟谷内那怪物搅合在了一起！”阮蜜一脸惊恐，“我们快逃吧，找到河水，跳出天河秘境！” 　　什么玉不玉的，她不敢要了！明明说天河秘境乃是上天馈赠，这要命的馈赠，她承受不起！ 第130章 血祭 　　苏旖梦心头咯噔一下。 　　魔物分为洼、池、塘、溪、河、湖、海七境， 其中，只有洼境的小魔物有机会穿过山河日月关。 　　万相宗这次遇到的虽然是新魔物，但新魔物其实并不可怕， 它实力弱小，比最低的洼境都还要弱一些， 跟人类修士的炼气中期差不多。 　　魔物弱、加上发现的及时，他们处理得也很快， 没有造成大的祸事。那么多的人，或许会有遗漏， 但是魔物弱小， 即便有遗漏， 大家也觉得问题不大。 　　因为原本就会有弱小的魔物能穿过山河关，有时候他们还会安排弟子主动清除低阶魔物，用来淬炼自己的神识。 　　现在的问题是，魔物随着修士来到了天河秘境。 　　魔物以人心恶念壮大，而这片土地上，有个怪物邪恶至极。它与魔物搅合在了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仅是进入秘境的这些人会有生命危险。 　　苏旖梦想得更远。 　　当年上古神龙将突然出现、难以彻底消灭的魔物拖至了天河最底层的荒芜之地。这才使得魔物无法继续发展壮大， 危害到更多的界面。 　　如果，这个天河秘境在天河内流动，下次恰好在另外的界面开启， 一些上界修士进入其中， 面对防不胜防的魔物，被其侵蚀神魂，出去后， 岂不是能将魔物直接带到他们所在的天地。 　　他们没有龙骨阵法、没有传承、没有神龙残魂的守护， 若是遭遇了魔物， 恐怕很快就会生灵涂炭！ 　　阮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逃！”她说完，径直往前蹿出一段距离，飞出几丈远后又停了下来，咬牙道：“白天的时候，那东西只能蛊惑我们，一旦我们元神出现了巨大的波动，试图抵抗它的控制，就会元神崩溃而亡，被我们血液溅到的人，也会被菌丝控制。夜里它更强大……” 　　说到夜里，阮蜜浑身发抖，“它会安排其他人互相厮杀，输了的排着队跳进一个大坑里，坑中好似有个磨盘，能将人活生生的碾磨成渣，现在，那坑里已经积了好多血。” 　　“还有，那个被魔物寄生的女修，修为都已经直接突破了出窍期，她体内的魔物恐怕已经有了溪境。” 　　夜间的一幕幕让阮蜜瞳孔都放大，两股战战。她想抓住司空寒汲取勇气和力量，奈何，手抬起时看到了自己手背上的伤口，于是手转而用力抓住了苏旖梦：“你是用什么手段帮我找回神志的，能不能救救其他人？”她还有很多同门困在谷中，恐惧使她想要逃离此地，然而当真就这么一走了之，此后余生，恐怕都会受到良心上的折磨。 　　苏旖梦：“我灵植的手段，只能控制一刻钟！” 　　阮蜜脸色惨白，“是、是吗？”她感觉自己浑身力气都在消失，整个人像是被戳了个口子，连灵气都在汩汩地往外跑。“那等你……” 　　“我可以接连不断地控制，只不过它会吸收你体内的灵气。” 　　听到这里，阮蜜反而松了口气，“原来如此。”灵气真的在流逝，她没有自己吓自己。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怀疑怪物白天在沉睡，你看，我现在摆脱控制了，但是并没有别的人主动过来抓我们，就是因为它对自己的菌丝很放心，觉得我们摆脱不了控制。哦，还有，白天的时候大地会变坚硬，怎么说呢，就像是……” 　　阮蜜顿了一下，“睡觉的人给自己盖上了一层被子？” 　　为了吸收他们的恐惧，白天未被放出山谷的修士意识是清醒的，为了自救，他们有一部分人也在努力地寻找线索。 　　“会不会，这整个秘境，就是怪物本身！” 　　白天睡觉，用菌丝控制更多人，晚上醒来，将人虐杀取乐。这一切都是他们的猜测，各种各样的离奇想法都有，阮蜜也不知真假，她这会儿太紧张了，将所知的一切都全盘托出，最后问：“我们，要去救人吗？” 　　说完又改口，“你们……” 　　顿了一下，她又说：“里头也有你们万相宗的弟子，白琉璃也在里面！” 　　苏旖梦：“要去，不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能就这么直接冲进去。现在，离天黑还早。”这些，还是她跟聂远之学的。 　　阮蜜稍微安心一些，此刻也不偷瞄司空寒了，就安安分分地跟在了苏旖梦后面，她比苏旖梦还高一点儿，却小鸟依人的缩在了苏旖梦旁边。 　　苏旖梦：“对怪物了解的最清楚的，应该只有这片天地里的灵植和异兽了。” 　　小尾巴：“可这片天地里的灵植，我还没感觉到有灵智的。”都跟那株肉灵芝一样，虽然灵气浓郁，却没生出灵智来。灵植生智跟周围的环境和人有关系，人杰地灵的话，灵植开智的机会才大一些，因此，在这种无人的秘境里，灵植大都难以开智，更何况现在这个秘境，它此前不仅没人，它还邪恶。 　　“灵兽的话？” 　　这一路过来，他们飞在空中也没遇见多少灵兽，好似，天地间的异兽都藏起来了一样。之前遇到的树叶和树都有隐匿的能力，苏旖梦怀疑这里的灵兽或许也能隐身，算是这个小秘境生灵的特殊能力。 　　它们白天藏匿，晚上会变得疯狂嗜血，出来杀人，却也因为知道蘑菇凶险不敢靠近，从而避免了被菌丝控制。 　　这时，苏旖梦感觉到阮蜜头顶上的狗尾草即将消失，她又给阮蜜补种了一颗，阮蜜紧张地问：“如果我体内灵气消耗一空了，是不是就种不出你的狗尾草了？” 　　苏旖梦：…… 　　他们当时测试了很多种可能，还没考虑到这一种情况呢！ 　　阮蜜掏出一把丹药，“还好之前跟丹鼎门的修士一块儿，他送了我许多灵气丹。” 　　司空寒神识不断延伸，他想找出一只秘境内的异兽。 　　下一刻，他看到一男一女骑在一只身躯庞大、宛如一座小山的巨像身上，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狂奔过来。它虽然跑得很快，但脚不沾地，轻盈无声。 　　司空寒：“有了！” 　　巨像实力很强，散发出来的修为至少也有出窍期，它在即将靠近司空寒三人时停下脚步，长鼻甩了甩，发出哼声。 　　它背上的女子连忙道：“前辈，那白色云团一样的东西还有吗？它很喜欢！那玩意儿能安抚它的元神！”苏旖梦手里还有一盏灯和一块垫子，她靠近巨像，将垫子递了过去。 　　那可是她坐过的垫子。 　　然后，巨像一口吞下，发出了一阵低吼。 　　像背上的男人嘀咕：“是说好吃，再来点儿吗？”然后它就被颠了下来。 　　女子则道：“应该是问她哪儿来的吧。” 　　它很烦躁，似乎很想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却又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说话。 　　按理说，灵兽都有血脉传承，都到了它这样的修为，口吐人言不是难事，为何，它无法开口、交流呢？ 　　眼看巨像越来越烦躁，苏旖梦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它甩来甩去的鼻子。 　　像背上女子惊呼：“小心！”她一路过来，看巨像鼻子如长鞭，甩翻了好几个想打它主意的御兽宗弟子。 　　对于御兽宗修士来说，它这样的巨像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灵兽，肯定会想办法收服。结果，那些弟子不论实力高低，来一个被甩翻一个，即便一群强者形成了包围圈，也没能将它困住。 　　让人惊诧的事，被抓了鼻子的巨像安静下来，它的眼神清澈，眸子里好似有一片水泽。 　　苏旖梦现在修为也已经很高了，龙族的血脉力量也再次觉醒，于是在灵兽面前，她有一股独属于龙族的天然威压。“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巨像哞了一声。它挣扎许久，才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有、有个修士，没有离开秘境，将、这里、当做、星辰祭炼。” 　　天河秘境，本是天上坠落的星辰落入河中形成。 　　而这天地间，有一门神通，便是将人与天上的星辰相连。 　　苏旖梦的娘，修炼的就是星辰秘术。书灵曾说过，上界强者可以祭炼星辰，成为星辰上众生的神，化众生信仰为自己的念力。她的命星坠落，这才有了星辰火。 　　脚下的星辰碎片本属于悟道茶树。然而，恰逢悟道茶树生死交替，上一次进入秘境的那个修士不知为何没有离开，就让他钻了空子，在老树沉睡之际，以星辰秘术夺取了这片土地。而星辰祭炼的方式，会让星辰上的生灵逐渐听命于他，巨像实力强，受到的影响稍小一些，但它想要说出真相，仍旧异常艰难。 　　“现在，这片大地就是他的身体，与他的神识相连。之前还好一些，这两天，他似乎完全掌控了这片天地。” 　　巨像一脸困惑，苏旖梦却明白了原因。 　　原来老树还有一丝气息存在，而就在前两天，它彻底陨落，身躯石化，相当于完全失去了与头顶天地的联系，而新树现在还那么小，根本没能顶上来。 　　“刚好，你们、进来了，他可以进行，祭炼的最后一步。一旦成功，所有生灵，都将失去自我，成为他的傀儡，为他源源不断地提供力量。” 　　“血祭星辰，成为一尊游荡在天河内的嗜杀邪神。他会打破这片小天地内的天道法则，将此地变为永夜秘境。” 　　永夜将临。 第131章 驱魔 　　正统的星辰秘术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 　　需要用灵气温养、呵护那颗星辰，从而达到与星辰建立联系，借用星辰之力的目的。而星辰上若是诞生了灵智， 还需要得到星辰上生灵的认可，才能形成信仰和念力， 被生灵奉若神明。 　　邪神么，就是夺取他人的星辰， 将星辰上的生灵变成傀儡。现在那个血祭大阵就等于彻底抹去茶树在这个星辰上的所有痕迹，一旦成功， 后果不堪设想。 　　“云团是悟道茶树的念力凝聚而成。”所以巨象在遇到云团后， 狂躁的情绪会得到安抚。 　　司空寒：“当务之急， 是击杀魔物，毁掉那个血祭大阵。” 　　巨象瞄了瞄两人的实力，主动道：“现在还能勉强保持住清醒的同伴还有十余只，如果还有念力的话，它们可以出来帮忙。”现在大家都被那恶心的怪物影响，嗜血狂躁，一旦厮杀起来， 很快就会敌我不分，唯有这念力云团，能让它们保持清醒， 在战斗时不至于迷失心智。 　　阮蜜一直呆在苏旖梦身侧， 努力地思考还有没有其他遗漏的线索。 　　听到云团时，也在想云团会不会对谷内那些杀红了眼的修士起作用，她有个师姐， 现在…… 　　阮蜜想起夜里的场景就眼睛发酸、心如刀绞， 她抬头看向别处想缓解一二， 结果在看到那对男女后视线凝住，结巴道：“你、你、你们头上……” 　　她看见刚刚那对年轻男女的头上各自长出了一根绿油油的狗尾草。 　　那女子则道：“我一直想问呢，你头上有根草，是现在流行的新发饰吗？” 　　女子刚说完，就感觉自己也被甩到地上，且稳稳落在男子旁边。 　　接下来，阮蜜松开了挽着苏旖梦的手，主动走到了年轻男女身边，跟他们排排站。 　　阮蜜幽幽地看着苏旖梦：她明白自己又被操控了。 　　要我们做什么呢？ 　　下一刻，她唰地一下盘膝坐下，手结定印于脐下。 　　缓缓闭眼的同时，也收敛神识，随后开始运转起了合欢宫的内功修炼心法。 　　阮蜜：…… 　　等将三人的五感屏蔽后，苏旖梦张大嘴，哗啦啦吐出一堆云团问巨象：“这些，够吗？” 　　巨象都想在云团里打个滚了。 　　考虑到现在时间紧迫，它才艰难忍住，用鼻子卷起一大坨云团后道：“我叫它们过来。”说罢，它庞大的身躯飞速飘远，步伐看起来沉重，却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好似怕脚步声太大，惊动了沉睡的怪物。 　　小山包眨眼已到了十几丈外，以它的速度，叫其他兽过来应该不会耽搁太久。 　　在等其他兽的时候，苏旖梦让司空寒和小尾巴护法，自己化成了龙身。 　　她最近长得很快，进秘境前只有筷子长，在底下救悟道茶树的时候长了一些，跟着司空寒爬上来的时候她都感觉到自己每时每刻都在长大，这会儿再化龙，苏旖梦惊奇地发现自己龙身又大了一圈。 　　从最开始的筷子长，到如今立起来都有司空寒一般高，一共也就花了十余天。 　　要不了多久，她就能长成一头威风凛凛的大龙了吧！ 　　“对付魔物，龙血最有效。”苏旖梦一边说，一边放血，动作熟练得叫司空寒有些心疼。 　　她好像一点儿没觉得灯，一边放血一边用云团捏成容器来装，很快就装满一大罐。 　　司空寒没有阻止她，只恨自己不是龙。 　　苏旖梦又说：“小尾巴可能也能有一点儿克制作用。” 　　小尾巴狂点头，迫不及待地想找魔物试手。它可是喝龙血长大的小尾巴！上次主人放血的时候，洒落一地的龙血，其他灵植，喝一口就晕了，也就它喝得最多。 　　“司空寒，你剑呢？”转念想到司空寒自身就是剑，他平时挥剑都不需要再握一把剑，于是苏旖梦问：“要不给你身上也抹点儿？” 　　也不等他回答，她自顾过去，将沾了血的手抹在了司空寒的手心里。 　　想想还觉得不够，手直接从他脖颈处伸入衣服内，将温热的龙血均匀地抹在了他胸膛上。 　　司空寒：“……”带着温度的龙血犹如火焰在灼烧他的皮肤，让他有一种神魂上的战栗。 　　他喉结微微滚动，薄唇紧紧抿成一线，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些躁动不安立时平静下来。 　　她在认真备战，做这些事时眼神清澈，眼睛也没像平时那样带着笑意，显然，面具底下的那张脸必然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司空寒艰难地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将目光投向了远处深谷。 　　片刻后，司空寒压低声音说：“姐姐，好了。”你还真要将我全身上下都抹一遍吗？ 　　苏旖梦收了手，将剩下的龙血都搓在了小尾巴身上。 　　很快，巨象就带了十头兽过来，它们都骑在一头鳐鱼背上。 　　鳐鱼身形巨大，飞过来时犹如一大片云，等它落下后，苏旖梦发现它周身都是脱落的皮，浑身上下都在溃烂，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头兽都是遍体鳞伤，它们受了很多苦。 　　鳐鱼过来后，身体缩小，凑到司空寒身上闻了闻，又嗅了嗅狗尾巴，最后，将头抵在了苏旖梦已经擦干了的手掌心。 　　苏旖梦手心发痒，摸了摸它的头。 　　它是鱼，水中灵兽。对龙族气息更为敏感，兴许是闻到了龙血的味道吧。 　　但现在给它们龙血，它们很可能会直接陷入沉睡，又或是血脉觉醒，剧痛难忍。 　　考虑到这群灵兽们的战斗力不可或缺，苏旖梦并没有主动给出龙血。 　　“事不宜迟，出发吧。” 　　天色逐渐阴沉，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做更周全的安排了。 　　两人、十一头兽，再加三个头上长了草被迫在灵兽背上修炼的修士，组成临时队伍。 　　他们朝着山谷的方向靠近，一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人，苏旖梦都种下一根狗尾草，虽说施展汲灵寄生需要灵气，可狗尾草也能从修士身上吸收灵气，以至于、苏旖梦都没感觉到多少灵气消耗，等到了山谷时，她仍灵气充裕、精力充沛得很。 　　灵兽带头冲入山谷。 　　进去后，就看到里头到处都是人，遍地都是血，山谷正中央有两个池子，其中一个是血池，另外一个，虽没那么血腥，但水面也散发着一股恶臭，上面还飘着几颗已经死去的水玉葫芦。 　　那里，本该是秘境地图上标注的阴阳玉所在的位置。 　　血池边坐着个对镜梳妆的女修，她穿了一条被鲜血浸染的红裙，斜靠在一架被啃噬得干干净净的兽骨身上。 　　她手里正握着一截手指，此刻，正用手指上的鲜血抹唇。 　　那个女修，苏旖梦在聂家的商铺里见过，应该是聂如意身边伺候的婢女。在听到谷口动静后，女修抬头瞥了一眼，随后冷笑一声，直接挥了挥手，然而想象中的大批人冲过去堵灵兽、被灵兽践踏成肉酱的画面并没有发生，而这时，她才注意到—— 　　谷内绝大多数人头上都长了一棵绿油油的狗尾巴草。 　　下一刻，一道剑光突至，女修面露惊骇，只觉一团烈火焚烧全身，让它感觉到了神魂上的剧烈疼痛。 　　它如今也是溪境，竟然还会被这些蝼蚁所伤？ 　　愤怒之下，它发出一声尖啸，本想从附近的人身上汲取能量，结果就发现，那些被狗尾草控制的人齐齐坐下，大声念起了静心咒！嗡嗡的声音，吵得她它烦意乱，却也让它清楚地意识到，必须得先灭掉那个控制了其他人的灵植师。 　　狗尾巴草！ 　　它想起来了，百炼峰的苏丝丝！ 　　它看到了那个躲藏在一头长毛异兽身上的苏丝丝。 　　它周身威压释放开，浑然不顾身后紧随而至的剑光，尖啸着冲向了苏丝丝，试图直接侵入她的元神。 　　魔物最擅长的就是神魂攻击，苏丝丝不过是个元婴期，摧毁她的灵府，就能击溃她的一切。 　　然而让它没想到的是，神念撞入灵府刹那，它仿佛撞进了一团火，不对，撞进了高悬天穹的烈日里，每一缕光芒都刺痛它元神，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逃、快逃！” 　　它想缩回肉身躲避，然而这时才发现，恐怖的剑意降临，那具已经被它提升到了出窍期修为的肉身，竟然抵不过那一剑。 　　不对，那不止一剑。 　　不过瞬息之间，他已斩出无数剑，每一剑落至同一个点，力量无数次叠加，震荡，将它的防御屏障击溃的同时，又摧毁了那具肉身。 　　它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其他身躯！这里的每一个被种了菌丝的人，体内也都被它打入了魔物碎片，它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对方元神躲藏。 　　它是可以分裂的魔物，将自己切割成无数碎片，被万相宗众多女修供养，因此，他们发现的每一个魔物，修为都很弱，比最低的洼境还弱，这样，就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但实际上，那些魔物只是它分裂过后的一部分，它还能融合，融合在一起，实力就会暴涨！ 　　它选中了百炼峰的白琉璃。在冲入白琉璃元神那一瞬间，它心底生出快意，甚至压制了被烈焰灼烧的疼痛：等到你的友人被魔物侵蚀元神，你当如何选择？ 　　它的碎片他们可以抹去，而它的真身…… 　　它倒要看看，他们舍不舍得击杀白琉璃！ 　　然而下一刻，它整团神念都险些震碎——我留在白琉璃识海的魔物碎片呢！ 　　怎么没有了？ 　　小尾巴兴奋地摇晃：“我寄生后，真的可以抹去那些小黑点儿呢！”连洼境都没有的魔物，对付起来太容易啦！ 　　它可是元婴期的大尾巴草！ 第132章 她是龙 　　魔物没了退路。 　　它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寻找谁的头上没有狗尾巴草了。 　　入目都是摇晃的绿意， 竖在那一颗颗脑袋上抖动的样子，像是无声的嘲讽，让它神魂剧震。 　　在剑气黑色的幽火吞噬它的那一瞬间， 它用尽全力，发出了一声凄厉嚎叫， 尖锐得犹如一柄长矛，试图刺穿这片天地。它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所以，它将自己最后的力量， 投入了那个还在沉睡中的邪神识海。 　　白日里沉寂的血池咕咕冒泡， 其内鲜血转动， 形成了一个旋涡，像是沉睡的怪物，睁开了一只眼。 　　“噗通、噗通、噗通……”脚下有声音传出，地面随着声音上下起伏，像极了人的呼吸。山谷本就昏暗，在这一刻，光线更加的黯淡， 原本还悬在高空的太阳西坠，即将跌进山坳。 　　小尾巴语气惊慌：“菌丝的力量在增强！”谷内修士头顶上的尾巴草在快速枯萎，与此同时， 脚下的土地变得湿软， 紧接着，又冒出了一颗颗的夜光蘑菇。 　　遍地都是鲜血，促使蘑菇疯涨， 很快就成了一座又一座的蘑菇房子， 惨绿的光加上游动的红点， 让本来齐声念咒的修士们俱都安静下来，整个山谷好似被一只巨手勒紧了喉咙，骤然失声。 　　谷内修士眼神变得空洞，他们一个个起身，走向了那个血池。 　　巨象它们对蘑菇有深深的恐惧，在蘑菇出现后，它甩着长鼻，原地来回走动、逐渐不安。并非是失去神志，它们都吞噬了大量云团，此刻，并没有发疯，只是，对蘑菇本能的恐惧让它们焦躁不安。 　　苏旖梦身下的长毛兽暂时还算安静，它低吼一声：“天要黑了！它快醒了！在它醒之前必须破坏掉，破坏掉这个阵法就能中断它与天地间的联系，它也会受到强大反噬，到时候对付它轻而易举。” 　　一旦阵法成功，这片天地中的生灵都会成为他的傀儡，连反抗的念头都不可能再有，到那时，再也无力回天。 　　看巨象情绪失控，它背上的女修一直没感染菌丝，这会儿还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她鼓起勇气将白灯挂在它刚好甩到高处的鼻子上。 　　巨象用鼻子卷起那盏灯，它没有吞下，而是身体逐渐膨胀，肉身竟是变成了一堵墙，挡在了那些想要靠近血池的修士。 　　在墙的最高处，悬挂着那盏云灯！幽幽绿光笼罩之下，云灯的光芒微弱犹如米粒，可它悬挂于高处，竟奇迹般地安抚到灵兽们的情绪，它们看着那灯，仿佛，回到了往日无忧无虑的时光。 　　巨象：“血池内的血不能再增加了！”这便是它化身为石墙，阻挡那些修士靠近血池的原因。 　　“必须在太阳落山、他醒来之前毁掉血池！天上的光，是对他最后的约束。”石象术一旦施展就难以逆转，它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这句话，身子彻底僵硬，成了一堵几乎拦截山谷的高墙。 　　苏旖梦快速运转心法，将灵气源源不断地提供给小尾巴，很快，所有人头顶上重新长出了狗尾巴草，狗尾草和菌丝互相抢夺起了身体的控制权。然而，菌丝太过强大，谷内的人数又实在太多，很快，狗尾草就有些吃力了！ 　　阮蜜强打起精神，声嘶力竭地吼：“丹鼎门的、还清醒的，哪些身上有灵气丹！”她好害怕，害怕苏旖梦和她的灵植灵气耗尽，恨不得将所有的灵气丹都收刮过来，通通塞给他们。 　　“我、我有！”体内两股力量在拉扯，神魂好似被劈做两半，每一个修士都不好受，能保持住清醒的都是元神极强的天骄了，他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布口袋，将一袋子丹药给用力投掷过去。 　　“我也有！” 　　亦有个剑修艰难发声：“那个血池宛如黑洞，曾有六位同门入内元神同时自爆，然而，没有半点儿作用。”他已经想不出，到底有什么办法能破坏掉血池了。那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力量，即便是宗门的老祖们出手都不一定对付得了，何况是他们。 　　然而这个时候，他不能说出这样丧气的话。 　　因为，在他们完全不能动弹的时候，还有人，正在拼命！ 　　…… 　　苏旖梦体内灵气消耗太快了，同时控制这么多人，还要跟快速增强的菌丝抗衡，她体内灵气迅速减少，想要从他们身上吸收来弥补都来不及，因为很可能刚刚种下，下一刻，又被菌丝夺走。 　　苏旖梦只能疯狂阮蜜拿过来的吞噬灵气丹，大把大把地丹药塞入口中，那一瞬间，她都恨不得变成龙，这样，嘴一张，就能全部吞下。 　　在她对付蘑菇时，其他灵兽鼓起勇气尝试毁掉血池，它们的实力，比谷内的这些年轻修士要强得多！ 　　然而，与剑修所说一致，任何攻击都无法落到血池内，一旦离得太近，那旋涡好似能伸出一股强大的拉扯力，险些将它们拖拽至其中。 　　头顶的光越来越淡了！ 　　那一抹金色，被墨色逐渐遮挡，明明是金乌，却如月色一般黯淡，透着一股即将彻底坠落的悲凉。 　　苏旖梦见状，直接拿出那一罐子龙血，这本来是想用来对付魔物的，结果都没用上！ 　　她刚要丢，又想起什么，将罐子捏在手中，脑子里冒出个念头：“龙血下去，会不会加快血祭！”它是邪神，不是魔物，本身是一个上界邪修，恐怕龙血扔进去，不但不会对它造成破坏，反而会加速其彻底祭炼这颗星辰！ 　　投入龙血，岂不是等于献祭了一条龙！苏旖梦慌忙将罐子重新收好，还好她没冲动。 　　如何才能破掉血池？ 　　她脑子闪过一个念头：叶轻舟呢！ 　　叶轻舟有本源珠，断然不会被夜光蘑菇所蒙蔽。所以，他身上没有菌丝！不会被邪神控制。 　　恰在这时，她看到两道光影靠近了另外那个寒潭，血池旁边那个飘着水玉葫芦的寒潭，潭水浑浊，散发着一股恶臭。 　　咚的一声响！ 　　是有人跳进了另外那个寒潭！天河秘境，遇水则归，司空寒之前在上面寻找了七天也不见水泽，苏旖梦他们一开始就以为上面已经没了水，却没想到，这个山谷里的水潭还没有彻底干涸。 　　那个恶臭的寒潭，里头有阴阳玉，也是现在树顶之上，唯一一个有水源的地方。 　　难道是叶轻舟和云彩衣！他们趁乱跳进了寒潭。 　　有寒潭闹出动静之后，许多暂时还能保持住理智的修士看到了希望，竟是不顾一切地冲往石像墙壁未拦截的缺口处，他们的目标正是另外那个寒潭！ 　　他们元神内的强烈波动打破了菌丝和狗尾巴草之间的僵持，头顶的小草消失，菌丝瞬间占据上风。 　　于是，那个冲到寒潭边的人突兀转身，往前两步，径直倒向相邻的血池之中！ 　　他的身躯立刻被绞碎，新鲜的血肉注入血池，众人顿时感觉到光线再次一暗，仿佛切身感受到了太阳陡然往下一坠，让他们的心也跟着往下一沉。 　　苏旖梦只能疯狂运转体内灵气，和小尾巴一起，再次给他们身上种上狗尾草。 　　可种上草也只是阻止他们落入血池，且她还坚持不了多久了，到底，如何才能毁掉血池！ 　　她已经想不到办法了。 　　苏旖梦下意识地看向司空寒。 　　他站在一颗大蘑菇底下，用手指轻触那蘑菇。被他指着的那颗蘑菇，竟在缓缓干瘪，缩小。 　　苏旖梦想起来，司空寒曾用他的血煞气喂过蘑菇，还把那颗蘑菇给喂大了！ 　　司空寒，他要做什么？ 　　…… 　　蘑菇底下，司空寒收回手指。 　　他怀疑，他属于魔剑的力量，跟这邪神同源。 　　邪神需要的是什么，鲜血、杀戮、恐惧、万千生灵的血肉，铺就他的强大之路。 　　而他呢，在成为魔剑的那段岁月里，握着他的那些人，用他屠戮万千生灵，尸骨堆积如山。他的识海里，比这里更黑暗、血腥，无数残魂在嘶吼、悲鸣，痛苦的呐喊、诅咒。 　　这个邪神，是上一次进入天河秘境的，距今不过千年。 　　它能吸收的血肉和恐惧，也就是这次进入秘境的修士，跟他这个魔剑比起来，似乎根本不算多。 　　司空寒将浑身煞气彻底释放，他靠近血池，周身黑气萦绕，同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铺天盖地的血煞气冲天而起，旋涡中的鲜血竟是形成了一道血柱，不断涌入司空寒凝聚出来的旋涡之中。 　　冲天的血腥气让他眼眸发红。 　　然而，他的眉心，又有一点儿清透的水珠时隐时现，那是——红衣前辈送给他的定神珠。 　　“司空寒！”他的识海里一片黑暗，那埋藏尸骨的深渊里，猩红的血水疯狂上涨。 　　然而，他并没有迷失方向，因为，一声接一声的呼唤在他识海中不断响起，声音所在的方向，便是他所追逐的道。 　　“成功了吗？”血池内的血，竟然被司空寒吞噬了！ 　　“他是剑，他真的是魔剑！可以吞噬血煞气的魔剑！”秦娴激动地道。 　　此时此刻，菌丝都不再抢夺控制权，那些蘑菇纷纷跳出地面朝着司空寒的方向撞了过去，想要阻止司空寒！ 　　“拦住这些蘑菇！”反应过来的修士立刻出手阻拦，跟蘑菇战成了一团。 　　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会成功的！他们一定能成功的！ 　　然而就在这时，天色再次一黯，最后一缕光线即将跌入黑暗，它像是一缕无法用手抓住的灰色丝线，将绝望紧紧地缠绕在了每一个人心上！ 　　当永夜降临之时，恐惧在这片天地所有生灵心中滋长。 　　失败了吗？司空寒还未能彻底毁掉血池。 　　然而，天黑了。 　　绝望的情绪，犹如野草一样疯涨，有人情绪崩溃，放声大哭。 　　没想到的是，在黑暗彻底降临之前，耀眼的白光抢先一步、照亮了整个山谷。 　　有银龙飞上高空，耀眼夺目！ 第133章 解决 　　苏旖梦化身成龙， 飞上高空。 　　她还做不到如煌煌烈日一样洒落万丈金光扫尽天地污秽，拼尽全力绽放的白光犹如纯白的雪倾泻而下，暂时遮掩了谷内遍地血污。 　　地上， 所有人眼睛都看不见了，神识里也亮如白昼。 　　他们没看见龙， 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连修为高深的灵兽都不例外。 　　噗通、噗通，邪神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也随之一滞， 就好像一个即将苏醒的人刚刚将眼睛睁开一道细缝，就被刺目的光线所震慑， 下意识地闭紧双眼！ 　　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司空寒。 　　他身处黑暗， 却从不畏惧她散发出来的光， 那是他的道。 　　司空寒身后黑气形成一把巨剑，然与往日不同的是，剑身之上，还缠绕了一根锁链，乍眼一看，宛如巨剑之上盘了一条龙。 　　血池内的最后一滴血也融入剑影，铺满血腥淤泥的池子像是一只被挖走眼珠的眼睛， 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天幕。 　　长剑垂落，剑尖直指眼眶中心，剑意如万千寒星一般撞入那眼眶内， 刹那间， 整个血池四分五裂，血祭阵法自然不复存在。 　　紧接着，一声惨叫从地底发出， 司空寒再次出剑， 将那个在地上疯狂蠕动的身躯一剑钉住。长剑从他的头顶一路划下， 剑气震荡开，被劈裂的邪神仿佛尝到了被千刀万剐、磨盘碾压的滋味，那些被他害死的生灵所承受的苦难，通通以更残忍的方式还给了他。 　　“司空寒，我们成功了吗？” 　　那个一直呼唤他名字的声音放轻了一些，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 　　司空寒紧绷的身躯微颤，好似感觉到了锁链一紧，将疯狂发泄的剑身勒住，他这才注意到，地下那邪神早已经气息全无，身躯都化作了肉泥。一下子汲取了太多的血煞气，纵然不至于迷失，却也急需发泄。 　　“恩。”司空寒轻应一声。下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腰被双手环抱，后背被人紧紧依靠，“太好了，你太厉害了！” 　　司空寒浑身冰冷，他贪婪地从身后的热源汲取温暖，笑容显得有几分邪魅， “哦，有多厉害？” 　　“比上次赢花灯还要厉害！”苏旖梦用脸蹭了蹭他，接着，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司空寒身上。 　　“可是我把他们全都闪瞎了，而且现在我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小尾巴也是，暂时不能替他们疗伤啊。”她已经一丝力气都没了，天知道，她是怎么走到他身后的，现在，靠在他身上，她都快站不稳了，环着他的手也逐渐松开，身子往下倒。 　　司空寒：“那就让他们再瞎一会儿。” 　　他转身之时，苏旖梦刚好往下倒去，黑色的剑影恰好将她稳稳接住。煞气滔天的魔剑虚影，现在看起来倒成了一张床。 　　他俯身下去，吻上了她的唇。 　　苏旖梦无力挣扎，只能晕乎乎的看着他，等到他的额头都抵上来后，她眼睛瞪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有人，山谷里到处都是人！这么多人，你居然跑来叩灵门。 　　然而，她根本拒绝不了。 　　她的灵府他可以轻易进入，而看到进来后的司空寒，她也不舍得赶他走了。 　　煞气充斥他的元神，他周身是血，身影都是扭曲变形的，她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痛苦和绝望，血煞气给了他力量，却也将陨落生灵的痛苦和怨气一并传递给了他，现在的司空寒就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稻草。 　　他踏入她的识海，走过两侧长满鲜花的小路，所行之处，鲜血蜿蜒成河。 　　苏旖梦此刻神识都十分微弱，她甚至都无法化出人形或者龙身，只剩下一点儿微弱的星光，像是一只萤火虫，扑向了那看起来狰狞扭曲的黑影。 　　小小的光点撞进黑暗的瞬间，苏旖梦感觉到了浑身刺痛，是煞气带来的轻微疼痛，又有酥酥麻麻的痒意充斥全身，仿佛衣料摩擦头发时发出噼啪一声响，紧接着，头发根根飘起，而她，也不受控制地飞到了天上。 　　光点在黑暗里明明灭灭，起起伏伏。 　　就在她有些承受不住之时，那片黑影从她识海里退却，抽身太过及时，以及于她都有些茫然和空落。 　　还未反应过来，苏旖梦就感觉后脑勺被大手扣住，而她，呼吸加重，心跳如擂鼓。 　　他还在吻她。 　　周围已经有了很多嘈杂的声音，“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神识也看不见了！是已经天黑了吗？” 　　“邪神成功了！” 　　苏旖梦捶了司空寒一拳，嘴唇被堵住不能说话，只好神识传音：“好了啊，你到底要亲多久。”咦，刚刚微弱到只剩下一点儿的神识，被黑暗拥抱后居然增强了一些，看来神魂合修真的有用！ 　　司空寒：“反正他们也看不见。” 　　听到这话，苏旖梦莫名羞耻，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充斥全身，让她觉得自己都快化成一滩水了。 　　“亲到……”司空寒顿了一下，舌尖轻抵着她，“勾出你的龙珠好不好？” 　　苏旖梦眼睛瞪大，傻傻地看着他！ 　　他眼眸微微泛红，因含着笑意，眼尾也稍稍上翘了一些，漂亮的桃花眸里像是真的落了一潭的粉色花瓣，勾得人心里发痒。 　　就连小自在天地那颗龙珠都徐徐转动起来，好似迫不及待地想要奔向他，被他舌尖轻吮两下。 　　苏旖梦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惊了一瞬，她想：血脉传承里的双龙戏珠，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哇，原来它是那样的龙珠！ 　　“丝丝，丝丝，你没事吧！”白琉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苏旖梦扭头一看，就见她瞎子似的往前伸手摩挲，还跟身边的人撞到了一起。 　　苏旖梦只能艰难地推开司空寒，“没事，血迹阵法被破坏了，大家都没事了！” 　　她的话一说完，山谷内骤然安静，紧接着，爆发了巨大的欢呼声，无数人在黑暗中与四周能触碰到的修士紧紧相拥。 　　苏旖梦：“等我的灵植恢复了，可以替大家治好眼伤。” 　　一丹鼎门修士道：“我这里还有灵气丹！” 　　又一人说：“我在秘境里采到了一株灵草，希望你的灵植能用得上。” 　　小尾巴摇晃了两下，“不用了！”它有更快恢复灵气的方法！这会儿没了菌丝控制，很多人头上的狗尾草还没消失，它可以——通过狗尾巴草吸收大家的灵气。 　　恩，不要着急，马上就好！ 　　苏旖梦这会儿有了点儿力气，她从剑床上起身，走到了巨象所化的石墙边，飞上去，将那个装了满满龙血的罐子挂在了白灯的旁边。她告诉巨象：“这是送给你们的礼物，等秘境关闭了，你们才能拆哦。” 　　石象术一旦施展，难以逆转。 　　除非，它能够再次血脉觉醒，重获生机。 　　龙血并不能保证它一定可以觉醒，但，它代表的是一线生机、是希望。 　　几个灵□□头接耳一番后，也纷纷贡献出了自己的珍藏，送东西的时候还说：“我们这片天地被祸害了千年，好东西已经很少了。” 　　苏旖梦还打算拿云团篓子来装，结果灵兽们说：“这是神木的念力所化，出了这片天地，就无法成形，会消失的。” 　　于是苏旖梦面无表情地张大嘴，啊了一声后，将所有东西都吞进了小自在天地里——反正，其他人都是神识和眼睛双瞎。 　　有人大着胆子询问起了阴阳玉。 　　“阴阳玉啊，本来有个阴阳玉矿就在寒潭底下，但是……” 　　怎么了怎么了？众人一阵紧张。 　　相比起谷内修士，灵兽们的实力强得多，其中渡劫期的鳐鱼已经可以视物了，它看向那口寒潭，“那个邪修占据山谷，寒潭底下的阴阳玉矿，已经被他毁得差不多了，而且毁掉祭坛时，旁边这寒潭也跟着被震碎了。”两个池子挨得太近，就像是邪神的两只眼睛，司空寒劈碎其中一个，旁边那个也没能幸免。 　　“不过阴阳玉对我们没用，我看着好看，以前也珍藏了不少。”鳐鱼看着谷内众人，“就按击杀的蘑菇多少来分吧。”每一个为这片天地出了力气的勇士，都将得到它们的祝福。 　　它从苏旖梦眨眨眼，“你那里已经有了。”它们都知道外界修士进来最想要的就是阴阳玉，因此那份礼物里，每一只灵兽都塞了阴阳玉进去呢。 　　这时候，司空寒掏出身上的阴阳鱼，皱眉道：“时间不多了！”寒潭如今已毁，水也不见踪影。 　　他们就只能劈开裂缝往下坠，坠落的时间，都得一两天。 　　小尾巴连忙道：“好了，好了，我试试！” 　　它的身体膨胀，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绿尾，尾巴在空中猛地一晃，大片绿光洒落山谷，像是温暖的风，轻揉每个人的眼睛，又吹进了大家的识海。 　　“能看见了吗？” 　　“看见了！