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猫猫不能听这些》   作者:多梨   文案:   桑葚是个小流浪猫。   还没睁眼,就被人装塑料袋丢进垃圾桶。   她使出吃奶的劲爬出,努力翻垃圾桶找东西吃,下雨天被淋成一小团,冻得瑟瑟发抖,冷到想要缩进被舔干净的罐头里藏一藏。   有个人类男性路过,把她捧回家。   桑葚得到固定会长出食物的饭盒,一个舒舒服服的窝,一个会自动埋粑粑、永远有舒服砂子的大大大厕所。   不用再害怕淋雨,不用再担心饿肚子、被人捉去打。   舒舒服服地吃饱喝足、毛发发亮后,桑葚的成熟期到了。   好消息:   人类并不想对猫猫进行惨无喵道的繁育。   坏消息:   对方打算送她去做绝育。   绝育前夕,因泄愤而霸占被子的桑葚在对方怀中变成人类。   一个失去漂亮猫咪毛发、粉红肉垫、尖利爪子的人类女性。   小猫失色:“喵喵喵喵??!!!”   「阅读指南」   1.小萌文,没有原型   2.cp是猫猫和收留流浪猫的男性   3.作者本身对狗狗教毫无恶意,我也喜欢狗狗,但众所周知,大部分猫狗都属于对立,所以文中大概率会出现一些对狗狗和狗狗教不友好的言论   4:建议不要提及三次元人物,也最好不要提及其他人作品中的人物,感谢。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喵喵喵喵喵喵!!!!   立意:关爱流浪动,爱情跨越种族 第1章 喵   流浪猫猫   喵。   她睁不开眼睛。   密闭的肮脏塑料袋中。   浑身湿漉漉的小花猫从疼痛的昏睡中醒来,看不清楚周围是什么,眼睛被分泌物糊得严严实实,氧气稀薄,只闻到一股腐败、让猫恶心反感的气味,小花猫有些怕这种奇怪物品发出的哗哗啦啦声响,但更怕自己会饿死。   好饿,好饿啊。   她想要喝奶,或者其他东西,只要可以进食,什么都行。   胃开始痛苦,饥饿如不安分的虫子啃咬着身体,小花猫最终决定抬起手,在黑暗中,用还未成熟的爪子触碰封印空气的塑料袋。   哗啦。   徒劳的一声。   小花猫牙齿还没有长出,四条腿歪歪扭扭地支撑着,费力地挪着身体蹭过去,终于攒够力气,努力伸出爪子,狠狠抓挠边缘。   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小花猫和塑料袋一同从垃圾桶中掉落,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猫咪耐痛能力强。   尽管很痛,小花猫仍旧只来得及发出低低的“喵呜”。幸运的是,塑料袋终于跌开伤口,她从伤口中滚出,脆弱四肢支撑身体,小花猫耳朵清晰听到可怕的机器轰鸣,无法睁开眼的她从嘈杂中嗅到不安的、异类的气息。   在未知恐惧中,小花猫仰起被泥水沾湿的脸,一张粗糙、带着热气的大舌头从她脸上扫过,整只猫都被舌头卷起,在空中荡了一下,才被慢悠悠放在地上。   “汪呜。”   粉红色的肉垫浸泡着凉水,小花猫四仰八叉地躺在泥水中,她挣扎着爬起,被分泌物糊住的眼睛终于睁开,她呆呆地望着眼前脸比猫都大的强壮黑犬,试探着发出询问、讨好的声音:“喵?”   ——你是我的妈妈吗?   并不是。   腿上有着严重外伤、隐约露出白骨的大黑狗低头,仔仔细细地舔舔小花猫的脸,在确定她能完全睁开眼后,才一瘸一拐地离开。   小花猫饥肠辘辘,本能告诉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生物就是她的妈妈。她很饿,想要喝奶,想要踩一踩妈妈柔软的肚皮,想要继续被妈妈舔舔脑袋。   可是她连声音都快发不出了,四肢还没有发育完善,完全跟不上大黑狗。对方步伐矫健,哪怕受了严重的伤,也没有停下片刻。   跑不动的小花猫蹲在花坛边缘,望着大黑狗的身影,想,可能“妈妈”去找东西吃了,等回来后就有东西喂她。   小花猫用最后一点力气,费力地爬到旁边滑溜溜、凉飕飕的台阶上,蜷缩着尾巴,乖乖地蹲着,想要等妈妈回来。   一直等到周围变得黑暗,小花猫也没有等到大黑狗。   她只听到有人惊呼:“呀,小猫……”   小花猫听不懂,她害怕地往草丛中缩,只看到怪异的、只用两只后爪的巨大怪物凑过来,这是一种身上裹着奇怪东西的怪物,他们只有头顶有毛,用两只灵活又恐怖的前爪拨弄着花丛。小花猫吓到不敢叫,连滚带爬地往草丛深处瑟瑟发抖地躲,这些有着奇怪味道的怪物好像要吃掉她。   “流浪猫而已,到处都是,”怪物们说这她不懂的语言,“算了算了,走吧。”   “你不觉着刚才那个流浪猫好看吗?小三花哎。”   “还不会走路,这样的流浪猫带回去也活不了多久,还得喂奶……走吧,我给你买品种猫,布偶啊,银渐层,你随便挑,哪个不比这个好看?别惦记小土猫了,又不是买不起品种猫……”   巨大的怪物终于走了。   小花猫躲在草丛中瑟瑟发抖,她只惦记着“流浪猫”三个奇怪的音节,仍旧不太理解,什么是“流浪猫”?   在接下来的两小时,小花猫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流浪猫。   刚才那种没有尾巴、身上无毛、只需要两只后爪走路的巨大怪物是人类。   他们生来就是负责侍奉猫咪的信徒。   遗憾的是,现在很多信徒的心不再虔诚,以至于开始遗弃猫咪。   而失去信徒侍奉的猫咪,则被称为“流浪猫”。   流浪猫没有人照顾,没有窝,好处是不用被信徒关在水泥宫殿中,也不必履行保护信徒的职责。他们自由自在,饿了就翻垃圾桶吃东西,渴了就喝水,晴天晒太阳,雨天找地方躲雨……   当然,还要小心那些戴着红色袖套、蓝色衣服的人,这些背叛了猫咪的信徒,甚至会将流浪猫和狗全都抓走,处死。   这些东西,都是一只优雅的白猫告诉小花猫的。   白猫是这个地盘的老大,方圆一公里内的街道,他熟悉每一个垃圾桶的位置,精通每一个垃圾桶中会出现的食物,也深谙如何利用外表欺骗那些愚蠢的信徒,让信徒们乖乖地为他们献上火腿肠、肉、还有猫粮。   “但你还需要人类照顾,”优雅的白猫遗憾地看着地上的小花猫,他用低沉的猫语同小花猫交流,“我可怜的孩子,你是雌性,我很乐意保护你,让你成为我孩子的母亲。只是你现在太弱小了,而周围没有可以为你提供奶水的猫咪。”   小花猫钻进一个长长的罐头里,只露出有着一点黄毛毛的白色小尾巴,她还没有长出牙齿,最适合她的食物是奶,但这里没有奶,只有人类吃剩、丢掉的罐头,这本来是白猫的晚餐,但身为这片土地保护神的白猫决定将其赠予小花猫——这个还没有断奶就被人类装进塑料袋残忍遗弃的小奶猫。   猫咪的舌头尝不出味道,她只能闻到濒临变质边缘的气息,这个罐头里的肉汁已经不再新鲜,但可以让一只小奶猫饥饿的肠胃暂时得到满足,挽救她奄奄一息的生命。小猫将整张脸浸泡在肉汁中,贪婪地喝着,喝到尾巴和猫屁股都翘起,拼命地摇尾巴。   白猫提醒:“喔,小家伙,我们可不是那种愚蠢下贱的狗,你不要摇尾巴,高贵的猫不需要摇尾巴……算了,你想摇就摇吧。”   小花猫的肠胃还不具备消化这些东西的能力,沾了一身肉汤的她哆嗦着从空罐头中爬出。白猫低头为她舔舐毛发上沾满的肉汁,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你需要一个信徒。”   小花猫:“咪呜?”   白猫为小花猫选择的信徒就在附近,他告诉小花猫,对方是雌性,经常来喂白猫。对方似乎一直想收养一只小猫咪,不过白猫桀骜不驯,享受流浪和自由,所以从不会进对方设下的捕猫笼。   “真是愚蠢,”白猫冷笑,“只有世界上最傻的猫咪才会被人类愚蠢的诱饵骗到。”   “不过你不一样,”白猫又说,“小家伙,只凭自己的力量,你是没办法活下去的。或许你需要一个家。”   小花猫问:“什么是家?”   白猫无所谓地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很多猫都想要家。尤其是那些被人类遗弃的宠物猫们,他们坚持认为家和信徒是最美好的地方——我不这样想,瞧,他们还是被人类丢掉了,不是吗?”   小花猫认真听,粉红色的肉垫在花坛边缘流下一连串弱小的泥水爪爪痕。   白猫叼住她后颈,敏捷地从花坛上跳下,蹲在路边角落,安静地等待愚蠢的人类上钩。   果然,三分钟后,一个人类发现他们,白猫主动靠近,用他高傲的头颅去蹭对方的小腿,发出柔软的声音:“喵呜~”   那个人惊喜极了,她已经发现缩在花坛边缘的小花猫,连声问:“你将自己的孩子叼给我了吗?宝贝?”   白猫仍旧蹭:“咪呜喵呜~”   不,不是孩子,差点是他孩子的母亲。   还没有完全消化肉汁的小花猫瑟瑟发抖地蹲着,她没有躲避,任由人类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起,白猫吃掉了人类给他的火腿肠,用尾巴尖尖轻轻蹭她的尾巴,和她无声告别,仍旧昂着高贵的猫咪头颅,敏捷跳上花坛,消失在夜色中。   这样算是成功召到信徒了吗?   小花猫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人类很喜欢她,给她喂了一肚子的、饱饱的奶,还细心地为她擦干净身体,给她准备一个柔软的窝。   小花猫牢牢记住白猫的话,她用湿漉漉的鼻头去蹭对方,尝试获取更多信徒的气味,并忍着恐惧,主动露出鼓鼓的猫咪肚子给她揉——这是猫咪最脆弱的部位,也是人类最喜触碰的位置。   今晚的温馨止步于一声低沉的猫咪嘶吼,刚刚躺进柔软纸箱的小花猫,还没来得及打嗝,就听到同类嘶吼的声音,她刚刚得到的温暖纸箱被猫用力踢翻,这只肌肉强劲的猫咪扑过来,狠狠地踩了小花猫两脚,并朝着人类大声喵呜。   「你背叛了我!!!」   「你竟然带其他的野猫进家!!!」   「我能原谅你身上带有其他不三不四的猫咪味道,毕竟人类都会偷吃,但你居然将这个可恶的第三者带回家!!!」   「滚!!!把她赶出去!!!」   小花猫费力地从地上爬起,她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她感受到即将被遗弃的恐惧。忍着疼痛,小花猫主动躺在地上,露出最脆弱的小肚皮,生涩打滚,小声喵喵,希望对方不要将自己丢出去,她很想要活下来。   暴怒的原住民猫咪已经扑到人类脸上,疯狂地用肉垫拍打着对方头颅。   小花猫卖力地讨好,她用柔软的小脑袋去蹭对方的小腿。   喵呜喵呜,求求你,不要丢掉我。   ……   “对不起,对不起啊。”   小花猫蹲在纸箱中,她仰脸,看到人类的脸,对方在不停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养你,麦克不喜欢其他的猫……对不起……”   小花猫低声喵呜。   「我吃得很少的。」   「我很乖的,你想摸肚皮,随时都可以摸」   「我还会守护你」   「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呀?」   对方摸摸小花猫的脑袋,捏捏热乎乎的猫耳朵:“对不起,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主人。”   小花猫安静地用舌头舔舔对方的手掌,她笨拙地尝试挽留。   人类还是离开了。   小花猫歪歪扭扭地跳出纸箱,吃力地爬到对方的阳台上,隔着温暖的灯光和玻璃,她看到人类亲热地抱着刚才那只猫咪,亲吻着猫咪额头,用一把漂亮的小梳子给对方整理毛发,温柔地和猫咪说一些听不懂的东西。   好温暖啊。   如果不是体验过,小花猫都不知道,原来有信徒的猫咪会这样幸福。   好羡慕。   小花猫重新爬回草丛中,脸压在爪子上,沉默地拱拱一片小草叶子。   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有家了。 第2章 喵喵   小猫崽崽   还是白猫将小花猫叼回去。   四只粉红色肉垫在空中晃晃悠悠,还不足月的小猫咪身上的毛毛是蓬松、炸开的状态,小花猫垂着眼睛,不咪呜也不喵呜,露着肚皮,尾巴垂下,一动不动。   白猫的根据地在一所大学的停车场,晚上,只有几辆落了灰尘的车子停在车棚下。白猫叼着小花猫,巡视一圈,想要找一个刚刚熄火的车子——那种车子的底盘上有发动机的余热,可惜并没有,白猫只能将小花猫暂时叼回自己的纸箱,这是几个学生为他做的,被打扫卫生的人没收几次后,白猫将最后一个纸箱费力地叼到这个少有人来的停车场中。   小花猫不说话,她蜷缩身体,看上去有些难过。   现在是夏天的末尾,夜晚将至,温度一点一滴往下落。白猫跳进印有「天猫超市」和黑猫标志的纸箱中,蜷缩身体,一动不动,柔软的毛毛贴在身上。   白猫说:“我早就说暹罗猫是狗,还有人不信,它竟然连幼崽也容不下。”   小花猫无精打采,小声喵呜。   白猫安慰她:“是我看错人,你不要难过,大学里很多喜欢猫咪的人类,我会想办法为你找到一个忠诚信徒。”   是吗?   小花猫不确定自己是否能顺利找到信徒,她现在很冷,温暖只短暂地光顾她几分钟,她想,大概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人类还是不愿意照顾她。   但小花猫决定听白猫的话,至少现在吃到肉汁,还有一些奶,这些东西让她可以再坚持一下。   雄性白猫没有照顾幼崽的经验,和所有的猫咪一样,他们只会在发热期时候受到激素的双重吸引,寻找雌性猫咪疯狂做一些可以产崽的行为。和人类不同,对于猫来说,发热期是一种惩罚机制,在季节的影响下,猫咪的身体会产生一种激素,雌性猫咪开始释放一种信息素,而雄性猫咪,则开始疯狂地依靠嘘嘘来划地盘。雄性白猫最引以为傲的一点,就是他可以只靠两只前爪触地、高高翘起猫咪的尊臀和尾巴,在墙上高达半米处喷上嘘嘘。这样能向那些猫咪们证明,瞧,他有着强壮的身体,她们可以和他结合,生下一窝活蹦乱跳的小猫咪。   当然,对于雌性猫咪而言,发热期拒绝结合将会遭受痛苦,而结合也同样痛苦不堪。繁殖是刻在动物基因之中的本能,为了能够控制住雌性猫咪,雄性猫咪进化出有着尖刺的武器,不仅能帮助固定猫咪,还能够将竞争者留在雌性猫咪中的活性液体全都刮走,尽可能地确保自己的基因留在其中、孕育出更多的后代。   也正因此,在结合后,雄性猫咪需要快速地逃跑,以免被疼痛的雌性猫咪打到屁滚尿流。   破破烂烂的快递箱中,垫着一个学生放上的蓝色枕巾,小花猫依靠着白猫的肚皮,享受着一点点温暖,她好奇地问:“所以你也被雌性猫咪打过吗?”   “喔,那倒没有,我亲爱的小家伙,”白猫低头,舔舔她冷到发抖的毛,“我是一名丁克猫咪,能够抵抗发热期的痛苦。”   “为什么?”   “我不想让孩子和我一样流浪。”   小花猫不理解白猫的话,他明明以流浪和自由为荣,却不肯让孩子过上和自己一样的猫生。   贴靠着白猫,小花猫慢慢睡着。   清晨,有学生发现他们,其中一人跑去超市,买来舒化奶和蛋黄,小心翼翼地倒进一只干净的塑料饭盒中,小花猫太饿了,她整只猫跳进饭盒中,半个小猫猫头都塞进奶中,咕咕嘟嘟地喝着奶,边喝边开开心心地翘着小猫尾巴。   小猫的胃小,吃不了太多东西,但又容易饿,最糟糕的是,她的眼睛又开始分泌一些东西,白猫替她舔干净,鼻子在小花猫硬邦邦的肚子上顶了顶,感受到她腹部的硬块,意识到她脆弱到必须需要得到人类的照顾。   ——但不能找学生。   校园内禁止学生饲养宠物,包括猫咪;一旦被宿管发现,猫咪只能被迫交出去,继续流浪或者被强制性送到流浪动物收容所。   “大学生有爱心,但是没有能力,”白猫谆谆教诲,“教职工有能力,但是没有爱心。”   “喵呜?”   “要远离雄性人类,”白猫说,“雄性人类是猫咪们最不喜欢的信徒,他们不会真心照顾猫咪,有很多,甚至会虐杀猫咪——你知道虐杀吗?他们会用铁丝勒住你的脖子,或者用石头砸碎你的小脑壳。”   小花猫炸毛:“喵呜!”   白猫灵活地将她叼入一个漂亮的小区。   这里是大学老师们居住的地方,有着高高的楼和漂亮的花园。白猫体力有限,从停车场叼着小花猫穿越大半个校园、躲避呜呜呜横冲直撞、速度飞快的铁皮怪物,穿过黑色的、有着奇怪橡胶和白色油漆的平整大陆,在躲避开一些拴着的、愚蠢到只会讨好人类的笨狗后,白猫放下小花猫,让这个刚学会走路的小东西跟着自己行走。   小花猫还不太会走,有着一点黄毛的白色小尾巴颤巍巍地竖起,像一根毛绒绒的弱小狗尾巴草。风一吹,小猫身体一晃。   可是走到太阳出来,白猫翻遍垃圾桶,也没有找到可以吃的东西。有其他的流浪猫光顾了这里的垃圾桶,而在大学老师的小区中,自己动手做早餐的人不多,他们可以去学校食堂吃早餐。   白猫最后从垃圾桶中翻到一块儿被咬了一口就丢掉的鸡肉面包。   高贵的猫咪是肉食动物,不像愚笨的狗,连杂粮也能吃得下。但流浪的猫被环境训练得开始接受所有能吃的东西,他狼吞虎咽地吃掉整个鸡肉面包,恢复力气,叼着小花猫,啪嗒啪嗒地在小区踱步,渴望能通过撒娇、出卖色相和柔软皮毛来获取到某个人类的青睐。   可惜并没有,只遇到挥舞着扫帚要赶走他们的人类,还有一只没有系绳的泰迪,冲上来对他们啊呜啊呜地大叫,还好白猫身手敏捷,叼着她及时跳上台阶。   翻垃圾桶的白猫终于找到能够暂时照顾小花猫的地方,那是一个被用旧、丢弃的猫爬架,白猫控制不住地伸出爪子,在松散的剑麻柱上挠了几下:“吆吼!这是好东西!”   小花猫盯着晃晃悠悠垂下的球,忍不住抬爪碰了碰,悬挂在猫爬架上的小毛球滴滴溜溜地转起来,她吓得缩头,片刻后,又控制不住伸出粉红色的爪子戳了戳,咪呜咪呜地叫不停。   果然是有趣又温暖的东西。   白猫和小花猫在这个被丢掉的猫爬架上开心地玩一阵儿,直到灰蓝色的人类驱赶他们。   白猫叼着小花猫躲进花丛中,看着这些人类将猫爬架丢进装满垃圾的车中——刚才还给他们带来快乐的宝藏玩具被轻而易举地丢进恶臭的垃圾中,那些肮脏的、腐烂的东西挂满猫爬架,苍蝇在上面盘桓,小花猫眼巴巴地望着小毛球,她焦急地想要将宝贝玩具救回,但白猫一爪将她的头按到泥土中。   “别过去,小家伙,”白猫说,“他们会把你一块儿也丢进垃圾中。”   一脸泥巴的小花猫仰脸,她依依不舍地看着车子越走越远。   她刚刚发现的有趣玩具又没了。   人类好可怕。   失落的小花猫无精打采地跟着白猫走,乌云沉沉,白猫凝重仰脸,盯着灰暗的天空。   要下雨了。   这时候的雨水,会将一只刚会走路、还没断奶的小猫咪冻死。   喵呜。   将门关闭时,谢薄声隐约听到猫的叫声。   他向周围看了看,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或许只是幻听。   谢薄声按按太阳穴,思考,或许是昨天睡得太晚。   他有着严重的洁癖,严重到不能接受家中出现其他的生物。   独居多年,现在唯一能接受的宠物只有一只巴掌大小的巴西龟,还是多年前朋友送来的,更不要说其他诸如猫猫狗狗的生物。   谢薄声无法容忍家中出现这些活蹦乱跳、疯狂掉毛的小生命。   今日天气不佳,谢薄声望见窗外的阴雨连绵。今天没有课程安排,只约了和某个同事去看画展,谢薄声乘坐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顺利打开车门,上车。   刚插入钥匙,谢薄声又听到一声“喵呜”,弱而小,像尚不足月的小奶猫。   谢薄声顿了顿,拔钥匙下车,他先拍了拍车身,俯身,检查引擎和轮胎。   在沉默的黑暗中,他看到异瞳小猫,一只黄,一只蓝。   是一个毛绒绒的、小炸毛的奶猫崽子,有着漂亮的眼睛。   现在,这双漂亮的小眼睛周围有一圈黑乎乎的东西,粉红色的小鼻子用力抽空,毛绒绒的爪子惊慌地压在轮胎上,它好像很惶恐,又弱弱地、发出一声下一秒就会死掉的声音。   “喵呜。” 第3章 喵喵喵   洁癖疯狂   小花猫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她只牢牢记住白猫的叮嘱,远离雄性人类。   他们会用铁丝绞断猫咪的头颅,还会残忍地用石头敲猫咪的脑壳。   怀着这样的恐惧心理,小花猫再度往轮胎里缩了缩——白猫不在这里,对方此刻正依靠出卖色相和肚皮来尝试为小花猫寻找一位新的信徒。   人类都是贪婪的,如果不牺牲猫色的话,猫咪们很难获得帮助。   小花猫粉红色的肉垫儿紧紧贴靠着轮胎轴,她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逃离人类,只能想办法将自己隐藏起来,藏到人类无法触碰的地方。连咪呜声都不能发出,尾巴竖起,一身儿乱糟糟的胎毛都炸起,瞳孔竖成一条线。   她想要模仿大白猫,发出气势汹汹的“呜呜”声,向对方示威,昭显自己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猫咪。可惜她太弱小了,只发出脆弱的一声。   “咪呜。”   缩在轮胎中的小花猫听到这个干净的雄性人类发出叹息。   “出来,”雄性人类向她伸出可怕的前爪,尝试将她勾出来,“听话。”   毫无用处。   害怕到瑟瑟发抖的小花猫只会将身体完全贴在轮胎中,她死死地抱着轮胎冰凉的轴,热乎乎的小肚皮贴着冰冷的轴承,紧张到呼吸,唯一不变的是始终竖起来的炸毛小尾巴。   颤抖着晃啊晃。   谢薄声按按太阳穴,和轮胎上瑟瑟发抖、努力抱紧轮轴的小花猫对视良久。   他不想直接碰这个脏兮兮的小猫,但也不可能视而不见。思考良久,谢薄声忽然想起,有个刚结婚的朋友,是大学同学,最近似乎在朋友圈晒了救助的流浪猫。   虽然现在打电话过去有些冒犯,但谢薄声回顾一下最近朋友圈,的确没有其他人具备流浪猫救助经验。   他半站起身,从手机通讯录中翻了翻,找到温崇月,打去电话。   简单地客套几句,谢薄声恭祝对方新婚愉快,才询问该如何救助猫咪。对方还是和读书时一般温和细致,很快给予谢薄声回答:“……确认是毛发蓬松、稀少的幼猫吗?已经睁开眼睛了?看上去还不会走路?”   “……建议不要使用工具,我猜这只猫咪还没有满月,”温崇月说,“稍等,我让妻子接一下电话,在这方面,她比我更了解。”   谢薄声道谢。   温崇月的妻子很快给出谢薄声建议,先将幼猫抱出,尽量用干燥温暖的毛巾包裹住猫咪,幼猫需喂奶,最好是两小时一次……   谢薄声一一记下,道谢。   他并不打算养这只猫。   猫咪一般伴随着掉毛,谢薄声不希望自己一丝不苟的房间中被一只猫咪弄得乱糟糟、到处都是猫咪的毛。   但见死不救显然不对,谢薄声挽起衣袖,打算先将这个弱小的猫崽子带回家,照顾一阵,保住这个小可怜的命,再去联系流浪猫咪救助和领养组织。   但不知哪里窜出一只敏捷、肌肉发达的大白猫,竖起尾巴冲谢薄声低吼。谢薄声后退一步,他微皱眉,看着这只大白猫一口咬住小花猫后颈,飞快逃离。   谢薄声:“……”   大约是小花猫的母亲吧。   既然小猫咪被猫妈妈叼走,他也不必再犹豫是否将猫咪带回家。抬腕看了看时间,谢薄声上车,心无旁骛地离开地下停车场。   顺着地上的标志绕过一根圆柱,灯光照亮黑暗,谢薄声看到大白猫蹲在墙边,正在拼命地舔着小花猫的头顶和脖颈,小花猫颤颤巍巍地抬起两只前爪,依赖地往大白猫身上贴贴,毛绒绒的小脑袋像温暖的一朵棉花。   谢薄声放慢车速,从互相依偎的两只小流浪猫旁边离开。   外面已经开始落雨,稀稀落落坠下,氤氲着蒙蒙雾气。在约定好的时间中,谢薄声顺利抵达画展。今日开设画展的是他某位朋友,谢薄声带了花束。他起初打算独自过来,但他同事沈岁和的女友颇为喜欢这位画家,想要一个画家的签名。   这不是什么大事,顺水推舟,谢薄声和同事沈岁和约好,让他带着女友来,由谢薄声引荐,让双方见见面,还可以一同喝杯咖啡。   画展看完,咖啡喝完,也到了中午。沈岁和起身,笑着说他订了餐厅,希望谢薄声能一块儿过去吃个饭。谢薄声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阴雨连绵,咖啡厅的玻璃门上贴了一只慵懒的布偶猫贴纸,不知为何,谢薄声猛然又想起地下停车场那只听起来快要断气的小猫崽子。   “不用,”谢薄声说,“不打扰你们约会,我先回家,还有些事要处理。”   告别二人后,谢薄声没有直接回家,雨水越下越大,他去超市买了些食物,明天下午才有课,在这段时间中,他不打算出门活动——下雨天,是最适合独自在家中阅读、观影的时间。   意外的是,在这个季节,还看到有卖桑葚的,谢薄声买了些。他有轻微强迫症,购物时,同类别必定要双数,买了桑葚,那就要需再买另一份水果来完成双数。最终采购完成,路过卖饮料的区域,谢薄声口渴,买了水,又顺手凑一瓶无乳糖的舒化奶。   回到地下停车场时,谢薄声没有再见到那两只猫。   想想也是,流浪猫么,居无定所,在这边买房的都是大学老师,学校中有餐补,大部分人都在学校食堂中吃饭,很少有人如谢薄声般动手做饭。或许也因此,这个小区中的流浪猫并不多见。   这是谢薄声搬到这里的第二年,也是他被这所大学聘请的第四年。   尚不到三十岁便升为副教授,难得又是才貌双全。两月前,有人悄悄拍了谢薄声的照片发到网络上,热度颇高。   实际上,对于谢薄声而言,那段时间简直就是噩梦。他醉心学术与教学,不喜张扬,在“走红”的时候,他不得不忍受走在校园中会被人偷拍、购物时也会被收银员惊喜地问“哎你是网上特别火的那个年轻教授吧”等等之类的话。   也正因此,谢薄声已经两月不去食堂用餐,除却必要的学术交流和授课活动外,基本不踏出房间。偶尔出门,也戴口罩,武装自己。   庆幸的是,网络上的热度来也快,去也快。在谢薄声明确表示自己不想被打扰后,又经历了大约一两周的网络批评,现如今,在他上课时,不守课堂秩序、偷偷拍照录视频的学生少了许多。   他本该乘电梯上楼,恰好收到快递员的电话,对方没有门卡,无法进入单元楼,现在就在一楼门外,等待送东西。   谢薄声拎着东西过去,签收完文件后,忽然又听到那种细微的喵呜声。   一顿,谢薄声将笔还给快递员:“谢谢。”   他耳聪目明,在雨水敲击地面的声音中,精准无误地判断出猫咪声音来源。还有细微的、易拉罐滚动的声音。待快递员离开,他循声而寻,最终,在花坛旁侧,看到一只正在不停颤抖的易拉罐。   谢薄声一手拎着购物袋,犹豫良久,才俯身,微微屈膝,去看这个会喵喵的易拉罐。   他又看到地下停车场遇到的小花猫,猫猫头卡在中间,只露出毛绒绒的小尾巴,还有两只努力往后伸、有着粉红色肉垫的白色、带黄斑点的后爪。   许是察觉到有人来临,被卡在罐头中的小花猫惊慌失措地翻滚挣扎,可惜笨头笨脑,仍旧一头撞到易拉罐底部,不知是痛还是怕,它终于发出可怜又慌乱的叫声:“咪呜,咪呜。”   谢薄声:“……”   他环顾四周,没有瞧见大白猫的身影。   居住在这个小区中的大多都是同事,业主群中,也经常会有人发布救助和领养流浪猫咪的消息。犹豫许久,谢薄声空出一只干净的、盛水果的塑料袋,套在手上,当做一次性手套,隔着,轻轻捏起这个不知道从哪个垃圾桶中翻出的罐头,里面一头栽进去的小花猫挣扎得更激烈了,咪呜咪呜尖叫。   小猫崽子的尖叫就像十只毛茸茸的鸡崽子,又像弱化到千分之一的人类婴儿哭声。   谢薄声说:“别叫了,不吃你。”   怎么叫得像要被炖了似的。   小花猫瑟瑟发抖地蜷缩在空罐头中,仍旧叫,不过声音弱下去,只有无力而难过的乌乌。   谢薄声没有耽误,拎着猫罐头回家。他尚记得朋友妻子的叮嘱,先想办法将这只笨猫从罐头中取出——他伸手触碰的时候,心下一惊,整只小猫崽几乎没什么温度,凉凉可怜蜷缩,像是下一刻就要没有声息。   谢薄声找到一张柔软干净的毛毯,将小花猫小心翼翼整只裹起。趴在柔软毛毯上的小花猫终于不再咪咪乌乌,而是安静地躺着,清晨时刻冲他神气翘起的尾巴无精打采地垂着,谢薄声抬手,试探着触碰它的前爪小肉垫,这只猫太小了,小到肉垫还不如他指甲盖大,指腹和软软肉垫接触的时刻,谢薄声感受到一点颤抖的温度。   这点微弱的温度让谢薄声松口气。   他立刻隔着热水烫了烫舒化奶——谢薄声只知道猫咪不能吃热食,猫舌头怕烫,但又担心冰冰凉的奶让小猫崽子可怜的体温雪上加霜,只烫几下,从医疗备用箱中翻出细细的一次性针管注射器,抽了一些奶,慢慢地喂给小猫崽。   当看到小花猫挣扎着用两只肉垫抱住一次性针管注射器后,谢薄声松口气。   谢天谢地,这只笨猫还懂得喝奶。   小花猫显然饿狠了,死死抱住,喝到两只耳朵都要往后撇,被分泌物弄脏的两只眼睛盯着吸管,毛绒绒小耳朵随着吞咽不停发颤。   谢薄声不敢喂太多,严格按照先前电话中的指点,喂到指定的毫升,立刻移走针管,重新将小猫崽子裹回温暖的毛毯中,继续保温。   很好。   喂完了奶,下一步就是——   有严重洁癖的谢薄声戴着一次性手套,捏了捏小花猫柔软的腹部,它很怕,好像在挣扎着反抗,却已经没有力气了,在发出弱小的威胁“乌乌”声后,彻底放弃抵抗,摊开四只爪爪,可怜兮兮地任由谢薄声触碰它脆弱的肚子。   谢薄声皱眉。   他感受到这只猫腹部不正常的硬。   谢薄声取下手套,洗干净双手,开始在业主群中发信息。   501古汉语谢薄声:「请问有救助流浪幼猫经验的朋友吗?」   501古汉语谢薄声:「想要咨询一件严峻的事情」   501古汉语谢薄声:「捡来的流浪猫幼崽腹部发硬,应该怎么办」   片刻后,有人回复了。   「幼猫?」   「幼猫不会主动排泄,都需要外力帮助啊」   「猫妈妈都是要舔舐小猫咪的月工门来刺激排泄的」   谢薄声沉默了。   他看了看裹在毛毯中、奄奄一息的小花猫。   它可怜的尾巴垂下,一动不动,莫说南方的老鼠,它现在甚至还不如小仓鼠大。   501古汉语谢薄声:「请问有人类可以操作的方法吗?」   五秒后,他收到一条能让洁癖人士疯狂的回信。   「可以啊」   「等小奶猫进食后大约10分钟,拿纱布蘸水,轻轻地按摩小猫的月工门,还有腹部位置」   「一直按摩到小猫停止排泄为止」 第4章 喵喵喵喵   汉语赐名   小花猫生无可恋地被裹在柔软的毛毯中。   两只粉红色的肉垫被细心地擦干净,上面沾染的泥水都被这个味道好闻的雄性人类用柔软湿巾抹去。就在十分钟前,他给小花猫灌了一点点热奶,让小花猫可怜到只能舔肉汁的胃得到满足。   可这并不能证明对方没有恶意。   还不如南方老鼠大的小花猫趴在毛毯上,她害怕得想要找个角落缩起身体,将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远离人类的触碰,却只能用毛茸茸的小猫脑袋去撞同样毛茸茸的毯子。   她和大白猫已经分开很久,猫咪没有时间概念,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想念对方了好多次。   好心肠的大白猫将她全身上下舔了一遍,在发觉她需要奶和温暖的毛毯后,开始焦急地寻找人类或食物残渣。雨水太冷太凉,冻得小花猫瑟瑟发抖,不得已,只能暂时钻进空空的肉罐头壳中,蜷缩身体,抱着尾巴,想要得到一些温暖。   但她没有等到大白猫,却等到这个干净的雄性人类。   大白猫教导小花猫,要离雄性人类远一些。小花猫认真听前辈教导,所有的小猫都会模仿、学习大猫的举止和行为,这是刻在基因之中的本能。   但小花猫跑不动,她现在只有走路歪歪扭扭的四条腿,和一个饥饿的肚子。   对方用奇怪、比猫腿还要粗的长管子为她喂了奶,喝饱奶的小花猫的体温渐渐回升,缩在柔软的毛毯中,打着哈欠,迷迷糊糊要陷入沉睡。   但这个雄性人类又捏住她。   小花猫拼命挣扎,发出细若游丝的咪咪呜呜声,她迫切地想要告诉这个人类,她的肉不好吃,不要吃她。   大白猫说了,猫肉一点儿也不好吃,却总会有猎奇的人吃掉猫的肉;她还小,皮毛也不够好,也不能被扒去做毛毯——大白猫相依为命的兄弟,一只狸花猫,在他面前被扒掉了皮,做成毯子。   她现在还不如人类的巴掌大,四只粉红肉垫张开,张大嘴巴,开始咪咪尖叫。雄性人类对此充耳不闻,而是将猫咪尾巴和后腿抬高。   小花猫更害怕了。   难道要从尾巴开始扒吗?   小花猫惊慌失措地卷起小尾巴,努力缩成一团,可惜人类将她连猫带毛毯一块儿放在膝上,轻而易举地拨开颤抖的猫尾,手中拿着比猫腿还长、有着棉花顶端的木枝,对准尾巴和小猫臀的连接处。   “咪~呜~!!!呜!!!”   尾巴上的毛齐刷刷炸起,还没长牙的猫猫嘴巴不能作为武器,只能发出示威的低呜声;藏在柔软肉垫中的爪子也没有成长到坚固、锋利的模样,无助的小花猫只能耻辱地任由人类触碰高贵的猫猫尾巴和猫猫臀部。   温热和奇怪东西一同压在猫尾末端。   小花猫四只猫腿软趴趴倒下,她悲伤地用喵喵语和大白猫告别。   对不起,好心肠的帅气大白先生,今天我就要被人类剥掉皮了。   对不起,早晨的奶,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了,应该留给其他更聪明的猫咪喝。   对不起,能帮她挡住雨水的空罐头。   对不起,我是个没有任何用处的笨蛋小猫。   ……   并没有疼痛,尾巴不痛,高贵的猫猫臀也不痛。   人类伸出一根手指,指腹贴在小花猫硬硬的、毛发稀疏的小猫肚皮上,轻柔地揉了揉,像是怕惊动梅花上的雪,不敢用力,像是怕力道一重就会将猫猫按到嗝屁。   小花猫倒是感觉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力量,从优雅的尾骨处如雨水流淌,稀里哗啦,她茫然地趴在柔软的毛毯上,停止害怕的咪呜,两只前爪,不由自主地在毛毯上刨了两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刨。   好像大白猫先生在嘘嘘和臭臭完也要刨一刨。   前爪刨刨,喵喵挖坑;   后爪蹬蹬,吭呲填土。   猫咪粉红色的、健康的后爪无意识地挠了挠,小花猫听到一种哗哗啦啦的声音,像是那天在垃圾桶中将她裹住的东西发出声响,然后,是雄性人类濒临崩溃的叹息。   “天啊,天啊,天啊。”   猫猫抖爪,喵音小小。   “喵呜?喵呜?喵呜?”   小花猫听不懂。   她只能听懂猫猫的语言,完全不知道这个可怕的、做出奇怪事情的雄性人类在说什么,她只能确认一点,对方不想杀死猫咪,但却会对猫咪做出奇怪的事情。   但是……硬邦邦的肚子好像好多了,不那么痛苦。   小花猫缩缩耳朵,悄悄地伸懒腰,两只前爪努力往前伸,张开肉垫,爪爪开花。   “咪呜~”   “天啊。”   谢薄声喃喃低语,他痛苦地看着眼前狼藉,每一件东西都让他备受煎熬。   从小学时,谢薄声就察觉到自己的洁癖。   他父亲是医生,母亲是中学教师,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谢薄声,从记忆中,清洗双手,就是标准的七步洗手法,少一步都不可;在外用餐,无论是一次性餐具还是消毒柜中出来的餐具,谢薄声永远都是用热水严格烫过,再使用。   幼儿园和小学,谢薄声的餐具永远是自带,即使到了中学,也是如此,他很少吃食堂中的饭菜,不住宿,因为无法忍受和其他人住在同一宿舍——喔,倒不是指人际关系不好,与之相反,谢薄声有许多关系不错的朋友。只是生活习惯很难一致,尤其是在高一强制寄宿时,谢薄声搬入宿舍第一天晚上,当看到舍友A用擦过身体的毛巾擦脸、舍友B打完篮球不洗脚不脱T恤躺下就睡,谢薄声一夜未眠。   为了维持友谊地久天长,严重洁癖谢薄声在次日便申请走读,从此以后再未住过宿舍——大学时也一样,他在外单独租了房子。   自从高中唯一一次寄宿后,谢薄声第一次面临这样让他痛苦的局面。   而为他造成如此严重暴击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还不如他巴掌大的小奶猫。   谢薄声不愿意回想自己是怎么处理的。   但他还是把小奶猫的尾巴根部擦得干干净净。   干干净净的小奶猫仍旧被温暖的毛绒绒毯子裹住,它看上去很累了,趴在毛毯上终于不再咪咪呜呜地叫,也不再挣扎,乖巧得像是一个毛绒玩具,一个被裹进箬叶中的白白胖胖白糯米甜粽子——喔,不,这个“小粽子”是三花,白白的,脸颊和右耳一点点橘色,另一只耳朵末端一点黑。   谢薄声表情冷漠地将一切恢复到没有猫咪之前的模样。   换掉衣服,立刻清洗,一定要加有香气的洗衣凝珠;庆幸的是小奶猫掉毛现状不太严重,在丢进洗衣机之前,谢薄声严谨地用粘筒将衣物上附着的所有猫咪毛发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洗了两遍手。   终于搞定这一切后,谢薄声点开自己所在中国语言文学系的群中,询问。   古汉语老师谢薄声:「同学们,下午好」   古汉语老师谢薄声:「请问谁有学校流浪猫救助中心的联系方式」   谢薄声眼前发黑。   尤其是想到“照顾幼猫,需要每隔两小时喂一次奶,每隔三小时促进排便一次”的建议后。   一边在群中谢着给出联系方式的热心同学,另一边,谢薄声打开美团,开始搜索最近的宠物店,下单专业喂养小猫咪的工具,以及幼猫喝的奶粉或者奶。   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大部分猫咪乳糖不耐受,因此不能给猫咪喂纯牛奶,无乳糖的舒化奶和羊奶粉只能救急使用,最好还是买专门的宠物幼猫新生猫奶粉……   目前状况下,国产尚未对宠物的食物建立起合格合规、完善的监管制度,因此最好选择一些进口食物……   猫咪的喂奶神器——   谢薄声暂停加购的手指,他回头看,毛毯中的小奶猫已经睡熟了。   还是侧卧、蜷缩抱尾巴的睡姿,这只小猫的尾巴好像比普通猫咪的尾巴要长一些,只是不知道是饿还是体型,怎么瞧怎么小一个,左边爪爪捂住脸,只露出干干净净的、梅花瓣般的肉垫,呼呼噜噜地睡,小爪子也在轻轻地动。   谢薄声大约估计一下猫咪嘴巴的大小,点开猫咪奶嘴奶瓶的尺寸详情介绍,确认能让这个小猫崽子含进去后,才点击加购。   必需品买完了,谢薄声冷漠无情地关掉详情浏览页,开始尝试联系校园流浪猫救助组织。   一个洁癖,不可能这样照顾一只猫咪。   更何况,他不打算养宠物。   每两小时喂奶倒还好说,每三小时……   只是想一下,谢薄声就开始痛苦。   当然,他会负起责任,给这只小猫崽子买的奶粉也好,还是奶嘴也好,都是最好最温暖的——就连它现在躺的毛毯,也是柔软的羊绒。   谢薄声和校园流浪猫收容组织约定好,等到明天,他们会将这只小猫崽接走。   谢薄声顺便要了收容组织的捐款账户,转了五千元过去。   解决完一个大麻烦,谢薄声松口气,他给毛毯中的小花猫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校园流浪猫收容组织的工作人员。   喵喵教左护法:「哇哇哇!!!!」   喵喵教左护法:「天啊这是什么神仙长毛小三花!!!」   喵喵教左护法:「漂亮猫猫!!!啊!!!我死了!!」   古汉语老师谢薄声:「同学,你的身体很痛苦吗?是否需要我帮你联系医生?」   喵喵教左护法:「喔喔喔对不起谢老师,我太激动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的身体很健康,目前不会死」   喵喵教左护法:「这只猫咪好好看,谢老师,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她照顾到白白胖胖,然后找到优秀的领养人!!!」   喵喵教左护法:「还有,谢老师,是您发现的她,您又是中文系的老师,您能不能给她取个名字?」   谢薄声沉思良久。   他看了看毛毯中呼呼噜噜的小花猫。   古汉语老师谢薄声:「那就叫它’花花’吧」 第5章 喵喵喵喵喵   猫猫难过   大约一分钟后。   喵喵教左护法:「谢老师,您的取名方式真得是化繁为简,取其精华啊」   喵喵教左护法:「您给小猫咪起的名字,是从“花气袭人知骤暖”中来吗?」   古汉语谢薄声:「不是,因为它是花猫」   喵喵教左护法:「谢老师真得十分务实啊」   喵喵教左护法:「我们会努力向您学习」   ……   聊天结束,谢薄声关掉手机,重新审视蜷缩在羊绒毯中的小三花。   似是有所感应,羊绒中的小三花微微伸一伸前爪,在谢薄声注视下,小三花两只前爪的花花微微开合,露出淡淡粉色的肉垫——小猫崽子爪爪的毛还不是很长,有种可怜的稀疏感,像初春未茂盛的草地,让爪爪上每一处肉垫都暴露无疑。这只贪睡的猫不确定是否因解决完生理问题,还是因为终于吃饱,睡得舒舒服服,即使将吃到鼓鼓的柔软小肚肚暴露在谢薄声视线下,它也没有丝毫慌乱,打了个哈欠,淡淡粉的口腔,闭上眼睛,抽了抽同样粉红的小鼻子,在窝里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乖乖安睡。   谢薄声父亲对猫毛过敏,因此家中从来没有养过猫,谢薄声也极少接触过猫。他盯着这个酣睡的、还不到巴掌大的小东西看了许久,移开视线,重新订闹钟。   每两小时一次喂食,每三小时一次促进排泄。   定闹钟的时候,谢薄声的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他真希望自己感冒,或者短暂地失去嗅觉——时间不用太久,在这只小东西被送走前短暂消失就好。   他原本要在书房中读书,看了两页,心神不定,重新回到客厅,半坐在沙发上,沙发另一边,距离他不足三十厘米的位置,羊绒毛毯裹着一只呼吸不定的小猫崽崽。两只前爪已经跑到头上,以不可思议的扭曲姿势睡得香甜。   真奇怪,谢薄声掀过一页书,忽然想起,之前社交平台上,常见养猫的同事说的一句话。   「猫咪都是液态」   当真是液态么?谢薄声不能信,但事实的确如此,猫这种生物,天生灵活柔软,比如现在这个好像还没满月的小崽子,就能把自己掰成奇怪的模样睡觉。   当快递员将谢薄声订购的猫猫用品送来的时候,谢薄声还没有其他感觉,但当他真真切切拿到奶瓶和奶粉后,忽然就有些手足无措。   谢薄声并不具备丝毫照顾幼崽的经验,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非人类。   连家里面养的那只巴西龟也是公的,是邻居搬家带不走的宠物,谢薄声接手时就已经有掌心大。巴西龟好照顾,谢薄声在阳台上弄了个大约半米玻璃鱼缸,注满水,中间有块儿直径约四十厘米的近圆石头,太阳出来的时候,巴西龟会慢吞吞地爬上去晒晒太阳。巴西龟算是一种入侵物种,繁殖力和生存能力都惊人,安装好过滤网后,谢薄声也不需要太过操心,只要定期请人上门清理鱼缸、更换水、清洗滤网即可。   总而言之,当拆开奶粉时,谢薄声顿时感觉到肩膀上责任重大。   他忙于学术,因而无心恋爱,更不要考虑成家生子。上次接触奶粉这种东西,似乎还是读初中时候,帮亲戚家为他们的孩子递冲好奶粉的奶瓶。   猫咪的奶粉——   谢薄声严格清洗双手,将冲泡奶粉用的奶瓶、奶粉勺等等消毒清洗。冲泡的过程在保温杯中进行,温度保持在39度左右,根据说明书的参考、用专业量杯,量出具体所需要的奶粉和温水……   “为什么奶粉的浓淡也会让小猫腹泻……”谢薄声头痛不已,“生命怎么这样脆弱?”   这样说着,他仍旧严谨地冲泡好奶。   事先定好的闹钟也响了,谢薄声拿着奶瓶,靠近羊绒毯,小三花已经醒了,努力想要爬出羊绒毯,颤巍巍,刚刚将柔软的尾巴从羊绒毯下抽出,就被谢薄声捏着猫咪肚肚,整只猫被小心翼翼地捏到掌心,放在他的西装裤上。   这一次,小花猫没有再挣扎。   谢薄声终于意识到自己该提前为它训练好名字,一手拿奶瓶,试探着放在它嘴边。他起初担忧这只猫不会喝,显然多虑了,闻到气息,两只温热的前爪立刻搭在他拿奶瓶的手掌上,粉嘟嘟、湿漉漉的鼻子蹭过他的手指,精准无误地移到奶嘴上,啊呜一口含住。   谢薄声身体一震。   他第一次感觉到小奶猫主动的软乎乎肉垫。   不是从罐头中刚抠出来的冰凉,是谨慎的温热,微小的暖,小心翼翼的寄托。   谢薄声低头,看到小猫崽崽大口吞咽奶,两只毛茸茸小耳朵拼命地前后抖动。   他安静两秒,才叫:“花花?”   谢薄声多少知道些训练猫和狗的方法,最简单的一点,就是训练它们对自己名字的敏感度。   每次喂食的时候,都叫它们的名字,时间久了,它们就会明白,只要人类发出这个声音,它们就有东西吃——聪明一点的,则会意识到,这是人类呼唤它们的方法,给它们的名字。   尽管明天就要将这只小猫崽子送走,但现在的谢薄声并不介意先教育教育它。   “花花。”   “花花。”   ……   好奇怪啊。   小花猫费力地喝着奶。   她发现这个雄性人类好像有点奇怪的样子。   他怎么只会在喂奶的时候发出重复的音节呢?   还有,他的奶怎么可以随意分开的呢?白猫先生说了,猫咪的奶都是长在肚子上的,有好多个。   可是他的奶在前爪上耶,还是可以拆下来的!   白猫先生也说,只有猫妈妈才会有奶,所以,他也是妈妈吗?   小花猫努力喝着奶瓶中的奶,一边陷入忧虑。   可是这个雄性人类妈妈为什么只会发出固定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声音呢?   她开始为对方担忧了。   这样的人类注定是不能打猎的吧。   好可怜啊,她一定要多多喝奶,努力长大,然后抓最大的老鼠和蝙蝠来回报他!!!   好的猫咪是懂得感恩的!   小花猫喝着热乎乎的奶,直到肚子喝饱,仍依依不舍地用小舌头舔干净奶嘴上最后一滴奶。有的奶水滴到人类的手掌上,她努力也舔干净,不浪费。   然后。   这个雄性人类又对她做了奇怪的事情。   对方仍旧只会发出重复的、没有意义的音节。   不过猫咪都是敏感的,敏锐的小花猫感觉到对方好像有点……嗯……糟糕又惊讶的情绪?   小花猫还小,不太懂得如何精准无误地判断信徒的情绪,被对方拎着尾巴翘着猫猫臀被擦屁屁的时候,没有再反抗,而是一边动着前爪,一边咪呜咪呜地用喵喵语表达疑惑。   这样的事情,每隔三小时,都要上演一次。   一整个晚上,谢薄声的睡眠都是断断续续的。   他将小花猫放在一个干净整洁、垫着温暖毯子的大快递箱中,确保它爬不出。为了方便照顾,快递箱就放在床旁边,谢薄声一晚上被闹钟惊醒无数次,睡眼惺忪地起床冲奶粉,给猫崽崽喂奶,给猫崽崽放水放嘘嘘放粑粑,反复洗干净双手继续睡觉,然后再被闹钟惊醒,冲奶粉,喂奶……   谢薄声从未体验过这样的夜晚。   但小猫崽崽的情况很好,它身体软乎乎,还会舔舔他的手指,依赖地在他手掌心做出埋粑粑的动作。   谢薄声体验感还不错。   以及今后绝对不会再养小奶猫。   不,所有的猫,他都不会再养。   经过一夜的折磨,谢薄声终于等到来接猫咪的学生,为了防止意外,这次是他们主动上门,带了一个航空箱,里面铺好了干净的防尿垫。   这些人进来的时候,刚刚吃饱奶的小花猫连滚带爬地躲到羊绒毯的下面,发出呜呜呜的惊恐声音。猫咪的嗅觉十分灵敏,从陌生人踏入嗅觉范围后,她就开始警惕地想要找地方藏起。   谢薄声亲自动手,将羊绒毯和裹在其中的小花猫卷起,放在航空箱中——   刚刚放进去时,始终没有彻底放下警惕的小花猫忽然壮起胆子,在他的手抽出之前,主动上前,怯生生用粉色的肉垫贴贴他的指腹。   谢薄声一顿,他低头看猫。   小花猫忽然倒在航空箱中,它主动翻起四只爪爪,露出粉粉的小肚皮,看着他,小声喵呜。   “喵喵喵喵。”   ——你也要抛弃我了吗?   小花猫很害怕。   她想,一定是自己没有主动露出肚皮给他摸。   也可能是她昨天表现得不够好。   怎么又要抛弃她了呀?   对不起对不起,只会重复无意义音节的、看上去不太会打猎的雄性人类妈妈。   我现在露出肚皮给你摸摸,你不要丢掉我好不好?   我吃得很少的,你下次再摸猫猫臀部,我也不会反抗了。   求求你,不要再丢掉我……   小花猫低低祈求,喵呜喵呜地露肚皮,摆动小尾巴,露出肉垫,可怜巴巴地望他。   学生弯腰:“谢老师,小花猫很喜欢您呢,你看,她也在表达感谢。”   谢薄声笑了笑,他没有去碰小花猫露出的肚皮,而是关上航空箱的铁丝门。   “喵呜——”   小花猫叫了一声,重重撞到铁丝门上,她努力伸出前爪,可还是没有办法触碰到谢薄声的手指。   就像之前,她没办法触碰大白猫给她挑选的信徒。   她只是个还需要喝奶的、没有用的、不能挽留人类的笨蛋小猫。   “喵呜。”   小花猫缩成一团,骄傲的小猫咪不能因为被丢掉而难过。   她默默蜷缩身体,缩成一小团,抱着自己的尾巴尖尖,毛茸茸小耳朵失落贴贴。   没关系,没有信徒的猫咪也能活下去。   嗯。   ……   但还是好难过啊。 第6章 喵喵喵喵喵喵   猫猫愤怒   小花猫团成小圆圆,牢牢保护好自己脆弱的肚皮和小尾巴。她不知道该如何排解这种又被“遗弃”和希望落空的难过,模仿着白猫先生,舔了舔自己的尾巴尖尖,猫咪的舌头都有着尖利的刺,洁白柔软的猫毛粘在舌头上时,她忍不住咬了咬尾巴尖尖。   一点儿也不痛。   小花猫被装进专业的航空箱中,下面垫着软软的羊绒薄毯和尿垫,她一动不动,竖起耳朵听这些奇怪人类的声音,终于沉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些奇怪的人类有雄性也有雌性,他们并没有伤害小花猫,而是将小花猫带到一个有许许多多猫咪的地方。猫咪都有着较强的领地意识,不过大部分猫不会将幼崽视作威胁——因此,当小花猫被带到这个领养基地的时候,只有少数猫咪对她展示出敌意,譬如弓腰、炸毛,发出“呜哇哇喵啊”的声音。   小花猫始终缩在航空箱的一角,她不想动。   接连两次的失望让一只还没有来得及了解这个世界的幼崽产生失望,失望到不再抗拒那些陌生的、奇怪的人类接近,任由这些人类用惊喜的声音重复着无意义的字节,任由他们将自己从航空箱中取出。   ——无所谓了,随便他们做什么都行。   喵喵的小小心脏已经破碎了。   小花猫不再反抗,不再叫嚷,任由这些人将他们特别大的……嗯头蹭到柔弱的猫猫肚皮上,极大的不适应让小花猫肚皮和尾巴都在颤,尤其是在感受到这些人用他们奇怪的鼻子来呼吸自己肚皮气味时,小花猫震惊到完全不会出声——   人类是这样奇怪又可怕的生物吗?他们为什么要吸猫咪的肚皮?他们想要吃掉猫吗?还是想要通过蹭猫咪肚皮上的毛毛来获得猫咪的赐福?   第一次被人类捧到脸上吸肚皮的小花猫整只猫呆住,完全不理解人类的做法,只是在有人想要揉搓猫咪软软的粉红肉垫时,她喵呜一声,紧紧收缩爪爪,不肯让她们碰。   如果可以的话,小花猫希望,自己的粉红肉垫垫,能够给那些被她认可的人类赐福。   而不是像“愚蠢又轻佻的狗”(白猫先生原话),向所有人类疯狂摇尾巴。   猫咪是高贵的。   人类是它们的信徒。   才不要做狗狗。   挣扎过后的小花猫重新住进自己暂时的房间——是一个半封闭的笼子,幼猫被短暂安置在这里,一边接受喂养和照顾,一边等待着被人领养。   这种小小的猫崽崽最受人欢迎,因为它们如同一张白纸,只要人类加以耐心陪伴和引导,教育出、长大的小猫咪大部分都会拥有着粘人的性格和对人类天生的依赖感。   小花猫是入住幼猫之家的第五只猫猫。   “第五只啊……谢谢你。”   谢薄声一边和校园流浪猫咪救助组织通话,一边捏了捏眉心。   这是他将花花送走的第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能发生很多事情,比如谢薄声来了一场彻底的大扫除和清洁,确保这个房间中不再留有一根猫毛,也不会有任何猫咪留下的气息。   四个小时,还意味着——   谢薄声第二次习惯性地去接37度的温水、习惯性地去找奶粉和奶粉勺、习惯性地准备湿巾,第一次习惯性地去找干净的衣服和湿巾,第七次习惯性地去“看”猫猫。   猫猫当然不在,那个将这个整洁房间破坏掉、不到巴掌大的小生命已经被送走。这里的每一处空气都属于他一人,每一寸地方都不会有毛茸茸动物打扰。   在经过一天的兵荒马乱后,谢薄声的生活终于恢复正常,秩序。他本应该为此感到欣慰,却在闹钟响时有了一瞬恍惚。   闹钟的名字叫做“冲奶粉”。   每两小时一次。   谢薄声忘记关掉。   他盯着闹钟看了许久,终于决定给带走花花的志愿者打电话。   对方告诉谢薄声,花花目前状况不妙。   “她好像一直在吐奶,”志愿者面色凝重,“不肯自己喝奶嘴——”   谢薄声问:“当时花花的用品应该已经交接完毕了。”   “是啊,”志愿者也不明白,他十分费解,“谢老师,我们确定,给花花兑的奶粉完全按照了您所提供的比例,包括温度,冲泡时间。现在喂花花的奶瓶和奶嘴,也是您提供给我们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喝两口就不肯喝……”   谢薄声沉默了,他抬手腕,看了看时间:“是不是时间还没到?”   “或许,”志愿者说,“也可能因为应激——谢老师,猫咪和狗不同,许多猫、尤其是没和人类长期生活过的流浪猫,往往都害怕人……在这种情况下,猫咪出现短暂应激反应,比如不愿进食,或者不喝水、刻板行为,等等等等,都是正常的。您放心,我们这边已经买好了安抚猫咪情绪用的费利威喷雾……”   谢薄声听志愿者耐心解释完。   “谢谢。”   那边说:“不客气,谢老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将手机放到桌上,谢薄声起身,若无其事地拿起桌上的书,翻了一页。   校园流浪猫救助组织是学生们自发成立的一个社团,迄今为止,已经延续十四年。整个社团没有任何盈利活动,全靠大家的捐款和一些义卖——每一笔进项,每一笔支出,每周都会在社团专门网站中公布,并印成纸质版,张贴在宣传栏中。   这也是谢薄声选择将流浪猫猫交给他们的原因。   不要小看社团中的学生,每一个都有着丰富的照顾流浪猫经历。谢薄声自然相信,和自己相比,还是这些人更适合照顾小猫咪。   谢薄声安静地读书,这是一本精装的宋词集,朋友担任本词集的责任主编,也送他一本。闲来无事,翻阅几篇,诗词精绝,齿颊留香。   「闲折海榴过翠径。雪猫戏扑风花影。」   谢薄声皱眉,跳过。   怎么是写猫的。   第二首词。   「室有相乳猫,庭有同心兰。」   跳。   「悠然独倚阑干立,花下狸奴卧弄儿。」   ……   谢薄声将宋词集扣在玻璃茶几上,抬手遮在眼前。   “怎么全是猫,”谢薄声自言自语,“这么多?”   片刻后,他放下手,将宋词集放回书架,仍旧读昨日未看完的书,沿着昨天放置的书签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根微不可察的橘黄、白、黑三色的猫毛,并不长,小猫崽崽的毛发还没有完全发育,不会太出众、明显。   但幼猫已经开始掉毛。   谢薄声盯着书,良久,他才抬手,触碰书页上几根绒呼呼的猫崽子毛发。   触碰瞬间,手掌边缘一阵轻痒。   冷不丁,谢薄声想起,第一次用奶瓶喂完饥饿的小猫崽崽后,这个瘦弱到颤抖的小猫崽子,小肉垫暖乎乎地依赖着他的手掌,两只热乎乎猫猫耳朵轻轻抽动,它翕动着粉粉小猫鼻,热乎乎、倒刺未完全成熟的小猫舌舔着他的手掌。   谢薄声没有将书上拢下的毛发丢进垃圾桶,而是找了一个洁净的圆圆竹筒盒,将这团柔软的猫咪毛发塞进去。   只是去看看这个大难不死的小家伙现状。   谢薄声想,只是看一眼,毕竟是他取的名字,也毕竟是他坚持喂养照顾一整天。   傍晚,余晖漫天,分别的六小时后,谢薄声终于见到花花。   果然,和流浪猫救助组织说的一模一样,花花蜷缩身体,不肯说话,只钻进羊绒毯中,为谢薄声露出一根失落的尾巴和不开心的猫猫臀部。   以及两条踩到奶、蹭得jiojio毛湿呼呼、仍不肯让人擦的猫猫腿,粉红的肉垫垫鼓鼓,随着呼吸轻微颤动。   谢薄声叫:“花花。”   小花猫不理他,一动不动。   谢薄声皱眉,他没有贸然伸手去触碰笼中的一小团,而是转身问志愿者:“它一下午都没有喝奶么?”   “用针管强行喂了些,”志愿者苦笑,“我们轮流试了一遍,只有朱学姐能照顾花花正常生理……不过每次花花都叫得很惨。”   谢薄声沉思:“不应该,难道是花花生病了?”   志愿者也说不好。   幼小的猫咪生命脆弱。   如果是成年猫咪应激,不强迫进食,过上一天也会好很多;但需要喝奶的猫崽子不同,不要说饿一天,饿半天,都有可能影响它们的猫体健康。   谢薄声让志愿者打开笼子,他小心翼翼地将花花握在掌心,慢慢拿出——小花猫早就闻到他的气味,一边喵喵叫,疯狂地咬着他的手掌。   不虔诚的信徒!   我都给你摸肚皮了!你还要丢掉我!   以后再想摸,可是不能了!   小花猫没有长牙,只能喵喵喵。   人类不能理解小花猫的语言,谢薄声视线中,只看到原本垂头丧气的小花猫,在因为他的到来而喵呼猫跃咪呜咪呜。   它也在为自己到来而开心吧,懂得感恩的可怜小猫崽子。   以及——   谢薄声紧抿唇,他感受到小花猫在极度抗拒他的指腹触碰肚皮,这种和之前截然相反的表现让谢薄声意识到微妙的不对。尤其是在指腹触碰到硬块之后,谢薄声第一反应,就是小猫崽子肚子上有吸血寄生的蜱虫。   重度洁癖谢薄声头皮发麻,他忍着将猫咪丢出去的念头,轻柔地将激烈反抗的小花猫平放在桌面上,不顾被四只肉垫、一根尾巴反复抽打,谢薄声仔细查看疑似被虫寄生、或有皮肤病的小花猫,在它小小肚皮上,谢薄声震惊地看到淡色的、小米粒般的东西。   “花花皮肤上有奇怪的东西,”谢薄声拧眉,招呼志愿者过来看,“你瞧瞧,这是什么病?我发现了两个……不,六个,对称排列——这个东西能挤掉么?”   志愿者惊慌失措跑来,等看清楚那上面的东西后,她陷入沉默。   几秒后,她说:“谢老师,嗯,这个,嗯,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猫咪咪……”   谢薄声:“……”   他低头,看到小花猫愤怒地对他扬起四只粉粉肉垫。   炸毛的小花猫在极度震惊地咆哮。   “喵!呜!”   ——白猫先生!这里有变态雄性人类!!!   ——超级变态!!! 第7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   桑葚猫猫   小花猫遭受到从出生以来、二十多天生命中最大的屈辱。   奇耻大辱。   她虽然还小,但猫咪都是聪明的——和那些出生二十多天只会哭和嗷嗷嗷以及睡觉觉喝奶奶的人类幼崽不同——聪慧的猫猫,在二十多天的时候就学会了和大猫沟通,也明白要保护好自己的柔软肚皮,以及肚皮上不知道是啥但总之不能被掐掉的东西。   这个家伙……居然想要破坏、羞辱她柔软又美丽的肚皮!不能被饶恕!   即使还没有对方的手大,自觉猫猫的尊严遭受到羞辱的小花猫仍旧用力挥舞四爪,发出威胁的嗷呜声。   “嗷呜,嗷呜。”   从未有过养宠经验的谢薄声歉疚地放下小花猫,放过猫咪肚肚上正常生长的小东西。   片刻后,他转身,询问志愿者:“一般情况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为花花寻找领养者?”   志愿者一愣,迅速回答:“我们预期中,等明天开始为花花登记档案,同时发布领养信息。等到它两个月的时候再送走。”   谢薄声问:“对领养人有什么要求吗?”   志愿者说:“需要确定领养人有稳定的住宅,正常的工作,阳台封窗,愿意为花花注射疫苗、做绝育手术,愿意科学喂养……”   谢薄声耐心听他说完,问:“你觉着我怎么样?”   志愿者:“啊?”   谢薄声又看向开心到嗷呜嗷呜的小三花:“如果我想领养它,并承诺愿意为它绝育,能否领养它?”   志愿者:“啊啊?”   谢薄声:“倘若以上两个问题都可以,那我能否现在把它接走?”   志愿者:“啊啊啊?”   史无前例。   尽管有些违背章程,但这只小猫的确在见到谢薄声后重新恢复活力,况且也是他带来的小猫。在经过组织内的商议后,重度洁癖谢薄声,一手拎着装有小猫咪的航空箱,另一只手拎着乱七八糟的奶瓶奶粉等等幼猫用品,镇定地重新上车,带猫回家。   停车时,谢薄声看到焦急地跑来跑去的大白猫。这一次,白猫没有躲避他,似乎有心灵感应,它蹲在车门前,像个招财猫,发出哇呜哇呜的嘶哑声音。   谢薄声先下车,他颇为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把你孩子带走了。”   白猫:“哇唔!!!”   谢薄声想了想,从包中取出一个幼猫罐头,亲自开了罐,紧紧依靠车库的墙放置。白猫不肯吃,仍旧嗷呜嗷呜地跟着谢薄声,仰起脸,像是要朝他要孩子。   谢薄声说:“我会照顾好你孩子,你放心。”   他不确定这只白猫能否听懂他的话,只看着白猫垂下尾巴,一声嘶哑“嗷呜”。   谢薄声说:“吃吧,下次再给你带些,我今天只有这些了。”   白猫仍旧望着谢薄声,看上去似乎并不接受用猫猫换罐罐这种行为。   老师都是讲道理的。   尤其是谢薄声,他看着与自己僵持的白猫,思考良久,给流浪猫收容组织打电话。   十分钟后,白猫连猫带罐一块儿被志愿者成功诱捕——它被装入铁丝笼中,朝谢薄声发出威胁的低吼。   「可恶的人类,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快把我的猫猫还给我,她需要一个温柔的雌性领养者,而不是你这样的雄性人类!」   ……   拥有着蓝眼睛的纯白优雅猫猫同样受人欢迎,尤其是这只白猫还有这矫健的身体和强壮的肌肉,他的眼睛和耳朵干干净净,看得出来它很喜欢洁净,就连肉垫也只是不可避免地沾了泥土,没有其他脏东西。志愿者确定这只猫咪十分健康,同谢薄声聊了聊后,带着猫猫回学校。   其中一个负责照顾猫猫的志愿者惊讶地问:“谢老师不是说,这是那只三花的妈妈吗?可是……可是这个猫好像是个公的,他有铃铛哎。”   “嗯?是吗?”另外一个学生仔细看,果然发现白猫的大铃铛,他满不在乎,“谢老师没看清吧……哎,这个猫铃铛发育得真不错,下周我们就把它切掉吧。”   “好!”   “嗷——呜!!!”   「愚蠢!」   小花猫确定自己听到白猫先生的声音。   听到对方在咒骂谢薄声是个变态,是个可恶的、偷走小猫咪的窃贼,是无耻的雄性人类。   她回以弱小的呼声,遗憾的是对方可能听不到。   就这样,小花猫又被谢薄声带回家。   她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唯一能确定,对方应该不会杀掉她。这个认知让小花猫短暂地放松,她重新回到柔软的沙发垫上趴下,尾巴颤巍巍地扫了扫,咪呜两声,谢薄声拿了她专属奶瓶过来,开始喂奶。   小花猫并不想喝。   她还在生对方的气。   忽然把她丢掉,又忽然来挤猫咪高贵的肚皮……对方认为自己是狗吗?只有狗才会因为被摸肚肚才开心,只有狗狗才不介意被人类随便地摸肚皮……那可是小猫的肚子哎!是小猫最重要的地方!   生气后的小花猫对凑到面前的奶瓶表示拒绝,她转过脸,不肯去含奶嘴,而是不开心地喵——   一声喵没有完,可恶的雄性人类捏住她的嘴巴,强行将奶嘴塞进去,温热的奶进入猫咪的口腔,源源不断地涌入,小花猫拼命用舌头抵抗着奶的诱惑。   混蛋,喵,不要以为喂我奶就可以原谅你想要掐掉猫猫咪咪的可怕念头,小猫是不会喝的……咕咚,咕咚,咕咚。   ……奶太香了。   小花猫的反抗失败。   在温度适应、美味的奶诱惑下,小花猫两只耳朵前后扇动,两只前爪忍不住搭到雄性人类的手掌上,一左一右,前后规律地运动着,一踩又一踩,肉垫垫用力地压着人类的手掌,属于猫咪武器的小尖爪还没有完全长出,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柔软而炸毛的猫猫脑袋有着干净的、独特的小猫崽子气息,她用力地边喝奶边舒服地在谢薄声手掌上踩奶奶,直到空空的肚子被填满,才快乐地舔了舔奶嘴,继续用力踩——踩不出奶,她已经喝空了。   喝饱后的小猫咪发出舒服的咪咪声,谢薄声盯着小奶猫看了许久,一声叹息,挽起衣袖——   开始帮助猫咪进行另一项生理活动。   在小猫咪学会自主排泄之前,他大约还需要教对方几天。   以及……   还有一项艰巨的任务。   教会它使用猫砂盆。   不需要去宠物店。   谢薄声虚心请教同学的妻子,在对方建议下,加入豆瓣的爱猫组,浏览帖子。   帖子大多建议,买一个空间大的自动猫砂盆。   谢薄声眼前一亮。   好主意,自动清洁,他只需要定期更换垃圾袋即可,不需要时时刻刻地打扫——也能避免前期猫猫不会埋粑粑而产生的异味及其他困扰。   洁癖人士谢薄声迅速下订单,并考虑给小猫猫取一个正式的名字。   等之后给猫猫登记疫苗本,难道疫苗本上的大名也叫“花花”?未免有些过于草率。   思及此处,谢薄声拿起钢笔,开始初步为猫猫取名。   学生志愿者告诉他,花花是一个雌性小猫猫,那可以为她取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鼓钟》一篇有云,“以雅以南,以龠不僭”,雅乐和南乐都是高雅的音乐,而猫本身是一种高傲的生物,那就“雅南”?   谢薄声提笔,郑重在纸上写下“谢雅南”三字。   还有,《朱熹集传》中提到,“静嘉,清洁而美也。”,这只小三花很爱干净,肉垫和脸都干干净净,那就取“静嘉”二字?谢静嘉?   ……   当谢薄声为小猫咪的名字头痛时,睡饱后的小猫咪悄悄地从柔软的羊绒毯中爬出,好奇地用鼻子来探索这个新奇的世界。不小心从沙发跌落到毛毯上,也不痛,她颤巍巍地重新站起,继续探索。勇敢猫猫,不怕困难。   小猫咪艰难地顺着边柜爬到小茶几上,看到玻璃圆盘中盛着的紫色东西,她很好奇,用前爪蹭了蹭——咦,甜甜香香,还有点软!   小猫咪开心地将两只前爪全都放进去,吃惊地看到自己干净的白色爪爪染上淡淡紫色。玻璃盘中的柔软、不知名的紫色东西一踩就biu地碎掉,流出更多紫红色的东西,小花猫好奇地将整只猫猫脸贴下,试探着用小舌头舔舔味道,可惜没把握好,软软踩到边缘,连猫和一盘被猫jiojio踩出汁的桑葚一同啪唧跌下,落在地毯上。   谢薄声听到声音后,只看到他刚刚干洗过的地毯之上,倒扣着一盘惨遭蹂,躏桑葚,和一只正在舔桑葚的小三花——   不,现在是四色了。   她的爪子、额头,身上,染上不同的桑葚颜色。   谢薄声感觉到额头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刚干洗过的地毯。   他刚洗干净、擦完臀部和肉垫的猫咪。   在这只猫的桑葚色爪爪在毛毯上印出更多爪痕之前,谢薄声咬牙切齿地将小猫崽子捧在掌心,举到眼前,盯着她:“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吃猫?”   呜?   小花猫呆呆地看着谢薄声。   这个雄性人类在说什么奇怪的语言?她什么都听不懂。   他不知道猫咪听不懂人话吗?   “下次再这样,我就打你屁股。”   好吧。   看来他的确不知道小猫听不懂这些。   小花猫大度地原谅人类的无知,她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情绪波动,他似乎有些生气……难道因为她偷偷吃桑葚吗?   