我草，我怎么抱着你，晦气！” 　　“说谁呢，恶心死了，我才晦气！” 　　啪的一声响，有女修扇了旁边男子一巴掌，“你摸哪呢，你还捏！” 　　一时间，谷内又闹做一团。 　　接下来，就到了灵兽派送礼物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却没人闹事了。 　　经历了这样一场死里逃生，能活下来就已极为不易，不敢有更多奢求，即便有，这时候，也只能压在心底。 　　等告别完毕，大家又纷纷从斩出的裂缝里往下跳，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奇特的一次天河秘境了吧。 第134章 出来 　　“都走了吗？” 　　鳐鱼飞上天， “看看还有没有谁没离开。”它飞上天去寻找，将整片天地都翻了个遍，还真找到几个漏网之鱼。 　　把所有人都丢出秘境后， 鳐鱼返回山谷，众兽这才将高墙上的云团罐子给取下来。 　　打开罐子后， 灵兽们眼睛都直了。 　　“是龙血吗？真的是龙血吗？” 　　大家看向身后那堵石墙，其中一头兽尾巴很长， 啪地一下抽到墙上，“好家伙， 你有救了啊！” 　　这么大一罐， 怎么都能觉醒了吧！ 　　“我们送的那些是不是太少了……”本来么， 它们都自认为已经掏出了最珍贵的东西，如今看到龙血，就觉得自己送出的那些玩意儿好似破烂。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重逢的机会啊。 　　…… 　　“你说什么？”看到浑身脏兮兮的叶轻舟和云彩衣，太上长老孟清河脸色大变，“天河秘境被邪神祭炼，怎么可能！” 　　“只有， 只有你们逃出来了？” 　　天阶宗门的长老们俱都守在秘境外。这会儿听到叶轻舟的话，很多人都变了脸色，事实上， 这一次的天河秘境他们已经料到不太平， 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天衍剑宗的常笑修的是怒剑，从来都是怒发冲冠的模样， 他今天罕见的没有发怒， 而是盘膝坐地， 面无表情地盯着天河秘境的出口。 　　听到叶轻舟的话，他眼珠缓缓转向叶轻舟的方向：“我门下弟子，熄灭魂灯二十六盏，还有三千九百七十四人魂灯未灭，他们，一定能出来！若不出来……”常笑身子好似燃起了一簇火，他厉声道：“我就斩了这秘境！” 　　叶轻舟被他的气势所震，一时没有开口说话。他不相信，在那样的局势下，其他人还能活下来。不过，此刻的他也不会去触各宗长老的眉头，只是跟自家掌门神识传音，汇报了一下他在秘境中所获的阴阳玉。 　　三公斤的阴阳玉。 　　等到天河秘境关闭，他还能为宗门引来天河灵泉，也只有他，能为宗门引来灵泉！接下来，他必能顺利成为传承弟子。 　　掌门：“你辛苦了，先去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下吧。” 　　叶轻舟这才想起自己一身恶臭，因为进入天河秘境时法宝什么都不能带，他现在身上都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因此，叶轻舟拉着同样一身脏污的云彩衣离开。 　　两人回去后好好梳洗打扮了一阵，劫后余生的两人下意识地纠缠在了一起，半梦半醒间，云彩衣问：“天河秘境快结束了吧，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阴阳玉在我身上，到时间了，掌门他们自然会来请我。”他亲吻着云彩衣的脸颊，“这个时候，你还能分心。” 　　…… 　　“魂灯没有继续熄灭。他们是不是、战胜了那个什么邪神？” 　　之前那些魂灯一盏接一盏的灭，灭得他们这些等在外面的人都跟着提心吊胆，如今只盼能有人能逃出来，而不是如那两个万相宗弟子所说：邪神祭祀，全军覆没。 　　时惊春等人也守在了秘境外。 　　她是通过丝丝的血液完成血脉觉醒的，就好似点燃那堆干柴的火星来源于丝丝，因此，她很清楚，丝丝现在没出事。 　　她一开始是在百炼峰上等。 　　同样是等，聂远之可以坐在树叶上一动不动，而她，却急得团团转。 　　在她在院子里转了上百圈后，聂远之让她到秘境外来转，于是，她就直奔过来，和太上长老他们一起守在了龙门外。 　　一天一夜又过去了。众人发现，龙门的光芒逐渐黯淡，原本是金龙首尾相连组成的门，现在，咬着尾巴的龙已经松了口，成了一弯月牙。等到神龙彻底伸直，就会化作一缕烟尘消失，这就说明，天河秘境离开了。 　　没有出来的人，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来！ 　　从月牙到消失，按照以往经验，至多四个时辰，即是说，他们只有四个时辰的时间了！以往这个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出来了，而这一次，到现在就只出现了两个人。 　　就在众人心情越来越沉重时，龙门内有人影渐渐显现。 　　“有人出来了！” 　　御兽宗的张虎朗声道：“是我们御兽宗的楚曜！嘿嘿，他的巨鹰背上还有好多同门！”看到楚曜从龙门内飞出，张虎乐得合不拢嘴。他旁边的白虎也跟着叫了一声，刚吼完就感觉到了旁边的视线，登时往地上一趴，显然是受了惊吓。它都没闹明白，之前那可可爱爱的小猫妖，怎么气势突然就变得这么强了呢？ 　　时惊春：“吵什么吵，没见人正心烦呢！” 　　张虎还想说什么，注意到其他人的脸色倒也识趣的闭嘴，只是等到楚曜出来之后，他才皱起眉头，不悦地盯着楚曜飞鹰上的人。 　　眼神分明在说：“你怎么把竞争对手都带出来了！”他那飞鹰背上，分明还有其他宗门的天骄弟子，连一向不对付的万相宗弟子都有好几个！ 　　常笑霍地一下站起来，他携着那团火迎上去的时候，将自己宗门的弟子都吓了一跳，“常长老，您息怒，您息怒！”这是憋了多大的火！ 　　常笑：“其他人呢！” 　　“在后面呢！” 　　也有弟子痛哭出声，“徐师兄、方师姐他们……陨落了！” 　　楚曜则跟张虎汇报：“其他的人都没事，会陆续出来。” 　　白琉璃落下时也跟楚曜位置相近，故而乘了他的飞鹰出来，是万相宗出来的最早的，她冲向时惊春：“丝丝他们救了我们所有人！” 　　又惊呼：“啊，有人先出来吗？” 　　听到先出来的叶轻舟和云彩衣，白琉璃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道：“生死面前，先走一步倒也算不得什么。” 　　虽没有责怪两人的意思，但很显然，她不会再对叶轻舟产生什么好感，要知道在之前，她对叶轻舟的炼丹能力还是十分欣赏的。 　　“不是谁都能像我们丝丝那样啊。”她认真地道：“没有她和司空寒，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白琉璃还捧起一块阴阳玉，“你看，这是我们拯救了那片小天地，里头的灵兽主动送给我们的！”她话音刚落，身后楚曜突兀道：“你之前就在我旁边，一只蘑菇都未杀死，为何你的阴阳玉比我还大。” 　　白琉璃实力中下，战斗能力偏弱，若非他几次相助，她都活不下来，结果，她分的阴阳玉居然比他还大。 　　视线落在阴阳玉上，楚曜心里头微微发酸。亏他觉得那些灵兽公平又有实力，在那么混乱的情况下，都清楚他斩杀了十颗蘑菇，给他分了十斤阴阳玉！他以为自己是拿得最多的了。 　　白琉璃轻哼一声，微抬下巴，语气骄傲：“因为我跟丝丝关系好啊。” 　　楚曜：“……”竟然无言以对。 　　接下来，不断有人从门内跌出，没有飞行灵兽的大多一路惨叫，还得让自家修士出手去捞。 　　毕竟本来身上就没多少灵气，再从那高处跌了个一天一夜，体内灵气全部榨干，出来了飞都飞不起来，可不得大声求救了。 　　于是，灵灵阁的修士瞬间组织了个捞人队，这样至少不需要各宗门的长老们屡次出手，不停接人了。 　　大能们哪能干这些啊。 　　灵灵阁捕捞队，一块下品灵石一个人！ 　　将一个丹鼎门的修士送到他们长老面前时，灵灵阁的修士笑嘻嘻地伸手：“承惠、一块下品灵石。” 　　丹鼎门长老面皮抖了抖，气咻咻地砸出一块上品灵石，“不用找了。”心道：算了，收得也不贵，不跟这群穷抠计较！ 　　他问这个弟子，“你有多少阴阳玉？”这个弟子在宗门内实力算一般的，长老本没抱多大希望。 　　孰料那弟子掏出一大坨，兴奋地道：“长老，你看我的玉，这么多！” 　　御兽宗的楚曜再次皱眉：“为何你也这么多？”差不多也有个七八斤了吧！ 　　丹鼎门弟子道：“可能是我当时把我的丹药和灵草都甩了过去吧。”他憨憨一笑，“它们都看着呢！” 　　以往每次天河秘境，能寻到阴阳玉的修士都不多，而这一次，足有半数的人身上有玉、多的有十来斤，少的也有不足两三钱。还有个没有宗门的散修都抱了一大坨，她胆子也大，直接抱着那坨阴阳玉去到了万相宗的方向，问：“我卖给你们行吗？” 　　想了想又说：“要是能让我和我道侣一起加入万相宗，我可以算你们便宜点儿。” 　　楚曜已经不问了，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修跟那群灵兽一起进的山谷，期间还坐在巨象的背上！ 　　虽说她一个蘑菇都没能杀死，可她，都骑了巨象！ 　　楚曜忍不住撇嘴：说什么按杀蘑菇的数量公平分配，呵！ 　　他作为御兽宗的天骄居然会相信灵兽讲公平，也是脑子进了水。 　　各宗的强者开始汇集阴阳玉，这个时候，无人敢出手抢夺。唯有散修身上的那些，可以尝试购买，以往就没听说过散修有的，这次倒是开了先例。 　　大部分散修都会主动询问万相宗。 　　然而，论财力，万相宗在天阶宗门内算得上垫底。不过他们也不打算出价争抢，毕竟这是灵兽送的阴阳玉，等苏丝丝出来，她身上的阴阳玉数量，肯定很惊人。 　　又有人关心自己宗门的弟子，“你们要不要打坐调息一下，换身衣服？还有一个时辰呢。”出来的弟子大都衣服破烂灵气耗尽，理应回去休息，然而这时候，没有一个人离开。 　　合欢宗的修士最是爱美，结果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出来了都没人想去换身衣服。他们宗门的长老还有点儿担心，主动道：“要不，我祭出我的琉璃阁，你们进去收拾打扮一下？” 　　阮蜜摇头，她看着那龙门道：“我要等他们出来。” 　　长老知道阮蜜心系司空寒，笑着道：“那你更要换身漂亮衣服，让司空寒眼前一亮。” 　　孰料自家弟子皱眉道：“我等的是苏丝丝。”她要亲口跟丝丝道谢。 　　阮蜜心中呢喃：他们是天生一对，容不得任何人插足。 　　从她想要抛下同门、独自逃生的念头诞生那一刻起，阮蜜就清楚：她没有了跟苏丝丝比较的资格。 　　她输得心服口服！ 第135章 不可能 　　裂缝很深， 坠落的过程中，司空寒一直搂着苏旖梦的腰。他吸收了太多血煞气，周身黑气萦绕， 隐隐形成一股斥力，使得其他人都无法靠近他们。 　　四周很安静， 苏旖梦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 　　他们要这样拥抱着，一直坠上一天吗？这、这也太煎熬了吧！ 　　苏旖梦：“能不能快点儿？”她轻声道：“我有灵气的。” 　　临走前， 小尾巴吸收了很多人体内的灵气，导致苏旖梦这会儿灵气还挺充裕， 她觉得自己飞下去都没什么问题， 她还能抱着司空寒一起飞！就可怜那些谷内修士了， 被吸干了灵气，还要高空跳河！ 　　还好底下都是云团，肯定摔不死。 　　“哦，你嫌太慢了。” 　　司空寒勒紧她的腰，身后黑气宛如张开的双翼，将他和怀中的苏旖梦紧紧包裹。 　　下一刻，他们骤然下坠， 那速度快若闪电，让苏旖梦一阵心慌，用力抱紧他的同时， 也开始运转灵气， 想要稍稍稳住一下身形。孰料那只本来揽在她腰上的手突然移动了位置，冰凉的手插入她头发，抚在她脖颈上。 　　紧接着， 她的头被迫后仰， 对上了他黑沉沉的眼眸。 　　不等她开口说话， 司空寒的吻就落了下来。往下坠落的速度好似仍在加快，而她的心却提到了最高处，即将冲出喉咙的尖叫被他用力含住，一股战栗从脚尖儿一直蹿到头顶。 　　苏旖梦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就好像，她的光彩夺目炸在了自己识海！她只能用力地抓紧他，攥着他的衣服，指甲下意识地抠紧他的后背。 　　她的指甲轻易将普通的衣料抓破，在他背上刮擦出了一闪一闪的火光，在这寂静的黑暗里，那点点微光像是环绕在他们身边翩翩起舞的萤火虫。 　　就在她感觉自己都快元神出窍之际，身子又骤然停下，司空寒将她抵在石化的树干上，问：“喜欢快，还是慢？” 　　黑气凝聚成剑，给了她一股向上支撑的力量，她站在剑上，背抵着树干所化的墙，只觉得墙壁冰凉，面前的人也很冰凉，偏偏夹在中间的她，浑身燥热不安。 　　苏旖梦面颊彤红，眼神迷离，嘴角边都还有一点儿晶莹的丝线。 　　她脑子晕晕的根本无法回答。 　　等到司空寒伸出手指，轻轻勾走她唇角的丝线时，她才微喘着回答：“快、慢……都、都可以。”明明只是一个下坠，怎么被他说得好像，多了些别的味道…… 　　她微垂下头，结果就看到底下的云海。刚刚居然这么快的吗？他们居然要下到底了。吸收了邪神力量的司空寒变得好强，他出去后不会被雷劈吧！ 　　不主动冲击下一个境界应该没问题，你可千万要憋住。 　　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后，司空寒皱眉说：“是有些难忍。”却不是修为境界难忍，而是…… 　　苏旖梦：“等等！等会儿，再出去。” 　　司空寒笑眼弯弯：“我也这么想。”他掏出阴阳鱼晃了晃，“等到最后再出去怎样？”那条小鱼被他用剑气钉在了苏旖梦头顶，他轻吹口气，阴阳鱼左右摇晃起来。司空寒眼睛微眯，说：“把你的鱼也给我。” 　　苏旖梦掏出阴阳鱼。 　　司空寒将两条鱼栓在一起，这样，摇晃起来的时候互相碰撞，叮铃作响，就像是，在她头上悬挂了一个小风铃。 　　“千年之后，还会有新的人进来这个秘境。”他将苏旖梦转了个方向，与他一起面对石化的树墙，“我们把名字刻在这里好不好？” 　　苏旖梦眼睛一亮，“好啊！不过以前的秘境也有人这么干过，但是等人出去，秘境里的刻字什么的都会逐渐消失的。”想刻到此一游的人肯定不会少，但记载了那么多次秘境，都没见过其他人留下的痕迹。也就这一次，老树陷入沉睡，他们才遇到了上一次的人。 　　司空寒将自己的名字刻了上去，又握起了苏旖梦的手。 　　苏旖梦只能将自己的名字也刻上去，她想了想，还在名字旁边画了条歪歪扭扭的龙。 　　司空寒轻笑一声，在小龙的爪子上补了一把剑。他画了那么多辟火图，画道技艺自然也是出类拔萃，可这会儿画的剑也歪歪扭扭，跟胖子龙绝配。 　　苏旖梦：“就算不会消失，刻在这里，旁人也难以发现吧。”以后新树长大，能重新撑起天地，那头顶的天地便会恢复当初的样子，后进来的人也不必下坠寻找天河了。 　　“本就不是给外人看的。”司空寒亲了一下她的发丝，又捏了捏她发红的耳尖，“是给我们看的。” 　　他伸手拨了拨那对阴阳鱼，“还有时间，你看我们……” 　　苏旖梦连忙道：“等等，先把东西掏出来呀，免得等会儿出去了他们管我要阴阳玉，我还能嘴一张，吐出来呀。” 　　底下是天河云团，所有人最终都会坠落至下方，相比起来，他们在这夹缝里反而更安全，是附属于他俩的私密空间。苏旖梦将灵兽们送的礼物都掏出来，她发现那些果子和花居然都属于储物法宝，特别是那个绿色的葫芦，里头居然装了满满的阴阳玉。这里头，只怕得有数千斤了。 　　还有一截兽骨，骨头里是空的，塞满了五光十色的石子儿，仔细一看，苏旖梦惊呼：“这个好像是天韵玄晶，你看上面的花纹，据说是天然灵纹，在给法宝炼灵时加入这个玄晶，炼灵成功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接着又掏出一朵红色的花，是灵植图谱上没见过的灵植，花瓣紧紧包裹，在她用手指轻触时，花瓣打开，露出了里头淡金色的液体，带着淡淡的酒气，闻着就有点儿醉人。 　　她没招护小尾巴。小尾巴自己钻出来了，一边说：“我没偷看。”一边往花上扑，“我就是闻着味儿了。” 　　小尾巴：“好香，我想吃。” 　　苏旖梦：“那你吃吧。”她自己也想吃，在小尾巴喝掉一半之后，苏旖梦也经不住诱惑，两口就把剩下的花蜜干了，等喝完之后才想起来：糟了，忘记给司空寒留了。 　　“我，我喝光了。” 　　司空寒眼巴巴地看着她问：“好喝吗？” 　　苏旖梦想起来，这家伙以前是个护食崽。他可比谁都能吃，爱吃。 　　司空寒声音喑哑，像是带着细小的钩子一样有一种奇异的拉扯力：“姐姐……我也想尝尝味儿。” 　　苏旖梦心跳加速，像是即将咬钩的鱼。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唇，苏旖梦反应过来，主动迎上去，快速浅啄一下后分开，认真询问：“尝到味儿了吗？” 　　接着，又回头瞄一眼阴阳鱼，说：“反正还有时间，这里是天河秘境，我可以在里头突破，还不用担心伪天道！”这么多好东西，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白白浪费掉！ 　　司空寒：“……”所以你是想到这个，才主动吻我？ 　　苏旖梦：“你给我护法哦。” 　　司空寒闷闷不乐地点头：“嗯。” 　　…… 　　在阴阳鱼即将彻底变黑之前，苏旖梦终于睁开了眼。她感觉自己的神识再次突破，识海原本是一片海，如今，却宛如星空。 　　她的神识一直强于修为，如今心中隐隐有个念头：现在去魂碑测试，必定能撞破渡劫境，得到魂碑认可！ 　　苏旖梦拉起司空寒的手，“走，出去了！” 　　“出去了，你是不是得去找云彩衣啊？”苏旖梦松开了牵着司空寒的手。 　　司空寒：“……”更烦躁了！ 　　苏旖梦比司空寒先出龙门，刚一出去，就听到了铺天盖地的欢呼声，而欢呼过后，又是一阵骤然安静。 　　感受到那些灼热的视线，苏旖梦愣了愣，下意识地摸了下脸。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豁，我没带面具了！ 　　糟了，叶轻舟呢？ 　　她会不会被伪天道注意！神识一扫，没看见叶轻舟，心中石头稍稍落地。 　　不行，回去之后立刻尝试收服魂碑，手中有了神兵，她才有底气与伪天道抗衡。 　　短暂的安静过后，底下人群骚动起来。 　　她都听到了阵阵吸气声，还有人惊呼：“那就是百炼峰的苏丝丝？” 　　被我惊艳到了吧！ 　　虽说很担心叶轻舟和伪天道，但此刻的苏旖梦内心还是有点儿小骄傲，她浅浅一笑，小酒窝就好似盛满阳光，结果，她听到有人说：“本来以为也是那种清冷女仙，哪晓得笑起来这般甜美可爱。” 　　她神识刚刚进阶，这会儿太敏锐了，哪怕不刻意用神识去听，也能听到无数夸赞的声音。 　　苏旖梦明明觉得自己脸皮够厚，也当得起这些倾慕仰望，可这时候仍有些不自在，走路都险些同手同脚了。她虽然是高贵的龙女，可还是见的世面太少了。 　　好在这时，司空寒也出来了，他一露面，立刻分走了大部分的目光。 　　额—— 　　司空寒的背后的衣服怎么破破烂烂，后背上还有指甲抓出来的红痕，这、这…… 　　怎么不叫人胡思乱想！明明他肉身那么强，一点儿抓痕能轻易恢复！ 　　苏旖梦登时脸颊绯红，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好在时姐姐靠谱，直接将一顶帷帽扣在她头上，这下，苏旖梦不慌张了。 　　反正别人也看不到她尴尬不尴尬！ 　　掌门笑呵呵地问：“好了丝丝，你那有多少阴阳玉？” 　　苏旖梦立刻把葫芦递过去。 　　看到葫芦的时候，掌门心头还咯噔一下，等他提起葫芦往外倒，看到一大块阴阳玉石掉出来后，他愣住，随后欣喜若狂：“这么多！” 　　很快，上千斤的阴阳玉倒出来，堆在了万相宗天渠玉牌前。 　　也就在这时，天渠上方的金龙彻底伸直，它发出一声长啸后化作烟尘消失，下一刻，数道光芒从天河中飞出，落在了天阶宗门面前的阴阳玉上。 　　下一刻，有灵泉自天渠上端倾泻而下，颜色翠绿如树叶，足以说明灵气的浓郁程度。 　　天衍剑宗的常笑长老收到了来自自家宗主的传讯符。 　　“你们这次立了大功，竟然为宗门引来了如此多的天河灵泉！” 　　常笑语气平静：“多吗？有多少？” 　　剑宗宗主：“灌满了底下的洗剑池，可以让我们闭关、专心练剑五十、不，一百年！” 　　常笑：“哦！”他切断了传讯符。 　　剑宗的天河灵泉灌满洗剑池，而万相宗，这天河泉水直接塞满了整条天渠，流入了万相宗内城的护城河，宛如一条翠绿的丝带，将万相宗内城紧紧包裹！ 　　这忒么，谁比得上啊！ 　　…… 　　少阳峰上，叶轻舟和云彩衣还腻在一起。 　　“什么时间了，怎么还没来叫我们。” 　　叶轻舟起身，特意穿上了一身簇新的高阶法衣。“应该快了，阴阳玉在我身上……” 　　然而下一刻，他感觉到磅礴的灵气出现在了天地间，这让他莫名慌乱，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叶轻舟神识往外延伸，旋即愣住！ 　　天河馈赠竟已结束，如此多的灵泉，得要多少阴阳玉才能引来？为何会这样！ 　　这、不可能！ 第136章 暴露 　　天河秘境外， 阴阳玉一交，苏旖梦立刻溜了。 　　她要回去收服魂碑，一刻也不能耽误。现在露了脸， 剧情又有了变化，虽说结果或许差别不大， 都是万相宗获得了最多的天河灵泉，但一是量不同， 二来，也不关叶轻舟任何事！ 　　宗门的荣光， 与叶轻舟毫无关系， 想来对他积累气运也会有很大影响。 　　趁叶轻舟和伪天道还没反应过来， 赶紧回百炼峰！ 　　苏旖梦跑得太快，想亲口跟她道谢的阮蜜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时惊春一起飞向了百炼峰。 　　阮蜜将目光转向了司空寒。 　　见司空寒也要离开，阮蜜当众喊道：“司空寒，你等等！” 　　司空寒停下脚步，眉心微隆，看人的目光十分冰冷，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耐烦。 　　吸收了太多血煞气的他， 憋得很辛苦，若有人不长眼…… 　　他可能忍不住。 　　合欢宗的阮蜜喜欢司空寒是众所周知的事，她曾放言， 一定要摘下司空寒这朵雪山上的冰花， 本以为这次过后她会放弃，没想到，她居然还敢！ 　　有合欢宗弟子想拉住阮蜜， 然而阮蜜甩开同门的手， 径直走到司空寒面前：“司空寒， 你与丝丝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司空寒眼里冰雪肉眼可见的化开，他嘴角微微上翘，想起什么，又只能快速掩下，绷住！ 　　“前段时间，有些关于你不好的传言……”阮蜜道：“我们这些外宗修士不能进内城，并没有亲眼所见，不知真假，但我想说……” 　　她顿了一下：“云彩衣连丝丝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说话时，属于合欢宗的心法悄然运转，而这一次，却不是为了引诱面前的男人！ 　　阮蜜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衣衫底下的皮肤莹白如玉，两相对比，更衬得她身上多了一股不可言说的极致诱惑。 　　此刻她唇角一勾，一双眼睛也显得妩媚多情，“她连我都不比上，如何与丝丝相提并论，米粒之光，岂敢跟皓月争辉？”想了想，她索性道：“若传言为真，我便只能当你瞎了眼，我也瞎了眼。” 　　一边说话，身子一边往司空寒的方向靠，“找云彩衣，还不如找我。” 　　阮蜜还扫了一眼身侧跟着的好几个同门女修。 　　她们心领神会，齐声道：“对，找我们也可以。” 　　司空寒后退一步让开，他也发现，阮蜜并不是真心想靠过来，她身体僵硬，靠过来的时候微抖，显然还挺怕他。 　　是以，他才收敛了煞气。 　　他没回答，径直走向秀峰的方向。而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的云彩衣，并没有在秀峰。管她呢，反正，他去秀峰坐一阵即可，这个时候，就不要给姐姐添乱了。 　　…… 　　一回百炼峰，苏旖梦把小火苗叫出来，将灵兽送的那些东西一股脑掏出来，“看看你能吃什么，还有哪些可以给书灵吃！” 　　入天河秘境，连神识契约的法宝都不能带，能跟她进去的只有本命灵植，小火苗和书灵都被留在了家里。 　　看到小火苗往兽骨上扑，苏旖梦连忙道：“这次不能烧完，给古殿主留一半！”里头的天韵玄晶可以帮助炼灵，古殿主用得上，当初，小火苗烧光了古殿主的珍藏，她还想着以后用乾坤戒里的东西补偿，哪晓得，小火苗把她戒指都给烧了呢！ 　　小火苗如今懂事多了，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留了一半，它还卷起一堆东西，表示要烧给书灵。 　　苏旖梦：“你这说法像是要给老父亲烧纸上香……” 　　小火苗：“哼！” 　　苏旖梦在跟小火苗说话时，人已经站到了魂碑面前。 　　聂远之就坐在离魂碑不远的树叶上，这会儿没睁眼，似乎还在睡觉。 　　她动作放轻了一些，将手轻轻贴在魂碑上，只是刚放上去，又收回来。她直接变成了龙身，用爪子去按魂碑！ 　　就这样吧！一步到位！ 　　树叶上靠着打盹儿的聂远之睁开眼，看到贴在魂碑上的银龙微微一愣，随后唇角噙起一抹浅笑。 　　总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否则的话，怎么一睁眼，筷子长的银龙就变大了这么多？只比沙海里他给自己捏的银龙身子小一点儿了。 　　不过下一刻，聂远之脸上的笑容凝住。八角快速地将外界发生的事告诉他。 　　剧情已发生变化，叶轻舟现在去了秘境外，得知真相，满脸难以置信。在伪天道安排的路线里他是万众瞩目、人人夸赞的天骄，而这一次，虽然无人明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他抛下同门、不战而逃！ 　　为了活命，独自逃生也没什么可指责的，但是，也不妨碍大家打心底认为——他担不起同门仰望，做不了一宗天骄！ 　　伪天道应该掌管着许多个小世界。因此在没有什么大变化时，它一直没什么动静。 　　然而叶轻舟作为伪天道挑选的傀儡，他失势的话，肯定会被伪天道注意。 　　聂远之看向苏旖梦，他很清楚，苏旖梦的神识已经突破了渡劫期。 　　他掏出了那枚传讯符，“老祖，要开始了。” 　　对面，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他只回答了一个字：“嗯！” 　　…… 　　苏旖梦将神识注入魂碑后，那道属于她的线猛地往上蹿，很快就突破出窍期，又迅速往上延伸，冲向了代表渡劫期的那道刻痕！ 　　她心情紧张之时，浑身血液都仿佛燃烧起来，身子变得滚烫，连银光闪闪的龙鳞都微微泛起淡淡红晕，像是夕阳洒在了身上。 　　以往每一次尝试，都犹如攀越一座险峰，累到筋疲力尽、神志模糊也无法登上山顶。 　　而这一次，险路变成坦途。她只是抬了下手，就够到了从前无法摘取的星辰。 　　在她的神识穿过渡劫期的刻痕之后，苏旖梦识海里好似响起了一声龙啸，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龙吟阵阵却不刺耳，像是一群神龙在交头接耳，让苏旖梦莫名有点儿紧张，就好像流落在外的小野龙被龙族大能们发现，正在接受它们的打量一样。 　　就在她昂首挺胸，想要努力展示出自己时，龙吟消失，温柔的风吹遍她的灵府…… 　　紧接着，庞大的魂碑缩小成了一把玉尺，恰好落在她抠起的龙爪里。 　　聂远之问：“认主了吗？尺子该如何使用？” 　　苏旖梦有些茫然：“没感觉到有神识联系。”明明刚刚识海内有异相发生，可龙吟一散、暖风一吹过后，什么都没了！ 　　不过魂碑能缩小落到她手里，这应该算是认主成功了吧。 　　她下意识地挥了一下，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和尾巴尖好似被一道光给束住，紧接着，她身体被拉长，绷成了一根直直的长棍儿。 　　爪子里的尺子也跟着往下一倒，在地上印出刻度，“长一丈一尺三寸！气血、体重、修为皆不足……” 　　苏旖梦想起当初红衣姐姐说的话，魂碑可能是上界给龙族宝宝的神兵，所以，这尺子，居然是衡量幼崽长得好不好的吗？而现在，在尺子眼里，年纪轻轻神识就已经突破了渡劫的她，居然各方面都没能满足神龙的最低标准！ 　　明明都长出了一对漂亮的龙角，结果还是尺子眼里的小废龙？ 　　苏旖梦：莫名有点儿心酸！ 　　尺子又发出声音，“食补、修炼、缺一不可！” 　　话音落下，尺面发出一道绿光，将苏旖梦整个笼罩其中。 　　苏旖梦惊呼：“里面好像是个训练场！”她被扔进了海水里，而那海水里头，居然蕴含了磅礴的灵气，冲刷她的鳞片，又钻入她的血肉。 　　很快，苏旖梦就顾不上与外界交流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被灵气给撑破了！ 　　聂远之登时明白，这尺子跟寻常宝物不一样，不需要神识烙印，与丝丝识海相连。它更像是一个督促她修行的机关傀儡人，又或者可以说是一个护道者。 　　它应该是上界弄出来的，可以帮助她成长、强大、进阶的法宝，遇到危险时，想来也会自动护主。 　　这东西肯定能帮助丝丝快速进阶，或许，她冲击飞升都比老祖的机会更大。 　　念头生出，聂远之又摇了下头，他居然能冒出这么离谱的想法。元婴境和飞升境之间的鸿沟，不是短短几天就能跨过的。 　　不过，若是能再拖个百八十年，或许还真有那个可能，只是，就算他等得起，那伪天道，还能瞒得住吗？ 　　…… 　　山外山，御兽宗所在的山峰上，涂渔手里捏着一只鸟。 　　鸟是映鸦，已经死了。两颗眼珠子都被抠了出来，被涂渔握在手中。他哈哈大笑，神情十分癫狂，“龙、居然是龙！你们妖族，居然还有真正的龙！明明是个半妖，却人和妖的血液不容，属于龙的血脉力量如此纯正，这可是银龙啊……” 　　“多亏了百炼峰的那些人，我才想到派个与映鸦结契的弟子进去，哈哈哈哈，没想到能有如此巨大的收获！”他身边跪着的是那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水族女妖，金色的鱼尾上鳞片脱落大半，很多伤口都已流脓，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腥臭味儿。 　　“难怪当初你说那苏丝丝身上的气息奇怪！等我弄来她的龙血，或许你也有机会觉醒成龙。”他用力踩着她的鱼尾尖儿，“怎么没反应，我问你，高兴不高兴？” 　　那个被锁链套住，从不敢反抗他的水族女妖突然直起身子，想要抢夺他手中的映鸦眼珠，然而，她刚一动，锁链就骤然收紧，链条上冒出一排排尖齿，深深刺入她的血肉。 　　她疼得发出一声惨嚎，重重跌倒在地。 　　涂渔抬脚，直接踩在她头上，“那可是半妖，你们妖族不也最瞧不起半妖了？当初提起那早夭的半妖龙女也是一脸嫌弃，怎么，现在想帮她？” 　　水族女妖喃喃道：“半妖龙女，沾了你们人族恶臭的鲜血，还那么弱小的杂血半妖，我，自然是，瞧不起的。”可映鸦目中的那条龙，是真的纯血神龙啊，看到那条龙，仿佛血脉里沉睡的记忆都在苏醒……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涂渔卧在手里的映鸦眼珠，拼命地想要伸手去够，然而，她感觉自己身体好似破了个大洞，生气不断地从洞内流逝，很快，那只手无力地垂下，眼神也逐渐涣散…… 　　她至死，也没能够着那颗眼珠。 　　涂渔暗骂了一声晦气。将女妖的尸体随手扔进储物法宝后，涂渔直接将映鸦眼中记录的影响投射到整片天幕。 　　趁着大家还未离开，一起找万相宗要个说法。 　　你们宗门里有个半妖时惊春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藏了一条龙！天河灵泉已出，此时若是不处理，一旦给了他们发展的时间，日后更难对付…… 　　涂渔：“诸位，万相宗与妖族勾结，我有证据！”而他刚说完，张虎就冲了过来，询问清楚过后，气得暴跳如雷：“真要动手，也得等宗门高手全部过来，你平时做事谨慎，今日怎么犯起糊涂，都不与我们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 　　涂渔一脸疯狂：“这个是龙，有什么好商量的，万相宗，必须交出那条龙！”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比真龙更值得他期待了。 　　他真的好想得到那条龙，将她用锁链栓起来，用她的鳞、血、筋、骨，来创造新的生命，来完善他的道！ 　　……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天空。 　　天幕上，出现了天河秘境内的影像，山谷内阴森恐怖，血流成河。 　　就在黑暗即将吞没整个山谷的那一刹那，有耀眼的白光骤然亮起，紧接着，是一条银龙腾空而起，将整片天空照亮！ 　　它打碎了黑暗，将自己的光芒洒遍山谷。 　　涂渔的声音传来，“这是我宗内弟子的映鸦眼眸所摄，众所周知，映鸦之眼，与留影石有相同的作用。虽说光芒太强，导致这只映鸦当场死亡，可它也给我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画面不是吗？” 　　“万相宗的苏丝丝，呵呵，她是妖族，她更是龙女！” 　　在听完这句话后，叶轻舟心中的不安才逐渐消退。 　　那个夺取他一切光彩和荣耀的苏丝丝，原来是龙！ 　　修真界，怎能容下一条龙？ 　　她会死。 　　果然，天意始终站在我这边。 　　一切，终将回归正轨吧。 第137章 飞升 　　百炼峰上， 聂远之听到了这个声音，也看到了银龙照亮山谷。 　　如今看来，那个伪天道或许已经通过叶轻舟发现了这片天地的异常， 而它，暂时还想利用天地间本身的力量来除掉丝丝。 　　聂远之眉心深深拢起， 目光落在前面那片绿影之中，一脸复杂。 　　上一次， 他认为，苏旖梦不该浪费精力救时惊春， 他以为她会有所改变， 没想到， 这一次，她又做出了这样的事。 　　虽不知道里头具体情况，但聂远之清楚，若是他自己，他不会暴露真身，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司空寒明明是魔剑，为何要陪她一起救人？原本以为有司空寒照料她能省心一点儿， 却没想到，司空寒堂堂魔剑化身，一身血煞之气， 居然会陪着她一起救人…… 　　下一刻， 聂远之微微愣神，自嘲一笑。 　　他忽然意识到，为何， 她会选司空寒。 　　恰这时， 时惊春提着剑出门， “谁敢找她麻烦，我杀谁！”若修真界容不下她们，那她就杀出一条血路，将丝丝带回妖界！ 　　她冷着脸道：“有些人，不值得救！”本想说，这片天地不救也罢，可想到许多人，时惊春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她冲出百炼峰时，水知夏等人也跟着过来，时惊春心中一暖，豪情万丈地道：“龙女我护定了！我就在这里画一条道，谁敢越线一步，定斩不饶！” 　　常樱默默祭出龙舌兰，在前方撑起剑墙！ 　　与此同时，百炼峰的所有灵植疯狂伸长，那株霸王花，也开出了无数花苞！一朵花苞都能让人心惊胆战了，那密密麻麻的花苞，叫不少关注着百炼峰的大能都头皮一麻。 　　水知夏挥出一剑，剑意如春风，吹向了山外山的御兽宗。 　　涂渔头皮一紧，若非身侧白虎一声咆哮，他险些被剑意悄无声息地刺中，看到飘落的一缕长发，涂渔微微心悸，紧张地道：“我们的阵法，怎么没能拦住她的剑意！” 　　“惊春剑法，突破时连雷劫都没有，她的剑意可以融入整片天地，穿过阵法并不稀奇。”张虎冷着脸解释，“你不跟大家商量，我们当然没法做出完全的准备！现在，我们还在万相宗内，若得不到其他宗门相助，你以为我们讨得了便宜？” 　　涂渔：“那是妖族的龙！” 　　对啊，人妖两族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两边都有血海深仇，死伤无数，根本不能和解。 　　苏丝丝可是妖族的龙，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也不知道，妖族那边会作何反应？ 　　张虎面色稍缓，然而看到旁边已经傻乎乎地看着天空甩尾巴的白虎，他脸色一沉，抬脚踹了一下老虎屁股，“犯什么蠢！” 　　白虎怒吼一声：“关你屁事！” 　　张虎：“真打起来，我们御兽宗的灵兽恐怕大部分都会偷懒。”有神魂契约在，叛变倒不至于，但它们能摸鱼，能偷懒，比如他这头蠢老虎，平时都是偷懒最积极，更何况现在！ 　　然而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只能上了。他脑子里也隐约有个声音在说：“此龙，绝不能留！” 　　很快，天阶宗门的渡劫期齐齐出现，聚集在万相宗内城入口。 　　内城护城河，天河灵泉如翠绿的丝带环绕着整个万相宗，有人红着眼盯着那些绿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任由他们发展下去，日后，万相宗必然会是天阶第一。我宗门这次的灵泉远远不及他们，很快就会被抛下……这是机会，得抓住这次机会！” 　　亦有人想：“龙血可以炼丹，我若能得到龙血，岂不是可以炼制出失传已久的仙丹！” 　　