谢薄声盯着这只全然不知自己犯错的猫咪,第一次产生无从教育的心态。   他尝试用愤怒的语气来进行一场跨物种的教育。   “以后不能随便打翻东西,明白吗?”谢薄声将小花猫捧到面前,鼻尖几乎要对准小花猫的脸,“听懂没有?”   在他打算将严厉语气加重时,小花猫伸出粉红色爪爪,压在他鼻子上。   染了一点桑葚汁的湿润粉粉小猫鼻靠近谢薄声挺直的鼻梁,小心翼翼地和他贴贴,进行一下气味的交换。   “咪呜~” 第8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猫猫砂盆   谢薄声愣住。   他隐约记得,近两日疯狂补的猫猫健康小知识中提到,健康的猫咪,在清醒状态下,鼻子永远都是湿润的——如果运动很久的猫咪鼻子摸起来仍旧是干干的,建议送猫咪去看看医生。   的确是湿润的。   还有点凉,小猫咪的呼吸是轻缓的,温柔到像童年睡在草地上做的甜美梦境,又像春日下刚刚成熟的一朵毛茸茸蒲公英。   它看上去对谢薄声的脸感到好奇。   小花猫不懂人类在说什么,但第一次离他的脸那么近,就趁机交换一下气味吧。   猫最先依靠气味辨认人,然后是声音,最后才是“脸”。小猫咪不像人类,它们具备着属于猫咪的独特辨认系统。就像现在,小花猫谨慎地将自己的小鼻子贴到对方脸颊上,努力去嗅他的眼睛,鼻梁,脸颊——站在这个人类的手掌心,两只软乎乎、颤巍巍的后爪踩着他掌心,前爪上热热的肉垫压住对方脸颊。   气味很干净,是小猫咪不具有的人类味道。   小猫咪确认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住这位变态信徒的气味,她宣布,从今后,她会保护这个雄性人类,即使他是个变态。   而在被小猫咪熟悉气味的这个过程中,谢薄声一动未动。   第一次被小猫如此亲密地触碰。   毛茸茸的小脑袋上只有属于小猫咪的蓬松味道,预想之中的猫毛洗脸这种情况并未发生,它还小,不会大幅度地掉毛。只有湿漉漉的鼻子和呼吸落在谢薄声脸颊上,谢薄声闻到另一个弱小生物的味道,并不令一个洁癖讨厌。   “……算了。”   谢薄声叹气,他想把只会咪呜咪呜的小东西轻轻放在沙发上,但对方沾了两只前爪和一脸的桑葚汁液让谢薄声无从下手,他不得不一手捏猫、一手去找空掉的、确定对方爬不出的大箱子,将小花猫放进去。   四只颤抖的腿撑着身体,小花猫咪呜咪呜地叫着,仰脸看谢薄声——谢薄声脸颊上还留着桑葚味道的肉垫猫爪痕,盯着箱子中的小东西良久,谢薄声终于说:“既然这么喜欢桑葚,那你就叫桑葚吧。”   “咪呜咪呜。”   “记住了,”谢薄声伸出手指,指腹贴在小花猫额头上,“你的名字,谢桑葚。”   小花猫:“咪?”   大名谢桑葚,小名花花。   虽然感觉还是谢静嘉更符合谢薄声对孩子的期许,但……算了,名字起得通俗些也没什么,老人不是还常说么,“贱名好养活”。   这个“贱”倒没有“轻贱”“下贱”的意思,纯粹是一些随处可见的东西,动物植物,花花草草,以前的人信奉,这样的名字生命力坚韧,能让孩子也拥有着同样旺盛的生命。   谢薄声不想回忆自己那个痛苦的小名。   他重新买了无酒精的婴儿湿巾,仔仔细细地给“小桑葚”擦着她粉嘟嘟的小爪子,还有一些沾染上桑葚汁液的毛发。   不停扭动的小猫崽就像一颗不停跳动的、柔软而真诚的心脏。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小巧精致、又亲近人类的生命呢?谢薄声动作轻柔,擦拭的动作又轻又缓,担心力道过大捏痛它——志愿者告诉谢薄声,猫咪忍痛能力强,所以有些救助来的流浪猫,即使看上去很健康,也要接受详细的身体检查,看看身体内有无异样。   有了新名字的小花猫乖乖巧巧地任由谢薄声触碰她的肚子,只在谢薄声要捏她肉垫时小小反抗——她还没原谅对方的行为呢,现在才不能老老实实地让他揉肉垫,当她是狗吗?   谢薄声没有强行去捏。   毕竟小猫崽子看上去太瘦弱了,瘦弱到好像轻而易举地就能折断手脚。完全擦干净后,小花猫颤巍巍地蹲在他大腿上,低头,折身费力地舔自己背上的毛毛。   果然,猫咪都有着极佳的延展性。   感慨完毕,谢薄声把香喷喷小猫崽放回纸箱,自己则头痛地看着一地狼藉——乳白色的长绒地毯已经彻底被桑葚的汁液沾染。他自己无法修复和清理整个地毯,只能重新打电话,联系专业的干洗公司,请他们将整张地毯带去清理。   这只是小事。   幼崽的生长离不开照顾,谢薄声需要睡觉,小猫咪也需要每隔两小时的喂奶。他将盛着小猫咪的纸箱从卧室的桌上搬到自己床上,也越来越习惯小猫咪的气味,冲奶和喂奶的手法也愈发娴熟,唯独睡眠的问题不是那么容易解决,以至于同办公室的同事一脸神秘兮兮地问他是不是偷偷交了女友,怎么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   正直的谢薄声奇怪地询问:“为什么交了女友会睡眠不足?”   同事笑:“晚上不得多做一些事情?”   谢薄声不解:“做什么?”   同事大笑,盯着他,摇摇头,四下瞧瞧,无人,才靠近他,低声:“周公之礼。”   谢薄声恍然大悟。   他说:“多谢关心,不过我目前还没有交女友,只是收养了一只小猫。”   “还有,”谢薄声顿了顿,告诉他,“我父亲是虔诚的基督教信徒……我虽然没有信教,但多少也受了一些影响,我应该会将我个人的x行为留在婚后。”   同事:“……啊?”   谢薄声严谨向他道谢:“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   同事:“嗯……嗯……需要我帮你介绍一位女友吗?”   “不用了,”谢薄声婉言拒绝,“我现在照顾小猫,没有时间。”   和恋爱这件事相比,现在的谢薄声的业余时间全被一只需要喂奶、需要照顾的小猫完全占据。   在和父母的例行视频中,谢薄声也给他们瞧了自己的新宠,父母一致给予极高的评价——非常漂亮可爱,不过在谢薄声放假时,还是不要将猫咪带回家,毕竟家中还有对猫咪过敏的成员。   这点无伤大雅。   谢薄声订购的智能猫砂盆也终于到家,按照指示说明,谢薄声倒入猫砂,套入用来收集结团猫砂的塑料袋后,抱着小花猫,俯身在智能猫砂盆前研究许久,关于它的运行原理,以及潜在的危险性。   谢薄声现在能够细致地照顾小花猫的生理问题,并不代表他愿意今后十几年也会这样坚持给它擦猫臀揉猫咪pp。他不可能始终在家中照顾小花猫,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生活在完全无异味的空间中,一个会自动清理的猫砂盆显然十分重要。谢薄声试探着浇了一些水进去,盯着看感受到重量的猫砂盆自动运作,缓缓关闭舱门,将结团的猫砂翻转、倾倒。   嗯。   效果不错。   谢薄声松了一口气,他低头,看着努力用前爪爪扒住他裤子的小花猫:“小桑葚,喜欢你的新厕所吗?”   小花猫不知道这个变态信徒在说什么。   她闻到了好闻的味道,看到了一个好大好大的、铺着香喷喷食物的大大大盒子。   猫咪天性拒绝不了封闭感的玩具,纸箱,跳动的球,还有这个看上去很好踩又很好吃的地方。   她兴奋地喵呜几声,想要冲进去狠狠打个滚,再舒舒服服地卧在上面舔舔爪子。   谢薄声将她放下。   失去变态信徒控制的小花猫幸福地迈着四根细细猫腿,愉悦地冲进舱门,站在边缘,居高临下,俯视着比自己体型大十几倍的空旷房间。   柔软的粉红肉垫试探性地踩在气味香香的猫砂上,确认安全后,小花猫“咪呜”一声,忍着摇尾巴的冲动,高兴地跳进去——   吧唧。   小花猫被绊倒,一头栽进香喷喷的猫砂中,在谢薄声视线下表演一个姿态标准的圆润翻滚。   谢薄声:“……”   他将摔到四脚朝天的小花猫重新捏起、让它乖乖地坐在猫砂上。但意识到丢脸的小花猫已经不肯继续在猫砂乐园中打滚,它顺着谢薄声的手往上爬,直到完整地蹲到谢薄声掌心。   谢薄声警告它:“桑葚,如果你敢在我手上排泄,今晚就拿你炖汤。”   小花猫可听不懂这些。   她眨巴眨巴眼睛,张开嘴巴,哇一声,将刚刚吞掉的猫砂吐到谢薄声掌心。   猫尾巴开心地扫啊扫。   洁癖如谢薄声已经不在乎猫咪的体,液了,他震惊地用干净的手指戳戳猫咪柔软的肚皮:“你是傻子吗?这个东西不能吃,快吐出来!”   小花猫张开嘴巴,给谢薄声看猫咪粉红口腔中的东西。   还有一小块已经被猫猫口水弄到嗒嗒的猫砂。   谢薄声松口气,放低声音,抬手,想要去抠猫咪的口腔:“很好,乖孩子,就这样张开嘴巴,我帮你取出……”   在谢薄声触碰到小花猫的嘴巴前,她啊呜一口,全部吞下去。   然后快快乐乐地倾身,舔舔濒临崩溃的洁癖的僵硬手指。   小花猫喵呜喵呜地叫,同情地看谢薄声。   「知道你也饿啦!你看我都吐出来了」   「喏,白猫先生说,做猫呢,不可以太自私」   「好吃的东西要和信徒分享,你也快吃呀!」 第9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   猫猫玩具   「小猫吃猫砂怎么办」   「猫砂有毒吗?」   「误食猫砂后应该怎样做」   「小猫不会用猫砂盆,需要人工教导吗?」   「小猫吃猫砂,是笨蛋吗?」   ……   答。   「幼年的小猫对猫砂产生好奇心是很正常的,它们处于对整个世界都充满好奇的阶段。在这个情况下,它们会尝试吃猫砂并不足为奇。在认识到猫砂并不好吃后,智力正常的小猫都会放弃继续吃猫砂。」   谢薄声盯着屏幕,他希望谢桑葚属于「智力正常」的范畴中。   「当然,有些成年猫咪吃猫砂,有可能因为身体缺乏某种微量元素。猫是一种聪明的生物,当身体出现异常的时候,它们会主动寻找缺乏的微量元素来吃。当你拥有一只’异食癖’的猫咪时,请立刻带对方去检查身体……」   最后。   「一般情况下,误食一两粒并不会对猫猫的身体造成损伤。猫咪在舔舐爪子时,也容易将猫砂带入腹中。在食量不大的时候,这些猫砂会随着排便自然离开猫猫身体。为了猫咪的健康着想,请采购正规生产的猫砂。不过最好不要让猫咪大量食用猫砂,毕竟猫砂中有着瓜尔胶、除臭颗粒、香精等等添加成分,长期食用对猫体有害。」   确认属于正常现象后,洗过两遍手的谢薄声松了口气,关掉喵喵百科,转脸,看到一团生气到不停骂骂咧咧喵喵的小绒球。   在发现谢桑葚吞了猫砂后,可怜的小猫咪被谢薄声强硬摁住、差点给她刷了牙齿。   最终因小猫咪没有长牙而宣告失败。   是的,小猫咪也需要刷牙,保持口腔清洁。   遗憾的是现在的小猫咪还太小,暂时用不到这些东西。   猫咪的专用牙刷很简单,整体是圆润的圆锥形状,只有一束刷毛。   谢薄声本着“买一些猫咪生活必需品”的心态打开爱猫组,在浏览了两天后,他那原本空荡荡的购物车中,陆陆续续增加了不少东西。   比如猫咪牙刷,猫咪牙膏;   猫草片;   以及想要让猫咪接触健康植物、以及希望猫猫多吃新鲜食物的状况下,买的水培猫草盆和猫草种子;   会不停动来动去的橘色毛绒大虾;   能够发出自然的小鸟声音的羽毛小鸟玩具;   最经典的羽毛逗猫棒;   还有粉红色的仙女逗猫玩具……嗯,毕竟谢桑葚是个小女孩。   ……   等到谢薄声从“我家猫猫必须什么都有”的状态中清醒时,快递员已经搬了一个又一个的快递箱上门。   遗憾的是,现在的的小花猫,仅仅对那个大虾感兴趣。她太小了,这个大虾是小猫身体的二倍,但这并不影响勇敢小猫征服这个奇怪的东西,猫猫四爪朝天,费力地抱着龙虾一个钳子,用力地啃,却只能用口水沾湿大虾绒绒呼呼的一部分。   尽管虔诚的信徒为尊贵的猫咪送上了玩具、食物,但小花猫还在为谢薄声拒绝分享她的“食物”而生气。   ……虽然那个食物不太好吃。   但她可是将珍贵的食用品分享出来了耶,信徒不应该直接吃掉、以表尊重吗?   被强制性教育的小花猫表示非常不能理解信徒的脑回路。   更加不能理解的事情,在小花猫不需要依靠人类帮助排泄的时候,出现了。   这个雄性人类,将小花猫的嗯嗯挪入猫砂盆中,并捏着猫猫的爪子,在柔软的猫砂上刨了几下,挖出一个坑,将嗯嗯完全盖住。   然后。   谢薄声低头看小花猫,问:“明白了吗?”   小花猫茫然:“喵?”   现在,距离将小花猫接到家中,已经过去两周。   小花猫走路虽然还有着小猫崽子特有的发颤,但已经基本掌握住走路、奔跑、勇敢爬出纸箱蹲到谢薄声脸上睡觉觉的技巧。   谢薄声已经不敢将装着谢桑葚的纸箱子放在床边,而是挪到卧室的地板上——他担心自己夜间休息睡觉,将“越狱”上床的小猫崽子压死。   当然,谢薄声已经为小花猫准备好一个柔软的猫窝,棉花做的大南瓜,有一瓣南瓜被打开,裸露着,可以让小奶猫自由地爬进去,里面仍旧铺着当初给小花猫保温用的羊绒小毯子。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小花猫还喜欢去猫砂盆里打滚、窝窝,谢薄声心惊胆战地守了几次,确认她不会再傻乎乎吞猫砂后,才轻轻松口气。   猫砂盆,最主要的功能,还是猫猫的厕所。   谢薄声连教人类幼崽上厕所的经验都没有,现在已经开始尝试教会这个令人头痛又心软的小猫崽子用猫砂盆。   “就是这样,”谢薄声说,“先用你的爪子,在猫砂上刨一个坑,就这样,两只前爪都用上。”   看了很久猫猫上厕所视频和教学过程的谢薄声,捏住小花猫两只前爪,一左一右,交替使用,在猫砂上刨出坑。   小花猫:“……喵?”   信徒疯了吗?   猫咪完全不理解人类要做什么,但能怎么办呢?信徒变态,她只能看着对方变态。   但当看着谢薄声用小铲子将小花猫的嗯嗯放进猫砂坑时,小花猫炸毛了:“喵!!!”   啊!   这个变态!   怎么可以将脏东西放到猫猫的游乐场!!!   小花猫眼睁睁地看着信徒捏着她的爪爪,教她重新刨几下猫砂,将嗯嗯遮盖得严严实实。糟糕的气味消失,小花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游乐场被无情玷污,还有身后的信徒,发出如释重负的声音。   嗯……   所以。   信徒为她修建了一个游乐园般的卫生间吗?   还是,信徒将她的游乐园当作卫生间?   小花猫备受打击。   她的喵喵世界观遭受到重创。   就连无所不知的白猫先生,都没有告诉过她,原来信徒还会将猫猫的嗯嗯埋到猫猫的游乐场中……   让小花猫的喵喵世界观受到冲击的,不仅仅是这种。   在理解这个地方是用来埋嗯嗯之后,小花猫敏锐地发现,每天,她的信徒狩猎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她的卫生间,然后沉重地将装着猫咪嗯嗯的垃圾袋提起,带走。   涉世未深的小猫咪非常迷茫。   信徒为什么要收集小猫咪的嗯嗯呢?他们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首先,排除掉食用。   小猫咪没有看到人类偷偷吃猫的嗯嗯,而且,这样重要的事情,如果存在的话,白猫先生会立刻告诉她的吧。   嗯……那就是人类喜欢?   小猫咪慎重地下了一个决定。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在又一次看到谢薄声将垃圾袋拎走后,小花猫飞快跑到猫砂盆中,蹲着,努力嗯嗯,然后跳出猫砂盆。   果不其然,丢完垃圾后的谢薄声,在看到小花猫离开猫砂盆后,重新更换了垃圾袋——当然可以过一阵再更换,只是洁癖无法容忍自己和这些东西多相处。   小花猫惊叹。   人类竟然这么喜欢吗?天啊,他甚至连等待的时间都没有,这样热切地将东西带走。   小花猫都是善良的,她在这个家中巡视好久,也没有发现有趣的虫子和老鼠,不能捕捉这些东西为人类加餐,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毕竟猫猫都要保护好自己的信徒,保护他们不要被这些虫子和老鼠咬死。在意识到这个家似乎没有猫猫的用喵之地后,小花猫决定,还是从另一个角度来安抚信徒。   比如,对方喜欢猫咪的嗯嗯,那她就努力多嗯嗯给对方。   于是,虽然没有什么感觉的小花猫重新跳回猫砂盆,蹲着,非常以及特别努力地嗯出来。   洁癖狂谢薄声回来,看到脚步虚浮的小花猫歪歪斜斜地离开猫砂盆。   他重新收拾。   如此重复两次后,谢薄声开始叹气。   “小桑葚啊小桑葚,你可以让我稍微休息一下吗?”   谢薄声戳了戳小花猫的肚皮,疑惑地自言自语:“怎么装了这么多东西?”   小花猫看着谢薄声将东西带走,四爪一瘫,趴在地上,无能无力地动了动尾巴。   她不行了,制造不出来了。   对不起,信徒。   虽然我知道你很喜欢猫咪的嗯嗯,但猫咪真的嗯不动了。   你难道不能让猫咪稍微休息一下吗?   累到趴地的小猫咪,在谢薄声重新回来时,歉疚地舔舔对方的手指。   下次。   下次一定满足信徒的愿望。   ……   就像人类的幼年和童年时期,永远是好奇心旺盛、活力满满、最具备行动能力和破坏力。   猫咪也一样。   刚刚断奶,能跳能跑,还会勇敢飞跃沙发和茶几之间“大峡谷”的童年猫咪,永远是活力满满的。   和人类不同,小花猫的断奶很轻松。等到猫猫开始冒出小牙牙时,谢薄声就开始给它添一些幼猫主食罐头作为辅食,逐渐减少奶的喂食。一直到小花猫完全不需要喝奶、只吃幼猫主食罐头后,谢薄声也开始列出长长的表格,收集各大品牌出品猫咪主食粮的测评、成分分析、“翻车”(即猫粮问题及事故)……   综合多种因素考虑,谢薄声严格地为小花猫挑选着食物,就像妈妈为孩子挑选奶粉。   小猫是脆弱的。   越是小的个体,生命越容易遭受威胁。   现在的小花猫还太小,等她再大一些,就可以去接种疫苗;等到成熟期,就可以去做绝育手术。   绝育是流浪猫收容组织的志愿者建议的,谢薄声也读了一些东西,明白对于猫猫来说,成熟期的强制性发X是惩罚机制,对于他们而言只是痛苦,更何况还有生育。   谢薄声不希望自己的小猫遭受这种痛苦。   所以,等她长大成熟,就预约医生动手术。雌性的小猫咪的手术要划开肚皮,因而需要更加注意卫生条件和照顾,谢薄声已经考虑好,选择假期或者周五下午去做手术,留出充足的时间照顾受伤的小猫。   说来也奇怪。在养谢桑葚之前,谢薄声对猫咪这种生物完全没有感觉。很多同事都喜欢养猫猫养狗狗,可谢薄声一想到猫毛就头痛。   但在养谢桑葚后,谢薄声已经习惯了顺手清理肉眼见到的猫咪毛发,并容忍小猫猫在他午睡时趴在他胸口,或者舔舔他的耳朵、脖颈,用猫咪耳朵下方的气味腺亲密地蹭蹭他的脸和嘴唇。   ……这是为什么?   谢薄声思虑许久,只能得出一个答案。   满足感。   就像从种子开始培育的植物,当你看着它健康绽放出花朵时,会获得一种幸福的满足感。   人类就是如此矛盾,可以从付出中品尝到愉悦。   就像现在。   周末午后,谢薄声听到小花猫细微的喵呜声,他已经熟悉了这种声音,小花猫喜欢将她的小玩具叼给谢薄声分享,在找到他之前,会发出声音试探。   谢薄声起身,坐在沙发上:“我在这儿。”   果不其然,叼着个什么东西的小花猫,快速跑来。   谢薄声半俯身。   看着亲手喂养的小奶猫将她的玩具叼过来,的确是一种新奇又满足的体验。   他伸出手。   小花猫雄赳赳气昂昂地迈着猫腿走过来,神气地晃着蓬松的小尾巴。   已经到了面前。   谢薄声微笑着摊开手。   小花猫低头,松口。   啪唧。   一个软塌塌又惊慌的壁虎,沉稳地落在谢薄声掌心。 第10章 喵喵喵喵喵喵   白色喵喵   这是个不适合狩猎和觅食的环境。   在小花猫能够自由在这个房间中蹦蹦跳跳的时候,她发现这里几乎没有其他生物的存在。   ——喔,只有鱼缸中那个奇怪的,头会一缩一缩的丑陋生物。   小花猫尝试两次,想要将对方捞出。毕竟这个家中没有其他的鲜活的生物——猫天生就是勇敢的猎手,聪慧的狩猎者,骨子中流淌着捕猎一切的天性血液,就算是刚学会走路的小花猫,也拥有一颗能够猎杀狮子的胆量。   只是里面这个黏腻的不知名生物一点儿也不好玩,一打他、他就默默将头缩进龟壳。敏捷的小花猫精准无误地咬住对方的头一次,可惜猫小体轻力气渺,小花猫两只爪爪努力掌握玻璃鱼缸壁,用力往外拖小乌龟,最终还是失败,差点被乌龟带入水缸中。   不想被糟糕的水弄脏自己的毛毛,小花猫终于松口,遗憾地放这个笨拙的小乌龟进水。   这是小花猫人生中第一次狩猎。   第二次,就是现在。   小花猫终于从阳台的玻璃上捕捉到一只看起来就很美味的壁虎,它很柔软鲜嫩,脂肪也多,是极佳的补身体的营养品。   小花猫快乐地玩了半个小时,本来想一口吃掉,但一想到信徒已经很久没有捕到猎物,又不忍心对方挨饿——   所以她大方地叼给信徒。   白猫先生说了!猫咪接受信徒的供奉,也要对信徒好一些。让他们摸摸脑袋,揉揉肚皮、捏捏肉垫——用来交换信徒的死心塌地。   所以小花猫将自己舍不得吃的猎物叼给对方。   并骄傲地蹲在地上,扬起蓬蓬松松猫猫头,尾巴扫着地面,期待着对方的感激涕零——   “啊!!!”   她只看到信徒震惊地叫出声——小花猫第一次听到对方发出这种声音,大到就像有人强行抢走猫咪的小鱼干——   “什么东西!!!”   小花猫:“喵呜?”   谢薄声一颗满足的心脏,在看清楚小花猫“爱的馈赠”后险些停止跳动。   壁虎还活着,柔软,有生命,在落入掌心时,甚至还颇有节奏地摆动了手脚,瞧上去似乎要顺着他的手往胳膊上爬。在壁虎瑟瑟发抖的时候,谢薄声从沙发上站起,飞速跑到阳台上,将壁虎放到玻璃窗外的窄窄窗台边缘上。   “谢桑葚!!!”   忘不掉掌心触感的谢薄声拧开水龙头,疯狂冲洗掌心时,叫着小花猫的名字:“不要将这些东西叼给我!”   “喵——呜——!!!”   亲眼看到谢薄声丢掉自己好不容易狩猎来的东西,愤怒的小花猫顺着谢薄声的西装裤往上爬,骂骂咧咧,喵喵呜呜。   「你为什么要丢掉食物啊」   「你是不是傻啊,快吃啊」   「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抓到的啊!笨蛋信徒!」   「我都抓成这个模样了,你居然还会放走,下次难道要我咬死了再喂给你吗?」   ……   小花猫抓着衣服,一路骂骂喵喵地爬到谢薄声的肩膀上。两只小爪子牢牢抓紧他肩膀衬衫,一只肉垫依靠对方耳朵,另一只肉垫贴着脸颊,小花猫对着谢薄声的耳朵一顿狂狂奶喵。   没有用处。   洁癖如谢薄声,将手反复搓洗,仍旧不够,连衣服也脱下,去浴室中洗澡。   小花猫害怕水,也无法进入,被一扇玻璃门隔绝在外,只能瞧见玻璃门上朦胧的影子——小花猫同情地想,人类真的好可怜,除了头上有毛外,其他地方都没有美丽的毛发,他们甚至还需要借助不同的“皮毛”来遮盖自己的身体。比如她现在的信徒,小花猫都没有见过对方单纯的模样,永远见到一身不同的、需要放到机器中轰轰隆隆再出来的“皮毛”。   就像现在,聪明的小花猫只能从玻璃门朦胧的影子看到对方在褪“皮毛”,敏锐地听到哗哗啦啦的水声。猫咪都害怕浸入水中,因为落入深水意味着死亡,白猫先生告诉小花猫,他的母亲就被雄性人类丢进池塘中,慢慢淹死。   小花猫担忧自己的信徒也会被水淹死。   毕竟对方连壁虎都不会吃。   尽管还在生对方的气,有责任心的小花猫最终还是决定蹲在玻璃门外——防止对方溺亡。   她认真地研究了许久,该如何打破这扇看起来对猫咪有些难度的玻璃门,然后应该叼住信徒的哪个部位,才能将他从水中拖出……   还没有想好比较适合猫咪的营救方案,小花猫听到水声停了。她紧张地摆动着尾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浴室门。   信徒活着出来了。   小花猫如释重负,快乐摇尾巴。   谢薄声只穿一件白色睡衣,他一出门,差点踩到地上的小猫——这个小猫甚至还不如他的脚大,努力仰起蒲公英般的小脑壳:“喵~”   谢薄声及时收回脚。   一回想到刚才它吃了什么,谢薄声痛苦皱眉。艰难地伸手将小花猫捧起,谢薄声用了几乎半袋婴儿湿巾,将小花猫的肉垫垫和嘴巴擦一遍。   谢薄声从事教学工作多年,所教授的,永远都是已成年、或者接近成年的大学生,他并不具备教导幼崽的经验,更何况是跨物种的幼崽。   就算谢薄声一边严肃地训斥小花猫不许再捡虫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猫猫的粉色肉垫,小花猫也只是不安分地在他腿上动来动去。   “谢桑葚,我很正式地通知你,”谢薄声说,“今后再捉虫子,我将会削减你的冻干小鱼干,明白?如果你认可,请喵一声。”   小花猫不明白。   她才听不懂人类的话,只是同情地盯着谢薄声湿漉漉的发,好可怜的雄性人类喔,不小心掉进水中,都不会自己舔毛的。   于是她趁着谢薄声松开手的空档,灵活地爬到他肩膀,粉粉小猫鼻试探着嗅了嗅他有着淡淡青草香气的头发,然后替对方舔了舔湿漉漉的发:“喵呜~”   小猫的呼吸温热,微薄到像只能吹动青青草嫩芽的春风。   严重洁癖的心脏得到稍稍的治愈。   谁能拒绝一只乖乖趴在肩膀上,努力和人类贴贴的小猫咪呢?   谢薄声不能。   叹气之余,他开始深刻反思,是否因为自己给小桑葚的零食太少,或者猫粮和主食罐头的分量太少,才会让她去捕捉虫子……也是时候去寻找一些猫咪冻干或者肉干的测评,就像养孩子,知道零食对身体有损伤,但也不可能让他们彻底远离炸鸡和可乐……   在谢薄声为小桑葚的“零食冻干”和“零食罐头”伤透脑筋的同时,他也看到流浪猫收容组织张贴的寻猫启事。   上次送过去的那只大白猫越狱了。   事实上,这只大白猫已经在附近流浪近三年,和其他长居校园的“学长”们不同,这只优雅的、有着蓝色眼睛的大白猫始终在学校、家属院和附近两条街不同的小区上活动。校园流浪猫救助站曾发动过四次大型的猫猫绝育行动,没有一次顺利捉到大白。   这次能捕捉到对方,也属于意外。蓝色眼睛的猫咪总是受人青睐,更何况还是一只纯白的、毫无杂色的猫咪。在为大白寻找到领养人的第三天,流浪猫救助站的学生志愿者将他装入航空箱中,打算送他去最近的宠物医院进行割蛋蛋手术。   他们是骑电瓶车去的,航空箱就放在踏板上,抵达宠物医院门口,航空箱舱门打开,一只大白猫凭空消失。   没有人知道猫咪在什么时候逃脱。   谢薄声顺手帮忙转发了朋友圈。   今日是周六,他和同事沈岁和需要一同出差,参加两个高校之间的学术交流。临走前,谢薄声确认家中的自动饮水机、自动喂粮机和自动猫砂盆运作正常,顺便摸了摸小猫咪的脑袋,告诉她:“小桑葚,乖乖在家,不要捉虫,不要吃虫——也不能吃鱼缸里的乌龟哥哥,明白吗?”   小猫咪:“喵。”   谢薄声揉揉猫咪热乎乎的小耳朵:“想我了就喵一声,反正我不会回来,你尽管喵。”   小猫咪:“喵?”   小花猫不懂什么是离别,她又不懂人类在讲什么,只能感觉到对方好像有点“舍不得”?这种古怪又奇异的情绪,小猫咪暂时还无法消化,因而她只是仰起脖颈,柔软地任由对方疯狂rua小猫的耳朵,小猫侧过头,努力用耳朵下的气味腺蹭蹭谢薄声的手,这样能将自己的味道蹭到对方手上——就像狗会在自己的主导物上嘘嘘一样,文明又讲礼貌的小猫会用自己额头上的气味腺留下印记,留在自己的信徒身上,做一个标记。   浑然不知自己被标记的谢薄声,拉着行李箱出门。   小猫咪蹲在鞋柜上,甩着尾巴,等待着信徒打猎归来。   但这一次,直到天完全变黑,信徒还是没有归来。   小花猫开始隐约感觉到不安,她拼命甩动着尾巴,焦躁不安地对着封闭的门喵喵叫,尝试着跳起来去抓门把手——   她的信徒该不会是在狩猎时出意外了吧?   不行,她要出去保护自己的信徒。   她要找到他。   ……   小花猫太小,完全碰不到门把手。而在她焦急打转的时候,小花猫敏锐地嗅到房间中出现入侵者的气息,有点熟悉,又有些陌生。   “喵——呜——!!!”   小花猫迅速地向着气味所在地奔去,警惕地看着阳台。   一个裹着宽松衣服的雄性人类,顶着一头白色卷毛发。   可对方身上有着大白猫的气味。   小花猫弓起腰,尾巴高高竖起,她警惕地望着闯入信徒地盘的对方,示威:“呜——呜——”   这个蹲坐在地上的雄性人类,蹲在原地,向小花猫伸出右手,发出小花猫熟悉的喵喵语言。   “喵喵?” 第11章 喵喵喵喵喵   猫猫大盗   小花猫老老实实蹲在地上,看这个雄性人类手舞足蹈地喵了好久好久。   她懵懵懂懂的脑袋中,得到一个可怕的讯息。   ——保持三年不和异性喵喵进行繁衍的活动,在拥有尊贵猫铃铛的同时,保持处猫之身,很有可能变成丑陋的、失去大部分毛发的人类?!   喵!   当然。   以上只是白猫先生的初步猜想。   在他的三年生命中,从未见过这样的案例。而据白猫先生的推测,他和其他认识的、所有的流浪猫唯一不同点,就是白猫先生从来都不受发热期的机制困扰、从来不去和其他猫猫进行类似的繁衍活动。   小花猫震惊了,她呆呆蹲着,仰脸,看着眼前苦恼的雄性人类——不,是苦恼的、变成人的大白猫先生。   他和小花猫见到的雄性人类还有些不同,他头顶上的毛发是雪白雪白的,不是衰老的白,更接近谢薄声为她准备的猫猫饭碗那种有一些光泽的白,卷曲,乱糟糟一团。   也不能像雄性人类那样直立行走,但也不能像之前的猫猫形态那样趴在地上。他半蹲在地上,一双被石头磨破的手指流着血,不安又茫然,像极了刚被赶出家门的宠物猫。   只是他的不安并不来源于无法觅食,而是对此刻这个躯壳的不适应。   尽管大白猫警告过她,雄性人类很危险,但……他还是白猫先生啊,只是变成了丑陋的人类模样而已。   这样努力说服自己,小花猫靠近他,像对待谢薄声那样,温柔地舔了舔白猫先生受伤、流血的手掌,尝试将上面的血和泥沙舔干净。   白猫先生还是只会讲喵喵语,他已经饿了很久,小花猫自告奋勇,轻车熟路地找到谢薄声存放猫粮和猫罐头的地方——可是猫猫咬不开罐头,白猫先生也不会打开。他还不能熟练地使用这具人类身体,就连走路也还是用爬的,在第四次尝试开罐失败后,小花猫用刚长出不久的牙齿费力地咬开猫粮袋,哗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小花猫自己吃了两口,又用毛茸茸的猫猫脑袋去蹭白猫先生的手,喵喵叫,示意他一起吃。   白猫饿到不行,他仍旧是猫的姿态,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吃着猫粮,可惜人类的舌头不再具备能够将足够多猫粮卷起来的功能,他不能熟练使用双手,就连吃东西也很艰难。   小花猫同情地看着他人不人猫不猫的样子,凑过去,轻轻舔了舔他可怜的头发:“喵~”   小花猫不知道白猫先生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她提出建议,让谢薄声一同收留他。毕竟信徒同时供养两只或者三只猫咪的事情经常发生,而小花猫完全不介意和其他猫咪分享同一个信徒。   但白猫有些担忧:“如果只是供养猫还好……但人类豢养另一个人类的话……是不是有些奇怪?”   小花猫迷茫:“什么奇怪?”   对人类观察许久的白猫不能对此做出解释,他来这里也是和小花猫做最后的道别。他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开开心心晒太阳、找食物的流浪猫,而不是一个奇奇怪怪、每天为各种糟糕事情发愁的人类,还是这样丑陋的人类。   钢铁和混凝土构建出的世界并不适合流浪猫生存,也不适合一个只想吃饭睡觉晒太阳的“人类”生活。于是白猫以人的姿态来正式向小花猫告别,吃完这顿猫粮,他就要动身,穿越整个城市,寻找一处安静的丛林,狩猎小鸟,捉老鼠,继续做一只自由而快乐的“猫”。   小花猫没有挽留他。   猫咪的骨子里就是自由,野性,狩猎。   她只跳到白猫先生的手上,爬到他肩膀,郑重地舔舔对方的耳朵。   “喵喵喵,”小花猫说,“白猫先生,如果我变成人类的话,我也会去找你的。”   “喔,那倒不用,”白猫先生说,“真希望你可以永远做为一只猫活着,变成人类女性要比变成人类男性要更凄惨许多。”   环顾四周,白猫先生愧疚地说:“还有,小甜心,我可能要做一些对不起你信徒的事情了。”   “没关系,”小花猫骄傲地仰起尾巴,“你可以随意分享信徒的一切,我是他的神,我愿意赋予你这项权利。”   于是白猫先生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迅速地将这个家庭中最贵重、最珍贵的东西疯狂想办法带走。   他心中对谢薄声说了很多声抱歉,对不起,愚蠢的人类,我要拿走你这个家中最重要的东西了。   小花猫和一头白色卷发的白猫在夜色下告别。   被破开的玻璃窗前,小花猫目送着满载而归的白猫先生,目送他英姿飒爽地从阳台上翻下——   楼下传来一声尖叫,还有此起彼伏的声音:“抓小偷啊啊啊!!!”   小花猫蹲在被撞开的玻璃窗前,歪了歪脑袋,动动小耳朵,迷惑不已:“喵?”   “猫!”   夜色浓,刚洗过澡的谢薄声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神色凝重地握着手机:“小偷已经跑掉了?是的,我有一只猫——它没事吧?”   “嗯,”谢薄声松口气,“谢谢你,能麻烦你这两天帮我照顾一下它吗?我明天——不,我今晚就回去,谢谢。”   “嗯,没事,钱和东西丢了倒是其次,”谢薄声说,“只要猫还在就好。”   ……   结束完通话,谢薄声没有丝毫犹豫,他换掉睡衣,立刻收拾行李,拖着行李箱敲响隔壁房间的房门。同事沈岁和在两分钟后开了门,谢薄声言简意赅,告诉对方,他家中遭遇窃贼,需要立刻回去。至于这次交流的名额,他会让另一个正好在这个城市的同事前来,谢薄声同时也会写邮件,向校领导说明情况。   沈岁和点头,表示理解。   临走前,谢薄声不忘关心同事:“你是被蚊虫咬了?脖子上怎么这么大的紫红淤痕?我这里有一些药,你需要吗?”   沈岁和下意识摸摸脖颈,镜片下的眼睛弯了弯:“没事,谢谢关心。”   谢薄声点头,顺便提醒他:“蚊虫过敏不是小事,瞧你脖子一块叠一块的,记得早些去看医生。”   沈岁和再度道谢:“谢谢。”   谢薄声没有多留,他订了最近的一趟高铁,在回去的路上,才从业主群中观察到这次学校家属院遭贼的全记录。   这次的贼很高明,带着好似有镭射光泽般的隐形眼镜,说不清楚是什么特殊材质,夜晚监控中看到,对方的眼睛简直就像猫狗一样,闪着怪异的光芒,让人瞧见心生惧意;还戴着一头棉花般的白色假卷发,精妙地躲过了人脸识别对比功能。该贼身手敏捷,行为颇为异常,监控显示,他穿着一身精神病院的衣服,偶尔站起奔跑,偶尔又像只猫一样四肢并爬。   谢薄声盯着监控录像,看着这个贼顺着空调管道灵活地攀爬到阳台,用头撞击玻璃窗,直到打破谢薄声家中的窗子,才迅速地落进去。   谢薄声家中没有装监控设施。   学校家属区的治安毋庸置疑,再加上无论是进入家属区还是进去楼道,都需要刷身份卡。除了鸟儿虫儿流浪猫们,不会再有陌生人能够闯入。在这种情况下,独居的谢薄声完全没有安装家庭监控设施的必要,但现在,家中有猫后,谢薄声认定,监控设施也是有必要的。   业主群中大多是一些退休或即将退休的教授们,他们的空闲时间和钻研心不是旁人所能比拟的。在谢薄声乘高铁归家的路上,他们已经开始就该男子的异常行为展开激烈的辩论。   一部分人认为,该卷发白毛男就是纯粹的精神病患者,据目击者声称,曾经见到该男子发出标准的喵喵声,或许他臆想自己是一只猫,这样就能解释清楚,为何他的行为怪异。因为他的确在模仿猫的行为,甚至就像一只灵活的流浪猫。   另一部分人认为,该卷发白毛男或许是某生物实验室的失败产物,就像“巴斯克维尔猎犬”,这点也能解释通对方那奇怪的、动物般发光的眼睛,还有他的猫式行为。   无论哪一种,令人迷惑的是,他躲进谢薄声的家中,而谢薄声也是此次事件中受损最多的人。   401语言学叶不言:「难道是因为谢老师刚养了猫?猫的求偶期到了?」   501古汉语谢薄声:「你的思维方式已经超过人类范畴了」   501古汉语谢薄声:「我的小桑葚还不到两个月」   501古汉语谢薄声:「它还这么小」   501古汉语谢薄声:「不要用人类肮脏的思想去揣测我的小桑葚,它只是个刚断奶的小猫崽」   501古汉语谢薄声:「大家要相信科学」   是的,要相信科学。   那个人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盗窃者。   至于为什么对方唯独进入谢薄声家中,谢薄声暂且无法去思考,他现在只想确保自己的小猫崽子是安全的,没有被小偷伤害。   在凌晨四点钟,谢薄声终于从出租车上下来,一路直奔家中,协助警察一同核实财物损失。令人惊讶的是,谢薄声所有的东西都完好无损,只痛失——猫粮和猫砂。   是的,据目击者声称,那个小偷离开时,偷走了谢薄声给小花猫准备的大部分口粮,还有高达10kg重的猫砂。   只留下一袋被咬破的、散落一地的猫粮。   还有一个一头扎在猫粮堆,幸福地吃到肚皮圆滚滚、连走路都不稳、不停打嗝的小花猫。 第12章 喵喵喵喵   猫猫会议   谢薄声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叹气。   小花猫的肚皮撑得圆滚滚,饱到连咪呜也发不出,满满当当一肚子粮,在谢薄声倾身时,她主动蹭过去毛茸茸小脑袋瓜,撒娇般地贴了贴他掌心,以表对盗走他珍稀物品的歉意。   谢薄声抿着唇,将毛茸茸的小猫抱起,仔细看看。还不到两月的小猫跑起来还是一颠一颠的,现在吃到肚皮软韧滚滚,指腹摸一摸,仿佛能摸到里面鼓鼓囊囊的猫粮——谢薄声连连叹气,将小花猫放下:“你啊你。”   警察走后,谢薄声挽起衣袖,开始动手打扫被小偷闯入的痕迹。令警察困扰的是,该犯罪嫌疑人没有留下丝毫的毛发和指纹、甚至于皮屑或其他东西。换句话说,对方或许是个经验十足、有充足准备的人,才会在将房间弄到如此凌乱的同时,不留下丝毫能暴露真实身份的东西。   谢薄声用了两个小时将房间中的一切恢复正常,阳台上破损的玻璃窗需要明天再联系师傅更换,但对于养猫家庭而言,玻璃窗破开口子是极大的安全隐患,因此,谢薄声仍旧想办法用其他东西暂时封住破洞。而在这个过程中,他身后,吃到肚子圆滚滚的小花猫开始满屋子东跑西跳,喵呜喵呜。   在封破洞的同时,谢薄声在破裂的玻璃边缘处,敏锐地发现几根白色的、卷曲的的猫毛。   小花猫还没有完全脱离幼崽时期,也不怎么掉毛,而这无论是长度,还是颜色,都和小花猫本猫有着极大差距。   谢薄声面色凝重,折身回望,恰好看到小花猫蹲在光洁亮丽的木地板上,像打嗝,又像是在发抖,低着一颗毛茸茸猫猫头,脊背一顿一顿地上顶——   在谢薄声走过去之前,小花猫啊呜一口,将吞太快未咀嚼完全的猫粮一口喷到地板上。   谢薄声:“……”   第一反应先是小猫的身体状况,他一个刚开始养猫的新手,第一次面对猫咪的身体意外;其次,才有那么些犯洁癖。但这种情况下,他那点洁癖显然有些微不足道,谢薄声紧绷一张脸,快步走上前,小花猫显然很健康,她一边打嗝,一边疯狂往桌子上跳,一路噼里啪啦地响,在谢薄声震惊视线中,她跌跌撞撞一头撞破一连串儿的玻璃杯子,以及其中刚煮好的温热牛奶。   谢薄声又擦了半小时地板。   做好这一切的谢薄声已经疲倦到只剩下给小花猫刷两遍牙,并尝试阻止她上床休息——谢薄声不确定外面那个猫砂大盗有没有疯狂rua猫猫。但他相信,以小桑葚的可爱程度,对方一定无法抵抗这种诱惑。   在这种情况下,谢薄声打算明日给小花猫从前爪到尾巴都洗一遍,再允许她上自己的床。   这是洁癖最后的底线。   小花猫吐过后就好多了——之前吃东西,都是严谨的谢薄声用量杯和小型高精度电子秤计算出的,她还没有“吃饱”这个意识。骤然一次吃到肚皮滚圆,休息过后,猫体安然无恙。但她不理解,为什么谢薄声拒绝她上床床。   咪呜?   信徒是认为他什么都没捉到、因此羞耻到不好意思面对猫猫了吗?   大度的猫猫是不会介意信徒狩猎失败的,因此,在谢薄声终于入睡后,小花猫灵巧地爬上床,善解人意地舔了舔谢薄声的额头。   谢薄声没有惊醒,他白天出差、工作,整个晚上又都在奔波和劳动,疲倦到完全睁不开眼睛。   小花猫很喜欢信徒身上的干净气味,她缩成一小团,窝在枕头上。小猫舌头带点刺,她自己没什么感觉,毕竟猫猫之前最友好的打招呼方式就是你舔舔我,我舔舔你,互相闻闻pp。对待信徒,当然不需要猫咪纡尊降贵地做这些事,但谁让她是大方又善良的小猫咪呢?   善良的小花猫用力舔了好几分钟谢薄声的头发,她忽然有些开心人类只有头上长毛发了,不然小猫猫很难将人类从头到脚舔一遍。   舔完后,小花猫才满意地爬到谢薄声胸口,好奇地盯着被子下藏着的某个会自动支撑的玩具。现在的小花猫对一切还抱有慎重,再加上她如今肚子饱饱猫体困困,暂时懒懒散散不想运动,不然,已经敏锐地扑上去咬住。   小花猫调整了六七个姿势,终于决定背对着谢薄声的脸,蜷缩着身体,怀抱尾巴,满意入睡。   而谢薄声的这一次睡眠并不怎么顺利。   他梦到自己置身于故乡原野上,躺在柔软草坪上,一只羊在阳光下慢悠悠地啃着他的头发;时而又穿过一片丛林,周遭树木高大,猫头鹰立在树枝,能够365度扭转头部,始终盯着他……梦魇最后,他看到一只白色的猫,在视线下变成人类,疯狂奔跑。而他胸口则睡着一个黄头发的女孩,奶声奶气地叫着爸爸。   谢薄声惊醒了。   “喵呜~”   胸口的重压并没有消失,小花猫蹲在他胸口,凑过来,并不柔软、有着肉刺的猫舌舔了一下他的脸颊:“喵呜~”   谢薄声按着太阳穴,缓缓松一口气。   意外太多,以至于他夜间也做这样毫无章法的梦。   他起身,去给饿到喵呜喵呜的小花猫开罐头。   养一只猫的体验感,不亚于养一个孩子。   尤其是谢薄声这种,从小奶猫开始喂起,手把手给猫猫喂奶,教猫猫排泄,用猫砂。   谢薄声目前还没有考虑过婚姻或者子女的事情,但他对待子女,大约也不过如此了。   但有些事情,仍旧是谢薄声不能教会猫猫的——比如,独自成长的猫猫没有和其他猫咪打闹、嬉戏的经验,社会化的程度也会差一些。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从断奶时期就被人类照顾的猫,有着极大的可能,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他们没有被咬过、扑过,因此在和人类的嬉戏中也无法掌握分寸。   在小桑葚第三十二次咬破谢薄声手指、第二十一次将谢薄声小腿扑出血、第十七次抓破谢薄声手臂、第三次挠破谢薄声脸颊后,谢薄声终于接受同办公室一位家有一只缅因一只布偶和一只两月大流浪橘猫崽的同事建议,带小桑葚上门,试探着让小桑葚和几只猫短暂接触一段时间。   “你早应该告诉我,”同事说,“有大猫带着,小猫学上厕所啊,用猫砂啊,什么的,会更容易、更快一些。大猫一般不会把小猫视作威胁,更何况我养的缅因和布偶,都是出了名的性格好、容易相处……真不敢想,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教猫用猫砂的。”   谢薄声笑着说:“还是我家小桑葚乖,聪明,教了两次就会,也没有在床上或者其他地方乱排泄。”   同事未置可否。   她弯腰,在插了费利威的房间中,低头看了看太空舱中的小桑葚。   是一个可爱的长毛异瞳三花猫。   同事惊喜极了:“这是狮子猫?”   谢薄声:“什么狮子?”   同事试探着打开太空舱的箱门,小三花没有躲避,只是用圆圆的猫眼好奇望她。过了一阵,才轻轻地用湿润的小鼻子蹭蹭她:“喵呜?”   很亲人,甚至不怕陌生人。   同事顺势挠了挠小花猫的下巴:“谢老师,你捡到宝贝了。狮子猫是咱们国家的本土猫啊,脾气好,肠胃也好……不像布偶,容易玻璃胃。”   谢薄声虚心请教:“玻璃胃是指什么?”   “肠胃不太好,”同事想了想,告诉谢薄声,“比如,容易软便——嗯,就是在粑粑后,容易沾一屁股的——”   “好了,我知道了,”谢薄声打断,“谢谢你,我明白了。”   他忧心忡忡地望向同属长毛猫的小桑葚,短暂地思考一下对策。   “不过狮子猫软便的不多啦,”同事小心翼翼地抱出小三花,在确认她不反抗后,才幸福地用脸贴了贴这个乖乖小猫,“还是异瞳,三花啊,谢老师,你知道概率有多低么?”   ——小三花才不懂这个人类为什么对她又亲又抱。   她也不懂为什么谢薄声会把她带到这里,但其实体验感也不错,这个房子的两个陌生人类都给了她美味的小鱼干,小三花狼吞虎咽,连掉在地上的渣渣也舔得一干二净。   除了两个陌生人类外,这个房子还有三只猫,有俩猫体型颇大,最大的缅因猫先生,年龄最长,足足有五岁,沉稳有力;第二大的是布偶先生,今年刚两岁,最小的则是橘猫先生,和小三花一样大。   三只猫猫对小花猫都表示出热烈欢迎,尤其是布偶先生,将小三花从头到爪舔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地告诉小三花:“美丽动人的小甜心,如果你再大一些的话,如果我没有割掉蛋蛋的话,我一定会疯狂和你交沛。”   勤奋好学的小花猫蹲在地上,甩着尾巴,懵懵懂懂地问:“什么叫做交沛呢?”   布偶先生优雅地舔着自己的毛发,告诉小花猫:“就是一起生育后代。”   小花猫:“咦?”   沉稳的缅因先生告诉她:“在猫咪成熟后,特定的时间,我们会嗅不同猫咪的臀部,然后亲一亲,再进行一些,嗯,让雌性猫咪不舒服的行为……”   “这个呀!”小花猫恍然大悟,“原来这叫做交沛吗?那我的信徒——喏——外面那个好闻的雄性人类,他已经和我交沛过了呀!” 第13章 喵喵喵   猫猫友情   谢薄声正在喝水,不知为何,橘猫忽然跳在他腿上,哇唔一声叫,惊得谢薄声手一晃,热水泼出,落在身上。   同事惊讶极了,起身,用纸巾给他擦,连声问:“谢老师,没事吧?”   “没事,”谢薄声摇摇头,说声谢谢,接过纸巾,擦拭着裤子上滴落的水痕,“猫怎么了?饿了吗?”   幸好他只喝温开水和矿泉水,因而裤子上并没有糟糕的痕迹,只有一些湿痕,他捏着纸巾,仔细擦了擦,听见同事中气十足教训猫咪的声音:“金子!你又调皮了,谁让你把客人的裤子弄脏的?你给我站好,立正……”   “喵呜。”   缅因猫低头舔小花猫,她还很小,整个猫猫头甚至能被缅因猫一口吞下。毕竟是目前家养猫中最大的品种,缅因猫一个爪子就能按住小花猫的可怜猫猫头。小花猫很少有和同类一同玩耍的记忆和经验,地位高的猫咪都会给地位低的小猫猫舔毛毛、梳理毛发,小花猫很自然地接受了缅因先生和布偶先生的示好,在缅因先生舔她脑袋的时候,布偶先生在同情地舔着她的背部。   小花猫懵懵懂懂地描述着之前信徒的行为:“呃,其实我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反正就是用一个温热的,热乎乎的东西来触碰我的尾巴末端,然后……”   “好了,”布偶猫痛苦地说,“可怜的小甜心,请不要再说了,我感觉到深刻的难过,还有无能为力的悲伤。”   “没有想到你的信徒是这么可怕的变态,”布偶先生说,“他没有配偶吗?”   小花猫认真地想了想:“信徒好像养了一只乌龟。”   缅因先生发出可悲的叹息:“乌龟?天啊,你的信徒……呃……口味……呃……令猫发指。”   布偶先生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变态的人类。”   大橘猫——大橘猫还在被主人训斥,蹲在墙角,委屈地发出小声的喵喵呜呜。   他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骂。   毕竟他只是惩戒了一个可怕的人类。   ——居然对还没有成年的猫猫做出这样的事情!这简直比狗还要令猫讨厌!   小花猫享受着来自两只成年可靠大猫猫的照顾,甩着尾巴,不理解:“我们不可以和信徒做吗?”   “嗯……当然不可以,”缅因先生严肃地告诉她,“首先,我们是高贵的猫咪,他们只是注定要供奉我们的人类。”   小花猫:“咦?”   布偶先生:“他们连老鼠都不会捕捉——你能想象到吗?我亲爱的小甜心,上周,我的两位信徒因为家中发现一只蟑螂而害怕到大呼小叫,当我们共同捉到那些蟑螂、放到他们碗中时,他们竟然尖叫着跑了出去。”   小花猫震惊:“人类这样无能吗?”   “是的!”大橘猫飞快地蹦下来,他不满地对小花猫说,“而且!他们居然还要用水洗澡!用水!多可怕啊。”   小花猫吓得打了个哆嗦。   她回想起来,每次谢薄声将她放进水中时候的恐惧,她之前一直以为是自己信徒傻乎乎,脑袋有问题……原来,这竟然是人类的可怕缺陷吗?   “简而言之,”缅因先生谆谆教诲,“人类的进化是有缺陷的。”   “他们没有猫咪美丽的皮毛,只能依靠衣服来遮挡脆弱的身体。”   “他们没有可以伸缩的尖爪,没有软软的肉垫,他们甚至不能从高楼上安然无恙地跳下。”   “他们不能吃老鼠蟑螂,没有捕食能力,会被可怜的、小小的虫子吓到尖叫。”   “他们晚上看不见东西,在黑暗中只能摸着东西走路,简直像个瞎子。”   “人类没有尾巴,不能趴在地上走路……”   橘猫插嘴:“他们甚至不能舔自己的屁,股。”   小花猫说:“对喔。”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布偶先生优雅而骄傲地说,“他们的交沛时间竟然那么长,而且还要为此进行很多对于繁衍后代来说毫无必要的行为,浪费时间,毫无效率。”   他仰起高傲的猫猫头:“我只需要十几下。”   小花猫钦佩地说:“你好棒啊。”   可惜,再棒也只是过去式。自从接受绝育手术后,无论是缅因先生,还是布偶先生,都已经猫心如止水,就算是近两年来第一次看到美丽的、完全符合猫猫审美的绝美三花小猫猫,也只能遗憾地表示想要和她繁衍后代,可惜有心无力,有丨无∞。   无论是沉稳的缅因先生,还是注重效率的布偶先生,或者愤怒地在谢薄声脚上狠狠踩上好几下的橘猫,都对小花猫表达了深刻的同情,并向谢薄声投去想要杀掉对方的憎恶眼神。   直到带着乖乖小花猫离开前,谢薄声都不知道,为何同事家中三只猫猫,始终对他发出威胁的、低低的呜声。   它们看起来就像一群商量着如何暗杀掉谢薄声的杀手。   谢薄声摇摇头,把这种奇怪的念头摇出脑海。   怎么可能呢?   猫只是猫,无论和人类相处时间再长、再怎么聪明,也注定只是一只猫。它们对人类的性命构不成丝毫威胁,猫杀死人类的概率基本约等于零。   是的,约等于零,在这个世界上,仍旧会有人因为猫而丧生。   谢薄声并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些猫咪中的一员。   毕竟他有着这个世界上最乖的小猫咪。   世界上最乖的小猫咪——小桑葚乖乖巧巧地蹲在谢薄声为她准备的航空箱中,下面垫了一些柔软的尿垫,是防止猫咪在路上嘘嘘或者排泄。爱干净的小桑葚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她踹着两只爪爪,趴在航空箱中,好奇地隔着栏杆用力嗅谢薄声的手。   奇怪,她怎么嗅不出,自己的信徒是个变态呢?   猫咪具备着比人类要敏锐许多的嗅觉和听觉。比如谢薄声,只要他刚打开猫猫最爱吃的肉罐头,无论小桑葚是趴在床底玩,还是在阳台玻璃窗的透明太空窝中睡觉,都会第一时间惊醒,快乐地向着美味的罐罐奔跑。   猫咪辨认人类并不依靠视觉,毕竟人类的脸太大了,大到让猫咪难以迅速记住。小桑葚还是依靠味道、气息,比如之前差点收养她的那位女信徒,对方闻起来是美味的小鹿冻干气味,而后来带走她的那些人闻起来有些像小鱼干,还有些像鲨鱼。   但现在的信徒闻起来是一种让猫猫舒服的气息,他很像小桑葚记忆中的妈妈,也很像被阳光晒过的青草地,舒服到小桑葚喜欢趴在对方脸上、脖子、胸口上睡觉。   猫咪都是夜行动物,一天至少要睡15个小时。但也并非必须昼伏夜出,猫咪的作息时间是可以为了迁就信徒而更改的,譬如现在的小桑葚——   在谢薄声上班后,小花猫会先照例巡视信徒的房间,每一寸领土,确认属于自己的领土上没有被奇怪的虫子或者其他东西入侵;抓两只苍蝇,用肉垫玩得半死不活,然后再依依不舍放生;她之前好奇吃过一只,后果是被谢薄声按住狂刷牙牙、并阻止她上床床、舔人人;小花猫隐约意识到自己的信徒不喜欢这样的东西,之后再吃,也是在饿、或者信徒不在的时候,偷偷进行。   遗憾的是至今没有在信徒的领地上发现蟑螂,小花猫只能羡慕地听缅因和布偶讲他们捕捉蟑螂、并将它们送给信徒的温馨、感人故事。   在大部分时间,白天中,小花猫都在阳台山晒着太阳睡觉觉,偶尔会优雅地下地巡视一周,然后翻翻垃圾桶,跳到家中所有的桌子上,尝试用肉垫将一切靠近桌子边缘的东西推下去。她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小猫咪,所有的东西只推三下,如果能将对方推落,她就会开心地喵喵喵,欢呼雀跃地看着这些东西在地上开出美丽的花朵;如果推不落,她就会郑重地喵一声表示敬意,再愉快地去推下一个。   可惜的是,这个游乐活动,伴随着谢薄声频繁更换家中的物品、更换摆放习惯而渐渐消失。   而小花猫也开始渐渐长大——像所有的狮子猫一样,她的领毛开始渐渐蓬松,生长,小花猫很珍惜自己这一份威武的象征,无论是吃东西还是喝水,都会认认真真地避开,不想让自己美丽的毛发沾上食物。   以及,五个月后,长毛猫咪也开始迎来掉毛毛的困扰,就像一个大型的、刚刚成熟的蒲公英,小花猫一路跳,毛毛一路飘,飘进谢薄声的床上、地板上、杯子中、头上、包里。   谢薄声:“……”   他自我安慰,小桑葚是他一手带大,家中卫生也是他一手包揽。怎么说呢?小桑葚就像他精心照顾的的孩子,哪里会有家长认为孩子脏的呢?所以偶尔在厨房中发现猫毛应该正常……   谢薄声每日三遍催眠自己。   以及,每日多次打扫、整理家中卫生。   无论如何,小桑葚都和同事家的三只猫猫结下深厚的友谊。   两人买的同一栋小区,又是上下楼的距离,离得并不远。每个月,谢薄声都会带着小桑葚过去,大约三小时的时间,谢薄声和同事谈论一些工作和学术上的问题,而小花猫则和同事家的三只猫猫交流感情,互相舔舔毛,喵喵喵。   意外发生在小花猫第六个月的时候。   小花猫上门做客的两分钟后,橘猫开始疯狂追着小花猫的尾巴,一直凑过来要嗅,并控制不住地将嘘嘘喷到墙角。   缅因猫喵呜一声,在橘猫企图靠近小花猫的时候,一个肉垫压住橘猫的脖颈。   他大声冲着布偶喵喵:“快把她送走,她的成熟期要到了!快开始发热了!!!” 第14章 喵喵   猫猫成熟   谢薄声暂时还没有发觉小桑葚即将成熟这件事情。   事实上,照顾一只小猫咪,远远要比谢薄声想象中困难许多。   熬过最初的、也就是两小时喂一次奶、三小时揉揉猫pp的阶段,对于养猫人来说,他的养猫之路,也不过刚刚迈出一小步而已。   还没有断奶、以及两个月之内的猫猫,都不建议开始打疫苗,只因这个年龄段的猫猫还太过于幼小。从科学角度来讲,一则,还在喝母乳的猫猫,母源抗体基本上还没有消失,对疫苗会造成干扰作用;二来,猫咪太过于幼小,小到还没有足够的抵抗力来应对疫苗中的灭活病毒。   也因此,给小桑葚打疫苗这件事情,往后排了许久,一直排到小桑葚满三个月。   两个月的小猫和三个月的小猫有什么区别?对于普通的短毛小猫咪来说,可能最明显的区别在于体型,四肢变得更加有力量,走路不再摇摇晃晃、颤颤巍巍,能够灵活地开始爬上爬下,能造成的破坏面积也更大。   而对于长毛猫小桑葚来说,这种变化更明显。好像春天的花朵,嘭地一下完全炸开,像漂亮的大蒲公英,摇摇头就开始疯狂掉毛毛。   中国本土的田园猫品种中,长毛的猫咪品种不算多,狮子猫算是最具备代表性的一种。谢薄声也说不上小桑葚究竟是不是狮子猫,甚至,在一开始,都不知道她是长毛的猫妹妹。毕竟对于谢薄声这样一个从未接触、养过猫猫的人来说,在捡到小桑葚的时候,他只能判断出这是一个小花猫。   别的,没了。   在谢薄声眼中,是大橘猫或者小三花或者长毛三花,都没有任何区别。还是之前那种说法,既然接了小桑葚回到家中,那小桑葚就是他的孩子——难道父母会因为孩子相貌不同而更改对孩子们的爱吗?当然不会。谢薄声手把手教小桑葚学会用猫砂,教她学会埋粑粑……对于一个洁癖来讲,能做到这些,难道还不能证明他对猫猫的疼爱?   谢薄声给小桑葚的拍照并不算多。   他并不是一个热衷用影像或者视频记录生活的人,大约因二十几年如一日的生活,谢薄声习惯了循规守矩。经常使用的杯子跌落了,就去买另一个同品牌、一模一样的补上;基本上,一个学期中,只要没有临时的出差计划或者其他,谢薄声每周长期吃固定的食谱,周一和周四上午有课,他早晨在学校北区食堂用紫薯、肉包、煎贴和豆浆做早餐;周二和周五吃水果蔬菜沙拉和自己煮的牛肉面;周三会吃一些烤面包和煎牛肉、搭配一些咖啡,而周末,倘若不回家探望父母,谢薄声则会多休息一会儿,更多时候,是吃早午餐,而不是早餐。   午餐和晚餐也同样规律,一旦第一周定下基调,一直到学期结束、假期开始,谢薄声都不会再更换这个食谱。   换句话来讲,谢薄声是一个习惯做计划、按照计划生活的人。   在他的人生计划中,他大约会在30岁左右时考虑婚姻问题,并尝试和同样有婚姻意向的女性初步接触——当然,这件事并非必需,属于尚不确定的因素,至少如今的谢薄声,对于婚姻或者家庭,并没有太多想法。   谢薄声的床上用品,从大学毕业后买了第一套浅灰色的床单被褥后,就不再有新的改变。他习惯性买高支棉的床上用品,固定某个品牌,浅灰,包括枕头;当他选定的该品牌不再出此系列产品时,谢薄声会退而求其次,换另一个手感或者视觉效果相同的产品,当然,只要对方不停止售卖,他就会无限期地购买、使用下去。   在这种一成不变的规律生活中,跌跌撞撞地闯入了一只懵懵懂懂的小花猫。   谢薄声给小桑葚拍摄的第一张照片,还是打算将她送给流浪猫收容组织时。那张照片拍得毫无构图或者美丽可言,只是一只可怜兮兮的、脆弱的小奶猫,甚至还有毛发哒哒地塌着,可怜到小小一个,好像一口就能整个吞掉。   养着养着,把一口就能吞掉的小猫猫头,养成需要张大口才能吞下的猫猫头。   直到三个月,去宠物医院给猫猫建立档案,谢薄声才给小桑葚拍了猫生第二张证件照,被谢薄声强行压住、四个爪爪塞在网兜里洗个干干净净的小桑葚,顶着一身乱糟糟、毛绒绒的毛发,向谢薄声露出不开心的两颗猫猫小尖牙,被迅速抓拍,这一影像并被永久地留在猫咪的疫苗接种本之上。   这个绿色的疫苗接种本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小桑葚的名字——   大名:谢桑葚   昵称:花花   生日……   生日是谢薄声捡到她的那一天。   小桑葚接种疫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小花猫并不怕人,也不胆怯。谢薄声不确定这是否是品种的特性,还是其他,但小桑葚完全不怕宠物医院的医生和助手,她甚至在助手为她呼噜毛的时候,发出舒舒服服的甜蜜呼声。   当医生亮出亮闪闪的针管时,小花猫不但没有丝毫害怕,甚至还仰起脸,好奇地盯着,甚至凑过去小声喵呜喵呜,咪咪叫着,差点儿伸出舌头舔了舔。   谢薄声摸了摸小花猫毛茸茸的头,摸掉一把呛人的猫毛。   以上主慈猫孝的和谐画面,在针刺入小花猫身体时彻底结束。小花猫爆发出高昂的一声哇唔喵喵,第一反应就是挣脱,谢薄声及时抬手,压住小花猫的脖颈,小桑葚哀哀叫着,从喉咙中发出不开心的低低呜声,直到接种结束,谢薄声松开手,小桑葚第一反应还是躲在他怀抱中,跳到谢薄声腿上,两只前爪爪和肉垫垫紧紧贴靠着他,一边发出猫咪的喵呜,一边拼命用猫猫头蹭他。   这是小花猫打第一针的事情。   打第二针要比这时候的场景更惨烈一些,她太聪明了,聪明到一落宠物医院就开始疯狂跑酷。谢薄声和医院医生四处追猫,拦截堵抓,好不容易才成功将小桑葚制服,“冷酷无情”地为猫猫接种第二针。   曾经的谢薄声以为,这是养猫猫最头痛的事情——   是的,曾经。   当谢薄声听到房间内传来此起彼伏猫猫声的时候,缅因、布偶和大橘的混战已经开始了。   无论是论体型、年龄还是打架经验,大橘猫都不是其他两位猫咪的对手。人类闻风赶来的时候,缅因猫正按着大橘猫命运后颈,不停拍打他的脑袋:“喵喵喵!你疯了!她还没有成年——你要像那边那个雄性人类一样、成为让所有猫猫都讨厌的变态、败类吗?!”   满屋子的猫毛和撕打狼藉之中,大橘猫发出喵呜的可怜请求,请求让他舒服一些……缅因猫不为所动,怜惜地用两只爪爪按住大橘猫的头,舔着他耳朵:“没事的,孩子。曾经的我和你一样,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像我一样了。”   再也不受激素折磨的布偶先生叼着小桑葚,迈着优雅轻盈的步子向门口走,在谢薄声想要接过猫猫的时候,他头一偏,叼着小桑葚的脖子,放到自己的雌性信徒手中。   离开时,头也不回地踩过谢薄声的脚。   谢薄声:“……”   他并不知自己同事家中发生了什么,但同事已经不得不介于两只打架的猫猫,开始尝试和它们进行沟通,商议,尝试让它们平静下来。在这样的闹事之中,谢薄声将乖乖巧巧的小花猫装进航空箱,带着自己的小猫猫远离纷争。   同事也弄不清楚猫咪打架的原因,毕竟这三只平时的玩闹都是那种打情骂俏级别,很少会有这种真正的动手。反倒是没有参与战争的布偶,一直冲着他大声喵喵,好像要告诉他什么事情。   人类听不懂猫猫的话,最终,他也只是奖励给布偶两根小鱼干,作为它没有参与“喵喵”战争的极大奖赏。   小桑葚不是很确定缅因先生和布偶先生所说的“成熟”和“发热”,毕竟她可是能和信徒交沛的小猫猫哎!多么厉害!   虽然这个厉害是建立在她的信徒是件变态的基础之上。   也是从那之后,小花猫忽然察觉到猫猫身体的一些微妙变化。她的视力越来越好,在晚上能够更敏捷地捕捉到老鼠,听力和嗅觉也越发敏锐,站在阳台上时,在打开玻璃窗、只开纱窗的情况下,她甚至能够嗅到路上经过的小公猫气息,听到他们的声音。   这些流浪的猫咪,会在晚上发出试图吸引她的声音,嘶哑的喵呜喵呜,呼唤着她下楼,去和他们进行愉快的游戏和交沛,他们保证,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怀上健康活泼的猫崽子。   谢薄声对此浑然不知。   这个学期的教学任务基本完成,马上就是学校的期末考,他需要去监考两次学生。等考试结束后,他也会迎来寒假,除却必要的出差和学术交流外,谢薄声还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问题。   如何将小花猫带回家。   毕竟他家中有着对猫咪过敏的长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谢薄声近期发现,乖巧的小桑葚,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喜欢用柔软蓬松的猫猫臀部和尾巴,慢吞吞地蹭他的手。   在连续观察三天后,谢薄声神色严峻地拨打了同事的电话。   “……孙老师啊,”谢薄声问,“猫咪的臀部,有可能长猫癣吗?” 第15章 喵   猫猫发热   小花猫对生理上的变化没有太大关注。   小猫咪的世界非常简单,每天都有香喷喷的罐头和嚼起来格拉格啦的猫粮,乖乖让谢薄声修剪jiojio和肉垫边缘的小毛毛,老老实实地让他擦肉垫垫、让他帮忙梳理毛毛……   这些就够了。   和所有的小猫一样,小桑葚也喜欢在信徒气味覆盖上的物品再叠加上自己的味道。   比如信徒睡觉的枕头、床、衣柜,还有经常坐的沙发、椅子,信徒很少会带其他人来这些房间,因此,在信徒那被木头墙和砖石封印住的巢穴之中,所有的物品都只有信徒的味道。小猫不懂人类如何确定自己的归属物,但它们——世界上最最优秀的猎手、造物者最完美的礼物——猫,都会使用人类察觉不到的气味来打上标记。   举例,在信徒每天都不小心把自己弄到湿漉漉的时候,小花猫都会一边在心中认为人类是笨蛋,一边又展现出猫咪的宽容,为信徒仔仔细细地舔湿漉漉的头上毛发;在信徒上厕所的时候,小花猫也会警惕地守在门外,保护信徒不被可能出现的猛兽吃掉。   好吧,在这里,小桑葚见不到任何猛兽——可这并不会影响她的努力站岗和守护。   谁让她是对信徒超好的猫猫呢?   小桑葚也喜欢让自己的气味和信徒的气味交叠在一起。比起信徒为她购买的软绵绵小窝,小桑葚更喜欢睡在信徒的床上、沙发或者椅子上,因为那里有着信徒的气息,能让小花猫感觉到安稳。   但她始终察觉不到猫猫本身——也就是她自己的气息变化。   小桑葚只是觉着奇怪,为什么橘猫突然发疯般地要闻她那尊贵的猫猫臀呢?她自己什么都嗅不到,只是看到缅因先生和橘猫先生打架的时候,她也有种冲上去给双喵几肉垫的冲动。   狩猎是小猫咪的天性,可是,在信徒家中,能够让小猫咪大展身手的东西太少太少了,憋到小桑葚只能遗憾地舔舔爪子,然后无聊地扫扫尾巴,尝试将信徒桌子上的杯子推下去——   失败了。   直到近一周,小桑葚在睡醒后,才会感觉到自己嗅觉的变化。她开始嗅到楼下同类的气息,感受到他们热情的、如火的呼唤,闻到属于健康公猫的气息,这些流浪猫无法上楼,只蹲在下面,尝试呼唤小桑葚下去。   小桑葚才不会这么做。   她始终记得自己的使命,那就是保护信徒。   可是……   无论是白猫先生,还是缅因先生和布偶先生,都没有告诉她,原来成熟期并不是一件好玩、有趣的事情。   它并不意味着你成为一个优秀的猫咪,更不意味着你将拥有更加机敏的狩猎能力,与之相反,那些敏锐的听觉和嗅觉,还给小桑葚造成一定的困扰和干扰。激素影响,注定让她优先嗅到雄性猫咪的味道,避无可避。而对于猫咪来说,发热期更是纯粹的惩罚机制——猫咪一生崇尚自由和狩猎,而怀孕、生崽子、哺乳……这些东西,明显会对雌性猫咪的身体造成损伤,并影响她们的正常狩猎和生存。   且不说肚子里要踹好几只猫崽的流浪猫妈妈有多辛苦,即使平安地找到足够的营养、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中生下猫崽崽,猫妈妈也要承担起长达两个月的哺乳期。   在哺乳期,猫妈妈的进食,甚至能高达健康状态的六倍,她们必须不停歇地摄入大量养分,再去化作乳汁,喂给嗷嗷待哺的小猫崽崽。大部分猫爸爸都是不负责任、拔小口红无情的家伙,也因此,在没有人类帮助的情况下,流浪猫妈妈很难、几乎无法平安地度过整个哺乳期。   小桑葚不认识流浪猫妈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妈妈是谁,在哪里,长什么样子。她还没有睁开眼睛,冻得瑟瑟发抖,凭借着藏在车的底盘中,被车主翻出,套了塑料袋,丢进垃圾桶。   她差点被冻死在垃圾桶中。   