好似一瞬间，所有人心中潜藏的恶念都在悄然发芽，他们各有各的理由，各有各的目的，而要实现这一切，则需要劲往一处使，将矛头对准万相宗，对准百炼峰的那条龙！ 　　丹鼎门的许爻高声道：“万相宗的，这一次，你们又该如何解释？” 　　…… 　　万相宗内部，禁地里闭关的几位老祖也走了出来。 　　他们的经络很脆弱，即便有了天河灵泉也不敢大肆吸收，这会儿每个人都看起来极为虚弱。 　　太上长老孟清河想着给大家争取点儿时间，“你们尽快恢复，能恢复多少是多少，咱们联手，将这群人赶出宗门，大不了到时候将封山大阵彻底打开，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 　　“你在胡说些什么？”一位老者不满地道：“难道，真要全天下的人都以为我们跟妖族勾结不成？” 　　“妖族龙女潜伏宗内必定图谋不轨！”他掷地有声：“必须交出龙女，给全天下一个交待，也证明我们的清白！我们并不知晓她是龙！” 　　他刚说完，就被孟清河一脚踹倒：“你脑子好久没用生锈了？你忘了现在所获得的一切是从哪儿来的了？要不是她，你能走出禁地？” 　　“图谋不轨？所有人都是她救回来的，她要是图谋不轨，冷眼看着他们死不就行了！” 　　“要是这批弟子全部陨落，我们没有哪个宗门承受得住！现在灵气越来越少，培养一个天才得花多少灵石？这一批倒下，又没有天河灵泉的话，不用妖族打过来，我们自己就完了！” 　　倒地的老者艰难地爬起来，孟清河本以为他还要反驳，孰料他摸着自己的头说：“对哦，我刚刚怎么就脑子缺了根弦似的，只想着龙女不能留呢？” 　　他身侧一人也道：“我也是。”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影响他们的思维一样，这个认知，让众人沉默，仔细去想，只觉不寒而栗。 　　这…… 　　意味着什么？ 　　…… 　　内门外，好几个渡劫期在等万相宗给说法，结果还没等来万相宗的修士，反而等来了自家宗门的优秀后辈。 　　“常长老，苏师姐是龙女又如何，她救了我们所有人！”说话的是秦娴，她持剑横在身前，心里好似燃了一团火，那愤怒直冲脑门，让她脸涨得通红，手中的剑也有了淡淡红芒！ 　　那是怒剑。 　　她主修的并不是怒剑，只是去旁听了几次常笑长老的道场，然而这时，冲天的愤怒和不甘点燃了她心中的火，亦点燃了她手中的剑。 　　常笑怒道：“让开！” 　　秦娴：“我不会让！”那一刻，好似有什么记忆碎片在脑海之中闪现，她想不起太多东西，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念，她绝不退让，哪怕，面前的是一众渡劫期，还有她宗门最尊敬的剑道大能！ 　　看到常笑抬手，秦娴手中剑猛地斩出，那是她的怒剑，化作熊熊烈焰斩向了常笑。 　　“哟呵，你还晓得先下手为强！”常笑直接抬手抓住她剑尖，“站一边去！” 　　秦娴的剑微微颤抖。 　　她咬牙坚持：“我不让！” 　　与此同时，又有几名剑修站在了秦娴面前，无声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他们想不明白，为何自家尊敬的长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明明，他们所有人都是苏丝丝救的啊。 　　她是妖又如何？那也是救了整个修真界未来的妖，如今他们也引来了天河灵泉，资源没有那么紧缺了，或许人族和妖族的关系，还能稍稍缓和。自秘境经历过魔族之后，他们就隐约有了个念头，只有魔族才是最恐怖的敌人，一旦魔族入侵，人族和妖族，迟早会再次联合起来。 　　合欢宗的阮蜜等人也出现在了那群剑修身边。 　　接下来，还有丹鼎门的修士，甚至，御兽宗的楚曜等弟子也走了过去。越来越多的年轻弟子，站在了自家宗门强者的对面。 　　一边是宗门的长老，平时需要他们仰望的存在，是无数年轻人尊敬的长者，也是每个宗门的脊梁。 　　另外一边，是宗门的年轻弟子，是每个宗门的未来和希望。 　　而这时，常笑突然松手，再次喝道：“站一边去！”他一声怒吼，威压施展开，便震的前方不少年轻人脸色煞白，其中，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秦娴，她的剑还被常笑捏着，剑身都出现了裂纹！ 　　秦娴：“除非我死，绝不退让！”那一瞬间，她好似想起了什么，心神剧震——伪天道！ 　　剧震之下，心神失守，秦娴感觉自己被大力甩到了一边，等她艰难爬起来想要再过去时，就见常笑已经走到了年轻弟子那一边，“你们站一边去，今天，我也来跟这些老东西讨教讨教！” 　　他将门板宽的剑横在身前，“怎么，一个个都突然变得忘恩负义了呢？” 　　“还是说……”他顿了顿，厉声道：“万相宗还有魔？”刚刚他脑子都有一瞬的不清醒，莫非，是有魔族影响神魂？ 　　百炼峰上，聂远之此刻才感觉到了棘手。 　　伪天道试图以天地自有的力量除去丝丝，故而，它自以为聪明的影响了这些强者，勾起他们内心深处的邪念，指引他们对付万相宗，对付龙女。 　　它没有将那些年轻人放在眼中。 　　却没想到，那些年轻人，主动拦在了自家宗门强者的面前。 　　结果，就让一些人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儿！ 　　这是，这片天地的觉醒啊…… 　　伪天道控制不住的话，恐怕会出现最坏的结果！ 　　他们没时间了！ 　　聂远之掏出传讯符：“请老祖！” 　　下一刻，外城天宝楼顶上出现一道浑厚的声音，“老夫借地渡劫，各位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威压陡然释放，所有人都感觉自己身上仿佛压了一座山，动弹起来都极为困难。 　　那是，聂家的那位太上老祖啊，他要，在这飞升？ 第138章 卧底 　　聂远之让八角去叫苏旖梦。 　　八角在绿色光团外转来转去， 时不时敲几下那光圈，敲着敲着，玉尺突然竖起来， 吓得八角叶片都跟着立起来了。 　　它觉得面前的玉尺好像修行殿的夫子，而它， 是想打搅小伙伴修行的懒鬼！ 　　再叫两声的话，就得被夫子打板子了！ 　　八角向聂远之求助， 结果他这会儿正抬头看着天幕，神色凝重得很， 想来正在操心其他的事。于是， 八角只能尽自己的努力跟玉尺沟通了。 　　最后， 它听到玉尺冷漠的声音响起：“她还有一个时辰便能出来。你也想进来修行？三百天灵珠一次。” 　　八角：“……”天灵珠是什么灵珠？我们这地方没有啊！ 　　不管它说什么，玉尺都只重复这一句话，跟设置好的机关傀儡一模一样。虽然实力强大，显然，玉尺是没有器灵的！ 　　聂远之：“一个时辰？好！” 　　他说话时，仍仰头看着天幕！ 　　天宝楼的其他修士全部撤离，此刻， 楼已飞至高空，楼内防御阵法开启，却是罩向大地。 　　老祖盘坐于塔尖儿， 周身气息逐渐攀升， 他即将面对的，是飞升的第一重考验——问心劫。 　　修为境界越高，渡劫所需的时间越漫长， 自渡劫期开始， 在迎战飞升雷劫之前都还会经历一场道心考验。渡劫期的问心考验， 短则一日，长则数月，上一次，老祖的问心劫用了三日，第二次问心，所花时间只会长不会短。因为，他已经经历了一次失败。 　　若过不去问心劫，天雷都引不下来。此刻让老祖开始渡劫，主要目的是震慑四方修士，免得觉醒的人越来越多，伪天道在感觉到事情不可控的情况下，直接放弃收集这一页的气运，将之毁灭。 　　那是最坏的结果，却很有可能会发生！ 　　同样，有老祖渡劫，也会给伪天道一个希望。以他对伪天道的了解，伪天道很可能会选择利用天劫的威力来除掉不稳定的变数，而正在渡劫的老祖，无疑是给了它可以借用的力量。 　　而这对老祖来说也是个好消息，少一道雷劫，他就会多一成机会！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玉尺斩得了伪天道。 　　天色渐暗，头顶上方阴云密布。 　　聂远之突然神识微震，心头一抖。 　　高空中，老祖放声大笑后突然起身，一甩衣袖，大步跨出塔尖！他在空中漫步，一步一步踏上更高处！ 　　“老祖的问心劫过了？这才一个时辰不到！” 　　丝丝还在玉尺内修行…… 　　上一次，雷劫在劈向司空寒时，玉尺斩碎天雷，而这次，天雷即便落向百炼峰，玉尺也很可能不会出手，因为，丝丝在玉尺内，天雷根本伤不到她！ 　　这一刻，聂远之浑身汗毛根根竖起，后背冷汗淋漓。 　　他们所行的每一步都有巨大风险，一旦出现任何差池，都将万劫不复。他嚯地一下站起来，冲至玉尺面前，大喊：“丝丝！” 　　玉尺静静竖立，根本不许他靠近。在他接近那团绿光时，尺子便说：“她还有一刻钟便能出来。你也想进来修行？三百天灵珠一次。” 　　“司空寒！”或许司空寒能将丝丝叫出来！ 　　就在聂远之打算叫司空寒时，头顶天幕彻底沉入黑暗，紧接着，一道金色闪电穿透滚滚乌云，化作一根金色长矛自天上垂直坠落。 　　底下的人都惊呆了！ 　　因为，飞升雷劫居然劈歪了？ 　　它劈的不是飞在高处的聂家老祖，而是…… 　　万相宗、内城、百炼峰！ 　　那可是飞升雷劫，谁敢挡？又有谁挡得住？ 　　怎会如此！ 　　那是无人可敌的力量，不过眨眼之间，便从苍穹坠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撞向了百炼峰，还未真正落下时，被笼罩的山峰之上，灵植便迅速枯萎，化作一片火海！ 　　恐怖的威压早已镇住百炼峰所有人，仿佛一只巨掌从天而降，将山上众人轻而易举地捏在掌心！大手逐渐合拢，下一刻，就会骤然收紧，将那些抓在手里的小虫子捏得粉碎。 　　他们浑然无力，无法反抗、也无处可逃！ 　　百炼峰上的这些人，修为最高的也只有渡劫期。 　　还是刚刚突破的时惊春，她刚觉醒了猫妖的九条命，就用得只剩下最后一条！ 　　而飞升雷劫，是突破这片天地极限的最强力量，从古至今，传说中飞升成功了的也仅有妖界的妖圣，可时惊春心里清楚，妖圣飞升也是假的。 　　从未有人扛住飞升雷劫。 　　然而现在，必须有人扛！ 　　时惊春艰难抬手，仅仅一个挥剑的动作，她都做不到！那只想要用力抬起的手臂剧烈颤抖，她都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 　　身边是水知夏和常樱她们，她们的情况看起来更糟，时惊春发出一声尖利的猫叫，浑身血液燃烧，身后，则是多出了一条巨大的猫尾，在拼尽全力的情况下，她也只是往天上，挥出了一爪！ 　　远处，聂家老祖也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只能挥起长刀，朝着雷劫斩出雪亮的刀芒，然而这一刀过去，根本没起到半点儿阻拦作用…… 　　万相宗太上老祖的桃花木从地上蹿出，然而桃树刚刚显露虚影，就被雷劫的浩瀚威压碾碎，大殿上的孟清河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艰难道：“挡不住，差，差太多了！” 　　就在长矛即将落下那一瞬间，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凭空出现，挡在了百炼峰之上。 　　那是由冲天血煞气凝成的旋涡，经历了天河秘境的人都知道，那是邪神的气息，也是后来，司空寒独有的气息！ 　　轰的一声巨响，长矛撞入旋涡，以金色矛尖为支点，狂暴的力量往四周喷发，整片天地都好似被那股力量撕扯成了蛛网，让人都屏住了呼吸，好似稍稍用力，面前的一切都会碎成齑粉一般。 　　就在众人以为百炼峰会被夷为平地之时，大家惊奇地发现，黑色旋涡还在！ 　　“司空寒！” 　　“司空寒竟然挡住了飞升雷劫！” 　　在相撞那一刹那，司空寒脖子上的小玉剑就碎成了齑粉，他本来挡不住的，但丝丝和书灵给他的替身傀儡帮他承担了一开始的全部冲击，然而，也仅仅只是挡住了而已，那雷劫的威力并未全部散去，仍不断往下，欲将他的滔天煞气刺穿！ 　　聂家老祖正欲相助，第二道雷劫径直落下，一劫未散，二劫已至，飞升的雷劫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他根本没办法脱身去帮助百炼峰的人。 　　哪怕，他比谁都想过去。 　　因为，他知道，聂远之在那里。 　　“司空寒，撑住！丝丝在玉尺内，马上就能出来了！”渡劫期的时惊春挥出一爪后就趴了地，聂远之竟能起身，他艰难地站起来，并抬手，握住了深海玉芭蕉。以芭蕉为扇，只是运转灵气，试图挥动那把扇子，聂远之手臂上的皮肤裂开，像是被砍刀快速剔除了手臂上的血肉。 　　剧痛让他浑身冒汗，手臂微微颤抖。 　　…… 　　千钧一发之际，玉尺突然出声：“时辰到！” 　　苏旖梦从尺子里出来，刚一落地，就感觉到了形势不对，她反应迅速、直接抓起玉尺，朝着那根金色长矛的方向用力一挥！ 　　金色长矛化作漫天光点消散于黑暗之中，明明四周压力骤消，众人却感觉到了一股更为恐怖的威压。 　　这一次，不仅仅是针对百炼峰，而是，万相宗内外城，河关州，乃至于，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天地！ 　　漆黑的天幕上，有了一点儿火星。那火光，从天边一路燃烧，就好似，一张从角落里开始点燃的纸。 　　她可以斩破伪天道的攻击！ 　　可要撕破笼罩在这片天地的封印，该朝何处挥剑？ 　　苏旖梦化身为龙，飞上高空，“就朝天上劈吗？” 　　也就在这时，小火苗卷着毛笔从房间内出来，它飞到了龙头上，像以前一样立在了苏旖梦头顶。 　　东西都没白烧，在这片天地即将毁灭之时，书灵醒了。 　　书灵直接道：“斩本源珠！” 　　天地书用书页囚禁此界，就如同一个困阵，而叶轻舟的本源珠，便是阵眼所在。 　　斩破本源珠，阵法自然破除！ 　　苏旖梦低下头，于人群中发现了一袭白衣的叶轻舟。 　　本源珠，才是叶轻舟的本命法宝，他岂会心甘情愿交出本源珠呢？ 　　“管他呢，连着他一块儿斩了！”然而，就在苏旖梦打算挥出戒尺之时，书灵突然道：“叶轻舟不能死！” 　　“它跟叶轻舟有契约，才会被此界的天地法则束缚！” 　　本源珠与叶轻舟结契，受叶轻舟牵制，故而没办法直接脱离这片天地。 　　一旦叶轻舟死亡，本源珠与他的契约中断，它可以立刻脱离这片天地，被那幕后之人直接抓离此界！ 　　以它的能力，想要离开是瞬息之间，苏旖梦想要在那一瞬间将其斩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阵眼不毁，阵法不灭，阵法不灭，此界在劫难逃！就算玉尺可以在天地毁灭的情况下护住苏旖梦，可其他人呢？ 　　苏旖梦：“要让叶轻舟在活着的状态下，心甘情愿地交出本源珠？” 　　“小尾巴！” 　　小尾巴剧烈摇动身体！ 　　灵种飞出，却无法靠近叶轻舟。 　　小尾巴：“不行，控制不了他！我的灵种都飞不过去！” 　　“灵种！”苏旖梦想起了当初的那枚戒指，以及戒指内的灵种！ 　　那是她那时候没能带走的东西。书灵说，戒指内的灵种是叶轻舟的机缘，是他未来神识远超同阶的关键。 　　她曾感觉到了灵种的心跳。 　　也曾跟它说：“咱们都身不由己，你就，你就敷衍他一下，就当你是我派去的卧底！” 　　苏旖梦让小尾巴去感受那颗灵种，试探性地问：“小种子，你还在吗？我们需要本源珠！” 　　下一刻，她看到叶轻舟头顶上冒出一片绿光，紧接着，一颗金灿灿的珠子被那绿光给顶了出来。 　　苏旖梦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挥出玉尺！ 　　“想跑？” 　　你当我这么多年的珠子，是白玩的吗！ 第139章 值得 　　本源珠速度快， 但它冲不出这片天。当初，苏旖梦受与司空寒的契约影响，明明已经死遁， 却依旧无法摆脱伪天道！ 　　现在，本源珠也受了叶轻舟的钳制， 无法脱离他们这片天的天道法则！ 　　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 　　苏旖梦眼睛竖成一线， 预判出了本源珠的飞行方向，她一尺拍出， “啪”的一下， 恰好拍在了本源珠身上！ 　　那颗无坚不摧的珠子， 被玉尺直接拍成了齑粉，而站在地上魂不守舍的叶轻舟，直接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他识海内，一颗灵种飞速飘出，在靠近苏旖梦时，玉尺上飞出一道光， 直接将灵种摄入其中。 　　玉尺：“此灵种品阶不足，送至试炼场修行，若无法进阶， 不配与你结契。” 　　小尾巴和火灵瑟瑟发抖， 要是玉尺早点儿出现，它们岂不是都不配跟主人结契了？ 　　接着，小尾巴幸灾乐祸地问：“司空寒， 他配跟主人结道侣吗？” 　　苏旖梦：“……”她怀疑司空寒会天天被尺子追着打。神识扫到司空寒正往她的方向过来， 苏旖梦直接飞回了百炼峰， 化为人形落至司空寒旁边。 　　他伤的有些重，苏旖梦想去掏丹药，然而那只手，被他紧紧握住。 　　司空寒：“我撑得住！” 　　司空寒牵住了她的手，抬头看天。 　　这个时候，他们的希望，都在天上。其他的一切，都已不重要。 　　两人一同仰望天空。接着，时惊春他们也走了过来，大家都屏住呼吸，静静看着天空。 　　囚禁这片天地的封印已打破，接下来，就看老祖能否顺利飞升了。 　　…… 　　在本源珠粉碎刹那，底下许多人都感觉到了细微的变化，好似一阵风吹过，让人心胸都开阔不少。 　　秦娴：“我想起来，我全都想起来了！伪天道，破了吗？”她扭头看向天边那让人心悸的红痕，脸上的笑容凝住，接着大喊道：“飞升！一定要飞升！”飞升成功，引来登天梯，在天梯降临之时，这片天地都会受到保护，那想要毁灭天地的力量也不得不收手。 　　“飞升，也能让上界的修士看到我们！” 　　常笑眉头紧锁：“你在鬼叫什么？” 　　秦娴双手拢在嘴边，仰头看天，放声尖叫：“前辈，一往无前、霞举飞升！” 　　常笑摇摇头：“他已后继无力了！以前有传言，说聂家这位老祖已经尝试过一次飞升劫，失败后时日无多，现在看来，传言是真的。你看他虽然气势十足，可体内灵气耗干，血肉力量都已燃尽，如今这气势，乃是回光返照！这世上，很多人连二次渡劫都不敢，他能迈出这一步也是不容易。” 　　渡劫、大乘、飞升。 　　这些天劫，其实大家都默认只有一次机会。 　　一次失败，往往是道心受损、身受重创，很难鼓起勇气再来一次。 　　秦娴暴怒：“闭上你的乌鸦嘴！” 　　常笑：“大胆！”虽说很生气，但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个修怒剑的好苗子。 　　秦娴指着天边道：“看到那天火了吗？他飞升失败，我们这片天地都会毁灭……” 　　常笑：“怎么可能？”天边仅有一点儿红痕而已，神识压根儿看不了那么远的地方，他还以为那就是一片火烧云。 　　下一刻，他听到有人惊呼：“你说什么？天崩！云间、云间……”那人摸出一块碎裂的同心玉，脸色已煞白。 　　那是结契道侣之间互相感应的同心玉，玉碎，则人亡！ 　　……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上方的聂家老祖身上。 　　他已经扛住了四道雷劫，他仍在往上走，然而，这一次，他迈出的前脚踏地，后脚却无力跟上。他手中的大刀早已断成两截、身上的法衣也已经破破烂烂，储物法宝里的阵盘、防御法宝均已耗尽，如今身边剩下的，只有他的本命灵植。 　　是的，他也是个灵植师，本命灵植乃是一株红莲。此刻，聂家老祖手中握着的那株红莲花瓣脱落大半，好似下一刻，就会被拦腰斩断一般。 　　红莲受损严重，他自己看起来倒是还好，没有明显的外伤。 　　只不过他喘息的声音很大，剧烈的呼吸声，落在众人耳朵里都犹如雷鸣。 　　聂家老祖低头，看了一眼百炼峰的方向，他看到聂远之正仰头看着自己，顿时咧嘴一笑，在嘴张开时，才有鲜血喷出，顺着他的口角流下…… 　　而直到此时，众人才意识到，聂家老祖伤得有多重。 　　他没有外伤，但五脏六腑、浑身经络均已破碎。那株红莲，让这位大乘期大圆满的老者，在空中保持住了他作为修真界天下至尊的体面。 　　那些洒落的鲜血，在空中也化作了一朵朵红莲。 　　“我撑不住了，远之。” 　　“我第一次飞升劫，连第一道天雷都没撑过，若不是你，我可能都活不下来。” 　　“这一次，能扛住四道雷，已到了极限。” 　　“你们都说，我一定得活着，我活着，聂家才不会倒下，你们都这么说，我便也一直这么想，不敢冲，也不敢死。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心安理得的用大量天地灵物来吊着自己的命，还觉得这些消耗并非是我自私自利，而是，为了聂家。” 　　“今天，我突然明白，未来，在你们年轻人手里。叶子黄了，就该落下，化作春泥，守护新生。一个宗门、一个家族的未来，不是我们这些苟延残喘的老者，而是，你们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所以，我才能那么快突破问心劫，因为，我决定迈出这一步，生死不惧、进退无悔！” 　　“我虽失败，却已无遗憾。” 　　话音落下，老祖周身气息消散，从天坠落。 　　他手中红莲拖起他的身躯，一直坚持到坠落于百炼峰上、聂远之面前，才垂落在他胸口，迅速枯萎。 　　老祖飞升失败，让苏旖梦等人的心重重一沉。 　　苏旖梦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将神识探入玉尺，想要找到一些解决之法。 　　玉尺跟机关傀儡人一样，会自动护主，那她，现在飞到那火焰之中，是不是可以利用玉尺去除掉燃烧这片天地的天火？ 　　玉尺的能力太被动了，到底该怎么办？“书灵，我们去扑火试试！”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司空寒紧紧握住，就听他说：“我试试。” 　　手腕上缠绕的剑心石，回到了司空寒体内！上一次在莲心异相，司空寒吸纳了一些剑心石内的剑气，斩出一剑，用以威胁红衣姐姐交出宝物，但之后并没有继续吸收。 　　那时候他神魂受损，强行吸收，只会被剑气切成丝。 　　出来后，因为不想引起天道注意的缘故，剩下的剑气他也一直没有吸收，而现在，封印已破，他已不再受限。 　　然而还未等司空寒开始吸收剑气，他们就再次听到了一声雷鸣。 　　刚刚散开的乌云再次凝聚，黑暗笼罩下，远方的那一点儿火痕更让人心神不宁。 　　是谁，谁在渡劫？ 　　百炼峰上，在红莲枯萎那一瞬间，聂远之吞下了一颗龙血炼制而成的血魄丹。 　　伪天道被斩碎后，他感觉到的变化应该是最大的。那就是，他身体不再流血了。原本，他没有任何的机会，稍稍用力，这身体就会崩溃，是以当初争夺花灯时，别说尽力了，他都不敢用力。 　　他的元神，早就超过了渡劫期。 　　甚至，大乘期…… 　　因为，他如今已经很确定，他得到了神龙残魂的馈赠，在他年幼之时，这天地间最后的神龙残魂，救了他的命。 　　那不是梦，更不是幻觉。 　　而现在，失去了伪天道的束缚，早早就捆绑在他身上，伴随他整个人生的枷锁终于被摘去，他的身体，不再破碎。 　　不流血了，身体仍很脆弱，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体可以养回来。 　　如果给他一定的时间，待到身体强健，他必飞升。 　　然而现在，这片天地没有时间了。 　　没想到，龙血炼制的血魄丹，能用到自己身上。这个丹药，可以短时间内强健体魄，让他的肉身，强壮如龙！ 　　聂远之释放出自己的全部气息，没废吹灰之力就突破了问心劫，事实上，在他决定飞升的那一刻起，不再计较利益得失时，他便已通过了他的问心劫。 　　若无神龙相救，他早已死在了那个雨夜里。 　　曾有神龙，拼尽最后的神魂力量，救了当时还微不足道的他。那时候的神龙残魂，可有想过是否值得？ 　　苏丝丝在救时惊春、救天河秘境里的所有人时，可有想过，值不值得？ 　　他既一心向龙，便该与它们一样，想做就做！ 　　一袭红衣的聂远之飞向高空，他挥出深海玉芭蕉，主动迎向了天上雷劫。也就在这时，他听到司空寒说：“我试试。” 　　聂远之唇角微勾，不屑地挑了下眉：“晚了。”就算你挡住了一次飞升雷劫，也不能说你就有了大乘期大圆满的实力。 　　这一次，便由我来摘这灯！ 　　“聂远之！” 　　竟然是聂远之在渡劫！ 　　他还不到三百岁吧，他竟然在渡飞升雷劫！ 第140章 灵珠界 　　“你居然认识聂远之？”常笑一脸震惊地看着身侧第一个叫出聂远之名字的女弟子， 眼神仿佛在说：你这样的穷剑修，居然能认识聂家那位神秘大财主！ 　　秦娴：“我还跟他说过话呢！” 　　“啊，真的是聂大善人吗？” 　　“肯定是， 那位老祖陨落，不就落到百炼峰上去了。”百炼峰承受了一道飞升雷劫， 阵法结界、山上的灵植都损毁严重，现在大家都能看清百炼峰上发生了什么。 　　“千珠散尽还复来！我师兄当初中了毒， 身体逐渐石化，想求一颗化血丹， 当时他拿本命法宝抵债、并愿意签订一百年的主仆契约， 结果也没换到药， 绝望之际在玄音壁上寻求帮助，结果聂大善人直接给了他一颗化血丹！” 　　“聂大善人有功德护体，必然能顺利飞升！” 　　…… 　　天空上，聂远之挥动手中的深海玉芭蕉。那叶子在他手里捏着的时候不过扇面大小，而一扇扇出，绿叶迎风而长，由扇化舟， 在黑云滚滚的天幕上，就宛如一艘即将被巨浪吞没的独木舟。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之际，那艘小船绽放绿芒， 源源不断的灵气注入它的身体， 不过瞬间，小船就变成了庞然大物，仿佛可以横跨虚空海的虚空灵舟！ 　　虚空灵舟不闪不避， 直直撞向了天上的那道神雷！曾有灵舟坠落于雨夜， 得神龙相救， 而今，他的这艘“灵舟”，承载着全天下的希望，必当一路摧枯拉朽，撞碎一切浩劫！ 　　“轰”的一声巨响。 　　就见那金色闪电好似被撞得粉碎，洒落漫天碎光。一袭红衣的聂远之跟巨舟相比格外渺小，可金光点缀其身，光彩耀目。虽看不清脸，仍让底下无数人痴痴仰望，只觉那道身影瑰丽艳绝，却又让人心生敬仰。 　　书灵自言自语：“对，他有功德金光护体，天道都惹不得狠狠劈他。”说完这句话，它以为自己会脱力，甚至有更严重的后果，没想到，也就稍稍晕眩了一瞬，并无什么大碍。 　　而头顶上方，聂远之的身后出现了一道金龙虚影，那龙自他体内飞出，撞碎了天上的滚滚雷云。 　　苏旖梦：…… 　　真有龙魂啊！ 　　下一刻，乌云散尽，金龙衔红日相庆，紧接着，银河倒垂，在那垂落的天河之中，有阶梯缓缓显现，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苍穹尽头。 　　在登天梯出现刹那，天边的红痕消失，又迅速退却。 　　书灵看了看自己被烧焦的笔尖儿，心疼地道：“还是，烧掉了半个州。”可现在，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聂远之，得登天梯了！ 　　苏旖梦大喊：“聂远之，爬高点儿！” 　　天上，聂远之回头看了一眼，微微颔首。 　　天河分为上游、中游、和下游。修士飞升，并非只是从最低的界面，飞到上一个界面，而是顺着这条河一路往上，若是资质绝佳，他甚至可以从河的最底端，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上端，被上游界面的修士接纳。 　　天河就是一条通天路，它贯穿了无穷世界，因此，在这条路上，他可以有无数选择。 　　明明看不到任何人，聂远之却能感觉到，有很多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那个邪修来自更高的界面，所以，他必须爬得更高。天河内是安全的，在登天梯的过程中，他们所在的天地也是安全的…… 　　邪修一定也在关注他。 　　所以，他必须站至高处，让那邪修心生忌惮，不敢再对他们的小天地动手。 　　很快，聂远之爬上了第十阶，他站在这一步台阶上时，感受到了压力。血魄丹效果绝佳，用了丝丝一身龙血，也仅仅炼成了三颗。炼制出来后，两颗给了老祖，他给自己留下一颗。 　　服用后一段时间内能增强体魄，药效过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只是会，将人打回原形而已。 　　跟其他很多类似的丹药相比，它已经是很温柔的丹了，大概，因为这丹里的那味主药的缘故。 　　爬这天梯，考验的是自身实力，应该是这个原因，药效流逝得很快。 　　他那身体脆弱不堪，根本还没养回来，如今被打回原形，就显得吃力很多。 　　聂远之在第十阶上停留时，他听到一个和蔼的声音说：“小友，这里是下游天霜界，可愿停下脚步，在此修行？” 　　聂远之：“多谢前辈好意，晚辈，还想再登高处。” 　　对方也不恼，甚至还吹出了一道风，“好风凭借力，送君上青云，小友，若至高处，还望照拂一二，这里是，天霜界！” 　　得到清风相托的聂远之稍感轻松些许，他继续往上，又爬了四步之时，聂远之听到了嘀嗒一声响。 　　鲜血滴落白玉石阶，像是在阶梯上落了一点梅。 　　这样的情形他见得多，早已见怪不怪。 　　聂远之尝试了一下，一招手，八角倒是顺利出现在他旁边。他把八角当拐杖，杵着八角继续爬。 　　“小友，你肉身有缺，不如就此停下，罢了罢了，好高骛远，注定会失败。” 　　“小家伙，要是你肉身崩溃在天梯上，会直接陨落的。” 　　聂远之：“敢问，这里是哪儿了？” 　　“翻过那道金色阶梯，便是天河中游，迄今为止，还未遇到下游底层修士，直入中游！” 　　“你的资质修为，在中游并不起眼，就算跨过，或许也无人相邀，到时候，进去做个无根散修吗？” 　　聂远之感觉自己体内的鲜血在燃烧，烧得他皮肤发红，滴落在石阶上的血都发出滋滋的声响，还冒了点儿白气。 　　金色阶梯就在眼前了。 　　他想，就是爬，也得爬过去吧。 　　“小子，对中游的天地了解多少，可有想加的宗门？” 　　聂远之艰难地发出声音：“典狱司！” 　　“哟呵，烫手山芋啊，居然是个告状的！”感觉到几缕视线瞬时收回，说话的人笑着道：“你们不肯接吧，我带走了！”说话的，都是各界的界主，一旦接引天梯出现，这些界主就能看到修士在天路上的表现，若优秀者，自然想争取到自己的界面来。 　　“等等。他这是在……觉醒？” 　　“天地生灵均可觉醒龙族血脉力量，人族最少，亿万人中难出一个，上一个觉醒了一点儿微末龙族血脉力量，能短时间化作一条黑龙的那位，如今已去了上游龙吟界！” 　　“你想告谁，我替你做主！” 　　聂远之根本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或许就在这其中也说不定，于是他只能道：“典狱司，我想见典狱司的人。” 　　“在下藏青，岩花界界主，同时在典狱司当差，小兄弟苦苦支撑，莫非是担心自家天地，无妨，我随身带了诸天万界图，你作为你们那个小天地飞升的第一人，可为小天地命名，将其名字刻录在诸天外界之上，这样一来，你所在的界面便会登记在册，受典狱司保护！” 　　“藏青你有毒吧，随身携带诸天万界图！” 　　“小兄弟，他只是典狱司管名册的文官，战斗力不强……”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就听那藏青笑着道：“虽说我战斗力不强，可我有诸天万界图啊，小兄弟运气不错，恰好碰上了我，可不就是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这诸天万界图，其他人想拿到可不简单。” 　　聂远之脑子有些晕，他听到有人说他运气不错。 　　以前每一次，别人说他运气不错，他其实都不太高兴，而这一次，他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了八角的身上。 　　聂远之微笑着说：“是啊，我运气一直都很不错。” 　　“你是你们界第一个成功飞升的修士，来来，你可为那片天地命名。” 　　聂远之：“龙祝？” 　　藏青：“不能带龙，诸天万界，都以龙为名的话，那不得多少重名，后来索性直接禁了。” 　　聂远之想了想，说：“那就叫寒江界吧。”他记得丝丝说，那书灵说它想叫越寒江。 　　藏青：“重了，得叫个生僻点儿的。” 　　聂远之：…… 　　一滴灵泉突兀飘至他眼前。 　　他被喂了口水，灵泉入口刹那，聂远之本想拒绝，他神经紧绷，万一现在这个人，就是那幕后黑手呢？ 　　然而此刻的他精疲力尽，根本反抗不了。 　　“不用紧张，你担心什么我明白，所以我都没让你下来，在天梯上，有天河庇护，无人能伤你。” 　　聂远之道了声谢，又说：“那就叫，灵珠界吧。” 　　藏青愣了愣，“没想到，这名字还没人取。”也是，大家飞升了都想会想一些荡气回肠的名号，或是以自己的道法、神通命名，还有的用自己心中所爱命名，就没谁明晃晃的以灵石、灵珠为名。 　　“灵珠好，灵珠好。”试问，修炼中人，谁离得开灵珠呢？ 　　诸天外界图抖开，落于聂远之身前，他依言将手放于图上，就见地图最角落的地方，微微亮起光芒。 　　不少人惊呼出声：“那里居然还有小天地！” 　　“天，我以为那下面是深渊，根本不可能有灵气。怎么可能！” 　　对，那里有一片小天地。 　　也有很多可爱的人。 　　那里，就是——灵珠界。 第141章 玄月钩 　　“你们灵珠界， 竟然有了天地之灵！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天地有灵，生生不息，你们那片天地， 就算在最底层，也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天地灵物， 会有越来越多的生灵飞升……” 　　藏青还在说话，聂远之却听不太清了。 　　他已精疲力尽， 在看到灵珠界的名字出现在诸天万界图上时，聂远之就再也支撑不住， 倒在了八角叶上。 　　昏迷之前， 他艰难转动眼珠， 看至下方。 　　底下是浩瀚云海，他已看不到底下的那片天地了，他们现在，还好吗？ 　　…… 　　天梯消失了。 　　白玉阶梯消失刹那，一个声音陡然出现在每个人的识海：“灵珠界，界主——聂远之。”同一时刻，天上出现了一张图， 中间是天河，两侧是无数的星辰，而在最底下的角落里， 有一片小天地在微微泛光， 所有人都看清了小天地上的字，灵珠界。 　　有人心中微微酸涩：“原来，我们这片天地， 真的在最底层啊。”一直以来都有从天河之中了解到一些与上界相关的讯息， 那些灵碎的讯息远没有此次来得直观。 　　所在的天地在诸天万界的最底层， 还在这里内斗做什么，拼死拼活抢这一亩三分地？ 　　努力往上爬啊！ 　　“我们的天地保住了！”苏旖梦兴奋得跳起来，跟身边同样激动的时惊春抱在一起，一龙一猫齐声感叹：“灵珠界，名字好喜欢哦！” 　　其他人：“……” 　　刚想说名字俗气的古殿主果断闭嘴。 　　白琉璃双手捂着嘴，将自己的哭声给牢牢捂住，旁边的水知夏微微皱眉，而常樱则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 　　泪流满面的白琉璃终于缓过来，“我，我是高兴……呜呜呜，我是为他高兴！我表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呜呜呜……”那是她仰望的目标，幼时就觉得遥远，如今，更是遥不可及。 　　可正是有那个目标在，她才会不断向前！如今，他不再是她一人的星星，他成了一颗担得起众生倾慕仰望的星辰，照亮了整个灵珠界。 　　白琉璃：“我表哥，真好！” 　　苏旖梦：“对，对……”她都无法来描述此刻自己的心情，摇着司空寒的手，“司空寒，我们的天地得救了，聂远之飞升成功了，他成功了……”这样的喜悦，值得她翻来覆去地念上一百遍，一千遍！ 　　司空寒：“恩，他很好。” 　　就在大家心情激动时，御兽宗的涂渔竟然出现在了百炼峰，他执着地想要捕龙！ 　　司空寒、时惊春师徒两人同时出手，将涂渔当场斩杀，与此同时，时惊春扬声道：“御兽宗的，还有谁要屠妖的，尽管放马过来！”她顿了一下，补充道：“谁都知道，咱们界主，他一心向龙！” 　　本以为会面对外宗的挑战，却不料，那隐隐的危机来源于背后。 　　时惊春神识扫到司空寒的脸，登时汗毛倒竖：哦豁！ 　　搬聂远之界主的身份出来震慑他人，结果忘了自家徒弟是个醋缸子。 　　就在她以为司空寒又要戾气冲天时，司空寒面带微笑，“听说上界龙多，聂界主到了上面，一定能得偿所愿。” 　　御兽宗张虎上来赔了不是。 　　这会儿，谁还关注妖不妖！拼命修炼，飞升上界，才是正经事。如今各大宗门都引来了不少的天河灵泉，加上界主飞升天地间突然涌出的大量灵气，早就让这片天地起死回生了！ 　　抓紧时间，修炼、修炼！ 　　…… 　　百炼峰被毁得很严重，万相宗派了灵灵阁的修士来帮他们修葺。 　　灵灵阁的一进来，就各种惊叹：“这阵法好大的手笔，居然用的是天玄石！阵纹乃火髓精所绘，天阿，这烧焦的灵植里居然还有菩提子……”本来斗志昂扬的灵灵阁修士惊叹完毕后表示：“你们的护山大阵，我们修不起。” 　　时惊春：“修不起就算了，当时也是想遮掩丝丝的身份，如今用不上了。” 　　万相宗的太上老祖正好过来，“妖族那边的妖皇主动求和，请求见您一面。”在看到苏丝丝时，不知不觉地用上了尊称。 　　这可是银龙，可以算是妖族的小殿下了吧。 　　苏旖梦其实跟妖族的感情远不如人族。妖族重血脉力量，她当初无比孱弱，修为低微，大家都觉得她玷污了神龙高贵的血液，认为她这样的杂血，就不该存留于世。 　　她随爹爹一直住在雪落崖上，很少见过外人。 　　一起玩的小伙伴里，有一只杂血的凤凰，过得比她还惨，也是从那只小凤凰身上，她知道妖族有多瞧不起他们这些杂血半妖。 　　她再见到小凤凰的时候，就是在天宝楼的拍卖会上。 　　她被同族剥掉了一身外皮，炼制成了凤凰法衣。 　　现在得知她龙血纯正之后，它们又想见她了。 　　她不太想见，可那是爹爹曾守护过的天地……要不要见呢？ 　　时惊春打了个哈欠：“不用为难，想见的时候就见！妖和人一样，妖也有好坏之分，比如我娘，她就是好妖。你见过的妖太少，若你想去，我就陪你一起去，正好，我也没去过妖界。” 　　司空寒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我也是。” 　　百炼峰其他人纷纷凑上来，“妖界什么样子，我们也没去过！” 　　“妖界的矿多不多？”古殿主挥了两下他的小锄头，“它也很想去！” 　　苏旖梦安下心，说：“恩，有机会一块儿去！”她有点儿膨胀，大声道：“我觉得我现在能打赢妖王！当个小妖圣肯定没问题！”手里的尺子一挥，“不服来战！” 　　众人：“……” 　　你那尺子，谁敢战啊，飞升雷劫都能拍散！ 　　尺子轻飘飘落在了司空寒手心。 　　其他人震惊：“你居然能抓住她这尺子。” 　　司空寒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嗯……”他与姐姐已经数次灵府合修，沾染了彼此的神魂气息，他猜这玉尺也会认可他，故而尝试去接，发现真的可以之后，心中窃喜。 　　现在，大家都应该知道，他俩有多亲密无间了吧。 　　嗯，或许时师父会反应不过来。 　　司空寒恰到好处的红了脸。 　　虽绷着脸，可他皮肤白，加上受伤本就没多少血色，这会儿脸一红，立刻就被其他人看了出来。 　　白琉璃震惊：“你，你们，司空寒，你……” 　　恰这时，玉尺道：“灵府合修伴侣之一，资质平平，勉强过关，小主再接再厉，挑选出各族天骄，早生贵子。” 　　司空寒：“……”这跟他预想的不对！ 　　时惊春这才反应过来，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你不行啊，丝丝，你是龙，可以多挑几个！” 　　旁边的司空寒居然没有冒煞气，就是脸色更显苍白，他眉心微颦，淡淡地问：“姐姐，你想挑几个？” 　　苏旖梦：“我不挑。” 　　司空寒微笑还未来得及绽开，就听自家师父再次哈哈哈大笑。 　　他微微眯眼。 　　时惊春：“她不挑，谁都行！” 　　苏旖梦牢牢拉住司空寒的手，将他往房间里拖。 　　时姐姐你是不是高兴昏了，你难道忘了，这位也是能挡飞升雷劫的主！ 　　将司空寒拖回房间后，苏旖梦招呼火灵，“以前每次你烧了东西，我都能做梦，现在呢，我想跟娘联系。” 　　小火苗：“我是她命星坠落形成的星辰火，以前太弱不能直接联系，现在我长大了力量强了很多，可以以命火与她建立联系！”娘还能找到，爹就有点儿困难，不过龙族的血脉力量里能有感应血脉至亲的能力，只不过这个能力无法随心所欲的控制，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再次出现那样的梦境。 　　先找到娘再说。现在幕后黑手的计划被破坏，可别出什么岔子！ 　　然而就在这时，司空寒猛然起身，身后黑气凝聚剑影，将屋顶一剑刺穿的同时，撞向空中一处。 　　书灵：“不要冲动！” 　　司空寒收敛煞气，不过依旧有一部分剑气与空中一物相撞，发出叮的一声响。空中之物显露身形，居然是一个月牙，仿佛天上的月亮坠落至众人眼前。 　　月牙上有人声传来。 　　“典狱司，玄月钩，取天河玄月石炼制而成，可从上界垂落下界。”介绍完后：“吾乃典狱司文官藏青，此处可是灵珠界？你可识得钩上灵草！远之小友取此小草，为吾引路。” 　　苏旖梦这才注意到：月牙钩上有小尾巴掉的毛。 　　她连忙把小尾巴叫了过来。 　　小尾巴凑过去，在月牙钩上轻轻一扫，“是我掉的毛。”聂远之连我的毛都捡！ 　　苏旖梦心领神会：聂远之才没那么无聊，肯定是八角捡的！ 　　“聂远之已于典狱司告状，现在急需人证、物证，丝丝是吧，你要寻你爹娘，便得跟我们走一趟了。但是我也告诉你，实力不足之人进入上界，会受很多苦。”藏青详细介绍了一下上界与下界的不同之处，即是说，他们现在体内的灵气经络根本不能适应上界的灵气，如果没有开脉丹，他们无法修行，呼吸都会伴随着经脉刺痛。时间一长，就会经脉碎裂，沦为废人。 　　开脉丹这种丹药十分难得，刚刚飞升的聂远之不可能替他们弄到。 　　“你愿意随我上界吗？” 　　苏旖梦想起红衣姐姐说过，典狱司可以用一个鱼钩一样的东西抓人，想来，这个玄月钩就是红衣姐姐口中说的抓人鱼钩了。 　　要救爹娘，怎会惧怕那些痛楚。 　　她正欲答应，就见玄月钩上用沙子缓缓堆了一条龙，“小友说，你看见这个就会相信。” 　　那是聂远之在沙海里堆了无数次的龙，她能清楚地辨认出来聂远之的堆沙风格，龙角、龙身大小，龙尾纹路还有一些独特的小细节，都跟聂远之一模一样。 　　有这沙龙，就能确定此人的确跟聂远之有关系了。 　　司空寒：“我能一起去吗？” 　　“上去了就无法下来，你们上去会遭遇什么我已说得很清楚。她需要寻找爹娘没有办法，而你确定要现在就离开吗？” 　　司空寒：“我确定。” 　　“那好，你们就一起上来吧。”聂远之说一定会钩两个人上来，他还不信，没想到，真的是两个。 　　藏青开始拉竿，一拉，就觉不对。 　　这是两个人的重量？ 　　怎么，如此之沉！ 第142章 追凶 　　“怎么会这么沉？” 　　被玄月钩钩住的人， 自身的修为和法术都不能用，这样一来，只会显示出原本的重量， 就算是个锤炼体魄的体修，也不至于如此之沉。 　　“你们先等等， 跟亲人朋友告个别！”藏青只能摸出传讯符叫人。 　　当初，他去典狱司申请玄月钩的时候， 管狱兵的那器修还问他要不要人协助，他觉得钩个下界修士哪用得上别人帮忙直接拒绝， 如今又过去叫人， 一张脸都没地方搁了。 　　“楚红英， 你派人过来看看，我拉不上来！” 　　对面女子爽朗的笑声传来，“我就说吧，你等着，人马上过来！” 　　藏青：“……” 　　他看向那泡在药汤里修炼、并疑似血脉觉醒的聂远之，忍住了打断他修行的念头。 　　算了，等拉上来就知道是什么人了。 　　…… 　　灵珠界， 司空寒开始收拾东西，苏旖梦则叫出了其他人，与大家告别。 　　“我刚用灵火跟我娘沟通了一下， 她状态不太好， 记忆都十分模糊了，看到我后，还问我是谁。”在房间里的时候， 苏旖梦正要用星辰火与娘联系， 结果玄月钩出来被迫中断， 等到玄月钩上的修士说等一会儿之后，苏旖梦就立刻跟娘沟通了一次，确定了她现在的情况。 　　灵珠界破开封印，并没有对娘造成什么影响。这其实有点儿奇怪，但不论怎样，对于苏旖梦来说，娘没事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我得上去救娘！爹还没下落，希望典狱司能查出线索。” 　　常樱：“嗯，我们也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样，万事小心。” 　　苏旖梦跟大家话别之时，司空寒在动作飞快的收拾东西。 　　屋中丝丝用惯了的那些东西全都装好了不说，地里的蛟薄荷都被他连地皮一块儿装进了储物法宝里。收完蛟薄荷后，他对时惊春道：“猫薄荷很好养，方法我都告诉白皎了。”除了丝丝，他如今在意的人里，还有个师父。 　　接着又转向白琉璃，掏出一枚玉简递过去：“炼制方法都在里头，《春夜迟迟归》的下一卷也在。”最后问苏旖梦：“那些玄灵晶石，给古殿主了吗？” 　　苏旖梦连忙将兽骨里剩下的小石子儿都倒出来。 　　小火苗眼巴巴地瞅着，飘到古殿主的锄头上立起来，“再给我吃一颗行不行？” 　　古殿主就取了两颗出来扔过去，感叹道：“你这家伙，谁养得起你哦，还是我的锄头……”好字都没说出来，就见小锄头突然冲过来，将剩下的玄灵晶石全给吞了，他都没看清，小锄头到底吞哪儿了，就见它一晃而过，石头全没了。 　　古殿主：“……”他一穷二白的，是真的养不起。 　　时惊春：“如今灵气充裕，修行速度大大提升，我们会尽早上来的。” 　　“有司空寒在，肯定穷不着你们。我们这下面的东西在上面可能也不值钱了，不过还是带着吧。” 　　白琉璃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出两个储物戒，“一个是给你的，另外那个帮我交给表哥。你那个里面吃的用的都有，都是合你口味的。”知道他们上去后一开始可能没法修行，大家都担心不能修行就会挨饿，准备了大量的食物，常樱还整理出了很多好养活的灵植种子，“不知上面能不能种，你都带着试试。” 　　佩兰也偷偷塞给她一个储物戒指，说：“你想要的孤本都在里头。” 　　苏旖梦：！我现在还用得着看那些书吗？ 　　……还是挺想看的。 　　苏旖梦还拿出了天河秘境里灵兽们送的那些东西，结果一听是秘境里的宝物，大家说什么都不肯收，纷纷表示，秘境里的东西才是诸天万界都有需求的，他们带在身上用处更大。 　　苏旖梦只好把那些宝物又收了回去，现在不用担心暴露身份什么了，她嘴一张，就把东西全装进了小自在天地里。 　　众人：“……” 　　嗐，真是深刻的离别印象。 　　本以为时间很紧，大家急匆匆的准备，眼泪汪汪的道别。 　　结果等了许久也不见月牙船有动静，时惊春都忍不住提议：“要不咱们整个温鼎，喝上几杯，给他俩送行。” 　　苏旖梦和司空寒自是不敢多喝，免得喝醉误事，于是，时惊春自个儿喝得伶仃大醉，抱着苏旖梦舍不得她走。 　　恰在此时，一直没动静的玄月钩动了！ 　　时惊春都不舍得松手，总觉得，就这么一起跟着上去也不是不行。她回来那日，曾跪在丝丝面前说过，愿追随其左右，为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囡囡！” 　　听得底下时长风的声音，她才猛然惊醒，松开了抱着苏旖梦的手。 　　她哪能那么任性，丢下老爹不管，跟丝丝一块儿到上界救爹娘。 　　丝丝上去救爹娘。 　　而她，自然得留下，给时长风养老。这片天地，还有她无法割舍下的人和事啊。 　　丝丝有司空寒陪着，她其实还挺放心。 　　仰头，看着那两人乘坐于月亮之上，时惊春眼睛也笑成了月牙，她说：“等我上来了，你们才能拜堂成亲啊！” 　　司空寒：“……”师父，那您可要快点儿！早知道，该给师父留个督促她修行的机关傀儡人了。 　　玄月钩晃悠悠的往上，一开始还很慢，等到了半空时，头顶骤然出现了一股狂暴的力量，突如其来的拉扯力让苏旖梦有神魂出窍之感，好在身边人迅速抱住她，并低声说：“我在这里。” 　　紧接着，耳边出现铮的一声响，好似绳索被绷紧时发出的声音。 　　下一刻，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女声说：“来了！” 　　“咦，的确只有两个人啊，还挺沉的啊。” 　　听得这话，苏旖梦微微脸红，不过她这才发现，她居然被司空寒打横抱在怀里，稳稳落地。 　　司空寒抱着苏旖梦，一本正经地道：“恩，我很重。”脚下稍稍用力，竟在地上踩出了两个浅浅的坑。 　　手握长竹竿的女子笑着道：“我是楚红英，他是藏青，我们都是典狱司的修士。上界修士跟下界修士也没什么不同，你俩无需紧张，我们问你什么，老实回答就是。” 　　藏青不动声色的打量面前二人，越看越惊奇。以往从下界钩上来的修士，落地后就会感觉到极大的不适，轻则皮肤渗血，重则经络断裂，这两个居然都没什么反应，他们的经络，竟然能承受得住上界灵气！ 　　他对那片小天地越来越好奇了。 　　藏青直接道：“你们那片小天地，处于天河尽头，居然能生出天地之灵，还能有你俩这样的天骄，难怪会被盯上。聂远之已经将你们灵珠界的遭遇告诉我们了，他说你娘还活着，被困在某处，现在，我们打算施展血缘寻踪秘术，替你找出你娘的位置！” 　　苏旖梦连忙点头，在藏青的要求下伸出手指，任他取了一滴指尖血。娘被困在那里，记忆都十分模糊，根本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显然这种追踪之法更为有效。 　　楚红英将血滴入一方阵盘，就见鲜血入阵之后，那阵盘上的指针滴溜溜的旋转，且速度越转越快，根本没有停下的迹象。 　　楚红英变了脸色，将手按在阵盘上，冷冷道：“事情有些棘手，追踪不到位置，这说明，对方有能高于我们这寻踪盘的法器干预。” 　　苏旖梦想起了自己的星辰火，连忙道：“我的星辰火可以与我娘沟通，但她现在很虚弱，且意识模糊，上一次见都已忘了我是谁！” 　　藏青：“那没关系，只要有这么个联系，就等于多了一道可以突破那法器的丝线，我们也能顺藤摸瓜找到她的位置。” 　　他催促道：“你赶紧联系！” 　　苏旖梦立刻坐下，招出星辰火，尝试与娘沟通。 　　火焰于她识海内熊熊燃烧，下一刻，苏旖梦于火焰之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距离上次见面不超过一个时辰，而现在，蜡油竟已蔓至她双眼。头顶的火燃烧剧烈，将她的脸都映得红彤彤的，可那不是健康的红晕，而是，一种病态的凄美。 　　“娘！” 　　她已陷入昏迷，无法应答。 　　火焰再次熄灭，苏旖梦心急如焚，转头刚想问，就见那旋转不停的指针已经在阵盘上定住，阵盘所指之处，缓缓浮现出一张地图。 　　“红樱界、天陵州、论道山、地宫禁地。” 　　藏青脸色大变，直接祭出一本玉册，横在他与楚红英中间！ 　　捧着阵盘的楚红英本是一脸凝重的盯着阵盘，察觉到面前异常后抬头，看见横在面前的玉书，她本就拧起的眉头锁得更深，“藏青，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会包庇他们？亦或是，觉得我也参与其中？” 　　她握起长、枪：“我现在就去抓人！” 　　苏旖梦心头咯噔一下，捏紧了手中玉尺——那幕后黑手，竟然跟面前这位女修有关系，这未免也太过巧合！ 　　藏青道：“你是红樱界界主，此事，你不能参与。我已上报承安司长，如今三位巡查已经前往了红樱界抓人，在你还没有洗脱嫌疑之前，我只能盯着你了。” 　　楚红英冷笑道：“就凭你，盯得住我？” 　　藏青径直掏出一个铁镯，“那就劳烦你自己戴上？我真的盯不住。” 　　楚红英气得将手中红缨枪重重提起、砸下，落地时地面都随之一震！她狠狠剜了藏青一眼，最终还是接过那禁灵铁镯，老老实实地套在自己手腕上。 　　铁镯套上之后，她周身灵气全无，便如同凡人无疑了。 　　藏青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安慰苏旖梦和司空寒：“你们放心，很快就能有结果。” 第143章 替死鬼 　　苏旖梦心情忐忑：“找到了娘， 是不是就能找到爹了？” 　　娘可以通过小火苗来建立联系，爹，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血缘感应并非她自己可以控制的…… 　　藏青轻叹一声，“你这小姑娘……”本想说可怜， 爹娘都遭遇了如此巨大的不幸，然而又想起她的天资， 视线往下还瞄到她手里捏着的玉尺，登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这是天路尺， 天河里捞到的吧？乃是最上面， 真龙界传下来的神兵， 能流到你们最下游都未损毁，还被你拾到并为你所用，这运气，可以说是千万人中都难见一个。” 　　“这气运，就是有张有弛，总不可能什么好事都落到一个人头上……”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看向楚红英：“如今在论道山闭关修行那位，现在是你们楚家排名第一的天骄吧， 年纪轻轻就已有了人仙境，说起来，他运气一直很不错。” 　　幼时各方面平平， 资质、心性、悟性都不是很突出， 十五岁那年一次战斗中临时感悟反败为胜，此后便顺风顺水，一路碾压其他同门， 成为唯一一个在百岁之内就进入论道山修行的弟子。 　　楚红英眉头深锁， 眉心都拢起了个小八字， 她沉着脸点头：“是他。” 　　藏青：“若他真是那窃运之人……” 　　楚红英冷声打断他：“别在这里试探来试探去的，典狱司该怎么审就怎么审，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若这个都不明白，当初如何过的典狱司问心关？” 　　“你不信我，还能不信典狱司的问心考验？”她很生气，若不是手上套了禁灵镯，这会儿都该直接一枪抽他脸上了。 　　藏青便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掏出两枚玉简，“你们刚刚上来，也回不去了，肯定是要在上界呆着的，我就给你们简单讲一下这诸天万界。” 　　“天河贯穿诸天万界，我们则将其划分为九重天，天河下游便是下三天，中游则是中三天，上游，自然就是上三天了。上界修士难以下界，但是呢，同一个阶层的界面是可以通过界湖穿梭的，就好似我的花岩界与她的红樱界便离得很近，界湖乘坐普通的虚空灵舟，仅需半年即可到达。” 　　看到苏旖梦脸色一变，藏青知道她想问什么，连忙补充道：“不过你放心，这天地间还有一种灵兽可以穿越虚空裂隙，虚空兽，听过吗？又叫浮云兽。” 　　苏旖梦点点头，“传说中有这样一种神兽，并未见过。” 　　藏青：“那一会儿你们就能见到了。你们下界修士到了飞升境就能上来，然后我们上界呢，修为划分很简单，人仙、地仙、天仙、半神、真神境，你们的界主聂远之现在算是刚刚迈入人仙境，我与她，均是地仙，一般来说，到了天仙境，就有了进入上三天的资格。” 　　“据说浮云兽进阶到了半神境，便能突破天地禁制，诸天万界均可穿梭，不过那灵兽又懒又馋还难养，迄今为止我们典狱司一共就养了不足百头，修为最高的……也就堪堪人仙，只能在本层天地间穿行。” 　　“玉简里有关于上界的详细信息，每一个飞升上来的修士都能有一份儿，你们看过之后也需要仔细考虑一下，等事情了结之后该去哪儿生活。你们俩年纪和修为都还不错，还能承受得住上界灵气，都是好苗子。这样，我可以写一封信，推荐你们去这里的大宗门修行。” 　　“至于具体哪个宗门，你们自己商量一下，看看哪个更适合你们。”藏青淡淡一笑，“岩花界的宗门，我都说得上话。” 　　楚红英欲言又止，她本想说红樱界也可以，但想到现在这摊子事，顿时闭了嘴。 　　“聂远之会去哪儿呢？” 　　藏青道：“他啊，我想让他跟着我修行，能通过典狱司的考核当然是最好，我不是很擅长战斗。” 　　旁边的楚红英忍不住嗤笑一声：“连两个下界之人都拉不上来，以书画入道、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罢了。” 　　苏旖梦：“聂远之现在怎么样了？” 　　藏青：“肉身极度虚弱，正在泡药汤，不知能不能觉醒血脉力量，那一桶药贵得很啊。” 　　“觉醒血脉力量，什么血脉力量？人也能觉醒吗？” 　　藏青：“自然是真龙血脉，当然能觉醒，天上那些龙……咳咳，反正谁也不知道自己血脉里是不是混过一点儿神龙血脉，天地间任何生灵都有机会！” 　　苏旖梦不知道要不要将自己另一重身份说出来。都是刚认识的人，她还是不敢轻易交底。神龙血液能帮助生灵觉醒血脉力量，万一呢…… 　　她跟司空寒对视一眼，决定暂时忍一忍，等聂远之醒来后，再与之商量着来。 　　恰这时，藏青腰间玉牌一闪，他登时道：“来消息了！” 　　片刻后，他掏出一把草籽撒在地上，“浮云兽要过来了。”草籽落地便长成了一尺高的翠绿青草，在青草长成刹那，他们眼前天幕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纹，紧接着，一片云絮自裂缝中出来，化作独角白马从天而降，落于他们面前的空地上。 　　它刚落地，就啃起了那片绿草，一边吃还一边骂：“你们岩花界的界壁那么厚，到处都是岩石，钻起来好累，结果种的灵草还这么难吃！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白马身后还拖着一辆马车，有两个黑衣修士扶着一位女修从马车上下来，在看到女修那一刻，苏旖梦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梦里见到的娘，身体都陷在白色的蜡油里，而现在，苏旖梦才看到她的真正样子。 　　骨瘦如柴，完全瘦脱了相，露在衣袖外的手就好似一层皮包裹在骨头架子上，整个人就像是撑着一根竹竿儿在衣服里晃。 　　唯有脸颊稍微好些，还能看到点儿肉，但也与梦中一样惨白，毫无血色。 　　苏旖梦连忙迎上去：“娘！” 　　其中年长的那个黑衣人板着脸道：“人还活着，给她喂了一颗低阶的养魂丹，得睡个十天半个月才会醒。你自己扶着吧，小心点儿。幸亏她已有飞升实力，体内经络还能适应我们这天地的灵气，不然的话哪还活得下来。” 　　另外那个年轻一些的黑衣人则说：“直接抱吧，很轻。” 　　司空寒伸手要接，苏旖梦摇摇头道：“我自己来。” 　　她想过很轻，但接过之后仍觉难以置信，这怎能是活人应有的重量…… 　　她的娘，到底受了多少苦？ 　　苏旖梦强忍着泪水，问：“前辈，凶手抓到了吗？还有我爹，找到我爹了吗？”那马车里已空无一人，她爹又在哪里呢？ 　　“凶手就是楚连星，我们去的正是时候，正好看到他想要强行吸收剩下的气运之烛。他也认下一切罪行，但就在我们用锁链锁他的时候，他……死了。” 　　说话的年长黑衣人一脸凝重：“我们都不知道他怎么死的，怀疑是气运反噬，当时我在绑楚连星，舟暮去收集物证，刚把那看起来有些诡异的黄符拿起来，楚连星就死了。” 　　舟暮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透明晶石，“黄符……”他本是想将残余的黄符掏出来给大家看一眼，哪晓得那晶石里空荡荡的，竟然什么都没有！ 　　“消失了！”这是浑天晶，就是用来完整的保存物证的宝物，能够防止物证被损坏或是沾染别的气息，结果，用浑天晶装起来的黄符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可就难办了。 　　“许哥，现在怎么办？” 　　许沉脸色铁青：“反正我们用留影石录下来了的，只要我们动手时没违规就行。”他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这是真言册，楚连星死前交待的话都在上面，他没有说谎。” 　　“我们也问过你爹的消息，他说被气运符箓封禁过后无人能顺利飞升，不能飞升自然就是陨落了。” 　　“他一共就两页气运符箓，都是在一个古秘境里捡到的，捡到之时，里面早已囚了小天地，他只需要燃烛吸收气运即可。” 　　藏青手里捏着一支笔，已经快速地将这一幕幕记在手中册子上，等写完后问：“这么说来，楚连星兴许是个替死鬼，毕竟他都不足两百岁，但她母亲是三百多年前遭的不幸。” 　　苏旖梦喃喃道：“那我爹怎么办……没找到他吗？” 　　舟暮面露不忍：“没有，你确定，他还活着吗？你娘神魂受损太严重，她这个情况，就算清醒应该也没有多少记忆了，帮不上什么忙，你那里，还有没有别的线索，不着急，你慢慢想。” 　　苏旖梦将怀里抱着的娘放在了司空寒已经铺好的床上，又翻出几根凝神香想要点燃，结果根本点不燃。 　　她的手一直在抖。 　　“这是你们下界的香，就好似下界修士上来经络不适应一样，这些香也不能用了。” 　　“不过你们那片小天地有天地之灵，日后没准能……” 　　听到这话，苏旖梦猛地反应过来，书灵！书灵是爹爹塞给她的啊，书灵一定知道更多线索。 　　书灵呢？ 　　它居然在她识海里睡觉！ 第144章 天地书 　　书灵自从被小火苗煅烧过后就有了实体。 　　现在还没醒， 叫它也没反应。 　　苏旖梦将它掏了出来，并将灵珠界发生的跟书灵有关的细节更为详细的说了一遍。 　　她因为太过心焦讲得有些颠三倒四，司空寒便在旁边解释补充， 等两人说完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那支笔身上。 　　好半晌才有人发声：“这真的是天地之灵？” 　　“天地之灵， 相当于天道法则一样的存在，结果你说， 它认你为主？你是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说话的是年轻的黑衣巡查舟暮，他说完后又有些愧疚， 对面两人的表情实在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而他这样的话， 无疑有些伤人。 　　因为，于他们所经历的苦难来说，这一点儿也不好笑。 　　藏青收起书册，想了想道：“我这么跟你解释吧，天道法则诸天万界均存在，何为道，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 世间万物，都是依道而生、依道而行、依道而灭，天地之灵便是道则的化生， 大道无情却有情， 天地之灵就属于有情的这一部分，有它在的地方，那片天地都好似受到了上天偏爱更加人杰地灵， 结果， 你说天地之灵认你为主……” 　　他叹了口气：“属实难以置信啊。” 　　“我们先不探讨它到底是不是天地之灵， 你说它是被你爹以入梦术塞给你的，入梦术这门神通我倒是听过，的确有这样的能力。现在得先叫醒它，看看它还知道些什么。” 　　“如果真如你所说，好些个人困在一起，那这牵扯就大了，假如一张符箓代表一个下游的小天地，这样的符箓有多少张，又会落到多少人手里？” 　　藏青抖了抖自己手里的书册，“我这一册书，书页无穷无尽。”这是典狱司的案卷书，很多文官手里都有，从典狱司成立至今，记录的案卷已有十一万之多。 　　他又抖出诸天外界图，“你看这下方，没有出现名字的小天地也多如繁星，我们又没办法亲自下去查探，根本不清楚哪些小天地被困在符箓内。” 　　许沉点点头：“要是没别的线索就难办了，总不能看到一个运气好的天才都去查一查吧？” 　　就在这时，苏旖梦惊喜地道：“书灵醒了。” 　　手中的笔微微泛光，紧接着，它直立起来，“这里就是上界啊。” 　　苏旖梦紧握住笔，“书灵，你跟我爹是如何相遇的，现在能带我们去找他吗？” 　　书灵：“我醒来之后什么都不懂，身处一个很狭小的缝隙里，四周灵气全无，面前就摆着那本书，脑子里也出现了那样的念头，一切都得按照书中要求所进行，否则的话，小天地就会提前崩塌。” 　　“然后就是有一天，我突然被一股力量扯到了你爹的梦里，他说他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摆脱命运，然后我就被塞到你身边，还被压着与你签订了契约。哦，能跟你直接签订契约，是因为你爹随身带着你的魂灯和染了你血的帕子。” 　　司空寒突然道：“所以爹那时候其实已经知道真相，知道我们所在的天地被囚于书页之中，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舟暮看了看他，又瞄一眼苏旖梦，说：“原来你们是兄妹，倒是没看出来！”虽两人都生得俊美，可这五官和气质都差得太多，完全看不出有相似之处。 　　司空寒面无表情地解释：“我们是道侣。” 　　舟暮垂下头，视线从苏旖梦身上移开，小声说：“抱歉。” 　　“对，他是知道真相的。他那时候气息很微弱，周围很黑，也没有灵气，到处都是血腥味儿。”书灵顿了顿，突然道：“那个地方，应该跟我最开始呆的地方是一起的，毕竟天地间一丝灵气都没有的地方太少了。” 　　书灵跳到藏青手中的书册上，语气笃定地道：“天地书的书脊处！”它说完之后，笔杆上的光芒骤然一暗，接着险些栽倒在藏青的书册上。 　　苏旖梦眼疾手快地接住它，随后发现，书灵又昏了过去。她哽咽着说：“每次书灵动用自己的力量都会虚弱一阵，它说的很多都能实现。” 　　藏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还真是个天地之灵，只不过，它现在也算不上天地之灵了。 　　刚出生就恰好被封禁在没有灵气的地方，无法开智，懵懂如白纸。 　　先是被伪天道骗，接着又被哄着与苏旖梦签订了契约，还是个死契。主人陨落，它也会跟着死亡的那种。 　　主人太弱，天地之灵也变得极其虚弱，否则的话，它成长起来自己都能通晓天下事，现在，大约就因为曾是天地之灵的缘故，可以借用一点儿天地气运，从而达到言出法随的效果。 　　就是它强烈的想要达成某件事就能实现，但这会损耗它自身，一旦所求超过了它能承受的极限，它就会崩溃而亡。 　　好比现在透露了天地书，它就直接力量透支，陷入昏睡，也不知道会沉睡多久。 　　好好的一个天地之灵…… 　　“可惜了啊……”不过现在也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藏青转头问另外三人：“天地书，你们有什么看法？我总觉得我似乎在哪儿听过。” 　　舟暮和楚红英都一脸茫然，唯有许沉沉默不语。 　　藏青站在原地没动，他的本命法宝就是一本书，这会儿哗哗翻动书页过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行字上，“百万年前，真龙界曾有一位龙君不满天道规则，试图锻造神器天地书窃取天地气运，从而更改龙族之运，事情败露后，被昊天龙君亲手斩于诛仙台，昊天龙君，便是我们典狱司的第一任典狱长！” 　　许沉对这一段了解得还要更多一些，他讲的是一些野史上的记录，“龙族子嗣艰难，血脉传承里却要求它们多子多孙，于是那位龙君就认为，只要改了龙族子嗣艰难这一条天道法则不就行了，而要改法则，就得凌驾于天道之上，所以他炼制天地书窃取天道气运，毁了好些小天地，后来有些幸运活下来的修士想要复仇，查来查去，查到了龙君身上，就在大家绝望之时，昊天龙君与他战了三天三夜，最终，将其困住，并顶住压力，斩下了他的头颅。” 　　“当时，有不少龙君都认为那位也是为了龙族好，罪不至死。” 　　“昊天龙君斩了同族之后就离开了真龙界，前往当时荒无人烟的轩辕界建立了典狱司，史书上记载，真龙界的龙族们一直都没原谅他，以至于昊天龙君陨落之后，都未能回归族地。要知道，龙族陨落之后，唯有长眠龙冢才算得上真正安息啊。” 　　许沉一直很钦佩典狱司第一人，说到这里时一个大老爷们也微微红了眼眶，他深吸口气才继续道：“未锻造成功的天地书被天火足足煅烧五百年后才彻底崩毁……如果说的是那本天地书的话，这事儿……” 　　他与藏青对视一眼，齐声道：“这事儿不是我们中三天能解决得了的。” 　　许沉伸手拽了一下虚空兽的缰绳，“走了。” 　　“就算是天地书的仿品出世，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如实上报吧！” 第145章 血炼虫 　　许沉又拉了拉缰绳， “丙七，走了！” 　　丙七就是虚空兽的名字。典狱司的总殿在上三天的轩辕界，其他界面的都是分殿， 中三天一共有一百座典狱司分殿，一百分殿却只养了十只虚空兽， 每一只都是香饽饽。 　　许沉拉绳子都没用什么力道，他怕太用力勒到了丙七的脖子， 这会儿只是轻轻晃了两下绳子，再次道：“走了走了， 回去给你一颗离火红心果。” 　　本以为它听到红心果会立刻跟过来， 哪晓得丙七东嗅嗅， 西嗅嗅，突然走到了苏旖梦面前。 　　丙七用独角碰了碰苏旖梦。 　　苏旖梦眼圈泛红，心里沉甸甸的好似压着一坨石头，让她都有些喘不过气。 　　见到面前纯白如云絮，有着一双湿漉漉大眼睛的虚空兽，苏旖梦勉强笑了一下，“丙七对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感觉到丙七蹭自己的手， 苏旖梦懂了。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它的头。 　　舟暮直接愣住：“虚空兽天生纯善，只会亲近心地善良的人， 我们养了它好几年了还不能摸它呢。典狱司的修士煞气其实都很重的， 我们摸它，它会觉得不舒服。”他还举了下例，“若是你道侣摸它， 它被碰到的地方都会发黑。” 　　司空寒身上煞气很重， 他们一眼都能看出来。 　　没想到丙七突然道：“有些人浑身煞气， 但是心却是干净的。”它看了一眼司空寒，叹口气：“就算心干净的，身上也太脏了，不给你摸。” 　　司空寒什么都没说，默默将牵着苏旖梦的那只手稍微抬高少许。 　　虚空兽自然注意到了这个动作，一时脖子都有些僵。 　　下一刻，它突然消失不见，而苏旖梦则惊得啊了一声，手下意识用力攥紧。 　　许沉：“别紧张，它钻到你的储物袋里去了？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它喜欢吃的东西？” 　　苏旖梦僵硬地点了下头。 　　它不是钻了我的储物袋，它是直接进了我的小自在天地。 　　上一次他们还跟她开玩笑，让她下次觉醒什么虚空神龙，可以钻任何人的储物袋，结果她还没觉醒，就真的遇到了一只能够钻她小自在天地的虚空兽。 　　这个丙七钻了我肚子啊！它是不是发现我真龙的身份了，除了龙，还有什么种族能有这样的小自在天地？仔细一想，倒也不是龙独有的，饕餮、貔貅都有，但别的妖也没龙珠啊，它认得出龙珠吗？ 　　许沉：“丙七，出来了！我们还得赶回殿内，将天地书的事上报上殿。” 　　苏旖梦只能道：“拜托你了，等救出我爹爹，我再陪你玩好吗？” 　　本来打算赖在她小自在天地里的丙七钻出来，“好吧。你那有点儿小，给我留个位置，以后我要住在里头。我喜欢柔软的飞羽草，爱吃灵麦草和离火红心果。你刚从下界上来，肯定没有灵石买灵种，我……”它顿了一下：“我俸禄也不多，我也没有。” 　　刚说完没有的丙七突然叼了几块拳头大小的碧绿石头出来，“你先拿着用！哦，这里还有一袋灵麦草草籽。” 　　许沉一摸腰间，虎着脸道：“丙七，你又偷拿我袋子里的灵石！” 　　丙七：“嘁，拿你的东西怎么叫偷？我偷偷摸摸了吗？我明明是当着你的面正大光明地拿！” 　　苏旖梦打算将这些东西还给许沉，哪晓得他摆摆手道：“难得遇到丙七这么喜欢的人，它其实有分寸得很，知道我底限在哪儿，那点儿东西也不多，就当给你的见面礼了。” 　　说完，许沉抖了抖绳子，现在该走了吧。 　　丙七唏律律地叫了一声，主动过去套了马车。很快，马车腾空，再次化为空中一片白云，又转瞬消失于裂缝之中。 　　得到了虚空兽认可的苏旖梦发现藏青和楚红英看她的眼神更温和了一些，楚红英还主动道：“他们只给你娘喂了低阶的养魂丹，我这里还有点儿药，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 　　她起身后想拿东西，随后发现手腕上还套着禁灵镯，便将镯子重重磕到桌子上，“还不给我解了？” 　　藏青摇摇头：“事情跟你红樱界楚家人有关，现在线索断了，楚连星又是个替死鬼，你……”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身上嫌疑都更重了。” 　　楚红英气得又砸了几下桌子，骂：“这事要是查不出结果，你难不成还想锁我一辈子？你凭什么？” 　　骂着骂着，声音放软了一些，她突然道：“你要锁我一辈子倒也不是不行……”她微垂螓首，红着脸想说什么，结果再抬头时，藏青都走远了！ 　　那边，藏青招呼苏旖梦和司空寒一起过去，“我知道你们心急，但现在确实急也没用，得看上面如何安排，最迟后日应该就能有答复。当务之急是将你娘照顾好，万一她醒来能提供更多的线索呢，对了，你娘叫什么名字？” 　　苏旖梦摇了摇头，她并不知道娘叫什么名字，“我只在火光中见过她。” 　　“嗯。”藏青点点头，说了一声冒犯后轻轻捏起床上女子手腕，“灵气枯竭，灵气经络都萎缩了。神魂微弱，识海几近崩溃，这身体太虚了，现在也不能进补，只能一点一点儿的温养。”他想了想，问：“最近天河秘境开启，你们灵珠界应该也遇上了吧，有没有天河灵泉？现在她这身体用别的药不太合适，要是有天河灵泉，前期一天给上一滴就行。” 　　苏旖梦连忙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玉罐子，“有！” 　　藏青惊诧道：“这么多？” 　　楚红英这会儿也走了过来，闻言笑着道：“没想到吧，一个下界的修士可能都比你有钱。” 　　苏旖梦小心翼翼地滴了一点天河灵泉在娘的眉心。 　　藏青手一伸，掌心多出了一枝青玉笔，他提笔作画，很快就绘了一朵莲灯悬于床头正上方，“我以书画入道，这是我用神魂力量所绘的聚魂灯，能让她剩下的那些神魂加快凝聚，帮助其神魂恢复。”他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并未将楚红英的嘲讽放在心上：“岩花界石头多，人少，也长不出什么滋养神魂的天材地宝，也就我绘的这些花多多少少有些用处……” 　　话没说完，藏青突然脸色骤变，额头大颗大颗的滚出热汗，紧接着，他的整个脸都罩满了灰青色，眼中更是出现了两道细细的红线，宛如两缕丝线在他目中游动！ 　　“灵府血炼虫。”藏青强忍着疼痛，艰难道：“不要用神识！” 　　话音落下，他缓缓坐地，眼眸中的红线从眼下左右两侧延伸至眼角，又逐渐往眉心靠拢！他颤抖着用手中笔在自己眉心画了一道青灰色竖线，暂时阻拦了即将靠拢他灵府的两道红线。也就在这时，他绘的那盏莲灯突兀着火，顷刻间就烧成了灰，却没有一丝灰烬落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红英一脸震惊，声音都扭曲了：“怎么会这样？” 　　藏青颤声道：“手、手给我！” 　　楚红英很快镇定下来，她将手伸过去，斩钉截铁地道：“解开后，我会叩你灵门，引一条血炼虫入我灵府，帮你分担一半！”