小花猫好不容易才有了相对安稳的生活,不用担心会饿肚子——这点给小桑葚造成很严重的困扰,在刚刚到这个家的很多时候,她都害怕自己会吃不到东西,因此,喝奶永远都要喝到一滴也不剩,努力吸也吸不出奶的时候,会用力舔干净奶嘴和喂奶器,甚至包括信徒的手指;吃猫粮,吃罐头,也一定要吃到一粒也不剩,将碗也舔得干干净净。   这些都是流浪猫的恐惧,根植在骨子中的恐惧。   它们太害怕自己被抛弃,睡觉也必须要在信徒的物品上,信徒休息时,也要贴贴才能好。   小桑葚还没有做好成为母亲的准备,她甚至还没有成熟这个概念,就先遭受生理期的不适。   大自然给崇尚自由和狩猎的猫咪安排了惩罚性的繁衍机制,让猫咪的身体在固定时期产生变化,让他们疼痛、难受,必须需要交沛才能缓解,否则——   雌性猫咪将会被这项身体上的惩罚机制折磨到整晚痛苦嚎叫,长期以往,猫咪的子宫也会有蓄脓的风险。   小桑葚刚刚步入惩罚的初级阶段。   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开始喜欢竖起一根毛茸茸的尾巴,绕着信徒打转,忍不住用额头去蹭他,一边蹭信徒的腿腿,一边小声地喵呜。   骄傲的猫咪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可是小桑葚不太舒服,她甚至不知道猫猫身体上哪里不对劲,潜意识中记得需要雄性来帮助她……嗯,虽然缅因先生和布偶先生都指责她的信徒是个大变态,但小桑葚认真想过,如果真的要交沛才能度过发热期,那么小猫猫和信徒也不是不可以。   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的猫猫感觉到一些烦躁。   她甚至听不懂信徒在说什么,也不会讲信徒的语言,只能喵呜喵呜,然后努力地吸引信徒的注意力。   当信徒坐下的时候,蓬松松、一动就扑簌扑簌掉毛的长毛小三花敏捷地跳到他的腿上,两只前爪爪贴着信徒的身体,认真地摇摇猫猫的大尾巴:“喵喵?”   「你要和我交沛吗?我的信徒」   信徒顺手抱住她,顺着猫猫毛茸茸的脊背往下摸了摸,在小桑葚快乐的心情中,手掌停在距离尾巴端只有那么几根毛的地方,他停下手,仍旧是搂着猫猫的姿态,开始专注看一块儿不停变画面的玻璃屏幕。   小桑葚的快乐猫猫心脏,pia~ji~摔到地上,不开心到像是狩猎失手、让一只苍蝇离开肉垫垫。   于是小花猫喵喵叫,舔了舔信徒的胳膊,暗示。   继续,继续呀。   我的变态大信徒!   你不是要和我交沛吗!!!   现在我很需要你,变态信徒!!!   毛茸茸的小猫脑袋抵着信徒的胳膊蹭蹭,小猫几乎要趴在信徒的胳膊上了,不安地甩动着美丽的尾巴,甩到蓬松猫毛呼呼啦啦地飞。   可是信徒还是不懂,他只是俯身,拍了拍小桑葚的脑袋。   他甚至没有拍猫咪尊贵而又娇嫩的臀部。   怎会如此!   猫猫震惊。   难道因为猫猫的臀部不够柔软吗?还是他认为猫猫的臀部毛毛不够美丽?他不喜欢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吗?不喜欢猫那漂亮的、雪白的臀吗?不喜欢猫美丽的、花一般的毛发吗?   他的要求如此高吗?   除了小猫咪,世界上难道还有更能符合他审美的东西吗?   小桑葚认为没有了。   世界上不会有比猫咪还要更完美的生物了。   难道信徒听不懂?还是他习惯了做自己的信徒,已经忘掉了如何对她做变态的事情?   小桑葚是有尊严的,她不可能直接叫出声,只能小猫喵喵,希望对方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还记得吗?我的变态雄性信徒。   ——在我还小的时候,你是不是和我进行了变态的交沛呢?   ——现在,重复你那让喵喵们破口大骂、令猫发指的行为吧!   ……   失败。   失败。   失败。   无论小花猫如何努力地展示自己那柔软的肉垫、锐利的尖牙、蓬松的猫毛、弹弹的猫臀、矫健的身姿……   信徒都没有如她所愿,和她进行能缓解猫猫不适的行为。   他只是用一个可以和其他人类通话的奇怪东西,说了一些一大堆猫咪不爱听的话——虽然小花猫不知道信徒在说什么,总之不喜欢,她感觉到不喜欢。   烦躁的小花猫嗷呜嗷呜。   差点被气出狗狗叫。   人类真是笨蛋、蠢货、无可救药的大傻子!!!   而此刻,被猫猫小声喵喵骂的谢薄声,谢过养猫经验丰富的同事,心事重重地放下手机。   没有半分犹豫,谢薄声俯身,将撒娇喵喵的小花猫抱在怀抱中,想要看看猫猫臀部,进一步确认,是不是自家猫猫出了什么问题。   令人惊讶的是,往日不经意碰一下pp就要生气咬人的小桑葚,今天竟然主动翘起尾巴,甚至开心到想要用尾巴卷一朵花。   谢薄声更确认了。   一定是小桑葚生病了,不然不会这样急切地让他看这里。   但是很健康,猫毛看上去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柔软、蓬松,还带着猫砂特有的淡淡香味儿。谢薄声拨开密密毛发,仔细看了看猫猫的皮肤,也没有任何变化,一如既往。   不是猫癣。   谢薄声松了口气。   难道是长了虫子?   谢薄声仔细检查,他视力还不错,一片儿翻过去,也没有任何可疑痕迹……除了几粒粘在猫毛上的猫砂。   谢薄声拍了拍小三花脑袋,叹气:“你究竟怎么回事?小桑葚?”   小三花:“喵喵喵喵喵!!!!!”   谢薄声将她举起,倾身,在小猫温热的香香耳朵自然软塌塌、垂下去后,亲了亲热乎乎的小猫脑袋,吃了一嘴猫毛。   谢薄声:“……”   谢薄声:“如果你能说话就好了,小桑葚,我就能知道你哪里不舒服。”   小三花:“喵喵喵喵喵!!!!!”   无论小猫咪如何不安暗示,和猫咪存在语言隔阂的谢薄声还是不能理解她的迫切需求,甚至将小三花抓过去强行洗了一个澡。   被吹干后的小桑葚彻底炸毛,她冲着谢薄声喵喵咆哮——   然后成功被一根小鱼冻干零食安抚。   可是这只是开始。   往后几天,矜持的小桑葚也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她在夜间忍不住嚎叫,食欲大幅度下降,甚至差点出现在谢薄声床上嘘嘘的行为。她努力控制自己,才及时跑到猫砂盆盆蹲蹲,然后委委屈屈地用爪爪刨个坑坑,将团成团团的猫砂埋起来。   好委屈。   猫猫要坚强。   小花猫给自己努力打气加油的第四天,谢薄声后知后觉,终于从同事口中得知猫咪近期异常的原因。   “什么?”谢薄声震惊,“什么?发热???我的小桑葚才……应该才七个月啊!”   “猫猫的寿命也就十几年,”同事无奈地说,“对于猫来说,你的小桑葚已经相当于人类的妙龄少女——成年人了。”   谢薄声愣住。   “猫的第一次发热期大概会持续一周左右,”同事说,“等发热期结束——也就是小桑葚晚上不嘶哑叫的时候,就带她去绝育吧。我这边认识一个绝育手术做得不错的医生,我家大黑二白三橘都是在他那里做的——虽然对方是拆蛋专家,不过给小母猫做手术也蛮不错的……”   谢薄声还没有从七个月的崽崽瞬间成年的震惊中缓过神,他只问:“在发热期结束前,我做什么能缓解小桑葚的不舒服?”   小花猫的嗓子都哑了,喵喵声都不如之前清脆。   同事犹豫:“听说,用棉签?”   谢薄声:“变态。” 第16章 喵   猫猫震惊   谢薄声沉静地盯着眼前的小花猫。   小桑葚一直努力做出伸懒腰的姿态,一边将蓬松的、毛茸茸大尾巴骄傲地翘起,昨天的猫猫一晚上没睡,以至于现在的喵喵声都有了些疲惫的喑哑,不再清亮。单纯的猫猫伸懒腰的姿态还不够,小花猫用柔软的大尾巴轻轻扫过谢薄声的手背,咪咪呜呜地哼,而谢薄声却身体绷紧,往后退了几步。   狮子猫天生具备毛绒绒、和身体基本同长的大尾巴,是天生就亲近人类的猫猫。但是现在,被亲近的人类——谢薄声却没有被猫咪临幸的荣幸之感,反倒如临大敌,缩回手。   他忽然想起堂兄为青春期的小侄女头痛的模样,当他那个刚读高中的小侄女早恋被发现时,堂兄在阳台上静坐许久,狠狠抽了五根烟。   谢薄声能体会到当时堂兄的心情了。   不过他不会抽烟,只是凝重地看着自己亲手带的崽崽,在向他发出一些让谢薄声痛心的讯号。   小花猫没有人类道德的那些约束,对于猫咪来说,交沛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只是一项为了缓解身体不适的必须事情。就像和猫咪打打闹闹,喝个水啊,一样简单。什么隐私什么要为了喜欢才可做……那些都是人类的约束,才管不到小猫咪呢。   喵喵喵。   小花猫翘起漂亮又柔软的臀部,主动用热乎乎小耳朵和脸颊去蹭蹭谢薄声的腿。   信徒啊,你来吧。   谢薄声犹豫着,一手按住小花猫快乐的脖颈。   “不行,”谢薄声尝试和她沟通,“小桑葚啊,花花,你选错人了。”   他又尴尬又痛心:“不,你能不能暂且忍耐一下?乖,等过去这几天,我带你去医院,咱们做一个小手术……很轻松。”   只要一个手术,就能让你摆脱这种痛苦。   谢薄声尝试安抚自己躁动的猫猫,和同事所说的一样,在这段时间中,小花猫会比之前更依赖主人。小花猫听不懂,却能明显感觉到人类的情绪,她烦躁不安地甩了甩尾巴,暴躁喵喵。   即使是没有任何经验的谢薄声,此刻也能明白猫猫的喵喵声源于愤怒,而不是撒娇了。   谢薄声抬手,触碰到小桑葚柔软温热的猫猫耳朵。今天的小花猫没有反抗,也没有继续对他呲牙、或者生气,而是将整个毛茸茸的猫猫头顶在他掌心,大尾巴摇啊晃啊,咪咪呜呜。   谢薄声和她商量:“这样,小桑葚啊,我给你念一段《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咱们平心静气,不要想身体上的不适……”   “喵——呜!”小桑葚愤怒地伸爪,狠狠地在谢薄声手背上挠了一下。   谢薄声:“……”   失败。   「家中雌性猫猫发热怎么办」   「有没有能够抑制猫猫发热的办法」   「是否有人类能够接受的、帮助猫猫缓解发热不适的方法」   ……   网友建议一。   使用猫玩具来消耗精力。   从接到小桑葚回家后,谢薄声买了N多猫玩具,包括不仅限于能发出声音的仿真小鸟、蟋蟀、老鼠……以及最基础的激光红点棒,各种模样的逗猫棒——考虑到小桑葚的性别,谢薄声买的逗猫棒关键词都是“仙女棒”“小公主逗猫棒”,等等等等。以及静音、可以让小桑葚叼在口中乱跑的毛绒静音球球、猫通道、训练猫咪反应的自动漏粮机、各式各样的猫抓板、顶天立地猫爬架通天柱……   尽管小桑葚最爱的永远是包装玩具的快递箱。   无论如何,谢薄声仍旧拿着激光棒,坚持不懈地逗弄着小桑葚,毛茸茸仙女棒,仿真小鸟,会拍尾巴的红色毛绒大虾……无论什么玩具,对于小桑葚的吸引力甚至都不会超过五分钟,还没有玩几下,小桑葚就丧里丧气地趴在地上,默默抬起后爪,当着谢薄声的面,一边喵呜,一边难过地舔舔猫猫的pussy。   只剩下一个道德观严谨的谢薄声,一边背过身去,一边叹气。   “花花,这样不好,这样不对,不能当着……嗯,算了,你想露就露吧……别舔,哎……”   玩具消耗精力大法,失败。   网友建议二。   放一些可以让猫放松的音乐。   这并不是一件困难事。   谢薄声打开网易云音乐,搜索关键词,「Music for cats」,点击歌单,刷拉拉一长串儿的歌单出现,Music for cats,猫咪喜欢的轻音乐……   谢薄声点开其中一个,连上家中音响设备,开始播放。   很好。   小桑葚不再喵呜,不清楚是不是舔累了,还是刚刚玩玩具太累了,在第一首音乐刚播放完后,就开始眯着眼睛、准备睡觉觉。谢薄声专心致志地开始去加同事推荐的那名宠物医生,在确认母猫和公猫体质不同——即发热期的母猫也可以做绝育手术后,谢薄声打算等明天就带小桑葚过去,顺便在微信上咨询对方,术前还需要做什么准备……   说不清楚是他逗猫还是猫逗他,确定好带猫猫过去的时间后,谢薄声开着电脑,短暂地躺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不过几分钟,又被舔醒。   是的,舔醒。   小三花乖巧地蹲在他胸口上,用有着猫咪特有的尖刺舌头用力地舔着他的脸颊,像是给亲密的同伴整理毛发,这本该是一副人猫和谐、其乐融融的画面,但谢薄声却眼前发黑。   “花花!”谢薄声抱着猫,崩溃坐起,“你舔完自己后有没有喝水?”   小桑葚骄傲:“喵喵~”   谢薄声疯狂洗脸一小时。   音乐舒缓疗法,并不怎么顺利。   网友建议三。   拍拍猫猫屁屁。   注意,是拍猫猫背部、靠近尾巴的位置。   以及。   副作用。   拍屁股又可能造成猫猫之后的习惯性抬屁股——比如,正常情况下,在撸猫咪,猫猫舒服到会瘫在地上、露出肚皮让主人狠狠rua。而发热期常被拍pp的猫咪,在舒服的时候,开始喜欢翘起猫猫臀部……   谢薄声沉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低头,看了看蹭蹭他腿的猫猫。   小三花已经将谢薄声的裤子蹭出一大片猫毛,仍旧努力坚持地翘着猫臀,不再发出那种嘶哑的喵呜,而是一种类似于嘤嘤嘤咪咪咪的声响。   谢薄声犹豫很久,咬牙,轻轻地拍了拍小三花的尾巴末端。   小猫咪翘毛茸茸pp:“喵喵喵!”   谢薄声闪电般松开手,强烈的罪恶感充斥着他的胸膛,他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最终还是没有下第二巴掌,而是揉了揉小桑葚的脑袋:“忍忍,明天就带你去绝育,好不好?”   小三花不听,还是尝试用猫猫臀来蹭他,希望他继续。   不可能再继续了。   即使小桑葚的身体受得住,谢薄声的良心也受不住。   他收回手,盯着还在疯狂蹭蹭的小三花,叹气。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喵喵喵喵喵喵喵~”   至于棉签大法。   PASS。   且不说棉签所带来的伦理问题,从猫咪身体的角度考虑,事实上,棉签也不能很好地缓解猫咪的不适,反而会可能造成发炎、以及猫咪的假孕。   谢薄声给自己那突然长大成大猫的崽子念了五分钟的心经,又陪她玩了半小时的逗猫棒,最后,在舒缓的安抚音乐中,勉强做了一顿晚餐,以及给猫猫开了她最爱吃的软绵绵肉罐。   不仅仅是这些。   发热期的猫猫迫切地需要主人的关照和陪伴,小桑葚原本就粘人,更不要说现在,她一定要睡在谢薄声的枕边,一定要用柔软的、湿漉漉的粉红色猫猫鼻子贴着他的脸颊——当然,在和猫猫睡觉之前,谢薄声还是强行抱着三花猫,为她仔细刷干净牙齿,并用湿巾擦了擦猫猫屁屁。   原本父慈子孝的擦猫臀,在如今小三花的发热期加持下,也仿佛带了一层变调的、不那么正当的意味。谢薄声几乎是强自镇定地努力保持了洁癖的本能,心无旁骛地为猫猫清理,假装听不到小花猫的细微喵喵和嘤嘤嘤呜呜呜咪咪咪。   如坐针毡。   被消耗了大半部分体力的小花猫终于疲倦地睡着了,就睡在谢薄声旁边的枕头上,肉垫垫贴贴谢薄声的脸,尾巴扫着谢薄声脖颈,时不时疲惫地抬抬、扫一扫。   一觉安然到天亮。   谢薄声从被小三花疯狂蹭腿腿的噩梦之中惊醒,率先感觉到的,是脸颊侧畔奇异的痒感。   他还没有彻底清醒,理所当然地想,大约是小花猫又爬到他脸上了。   “小桑葚,”谢薄声没有睁开眼睛,条件反射地伸手,想要拍一拍乖乖小猫的背部,“让我继续睡一会儿。”   “喵呜~”   谢薄声的手,并没有如愿以偿地拍到热乎乎的猫猫身上,而是精准无误地落在柔软、无毛发遮盖的、奇异触感的……像是人类的背。   另一个人类。   谢薄声一顿。   难道噩梦尚未醒?   他又拍一次。   “喵喵!!!”   仍旧是同样的、让谢薄声震惊的触感,甚至还带有温度。   是活的。   谢薄声猛然睁开双眼。   一眼望进一双奇异的眼睛。   一边是蓝色的眼瞳,一边是棕色。   一个异瞳少女,光洁地躺在他枕边,就像刚从水中捞出的一轮月亮。   毫无遮掩、明辉光明的月亮。   柔软而茂密的金色卷发散落,而在金色卷发中,还有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朵,是谢薄声所熟悉的毛色,一边是橘,另一边是白色,耳朵末端略带一点黑色。   如猫一般,少女舔了一下右手手背,呆呆望他,忽而炸毛,迅速飞机耳。   “喵喵喵喵?!!!” 第17章 喵喵   少女喵喵   从凌晨五点钟开始。   小三花终于感觉到那股若有似无的不适。   猫咪的忍痛能力都很强,很多猫猫,摔断后肢、被人类用铁丝勒断前爪,也只会在受伤的时候发出惨厉悲鸣。   其他时候,再怎么痛苦,也很少会长时间哀哀叫。   尤其是流浪猫。   它们知道,再怎么痛苦,再怎么叫,都不会有人来帮助他们。   可是小花猫不一样,她有一个会定时供奉她的信徒。   虽然这个信徒有点变态。   她发出一些微妙的喵呜声,猫猫的四肢和前爪都感觉到痒,小三花没有被虫子咬过,因此并不能说这些是被虫子咬的痒,更像是发热期时候的猫猫臀部,不过范围大大扩大,不仅仅是尾巴末端,而是扩散、蔓延到全身,渐渐而起的不适让整只猫忍不住蜷缩身体。   猫猫小声的咪咪呜呜没能引起谢薄声的注意力,小花猫并不理解为何今天下午的信徒如此活跃地玩玩具,以至于小花猫也努力地陪着他玩了很久,才将这个喜欢玩具的信徒哄到休息。可惜身体上的不适完全不能够被遮盖,在翻来覆去、团来团去后,小花猫终于感觉到一丝微妙的、清新的触感。   视觉和嗅觉仍旧敏锐,只是……猫猫感觉到四肢有什么东西在拼命生长,柔软的皮毛逐渐散开。   直到小桑葚睁开眼睛。   即使在黑暗中,猫咪的眼睛仍旧具备着极其优秀的夜视能力。   她惊惧地发现,自己那蓬松美丽的、引以为傲的毛毛!!!全都消失不见了!!!   猫猫震惊,倘若不是担心会吓到熟睡的信徒,她已经跳起来嗷呜嗷呜地惨叫出声。   没有毛的猫猫,还叫猫吗?   ——不,她所失去的,不仅是美丽的皮毛,还有尖锐的、能够划穿猎物咽喉的利爪!还有软绵绵、能够帮助她从高处跳下也不会受伤的肉垫垫。猫猫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前爪,现在,这个东西已经变得和信徒的前爪差不多,没有肉垫,只有五根尚不适应、就像长在别猫身上的关节,没有软乎乎的肉垫,没有只要她想就能弹出来的指甲,有的只是人类的丑陋的、干巴巴的树枝……   小桑葚差点难过到给谢薄声一巴掌。   怎会如此!   她怎么忽然变成这幅鬼样子?她优雅而丰满的领毛呢?她那漂亮的、根根分明的胡须呢?她那锐利的尖牙……   小桑葚恶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前爪,难过地发现,现在的她只保留了上排牙两侧的小尖牙,其他的猫咪牙齿,已经变成一排整齐的、无法咬破猎物咽喉的钝牙齿。   她已经完全是个废猫了。   还有美丽的皮毛……只有头顶还有金色的、和信徒毛发一样质感的金色头发,小桑葚难过到不可置信地反复检查自己,也只有两条后肢之间还有些淡淡的金色,其余地方,只有微小、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毛……猫咪们最美丽的象征被无情地剥夺了,小桑葚侧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终于难过到喵出声,放声喵喵。   对不起,白猫先生,我已经不配当猫了。   对不起,缅因先生,对不起,布偶先生,我已经没有资格和你们玩球球、讨论信徒了。   对不起,橘猫先生,早知道不和你交沛就失去做猫资格的话,我一定会跳窗去找你的……   在小桑葚难过到想要去大吃一顿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信徒醒了。   猫咪特有的羞耻感驱动着小桑葚不安地舔着前爪,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信徒沟通——   「对不起喵喵,我做猫太差劲了,不能再保护你了,现在我也变成和你一样愚蠢的人类了」   难道要这样说?   而且,信徒一旦发现她不能再守护……会不会生气地把她丢掉?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为人类捕食。   好像人类都不喜欢吃苍蝇吃蟑螂吃老鼠……而人类的身体,会不会影响她的狩猎?   小桑葚不明白,她很茫然。   手足无措、眼巴巴地看着悠悠醒转的信徒,然后听到对方震惊的声音。   那是即使听不懂,但猫猫也能感觉到的震惊。   “不要过来,非礼勿视。”   在看清对方脸庞的同时,谢薄声迅速起身,后退一步,他转过脸,抬起手,对小桑葚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   做为一个道德观念强烈的男性,谢薄声实在无法在这种情况下直视对方——   即使这里是他的家;   即使对方躺的是他的床;   即使现在是凌晨、对方忽然出现……   再多即使,因对方看起来完全是个不通世故的异性,谢薄声拢了拢睡衣的衣襟,闭上眼睛,转过脸,缓声对她说:“我不知道你是否有什么需求,但现在能否请你穿上衣服?”   完全是条件反射,谢薄声等了一分钟,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他那受到惊吓的呼吸终于平稳——凌晨时刻,床上忽然多出一个活人,饶是谢薄声笃信科学,一时间也难以找出合适的解释缘由,他沉心静气,终于开始和缓思考方才这陌生女性发出的声音。   似乎是……猫叫?   猫?   他的小桑葚呢?   谢薄声猛然睁开眼睛,与此同时,睡衣领口虚掩处传来一阵令他不安的湿濡温热。低头看,明月依旧,皎皎不沾凡尘,未有丝缕遮蔽,只有蓬松的、灿烂如金长卷发遮蔽,陌生女性以怪异的姿态蹲在地上,就像一只猫,难过地贴在睡衣侧边舔了舔。   “请不要这样,”谢薄声后退两步,他皱眉,第一反应是扶她,又不想触碰她的肌肤,他说,“有话好好说。”   “喵喵喵?”   被拒绝的小桑葚茫然地蹲在地上,两只后肢分开,前爪爪贴地,毛茸茸、蓬松的猫猫尾巴扫啊扫,耳朵竖起,有些难过,又有些失落。   ——果然,信徒还是发现她失去猫猫力量了吗?   谢薄声别过脸,他不看不闻不触,迅速后退几步,取出自己的备用睡衣,遥遥递给她:“先穿上。”   事实上,他已经无法确定自己是第几次重复这种话语。   他真的希望对方能够穿上衣服再同他说话,这个年纪的女孩,戴着美瞳、把头发染成这个样子,还戴着猫耳和尾巴……   难道是Cosplay?   不,她是怎么进来的?   翻窗?还是……   谢薄声需要弄清楚这些,但在此之前,他希望对方不要再这样衣不蔽体,至少将明显的性特征遮住。   她没有接,始终蹲着,眼巴巴地望着谢薄声,小声喵喵。   这……   这熟悉的声音。   谢薄声脸色微变,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对方明亮到仿佛要发光的躯体,目不斜视地将睡衣放在旁边:“……如果你感觉到不安,那我可以出去,请你自己穿好衣服,谢谢。”   迅速说完这些,谢薄声快速扫视卧室中其他角落,确认没有小桑葚的踪迹后,他快步走出房间,高声唤。   “小桑葚?桑葚?你躲到哪里去了?花花?花花?”   狮子猫性格温顺,而大部分狮子猫还有性格胆怯的特质。尽管在之前,小桑葚始终表现出不怕人类、也乐于和人类接近的一面,但在此刻这种情况下,谢薄声仍旧无法放弃对猫咪的追寻。家中忽然出现这么大一个陌生人,还在他尚未察觉的状态中睡到他身边……   小桑葚会不会被吓到?   还是说,这个陌生人对小桑葚做了什么?   谢薄声紧绷身体,细细搜索过这个家中所有角落,始终不见小桑葚的踪影。安静中,他再度听到熟悉的、小桑葚的叫声。   “喵呜?”   谢薄声转身。   没有猫咪,没有他的乖乖小桑葚。   他只看到暖黄色灯光下,金发女孩趴在地上,完全是猫咪的姿态,她仰起脸,舔了舔前爪,又蹲起,像所有的猫咪一样,慢吞吞地半坐着,抬起右腿,晃了晃毛茸茸尾巴,低头舔——   谢薄声迅速转身,他加重语气,不悦:“无论你是谁,现在请立刻停止——停止这种伤风败俗的行为!!!”   “喵喵喵喵喵?”   谢薄声取出手机,开始百度离家最近的精神病院电话——不,现在还是应该打110.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精神病院能够处理的了。   非法闯入,拒绝沟通,并嚣张地做出各种不知廉耻的行为,谢薄声想自己给予对方的宽容已经足够多,现在应该来让警察处理……   “喵!”   在谢薄声即将按下拨通键时,身后传来猫猫的声音,与此同时,冲击力自背后而来,谢薄声站稳脚步,而尚未拨通号码的手机却被撞到脱手而飞,遥遥离开。谢薄声不得已想要后退,而后者已经四肢并用,牢牢挂在他身上,像他所熟悉的猫猫,疯狂地舔着他的脸颊。   “喵喵喵喵喵……”   犹豫要不要对这个看起来精神不正常的异性实行强制性制服措施的谢薄声愣住。   “喵呜喵呜喵呜~”   他震惊地听着,从这个女孩口中发出的熟悉猫叫声,看着对方头上那还会不停动的一对猫耳,不,还有,还有那条反复摇晃、甩来甩去的蓬松猫尾巴……   熟悉的毛色。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异瞳。   谢薄声僵硬抬手,而对方已经主动用小脑袋壳去贴住谢薄声的手,亲昵、熟练地蹭了蹭,她好像很委屈,又有些终于被认出的喜悦。   “咪呜~”   谢薄声终于摸到她的猫耳朵,温热,熟悉的触感,耳朵根部和头发、皮肤亲密相连,他甚至能感受到这一对耳朵上的微弱血管脉动。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耳朵,呼吸,心跳。   活生生的猫女。 第18章 喵喵喵   喵喵骄傲   “喵喵喵喵喵~”   倘若不是亲耳所闻。   蓬松的尾巴轻轻摇摆。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   僵硬的手中,柔软的猫耳。   倘若不是亲手所触。   谢薄声的手终于从温热的猫耳朵上移开,不是什么cosplay,也不是什么精神病犯人勇闯教授房间。对方没有病,有病的大约是他。   谢薄声想,现在大约是在做梦吧。   或者,他最近太累了,需要和心理医生好好谈一谈,喝杯茶。   尽管父母有着一定的宗教信仰,但谢薄声接受的却是唯物主义教育。   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许多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只是谢薄声仍旧认为,那些无法解释的东西不过是现代人所理解的科学、尚未达到的高度。   人类在这个地球上所生存的时间,不过短短600万年,而地球诞生至今已有46亿年。于地球而言,人类同蚍蜉又有何异。人类又怎能以萤虫之躯,妄图早早参透皓月之长?   亘古万年,这世界上,多得是人力所不能及之事。   人生有涯,科学无涯。   譬如,现在拼命来蹭谢薄声、不停喵呜的,就属于那无涯中的一点未知。   谢薄声尝试捏了一下自己手,痛。   他又捏了捏猫女的脸颊。   她睁大眼睛。   “喵呜!”   谢薄声犹豫片刻,最终没有给心理医生打电话。   他需要缓缓,再缓一缓。   可惜如今出现在他眼前的人形桑葚并没有给他“缓缓”的空间,她亲密地舔着谢薄声的脸颊——喔,用她刚刚舔过小猫咪的柔软嘴唇和舌头。   意识到这点之后,谢薄声顿时眼前一黑,以至于想要短暂去世一秒。   不能如此。   谢薄声极力控制着这个好像并不具备人类意识的“大猫猫”,实在太困难了,这大概是谢薄声这一生中遇到的、第二困难痛苦之事——第一是第一次给小桑葚用温热棉签擦pp教她排便便。   “停下,”谢薄声说,“Stop,やめろ——”   他换了好几种语言,不出意料地成功确认,猫猫完全听不懂任何一种。   换句话说,桑葚完全不理解人类语言的意思,甚至还开开心心、变本加厉地尝试要舔他的眼睛。   谢薄声捂住她的嘴。   喵呜。   来不及发出的一声喵喵变成疑惑的钝,谢薄声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只天蓝,一只黄棕,此刻光线并不明亮,她的瞳孔竖起,疑惑地歪着猫猫脑袋,动了动猫耳。   没有穿谢薄声给她的衣服,只有一根看起来完全是长在身体上、而谢薄声不能去确认的位置,谢薄声脑子空白,他所接受过的教育、经历过的事情,绝对没有教导他该如何处理一只猫女。   报警?   不。   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小桑葚,倘若真的交上去……她会变成什么样?失去自由?被秘密控制,不要说作为一个人,她甚至不能作为一个猫好好生活。   在猫咪不安地尝试舔舐他掌心的时候,谢薄声已经果断地下了决定。   他没有触碰猫女,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将挂在身上的猫女放下,他俯身,耐心同她沟通:“要穿衣服,知道吗?衣服。”   喵?   喵喵喵?   小桑葚呆呆地看着谢薄声,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不过可以从对方的语气、气味和肢体动作中理解,他似乎想要她做些什么,那应该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是什么呢?   小桑葚蹲下,试探着仰脸,想要去舔一下他的腿——但谢薄声迅速后退几步,叹口气,又说了猫猫不能理解的东西。   小桑葚喵呜喵呜。   她有点开心。   信徒没有抛弃她!虽然她没了美丽的皮毛,变成一个丑陋的、光溜溜的人类,可他还是没有放弃猫猫!!!   尽管不知为何自己忽然变成这副模样,也不知信徒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小桑葚还是选择乖乖等待,轻轻地摇晃着尾巴,像之前每次都做的一样,她蹲在地上,用尾巴尖尖将两只前爪爪围起,乖巧蹲等。   不过,低头看到又瘦又没有毛毛、没有利爪的“前爪”,小桑葚还是难过地垂下耳朵。   信徒很快回来。   他手上还拿着人类常披在身上的那种东西,小桑葚歪歪脑袋,听见他克制又冷静的声音。   好吧,还是听不懂。   幸好猫猫和人类沟通也并非通过语言,小桑葚还是乖乖地让信徒为她也套上人类的东西。猫咪都不喜欢约束,不要说什么项圈,衣服,就连伊丽莎白圈,也会让猫猫烦躁到拼命想要扯下……更何况是这种衣服,小桑葚完全不想加在身上,可是这东西对于人类的来说,就相当于保护猫猫身体的皮毛片?小桑葚不安又烦躁地喵了一声,想到当初白猫先生也是套着类似的东西,才勉强忍着扯下来、撕成碎片的冲动,伸开前爪和后肢,顺从地让信徒为她套上“人工皮毛”。   对于谢薄声来说,这绝对是一件艰难至极的任务。   猫猫天生爱自由,决不允许人类在猫猫身上附加任何东西。和狗狗不同,对于猫猫来说,无论是项圈还是衣服,都会让她们倍感痛苦。   也正因此,小桑葚,如今是。   纯粹而完全的空白出场设置。   谢薄声养了猫这么久,心中早就视作自己的孩子。他意志力坚定,本身又不爱好色与谷欠,即使是生理所必须的自我安慰,大约也不过一月或两月一次。绝非心理或者生理上存在什么问题,谢薄声只是感觉这种事并无太多意义,似乎只能带来一些放纵的、廉价的快乐,他能从书籍中获取到比这更愉悦的体验,已经不再迷恋纯粹的体欲。   他目不斜视,机械地让猫猫抬爪,套袖子,很好,再抬另一只爪,再套另一个,只有在将T恤往下扯的时候,听到猫猫小声喵喵。   很好,接下来是裤裤。   谢薄声没有伴侣,这里更不可能会有女性的东西,但又不可能放她这样乱跑,幸好他有囤备用品的习惯,找到没有穿过的衣服,包括内衣,这才能让猫猫不再衣不蔽体。   只是。   为猫猫穿后肢上的衣物,同样艰辛。   猫猫的头发很长,是那种亮亮的金色,长而卷曲,长长落下,能够盖住臀,她现在已经完全是“我的心已经死了你动手吧”的猫猫姿态,仰面,四肢蜷缩向天,大尾巴在地上甩啊甩,谢薄声完全找不到能兜住、或者放尾巴出去的空间,只能咬牙,连猫带尾巴一块儿套进去。   猫猫很安静,不反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束起来的尾巴,尝试晃晃,带动着并不小的小裤裤也左右摆了摆。勇敢的猫猫不会为此屈服,她用力让小裤裤包裹范围外的地方成功晃了晃,并成功用尾巴尖尖飞快地掠过信徒的脚,她骄傲地一声喵。   谢薄声已经开始尝试给她套裤子了。   有了T恤和小裤裤的遮挡,再穿裤子时,谢薄声大大松口气。终于不用再瞧见不该瞧见的金色,他耐心地为猫猫提上裤裤,成功扣上纽扣,并系上腰带,唯独在拉拉链时犯了难。   这个角度,拉拉链的话,很容易就碰触到不礼貌的地方。   但不拉拉链的话,但凡有所动作,谢薄声都不可避免地从开口处看到猫猫的小裤裤。   谢薄声犹豫半天,他看着仰面的猫猫,尝试着做动作:“将它拉上,会吗?”   金色头发的小桑葚侧脸,猫耳朵动了动:“咪呜?”   谢薄声伸出手,而还没提裤子的小桑葚已经快乐地贴过来,将下巴放在他手上:“喵喵喵?”   她还以为谢薄声在和她玩游戏。   谢薄声:“……不是。”   他说了声抱歉,伸手捉住小桑葚的手掌,她没有缩回去,只是难过地低头,看着自己消失的、没有的肉垫。   谢薄声握着她的手,耐心教她抓握——用了一盆猫草做示范——他带动着小桑葚的手,去握住猫草,然后模仿着拉拉链的动作,捏住猫草,往上带。   “这样,”谢薄声仔细教,“学会了吗?”   小桑葚却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前爪。   对于猫猫来说,并不存在“捏”这个动作。猫咪的身体构造让他们注定没办法做出和人类一样的细致动作,包括不仅限于“捏”,以及抠,或者其他,他们没有人类那样灵活的手指,取而代之的,是更适合捕猎的利爪。   这样的震惊让小桑葚目不转睛地盯着如今失去了肉垫的前爪,在谢薄声的带动下,安静而顺从地体验、学习着爪子的新功能。   猫猫震惊。   谢薄声具备着无穷的耐心,他毕竟是一名教师。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当初都能教猫猫用猫砂,现在教她用手拉拉链,似乎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即使人猫语言不通,谢薄声还是坚持、耐心地教完了拉拉链的完整流程,在确定猫猫能够独立完成捏住猫草往上扯这件事后,谢薄声长吁一口气,握着猫猫的手,让她捏住拉链顶端,然后,松开手。   谢薄声鼓励:“可以了,将它拉起。”   “咪呜?”   猫猫迷茫看他半晌,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整只手从裤子上的开口处伸进去,和猫猫一样,她熟练地通过小裤裤上的空隙处将自己毛绒绒的猫猫大尾巴利索地掏出。   谢薄声:“……”   穿着他的T恤、裤子的金发猫耳少女,胯间却有这一条毛茸茸、蓬松、受到裤子开口处影响而向上的大尾巴,竖起,甚至还快乐地摇了摇,尾巴尖尖神气地扫着谢薄声的手。   自以为顺利完成信徒委托的猫猫,骄傲极了:“喵呜!” 第19章 喵喵喵喵   猫猫三急   已经被惊到麻木的谢薄声,冷静地将猫的尾巴全都塞回去。   不,或许,给她穿牛仔裤和腰带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翻遍衣柜,谢薄声尽量找出只穿一次的运动裤,他总感觉,让小桑葚穿他的衣服很奇怪,尤其,她如今还是这种形态。眼下并无更好的选择,谢薄声麻木不仁地重复着之前的流程,幸好运动裤不需要拉链,束腰只需要简单系一下,运动裤要宽松许多,尾巴只能全塞在左腿中,鼓鼓囊囊地将左边裤筒撑开,小花猫还是很好奇,她还是并不习惯站立,仍旧蹲着,自己低头,用爪子去拼命掏裤筒,自娱自乐地逗自己的尾巴尖尖玩。   现在不过凌晨五点钟。   谢薄声赤足坐在沙发上,沉默着,一杯接一杯地喝水。   不知是玩累了,还是怎么回事,金发猫耳的少女以并不雅观的姿态……嗯?趴?还是俯卧?还是蹲?在地板上。   谢薄声无法找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对方此刻的姿态。   她看起来还是一只猫,但已经不是猫了。   两条腿腿八字形分开,整个人趴在地板上,两只手臂却乖巧地交叠、放在胸前,整个躯体都俯卧,偏偏仰着脖子和有着猫耳朵的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谢薄声,偶尔喵喵。而那分成八字的腿之间,蓬松柔软的大尾巴被装在运动裤中,努力想要反抗地出来,却又被布料束缚,只能强行忍着,将灰白色的圆筒布料撑起一波又一波的小小山丘。   谢薄声想,或许是自己醒来的姿态不对。   或许他需要重新睡一觉。   “喵。”   谢薄声低头。   金色头发如花朵般散开,她小小打了哈欠,抬起右爪,仔仔细细地舔了一遍,整个人顺势往侧边摊开,不过现在露不出猫咪的肚皮来让人类rua了,谢薄声身形高大,T恤穿在她身上也大,严密地全部遮挡,保证不会露出任何不适的内容,严防死守,坚决不会暴露丝毫不该露出的东西。   “喵喵,”舔完手手的小桑葚开始自然地用口水和手背洗脸——先舔手,再用舔干净的手背来擦脸,在第二下时,谢薄声终于忍不住,起身,伸手,尝试将她拉起,“不是这样,我帮你洗脸。”   喵呜?   小桑葚完全不习惯直立行走。因为猫咪身体构造的原因,它们虽然能够短暂地用后肢行走,但这样会给它们的脊椎带来强大的压力。也正因此,现在的小桑葚,还是喜欢四肢并用的方式,如今强行被谢薄声拉起来,她惊讶地发现这时候的走路似乎比四肢都用要轻松一些(这种形态下),难怪,难怪人类都喜欢用后肢走路……   猫猫懵懵懂懂地思考着,任由谢薄声将她牵到洗手间中,谢薄声打开水龙头,小桑葚伸出爪子就要玩,但在水触碰到手掌时,看到下面渐渐积成一小汪的水,仍旧怯怯地缩了缩——猫咪大多害怕水,更不要说这种情况。谢薄声看着她害怕的手掌,转身去取了新的毛巾,用水打湿,仔细拧到半干,才去给小桑葚擦脸。   小桑葚躲也不躲,睁大眼睛。   猫咪和人类所看到的东西完全不同,她很好奇,对眼前一切熟悉又陌生的东西都有着探究心。   谢薄声:“闭眼。”   这两字出口,谢薄声又意识到自己失言。她不过是个小猫,能听懂什么?于是他另一只手去捂她眼睛,将小桑葚眼皮按下,才仔细给她擦脸。   在这个过程中,小桑葚乖乖巧巧,一动不动,任凭他动作。   猫能够感知到人类的善意。   尤其,她和对方相处这么久。   谢薄声很仔细,没有放过脸颊上任何一处死角。他是爱干净的人,养猫也是,家中始终一尘不染,频繁洗澡对猫不太好,他勉强固定了给小桑葚三月洗一次,每天都会耐心梳理毛发,有脏的地方,也会立刻用不含酒精的婴儿湿巾给她擦干净……   照顾人,和照顾猫,终究还是不同的。   谢薄声终于将小桑葚的脸擦得干干净净,一眼没看到,小桑葚又要趴地上,她看起来很困了,像是要休息。   正常情况下,猫咪一天至少要睡十六个小时。   谢薄声猛然意识到重要问题——   确认要接受她了,那么,她睡在哪里?   和谢薄声睡一块?   坚决不行。   且不说男女有别……还有现在两人的关系,无论如何,谢薄声都难以接受她以这种姿态睡在自己身侧。   谢薄声只希望再睡一觉,她还能变回猫。   那,给她重新收拾一个房间?   谢薄声的房子算不上特别大,不过三室两厅一卫,卧室是他在休息,一个房间改成书房,而另一个次卧算作半个储物间,虽然有张床,但床上连被褥都没有。不过倒也算不上多么困难,谢薄声挽起衣袖,打开储放被褥的柜子,将整整齐齐如豆腐块的被褥从纸箱中取出,开始铺床。   和往常谢薄声整理床褥一模一样,当谢薄声弯腰将褥子铺在床垫上时,小桑葚喵呜一声,快乐地跳到床上,兴奋地喵呜喵呜。   谢薄声:“……”   他用力拽床褥。   之前还行,一个猫再怎么重,也不过十几斤。   一个人就不同了。   劝诫无果,确认无法和猫猫沟通的谢薄声放弃言语交流,将小桑葚从床上抱下,重新铺,刚展开一个角,小桑葚嗷呜一声,又冲上去,这次力气大,直接将尾巴从运动裤中顶出,露着一截皎白圆月,谢薄声痛苦闭眼,冷静地将她的尾巴全部塞进去,并深刻思考,要不要给猫猫的裤子在后面专门开一个尾巴洞。   不能拘束猫的天性。   更不能拘束猫的尾巴。   反复经历五次——桑葚跳床撒欢——谢薄声抱人下床——谢薄声努力铺床——桑葚跳床撒欢之后,谢薄声终于在猫咪的干扰下顺利将床铺好,他轻轻舒一口气,尚未来得及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一转身,看到小桑葚整个人以极其圆润的姿态努力把自己掰成一个小圆圆,缩入放被褥的纸箱中,大尾巴再度从运动裤中脱出,蓬松而惬意地盖在自己身上,呼呼大睡。   辛苦铺床的谢薄声:“……”   ……   爱钻纸箱永远是猫的天性,它们喜欢将自己装进各种各样的小小空间中。   谢薄声最终选择将人和纸箱一同抱起,放在床上,细心地盖上毛绒毯。   疲惫的一夜即将过去。   而心神俱疲的谢薄声,在确认猫猫的确熟睡后,轻手轻脚回到自己卧室,直接倒在床上,开始尝试入眠。   太乱了。   他很累。   短短两个小时,谢薄声承受了一个古汉语老师不该承受的信息量。猫猫变成少女,还有猫耳和尾巴,甚至还保持着猫的习性……除了形态之外,她完全还是谢薄声熟悉的那只小桑葚。只是一切都不能再回到之前,就像谢薄声将脸洗了十遍,却还是无法忘记对方用舔小猫咪的舌唇来舔他脸颊的感觉。   谢薄声只能希望,等他彻底醒来,一切恢复原样。   还是猫咪,不是人类。   可惜梦境并不如愿,谢薄声置身梦中,仍旧是皎如月光的猫耳少女,不同的是穿着漂亮的、蓬蓬松松裙子,开开心心地贴着谢薄声的胳膊,快乐地叫他:“谢教授。”   梦中的谢薄声问了她的学业情况,但猫耳少女吃惊地睁大眼睛:“上什么学?我没有学习呀?我在生孩子呀!是教授你的孩子喔!”   在谢薄声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猫耳少女温柔地捧出一个小篮子:“谢教授,快来给孩子喂奶啦!”   谢薄声低头一看,漂亮柔软的小篮子中,足足有八只小声喵喵的乳白小橘猫,喵喵喵喵。   “喵喵喵喵……”   谢薄声从噩梦中惊醒。   他睁开眼睛,看到旁边急切的,咬着他衣袖的猫耳少女。   很好。   噩梦仍在继续。   谢薄声闭上眼睛,叹气:“你想吃什么?不,你现在能吃什么?猫粮?冻干?还是说,你能吃人类的食物?”   “喵喵喵喵!!!”   猫耳少女做了一个埋粑粑的动作,她看起来十分焦急,又有点委屈。   谢薄声明白了。   猫猫上厕所啊。   他还有些困倦,手搭在额头上,习惯性地想要拍拍猫猫,又克制地收回手:“去吧,没事,一会儿我给你铲。”   猫耳少女终于放弃,喵了两声,敏捷下床,手脚并用,干净利索地跳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冲出卧室,直奔客厅。   谢薄声猛然想起什么,他起身,向客厅中跑,及时阻止趴在地上、正尝试将头往智能猫砂盆中塞的金发少女。   “住头!”谢薄声疾声,“桑葚,你现在可以去卫生间释放了!” 第20章 喵喵喵喵喵   猫猫吃饭   在没有猫砂的情况下,小桑葚在马桶上姿势怪异地蹲了许久,才小声而委屈地喵了一声。   猫猫怎么会知道人类如何上厕所呢?她只是一个小猫咪而已,卫生间几乎是猫的禁地。信徒在这个房间时,大部分情况下,都会将小桑葚关在外面,禁止猫咪窥探。   也正因此,小桑葚今天才学会了,如何以人类的姿态坐在上面。   信徒暂时回避。   小桑葚努力嗯嗯很久,失落地抱着尾巴——这也是信徒教的。   因为不抱尾巴的话,这个漂亮的尾巴会落进马桶的水中,弄脏美丽的皮毛。   小桑葚现在只有头上、尾巴和下面有金色的皮毛了,猫咪十分珍惜这些,轻易绝不会再弄脏。   就在半小时前,赤着脚从卧室中跑出来的谢薄声,用尽全力将小桑葚的头从智能猫砂盆中拔出——小桑葚还有些疑惑,明明头都可以进去了,为什么身体进不去呢?她那灵活的身体,已经开始不能像之前一样行动了……更糟糕的是,为了不弄脏人类的“衣服”,小桑葚在上厕所时必须要褪掉保护自己的东西。猫咪都很聪明,小桑葚已经从信徒的动作中学到该如何用前爪将这些东西褪下、提上,但让猫猫不能理解的事,信徒的动作……   在嗯嗯完了后,居然还要用那种白色的东西擦一擦、丢掉、然后再冲走吗?   可是没有猫砂没有猫砂没有猫砂……   小桑葚努力到猫耳朵都没有力气竖起来了,还是不行,她难过到垂着耳朵,抱着大尾巴,理所当然地用两条腿趿拉着一外一内、一大一小俩裤裤往外走——毕竟信徒刚才的意思,应该是,必须要嗯嗯完,擦干净净,才可以提裤裤。   现在不可以。   小桑葚打开门,看到外面的信徒。   她松开尾巴,焦急地做出扒拉猫砂的动作:“喵喵!!!”   谢薄声万万没有想到。   有生之年。   还能够看到猫女抱着尾巴,腿上趿拉着裤裤,因为无法正常上厕所而向他求助。   谢薄声已经连震惊的表情都无法做出了。   经历了这么多,即使现在有个人忽然出现,告诉他,明日地球偏离轨道朝太阳奔去,谢薄声也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顶多现在立刻开车载着小桑葚回家和父母团聚。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小桑葚急切喵喵,心脏巨震,然而不形于色,他深深吸口气,俯身,将大小裤裤提上。   没有和猫猫沟通,谢薄声放弃在这时候说话了。   还是留些力气吧,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些什么?   “喵喵喵喵喵~”   谢薄声甚至感觉自己已经能猜到对方的意思了,他握拳,轻轻撞了一下小桑葚虚空扒拉猫砂、做埋粑粑的动作。   谢薄声说:“要猫砂?”   “喵喵喵喵喵!”   谢薄声去拆了新的猫砂,小桑葚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她好像还不太习惯直立行走,跳几下再站起,不知是不是忍耐的痛苦,大尾巴不摇晃了,而是往下垂着,颤抖地晃晃,瞧着像是忍耐了许久……可怜极了。   谢薄声庆幸自己买的猫砂,都是可以冲入马桶的。   他往马桶中倒了一些,并不多,只浅浅地盖住水,而小桑葚眼睛明显亮了,她快乐地喵呜两声,甚至不在意谢薄声还没有离开,已经开始激动不已地裤裤飞飞马桶蹲蹲。   谢薄声:“……”   他默默地离开卫生间,将猫砂安置好后,叹口气,按了按太阳穴。   冷静,冷静。   莫生气,莫急躁。   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   ……   教一个人认识这个世界有多困难?谢薄声不知道。   他没有教育孩童的经验,只有教猫猫适应和人类生活的经历——当然,猫和猫女,还是不同的。   至少,猫猫小桑葚不用穿衣服就可以在家中撒欢乱跑,也能当着谢薄声的面舔舔爪爪,舔肚子,舔猫咪的一切。除了pussy和后面花花之外,谢薄声不会感觉到尴尬或者惊讶,反而会认为猫咪这样的自我清洁活动十分可爱。   但。   谢薄声不能接受。   一个刚刚成功上厕所后的猫耳少女,立刻侧趴在地板上,翘起右腿,开始认认真真地从腰边缘的裤裤往下舔……   五分钟前,在确认小桑葚成功使用马桶、并学会自动冲水后,谢薄声大大奖励了她一通——给了她一根小鱼干,并不自然地在猫猫头拱他时揉了揉猫耳朵。   然后,快乐吃完小鱼干的猫耳少女就开始在他面前认真表演了猫咪的嗯嗯后自我清洁。   幸好有衣服,她只能努力而委屈地舔到运动裤。   谢薄声的世界观已经崩坏到不能再崩坏的地步了。   他不确定要给小桑葚准备什么样的东西——她现在能吃人类的食物吗?   谢薄声犹豫良久,还是决定让她自己选择。他细细查了猫咪不能吃的蔬菜类型,更改了今日的早餐计划,自己炒了五个鸡蛋,不加任何刺激性佐料、比如葱姜蒜之类的东西,炖了一只鸡,又煮了两人份的粥,煎了几个饼——在他做饭的过程中,小桑葚重新回到次卧中,半个身体趴在床上,半个身体钻进纸箱,甜甜入睡,愉悦打小呼噜。   紧锣密鼓地做早餐过程中,谢薄声还接到宠物医生的电话,对方想要进一步确认谢薄声的到店时间,而谢薄声犹豫地问:“医生,你曾遇到过猫说人话吗?”   对方愣了一下:“我没有遇到过,不过精神科的医生应该遇到过。”   谢薄声:“……”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将他们的联系方式给你。”   谢薄声:“……谢谢,不过不需要。”   他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暂时不能带猫猫上门,继续往碗中倒猫粮,另一个盘子中是猫咪最爱吃的鹌鹑冻干。   当然,这些东西不可能再放到猫猫的饭盒架上,谢薄声将它们端上餐桌,打算让小桑葚自己选择,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即使知道给少女吃猫粮似乎并不太好,但被折磨一整晚的谢薄声,已经隐隐约约预感到,小桑葚有极大的概率不会碰饭碗。   她甚至都不会用筷子。   做好一切后,谢薄声不见桑葚出来,他熟练地取出一罐猫罐头,打开拉环,轻轻一扯。   细微的啪啦声。   顶着纸箱的猫耳少女飞快地跑出来:“喵喵喵!!!”   她甚至想要跳到谢薄声胳膊上,蓬松的大尾巴快乐地晃了晃。   谢薄声将罐头打开,放到另一个碗中——这些碗都是新的,原本是为了招待客人,但现在已经专属于谢桑葚,谢薄声想,或许自己需要重新购置一套。   “喵喵喵喵喵!!!”   谢薄声刚刚将罐头倾倒于碗中,站在饭桌边缘的谢桑葚已经迫不及待地低头俯身,一脸埋进盘子中,快乐吃罐罐。   谢薄声:“……”   “上帝啊,”谢薄声低吟一声,看着桌子上被少女一脸撞到飞溅的罐头残渣,半是头痛、半是认命地叹气,“……算了,等会儿再收拾。”   她只是一只猫。   谢薄声教谢桑葚坐在椅子上吃饭,这并不难,在小桑葚脸贴盘盘干掉一整个罐头后,她意犹未尽地舔着盘子,小声喵喵。人类和猫咪的饭量自然不可相提并论,她还饿,没有吃饱。谢薄声移走盘子,让她坐在椅子上,顺便把露在外面的大半尾巴重新塞回裤子,严谨地提到腰上,绝不暴露丝毫肌肤。   小桑葚还不会用筷子,就连勺子,也仅仅只能学会握,而不是熟练地借助勺子进食。谢薄声没有勉强,事情要一步一步好,一名合格的教师,就是要因材施教,耐心授道。他自己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金黄的炒鸡蛋,送到小桑葚嘴边。   “张嘴。”他说。   小桑葚不解:“喵呜?”   谢薄声指指自己嘴巴,重复:“张嘴。”   他张开嘴巴。   小桑葚懂了。   谢薄声又指了指她的唇:“张嘴。”   她有样学样,张开嘴巴,认真看他。   谢薄声将一勺嫩嫩的炒鸡蛋送到她口中,小桑葚还不太熟练,但条件反射地用舌头灵活地勾走炒鸡蛋。谢薄声移开勺子,刚松口气,而小桑葚已经脸色一变,张口,不开心地吐出来:“喵呜!”   谢薄声:“……”   他收拾残局,决定等中午再教她用勺子,以及……适应人类的食物。   谢薄声简单吃了三张饼半只鸡一盘炒鸡蛋,桑葚低头,熟练地用舌头卷起猫粮,嚼几下,直接吞咽。谢薄声实在看不下这种吃相,给她擦干净脸,阻止她埋头进食,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冻干,猫粮。   只吃这些东西自然不行,谢薄声悄悄在冻干下面垫了炒鸡蛋,小桑葚抗拒了一阵后,仍旧乖乖地吃掉了,等到最后,谢薄声将一勺炒鸡蛋送到她口中时,她只是不满地小声喵呜,却还是努力吃掉。   谢薄声长吁一口气。   还没彻底放松,谢薄声听到门铃响。   他将小桑葚关进次卧,简单整理衣袖,才出去。   是同样养猫的同事靳宇,他接到医生的电话,有些担心谢薄声的状况,特意上门慰问。   谢薄声只说自己没事,道谢过后,忽然听到靳宇吃惊的一声:“谢老师,这是……?”   谢薄声神经紧绷,转身,顺着靳宇震惊的视线方向,谢薄声看到穿着运动装,头上顶着两只耳朵的小桑葚。   毛茸茸的猫耳朵,甚至还晃了晃。   看到靳宇后,小桑葚认出他,她不怕生,快乐地对着熟人喵呜一声。   在小桑葚要扑来之前,谢薄声及时关上大门,将自己和同事都关在外面。   谢薄声飞速思考,他冷静地说:“里面的女孩是我——”   “我明白,”靳宇哈哈大笑,拍拍谢薄声的肩膀,“我都懂,能理解。”   尽管不知对方理解为何,谢薄声还是颔首:“你明白就好。”   “行了,不打扰你们了,”靳宇说,“回去吧。”   电梯到了。   靳宇上电梯,笑了笑。在电梯门关上之前,他冲着谢薄声竖起大拇指。   “老谢,玩挺大啊。” 第21章 喵喵喵喵喵喵   猫猫狩猎   501古汉语谢薄声:「这是我一远房亲戚家的小孩」   501古汉语谢薄声:「她父母这几天出差,没空照顾,才送到我这边」   501古汉语谢薄声:「这个年纪的孩子嘛,都喜欢cosplay啊漫展啊之类的,她喜欢猫耳朵,头发都染成金黄色了,还喜欢戴美瞳,最近在我家里撒欢」   201现代汉语靳宇:「没事,你知道我的,我最守口如瓶了」   一抬头,靳宇冲着妻子笑:“你绝对想不到我在谢老师家看到什么!我看到了他的小女友哈哈哈哈哈哈,穿着谢老师的衣服,还欲盖弥彰地说是亲戚家孩子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谢老师竟然喜欢猫耳——”   妻子讶然:“呦,还真没看出来。”   手机震动两下,靳宇低头看。   501古汉语谢薄声:「其实也不止猫耳,还有猫尾巴」   501古汉语谢薄声:「以后如果你看到,别害怕,这孩子就这样,叛逆期」   妻子端了洗干净的荔枝过来,靳宇兴奋地说:“不仅仅是猫耳朵,谢老师居然还喜欢猫尾巴!狂野啊!”   ……   狂野谢老师,此刻刚刚收拾好一片狼藉的饭桌。   教小桑葚吃饭的难度,简直比同时带一百个制造学术垃圾的研究生还要让人痛苦。   一勺又一勺地喂完剩下的炒鸡蛋,鸡肉要撕成小块儿——现在的小桑葚还不懂利落地从骨头上啃下肉,她只会用力地、连骨头一块儿咀嚼。一边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咬不动骨头,一边委屈喵喵、凶狠地尝试再度用钝掉的牙齿将骨头咬得嘎巴嘎巴响。   考虑到人牙掉不能复生,谢薄声还是果断选择将肉全都仔细剔出来,给她吃。   他不确定现在的小桑葚能不能吃盐,因此两道菜连盐也没有放,他另外调了一碟蘸料,他自己吃的时候,就蘸一蘸。   猫猫嘛,她什么都不懂,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谢薄声都应该多多看顾她。   吃饱喝足的小桑葚顺势趴在地板上睡觉觉,仍旧被谢薄声抱回次卧。谢薄声尝试用语言沟通:“睡觉,在这里,睡觉,明白吗?”   小桑葚:“喵呜?”   小桑葚感觉到很累。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信徒难道认为她变得和丑陋的人类一样、就会说人类的语言了吗?   并不会!   就连猫猫之间都存在语言障碍呢!更何况是猫猫和人类。   小桑葚和缅因先生、布偶先生的关系都很好,在聊天中,缅因先生也抱怨,他来自美国缅因州,而布偶先生虽然也是美国猫猫,但他自幼在中国的猫舍中长大,因此布偶先生只会讲中国喵喵语,而缅因先生只会讲美国喵喵语。   经过漫长的磨合,缅因先生和布偶先生才互相学会对方的语言,就在这时,橘猫来了——大橘只会讲上海喵喵语,且上海喵喵语口音极重,还是缅因先生和布偶先生坚持不懈训练,才教会大橘讲中国标准通用喵喵语。   幸好猫咪之间的语言不是特别重要,它们还可以通过气味、肢体动作来表达感受。也正因此,小桑葚才能敏锐地察觉到信徒的情绪,并选择性地做出一些应对。   是的,猫猫都很聪明。   在很多情况下,猫猫不理呼唤猫猫尊名的信徒,只是单纯地不想搭理愚蠢的人类。   此一时彼一时,今日喵非昨日猫猫。   变成人类形态的小桑葚实在过度害怕,她惶恐不安,因为此刻这具人类的身体,也因为自己并不熟悉的一切。信徒对她释放的善意骗不了猫咪,而小桑葚也决定暂时借住对方的帮助,来试探着适应人类的生活。   可是……   趴在次卧,将头默默埋进纸箱中的小桑葚,忧郁地一把将自己的尾巴从运动裤中掏出,难过地晃了晃,猫耳低垂。   可是,她还是好想做猫啊。   做一只能够捕猎的、漂亮的猫。   她现在连舔自己屁屁都快做不到了,甚至因为人类的体型过于庞大,她都不能将自己完整地舔一遍,以后怎么清理自己的身体呀?难道要让信徒帮忙舔吗?   还有,她失去了肉垫,怎么从高空中跳下去呀;没有尖利的爪子,只剩下两颗尖牙,难道以后只能借助这两颗尖牙来咬穿老鼠的咽喉吗?   猫咪不会落泪。   除非吃到特别好吃的东西,才会香到泪腺分泌液,体。   因此,难过的小桑葚也落不出泪,她的异色瞳眨啊眨,小声。   “喵。”   做人真的好痛苦啊,白猫先生。   你现在在哪里啊?   忧伤猫猫套着纸盒难过时,谢薄声用了半小时时间,成功将被猫耳少女弄到一塌糊涂的地方恢复原样,并将干净的、亮闪闪的碗碟满意地分门别类,细心收拢到柜橱中。   很好。   现在,谢薄声需要思考,该如何给小桑葚找一件能让她尾巴舒服些的衣服穿。   这并不是一件困难事。   谢薄声泡了一壶茶,斟了一杯,平心静气,浅酌一口。   然后打开手机淘宝,思索片刻,开始输入关键词进行搜索。   「少女开裆裤」   确定。   三秒后,跳出满屏商品。   「乃谷欠日系镂空蕾丝开裆***」   「蕾丝新款超薄免脱直入***」   「方便男生裤子情侣户外约会***」   「胖次狂魔超工口开档***」   严谨端庄的谢薄声心如止水地关掉淘宝。   看来网络上很难找到他需求的正经商品了。   谢薄声按了按太阳穴,他只加了一些售卖男装的SA——以在他不方便出门的时候,将他需要的衣服送货上门,毕竟谢薄声的衣服几乎万年不变的几个款式。他在微信上和对方聊了聊,付费请对方购置一些同品牌的女装,适合155左右女性穿的款式。   没有办法,那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考虑到谢桑葚那些惊为天人的操作,谢薄声仍旧选择为她购置一些裤装,尽管裙子能够很好地将尾巴盖住,但……   谢薄声并不希望一睁眼就看到对方掀开裙子舔腿或者其他地方。   他决定。   自己动手。   准备好剪刀和针线,谢薄声先将崭新的裤裤背后挖一个圆圆的洞,再细心地用针线将洞口边缘仔细包边,缝得密密仔细,确认这些东西不会硌到对方的肌肤。做好这一切后,他订购的女装也到了,谢薄声将这些裤子全部有样学样地裁剪完毕,破口处仔细缝边,即使比不上专业裁缝,但在强迫症的手中,经过一小时的漫长缝制,也终于初见雏形,颇为细致。   推开次卧门,一眼看到小桑葚头朝下、整个人上半身缩在纸箱中,尾巴和两条腿随意搭在纸箱外,睡得正熟。   谢薄声:“……”   他没有打扰小桑葚的睡眠,默默离开。   家中父母在这时候打来视频电话,想要看一看谢薄声的猫。谢薄声哪里能再变出一只猫给父母看呢?只能含糊不清地圆过去,只说猫猫在智能猫砂盆中……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口,父母都不再提了。   倒是妈妈问:“寒假什么时候回来?”   谢薄声说了日期。   “把猫也带回家吧,”妈妈说,“过敏也没事,这边过敏不是特别严重,只是起些小红疹而已。总不能让一只猫孤孤单单地在外过年,带回家,我们也放心照顾。”   谢薄声:“好。”   他沉静思考。   过年肯定不能让小桑葚一个人在这里,那该如何向父母介绍?   爸,妈,你好。   这是桑葚,我养的猫。   谢薄声已经能想象到父母的反应,他们一定会先痛骂谢薄声一顿,再将他送入精神病院。   直到通话结束,谢薄声都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暂且压下。   不然就说是同事的孩子?同事的妹妹?   倒是妈妈疑惑发问:“你的猫上厕所这么久?”   谢薄声:“嗯,她便秘。”   无辜被冠上便秘之名的小桑葚,在纸箱中呼呼大睡,直到身体歪了歪,连人带纸箱从床上跌落,她喵呜一声,揉揉耳朵,用了几秒钟,才意识如今现状。   信徒还在这个房子中。   意识到这点的小桑葚飞快冲入信徒的卧室,果不其然,信徒正在睡觉,他已经换上宽松的衣服,盖着一张薄薄毛毯,安详地躺着。   小桑葚在门口蹲了一会儿,歪了歪脑袋,吃惊地发现信徒的智能玩具又起来了。   猫的天性不可磨灭。   猫咪最不喜欢的就是无聊,也擅长自娱自乐,只要给猫咪一卷卫生纸,它们能创造一整个宇宙。   在意识到信徒似乎偷藏了某个玩具后,小桑葚最终决定服从本能,而且,她也想试试,人类的身体,能不能如猫咪一般灵活。   于是她快乐地喵呜一声,伸出前爪,精准无误地进行属于猫咪的狩猎——   “啊——!!!” 第22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   猫或人类   午睡中被“恶猫”惊醒。   谢薄声及时从人爪下解救自我,与疼痛相比,这种睡眠中猝不及防的袭击反倒更令谢薄声胆战心惊。他坐起,看着面前蹲在床上、歪着脑袋的小桑葚。   一句“无耻”含在咽喉,视线触及小桑葚懵懵懂懂的双眼,谢薄声竭力克制心情。他不想在小桑葚面前做出一些有违威严的事情,也庆幸她没有真的用口咬住。他只按住小桑葚两只乖巧蹲蹲的爪,压低声音问:“你想做什么?”   “喵喵喵。”   “……”   好吧。   谢薄声认为,教会猫猫说话的事情,需要立刻提上日程。   刻不容缓。   他迫切地需要和对方进行一些友好的沟通交流……前提是能够交流。   一想到这点,谢薄声的太阳穴就突突地跳。   他甚至不知,小桑葚的智商,能否理解人类的思维方式。   还是说,单纯地只是作为一只猫咪?   谢薄声希望最坏的事情不要发生,哪怕小桑葚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智力呢?哪怕她智力如高中生、不,初中生……算了,只要她日常生活能够自理,谢薄声就能担负起照顾她的责任。   实在不行,倘若她真的不具备所谓和人类的沟通能力,他也能尝试学习一些针对特殊人群的护理。   这个午睡不足半小时,谢薄声已然在猫口中脱险。他没有责备小桑葚,只是语气严厉地告诫她,这种事情,绝不会再有下次。   倘若再犯,扣光所有小鱼干。   按照计划,下午时分,谢薄声大约会和几个同事见见面,喝喝茶,聊聊天。现在一切计划尽数取消,谢薄声只想尽快找到和小桑葚能够交流的办法,最好是声音,其他也行——   猫咪只能发出喵呜喵呜的声音,这和它们的声带构造有关系。无论是多么怪的喵喵声,都很难做到人言。但人不同,人是一个神奇的物种。   倘若让一只猫猫大摇大摆地经过大学校园的路,那么将会听到此起彼伏、声色不一的喵喵声。而更让人恐惧的是,这些喵喵声,绝对没有一声来自于猫。   而是迫切地、希望和猫咪交谈、亲近的人类。   何止是猫咪的声音,狗,鸟,猪,狼……只要人想,甚至能模拟出这个世界上任何动物的声音。   谢薄声并不认为教授小桑葚说话是天方夜谭。他从午睡被袭的震惊中醒过神,只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谢薄声的清白之躯就要毁于猫口之中。人生中前二十几年受到的教育让谢薄声有些余悸,但什么都不懂的小桑葚仍旧亲昵地试图用耳朵侧边的气味腺体来标记他——毕竟人类形态的猫猫所释放的气味不再那般明显,小桑葚担心信徒记不得自己的味道。   但她忘了。   人类形态下的她不再有气味腺,只有漂亮的金色卷发,和两个热乎乎、毛茸茸的耳朵,拼命地在谢薄声的胸口蹭啊蹭。谢薄声只穿了一件睡衣,被蹭得不得不伸手压住她肩膀,叹气:“上帝啊,你冷静一下。”   为了避免床上的事态恶化,谢薄声彻底下床,在猫猫眼巴巴的视线中,他耐心伸手,示意小桑葚跟他一样,学着像个人一样、从床上下来。   小桑葚学得很快,就像当初无师自通学会和谢薄声握手般,她主动将前爪放到谢薄声手中,在他搀扶下——终于不再是跳下床,而是慢慢下来。   谢薄声将自己和猫女一同关进书房,尝试寻找一些能够教会特殊人群发声的方法。这个时候的小桑葚很安静,趴在地毯上,一动不动,仰面看看天花板,偶尔翻身,盯着空气中的蚊子,利索地蹦起来、牢牢用两只爪子扣住蚊子——即使猫咪的身体不再,但反应速度和迅捷还在,小桑葚顺利捕获到蚊子,这可是用人类身体捉到的第一个猎物,舍不得吃,于是玩了半天,骄傲地、悄悄地放到谢薄声的水杯中。   谢薄声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   他在看一些关于如何教授聋哑儿童正确发声、训练的书籍,虽然对猫女或许有些不适用,但上面提到的许多东西对谢薄声教授小桑葚颇有启发。   准确来说,在5岁之前,是孩童们学习语言最活跃、效率最高的时期,谢薄声最终还是降低了对小桑葚的智商期待,他已经对小桑葚的思维沟通不抱有太多期望,以免得到更加失望的反馈。   即使具备着丰富的教学经验,对待小桑葚这样的特殊学生,谢薄声仍需谨慎。   他读书的时候,小桑葚就趴在后面呼呼大睡。她还是不习惯“做人”,偶尔会像从前一样,用脸来贴他的腿,喵喵叫。谢薄声心中难过,扶起她,看着她的眼睛:“不要这样,明白吗?站起来,或者坐下,躺着,都可以,但不要这样蹭我,明白吗?”   她听不懂。   她只是用茫然的异色瞳看着他,歪着脑袋,动动一对猫耳,小声喵呜。   谢薄声轻轻叹气,他起身,小桑葚也跟着他,抱着自己那无处安放、再度蹭出来的蓬松大尾巴,紧紧尾随。   很好,谢薄声安慰自己。   瞧,至少她会走路了,不是么?   当谢薄声打开柜门,取出猫咪最爱的多春鱼冻干后,小桑葚眼睛亮了,喵呜一声就要扑上来,被谢薄声挡住。   他知对方听不懂,却还是坚持用中文和她沟通:“跟我学习,你才有东西吃,明白吗?”   小桑葚:“喵喵?”   小猫不明白,小猫只能敏锐地感知人类的气息。   仍旧是书房中,谢薄声让小桑葚坐在他对面,他抬手,握住小桑葚的手掌——对很多猫猫来说,握住前爪都是一种让它们安全感不足的事情,因为被握住前爪意味着、在危险来临时无法及时逃脱。不过,小桑葚信任谢薄声,才会愿意由他掌握,甚至长时间握。   她现在非常信任自己的信徒。   谢薄声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咽喉处,另外一只手,指着自己,重复一个字:“我。”   小桑葚:“喵呜?”   谢薄声又指指她:“你。”   小桑葚:“喵呜喵呜?”   “谢薄声,”谢薄声让她感受自己声带的震动,开始尝试教她语言和发声,“谢薄声。”   在小桑葚好奇地凑过来时,谢薄声张大嘴巴,好让她看清自己如何用舌头——   “谢薄声——”   小桑葚伸手,两只手扒着他的唇:“喵喵?”   谢薄声:“……”   及时阻止小桑葚的手,他喃喃低语:“上帝啊。”   叹气过后,他整理心情,继续耐心教学:“谢薄声……”   这场教学持续了很久,然而小桑葚只会发出喵喵喵的声音。谢薄声口干舌燥,也未能让她说出一个音节。长达三小时后,谢薄声手中的小鱼干,小桑葚一个也没有吃到,她甚至也开始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开始不高兴地喵喵喵。   谢薄声开始反思,是否是自己的思维方式出了问题。   他沉静地看着小桑葚,后者仍旧不习惯衣服的束缚,委委屈屈地咬着衣袖,像是想要将它从自己身体剥离。但在触及谢薄声视线后,她又离开松开唇,假装若无其事地喵喵喵,但猫咪的尾巴背叛了她,开始急躁地晃。   做人,当真要比做猫好么?   谢薄声读庄子,读老子,明白万物自然才是道。他现在强迫一只猫练习做人,难道真得对么?他是否该咨询小桑葚的意见,来明白她究竟想要什么?   为了自己的生活方便,而强行剥夺小桑葚作为猫的权利、生硬地要求她像人类一样生活,这样和虐待动物,又有何区别?   ——但。   倘若放任不管,以她的容貌和身体,难免会成为一个隐患。谢薄声当然可以将一只猫藏起来,藏在这个房间中,一辈子养着猫咪,不让她见人——但人呢?猫女呢?一个活生生、人类形态的猫咪呢?   谢薄声不是圣人,他也会有生老病死,同样会可能发生意外。倘若一日他意外过世,谁来照顾她?不具备任何生活技巧、却具备着美丽的人类皮囊……   谢薄声无法取舍。   他望着趴在地上揣手手的小桑葚,低头,轻声问:“你想做人吗?”   小桑葚只是舔舔右手手背,认真地擦擦脸,疑惑:“喵呜?”   谢薄声想不出,他抬起手,刚想喝桌上的水,一低头,看到其中飘着一只早登极乐的大蚊子。   谢薄声:“……”   他放下杯子,学着猫咪的样子,第一次,平等地和她同样坐在一张地毯上,望着她,叹气:“我该怎么选择?”   小桑葚不说话,她飞快地跑出书房——仍旧是猫咪的姿态,四肢并用,这些东西已经刻在她骨子中,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谢薄声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过久,他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到小桑葚捧着她最宝贝的猫碗,小心翼翼、动作僵硬地放在地上,她很少做这种人类的动作,还十分生涩。猫碗离谢薄声还有些距离,金发猫耳少女趴在地上,她实在想不到如何做,还是用了猫咪最传统的方法,用鼻子顶着猫碗,往谢薄声的方向推了推,里面装着的猫粮轻轻一晃,发出食物的香味。   这是猫咪邀请他一起吃东西的特征。   谢薄声望着金发少女,她模仿谢薄声的动作,躺在他的旁边,然后,抬起左手,放在谢薄声的咽喉上,右手则压住自己的咽喉。   “喵……a……#%*……”   谢薄声看着她。   金色发上,热呼呼的猫耳坚定竖起。   她艰涩地开口:“我,谢薄声。”   金色卷发在悄然跃入书房的暮色夕阳下有着闪耀的光泽,因为努力发声,她的猫耳都竖起来,尾巴的毛都颤抖着炸开。   谢薄声抬手,触碰她咽喉,隔着薄薄肌肤,他的手指感觉到她声带的震动,像扇着翅膀从茧中挣扎出的蝴蝶。   “你。”   “上帝。” 第23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猫猫踩奈   教会猫说话,听起来比教虎鲸鳍贴鳍跳夏威夷草裙舞还要不可思议。   但谢薄声做到了。   从下午到晚饭时间,谢薄声终于教会了小桑葚除了“我,你,谢薄声,上帝”外的其他词语。   “尿尿。”   小桑葚去卫生间,认真蹲在马桶上,抱着大尾巴,她重复着两个字,尿尿。   结束后,认认真真用纸巾擦干净,提裤裤,松尾巴,跑路路。   “便便。”   在谢薄声的教导下,小桑葚已经学会如何取适量猫砂放在马桶上,然后坐在马桶上,开始用力竖耳朵,热乎乎耳朵表层的毛毛都炸开。   要擦得更仔细,因为人类舔不到屁屁。   人类只能借助纸巾,可怜的人类,小桑葚想,野外的猫咪在城市中可以生存,可,如果将城市的人类丢到野外的话,他们可能都不会掩盖嗯嗯的气味,只能吸引来猛兽把他们吃掉吧。他们甚至都不能自己清理自己。   “饿饿。”   谢薄声——   来不及炒饭,猫饿不能复等,她用力地啃着一条小鱼干。幸好这是冻干,谢薄声不需要担心会有过度坚硬的鱼刺伤害她的口腔。   ……啊,任重而道远,道阻且长,尚需努力。   “睡睡。”   在谢薄声将被小桑葚弄到乱糟糟的床单和枕头复位时,小桑葚主动将自己塞进纸箱中,大尾巴蓬蓬松松地盖着自己,开始呼呼大睡。   ……   唯一没有顺利教她的,那就是“痛痛”。   弄痛她?   不行。   绝对不行。   谢薄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个词语的具体含义,他尝试自己咬了自己胳膊一下,做出痛苦的表情,然后示范给她看。   谢薄声教:“痛痛。”   然而,小桑葚只是歪着脑袋,继而明白,快乐地扑过来,啊呜一口,用她两颗小尖牙将谢薄声的胳膊咬破。   她还保留了上面牙齿的两颗小尖牙,像是可爱的小虎牙,整整齐齐,很锐利,一口咬出血。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失落而抱歉地用小舌头舔了舔,把他的血舔干净,小声喵呜。   谢薄声:“……”   算了,日后再教。   当务之急,是让小桑葚学会表达一些重要的生理需求。深入沟通的事情可以暂且放在一边,谢薄声对她的期许,已经放低到能准确表达基础生活即可。   其他的……   谢薄声暂时还能够通过她的喵声轻重和姿态了解。   更重要的,还有小桑葚那个蓬松的大尾巴,和猫耳。   倘若猫的尾巴直冲冲地竖起来,并开始炸毛,那就意味着此刻她的内心很惶恐,不安、紧张,这个时候需要用温柔的声音和轻微的动作来安抚她,不可以产生过激的行为,否则,下一刻,她可能就会扑上来给谢薄声一套喵喵拳。   现在的小桑葚还不会正确表达自己身体的不适,她仍旧是猫的思维,就算是痛也不说。比如,下午在书房中学习结束后,谢薄声发现她的脚趾侧面伤了一小块儿,也不知道是踢到哪里,不仅红肿,顶端还被撞出约一厘米的小伤口,一点淡淡的血痂。   这还是在小桑葚抬起jiojio尝试舔的时候、被谢薄声看到的。   猫咪一般都这样,痛了、伤了也不发声。谢薄声看着心疼,用蘸了低度酒精的棉签给她擦了擦,凉凉的棉签贴上去时,小桑葚喵呜一声,缩了缩脚,眼巴巴地看着他,忍着冲动,又悄悄将脚趾递到他面前。   她如此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   谢薄声教她:“痛痛。”   小桑葚望着他:“谢薄声。”   “痛痛。”   小桑葚拼命摇头,仍旧重复:“谢薄声。”   谢薄声一顿,换掉酒精,换了紫药水,擦拭完脚趾,去储物间找了胶带和一些海绵之类的东西,花了一整个小时,将家中所有有棱角的、潜在危险的家具全都包裹仔细。   养孩子嘛,都这样。   他也是第一次养猫,也是第一次做家长,没有什么经验。   谢薄声自我安慰,难免有些小伤小疼,磕磕绊绊,解决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在贴完防撞的海绵后,谢薄声仍旧细细地用指腹去摸贴在上面的一层胶带,确认不会有任何棱角,绝对不会再伤害到她的身体。   谢薄声也学会观察小桑葚的尾巴,当这条蓬松、毛茸茸尾巴失去活力,低垂时,代表着她此刻心情沮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   有时候,垂下尾巴,也代表着她需要安静,需要自己一只猫默默发呆,不需要人类的打扰。   谢薄声恻隐之心震动。   被人类驯养、却又被抛弃后的猫,生活怎是凄惨二字所能形容的。   人疼了、痛了,难过了,还能通过哭泣和大声嘶喊来宣泄情感,猫呢?它们只会低垂耳朵,躲在角落中,安静地忍着。   而当她心情好的时候,尾巴就会像小狗狗一样快乐地大幅度晃动,猫咪天性好动,她也希望能和谢薄声多玩一会儿——只是,现在的谢薄声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和她玩巡回标的游戏。   试想一下,他将彩色的猫猫回旋标丢出去,金发猫耳猫尾少女兴奋地四肢并用跑过去、再用嘴叼回来——   不可以。   谢薄声的良心不允许他看到这种画面。   尽管尚不知前路如何,他已决意,要像对待人类、对待自己的女儿、对待自己的朋友,来平等地对待小桑葚。   而在感觉到愉悦的时候,小桑葚的尾巴尖尖还会轻微向上,尤其是在睡醒和吃饱之后,这时候的她不一定需要陪伴和玩耍,但一定会第一时间确认谢薄声所在之地,然后眼巴巴地望着他,确认他在、且没有问题后,再舔舔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尾尖轻轻晃的时候,处于慵懒状态的小桑葚不太想和人类交谈,大部分猫咪属于独立高冷的性格,她也需要自己的独立时间;尾巴下垂炸毛,意味着她很焦虑;用力缩紧尾巴夹住,则是她害怕,尤其害怕自己被打骂……   谢薄声观察许久,大约也能从小桑葚的喵喵语中了解一些信息,根据她喵的语气,来判断她现在的心情状态和需求。   但谢薄声忽略了一件重要的猫性——   在感觉到舒服的时候,猫咪会踩奶。   小桑葚第一次在谢薄声身上踩奶时,谢薄声只感觉到一些欣慰,那证明者小桑葚喝过母乳,不是一出生就被丢掉的可怜猫猫。不过,那时候的小桑葚还是个肚子鼓鼓、毛发蓬松的小猫……现在,她已经是人类女性姿态。   吃掉三条小鱼干、一大碗炒蛋以及若干无油无盐水煮牛肉的小桑葚,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张大嘴巴,打个大大的哈欠,舔舔手背,在她即将用舔干净的手背“洗脸”前,谢薄声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按住小桑葚的手,另一只手抽湿纸巾,擦她的脸。   小桑葚:“喵喵?”   她没有用,闭上眼睛,享受着谢薄声的擦脸照顾。一双手暂时还做不了太精细的事情,谢薄声不强求,给足她适应时间。   毕竟来日方长。   擦脸的过程中,小桑葚忽然伸爪,稳稳当当地、隔着衬衫,按在谢薄声的胸肌上。   谢薄声动作一顿。   他问:“做什么?”   小桑葚张开口,她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表达——猫咪在舒服的时候,前爪爪都会踩奶的呀。可是这个事情,用人类的语言,该怎么说?   尿尿便便饿饿睡睡都不行。   谢薄声?   不对。   你?   不对。   我?   不对。   上帝。   不对。   ……   言到用处方恨少,小桑葚努力到耳朵晃悠悠,都想不出该怎么表达自我,她决定什么都不说,毕竟之前也这么做过——   于是,猫耳金发少女,开始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努努力力,有规律和步调地进行猫咪的踩奶大业,两只爪爪在谢薄声的胸肌上交替踩踩,温柔韵律。   很不错。   韧性十足。   不自觉,小桑葚尾巴尖尖舒服地翘起,喉咙中发出享受的呼呼噜噜声,漂亮的猫耳朵放松地轻轻往侧后压了压,她甚至主动地向谢薄声抬起下巴,希望对方能够温温柔柔地用手指揉揉她的下巴,挠挠痒,和从前他喜欢做的一样。   谢薄声:“……”   从被猫爪袭击胸口时,他就僵住了,一动也不动。   虽然是语言文学类的教授,但谢薄声还是很喜欢自律的健身生活,也有着固定的健身锻炼。学校中有专门的健身房,免费对教师们开放;而小区附近、更专业、设备更多的一家健身房中,谢薄声也办了年度会员——虽然去年,那家健身房老板卷款跑路一次,但后来接手的老板大度又厚道,在经过几次被泼油漆后,仍旧决定承认之前的会员制,将上一个老板的会员所未使用的时间,全部延续到新开会员的账户上。   他平时跑步得多,倒没有刻意锻炼身材,完全是体脂率低,容易塑形的那种体质。高大匀称,无论穿衣还是除衣都颇有气度——只是,再有气度的人,也无法接受被猫耳少女按胸肌。   短暂沉默两秒后,谢薄声默默忍受了猫猫踩奶,决定明天再纠正这种不妙的行为。   毕竟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   谢薄声按耐住内心,反复告诫自己。   是的,她只是个小猫,这只是她表达舒服放松的动作而已,绝对没有更多恶意。并不是在占他便宜,更不是有什么糟糕的念头,这只是猫猫……   等小桑葚快乐踩完爽毕后,谢薄声才意识到一个极为严峻的问题——   等等,在睡觉之前,她今天该怎么洗澡? 第24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   白猫相会   谢薄声的父亲是北方人,母亲是南方人。   他在南方读书、上学,大学和硕博阶段都在北方,兜兜转转,毕业后,重新回到南方工作。   南方的空气潮闷,容易出汗,即使是冬天,在开了暖风的房间中,也容易感觉到身体不干净。   尤其是被猫猫一通踩后,谢薄声出一层薄汗。他不确定小桑葚现在状况如何,但通过她额头鬓边被汗水微微打湿的金色小绒发来瞧,她也需要清洗身体。   谢薄声不能想象,不清洗身体就躺在床上睡。   那种场景,只是想一下,就让他浑身难安,恨不得用刷子将小桑葚从头到脚刷一遍。   那么,问题来了。   猫天性怕水,之前每次洗澡,小桑葚都叫得像是歹徒杀猫。   谢薄声沉默地低头看谢桑葚——在满意踩完后,她长长伸了个懒腰,金色卷发松松散散一点一点落下,两只猫耳抖了抖,她抬起右手,还想再舔,触及到谢薄声视线,又悻悻然放下。   没有合适的词语适合她的心境,小桑葚说:“谢薄声,喵喵。”   谢薄声:“……”   他今天了解到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已经多到不能再教一只猫猫洗澡了。   更何况,倘若教洗澡,该怎么教?言传身教?难道他需要为对方做示范?不,在之前,谢薄声都不曾在猫面前露过身体,更何况现在,是个人形猫猫。   强行给她洗?也不行。   道德不允许。   谢薄声叹气:“算了。”   明天再说。   但是,谢薄声仍旧强制性给小桑葚刷牙,好在猫猫已经习惯了刷牙,也乖乖地让他用牙刷刷着牙齿和口腔。谢薄声神色凝重,迄今为止,他仍旧不清楚小桑葚的身体构成、和正常人是否有区别。且不说这对耳朵和尾巴,还有她展露出的、要比人类更加的敏锐和迅猛。她看上去像人,却不是人,同时具备着人和猫的优点,简直是上帝杰出、完美的艺术品。   牙刷已经刷到她的尖尖牙齿,尽管不太舒服,可小桑葚还是努力张大嘴巴。谢薄声仔细看,要比寻常人类的虎牙更尖一些,虽然长在虎牙的位置,却不是那种额外突出的,整整齐齐一排牙齿,唯独这两颗露出尖尖,能够轻松咬穿谢薄声的手臂……   小桑葚习惯了吞咽牙膏,她刚想吞,谢薄声急急用牙刷头抵住她上颌:“不行。”   小桑葚呆住。   她听懂了这个禁令。   仔细刷干净每一颗牙齿,谢薄声教她漱口,再将水吐出。她好似发现新大陆,不停喝水,不停吐在白瓷的洗手台上,虽然没有发出“哇——”的感叹,但她摆动的尾巴出卖了她,证明她很喜欢这一点。   在小桑葚喝水吐水哇的过程中,谢薄声将自己反锁在书房中,接到一则父母的电话。还是那些事情,父母询问他的近况后,终于提到重点。   “你叶伯伯家的女儿过年也要回家,还记得吗?”父亲乐呵呵,“小时候你俩经常一块儿玩……”   谢薄声略加思考,问:“您是说小时候总是在巷子口堵着要我给钱的那个吗?”   母亲说:“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到现在,果然啊,缘分。”   谢薄声顿了顿,选择没有告诉母亲。   他对对方印象深刻,还是因为对方不仅找谢薄声要“过路费”,还知道他洁癖,故意用坏掉的杏子往他书包中丢。   他说:“怎么了?”   “咳,她和你一个城市工作,我想着啊,咱们两家也是从小就认识,”父亲说,“刚好今天我和你叶伯伯聊天,知道他女儿也是单身,你回家后,介绍你俩接触一下。”   谢薄声安静听完,将手机稍微移得远一些。他凝神,想要听清室外的声音,不知道小桑葚现在在做什么。   确认没有奇怪动静后,谢薄声才重新对父亲说:“我暂时没时间。”   父亲不解:“什么没时间?你前段时间不刚说自己今年带的学生很不错,你很清闲吗?”   谢薄声:“……”   那时候谢薄声也不知道自己生命中会忽然多一个崽。   “不着急,”谢薄声说,“父亲,姻缘天定,随缘吧。”   “随什么缘?”父亲痛心疾首,“你不和人接触,怎么?难道还想着回家路上忽然捡个女朋友?”   话刚说完,谢薄声听到外面噼里啪啦一阵响。不得已,谢薄声只得匆匆和父亲说声:“等会儿再聊,我朋友到了。”   父亲震惊:“这么晚了见朋友?薄声,是什么样的朋友?”   谢薄声搪塞:“普通朋友。”   “玫瑰啊玫瑰,”母亲说,“你不要再骗我了……”   外面噼里啪啦的声响更严重了,惊得谢薄声只能叹气:“妈,您能不叫我小名了么?还有,不要给我安排相亲或者交友活动,我最近真得没有时间。”   来不及说完话,谢薄声只能放下手机,匆匆往外走,想要知道那些糟糕动静的来源。   而制造出这些动静的家伙,则是一只干净的、香喷喷的大白猫——   回到五分钟前。   小桑葚对着洗手台,认真地喝水——吐——观察吐出的水——哇——   变成“人类”后,这房间的一切在小桑葚眼前都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人类用来排泄的那个白色马桶,在之前,小桑葚好奇地溜进来过,还差点喝了里面的水。   幸好没有。   猫咪怎么可以触碰人类肮脏的东西。   还有这个镜子,小桑葚呆呆伸手,贴了贴。   咦,她是金黄色的耶,和信徒完全不同的颜色,而且信徒的毛发是黑色的。   想到这里,小桑葚拽下裤子,对着镜子照了照,尾巴愉悦地晃啊晃。   这里也是金色的!   那,信徒这里会是金色的吗?还是说,也是黑的?   好奇心旺盛的小猫咪转了一圈,左照右照,欣赏着自己美丽蓬松的大尾巴,看够了,才美滋滋地提裤裤。然后思考,下次该怎么样,才能看到信徒的呢?   或者直接说?   信徒为什么没有尾巴呢?他为什么要在身上藏一个那么大的智能玩具呢?   想不通。   小桑葚苦恼地晃了晃脑袋。   她有好多的问题想要问信徒,可是她还不太了解。而小桑葚也在尝试教信徒学会中国通用喵喵语,但对方似乎只会听,现在连一句喵喵语都不会……   小桑葚沮丧地垂了耳朵。   她用喵喵语小声说:“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   当听到熟悉喵喵语地时候,小桑葚惊呆了:“白猫先生?”   白色的、优雅的猫咪从窗中利落地闯入,他口中还衔了一朵黄色的小花,在看到人形桑葚后,他很震惊,但下一刻,还是照旧将花花放在她的脚边,然后矫健地蹲在洗手台上。   小桑葚惊喜极了,她晃着尾巴:“喵喵喵!白猫先生!你怎么重新变成猫猫啦?!我需要做什么???”   白猫先生四下看了看,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我嗅到了你信徒的味道,他在这个房子里?”   小桑葚快乐点头。   “听我说,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自由变成人类和猫猫的方法,”白猫先生简洁地喵喵,“我今天经过你们的楼下,感觉到一丝不安……上来看看你,发现你果然已经变成了人类。”   白猫先生的语气饱含难过:“我真得不想看到你变成人类。”   小桑葚:“喵呜?”   “小甜心,”白猫先生蹲在瓷白的洗手台上,他仰脸,郑重地看着小桑葚,“我打算来接你跟我走。”   “咦?”   小桑葚不解:“去哪里?”   “我终于搞到了人类的身份,也搞到了很多猫砂和猫粮,”白猫先生说,“我现在可以照顾你。”   “咦?”   “你愿意跟我走吗?”白猫先生凝望她,神色严肃,“还是继续留在你的信徒身边?当然,小甜心,我尊重你的意见,无论你选什么,我都接受……不过,有件事,我想了解一下。你现在这个样子,他有没有对你做一些糟糕的事情?”   小桑葚问:“什么是糟糕的事情?”   “糟糕的事情啊,”白猫先生沉重而委婉地说,“不顾你意愿的交沛,你知道什么叫做交沛吗?我的甜心?就是人类会用硬武器来进攻你的身体。”   “有哇有哇,”小桑葚快乐地摇着尾巴,她亲密地以猫的姿态趴在毛毯上,和白猫先生脸对脸,喵呜喵呜,“信徒把一个又粗又硬的东西塞到我嘴巴里了呢,还来回——”   小桑葚模仿着牙刷在口腔中的动作,快乐地告诉白猫先生:“就这样!”   白猫先生气得炸毛,他愤怒地一记喵喵爪,将谢薄声的剃须刀和须后水通通推落在地。   “什么?!!!这他喵的真是人吗???!!!” 第25章 喵喵喵喵喵喵   更多语言   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小桑葚条件反射地跳了一下,尾巴下意识炸开毛毛。   她直起身体,站在洗手台前,不知所措:“喵?”   愤怒上头的白猫先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忍着愤怒,问:“可怜的小甜心,你有没有受伤?”   小桑葚:“没有啊。”   只是摩擦牙齿而已,为什么会受伤呢?   “那你讨厌对方这么做吗?”   小桑葚点头。   猫咪都讨厌刷牙。   白猫先生难过极了:“为什么不咬掉呢?”   猫咪们有着锐利的牙齿,就算变成人类也会保留。白猫先生曾用人类的牙齿咬穿麻雀的胸膛,他确认,只要三花可以,她也能将对方狠狠咬掉。   “我咬啦,但是好硬喔,”小桑葚比比划划,“信徒不在乎,让我咬,后来一看,只有一点牙印。”   这件事完全超出了白猫先生的认知,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人话听得太多了,以至于他忘记了喵喵语。   能有多硬?居然只留下一点牙印?   “什么?”白猫先生夹紧尾巴,大惊,“你竟然没有咬出血吗?”   小桑葚奇怪:“为什么会流血?”   白猫先生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也没有咬断?”   “没有啊,好硬好硬的,”小桑葚回忆着牙刷的材质,“好坚硬。”   “咬了也没软吗?”   “没有啊,怎么会?”小桑葚挺直胸膛,骄傲极了,“信徒有两支呢。”   白猫瞳孔竖起,大声喵喵:“两支?”   “对啊,一直摆在外面呢,”小桑葚认真地告诉白猫先生,“而且从早到晚都是很坚硬的。”   白猫先生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些完全地颠覆猫的认知,他喃喃:“人类好恐怖,所有的人类都这样么?恐怖如斯……”   小桑葚仔细想了想:“呀,对了,我想咽下的时候,他还不愿意,一定要我吐出来。”   白猫先生:“……啊,啊,啊,请你不要再说了。”   小猫咪不该承受这些,白猫先生看着骄傲的小三花,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告诉她,她的信徒恐怖得不像一个人类。   小桑葚摇摇尾巴:“什么?”   白猫先生凝重地说:“我可怜的小甜心,我在评估将你从对方家中安全带走的办法。”   “呜?”小桑葚想了想,告诉白猫先生,“你还是走吧,感觉你好像打不过他。”   是的。   白猫先生现在不敢贸然行动。   对手太强大了。   小桑葚已经听到徐徐而来的脚步声,她能想象得到现在对方正在哪里。猫咪就是如此,永远都能精准无误地了解到信徒的动态。她轻轻地晃了晃尾巴,努力告诉白猫先生:“而且,他对我很好很好。”   白猫先生问:“你确定那是好吗?”   小桑葚点头:“我确定。”   见她留下的意见坚决,白猫先生也听到身后的声响,他没有久留,仍旧利落地跑向卫生间,他打算从其中打开的纱窗中敏捷地跳跃出去,离开这个可怕的、人类的巢穴。   实在是太恐怖了。   白猫先生需要冷静冷静,来思考一下,饲养小桑葚的人究竟是不是正常的人类……毕竟正常人类只有一个丨,一对∞。按照小桑葚的说法,她信徒是丨丨的话,那岂不是有∞丨丨∞?   人类!   恐怖如斯!   白猫先生满怀敬畏地离开,只给小桑葚匆匆留下一句话。   「需要他的时候,就在卫生间的窗口边缘放一粒猫粮,他看到后就会赶来」   以及。   “你真得可以跟我,”白猫先生说,“我想建立一个专门收留流浪猫、惩罚虐猫者、反抗恶毒人类的机构,你跟我走,不用担心猫粮和猫砂,我可以出卖色相来养你们这些可怜的猫猫。”   小桑葚懵懵懂懂,但还是摇头,拒绝了白猫先生的好意。   她现在有了信徒,不想这样离开……如果她走的话,信徒会难过的吧。虽然信徒有些变态,但他需要保护。   白猫先生不勉强,他轻盈地在从卫生间窗口跳到下面的树上,然后优雅离开。   小桑葚站在镜子前,看到从书房中走出来的谢薄声。   “谢薄声,”她准确无误地叫着他,“睡睡。”   谢薄声松口气。   只是她不小心将东西碰掉了而已,谢薄声俯身,将掉了一地的东西捡起,在清水下冲了冲,冲去表浮尘,端正摆好,洗干净手,才送小桑葚回房间。   她现在还不太困,谢薄声耐下心,又教她了一些词语,很简单,爸爸,妈妈,叔叔,阿姨,哥哥,姐姐……   都是些家庭成员的词语。   小桑葚学得很快,也很认真。   她还是改不了依赖纸箱的习惯,一头钻进去,呼呼大睡。谢薄声悄然后退,顺便关上房间中的灯。   黑暗中的猫咪不需要灯光。   兵荒马乱的一天。   谢薄声洗干净身体,他在水下思考,明天出门需要买的东西。首先,多买一些鸡胸肉,还有牛肉,马鲛鱼……小桑葚一直吃猫粮肯定不行,她现在的身体属于人类,而人类是杂食性动物,不能只吃肉。   还有,谢薄声也不确认她现在能否吃人类的食物,以防万一,还是决定,给她吃水煮肉,再加一些对猫咪无害的蔬菜。   他有着早睡早起的习惯,早晨醒来时,次卧的门开着,经过时,谢薄声看了一眼,小桑葚还在睡觉,不过现在换了姿势,整个人从床上下来,仍旧钻进纸箱里,仍旧盖着那张羊绒的毯子,不过现在这块儿毯子变小了很多,她就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能让羊绒毯遮盖的大小,呼呼大睡,发着细微的猫咪呼噜声。   谢薄声没有打扰她,下楼去买菜,离开前,确定家中门窗都关紧,窗帘也拉得密密实实。   一路上,谢薄声遇到不少流浪猫,都远远地躲着他——说来也奇怪,在之前,谢薄声的猫咪缘还不错,不过是他自己洁癖,很少会主动触碰这些猫。但养了小桑葚不久后,小区中的流浪猫开始频频伤害谢薄声的车——譬如在他车子的轮胎上嘘嘘,譬如会冲着谢薄声大声恶毒喵喵,好像在诅咒他、辱骂他。   而今天一反常态,所有的猫——所有的,在看到谢薄声后,都会瞬间炸毛,发出惊恐的喵呜声,然后夹着尾巴迅速逃窜。似乎迟到一点点就会被他生生吃掉、吞入腹中。   奇怪。   谢薄声不明白,这些流浪猫为何现在见他如临大敌。   他去了菜市场,早市上的蔬菜和肉类最新鲜,谢薄声养了这么久的猫猫,清楚对猫有害的植物,却不太确定这些蔬菜们对猫如何……毕竟给猫吃蔬菜的人基本没有,谢薄声挨个儿查询。还是和先前一样,早餐他打算水煮肉和菜,单独盛出来给猫猫吃。如果可以的话,今天上午就先教她使用勺子,明天再教她用筷子……   不着急,谢薄声想,慢慢教,耐心些。   等到快放假时,不然还是将她带回家。和父母说起时,就说是同事的女儿?暂时在他身边住一段时间。   ……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的确很难再找到合适的身份。   总不能说她是自己女儿?   不可能。   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孩子。   谢薄声想了想,失笑,摇摇头,继续选择新鲜的肉。   排队等待结账时,谢薄声低头,看了眼手机。   有个同城的新闻推送。   昨天晚上,某某某街道,有一个银白色头发男子在大街上裹着购物袋尝试裸奔,速度极快,已经被警察骑着摩托车追赶上,并成功控制住。   考虑到隐私,只放了一团马赛克。   谢薄声看着皱起眉。   世风日下啊,他叹气。   人类怎能做出这种事情。   ……人类怎能做出这种事情!   小桑葚气呼呼地喵喵喵了一圈,发现谢薄声不在家。   可恶!   他之前出门捕猎不带她就算了,现在她变成人类了,怎么还不带她一块儿捕猎啊!   喵喵喵!   猫猫需要力量!猫猫也需要奔跑,变成人类的猫猫也想迫不及待地展示身手!   可是谢薄声还是将她一个人锁在家中。   小桑葚知道,那扇门是打不开也喵不开的,必须要用人类的手做一些复杂的动作。她还记得怎么从内开门,但手指还不能熟练发力,把手指都捏红了,还是打不开。   失落的小桑葚只能寄情于其他地方,开始猎杀这个房间中存在的其他生物。   大约半小时过去,桑葚精准无误地捕杀了十六只蚊子、三只苍蝇。   还有一只小壁虎的尾巴——对方断尾跑了,离开时还骂骂咧咧,说在这家一口蚊子都吃不到还赔了一条尾巴。人类变态,养的猫也变态……   小桑葚不喜欢它称呼自己的信徒为变态,毕竟这是专属于猫猫的亲昵称呼。   于是小桑葚泄愤地把断掉的小壁虎尾巴丢出窗外。   不配给她的信徒吃了,哼!   等谢薄声回家的无聊时间中,小桑葚听到客厅里,谢薄声的平板在响。她之前见过谢薄声如何操作这个平板,也在上面用爪爪压过“虫子”,当看到弹出的视频请求时,她毫不犹豫,试了几下,终于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谢薄声的父母。   小桑葚记得,她开心又欣喜地竖起耳朵:“喵喵喵!!!”   是信徒的家人耶!   与此同时,视频彼端,终于等到儿子打开视频的一对父母,看着眼前的猫耳少女,陷入极度震惊中。   金色的长卷发,一只蓝一只棕的眼睛,头上还有两个微微动的猫耳。她离电脑屏幕很近,看起来还很年轻,年龄应该并不大,穿着宽松的、瞧起来像睡衣的舒适衣服……   为了能劝儿子相亲、从而对了一小时台词的父母双双陷入沉默。   安静的五秒过后,还是见多识广的父亲缓过神来,他轻轻咳嗽一声,告诉妻子:“这叫cosplay,现在出去逛个夜市,不到处都是卖各种颜色眼珠子——”   母亲说:“那叫美瞳。”   “是,美瞳,”父亲继续,“还有猫耳朵啊,兔子耳朵啊,狗耳朵啊……年轻人都喜欢这样,标新立异,潮流。”   母亲不说话,她已经露出笑容,温柔地看着屏幕那端安安静静的女孩。   她放缓声音,柔柔地问:“小姑娘,你好啊,你是薄声的女朋友吗?还是他的学生?”   还是沉默。   短暂的沉默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小桑葚,挠了挠猫猫耳朵。   她小心翼翼地重复:“谢薄声?”   “对,”母亲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她将其归结于女孩的怕生,微笑,“他去哪里了?”   小桑葚还是听不懂。   她犹豫地重复这仅会的几个字词。   “谢薄声。”   “我。”   “爸爸。” 第26章 喵喵喵喵喵   猫猫洗澡   谢薄声二十多年的时光中,只经历过几次让他心脏骤跳的事情。   第一次,是小学时候跟随学校春游,看到一只老鼠从好朋友书包中爬出;   第二次,是第一次用棉签帮捡来的小桑葚嗯嗯;   第三次,是醒来后看到小桑葚在他床上——以猫耳少女的形象;   第四次,是昨天,书房中,小桑葚说出“谢薄声”三个字。   第一次和第二次之间隔了二十多年。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包括现在的第五次。   几乎是连续发生,不给谢薄声休息时间。   谢薄声拎着肉类和蔬菜打开门的时候,看到小桑葚乖乖地趴在餐厅茶几上,正在好奇地看着平板。   谢薄声恋旧,不过很喜欢更换新的电子产品,每年都去线下店中付费更换最新款。   这个平板也是最新款,一开始,是求学时期,为了方便阅读PPT和PDF而购买的,其实他更中意传统的书写和记载方式,也正因此,现在在家中,这个平板基本算是播放器+和家人的聊天工具+猫猫的玩具。   上面有一些针对猫咪开发的小游戏,比如放出一些闪光的、跳起来dun~dun~的小兔子,只要猫爪一压,闪光小兔子就会破碎,并伴有令猫猫的反馈音效。   小桑葚很聪明,以前,谢薄声教了她两次,她就学会了用肉垫垫去压那些小兔子。   听到动静,小桑葚迅速抬头,眼睛亮亮,看他:“谢薄声!”   谢薄声:“嗯。”   “爸爸!”   谢薄声低头放肉和蔬菜:“别——”   “玫瑰!”   视频中传来母亲的声音,让谢薄声笑容僵持,他震惊折身,看着乖巧蹲蹲的小桑葚。   她其实还不会做人类的表情,大部分时间看起来都有些呆呆的,但现在她看上去心情不错,下意识地扬了唇角,尾巴快活地扫来扫去。   谢薄声的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   他听到母亲的声音,很显然,对方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谢薄声将自己和平板一起关在书房中。   父母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抛过来,像是炸弹。   ——女孩是谁?   同事的孩子。   ——怎么大早晨在你家?   ……   ——她怎么叫你爸爸?   ……   ——谢薄声啊谢薄声,你交女友可以,但是瞒着家里人就不对了。   !!!   谢薄声说:“不是我女友。”   母亲语重心长:“薄声,男人要有担当。不是你女友难道还能是女儿?她看上去也得十八十九了吧?你今年多大?你小学刚毕业左右就有孩子,这可能吗?”   谢薄声叹气,他思索良久,最终说:“……好吧,父亲,有件事,我得单独向你坦诚。”   手机到了父亲手中,父亲拿着手机,走到户外——老人住的是一楼,有个小花园。现在天气渐渐寒冷,父亲只穿了羊绒衫,神色严肃地对谢薄声说:“说吧,你是不是把人肚子弄大了?”   谢薄声:“……”   不等他解释,父亲一脸“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他一声叹息:“其实昨天晚上,我就看出你面色不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和你妈。当时听到动静,也没问你……薄声啊薄声,你交了女友是好事,不应该藏着掖着。怀孕也不是坏事,我们对不起人家,那就好好操办婚礼,争取婚后产子,也让她少些非议。人言可畏啊薄声,你是男性,她不同,你也知道如今社会风气……她那声爸爸,其实是在叫我,也是在向我们暗示吧,谢薄声,你要做爸爸了。”   谢薄声:“……”   未想到父亲竟脑补如此多,谢薄声一时失语。   良久,他低声向有神论的父亲解释:“爸,您真误会了,她其实不是人。”   父亲痛心疾首:“我看你才不是人!”   视频结束。   屏幕一片漆黑   谢薄声闭上眼睛,将平板放在桌上,平复呼吸。   一周之内,将一个猫猫教得像人类,有多难?   谢薄声不确定。   他唯一确定的是,这个“女友”,极大概率,他要认下了。   ……还有一件好事,他不必再为小桑葚找理由、捏身份了。   多好,他的父亲已经帮他丰富了许多情节。   思及此,谢薄声轻轻舒一口气。   他从座椅起身,刚打开门,就看到小桑葚坐在地上,努力地抱着谢薄声买来的牛排用两颗尖牙牙啃——   “不要吃,生的!”   鸡飞狗跳、猫猫喵喵的一顿早餐。   吃熟肉肉吃到心满意足的小桑葚愉快喵喵,她成功学会了用勺子,虽然不如直接脸贴盘子吃饭更爽快,但这样的好处是不会弄脏脸。   这澡是不得不洗了。   小桑葚抱着生肉啃的时候,胸口的衣服和脖子都被血水打湿。洁癖发作的谢薄声再也看不下去猫猫的可怜样子,直接翻出一套睡衣,示意猫猫穿上。   小桑葚:“呜?”   她现在已经学会了自己穿衣和脱衣,猫猫都是聪明的,在谢薄声的比划示意中理解到这个动作。开开心心地换上睡衣,给浴缸中放满水的谢薄声叫她去卫生间。   谢薄声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给小桑葚洗澡的场面。   她在害怕的时候还是会发出以往的喵喵,猫害怕水的天性还在,当谢薄声将她铁心放入浴缸中,她不停挣扎,不停叫着“谢薄声”和“喵喵喵!!!”,谢薄声不动,耐心等她适应水温后,才挽起衣袖,将沐浴露挤在掌心,打出丰富的泡沫后,才倒在沐浴刷上,闭上眼睛,只根据大概的记忆点,开始给小桑葚一板一眼地刷身体。   就像无情地刷一个苹果。   小桑葚怕极了。   害怕的小桑葚想要去舔一舔人类的手,但人类却不这么想,他不允许。   之前每次洗澡,猫猫都能喵喵到哑,可惜猫猫太小,不如人类力气大,因此无法挣脱,只能任由信徒为她洗搓、梳理美丽的毛发。   现在变成人类,小桑葚还是不如他力气足。他一只手就能捏住小桑葚两只脚脚腕,奇怪的,用羊毛做的刷子和香喷喷的泡泡在小桑葚的四肢和背上扫。小桑葚觉着信徒有些奇怪,洗澡为什么还要她穿睡衣呢?不碍事吗?还有,他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呢?为什么要一直重复着念咒语经文般的东西呢?   无论如何,在意识到水不会淹没她、淹死她后,小桑葚终于勉强接受了洗澡这件事情。只是谢薄声在艰难的盲人状态下为猫猫清洗完大部分四肢和尾巴、耳朵和金色头发后,意识到有些地方,或许只能依靠小桑葚自己来。   他是绝对不可能替猫猫洗某两处的。   痛苦而难熬的挣扎过后,谢薄声放掉一缸水,用淋浴头冲掉她身上泡沫后,重新换一缸清水。   然后,谢薄声面无表情地对着小桑葚做了一个模拟动作。   先将手伸下去,再前后左右打圈搓一搓。会吗?   他确认:“明白?”   小桑葚连连点头。   谢薄声松了口气。   还没等他彻底放松,小桑葚精准无误伸爪,一招喵喵偷桃。   “……”   她骄傲地晃着大尾巴:“喵喵喵~”   看我,学得多快呀!一模一样!而且信徒好像……也有尾巴耶?   ……   谢薄声不得已认清楚现实,他最终放弃帮她清理,也暂时放弃教她清理的念头。   只能让小猫女自己浸泡了十分钟,他希望那些清水能够起到一定的洁净作用,最好能将他的罪恶感也一同清刷。   今日份的难题远不止此。   洗过澡的小桑葚不喜欢睡衣贴在身上的感觉,她脱掉就要往外跑,幸亏谢薄声早有预感,展开一个大大的浴巾,将她完全裹住,擦干净:“不行。”   小桑葚已经学会了这两个词,她也还回来:“不行。”   谢薄声早就准备好猫咪的衣服,上衣好说,轻松就能套上。下面两件,在小桑葚不配合的情况下,难穿程度不亚于某男性球类运动夺冠。先强制性将疯狂挣扎的猫猫压住,先套小件,幸好是背面,谢薄声尽量避免接触,而小桑葚一边喵喵咧咧,一边努力将自己的尾巴从束缚中掏出,尾巴还没有吹干,有着沐浴露的香味,啪地一下打过谢薄声肩膀。   很好。现在是长裤。   有了一层遮掩,确定自己不会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后,谢薄声睁开眼睛,终于能够仔细地给猫猫穿衣服。   然而。   在谢薄声抬手,打算将猫咪尾巴扯出来时,在他视线下,整根漂亮的、蓬松尾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缩回、彻底消失。   谢薄声呆楞在原地。   他极力避免注视的桃子还是出现在眼前,避无可避。   小桑葚的尾巴消失了。   她现在看起来和普通人类没有区别,   而在失去尾巴后,他仔细剪裁、缝制出来的一个洞,在没有尾巴遮挡下,像一轮呈现出莹莹月圆的窗框,露出微动的皎洁满月。   谢薄声亲手做的衣服,此时此刻,在喵喵喵的小桑葚身上,看起来,比之前在淘宝上搜到的所有衣服都要——   变、态。 第27章 喵喵喵喵   猫猫评价   完了。   尾巴也没了。   漂亮的猫耳朵也没了。   这下,真的只有头上和下有柔软的金毛了。   小桑葚悲伤地抱着自己的羊绒毯子嗷呜嗷呜地难过。   这个小毯子,其实原本是谢薄声的一条宽大的围巾,被他随手拿来给小桑葚盖一盖。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生物,大多都会有种幼崽情节,它们在年幼时会疯狂迷恋一些物件,比如玩偶,或者安抚毛毯,也可能是口水巾,小小一个,就是猫猫颇为依赖的重要物品。   就算变成人,她也会在枕着这个毯子睡觉觉。   没有耳朵也没有大尾巴,她彻底变成人类了,小桑葚咬着羊绒毯,含在口中,呜呜低喵。   完了。   彻底看到了。   他这算不算趁人之危?   谢薄声心怀歉意地坐在餐厅中,他已经煮好鱼肉,还开了一个小桑葚最爱吃的兔肉罐头,却无法去卧室中叫她。   在尾巴消失、他看到圆月后,小桑葚发出一声难过的喵喵,跳起来就跑,躲进次卧床底,一边舔手掌,一边喵呜喵呜。   谢薄声也遭受剧烈的冲击。   日月昭昭,天地可鉴。   谢薄声对小桑葚,绝无半点不轨之心。   哪怕方才瞧见,谢薄声也只是在心中赞叹一句她的美丽,然后,只剩下惭愧。   且不说人猫有别,单单是一口奶一口奶将她喂大这件事,就注定谢薄声不会再将她视作普通的异性来看待。谢薄声的职业本身让他多一分责任感,而他所受的、这么多年教育,也令谢薄声恪守道德。   只是……   被看了后,她这样难过么?   谢薄声在外等了很久,终于放心不下,起身去小桑葚的次卧。一探头,只看到小桑葚坐在床上、怀中抱着他的毛绒围巾发呆。没有尾巴,没有耳朵,她现在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成年人类女性。   听到声音,小桑葚抱着毛绒毯毯,歪着脑袋看他,原本是竖瞳,现在渐渐扩散。   她小声:“谢薄声。”   谢薄声:“嗯。”   只这一声不太对劲,谢薄声略微思考,艰难模仿。   “喵。”   坐在床上的小桑葚更茫然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谢薄声要用喵喵语骂她是笨蛋。   ……说是笨蛋其实也对啦,她现在失去了尾巴,失去了耳朵,就是个没用的笨蛋小猫。   只能做人了。   想到这里,小桑葚难过地合拢双腿。她跳下床,忍着四肢并用的冲动,压抑着去舔谢薄声的脸。   她的人类词汇太渺小了。   渺小到小桑葚只能努力地发声:“谢薄声……我……”   她指指谢薄声,又指指自己:“喵喵。”   小桑葚想要告诉他,我想学习做一个人类了,像你一样的人类。   可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急到只能喵喵。第三声喵喵后,谢薄声抬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低声说:“别怕,我们慢慢来。”   小桑葚听懂了,她大概了解了意思,开心地笑了笑,指了指门,做出一个想要出去的动作。   人类可以出去狩猎,她也想跟着谢薄声一块儿狩猎——   在得到谢薄声允许后,小桑葚快乐地跳起来,朝着门外走去。而与此同时,谢薄声瞳孔急剧收缩,尝试抓住她的肩膀。   “小桑葚,不能穿着开裆裤出门。”   ……   谢薄声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来教会小桑葚说一些其他简单的词语。   比如“叔叔好”“阿姨好”“哥哥好”“姐姐好”,还有一些简单的问候,“您吃饭了吗?”“再见”。   谢薄声原本还想慢慢教她,只可惜此一时彼一时,时间紧,任务重,再慢腾腾地教学已经完全不可能了。距离谢薄声回家不足两周,而他需要在这两周内,将小桑葚教导成“女友”的模样。   但是。   谢薄声倒了水,一转身,看到努力伸手捞出巴西龟、正把巴西龟往口中送的小桑葚。   猫咪的感知能力比人类要强很多。   在谢薄声看向她的同时,小桑葚已经警惕地竖起人类的耳朵,她转身,看着谢薄声,笑了,指指巴西龟,字正腔圆地告诉谢薄声:“哥哥。”   谢薄声:“……”   “那不是你哥哥,”谢薄声将两杯水轻轻放在桌上,一杯摆在小桑葚面前,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喝水。”   小桑葚放下巴西龟,连跑带跳过来,谢薄声用湿巾擦拭着她捞巴西龟而湿漉漉的手,小桑葚习惯性低头、要用舌头去舔舔,刚美滋滋舔一口,忽然听到旁边的谢薄声轻轻一声咳。   咦?   小桑葚歪着脑袋抬头,看谢薄声。   谢薄声正在给她擦右手,平时喝水的话,擦一下就行了。不过她刚刚捞了巴西龟,那水缸中还养着水藻球,因此谢薄声擦得格外细致、耐心,一根根地擦。   猫不靠视觉来分辨人类,而是气味。在小桑葚的记忆中,谢薄声一直是干净、舒服的味道。成为人类后,她的视野更开阔,却并不具备人类的审美。此时此刻,她也只能从一个猫的角度来发现,谢薄声的肤色和她差不多,不过他的毛发很黑,和小桑葚一样浓密,不过也很硬,一点儿也不够柔软。   他的前爪也更大更宽,更长,小桑葚低头,失落地发现自己果然打不赢对方。   她的体型太小了,前爪也太小。   原本她尾巴比对方长,现在直接没有尾巴了。   终于仔仔细细给她擦干净双手,谢薄声抬头,不厌其烦地做了新动作——端起杯子,喝水。   不是直接整个头伸进去,而是用杯子喝。   小桑葚老老实实地按照他的动作来,乖乖端杯子喝水。   她是个很聪明的猫猫。   在经过一天的相处,谢薄声确认这点。   无论是什么,只要他做上三遍,小桑葚就能完完整整地跟着做下,这种记忆绝不是暂时的,经过实验,谢薄声确认,她真的能用三到五遍的教导而学会新知识。   不可思议。   这个发现让谢薄声重新燃起信心,他甚至思考,这样下去,他是不是该送小桑葚去学校读书?她这个年纪,或许可以直接念高中?不不不,高中的话,必须要通过中考。送她去私立高中读书?钱并不是问题,之前九年的教育也不是问题,以这样的学习速度下去,谢薄声有信心在一年内教她学会那些知识……况且,有些私立的高中,对中考成绩也并不是多么看重。即使她高中考得不好,也不要紧,时间还长。   一想到能够教会小桑葚解方程求导算微积分后,谢薄声长吁一口气,感觉前路坦荡。   按照这样下去,她融入人类社会,重新找一份自理的工作,并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谢薄声颇为欣慰。   今晚的小桑葚就是独自洗澡,她强忍着对水的恐惧,坐进浴缸中,模仿着谢薄声的模样,用刷子将自己刷了一遍。不过,她还记得谢薄声昨天的仪式,少了一项,就不算洗澡结束。   于是,她急切地叫着谢薄声的名字。   谢薄声就守在门外,听到声音,立刻赶来,在看到小桑葚后,立刻转身,不看,问:“怎么了?”   小桑葚说:“来,来。”   谢薄声步步后退:“摔倒了?”   并不是。   在他退到小桑葚能触及的地方后,小桑葚敏捷地再度喵喵偷桃。   谢薄声:“……”   他僵硬地推开一脸骄傲求夸奖的小桑葚,斟酌着语言告诉她:“小桑葚,洗澡时,不需要做这种动作?”   小桑葚:“喵呜?不?”   “是的,”谢薄声镇定,“洗完澡就可以出来,而不是必须要搓别人下面。”   ……   和小桑葚喵喵相处的第五天。   谢薄声终于下定决心,尝试带小桑葚出门。   她现在的语言词汇,和六岁孩子所掌握的词汇量差不多。还有些更多、更复杂的语言,小桑葚还没有学会表达。除了日常交际用语外,谢薄声还买了许多适合幼儿、小学生、初中生的绘本和课外读物,每天晚上念一些,帮助她更好地学习和了解新词语。   第五天,小桑葚终于看起来更像人类。   只是在情绪激动时,还是会暴露本性。   谢薄声尽量避免这种惊吓。   为了防止意外走丢,他还在网上购买了亲子牵引绳,一个套在自己手腕上,另一个套在小桑葚手腕上,他走,小桑葚也跟着走;只要小桑葚离开超过牵引绳的距离,谢薄声就能从手腕上的拉扯感有所察觉,进而将她带到自己身边。   小桑葚第一次出门,是在晚上,八点钟。   这个时候的人比较少,尤其是现在,假期期间,很多教授都离开这里,要么去度假,要么去和家人团聚。   她对谢薄声狩猎而离开的这扇大门好奇已久,却又因为猫咪的天性,数次止步不前。   今天也是,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认外面没有人后,才小步子跟着谢薄声。冬天已经来临,谢薄声买了羽绒服和温暖的羊毛衫、牛仔裤,将小桑葚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门口到乘坐楼梯到一楼、离开单元门,一切都进行得颇为顺利,没有遇到任何人,更没有狗,只有两只流浪猫,远远地蹲着,喵喵喵喵地叫着。   谢薄声心情不错,抬手和它们打招呼:“晚上好,小猫们。”   “喵喵喵喵——!!!”   谢薄声不懂猫语,他转身,帮小桑葚正了正帽子,遮住她耳朵,又拉上围巾,护住她的脸,以免被风吹伤。   他问:“这些猫在和我们打招呼吗?”   “不是,”小桑葚苦恼地想着词语,“他们,在,说,你——”   谢薄声自然地接过话茬:“像天使?神明?上帝?”   这些都是睡前绘本上的词语。   小桑葚用力摇头。   她还在想那些词语。   努力想了好久,还是放弃:“没有……词语。”   谢薄声颇为意外:“猫对我的评价这么高?”   “是,”小桑葚说,“人类,没有,这样恶毒的词语。” 第28章 喵喵喵   猫猫孩子   小桑葚不懂为什么这些猫猫要骂谢薄声。   她并不觉着自己的信徒——谢薄声是个坏蛋啊。   但猫猫是不可以说谎的,在小桑葚告诉他,这些都是不好的东西后,她看到自己的信徒有些不能接受。   于是小桑葚决定努力安慰他。   于是她亲昵地垫起脚,努力地舔了舔谢薄声的脸颊。   “我认为,”小桑葚慢吞吞地说,“你是最好的。”   无论其他猫怎么说,无论其他人怎么评价。   在小桑葚眼中,信徒就是最棒的!   谢薄声微怔。   小桑葚其实已经很少再舔他,他不允许,明令禁止,不许做这种事情。他能接受猫的口水,但又矛盾地不能接受她的口水——被舔过的脸颊还有些湿漉漉、风一吹就凉凉的痕迹,令人意外的是,这次谢薄声却没有立刻伸手擦。他的手抬起,片刻后,只轻轻拍拍小桑葚的肩膀。   “我也是,”谢薄声说,“你是我最好的……”   没有合适的词语。   顿了顿,他说:“你是我的心血。”   小桑葚懵懵懂懂,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跟谢薄声更近了一些。   第一天出门,谢薄声没有带小桑葚去很远的地方,只在小区中转了转。遇到认识的人,谢薄声也会主动和他们打招呼,介绍小桑葚,说是自己妹妹。   小桑葚还有一点害怕,她站在谢薄声旁边,仔细看那人很久,然后说:“哥哥好。”   被她叫的教授一愣。   对方已经快要退休了,头发花白,没想到还能被叫一声哥哥,大笑出声,夸:“都把我叫年轻了。”   谢薄声自然地接:“您精神好,硬朗,自然年轻。”   教授大悦,仔细看小桑葚,和蔼可亲:“你叫什么啊?”   小桑葚说:“花花。”   教授:“……”   嗯。   花花。   “很通俗的名字,”教授勉强看谢薄声,“她父母给取的?”   不等谢薄声解释,小桑葚抢先回答:“谢薄声。”   教授沉吟:“虽然说大俗即雅,但这名字听起来也有些草率。你姓什么?”   这是小猫咪的知识盲区,教授说的词,她都不认得。   小桑葚茫然看谢薄声:“喵?”   教授:“苗?”   “不,”谢薄声说,“她和我一个姓,花花是她小名。”   小桑葚还是不懂什么是姓,她也不懂什么事大俗即雅,什么是草率,只看着谢薄声。   教授露出一副“果然这不是大名”的放松表情。   顿了顿,谢薄声说:“她大名叫谢桑葚。”   教授:“……听起来似乎也有点草率啊。”   谢薄声:“……”   取名的时候,他也没想到如今。   早知还是应该叫谢静嘉。   已经迟了。   现在再教小桑葚其他名字,她多半会混淆。谢薄声只得暗暗叹气,和教授告别,带着今日份表现良好的猫猫回家休息。   教育需要耐心。   经过这一次后,小桑葚果然变得不那么怕下楼。第三天傍晚,再下去时,谢薄声摘掉了两人之间的牵引绳,让小桑葚可以自由活动。   她对这个小区中所有的东西都感到好奇。   看到一个人类幼崽。   小桑葚脱口而出:“孩子!”   谢薄声纠正:“更合适的词语是’宝宝’。”   看到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人。   小桑葚说:“老头子?”   谢薄声:“……老爷爷,要用尊敬的称呼。”   看到小区内给孩子们设置的沙堆,小桑葚眼前一亮——   “哇,好大的厕所!!!好多的猫砂!”   谢薄声:“……回来。”   到现在为止,小桑葚仍旧无法改变这个习性。   她必须要在马桶上撒几粒猫砂,才可以嗯嗯出来。   谢薄声意识到,这已经属于心理作用。但纠正无果,也只能随她去了,左右家中囤一些猫砂就好,有什么要紧的呢?只要她喜欢就行。   与此同时,谢薄声已经开始暗中接触一些人,拐弯抹角地询问——能不能给凭空出现的一个大活人,造一个户口?   事先说明,造假是犯法的。   但小桑葚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不然,她就没办法参加中考、高考、研究生考试,也就不能申请博士。   她有着很高的天赋,尤其是在语言方面。不过谢薄声不会强制性更改她的志愿和喜好,如果她喜爱理工,去学理科、工科,或者商学类,艺术类,体育类……   人生苦短,顺其自然。   谢薄声希望她能过得快乐自由选择喜欢的学业,想学概率论就学概率论,想读古汉语就读古汉语。   多好。   但这些的前提是——户口。   有了合法的户口,才能制作身份证,才能为她注册学籍,才能送她读书,交社保,办理医疗保险……不过,目前谢薄声还不能送她去做体检,忧心她身体构造和人类仍旧有异。   他只联系了一个在医院中工作的好友,等准备回家前的前两天,给她仔仔细细做一套完整的体检,包括血液化验等等。   毕竟回家后,谢薄声就无法再单纯地煮无佐料的肉和蔬菜喂给她吃。   倘若她的体检结果和正常人无区别,谢薄声也才放心给她吃人类的饭菜。   已经快连续一周吃水煮菜和水煮肉蘸调料的谢薄声如是想。   小桑葚才不会为这些东西担忧呢。   在谢薄声睡下的夜晚,每天,她都会蹲在窗口,疯狂地和外面的猫猫争执。   外面的猫猫都在劝小桑葚离开。   「正常的人类是不会对猫下手的,你疯了吗?美丽的小甜心,你为什么要和一个像龙一样坚硬恐怖的人类在一起呢?我甚至怀疑他都不是人类。」   小桑葚:「喵喵喵!再骂我的信徒,我就咬穿你们的脖颈!」   黑猫:「我就骂,你的信徒是个大坏蛋!是个大变态!是个恶毒的人类!」   小桑葚气急了,她抄起筷子,噼里啪啦地将黑猫抓紧来揍了一顿,把黑猫打到惨痛喵喵,才把他放走。   「以后不许再让我听到你们骂他,」小桑葚骄傲地扬起头,优雅地蹲着,「我是他的保护者」   ……   被保护的人并不知道这夜的骚动。   谢薄声尚陷入沉静的睡眠中,他先前睡眠质量很好,并不是个多梦的人。但自从小桑葚到家后,他做梦的频率要高很多。   比如今晚,谢薄声就梦到开车载着小桑葚回家,介绍给父母时,众目睽睽下,她啪地一下变成小三花。父母非但没有任何震惊,反倒连连夸赞他们人才猫貌,郎情喵意,真是天造地设喵喵界第一登对……   谢薄声汗涔涔惊醒,坐了良久,去冲身体,然后煮牛肉,蒸鸡蛋,再水煮一条鱼。   猫咪需要的睡眠时间长,等到谢薄声做好这一切后,小桑葚才走过来,先认真用头蹭蹭谢薄声的腰——加深气味标记,谢薄声后腰的位置敏感,也无法躲过,一声叹气,按住她的头:“吃饭了。”   小桑葚乖乖坐在餐桌前。   谢薄声将饭菜一道道端上,才听到小桑葚发出不解的疑问:“为什么我要假装你的女友?”   谢薄声说:“因为你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   “合适的身份?”   “对,”谢薄声凝望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是猫,明白吗,小桑葚?人类是一种无法容忍自己同类中出现异类的生物,也不能容忍异类冒充自己同类。”   小桑葚呆呆看着他:“嗯。”   谢薄声将蒸好的蛋轻轻放在她面前,现在小桑葚吃猫粮的次数在逐渐减少,今天的早餐,没有一点儿猫粮,只有一小袋冻干,她用勺子努力舀着吃,先控制勺子将它们盛起来,再送到口中,咀嚼。   谢薄声说:“所以,你必须拥有一个合法的人类身份。”   小桑葚歪着脑袋,提问:“我为什么不是妹妹呢?”   谢薄声:“我的父母记得他们生了几个孩子。”   “喔,”小桑葚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双手压着桌子,兴奋,“我为什么不是你的孩子呢?”   谢薄声:“……”   他冷静解释:“因为你看上去像是人类的成年人,而我不可能在十一岁时就生下你。”   “咦?不会吗?”小桑葚震惊,“我们猫猫,不到一岁,就可以生小孩子啊!”   谢薄声:“……”   “你已经超过十一岁了吗,”小桑葚愣愣,“这么老了,还没有孩子吗?”   谢薄声:“……”   “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和你生孩子吗?”小桑葚同情地看着他,“好凄惨。”   谢薄声:“……”   他纠正:“或许,你是想说’可怜’?”   “好可怜,”小桑葚重复着他的话,努力比划比划,“后来……不,以后,我为你生、生几个小猫。”   谢薄声:“……”   这样长、且复杂的沟通,对于小桑葚来说,还是有些吃力,但她为了安慰谢薄声,还是努力地使用上所有学到的东西,甚至包括昨天刚学到的’关联词’。   “虽然,我不会只为你生,”懂得知恩图报的小桑葚,大声说,“但是,我可以保证,我的第一窝小猫中,至少,会有一个你的孩子。”   谢薄声说:“谢谢。” 第29章 喵喵   猫猫舔舔   对于此刻的小桑葚来说,她还没有了解到绝育这个概念。   虽然她隐约感觉到缅因先生和布偶先生已经不会再产生后代,但小桑葚并不介意这些,她和其他的猫还有些不同,没有一个温柔的猫咪姐姐来告诉她,她可能面临的一切。   只有本能。   本能让发热期的小桑葚用漂亮的猫尾巴和柔软的猫屁屁去蹭谢薄声的手手和胳膊,也是本能让小桑葚知道自己发热期会拥有好几个配偶,以及同时孕育好多好多的小猫猫。   小桑葚很满意谢薄声闻起来的气味,而且他都这么大啦!居然还没有自己的猫崽子。   好可怜喔。   白猫先生的要义就是锄强扶弱、知恩图报,而小桑葚也决定继承这点。   反正她发热期肯定要找几个雄性的嘛。   小桑葚用力且仗义地告诉他:“加上你也可以的,我不——解意。”   谢薄声将炖好的鸡蛋羹端出来,纠正:“介意。”   小桑葚茫然看他,认真复读:“介意,介意,介意。”   香喷喷的鸡蛋羹端上来,小桑葚全部注意力都被这一份饭菜吸引住了。变成人类后,为了维持身体的能量消耗。她每天需要吃的食物也大幅度增加。谢薄声明天打算带她去做检查,因此鸡蛋里面放了一点点的盐进去,并不算多,对于小桑葚来说,却十分新奇,她惊喜地一声喵,又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了一口,小心翼翼放到口中。   小桑葚抬头,她身体柔韧度好,几乎保持了猫的灵动,一手拎着勺子,另一只手去扯谢薄声的衣服:“谢薄声,谢薄声。”   “这种味道叫做’咸’,”谢薄声站在她身后,耐心授课,“味道大概可以分成五种,酸、甜、苦、辣、咸。”   小桑葚眨眨眼:“呜?”   “并不是只有’香’,”谢薄声示意她松开手,重新切了柠檬,伸手,放在小桑葚面前:“舔一舔。”   小桑葚倾身,小小舔了一口,五官都皱紧:“喵!”   “这是酸,”谢薄声问,“喜欢吗?”   小桑葚立刻摇头,她的眼睛有点想掉泪,酸到皱眉。   “大部分人都不喜欢,”谢薄声笑,“还记得昨天读书中,形容有个人’心里发酸’吗?”   小桑葚点头。   “那个酸,就是味道的引申……”谢薄声拿着柠檬,示意她再舔一口,他慢慢地讲下去,教她这基础的五种味道。   人生百味,她还小,先从五味慢慢学。   甜也很好学,谢薄声剥开一粒糖果,教她慢慢甜。这种新奇的味道让小桑葚着迷,毕竟猫咪不会品尝到人类那样丰富的东西。   品尝结束,谢薄声问:“喜欢吗?”   小桑葚毫不犹豫:“喜欢。”   “这也是很多人喜欢的味道,”谢薄声说,“所以在人类的语言中,甜也往往会和许多幸福、轻松或者开心的事情关联在一起。比如你见到了喜欢的东西,可以形容它是甜的……”   辣呢?小桑葚辣到额头冒汗,谢薄声准备了冰块,教她含在口中,慢慢地等待冷却。她还是小猫般的舌头,经受不住烫,也受不了辣,东西都是放到温凉再入口。   她对苦这个味道的反应最大,只是谢薄声很难对她举例说明“吃苦”。什么算吃苦呢?没有地方住,在街头流浪,翻垃圾桶找食物……   在猫猫眼中,这都不算苦。   这是他们的日常。   小桑葚不觉着这是苦,这是流浪猫的日常生活。   谢薄声思索,他在犹豫,要不要举猫咪遭受虐待的例子,担心会吓到她。   但聪明的小桑葚却说:“苦,是指生活难过吗?”   谢薄声:“或许用’艰难’形容生活更合适,艰难生活,心情难过。”   小桑葚笑了:“那我知道了喵!”   “嗯?”   小桑葚认真地看着谢薄声,她那种异色的眼睛还在——只有在出门的时候,谢薄声才会教她带上美瞳来遮盖颜色。   “你抛弃我的时候,”小桑葚说,“那个时候的我很苦,很苦。”   谢薄声微怔。   而下一刻,小桑葚站起来,放下调羹。双手压在谢薄声肩膀上,她踮着脚,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谢薄声的脸颊。   柔软湿润,她的呼吸很轻微,像一阵柔和的、夏日夜晚里微带燥热的风,吹得青草生出春天的错觉。   谢薄声僵硬着手,不自然地将她推开,后退一步。   他说:“不要这么近,小桑葚,你知道,我和你说过,不可以随便舔我。”   小桑葚却眼睛亮晶晶看他:“我知道你是什么味道了。”   “咸?”   “不,”小桑葚摇摇头,“是甜的。”   谢薄声愣住。   小桑葚凑上前,她认真地告诉谢薄声:“你是我喜欢的东西,所以你是甜的。”   谢薄声哭笑不得,他抬手,将试图再度舔他的小桑葚拉下来,他心平气和地告诉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猫。   “你当然可以用甜来形容我,但是,不可以用’东西’这两个字,明白吗?”谢薄声说,“尤其是对不太熟悉的人,你更不可以用’东西’……”   他耐心地为小桑葚上了一课,首先肯定她的学习能力,再教导她,对于人类,不能随便说“什么东西”,这样不太礼貌。在谢薄声教学中,小桑葚始终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认真点头。   漫长的学习结束后,谢薄声抽查小桑葚的学习成果:“记住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记得,”小桑葚认真说,“你说你不是东西。”   谢薄声:“……”   口干舌燥的教学结束后,一天需要16小时睡眠的小桑葚啪地一声趴在客厅地毯上就睡——她原本想睡在厨房地砖上,还是谢薄声将她赶出厨房,才这样委委屈屈地挤在沙发上休息。她不肯回房间,一定要等谢薄声睡觉后她才肯回房间中休息。变成人类后,她的安全感明显消失许多,必须要时刻确认谢薄声还在这里。   谢薄声在厨房中清洗碗筷,并不难,全都放入洗碗机中。现在并不是夏天,南方空气湿冷,房间中还开了中央空调来保持温度,不知为何,谢薄声却觉着吗,被小桑葚舔过的脸颊有些奇怪的火辣辣。   正直的谢教授将其归结于她越了界线。   这种行为不该存在于长辈和晚辈之间。   举个例子,倘若刚才是普通学生做出此等行为的话,现在的谢教授已经开始冷静取证并报警了。   ……   早晨的检查中包含抽血一项,因此也需要空腹。小桑葚早晨饿的肚子咕咕噜噜,什么都吃不了,谢薄声已经做好两手准备——自己在书包中带了一些水煮的鸡肉、牛肉等等便当,还有水煮西兰花。等到检查结束,先暂时喂给小桑葚一些,等她垫垫肚子,中午再带她去人类的餐厅中吃饭。   这算得上小桑葚第一次出远门,经过之前的训练,她对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再那么惶恐,只是还是习惯性牵着谢薄声的衣角,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担心他将自己丢下。   