她盯着藏青的眼睛，“你不要反抗！”说到这里，声音里带着一丝祈求：“好不好？” 　　血炼虫都是成双成对出现，以修士元神为食，在侵入灵府后就会产下大量虫卵，一旦四周有修士再次使用神识，虫卵就会通过神识钻到对方灵府。这种虫卵没沾到神魂就很好对付，一旦进入神识，几乎无药可救。 　　现在，这一对血炼虫已经侵入了藏青神识。待到两条细线纠缠在一起，就是要产卵之时，现在藏青暂时将雌雄血炼虫隔开，但他撑不了太久。 　　藏青本来已经打算解开楚红英的禁灵镯了，听到这话，他反而摇摇头，“只要你们不动用神识就没事，我这里全是我用神识所绘，很快就会崩溃。红英，你那艘飞舟可以自己飞行，你带他们去红樱界，你的镯子，找其他巡查也能解！” 　　红英：“你不怀疑我了？” 　　藏青点点头：“你要杀人，用不着耍这些手段！” 　　“那你还给我戴这镯子！” 　　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藏青难得的多说了几句，“你脾气大，动不动就出手，我这书画境，经不住你折腾。”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想把书画境上的人推至外面停着的灵舟上，结果这风一掀，居然一个人都没掀动。面前几个人没掀动就算了，屋子里还昏迷着的聂远之他也没能掀动，而这一个法术施展，他眉心阻拦血炼虫的竖线变得更淡了。 　　神魂虚弱的他，眼神都变得有些涣散。他看到楚红英半跪在他面前，头缓缓靠了过来，似要抵着他的额头。 　　他有些慌张，想要推开她。禁灵镯能彻底禁止灵气，使得一个灵气法术都施展不出，但神识却无法完全封禁，只会将神念强度大大降低而已。 　　没想到楚红英笑了，“你推我做什么？你这么紧张，是因为，你清楚你的灵门对我没有防备对吗？” 　　她眼里有泪，语气笃定地说：“藏青，你喜欢我！” 　　“我会把他们送出去，这虫子，分我一只！好歹，能撑个十天半月，我们一起想办法。” 　　“等等……”司空寒指着藏青的眉心上，“你说这个虫子是吞吃神魂的？需要怎么引它们？只能叩灵府吗？” 　　苏旖梦一下子就明白了司空寒的意思。 　　司空寒那个煞气灵府，这什么血炼虫必然吃不下！就算不怕煞气，司空寒是魔剑，还是上古神龙拉天地的锁链，小虫子也咬不动他灵府本源！ 　　楚红英下意识看向苏旖梦：“神魂越干净的人对它们吸引越大。”这是被虚空兽亲近的人。 　　她动用神识的话，血炼虫可能会直奔她识海。 　　但是，将血炼虫引入识海无异于自寻死路…… 　　下一刻，就见那对年轻道侣一起点了下头，紧接着，一缕神识往外探出，神念化实凝成了两条毛茸茸的小尾巴，轻轻一扫，就将两只血炼虫勾走了？ 　　苏旖梦的眼中多了两条红线。 　　楚红英心想：难怪虚空兽会喜欢她。 　　她居然没有犹豫，直接就引走了血炼虫！ 　　司空寒身后多了漆黑的剑影，像是一扇漆黑的屏风，那屏风出现刹那，煞气冲天，让楚红英心头都咯噔了一下，下意识想去摸腰间抓犯人的铁锁链了。 　　然而下一刻，她就看到，屏风后的年轻男女额头相抵，依偎在了一处。 　　明明是煞气冲天的黑气，可因为背后那两道身影，她觉得那些黑气像是藏青笔下所绘的水墨山水画，浓淡相宜，婉约温柔。 第146章 舟暮 　　血炼虫刚刚进入苏旖梦识海， 就被她识海内那一片雪亮的光给震得僵在原地。 　　苏旖梦想说：好像不用你的血煞气也可以。 　　不过这时候司空寒已经进来了，并且化作一团黑云快速卷走了那两只血炼虫。 　　他的神念并未在她识海里过多停留，苏旖梦只感觉黑云在自己的湖心投下一片阴影， 如飞鸟自高空一跃而过，翅膀扇动时好似刮起了一层微风， 吹淡了心湖上原本因为紧张不安而产生的皱褶。 　　将血炼虫卷走后，司空寒额头稍稍用力碰了她一下后分开， 接着撤去黑色屏风：“已经好了，藏界主现在感觉如何？” 　　藏青已经缓了过来， 他看着面前跟没事人一样的司空寒和苏旖梦，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干巴巴地挤了两个字，“多谢。” 　　接着，他替楚红英摘下了禁灵镯，打开禁制后想收回镯子，哪晓得楚红英竟缩回了手，她将手藏在袖子里，说：“这镯子就当做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了。” 　　藏青皱眉：“典狱司的禁灵镯， 一人只有一副……” 　　楚红英唰地一下抛出长、枪：“再多说一个字，这枪就扎你身上！” 　　藏青咳嗽起来，楚红英连忙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藏青：“没事。那两个巡查里， 应该有跟楚连星一样的人。你娘元神里太虚弱， 就无法刺激虫卵里的两只虫子苏醒，所以那虫卵能好端端地呆在她神魂之中，对她也没影响， 但是一旦有外人神念去探查， 就会中招。” 　　“他们俩在找到你娘的时候肯定用检测过她的神魂， 结果他俩没出事，这就说明，是在那之后悄悄放进去的虫卵。” 　　苏旖梦：“他们将娘送过来的时候特意说喂了低阶的养魂丹会沉睡十天半个月，所以我没有用神念，怕惊扰到她的元神。”司空寒同样也是如此，因为他那神念煞气很重，他也怕伤到娘，故而他俩都没有用神识去探查。 　　“他肯定料到我会看看她的具体情况，而我，我是书画入道，我这仙府全是我神念所绘，一旦我中招，神念崩溃，这里的一切都会毁掉。” 　　想了想，藏青道：“你人不过去，神识注入你那飞舟试试。” 　　楚红英的飞舟就是普通的代步法宝，她的本命法宝则是手里那杆红缨枪，因此之前藏青才说，她的飞舟不需要灵气注入也能飞。那种灵舟只要阵盘里头有灵石就能自己飞了。 　　楚红英远远投入一缕神识进入飞舟。 　　结果飞舟刚刚启动，轰的一声炸开，好在她反应极快，及时用防御屏障锁住。 　　楚红英：“飞舟爆炸，对付不了我吧？” 　　藏青手里拿着笔，快速在书册上写写画画，“如果那时候，你手上套着禁灵镯，而我的书山画境正好崩溃呢？” 　　楚红英愣了一瞬，沉着脸道：“那我肯定跑不掉。” 　　“这么了解你的性子，是许沉吧。”楚红英手里的红缨枪缩小到刚好她巴掌长，她随手插在发髻上，冷冷道：“我去找他。” 　　这时候，苏旖梦插话道：“不是许沉。虚空兽钻他的钱袋子呢，它都只钻许沉的，不钻那个舟暮的。” 　　许沉是年长的巡查，舟暮则是那个年轻的，苏旖梦记得当时舟暮说过一句话：“我们养了它好几年，都不能摸它。这个不能摸的应该是舟暮他自己吧，丙七都能钻许沉的袋子，还知道许沉的底限，足以说明他俩关系很亲密了。” 　　藏青点点头：“是舟暮，舟暮家就是炼制虚空灵舟的，他也擅长炼器，你那艘飞舟，是不是在他家定的？” 　　楚红英想了想，眉梢一扬，“是的！” 　　“舟暮加入典狱司才三年，他……”藏青将书册扣下，一脸忧心忡忡：“他是如何过的问心关？”说到这里，他突然急了，“糟了，许沉也有危险！” 　　舟暮明显不想让这个事情传开，既然如此，那知情人他肯定全部想要除掉！舟暮年轻实力又强，出自炼器世家，身上灵宝无数，许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很容易中招。 　　藏青立刻掏出传讯符想联系许沉，然而对面毫无反应，他一脸凝重地道：“恐怕已经出事了。” 　　就在这时，苏旖梦突然惊叫出声，她的手下意识地按着小腹。 　　司空寒：“姐姐，你肚子不舒服？” 　　下一刻，一团灰扑扑的棉絮突兀出现，是丙七！ 　　它落地后险些化成了一滩水，好半晌才爬起来，自顾道：“糟了，忘记把许沉带出来了。” 　　苏旖梦这会儿整个人都是麻的，头皮发麻，身子绷紧，浑身上下都难受。 　　就见丙七再次消失，等它出来的时候，还带出了浑身鲜血的许沉。 　　司空寒眼神都冷了下来。他知道丝丝有个小自在天地，所以，这虚空兽是带着许沉钻进了丝丝的小自在天地，从她肚子里滚出来了？ 　　许沉大口大口地咳血，藏青和楚红英连忙替他治疗，稳住伤势后，许沉才道：“舟暮也是身上有黄符之人。他以为我必死不疑，被我套了不少话。” 　　“他其实并不知道符箓是毁灭了一整个小天地后窃取的气运，一开始就以为是特殊的养神符，虽然效果极为显著，但他也没放在心上，既不知道所行恶事，自然能通过问心关第一关的考验。只是，他在知道后的选择，的确……”许沉本想说叫人大失所望，然而话到嘴边却改了口，“似乎也不难理解。” 　　有着大好前程的年轻人，突然得知自己机缘巧合得到的符箓居然是什么天地书中的一页，是窃运之人，一旦捅出去，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失去，很可能跟楚连星一样性命不保，那一瞬间恶念陡生，便想着将知情人灭口。 　　他家底丰厚，身上宝物太多，加之心思缜密，陡然出手还差点儿就叫他成功了。 　　“这事得尽快上报。要通知上殿得回典狱司才行……” 　　藏青摆摆手，“你忘了，我有一次书万卷的机会？”典狱司的文官手里都有一册案卷书，这个书册人手一份，平时遇到的案子随手记录即可，写上去的，别人也看不到，他们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写在案卷书上的文字可以让所有持有这案卷书的人看到，而这一行字，三天内若是无人抹去的话，也会汇总在轩辕界典狱司那本放置在大殿中央的案卷全书上。 　　这么多年来，绝大部分人都是在案卷书上留下自己和敬重同僚的名字，除此以外的，无一不是在修真界上掀起了血雨腥风的大案。 　　许沉：“写上去，就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就再无半点儿退路，现在只是个舟暮要杀他们灭口，而写上去的话…… 　　或许没等到正义降临，他们这几个人，就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藏青想了想，搁下笔，他很郑重地问苏旖梦：“这次的天地书与以前那次不同，它更聪明，更懂得隐藏自己，现在那些吸收气运的人，我将其分为两种，一种是楚连星那样的，他知道气运之烛，这应该跟你娘觉醒了并一直在反抗，导致那页书有缺陷有关！另外一种，就是舟暮那样的，他不知道自己所用的黄符是炼制了一个小天地换来的！” 　　“他们全部都不是天地书真正的主人。” 　　“所以要找到那个幕后黑手很难！” 　　“写上去，全天下的案卷书上都能留下这行字，但我只是个中殿的文官，上殿的文官如果也有这样一个人，是可以在三天内修改甚至抹去我写的这行字的。不过即便他抹去了这行字，也抹不去所有人的记忆，这样一来，大家就能知道有这么一件祸事，总有像我和许沉一样的人会去追查到底。你爹爹在书脊处的话，我也不确定他能坚持多久，能不能活下来。但楚连星的黄符已经毁了，他本人也死去，想来幕后之人已经知晓他暴露了。如果控制天地书的人能对你爹爹动手，现在肯定已经动手了，所以，他的生死，跟写不写上去其实关系不大。” 　　“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现在，你考虑一下，我们要不要写上去？” 　　他补充一句：“我始终相信，在我们典狱司里，舟暮那样的人是少数！” 　　苏旖梦怔了怔，“会连累你们……” 　　藏青摆摆手：“若非你们，我们已经死了。” 　　“你说不写，那我依旧会用我的方式去追查，征求你的意见，只是因为，写上去会将你卷入极大的风险之中。而你和他才刚刚从下界上来……”他顿了一下，“写上去，就是我为了我心中那永不熄灭的正道之火，也是让幕后之人心生忌惮，让更多的小天地能暂时摆脱被天地书囚禁炼制的危险。但这样一来，你们也就危险了，大家都成了诱饵……” 　　他一脸郑重地道：“是我连累了你们才对。” 　　许沉淡淡道：“说得好像就你通过了三次问心关一样。” 　　楚红英柳眉倒竖：“怎么，瞧不起过两次的？” 　　司空寒：“写。” 　　见藏青一脸感慨，似要鞠躬，司空寒心中有些许触动，不过他面上不显，淡淡道：“丝丝有天路尺，遇到危险能护着她。”作为天路尺认可了的合修道侣，他应该也能受到庇护才对。 　　顿了一下，司空寒又问：“这尺子能承受住多大的攻击？” 　　苏旖梦规规矩矩地举起天路尺。 　　三人：…… 　　楚红英道：“只有真龙血脉才能彻底激活天路尺，激活以后，就算是天仙境轰它个三天三夜，它也不会损毁。甚至你还能斩杀天仙境！至于其他人，挡上三五个地仙也是没问题的。” 　　许沉突兀道：“我刚刚和丙七从她小自在天地里出来的。舟暮在丙七破碎虚空时出手，将我跟丙七打入虚空风暴之中，结果丙七说它刚好留了新鲜热乎的标记，可以直接过去。” 　　“里头全是真龙气息，还有颗……”许沉回忆起刚才所见一切，仍如坠梦中，沉默半晌才道：“龙珠！”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苏旖梦。 　　苏旖梦：…… 　　坦白了，我就是龙！ 　　“要不，直接写上你们发现了一头真龙？” 　　众人齐声道：“不可！”除非能直接传达到真龙界，绝对不能暴露真龙身份！ 　　一条流落在外的弱小真龙啊…… 　　楚红英道：“说真的，我都想喝口你的血了。一直喝一直喝，喝到我觉醒血脉力量为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现在不清楚哪些人有问题，假如我刚写上去，就被上殿一位有问题的文官看到，他直接抹去上面的字，然后想办法把你抓上去囚禁起来，这是很有可能的。” 　　“我们没有直通真龙界之法，就算这些字出现在轩辕界的案卷全书上都没用，真龙界在就九重天最上层，天河最顶端，可以说是真正的神域了。” 　　“风险太大，谁都扛不住！” 　　许沉感叹：“你能遇到我们，算得上幸运。” 　　藏青：“她身上有个曾经的天地之灵，摆脱了那天地书后，运气肯定会越来越好。”他笑了一下，安慰其他两人，“所以，我们运气也不会差的。” 　　“嗯。”大家都不是信命之人，然而此刻，这句话还是给了三人莫大的勇气啊。 第147章 洗澡盆 　　既已坦白， 那她对爹爹的血缘感应也是可以说的了。 　　众人听完，皆面色凝重。 　　“被困住的真龙啊……”楚红英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忍重复提起， 只是道：“会有线索的。” 　　藏青稍作恢复后，提笔一挥， 他们所在的书画境便移动起来，等书画境飘至远方， 苏旖梦发现他们离开的地方再次多出一本一模一样的书，书是打开的， 书页上一座仙府缓缓浮现， 巍峨大气， 仙气萦绕。 　　停笔后，藏青白着一张脸道：“障眼法。”他绘这一切的时候，司空寒就在旁边盯着看，眸色黑沉沉的，让藏青都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明明修为境界不高，一身煞气却惊人得很，仿佛周身都环绕着煞气凝结的剑意， 被他盯着都有一种芒刺在背之感。 　　藏青：“小道友，你……” 　　苏旖梦帮司空寒答了，“他也喜欢书画一道。” 　　司空寒除了绣花、种草不太擅长， 其他的学什么都快， 瞧见他眸子里的那一丝光彩，苏旖梦就知道他想学这书画境了。 　　司空寒嗯了一声。 　　藏青微微错愕：“那可真看不出来。” 　　司空寒想了想，难得解释了一下天河秘境里关于邪神的事， 也就跟大家交待了周身煞气的其中一个来源。免得大家会觉得…… 　　煞气冲天的他配不上姐姐。 　　他不想让别人质疑， 丝丝你怎么挑了这样一个男人。 　　藏青：“原来如此， 这是我当初悟道时的感悟玉简，你拿去先看看，若有不懂的直接来问我就是了。” 　　等到书画境飘至虚空，藏青才取出案卷书道：“我要写了！” 　　落笔之前，藏青自言自语：“假设拥有这气运符箓的人很多，那遭殃的小天地应多是下游底层那些，诸天万界图上，近千年并没有哪个登记在册的界面遭遇不测，即是说，那东西能够轻松穿梭下界，这样一来的话，仿制品怕是不太可能。” 　　“目前来说，能轻易穿梭下界而不毁坏的天地灵物很少，一是天河内数量稀少的奇石，玄月钩便是由河内奇石炼制成。” 　　藏青自言自语的时候，楚红英就大马金刀似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看他，腿分开，手肘撑在膝上，下巴搁在手背处。听到这里，她补充一句：“兵坊内，玄月钩中天殿一共只有七副，比虚空兽还少。” 　　丙七不满地打了下响鼻，正打算往苏旖梦小自在天地里钻，刚要进去，忽觉煞气冲天，登时有些不愿进了。 　　它没忍住，问：“你小自在天地里装了什么？” 　　司空寒：“我的储物袋，里面有些灵草，可能不太适应上界灵气，长得不是很好。” 　　苏旖梦点点头：“是蛟薄荷。” 　　丙七瞪了司空寒一眼，用眼神控诉——你把我的家都弄脏了。 　　司空寒平静地与它对视，眼神也不凶，薄唇还有微笑弧度，他一句重话都没说，然而…… 　　丙七莫名有点儿慌，直接怂了，“算了，里头太小了，等大些了我再进去。” 　　那边，藏青听到楚红英的话点点头：“天河奇石数量稀少，且打捞炼制均由典狱司负责，它每百年产出就那么多，若被挪走的话玄月钩产量一定会减少，这新增和损坏都记得明明白白，不会出差错。” 　　“不是天河奇石的话，剩下的，就只有太虚陨铁了。太虚陨铁就更少了，当年神龙收集了诸天万界所有的太虚陨铁锻造成了栓天链，剩下的那一块据说炼制成了真龙界祖龙雕像的眼睛，天地书就是那位抠掉祖龙眼珠炼制出来的。” 　　“所以……”藏青捏紧了笔，“就以天地书重现人间为题吧！”之前还在猜测是不是仿品，结果藏青自言自语一番后，直接下了结论。 　　这样一来，必然能引起所有人重视！ 　　等他写完后，众人就感觉到金光一闪，下一刻，藏青的传讯符疯狂发光。 　　他交换了传讯符的好友不多，典狱司文官一共只有三人，现下，有两人都发来传讯。他们看见了…… 　　想必，会有很多很多人看见，而这其中，可能会有舟暮那样的人，但一定能有更多，像许沉这样的人。想到这里，藏青笑了笑说：“好了好了，接下来，等消息吧。” 　　许沉这才幽幽感叹：“没想到，你竟如此大胆。”通过典狱司上报的话，他们只能对应上三天直属上殿，舟暮那个人，就是上殿推荐的优秀弟子，跟那边有关系。 　　走中三天的平殿，花费时间更多，变数更大，他还在焦虑该如何去查，藏青居然就直接捅向了诸天万界…… 　　现在倒是不用担心被压了，该担心会不会丢命了。 　　之前讲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到这金光亮起，许沉才意识到——这是来真的了，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没想到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典狱司中殿巡查，竟然能参与进这样一桩惊天大案里，岂不是说，他的名字，也有机会出现在轩辕界案卷全书上，这么一想，许沉咧嘴一笑，只觉心情激荡不已，恨不得站起来长啸一声。 　　楚红英反而道：“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这时，旁边的司空寒道：“如果说，天地书乃太虚陨铁炼制，那太虚陨铁，可以感应到书的位置吗？” 　　众人扭头看他，“你们，该不会连太虚陨铁都有吧？” 　　司空寒：“我前身，应该是根拴天链。” 　　祖龙后人、拴天链、魔族…… 　　三人听完，已经懵了。 　　难怪那片小天地能如此与众不同，那就是祖龙们陨落之地啊。可以说，那里，才是真正的龙冢，是典狱司第一任典狱长，昊天龙君真正想要去到的地方。 　　楚红英呆呆看着已经变回人形的苏旖梦：“所以，你不只是真龙，你是神龙，应该住在九重天最顶层，神域内天外天上的神龙！” 　　苏旖梦一头雾水：真龙、神龙什么区别？ 　　“血脉力量朝着龙族的方向一路觉醒，就比如蛇化蛟，蛟化龙，这种进阶而来，最后成为龙的都是真龙！”这样的龙都已经很稀少了，绝大多数都居住上游的龙吟界，少数住在真龙界。真龙血液，便能促进生灵血液觉醒，进阶！ 　　“天上神龙，就是祖龙的后代，据说现在数量不过百，最年轻的那位龙女，便是六千年出生的倚天龙君。神龙的名讳中才能带天字。它们，居住在真龙界的天外天，拿天河当洗澡盆……” 　　“不过好像出生即金色……都是听说，我们谁也没见过。” 　　最后，还是藏青最先冷静下来，“太虚陨铁太少了，关于这方面的记载更少，千万年来都无人再见过，我们也不清楚能否有这感应。而且，你现在已经……”他走到司空寒面前，“不介意我摸一下吧？” 　　司空寒伸出手。 　　藏青捏了捏他的手臂，“除了身体冰凉一些，你跟正常人一样，想来是因为那个牺牲自己封印了魔剑的越寒江的缘故。虽然你神魂里能保留住拴天链，也就是你说的剑心石，但你的肉身已经是活生生的人了，若要感应太虚陨铁……” 　　藏青欲言又止，最后摇头说：“不太可能。” 　　…… 　　他转头看向另外两人，“你们俩身上谁有多的玄音壁？” 　　两人均摇头。 　　藏青：“你们那里有没有玄音壁？” 　　“有的。”苏旖梦还带着呢，不过掏出来就发现，也不能用了。 　　“有祖龙留下的传承，肯定能有这些东西。”藏青则道：“我虽是个界主，但常年书画相伴，身边并无其他活人，跟其他界主差别很大，不过这样也好，真出事了也连累不到别人。” 　　“我们打算去玄音壁里看看情况，你们就自己去休息吧。”现在，事情已传开，具体会如何发酵、扩散，他们已无力掌控方向。 　　司空寒：“我能看看你们这里的玄音壁吗？”他神识快速扫过藏青的玄音壁，发现炼制手法相差不少，藏青他们的内部阵法更为简洁，而最大的区别，在于阵纹的刻录之上，阵纹就如同经络，下界的阵纹无法容纳上界的灵气，这是导致玄音壁无法使用的关键。 　　藏青提醒道：“够了够了，你再摸，我这玄音壁都要黑了。” 　　司空寒将玄音壁还给藏青，“恩，多谢。” 　　接下来，三人跑到玄音壁内打探消息，苏旖梦和司空寒则带着娘进入藏青单独画的一栋阁楼内。 　　阁楼内已经重新挂好了能给娘养神的莲灯…… 　　机缘巧合的跟他们交底，苏旖梦还松了口气。 　　她摸了摸书灵：“我们运气真好。” 　　她们实力还是太差了，来的时候，都没看出来这里的一切都是藏青笔墨所绘，因此，整个书画境都在藏青的神念之内，他们不管如何小心隐藏，迟早都会暴露。而现在，藏青他们值得信任，有他们相助，又有这么好的运气，一定能够顺利救出爹爹的。 　　顿了一下，苏旖梦和司空寒同时看了一下左侧的小楼。 　　“聂远之运气真好才对！” 　　那么多界面，他就挑中了藏青！ 　　“聂远之体内有祖龙残魂！” 　　苏旖梦规规矩矩地冲聂远之的方向行了一礼，“多谢老祖宗保佑。以后我要把聂远之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司空寒：…… 　　继她肚子里钻出一人一兽之后，现在，又多了个祖宗？ 第148章 有药 　　莲灯的光很温柔， 洒落在床上女子的脸上，让她的脸色显得没那么惨白，多了一丝人气。 　　苏旖梦取出龙珠喂到她口中， “龙珠兴许能有点儿用处。” 　　司空寒这会儿已经拿起了藏青给的书画境玉简，苏旖梦则被天路尺拽进去修炼， 上一次就是泡在池子里，这次则是丢进沙漠， 在沙子里滚到筋疲力尽后出来，苏旖梦发现她就是躺着不动， 也有灵气疯狂涌入体内。 　　玉尺：“别趴着， 天髓沙替你开了全身气窍， 接下来你一个时辰的修行，可抵往日十年。” 　　苏旖梦连忙坐起来修炼，很快，书画境的灵气纷纷涌入她体内，以至于藏青不得不出声提醒：“我们现在躲在虚空中，灵气不多，继续修炼下去的话， 得布置聚灵阵法才行。”原本的灵气就是天地间本来的灵气，而聚灵阵法，就需要消耗灵石了。 　　“不过你放心修炼， 我们好歹也是界主， 身上的灵石够你修炼百八十年了。”不是喊她停下，而是若一直继续的话，他们得布置聚灵阵法。 　　楚红英：“我能提供七十九年， 他能提供一年。” 　　藏青笑了笑， “让你们见笑了。” 　　楚红英：…… 　　她忍不住找茬， 实在是因为藏青本人油盐不进，明明之前都弄清楚了他心意，此刻却仿佛失忆了一般绝口不提，气得她都想拿枪扎他！ 　　司空寒见苏旖梦还在修炼状态，起身走到屋外：“她还需要修炼一刻钟。” 　　藏青：“一刻钟的话，那倒是不用布置阵法了。” 　　见司空寒已经走了出来，藏青主动问：“我之前看你在琢磨那玉简，有没有不懂的地方？” 　　楚红英原本已经朝着藏青走了过去，见状，只能忍住，沉着脸坐到一边。 　　司空寒用神识凝聚出了一支笔。 　　藏青眼睛一亮：“凝练成笔是第一步，当初我将此道传授给弟子，学的最快的也用了半年……”本想夸司空寒悟性绝佳，结果就看到他提笔作画，几笔勾出了几颗小珠子。 　　小珠子一颗颗落到桌子上，叮叮当当地响。 　　这是成功了？ 　　藏青愣了愣，下意识说：“珠子简单……”等看清那一颗颗珠子，感受到珠子上的灵气后，他重重地吸了口气，“这是，灵珠！”他这书画境，说起来旁人还有几分瞧不起，假的就是假的，就算看起来跟真的一模一样，能迷惑住人又如何，它始终不是真的。 　　但实际上，藏青知道，这门神通大乘之后，可以化虚为实，以神念创造出真的实物，到最后，甚至能绘出真人、天地万物。这是一门造物的神通！ 　　只不过，那个境界无人能达到罢了，曾有人险些成功，不过这造物神通想来是不容于天道法则，最终那人还是没能顺利渡劫，在漫天雷劫之中灰飞烟灭了。 　　“书画境分为画皮、画骨、画神三境……”他轻嘶了一声，“我现在还在画骨境，所以之前我说，我神识崩溃，这书画境也会毁灭。因为，他看起来处处是真，但其实还是依托了我的神识而存在，只有到了画神境，才是真正存在于天地间的。” 　　“画神又分为活物和死物，等你连活物都能画出来的时候，这门神通，大概也就大乘了。” 　　藏青拿起桌上的灵珠，直接捏碎后吸收了里头的灵气，“你已入了画神的死物境，虽说这灵珠品质很差，但它，是真的。”他只能道：“不愧是太虚陨铁，不愧是神龙祖地，不愧是祖龙拖拽过的拴天链……” 　　这几句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司空寒下意识皱了下眉头。 　　楚红英扯了下嘴角，跟了一句：“不愧是龙女选中的道侣！” 　　司空寒眼中阴霾一下子就散了。他还谦虚了一下：“我只有画这个能成真，其他的不行。” 　　楚红英本来心情烦闷，这会儿倒是笑了一下，“你到底是多喜欢灵珠？” 　　司空寒：“她喜欢。能看看你们上界的天灵珠是什么样的吗？”他没见过天灵珠，但这些天，那根天路尺提过好几次。 　　楚红英：“带天字的东西都了不起，我们这边普遍用的叫琉璃灵珠。” 　　司空寒点点头：“我们也是。” 　　“比琉璃灵珠更珍贵的就是灵晶石，就之前丙七从许沉袋子里掏的那几块，碧绿色，拳头大的，再上面才是天灵珠，只有上游界面才会产出天灵珠。”她掏出一个木匣子，“我倒是有一颗。” 　　将装有天灵珠的木匣子递给了司空寒：“看看就好，不能画别勉强。” 　　打开木匣，司空寒只觉眼前一花，好似匣内装的一道彩虹。 　　“天灵珠就是跟彩虹一样，最受龙族喜欢。” 　　司空寒用神识仔仔细细地打量天灵珠后还给楚红英：“多谢，我记住了。” 　　楚红英突然有点儿意兴阑珊，同样都是男人，为何区别如此之大。她突然眼睛发酸，说：“送你吧。” 　　“反正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你拿去给她，她总能开心一会儿。” 　　“我留在身边也没什么用。” 　　司空寒：“是祖传的宝物吗？” 　　楚红英愣了愣，正要反驳，就见他说：“我们那里，很多父母都会把这些珍贵的东西传下来，作为女儿出嫁时的嫁妆。” 　　看到司空寒那双眼睛，楚红英好似跟上了他的想法，下意识地点头，“是！” 　　司空寒：“太珍贵了，我不能要。”他将珠子放回木匣，并将木匣缓缓推了过去。 　　楚红英看向藏青：“于我无用，你不要，那就扔了吧！”她从木匣子里取出天灵珠，让那颗珠子在她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滚动。 　　藏青呼吸一滞，心神瞬间乱了，他不敢与楚红英对视。 　　楚红英轻呵一声，将天灵珠直接往外一抛。 　　藏青没想到她真会扔，外面是无尽虚空，出去了就很难找回来，他这会儿也不能装看不见了，直接用书画境中之物将天灵珠给裹住，等他取了珠子走到楚红英面前时，楚红英看着木匣子上的字，咧嘴一笑：“你碰了我的珠子。” 　　“现在呼吸有没有变急促？” 　　“我娘将天灵珠交给我的时候说，要是男人不识趣不肯就范，就在天灵珠上下药，你刚刚心神乱了，直接捡了我的珠子。别查了，那药你看不出来的。” 　　她靠过去，贴近了藏青，“是不是浑身燥热，脑子里一直在想我？” 　　藏青心跳加速，他怀疑，他真的中了毒。“这个时候，添什么乱？” 　　楚红英揽住他的腰，缓缓靠在他胸膛上。她从未如此小鸟依人过。 　　藏青身体僵硬，却没推开她。 　　“就是这个时候，才该做这些！不然，以后没机会了。”她的手贴在他后背上，“藏青，你心里有我，为什么不愿意？” 　　藏青：“你还年轻，天赋极高，必能突破天仙，而我……”他这一辈子，地仙应该到头了。 　　“那现在不正好，明天都不一定还有，管他什么天仙、地仙。” 　　被她的手拂过的地方，好似有火星溅到，烫到他神魂战栗。 　　藏青：他真的中毒了。他缓缓伸出手，将心上人紧紧搂住。 　　楚红英眼角余光瞥向司空寒，却发现他已回了房间：这小子，可真厉害啊。 　　屋内，苏旖梦修行完毕，感觉自己修为又涨了一大截，听到司空寒的描述，苏旖梦问：“啊，真的有药？” 　　什么药啊，这么厉害！ 　　原来上界也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药。 　　司空寒：“没药。” 　　“喜欢就是药。” 　　许沉忙得焦头烂额，他跟藏青不一样，他的传讯符里，加了数千位同僚。巡查嘛，中三天的典狱司中殿到处跑，几乎各界的文官都要打交道。 　　这会儿还真搜集了不少线索，他们还汇总了个名单，哪些人比较可疑。 　　他们忽略了一点，以前的天地书是直接摧毁小天地，现在的这个天地书则是蒙蔽小天地里的人，用循序渐进的方式来吸收气运，即是说，现在这个天地书跟以前相比还多了个本事，它有预知的能力，就是能卜算。 　　天底下能卜算的命师可太少了。 　　能准确预测一个天地里未来命轨的就更少了，结果这么一通筛选下来，怀疑对象一下子缩小到了百人以内…… 　　但许沉一点儿开心不起来。 　　因为这些人，全都在上三天，修为皆是天仙境之上！ 　　他捏着那长长的名单过来找人，结果就看到藏青和楚红英在花海中相拥……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还下意识地揉了下眼睛！ 　　都到生死关头了，我在那里忙得昏天黑地，结果，你们…… 　　他捏了捏手里的名单，那一刻，有点儿想甩出去砸人了！ 　　也就在这时，他腰间传讯符再次发光。 　　下一刻，许沉厉声道：“藏青，看下你的案卷书！” 　　藏青和楚红英连忙分开，他这会儿冷静下来，将案卷书翻开，就看到他所写的那行字被划去，有上殿文官写：“上殿巡查已将舟暮缉拿归案，舟暮现已认罪。” 　　“此事与天地书无关，乃是舟暮于古秘境中所得的邪修功法。上古邪书，早已被昊天神君摧毁，未查清楚便写于案卷书上，中殿藏青当上交案卷书，闭门思过。”底下则详细写出了舟暮何时获得功法，从哪儿获得的材料炼制符箓，事情暴露之后又怎样谋害的同僚等等，最后，写上了审判结果。 　　“数罪并罚，判斩刑！” 　　许沉冷着脸道：“上殿传讯，此事已了，无需再查。” 　　藏青手中的案卷书突然抖了两下，紧接着，失去了一切光芒。 　　他这一册书，不能再用了…… 第149章 祝祭 　　小山界， 虫岭毒瘴林。 　　一位鹤发鸡皮的老人倒在青石旁边，膝上放着一册案卷书。这里有阵法结界，传讯符等法宝全部都不能用， 唯有这案卷书还能写字，可以让他交待下遗言。 　　“我知道写什么了。”他颤抖着落笔， 写道：“两个小天地毁灭的大案，从藏青题字案卷书到判刑就两个时辰？我恰好修了一门望气术， 也曾幸运地见过楚连星和舟暮两人，两人身上的气的确有些不对， 红中带青……”他又写了些名字上去， “这些人也是， 大家参考参考。”那位划去藏青所书内容的上殿文官的亲儿子名字赫然在列。 　　老人搁下笔，“写不动了。” 　　他身后青石突然出声：“你这么写，不怕别人来追杀你？” 　　老人：“反正都要死了。”他勉强笑了一下：“等下我死了，别人或许还会误以为我是被杀的，到时候……咳咳咳”他剧烈咳嗽起来，“哈，还挺有意思的。” 　　他笑了几声后又说：“对不住你啊， 老伙计。”身后的青石动了动，竟是从底下探出个脑袋，它用触角顶了顶老人的手背， “要是我速度快点儿， 你兴许就能逃出去了。” 　　“你当初怎么选只蜗牛当灵兽。” 　　老人：“因为你壳子硬。”他想敲敲那硬壳，哪晓得没力气，身子缓缓往下倒。 　　闭眼之前， 他没注意到， 面前的案卷书一直在发光。 　　有人循着光而来， 他惊诧道：“还真有人被困光阴煞内。”他若是再晚来一会儿，里头的人就该直接老死了吧。 　　…… 　　书画境。 　　藏青皱着眉头看手里的案卷书。 　　楚红英安慰道：“往好处想，他们暂时不敢动咱们，要是我们突然陨落一定会惹人怀疑。” 　　没想到藏青反而笑了一下，“他太急了。我们上殿那几个，我一直都瞧不太上，如今看来，果然不行……” 　　他相信典狱司，相信里头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问题，都经过了多次问心考验，既如此，怎会被这么明显的封口手段糊弄住！“他们连受害人都没请过去调查呢，而且怎么着关系到了两个小天地的毁灭，也该公审，让大家都看看才对。” 　　楚红英：“所以？” 　　藏青抖了抖面前的案卷书，胸有成竹地说：“所以，这书一会儿该亮了。”说完，手中的案卷书再次亮起，藏青笑着道：“那上殿文官怕不是个半妖，猪都比他聪明。” 　　刚刚转忧为喜的苏旖梦：…… 　　藏青一脸淡定地翻开案卷书，待看到上面闪耀的金光时，他惊得手抖，险些没拿住那书。“典狱长发话了，要严查此事！” 　　许沉听到这里，急步上前，眼珠子都快黏到案卷书上了，“真是轩辕界总殿那位！” 　　三人异口同声地道：“这下，有希望了！” 　　也就在这时，隔壁屋子内传来动静，紧接着，一团白光骤然亮起。 　　下一刻，白龙冲天而起，腾空刹那，整个书画境都微微摇晃起来。白龙身体修长，周身雪白，一身细鳞，头长双角，仅有一爪。 　　它一双黑色龙眸看向了苏旖梦的方向，“你们也上来了？” 　　苏旖梦：“聂远之？” 　　就在白龙打算飞至众人面前时，它突然在空中抽搐一下，随后径直下坠，落地为人，但龙角却没能收回。 　　一袭白衣，头上长角的聂远之愣了愣，随后往后一靠，就在大家以为他要摔倒的时候，一片巨大的碧绿树叶垫在他身下，叶柄支棱起，刚好供他倚靠。 　　树叶托着聂远之飘至人群。 　　众人：“……” 　　藏青一开始是抱着将人招入典狱司给自己当打手的心思，如今看着这白衣胜雪，走路都要树叶托着，好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翩翩龙君，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还真叫他觉醒成功了？” 　　楚红英：“他现在血脉力量还不稳定，独爪，且龙形只能维持……” 　　聂远之自己补充道：“十息。” 　　许沉：“那也不错了，其他的无关紧要，你有没有觉醒龙族的血脉天赋？有天赋能力的话，以后必然会成真龙的，只分时间早晚而已。” 　　聂远之点点头，“有个血脉天赋。”他下意识地看向苏旖梦。 　　苏旖梦：“也是光彩夺目吗？”她是银龙，聂远之要白一些，但感觉，白龙和银龙相差也不大吧。 　　聂远之摇头：“祝祭！” 　　藏青震惊：“什么！祝祭！” 　　聂远之嗯了一声，“我体内已有念力。”他笑了一下，“飞升之时，我好似听到很多人在喊我聂大善人。” 　　“你有功德护体，那难怪了。”也对，他的飞升拯救了灵珠界，而灵珠界是祖龙陨落之地，是祖龙们拯救了诸天万界的地方，种种巧合凑到了一起，这才成就了聂远之的祝祭血脉。 　　“祝祭，信仰我的人越多，我的实力越强。” 　　藏青：“嗯，很稀有的天赋神通，据说只有神龙才有机会觉醒，如今天外天上的神龙，都没听说有祝祭神通的。” 　　“就是拜聂远之，得好运的意思吗？”苏旖梦认真发问。 　　聂远之看了看苏旖梦头顶那淡淡光晕，微笑着道：“是。”这是她很信任自己、并已有尊敬之心的意思，那也是仅有他才能看见的念力之光。扭头看司空寒，发现他头上也有，聂远之登时觉得有些不对，司空寒不是一直都很针对他的吗？ 　　就见司空寒唰地一下抽出三支香点上，站到他面前说：“丝丝原本就说要把你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聂远之脸上笑容凝住，“呵！” 　　刚冷笑完，就见藏青也站了过来，双手合十拜了拜：“希望能顺利查到幕后黑手！” 　　许沉：“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丙七：“希望我家早日恢复干净。”一边说，一边偷瞄苏旖梦的肚子。 　　聂远之：…… 　　他真的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在游走，十分玄妙。 　　楚红英走过来，拿出果盘摆上，还插上了三根凝神香，“保佑我和藏青早日结为道侣，和和美美，白首不离。” 　　聂远之：……无聊不无聊。 　　诸天万界的典狱司都行动起来了。 　　在确认望气术真的有用过后，典狱司巡查开始抓人。也就是带过去配合调查，典狱司总殿的狱火炉曾煅烧过天地书五百年，因此，真的吸收过天地书气运的人，遇到狱火炉内的火焰会露馅。 　　而每一座典狱司分殿都会有一簇狱火火星。有没有问题，带到殿内一查便知。 　　许沉笑呵呵地说：“现在很多天骄主动前往殿内证明自己没走歪门邪道呢。” 　　“已经抓了二十一个了，都是中游的修士，真正的天地书，也还没有线索。” 　　又过了两日。 　　许沉：“五十二个了，其中上游仅有三个……”被抓的那些人经过狱火煅烧后，属于他们的气运就消失，而消失的气运，会逐渐积累在其他人身上，也就导致，剩下的人藏不住了。 　　很快，能抓的都抓完，仍没有新的进展！ 　　这日，十五。 　　苏旖梦体内血液再次交锋。或许是修为提升，她现在倒是没最初的时候那么疼了，咬咬牙就能忍过去。 　　她睡在娘亲的旁边，司空寒守在她床头。 　　在她疼得昏昏沉沉之时，感觉额头上多了一只温热的手。 　　“司空寒，别碰啦！”明明知道我现在经不住碰…… 　　下一刻，她听到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是我，我终于，见到你了。” 　　苏旖梦猛地睁开眼：“娘……” 　　龙吟界。 　　十位天仙境的黑衣巡查出现在了玉承龙君仙府外。 　　领头的人衣袖上多了一道龙纹，他抱拳时，袖上金龙缓缓游动，活灵活现，“在下典狱司司事柳银秋，劳烦玉承龙君跟我们去一趟轩辕界典狱司总殿。” 　　一开始没人怀疑道玉承龙君头上。 　　他一步一步走得太稳了。就连觉醒，也是因为在修为进阶到高处后，机缘巧合得到天外天龙女的馈赠，这才觉醒了龙族天赋神通，入住龙吟界，成了一位龙君。他的仙府外是重重结界，旁人想用望气术观望都做不到，能找到他，是因为有个小天地的幸存者醒了，听过他的声音。 　　而他曾在玄音壁里为大家传道过，留下了很多传道玉简。 　　既是受害者的指控，不管怎样，都得请他过去走一趟了！ 　　本以为会很麻烦，结果玉承龙君大大方方地走出仙府，他一袭黑衣，眉眼锋锐，眸子里透着一股慑人冷意。只是淡淡扫人一眼，便给人一种冷冽剑意紧贴皮肤的危机感。 　　这位，觉醒后能化身黑龙，听说还有血脉神通，具体是哪种却无人知晓。 　　他当年以剑道闻名，成龙过后再未出手，众人并不清楚他如今的真正实力，总归不好对付，这才足足来了十个天仙境巡查！ 　　然而此刻见了真人，典狱司巡查们都捏了把汗，总觉得，他们十人加起来，也不一定能制住他。 　　柳银秋顶住其剑道威压，冷声道：“玉承龙君，请！” 　　玉承龙君收回目光，淡淡道：“走吧。” 　　柳银秋取出一个铁镯：“得罪了。” 　　他看了看那禁灵镯，嗤笑一声后慢吞吞地伸出手，“既敢动手，想必也能承担后果，等证明我清白，我在与你典狱司好好算账。” 　　就在这时，天上飞来一只胖胖的青鸟。 　　里头传来一个女子娇俏的声音：“玉承，说好来天外天见我，怎么还不上来？” 　　玉承龙君目光仍停留在镯子上，他晃了晃手，衣袖滑至手肘，露出了白的有些晃眼的手腕，“倚天龙君邀请我去天外天做客，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呢？” 第150章 撕天 　　典狱司抓人， 抓的还是玉承龙君。 　　这一幕，通过水镜直接传到了苏旖梦等人眼前。 　　苏旖梦的娘想不起自己名字了，她给自己取名为忘乡。在听得玉承龙君的声音时， 忘乡元神都感觉到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她用手掌撑着太阳穴， 艰难地道：“是他，就是他！他说过一句话， 下次，不要找这样的人了。” 　　许沉连忙将这个消息反馈给了柳银秋。 　　眼看典狱司正要将人带回轩辕界， 大家看到一只胖乎乎的青鸟从高空落下， 落在了玉承龙君肩头， 并亲热地啄起了他的头发，“玉承，我想你了。” 　　——青鸟传情。 　　那只青鸟那么胖，一眼都能看出来，写信之人对玉承的感情有多深。 　　送信的是倚天龙君！ 　　明明有更方便快速的联系方式，她选择了用青鸟来传情，还恰好是即将抓捕玉承龙君的时候…… 　　众人心头一凉， 若是关系到了天外天，这事就棘手了啊。 　　水镜上，玉承用手指捏了捏青鸟的肚子：“抱歉， 我来不了， 现在还有事。” 　　青鸟内传来倚天龙君的声音：“什么事比见我还重要？” 　　下一刻，胖胖的青鸟扑棱翅膀，化作一只巨大青鸾， 它翅膀垂下， 示意玉承龙君到它背上， 等玉承站上去后，青鸾振翅欲飞，却没飞走。 　　它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爪子上被套了根锁链，登时气得猛扇翅膀，底下的典狱司修士均为天仙境，却险些被这只青鸟给扇飞了！ 　　十人反应极快，迅速结阵，这才稳住身形。 　　领头的柳银秋用力拉扯着锁链，认真道：“玉承龙君只需到轩辕界走一趟即可，若此案与龙君无关，龙君想去哪儿都可以。” 　　“那就等他见了我，再去你们典狱司！” 　　青鸟再次振翅，一根根青色羽毛化作利箭射出，咄咄咄地落在了典狱司众巡查的四周，几乎是贴着他们头皮落下，让一群人都冷汗涔涔。 　　“明日是我六千岁生辰，我不想伤人，还不让开！” 　　青羽如利剑，斩在了锁链之上，咔擦一声响，锁链应声而断，下一刻，青鸾飞上高空，而坐在鸟背上的玉承龙君则淡淡道：“失陪了。” 　　…… 　　水镜一直对着玉承龙君，苏旖梦能清楚看到他眼底的冷意和嘴角噙着的冷笑。 　　“他去了天外天，是不是就抓不到他了？” 　　眼看那身影即将消失于天幕，苏旖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我不怕风险，直接暴露身份呢？” 　　就在这时，天地间突然响起了一道钟声。 　　“当……” 　　钟声悠悠，传向了诸天万界。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天幕，就见头顶天空之上，出现了滚滚云海，云海上端，悬挂着一口白云钟。 　　此刻白玉钟左右摇晃，嗡嗡的余音不断。 　　很显然，有谁撞了钟！ 　　藏青情绪激动：“是白玉钟，真的有白玉钟！上界修士无法轻易下界，除非有必死之心，是陨落的大能发现了你们，为你们撞响了那口钟！那口钟就挂在天河上端，天外天之上，所有的神龙都能听到！” 　　就见白玉钟下，有一朵青莲缓缓坠落，在空中分崩离析，化作了点点青光…… 　　聂远之头有些晕，他扶额道：“是心莲秘境里的阮红衣！”他曾告诉苏旖梦，阮红衣一定为我们做了什么，她既然没有说出来，就说明那一定是件没有把握的事…… 　　她想告诉其他人——祖龙的后人，在天河最底层。 　　现在，她做到了！ 　　水镜上，即将飞上天外天的青鸟忽然停在了空中。 　　鸟背上的玉承龙君不复之前镇定，他抬手摸了摸鸟头：“怎么不动了？”天外天就在眼前，只有一线之隔，然而，他无法靠自己垮过这一步。 　　青鸟没有反应，很显然，倚天女龙君的神念已不再青鸟之上。 　　白玉钟响，现在天外天的神龙只怕全部聚集在了钟下，玉承龙君眼皮直跳，袖中的用来卜算的蓍草已被他捏碎。 　　也就在这时，他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团白云，一黑衣女子出现在他面前，“玉承龙君，请！” 　　“我带来了虚空兽，一来一回也就瞬息之间，不耽误你回来后去天外天。” 　　玉承突兀挥手！ 　　黑衣女子以为他要攻击，身前出现一柄长刀。 　　然而玉承并未动手，他只是甩开袖子，从手心里扔出了一把碎草，他看向水镜的方向，冷笑一声后说：“那就走吧。” 　　楚红英：“他刚刚是不是在看我们？他好嚣张！” 　　“望气术看了没？” 　　“为何死到临头还这么有底气，难道，他笃定倚天女龙君会护他到底？” 　　许沉叹了口气：“当年那位出事，龙族就觉得罪不至死，是昊天龙君坚持斩了他，如今的典狱司，没有昊天龙君坐镇。典狱长也就天仙境巅峰，论实力，应该还不如倚天女龙君。” 　　“若倚天女龙君深爱玉承龙君、执意护他……” 　　苏旖梦因天上散落的青光泪流满面，此刻她哽咽着道：“可她是龙啊。” 　　众人看向苏旖梦，就听她问：“深爱的人做了这么大的恶还会继续爱吗？换一个不行吗？”活了六千年的龙女总不至于只爱一个男人吧？那哪对得起列祖列宗啊…… 　　司空寒：隐约觉的有些不对，但这会儿不是质疑的好时机。 　　聂远之则道：“恐怕他的底气不止这些。” 　　“直接吸收了毁灭小天地的气运之人才会在狱火前暴露，如果，他没有直接吸收呢？”聂远之手里出现了一张纸，他将纸捏碎后点燃，“吸收了这些烟的人，就通过天地书的书页窃取了小天地的气运，从而改变自身命运，运气绝佳，成为天骄。但这些人，在被发现之前，都好好的活着啊。” 　　“他们是直接通过天地书吸收气运的，所以，被狱火灼烧会显形，而玉承龙君，据你们所说，他一直都稳扎稳打，每一步都走得很扎实，虽说运气也不错，但放在这些人中一点儿也不起眼。可能唯一惊人之处就在于觉醒了龙族血脉力量，可这也与倚天女龙君有关，看起来，他的气运甚至都不如我。” 　　“记得吗，我们当初一步一步试探伪天道，它其实并不聪明，若是玉承龙君直接操控，我们肯定活不下来。” 　　“他只是将这本书扔出去，让它自己去觅食。得到的小天地气运又引诱其他人吸收，而背后的玉承，只需要在关键时刻从这群人身上借用一星点儿气运而已。”命师，基本都懂借运之术，而这个，就简单得多，一人借一点点，根本不会被发现。 　　所以，在看到天地书囚的一个天地出现了问题后，玉承才会说出那句话：“下次，不要找这样的人了。” 　　曾经锻造天地书那位龙君性格桀骜不驯，炼了书，直接毁掉数个天地用来抢运，因此很快就被发现丢了性命。在那位龙君看来，龙族之运，远比那几个小天地的生灵更重要。 　　而现在这个，他明显汲取了那位龙君的教训，分开书页去慢慢吞噬最底层的小天地窃运，又选了一些人做第二重的挡箭牌。 　　他将自己藏在最深处，一点一点的往上爬。就算事情真的暴露，也牵连不到他身上。 　　“如果狱火没检查出问题，典狱司会放他走对吗？” 　　藏青：“是的，现在都是靠望气术和狱火来确定犯人，如果这两样他都能通过，典狱司只能放人了。” 　　司空寒皱眉：“不是还能搜魂？” 　　许沉：“禁术，不可用！” 　　苏旖梦：“上界没有噬魂鞭吗？”噬魂鞭都没有，抽他啊！ 　　“他是龙君，背后还是倚天女龙君！” 　　苏旖梦因为红衣姐姐撞钟落了泪，现下眼睛还是红的，她红着眼，咬牙切齿地说：“我也是龙君！我还是……”本来想到名字里带个旖字，想说旖天龙君的，发现跟那位女龙君同了音，她改口：“我是丝天龙君！” 　　哪晓得众人脸色大变，“这，使不得，使不得，我们一直没提那位的名字，他当年自封为逆天龙君。” 　　“他还只是逆天呢，你都要直接撕了！” 　　苏旖梦：“是丝啊！” 　　“撕天龙君真的不行！当心天打雷劈啊！” 　　也就在这时，一只体型巨大的胖鸟突兀出现在了书画境外，吓得书画境中人都屏住呼吸：这是什么异兽？ 　　“好像是青鸟？” 　　青鸟！ 　　那只青鸟啊，它竟然比藏青的书画境还大。 　　总感觉它一落地，就会将藏青的书画境给踩塌。 　　“我们无法下到中游。想来想去，只能用这寄托思念的青鸟传情。青鸟传情想要到下界也挺麻烦，所以，我们只能集合大家的力量，一起捏了它，结果，费了些时间。” 　　“它太大了，有没有，吓到你们？” 　　“别害怕，我们只是，太想见你。” 　　一个娇俏的女声说：“祖奶奶的思念能占大半只鸟。”苏旖梦听出来了，刚刚说话的就是倚天女龙君！ 　　又一个浑厚的男声道：“撕天龙君？好，你想叫这个，就叫这个，天道都没说什么，我们怎会不同意。” 　　倚天女龙君：“我有妹妹了。你快些修行，等你上来了，我介绍好看的龙君给你。” 　　“要不，我现在就把你钩上来？只是你们实力现在不够，上来可能会不舒服。” 　　“撕天，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奶奶。” 　　很多个声音从青鸟里传来，叽叽喳喳的像麻雀闹林，一点儿没有神龙的威严。 　　苏旖梦脑子里嗡嗡地想，不过听到这句，她仍是道：“天地书，我爹爹还被囚在天地书里，我只是半妖，爹爹才是神龙！”不知为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嚎嚎大哭，“我血缘感应到爹爹，那群人围着他，在食龙。天地书跟那个玉承龙君脱不了干系，你们，救救我爹！” 第151章 认罪 　　祖奶奶温和的声音响起：“玉承， 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 　　“是倚天相中的龙君。” 　　倚天：“啊！天地书跟他有关系？” 　　“他被带到典狱司去了。望气术和狱火都没发现异常。” 　　…… 　　书画境上的众人都很紧张。 　　特别是听到已经到了典狱司，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后，苏旖梦的心都悬了起来， 那声音好似骤然扎入识海的尖刺，让她疼痛之余， 脑中还有瞬间空白。 　　藏青压低了声音说：“没问题的话，典狱司得放人。” 　　苏旖梦回过神， 她止住了哭泣，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如果这个时候， 她的实力很强， 是不是就不用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不用提心吊胆地等待结果。 　　心里好似有一把火在烧，将眼里的泪迅速烧干，她眼睛干涩，瞳内嗖地燃起两簇火苗，火苗飘忽不定，使得她的人也有一种虚虚实实，明明灭灭之感。 　　司空寒发现了她的异常——如果杀戮可以快速变强， 那他，还需要苦苦压制那些血煞气吗？ 　　倚天：“那就把玉承龙君带到天外天来吧。” 　　“轰”的一声响，好似体内血液冲垮了堤岸， 化作了滔天巨浪！苏旖梦身体微微颤抖， 若非司空寒扶着，恐已摔倒在地。 　　青鸟内，神龙们的声音陆续传来。 　　“啊？” 　　“必须尽快找到天地书才行！倚天你的生辰就先放到一边。” 　　倚天：“对啊， 所以我才说将他直接带到天外天。用噬魂鞭抽一顿， 顺便问问他是不是真心爱我。反正挑伴侣也要身强体壮的， 挨点儿鞭子正好看看他是不是外强中干，一举多得啊，要是与他无关，就留在天外天养伤嘛，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这…… 　　果然是神龙独特的思维方式，在其他人一脸震惊之时，司空寒已接受良好，心中隐隐还有几分自傲——他也是经过了噬魂鞭考验的男人。 　　苏旖梦这才松了口气，奈何体内的血液仍在冲击经络，她悬着的心落下之后，整个人直接倒下，司空寒还未将她抱起，就感觉手中一空，紧接着那根尺子竖在空中，冷冷道：“她即将觉醒血脉天赋，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青鸟：“小撕天要觉醒了呀，那挺好，等她醒了，她爹爹应该就找回来了。” 　　“我们派人去接玉承龙君了。” 　　“神念青鸟有我们所有人的神识和灵力，短时间不会消失，就留在这里。等下会有很多东西送过来，藏青是吧，一定要照顾好我们的撕天小龙君。” 　　倚天：“小白龙，你是我妹妹的伴侣吗？” 　　突然被点名的聂远之愣了一瞬，他瞄了一眼脸黑如锅底的司空寒，嘴角微翘后快速掩下，垂下头，慢吞吞地从树叶上站起来，咳嗽几声后才说：“不是。”就这么一咳，聂远之苍白的脸上就多了一抹潮红，整个人显得极为不健康，是龙族最不喜欢的体弱多病。 　　这时，祖奶奶的声音响起：“是那位，黑着脸的小家伙，他们很恩爱呢。”阮红衣的神魂里，藏着一个异相残片，里面，记录着她与司空寒和苏旖梦相遇时的情形。 　　他们通过异相碎片知道了神龙祖地在天河最底下的深渊之中，也知道了，有一条小龙和一根拴天链，在艰难地与伪天道对抗。 　　小龙和拴天链还很相爱，阮红衣用来下酒，越喝越甜。 　　收到这个消息后，她立刻去查那个小天地，结果就发现，它已在诸天万界图上出现，聂远之飞升后在岩花界落脚，岩花界藏青从典狱司兵库申请玄月钩从灵珠界拽上了两个人，姓名重量通通都有记录可查，于是，他们便知道苏旖梦和司空寒现在也在藏青的书画境内。 　　青鸟是没办法直接飞到深渊底层的。 　　他们的神念，也压根儿看不到最底下的灵珠界。它真的太远了，远到这些手段通天的神龙，也没办法看到祖龙陨落的土地，没办法，为牺牲的祖龙们收敛尸骨。 　　因此，那些对救世祖龙的思念都化成青鸟，送至了可以抵达的书画境前。 　　这些细节，只有当时看到了异相碎片的祖奶奶知道，因此倚天他们会弄错身份并不奇怪。 　　倚天：“白龙很是少见，这位龙君，可否见见你的真身？”她能看出聂远之身上雪白的长袍乃龙鳞所化，登时心生好感，便想见见其龙身。 　　聂远之点头答应，“好！” 　　只不过在他想要化形时，他白皙的皮肤红得更不正常，呼吸也逐渐困难，额头上都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八角心疼地喊：“你要流血了！” 　　聂远之：“我……”他有些站不稳，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扶住了八角伸过来的叶柄。 　　第一次还没抓住，手往下一滑，在叶柄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青鸟内，倚天的声音再次传来：“别、别、别变了。” 　　聂远之：“抱歉，我自幼体虚，肉身脆弱，虽觉醒了龙族血脉天赋，却连化形都难以做到。” 　　倚天叹息一声后说：“你好好养身体。” 　　感觉到那道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聂远之松了口气。 　　藏青一直偷偷瞄他：“你真这么脆？”之前不还好好的，随时变个龙在地上走来走去！ 　　聂远之靠在叶子上，直接闭目养神。 　　“龙，啧啧……”反正，他不想被那倚天龙女缠上。 　　“我们把典狱司那位司事也带来了，你们仍能通过他观审！” 　　许沉点点头，再次掏出腰间巡查令。 　　他们捉拿犯人时都要留影记录，而这些巡查令也可用作观审，可以投影出一个水镜，看到他人捉拿犯人时的情形，之前典狱司抓捕玉承龙君，他们就是通过巡查令上的水镜旁观的。 　　水镜上，出现了玉承龙君的脸。 　　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之前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看着面前的红衣龙女，眸中透着丝丝痛楚：“倚天，你不信我？” 　　穿着绯红色广袖留仙裙的女子自高处走下，一开始都看不清人脸。只见曳地裙摆翻飞，有金龙在裙摆上游动，像是泛起的金色波澜。等她走近后，水镜里才出现了她的脸，乌发雪肤，容色冷艳至极，与她青鸟内娇俏的声音都联系不到一起。 　　众人：“这是，倚天女龙君？” 　　就见她微抬下巴，笑着说：“我当然信你……” 　　她取出一截长鞭，“所以，我亲自来抽！” 　　两手各抓起鞭子一端，轻轻拉紧后，她靠近玉承龙君，“玉承，不要让我失望。” 　　众人：“……就，不愧是女龙君？”有人下意识地看向司空寒，“你们平时这么玩儿不？” 　　司空寒：“呵呵。” 　　水镜上，玉承自知噬魂鞭刑躲不过去，他便不再嘴硬，直接道：“我不知道天地书在哪儿。” 　　见到面前的神龙均一脸惊讶，他笑了笑，“很奇怪吗？天地书乃是当年的逆天龙君炼制而成的宝物，几近封神，它怎会认我为主？在它看来，我不过是头杂血伪龙。” 　　“逆天龙君尤其看重龙族血脉传承，他当年是为何炼制天地书你们忘了？” 　　“他为人又桀骜不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由他炼制的法宝，岂能屈居于人下。” 　　“若我能控制它的话……”他看向柳银秋，嗤笑一声道：“哪会弄出这么多事。”早就不惜一切代价，将它们彻底毁灭。那本书，跟炼制它的主人一样愚蠢且自负。 　　“它想自己成神，而我，给它意见和帮助，从中收取一点儿好处而已。我建议它慢慢来，这样才不会被外界发现，如不是我让它控制自己，现在遭殃的可就不是一些底层小天地了，而是中游、甚至上游的天地，当年上游界面毁灭的惨剧很可能会重现。” 　　柳银秋讽刺道：“照你这么说，我们还得感谢你了？” 　　玉承不置可否，继续道：“真正的幕后黑手不是我，是那本书！” 　　“我是在浮光界典狱司中殿的狱火内发现的天地书，是不是很惊讶？” 　　“当年的逆天龙君还觉醒了个血脉天赋——离火焚天，因此，加入了龙血炼制的天地书并不惧怕狱火焚烧，煅烧五百年后，它也没能真正毁灭，反而是藏在了狱火的火焰之中。” 　　“典狱司的狱火分出一簇簇的小火苗，送到了各界的典狱司分殿。” 　　“我便是在中殿的典狱司的狱火里遇见的它。我祖上哪位或许跟逆天龙君有过一段情缘？又或者得过他洒落的精血？总之，我体内有微弱的血脉传承，在我到中殿火盆附近时，受到指引将它解封，唤醒。那些人会在灼烧中显形，不是因为身上有天地书的气息，只是因为狱火能辨善恶，他们身上都直接承担了毁灭一片天地的因果。我既没毁灭天地，又没直接吸收气运，还觉醒了同样的血脉天赋离火焚天，所以我根本不怕狱火灼烧。”就是人算不如天算，明明他算好了一切，还是功亏一篑。 　　好在，还有回旋余地。 　　“我找不到它，你们更找不到它。”玉承笑了笑，“但它肯定会来找我！” 　　“它不肯认主，却需要我的血才能保持清醒，否则就会再次陷入沉睡，所以，它隔一段时间会来找我一次，最长不超过百年。” 　　“看在我如此坦白、又主动将功折过的情况下，倚天，能不能，判轻一点儿？”他靠近倚天女龙君，语气轻松，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是啊，不过是毁掉了一些下游底层的小天地而已，还不是他动的手，算得上什么大错？ 　　倚天对他用情至深，一定会，原谅他的。 第152章 飞升 　　玉承身子前倾， 几乎是贴在倚天耳边说话，举止亲昵，声音暧昧。 　　倚天轻笑一声， 用长鞭末端抵住他的下巴，慢慢将其推开， “对啊，区区几个小天地而已……” 　　见玉承龙君面露喜色， 倚天手腕一转，鞭子啪地一下抽到他脸上：“区区一头恶龙而已， 我犯得着为你徇私舞弊， 毁我名声？”鞭子一斜， 指向那边站着的柳银秋，“现在我看这位小兄弟，都比你顺眼。” 　　柳银秋万万没想到龙女会提及自己，连忙道：“在下已有妻儿。” 　　倚天：“关我何事。”她冷冷道：“我刚抽过了，他说的是真的，接下来，你们想办法找到天地书， 它现在已经在中下游的小天地，让下界典狱司都行动起来，上天入地的找， 特别是那些火焰！谁找到天地书， 赏他一滴神龙本源精血！”她顿了一下，看向高处，“我们这里所有的神龙， 他都可以挑！” 　　玉承满脸是血， 他颤声道：“倚天， 你……” 　　倚天女龙君这才回头看他一眼，随后怂了下肩，“还好我很果断，直接抽的是你脸，否则，我兴许还会有点儿不舍。” 　　“你们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若是他将功折过帮助咱们找到天地书，救出撕天妹妹的爹爹，从轻发落也不是不可以！” 　　显然，玉承没想到倚天女龙君会这样无情。 　　明明，她送到他面前的青鸟里承载了那么多的思念。 　　“你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可这怎么可能呢，青鸟传情是做不了假的。 　　倚天：“真的。” 　　“到底是觉醒起来的伪龙，真是不懂我们神龙呀……”她叹口气：“可惜这天地间神龙太少了，家里那些年纪也大了说不到一块儿，也不知道撕天妹妹会不会懂我，祖地里还有没有别的龙。”说到这里，倚天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裙摆高高扬起，险些将水镜都彻底覆盖。 　　水镜前的几人纷纷偷瞄司空寒。 　　——你们上来的时候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会不会过不了多久，身边就会有一群别的男龙君。 　　哦，不止是龙！ 　　神龙么，天下生灵，只要他们瞧得上的，都可以来一段情缘。 　　司空寒背后煞气凝成剑影，“姐姐对我用情至深，只爱我一人。” 　　藏青：“上一个如此自信的人，刚被抽了脸。” 　　楚红英：“我只知你不会说话，现在还知道，你不怕死！”司空寒身上那浓烈的血煞气，都快压制不住了！ 　　镜子里，飞扬的红裙落下，露出了一脸阴狠的玉承，就听他道：“你们想救里头的人？哈哈，若我死了，天地书陷入沉睡，里头的人，就永远别想再出来。” 　　“别说什么狠话，玉承，我知道你怕死。”倚天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脸鄙夷地道：“放心，你不会死的。” 　　接下来，典狱司司事带走了玉承龙君，诸天万界的修士都忙碌起来，目的就是为了找出天地书！ 　　接着，又有一只只虚空兽停在了书画境外！ 　　中殿典狱司一共就十只虚空兽，现在外头停了九只，各自拉了一个马车，里头坐的都是分殿殿主和各界界主。 　　丙七本来就在书画境，即是说，虚空兽们全齐了。它们匆匆啃了几口草又得离开，毕竟运送的任务繁重，还有很多界的界主排着队呢。 　　丙七：“你们好辛苦哦。”它多幸福，一直呆在书画境里头偷懒。 　　其中一只虚空兽嫌弃地看它一眼：“送一次一百灵精石，还有一袋离火红心果！” 　　丙七愣住，随后激动地吼道：“我也去，我也去！”他要拿灵石砸苏旖梦，让她快快修炼，小自在天地变得又宽又阔，然后在里头种满离火红心果！偷东西偷多了是会被典狱司抓走的，现在有这么好的搞钱机会，它绝对不能错过啊！ 　　这么多界主想拜访女龙君，然而苏旖梦正在血脉觉醒。 　　于是就只能是聂远之和司空寒出去接待。这两个都能说会道，格外精明，配合起来还十分默契。 　　聂远之修为高，又觉醒了龙族血脉，头上一双龙角无法隐去，一眼就能看出身份，因此大家都认为他是女龙君的第一夫君。 　　司空寒虽然一身煞气，看着不像正经人，可他那张脸却是艳绝冷绝，世间罕见的俊美无俦，大家默认他是第二夫君。 　　龙女们，都看脸，管他是正是邪，只要长得好看，都能拘在身边。若以前是邪的，锁在身边不就不能再做坏事了！ 　　女龙君就两位夫君吗？ 　　那岂不是说，自家那些俊美后辈还有机会！ 　　有人胆子大，推荐自家后辈过来伺候，于是司空寒的脸越来越黑，身上煞气也越凝越浓…… 　　最终…… 　　苏旖梦还没觉醒突破。 　　他直接原地飞升！ 　　众人：…… 　　这，还能这样啊？ 　　而这时，聂远之忽然道：“失陪了。” 　　他返回书画境，站在了一个白玉镶嵌的法阵前。 　　法阵是按照藏青的指点布置的。 　　他成为灵珠界界主之后，灵珠界若再有修士飞升，便可直接飞到他的接引阵法之内。 　　这阵法刚布置没几天，居然就有了淡淡光晕，这是谁要飞升了？ 　　他这个界主跟藏青他们不同，藏青他们的界面以前一直都有界主，老界主飞升后，选定一个继承者成为界主，即是说，藏青是岩花界的界主，他也没离开岩花界，飞升去别处。 　　但聂远之是第一个灵珠界第一个飞升的修士，他已离开了灵珠界，而灵珠界的位置又特殊，太过遥远。因此，他是看不到灵珠界的具体情况的，也压根儿不清楚，现在灵珠界即将飞升的到底是谁。 　　会是谁呢？ 　　聂远之有些好奇地盯着法阵。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个名字，“时惊春绝不可能。兴许是那些宗门禁地修炼的老家伙。” 　　“万相宗的那一批也不行，他们灵气枯竭了太久，现在肯定还没能养回来。” 　　“应该是丹鼎门的强者，莫非是，云霄丹师？上来个丹师倒也不错……”他这般想着，看向阵法的目光便有些期待了。 　　又过了一会儿，阵法内出现一阵强光，紧接着，一个东西蹿了出来。 　　下一刻，一声惨叫响起，“痛、痛、痛……”阵内出现一人，疼得满地打滚。 　　聂远之怔住：“怎么会是你！” 　　藏青也匆匆过来，连忙道：“他修为不够，体内经络承受不住上界灵气，得吃一颗开脉丹才行！” 　　刚好有界主送的礼里头有开脉丹，聂远之取一颗丹药给他喂下，“怎么回事？” 　　地上疼得打滚的人坐了起来，他一脸胡茬，看起来神色憔悴。 　　古万里有气无力地挥了一下手里的小锄头：“它不是吃了许多天河秘境里的那个什么玄灵晶石。” 　　聂远之的目光落在了古万里的小锄头上，当初这锄头身上有九道灵纹，如今却只剩下了一道淡淡的金纹了，不过锄头依旧是锄头，看不出有任何特别之处，他也想象不出，这飞升了的锄头，能做什么。 　　古万里继续道：“结果它就飞升了，还把我也拖了上来。” 　　聂远之：“它有什么作用？”在灵珠界有个说法，炼灵十次便是神器，神器飞升可不是什么地仙境界，那个天地书，不还是什么半神器么？ 　　任何东西，与神沾边，便有了难以估量的可怕力量。 　　不过天道既然允许了它的诞生，就说明这神器的力量仍在天道规则之内吧。 　　当然，灵珠界是最底层的天地，或许，他们眼中的神器，就跟上界的普通法宝差不多。 　　古万里摸了几下小锄头，说：“嗐，能有什么作用，还不就是挖矿！” 　　“挖遍天下矿石，这小家伙说没有它挖不动的东西！” 　　聂远之先是一愣，随后高声喊：“司空寒，你过来！” 　　刚刚修为进阶的司空寒正盘膝坐在天路尺旁边，他听得声音后微抬了下眼皮，接着又继续修炼。 　　飞升就是地仙境！ 　　区区地仙境岂可满足！ 　　聂远之冷笑一声：“跟太虚陨铁有关！” 　　司空寒立刻起身，走到阵法旁边后：“古殿主？”他修炼时太过专注，并不知道古殿主已飞升。 　　古殿主：“我没飞，它飞了！” 　　聂远之握起小锄头，直接一锄头砸在司空寒身上，发出哐的一声响，就像是砸在金属上一样。 　　古万里都惊呆了，他可知道司空寒那煞气有多吓人，心道：聂远之虽然你是第一个飞升的，可也不能这么作死啊？ 　　正想拉住司空寒，却发现他居然没生气，而是盯着小锄头，露出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 　　司空寒问：“古殿主，小锄头飞升后寻矿的能力是不是增强了？” 　　古万里点头：“是的。它还说没有它挖不动的矿！” 　　司空寒笑了一下，“好。”他伸手，摸了下小锄头，“我知道你刚刚是不想伤害我，不要收敛自己的力量，直接砸我身上。” 　　小锄头抖了抖，它不是不想伤害，而是害怕呀。 　　不过既然司空寒如此要求，那它就答应他啦，毕竟，司空寒身上的味道也很香呢。 　　小锄头点头哈腰地砸过去，这一次，没有哐当的撞击声，它在司空寒身上凿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登时血流如注。 　　“我虽有血肉，但本质还是太虚陨铁，你感觉到太虚陨铁了吗？能不能在这天地里头，找到同样的太虚陨铁？” 　　如果能找到太虚陨铁，就能找到，天地书！ 第153章 虚空神龙 　　身上被小锄头凿出的伤口还在流血， 但司空寒一点儿也不觉得疼。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小锄头，心跳都变得很快。 　　上次藏青捏过他的手臂，说他肉身已经是活生生的人了， 若要感应到太虚陨铁不太可能。 　　只是他当时说话吞吞吐吐，明显隐藏什么。 　　司空寒私下去问了问， 藏青无奈之下说了一个可能。 　　以天火锤炼，敲打掉外层的血肉、杂质， 最终，化为原本的模样。他想过， 若是一直无法找到天地书， 他就入天火中淬炼肉身， 尝试回归本源，如今，小锄头的出现，倒是给了他一些希望。 　　他并不怕疼。 　　但是淬炼肉身回归本源后肯定会虚弱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意识全无，陷入沉睡。 　　龙族的血脉力量，他已见识到了。血脉力量和环境都会有影响， 就算姐姐对他用情至深，那个倚天女龙君一定会带歪她。他担心醒来之后，苏旖梦身边已经围绕了七八十个龙君， 甚至， 有一群孩子叫她娘。 　　这就很怕了！ 　　小锄头没什么动静，锄柄上那道金纹从底端一直爬到顶端，又从顶端落到底部。 　　古万里坐起来：“它在找呢， 得等等， 若是很稀有， 得找很久。”接着问：“你们上来后过得如何？” 　　想来是过得不错的，古万里深吸口气，只觉四周灵气浓郁，这么吸一口灵气仿佛是醉了酒，都让他有些头晕。 　　藏青还在旁边道：“刚上来，不要吸收过多灵气，撕天龙君的本命灵植都还没醒过来呢，就因为不适应上界的灵气，虽然你开了脉……”话没说完，古万里已经咚的一声栽倒在地，藏青无奈之下，只能随手画了个仆人，安排他照顾刚刚飞升的古万里。 　　司空寒和聂远之都不是会照顾人的，一个一身煞气，自己身上有伤口都不管，另外一个随时躺着，走路都要树叶扶…… 　　只能他多操点儿心了。 　　谁叫他们给得太多了…… 　　古万里昏过去了，小锄头还杵在原地不动。聂远之想提醒司空寒注意一下身上的窟窿，他知道，这小子一身煞气，是个狠角色，却总是在丝丝面前装乖卖惨，留着伤好等丝丝出来求安慰？ 　　结果刚出声，就发现司空寒身上那鲜血淋漓的伤口竟然缓缓愈合，聂远之登时感觉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一时无语。 　　司空寒：“哦，我身强体壮恢复得很快，这点儿小伤不碍事的。”他顿了一下，看向八角：“你主人体弱多病，飞升了仍是动不动咳血，八角你好好照顾他，别让他累着了。” 　　八角连忙道：“那是当然。” 　　叶片抖了抖，语气骄傲：“我把主人伺候得可好了！” 　　司空寒这才点了下头：“八角这么厉害，我会告诉小尾巴的。” 　　聂远之站起来，八角化作拐杖主动钻到他掌心下面：“主人，你扶着我。” 　　聂远之：…… 　　想把这蠢东西给塞回识海里！ 　　他内心嫌弃，面上不显，视线落在小锄头身上，问：“如果找到天地书，天地书又藏在下游小天地，该如何处置？”他们面临一个问题，就是上界修士肉身难以下界，东西法宝、甚至神念都能下来，只不过距离短，神念和法宝也会受限，但肉身不行，天道法则，没办法违背。 　　天地书又很强，玄月钩必然是钩不住它的。 　　靠下界小天地的人去制服它，恐怕很艰难。分开的书页天路尺可以捅破，但合拢的天地书……总感觉下界修士过去，很可能去一个被关一个。 　　司空寒想了想，说：“虚空兽？” 　　聂远之觉得跟司空寒交流起来还是轻松太多，之前的苏旖梦和时惊春，委实叫他有几分心累。 　　“你去打听一下虚空兽的实力，中殿的虚空兽修为都不高，只能在中游的界面穿梭，我怀疑它们可能去不了下界，更穿不透天地书。”不管怎么样，不说毁不毁得掉天地书，先钻进书里，把里头的人救出来再说吧？否则书毁了，人也死了。 　　见司空寒杵着没动，聂远之优哉游哉地站着，心道：真当我使唤不动你？他接着补充道：“你是丝丝的道侣，你跟青鸟内的神龙打交道才合适。” 　　听到这话，司空寒点点头，“好。”顿了一下，“你不是一心向龙？”成日黏着丝丝，现在真遇到其他龙了，居然避之不及？难不成…… 　　司空寒眼神逐渐发冷。 　　聂远之正色道：“倚天女龙君喜欢的那个玉承龙君，看起来也是个弱不禁风的样子。”玉承虽是个剑修，眼神也冷，但皮肤白得过分，身量高骨架细，看着就略显削瘦，这一点儿，跟聂远之就十分相似了。 　　司空寒立刻懂了，正要离开，又听他道：“毕竟我是人，我会欣赏龙族，却不愿做那无数伴侣中的一个。” 　　这话听着有点儿不对味儿。司空寒不愿与他多说，免得自个儿控制不住想捅人。 　　聂远之：“还好你不是人。” 　　言下之意就是，你作为一柄剑，肯定有容“夫”之量。 　　司空寒笑了笑：“爹虽为龙，却独爱娘一人。”妖族飞升的妖圣就是纯血龙君，可他跟天外天上的神龙并不一样，“丝丝必然也是如此。” 　　聂远之不说话了。 　　司空寒径直去到青鸟旁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青鸟后，里头传来声音：“我们已经去浮云岛请虚空兽一族的族长了。现在有个问题，虚空兽是至纯至善一族，遇到污秽会实力大减，而那天地书毁灭了那么多天地，屠戮万千生灵，可以说是污秽至极！就怕虚空兽族的族长钻进去后实力受到压制，钻不出来！” 　　简单来说，那一族的灵兽晕血、怕煞，看到血腥煞气就会腿脚发软，实力大减，就好似那一片白云染了脏东西，它就飞不动了…… 　　“可惜我们没谁觉醒无尽虚空天赋，那才是不受任何限制，诸天万界、任意地方皆可去得。” 　　司空寒想到了小尾巴。 　　小尾巴觉醒后的新能力是汲灵和寄生，它的草籽可以无视旁人的结界和防御屏障直接钻到他人体内，从而达到寄生控制的目的。 　　当初聂远之就说，这是觉醒了部分虚空天赋。 　　而那时候，丝丝还说，她以后要觉醒这个天赋，可以钻聂远之的储物袋…… 　　现在，天路尺内的丝丝正在觉醒血脉力量，她能觉醒虚空天赋吗？ 　　司空寒又走回了聂远之旁边，“你的祝祭，要怎么用？” 　　“跟天地之灵的能力相比，谁强谁弱？” 　　天地之灵，就有一点儿言灵的能力，能让它迫切希望达成的事如愿。一旦超过它自身能力，它就有崩溃的危险。 　　