现在的小桑葚没有合格的身份证件,没有医保,也不能建立就诊卡,无法去公立医院做检查,因此谢薄声带她去了一个私立的医院,购买一份昂贵的体检套餐。普通的视力、身高、体重、心率、血压……抽血的时候,她一声不吭,和谢薄声带她打疫苗时候的反应一模一样。   谢薄声暗暗叹气。   他并不觉着忍痛是一个好习惯,很多时候,她磕碰到了,也不同谢薄声讲。这样不对,不哭不闹也不说,什么难过都藏着,容易将身体憋出坏毛病。   抽完血,谢薄声用棉签替她压着胳膊上的伤口处,低头问:“感觉痛吗?”   小桑葚疑惑:“痛?”   谢薄声为她重新解释一遍这个字的意思,说完后,小桑葚恍然大悟,摇头:“不。”   谢薄声叹气,低头压着棉签,有人迎面走来,谢薄声扶着小桑葚的胳膊和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带,正色:“痛不需要忍着,哪里不舒服,你都直接告诉我,明白吗?”   “不痛,”小桑葚说,“还有之前你用棉签捅我屁——”   谢薄声及时捂住她嘴。   医院中走廊格外寂静。   方才擦肩而过的患者惊诧回头看两人。   谢薄声面红耳赤,一手扶着小桑葚的胳膊,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加快速度,趁着对方看不清自己和小桑葚的脸,几步离开尴尬之地。   谢薄声下了禁令:“以后不许再提这事。”   妇科检查时,谢薄声和医生耐心说明,她没有交过男友,因此检查时候完全不必做内窥检查。医生什么都没说,低头开单子,注明检查项目。   谢薄声的那位医生朋友在神经内科,等到检查快结束后,谢薄声才和对方见了一面。   对方刚刚轮值完,脱了白大褂,换上常服,迎面而来和谢薄身一个拥抱,笑眯了眼:“好久不见。”   谢薄声介绍:“这是桑葚,我表妹;桑葚,这是我朋友,郑不凡。”   话刚说完,小桑葚凑到郑不凡面前,努力动着鼻子,这里嗅嗅,哪里嗅嗅。对方只是笑:“是不是我身上沾了什么?酒精味?还是什么药味?”   小桑葚不说话,在谢薄声将她拉回自己身边之前,她踮起脚,飞快地在郑不凡脸上舔了一口。   郑不凡:“……嗯?”   谢薄声已经顾不得和好友解释,他扯住小桑葚的手,将她拉到一旁,沉着脸,教训:“不是说过,不能随便舔人吗?”   “喵?”小桑葚眨眨眼,理直气壮,“可是你只说了不能舔你,没说不能舔其他人类啊。” 第30章 喵   再度发热   猫猫不懂,但是猫猫不委屈。   只有勇敢的猫猫。   阳光下,小桑葚的马尾闪着漂亮的金色光泽,她的长卷发很柔顺——当然,这是谢薄声每天为她梳头发的功劳,不然,再美丽的柔软卷发,在未打理的情况下,也容易打结、缩成一团。太过复杂的发型,对于谢薄声来说仍旧是挑战,因此他只简单地学习了扎马尾。   偶尔,扎得太紧了,小桑葚还会叫他,告诉他,扯得猫猫皮疼。   谢薄声给小桑葚买的是能够盖住小腿肚的羊绒大衣,上衣是复古深红色,下裤是比羊绒外套稍稍深一个度的颜色。除了衣服外,围巾,手套,帽子一件不落,都是一种干净的雪白。   小桑葚没有人类的审美,她也不懂如何算好看,或者不好看,但她很喜欢自己的围巾,因为那是兔毛的,而她喜欢兔兔,喜欢吃兔兔。   小桑葚认真地告诉谢薄声:“我都是按照你的说法做的。”   她甚至还骄傲地挺起胸口,等待夸奖。   谢薄声一时无言,他只能叮嘱小桑葚:“以后也不能随便舔其他人,任何人都不行。”   小桑葚提出疑问:“那他们舔我呢?”   这个问题让谢薄声眉头一紧。   虽然舔人的人类很少,但世界上人类这么多,很难说不存在一些有着特殊癖好的人类。一想到那些社会新闻上的男人和狗,男人和巨蜥,男人……   谢薄声思考,是否有必要将性,教育提上日程。尽管现在的小桑葚对人类的世界还只了解个皮毛,但现在让她开始明白人类的黑暗度,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他需要教小桑葚保护好自己,远离那些可怕的男人。   谢薄声严肃地告诉她:“更不行,他们舔你是想要对你做不好的事情……你应该及时推开他们,找我,或者报警,还记得报警电话吗?”   “110,”小桑葚点头,想了想,又苦恼地问,“可是,如果是你要舔我,我要不要报警?”   谢薄声:“……我不可能舔你。”   “喵喵?”小桑葚非常不理解,为什么在猫咪之间示好的舔毛毛和互相贴贴、梳理毛发的动作,在人类世界中,就成了需要报警——就像让流浪动物收容所抓猫咪——的糟糕事情。   她不懂,但还是努力尝试理解,用力点头,默念。   第一,不可以舔所有的人类;   第二,不能让所有的人类舔她;   第三,谢薄声属于人类,所以他也不行。   严谨地整理好后,小桑葚又开心起来。不过不用舔舔也好,毕竟人类没有皮毛,倘若互相打招呼也用舔舔的话,也会让小猫咪感觉到困扰。   没有皮毛的人类不符合小猫咪的审美。   ——谢薄声除外。   谢薄声和郑不凡聊的多是些工作和近况之类的事情,小桑葚努力地竖起耳朵听,两个人说的话,有好多东西,她都听不懂。   不过这不会让猫猫伤心,猫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神明了!小桑葚认真记下那些词语,决定等回家再问问谢薄声。   她的学习能力一级棒,这点困难才难不倒猫呢。   没有困难的事情,只有聪明的猫猫。   谢薄声和郑不凡是大学时期打篮球结下的友谊,还是两个学校的友谊赛,俩人虽然不是同一个学校,当时也属竞争对手,但打着打着,不免有些惺惺相惜,彼此欣赏。当时郑不凡所在的队伍虽然略逊一筹,让谢薄声的校队拔得头名,不过后来,当时两校篮球队的人都加了联系方式,无事时还是会凑到一块儿打球,练练技术。   毕业后,郑不凡进了医院,医生忙,谢薄声也忙于学业,渐渐地,联系不那么密切了,不过友谊还在。   这次谢薄声说得委婉,只说小桑葚身体有些问题,先天性的,如果体检结果出现什么让郑不凡吃惊的东西,请不要声张,直接转交给他。   郑不凡什么都没问,一口答应。   不过临走前,伸手摸了摸小桑葚那扎成马尾的金色卷发,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这染发剂不错啊,和真的一样。”   谢薄声笑:“改天送一瓶给你。”   “可别,可别,”郑不凡指指自己头发,叹气,“就剩这么几根了,我可不想再摧残它啊……走吧,体检结果不着急,两天就出来了,我亲自给你送过去。”   谢薄声谢过了他。   体检完,虽然尚未知道结果,但多少了却一桩心事。谢薄声开车载小桑葚去一家出名的苏帮菜店中吃东西,为减少麻烦,选了包间,小桑葚在此之前,没吃过带调料的菜,果然,刚吃一口就迷上了,狼吞虎咽,差点直接贴脸啃。   幸好有谢薄声在旁边看着,才避免这种惨剧发生。   可对小桑葚来说,美食过后,她自己又感觉到些不对劲。   和上次发热期来临前、橘猫先生猛嗅她的时候十分类似,她感觉身体有些异常,有一点点不太舒服,但还好,这种“不舒服”不算特别猛烈,也就和猫猫不小心从桌子上跌下差不多痛。   等到谢薄声开车载她到信徒的巢穴时,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但谢薄声没有立刻和小桑葚上去,小桑葚吃得东西太多了,他还是担心她不消化,便让她牵着自己的衣角,两个人在小区中悠闲散步。这时候的阳光也正舒服,晒得人猫暖融融,谢薄声顺便抽查她、那些需要背诵的身世。   谢薄声给小桑葚安排的身世很简单,父母去世的早,是谢薄声同事的表妹。两个人相遇在地下车库中,一同救助了“花花”。小桑葚爱猫,因此给了谢薄声很多指导,两人因猫生情。谢薄声主动告白,而小桑葚也爱喵及人,答应了他,从此之后,两人浓情蜜意,你喵我喵……   小桑葚老老实实说了一遍,才犹豫着告诉谢薄声:“我们猫猫不可以撒谎的。”   谢薄声叹气:“两大只马鲛鱼。”   小桑葚:“可以的!!!”   小桑葚重新背了两遍自己的“身世”和谢薄声的“恋爱过程”,也听谢薄声的嘱托,如果他父母问到没有准备的问题,那就只笑,不回答,或者直接叫谢薄声。   宁可不说,也不要说错。   小桑葚认真点头。   令猫讨厌的是,一些流浪猫一直迷恋地跟在小桑葚背后,喵喵喵喵。   「美丽的三花小姐,你的发热期又要到了啊」   「请让我成为你孩子的父亲之一吧」   「我只要十下就可以」   「选我选我,美丽的三花小姐,和我只要三下就行」   「喵喵三下,还你半年无发热」   “……”   小桑葚不喜欢这些猫猫们,他们长得都不够好看,也没有小桑葚喜欢的味道。   不要说和他们孕育后代了,小桑葚宁可一窝全生谢薄声的猫崽崽,也不愿意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从基因和优生的角度考虑,小桑葚也不可能只生谢薄声的猫崽崽,那样的猫崽崽可能会没有太多的竞争力。   在等待身体检查报告的时候,谢薄声将一些衣服重新洗了一遍,包括床单、被套,还有小桑葚的床品。在了解到这样能让睡觉的东西更洁净后,小桑葚悄悄地将自己从猫睡到人的羊绒围巾也丢进洗衣机中。   然后她难过地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大大大的错误。   猫猫不知道,羊绒这种东西,是会缩水的。   羊绒围巾缩水了。   原本能让猫猫盖着睡、让小桑葚抱着睡的柔软羊绒大围巾,缩到只有一小块儿。   小桑葚蹲在洗衣机前,震惊地看着变小了这么多的东西。   小桑葚难过地捧着缩成小块儿的羊绒毛巾去找谢薄声:“谢薄声,谢薄声,它怎么变小了?”   羊绒缩水啊……   谢薄声也没有好办法,他对此表示爱莫能助,并提出:“不然重新买一条?”   小桑葚难过:“气味不一样。”   是了。   猫咪最喜欢认气味,新买的羊绒巾就算一模一样,那也不是小桑葚原本想要的那个。   她失落地舔了舔羊绒围巾,想要将它重新舔得大一些,可是不行,缩水就是缩水,无论小桑葚做什么,它都无法再恢复原样。   在确认谢薄声也没有办法后,小桑葚失落极了。没有羊绒围巾的安抚,她甚至都不能正常入眠,隔一阵,难过地舔舔被自己不小心弄坏的羊绒围巾。   上面原本有很多谢薄声的气味,后来又融合了小桑葚的味道,也就是这种双重气味的叠加,才能让小桑葚熟悉、安稳地入睡。   想到这里,小桑葚脑袋中冒出一个绝佳的主意——   既然如此,那么,晚上她可以直接和谢薄声困觉觉啊喵!!! 第31章 喵   猫猫生理   自从有了小桑葚后,谢薄声的卧室门就再也没有关过。   说来也奇怪,之前谢薄声独居,哪怕只有一人一巴西龟在家,也将家中每一扇门都关得严严实实。而小桑葚到家后,除了厨房和卫生间的玻璃门,其他的门基本畅通无阻,都是方便猫猫通行。   一开始是担忧小桑葚不能自理,忧心她独自在房间门外出意外、谢薄声不能及时赶到;小桑葚有人形后,这个担忧就成了她忽然摔倒、忽然捉壁虎、忽然钻猫砂盆、忽然……   一个人的成长路上,总是会出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像,在认识小桑葚之前,谢薄声也不知道,原来梳理浓密的长卷发是如此困难且复杂的一件事。   晚上洗完澡,也不能让她顶着一头漂亮的金发乱跑。   谢薄声惊诧发现,原来洗护产品还有这么多种类,能让头发保持卷度的弹力素,还有滋润头发的发膜、护发素、精油、椰子油……小桑葚已经学会自己洗澡,但她毕竟是猫,害怕水,不可能泡太久,也不会在头发上花这么长的时间。总是草草洗完头发就算结束,在谢薄声意识到她柔顺的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打结后,不得不干涉她的洗头发大业,每隔一日,必定仔仔细细、完完整整地给她来一整套的头发洗护一条龙。   今天即如此。   为小桑葚做完一整套头发护理后的谢薄声倒床便睡,丝毫不在意外界的动静。   小桑葚悄悄么么地探出一个头。   猫咪的眼睛在夜间拥有着极强的夜视能力,而为了维持这项能力,猫咪必须食用牛磺酸——这个东西可以通过捕猎老鼠获取。谢薄声当然不可能让小桑葚吃老鼠,因此一直在额外购买一些牛磺酸类的补剂,供她食用。   她能清晰地看到,谢薄声仍旧是很平稳地躺着。人类的睡姿就是如此规整,不像小桑葚,一觉醒来往往头脚调换方向。小桑葚用力地动了动鼻子,嗅到了熟悉的、喜欢的味道。   人类身上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气味,就像白天见到的郑不凡,他身上就有酒精、消毒水还有雌性猫猫发热后的痕迹。   猫咪们打招呼的方式就是互相蹭一蹭,贴一贴,交换气息,白天那个短暂的贴贴被谢薄声打断,但小桑葚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上气息的微妙不同。   可是谢薄声不一样,谢薄声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独一无二、属于她的。   小桑葚轻手轻脚上了床。   谢薄声没有醒。   世界上不会有比猫更懂得隐藏行动的生物了吧,小桑葚开心地想着,他们可是天生的狩猎精英喔。就算现在小桑葚不怎么狩猎了,可她骨子里仍旧流淌着优秀猎手的血液。   优秀的天生猎手小桑葚并不想吃掉谢薄声,她只想靠近对方,贴一贴,蹭一蹭,最好是能让他拍拍自己的尾巴根,不知为何,小桑葚总感觉尾巴根有点不太舒服,好像需要拍一拍才能缓解。   可是谢薄声睡着了。   小桑葚不想踩醒他,她现在没有其他特殊的需求。   她只贴在谢薄声身边,轻轻地嗅了嗅他的脖颈,本来已经贴过去唇了,想到谢薄声的警告,又忍不住叹口气,老老实实地将脑袋缩回,眼巴巴地看着谢薄声好久,又靠过去,恋恋不舍地用力吸了几口气味,呼吸,叹气,实在控制不住猫猫的本能,舔了一下他的脸颊。   甜甜的。   比谢薄声给她吃的糖果还要甜。   小桑葚快乐地感觉到尾椎骨的酥麻,倘若她现在仍旧有尾巴,一定已经开开心心地重新摇晃起来了。遗憾的是并没有,她只能强行压着不适,用力亲一口谢薄声的脸颊,再亲一口。   打算舔第三下的时候,她听到谢薄声波澜不惊的声音:“舔够了吗?”   !!!   小桑葚惊出一声喵,受到惊吓的条件反射,她第一反应就是弹跳而起,却被谢薄声精准无误地抓住手腕。   小桑葚:“喵喵喵。”   她被吓到了,想要解释,解释不出,谢薄声拽住她手腕的力气又大,好半天,只能失落地跪坐,小声道歉:“对不起喵,你给警察打电话,把我抓走吧,我是个随便舔人的坏猫猫。”   谢薄声:“……”   他深深叹气:“……你知道不能随便上异性的床吗?”   小桑葚歪着脑袋:“喵呜?”   性,教育的事情,不能再往后拖了。   谢薄声端正而坐,垂眼看一脸惊诧的小桑葚,告诉她:“这意味着,你有极大概率会被侵犯。”   “侵犯?”小桑葚惊讶,“是不是指交沛?”   谢薄声大为意外:“你怎么知道?”   “猫猫先生告诉我的啊,”小桑葚理直气壮,她看着谢薄声,终于明白,“你在担心我们会交沛吗?”   谢薄声:“……嗯。”   “为什么?”小桑葚歪着脑袋,她迷茫,“你不和人交沛的吗?”   谢薄声:“……”   “因为你找不到猫猫吗?”   谢薄声:“……”   他问:“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小桑葚委委屈屈地躺下,四肢朝天:“有我们气味的毯子不能盖了……没有你的味道,我睡不着。”   很好。   谢薄声隐约意识到,晚上并不适合为小桑葚做科普知识,他那陷入梦境的大脑还不算特别清醒,而现在小桑葚所展露出的、对交沛的态度也令谢薄声有些头疼。猫咪当然是依照本性而来,顺应本能,不会、也不可能有什么道德约束,但谢薄声是人,小桑葚现在也是人,他希望对方能够像人一般生活。   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平稳地躺下,伸手,拍拍旁边的位置,无奈妥协:“睡吧。”   谢薄声只暗中对自己说,再宽容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实在不懂事。   得了谢薄声的允许,小桑葚快乐哼了一声,双手抱住谢薄声手臂,亲密地贴上脸,她还想继续舔,谢薄声顺手抽了一团真丝领带,揉成一团,堵住她的口,阻止猫的舔舔行为。   除此之外倒还好。   就是猫猫的呼噜声有点儿大,听起来也不讨厌,谢薄声朦胧中想,她的呼噜声,就像四个毛茸茸的小鸭子,翅膀牵着翅膀,摇摇摆摆地跳着四小天鹅舞。   然而这个四小天鹅舞在凌晨时刻,被小桑葚的尖叫声击破。   谢薄声半梦半醒,感受到小桑葚在小心翼翼地嗅着他的脸颊,她在叫,急切不安,喵喵语和人类语言混杂着用:“喵喵喵,谢薄声,喵喵喵,谢薄声!”   谢薄声率先感受到大腿侧边缘的冷黏,这点让他瞬间清醒,尴尬不已思考,怎能在小桑葚睡觉时产生这种现象。然而,自责后,他又瞬间意识到位置并不对,并不应当是在侧面,更不会是这种感受,谢薄声坐起一看,只看到一片殷红的血。   血量不小,还有些像雪地上小鸡的爪痕,一路绵延着过去——小桑葚伤心地猫猫蹲,穿着睡衣睡裤,尝试着抬起右腿,难过地盯着被血打湿的地方。   心脏骤然一紧,紧接着,谢薄声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在生理知识上,这种情况,莫非,是女性的正常生理现象?   小桑葚不知所措,她坐在床上,茫然地看着谢薄声:“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她捂着肚子:“是不是我肚子里、属于你的猫崽崽没了?”   小桑葚更难过了:“对不起,信徒,我没有照顾好你的猫崽崽,这样吧,为了补偿你,下一窝,下一窝,我愿意给你两个猫崽崽——”   在更怕的联想出现前,谢薄声打断她:“你冷静,小桑葚,不要表现得像我欺负了你。”   小桑葚:“喵?”   谢薄声按着额头,思考良久,他终于想到在不侵犯对方隐私情况下来确认问题的办法。   “肚子痛吗?”   小桑葚摇摇头。   “有没有受伤?”   小桑葚仍旧摇头。   “身体哪里不舒服?”   小桑葚刚摇头,又点头。她伸手,捏了捏,诚恳地说:“这俩肉瘤有点闷痛。”   谢薄声镇定:“好了我明白了快松手,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动作。”   他最终还是让小桑葚去洗澡,让她一个人洗干净,再用纸擦一擦,如果还有血的话,再告诉他。   小桑葚老老实实照做。   谢薄声也没有闲着,他在附近超市下单了一大堆女性生理用品,顺便仔细在晚上搜了攻略,长度大小,安睡裤or普通,绵柔or网面……很快,在小桑葚告诉谢薄声还是能擦出血、却没有伤口时,东西也送来了。   关于这个东西的用法,谢薄声也是一知半解。他拿着,对小桑葚耐心地解释了一下生理期的意思和现象,在谢薄声想对小桑葚科普这东西使用方法时,小桑葚眼前一亮:“我知道它是怎么用的!”   谢薄声颇为意外:“你怎么知道?”   小桑葚高兴地说:“布偶先生和二楼的狗狗小黄女士是好朋友,小黄女士生理期的时候,她的主人也会为她准备生理裤裤……”   谢薄声松了口气:“很好。”   免去教学的烦恼,谢薄声放心地看着小桑葚蹦蹦跳跳地去更换。   一上午,小桑葚没有表现出其他的不适,可谢薄声还是为她冲了红糖水,顺带着研究一下八珍汤的做法,等生理期结束后,给她补补身体。   一上午过去,谢薄声关切地问,小桑葚身体有没有其他不舒服。   “没有呀,”小桑葚认真地告诉谢薄声,“不过有一点喔,每次更换的时候,用力一扯,都会将很多毛发扯下来,而且,感觉堵不住——”   谢薄声极为震撼:“你将它粘在哪里了?!” 第32章 喵喵   猫猫教育   小桑葚不明白为什么谢薄声要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难道不是这样用的吗?不是用有粘性的一面贴上去包住吗?就像手指受伤后,谢薄声也会为她包上叫做创可贴的东西,来阻止流血。   谢薄声重新拆了一包,他的动作也极为生疏,毕竟属于他用不到的人类日常消耗品。扯着开口处撕开,整个展开,再揭掉背胶……   到这一步为止,小桑葚还是很熟练的。她上午已经更换三个了,已经撕得十分熟练。   小桑葚好奇地看着谢薄声重新演示,先揭下来,再往上贴,抚平,然后提裤裤——   “喵呜,”小桑葚恍然大悟,猫猫亮眼,惊喜,“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不是将有粘性的一面糊在小猫咪上啊!   谢薄声神色复杂,将新的一袋递给她,旧的演示用品扯下来,叠好,丢进垃圾桶。这个东西,他已经碰过了,不干净,绝不会再让小桑葚使用。   他说:“就是这样。”   小桑葚说:“我刚刚还在想,你那根尾巴一定被粘得很痛苦。你好厉害,这样都能忍——”   谢薄声的心已经不会再跳了,他已经波澜不惊了:“我不需要使用这个东西,那也不是尾巴,这是女性特有的生理期。小桑葚,换好后来吃早餐。早餐后,我想我有必要给你上一堂课。”   “喵?!”   小桑葚最近天天都在上课,她理所当然地以为今天的谢薄声仍旧要教授普通的课程。她没有丝毫犹豫,认真努力点头,然后去卫生间重新更换。   喵~呼~   忍着痛痛丢掉,小桑葚重新按照谢薄声教导的方法垫上,终于感觉到一点放松。   呜。   人类女性真的好可怜喔。   还要忍受这种不舒服。   小桑葚跳了两下,感觉到好像要弄脏裤裤了,又不开心地停下。   她忽然间想起白猫先生说过的话,成为人类女性,果然比成为人类男性还要辛苦。   刚才谢薄声说了,他不需要用这种东西。   她小声喵喵,也不知道现在白猫先生在哪里呢。自从上次后,小桑葚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有点想念。   决定了。   今天晚上就在窗台上放冻干猫粮小鱼干,等待着白猫先生上门,她好想知道白猫先生现在在做什么喔。   谢薄声在外面坐了一阵,忽然间明白了。   有些东西,仅仅是靠他一人,还是不够的。   他毕竟还是普通人,又是男性,很多女性的东西,他都不了解,也没办法就此照顾好小桑葚……但小桑葚的身份必须要保密,而谢薄声虽然有一些女性朋友,但没有一个关系能好到让谢薄声愿意和盘托出。经过长时间的思考,谢薄声最终决定,还是买一台电视机吧。   这房子是去年装修的,那时候谢薄声并没有料想到今日。好在专门做了书房,客厅中还有一面大白墙,原本上面悬了几幅恩师的字画,现在可以取下,挪到书房中,重新放置一个电视机。无事的时候,谢薄声也能陪陪小桑葚看些电视剧,顺便回答她一些其他的问题,好让她更轻松地融入人类社会。   谢薄声越想越认为计划可行,等到小桑葚洗干净脸提裤裤出来时,谢薄声已经下好订单,约好师傅,明天上门安装。   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小桑葚的生理期很乖,一点儿也不痛——这是谢薄声反复确认过的,毕竟小桑葚是连拔毛也不觉痛的神奇体质。   小桑葚胃口很好,不想呕吐,不发冷,不痛,也不难受,只是比平时更加依赖谢薄声,她很想要贴贴,或者趴在谢薄声的腿上,就像还是猫时那样,能够充分地感受到他的味道。可是这种想法注定不能实现,谢薄声告诉她,男性和女性是不同的,他们不会向猫一样互相贴贴蹭蹭气味腺来打招呼,也不会这样亲密接触。   “你要记住一点,”谢薄声严肃地叮嘱小桑葚,“如果有男性未经允许触碰你的身体,一定,一定要报警。”   小桑葚呆呆:“喔。”   人类有好多好多约束喔,小桑葚失落地想。   果然,不能随便舔舔谢薄声了。   这样想着,小桑葚看了看谢薄声洁白的皮肤,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他很甜的耶。   谢薄声拿着平板,放在茶几上,小桑葚乖乖地倾身去看,好奇地看着上面呈现出的解剖图。   “现在,”谢薄声轻轻咳了两声,冷白色的脖颈透出一点微微的红,他说,“我开始教你了,关于人类,男性和女性的区别。”   小桑葚目不转瞬看着他修长手指,看着他点着图片,开始讲解。   对于谢薄声来说,其实靠一些人自发做的婴幼儿性别认识教育图片来进行授课,羞耻感并不会太重。毕竟这些总要有人来教给她,小桑葚的人类形态太过美丽,但大脑又过于愚……不,是太过于单纯。她很聪明,教过的东西一遍就会,只是单纯具备猫咪的思维……   她就像一张白纸,对人性的恶一无所知。也正因此,谢薄声的教导越发认真严谨,想要将她培养得正直优秀。   今天的教育,对于小桑葚来说,简直就是惊呆猫了。   天啊,人类竟然不能随便交沛的吗?   走在大街上,如果有个公猫闻闻小桑葚的气味,然后礼貌发出交沛请求的话。小桑葚会根据自己的喜好来接受,或者礼貌地拒绝他;   而在人类世界——   “离他远一些,然后报警,”谢薄声叮嘱小桑葚,“这些都是变态。”   小桑葚:(不知不觉中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变态)“喵……”   小猫脑袋晕晕乎乎,她也学到很多神奇的东西。原来人类的东西没有肉刺,而且平时也不是像猫猫一样收起来,他们也不会在衣服上挖洞来展示自己健康的∞,而是将这些东西都包起来。真可怜,那女性如何知道他们是可以还是不可以呢?   小桑葚有点同情人类女性了。   细致的教育到此结束,趁着谢薄声不注意,小桑葚悄悄地扒拉开藏猫粮冻干小零食的地方,偷偷摸摸地放在卫生间通风的窗台上。   她低头看,下面的流浪猫猫正在愉快地发生一些可以怀上猫崽崽的行为。三只雄性猫咪已经离开了,而雌性猫猫正在舔着后腿。因为肉刺的存在,雌性猫猫现在并不快乐,甚至有些痛苦,因此,当一个没眼力见的雄性猫猫再度邀请雌性猫猫的时候,雌性猫猫跳起来狠狠给了他几个肉垫,挨打的雄性猫咪一边喵呜喵呜道歉,一边哒哒哒地夹着尾巴跑掉。   在下面晒太阳的雌性猫咪抬头,看到小桑葚。   小桑葚用喵喵语打招呼,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清楚,但雌性猫猫长久凝视着她,然后离开了。   小桑葚失落地站在窗口前。   她忽然发现,做人类似乎并无坏处。   至少她不会再受到发热期的困扰……吧?   小桑葚并不确定。   即使真有,也不要紧,小桑葚暗暗握拳。   她可以让谢薄声帮她寻找一些还没有被嘎掉、具备生育能力的优秀猫猫耶!   他一定会同意的。   ……   小桑葚的生活很规律,晚上要睡够九个小时,上午会间歇性地睡三个小时,下午也会有三个小时的睡眠。   她还没有彻底从猫猫的生活方式中转变过来,其实她现在不需要这么久的睡眠,不过还是会习惯性地睡一睡。谢薄声也帮她安排着每日的休息时间,争取每天少睡十分钟,直到她能适应人类的八到九小时睡眠为止。   在小桑葚的午睡结束后,谢薄声独自一人在书房中读书练字,而小桑葚喝了杯水,敏锐地听到卫生间传来熟悉的喵喵声。   是白猫先生。   他还是猫的形态,干净健康,毛发浓密,精神状态很好,看起来最近没有挨饿,营养也不错。   小桑葚很高兴,现在能够看到健康的对方。   “我的小甜心。”   白猫先生将一朵玫瑰优雅地放在窗台边缘,还有一张粉红色的纸,小桑葚学会了辨认纸币,她知道这是人类的货币,能够交换东西,是一百元的面值。   白猫先生蹲好,用尾巴尖尖圈住干净的爪爪,问:“下午好,睡眠怎么样?”   小桑葚很开心:“非常好。”   “拿去,”白猫先生大方地将粉红色的一百块纸钞向她吹了吹,他微微仰脸,一本正经地告诉小桑葚,“我在店里打了三天工,让一百六十三个人类摸了身体,这是我赚到的钱,拿去随便用——给自己买些好点的冻干吃吧。” 第33章 喵喵喵   猫猫打工   赚钱!   被人类摸还能赚钱!   小桑葚受到极大的震撼,她认真回想自己和信徒相处的点点滴滴,谢薄声从来没有付过钱耶。   不过,她的衣食住行玩具都是谢薄声付的钱,所有就算他不给钱,其实也没有问题了……而且她要钱也没有用处。   小桑葚摇头,她不肯收那张钱:“你要自己留着,太辛苦了。”   白猫先生不喵喵,尾巴尖尖圈住后肢。   小桑葚知道,对于白猫先生来说,被人类摸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那意味着,他要放下身为骄傲的猫的尊严,向人类出卖小猫咪的色相。而且他已经适应了流浪的自由生活,一个心怀自由的流浪猫除非走投无路,不然很少会向人类献媚……   小桑葚认真地说:“你要留着钱,白猫先生,你更需要这些。如果你一定要将它给我的话,下次我就不敢再见你了。”   她的语气很坚决,在短暂的对峙后,白猫先生缓慢地眨着眼睛。   “……好吧,”他低声说,“那你有东西吃吗?”   小桑葚点头。   白猫先生重新将那张钞票收走,他说:“我嗅到你身上有血和发热期的气息。”   小桑葚想了想:“就像狗?”   “不,人类和狗不一样,”白猫先生不知道该如何与小桑葚解释,他犹豫着,“人类是很恐怖的东西,雄性人类,好像每天都可以发热……”   小桑葚炸毛:“什么?!”   “是这样的,”白猫先生叹气,“你多多保重,我还要回去休息,明天继续工作。你放心,我会努力多探听人类世界的情报……”   猫咪蓝色的眼睛中满是认真:“我会努力创造一个让所有流浪猫都不用害怕被伤害的世界。”   小桑葚说:“祝你顺利,白猫先生。”   白猫先生略微一点头,他节省地吃掉洒落在窗台上的东西。其实他并不饿,只是习惯了珍惜食物。做流浪猫,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在大学和附近的流浪猫生活还会好一些,会有很多学生自发地为他们做猫窝、猫碗、投喂猫粮,有些流浪猫病了,幸运的话,也会有学生自发组织捐款,帮助它们看病。   这是幸运的猫咪。   大部分、不幸的流浪猫,只能通过翻垃圾桶或者捕猎老鼠、麻雀生活,他们的寿命都很短,大多活不过五年,便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疾病或者意外而去世。忍受蜱虫或者跳蚤的吸血,遭受着猫瘟或者其他猫流行病的传染,或者忽然摔断腿、打架中留下深刻伤口,原本可能静养就能好的伤口,因为缺乏照料和医药,渐渐地溃烂、导致肢体残缺,或者被车撞死,冬天藏在车发动机中取暖,因车的急速行驶而跌落摔死……   更多的时候,还要忍受饥饿。   就算是大学中的猫咪,在每年的暑假和寒假,因为学生离开,食堂大部分窗口停止工作,他们会面临两个月左右无人喂养的窘境。饥饿是生活常态,饮食充足才是猫咪妄想。尤其是冬天,寒假,大多数流浪猫会饥寒交迫地死在冰冷的雪中。   大多数的猫的繁殖能力很强,他们一次可以生下好几只猫咪。每天也有不同的人类,因为不想照顾猫咪而将猫猫丢掉。城市中的流浪猫越来越多,因为各种意外而死去的猫也越来越多。   这不是白猫先生想要看到的局面。   他希望能够保护好所有的流浪猫,像那些救助猫咪的人类,他也想要创造一个能够保护猫猫的乐园。   夜色下,白毛蓝眼的猫咪叼着钱,身姿矫健地跃出窗外,在城市中灵活地穿梭。他暂时还没有彻底掌握由人转变猫、由猫变人的方法。就像前两次,他花了好大力气才成功从那种禁闭的白色房子中逃出来,那些人类认为他有“精神疾病”,不过白猫先生高傲地认为,他们才是有病的家伙。   英勇的猫咪的目的地是一家挂着霓虹灯招牌的店,穿着猫猫西装的暹罗猫已经守在门口了,因为天气寒冷,暹罗猫已经基本变成焦黑的模样。也正因此,光顾暹罗猫的客人已经变得稀少,在看到白猫先生走过来时,暹罗猫友好地和他打招呼:“晚上好,白雪王子。”   “晚上好,我的朋友,”白猫先生礼貌地和他打招呼,“现在可以进去吗?”   “可以,”暹罗猫带着他,轻盈地跳过花盆,往后面奔去,“你先去洗澡,今晚客人很多,刚才我听到,有人在问老板,你去哪里了。”   白猫先生不说话。   “或许我们可以和老板谈谈,”暹罗猫说,“被摸一下肚子,我们收人类一块钱的提成。可怜的白雪王子,我看到你这两天掉毛都严重了。”   夜色朦胧,为了生存、赚钱而只能在猫咖中牺牲身体的小猫咪在疲惫不堪地洗着澡。没有一只猫咪会在这里叫,它们都已经习惯了被光顾的客人亲密地揉珍贵的肚皮和肉垫,被他们埋在肚子上放肆地吸。只有刚来到这里的新人猫咪会因为不适应而反抗,进而遭受到严厉的惩罚……在一片麻木、已经放任自我堕落的猫中,唯独白猫忍着对水的恐惧,跳进去,安静地浸泡,清洗灰尘后,再昂首挺胸地去猫咪专用干毛机,将自己的毛发吹得蓬松干净,香喷喷。   他有理想。   一时的身体牺牲,是为了千千万万只流浪猫的自由和健康。   他要成为猫咖的头牌,要更多地掌握人类社会的信息。   纸醉金迷,猫咪泪无处寻。   而小桑葚并不了解这些,她只知道,从谢薄声收到医院的电子体检报告后,她的饮食骤然丰盛、美味许多。   谢薄声的担忧没有出现。   小桑葚如今的身体状况,和普通的人类女性没有任何区别。这意味着她完全可以像人类一样生活,吃人类的食物,甚至喝可乐或者奶茶。   而在愉快地大吃特吃后,终于等到谢薄声回家的那天。   谢薄声退掉早早订好的票,改成自驾游,载着小桑葚往家中去。   一路上,谢薄声一边开车,一边检验小桑葚的学习成果。很好,当初叮嘱她的那些事情,她都牢牢记得,并给出谢薄声完美的回答。如果不是小桑葚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就想要舔舔手背的话,她真得已经像是人类了。   小桑葚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   她吃惊地发现,原来人类的世界这么大,不仅仅有水泥钢铁铸建的城市,还有这样长、长到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路和绿色的原野。潜藏在小桑葚骨子中的野性几乎在此刻迸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宽阔的绿色,想要跳下车,在上面自由疾驰,奔跑。   但她现在不是猫了。   小桑葚趴在车窗上,听谢薄声说:“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应该称呼什么吗?”   小桑葚点头:“叔叔,还有阿姨。”   “不可以做什么?”   “不可以舔他们。”   ……   反复确认无误后,中途在服务区休息。谢薄声不吃服务区售卖的食物,价格倒是其次,味道不好是真的,更何况他有洁癖。他自己做了便当,和小桑葚一人一个,慢慢地吃。小桑葚没有长时间坐过车,胃口不太好,还剩了几块排骨没有动。已经吃不下了,正在纠结地拍肚子。   谢薄声看在眼中:“吃不下就不要吃了。”   “不行不行,不可以浪费食物,”小桑葚摇头,“不吃,就坏掉了。”   谢薄声没有犹豫,自然地将她的便当盒放到自己面前,低头吃。他这还是第一次吃剩菜,也不觉难受,想想看,小桑葚是他养大的,哪里会有人嫌弃自己的崽呢?他并不觉肮脏,反倒觉着小桑葚哪里都是干净的,她简直像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他的心血,是他精心培育的花朵。   服务区人多眼杂,谢薄声要小桑葚始终扯着自己的衣角,她乖乖地做了。谢薄声去卫生间,她就站在男卫生间门口守着,也不尴尬,只是一心一意地盯着自己脚尖。   原来人类中,很多时候,男性和女性也要分开的。小桑葚似懂非懂,她隐约意识到人类的潜在法则,他们不仅不会展露自己的身体,就连上卫生间这种事情,也要男女分开……   小桑葚上卫生间时候,谢薄声给了她一小袋、密封起来的猫砂,一小包,不多,很轻。这是小桑葚的习惯,她习惯了在嗯嗯前,往马桶中丢上几粒猫砂,不然没办法嗯嗯出来。   而且嗯嗯完后,还要认真地洗手,小桑葚好奇观察其他人类,大部分人,都是匆匆冲一冲,搓一搓就结束,但她和谢薄声不同,谢薄声还说,这叫做“七步洗手法”……   一想到会更干净,爱洁净的小桑葚又快乐起来,没有尾巴了,她就踮起脚,轻轻摇啊晃。   午饭后,又开了半小时,下高速,再有四十五分钟,谢薄声成功带着小桑葚到家。   父母都在。   父亲谢文朗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在即将退休时,国家退休年龄调整、延迟,才又继续工作、多上了几年班。母亲方珍玉要年轻一些,说话时细声慢语,还有一对酒窝,温柔可亲。两人对小桑葚都极为重视,尤其还是第一次上门。   至于猫猫和她的名字。   谢薄声想说是巧合,然而父母心有灵犀地认为,一定是谢薄声喜欢对方,才会不自觉给猫咪取了桑葚的名字。   谢薄声:“……就是这样。”   只是小桑葚太困了,她今天还没有睡够一只猫猫该睡的时间,在简单的聊天后,方珍玉察觉到小桑葚困意绵绵,立刻安排她去收拾好的房间休息。   谢薄声有些惊讶:“你们将我的房间给桑葚睡,那我今晚睡哪里?难道要我和她——”   方珍玉吃惊打量他:“你想得美啊,玫瑰。”   谢薄声:“……”   谢薄声睡书房,那边有一个自动折叠床,虽然小了些,但在家中,父母绝不允许未婚的他们睡在一起。在小桑葚睡觉的时候,谢薄声简单收拾两人行李,谢文朗叫上他一块儿,外出购买晚餐时要用的食材。   毕竟要按照小桑葚的口味来。   刚下楼,谢薄声就接到母亲的电话,她格外焦急:“薄声啊,你快回来,桑葚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病了,一直在喵呜喵呜地学猫叫,还模仿猫——”   谢薄声意外,下意识打断她:“你给她吃什么了吗?”   “没啊,”方珍玉说,“什么都没吃,她刚刚醒了,见我在浇花,也一块儿帮我浇……不,等等,她刚刚低头,吃了我种的花。”   谢薄声:“什么花?”   “我看看……”短促的脚步声和喵喵声后,方珍玉告诉他,“猫薄荷。” 第34章 喵喵喵喵   猫猫大盗   猫薄荷。   对于猫来说,堪比某某种药草。不过和那种药草不同的是,猫薄荷不会伤害猫的身体、也不会有成瘾性。   吸猫薄荷会让猫猫产生一种快乐且恍惚的幻觉,持续时间大约在十分钟—二十分钟,有人不愿意用某种违禁品来形容猫薄荷,他们固执地认为这更接近人类那能够产生愉悦高的X生活。因为猫薄荷不会让猫咪上瘾,而有些猫咪天生对猫薄荷不感兴趣。   谢薄声久闻这种植物大名,同时养了三只猫猫的同事家中也有猫薄荷,不过他们家的猫猫有一只对猫薄荷无感,始终高冷,而剩下的两只,只要一点猫薄荷,就能让强硬猫猫瞬间变为温柔喵喵,躺在地板上任rua任撸,醉生梦死,绝不反抗。   谢薄声不喜爱这种植物,尽管同事说猫薄荷对猫猫身体无害——前提条件是猫猫发育成熟,且适度使用——有些猫咪玩具中也会添加猫薄荷的成分,但谢薄声仍旧无法接受自己的猫猫遭受这种类似于……嗯……堕落?   谢薄声本能排斥失控和“廉价而堕落”的愉悦,在给小桑葚选择玩具时候,他也绝不会购买增加猫薄荷的东西。   也正因此,小桑葚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接触过猫薄荷。   问题是——   “我们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谢薄声压着震惊,问,“不是没养猫么?还有,你们打算养猫?”   “没啊,不养,我和你爸……怎么可能养猫呢?”方珍玉有些着急,“还不是你爸,我让他去买些薄荷回来,还能泡水、还能当佐料,哪里想到他捧了两盆猫薄荷回来……我想着,买来就买来呗,养着也好看——桑葚这是怎么回事?”   谢薄声言简意赅:“可能是酒劲儿上来了。”   方珍玉:“啊?”   “她第一次见父母,有些紧张,”谢薄声长话短说,马上进电梯了,他盯着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是我不好,劝她喝点儿酒。没想到她对酒精的反应这么大……好了,我马上过去。”   谢薄声迈入家门时,其实听不到喵喵声了。   只能看到小桑葚半坐在阳台上,幸好方珍玉和谢文朗都有洁癖,这又是休闲区的阳台,铺着地毯,并不脏。小桑葚贴近花盆,一边小声喵喵,一边陶醉地凑过去啃猫薄荷。方珍玉已经被惊到了,她甚至拿了毛毯,犹豫着要不要给小桑葚披上。   小桑葚已经不在意谢薄声或者其他东西了,她整只猫都沉醉在猫薄荷所带来的奇妙视觉中。   天空中飘着好多好多的小鱼干,还有鹿肉罐头、兔肉罐头、鸡肉罐头……这些香喷喷的罐头手拉着手从她眼前经过,而谢薄声穿过罐头靠近她,温柔地将她捧在手掌心,然后仔仔细细地为她舔毛。   被舔毛的小猫咪发出快乐的、呼噜呼噜的声音,她沉浸在这种美妙至极的环境中,甚至忍不住开始蹬后肢,但下一刻,谢薄声开始亲吻猫猫的粉红色的肉垫垫,猫猫的后肢,猫猫的尾巴和身体的连接处,还有猫猫的小猫猫……   天啊天啊。   现在的小猫猫要比第一次吃鹿肉罐头还要快乐。或者说,谢薄声为猫猫舔毛比这件事情本身的过程还要让猫猫开心,即使他是人类,小猫猫也愿意让他亲吻自己的猫爪爪和肉垫儿,也愿意为对方努力送上两只有他气味的小猫崽崽。   小桑葚贴着猫薄荷啃了两口,恍惚间感觉自己被抱起。幻觉和现实的界限已经变得不再清晰,她喵喵两声,在看到抱自己的人是谢薄声后,又贴上去,终于发出人类的声音:“谢薄声。”   快点舔小猫咪!不过不舔也可以喔,只要抱抱,小桑葚也好开心了。   从她变成人类后,谢薄声已经很少、很少像之前那样抱她了。   也不会让小桑葚坐在他的腿上,他为小桑葚挠下巴,撸撸背,蹭蹭额头……   变成人类后,谢薄声冷淡了好多。只有刚才,从猫罐头堆中走出的谢薄声,才会舔猫猫。   “嗯。”   谢薄声第一次回应她了。   但为她舔猫猫的谢薄声好像还在?怎么回事?   被猫薄荷迷惑的小猫咪完全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她世界中那么多猫罐头和冻干都消失了,只剩下谢薄声,亲吻猫咪肉垫垫的谢薄声,吸猫咪肚肚的谢薄声,抚摸猫咪尾巴的谢薄声……   “谢薄声。”   “嗯。”   美味的,糖果一样的谢薄声。   小桑葚满足地蹭蹭他。   谢薄声肌肉紧绷地将小桑葚抱回他的卧室,现在这里已经是小桑葚的房间了。在得知她是猫咪爱好者后,谢文朗和方珍玉两人精心挑选了印着各种各样猫咪图案的床上用品,还特意在枕边放了一个猫咪玩偶。   但小桑葚很依赖谢薄声,她没有看那个玩偶,只搂着他,迷迷糊糊,一会儿叫谢薄声,一会儿喵喵喵,额头上、脖颈上都沁出一层汗珠儿。谢薄声耐心给她擦干净,直到十分钟后,猫薄荷的影响消失,小桑葚四肢朝天,躺在床上。   谢薄声低头,摸了摸她的额头:“睡吧,喵喵。”   谢薄声终于离开卧室,看到神色紧张的父母。   “这是……醉了?”方珍玉神色犹豫,“我瞧着像是吃了毒蘑菇,怎么反应这么大?”   谢文朗也皱眉:“是啊,什么酒,后劲儿这么大?怎么这时候才有反应?这孩子,醉酒后怎么还像猫?”   “好吧,”谢薄声冷静地说,“瞒不过你们了,其实她就是猫。”   谢文朗:“别闹——你说你,人女孩紧张就算了,你给她喝什么酒啊。还醉这么严重,酒精对神经不好,你晓得伐?你啊你,年纪这么大……”   絮絮叨叨一通,谢薄声虚心听训。晚餐食材只能让谢文朗一人去了,谢薄声额外说明,多买些鸡肉、鱼肉、兔子肉,都是小桑葚爱吃的东西。   其实她也喜欢吃鹿肉罐头,不过,菜市场中不太容易买到鹿肉……   在家中给她开一个鹿肉猫罐头的话,谢薄声相信,他那正直严谨的父母会将他逐出家门。   缺眠,以及猫薄荷的威力,让小桑葚直到晚饭前才醒来,她趴在床上,习惯性地要用尾巴围住身体,却朦胧中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人了,不再是猫。   没有尾巴了。   她没有失落,而是认真在脑海中复述谢薄声给她安排的身份。   谢桑葚,是谢薄声同事的远房小表妹,生长在大山里的女孩,因为家中父母重男轻女,所以刚读完初中就辍学打工,已成年,同事不忍心,想要送她重新读书……   很好。   她还记得。   小桑葚信心满满下床,还没有走出卧室,就看到方珍玉亲热地向她招手:“醒了,桑葚?过来吃饭吧。饿坏了吧?宝贝……”   晚餐做得十分丰盛,原本父母还准备了许多话要问她,但因她下午的“醉酒”,没有问太多,只关心她的身体情况,问了问对晚餐的想法。   小桑葚也不知道自己下午怎么了,猫薄荷没有成瘾性,她也就朦朦胧胧地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奇怪的事情,也是因祸得福,晚餐顺利结束,谢薄声重新为她收拾床铺,谢文朗在厨房收拾,方珍玉则和小桑葚聊一些生活趣事。   小桑葚聪明,听懂听不懂的,她都敏锐地根据方珍玉的情绪来调整,即使是听不懂的笑话,在察觉到方珍玉的情绪愉悦时,她也会开心地笑。   学习人类的情绪,对于小猫咪来说,并不困难。   很多人说,猫咪的祖先在沙漠,和老虎同宗,是人类驯化了它们,其实何尝不是猫咪驯化了人类。   这个美好的夜晚,在小桑葚意识到谢薄声不能和自己困觉觉时而结束了。   她有些着急,眼巴巴地望着方珍玉:“不可以让我和谢薄声睡吗?”   方珍玉啊了一声,为难地看了看丈夫。她很难拒绝小桑葚这样的注视,尽管隐隐为儿子的终身大事所忧虑,但在和小桑葚接触后,方珍玉意识到,似乎不用那般着急。小桑葚心思很单纯,偏偏容貌绝佳,有点不谙世事的天真,圆圆眼睛,小巧鼻梁,谢薄声说她祖上有少数民族,所以头发是这样的金黄,方珍玉瞧着也喜欢。   她此刻说出的话也没有忌讳,完全是本性而出,方珍玉差点就答应她了。   谢文朗也颇为纠结。   毕竟这是小桑葚主动提出,不是谢薄声。   虽然家中人信教义,但——   谢薄声出声:“不行。”   小桑葚有点失落:“那好吧。”   那好吧。   谁让她是善解人意的小猫咪呢?   小桑葚去看了谢薄声晚上睡觉的地方,好小的床喔,感觉谢薄声都不能躺在上面撸猫猫了。但谢薄声还是坚持分开房间睡,就像前几天,他宁可重新将一条围巾找出来让她抱着睡,也不愿和她同床共枕。   现在,小桑葚卧室中的床品被褥都是新的,没有丝毫谢薄声的气味。在打包的时候,也没有将熟悉的围巾带来,小桑葚失落地躺在床上好久,翻来覆去地无法在深夜安眠,最终扮演一次猫猫大盗——   在夜色掩护下,小桑葚悄悄地潜入谢薄声的房间,借助着猫猫天生的潜伏能力,她直接大胆地靠近谢薄声床边,铤而走险,趁着谢薄声睡梦中翻身、滑下枕头的时机,伸出罪恶的猫爪,精准无误地偷走他的枕巾。   然后飞快逃回自己房间,悄悄地将谢薄声的枕巾展开,满意地盖在肚子上。   喵呜~   猫猫就是最厉害的潜伏者!下次,她还可以把谢薄声整个人偷到自己床上。   大盗猫咪满足地伸长身体,幸福地想。 第35章 喵喵喵喵喵   猫猫目标   猫猫大盗需要的睡眠时间要比人类长。   谢文朗和方珍玉对此表示了充分的理解,年轻人嘛,睡眠时间久,也不是什么坏事。睡眠充足,精神气才能好。他们家的早餐一般从早晨八点开始,平时都是在小区楼下买些小笼包、买些粥或者豆浆。不过今天特意早起一些,准备了早餐,夫妻俩都要工作上班,尤其是医院,临近年关时候反而越发忙碌,这时候人流量大,流感也严重。   离开前,方珍玉叮嘱谢薄声,不要去闹小桑葚,让她多睡一会儿。现在早餐吃不吃也无妨,等饿了后再给她煮些面吃。   谢薄声一口答应。   睡一晚上折叠床的确有些背痛,谢薄声出去跑步,洗过澡后又拉伸一遍,才感觉稍稍舒缓些。父母离开后,他打开自己卧室门看了眼,小桑葚仍旧躺在床上,枕巾被她压在身体下面,猫样的姿态,睡得四仰八叉,舒服地呼呼噜噜。   谢薄声关上门。   他不是没想过如何给小桑葚弄合法的身份证件。   某些偏僻荒凉的大山中,很多人到了成年后才可能去做人口登记,尤其是女性。有些一辈子走不出大山的人,或许生了孩子也没有身份证件。在这种地方,只要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想要伪造出一个身份,拿到合法的证件,并不困难。   谢薄声在短暂的道德挣扎后,果断选择了不怎么光彩。   他并非圣人,还是有私心的,希望能给小桑葚一个合法的身份,让她融入这个社会。   ……   “不难办,”朋友沉吟片刻了,在电话中说,“我记得我四姑奶奶的妯娌的孙女婿的前女友的弟弟的邻居的男友有点门路,你等等我,晚上给你回电话。”   “好的,”谢薄声说:“替我问您四姑奶奶安,也提前谢谢您四姑奶奶的妯娌的孙女婿的前女友的弟弟的邻居的男友。”   通话结束,谢薄声终于听到身后传来小小的声音:“谢薄声?”   他转身,挽起袖子,笑:“醒了?饿不饿?”   猫猫点头。   “等一会,”谢薄声说,“我做早餐。”   谢薄声虽是南方人,但口味不是那么偏甜。早餐煮牛奶燕麦香芋粥,将父母做的小笼包热一下,黑鱼片成片,用红萝卜和青椒滑炒,再拌一个水果沙拉,等小桑葚饿到准备开罐头的时候,饭菜也热好了。   小桑葚环顾四周:“叔叔和阿姨呢?”   谢薄声:“去工作了。”   他已经吃过早餐,但不介意陪着小桑葚再吃些。递给小桑葚勺子,她已经主动去拿筷子,有模有样,左手勺子,右手筷子——不知道算不算一项天赋,在教学很久后,谢薄声才意识到小桑葚是左利手,但他教授时习惯性按照右利手的方法教授的。也正因此,现在小桑葚能够灵活地运用两只手来做事情。   小桑葚低头飞快吃掉一块鱼肉,然后抬头,认真提出问题:“工作是要赚钱吗?”   谢薄声:“嗯。”   她还记得谢薄声之前讲过的、工作相关的事情,努力回想后,又认真问:“你的工作是教师,教师的工作内容,是教学生知识,对吗?”   谢薄声:“嗯。”   小桑葚的问题问完了。   跟随谢薄声四处转的这段时间中,小桑葚吃惊地发现,原来人类不需要去森林捕猎,而是去“工作”。拿她吃的鹿肉罐头举例,鹿肉罐头不是从森林中随便就能得到的,而是有人专门饲养鹿,有人负责杀掉鹿,有人负责处理鹿肉的各个部位,有人负责将鹿肉做成罐头……这个过程中,人类所做的事情就叫做工作。   人类从工作中获取到纸币,再用纸币去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奇妙。   和总是单打独斗的猫咪不同,人类社会需要密切的合作。小桑葚毫不怀疑,将一个人类丢在荒野中,有极大概率,他只能被动饿死。   想到这里,小桑葚同情地看了眼谢薄声,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他。   谢薄声浑然不知小桑葚眼神的含义,他只低头吃饭,顺带着将阳台上的那两盆猫薄荷迅速搬离小桑葚的视线——在小桑葚对猫薄荷气味有所反应的时候,动作迅速的谢薄声已经将它“处理掉”。   小桑葚仍旧目不转瞬地盯着青葱薄荷叶,她和谢薄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过去蹭蹭。”   将猫薄荷锁进玻璃橱柜的谢薄声:“你不想。”   在小桑葚想要靠过去之前,谢薄声抬手,将企图吸猫薄荷的堕落猫猫拦腰抱起,扛着走向客厅。   令他惊讶的是,小桑葚丝毫没有反抗,反倒是依赖地贴了贴谢薄声的胳膊和身体,用力感受着他温暖的肩膀。她太喜欢被抱起来或者举高高的行为了,可惜,谢薄声很少再拥抱她,难得的一次肢体接触,都能让她快乐到想要摇摇尾巴。   谢薄声目不斜视,沉静开口:“你知道那种药草有多大的影响吗?”   “喵?”   谢薄声对小桑葚开展了一场科普教育,从理论上分析完这种药草对猫神智的影响,包括不仅限于摧毁猫咪的意志,让猫咪陷入极大的快乐中……   小桑葚举手:“这样不好吗?”   谢薄声顿了顿,最终决定夸大效果,吓唬小猫:“有可能会导致你精神萎靡不振,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欲睡。”   小桑葚不解:“我现在每天都昏昏欲睡啊。”   “还会让你变得异常消瘦。”   “瘦的猫咪也很健康啊,这样证明猫咪的身体更健康,更灵活,更加具备狩猎上的优势,”小桑葚信誓旦旦地说,“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还会让你们沉迷享乐。”   “可是我们猫猫天生就喜欢享乐啊。”   “……”   谢薄声严肃盯着小桑葚,小桑葚认真无比地看着他。   谢薄声确认她不是故意和自己对着干,她的确不理解谢薄声所说的那些危害。   谢薄声恐吓小猫:“长时间触碰猫薄荷,你会疯狂掉毛——”   小桑葚说:“我现在也没有毛。”   谢薄声顺手摸下她金色的头发,意有所指。   小桑葚被吓到了。   她现在只有这些美丽的金色头发,平时谢薄声梳掉一根也会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她摸着自己漂亮的头发,眼瞳竖起:“我不要!”   教育猫猫远离猫薄荷计划,成功。   谢薄声松口气,他倒了杯水,问:“那你在猫薄荷的幻觉中看到什么?”   小桑葚心痛而珍惜地摸着头发:“梦到你在舔我。”   谢薄声笑:“我又不是猫,怎么会舔你。”   “会啊会啊,”小桑葚认真地比划,“先从手掌开始,然后是脚掌心,是这里,这里,啊,还有这里……”   小桑葚分开后肢,在展示着猫咪柔韧度的时候,谢薄声面无表情:“不要再说了。”   “喔,”小桑葚乖乖回答,狐疑地凑到谢薄声面前,“咦,谢薄声,你的脸好红喔,是病了吗?”   谢薄声:“没有。”   “还有你的心跳,也好快啊,”小桑葚担忧,她用力嗅了嗅,“谢薄声,你在流汗,你在紧张,你的情绪好像很高涨哎。”   “是你错觉。”   “不,谢薄声,谢薄声,你看起来很口渴干燥——”   “闭嘴。”   “……”   谢薄声能堵住猫猫的嘴,堵不住猫猫的心。   小桑葚不明白为什么谢薄声对她的幻觉有这样大的反应——刚才,他的心跳比以往所有时刻都要快耶。快到猫猫很担心他,担心他会出问题。   体温升高,心跳加快,瞳孔扩散,情绪高涨,有紧张,有不安,不自在……还有什么?猫猫嗅不出。   哪怕只有两人在家,谢薄声仍旧为小桑葚戴好美瞳,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伪装,对佩戴美瞳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她喜欢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距离近到能够清晰看得到谢薄声的眼睛。   他的虹膜颜色很深,很美丽,像小桑葚爱吃的桑葚。   小桑葚想要去舔一舔他的眼睛,但谢薄声后退一步:“好了。”   她失落地舔舔嘴唇,盯着谢薄声的嘴唇,歪了歪脑袋,忽然想。   他的唇舔起来是什么感觉呢?   谢薄声恍然不知,冬日的上午似乎格外短暂,他回复了一些学生的邮件,再抬头,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谢薄声打算带小桑葚出去吃,多接触一些社会上的人类,对于她而言,也是一个锻炼机会。   小桑葚欢呼一声,她自己喜欢谢薄声为她买的白色羽绒服,看起来能和雪地融为一体,适合在落满雪的平原上追逐野兔。   喜滋滋地装扮好后,谢薄声仍习惯性牵了她的手,去小区附近的店吃饭。因离得不远,谢薄声也懒得去车库开车,步行过去,刚出单元门,迎面撞见叶伯伯。   还有他的女儿。   谢薄声礼貌地和他打招呼,两人寒暄,叶伯伯也瞧见他身边的小桑葚,微笑着多问几句,譬如在哪里工作啊?看上去这么小,是不是年纪不大呀之类的。   小桑葚乖乖回答:“我还在上学。”   叶伯伯问:“哪里的大学啊?”   这就超出猫猫的知识范畴了,小桑葚忧愁地望了一眼谢薄声,他面不改色地撒谎:“普通学校,她不好意思讲。”   叶伯伯宽容地笑了,没有再追问,换了方向:“什么专业啊,将来要做什么啊?”   谢薄声不着痕迹:“专业倒无所谓,她现在还不确定,等毕业后再看。”   答非所问,叶伯伯也瞧出些什么,笑了笑,又说几句话,才离开。   谢薄声拉着小桑葚的手离开,小桑葚小声:“你最近说了很多谎。”   关于她的事情,谢薄声一直在说谎。小桑葚离他最近,能清楚地感受到,从一开始心跳加速,到现在的波澜不惊。   谢薄声似乎真的把她当作人类了。   谢薄声:“嗯。”   “撒谎是不好的,”小桑葚说,“书中说过,撒谎的人会倒霉的。”   谢薄声笑:“那你想要我倒霉吗?”   小桑葚猛烈摇头。   “善意的谎言或许不用担心遭受惩罚,”谢薄声仰脸望天,“不过,撒谎还是不对,我要向你道歉,谢桑葚。”   谢桑葚大方地说:“没关系,我愿意原谅你,谢薄声。”   说到这里,谢薄声忽然意识到,也是时候,为小桑葚进行工作方面的教育。哪怕只有一点呢,至少问问她,她对未来的规划。   他低头,问小桑葚:“你有想要从事的工作吗?”   “有啊有啊,”小桑葚眼睛亮晶晶,“我有!”   “什么?”   小桑葚骄傲极了,她想到白猫先生的工作,响亮回答:“被人类摸,然后拿钱。” 第36章 喵喵喵喵喵喵   猫猫喜欢   谢薄声:“……”   宛若一道霹雳在耳旁炸开,谢薄声立在原地,低头看着昂首挺胸、神气冲天的小桑葚。   “什么?”   他想,或许是自己出现幻觉。   这种话,怎么能从自己培养的崽子口中说出来?他宁可相信是自己的耳朵有问题,或者精神有问题,总之,绝不是小桑葚的问题。   “就是去可以出卖身体的地方,”小桑葚认真地告诉他,“人类摸我们,然后他们付给我们钱。”   谢薄声:“不行。”   “喵?”   “不行,”谢薄声痛心疾首,他拉住小桑葚的手掌,稍稍用力,严厉,“出卖自己身体,是极其不道德的行为。”   小桑葚呆住了。   “不道德?”小桑葚愣住:“这就是坏人的品质吗?”   这些原来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是的,”谢薄声认为有必要加强对孩子的道德素质教育,“不仅出卖身体的行为不道德,付费来购买身体的人类,更是毫无人性、道德。”   “啊?”小桑葚吃惊地张开嘴巴,“那你,那你之前给我吃的,然后摸我,是不是也毫无人性?毫无道德?”   谢薄声:“……”   “而且你虽然没有给我钱,但给我买了衣服,给我住的地方,”小桑葚一五一十地数,她逻辑缜密,“这些东西和钱差不多,所以——”   “暂停,”谢薄声意识到问题所在,“你是说,以猫的姿态被人类摸?”   小桑葚略微思考,大大方方:“以人类的姿态也行。”   “不行!”   谢薄声第一次遇到崽子成长的烦恼。   尤其是,小桑葚和人类不同。   她有着成熟的思考能力,却不具备人类的思维,她只是不了解人类社会的生存法则。   谢薄声没有十几年的时间来陪伴她成长,她有着超乎常人的学习能力和洞察能力,以至于在谢薄声脑海中“她还是只个孩子”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来她已经到了下一个稍不留神就堕落深渊的青春发育阶段。   教导的事情刻不容缓,压在谢薄声肩膀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   一顿本该人慈猫孝的午饭,因猫猫的一句工作规划而变得心惊肉跳。   谢薄声仿佛看到了小桑葚的前路,不再是一片坦荡阳光晴朗,而是灰沉沉的天空,狭窄的街巷,潮湿的空气,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牌,歪歪斜斜,几只几年没有洗过澡的猫猫聚众吸猫薄荷,贪婪地趴在积水、有菜叶的地上,而窄巷尽头,挂着肮脏门帘的门口,一只长毛三花猫猫慵懒地一爪猫薄荷,另一只粉粉嫩嫩的爪子向他伸出——   “大爷,来撸猫啊。”   噩梦。   这绝对是谢薄声的噩梦。   从噩梦中惊醒的谢薄声看着对面吃饱饭、正舒服地趴在桌子上呼噜呼噜的小桑葚。   不行,道德教育势在必行。   只靠他一人已经不行了,他需要增加陪伴小桑葚看电影,看电视剧,读书的时间,重新为她塑造一个良好且优秀的认知。   谁知道她又会在什么地方有着惊为天喵的思想呢?   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小桑葚睁开眼睛,她的掌心贴着桌面,整个人快乐起来,开始问那个让她困惑许久的问题:“谢薄声谢薄声,你说人类喜欢群居,那你其他的兄弟姐妹呢?”   谢薄声告诉她:“我是独生子。”   担心小桑葚不懂,他耐心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孩子。”   “什么?!”猫猫震惊,“那么,和你同一窝的兄弟姐妹呢?”   谢薄声告诉她:“小桑葚,我需要纠正你,人类生孩子不用’窝’这个形容词,而且,大部分人类,一次只能生一个。偶尔会出现生两个或者三个、四个的情况。”   “好可怜啊,”小桑葚同情地抬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谢薄声,她看到电视剧中,人类会这样来安慰另一个难过的人类,她学习得很快,“不要难过喔,我会给你生四五个的。”   不知不觉中,“猫崽子”预订越来越多的谢薄声:“……那也不用,小桑葚,我养不起这么多孩子。”   “没关系啦,”小桑葚信心满满,“我会努力抓老鼠和蟑螂喂她们。”   谢薄声:“……”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为小桑葚没有讲“卖猫身养崽子”而欣慰,还是应该为她要抓老鼠和蟑螂喂孩子而惊慌。   算了。   反正他绝不会和小桑葚有孩子。   她现在还没有彻底转换成人类的思维,甚至还不了解伴侣、家庭、孩子的意义。   是时候了。   谢薄声叫她:“小桑葚。”   “喵?”   “听我说,”谢薄声说,“你不能随便为人类或者猫孕育孩子,这是一件很严肃、且会影响你身体的事情,知道吗?人类世界的孕育,并不像猫这样随意。”   小桑葚认真听。   “还记得之前学过的生理知识吗?”谢薄声谆谆善诱,“人类通过交沛而孕育孩子,而交沛的前提,是拥有爱意。”   小桑葚迷茫:“爱?”   她不太理解。   “爱有很多种,”谢薄声凝视她,“父母对孩子的关爱,朋友之间的友谊之爱,长辈对后辈的殷切之爱,老师对学生的教导之爱,医生对患者的关照之爱……而能让两人发自内心结合、交沛的,则是男女之爱,互相爱慕,愿意重新组成一个家庭。”   小桑葚原本趴在桌子上,听到谢薄声缓声说话,她立起身体,安静听。   “两个互相倾慕的人走在一起,组建家庭,孕育孩子,”谢薄声说,“这才是正确的流程。”   小桑葚提问:“那一个人类怎么知道自己会爱上另一个人类呢?”   她很好奇。   谢薄声笑了,他问:“猫是如何确认自己对另一只猫的喜爱?”   小桑葚想了想:“只要气味不讨厌,健康,有精力,我都喜欢。”   她认真地告诉谢薄声:“猫猫爱上另一个猫猫的时候,会缓慢眨眼睛的。”   谢薄声叹气:“这是繁衍的基因本能吗?”   小桑葚不理解:“什么是基因?”   “这个等会儿再聊,我需要用生物书和你讲这些,”谢薄声凝视她,“人类确认自己爱的方式有很多种,这点,我很难给出你固定答案。”   “是很难给出我固定答案吗?”小桑葚若有所思,她说,“难道不是因为你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交沛的人吗?”   谢薄声:“……”   猝不及防被抢白,他镇定:“因为我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宁缺毋滥。”   小桑葚不服气:“那你怎么能教我,什么是爱呢?”   “我有丰富的理论知识,有许多科学家用机器和大量事例来论证这些,”学术派谢薄声坦然告诉猫猫,“人确认爱意的方式多种多样,但生理表现却是大同小异、趋向一致。比如,在看到喜欢的人时,会不自觉瞳孔扩散,脉搏加速,心跳增加,情绪紧张,还有些人,甚至会开始流汗、结巴、语无伦次;还有些人,会因此脸红,尝试躲避、又渴望靠近。”   小桑葚眼睛亮了,在美瞳的遮盖下,她一双圆圆眼睛仍旧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光辉,她响亮地说:“那我知道啦!谢薄声。”   谢薄声端起桌上的杯子,他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笑问:“知道什么?”   “知道了很厉害的事情。”   小桑葚快乐地说,她直接爬上桌子,在谢薄声手忙脚乱移走桌面上的茶具时,她恍然未觉,仍旧凭借着本能爬到桌上,倾身,一手压在谢薄声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拉着谢薄声的手,往自己身上指。   “你瞧呀,谢薄声,”小桑葚认真地说,“看看我的眼睛,我的瞳孔有没有在扩散?”   谢薄声冷静:“……你戴着美瞳,我看不清。”   “那好吧,”猫猫失望,契而不舍,仍旧扯着他的手,犹豫很久,最终选择让他触碰自己手腕。   她的体温其实要比普通人类要高一些,猫猫的体温在38~39度之间,即使是人的形态,在正常情况下,小桑葚的体温也近38度——这并不是发烧,而是健康的象征,在激烈运动时,甚至能达到38度5。   谢薄声感受到她的体温,她强烈的脉搏。   小桑葚说:“我的脉搏跳得很快。”   谢薄声:“或许猫的脉搏始终比人快。”   “是吗?”小桑葚拉着谢薄声的手,移动到自己胸口,谢薄声缩手,克制而礼貌地避开,没有触碰皎皎柔月。但小桑葚仍旧口述给他:“我的心跳也很快耶。”   谢薄声:“可能现在的你需要睡眠,缺眠的人心跳也会变快。”   空气有些微妙的、绵延而上升的柔软热度,谢薄声说:“空调开高了,我去调温度。”   他想要起身,但小桑葚不肯,仍旧拽着他。她好像没有听到谢薄声说的话,而是固执地要证明。   小桑葚认真地说:“我感觉到你的情绪很紧张。”   谢薄声抽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很平静:“是你的错觉。”   “猫猫的情绪感应不会出错。”   “……”   谢薄声不说话,他擦干净汗水,将纸巾丢进垃圾桶。   他没有脸红,没有结巴,没有语无伦次。   他用自由的那只手,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水有点烫,烫得他有些热,不要紧,尚在可忍受范围内。   小桑葚看着他:“但我不知道你是想要躲避,还是想要我靠近。”   她松开手,迷茫地蹲在桌子上。美丽的金色头发在橘色调的黄昏光芒中有着明亮而纯净的光泽,她歪着脑袋,诚挚地表达自己的心情:“对不起,我还没有熟练掌握人类的情绪。”   “没关系,”谢薄声微笑,“你已经很厉害了,小桑葚,你已经学习了很多很多,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小猫,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放松,仍旧说:“不过,你不必使用这些理论,生搬硬套,往自己身上来寻找对照反应。现在我们的思维方式还有一些代沟,目前来看,那些东西并不完全适合你。”   小桑葚抱住膝盖,一动不动。   “综上所述,”谢薄声又喝一口水,冷静下来,他慢慢地说,“我方才讲述的理论只适用于人类,而不适用于猫咪。”   暮色温柔。   身着灰色羊绒衫的清俊男性端着杯子,在耐心地教导着少女,金发马尾少女蹲在桌子上,抱着膝盖,目不转瞬地望着他。   “是吗?”小桑葚望着他,缓慢地眨着眼睛,“可是猫咪觉着我爱你。” 第37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   猫猫新年   谢薄声为小桑葚选择的美瞳颜色是很自然、接近黄种人瞳色的颜色,当小桑葚佩戴上后,谢薄声才意识到,这个东西的颜色和他瞳色几乎接近一致。   如今的谢薄声已经不知该将小桑葚当作什么来看待了,猫?人?孩子?妹妹?   在听到她如此诚挚的语言后,谢薄声微微失神,他睫毛很长,眼睛也像父亲,说是桃花眼,笑时若含情,在他脸上却变得再正经不过,不见轻浮,唯独温和。   他说:“或许你对我,只是对家人的爱。”   小桑葚问:“家人?”   “是的,”谢薄声放下杯子,他说,“我们相处的时间最久,你也认为我们相处很愉快,对吗?”   小桑葚点头。   “你只是喜欢我们的相处,而不是喜欢我这个人,”谢薄声说,“你混淆了爱和亲情,小桑葚,当然,你已经很聪明很聪明了,这不是你的错,这很正常。”   这很正常,她是雏鸟情节,她没办法分辨爱意。   说到这里,谢薄声抬起手,想要触碰小桑葚的额头,又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妥,准备抽手之余。小桑葚却扑过来,用力地用她的脑袋轻轻地贴着谢薄声的手掌心蹭啊蹭。   小猫没有那么多道德感,她没有约束,她只知道自己想要贴贴,想要抱抱,想要蹭蹭。   “是吗?不过不要紧,”小桑葚坚定地说,“你说什么都可以,反正就是爱你。”   猫猫才不会在意那么多。   人类的感情太复杂。   谢薄声颇为无奈,等小桑葚舒舒服服蹭完手掌心,他才松开手,监督着小桑葚练完字后,才放她去休息。   现在的小桑葚,识字能力已经和一个三年级的学生差不多。事实上,现在的谢薄声已经到做好长期教授她练字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加聪慧许多,轻轻松松地就掌握了写字的技巧,写的也很不错,颇有天分,虽然比不上真正的书法天才,但就她的学习时长来讲,也属于天赋极高的那种。   小桑葚对写自己名字这件事颇为感兴趣,她兴冲冲地要谢薄声教她写名字,先写谢桑葚,一笔一画地教,第三个字笔画繁多,写到一半,她就有点吃力,疑惑不解地问谢薄声:“人类的名字都这么麻烦吗?”   “不,”谢薄声说,“也有人叫做丁一一,笔画简单,易懂。”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字叫做桑葚呀?”   “因为你偷吃了我的桑葚。”   “……”   心虚的小桑葚不说话了,她努力继续写,好不容易将三个字练出模样,她转脸又问:“那你的名字呢?怎么写?”   谢薄声握着她的手,控笔,在旁边写下。   谢薄声。   中间的字让猫猫皱眉。   小桑葚惊叹:“比我的名字还难耶。”   她语调一派天真烂漫,谢薄声失笑。他不欲纠正,松开手,看她握笔,认真地一笔一画写他名字,薄,声。   小桑葚已经开始学会了解词语的意思,薄,微薄,厚度薄,也有少的意思;声,声音,语言。   少说话,多做事。   这是谢薄声父母对他的殷切期望。   人的功绩,绝非以言论多少而堪论,而是行动。   她不写谢桑葚,只写谢薄声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眼睛明亮,仔细临摹。   写到第五遍,最后一笔,谢薄声忽然叫她:“小桑葚。”   “嗯?”   “要不要换个名字?”谢薄声说,“谢桑葚,是否有些不够正式?你有喜欢的名字吗?”   小桑葚愣住,她思考:“喜欢?和你名字有联系的,可以吗?”   谢薄声笑:“当然可以,你想叫什么?谨言?还是慎行?”   小桑葚摇头:“都不要。”   谢薄声问:“你有想法?”   “嗯,”小桑葚想了想谢薄声下午教过的课程,胸有成竹,“是对联。”   谢薄声明白了:“对应关系?”   “对。”   谢薄声笑着等待小桑葚说出她选择名字。   和薄声对应,难道会是繁音?   很不错,颇有书香气。   也或许会是复言?   听起来还可以,不过意思上差了许多。   或者,纷语?   有些流俗……   小桑葚说:“你叫谢薄声,妈妈希望你少说话,对不对?”   谢薄声说:“对,少言多行。”   小桑葚骄傲:“那我就叫谢多嘴吧!”   “不行!”   ……   小桑葚为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名字遭到了谢薄声无情的否决。   还是谢桑葚,这一常见的、却又生命力蓬勃的水果和植物,至此,成为了她的名字。   更何况,也符合她“大山里出来的孩子”这一气质。   小桑葚对此没意见,如果不是谢薄声否认,她还真打算用“谢多嘴”这个名字,或者“谢花花”,“谢一一”,都是超级好记又好听的名字耶。   不过谢桑葚也好。   谢薄声的父母对小桑葚印象也好,其中也有谢薄声的“功劳”。他熟知父母品行,便为小桑葚编撰了一个凄惨无比的身世,成功博得父母怜爱,同时也避免了父母对她家中伤心事的询问。只是,方珍玉仍旧一个疑惑:“小桑葚每天怎么睡这么长时间?”   谢薄声面不改色:“我想送她参加下下年的高考,白天给她补课补得时间久了。大约是累吧,才需要多休息。”   方珍玉松口气,仍不忘叮嘱孩子:“别这么严格,明白吗?大过年的,也该让小桑葚休息休息……安排这么多学习做什么?你当老师上瘾啊?学校里学生不够啊?现在还来折腾小桑葚……”   一顿严厉的批评,谢薄声连声说是,等父母不在家时,仍旧督促小桑葚做作业,背黄河之水天上来,背九九乘法表,背单词学音标……   现在的教育并不难,谢薄声就能胜任,他从网上购齐了一套本省义务教育阶段所使用的教材,根据小桑葚的接受能力来教她。不过这套书藏得严密,不能出现在父母眼皮子底下。   不然,谢薄声很难向父母解释,为何他要为女友来讲一元一次方程组、教她写题目为“我的温暖家庭”的小学生作文。   小桑葚对学习这件事情乐此不疲,她惊讶于那些数字之间的奇妙变化,感慨人类的娱乐方式真的不错,已经进化到只要一张纸一根笔一道题就能消磨掉很多时间;   就像中国猫猫听不懂外国猫猫的话,人类也有好几种用于交流的语言,不过这点难不倒聪明的猫猫,她在语言上的学习速度超快,英语也成为她进度最迅猛的一个科目。   而小桑葚最头痛的,就是写作。   她写《我的温暖家庭》。   「……我有一个喜欢我、我也喜爱的谢薄声,他在下雨天将我捡回家,给我喂奶,并温柔地用棉签捅我的pp——」   “暂停,”谢薄声及时叫停作文的po化,“这种涉及到生理的细节禁止描写了。”   小桑葚:“……喔。”   她重新提笔。   「……谢薄声在下雨天将我捡回家,然后对我禁止描写,接下来全都禁止描写——」   谢薄声:“……”   作文的晋江化也被急急叫停。   对于猫猫来说,写作太复杂了。   她完全意识不到,哪些东西可以写,哪些东西不能写。   在上一个名为《我最敬爱的人》中,她甚至还描写了一位可歌可泣,牺牲身体、出卖自我而换来金钱给家中孩子买冻干的、白发苍苍的父亲。   看得谢薄声不知该称赞她终于懂得用事迹描写父爱,还是应该告诉猫猫,白发苍苍的男人去出卖身体这件事情并不现实。   算了。   谢薄声叹气,随她去吧。   算了。   猫猫叹气,人类不懂猫猫的伟大。   小桑葚的学习生涯一直持续到谢薄声的父母放年假,方珍玉完全不赞同谢薄声这时候给小桑葚补课。   “当初你上学时候,我也没给你报什么辅导班啊,也没给你请家教,压榨你读书,”方珍玉说,“小桑葚喜欢读书是好事,现在想重新上学也不要紧,问题在于,你不能揠苗助长,不能来剥夺小桑葚对学习的乐趣……交给你个任务,等会儿出去的时候,记得多买些福字回来,你爸忘记买了——带着小桑葚出去好好玩上一圈再回来,去逛逛商场、看看电影啊,明白吗?”   一人一猫就这么被推出门。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春节档的电影大多是一些阖家欢乐的喜剧片,而如今大部分喜剧片都在玩梗,小桑葚对人类社会规则一知半解,更不要说影片中密集的玩梗。   饶是如此,在看电影时候,她还是跟着电影院中其他人开心地笑,紧紧握着谢薄声的手——这是她第一次看3D的电影,还是有些紧张。   小桑葚已经从谢薄声这边学到了很多奇妙的知识,比如,原来人类会根据气候的变化而庆祝不同的节日。比如现在的春节,是中国人和海外华人都很重要的节日,重要到甚至连某些国家也企图“共享”、窃取。   春节最重要的一项是食物,人类会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包进去。晚上归家,方珍玉便兴致勃勃地问小桑葚,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饺子哇?谢文朗做的一手好菜,想吃什么馅儿就包什么馅儿。好几个馅儿也没事,多包一些,吃不下的冻在冰箱中,等他们俩上班后,饿了就能让谢薄声煮了吃……   小桑葚眨眨眼睛,不假思索:“我喜欢老鼠仔。”   方珍玉僵住:“啊?”   “方言,方言,”谢薄声及时打断,他冷静地告诉方珍玉,“小桑葚想吃鱼肉馅儿,鲅鱼馅儿。”   方珍玉松口气:“方言啊……”   谢薄声拉着小桑葚走开,第一百四十三次警告她:“人类不吃老鼠,你也不能再提吃老鼠,好吗?”   小桑葚懵懵懂懂:“壁虎?”   “不行。”   “麻雀?”   “这是国家保护动物。”   “……”   “鸡、鱼、兔子,”谢薄声教她,“以后别人问,你就说想吃这三种肉,明白吗?”   小桑葚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明白。”   她为这件事感到极度的困扰,但很快,在得知今晚可以看到新年烟花后,立刻又开心地跳起来:“喵喵!”   开始看电视剧的小桑葚对烟花十分神往,在电视剧中,几乎所有的爱人,都会在烟花上许愿,亲吻,拥抱。那,等新年烟花盛开的时候,谢薄声是不是又可以抱抱猫猫啦!   不过谢薄声不抱她也可以,猫猫可以主动抱谢薄声,要他不能拒绝的那种抱!   谢薄声的家在一个有些年头的小区中,六层楼,没有电梯,他们家在三楼。   这个位置,当然看不了什么烟花。谢薄声早早就和父母聊了聊,在外订了适合看烟花的高空玻璃旋转餐厅,是看烟花的最佳视角,开车载小桑葚一块儿过去。   ——当然,等回家后,小桑葚还需要写一篇名为《烟花》的观后感。   谢薄声和小桑葚抵达的时候,烟花还未开始,不过已经上了酒。小桑葚不喝酒,她一蹦三跳地趴在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   她忽然叫:“谢薄声谢薄声,人类过一年,就是长一岁吗?”   谢薄声说:“一部分这样认为,还有人认为,只有过了生日才算长一岁。”   小桑葚问:“那你呢?”   “我按照生日那天计算。”   小桑葚的脚轻轻晃啊晃。   “谢薄声的生日在什么时候哇?”   “谢薄声的生日在一周后。”   “喵!”小桑葚开开心心,“那你过完生日,就是几岁了?”   谢薄声顿了顿:“二十九。”   “好久,”小桑葚感慨,“你都可以做我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   “停。”   小桑葚亲亲密密地贴过来,脑袋蹭了蹭谢薄声的胳膊,小声问:“那猫的寿命是多久啊?”   谢薄声沉默一瞬,片刻后,他抬起手,摸了摸小桑葚的头发:“十五年。”   “咦?”小桑葚惊讶,“这么短吗?”   “嗯。”   “人类的寿命是多久哇?”   “不一定,运气好的话,能活够一百年。”   “你现在活了多少年?”   谢薄声说:“二十八年。”   现在的城市禁止节日中燃放鞭炮,说是为了空气质量着想。现在的空气的确干净,嗅不到丝毫的火药气味,只有凉凉的、还未结成冰雪的淡淡凉意。   谢薄声不知道该如何和小桑葚讨论生老病死这个话题,她还这么小。   她的人生应该还是七十年,八十年,九十年。   她会长命百岁,会以人类的身份快活地度过这一生。   谢薄声说:“小桑葚,你现在是人类,而且,从你变成人,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瞧,你的容貌没有丝毫变化,这证明你现在和人类的寿命、成长同步。”   “真好,”小桑葚眼睛亮晶晶,她说,“真好啊,你还可以活七十二年呢,比我活的更久。”   谢薄声说:“你会和我拥有同样——”   他的话没有说完,终于有人点燃烟花,啪啦一颗,在夜空中明熠熠地照亮,裂开,璀璨流光,瑰丽光芒,如万千星辰坠入人间。   一整个晚上都在叫着要看烟花的小桑葚眼中却无烟花,面对着谢薄声,烟花在她身后玻璃幕空炸开,谢薄声从她漂亮的眼睛中看到一心一意的、他的倒影。   猫猫的眼中只有一个人。   “假如我还可以活十五年的话,”小桑葚认真数,她开心极了,脚尖压着光洁的地板,金色马尾一晃一晃,“那我还有十五年时间来爱你耶!还能为你抓十五年的老鼠耶,好棒!” 第38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猫猫崽崽   原来人类的寿命这么长呀。   小桑葚惊叹。   比好多猫猫的寿命加起来都长耶。   小桑葚现在开始认真思考,难道其实猫猫不是人类的神明,人类才是猫咪的神明吗?   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在小猫咪的脑海中只存在短暂一瞬,又统统被忘掉。谢薄声果然没有主动抱她,但聪明的小桑葚还有其他办法,她机智地主动钻入谢薄声怀抱,站在他和玻璃中间,看外面漂亮的、绚丽的烟花。   谢薄声不知该说什么,他所受的二十多年的教育,在此刻都显得那样苍白。   没有任何语言能够恰当地描述他此刻的心情,古文中没有,现代语言中也没有,谢薄声忽然察觉,自己何其有幸,能得到猫猫一腔热血、真挚的热爱;又何等荣幸,能听她这样热烈而坦白地表达出来。   那些精心雕琢的东西在天然之物面前皆黯然失色。   猫猫不会说谎。   谢薄声拥抱着她,忽感先前所有心血都未付诸东流。   瞧,小桑葚这样好。   谢薄声触碰着小桑葚金色的马尾,还是他亲手梳理的。   他低声:“你会长命百岁。”   是的。   小桑葚会长命百岁,她不是可怜的、没有家的流浪猫猫。   谢薄声就是她的家。   小桑葚没有说话,她仰起脸,正在好奇地看着烟花,以人类的视角,惊叹地看着人类所创造出的、如此美丽、瑰丽的景象。   千顷万丈,烟火绚烂。   此时此刻,猫猫和他一同欣赏。   烟花好美呀。   谢薄声闻起来也好棒。   棒到让小桑葚短暂地忘掉猫猫的生命居然只有十五年这种事情。   人类的新年果然十分热闹,除了贴对联、大扫除等活动,还会做年糕,蒸豆包。   年夜饭上,小桑葚终于吃到了美味的饺子,不过太烫了,她还是猫舌头,吃不了太热的,谢薄声拿了个小碟子,放在她面前,先将饺子放凉到几乎没有热气,再让小桑葚用叉子小心翼翼地叉着吃。   用叉子给小孩吃饺子,是谢文朗童年家乡中的习惯。年纪小的小孩,筷子用得不利索,夹不稳饺子。   在谢文朗小的时候,物质贫瘠,一年吃不了几次荤腥,更不要说叉子了。在这种情况下,给小孩吃饺子的时候,就用刀将弯了、快被丢弃的筷子从一端竖着开始劈,劈开一条缝后,横着卡进去一点小木片,就成了简易的、二分叉的叉子。   谢文朗也这么给谢薄声做过简易的叉子,煮水饺时偶然提起,谢薄声还真的给小桑葚也做了一个。   家里没人守夜,早早便睡下了,不过小桑葚一觉醒来,收到好几个信封——压岁钱。   这还是小桑葚第一次收到人民币,谢薄声给她买了一个漂亮的小盒子,有个金色、猫猫模样的小锁,教她如何使用,让她将压岁钱都放在里面。   “等你上学后,我每周还会给你生活费,”谢薄声说,“你需要学会理财。”   小桑葚愣住:“为什么呀?不是还有你吗?”   “倘若我出意外呢?”谢薄声笑,摸摸她的头,“你要学会自理。你要读书,上学,找工作……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小桑葚不喜欢这样的说法,但又找不到反驳的话。他说的东西听起来很有道理,只是她都不喜欢。   猫猫不可以听这些。   她说:“我不会离开你。”   猫咪不会离开自己的信徒,她发过誓,要一直保护信徒到死去。   谢薄声什么都没说,他只轻轻叹口气。   现在时间还早,他不想在这时候就开始教会猫猫离别。   少说话多笑、经常睡觉和黏着谢薄声的小桑葚凭借着甜甜的嘴巴成功俘获二老的心,尤其是方珍玉。她之前一直渴望有个女儿,只可惜那时候提倡独生子女,工作单位也不允许多生孩子,她也就只有谢薄声一个孩子。现在的小桑葚完全符合方珍玉对女儿的全部要求,聪明,偏偏又有不世俗的天真,直率。方珍玉喜欢她喜欢到差点带着小桑葚一块儿去打麻将,幸好谢薄声发现得早,才及时拦下。   新年前后总是忙碌的,倒不是工作,而是人情世故,迎来送往,谢薄声也不例外。   谢文朗年纪大了,有些亲戚,则是谢薄声代为开车拜访。这些倒还好,他给小桑葚捏造了一个“腼腆”的性格,让她只负责跟着自己,少说话,倒也轻松蒙混过关。   只是初三晚上的密友聚会,思考良久,谢薄声决定还是不带小桑葚,自己独自去。   他朋友不少,不过男人嘛,朋友之间开玩笑往往混不吝的,没有什么忌讳。带着小桑葚不妥当,多说多做多错,谢薄声也了解自己那些狐朋狗友的性格,天晓得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情。   小桑葚倒是乖乖听话,临走前,谢薄声给她布置作业,背诵一篇英文短文,还有两篇古诗词,以及数学练习册上的几道题。家中方珍玉在家休息,她自己在卧室中学习,学累了就睡一会儿,谢薄声堪堪放心。   但谢薄声没想到一别几月,狐朋狗友的损友值大幅度上升。他本身不爱喝酒,但聚会时,偶尔也会稍稍喝一些——今天就是那个偶尔。   谢薄声少碰酒精,喝了一小杯白酒,就开始头晕目眩。朋友也知道他情况,眼看着他开始发晕,也不混账地继续劝酒了,立刻找人扶着,送他回家。   小桑葚还是第一次见到喝醉酒后的谢薄声。   他看起来情绪很混乱,身上有着深深的酒精味道。她用力嗅了嗅,判断出他现在有跌倒风险后,立刻跳过去扶住谢薄声,和方珍玉一起,将他小心翼翼地扶到卧室中。   书房的那个折叠床太小,也不适合醉酒后的人。   方珍玉去冲解酒的糖水时,小桑葚就担忧地蹲在谢薄声床边,脸贴在他手掌心。等到方珍玉过来,她也有些无措地站在旁边,看着方珍玉将糖水递给谢薄声,听着她叮嘱谢薄声多喝热水,问他想不想吐。   谢薄声不想吐。   他酒品还是不错的,不吐不呕不闹,只是有些头痛,需要缓一缓。   等方珍玉离开后,小桑葚才挪着步子,重新回到谢薄声床边,她这次坐在地上,贴着他的手。   “我没有办法帮你,”小桑葚难过地说,“谢薄声,你怎么啦?我知道你现在不舒服,可是……”   可是猫猫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一直以来都是谢薄声照顾她,她完全不会照顾对方——以人类的方式。   谢薄声笑了,他握着小桑葚的手,示意她起来,坐在自己身侧。   他缓声:“你能这样陪我就是在帮我了。”   小桑葚却陷入深深的忧虑中,她不肯坐着,而是也挤啊挤,努努力,要和谢薄声睡同一张床。   谢薄声现在属于微醺的状态,有些慵懒,也没有制止她的行为,反倒往旁边让了让,让她贴着自己。   恍惚间,似乎回到她还是只小猫的时候,睡觉时候也是这样地依赖人,一定要贴贴,不然就不肯睡。   小桑葚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他缓慢有力的心跳。这些东西让猫猫确认他的健康,也让她陷入那种不可名状的难过中。   猫猫的生命只有十五年,那等她死后,谢薄声该怎么办呀?   “谢薄声,”小桑葚小声说,“我担心自己死掉后没有人陪你。”   谢薄声:“什么?”   他喝了太多酒,现在还没有彻底清醒,有些头晕,声音透着一点懒散:“什么?”   半睁着眼睛,长长睫毛下,眼睛清醒地看到小桑葚。   喝醉酒的人世界是晕的,谢薄声此刻的世界就在天旋地转,他看来,却是小桑葚的身体在晃晃悠悠。微微眯眼,谢薄声扶住她,又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小桑葚摇头,她告诉谢薄声,“人类的生命太长了,我怕你一个人在世界上孤单。”   谢薄声笑了笑:“不是还有你吗?”   “可是我怕我没办法活那么久呀,”小桑葚认真地说,“这样吧,我一年可以生一窝,从现在开始,你每年和我嗯嗯,我一年生一个猫崽崽给你,你就会有十五个猫崽崽啦!”   谢薄声:“……”   谢薄声按着眉心,叹气:“傻孩子,你还没有学到生物,我们有生殖隔离。”   “生殖隔离?”是不熟悉的名词,小桑葚好奇,“什么意思呀?”   “就像猫和狗不能繁殖后代,”谢薄声解释,“我们也不可能生猫崽崽。”   小桑葚:“喵?”   “明白吗?”   小桑葚点头:“明白了。”   犹豫一阵,她贴在谢薄声耳边,小声:“所以,你是狗变的人类?”   谢薄声:“……”   谢薄声用了十分钟时间,来为小桑葚提前上了一堂生物知识课,让小桑葚充分明白,什么叫做生殖隔离。   原来人和猫不能生下猫崽崽啊。   小桑葚有些失落。   但很快,她又振奋起来,双手握拳,认真:“没关系,谢薄声,我可以和其他猫猫生呀。”   “一次生五只,一年生一窝,15年,你就可以有75只猫崽崽啦!”   谢薄声:“……”   “对啦,”小桑葚微微倾身,她整个人都趴在谢薄声身上了,看着他,善解人意,“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猫猫啊?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猫,我就找什么样的猫给你生。不过最好不要找缅因猫喔,听说像我这样的小猫,如果怀缅因猫的孩子的话,很容易难产的。而且,据说和缅因猫会比较痛痛——”   谢薄声双手撑着,咬牙切齿地将小桑葚抱起:“我只喜欢你这只猫!” 第39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   猫猫伤心   谢文朗中午被朋友叫去打牌,方珍玉不喜欢打牌,就在家中休息。人在上了年纪后反倒会变得睡眠减少,她在客厅中看电视,是她那个年龄段喜欢的连续剧,声音开得比年轻人要稍微大些,不过也没有吵到卧室内的一人一猫。   谢薄声刚抱着小桑葚半坐起身,还没有将她推开,小桑葚已经主动、紧紧地抱着他的上半身。整个人的重量向谢薄声倾倒而来,直直将他重新推倒在床,然后,再亲密不过地贴上他的胸口。   小桑葚很久都没有这样趴在谢薄声胸口了。   在她还是一只小猫的时候,经常窝在他心口处睡觉。这里能够感受到人类的心跳,脉搏,这些动静和他身上的味道同样让小桑葚着迷。   但在变成人类之后,这样温暖柔软的相处顿时少了很多。小桑葚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人类那么多复杂的情绪让猫感到不知所措,她只知道自己希望能够离他近一些。   就算是喝醉后的谢薄声。   小桑葚从不怀疑谢薄声对她的喜爱,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猫呢?但在听到谢薄声的回答后,她还是开心地俯身,她的大脑思维,还停留在如何给谢薄声带来一只猫崽崽的困扰中。   “可是我怎么生出我这样的小猫呢?”小桑葚很苦恼,“他们都说,像我这样毛色均匀的三花很少见耶。”   谢薄声:“……”   下一刻,小桑葚低头,亲密地用她的脑袋蹭谢薄声,不过现在的小桑葚头上不再有专属猫猫的腺体,无法分泌独属于她的信息素,无论再怎么蹭,也不能标记谢薄声。   而且——   被人类形态的小桑葚蹭,和被猫猫小桑葚蹭,感觉是不同的。   极大的不同。   小桑葚的外表已经是成年女性了,她刚才奔跑过来,再加上担心谢薄声,额头沁出一层薄薄汗水,嗅起来有些淡淡的、玫瑰的香气,那是谢薄声刚为她换的新护发精华的味道,据说其中增加了大量的玫瑰精油,但谢薄声认为不如上一次的椰油好用。他垂下眼,看着小桑葚用她额头的绒绒碎发和脑壳轻轻地蹭着他的胸口。   酒精悄无声息化解人的意志力。   在此之前,谢薄声很少用“同类”的目光或者其他来审视小桑葚,她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小猫,是自己一口奶一口肉喂养起来的可怜流浪猫,好像是他的妹妹,好像是他身上的一块肉。   让他如何以看待普通异性的角度来看她,她不普通,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小桑葚。   如今不同。   玫瑰气味的小桑葚的金色卷发像柔软美丽的丝绸,她的眼睛很圆,睫毛也是淡淡的金色,颇具古典气息的柔和脸庞。她似乎没有色素堆积这种困扰,在她身上,谢薄声找不到任何一粒痣。她身材健康匀称,稍微矮小一些,头顶也不过到谢薄声胸口。   毋庸置疑,她是美丽的。   美丽的她在蹭完胸膛后,发出惊讶的、疑惑的一声“喵”?她想知道为何谢薄声此刻闻起来有些让猫醺醺,凑到谢薄声脖颈处,用力嗅了嗅,嗅到酒的气味。   金色的发落在谢薄声脸上,他笑了一声,推住她肩膀:“小桑葚,别闹,痒。”   小桑葚什么都不说,她固执地贴靠在谢薄声脖颈处,提问:“电视剧上说,人在醒来时会忘掉喝醉时候的事情,对吗?”   谢薄声失笑:“未必,大多是骗人的。”   小桑葚遗憾地收回舌头,没能在他脖颈上快乐猫猫舔。谢薄声没有推开小桑葚,也不敢用大力气,怕醉酒后的人自制力差,推开时也无轻重,一个不小心,再将她推倒。无论是小猫,还是女性,都不能这样粗暴地对待。   谢薄声躺在床上,半眯眼睛,瞧见小桑葚搂住他的头。身高的差距让这个动作有些困难,于是小桑葚并拢后肢,稳稳当当地坐下,顺带着往上挪了挪,以便更方便地抱住谢薄声。在这个过程中,猫猫感觉到不可思议的东西在礼貌性地和小猫猫打招呼,以及,谢薄声的咽喉中有着小桑葚从未听过的声音。   喵?猫猫不理解的人类新知识又增加了。   小桑葚好奇地看着谢薄声,微微歪了脑袋:“谢薄声?你不舒服吗?”   谢薄声没有说话,浓长睫毛下,他深色的眼睛中,瞳孔在慢慢扩散。一双手原本在小桑葚肩膀前,是推拒的姿态,现在却变了一种模样,改成按住她的背部。谢薄声皮肤白,手也白,他在读书时学过钢琴,但弹得不好,就连钢琴老师都惊叹,为何他长了这么一双看起来适合谈钢琴的手,却无天分。   这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只在右手中指和大拇指侧面有茧,那是谢薄声常常练字、提笔留下的痕迹。他不是守旧派,却习惯了用传统的方式来写字,练习。迄今为止,谢薄声仍旧坚持用钢笔记录一些东西,那根钢笔还是还是毕业时、他恩师赠予他的礼物。不过,此刻谢薄声手中并不是钢笔,而是只裹着一层棉绸睡衣的温热肌肤,小桑葚微微歪着脑袋,天真望他,而落于背部的手在渐渐用力,颤抖的掌心贴住一无所知,白色微透红的手背,用力的指节处发白,青筋凸出,血管和指骨尽表露。   小桑葚发出疑惑、短促的:“喵?”   今天的谢薄声没有排斥耶。   猫猫很开心,于是更加胆大,试探着舔了舔谢薄声甜甜的、糖一样的脸,今天的他是玫瑰和糖的甜味儿,谢薄声没有拒绝,只发出似叹息似压抑的闷声,一手盖背,另一只手微微下移,隔衬衫落腰。   这是第一次。   小桑葚并不觉有什么奇怪。   猫猫最喜欢被挠的部位不多,一个是额头,喜欢被人类用手指来来回回地轻刮、打着圈儿揉揉;还有就是下巴,猫猫喜欢被人类挠下巴,每每被挠时刻,甚至会舒服得顺势将猫猫脑袋放在人的手掌心;最后一个,就是顺着猫猫脑袋、沿着脊柱一路摸到尾巴和身体连接处,倘若再拍拍尾巴根,则会舒服到猫咪呼噜呼噜。   在小桑葚眼中,现在和那些温馨的猫猫互动并没有什么区别,她依赖地舔了一下谢薄声的唇,尝到淡淡的酒精味道。   但谢薄声却清醒了。   他手指僵硬,金色卷发柔软落下,好似美丽的万顷阳光,将被酒精浸泡到微醺的思维彻底晒醒。   “喵喵~”   房间中并不闷,开着空调,谢薄声却有种缺氧感。自责,惭愧,羞愤,这些情绪在意识到自己趁酒企图猥、亵猫猫时达到顶峰。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是如此丑陋,罪恶,肮脏,竟想在此刻趁人之危。   强烈的罪恶感几乎要淹没他的胸膛。   今天之前,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想象,自己竟会对她做出这种令人唾弃的行为。   胸口剧烈起伏,心脏跳动拉扯,而当务之急,不是反省自己的无耻,而是先阻止继续坠落深渊,阻止自己去利用猫猫的无知而伤害她的身体,阻止自己可耻地占有她的天真。   谢薄声松开手,在小桑葚低头要亲吻他的唇时,抬手,覆盖着她的唇。   “傻小猫,”谢薄声说,“还记得我之前怎么叮嘱你?”   小桑葚:“喵?”   “不能随便舔人类,就算是我也不行。”   这样说着,谢薄声已经慢慢坐起,他将迷茫中的小桑葚轻轻从自己身上推开,有些狼狈、有些自我唾弃地扯来被子,将自己盖严实。   小桑葚仍旧不理解地望他,她完全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更不知为何谢薄声忽然推开她,又忽然说这些话。   “你要打电话让人类抓我吗?”小桑葚小声,“我没有随便亲你……嗯……就是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她有些心虚,声音渐渐低下去:“可是我忍不住。”   猫猫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猫猫只是想亲亲。   猫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行,”将小桑葚推开一段距离,谢薄声看着她,低声,“这种事情,只有爱人或者夫妻之间才能做,明白吗?”   “爱人?”猫猫问,“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吗?”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但谢薄声还是说了:“听我说,小桑葚,你现在还没有彻底了解这个世界,也不懂人类社会的运行规则。你还没有来得及和更多的人类男性、女性相处,只是你的世界中,目前只有我一个适龄的、单身的未婚男性。我很高兴你会’喜欢’我,但,从伦理角度——”   顿了顿,他意识到。   除却物种之外,似乎并无什么伦理问题。   她和谢薄声不是兄妹,不是养父女。   谢薄声选择略过这一段话。   “——我不能做,小桑葚,”谢薄声说,“我不能就此窃取你的天真。”   小桑葚说:“什么天真?你想要就拿去嘛,我不在乎的。”   “我在乎,”谢薄声笑容微微敛,他温声说,“我不能接受,和自己养大的猫猫发生这种关系。”   小桑葚听懂这句话。   她愣了好久,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过。   谢薄声抬手,摸了摸小桑葚的脑袋:“想在这里睡觉的话,就睡一会儿,但不要再亲我,更不能舔我,这样会让我很痛苦。”   小桑葚不说话,良久,她卷走谢薄声所有的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伤心侧躺,喵喵不理人。   她难过、又赌气地说:“做人类一点儿也不好玩。”   谢薄声慢慢躺下。   合上双眼。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   适当的酒精助眠,谢薄声在沉寂中慢慢睡着,再醒来时,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润润暮色中,谢薄声还没有睁眼,先摸到一些柔软的碎片,他睁开眼睛,嗅到香气的同时,感觉到眼前被什么布料挡住了。   谢薄声立刻抬手摘下——意识到那是什么后,他起了冷汗。   是少女的胸衣。   尚有温热余香。   谢薄声震惊坐起。   ……难道,难道他酒后失德,还是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   身边空空无人,只有衣服,一件、两件、小三角……这些东西都凌乱散落,唯独无人。   谢薄声低头。   他的衣服还完整无缺地穿着,腰带也紧紧箍住,没有丝毫褪下的痕迹。   然后——   从被子下,露出一根蓬蓬松松、毛绒绒的大尾巴。   片刻后,一颗熟悉的猫猫脑袋艰难露出。   雪白、橘色、黑色组成的柔软皮毛,异色的眼瞳,粉粉的鼻子,两颗猫猫小尖牙,整个猫脑袋还不到谢薄声的手掌大。   小三花猫费力地从被子下钻出,晃了晃一身柔软洁白的毛,她低头,亲了亲谢薄声僵硬的手背。   “喵呜~” 第40章 喵喵喵喵喵喵   猫猫归来   谢薄声的酒早就已经醒了。   他坐在床上。   小三花坐在他腿上,正在怡然自得地舔着自己美丽的毛发。   舔干净,抖了抖,像蒲公英,蓬蓬松松、毛绒绒地抖了谢薄声一身毛。   “喵呜~”   猫猫不具备人类的声带,她不会再讲人类的语言。谢薄声费心机所教的话,她现在只能听得懂,却没办法用猫猫的声带发出。   小桑葚冲着他叫,开心地想要让谢薄声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猫猫啦。他不用再担心她的生活了,也不用再为如何让她融入人类社会而烦恼啦,她现在还是随时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小猫!   谢薄声久久不能回神。   哪怕小桑葚亲密地跳到他的怀抱中,仰着脸喵喵叫,谢薄声也不能。   他只僵硬着手指,触碰着小桑葚柔软的毛发,猫猫形态的她还是之前的模样,毛发蓬松,不过有了淡淡的、好闻的玫瑰气味,这些东西,谢薄声自然再熟悉不过,清晨,他刚刚亲手为小桑葚洗了头发,抹上护发乳,叮嘱她乖乖在家,不要乱跑。   她一直很乖,很听话。   谢薄声说:“小桑葚,你还能听懂我说的话?”   他看到小三花蹦跶着跳了跳,摇了摇美丽蓬松的大尾巴:“喵!”   她听得懂。   谢薄声:“你……”   他无法说下去,咽喉似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沉重凝噎,令他不得开口。微微缺氧感一层一层漾开,小三花开心地贴在他的腿上,翘起一条后爪,正仔仔细细地舔着爪子上白色的毛毛,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舔肉垫,认认真真前后左右全都舔一遍。   嗨呀。   可憋坏猫猫啦。   小桑葚不知自己因何又变成猫猫,但变成猫猫和变成人类都无所谓,谢薄声都在。舔完毛毛和肉垫,两个前爪搭在谢薄声的肩膀上,小桑葚亲亲密密地舔了舔他的脸颊,意犹未尽:“喵呜~”   她闻起来还是玫瑰的香味,和方才并无差距——不,也有差距,她的舌上有着倒刺,有着微微的钝感、疼痛,从谢薄声脸颊上划过,一下,两下。   “喵~”   方才并非如此。   湿漉漉的粉红色的小鼻子凑到他脖颈处用力嗅了嗅。   “喵喵~”   猫猫松开搭住他胸口的爪爪,和之前一样,用脑袋主动蹭他的掌心,将自己的味道狠狠地蹭到谢薄声身上,汹涌地标记他:“喵喵!”   谢薄声终于低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要怀疑这一个多月的相处都是他的奇怪梦境,猫怎能会变成人呢?怎么会学会人类的东西?猫咪就是猫咪,这不过是他的南柯一梦,一枕黄粱。   然而。   说来真奇怪,一开始见到人类形态的她时,谢薄声想要她立刻变成猫;而现在,熟悉的小三花回来,谢薄声竟希望她还是人类形态。   “小桑葚,”谢薄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不想做人了吗?”   “喵喵喵~”   意识到他听不懂后,小桑葚又摇了摇猫猫头。   她不知自己究竟想做人还是猫,做人的话,可以跟着谢薄声出门,可以和他聊天,可以吃好多好吃的,可以去学很多有趣的东西……可是,做猫也很快乐,想睡觉就睡觉,不用学习,不用做数学,不用背英语单词,不用写作文。没有人会为难猫猫,她还可以和谢薄声贴贴亲亲蹭蹭举高高。   至少,现在猫猫很满意自己的形态。谢薄声会拒绝人类的亲亲,但不会拒绝猫猫的舔舔,只是猫猫的味蕾只有八百多个,还不及人类的十分之一——人类拥有九千多个味蕾,她用力舔着谢薄声的脖颈,吃惊地发现已经品尝不到甜味了。   猫猫有点失望,可是她嗅出,谢薄声的情绪更失落。   小桑葚不明白谢薄声的失落感从何而来,她原本以为,对方会很高兴她变回猫猫。   可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在小桑葚努力想办法和谢薄声沟通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方珍玉没有打开门,她也知小情侣总有些情不自禁的时刻,因此,只站在门外,敲了敲:“薄声,小桑葚,饿了吗?出来吃饭吧,我今天炖了乌鸡,快来,趁热吃。”   谢薄声说:“好,我马上。”   低头,看到床上的小三花,他顿了顿,倾身,摸了摸她的脑袋,小猫顺从着仰起脸,喵呜一声。   “乖乖藏起来,等一会,我把行李箱的罐头拿出来给你吃,”谢薄声说的话很艰难,比第一次看人型猫猫用脸吃罐头还艰难,但他很好地控制了情绪,低声,“等我,我马上回来。”   小桑葚:“喵喵。”   变成猫猫的她反倒安全感更足,虽然已经不再是人类,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窝在枕头和被子间,这是谢薄声刚刚躺过的地方,还有着舒服的温度,她换了好几种姿势,终于舒舒服服入睡,幸福地打起呼噜。   谢薄声关上卧室门,他下意识反锁,拔走钥匙,放入口袋中。   谢文朗已经回来了,他正和妻子一同忙碌着收拾东西,瞧见谢薄声走来,有些惊讶。   方珍玉往他身后看了看:“小桑葚呢?”   “她——”谢薄声说,“学习累了,她想多睡会儿。”   方珍玉和谢文朗互相对视,两人都从彼此眼神中瞧出凝重意味。这样有违教义,但……   小桑葚那样可爱,谢薄声又是亲生的。   根据这几天观察,父母俩都能得出结论,谢薄声是真的喜欢小桑葚啊,给她洗头发,和她一块儿玩,给她补习功课,去哪里都带着她,形影不离的。知道的人,明白是情侣,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桑葚是谢薄声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呢,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很难在无血缘关系的人身上见到了。   这俩人要是不能结婚,谢文朗以后倒立着走路。   谢薄声镇定说:“晚餐先不用等她,咱们先吃——万一她晚上饿了,我再给她煮一份夜宵。”   方珍玉犹豫着出声:“煮夜宵倒还是其次,晚上……你去哪个房间睡?”   谢薄声说:“我和小桑葚睡一块儿吧,她今天身体不舒服,万一晚上难受,也有人照顾。”   方珍玉欲言又止,还是谢文朗不动声色扯了扯她。   年轻人嘛。   谢薄声能做到这样,也还可以了……而且,只要他们两人顺顺利利结婚,是可以不在意这一段婚前X行为的。   谢薄声浑然不知父母心中所想,他心中有事,沉甸甸往下压,连带着胃口也不如以往,每吃一口,总能想到方才的小三花,还有……   小桑葚被推开时,她受伤、难过的表情。   谢薄声很少见到小桑葚难过。   猫猫不喜欢用声音表达痛苦,它们难过也只是偷偷藏起来,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努力地舔毛毛。   谢薄声的恩师曾经养过一只猫,是本土的狸花猫,听说是他年轻时候走夜路捡来的。往上数十几年,很多这种繁衍的流浪猫,没人要,大家都喜欢品种猫,喜欢那些看起来娇贵又粘人的猫。狸花猫大多不粘人,性格独立,摸的时间久了还呲牙,又是常见的田园小土猫品种,看起来就不值钱。   这么个不值钱的小狸花猫,恩师当成宝贝般养了很多年,一直养成老狸花猫。谢薄声去吃饭时,在恩师家中见过几次,上了年纪的猫也有很多病,不爱动弹,就趴在恩师的椅子上,像个垂暮的老人。   也是这只老狸花猫,某天,忽然不声不响地失踪了。恩师急到团团转,连带着学生也自发地帮忙寻找,最终在储物间一个不起眼的黑暗纸箱里找到老狸花的尸体,它安静蜷缩,已经冷了。   “猫也有灵性的,上了年纪的猫,知道自己快死了,不想被主人看到,都要偷偷找地方藏好,”恩师说,“其实……猫也有感情,临死前,都想见见主人。”   可是它没有,它知道主人会难过,所以要悄悄避开,安静地躲起来等待死亡。   从那之后,恩师再未养过猫。   谢薄声低头,动筷,夹起一块炖得酥烂的乌鸡肉,这道菜做得很好,肉都从骨头上掉下来了,咸鲜味儿。   他想起来,他答应过小桑葚,要给她吃乌鸡肉。   那时候。   “黑色的鸡哇,”金色卷发少女惊讶地叹息,亲亲热热地凑过来,想要亲亲谢薄声,都蹦过来,又意识到不对劲,有些失落地往后退几步,轻轻、轻轻雀跃地用脚尖蹭了蹭谢薄声的裤子,“好吃吗?”   “好吃,”谢薄声笑着将她拉过来,按在椅子上,仔仔细细用梳子为她梳理刚吹干的头发,梳好了,一手握紧金发,将梳子放在桌子上,捡起发圈,给她将头发束起来,“过完年就给你买一只煲着吃。”   “真的吗真的吗?不要骗我喔。”   “不骗你。” 第41章 喵喵喵喵喵   猫猫乌鸡   重新变回猫猫,有一些事情,小桑葚还不是特别习惯。   比如,猫猫的舌头尝不出太多的味道,猫的胃也不能消化那么多种类的食物。不能和谢薄声聊天,开口只有喵喵;也不能和谢薄声的父母聊天、一起看电视……   小桑葚在谢薄声的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了半小时,终于听到门的声响。她敏锐地从床上蹲起,优雅地看着门口。   谢薄声站在门侧,他背后传来方珍玉和谢文朗的声音,这个时间段,三个人做完家务,都需要休息了。他们在聊一个电影,聊明天的安排——他们打算去拜访一些亲戚,仍旧只有谢薄声和小桑葚在家。   这是一个好消息。   谢薄声关上门。   方珍玉和谢文朗一直尊重他的隐私,没有探头看,也没有一定要“探望”小桑葚。谢薄声将卧室门关紧,上锁,看着床上的小桑葚。   小桑葚长长伸了个懒腰,大尾巴蓬蓬松松地翘起来:“喵呜~”   猫的世界很单纯。   做人做猫都一样,她还是快乐地跳下床,绕着谢薄声,用猫猫头拼命地蹭他,猫尾巴亲亲密密地绕着他的腿绕了两圈,这是猫猫们表达友好的方式,小桑葚不遗余力地展示着自己对他的欢迎——毕竟语言不通,也就只剩下行动。   谢薄声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俯身,摸了摸小桑葚的脑袋。小桑葚侧过脸,舔了舔他的手掌,猫咪粉色的舌头上有着倒刺,轻轻地刮着他的掌心,被人类形态的小桑葚舔,和猫咪形态的小桑葚舔,完全是两种不同体验。   前者令谢薄声有些不安,但后者……   现在有些不甘。   谢薄声将这些情绪归结于自己长久的教学心血,重新归于虚无。   他那么多耐心,帮助她开口讲话,教她穿衣吃饭,教她识字读书,教她做题……谢薄声对小桑葚寄予厚望,他甚至想到她身着学士服毕业时候的笑容,想象着她成功拿到博士学位时,自己对她的寄言。   但她还是变成一只猫猫。   一只无法吃美味乌鸡汤的猫猫。   应该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   这些定是他怅然的起因,厚望破裂,希望蒙尘,愿望落空。   谢薄声只低声问:“想去卫生间吗?”   家中没有猫砂盆,不过倒有少量的猫砂……猫粮带的也不够多,只有几个罐头,都是小桑葚爱吃的。以防万一,那时谢薄声忧心小桑葚吃不惯家中食物——毕竟母亲做菜时候,还是喜欢多放一些糖进去。   小桑葚摇摇头,她只跟着谢薄声,谢薄声坐在床上,小猫也敏捷地跳上去,精准无误地贴贴。   谢薄声思维有些混乱,当务之急还是将小桑葚藏好。   ……或许这本该是好事,不用担心她的身份问题,不用担心她生病后去医院治疗问题,不用费尽心机为她弄合法身份、送她去读书上学,更不用日日辅导,劳心劳力。   然而仍旧无法说服自己。   思考关头,朋友重新又打来电话,还是谈及谢薄声上次所说的身份证明一事,已经差不多了,就再过上两周,进山公路上的雪一化,谢薄声就能带着小桑葚过去拍照片,采集信息。   谢薄声连说了几句谢谢,他自己心中仍旧一团乱麻。朋友敏锐,问:“怎么了?”   “没什么,”谢薄声说,“还是谢谢你。”   他违背道德而做的这件事,难道也要无结果。   通话的时刻,小桑葚始终乖乖巧巧地蹲在谢薄声的腿上。两只前爪搭在谢薄声的胳膊声,蓬蓬松松的大尾巴左晃右晃,她能听懂谢薄声朋友说的那些话,也急切地想要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她张口,只能发出喵喵喵的声音。   着急一阵,最终,小桑葚灵活地跳到书桌上,伸出宝贵的利爪,认真地沾了沾墨水,然后坚定地在白纸上写下:   「不需要了」   猫猫用爪写字很辛苦,毕竟猫猫的身体构造注定它们很难仅有三条后肢来长久保持平衡。四个字写得猫累到吐舌头,蓬蓬松松的大尾巴都有些发颤,可可怜怜地垂在地上,轻轻地扫了扫。   谢薄声说:“要。”   小桑葚喵喵叫,又写:「做人不好玩」   谢薄声:“……”   “做人,”谢薄声慢慢地说,“你会陪我一起到老,能多活几十年。”   小桑葚划。   「太久了」   猫猫不需要活那么久,猫猫也不认为十五年的寿命短暂,因为信徒可以陪伴它们的一生。   它们可以拥有信徒十五年的爱,已经很棒了。   谢薄声什么话都说不出。   如何讲?   深夜寂静,小桑葚的尖爪上还有一点墨水,没有及时收回。谢薄声走过来,俯身,用湿巾将她爪上的墨水痕迹一一仔细擦干净,包括她柔软干净的小肉垫。   小桑葚一动不动,经历过之前人类形态的相处后,她已经不会因为这样的触碰而感觉到不安和焦虑,而是与本能做着斗争,仰起脸,亲密地舔了舔谢薄声的耳垂。   一切处理好之后,谢薄声才问:“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讲,要请你喝乌鸡汤?”   小桑葚眼睛亮了:“喵呜!”   “我带你去买,”谢薄声说,“我们一起喝。”   谢薄声没有带航空箱回家,电脑包没有透气的地方,也不适合带小桑葚出去。谢薄声在自己卧室翻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些帆布包,都是书店的一些文创赠品。现在的小桑葚早就不那么怕人类了,谢薄声便将她装进帆布包中,拎着帆布包,在夜晚中出门。   离开的时候,方珍玉和谢文朗已经回卧室,丝毫没有留意。   这房子同样是职工房,还是谢薄声读初中时候置换的,和谢薄声在大学附近购买的房子一样,优点是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同学校的同事,相对而言,摩擦会少一些,很少会起大型的争执。又因是上了年头的小区,住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到了退休的年龄,现在是冬天,天气寒冷,年轻人也少有下楼走动的。寒风吹得谢薄声手发红,他摘下手套,盖在帆布袋里的猫猫头上,自己裸着一双手,在寒冷夜中缓步前行。   谢薄声自己不觉冷,或者寒冷能让他的头脑稍稍冷静。帆布袋中的小桑葚很乖,她本来就是很听话的好猫猫,现在知道谢薄声暂时不想暴露她的身份,她就安静地躲在帆布袋中,一人一猫,呼吸在凉凉夜晚中结出两团柔软干净的薄雾,轻盈一坨。   谢薄声去了附近熟悉的超市,超市九点半关门,现在已经九点了,顾客并不多,年味儿还没散去,安静的满目的红和福字。音乐已经开始变得舒缓悠扬,谢薄声一路去了生鲜冷冻区,在鱼类和禽肉类中仔细挑选,最终选了一只乌鸡。   结账的时候,售货员笑眯眯,夸了一句谢薄声帆布袋里的猫猫漂亮。谢薄声还没说话,听懂夸奖的小桑葚却得意地翘起尾巴,愉悦地摇了摇:“喵喵喵。”   一人一猫回到家时,父母早就已经睡下,谢薄声关上厨房的玻璃门,将盛着小桑葚的帆布包放在料理台上。自己动手,清洗乌鸡,剁成块儿。   猫是可以吃生肉的,很多人也喜欢给猫咪自制生骨肉的猫饭。小桑葚还是第一次见到乌鸡被拆解,她探过猫猫头,张开嘴巴,嗅了嗅。   闻起来还不错。   小桑葚悄悄舔了一口,谢薄声抬手,她非但不躲,反倒热情地凑过去猫猫头,蹭了蹭谢薄声的手。   谢薄声叹气:“生的肉有细菌,万一有寄生虫,怎么办?”   小桑葚悻悻然,用爪子将她刚刚舔过的那块肉肉重新推给谢薄声:“喵。”   冰箱中还放着方珍玉晚餐细心分装好的乌骨鸡汤和肉,不过猫咪不能吃盐,很多调味品也会刺激到它们。谢薄声重新煮,短时间想要煮好一锅鸡有些麻烦,他用了高压锅,将乌骨鸡斩成小块儿,洗干净,只加清水,倒入鸡肉块儿,开始炖。   小桑葚睡了一觉,乌骨鸡也炖好了。   她嗷呜欢呼一声,跳到谢薄声面前,看着谢薄声将乌骨鸡汤盛在一个大大的白瓷碟中,又另外夹出鸡肉块儿出来,同样放在盘子中,晾到热气消散,放在小桑葚面前。   鸡肉凉得太慢,谢薄声亲自动手,拆了一些肉出来。他手上沾了油污,也不在意,只将拆解好的肉放在小桑葚面前,看着她低头,用小舌头卷起肉,飞快地放入口中,努力吃饭。   谢薄声这才说:“小桑葚,重新变成人,好不好?”   小桑葚:“喵喵。”   「不好」   谢薄声问:“为什么?”   他说:“你不喜欢和我说话吗?还是不喜欢和我住在一起?”   ——当然不是!   小桑葚停止咀嚼,她也茫然一阵,并不理解为何谢薄声执意要让她做人。   做人和做猫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呀,而且,做猫猫的话,她和谢薄声反而更亲近了……   这里没有墨水也没有纸,谢薄声不懂喵喵语,小桑葚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讲,只端正地蹲在桌子上,用大尾巴包住爪爪尖尖。   谢薄声问:“如果我想让你重新做人类,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话音刚落,谢薄声听到门铃响了。   这个时候?   谢薄声皱眉,他下意识抬头看时间,已经深夜,零点已过。   他嘱托小桑葚钻回帆布袋,自己起身,去开门。   老人都还在沉睡中,谢薄声借着猫眼向外看。   他看到门外安静地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白裤子的男人。   戴着墨镜,一头熟悉的银白色卷发。   谢薄声打开门,他问:“你找谁?”   银白色卷发愣了愣,礼貌彬彬开口:“先生,您好,我来找我的小甜心。” 第42章 喵喵喵喵   猫猫猫猫   人类社会的险恶,远远超过白猫先生的想象。   这是一个可怕的社会。   在他刚刚猝不及防变成人类的时候,就被警察强制性带走。好不容易熬过一群人类的“审问”,便被直接扭送精神病院。   白猫先生在精神病院中也没有放弃学习,虽然失去猫猫身体这件事让他十分崩溃,但他还是坚持下来,虚心向住在隔壁病床位的暹罗猫先生请教,终于明白,原来他们并非个例。   不是所有的猫都会忽然拥有人类的身体,但据暹罗先生所提到的,就他认知中,不加上白猫先生的话,已经有五位左右。   共同点——发热期,没有后代,未绝育。   都是雄性。   ……或许也有猫猫变成人类女性,但很难说,那些可怜的猫猫会遇到什么样的对待。   至少,大部分像暹罗这种,被当作“精神疾病患者”,关在这种白色的房子中,接受定期的药物治疗,艰难学习着人类的行为举止。   而白猫先生和暹罗先生在其中学到了一些简单的人类语言,并成功拿到了身份证,白猫先生的名字叫做苏十白,暹罗先生的名字叫做苏二白。   苏是精神疾病院长的姓氏,听暹罗先生说,他曾经经常过来精神病院这边巡视患者,但在目睹了上一只猫猫蹲在猫砂盆中便便并舔花花后,对方饱受震撼,连续三天看心理医生后,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暹罗先生衷心地希望对方不要成为自己的病友,毕竟该院长对待病人们还不错,不会强制性使用一些过激的疗法。   白猫先生中途顺利逃脱一次,变成猫猫去见小桑葚,可惜回来时候没有掌握好,不小心又变成人类,重新被扭送回精神病院。   再之后,两人都被经营猫咖的独眼狸花猫先生接走,成为猫咖中、向人类出卖身体的两只猫咪。   起初自然是不情愿的,但独眼狸花猫先生将他们狠狠饿了一顿,并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们,不想出卖身体,就只能再度回到那个白色的精神病院。   或者,留下来,为独眼狸花猫先生做事,调,教好新的猫咪,他会帮助两只猫更好地适应人类社会——等培养到一定程度,则会送他们去这个城市其他区,开设猫咖分店,源源不断地创造更多收益。   狸花猫先生选择了这条路,而白猫先生则拿着日夜卖身攒的三千五百四十九块五毛钱,还有独眼狸花猫送他的一部二手苹果6plus,毅然决然地打算去见小桑葚,最后一次询问她,是否愿意加入自己的队伍,收留所有的流浪猫们,为猫猫之健康自由而奋斗。   可惜小桑葚被带走了。   白猫先生花了一周的时间,动员了所有能联系到的流浪猫,以在猫咖免费打工一周为代价,换来独眼狸花猫先生的帮助,终于顺利找到小桑葚的位置,并火速赶来。   他走得太着急,银白色的卷发上落了一层寒霜,没有书包,没有换衣服,迢迢赶来,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因为热而脱下的旧羽绒服。   现在,他彬彬有礼地望着谢薄声。   和猫doi的可怕人类。   白猫先生目前不想和拥有双,龙的钢铁人类对抗,他希望能友好解决面前的事情,毕竟大家谁都不想让小桑葚难过,不是吗?   谢薄声欲关门:“抱歉,您找错人了。”   白猫先生伸手,格挡住,另一只手摘下墨镜,露出天蓝、天蓝的一双眼睛。   他说:“喵喵喵。”   谢薄声愣住,与此同时,他听到厨房中传来动静,回头看,玻璃门被猫猫爪小心翼翼扒拉开。一只小三花露出毛茸茸脑袋,还有几根优雅的猫咪胡须:“喵?”   谢薄声:“……”   “自我介绍一下,”白猫先生优雅地说,“人类,您好,我是当初您打电话让人抓我去做绝育手术的那只白猫。”   “同时,我也是小甜心——也就是您带走的小三花——的教父。倘若我不是丁克猫咪的话,我也会很乐意让她成为我未来孩子的母亲。”   “我的人类名字叫做苏十白,您可以称呼我为白白。”   谢薄声:“……”   在谢薄声打算将白猫先生赶出去之时,小三花已经快乐地冲出来,摇着尾巴,一跃跳入白猫先生怀抱:“喵喵喵!”   眼看着猫猫要舔上对方脸颊,谢薄声面无表情地强制性阻止这种行为,将小三花抱离对方怀抱中,一手抱着小三花的屁股和尾巴,另一只手按着猫猫头,控制她,不允许她接近这个开口闭口就要生猫崽的、十恶不赦的变态猫。   谢薄声说:“稍等,这里不适合聊天。”   今夜之中,玄妙的事情源源不止于此。   家中有父母,完全不适合谈天,尤其是这种不可思议的话题。谢薄声将小三花没有喝完的乌鸡汤打包,开车带着白猫先生、小三花去最近的酒店,开了一件行政套房。   谢薄声打开打包的盒子,让小三花继续吃乌鸡肉,他与白猫先生相对而坐,听对方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在这个过程中,谢薄声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   白猫先生的外貌看起来就是一个刚毕业的男大学生,二十刚出头的年纪,白衣白裤白色卷发,干净澄澈的蓝色眼睛。他说话时语调很慢。谢薄声并不意外他的语速,在刚学会说话时,小桑葚也是这样,慢慢的,但在后来,小桑葚适应了人类的语言环境后,就会快一些。   谢薄声有些不舒服,不知为何,他对小桑葚的同类有着微微的排斥心理。莫非是恐怖谷效应?不,应该不是,因为他面对小桑葚时就绝无这种感觉。   “我想带小桑葚离开,”白猫先生说,“我们是同类,没有人会比猫更能理解另一只猫的想法。”   谢薄声想也未想:“不行。”   小三花沉浸在认真吃乌鸡肉的快乐中,胡须和领毛沾上肉汤,她也不在乎,努力吃得呼呼噜噜,尾巴蓬松得像一朵花。   “为什么?”   “小桑葚是我捡来的,”谢薄声注视他,“我为她喂奶,教她上厕所,和她一同睡觉。”   已经学会人类语言中“睡觉”另一层面意思的白猫先生大为震撼。   双,龙钢铁人类名不虚传,他竟然能如此直白、毫无道德地坦然说出和幼猫睡觉这种令喵发指的事情。   小桑葚:“呼噜呼噜~”   香喷喷!   谢薄声煮的肉肉好好吃,汤也好好喝。   白猫先生说:“……在小甜心快要死亡的时候,是我发现她,并给她找奶喝,从垃圾桶中翻罐头喂她。”   “那你现在还要让小桑葚去垃圾桶中找食物?”谢薄声皱眉,他不能想象那种场面,只问,“恕我直言,苏十白先生,您认为您现在有在人类社会中生存的能力吗?”   “有,”白猫先生不假思素,“当然有。”   “什么?”   白猫先生:“让人类摸。”   谢薄声:“……”   这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让谢薄声沉默几秒,他问:“在你们猫中,这个工作这么热门么?”   白猫先生:“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桑葚。”   蓝眼睛、银色卷发的男性诚恳地对谢薄声说:“我现在已经攒了一千多块钱,能够买许多冻干和猫砂。我知道,对于人类来说,我现在的钱还很少很少,但以后我会加倍努力……”   谢薄声越听,越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这番说辞,怎么越听……越有些穷小子女婿想要求娶富家千金、向老丈人坦白的感觉?   谢薄声下意识去看了眼“富家千金”,小三花已经吃到嗨了,整张猫猫脸都伸入饭盒之中,用力地、快乐地吃着肉,一些乌鸡的骨头被炖到酥烂,她也咔吧咔吧地嚼碎了,鲜嫩的骨髓和肉一块儿入肚。   两耳不闻喵边事,一心只吃鸡肉肉。   收回视线,谢薄声对白猫先生说:“抱歉,我很难相信你的话——一千块钱,只能买小桑葚的智能猫砂盆。而且,你也明白,你们变成人类后,已经很难再按照猫的形态继续生活下去。请问,你打算怎么照顾人类形态的小桑葚?你有可以让她舒服休息的房子吗?有一份稳定的、能保证她衣食住行都不受委屈的工作吗?注意,我说的是都不受委屈,而不是有口饭吃、有水喝的那种活着,她需要更好的、满足精神需求的生活。”   这段话太长,白猫先生愣了好久。   “我不会同意你将她带走,”谢薄声说,“当然,我理解你所面临的困境,我愿意出一部分钱资助你的生活,白猫先生。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帮你寻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不要再出卖身体了。”   白猫先生犹豫了,他看了看旁边的小三花,问:“你是舍不得猫猫形态的她,还是人类的形态的她?”   谢薄声眯起眼睛:“你问这个做什么?”   “喔,是这样的,”白猫先生温柔地说,“虽然我是丁克主义,但有时候也不是不能做出牺牲。如果您喜欢猫猫形态的小甜心,我愿意今晚就和她紧急启动相应工程,保证生一窝和她一模一样的猫崽子送给您。”   谢薄声:“你有病吗?” 第43章 喵喵喵   猫猫尾巴   倘若不是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如今的谢薄声已经一拳打在面前这个银白卷发的男人脸上。   他为何能够真诚地说出如此无耻下流的话?   或许因为他不是人。   谢薄声强迫自己冷静,他甚至说了脏话。   谢薄声都不记得自己上次说脏话是什么时刻,但刚才,纯粹是,有感而发。激荡而满载的情绪让他握紧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因为隐忍和压抑而暴起。   冷静。   冷静。   谢薄声看着旁边因为察觉他情绪而停止进食、竖起尾巴的小桑葚,她圆圆的眼睛警惕地望着谢薄声,犹犹豫豫地喵了一声。   谢薄声不想吓到她,不想让小桑葚看到自己伤害她的同类。   ……的确是同类,就连重要的性和生育,从它口中说出,就像猫抓老鼠一样简单。   白猫先生说:“如果您问的是精神方面的话,从人类的角度来看,我的确’患’过精神疾病。”   谢薄声压着火气:“所以?”   白猫先生:“请您务必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我带走小甜心,您会拥有和小甜心同样形态的猫咪——”   谢薄声克制声音:“我只要她。”   完全是疯子。   疯子。   好似听不懂他的话,白猫先生微微歪了脑袋,迷茫:“什么?”   熟悉的猫猫姿态和动作。   小桑葚做出这种动作时,谢薄声认为很可爱;而此刻出现在白猫先生身上时,他却控制不住地想要殴打对方。   堪堪忍住,强行压住怒火,谢薄声冷声:“或许你不懂人类的情感,性格和相处。小桑葚是独一无二的。”   “是吗?”白猫先生讶然,“那么,为什么她现在想要变成猫呢?”   “……”   谢薄声无法说出口。   “我们猫猫想要变成人类的办法很简单,只要一点糖,以及想要变成人类的念头,就可以使用人类的形态,”白猫先生说,“想要变回猫也简单,只要一些酒精,一些强烈的、想要变回猫的冲动。”   谢薄声无言。   他想到微醺时刻的冲动和克制,想到那瞬间她失望的眼睛。   白猫先生好奇地问:“恕我直言,先生,您做了什么样可恶的事情,才会令小甜心产生这样失望、糟糕的念头呢?”   ……因为拒绝了她的亲吻。   这种事情怎么能对外人——外猫提起?   谢薄声只换了个坐姿,他望向桌子上的小桑葚,她已经吃光了谢薄声盛来的鸡肉,此时此刻,正香喷喷地舔着乌鸡的汤汁。她的食欲比之前好很多,依依不舍地舔干净最后一点汤汁,她蹲在桌子上,开始优雅地舔着自己的粉红猫肉垫。   谢薄声庆幸自己方才用婴儿湿巾为她擦试过肉垫垫,现在上面没有灰尘,不用担心她在舔爪爪的过程中吸入脏东西。   白猫先生还在等一个回答。   谢薄声沉默片刻,说:“这涉及到我的隐私,我拒绝回答。”   白猫先生已经对变态双龙先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转身,用喵喵语和小桑葚沟通。   白猫先生:“喵喵喵。”   「他又欺负你了吗?」   谢薄声:“……”   小桑葚很认真:“喵~”   「没有喔。」   白猫先生:「那你为什么会难过到不想做人?」   小桑葚:「因为他不让我亲亲」   小桑葚:「也不让我舔」   白猫先生沉默了。   在两猫互相喵喵的时候,谢薄声全程沉静地坐在一旁,他听不懂两只猫猫的语言,只能通过白猫先生的细微表情、以及小桑葚的声音和尾巴,来隐约判定目前局面。   似乎并不是很好,不过也不算太糟。   蓬松漂亮的小三花蹲在桌子上,她已经吃饱了,正在优雅地舔着后腿上的毛毛。白猫先生发出一声无能无力的叹息声音,继而恨铁不成钢地问她:「我们可是猫啊!我们是特立独行的猫啊!猫怎么会喜欢舔人呢?难道你也要做短视频中那些摆拍的虚伪猫猫吗?硬气起来!不要舔人类,合格的猫绝不会对人类奴颜婢膝」   小桑葚呆住:“喵?”   「你不要向信徒献媚」   白猫先生气得喵喵语加速,忍不住挥舞着双手,那速度让谢薄声以为他是一个意大利猫:「拿出作为猫猫的底气来,你可是高贵无上的猫,他舔你还差不多,你为什么要主动舔他?」   小桑葚:“喵喵?”   「猫最迷人的一点,就在于若即若离,」猫咖头牌白雪王子痛心疾首地向单纯无知的“后辈”灌溉着观念:「如果人类想要被全心全意爱着的感觉,他们早就去养狗了。人类养猫的乐趣在于什么?就在于享受猫偶尔的恩赐!你要吊着人类胃口,明白吗?人类不会珍惜唾手可得的东西,他们就喜欢、并期待那偶尔的垂怜。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在他们眼中反而更加轻贱。」   小桑葚:“喵喵喵?”   「去骑到人类脖子上,去做不被定义的猫,去做自由的猫,去坐到人类脸上」   “……”   白猫先生精心地将自己卖身以来得到的所有拿捏人类心意的技巧和盘托出,而小桑葚始终懵懵懂懂,发愣地蹲着。   倒不是因为其他,白猫先生的用词太过考究,让小桑葚有些难以适应。   白猫先生一口气抒发完心意,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谢薄声终于出声。   他向小桑葚伸出手,小桑葚不假思索,亲亲密密地走过来,走到半截,才想起来白猫先生的「吊人类胃口论」。   ……不行。   太喜欢谢薄声了怎么办呢?   小桑葚还是迈着小猫步跑过来,用柔软的、香喷喷的猫猫头蹭了蹭谢薄声的掌心。   谢薄声问:“你们商量得如何?”   他很冷静。   方才大部分都是白猫先生在喵,他猜测两人之间应当发生了不小的争执。尽管暂时还不确定争执的源头,谢薄声也能确定,方才小桑葚大约又说了些让猫愤怒的话。   白猫先生说:“你怎么看待小桑葚?”   谢薄声微怔,然后回应他:“她就像是我的家人。”   白猫先生心中暗自唾弃,猫猫才不会和家人doi——发热期除外。   对于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生物来讲,doi都是一件快速的、需要完成的大自然任务,只有人类这种变态,才会从这种危险的事情中尝到乐趣,甚至每天都要,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扭曲的变态。   白猫先生问:“你已经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白猫先生没说,他知道,谢薄声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   谢薄声说:“我会将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看待。”   小桑葚听懂了,骄傲地竖起尾巴。   白猫先生直戳戳地说:“但是她很难过,因为你拒绝了猫咪的亲近。”   谢薄声:“……”   “我们猫和人类不同,”白猫先生说,“我们没有人类那么多肮脏的欲望,猫咪之间的交沛都是为了伟大的繁衍,而不像你们人类,甚至需要佩戴东西,还要蜡烛和鞭子。”   谢薄声及时捂住猫猫耳朵,双手合拢,将猫猫头严严实实地拢在掌心:“你从哪里看到的?”   “猫咪有着猫咪的办法,”白猫先生说,“尊敬的,不知名先生,我不会就此放弃将小桑葚带走。你也见到了,她被你狠狠地伤害到了,甚至不愿意做人类、重新做回猫咪。但她现在对你还有一些罪恶的感情,我愿意再给小桑葚两天时间,等她想通,我会再接她离开,去我们猫咪的庇佑所。”   说到这里,他彬彬有礼地向谢薄声鞠躬,拎着自己的羽绒服,就要往外走,被谢薄声及时叫住:“你要去哪里?”   白猫先生耸肩:“城市这么大,肯定有愿意付费摸猫咪的人。我去找一下卖身的猫咖,度过这两日。”   谢薄声:“……请你不要如此轻松地讲出毫无道德的事情。”   谢薄声无法看着一个男性在自己眼前卖身。   于是他连续付清三天的房费,包括一日三餐的价格,然后才带着小桑葚,开车回家。   小桑葚坐在帆布袋中,她原本要去后面的座椅,但她不想离谢薄声太远,因此强烈喵喵,要求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谢薄声满足了猫猫的期待。   经过和白猫先生的交谈,越发坚定了谢薄声好好培养小桑葚做人、而不是猫的心态。   她这样聪明,原本可以有更好的未来;而不是受到兽性的困扰,和猫猫生一大堆猫猫……   未免明珠蒙尘。   回到家中时,父母房间中的灯仍旧是熄灭的。很好,这样证明他们恍然不知外面的闹剧。谢薄声抱着猫咪,站在卫生间外面等,让小桑葚努力去马桶上嗯嗯,结束后,谢薄声平静地帮猫咪擦了pp。   现在更不能看到猫咪自己舔了。   将擦干净肉垫垫的小桑葚抱回卧室后,谢薄声躺在床上,他侧躺着,和怀抱中的小桑葚分享同一个被子。   谢薄声低声:“如果我愿意让你亲,你愿意重新变成人类吗?”   “喵?”   “如果你变成人类,我会更开心,”谢薄声说,“我们可以无障碍交流,我也能够带你去品尝更多人类的美食,带你去玩游乐场的项目,和你一块儿滑雪、溜冰,等等,只要你喜欢,我们可以去尝试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运动。”   “喵……”   蓬松的小三花用猫猫头抵着他,两只爪爪在他胸口踩了踩奶,她圆溜溜的异色瞳中全是澄澈:“喵喵喵?”   谢薄声沉吟:“和我一起睡觉?不,这样有些——”   “喵!”   “……”   谢薄声紧皱眉头。   他的良心和道德有些承受不住。   难道真要和人类形态的小桑葚一块儿休息?孤男寡女,又是无名无份,这样睡在一起,难免会有意外——   可是,倘若不答应,小桑葚不肯做人,仍旧做猫怎么办?   谢薄声似乎能想象到,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打开门,看到小桑葚在喵喵喵,身后跟着75只花色不一的猫。   “……可以,”谢薄声感觉自己在犯罪,“但是,你要穿好衣服,明白吗?”   “喵喵喵!”   小桑葚凑过来,舔了舔谢薄声的脸,她重复:“喵喵喵。”   “不过,如果你不喜欢做人类,也可以不做,”谢薄声说得很艰难,“我尊重你的决定,小桑葚。”   谢薄声摸了摸猫猫头,拥猫而眠。   他没有强求,只是轻轻一声叹息。   醒来时已经是清晨。   谢薄声嗅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他睁开眼睛,看到金发、猫耳的小桑葚,她目不转瞬,朝着他笑:“谢薄声!”   于此同时,猫咪蓬松柔软的尾巴亲密而灵活地揭开谢薄声的裤裤,好奇蹭蹭。   小桑葚:“你的尾巴长的位置怎么和我不一样哇?” 第44章 喵喵   猫猫约定   谢薄声以最快的速度将猫尾巴拽出放开。   “你,你,”他压着声音,不想吵醒父母,更不想吓到她,“不行。”   小桑葚还在疑惑:“喵呜?为什么你的尾巴上面没有毛?只有尾巴根上有——”   谢薄声捂住她的嘴:“闭……别说,暂停一下。”   真是清晨降了一个大惊喜,谢薄声甚至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去找到的糖,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变成这幅模样。猫猫有着优秀的潜伏能力,只是今天的潜伏行动让谢薄声受到大惊吓,很快,他意识到一件事情。   猫猫向往自由,是不接受人类为猫穿衣服的。   他的猫也是如此。   小桑葚很听话,谢薄声不让她说话,她就不说,就这样乖乖地看着谢薄声,眼睛亮晶晶,现在还很早,室内的光线不算明亮,她的眼睛一只是略带金调的黄褐色,另一只是天空般湛蓝色。黄褐色,蓝色,土地和天空的颜色,也是孕育万物的颜色——只是如今,万物之一的谢薄声却不能直视。   谢薄声不算是健身狂魔,但他规律作息,经常锻炼,定期体检,近五年几乎没有生过任何疾病,他很健康,是一个健康的男性。   小桑葚也是一只健康的小猫,一只昨晚刚刚吃过乌鸡,有着玫瑰香气的小猫。   金色卷发蓬蓬松松地散开,像是一缕缕轻轻荡开的阳光,小桑葚歪着脑袋,被谢薄声捂住嘴巴,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喵喵。   她很开心,自己重新拥有了美丽的大尾巴和耳朵,并且,它们比之前还要灵活,小桑葚甚至想要尝试用猫尾巴卷着笔去写字——当然,可能有点难。   但现在的她灵活到可以用尾巴尖尖去友好地握谢薄声的尾巴耶,不过人类那个东西似乎不叫尾巴,叫鸡什么,哎呀呀,想不清楚,聪明猫猫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谢薄声身上,她吃惊地发现,谢薄声居然在流汗。   他很热吗?   猫咪的体温比人类高,因此小桑葚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炎热。光洁而亲密地和谢薄声分享同一个被子,猫猫担忧地盯着谢薄声的额头,看着他的皮肤从冷白色调,渐渐地透出一些绯色的血气。这点绯色不仅仅出现在谢薄声的耳垂上,还有他的脖颈,锁骨,氤氲着一层淡淡的好闻的气息。   捂住小桑葚嘴唇的手也在轻轻颤抖,谢薄声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但这点避开躲不过猫猫敏锐的视线,猫猫柔软而蓬松的大尾巴搭在他背上,温柔而轻盈地贴了贴,小桑葚用这种亲密的姿态来向他表示——   你可是答应过猫嗷!   不可以拒绝猫的贴贴和亲吻。   也不可以拒绝猫猫的拥抱。   人类不可以骗猫猫!   谢薄声:“……”   他要被一团天真的小桑葚弄到爆炸了。   小桑葚的心情不错,她的猫猫耳朵还在轻轻摇晃,忽忽闪闪。谢薄声的视线始终集中在她的脸上,绝不逾矩,绝不看向不该看的地方,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思放在刻意放缓呼吸这件事情上,否则慌乱的呼吸和心跳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一些血液充足的位置;他伪装呼吸,伪装心跳,伪装脉搏,伪装猫猫懵懂眼中可耻的自己,用礼貌和道德来约束一些糟糕的、骨子里恶劣的本能。   谢薄声说:“小桑葚,我现在松开手,你不要大声说话,也不要立刻拥抱我——”   手刚刚松开一些,小桑葚睁圆了眼睛,蹭地一下收回自己美丽的大尾巴,难过地抱在怀抱中,啃着尾巴尖尖,悲伤地望着他。   “你骗猫。”   “冷静,冷静,”谢薄声抬手,示意小桑葚暂且平静,“听我说,我没有不让你抱我。”   小桑葚眼巴巴看他。   委委屈屈啃尾巴中,她咬着自己尾巴尖尖上的毛,依依不舍地看着谢薄声,就像在将他一口一口地咬着吞下去。   “你可以抱我,”谢薄声说,“但不要在这种状态下抱我,好吗?”   小桑葚不理解:“为什么?”   “因为道德感强烈的人类,”谢薄声举例,“好的人类,都是穿着衣服来拥抱对方,这样会更加礼貌。”   紧紧抱自己大尾巴的小桑葚似懂非懂。   “而且,”谢薄声放缓声音,“以后你想上我的床,就上我的床——前提也是穿着衣服,好吗?”   小桑葚说:“不太好,我可以不穿着衣服就上吗?”   “不可以。”   小桑葚很坚决,她松开猫猫尾巴,想了想,毅然决然地从被子中爬出,惊得谢薄声闭上眼睛,不可思议:“你做什么?”   小桑葚左看右看,这里空间太小,完全施展不开,她不知所措地抱着自己尾巴,抱了一阵儿,凝重:“履行白猫先生告诉我的、让人类乖乖听猫话的指南。”   谢薄声抬手捂眼:“……什么?”   小桑葚骄傲地说:“坐在人类脸上。”   谢薄声:“……”   很好,他大概明白,小桑葚那些乱七八糟的猫猫思想都是谁教给她的了,这可真是前猫不正后猫歪啊。   在小桑葚抱着尾巴决定实施这一举措的时候,谢薄声及时扼杀了她这可怕的想法。他睁开眼睛,飞快用被子将小桑葚裹成猫猫卷,隔着被子,强制性抱住这个下一秒就可能做出令他痛苦之事的罪魁祸首。   “喵喵喵?”   谢薄声思考良久,决定还是吓唬猫:“你知道不穿衣服抱我会有什么后果吗?”   小桑葚不理解:“什么?”   谢薄声吓她:“我可能会因此兽性大发,将你这个小猫整只吃掉。”   小桑葚:“喵呜!”   “应该有猫和你说过,人类是很可怕的。可怕的人类也会吃掉猫,”谢薄声触碰着她的脸颊,“明白吗?”   被吓到的小桑葚尾巴缩成一小团,用力点猫猫头,温热柔软的猫耳朵都变成了惊恐的飞机耳。   “亲亲也可以,”谢薄声指了指自己的唇,“但不能亲这里,也不能在人多的地方亲。”   小桑葚不理解:“为什么?”   “因为人类靠嘴唇进食,你舔我这里,我会忍不住想要吃猫,”谢薄声严肃叮嘱,“至于人多的地方……因为,今后,我会将你当作亲妹妹来看待,而亲妹妹是不可以亲兄长的。”   小桑葚:“那你不要把我当亲妹妹了,你把我当成可以亲亲的小猫吧!”   谢薄声:“可以亲亲的小猫会被我一口吃掉。”   小桑葚抖了抖飞机耳,小小声:“我不好吃的。”   无情吃猫者·双龙钢铁变态人类谢薄声:“所以你记得我们的约定,我也会忍住,不吃猫。”   虽然害怕被吃·但还是很喜欢谢薄声的小猫低声喵喵,和谢薄声做了约定。   两人再度约法三章。   1:可以贴贴,但要在没有人的时候贴贴   2:贴贴睡睡要穿衣服,不穿衣就贴贴睡睡的小猫会被咬   3:舔舔不可以舔脸,舔脸的小猫会被啊呜一口吃掉   目前为止,横亘在人猫之间、跨越种族的最大隔阂终于得到完美的解决,而此时此刻,谢薄声又面临着另一个危险问题,那就是,小桑葚的猫尾巴和猫耳朵。   该如何瞒过他那精明又善良的父母。   因父母昨天就说了今日要出门,所以谢薄声还有接近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来处理这个大难题。嘱托小桑葚穿好睡衣再睡一会儿后,谢薄声离开卧室。方珍玉果真关切地询问了小桑葚的身体健康情况,谢薄声面不改色地一一回答。   瞧,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了说谎,甚至开始渐渐波澜不惊。   父母在早饭后很快离开,谢薄声目送两位出门后,才将卧室中的小桑葚放出,她的大尾巴塞在睡衣中,冬天的睡衣大多臃肿,不仔细瞧也瞧不出,耳朵没地方藏,家中无人,也不必掩饰,小桑葚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到餐桌前,开始美滋滋地等待谢薄声上早餐。   谢薄声刚端了粥和包子过来,一放下,就听见门响,他低声:“快躲回卧室。”   小桑葚敏捷,拖鞋都不穿了,飞快往卧室跑,与此同时,谢文朗走进来,面色如常。   原来是他忘记拿车钥匙,东西就放桌子上,谢薄声找齐了递给他。   接过时,谢文朗看着自己儿子,欲言又止,唯独嘴唇微动。   谢薄声仿佛能从父亲微表情中看到了不理解,痛惜,难过,不理解但还是没办法、只能尊重,天啊我怎么教育出你这样的孩子,为什么会有人类对戴着猫耳朵的人类产生浓厚兴趣,原来你单身这么久竟然是喜欢猫+人类吗,你的癖好真的没有问题吗。   千言万语。   良久,谢文朗一声长叹。   他说:“愿主宽恕你。” 第45章 喵   聪明猫猫   主能宽恕谢薄声。   谢文朗就不一定了。   谢薄声无法解释为何小桑葚大白天穿睡衣也要“戴”猫耳这件事,倘若他再说出“她是猫”这种话,谢文朗能做的,就不仅仅是祈祷一句“愿主宽恕你”这么简单了。   他有可能会亲自送谢薄声去见主。   谢文朗和方珍玉都是虔诚的守旧保守派别,他们如今能够接纳谢薄声和小桑葚的婚前X行为已经是做了无比艰难的决定。在这种情况下,谢薄声理解父亲说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斗争。   所以,谢薄声回答父亲:“谢谢。”   愿主宽恕他。   原谅他从此以后,在猫猫开窍之前,都要很不应该地、极大概率与她睡在同一张床上,更不应该地接受她的亲吻。   谢薄声尝试说服自己,假装这种亲吻是贴面礼。   事实上,似乎和贴面礼也差不了太多,都是来自猫猫的亲昵,她完全不懂男女之爱,只是单纯的雏鸟情节,倘若换上其他人,她大约也是如此,也会热忱地表达着自己的喜爱,想要为对方生下75只小猫猫。   不知为何,想到这点,谢薄声的心中竟有些不愉悦。   重新关上门,谢薄声转身,叫:“出来吧,小桑葚,他走了。”   “……喵?”   小桑葚发出小小的声音,她从厨房中跳出,眼巴巴望谢薄声,小步子挪着。   谢薄声:“……昨晚妈炖了乌鸡汤,在冰箱中冷冻着,你先吃着包子,我把那份也加热。”   小桑葚快乐动猫耳:“好耶!”   属于猫猫的蓬松大尾巴也想摇啊摇,可惜现在被困在睡裤之中,完全摇不动,只勉强晃了几晃,连带着睡裤左摇右摆地晃了晃,像是她在睡裤中藏了一只和她一样可爱的小猫。   谢薄声去热乌鸡汤,空调一直开着,小桑葚主动去将手洗干净,认认真真地洗,洗完后再掏出尾巴,又洗了洗尾巴尖尖上的毛。怕水是猫的本能,尾巴尖尖触到凉水时,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地缩了缩尾巴,忍着害怕,尝试将自己被打湿的蓬松尾巴吹干。   她不喜欢吹风机的声音,捞起来干净尾巴就要往睡裤里塞,幸好谢薄声及时看到,抬手,阻止她这种行为:“……别弄湿裤子。”   “……喔。”   小桑葚乖乖地站在原地,看着谢薄声将她的湿尾巴拎起来,用大大的毛巾裹起来,开始擦,力气不算大,怕搓痛她,幸好现在不是春夏猫猫掉毛季,毛发掉得也算不上太多,只零星一些,扑扑簌簌,像个可爱的夏天小蒲公英。   双手搭着洗手台,小桑葚仰脸,看到谢薄声专注的一张脸。他看起来很容易在这种事情上倾注心血,一根湿漉漉的猫咪尾巴也能擦到仿佛是什么宝贝,小桑葚对待最爱吃的冻干都没有他这样认真过,因而更觉着他神奇。   只是现在,谢薄声闻起来还有些隐隐约约的忧虑,他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发愁,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一张清俊冷淡的脸也多了点让猫猫想要主动去抱抱贴贴的味道。   小桑葚问:“你在担忧什么啊?”   谢薄声顿了顿:“担心你的尾巴。”   “咦?”   谢薄声指指自己头顶,让她看自己头发上方的空气,示意:“瞧,人类没有猫耳朵,也没有猫尾巴。”   小桑葚狐疑:“那早晨我用尾巴勾住的——”   谢薄声打断天真无邪的暴击:“人类男性多一块肉,这个过段时间再和你讲,总之,不是尾巴。”   “喔。”   猫猫认真答应,眼看着谢薄声用吸水毛巾讲猫猫尾巴擦得干干净净。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对方认真照顾自己的模样,猫猫都想过去,舔舔他的胳膊和手,再轻轻地咬一口,用后肢蹬一蹬。   “……目前,不能让其他人发现你有尾巴,也不能让她们知道你有耳朵。”   谢薄声放下毛巾,拿过吹风机,家里的吹风机不是静音的,有些干燥的声响,他在自己手上试了一试,猫猫还是被吓到了,哆嗦一下,尾巴立刻抽回,打着卷儿藏在身前。眼看着湿尾巴将睡衣上的毛毛弄湿,她又犹豫了,最终,忍着怕,将自己的尾巴老老实实地重新递到谢薄声掌中。   谢薄声握住,颤抖的猫尾巴在他手掌心发颤,她向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一根尾巴就能将她心中所想暴露无遗。抖到每一丝毛发都在颤颤巍巍地乱晃,谢薄声忍不住笑了一下,没出声,压着声音,用吹风筒仔仔细细地给她吹干。   冷不丁想起早晨,这根灵活的、毛绒绒的触感,好似有吸盘缠着猫毛般的柔线,如蜘蛛般向他敏感的背与腰部撒下细密大网,用力往上拽了一拽,拽得谢薄声从后腰部而起的一阵酥酥麻麻,不可抑制地顺着热血蔓延,谢薄声握着吹风筒,紧绷身体,将猫猫的尾巴吹干。   他转移注意力,尝试让自己去联想一些不会起反应的东西,比如第一天给猫猫喂奶时候的手足无措,比如教猫猫用猫砂。   很好,想到猫砂,谢薄声成功冷静了。   他终于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人类不喜欢异类,你的猫耳朵和尾巴必须要藏好。”   小桑葚说:“你好像对我说过……对不起,我全部忘掉了。”   她道歉,然后——   “那我就把猫耳和尾巴收起来好啦!”   这样回答着谢薄声,在他注视下,毛绒绒的猫耳朵和猫尾巴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后缩、再后缩,还不到一分钟,猫耳朵和猫尾巴咻地一下,从他掌心消失,钻入小桑葚的睡裤中。   谢薄声:“……你为什么不早说?”   原来这东西已经可以自由收纳、放出了吗?   “咦?”小桑葚歪着脑袋,不理解,“因为你没有告诉我呀。”   谢薄声:“……”   小桑葚上前一步,踮起脚,好奇看他:“谢薄声,你的脸为什么有点红呀?”   谢薄声后退一步:“吹风筒太热,我需要冷静一下。”   “是吗?”小桑葚嗯了一声,忽然,想到绝佳的点子,她喜滋滋地低头,双手在自己粉粉睡裤上一掏,两只手一前一后错开,隔着毛茸茸,从中间精准无误地握住一个东西,露出一点,神气地晃了晃。   那应该是她的部分猫猫尾巴尖尖。   谢薄声震撼。   小桑葚一副等待夸奖的神气模样:“瞧,我现在有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尾巴啦。”   谢薄声:“……”   “可惜位置不对,也不够粗,也不够y——”   谢薄声:“全收回去!”   “喵!”   小桑葚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对方对自己搞的尾巴仿品表现出如此激烈的反应。   她的尾巴更灵活耶,不像原版,完全弯不动,就像钢筋。而且猫猫的尾巴有着柔软蓬松的毛,对方只有人类那可怕的血管和青筋。   谢薄声用美味的乌鸡汤成功堵住小桑葚的嘴巴,阻止她进一步说出更加惊世骇俗的话语。她甚至振振有词,喵喵有理,企图从多个维度来说服谢薄声,力争女性人类长一根尾巴是很正常的事情……   谢薄声按着太阳穴,开始思考,是否有必要下单适合青少年的X教育知识读物。   他的猫猫可能需要接受更深层次、更完整的教育。   一味的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就像现在,得到谢薄声允许的小桑葚,在吃饱喝足后,亲亲密密地贴到谢薄声面前,期期艾艾。   谢薄声:“你可以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小桑葚。”   “好的喵,”小桑葚趴在他胳膊上,舔了舔谢薄声的脸,“我发现你的裤裤前面有个很大的空间可以放’尾巴’耶,我不想穿三角的裤裤了,你把你的裤裤分享给我吧,我也想要有地方放我漂亮的大尾巴……”   谢薄声:“……”   瞧,他永远都拿小桑葚没有办法。   人仰猫猫喵喵的一天很快过去,冬日的白昼格外地短暂,在夜空即将低垂之时,谢文朗和方珍玉二人终于返家。方珍玉对早晨的事情浑然不知,看到活蹦乱跳的小桑葚,又惊又喜,连声关切地询问她身体情况。   小桑葚早就将谢薄声教给她的话背到滚瓜烂熟,认认真真地回答着方珍玉的关心,偶尔悄悄抬头看谢薄声,他还在和谢文朗聊天,面色如常地谈今天晚上吃什么。   “……在家过完生日再走吧?”聊天到一半,方珍玉看谢薄声,“玫瑰——薄声,你今年生日还要和同学聚一聚?”   “上次和他们说了,聚一次就行,生日就不用了,”谢薄声说,“我在家好好陪你们——还有小桑葚。”   这是一个令家长满意的回答,方珍玉笑了笑,聊:“那天你姑姑也过来,喔,对了,还有你表哥和他孩子……”   小桑葚不太懂,生日的意思,她知道,但是人类在生日这天还要和很多亲戚朋友一块儿吃饭吗?这是人类特殊的习俗吗?   聪明的小猫咪没有立刻问出,她决定等一会儿好好地问问谢薄声。   一家人其乐融融中,忽然听到外面门铃响,谢文朗离得近,先一步去开门,只看到一个白色卷发、戴黑色墨镜的男大学生站在门口,他问:“你找谁?”   白猫先生说:“您好,我来找您的孩子,还有被您孩子带走的、我的甜心。”   谢文朗愣住:“甜心?”   在他转身之前,谢薄声快步走来,他面不改色,微笑着向白猫先生伸出手:“好久不见,小表弟。”   谢薄声镇定转身,向谢文朗介绍:“爸,这是小桑葚的表弟——苏十白。” 第46章 喵   猫猫信念   大过年的,来者即为客。   徒步走了四公里的白猫先生受到谢薄声家人热切的招待,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晚上还需要睡眠,不适合喝茶,便重新煮糖水,热了牛奶,但白猫先生客气地婉拒了后者。   即使变成人,他还是个不幸的、乳糖不耐受的人类。   白猫先生已经应对过许多人类,在隐藏自己猫咪身份这件事情上,已经做得驾轻就熟,颇有心得。   ——大晚上还要戴一副墨镜,他主动解释。   “我的眼睛有问题,先天性的疾病,受不了强光刺激,”白猫先生温柔地说,“所以需要墨镜遮盖。”   方珍玉的眼睛顿时充满了同情。   ——至于小甜心。   白猫先生说:“小甜心是我们家里人对她的昵称。”   谢文朗说:“没想到大山中还有如此时髦的称呼。”   ——白猫先生的白色卷发。   “我的头发白得比较早,没办法,就全漂洗成白色,”白猫先生说,“抱歉,吓到你们了吗?”   父母忙说没有没有。   “真好,”白猫先生低头,隔着墨镜,用纸巾擦拭眼泪,“这么多年了,你们是第一个没有被我相貌吓到的人……我真的,真的……抱歉,我情绪有些激动。”   上了年纪的人哪里见得到这些,方珍玉和谢文朗温声软语,惭愧自己竟让这样一个单薄、看上去似乎刚大学毕业但有可能正在读大学的人想起伤心事。而白猫先生在擦拭完眼泪后,也终于说出自己来此的打算。   他语气坦诚而真挚:“我的表……表姐涉世未深,不太了解这个社会,我不放心,才跟过来看一看。”   谢文朗问:“你和小桑葚在一个城市工作?”   白猫先生:“嗯。”   “做什么工作?”   “卖身。”   “……”   轻飘飘两个字落地,惊得谢文朗说不出话,面露骇色。   方珍玉煮了两碗热腾腾的糖水,险些洒落桌子,幸亏谢薄声稳稳托住,才避免了糖水泼洒的残局。   “卖参,”谢薄声冷静平稳地圆谎,他这一个月说的谎,几乎要比前十年说的谎加起来还要多,“他的意思是,卖人参。他在中药店里打工,主要是卖人参。”   “……喔,喔喔!”谢文朗恍然大悟,他轻轻吁一口气,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小桑葚竖起人类小耳朵,警惕地听着几人的交谈。   喔喔,果然,谢薄声没有骗她!人类果然很害怕卖身。   猫猫认真学习知识,记在心中的小本本上,遗憾地发现,卖身这个梦想中的工作是不可能实现了。   “其实我已经不在原本的店里做了,”白猫先生礼貌地说,“我打算投身公益,用自己的能力来帮助一些流浪猫。”   谢文朗肃然起敬:“这是好事啊。”   谢薄声什么都没说,他顺手端起放在桌子上的糖水——莲子百合银耳糖水,方珍玉还颇具创意性地往里面加了薏米,味道熬得不错,就是太烫了,不确定白猫先生能不能喝得下,小桑葚肯定喝不了。他用调羹盛了一些,放在唇边吹凉,才递过去,自然地喂小桑葚。   小桑葚一口吞掉。   方珍玉这才想起来,她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啊呀,忘记小桑葚吃不了烫饭了,我再去换个大点的碗?”   “不用,”谢薄声说,“您和爸先去休息,这边有我招待。”   晚上不做菜了,按照惯例,客人上门,总要吃得丰盛些,谢文朗打电话订了餐,酒店离得近,不到一小时,就迅速送餐上门,多是鸡和鱼、兔三种肉为主,都是猫咪爱吃的菜,三人俩猫倒也其乐融融。只是最辛苦的还是谢薄声,之前只有小桑葚还好,现在多一个白猫先生,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提防对方忽然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不是人话。   好在白猫没有展露出其他的迹象,他真的只是来观察小桑葚的生活环境——以及确认她现在是人是猫。倘若她如今还是猫,白猫先生已经做好了抢劫猫的准备,他连袋子都准备好了。   看到人类形态的小桑葚,白猫先生也没有过多讶然。他不是那种重一猫私欲的人,既然小桑葚这样生活很快乐,他也会尊重祝福,然后再走回去。   是的,白猫先生打算徒步走回去,四公里。   他自己并不觉着累,猫是天生的狩猎者,区区四公里而已,哪里就能让他累到呢?但方珍玉立刻指派谢薄声开车,送“表弟”回酒店。   谢薄声没有反对。   离开时,白猫先生深深地向谢薄声父母鞠躬,谢薄声什么都没说,只淡淡地注视着他,回卧室,拿了个不用的帆布包。   等上了车后,谢薄声才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白猫先生说:“两天后。”   “还需要我帮你吗?”   白猫先生微愣:“你怎么帮我?”   他坐在车子后排,从这个角度考量,完全看不到前面的场景,只能借助后视镜的反光,看到谢薄声内敛沉静的一双眼睛。   谢薄声看上去很冷静,身上的味道也很干净,这和白猫先生印象中的人类男性不同。   对待猫猫温柔的,也是猫咖最常见、猫咪们最欢迎的恩客,基本都是女性,她们真的愿意为了抚摸几分钟的猫猫而慷慨解囊、付钱,甚至还会特意买店里高价的冻干来喂一些瘦瘦的猫咪。   但男性……   上个月,有个成年男性,因为和女友争执,一脚踢到了店里最瘦弱的小白猫肚子上,踢得小白猫将中午吃的猫罐头全都呕出来——那可是每个猫一周只能吃80g的猫罐头。   店长,也就是独眼狸花猫自然是拿到了赔偿款,和那个人类男性和解。这些钱却没有用在小白猫的医疗救助上,毕竟它只是从垃圾桶捡来、不能变成人也不聪明的普通小土猫,死了就再换一只,这个城市中有这么多的流浪猫。   还是白猫先生付出自己大半工资,带着小白猫看了兽医,开了药,将他断掉的后肢重新固定好。   这件事加深了白猫先生对人类男性的恐惧,也是他数次想要带走小桑葚的原因。   但谢薄声颠覆了他对人类男性的看法。   现在的白猫先生,甚至忽然认为,小桑葚跟着他似乎也不错。   至少小桑葚看上去生活还不错,她自己也不排斥和人类嗯嗯的样子……   “虽然我没有太多钱,不是腰缠万贯的富翁,”谢薄声说,“但是,毕竟工作这么些年,积蓄还是有一部分的。你一个猫在外生活又些可怜,而且,卖身完全不是男性——雄性——不,这是不应该做的事情。建议你最好找一份正经的工作,在如今的人类社会,学历虽然重要,但不需要学历的工作机会也有不少,不过苦一些,累一些。话又说回来,无论多么辛苦的工作,总好过牺牲自己身体,至少你拥有尊严。”   白猫先生沉默了。   小桑葚不喵喵也不说话,她将尾巴重新伸出来,抱着,珍惜地舔舔,自己为自己整理毛毛。   “我现在身上现金不多,也就两万多,”谢薄声说,“等会下了车,你拿着,就当应急。停车后,我就不送你上去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想多玩两天也行,不想玩,回去找工作也可以。这些钱答谢你之前对小桑葚的照顾,以后遇到麻烦,还可以找我——我见你有手机,会用,对吗?”   白猫先生:“嗯。”   谢薄声说出自己的手机号码,确认他完全记下后,嘱托:“可以直接打这个号码。”   谈话间,已经到了。谢薄声临时停靠,落下车窗,将装好钱的包递给白猫先生,白猫先生凝重地接过,良久,才说:“先生,您对我的恩情,无以为报。”   谢薄声说:“没事,你照顾好自己,以后别再说什么和小桑葚生猫这种胡话。她在我这里很好,你放心。”   白猫先生继续说下去:“这样吧,我也没什么能帮助你的。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愿意让你摸——”   谢薄声干净利索地升起车窗,果断开车调头就走。   一秒也没耽误。   只剩下小桑葚的喊声:“白猫先生,多多保重,我一定会找你的~”   尾音发颤,在风中飘飘荡荡,不成样子。   小桑葚趴着窗户看了很久,直到车子转弯,再也看不到白猫先生的身影,她才好奇地问谢薄声:“谢薄声谢薄声,你能养得起猫崽崽呀,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生呢?我们不生太多,只生十三个?”   谢薄声:“……养不起。”   小桑葚忍痛掰掉一根手指:“那十二个?”   谢薄声叹气:“那以后可能不能每顿饭都吃乌鸡了。”   小桑葚在美味的乌鸡和可爱的崽崽之间痛苦纠结:“……十个呢?”   “倒是养得起,”谢薄声沉吟,“不过,小桑葚,我有没有和你讲过,我父母是教徒?我也受到一些宗教影响。”   小桑葚:“咦?什么影响?”   把不能发生婚前X行为几个字吞入腹中,不适合在晚上向猫猫提到这些危险且令她产生好奇的东西。   谢薄声换了一种说法:“结婚之前不能生崽崽。”   “喔……”   小桑葚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过了一阵,她转脸,微微歪着脑袋,快乐地说:“我有办法啦!”   “嗯?什么办法?”   小桑葚趴过来,大尾巴伶俐地扫过,她眼巴巴看着谢薄声:“只要你一直不结婚,我也一直不结婚,然后我们生的崽崽就不算婚前生的啦!”   “我们就可以一直造崽崽啦!” 第47章 喵喵   猫猫赚钱   谢薄声很欣赏小桑葚的思维方式,因为她总有许多种办法来让谢薄声无法正常开启一个话题。   譬如现在的“不结婚就不算婚前”这个逻辑,让谢薄声静默几分钟。   谢薄声说:“其实生崽崽并不是人生的必需。”   小桑葚说:“但是猫生的必需?”   谢薄声:“……也不是。来,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生小猫崽呢?”   小桑葚呆住了。   她倒是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对喔,为什么她在生崽崽这件事上这样执着呢?好像这是身体本能,每个发育成,熟后的猫猫都会自然而然地开启这个生活。猫咪的发热期就是为了新生命的降生而准备着,她的身体已经做好容纳另一部分基因,来共同创造新的生命。   “我不确定哎……”小桑葚说,“咦……可以不生吗?”   “可以,”谢薄声说,“瞧,你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生猫崽,为什么执着于’生’这件事呢?”   小桑葚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   认为谢薄声很有道理的小桑葚,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若有所思。她拥抱着自己的毛茸茸、玫瑰味道的大尾巴,就像捧着自己的宝贝,直到谢薄声将车子停在小区楼下车位上,她才顺手将大尾巴塞进裤子中,然后张开双手,用力地给了谢薄声一个拥抱。   “谢薄声谢薄声,”小桑葚说,“我明白为什么自己想要生猫崽啦!”   谢薄声将勒住她的安全带紧急松开,隔着一层T恤,瞧了瞧她被安全带勒红的脖颈,在看到更多的东西之前,及时移开视线:“……什么?”   他发现,她还是不能完全具备人类的常识,很多细枝末节上的事情,她还不太明白,比如现在,被安全带勒红了也不呼痛,反而仍旧用这般热切而期待的眼睛注视着他。   这样,怎么能让谢薄声放心送她去上学读书。   谢薄声无声叹口气,自己解了安全带,没有推开她的手臂,而是不着痕迹地往侧边避了避,以免触碰到少女的秘密。   谢薄声说:“可以抱,下次先把安全带解开,明白吗?不痛吗?”   她身上的勒痕,谢薄声注定无法伸手为她擦拭。   小桑葚用力摇头:“不痛不痛,喵,我们刚刚在聊,为什么我想生崽崽。”   谢薄声:“嗯,为什么?”   “我的大脑告诉我,”小桑葚指了指脑袋,“和你做可以生崽崽的事情会很快乐。”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一定是真的,对吧?”   谢薄声:“……”   他移开视线:“我不确定。”   谢薄声是学术派,但并不是专业研究两性行为的专家,在这方面只略懂一些基础的理论知识,却并不具备丰富的实战经验,更不要说总结出一个答案。究竟快乐,还是不快乐……   谢薄声不能给出回答。他只知男方是肯定的,女方呢?   他不知。   小桑葚没有失望,她凑过来,小声问:“那你想要知道确定的答案吗?”   谢薄声不说话,他的手原本搭在开车门的地方,现在一只手撑着座椅,另一只手按在小桑葚肩膀上。他不推开小桑葚,也不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她的肢体实在柔软灵活,哪怕是这种狭窄逼兀的车内空间中,也已经双膝跪在座椅上,像猫一样,将一双手乖乖地搭在他肩膀之上。   “喂,”小桑葚说,“谢薄声,和我试试吧,我很好奇。”   谢薄声转过脸,小桑葚看到他的喉结动了,像是在吸气,又像是想借此将那丝微薄的氧气囚禁在咽喉中。   谢薄声说:“胡闹。”   “咦?”小桑葚歪歪脑袋,失望,“不可以吗?”   “不可以,”谢薄声已经打开车门,外面的冷风吹入,脸颊迎面寒,他一个寒噤,小桑葚的手已经自然垂到他胸口,谢薄声低头看她指尖被寒风刺激到微红,说,“等再过一年,你或许会后悔今日的说法。”   小桑葚说:“我绝对不会后悔。”   谢薄声只是笑笑,摸了摸她的头:“下车吧。”   不知为何,谢薄声心中竟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他站在寒风中,看着小桑葚下车,关车门,她很有礼貌,关车门的声音也轻轻,而不是嘭地一下甩上去。关好后,还要摸摸车门关合处,似是担心自己弄痛了车——   这个奇怪的联想在谢薄声思维中只存在短暂几秒,但他想,这应当是小桑葚方才的真实想法,她的确会做出这种事情。伫立寒风中,谢薄声看到小桑葚快步走过来,拉起他的手,不能变出尾巴,她只用额头亲密地蹭了蹭谢薄声的胳膊,用力贴贴他冰凉的一双手。   谢薄声保持着与她牵手的姿态:“站好。”   小桑葚乖乖站好,她还在提问:“谢薄声谢薄声,人过生日会做什么呀?”   谢薄声说:“吃生日蛋糕,吹蜡烛。”   “还有吗?”   谢薄声想了想:“或许还有亲人和好友的祝福?唱生日快乐歌,收生日礼物……”   这里的雪很少,两年或许只吝啬地撒撒雪花,稀有到好比学生写出审核两遍就能通过的论文。今天却飘了一点点零星的小白花,小桑葚震惊极了,还以为是天上撒糖,尝了尝才皱起眉。谢薄声看着她无忧无虑的身影,那种难言的情绪席卷而来,重新拉扯他的心脏百骸,愈发坚定绝不踏雷池一步的决心。   她太过天真,爱也纯粹,纯粹到毫无性别物种之分。   多一些耐心,教教她,让她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什么是雏鸟之情;现在和她同床共枕,也只是避免她变成猫猫的权宜之计,看来今后谢薄声要穿两层睡衣防身,最好在枕头下放经书、床上置佛珠,提醒谢薄声定要清心寡欲,绝不可因为一时的把持不住而伤害她的身体……   谢薄声如此想。   小桑葚却没有这么多感触,她对下雪好奇,谢薄声便领着她在小区中重新转了一圈,才返回家中。谢文朗和方珍玉夫妻俩见两人瑟瑟发抖进门,立刻倒了热水,小桑葚喝不了,只捧在手中暖一双手,乖乖坐着,听他们讲准备如何给谢薄声庆祝生日。   方珍玉还是喜欢叫谢薄声的小名,玫瑰,玫瑰,叫的次数多了,小桑葚举手提问:“妈妈,为什么给谢薄声起小名叫做玫瑰啊?”   谢薄声叹气。   方珍玉笑:“因为他小时候长得好看,大眼睛长睫毛,白皮肤红嘴唇,都说和玫瑰似的,这才给他取小名,玫瑰。”   小桑葚眼睛亮了:“哇。”   说到这里,她也说:“我也有小名耶。”   谢文朗笑:“什么?我猜猜,该不会是百合?还是芍药?”   “差不多,”小桑葚看着谢薄声,骄傲极了,“也是很美丽的名字。”   方珍玉沉思:“木槿?还是向日葵?”   小桑葚开开心心公布答案:“是花花!”   谢文朗:“……”   方珍玉:“……”   谢薄声面不改色:“好名字。钟灵毓秀,超凡脱俗。”   谢文朗在胸口画十字,惊讶地看谢薄声:“什么时候开始,你说谎也不脸红了?”   谢薄声:“……”   方珍玉笑着打圆场:“名字的确不错,就是有点像猫的名字。”   小桑葚差点就要骄傲地说“我就是猫猫啊”,但聪明的她观察了谢薄声的表情,并认真地回应方珍玉:“人类也可以叫这个名字。”   方珍玉大笑:“好好好,可以的,怎么不可以?花花,玫瑰,瞧,凑巧了,你们俩名字也是一对……”   谢薄声不言语,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怎么能不算凑巧?   就是他取的。   只是晚上,小桑葚去洗澡的时候,谢薄声听谢文朗和方珍玉感慨:“桑葚真可怜啊,大名像小名,小名像猫名,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狼心狗肺,给她取这种名字……”   狼心狗肺的谢薄声决定今后再不提这个话题了。   怕水的小桑葚忍着恐怖,用20分钟洗完澡,才蹦哒着去了谢薄声的床上——现在,这张原本只有1.5米宽的小床已经被重新收拾过了,谢薄声抱了自己的被子和枕头过来,两个枕头两个被子,小桑葚舒服地躺下,才意识到这样还是不能很好地和谢薄声贴贴。   然后她站起来,将自己的被子丢进床下。重新展开谢薄声的被子,猛吸一口气,舒服到猫耳冒出,蓬蓬松松地抖了抖,幸福喵喵两声。   谢薄声推门进来时,就看到一只狂吸他被子的猫耳少女,大尾巴露出来,轻轻摇晃。   谢薄声问:“你的被子呢?”   小桑葚眨眼:“被偷走了。”   谢薄声冷漠无情戳穿她:“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撒谎,你的尾巴已经摇得像小狗了。”   尽管谢薄声颇为不愿和她同盖一床被,但拗不过小桑葚的委屈脸。担心她再变成猫猫去和白猫一块儿去猫咖打工,谢薄声最终还是接受她的提议,让小桑葚睡在自己的被窝中。   只是有些难熬,谢薄声必须让自己思考一些其他能冷静的东西,比如学生刚交上的论文,比如一些学生期末考试的试卷……   很好,现在的谢薄声,不仅因为怀中温热的玫瑰香味小猫而辗转反侧,更要因为学生的论文和答卷而难以入眠了。   两者都是煎熬。   小桑葚却不会遭受这种痛苦,她安然入睡,梦中有谢老师和甜甜的糖果。   次日清晨,趁着谢薄声还没有起床,小桑葚轻手轻脚地起床,自己穿好衣服,老老实实将尾巴和耳朵收回。在家中其他人还在沉睡的时刻,小桑葚独自一人下楼,她已经学会了怎么开锁,也知道最近的一家商店在哪里,谢薄声带她来过这里。   这是私人商店,基本上老板一醒就开门。小桑葚走进去,眼巴巴地望着一套皮手套和围巾,细声细气地问老板:“这个多少钱呀?”   老板打着哈欠,看了看:“五百块。”   小桑葚愣了愣,她低头,小心翼翼地拿出攒的钱,开始数。   一张,两张,三张……   呀,不到五张。   她只有四张粉红色一百元,还是从谢薄声父母给她包的大红包里抽出来的。那些钱现在还在谢薄声那边,他现在还没有教小桑葚正确理财,只给了她五张,说是零花钱。   但小桑葚已经花掉一整张了。   不够呢,还差一张。   小桑葚重新抬起头,看向那套手套和围巾套装。   昨天晚上谢薄声的手很凉,她想,如果送给他生日礼物的话,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老板也推荐:“小妹,你眼光好,这围巾是纯羊毛的,手套也是,纯皮的,是好东西……”   小桑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钱,小声:“我的钱不够。”   老板面露难色:“但这个价格不能更便宜了——”   小桑葚差点就想问对方需不需要摸摸一只可爱的、漂亮的三花猫猫,然后赚点钱钱。   但谢薄声说过了,出卖自己身体的做法非常不好。   小桑葚要听谢薄声的话,她不可以出卖猫猫的身体。   凑不出五百元的小桑葚失落地走出商店,她一步一步往家中走,边走边冷到呵手,终于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   该去哪里,赚点人类用的小钱钱呢?   或许她可以问问聪明的白猫先生!   小桑葚牢牢记得白猫先生昨天留下的联络方式,她还没有手机,但谢薄声教会她使用投币的公共电话机。小桑葚投了硬币进去,认真地给白猫先生打电话。   电话接通。   小桑葚礼貌地说:“你好,亲爱的白猫先生,请问你可以教教我赚钱的办法吗?”   与此同时。   白猫先生捧着一本破破烂烂的《30天教你成为亿万富翁》,津津有味地看着,犹如在看绝世秘籍。   尽管在猫咖中学到的字有限,但白猫先生仍旧努力地阅读这一斥巨资九点九元购买的发财书籍。   他踌躇满志地告诉小桑葚:“请稍等,我的小甜心,30天后我就能告诉你了。” 第48章 喵喵喵   猫猫礼物   谢薄声发现小桑葚不见的时候,被窝中尚有她的温度和气息。   晚上被小桑葚亲密地用尾巴搭住肚子和腰时,谢薄声冷静地说服自己,这是猫表达友好的方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   当小桑葚搂住谢薄声胳膊、呼吸落在他手臂时,谢薄声只安静思考,她或许只是将自己当成大号的安抚羊绒围巾,毕竟她习惯了自己的气味。   当……   没有当,谢薄声在这种微妙的、有悖伦理的状态下终于入睡成功,清晨叫醒他的却不再是猫猫灵活柔软的尾巴,而是空荡荡的床单。   谢薄声连双层睡衣都来不及换,穿着拖鞋匆匆出卧室。挨个房间寻找,没有,没有,还是没有,整个家中静悄悄,没有人,也没有猫。   早起的谢文朗看到他这幅装扮,下意识皱眉,又想到昨日所见,又舒展开。   双层睡衣怎么了?现在这种情况,恐怕只有看到谢薄声戴猫耳,才能够令老父亲震惊了。   谢文朗已经默默地接受了很多这个年纪不该接受的新知识。   谢薄声却无暇关注父亲,他问:“您看见小桑葚了么?”   谢文朗摇头:“我刚起床——怎么了?”   谢薄身面色凝重:“小桑葚不在家。”   谢文朗并没有放在心上:“可能出去走走了,急什么?你给她打个电话试试。”   谢薄声不说话,他虽然给小桑葚了一台手机,帮她申请了一些社交平台的账号,教她使用。但小桑葚现在对电子设备的兴趣并不浓厚,很少用,偶尔使用手机,也是给谢薄声发一些奇奇怪怪的语音。   比如——   「谢薄声」   「喵喵喵喵喵喵~」   人在听自己的录音后,总会产生一种“这声音难道是我的吗”感觉,小桑葚也不例外,她乐此不彼地对着手机喵喵,再贴在耳边听,这就是猫猫最单纯的玩手机。她还没有接触电子游戏,也不喜欢看视频——她更喜欢在大屏幕上看电影或者肥皂剧。   “她没带手机,”谢薄声说,“不行,我得出去找找她。”   谢文朗及时叫住转身要走的儿子:“你先换掉睡衣!不用这么着急,小桑葚都这么大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咱们这片治安也好,你别紧张……”   谢薄声无法冷静。   小桑葚不具备太多丰富生活经验,思维方式也和常人不同,谢薄声放不下心。   他只脱了睡裤,换上裤子,两层睡衣都未脱,就这么穿着,也不再加衣服,外面直接套一层羊绒大衣,穿上鞋,只洗了双手。向来洁癖、注重仪表的谢薄声,脸也不洗,拿着手机和钱就往外走,离开前又折身,拿走一包烟,玉溪境界,家中没人抽烟,但也有一条,以备不时之需。   谢薄声径直去门卫室,这时候刚刚换岗不久,弥漫着一股小笼包和豆浆的早点味道。   现在上岗的门卫还有些睡眼惺忪,瞧见他,笑着打招呼:“谢教授。”   谢薄声没有寒暄,笑着递过去一盒烟,请人分一分,直接说明来意——女友早上出门了,没带手机,暂时联系不上。对方不是本地人,对这边也不太熟悉,他很担心,想要请帮忙调出来监控,看看她去了哪里。   这不是什么难搞的事情,门卫答应一声。   门卫对谢薄声那个金黄头发的女友印象深刻,早餐也不吃了,香烟放在桌子上,先调监控录像。   谢薄声手撑着桌子,目不转瞬盯着屏幕,看着金色头发的身影慢慢地走出小区门口,径直往右边的方向去。   那一片是一个小型的商业街,有几家小便民超市,包子铺,粥铺,生鲜水果店,再远一些,是个稍微大点的超市,有一些商店和美容、美发、美甲店。   谢薄声暂时想不出小桑葚会去哪里。   这样一声不吭的不告而别,还是第一次。监控不算清楚,能看出她走路很平静,不像是激愤或者其他,   谢薄声紧皱眉头,对门卫说了声谢谢。对方瞧出他的担忧,又看了看桌上的香烟,主动说:“谢教授,你别着急,我和兄弟说说,帮你一块儿找。咱们这儿开店的都是老熟人,问一下,不难找。”   谢薄声向他道谢。   的确都是老熟人,不到二十分钟,就找到小桑葚的去处。   商店里的老板提供一条线索,说早上她过来买围巾和手套,可惜钱不够,差了一百,站了站,就离开了。   谢薄声追问:“她有没有说自己去哪儿?”   “没有,”老板说,“不过我见她在公共电话那边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往北走了。”   打电话。   谢薄声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给白猫先生打去。现在的白猫先生还在努力读书,诚恳告知了早上的通话记录。   “然后呢?”   “然后啊,”白猫先生诚恳地说,“她说她只有一天时间筹备钱了,等不了30天那么久。”   “她有没有说要做什么?”   “接着……”白猫先生有些难以启齿,“我和她说,如果着急用钱的话,可以暂时将自己身上的其他东西卖出去。”   谢薄声说:“荒唐。”   “……我解释过,只有在急需钱的时候才能这么做,”白猫先生说,“她说她现在就很需要钱。”   这是一个很不妙的答案。   谢薄声一颗心坠了坠。   他记得一直给小桑葚留了部分零用钱,那些应当够目前的她买想要的东西。毕竟谢薄声几乎不会让她离开自己视线,平时她想要什么,谢薄声就给她买什么。只是没想到她会看上那些手套和羊绒围巾,这些东西的确平平无奇,黑色的,看起来也像男性的款式……   不。   当务之急,还是如何找到她。   猫猫能搞到钱的地方不多,她又没有赚钱经验,能知道怎么搞到钱?   谢薄声一路往北走,满脑子都是三花猫依靠被人类摸摸而赚钱的模样。这种联想让他心疼,但下一刻,又担心她用自己身上的东西去换钱。小桑葚身上哪里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不过就是衣服,连个手链项链都没有……   等等,衣服。   谢薄声后背发冷。   她不会被某些变态要求用小裤裤或者小衣服来换钱吧?   谢薄声听过许多这种案例,很多人在二手物品交易平台上,出高价购买女性穿过的丝袜、袜子……这个社会上,有很多有着独特xp的人类,让人无法理解。   ——倘若有要求,天真的小桑葚一定不会拒绝。   她完全不懂衣服的意义,还以为是人类自创的“皮毛”,以为衣服只为了保暖。   谢薄声加快步伐,他沉着脸,一颗心乱糟糟,犹如炭火焚烧,焦灼不安。   万一真被骗了也不要紧,只是损失一件衣服而已。他会想办法找到那个变态,将对方教训一顿,拿走她的东西,绝不会让那些变态再意淫她;然后好好安慰她,教育她,不要随便将这种东西给别人。   错不在小桑葚,她只是还不懂人类的道德约束。   今天本该订生日蛋糕,此刻的谢薄声却全无心情庆生。从七点半到十点,谢薄声找遍了附近的所有猫咖,或者有猫咪的咖啡厅,都没有找到小桑葚的踪影。   谢文朗和方珍玉打了两次电话,得知还没有找到小桑葚时,也开始有些担忧,他们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认识的人更多一些,很快就发了消息在群里,问大家有没有见到一个金色卷发的女性。两个人在家中也坐不住,走出门,也开始询问周围的人。   太阳渐渐升起,谢薄声扩大搜索范围,开始去宠物医院、去商场、去猫咪用品店、去女装店……最开始还只是排查,后来,谢薄声进入这里开门的每一家店铺,挨个儿询问,有没有见过金色卷发的女孩。   没有。   没有。   商业区的人大多要等十点钟才开门,小桑葚早就进入这地方,没有人见到她,对金色卷发的女孩毫无印象。而想要调动这一片监控,则需要去警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采取这招——小桑葚现在连身份证都没有,谢薄声无法解释清楚她的来历。   事情在十一点二十五分出现转机,方珍玉激动地给谢薄声打电话:“门卫说见到小桑葚回家了,你快点回去看看——我和你爸也回去。”   谢薄声没有丝毫停留,他几乎是跑着回到家中。这么长一段路,到家门口时已经出了一身汗,谢薄声用力打开家门,看到客厅中戴着帽子、正遮遮掩掩地捂住脑袋的小桑葚。   她原本坐在沙发上发呆,听到声音,立刻站起,拉了拉帽子。   心脏终于落回原处,在看到她安然无恙后,谢薄声终于呼出一口气。   然后。   “谢薄声——”   “谢桑葚,”谢薄声关上房门,他没有笑容,“你去哪里了?”   小桑葚开心地说:“我出去买了手套和围巾。”   “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谢薄声问,“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一上午?为什么独自一人出去?为什么不带着手机?”   小桑葚的笑容暂时停止,她微微歪着脑袋,终于意识到谢薄声此刻的情绪不稳,或者说,情绪失调。   现在的谢薄声就像一个将要喷发的火山,他在愤怒,是小桑葚刚才激动到忽略的愤怒。   小桑葚张开口:“因为我想给你一个——”   “给什么?”谢薄声压抑着声音,克制情绪,一字一顿,“你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你?尤其是我,谢桑葚,你知不知道我很怕你出意外。”   “可是现在没有意外呀,”小桑葚一手捂着帽子,另一只手去拿桌上包装精美的礼物盒,“而且我给你买了手套和围巾耶。”   谢薄声眯起眼睛:“你哪里来的钱?”   小桑葚不说话,只拉着帽子两端,用力往下压,低头。   谢薄声沉声问:“你变成猫了?”   “才没有!”小桑葚仰起脸,睁大眼睛,她激动地挥舞着双手,“你说过了,不可以出卖自己身体,我就没有做。而且、而且——呀——”   她的而且没有说完,谢薄声抬手,掀掉她一直掩盖的帽子。   一头美丽的金色长卷发消失了。   只短到刚刚盖住耳朵,是连马尾都扎不起来的长度,齐根断。   谢薄声捏着帽子,他瞳孔收缩,问:“你的头发呢?”   她最珍惜的、那头金色长卷发,怎么变得这样短。   “喏,”小桑葚重新抱着那个被谢薄声忽略的盒子,微微抬高,歪了歪脑袋,“都在这里。理发店的老板说,我可以把头发卖给他,他愿意给我八百块。我拿这些钱,加上你给我的零花钱,给你买了一双很好很好的手套,还有一个超级软的围巾。”   谢薄声不说话,他只盯着小桑葚的手。   他捏着帽子的手背青筋凸起,指节发白,沉沉作响。   万般情绪,纷杂心绪,帽子边缘被狠狠捏到发皱,布料摩擦,发出艰涩声响。   谢薄声低声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钱不够嘛,没有办法给你买生日礼物,你说了,人类过生日的时候,会收到好朋友和家人的生日礼物。”   “……我必须要送给你礼物,我要做你最棒的家人,做你最好最好的朋友!”   “我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只想到昨天晚上你的手好凉。我问了外套的价格,都好贵,我买不起……不过可以送你手套和围巾,他们告诉我,这个东西很暖和,能保证你的手不被冻伤。”   现在没有帽子,小桑葚捂着刚刚遮住耳朵的金色小卷发,她垂着眼睫毛,小小声:“而且头发很快就能长出来,剪掉也不痛;可是,你的手冻坏了就糟了。”   “我不想你痛。” 第49章 喵喵喵喵   猫猫帅气   谢薄声明白小桑葚有多珍惜她的头发。   猫咪对自己的“毛”犹为看重,往日里掉的头发也要细心地一根根收拢,更不要说现在剪成只有这么点儿。   现在却只有这么一点儿,可可怜怜、刚刚盖住耳朵,卷发的人基本都要面临头发炸毛毛的困境,现在她剪得这样短,边缘翘起,像是被野蛮收割过的野草。   谢薄声轻声:“早晨出去,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喵?”小桑葚惊讶,微微歪了脑袋,“可是妈妈不是说,生日礼物是’惊喜’吗?惊喜,应该是不告诉你的呀……”   温暖的拥抱承载了猫猫的疑问。   谢薄声伸出手,按着她的肩膀,第一次主动而生涩地拥抱她。   第一次。   谢薄声几乎没有主动拥抱过人形的小桑葚,他是一个严苛的人,尤其是在两人这种“扭曲”的相处中。现在的小桑葚已经是成熟的女性形态了,偏偏对人类的道德法则一无所知,不知不觉中已经逾了许多不该跨越的线。   从开始与她聊天起,谢薄声便暗自下决心,要好好地照顾她,教育她,就当是自己的亲妹妹。他平时读的书太多,又习惯性担一份责任,平时也多反省自己,是否过于趁“猫”之危。   说到底,还是他不能做到圣人境界,他心中有污秽,才会愈发刻意划清界限。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而现在。   谢薄声低头,搂着她肩膀,下巴搁在她头顶。像所有的好兄长,让小桑葚额头抵着自己胸膛,他问:“疼不疼?”   小桑葚说:“剪头发一点儿也不疼——”   “那你心疼吗?”   小桑葚不说话了。   过了一阵,她才小小声:“一点点,就一点点。”   哪里是一点点。   谢薄声怎么会信,他叹口气,空余的手触碰着她刚刚盖住耳朵的金色短发,捏在掌中凝神看,断茬处像无数绵软的针,一下又一下扎着谢薄声的心脏。   谢薄声啊谢薄声,你何德何能,能让她如此偏爱。   抚摸良久,谢薄声垂首,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发梢。他不知自己为何要如此做,冥冥之中好似有什么东西驱动着他,等谢薄声回转神来,透过厚厚的大衣,他的胸膛似乎已经感受到她灼热的呼吸。   她的爱和喜欢过于纯净,像冬日白梅蕊上的落雪,不染纤尘。   他又怎能玷污。   谢薄声没说什么“下次不许再这样”,他只说:“对不起。”   小桑葚歪着脑袋:“什么对不起?”   “我刚才不该那样指责你,”谢薄声说,“也不该打断你的话。”   “原来刚刚你在指责我吗?”小桑葚后知后觉,想了想,立刻摇摇头,“没关系,我不记得,我原谅你啦!”   “还有,”谢薄声顿了顿,“以后多给你些零花钱,你这次做得很好,非常好。不过,还是不要继续卖自己身上的东西……”   末尾,他低头看小桑葚:“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小桑葚两只手按在他胸膛,控制不住地一按一按,就像猫咪踩奶,她几乎要压制不住自己的尾巴,非常想要将尾巴放出来晃一晃,然后圈住谢薄声的腰。属于猫猫的耳朵也差点要冒出来,要呼呼噜噜地发出猫咪的快乐声响。   这一次,谢薄声没有推开小桑葚。   任由她在自己胸口“踩奶”,任由她遵循猫咪的天性。   谢薄声生日当天,他只陪着小桑葚。吹蜡烛,切蛋糕,唱生日快乐歌,小桑葚做得有模有样。为了让她开心,谢薄声还邀请了白猫先生过来,白猫先生对小桑葚的头发表达深深的担忧:“小甜心,你变成猫猫后,你那美丽的领毛和耳朵旁边的毛发,恐怕要秃掉了。”   小桑葚吓得喵呜一声。   “不过没关系啦,”白猫先生继续,“你多吃些肉,多补充鱼油,猫猫的毛发长得很快的,用不了一年,你就会恢复原样,仍然拥有漂亮的金色毛发。我们不像可怜的人类,我们永远都不会面临脱发的烦恼,更不可能会出现’发际线后移’和秃顶这种可怕的事情……”   话虽如此,在晚上,小桑葚还是难过地抱着自己大尾巴忧郁地想了想秃头小猫咪的可怜模样。   人类形态下的短发其实影响并不大,反倒显得她愈发俏皮,只是现在的长度完全不能扎了,只能勉强扎出几个小啾啾;好处是每天用在护理头发和梳理头发、吹发的时间大大减少,即使没有谢薄声的帮助,小桑葚一个人也能够完成整套的头发护理。   谢薄声将小桑葚的金色头发重新买回来,从那个理发师手中。这段美丽的金色卷发被细心收拢,和之前小桑葚自然脱落的头发放在一起,拢在一起,谢薄声付费,请人加工成一顶假发,装在盒子中送给小桑葚。看到这顶假发后,小桑葚爆发出一声惊喜的喵喵,拥抱在怀中,放在脸上,温柔地来来回回摩挲。   而小桑葚送给谢薄声的围巾和手套,每次和小桑葚出门,谢薄声都会翻出来戴上。   新年过去两周,谢薄声开车载小桑葚去弄她的身份证明。   离开时,父母在车中装满了食物,恨不得把整个家都搬进后备箱——当然,大部分都是小桑葚的。   父母很喜欢小桑葚的性格,方珍玉抹着眼泪,叮嘱,让小桑葚没事的时候多来家里看看。   小桑葚认真点头。   办身份证明这件事,谢薄声做得静悄悄,对父母提起,也只说是看望朋友。   说到底,这也是一件隐秘而不光彩的事情。朋友没有询问小桑葚的来历,也没有对她的金色的头发发表意见,快速地解决了这一问题。   谢薄声没有在大山中久居,这里的生活条件艰苦,朋友李京墨来此支教五年,头发已然白了一半,黑发掺银丝,半黑半白,眼角生皱纹,嘴唇也干裂,瞧着,要比他实际年龄老上十多岁。   临行前夜,房子中燃着一个小小的木柴炉子,旁边放着烤蜜薯和一些花生,还有苹果,板栗,都能放在炉子上的小铁丝网上慢慢地烤。   木柴也不是什么苹果木,就是普通的、山里掉落的树枝。以前人都住在山上,十年前才开始动员、呼吁大家搬下山,政府统一盖房子,统一用水用电,修路,植树、发展养殖业,尝试给这些靠山吃山的人多找一份出路。   小桑葚蹲在外面,她不怕冷,裹得厚厚的。她不喜欢连着五根手指的手套,总感觉不够灵活,谢薄声便给她买了半指手套,能露出指尖。她就在院子中,和李京墨养的小黑猫喵喵喵地聊天。   谢薄声在小火炉上烤着板栗,问:“你打算在这里再住多久?”   李京墨笑了笑:“没想好,等将手上这批孩子送出去吧。”   谢薄声说:“你在这里已经五年了吧,服务年限应该已经到了?”   “倒是和服务年限没关系,”李京墨低头,“是我自愿留在这里。”   谢薄声说:“为了青衿?”   青衿是李京墨的女友,宋青衿。   旁人或许不知,谢薄声却明白李京墨之前是何等意气风发。   李京墨父亲是某某局的一把手,母亲也是他们学校的荣誉校友。在这种家庭中降生的独生子女,可以称作“天之骄子”。从高中到大学,李京墨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品学兼优。他那样的家庭,唯恐出错,家教极严,绝不会培养出泡妞飙车沾灰色地带的孩子。在这样的完美人生轨迹之下,李京墨于大学刚入学时便邂逅宋青衿,展开热烈追求。两个人的恋爱十分顺利,李京墨的父母也并不介意宋青衿家庭的贫困条件,他们很快取得双方家长认可,于毕业后迅速领证,定下婚礼日期。   婚礼并没有如期举行,因一场意外。   一个反社会人格持刀,在商城中无差别伤人,宋青衿为保护一个五岁的孩子,被捅了十刀。   她是那场恶性事件的唯一亡者。   就在宋青衿婚礼前夜。   火炉上的板栗被烤得发出啪啦一声响,裂开的缝隙中,香味儿浓浓散开,划开十字花的板栗壳边缘微微翘开,露出里面的板栗仁。   谢薄声叫了一声小桑葚的名字,小桑葚立刻站起,跑来,老老实实坐在小凳子上,等着谢薄声剥栗子给她吃。   小黑猫也进了门。   “是,”李京墨说,“在这里教了几年书,我才知道,当初青衿走出这大山有多不容易。”   昏黄灯光下,李京墨往简陋的炉火上又添了几把小木柴,小黑猫走到他身边,一跃,跳到李京墨膝盖上,安静地蜷缩着身体。   李京墨一手搂猫,另一只手捏着铁钩子,拨开炉子下方囤积的草木灰,淡淡的草木灰气味儿散开,这一切,他做得熟练无比,完全想象不到,人生中前二十四年,他从未触碰过这些东西。   “支教的老师在这里教上几个月就离开了,”李京墨说,“能理解,这里生活太苦了,家长也不注重教育。但有些孩子是真心想读书,频繁换老师对他们也不好——在城市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岗位是离了我就不行的,但在这里,孩子们需要我。”   谢薄声剥开栗子,喂给小桑葚。他凝视李京墨:“你如今做的事情,我这辈子都难以企及。”   李京墨笑:“倒也不用说得这么崇高,我也不过是逃避现实罢了。”   顿了顿,他抚摸着膝盖上的小黑猫:“到了如今,我也不再有什么抱负,只想着多教出几个学生,这就够了。”   说到这里,话题一转,李京墨含笑,问起谢薄声近期工作近况。   小桑葚不喜欢听这些,她吃了几粒板栗,趴在谢薄声腿上,迷迷糊糊地睡着。晚上气温低,谢薄声怕她感冒,提前终止聊天,抱着她送去卧室。刚放在床上,脱掉外套,小桑葚就抱着谢薄声的胳膊,不肯松手:“你和你朋友都骗我,刚刚的那个小黑猫和我说,她不叫小黑……”   谢薄声知道她能和猫咪交流,给她掖好被子,顺着她的话聊下去:“不叫小黑,叫什么?”   小桑葚声音低下去:“她说她叫……”   她太困了,宋青衿三个字都没有音了,轻轻散开,什么都不剩下。   谢薄声坐在床边,将小桑葚的手套摘下,放回温暖的被子。   次日,谢薄声和李京墨辞行。李京墨开车送他出大山,小黑猫全程跟着,安静,也不怕人。李京墨笑着说这只猫也是缘分,他刚到大山的时候,见到有户人家要吃猫肉。他看不下去,花了点钱,就将这只小黑猫买回来,一开始自己吃什么,也给她煮些什么;过上半年,镇上通了快递,李京墨就开始买猫粮,买罐头,已经养了五年。   这边人都不喜欢养黑猫,说黑猫邪性,能看见鬼魂。李京墨是红旗下生长起来的一代人,无神论者,不信这些,反倒觉着小黑猫通人性。   