聂远之皱了下眉头：“我已经用过一次了。” 　　红衣撞钟的时候。 　　那时候他想，怎样才能将这件事直接捅到天外天，然后就突然一阵眩晕，接着，钟声敲响。当时他脸色煞白、咳血，也是因为施展了祝祭之术的缘故，想来，红衣最后能成功撞钟，他或多或少也提供了一些帮助。 　　施展祝祭能让他身体变得虚弱。 　　即便飞升了，他也摆脱不了体弱的毛病。 　　聂远之：“我试试。” 　　他看向天路尺，开始调动自己的血脉力量，周身逐渐泛起淡淡白光，然就在这时，天路尺震动起来，直飞高空。 　　下一刻，有一道光自尺内飞跃而出，是淡淡的金色，却又不是他们所见过的金龙，就好似头顶的金色阳光凝聚成的一头光龙，它看起来仿佛没有实体，就是一束光！ 　　青鸟内，倚天女龙君的惊呼声传来，“虚空、虚空神龙！” 　　聂远之笑了，“省力气了。”他都没来得及祝祭，她就已经觉醒了自己想要的血脉天赋。 　　真是个受天道宠爱的姑娘。 　　现在，他得看紧自己的储物袋了。 　　天空上，苏旖梦大声喊：“娘，司空寒，我觉醒了！” 　　她绕着天空飞了一圈儿，告诉所有人：“我觉醒了！” 　　接着，从空中落下，想要化为人形，落地刹那，苏旖梦被披风给裹住身体，她低头一看，随即有些脸红。 　　龙化形时，衣服都是龙鳞所化。 　　黑龙便是一袭黑裙。 　　银龙就是银色长裙。 　　如今这虚空巨龙嘛……裁阳光为缎，裹在身上，那光明明灭灭隐隐灼灼，有时候能遮住身体，也有时候，跟没穿什么一样。 　　还好司空寒的披风来得及时。 　　她当时只听到倚天女龙君说要将玉承带到天外天审，还不知道结果，落地之后连忙问：“审出什么来了？找到我爹爹了吗？” 　　司空寒将玉承所说的话告诉了苏旖梦。 　　苏旖梦：“现在还没有找到天地书？” 　　“对，不过小锄头正在找。” 　　苏旖梦愣了愣：“小锄头？” 　　“小锄头带着古殿主飞升上来了，你知道它一直能寻矿挖矿，我让它在我身上凿了一下，现在它在找太虚陨铁，可能会费一点儿时间。也不知道是典狱司找得快，还是小锄头找得快。”事实上，司空寒认为是后者。 　　诸天万界如此广阔，天地书又没认主，不能通过主人来找，想要找到它，实在是太难了。 　　苏旖梦心里急，却也知道现在只能等结果。 　　她仔细看了看司空寒，留意到他衣服破了口子，正好在胸膛上。 　　胸膛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疤，她伸手摸了一下，“小锄头凿得很深对吗？”否则的话，怎会留下这样的疤痕，用手指轻触，像是一道月牙。 　　司空寒轻描淡写地道：“又不疼。”见姐姐即将收回手，他补充道：“就是结痂的时候，会有些痒。” 　　苏旖梦：“那我轻轻替你挠一下。”手指轻轻摩擦那道伤痕，神情专注，动作轻柔。 　　司空寒：…… 　　怎么办，他心里也痒起来了。 　　不远处，藏青揉了揉眼睛：“刚刚司空寒还一身煞气呢，怎么现在全没了？” 　　楚红英笑了笑：“撕天女龙君的这位道侣不简单啊。”以后她想跟倚天女龙君一样，怕是有点儿难哦。 第154章 送礼 　　苏旖梦开始测试虚空神龙的血脉天赋。 　　像是在百炼峰上一样， 大家都围着她坐着，看她施展天赋能力。 　　她化为龙形，在空中若隐若现。 　　施展血脉力量后， 苏旖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钻了聂远之的储物袋。 　　“哪去了， 哪去了？”藏青等人就看那光一闪，接着就找不到女龙君的踪迹了。那种感觉， 仿佛一面镜子将阳光突兀送至眼眸，晃了下眼。 　　之前的青鸟小了许多， 不过在它还没消失之前， 已经来了一只新的青鸟， 这会儿里头又是嘈杂的声音响起：“不愧是虚空神龙的血脉力量，我也找不到她了。不过我投下的神念到达岩花界，已经削弱至了不足一成。” 　　“我们神龙，破壳而出之时，就该有你们人修的天仙境修为。” 　　众人：这听着就很酸了啊。 　　“虚空神龙的血脉力量极其特殊，万中无一。” 　　“然后，我们神龙以前数量最多时， 估计也就一两万？近十万年，没有一条龙觉醒这个天赋神通。” 　　额……那就的确很罕见了。 　　大家都没找到苏旖梦去了哪儿，还在担心她是不是没头苍蝇一样乱飞， 直接飞出了岩花界。 　　司空寒倒是知道她就在附近， 他俩多次神魂合修过，隐约能捕捉到她的一缕神魂气息。 　　聂远之将自己的储物法宝掏出来，伸手指了指， “在里头。” 　　司空寒：“连你都能发现她的存在， 如果这样的话， 她就算能进天地书也很危险。”她一进去，天地书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她，天地书又有天火的威能，这一点，玉承讲过，当初焚烧灵珠界时也有展示出来，因此，他担心苏旖梦一进去就被发现，从而将自己置入危险境地。 　　聂远之唇间溢出一声嗤笑：什么叫连我都能？ 　　他斜睨司空寒一眼，接着说：“我神识并未发现她进入其中。”他摊了下手，“我猜的。” 　　下一刻，那储物法宝里就钻出颗龙头，“对，我在这里。”她还眨巴眼睛，冲聂远之笑，笑得太开心，以至于，嘴里叼的宝石都掉出来了。 　　司空寒：……姐姐。 　　他安慰自己：每一次觉醒过后的那几天，姐姐都会傻乎乎的，别在意，别计较，别想那么多。 　　青鸟内，有神龙道：“现在的天地书不比从前，它沉睡那么多年，实力应该不会太强。若它在上界，我们都能轻易将其碾碎，如今不好对付，是因为它藏得深，还躲在下界。当然，对于下界的那些生灵来说，它就是能让人恐怖绝望的存在了。” 　　听到这句，一直很安静的忘乡用手轻叩额头，她记忆缺失，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然而仍能体会到当时的绝望和无助，她知道，她有努力抗争过。 　　苏旖梦立刻飞到了她头上：“娘，我在这里，是头又不舒服了吗？”旁边，已有书画境的仆人贴心地端上了灵茶，忘乡轻抿一口道：“没有，就是，好像想起了一点儿什么。” 　　她想起了一个山洞，里头，有一头沉睡的龙。 　　那应该就是丝丝的爹，也就是她的道侣，但她其实都没了一点儿印象，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见缩小的小光龙从她头顶垂下，脑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忘乡笑着道：“就想到你爹了。不过还是记得不多。” 　　苏旖梦：“那你要快点儿想起来。等爹出来后，给他个惊喜。”娘最近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一定能想起来更多事。 　　她心里想：要是心爱的人都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爹该多伤心啊！ 　　虽说不知道爹和娘之间的故事，可爹爹作为神龙，居然一直洁身自好，只有娘一个伴侣，肯定对娘用情至深！ 　　他为了娘，压抑住了本能。 　　忘乡：“恩。” 　　她开始想象：他们到底是如何认识？ 　　她坠落到灵珠界后，是他救了她？救命的恩情，所以，她就决定以身相许了么？ 　　忘乡一边喝茶，一边思考，而那边，倚天的声音再次传来：“妹妹你赶紧试试，能不能钻到到上界来！” 　　虚空神龙的血脉力量就是诸天万界皆可去，苏旖梦既然觉醒了这个血脉力量，就可以随时穿梭于诸天万界了。 　　苏旖梦正要尝试，就听司空寒说：“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青鸟内有龙道：“她刚刚觉醒，这个天赋能力还在第一阶段，肯定带不了别人。” 　　司空寒：“我不是别人。小自在天地不是可以容纳活物？”他们对彼此放开了灵府，早已有过神念交融，想来受的限制会小些。 　　神龙：“说得也是，差点儿忘了。那你试试！” 　　司空寒点头，“嗯。”他已经想好了，让虚空兽带着他进入苏旖梦的小自在天地，然后，苏旖梦再带他穿梭虚空。 　　正好丙七已经回来，司空寒让丙七带他进入了苏旖梦的小自在天地。 　　丙七：“……” 　　新家要变得更脏了！ 　　倚天女龙君小声惊呼：“呀，他进入你身体里面了。” 　　众人：“……” 　　聂远之正在喝茶，冷不丁听到这话，险些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倚天女龙君：“小白龙，你可真虚啊。” 　　聂远之：“是……”对对对，我真虚。 　　苏旖梦也是看了不少话本的人，这会儿脸有点儿红，手下意识地摸肚子，又觉得这姿势怪怪的。 　　手放到肚子上又拿开，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了。 　　最后，她索性在桌子边坐下，有桌子挡住上半身，登时觉得整个放松下来，还能洋洋得意地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桌子。 　　众人主动移开视线：行吧，小龙君开心就好。 　　司空寒已经站在了一方小天地里。 　　小自在天地不大，里头整整齐齐地放着很多发光的石头，五光十色，亮得灼眼，还长了许多蛟薄荷和狗尾巴草。金灿灿的龙珠飘在上方，像是一颗暖洋洋的小太阳。 　　四周灵气浓郁，且这里的灵气都带着暖烘烘的感觉，像是夏日的热风，对于大多数时候浑身冰冷的司空寒来说，呆在这里格外舒服，有一种昏昏欲睡之感。 　　就是，角落里那哼哼唧唧，尾巴甩得啪啪响的虚空兽有些烦人。 　　他冷冷瞥了丙七一眼。 　　片刻后，丙七骂咧咧地出现在苏旖梦旁边，它冲苏旖梦撅蹄子，气咻咻地吼：“司空寒，过河拆桥！” 　　它把人送进去后，原本想把喜欢吃的草籽放进去，再顺便做个新鲜标记，哪晓得司空寒竟然冷着脸让它先出来。 　　它的标记哪里脏了！ 　　不比司空寒那浑身煞气的家伙干净得多！ 　　聂远之看了一眼丙七，又瞅了瞅苏旖梦，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他强忍着笑问：“司空寒，那你等会儿怎么出来？” 　　被暖风吹得晕乎乎，眼睛都快阖上的司空寒猛地睁开眼，脑中闪过丝丝吐灵珠的画面，登时头皮发麻，那一瞬间，好似风吹过剑刃，有呜咽声响起，在封闭的小天地里来回撞击，经久不息…… 　　丙七哈哈大笑：“哟呵，知道错了吧？求我啊！” 　　小自在天地里的暖意让他意识仍有些恍惚，好半晌才道：“我们去了天外天，给你带礼物回来，你想要什么？” 　　丙七趾高气昂：“我想要你求我！” 　　司空寒思绪有些断断续续，他下意识地在小自在天地里来回踱步。 　　苏旖梦登时觉得怪怪的，他的步子，就好似踩在她心尖儿上，让她心痒得很。 　　苏旖梦小声说：“你别走动啦。” 　　司空寒便道：“先往上飞吧。” 　　青鸟内，倚天女龙君的声音响起：“对对，看看能不能来天外天。” 　　苏旖梦再次化龙，飞上高空。天地间好似没有了束缚她的力量，她真的可以去到任何地方，撕开虚空裂缝，苏旖梦穿过那片虚无，出现在了上游不知名的天地，一落地，她就累得直哈气，好似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虚得厉害。 　　看来她虽能来到上三天，但这对她的血脉力量损耗很大，短时间内，她已不能再飞第二次了。 　　即是说，她现在都没法再去天外天。 　　正有些着急时，天边出现了万丈霞光。 　　一条条飞龙乘云而来，将她团团围住。 　　“妹妹！” 　　“小撕天！” 　　那些隔着青鸟传递过来的声音总有几分不真切，如今没有了那层隔阂，它们终于真正的出现在了她耳边。 　　苏旖梦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龙。 　　听得那阵阵龙吟，她也有一种想要放声大喊的冲动，然而此刻累到虚脱，她张开嘴，有气无力地硬了一声，落到神龙们的耳朵里，细弱的龙吟就宛如一声啾。 　　领头的金龙热泪盈眶，“这就是我们的神龙幼崽啊！” 　　司空寒心里头咯噔一下：又幼崽了？ 　　就好像好不容易养大了，即将能拆吃入腹了，结果她又嗖的变小了，还得重新再养一回？ 　　司空寒闷声不响地坐在小自在天地里，有点儿生无可恋。 　　一团白云钻了进来，将他裹住给带了出来。 　　出了小自在天地，吹了外界的冷风，司空寒瞬间清醒过来，他请虚空兽带他再进去了一趟，再出来时，他手里已经多了一些玉匣子。 　　清醒过来的司空寒收敛了一身煞气，十分乖巧地给面前的神龙亲人们送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这是我和丝丝给大家准备的见面礼。” 　　苏旖梦：“啊？”她忘了…… 　　不过她没蠢到说出来，只是心虚地偷瞄了司空寒一眼，并想：我这伴侣挑得真好。 　　长得好看又持家，还懂得特别多！——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众龙乐呵呵地接过玉匣子。 　　下界能有什么好东西？ 　　不过小夫妻的一番心意，它们一定会好好珍惜。 　　倚天女龙君打开了玉盒，然后目光就凝住，“这是什么味道？竟……”她深吸口气，声音都变得有些飘，“叫我如此神魂颠倒……” 　　苏旖梦：…… 　　哦豁，蛟薄荷，不对，龙薄荷，原来对神龙也有效啊！ 　　这礼物，送得绝了！ 第155章 犯傻 　　其他神龙也都闻到了那奇怪的香气， 看到倚天那副模样，他们强忍着吸气的冲动，果断地关闭玉匣子， 并揣进小自在天地里！ 　　等回去了再慢慢吸！ 　　“撕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问话的是神龙里的祖奶奶， 听声音有些苍老，但人形依旧是个年轻女子， 脸上半点儿皱纹也无，唯有头发有些发白。 　　苏旖梦摇头。她和司空寒一个是龙， 一个是拴天链， 上界的灵气对他们的灵气经络影响几乎没有。 　　就是…… 　　刚刚伸了个懒腰， 打算溜出来的小尾巴再次晕了过去，看来，还得睡很久。灵植比人修好一些，人修如果没有开脉丹，压根儿不能吸收灵气，经络都会缓缓枯竭，但灵植不会， 它们只是会晕灵气，在昏睡的过程中，身体会逐渐适应这片天地。 　　灵植么， 特别是狗尾巴草这样的灵植， 生命力极其旺盛，在哪儿都能生长！ 　　“我们先回天外天，小撕天， 天外天才是我们神龙真正的家。你的血脉力量已消耗一空， 得回去好好补一下气血。” 　　面前的俊男美女纷纷变回龙身， “人族的小孩会骑在父亲的肩上，我们龙族的幼崽也一样，小撕天，到我背上来……” 　　苏旖梦：“……” 　　面前都是缩小了龙身的龙，什么颜色的都有，这会儿俱都飞得很低，就像是能一脚跨坐上去的长凳子。 　　大家互相挤来挤去，都想把其他龙给挤到一边。 　　苏旖梦愣着没动。 　　司空寒已经开始思考应该选谁了，德高望重的祖奶奶为最佳，但问题来了，神龙们实力太强，鳞片又格外闪耀，刚刚一起变身时他视线里只剩下了万丈霞光，根本无法辨认出面前这些龙，到底哪一个才是祖奶奶…… 　　而这时，苏旖梦说话了，“我飞上来，是为了测试我的血脉力量。我还要下去呢，等救出我爹以后，我背着爹爹一起回家。” 　　想到还在受苦的爹，苏旖梦眼睛就有些红了，“我要跟爹爹一起回天外天的家。” 　　时间拖得越久，爹爹的处境就越危险，当初爹离开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玩儿。以至于，爹爹随身揣着她的灯，她却没有给爹点一盏魂灯。 　　“我休息一下了就下去，小锄头找到太虚陨铁了，我立刻就能出发。” 　　众龙沉默，片刻后，纷纷从小自在天地里掏东西。 　　“我这里有补气血的血灵芝，你赶紧吃。” 　　“别啃那草，吃我这个……一个丹药瓶伸到苏旖梦面前，“这是九元造血丹，可甜了，那草别啃，苦得很！” 　　面前伸过来很多东西，这次，苏旖梦不用考虑了。 　　她全要了！ 　　司空寒：…… 　　说她血脉觉醒后会呆吧，关键时候还挺精明的。上次百炼峰也是，大家都想抱她，她最后选了薄荷田，谁也没得罪…… 　　就…… 　　幼崽的生存智慧？ 　　苏旖梦坐在原地休息，没一会儿再次精神抖擞。 　　虚空兽将司空寒送进了小自在天地，还特意给了司空寒一片翠绿的叶子和一颗红果子，“你先给果子，要是丙七还不听话，就直接拿叶子，这是我们浮云岛上生命树的叶子，它能揍那些不听话的小家伙。” 　　司空寒郑重道谢。 　　虚空兽：“真要谢我，以后撕天小龙君的自在天地给我留个位置。”它压低声音说：“不知为何，我觉得那里比其他龙君的自在天地更舒服，不过你的血煞气太浓了，以后……” 　　它没说完，自个儿笑了。 　　只要虚空兽不带他进去，他就进不去！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被嫌弃的其他龙君也没半点儿不满，纷纷笑道：“那当然，她可是救世祖龙的后人。” 　　苏旖梦：“那我先下去了哦。下次再来看你们！” 　　她说完，往前一跃，结果，没反应！ 　　苏旖梦愣了愣，再次调动血脉力量，身体在空中直接变得时隐时现，她感觉自己准备得差不多了，再次钻入虚空裂隙，依旧没能离开，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拦了她，让她没办法回到岩花界！ 　　苏旖梦急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虚空神龙的天赋能力是可以自由自在的穿梭诸天万界，可现在，她飞不动了。 　　祖奶奶沉默一瞬，示意虚空兽将司空寒给卷了出来。“你再试试。” 　　司空寒整个愣住，如遭雷击。 　　倚天安慰他：“那，你先跟我们回天外天？” 　　上界修士无法轻易下界。 　　虚空神龙可以任意穿越诸天万界。 　　但这条天道法则，仅限于虚空神龙本身，哪怕装在小自在天地里，其他人，也没办法直接下界。即是说，和苏旖梦一块儿上来的司空寒…… 　　他回不去了！ 　　司空寒艰难发声：“我是剑。” 　　倚天看他那副模样，忍不住出声安慰：“你怎么能骂自己呢，你也不是有意的。”龙族么，总是不忍苛责美好的事物。 　　“其实我们也都没想起来，毕竟这十几万年来，也没有谁觉醒虚空神龙的血脉力量。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有多大能力，我们也不清楚。” 　　恩，现在清楚了。 　　苏旖梦自己可以到处乱穿，也能带着人从下往上，但从上往下却是不行了。 　　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司空寒，他回不去了！ 　　…… 　　岩花界。 　　聂远之靠在八角身上，面前还温着酒，他手里握着夜光杯，手腕时不时晃一晃，里头的清酒装得几乎要漫出来，然而无论他如何晃动，也滴酒不洒。 　　在他面前不远处是一张石桌，小锄头就搁在桌子上。 　　金色的灵纹在锄柄上游动，喝了酒的聂远之眼珠跟着那灵纹来回地转，不多时，眼神就变得有些呆，白皙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绯色，像是有烟霞落进了云层里。 　　青鸟还在岩花界外，倚天女龙君对聂远之是有几分兴趣的，这会儿看到他那呆呆的模样，神念忍不住再次落到他身上。 　　他看起来比玉承还白，眼神还呆，身体确实很虚，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是他祝祭血脉力量导致的。 　　她那一缕神念像是轻柔的风，试探地落在他肩上，大约，就是龙女的小试探。 　　然而聂远之看起来没什么反应，他起身回了房间。 　　就在倚天犹豫要不要跟进去时，聂远之突然说话了，“倚天女龙君么？” 　　倚天轻笑一声，“你感觉到我了？” 　　聂远之：“龙女不都是喜欢身强体壮的？” 　　倚天：“谁说的，只要好看的，我都可以喜欢。” 　　“小白龙，你喜欢什么……” 　　聂远之微微一笑：“聂远之。” 　　倚天语气一顿，接着道：“远之，你喜欢什么样的？” 　　聂远之一挥袖子，那本来有些昏暗的房间登时变得金碧辉煌，却是屋内正中央，摆放了一面镶嵌了无数宝石的镜子。 　　他站在镜前，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龙君眼光不错，确实挺好看。”他顿了一下，脸上笑容更显灿烂：“我喜欢，我这样的。” 　　倚天：“……”聊不下去了。 　　没想到，这个聂远之竟如此自恋。 　　八角：“我主人以前，还问别人他跟司空寒谁好看呢！” 　　“那人说主人比司空寒好看！” 　　倚天的神念微微一抖：事实上，只要眼睛不瞎，都能分辨出谁更好看。 　　司空寒的那张脸，在上界之中也是玉质金相，无人能及。 　　相比起来，聂远之的相貌就普通得多，但是他身上有一种淡然洒脱的气质，加上他的苍白和虚弱，就让倚天多了怜惜之心。 　　八角：“主人就说，瞎说……” 　　听到这里，倚天轻笑一声，正要称赞他几句，就听那灵植接着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倚天：…… 　　“你好好休息。” 　　她不太想自己的龙宫里多一个，天天照镜子，觉得自己天下绝美的龙君了。 　　感觉到倚天女龙君的神念从自己身上消失，聂远之脸上的笑容收敛，他静静站在原地，良久后，长舒了口气。 　　八角大胆发问：“你喜欢……” 　　聂远之没等它问完，一脸认真地说：“我喜欢龙，每一条龙！”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藏青的声音，“小锄头是不是要找到太虚陨铁了？” 　　聂远之循声望过去，就见小锄头身上那道金纹转得越来越快，连神识都无法捕捉，金色残影贯穿了整个锄柄，将它变成了一把金锄头。 　　它原本是立在桌上，这会儿已经离桌一寸，缓缓飞起，好似正攒着一股劲儿，狠狠在用力！ 　　下一刻，它猛地蹿了三尺高，接着，周身金光散开，又咚的一声落回桌上。 　　“怎么样了？” 　　“有结果了吗？”就连忘乡都走了过来，她虽没了记忆，但最近对龙有更多的了解后，那个暂时想不起来的人，也成了她心中的牵挂。 　　她很担心他。 　　小锄头桌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它起来后，点头哈腰了好一阵，大家也弄不明白，它到底想说什么。 　　无奈之下，只能将还睡得晕乎乎的古万里给强行拖起来。 　　古万里被泼了一盆灵泉，头上都结了薄霜，他也没生气，在跟小锄头交流之后，兴奋地道：“找到了！”只是小锄头压根儿描述不清楚，到底在什么位置！ 　　藏青唰地抖开诸天万界图，“你神念注入其中即可。” 　　古万里尝试后，指着下游的一个位置道：“在天南界之下。”天南界下方并没有亮起的小天地了，这说明，天地书果然藏在底层，底层的天地都没登记入册，更不可能有典狱司的分殿，若不是小锄头，他们哪里找得到啊！ 　　聂远之：“丝丝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你到时候得过去帮她？”毕竟小锄头无法与外人交流，一点儿不像个神器。 　　此行凶险，他这个祝祭也应该跟过去，关键时刻能起到更大作用。 　　只是，聂远之眉头皱起，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青鸟内，有声音传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就是……” 　　停顿片刻后，青鸟内传出更多的声音，都在说：“司空寒回不来了！” 　　聂远之：…… 　　一时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想起来了！ 　　上界修士无法轻易下界，除非有必死之心！ 　　所以，他们谁都帮不了丝丝。 第156章 百家衣 　　苏旖梦返回了岩花界。 　　她感觉自己肚子沉甸甸的， 小腹都微微凸起了一点儿，小自在天地都快塞不下了。 　　落地后，苏旖梦迅速披上大红披风， 她吸了吸肚子，大步走到了小锄头面前。 　　苏旖梦双手捧起小锄头与它贴了贴脸， “小锄头，你能给我指路么？” 　　小锄头想点头， 又怕刮到苏旖梦的脸，拼命喊古万里！ 　　古万里：“它当然愿意， 要不是你送了它那么多好吃的小石头， 它也没这能耐上来， 就是飞升得太突然了，我什么都没准备。”显然，对于小锄头的突然飞升，古万里还是耿耿于怀，他叹了口气道：“包袱都没收拾，也没跟大家好好告别！” 　　“它能给你指方向，你到了天南界下面， 跟着它锄刀的所指的方向前行即可。” 　　“只是……”古万里一脸担忧，声音沉重：“哪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啊。” 　　“你就是掉了根头发，你师父和时姐姐都得掀我头盖骨！” 　　见众人一脸惊悚， 古万里苦着脸解释：“这是时惊春自己说的， 我被锄头带着飞起来那瞬间，她们从百炼峰飞出来，喊我上来后好好照顾你……”古万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明明修为最低， 但大家还是认为他最成熟稳妥， 能够照顾好司空寒和丝丝。 　　是以他也想过，若是上来了日子不好过，他就跟小锄头天天去挖矿，怎么都该把俩孩子照顾好。 　　现在苏旖梦得独自前往下界面对天地书，他心里就跟压了块巨石一样沉甸甸的！ 　　他不放心啊！ 　　苏旖梦眼睛弯成月牙，嘴角上翘：“我不是一个人去呀。” 　　“你们不用担心，你看，司空寒都没……”她头微抬一下，快速眨眼，想用眼神与大家交流，“你们懂的。” 　　他们懂，旁人不懂啊，许沉道：“撕天龙君在上三天有没尝试钻神龙们的小自在天地，若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偷摸进入天地书兴许也不会被发现。” 　　苏旖梦：“钻了！”简直让她大开眼界！她怎么都没想到，看着高贵冷艳的倚天姐姐小自在天地内能那么乱，简直——马屎汤圆外面光！ 　　其他神龙们的小自在天地也是各有各的特色，其中祖奶奶的小自在天地里居然是一片海，里头养了许多漂亮的鲛人，她一进去，那些鲛人便开始唱歌，歌声婉转悠扬，能够滋养神魂。 　　鲛人们还送了她好多亮晶晶的鲛珠和她们亲手织的一匹星辰鲛纱。 　　苏旖梦开心地说：“他们都没发现我进去！我进去后，在里头跑来跑去，弄出动静了他们才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青鸟内，神龙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们现在也都不叫小撕天了，而是跟着司空寒喊丝丝，觉得丝丝是撕天的乳名，叫着更显亲切。 　　“丝丝在我的小自在天地里呆得最久！” 　　“胡说，分明是我的！” 　　一个沉稳的男声道：“她明明更喜欢我小自在天地里的金色沙滩！” 　　“她还在我的花海里打了滚儿！” 　　大家争论不出个结果，吵成了一团。 　　听青鸟内传出来的阵仗，大家都怀疑它们马上就要卷起袖子来干架！ 　　最后还是祖奶奶道：“谁最长确实不清楚，倒是在倚天那里呆的时间最短。” 　　倚天登时急了，“那，那是因为……”她也要脸的好不好？ 　　恰这时，聂远之的声音响起：“司空寒都没发疯，能让她一个人下来，想来神龙们已经安排妥当。” 　　苏旖梦看向聂远之——司空寒发疯？你可真敢说！ 　　“嗯！”她重重点了下头，“大家用龙鳞，为我做了一件法衣。” 　　天外天如今的龙君一共仅有一百位。 　　其中，有五十位龙君摘下的是身上的护心鳞，没有全摘，是因为，它们不能所有龙一起虚弱。 　　神龙们的护心鳞都是直接拔的，取下来的时候还沾着血，他们都不知道她其实也拔过护心鳞，个个都骗她说不疼。 　　都把她当成了幼崽。 　　事实上，苏旖梦什么都知道。每一片龙鳞，都是沉甸甸的守护和爱。 　　可以说，他们都将命交到了她手里。就因为，她和爹爹是救世祖龙的后人。 　　那群拯救了天地的神龙，它们去到了天河最底层的深渊里，消失于天地之间，却从未被遗忘。 　　代代相传、流淌于血脉，铭记于心中。 　　剩下的五十位龙君没有拔护心鳞，也挑了好些身上最合适的鳞片出来，最终由祖奶奶取鲛纱缝制成了一件五彩缤纷的龙鳞法衣，即便是去到下界，这件龙鳞缝制的法衣也不会损毁，它能护她周全，陪她一起去接正在受苦的龙爹。 　　她并不是一个人去。 　　大家都陪她一起。 　　聂远之怔了怔，眸子微微泛光：“百位龙君的龙鳞缝制而成的法衣？那它名副其实的百家衣了。” 　　作为爱龙之人，这件法衣很显然对聂远之有莫大的吸引力，一双眼里是明晃晃的羡慕。 　　可惜，他肯定买不起。 　　这天底下，原来还有他买不起的东西。 　　聂远之沉默一瞬，接着道：“之前不是担心虚空兽会被污浊影响，发挥不出自身实力。但现在，你可以将虚空兽装在小自在天地里，等进去了天地书，虚空兽便能出来将妖圣也带进你的小天地，这样一来，有龙鳞法衣相护，你们都不会受伤。至于同样困在书脊内，以龙为食的其他人，以你现在的实力，不足为惧了。” 　　“就算毁不掉天地书，也能先将人救出来。”他想了想，继续道：“小锄头能轻松地凿开司空寒，古殿主也说天底下没有它挖不动的矿，想来毁掉天地书也是有希望的。” 　　“任何法宝，都经不住内部破坏。你救了人，可以试着用小锄头从里往外挖！” 　　他声音变得严肃几分，“小锄头是神器。”神器二字，还加重了音。 　　苏旖梦点头：“嗯，司空寒也是这么说的！” 　　丙七听到这里，连忙道：“我去，我去！” 　　它正要往苏旖梦小自在天地里钻，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眼前更是起了一层云雾。 　　定睛一看，丙七吓得一抖，“族长！” 　　虚空兽一族的族长依旧是云做的白马，只是看起来比丙七更为高大，它嘴里叼着一根树枝，站在那里显得格外的俊美优雅。 　　细细长长的枝条是金色的，整根枝条上仅有一片绿叶。 　　族长将树枝轻轻放在桌上，接着道：“这是我们浮云岛生命树的树枝，生命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掉落一些老枝，我们将老枝收捡起来，可以用来抽打不听话的小崽子。” 　　虚空兽无影无形，随时能化作云雾消失。 　　真混起来，谁都奈何不得。因此呢，典狱司各殿的修士在面对虚空兽时都是用哄的，很多人兜里都揣着它们爱吃的草籽，随时满足虚空兽们的需求。 　　族长：“我们管这个叫黄金条。” 　　楚红英拿起桌上的黄金条，“用这个，能抽打到云？” 　　虚空兽族长静静地看着楚红英。 　　就见楚红英拿着黄金条朝着丙七靠近，而丙七紧张地刨土，“你干嘛呢？”凶婆娘想干什么！ 　　许沉同时道：“你要做什么？” 　　楚红英将条子轻轻放在了已经云化的丙七背上，“真的能碰到。”她将条子卷成个圈，直接扣到丙七头上，笑着说：“这样还挺好看。” 　　藏青看她发髻上除了她那杆本命红缨枪就没了半点儿装饰，心头微微一动。 　　聂远之惯会察言观色，他私下传音：“我那儿有许多女修喜欢的珠宝首饰，要不要来看看，便算你便宜一些。”刚刚发现自己可能买不起龙鳞法衣的聂远之，瞬间有了赚钱的动力。 　　藏青眼睛一亮，“好！” 　　虚空兽族族长笑了，“我会随撕天龙君一块儿下界，大家放心。”说罢，它原地消失。 　　苏旖梦则道：“那我先下去了。娘，我一定会把爹带回来的。” 　　忘乡牵起她的手，“早去早回。” 　　聂远之想了想，说：“一路平安。”哪怕他没跟过去，祝祭的力量依旧会陪伴在她身边。 　　丙七还想争取一下，“族长，我也想去！” 　　然而这一次，它进不去苏旖梦的小自在天地了，很明显是族长在阻拦它。 　　丙七：“族长！” 　　看到虚空神龙消失于天地间，丙七暗自下定决心——你们不带我去，我自个儿偷偷跟上。 　　然而就在这时，族长的声音从天边传来：“各位，等下丙七要是乱跑，就拿黄金条套着它的独角，这样它就跑不动了。” 　　丙七心道不能再等了，先跑再说！它猛地往空中一跃，结果，跳都没跳起来，更不用说在空中化为云雾。 　　怎么回事？ 　　丙七猛地甩了下头，突然反应过来——刚刚那花冠，可不就刚好套在了它独角上？生命树的枝条对它们有克制作用，套上了就不能自己摇下来，丙七看向其他人，凶巴巴地说：“给我摘了！” 　　围观众人一哄而散，好似都没看见它一样。 　　丙七：“……” 　　别，别走啊！ 　　从上往下，所耗的血脉力量不多。 　　苏旖梦埋头往下冲，很快就到了天南界。 　　继续往下，就是诸天万界图上没有亮起过的区域了。 　　小锄头指向东方。 　　苏旖梦奋力往前飞，“爹，我来接你回家了！” 第157章 黑崽 　　苏旖梦不断下坠。一开始， 周围还有淡淡的辉光，那是贯穿诸天万界的天河在缓缓流淌。 　　越往下，天河的河道越窄， 河变成瀑，瀑化为溪， 溪流又变成连绵的雨丝，最终， 彻底消失。 　　唯有天河涨水之际，在最底层的那些小天地， 才有机会迎来天河灌溉， 得到灵泉滋养。 　　下坠的过程很漫长， 让她想起了曾经那个梦。梦里她一直下沉、不停地下沉，未知的恐惧让她拼命挣扎，想要往上游，奈何底下仿佛有一只大手拖拽着她，将她吸入深渊。 　　上一次，她无力抵抗。 　　这一次，她身披铠甲， 主动投入深渊战场。 　　小自在天地内的小锄头突然空中转了一圈，这是出门前商量好的暗号，“到了。” 　　到了？ 　　苏旖梦一脸疑惑， 眼前一片黑暗， 什么都看不见。但她不敢用神念去仔细探查，更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在上界她钻了神龙们的小自在天地。 　　一旦她发声和施展出神念，大家都能感应到她的存在。 　　在哪儿呢？ 　　就在苏旖梦不知道该往哪儿撞时， 小锄头突然在她肚子里旋转起来， 一直不停地打转， 宛如一个小陀螺。 　　她反应过来，小锄头的意思是，四面八方都是它！ 　　苏旖梦不再犹豫，直接往前方一跃，下一刻，她看到了梦中相似的河道，这不是河道，是天地书的书脊，她真的进来了。 　　苏旖梦沿着书脊小心翼翼地搜寻，因为不敢用神念，她只能在黑暗里摸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旖梦闻到了血腥味儿。 　　她的心登时揪成了一团。 　　血腥气太浓，以至于她都无法分清，到底该往哪个方向。 　　好在这时，小自在天地里的虚空兽直接云化成了一只手，给苏旖梦指了个方向。 　　虚空兽对血煞气更为敏感，即便它不用任何神识和法术，也能通过周围的血腥气，确定出味道的源头。 　　苏旖梦快速往前游。 　　许久后，她看到眼前有了一点儿火光！ 　　是了，梦中，那些人都在烤肉！ 　　等飞至火光处，苏旖梦果然看到一人掌心里有一点儿微弱的火苗，那人正是梦中的鹰钩鼻，他现在看起来更可怖了，眼眶深陷，眼珠浑浊发白，宛如一双死鱼眼睛。 　　梦里，正是他眼中射出剑芒，险些将她神魂斩裂！ 　　而他身侧一人，手里还拿着一片带血的肉，正将血肉往鹰钩鼻手中的火苗上放。 　　他们的身后靠着的，便是…… 　　眼前画面如尖刺骤然扎入心脏！苏旖梦险些哭出声，她咬紧牙，狠狠忍住！ 　　既已找到，她需要将爹爹带走，自不用再隐匿身形。“我吸引注意力，你先卷走我爹！” 　　苏旖梦披上了龙鳞法衣，化为人形，直接落在了两人面前，她的龙鳞法衣上镶嵌了各色神龙的鳞片，在披上刹那便将黑暗刺破，从上落下，宛如在天上画了一道彩虹。在她不再藏匿那一瞬间，死寂的天地里出现了哗哗哗的声音，就好似，有人正在疯狂的翻动书页！ 　　天地书发现她了！ 　　一道庞大的威压从天而降，就在威压即将落到身上时，她身上无数道神龙直接飞起，龙啸如春雷阵阵，直接将那威压荡开。 　　苏旖梦暂时没感受到任何威胁，她看清了围在爹身边的人。 　　活着的有六人，还有好几具尸骨！ 　　面前的人格外孱弱，她一缕神念即可震碎，就在苏旖梦打算杀死这些食龙的恶人之时，她看到那个鹰钩鼻的人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她的方向。 　　他浑浊的眼睛里，竟有泪光。 　　苏旖梦脑海里，不知为何闪过了黑崽！剑道异相里，那位剑道大能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初误杀了保护村民的黑崽，以至于，他的异相考验，都与黑崽有关。 　　他曾说过：若是当初黑崽遇到的是你该多好。 　　她忽然想起来，上一次，这个鹰钩鼻男人眼中剑芒恰好卡在她的龙角上，将即将跌入黑暗的她直接甩了出去。 　　若那时候的她，没有出去，而是神念沉入这片天地，是不是，就再也出不去了？ 　　先别杀，一起带走，反正，他们现在也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这时，虚空兽已经将浑身是血的爹爹带进了她的小自在天地。 　　苏旖梦快速道：“族长，还撑得住吗？把其他人也带进来行吗？” 　　族长原本是纯白的云絮，钻出小自在天地后周身就大片发黑，不过它回到小自在天地后那些黑气又消散不少，于是它喘了口气说：“还行！” 　　其他的人都好带，虚空兽再次飞出，将所有人一并卷入小自在天地。它本以为这些人会很脏，没想到裹住之时，竟不觉得腥臭。 　　就在它包裹住所有活人时，那个之前手里拿肉的男人艰难发出一丝声音：“求你，将那些尸骨也带走。” 　　他声音沙哑，眼神让虚空兽都有些动容。 　　它难以拒绝他。 　　虚空兽的云絮再次扩散，将尸体也卷入身体，随后钻回小自在天地。 　　而这时，苏旖梦脚下的“河道”上涌出腥臭的血液，与此同时，有黑色火焰猛地往上蹿起，化作一头咆哮的黑色巨龙，它一声怒吼，张牙舞爪地冲向了苏旖梦。 　　苏旖梦没有躲，她自身的实力在天地书面前渺小如尘埃，压根儿躲不过那头黑龙。虽躲不过，可她扛得住！ 　　她只是甩出了小锄头，放声怒吼：“小锄头，赶紧砸，狠狠地砸！”她的天地所遭受的折磨，都是这本恶书带来的，如今，她能为许许多多的小天地复仇！ 　　小锄头极其兴奋，它可不管太虚陨铁被炼成了什么，做了什么恶，它只知道，这些都是最好吃的石头做的，砸成碎片了能够通通吃掉！ 　　锄柄上的金纹突兀转移到了锄刀处，它的刀锋瞬间变大，朝着那黑暗中猛地一挥，就听哐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无数碎片纷纷坠落，宛如天塌地陷。 　　坠落的碎片宛如陨石！多挨一下，她身上的龙鳞法衣都会多受损一些。 　　苏旖梦心疼不已，她还要将这些龙鳞还给那些可爱的人们，她快速道：“你慢慢砸，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苏旖梦再次运转血脉力量，直接往外一跃。 　　等钻出天地书，苏旖梦才敢用神识去看，她发现，面前是一本倒扣的书，它原本庞大到好似无边无际，却在小锄头的攻击下快速缩小，很快，书脊被砸破，无数书页散落天地，苏旖梦连忙道：“书页飞了！” 　　她去抓，还真的轻松抓住了那页书！ 　　她抓的这一页是无字书，显然还未囚禁小天地。 　　苏旖梦这才意识到：书页并非太虚陨铁。 　　也对，当初她用天路尺就捅破了书页，书页自然没有那么坚硬。难怪小锄头对书页没有半点儿兴趣，很明显这些不合它口味。 　　看到小锄头完全可以克制天地书，苏旖梦将注意力投到自己的小自在天地里，她看到鹰钩鼻男人正在推爹爹，“老苏，醒醒，咱闺女救我们来了！” 　　苏旖梦：“咱闺女？”听这语气，他们跟爹爹关系不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浑身是伤的龙缓缓睁开眼，它眼珠转了转，将头昂起，身子蚯蚓似地往前拱了几步，猛地啃了一口不远处的草。这一口凶得很，连草带泥都吞了。 　　苏旖梦：“……” 　　哦豁，她忘了，她小自在天地里还装了很多龙薄荷。 　　结果，刚刚睁眼的爹，他又晕了？ 第158章 活着 　　“老苏、老苏！”鹰钩鼻男人看到神龙晕得有些不正常， 脸上露出担忧。 　　苏旖梦：“那是龙薄荷，会散发出神龙喜欢的味道，不会伤害到爹爹。”她想了想又说：“我小自在天地内灵气浓郁， 但你们灵气经络枯竭已久，暂时不要吸收灵气修炼。” 　　苏旖梦自己是不能进小自在天地的， 她的神识倒是可以进去，平时整理摆放物品都是用的神念。看到族长通体发黑， 看起来十分难受的样子，苏旖梦想喂它一些天河灵泉， 而爹爹和其他人， 应该也只需要一滴天河灵泉即可。 　　娘才被救出来的时候， 也是每天一滴灵泉滋养，缓慢恢复状态。 　　就在苏旖梦打算用神念去取那些东西时，小自在天地里的小尾巴醒了。 　　狗尾巴草立刻承担了照顾里头伤患的重任，替大家清理了身上的伤口，并贴心地上好药，用绷带缠上。 　　他们现在体内都不能一下子灌注大量灵气，因此治伤都得缓着来。 　　族长的伤小尾巴治不来， 她担忧地绕着族长转了几圈，“你这个要怎么治呀？” 　　结果那片黑乎乎的云将她裹住，“我睡一会儿。等回去了， 在生命树上睡一觉就好。”它明明是一片黑云， 却伸出了两条腿，将小尾巴当成了抱枕。 　　小尾巴也没挣扎，叹口气说：“那你睡吧。”它还学着以前司空寒的样子唱起了小曲， 指挥狗尾巴草分、身轻轻拍□□云， 好似在哄睡一般。 　　结果， 小自在天地里唯一还睁着眼睛的鹰钩鼻男人也开始上下眼皮打架，他很快收获了同样一根拍睡狗尾巴草，在被狗尾巴草轻抚三下后，他再也无力支撑，垂着头睡着了。 　　苏旖梦：“……” 　　她还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全睡了？ 　　小锄头吃掉天地书碎片又花了些时间，等它收拾干净后，苏旖梦打算回去了。 　　临走前，她在这个位置吐了一口龙息打下标记。 　　下一次就不用从上往下慢慢飞，可以直接撕开裂隙，到达标记位置。她既然觉醒了虚空神龙的血脉力量，肯定要时常回灵珠界看看的，而这个标记地点离灵珠界可近得多。 　　她现在肚子里装的这些人，好些都去不了灵珠界。 　　灵珠界是最底层嘛！ 　　苏旖梦积攒力气，猛地撕开一道虚空裂缝，等她钻进去的时候还在想：撕天龙君这名号其实还蛮合适我的嘛！ 　　名副其实的撕天龙君，谁敢不服？ 　　苏旖梦从裂隙里探出个头，她露头瞬间，书画境上的人全都抬头看天，而那只变得更胖了的青鸟，也陡然转向，望向了她的方向。 　　苏旖梦：“我回来了！” 　　她从裂隙里飞出，绕着青鸟转了一圈儿。原是想首尾相连将青鸟给缠住，再亲它一口，奈何苏旖梦发现她不够长…… 　　这青鸟也太胖了吧！ 　　倚天：“丝丝回来了？我就知道肯定会没事的！” 　　“你知道，刚刚谁在那揪花瓣，万事大吉、平安归来，这一地的花都给你揪秃了。” 　　“回来就好。你爹爹怎么样了？我们也想见见他。” 　　司空寒：“姐姐。” 　　他的声音直接被周围的大嗓门给淹没了。 　　苏旖梦喊大家让开一些。 　　想着族长这会儿身体不适，她连忙喊丙七：“丙七，能帮我一下吗？” 　　一直闷闷不乐的丙七将头扭向一边：“哼。”之前不带我去，现在想我帮忙，求我啊！ 　　族长虚弱的声音传来：“黄金条！” 　　楚红英直接起身，伸手去摘花冠，花冠入手后弹开，成了一根细长的枝条。 　　丙七仍拧着头，一幅你要打就打，我死不认输的模样。 　　结果落到它身上的不是黄金条，而是一根柔软的小草。 　　小尾巴轻轻扫它的脸，还凑到它鼻尖上，惹得丙七连打了几个喷嚏，憋着的那口气也跟着散了。 　　它忸怩着道：“好吧！” 　　说罢，钻进苏旖梦的小自在天地，将里头的人和龙都搬了出来。 　　忘乡在受伤的神龙旁边坐下，她看着龙身上那些已经包好了的伤口，眼里氤氲起雾。 　　小尾巴：“尸骨也搬出去啦！”不搬走，难道要主人从嘴里掏出去！ 　　那就太可怕了！ 　　丙七吓了一跳，你们怎么连尸体都装！它有点儿难过，总觉得自己的新家更脏了。 　　只不过缠绕那些尸骨之时，丙七并没觉得难受，它想：他们生前应该是很好的人吧。 　　聂远之微微颦眉：“他们这是？” 　　这时，鹰钩鼻男人醒了过来，他是这群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睁眼后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后才松了口气，“我们出来了。” 　　原本不抱任何希望，哪晓得，真的能等到这一天呢？ 　　他想坐起来，手艰难地撑着地面，结果就有一片树叶将他扶起，等他坐稳后，树叶还撑在他身后，方便他靠着。 　　“我叫刘岩之。我们飞升后，就困在那河道上，没有灵气，也没吃喝。体内灵气消耗一空后，剩下的都是熬。我去的时候，活着的有九人，有三位前辈已经陨落。” 　　他艰难起身，那树叶特别善解人意，扶他起来后，还主动给他当了拐杖。 　　刘岩之男的露出笑容：“这灵植可真体贴人。” 　　八角：“那是，我主人路都走不动，全靠我照顾。” 　　众人看向聂远之：看着好手好脚的，原来是个残废人。 　　聂远之：…… 　　刘岩之在一具尸骨前坐下，他不知道从哪里摘了一朵花，颤巍巍的伸出手，将白色的小花朵放置了于尸骨心口。 　　“他叫巫行路，是个命师，是他一直说还有希望，让我们一直等下去。” 　　“其实我们都不肯信了，不过又没别的办法，毕竟是他的善意。结果有一天，他给自己梳好道髻，整理了一下衣衫，站在了河道中说，希望来了。” 　　“我们，就迎来了一条龙。” 　　“神龙进来的那一瞬间，巫行路就陨落了。想来，他是用自己的命，窥探到的那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刘岩之沉默许久。 　　他看向了另一具女性尸骨，手抬起，却意识到手中已没了花。恰这时，小尾巴卷了一大堆素雅的花过来，直接塞到了他掌心里。 　　刘岩之：“你们这儿的灵植可真有灵性。”他那片小天地里，有灵性的灵兽多些，灵植倒是少见这么聪明的。 　　将花分别放在其他几具尸骨身上，“我们都曾接受过天河秘境里的传承，对上界充满向往。能够突破自身极限飞升之人，都是心系苍生的正义之士，他们也都不例外。” 　　是以，即便日子难熬，也没人做出丧心病狂之事。毕竟，多熬一天又能怎样？ 　　其实很多人都已崩溃，只是大家都没有表露出来，因为，总该给新来的人一点儿希望。 　　花放完后，刘岩之抬起头，看向苏旖梦，眼神还有几分古怪：“直到你爹上来，听到这里没灵气，大家都快饿死了……你猜他说什么？” 　　苏旖梦一脸惊愕，该不会是…… 　　刘岩之：“他说，要饿死了？那吃我吧，反正我肉多，再者，吃龙肉也没什么心理负担。”食人的口子一旦打开，他们所有人，都会真的沉入深渊，堕落成魔！ 　　“实在受不了，怕在这黑暗之中迷失自我，那，你们烤着吃嘛！” 　　“所以，在真正的希望来临之际，我们，谁好意思跟他争抢！” 　　苏旖梦：“书灵？” 　　“我们好几个人所在的天地都还没毁灭，书灵是一线生机，其实也能送至其他天地。毕竟飞升之后，我们都知道了自己所在天地的真相。” 　　“那几个小天地里，也有很多优秀的天骄。” 　　“就是你们那个天地，也还有更好的选择。”他想了想，继续道：“比如，聂远之。” 　　“但你爹爹么，希望你能活下来。” 　　这时，又有一人醒来，微笑着插话：“是啊，横竖希望渺茫得很，不如，将书灵送到你身边。谁叫我们都中了那家伙的计，吃了他的肉。” 　　刘岩之：“对，你爹修为高，但是会的神通道法都很少，他所谓的修炼功法是大梦长生，睡觉就能修行，结果入梦术，还是我教他的。” 　　另外那人说：“我是御物师，可与天下万物结契。你与书灵的强制契约，便有我的功劳！” 　　“你爹喜欢睡觉，睡醒就念叨我闺女如何如何，还说反正都吃了龙肉，没准以后能觉醒龙族血脉，大家是一家人。我闺女就是你们闺女……” 　　两人同时道：“你得叫我们一声干爹了。” 　　刘岩之指着旁边那人：“他叫邱望月，是我们中的老大。” 　　另外四位活着的修士，三女一男，这会儿都还昏迷不醒，刘岩之也一一介绍。于是苏旖梦就收获了三位干爹，三位干娘。 　　就是讲到其中一位女修时，苏旖梦的娘忽然站了起来，“方灵君？” 　　她皱眉：“这名字十分耳熟，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恰这时，那位年迈的女修睁开眼，正好看向了她。 　　“凌霄，你还活着，太好了！” 　　苏旖梦：“凌霄？” 　　我娘？ 　　我这娇滴滴的娘，名字这么霸气的吗？总感觉在听到自己名字那一刹那，娘的身体都竖得笔直，眉眼凌厉，宛如一杆指天的标枪…… 　　娘失忆前后，莫非，反差巨大！ 第159章 贴心 　　“凌霄？”忘乡穿着素白的曳地裙子， 此刻她站得笔直，一脸认真地看着刚刚苏醒的那位女修。 　　她素来眉眼温和，然而在听到这个名字时， 神魂好似震了震，如惊雷刺痛迷雾， 闪电在混沌内劈出了一道光。灼眼的光芒，让她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 　　苏旖梦连忙解释：“我娘失忆了， 她现在叫忘乡。” 　　方灵君将忘乡上下打量一番，“难怪。” 　　刘岩之则道：“这就是咱们的小囡囡。” 　　方灵君看向苏旖梦的目光就透着慈爱， 不过下一刻她反应过来， “那苏长眠的道侣就是凌霄了？” 　　青鸟内， 一直听着的众龙开始窃窃私语，“居然叫长眠。以后叫眠天龙君？” 　　祖奶奶：“不太吉利，不如叫天醒龙君吧。” 　　众龙：“这个好。” 　　司空寒：“等爹醒来再说？” 　　这次醒字再次触到了神龙们的神经，纷纷感叹：“天醒好！我们这里最年轻的都有六千岁了，他才多大，还不许我们给小辈赐名了？就叫天醒！” 　　书画境内，方灵君继续道：“凌霄， 原来你坠落到了苏长眠的界面！” 　　“哦，你现在叫忘乡啊？你叫方凌霄，是我天山门凌字辈的大师姐， 是我徒孙， 也是我亲自挑的下一任掌门。” 　　苏旖梦已经在方灵君身边坐下，问：“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她冲娘招手，“娘， 爹晕了龙薄荷， 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你到我这边来。” 　　忘乡对凌霄这个名字并不排斥，她看到方灵君也感觉到一丝亲切，故而抬脚走向了方灵君。 　　她裙子很长，往前迈步时自然地牵了一些裙摆，莲步轻移，足下生花。 　　方灵君怔了片刻，旋即笑了，她拉着苏旖梦的手说：“你娘啊，从小就争强好胜，打遍天下无敌手。她最喜欢用的武器是什么？” 　　“剑、枪、刀、棍、琴、笛、鞭、扇……”常见的武器猜了个遍都没猜中，而苏旖梦的娘则一脸沉思，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到底用的什么法器，想起最近在学绣花，便皱着眉头问：“难道是针线？” 　　方灵君哈哈大笑，因很久没这样大笑过，不小心呛住，还咳嗽了好一阵。 　　“她年轻时手腕上就套了一串珠子。” 　　苏旖梦眼睛一亮：原来娘也喜欢玩珠子呢！ 　　“对敌时就扯出珠子砸出去，每一颗珠子都是炼祭的小天地，最小的一颗也有几千斤重。曾有邪魔作恶，她一颗珠子扔出去，直接把那魔头砸成了肉酱。后来么，她就修了星辰秘术，还沟通了一颗天上星辰，成了她的本命星。我以前一直担心她杀气太重，动不动就祭出星辰之力，轰的一声砸向对家宗门！” 　　“她平时从不穿裙子。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凌霄穿裙裳。” 　　方凌霄喃喃道：“我不记得了。” 　　方灵君则说：“慢慢想，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他们那片小天地已经毁灭，熟悉的人早已不再，忘记了其实更好。 　　“那你还记得自己如何跟苏长眠相识相知的吗？” 　　方凌霄仍是摇头，而就在这时，睡在草地上的神龙缓缓睁开了眼，苏旖梦立刻冲过去，“爹！” 　　在雪落崖的时候，她修为低，就算是化形，也是个人类幼崽。 　　怕爹爹认不出，苏旖梦陡然变成小龙模样，变龙之后又想起自己龙形跟以前一点儿不一样了，她担心爹认不出，连声道：“我是梦梦、梦梦！” 　　神龙张嘴，吐出一个彩色泡泡。 　　苏旖梦一头撞进泡泡里，“爹，认出我来了吗？”以前爹修的神通叫大梦长生，说是睡觉也可修行进阶，施展出来的一个法术就是梦幻泡影，能吐出一些五彩缤纷的气泡。 　　她一开始很喜欢玩儿，不过玩了一段时间后也腻了。 　　苏长眠声音很温柔，他微笑着说：“当然。” 　　你是我女儿啊，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出你。 　　而这时，他看到有一素衣女子缓缓走近，女子手攥着裙子一角，显得有些紧张，“那你，还认得我吗？” 　　苏旖梦一脸激动地看着爹娘相见，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跟她想象中的情景一点儿都不一样。 　　她爹瞳孔竖成细线，越来越细，只剩下了个小黑点儿，眸子里一片淡金，像是吓傻了！ 　　见爹傻乎乎的不说话，苏旖梦连忙道：“爹爹当时说像是做了个旖旎的梦呢，梦醒后身边就多了我。” 　　方凌霄轻轻蹲下，手触摸龙角：“你修行的是大梦长生，莫非，我们在你梦中相遇？”她动作轻柔，纤细的手指顺着龙角的轮廓移动，像是在描绘他龙角的形状。 　　苏旖梦脸蛋泛红。 　　娘，你知道不知道，摸龙角代表什么？ 　　虽说其他人可能也不明白，但青鸟内，可是有一大群神龙在看着呢。 　　算了，神龙们也都能理解，谁叫他们是龙呢。 　　方凌霄：“算了，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她掏出最近绣的手帕，系在了苏长眠的龙角上，“你先养伤，那边的青鸟内是天外天的神龙，天外天是你和丝丝的故乡，他们肯定也有许多话想跟你说。” 　　苏长眠这才道：“丝丝？” 　　“对，他们现在叫我丝丝，我又叫撕天龙君哦。” 　　这时，祖奶奶的声音响起，“长眠是吧，我们神龙都会以天字取尊号，丝丝她叫撕天龙君，你觉得天醒龙君这尊号如何？” 　　苏长眠一听，摇头，“天眠、天长都可。”天醒不行！ 　　祖奶奶好声好气地劝，“长眠这名字听着不吉，你爹娘……” 　　苏长眠：“我没见过爹娘，出生后连壳都没得吃，饿了很久。”他想了想，从小自在天地里掏出一块黑色石头，“这是我有意识后身边的石头，上面刻着长眠两个字。” 　　祖奶奶的神念落到那黑色的石头上，片刻之后，她惊呼出声：“祖龙的气息！”好似有龙吟从远古传来，穿透时光的长河，传到耳畔，让他们身体内的血液都开始发热，心头生出敬畏之心。 　　沉默许久，祖奶奶道：“当年拖动魔域的神龙，是当时龙族身强体壮的那一批，只有一位女龙君是例外。她修为要弱一些，本没有资格，却顺利地打造出了属于自己的拴天链，比其他龙都要细上一截。” 　　听到这话，苏旖梦想起了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的确，她看见过一根很细的拴天链，她还听到有人问：“谁的链子，这么细。” 　　也有人回答，“我的，我没力气留传承了。” 　　祖奶奶：“后来大家在女龙君的洞府里找到了一枚玉简。那位女龙君跟旁的龙不太一样，她喜欢上了一位龙君，也只爱那一位龙君，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跟上。那枚玉简，在我的藏珍阁内，若长眠你是她的孩子，滴血后玉简能有反应。” 　　很快，又一只虚空兽送来了玉简。它送了东西也不肯离开，一直偷瞄苏旖梦的肚子，显然，也想进她小自在天地里逛一圈。 　　得到苏旖梦同意后，它蹦进去跟族长和丙七汇合了。 　　司空寒的神念落在苏旖梦肩上，又轻轻刮了一下她的脸颊。 　　苏旖梦愣了愣，小声问：“你这是学的什么新招数？” 　　司空寒的声音从青鸟内传来，在一众吵闹的声音里显得很微弱，但她就是听到了。 　　“你们这些龙君最擅长的小把戏，以神念为羽，能随时抚摸他人。” 　　简言之，就是神龙调情时的小法术。 　　他看一眼，就学会了！在天外天无事可做的司空寒打算多学一些神通，结果，送来的全是些这样的法术…… 　　呵呵，这些龙族！ 　　他一边嫌弃，一边不眠不休地全学了。 　　那边，苏长眠拿到玉简后直接滴了一滴龙血上去，龙血很快就融入玉简之内。本来黯淡的玉简再次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刺目的光线让他落了泪。 　　等到一只手拿着手帕伸过来替他擦泪后，苏长眠又僵住了。 　　祖奶奶声音哽住：“你，你果真是她的孩子。” 　　苏长眠：“我出生的地方，就在雪落崖下。”雪落崖下是山河日月关中的月关，即是说，龙蛋的位置，就紧挨着月关阵法。 　　在月关的大阵之下。 　　而大阵的根基，是龙骨。 　　他们无法搬动龙骨，只是在龙骨上方，铸起高墙，布下阵法，挡住魔物侵袭。 　　他是祖龙的孩子，长眠于地下，千万年后破壳而出，实为复苏。 　　苏旖梦：“雪落崖下也是龙墓呀。”她还在里头挑了一具龙骨炼制替身傀儡。 　　苏长眠倒是道：“我与其他的龙不同。其他龙都是血脉觉醒，一步一步进阶成龙，我破壳出去就已是龙了。” 　　“只不过因为瘦弱，又没亲族照顾，幼时我时长一个人呆着，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若不是越寒江，我早就死了。”魔剑上邪屠戮妖族之际，妖族的大能都没谁庇护他，是越寒江挡在他面前。 　　苏旖梦知道，是越寒江救了爹爹的命。 　　爹爹在雪落崖上，藏雪宫内为他立了雕像。 　　那是，祖龙的供奉和信仰。 　　所以，在封印魔剑后，他没有彻底消失，而是融于天地万物，最终，让那片底层的小天地，诞生了天地之灵。 　　书灵说他想叫越寒江，也不是没道理的。虽然它的确不是曾经的那个越寒江，却是那位剑尊的慈悲之心，是他的大爱滋养了天地间的一草一木，让那片天地生出了灵。 　　倚天：“等等，他是当初救世神龙的孩子，岂不是，我们的老祖宗？”刚还说给晚辈赐名天经地义，如今却被打了脸，这什么晚辈，这是他们的龙祖宗，祖奶奶都得给他跪下。 　　苏长眠立刻直起腰板，他也是不见外，直接说：“那我就叫天眠龙君了。” 　　天天睡觉，他可以！ 　　苏旖梦：女儿肖爹。她以前那么懒，完全是因为像爹。 　　恰这时，刘岩之忽然道：“糟了，我全身发烫。” 　　“这是血脉觉醒之兆！” 　　吃了那么多祖龙的肉，能不觉醒吗？ 　　以前困在天地书的书脊里，周围没有半点儿灵气，自然无法觉醒，如今喝了天河灵泉，又到了这灵气充沛之地，会出现血脉力量觉醒一点儿不稀奇。 　　刘岩之：“我都没有吸收灵气！” 　　“可你在呼吸啊！” 　　青鸟内，众龙的声音响起：“血脉觉醒无法中断，你现在身体虚弱，得悠着点儿，赶紧，给他弄个血池，这血脉觉醒的紧要关头，灵气经络毁不毁不重要了！” 　　大家登时忙碌起来，整个书画境瞬间多了许多仆人，也有大量的虚空兽欢天喜地地往这里跳。 　　它们都惦记她的小自在天地呢！ 　　为了躲避虚空兽，苏旖梦给爹和娘说了一声，偷偷溜到了上三天。 　　她站在上次那个地方，给司空寒发传讯，“我上不去天外天的，我在上次……” 　　话没说完，就看到她上次落脚的地方多了一间石屋。 　　司空寒从屋内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匹雪白的虚空兽。俊美无俦的男子跟纯白的云马组合在一起，让苏旖梦呼吸都好似凝滞。 　　她艰难的移开视线，在看到虚空兽时，苏旖梦咚咚的心跳才稍微放缓了一些。 　　就见那只虚空兽头顶的独角正在发光，还有闪电滋滋地环绕角上，苏旖梦总觉得它正在跟其他虚空兽炫耀：嘿，你们找不到的人，在我这儿呢！ 　　她正看着虚空兽笑呢，就听身前冷幽幽的声音响起：“姐姐，虚空兽比我好看？” 　　苏旖梦连忙否认。 　　“那你还看它？”身后得意洋洋的虚空兽，莫名有点儿腿抖。 　　苏旖梦与他对视，他桃花眸中含着笑意，温柔缱绻的眼神好似要将人钩走，叫人心甘情愿溺死在他的深情目光里。 　　苏旖梦微微愣了一瞬。 　　紧接着，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前一拉。 　　苏旖梦撞到他的怀里，被他紧紧搂住。 　　司空寒：“回来就好。” 　　他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我想你了。” 　　明明只是单纯的触碰，并没有叩灵府，苏旖梦仍觉得好似神魂微微战栗，她双手环住他的腰，亲昵地道：“我也是啊。” 　　没有分开太久，思念却已浓稠。 　　她想：爹和娘分开了那么久，如今再见面，定然也会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吧。 　　不知道现在，他俩在干吗？ 　　特意给他们留了单独相处的时间，临走前她还用鲛纱遮住了爹娘现在住的书画境小院子，防止藏青偷看，她可真是个贴心的乖女儿啊！ 第160章 龙冢(正文完结) 　　“爹和娘都找到了， 灵珠界也还好好的……”她仰起头，眼睛弯成月牙，“你也好好的， 大家都很好。” 　　笑脸如花绽开，苏旖梦认真地说：“我真的好开心嗷！” 　　开心得恨不得撒丫子乱跑。 　　她觉醒的是虚空巨龙， 这会儿头脑一热，突然就从司空寒怀里钻出来， 化成龙形，抖了抖身子， 像是一条流淌的光河。 　　一开始是头小光龙， 没想到一个月没见， 居然已经有了三丈长。 　　长得可真快。 　　司空寒呢喃：“半个月长了这么多。”现在，觉醒血脉力量的幼稚症状应该消失了吧？ 　　苏旖梦：“半个月了吗？”下行时，她一直在黑暗中闷头飞，都不知道居然过去了这么久！ 　　她嘀咕完，突然甩尾巴：“你愣着做什么，上来呀，我带你飞！”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没发现我变龙后飞得这么低，就在你脚边，一步就能跨坐上来呀！ 　　司空寒默默施展障眼法， 将自己也变成了一头龙——还是一起飞吧。 　　虽说样子跟苏旖梦一样， 还比她看起来更大，但他只是障眼法而已，并没有虚空神龙的能力。 　　苏旖梦：“哎呀， 你那就是个样子货， 又不能跟我一切穿越虚空。你骑着我嘛， 难道你还害羞吗？” 　　她仿佛在说：哎哟哟，你还害羞呢。 　　瞧她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司空寒就觉得胸口闷。 　　最终，他骑在龙身上，靠近龙头的位置。 　　等龙飞起后，司空寒扶住龙角。 　　本来还洋洋得意的苏旖梦登时僵了一瞬，“你别抓我那里啦。” 　　“哪儿？”司空寒的手轻抚龙角，声音低沉：“这里吗？” 　　苏旖梦感觉自己脸有点儿红，娘应该是不知道龙族的角不能随便碰，所以在大庭广众下摸了爹爹的角。 　　可司空寒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 　　虽说四周无人，可头顶阳光明媚，这也是光天化日之下，再者，没人可是有虚空兽呢，虚空兽都是至纯至善的生灵，哪能让它们看这些。 　　她脑子里想得还很多，比如，丙七还是个孩子呢。 　　“姐姐……”司空寒身子前倾，嘴唇好似贴在了龙角边，他轻声道：“你身子太滑了，我不扶着龙角的话，会摔倒。” 　　手指在龙角上轻弹一下，“我就扶着，不乱动。” 　　他的手是冰凉的，贴在龙角上，有一种手捧冰雪的微刺感，然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又灼热，两股气息糅合在一起，化作了醉人的酒，让她双眼氤氲起了雾，身体也逐渐发烫。 　　她都感觉自己浑身软绵绵的，快飞不起来了。 　　等会儿撕裂虚空飞行的时候，会不会卡在裂隙里？ 　　就在苏旖梦打算放弃时，她听到司空寒揶揄的声音响起：“哦，姐姐这是害羞了？” 　　小混蛋肯定在偷笑！ 　　她才不会害羞，她可是龙！ 　　苏旖梦深吸口气，腾空而起，因动静太大，身上的人握着她龙角的手陡然用力，拳心收紧的瞬间，她忍不住嘤咛一声。 　　“姐姐？” 　　苏旖梦：“没，没事！” 　　好在身上的人没有继续乱动，这让苏旖梦松了口气。 　　她带着他飞上高空，等入了云海，苏旖梦惊奇地发现，“这云里居然有鱼！” 　　“这是云海飞鱼，雨师界才有的生灵，每当太阳雨落下之时，就会生出少许的云海飞鱼，离开雨师界，这鱼就会化成水汽。” 　　“嗷，你坐稳了，我们去下一个界面。”她抽空看了一眼诸天万界图，“隔壁是万剑界，听说那片天地里到处都有沉睡的仙剑，等待有缘人唤醒。” 　　一人一龙飞过万剑界。 　　刚一过去，就听到了剑鸣之声，连绵不绝。 　　“界主，界主！”有修士急匆匆地赶往剑神殿，“有凶剑出世，引得万剑齐鸣！” 　　万剑界的界主轻轻按住面前震动不停的飞剑，“不用管它们。”天外天刚打招呼了，过来的是撕天小龙君和她的伴侣，也就是路过而已。 　　“啊，我们什么都不做吗？”那些剑一个比一个叫得凶呢！ 　　他们脚下的地面都是无数的剑凝聚在一起组成的，真担心飞剑们齐刷刷地冲上天，他们…… 　　脚底下就到处是窟窿，一走一个坑。 　　界主：能做什么？ 　　神龙经过的天地都能多一些天地灵气，自然什么都不用做。 　　不过那凶剑也的确煞气太重了一点儿，以至于，他都不能上去邀请龙君下来做客。 　　人要是下来了，他恐怕都按不住面前这把要去除魔的剑祖宗！ 　　只能…… 　　界主：“目送他们离开吧。” 　　“下一个天地是天狐界，听说那个界面的界主是个上三天顶顶漂亮的女妖修。” 　　就在苏旖梦打算飞入天狐界时，司空寒问：“你不去天外天吗？” 　　他神识敏锐，之前就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对，如今一路经过两个界面，闹出动静却没引来任何人呵斥，司空寒便清楚：天外天的龙君们正看着他俩。 　　偏偏他们神识强大，很难被察觉。 　　因此，他很多想做的事都没能做了，手扶着龙角，也没有再乱动。 　　苏旖梦停下来。 　　她小声说：“我想去的，可我当时说了，要带爹爹一起去天外天呀。” 　　“但是娘现在的身体，不能直接到上界来。”下游修士到了中游，勉强可以通过服用开脉丹的方法留下来，但基本也就断绝了突破天仙境进入上游界面的可能。 　　若他们直接到上游界面，一到达上游天地就会灵气经络彻底封绝，沦为不能修炼的凡人了。 　　所以，现在的娘上不来。 　　“爹爹也没有觉醒虚空神龙的能力，他上来了就下不去了，他们才见面，总不能又把他们分开。” 　　“我以后就到上界来看祖奶奶他们。” 　　苏旖梦：“对了，你是住在天外天吗，你在上面做什么呢？” 　　司空寒：“修炼、种草……”神龙们虽然都喜欢龙薄荷，但大家口味还不一样，比如有的喜欢更甜香一点儿，有的还喜欢辛辣，祖奶奶口味淡，觉得那龙薄荷能清淡一些更好。 　　司空寒有点儿想念白皎了。他种出姐姐最喜欢的龙薄荷好像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总之，现在尝试将龙薄荷与其他味道的灵植融合，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苏旖梦：“我来试试？” 　　司空寒不看好她，“虽然你灵植一道造诣很高，但，你闻着龙薄荷就已经晕乎乎的了。” 　　苏旖梦：“对哦。”她都晕了，还怎么融灵？ 　　“你什么时候回灵珠界？” 　　苏旖梦：“陪你们几天就下去，也四处转转，看看带什么东西下去最好。” 　　大部分东西都是会坏的，就连很多法宝到了下界，一掏出来就会损毁大半，所以到底带什么最试用，还得仔细琢磨才行。 　　“把白皎带上来？”她那奇特的灵植天赋，应该能满足神龙们千奇百怪的口味。 　　苏旖梦摇头：“不行啦，还是得他们自己飞升。强行带上来，不利于他们日后修行。” 　　古殿主虽说一步登天了，可按照藏青的说法，他至多也就人仙境，突破地仙就极为艰难，至于天仙，更是不用想了。 　　司空寒：“古殿主踏踏实实修行，也不能突破天仙。” 　　这就扎心了哈。 　　“白皎……”他顿了一下，“反正让他们都快点儿上来。”之前龙君们还想过要不要将灵珠界拖上来，被他拒绝了。 　　灵珠界还镇压着魔物。 　　魔物并未消失，祖龙们千方百计将那些魔物镇在了天河底端的深渊里，怎么能想一出是一出，让它们的心血白费。 　　当然，仅凭现在这些神龙，也不可能拖得动灵珠界，它们也就想想而已。 　　苏旖梦见司空寒微微发怔，她笑了笑，“你也想他们啦！” 　　司空寒：“省得你三天两头往下面跑。” 　　苏旖梦嘁了一声：明明心里也想着大家，嘴上却不肯说，别扭！ 　　两人正说说笑笑，小自在天地里的虚空兽族长忽然道：“撕天龙君，典狱长想请您去轩辕界的典狱司一趟。” 　　苏旖梦又开始翻地图，第一次去的地方得一个界一个界的钻，正要数得钻多少个界面，就见面前又来了几只虚空兽。 　　大家都想带她。 　　不想带司空寒…… 　　最终，苏旖梦选了拖马车的那一匹虚空兽。 　　虚空兽纷纷劝阻：“这是甲三，今天轮到它当差，它居然偷溜了？它这个是囚车，你别坐！” 　　甲三身后拖着的马车上贴满了金光闪闪的符箓，还缠绕了一道道锁链，别说，还挺符合苏旖梦的审美。 　　她化为人形，牵着司空寒的手，“我们就坐这个，一起坐。” 　　两人坐上金灿灿的囚车，随即发现里头居然有个小笼子，里头装了只寻宝鼠！跟喳喳还是一个品阶，“幽冥宝鼠！” 　　“只抓了它，没抓到它主人，他和它主人最近破坏了好几个古战场。” 　　“幽冥宝鼠也很珍贵呢，现在上三天我们发现的就这一只。本来想通过它找到它主人，结果他们居然没结契，就看能不能说服这老鼠弃暗投明了。” 　　幽冥宝鼠气咻咻地叫了几声，“我死都不会背叛主人！” 　　苏旖梦：“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我也认识一只幽冥宝鼠哦，皮毛又黑又亮。” 　　叫得很凶的幽冥宝鼠瞬间沉默下来，“那得见了面再说。” 　　…… 　　刚刚还临死不屈的老鼠，在听说能有对象后，瞬间改口。 　　甲三哈哈笑了两声后腾空而起，带着他们前往轩辕界。 　　囚车越界虽只有一瞬，却还是被很多人捕捉到了。 　　“典狱司又抓人了？犯的什么事啊！” 　　“那可是甲三啊！” 　　“必是大案，难不成，有邪修屠城？玄音壁上没听到消息啊！”如今天下太平，陡然间了甲三的囚车，大家还有点儿心慌。 　　有人抱怨：“上次典狱司不就抓了不少人，其实我觉得，下游的小天地那些蝼蚁都算不上生灵，吸收一点儿气运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吧！”他们宗门有位师姐就使用了气运符箓，他倾慕那位师姐，也曾幻想，自己能一路过关斩将，成为能与师姐并肩的天骄。 　　“典狱司管得也太宽了！”他愤愤道：“哪家宗门没有自己的执法堂，典狱司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旁边那人与他拉开距离，“你该庆幸有典狱司。” 　　“呸！” 　　“否则的话，你以为你还能站着说话？” 　　先前说话的男子大怒，然而，他眼睁睁看着旁边那其貌不扬的男人修为暴涨，威压直接镇得他喘不过气。 　　“若没典狱司，我能把你骨灰都扬了！”那人冷笑一声，戴上兜帽离开。现在的邪修并不好混，只能去古战场寻煞气修炼，结果这次不小心进了个龙君的墓，把典狱司都惹出来，还害得寻宝鼠都丢了。 　　实在不行，还是在玄音壁里去开鬼域吧。现在很多人喜欢那些恐怖幻境，也能吸收恐惧修炼，就是，比古战场的煞气要慢一些。 　　在典狱司没出现之前，整个修真界都是强者为尊！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好不容易得到的宝物还没揣热就被杀人夺宝，那时候虽然龙君们也会尽力维持秩序，可他们数量那么少，又怎么管得了诸天万界。 　　典狱司刚出现的那段时间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幸亏他们坚持下来。 　　否则，哪有现在的悠闲修仙日子啊。 　　“到了！” 　　苏旖梦和司空寒下了囚车，刚走出去，里头的寻宝鼠还在吼：“别忘了啊，说好给我介绍的！” 　　“记着呢！”苏旖梦冲它挥挥手，“过几天联系你。” 　　等入了典狱司，引路的司事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地下通道的入口。 　　“典狱长和其他司事、巡查都在下面。” 　　进去之后，苏旖梦看到了巨大的龙骨。一群人站在龙骨前方，就像一粒粒的小芝麻。 　　典狱长：“这是昊天神君的龙骨。” 　　“撕天龙君，您能回到灵珠界对吗？” 　　苏旖梦点了下头，她想，昊天龙君可真大啊。 　　“我们想请您将昊天龙君送去灵珠界，那里，才是他想要长眠之地，是他一心向往的龙冢！” 　　她想起来了，当初大家说昊天龙君一直都没有回天外天，那时候的神龙们因为他斩杀了锻造天地书的那位龙君，不肯原谅昊天龙君。 　　像是看出了苏旖梦的疑惑，典狱长道：“不是，是昊天龙君不想葬在天外天。” 　　“听说现在魔物并未除尽，还是依靠山河日月关镇压，而镇压的关键就是龙骨，将昊天龙君送下去，想来也能出一份力气。”典狱长笑了笑，“虽我不是神龙，但我也是觉醒了的龙君，日后，我若陨落，也想葬在灵珠界。” 　　活人不能下界。 　　可龙骨可以。 　　典狱长给苏旖梦深深作揖，“以后，就靠您了。”虚空兽都没这个本事，也就觉醒了虚空神龙力量的撕天龙君才可以。 　　苏旖梦说好。 　　一边说一边张嘴。 　　结果被司空寒拉住，“你的小自在天地，现在还装不下。” 　　苏旖梦：“……对。” 　　爹爹能装下，是因为爹爹本身也就十来丈，他又是活的，虚空兽搬他的时候能将他团起来，就成了个大花卷儿，她的小自在天地自然能装。 　　可昊天龙君的龙骨，她目测得有上百丈，而且龙骨无法堆叠，她更不能对龙君不敬，这就不是现在的她可以装得下的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 　　“等撕天龙君到达天仙境，一定能将昊天龙君的龙骨送至龙冢！” 　　下一刻，典狱司所有人都深深作揖，“有劳了！” 　　苏旖梦：“好！” 　　或许有一天，灵珠界的人们都能快速飞升，留在下面的生灵越来越少，龙骨反而越来越多。 　　到那时，被镇压了千万年的魔物，就会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那一天，一定会来的。 　　作者有话说： 　　--恩，主线剧情彻底结束，可以算，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