就这样,一人一猫,将另一人一猫送到车站,看着他们上车,离开。   告别之际,小桑葚看着李京墨和他怀里的小黑猫,目不转睛。   谢薄声抽出安全带,笑着问:“舍不得新朋友?”   “嗯,”小桑葚说,“她脾气特别好,和我聊了很多呢。”   谢薄声没当回事,只以为是猫猫间的友好交流,大约是教了她一些猎杀老鼠和蟑螂的技巧。   小桑葚却若有所思。   那只小黑猫的确教了小桑葚很多,关于爱情啦,男人啦,还有小桑葚一直苦恼的数学题……   小桑葚最后想要邀请小黑猫到谢薄声家做客,但小黑猫拒绝了。   她温柔地告诉小桑葚:“我爱李京墨,所以必须陪着他。”   “爱?”小桑葚说,“真好耶,我也爱谢薄声。”   小黑猫笑了:“你是男女之间的爱吗?”   小桑葚:“……我不知道喵。”   ……   小桑葚不理解,她还是弄不清楚,为什么大家都要将爱分门别类。谢薄声这样,小黑猫也这样,人类和猫猫怎么都要将爱剖析如此清楚呢?   这简直比小桑葚现在学习的立体几何还要麻烦。   回到家后的第一个月月末,谢薄声终于收到小桑葚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姓名一栏,清清楚楚的谢桑葚三个字,不过在受教育水平一栏上,却清晰地打上了“文盲”两个字。   谢薄声:“……”   拯救文盲猫猫计划,不得不加快进度。   谢薄声想要送小桑葚进高中,就得送她参加高中的考试,通过才行。像小桑葚这种没有学籍的情况,想要去公立高中不太合适,只能去读价格高些的私立高中。为了能让她跟上学习进度,在寒假即将结束的前几天,谢薄声一天也没有休息,除了带学生、回邮件,就是抓着小桑葚,给她恶补。勉强给小桑葚补到普通初一学生的知识水平,大学要开学了。   开学后的谢薄声的空余时间大幅度降低,他权衡利弊,最终做出一个并不艰难的决定。   ——送小桑葚去补习班。   补习班就在小区旁边,平时每天下午一节课,周六周日则是满课。第一天送小桑葚去补习班时,谢薄声检查了她的课本、书包、水壶、文具,确定一切无误后,又细细叮嘱,盘问一遍。   “遇到不会的题该怎么做?”   “举手问老师。”   “万一有人说你听不懂的话,该怎么办?”   “不回答,笑笑,转移话题。”   “你是我什么人?”   “妹妹。”   ……   一一对答如流,谢薄声才终于放心让她独自去上课。一节课就四十分钟,谢薄声哪里也没去,就在机构附近的咖啡店静坐了四十分钟。放学时间到,他第一时间去接人,哦不,接猫猫。   小桑葚背着书包,很礼貌地和周围的人打招呼,慢慢地走。   独自一人,她还是有些猫猫的惶恐,不敢轻举妄动,只认真跟着前面的同学,对方走,她在后面跟着走。   现在的小孩发育都早,初二、三的学生看起来和高中生没什么区别,小桑葚戴着帽子,个子也不高,同学里面比她高的人也有,只看体型,差距不算大。就是小桑葚长相不像初中生,像刚读大学的学生,老师也疑惑她的年龄,但没有深究。   谢薄声等她上了车,才问:“辅导班怎么样?”   “还可以,”小桑葚说,“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好。”   她没有笑,神情有点放松、茫然。   谢薄声松了一口气,他观察小桑葚的脸,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他放低声音,温和地问:“你今天遇到不会做的题了?”   “没有啊,”小桑葚说,“题很容易,就是,就是……”   她忍不住,捧着脸,说:“就是教室隔壁有个好帅好帅的雄性喔,我没忍住,上课时候也看了他好多好多次……” 第50章 喵喵喵喵喵   猫猫辅导   好帅。   这是谢薄声第一次从小桑葚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   以至于谢薄声神色恍惚一瞬,重复:“帅?”   “是的,”小桑葚激动地说,“那么那么帅的!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帅——”   “等一下,”谢薄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音,公共场合。”   小桑葚立刻捂住嘴巴,小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可她眼睛仍旧闪闪发亮,猫猫遮盖不住自己的情感,现在仍旧挥舞着双手,努力想要表达自己见到对方时候的惊艳:“他会发光耶。”   谢薄声说:“人类不会发光。”   小桑葚说:“是在阳光下发光!”   谢薄声问:“光头?”   小桑葚拼命摇头,她尝试用语言来描述对方的帅气,但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好像完全没有学到那么贴切的成语,只能用猫猫学到的人类语言来费力地描述:“他的肌肉线条很美,又高又瘦,头发浓密……”   谢薄声开车,波澜不惊:“如果这就是你眼中帅的标准,现在出去,外面很多男人都符合。”   “不,”小桑葚摇头,“不一样。”   谢薄声:“……”   哪里不一样?   谢薄声差点就问出口,但开车需要专心,现在又是辅导机构放学的热潮,学生很多。谢薄声专注路况,不再同小桑葚聊天,却忍不住微微蹙眉。   他有些凝重。   小桑葚的成长道路和常人有些不同,她直接从需要教基础的吃喝嘘嘘直接跳到了要生崽崽的阶段,那现在……难道像跳跳棋,又往后蹦跶到了青春期懵懂恋爱萌芽的阶段?   对于谢薄声来说,这是一个极其、极其不妙的讯号。   古往今来,家长遇上青春期的孩子,都少不了小争吵,大争执。三天小吵,五天一闹,已经成为常态。谢薄声堪堪掌握和小桑葚的相处方法,还没有来得及送她上高中,就已经遇到了初高中生家长们遇到的困扰。   早恋该怎么办。   只是谢薄声要比家长还要多一份莫名的担忧。   学习时候分心怎么办,爱上坏男生怎么办,被骗了怎么办,她什么都不懂还只是个孩子啊……以及,隐隐约约的,谢薄声心底渐渐沁出一些微妙的、怪异的情绪。   像不慎吸入胡椒粉,像猝不及防咬掉酸橙子,像忽然喝掉冰水里又酸又苦的柠檬。   谢薄声默不作声,他开车先带小桑葚到超市,买今晚做饭用的菜。小桑葚对推购物车这件事展现出浓厚的兴趣,就像将桌子边缘的杯子推下去,小桑葚也喜欢购物车车轮在地上摩擦时候的声响,并请求谢薄声不要再买抽纸了,她想要那种圆圆的、可以踢、可以抓挠着玩的卫生卷筒纸。   谢薄声给她买了两个。   两个卫生纸筒就能让小桑葚开心到推着购物车四处乱晃。经过零食区,她认真地看上面摆着的东西,偶尔停下来,问谢薄声,可以不可以买。   她的口味很像谢薄声,爱甜,但绝不是无锡小笼包的那种甜度;不能吃太咸的东西,也不能吃太辣的,整体偏清淡口,喜爱鸡肉兔肉牛肉远远大于猪肉。   在咖啡馆等小桑葚下课的时候,谢薄声已经提前列出今日份的购物清单。   小桑葚的漱口水,小桑葚补钙需要喝的纯牛奶,小桑葚的卫生巾,小桑葚的安睡裤,小桑葚的奖励零食小鱼干,小桑葚……   喔,三个月了,小桑葚需要换新的牙刷了。   购物清单最后一项,才是谢薄声自己的东西。   一小盒提神用的清凉薄荷糖。   小桑葚哼着歌,结账离开,她抱着新玩具卫生卷纸,谢薄声一手拎一个大塑料袋,在地下车库精准无误地找到自己的车。   回去的路上,车流减少,谢薄声才说:“你从来没有这样夸过我。”   小桑葚正在低头研究卫生卷纸,歪了歪脑袋:“什么?”   谢薄声:“没什么。”   他盯着前面的玻璃车窗,忽然觉着自己有些好笑。   傻了么?小桑葚口中的男人再帅又能怎样?那可是一个初中男生,也就十二三的年龄。   犯不着比小自己一轮的初中生计较。   想到这里,谢薄声的心情又稍稍好了些,他只微笑问小桑葚:“今日晚上想吃什么?”   小桑葚抬手:“豌豆牛肉!”   小桑葚没有挑食的习惯,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幼年做流浪猫、饿到钻罐头、翻垃圾桶的经历,她对食物无比地珍惜。虽然有着最爱吃的东西,但不爱吃的食物也不会浪费。   一些胡萝卜、白萝卜、青椒、豌豆……小桑葚都能一口气扫光。   但今天有些不同。   同一幢楼中,有个老人于睡梦中安然过世,家人穿着黑衣,戴着白花去送行。谢薄声让出路,目送对方离开,等他们走后,小桑葚才好奇地问谢薄声:“他们为什么哭啊?”   谢薄声说:“因为他们亲人去世了。”   小桑葚喔了一声:“是死掉了吗?”   谢薄声:“嗯。”   谈到生死话题,未免有些沉重。   谢薄声说:“生老病死,种种意外,人类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小桑葚歪着脑袋:“如果不想离开这个世界呢?”   谢薄声解释:“死亡不是不想就可以避开的。”   人生无常。   他想要换个话题,因为这种假设让他冷不丁想起好友李京墨和他遭受意外的未婚妻子。   这样的话题太过沉重。   谢薄声先前自诩看淡生死,如今回头看,原来是自己先前过于轻狂。哪里能看淡呢?他身亡故不要紧,他的父母又该如何伤心?小桑葚又得多么难过?她还不具备养活自己的自理能力,怎么能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下去呢?   小桑葚背着书包,右手抱着纸巾,左手悄悄地拽了拽谢薄声的衣袖。   她悄声说:“你不要难过,谢薄声。不想离开这个世界的善良人类,是会变成猫猫的。”   谢薄声笑了一声,他不忍戳破猫猫的美好幻想,微笑:“所以你要多做一些好事。”   小桑葚用力点头:“你也是。要是你忽然死了,一定会变成狸花猫猫的!”   谢薄声:“……”   猫言无忌。   他忍俊不禁,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小桑葚的脑袋。   虽说在人类社会中,天真并不是一个好的词语,但此时此刻,谢薄声真希望能让她永远保持这份天真。即希望她能快乐顺遂,又希望她不要认识到人类的丑恶面……   真矛盾。   矛盾的点不仅仅止步于此。   次日便是周六,谢薄声原本要休息。在他的原计划安排中,等送小桑葚上辅导机构后,谢薄声带着电脑,就在她辅导班旁边的咖啡厅中工作,处理邮件。她毕竟和人类不同,又要长时间在人类聚集的地方上一整天的课,谢薄声实在放心不下。   等中午辅导班下课,谢薄声再接她在附近的店里吃午餐,送她回辅导班。按照机构的要求,学生中午是要趴在桌子上睡午觉的。   哪里想到,学校临时有安排,必须让谢薄声返校。   谢薄声需要对小桑葚负责,也要对自己的学生和其他同事负责,犹豫间,还是小桑葚主动安慰谢薄声:“放心好啦,昨天放学的时候,大哥说了,他会罩着我的。”   谢薄声原本在喝茶,一口呛住,抽出纸巾,擦:“大哥又是谁?”   “很帅很帅的大哥呀,”小桑葚骄傲地说,“昨天晚上我和你说过,你忘记了吗?”   谢薄声:“……”   初中男生啊,中二病,自称大哥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   他还见过一口一个爷,一口一个老子的初中男生呢。   “为什么叫他大哥?”谢薄声心平气和地问,“因为年龄?”   “不是,大家都叫他大哥,”小桑葚挠了挠金色卷发:“可能因为他打架很厉害?”   谢薄声:“打架?”   不良少年???   “嗯,也可能因为他有好帅的花臂。”   谢薄声:“花臂?”   纹身?初中生纹身?他家里人不在乎吗?纹身意味着今后不能报飞行员不能参军不能——   “喵喵,我不知道啦,”小桑葚吃掉谢薄声为她煎的最后一块煎蛋,“总之就是非常帅。”   谢薄声:“总之就是非常危险。”   小桑葚:“喵?”   谢薄声神色严峻。   现在已经不是亲手养了这么久的小桑葚忽然疯狂夸赞别的男人帅的问题,也不是青春期懵懂的小桑葚终于具备对异性欣赏能力的问题。   而是——   乖乖女忽然被听上去就很糟糕的坏小子吸引的大难题。   谢薄声先前听过一个理论,说是人往往会被和自己差异大的异性吸引。举例子,一丝不苟禁欲的男性,容易被热情奔放的女性吸引,而循规蹈矩的乖乖女,也会被不学无术的混账男生所迷倒。   且不说这个理论是真是假,但截止到目前为止,小桑葚的表现都令谢薄声脑海中拉响警铃。   他打算亲自送小桑葚去学校,去看一看她口中很帅的大哥。   如果有必要,谢薄声打算采取一些不那么光彩的“家长介入手段”,来警告对方,离自己家的小桑葚远一点。   她要好好学习,请这种打架纹身、说不定还抽烟喝酒烫头的坏小子远离她。   猫猫的肺很脆弱,一想到对方可能还抽烟,谢薄声就已经开始不适。   小桑葚倒是没什么意见,相反的,她倒是还很乐意介绍谢薄声给对方认识。猫猫的世界很单纯,她以为谢薄声想见大哥,是因为“欣赏大哥”,全然不知谢薄声的险恶用心。她在整理自己的双肩包,认真检查文具和书、笔记本,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小钱包。   小钱包是小桑葚自己选的,橘色,画着一只手绘的三花猫——谢薄声亲手画的。里面有个透明的格,可以放照片,小桑葚放了自己和谢薄声的合照,不过没有谢薄声的脸,只有他的手和腿入镜。那时候小桑葚还是小三花,蜷缩在谢薄声的身上呼呼大睡,被他拍下。   一路上,谢薄声听小桑葚开开心心叽叽喳喳的聊天,默默在心中惭愧半秒,然后将这点羞愧彻底抛下。   无论是谁,也不能阻挡小桑葚的健康成长。   然后。   到达辅导班的时候,还很早,没有其他人到。小桑葚将自己的书包放在桌子上,就拉着谢薄声的手,愉快地往小花园里去。   谢薄声在小桑葚的带领下,成功地抵达一处假山石。   小桑葚仰起脸,对着假山石兴奋喵喵,然后转脸,拉着谢薄声:“看,是不是好帅?”   谢薄声循着望去,沉默了。   假山石上。   他看到一只抬起后肢,正在优雅舔pp的狸花猫。 第51章 喵喵喵喵喵喵   猫猫道德   春日的阳光恰到好处,炽盛而不至于炎热。小桑葚朝着狸花猫大声喵喵,快乐地摆了摆手,喵喵喵地和猫咪大哥聊天。   她没有说错。   的确是花臂,肌肉线条流畅,黄绿色的眼睛,竖瞳,它警惕地望着谢薄声,直到小桑葚大声表示这是自己兄长后,猫咪大哥才缓缓地走来,跳到假山石最底端的平坦大石上,锐利的视线注视着谢薄声,直到小桑葚将背包中藏着的猫罐头拿出来,打开。   谢薄声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桑葚今天收拾书包用的时间比以前要更长了。   小桑葚蹲在平台前,她已经能够灵活地运用手指来打开罐头上的拉环,揭开,放在猫咪大哥面前,大方极了:“喵喵喵。”   猫咪大哥不说话,他站起来,抖抖毛,叫了几声,从山石下面又出来一只步伐腼腆的小白猫,它看起来胆子更小,犹豫好久,小声喵喵,猫咪大哥不说话,只低下头,用鼻子将罐头轻轻推到小白猫面前。   有了猫咪大哥的保护,小白猫才开始努力吃东西。她吃得很快,狼吞虎咽的,400g的罐头,她一口气吃掉一大半,只剩下最后底层一部分,不吃了猫咪大哥才过去吃。   小白猫依赖地给他舔着毛毛。   小桑葚还带了些小鱼干之类的,喂给了猫咪大哥,和他们说再见,才拉着谢薄声的手离开。   小桑葚还在积极而热烈地征求着谢薄声的夸赞:“怎么样?是不是超级超级帅的!你看他迷人的手臂和花纹,他健康的身体,美丽的肌肉,有力的四肢……”   谢薄声:“——从猫的角度来看,我承认他的确很帅。”   毕竟是中国本土猫。   说到这里,谢薄声尽量冷静、不失礼貌地问小桑葚:“你打算天天给他们带食物吗?”   “对啊,”小桑葚点头,解释,“因为小糖需要营养——”   “小糖?”谢薄声已经能够理解小桑葚的脑回路,“刚刚那只小白猫?我看她不是很瘦。”   “因为她怀孕了呀!”小桑葚认真地说,“她肚子里好几个猫崽崽呢……小糖是被遗弃的宠物猫猫,她根本没有觅食能力。”   谢薄声沉默了。   “猫咪大哥对她很照顾呢,”小桑葚捧脸,“所以小糖愿意给猫咪大哥生一窝,不生其他猫猫的孩子了。啊,多么美妙的爱情啊,要我,我可做不到。”   谢薄声:“……”   不知为何,发觉是虚惊一场后,他的心情并没有彻底地放松。好似仍有什么东西坠坠地牵扯着他的心脏,像一根针扎破气球后,发觉里面仍藏了一个正在缓慢放气的气球。不知何时才会爆炸,不知何时才会彻底消散,他此刻的呼吸就像气球般慢性释放。   而悄悄放开气球的猫猫对此毫无察觉,地砖铺设成方形和菱形的格子,小桑葚一下又一下地跳着,灵活跳过这一段距离后,驻足,侧脸,微微歪着脑袋看谢薄声:“你看上去好像有心事,我可以闻到你的情绪。”   谢薄声问:“猫的世界中,是一夫一妻制吗?”   小桑葚有些迷茫:“可是我们猫猫不会结婚啊。”   她不明白谢薄声怎么忽然问出这样让猫困惑的问题,可小桑葚还是努力和谢薄声解释清楚:“我们和人类不一样,猫咪需要朋友,但是我们不需要’伴侣’喔。发热期到了,想生崽崽了,就去找看上去很顺眼的健康猫咪,互相不讨厌后就可以进行嗯嗯。嗯嗯完就可以分别,有好点的公猫会照顾小母猫,不过,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友好分开的。”   谢薄声盯着她。   “我看刚才的猫咪大哥就很棒耶,”小桑葚捧着脸颊,快活地讲,“假如我发热期到的话,就可以和他——”   “你疯了?”谢薄声忍不住,“你现在是人类。人和猫怎么——怎么可能?”   “哎?”小桑葚奇怪望他,“可是我能变成猫猫呀。”   谢薄声:“……”   气球开始冲气,气压升高,谢薄声的太阳穴突突地开始跳。   “我是说假如啦,”小桑葚笑出声音,她向谢薄声挥挥手,“小糖很依赖猫咪大哥的,猫咪大哥也是遇到她后决定不再丁克的。谢薄声,我记得你教过我,不可以插足他人的感情,这样是很不道德的。”   谢薄声:“嗯。”   小桑葚凑过来,额头在谢薄声胸口蹭了蹭,亲密地说:“你也说过呀,嗯嗯是要等有感情后、结婚后才开始的。”   谢薄声:“是的。”   “所以,”小桑葚双手搭在谢薄声肩膀上,眼巴巴看他,“等我发热期快到的时候,你就给我多介绍几只猫猫吧。”   谢薄声:“……”   “我可以上午结婚、下午离,也可以嗯嗯前结婚,嗯嗯完就离,”小桑葚提出一个绝赞的建议,“这样是不是就不违背人类的道德啦?”   谢薄声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他说:“何止不违背,小桑葚,从你的语言中,我听不到任何和道德有关的字词。”   “喵喵?”   “你先回去上课,”谢薄声反复提醒自己不可以生气,不可以迁怒猫猫,她能懂什么呢她只是个猫只是个猫还只是个小猫猫,“等晚上,我们再好好聊这个话题。”   遗憾的是,晚上的“好好聊天”未能成功。   好友李京墨在家中忽然晕倒,额头跌在台阶上,摔得头破血流。他在支教时候住的是教师宿舍,一个院子,一排平房,几个房间,总共就几个支教老师,周末的时候也大多不在,只有他一人。还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小黑猫,用力咬着李京墨的衣袖,拼命往屋外拽。但一只小黑猫能有多少力气呢,力气微薄,最终还是小黑猫跳出去,跑到院子外,大声叫。   嘶哑而异样的猫叫声吸引经过邻居的注意力,进门之后,这才发现晕倒的李京墨,及时打了急救电话。   山里的医疗条件终究不行,李京墨被迢迢送到市中心的医院,抢救许久,人才醒过来——是突发性的、心脏方面的病症。   在大山之中,想要定期体检不易,再加上他自从女友丧生后就郁郁寡欢,几乎没有求生意志,近乎自暴自弃。   也是这次突然犯病,才查出问题。   李京墨父母已经放下手上工作赶过去了,见到儿子模样,愈发坚定要带他离开的信念。   这么多年来,李京墨和先前的朋友大多断了联系,始终保持往来的不多,谢薄声算上一个。李京墨母亲打来电话,声泪俱下,字字泣血,恳请谢薄声去规劝一下李京墨,让李京墨回城疗养。   倘若再在大山中孤身一人发生意外,就未必能抢救回他的生命。   这次是忠猫护主,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下次李京墨在学校中晕倒、在土地上晕倒、在森林中晕倒……山中地广人稀,交通也不便利,更不要说医疗水平。再这样下去,李京墨迟早会死在大山里,死在这片孕育出他女友的土地之上。   “我们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再奢想其他,”李京墨的母亲哽咽,“我现在只希望这个孩子好好的,好好的……我们不要求他传宗接代,也不要求他光宗耀祖,只要别这么糟蹋自己……”   谢薄声答应了。   下周五没有课,他带着小桑葚,乘机过去看李京墨。   这么一来二去,谢薄声计划中的“和小桑葚谈两性”知识课堂,就不得不挪到洗澡后、入睡前。这个阶段的小桑葚最困,几乎一搂谢薄声的胳膊就能睡着。在这种状况下,她的猫猫尾巴懒懒散散地扫着,盖在谢薄声的腰上,打着哈欠,猫耳朵热乎乎,左耳进,右耳出。   尽管谢薄声已经开始教导小桑葚做人类,但她的思维,她的认知,她的道德感,天生就与人类不同。谢薄声承认她是很聪明的,甚至要比自己一些亲戚家读初高中的孩子还要聪明。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从拼音练习到能够写作文?多少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数数、一直到现在的能够做平方差公式?解方程组、做立体几何?多少人能从刚认识字母到熟读中学生英文报纸上的短文?   小桑葚可以。   她有着令谢薄声吃惊的学习能力。   就像几乎所有的天才都会有与常人不同的点,小桑葚也具备着异于常人的道德水平,和她独有的道德观念。幸运的是,在大部分事情上,她都有着能被人类所认可的“善良”,唯独在一些私事上——   “这很正常的呀?”   小桑葚打了个哈欠,她已经很困了,正常情况下,这时候的猫猫已经进入愉快的睡眠。   她现在每天至少要睡12个小时,缺眠会导致她没有精神。   她耷拉着眼皮:“不然,我发热期该怎么办呢?”   原来人类的婚姻还需要别人的证明,还需要申请;也不可以上午结婚下午离,更不能一天结婚离婚好几次。   谢薄声纠正她:“人类没有发热期,只有生理期——你生理期是不是快到了?肚子痛不痛?”   小桑葚摇摇头,她一直不觉生理期有什么痛苦,就是不能大幅度蹦蹦跳跳,而且身上会有血腥味,有点麻烦。   当然,正常的人类是闻不到这种血腥味道的,谁让她是嗅觉敏锐的猫猫呢?   “但是,猫猫还是有发热期的喔,”小桑葚抬起手,摸了摸谢薄声的脸颊,小小声告诉他,“青衿告诉我,说变成人类的话,发热期会变成一年一次。”   谢薄声顿住:“——青衿是谁?” 第52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   猫猫运动   “宋青衿。”   “是李京墨养的那只小黑猫呀,”小桑葚的尾巴搭在谢薄声的腰上,她有些可惜,可惜谢薄声是人类,没有猫猫尾巴,不然就可以和自己漂亮的尾巴贴贴蹭蹭、再比个爱心心,“你忘记了吗?”   人类好可怜喔,都不可以用尾巴来表示爱意。   谢薄声压抑着心跳,他慢慢呼吸:“我记得,那只小黑猫叫小黑。”   这是李京墨给出的信息。   是李京墨捡到的小流浪猫,他心肠软,一直养着。他说这是个普通的小流浪猫,算是有缘。   就在现在,这个“通人性”的小黑猫救了他。   这是人类所能了解到的事态全貌。   “不是的,”小桑葚摇头,肯定,“她说她叫宋青衿。”   宋青衿。   谢薄声能肯定,小桑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   谢薄声不说话,他的呼吸轻缓,冷静。   连自己养的猫猫都能变成人了……人类变成猫,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小桑葚明显很困了,但因为谢薄声在同她讲话,她还是用力支撑着自己,睁大眼睛看谢薄声。   谢薄声问:“你和她聊了什么?”   他记得,那天一人形猫一小黑猫,蹲在门口喵了很久。   李京墨还笑着夸赞小桑葚颇有趣。   “她问我,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小桑葚打哈欠,“然后问我,你能接受一只猫做女朋友吗?”   谢薄声失笑:“你怎么回答?”   小桑葚很乖:“我说我是你的妹妹,其实不是女友。”   是很标准的回答,谢薄声教她说的。   在小区里,她只说自己是谢薄声的远房妹妹;在家里,才会说是谢薄声的女友。   小桑葚一直在努力适应这两种身份。   如果时间倒退一个月,谢薄声一定会温柔地拍拍小桑葚的脑袋,然后夸奖她真聪明,答得很不错。   可是,现在的谢薄声却说不出。   他安静几秒,揉了揉小桑葚脑袋:“很不错。”   “然后,宋青衿和我讲,做人呢,比做猫猫要辛苦很多很多;她做人失败了,我问她怎么失败,她不告诉我,”小桑葚靠近谢薄声,有些茫然,她不理解对方的情绪。对于一只猫来说,理解这种东西还有些困难,“后来呀,她又说,也不算失败,只是很难过,让她喜欢的人和她一样难过了。”   小桑葚的话说得云里雾里,困惑的猫猫,连转述都带着迷茫。   谢薄声耐心地听,他问:“你说善良的人类死后会变成猫,也是青衿告诉你的?”   “唔……不是,”小桑葚说,“是我猜的。但我现在忽然感觉有些不对了,我不知道青衿是猫猫还是人类。”   她很茫然,不仅仅是宋青衿,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白猫先生认为自己还是猫,但他还是要做人类。成为人类,能做许多猫做不到的事情。   说到这里,小桑葚认真地问:“谢薄声,你知道的东西最多了——那你知道吗?猫和人类的差距在哪里?你可以告诉我吗?”   谢薄声静默。   这个话题过于宽泛,这种情形下,他无法耐心讲解。   小桑葚又持续性苦恼:“那我现在算猫,还是人呢?”   猫咪大哥说小桑葚已经不是猫了,她不能再在普通的猫咪中寻找孩子的父亲;但她做人也不对,很多人类的思想,她无法理解。   她好像是边缘物种,不被哪一边接受。   谢薄声抬手,压在她脑壳上:“是独一无二的小桑葚。”   这个并不完全符合心理预期的回答还是令小桑葚骄傲地翘起尾巴,轻轻地扫一下谢薄声脸颊,她大声说:“没错!”   她还是太困了,困到尾巴都要抬不起来。没有睡饱觉,强撑着和他聊天,漂亮的大尾巴松松地垂下去。   谢薄声笑了笑,站起身,摸了摸小桑葚脑袋:“晚安——明天再多和我讲讲宋青衿的事情,好吗?”   小桑葚一边困得打哈欠,一边猫猫点头。   谢薄声说:“好梦。”   “好梦……喵。”   小桑葚心无旁骛地陷入梦乡,谢薄声却不行。他现在和小桑葚仍旧是分开睡觉,只是他的卧室门不能再关上——因为小桑葚睡到一半,很有可能会想要和他贴贴、然后蜷缩着身体继续休息。天性是最难战胜的东西,人类亦如此,对自己本能和谷欠望的全面压制,也只有心智坚韧的苦行僧能够做得到。   谢薄声自己都做不到心无旁骛,又怎能去要求一只小猫。   他需要冷静冷静。   读大学时,他和李京墨关系不错,但对宋青衿的了解并不深。宋青衿是大山里面出来的贫困生,从师资力量薄弱的山区一路考取到名校并不容易。学校对贫困生一直有多方面照顾,譬如贫困奖学金,助学金,还有食堂里面的饭卡补贴,勤工俭学岗位……   等等等等。   宋青衿就在图书馆的勤工俭学岗工作,每天晚上的六点到九点是她的工作时间,不外乎整理书籍,登记入库等杂事。谢薄声和李京墨一同去图书馆中上自习,李京墨一眼就看中安静整理书籍、一身黑衣的宋青衿。   后期,李京墨顺利追求到宋青衿,也开始所有情侣都会有的“双人生活”,俩人一同吃饭,一同学习,一同逛街,一同散步,谈天说地。偶尔朋友间一块儿打篮球,宋青衿会坐在篮球场边的台阶上,身旁放着给李京墨的冰水。夏天,她担心太阳晒,就撑着一个伞,用衣服包裹着水瓶。   那时候,谁都没想到这段顺遂的爱情,最终结局如此惨烈。   谢薄声不能安然入睡。   宋青衿出事的时候,一些朋友都在那边,郑不凡,老秦……谢薄声也在。李京墨是他们之中最早结婚的一个,朋友聚得也多。   次日就是婚礼,宋青衿家中离这里太远,因此是在酒店中布置好房间,从酒店中接亲。快吃饭前,清点东西,宋青衿忽然想起,装着准备明日做迎亲小游戏的纸牌的包,还落在商场的寄存柜中。   酒店就在这商场旁边,走过去也就几分钟,也不需要出门,直接室内连通,坐一个电动扶梯下去。这么近的距离,李京墨又招待朋友,当宋青衿提出自己一个人去拿东西时,他没有拒绝。   这也是接下来几年,李京墨痛苦的根源。   他长久地陷于当初没有陪宋青衿取东西的悔恨中,不停自责,甚至产生过自残的念头。   谢薄声目睹了李京墨当时的惨状,现在得知这消息,犹如黑夜中觅得一丝亮光,但也只一瞬,谢薄声一颗心又沉沉落下。   ——倘若小黑猫始终是猫的形态,那告诉李京墨,岂不是又让他更加痛苦?   猫的寿命,最多也不过二十年。   二十年,难道要李京墨再次亲手送走她?   他能承受得住这种即使得到也会失去的绝望么?   ……   谢薄声闭上眼睛,激动欣喜之余,只剩一团无法理清的迷雾,将他整个人困在其中,寻不得岸。   叫醒他的是小桑葚的尾巴。   小桑葚整个人大大咧咧地趴在他身上,尾巴轻轻摇晃——现在她穿的是谢薄声精心缝制的露尾巴裤裤了。将普通的睡裤后面剪出一个刚好容纳尾巴的圆孔,边缘用布包着,细细缝制好,只让毛茸茸的尾巴得以自由摇晃,毕竟自从剪掉金色头发后,小桑葚最爱的只剩下这根大尾巴和毛茸茸的耳朵。谢薄声刚睁开眼,小桑葚就凑过来:“对啦,昨天晚上,还有件事情,我忘记告诉你了。”   谢薄声:“什么?”   小桑葚摇尾巴:“宋青衿说,不可以把她是猫猫的事情告诉李京墨。”   谢薄声坐起,他拢了拢睡衣:“为什么?”   “嗯……你等我想一下喔,”小桑葚努力思考,“我想想她那时候说的话——喔,她告诉我,因为她就是一只普通的猫,她试了,不能变成人类。”   谢薄声面色凝重,他安静听。   “与其让他在物种之间痛苦纠结,还不如就这样,长痛不如短痛,我注定活不了太久,”小桑葚慢慢地念着当时宋青衿说的话,“人类和猫不能产生爱情,我也给不了他正常女友所能提供的情感和生理需求。”   “所以,”小桑葚完整地背出最后一句话,“不要让他痛苦了。以猫的身份陪伴他,我也很开心。”   ……   谢薄声仍旧订了飞往李京墨所在医院城市的机票,他和小桑葚,两张商务舱。   他替小桑葚在辅导机构那边请了三天假期,不过加了辅导老师的微信,这三天,他们会将试卷传到谢薄声的微信上,谢薄声再发到ipad上,让小桑葚拿着触控笔做题。   这是小桑葚第一次坐飞机,从辅导班放学后,她就开始兴奋地和谢薄声聊天。   “我还没有坐过飞机呢,不过听白猫先生说,坐飞机一点儿也不好玩,还有点吓人。”   谢薄声拎着小桑葚的书包,另一只手牵着她,往车的方向走,问:“吓人?他恐高?”   “好像不是,”小桑葚想了想,“他是说,坐飞机的话,要全程被装在笼子里面,周围很黑,还有奇怪的声音。”   谢薄声:“装在笼子里?在他还是猫的时候?”   “对啊,”小桑葚先是点头,又惊讶问,“难道人类坐飞机不是装进笼子里、然后关在黑房间里吗?”   谢薄声:“当然不是。”   他耐心地为小桑葚讲了一下通用的公共交通,电视剧和电影上都没有骗她,人类乘坐飞机和电视拍得差不多,不会被装在笼子中,坐火车、坐高铁、坐船,都不会。   至于猫猫,那是宠物猫的托运服务。   小桑葚似懂非懂。   她问:“所以,电影上面都是真实的吗?”   谢薄声打开车门,耐心地向小桑葚解释:“故事一般是假的,但他们的生活场景一般是真实的。”   小桑葚乖乖地捧着平板,开始看老师留下的课堂作业:“喔。”   谢薄声舒了一口气。   果然,日常生活中难免会有遗漏,还是要多多陪她,好好聊天。照这个进度下去,今年暑假结束后,应该就可以送她去读私立高中。先观察半年,如果她能跟上课程,就可以考虑让她高二时候就参加高考,然后读大学。国内的大学虽然很少有能跳级毕业的制度,不过可以让小桑葚辅修双学位,然后提前准备考研,读博,博士毕业后,也还可以继续深造……   想到这里,谢薄声一身的疲惫都消除了。   他的收入不低,莫说养活自己,养活一个家庭也绰绰有余,因而对金钱没有过多的执念。钱多了有什么用处?但现在,谢薄声忽然觉着自己的工作和赚钱都有了意义——那就是,好好教育小桑葚,送她读最好的私立高中,让她读最贵的辅导班,带她吃美味健康的餐厅,给她买漂亮裙子……   到家的时候,小桑葚还在书桌前做题,谢薄声在厨房做饭,做到一半,小桑葚跑到厨房,晃了晃尾巴,好奇地探着头:“谢薄声,谢薄声,我看的电影里面,人类在做我不懂的运动耶。”   谢薄声正在炒虾仁:“你不懂的运动?你先好好看看,等会儿我陪你一块看。”   小桑葚老老实实喵一声。   两个人,晚餐一般做两道菜一份汤就够了,在煮汤的空隙中,谢薄声洗干净双手,径直去看小桑葚的新发现。   他猜测,既然是小桑葚不懂的运动,那多半是普及率不高的,譬如冰壶……   小桑葚就站在书房门口,她巴巴地牵了谢薄声的手,认真告诉他:“他们穿得好少喔,我第一次见到穿这么少的运动。”   谢薄声想了想:“是相扑?我们国家中似乎并不怎么发扬这项运动。不过你感兴趣的话,下次可以带你去日本看看。”   小桑葚眼前一亮,猫猫点头:“他们说的好像就是日语耶!”   谢薄声说:“不过没想到你会对这种运动感兴趣——”   说到这里,小桑葚已经拉着谢薄声到了书房,她仍旧拿着那个平板,点开播放键,愉快地摇了摇尾巴。   谢薄声的眼前,猝不及防显示出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的画面。   猫猫尾巴的少女,和只穿着西装衬衫的男性。   谢薄声定定立在原地,靡靡之音足以令他震撼到失语。   与此同时,小桑葚的尾巴尖尖,礼貌地轻轻地扫了扫谢薄声的手腕,打了个转儿,温温柔柔。   她诚恳地说:“好奇怪呀谢薄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们似乎也可以做同样事情哎。” 第53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猫猫道德   谢薄声第一次看这些东西,还是高中生那短暂的住宿生涯。   不过那时候智能手机并未出现,舍友用的是MP4,巴掌大的屏幕,说是搞到什么“东西”,一群人神神秘秘地凑过去看,谢薄声看了一眼,直接被电影上的操作逼到洁癖发作,格外不适。   他实在不能容忍他人的体液,完全无法接受。   后来谢薄声高中退宿,大学时候也向辅导员写申请,自己租房住,后来硕博阶段同样如此,他习惯一人生活,自然不会和舍友交流或者谈论这些东西。后来再看,还是谢薄声即将读完博士时,压力大,郑不凡调侃他几句,发了些“解压视频”过来,无一例外,都是猫耳和西装男的搭配,谢薄声看了些,排斥心理倒没有高中时候那么重,只是看他们就像看两团肉在一起,完全起不了什么想法。整个画面中,唯一能让谢薄声接受的,似乎也只有雪白的猫耳和尾巴。   谢薄声以为自己已经删掉视频,这平板也用了很久,顺手拿来给小桑葚做作业。哪里想到她埋头在平板中翻出这样的东西,谢薄声僵硬几秒,才终于将东西彻底关掉,狠狠删除。   小桑葚用尾巴扫扫他:“人类好像很喜欢猫尾巴耶。”   谢薄声:“……”   小桑葚:“谢薄声谢薄声,你脸红什么?”   “天气太热,”谢薄声简短地说,“好了,现在我们去吃晚饭——”   灵活的、柔软的猫尾巴坚定地圈住他的手腕,小桑葚一动不动,眼巴巴望谢薄声:“可是那个东西看上去好有趣。本能告诉我,那样会很舒服。”   书房算不上太大,还没有开灯,猫的视力是人类的六倍,更不要说精妙的夜视能力。这些让小桑葚哪怕在晚上也能看清楚东西,但谢薄声只能看到她发亮的眼睛。橘色调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跳出细细长长的一条,如坠入水中的一滴橘色墨水。   毛绒绒的触感打着卷儿圈住谢薄声的手腕,他很冷静,站姿挺拔如松,不看小桑葚的脸,他抬手,想要将小桑葚的尾巴挪开:“……或许会。”   小桑葚礼貌地问:“你不想和我试试吗?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如果我变成人类的话,你愿意和我尝试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运动。”   谢薄声:“但这个不算运动。”   他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一种被后辈发现自己曾经看过东西的强烈羞愧感要将谢薄声整个淹没。更不要说小桑葚亲力亲为来证明她的尾巴有多么灵活,柔软。现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块儿巨大的磁铁,谢薄声是正极,她是负极。   小桑葚有点点失望:“啊?这不是相扑吗?”   更详细的、青春期教育迫在眉睫眉睫。   谢薄声僵硬一张脸,为小桑葚详细科普了一些东西和知识,包括不仅限于,原来这种运动是人类的造崽运动。和猫咪不太一样,人类不会有固定的姿势,道德观正常的人类,也不会多个参与其中。而且,人类做这种事情,并不是为了繁衍,而是单纯地为了快乐……   小桑葚听得似懂非懂,这点不能怪她,她已经很努力去学习了,可是人类总会有很多猫猫不能理解的东西。   她问:“既然能够快乐,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做?”   “不一样,”谢薄声耐心解释,“我将你当作妹妹一样照顾,而且你是我的猫……我给你喂奶,帮你洗澡,小桑葚,我没有办法和自己带大的小猫做这种事情。”   小桑葚:“喔。”   等了等,她又认真问:“为什么呢?因为你照顾我,所以就不可以和我做吗?”   谢薄声:“嗯。”   这个问题让小桑葚十分失落,她垂着猫耳,感受到由衷的悲伤。   猫咪是很单纯的一种生物,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开心了就去蹭蹭信徒、标记一下,不开心了就冲着信徒喵喵喵,或者给信徒几个大肉垫;想理信徒了就过去让他们rua一rua,不想理了就直接开始兔子蹬,踹开信徒想要偷袭猫猫柔软肚子的胳膊。   可是小桑葚没有想到,因为自己曾经被谢薄声喂奶洗澡教嘘嘘,就失去了和谢薄声做人类快活事情的资格。   嗨呀,猫猫好气,懊恼得小桑葚想要变成猫猫在智能猫砂盆中蹲上半个小时冷静冷静。   谢薄声并不知小桑葚的懊恼想法。这场详细的知识教学让他格外的不自在,倘若小桑葚是不认识的异性,倘若她是自己的学生,如今的谢薄声或许也不会有这般强烈的羞耻心和反应。   偏偏她是自己照顾大的……妹妹?孩子?还是猫?   谢薄声无法为她下一个妥帖的定义,而这模糊不清的界限,是他强烈矛盾的来源。   事实上,谢薄声从没有想过要和她做什么事情。   即使小桑葚提过无数次,谢薄声也只是尴尬不安,以及隐隐约约的背德感。他从未将小桑葚当作可以结合的对象,因而,在猫尾下的原始本能更令他唾弃。那种亲密的、爱人一样的行为,完全不会出现在谢薄声的思考中。   他如此笃定这一点。   晚餐后,小桑葚洗过澡,早早地去睡觉。天气渐渐变得热,她也开始不和谢薄声睡在一块儿——谢薄声毕竟是个男性,体温虽然没有猫猫高,但也是一个热源。猫咪只有在冬天的时候才会格外地粘人,想要和信徒贴贴、睡个温暖的好觉。而在天气变热后,猫猫立刻“甩尾不认人”,开始喜欢去一些可以充足散热的地方休息,比如书架,比如地板,比如桌子——   某次谢薄声夜晚醒来,听到客厅有动静,走过去一看,小桑葚趴在餐桌上睡得呼噜呼噜,把他惊到。担心她摔下来摔到头部,谢薄声将她抱回她的卧室,又许诺给她吃十根小鱼干,才哄得她答应今后都在次卧床上睡。   谢薄声轻手轻脚关上她的房门。   到了如今,谢薄声的房门仍旧是不上锁的,谁知道还会有什么意外出现呢?在小桑葚的锻炼下,如今的谢薄声,心理承受能力直线上升。倘若现在有人告诉谢薄声,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其他人都是猫猫变的,他也只会礼貌性地表示惊讶,然后继续做自己做的事情。   小桑葚睡得早,谢薄声还得需要检查她的作业,批改,然后截图发到家长群中。谢薄声完全能够理解现在国家重视家庭教育、让父母参与到学生学习中的事情,但他完全想不明白,怎么还有家长自发地开始卷,在群内发表小作文,解释自己昨天晚上喝多了酒耍酒疯替孩子写作业的“恶性行为”。   已经很久没有同未成年人、未成年学生的家长打过交道的谢薄声,出于职业病,习惯性地点开了所有家长提交的作业截图,看着孩子们整齐划一的字体,蓦然间想到自己学生提交上的论文。   谢薄声一声长叹。   叹完后,谢薄声才去给李京墨的母亲致电——她现如今仍旧陪在医院中,李京墨还在接受治疗。他没有兄弟姐妹,是父母唯一的孩子,如今住院,也只有父母陪伴着他。   现在打电话也只是确认明天要去的时间,以及医院的具体地点,一切沟通好后,谢薄声才问:“阿姨,京墨的那只小黑猫还在吗?”   李京墨的母亲愣了一下:“啊,你说救了京墨的那只小黑猫吗?医院里不让带宠物过来,我就暂时将它放在家里了。别担心,家里面有水,我也多放了猫粮,没事的。”   谢薄声问:“没有人照顾吗?”   李京墨母亲有些奇怪:“京墨一直散养着它……没事,乡下的猫都这样,它认路,出去玩也没事,会自己回家。”   谢薄声说:“乡下也有很多人投喂老鼠药,我担心她不小心吃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调放缓,又说:“阿姨,这只猫有灵性,和京墨也有缘。我想,最好还是养着它,好好照顾。”   李京墨母亲说:“薄声啊,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两天我空不开手,等你来了,好好劝劝京墨,劝他离开那个地方……至于猫,他喜欢,就继续养着,不是什么大事。”   谢薄声道谢,通话结束前,李京墨母亲又想起一件事,说:“对了,不凡那孩子打电话说他明天过来,他和你说了吗?”   “说了,”谢薄声说,“不过他是早上的飞机,应该会比我早到。”   ——小桑葚需要补觉,谢薄声不愿意她早起。   饶是如此,次日上午八点,小桑葚起床时,仍旧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一口煎蛋吃了五分钟,终于闭着眼睛吞下。   谢薄声给她倒了豆浆。   小桑葚盯着那杯豆浆,忽然再一次提出昨天晚上的疑问:“所以,如果你让我给你喂奶,我帮你洗澡,我帮你嗯嗯,我们俩算不算扯平了?然后就可以愉快地开始学习人类运动?”   谢薄声波澜不惊:“小桑葚,这不是扯平不扯平的问题。人的感情不是化学方程式,不存在双方配平就能做一切事情。”   小桑葚:“啊?那是为什么?”   她盯着谢薄声的手指,他的手指要比电影中那个人类的手指好看多了,又长又白,干干净净,看上去很美味的样子。   谢薄声回答:“我的道德不允许去玷,污你。”   小桑葚恍然大悟:“那,没关系呀。我没有道德,我可以玷污你!”   谢薄声:“……”   小桑葚双手撑着桌面,踮起脚尖,凑过来,尾巴开心甩啊甩:“只要我强迫你,那你的道德感就不会丧失了吧?” 第54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   猫猫苦恼   谢薄声:“胡闹。”   这是新年后,他第二次说这个词。   “这种事情不是强迫不强迫的问题,”谢薄声镇定地剥开水煮鸡蛋,剥好的白鸡蛋放在小碟子中,拿着鸡蛋壳放到口中,“还记得我上次教你的词语吗?掩耳盗铃。”   小桑葚都快贴到他脸上了,她晃晃尾巴:“铃铛主动送上来给你,就不算盗啦。”   她离得太近了,近到足以让谢薄声看到她浓密美丽的睫毛,感受到她细微的、如花瓣的呼吸。她浅色的眼睫让谢薄声想到昨晚她的柔软猫尾。在这样的注视下,好似千万条玫瑰气味的猫尾沿着他的身体缓慢向上,延伸,卷曲,他微微挽起的白衬衫衣袖,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规整的西装裤,梳理到一丝不苟的黑色头发,凸出的喉结,垂下的眼睛,干净的唇,这些东西似乎都被猫猫的尾巴尖尖触碰着,抚摸着。   谢薄声微微后仰。   在小桑葚的卷发触碰到谢薄声的额头前,他沉默安静地往后退了一步。   轻而缓的一声,椅子底部和地板互相摩擦,发出压抑的、让人不安的声响。小桑葚没有动,仍旧保持着双手撑着桌子的姿态,没有美瞳的遮盖,她的异色眼睛完整地出现在谢薄声面前。清晨的光芒柔柔透过落地窗,她的瞳孔慢慢扩散,漂亮的金色卷发已经渐渐到了刚刚触碰到肩膀的长度,努力吃下的那些补充品让她的头发恢复了光泽和明亮,而随着她的呼吸,垂到脸颊的一小缕金色头发也开始轻轻摆动。   她看着镇定的谢薄声。   谢薄声一双洁净的手背凸出淡淡青筋,他抽出餐桌上搁置的纸巾,距离远,他保持不动,只用两根手指夹住,呲啦一声轻响。小桑葚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猫耳动了动,淡色睫毛下垂,她看着谢薄声漂亮修长的手指,看着他手背上淡淡的红,看着他泛白的指尖。   看着谢薄声用这张纸遮住唇,他将刚才误食的蛋壳吐出。遮盖着,和纸巾一同放在干净的白色小瓷碟上。   小桑葚问:“如果我能成功强迫你,你也会有负罪感吗?”   “前提条件是你成功,”谢薄声笑了,他笃定地说,“小桑葚,你认为猫可以压制住人类吗?”   是一个让骄傲猫猫犯难的问题。   小桑葚的耳朵动了动,她诚恳地问:“人类是根据打架是否胜利来决定配偶的吗?”   “不是,”谢薄声凝视她,“人类是根据爱。”   喵!喵!喵!   话题又重新回到猫猫不懂的领域,爱,谢薄声提到过好多好多次。   可是什么是爱呢?   小桑葚以为自己懂了,可是小黑猫宋青衿说她不懂,谢薄声也说她不懂。   小桑葚摇摇脑袋,重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拿起勺子,认真喝谢薄声煮好的红豆红枣粥。她的生理期又快要到了,谢薄声细心记着日期,提前几天就开始给她煮能够提升气血的粥。   蓬松漂亮的猫尾巴从裤子里伸出来,甩了甩,小桑葚提出:“谢薄声谢薄声,我想要穿裙子。”   她看过的偶像剧中,美丽的女主角都要穿裙子。   虽然小桑葚还不懂什么是爱,但她想要去更加接近人类的女性。   谢薄声说:“好。”   “谢薄声谢薄声,我还想穿高跟鞋。”   谢薄声说:“倒是可以给你买一双——但可能不会特别舒服,而且,高中的学校一般禁止穿高跟鞋,只可以在家中、或者逛街的时候穿,可以吗?”   小桑葚用力点头。   谢薄声低头吃饭。   成长的苦恼比他想象中更多,不过苦恼的对象并不是小桑葚,而是他这个照顾者。现在两人出门已经不需要类似于牵引手铐之类的东西来连接,无论去哪里,只要谢薄声叫一声,小桑葚就会立刻过来。她很乖,哪怕去人潮汹涌的地方逛街,也会牵着谢薄声的衣角,再怎么好奇,也会告诉他,然后和谢薄声一块儿去看。   她的第一次乘坐飞机也是如此,她努力听机场的广播,听工作人员的播报引导,听空姐的提醒。只有在过安检的时候,她被那个检查身体、上下扫描的手持扫描仪吓了一跳,汗毛都竖起来了,但在看到谢薄声后,又慢慢地、迟钝地恢复正常。一过安检,她就跑到谢薄声怀抱中,用额头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胸口。   谢薄声安抚地拍了拍她肩膀。   和白猫先生说的不一样,乘坐飞机不用被装进笼子中,也不会被放到行李舱中,小桑葚有自己的位置,靠窗,可以调整椅背的位置,能够舒舒服服地依靠着。飞机上没有网络,她就看书,看飞机提供的杂志,或者用没有任何视频的ipad写作业。   小桑葚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人类要比猫猫的能力更大”。   普通的人类就能得到猫猫所不具备的权利。   乘坐飞机的猫猫只能在笼子里,但人类却有着自由和舒服的座椅,还有水果、冰激淋、小零食、可乐。   飞行时间不到两小时,一人一猫顺利落地。打车直奔医院,李京墨还在接受疗养治疗,是李京墨的母亲出来和谢薄声讲话。   谢薄声已经许久不见她,见面后发现,李母比之前苍老了许多。她先前工作体面,家庭富裕,儿子优秀,整个人没有什么烦心事情,自然气色好,不显老。现在不过短短五年过去,她仿佛老了十五岁,眼睛仍旧哭得红肿,嘴唇苍白,双鬓如雪,目染尘霜。   两个人简单聊了聊,谢薄声才得知,医院要等下午四点才允许外人探视李京墨——后者还在修养观察阶段,医生并不建议现在同他聊天太久。还有时间,李母建议谢薄声去吃个午饭,然后去酒店休息休息,但谢薄声婉拒了。   他说:“我想先将京墨的小黑猫接过来。”   李母有些愕然:“怎么对一个猫这样上心?”   谢薄声面不改色,还是先前那套说辞。毕竟小黑猫真是救了李京墨的一条命,李母也没有怀疑,放他去了。   进山的公交车一天就两趟,谢薄声付钱租了辆车,载着小桑葚。时间紧急,谢薄声想要确认小黑猫的安危,也来不及吃午餐,他自己吃了些巧克力和面包,喝了些水,便算简单的午餐。但给小桑葚买了满满一兜的水果和蛋饼、牛肉干、鱿鱼干等等,让她坐在副驾驶上慢慢地磨牙。小桑葚的猫猫尖牙仍旧十分锐利,一口就可以咬断梆硬的牛肉干。   小桑葚的猫猫尾巴放不出,这条裤子的尾椎骨处没有洞洞,只能努力冒出两个猫耳朵,晃啊晃。她啃着牛肉干,看着连绵不绝的大山。丛林郁郁葱葱,时而能看到远远高飞的鸟。   小桑葚眺望着那些洁白的鸟,忽然对谢薄声说:“我还没有成功狩猎过鸟呢。”   谢薄声说:“想要狩猎?我有个朋友开了农家乐,下次带你去他们家抓鸽子。”   小桑葚啃了一口牛肉干:“能成功抓鸽子的猫,你害不害怕?”   谢薄声忍俊不禁,仍旧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害怕,非常害怕。”   这个答案让骄傲的猫猫晃了晃耳朵,车子已经绕过最难行走、最危险的一段山路,谢薄声有些口渴,他将车子暂且停在一块宽敞、供司机中途休息的平坦水泥平台上。这里一直是货车司机休息的地点,平台角落修着高高的、生锈的护栏,角落里堆积着几个轮胎,还有一些丢弃的饭盒、塑料袋,水瓶等垃圾。   谢薄声平时少走山路,已经连续开车四十分钟,需要缓一缓再继续前行。他停下来,拿出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凝神静气,尝试让呼吸平缓。   小桑葚打开电台,里面放着一首流行歌曲,小猫猫专心听,跟着轻轻哼,摇头晃脑。   谢薄声想,小桑葚也很有音乐天赋,或者他可以再给她报一个课外辅导班?学钢琴?不,她的手太小了,手指也细,他一只手掌甚至能盖住她两只手……吉他?会不会伤害到她细嫩的手指?或者,小提琴?大提琴?   心思纷杂中,小桑葚说:“谢薄声,你担不担心,等我能长大到可以扑倒你的时候,你就不能再坚持你的道德了。”   谢薄声无奈,他喝了口水:“看着我丧失道德,你会有什么好处吗?”   “不知道耶,”小桑葚老老实实回答,“就是感觉把你弄到失去理智,会很有趣……嗯,感觉比较快乐?还是,爽?”   谢薄声不说话,他喝了口水,侧脸看这个乖巧着说出并不乖巧话语的金色小猫。   猫耳尖尖的绒毛,在太阳下有着近乎透明的质感,似乎能瞧见她耳朵边缘一圈温柔的浅粉,那是猫咪的血液和脆弱的神经,在无意识中,猫耳轻轻地往侧后方晃了晃,像被人类手指触碰过的、颤抖的含羞草叶片。   小桑葚掏出平板,开始努力翻相册,猫耳晃啊晃,她对着谢薄声开始猫猫宣言:“总有一天,我会长大成为能够压倒人类的东西。”   谢薄声笑:“我就没有见过可以压倒人的猫。”   小桑葚终于成功翻到想要的东西,用手拿着,展示给谢薄声看,骄傲极了:“看到了吗?我们猫猫能长成这么大!等我长大后,也会变得这么酷!”   谢薄声看着平板上的老虎照片,轻轻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拧上矿泉水的瓶盖。   他纠正:“虽然老虎也被称为大猫,但它和你真的不是同一个物种。” 第55章 喵喵喵喵喵喵   猫猫疑问   强壮小猫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在接下来进山的很长一段时间中,小桑葚抱着平板,难过地看着上面威猛矫健的老虎,慢慢地意识到,即使自己在额头上用黑笔画出一个王字、即使她每天变成猫猫在跑步机上跑半个小时,也注定锻炼不出这样美丽而雄壮的肌肉。   她只是一个猫。   不是大猫。   更不是黑白色、天天抱着竹子啃、圆滚滚从树上掉下来的上古凶兽大熊猫。   虽然名字中都有猫,但猫猫们之间的差距,要比那些虐猫的坏人和谢薄声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流泪猫猫头.jpg   小桑葚难过地耷拉着猫猫耳朵,除非遇到美味的食物,不然猫猫不会流眼泪,毕竟猫咪的泪腺基本上只会受到美食的刺激。她无助地抱着ipad,难以置信地尝试搜索,得出的答案和谢薄声的回答没有分别。   她冉冉上升的一颗强身健体扑倒谢薄声的梦轻柔破碎,就像阳光下的漂亮气泡,啵地一声,消散得无影无踪。   谢薄声仍旧温和地安慰她:“没事,在我心里面,你比老虎要厉害很多。”   小桑葚一颗失落的猫猫心重新打起精神,她认真提问:“那如果我和老虎同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选择养谁?”   谢薄声说:“小桑葚啊,如果你和老虎同时出现在我面前,那你可以考虑怎么帮我选择墓地了。”   小桑葚:“喵喵喵?”   谢薄声不得不重新为小桑葚科普,老虎不仅仅和猫一样,是食肉动物。   而且,人类也在老虎的食谱之上。   谢薄声承认,虽然人类如今算是食物链顶端,但在孤身一人面对老虎的时候,还是很难胜过老虎。   刚才还在难过猫身的自己站起来还不到谢薄声膝盖的猫猫又少了几分难过。   小桑葚认真地向谢薄声保证:“你放心,我是不可能吃掉你的。”   谢薄声说:“谢谢你。”   “而且,无论是做猫还是做人,”小桑葚严谨地说,“我都不会吃你的肉,也不会像视频中那样去吃你的阴——”   “很好很好,”谢薄声打断她,“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你的决心,勇敢的猫猫,现在我们可以进行下一个话题。”   勇敢的猫猫删掉了所有老虎的照片,化悲愤为食欲,她要多多吃饭,努力长高变大,锻炼身体,成为猫中之虎。   她一口气吃掉了所有的牛肉干,撑得猫猫打嗝。   李京墨的房子很安静,这里和别处的安置房又有些不同,院子中栽种了许多种不同的花卉,不是什么娇贵、出名的植物,大多是山里随处可见的小野花,就在院子中移植过来,长满一整片土地,开着细细碎碎的、浅紫色小花朵,像美丽优雅的风铃。   谢薄声低头,问小桑葚:“你能够感受到小黑猫——宋青衿的气息吗?”   小桑葚努力嗅了嗅,肯定极了:“她就在这附近。”   在寻找同类这件事情上,没有谁能比得上猫猫。小猫咪用她敏锐的小鼻子嗅上一嗅,就能感知到周围所有猫猫的活动情况,她今天穿得是运动裤,牵着谢薄声的手,毫不犹豫地往房间中奔去。   房子正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李京墨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在这里生活得极为朴素清贫,以至于房门不上锁,也不会有任何贼光顾。   刚进房间,谢薄声就听到卧室中有动静。直觉让他及时拉住想要闯入卧室的小桑葚,这猝不及防的一拉,再加上惯性,小桑葚后退,撞入谢薄声的怀抱,她想要出声,而谢薄声的大手覆盖着她的唇鼻。   小桑葚嗅到谢薄声手指上的温和气息。   干净,清冽。   是猫猫会喜欢的味道。   谢薄声将小桑葚拉到身后,他顺手拿起当初李京墨使用的小铁钩,冷声问:“谁在里面?”   卧室门开了。   郑不凡一张笑脸露出,他生了一双狐狸眼,笑着看他:“老谢,什么时候弃文从武了?”   谢薄声舒了一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他放下手中铁钩。   警报解除,谢薄声用湿巾擦了擦手指,又握了握小桑葚的手掌,以做安慰。   郑不凡笑了两声,视线从谢薄声和小桑葚两人身上逡巡,最终定格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让开一条缝隙,好让谢薄声看到他身后的东西,一只毛发光亮的小黑猫,安静地蹲在地上。   郑不凡说:“和你一样,接京墨的救命恩人—不,恩猫,回去。”   郑不凡没有开车,他是花钱搭顺风车进山寻猫的。刚好,回去的时候,谢薄声载着小桑葚,郑不凡和小黑猫在后面,一同离开大山返回城。   谢薄声已经开始相信小桑葚所说的话。   小黑猫的的确确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她完全没有喵一声,也没有反抗,主动跳到车上,安静地跳到后座上,蜷缩身体,一声不喵。因为郑不凡也在,小桑葚不能和小黑猫用喵喵语交流,但小桑葚带了猫咪爱吃的罐头和鸡肉冻干,还有干净的矿泉水,全都喂给了小黑猫。   小黑猫已经很久没有吃饱了,她打不过周围的流浪猫,而在李京墨离开后,那些流浪猫霸占了李京墨留给她的所有猫粮和水。这些流浪猫还在恶意地告诉小黑猫,她现在也没有人类保护了,原本照顾她的人类死掉了,倘若在新的发热期来临之际,她还不愿意为这些流浪猫生下猫崽崽的话,她将会得到流浪猫们的残忍袭击。   没有人类来这里,小黑猫跑遍村子,她只知道李京墨还在医院,没有死亡,但不知道他的具体状况。   小黑猫很担心他。   她快速而安静地进食,不发出任何声音、咬牙切齿地吞咽着。   回去的路上,小桑葚和小黑猫都睡着了,谢薄声和郑不凡倒是聊些近况,但在察觉身边猫猫睡着后,谢薄声便降低声音:“等会儿再聊,小桑葚睡着了。”   郑不凡笑了:“你倒是疼她。”   回去后,已经到了探视时间。今天的探视时间并不长,小黑猫也没办法带到医院中,只有谢薄声和郑不凡同李京墨聊了聊,告诉他,小黑猫没事,让他安心养病,早些出院。   现在李京墨的状况还不太稳,得了医生的提醒,谢薄声没有聊那些会令他激动的事情。   异乡之中,谢薄声和郑不凡一块儿吃饭,酒店订了三间,谢薄声和小桑葚的房间紧挨着。很难得,小桑葚没有对这个安排产生什么异议,她表现出和之前不同的困惑,偶尔会盯着郑不凡看,好像他是一个让猫猫无法理解的怪物。   郑不凡倒是主动和谢薄声聊了许多,关于李京墨这些年的自暴自弃,包括他这种操劳外加不照顾身体导致的心脏疾病,关于如何劝说李京墨离开这片土地……   他们都明白,李京墨陷入过往的自责中无法自拔。李京墨始终认为宋青衿的死有自己的一份责任,为了“赎罪”,他几乎放弃自己的全部前程和人生,来到她的家乡,这个贫瘠的山村中,教书育人,以帮助更多的人去看看山外的世界。   但现在的情况是,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再继续这种生活。   两人一直聊到餐厅人渐渐散,聊到小桑葚开始打哈欠,才站起来,乘坐电梯回房间。上电梯的时候,十分缺乏睡眠的小桑葚已经将整个身体都依靠在谢薄声肩膀上,摇摇晃晃,困到好像下一秒就会立刻趴下。而郑不凡摸了摸口袋,反应过来,自己将手机落在行政酒廊。   他苦笑着和谢薄声说了,折身重新上去拿手机。   而刚出电梯后,谢薄声微微倾身,让困到睁不开眼的小桑葚彻底趴在他的臂弯,顺势将她整个人抱起,谢薄声先往她的房间走去。   感应到郑不凡离开后,小桑葚才放心地用掌心贴贴谢薄声胸膛,踩了两下,她含糊不清地告诉他:“谢薄声,你朋友身上有猫猫发热的味道喔。”   谢薄声说:“不凡似乎也养了猫。”   “……不一样的,”小桑葚说,“猫猫不会这么频繁发热,也不会在人类身上留下这么重的味道,你朋友,猫猫,还是陌生的猫猫姐姐……”   她嘟嘟囔囔,自己也不清楚气味究竟为何如此浓重,这些超过猫猫的知识范围,她只能重复三个字:“很奇怪。”   谢薄声笑了笑,他一只手抱着小桑葚,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夹住房卡,刷卡,进入。   将小桑葚放到床上后,谢薄声有些担心纽扣和拉链的束缚会在她腰上勒出痕迹,毕竟小桑葚的睡姿过于狂放,甚至还可能出现睡到一半、上半身从床上自然垂下的古怪睡姿。谢薄声自然而然地帮她褪掉裤子。这种事情,他做过很多次,本该熟练无比,今天却出现了一点意外。   从触碰纽扣时,谢薄声便有些奇异的不安,他感觉有些不适,犹豫间,他还是解开,看到她因为呼吸而轻动的肚皮,像是可爱的、雨后温柔的白色云朵。   谢薄声愣住。   不对,这样很不应该。   看到小巧的肚脐后,谢薄声几乎是慌乱地扯起被子,将小桑葚整个人盖住,盖得太过,将她头脸也盖住,他又颤手,往下拉一拉,拉到她露出下巴。   谢薄声转过身去,顿了顿,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谢薄声早早冲澡,早早入睡。   但梦境不会宽恕他的罪过。   这个晚上,谢薄声第一次做了和小桑葚有关的梦。   一个绮丽之梦。 第56章 喵喵喵喵喵   猫猫偷袭   月盈则亏,水满即溢。   容器之中的东西抵达一个极限的时候,就会开始悄然外溢。如雪中青松,当承载的积雪超过限度时,青松枝条微微倾斜,抖落漫溢的皑皑白雪。   人类也是如此。   谢薄声是一个健康、正常的男性。他自小接受良好且正常的教育,也有着自然的、雪满则溢的正常状况。   这种频率不会太高,大约两周一次。谢薄声平时少考虑这方面的问题,次数也少,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梦境来干扰,只自然而然地发生,他只会在半夜中惊醒,然后收拾东西。   这很正常。   只在今天发生异常。   谢薄声今日的入睡速度并不算快,即使上午乘机,中午和下午又有长时间的开车,他的身体已经疲倦,头脑却清醒。   做大学老师并不像很多人想象中那样,每天生活就是学校、家这样两点一线。还有一些学术交流、考察等等活动,今年上半年属于一个意外,为了能够更好地教导小桑葚做人,他已经酌情推掉一些机会。   谢薄声住酒店的次数很多,大部分情况下,泡泡澡就能安然入睡。   今日不行,他躺在床上,房间的灯都已经关掉,只有个人的轻轻呼吸,窗帘紧闭,不放任何月光进来,像是给自己原地设限、画地为牢,紧紧封闭自我天地。   总有猫猫的尾巴尖尖悄然扫着他的手掌心。   那天书房中看到的画面跃然落入脑海,那个视频的制作其实并不算精良,但猫耳和猫尾却做得不错,时间过去这么久,谢薄声连他们的长相和声音都忘得差不多了,若不是小桑葚这次翻出来,他都要忘记那猫尾是白色……但现在,在他手掌心轻轻拂动的却并不是视频中的那个,而是——   橘色、白色、掺了一点点黑的蓬松长毛猫尾,像一朵漂亮的花,徐徐展开,猫尾是一根柔软灵活的东西,连带着上面的每丝毛发都仿佛带了柔和的小电流,噼里啪啦地在手掌心炸开酥麻。   是小三花的猫尾。   谢薄声闭上眼睛,他不睁眼,不去看,不去听。   但那根毛绒绒的猫猫尾巴缠着他的手掌,从掌心到心脏,好似连声音也顺着血液、流经四肢百骸,荡啊荡,荡到他心中——   “谢薄声。”   他好似能听见对方这样小声叫他。   谢薄声尝试让自己的思维从上面抽离,他想去年刚开始带的那两个学生,想他们前天交上来的论文,想他们论文中的错误。但这些微妙的错误也不能让他集中精力了,他好似看到又看到方才陷入沉睡的小桑葚,看到她清晰的线条。   这是不对的。   在此之前,不可避免看到这些时,谢薄声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只是无奈,他知道对方是猫,因为尴尬多于其他;而今晚,他竟有了糟糕的念头——   很白。   他竟开始以看待人类、且是这种并不纯粹的目地来看待她。   谢薄声在这种背徳感中迟钝地沉入噩梦的深渊。   梦境是柔软干净的船,两人共乘一舟,于清澈见底的湖面上悠悠而行,水波上尽是山川倒影,白云绿树,好似他们二人在天上乘云驾雾。小木船上没有桨,也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两人。   谢薄声看着小桑葚趴在船尾玩水,蓬松美丽的猫猫尾巴转来转去,她在哼一首歌,愉悦的调子。   谢薄声走过去,一把拽住猫猫蓬松的尾巴,掐着猫猫后颈,那姿态并不像对待猫,更像是猎人对待桀骜不驯的猎物。歌声随满月长的征伐而变成断掉的风筝线,被吹得往高空云中躲。   猫耳的触感是怎么样的?谢薄声含在口中,另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温热的、布满神经的猫耳细细揉。猫的耳朵尝起来有点暖,是让人舍不得下口去咬的、脆弱的温暖。   和人类相比,猫咪脆弱,弱小,很多人,宁可自己吃简陋的一日三餐、点外卖吃泡面,也要尽力买最好的猫粮来喂养猫。好像猫猫天生就得到人类的喜欢,哪怕是被路边流浪猫用脑袋蹭蹭手背,也足以让一个失意的人类吹上一整个星期。   很难说,是人类驯养了猫,还是猫驯化了人类。   谢薄声就无法分辨这点,蓬松美丽的猫尾缠着他,猫尾末端散开,如羽毛轻轻地沿着从上往下落。他吐出口中猫耳,修长干净的手指抓住猫猫,如宽大的芭蕉叶覆盖避雨的小猫,玫瑰覆盖桑葚,人与猫,黑和黄,粉共粉,天生一对,合该要纠缠不休。   湖清澈可见底,沙净藻绿,却无游鱼,唯独水上行孤舟。猫天性怕水,却又能从舟中沁水凝波,舟身破浪跌宕,漂亮的大尾巴都无法再去兴风作浪,只能被人类握在掌中,但凡一松手,这漂亮的尾巴就会垂入水中,即使整根尾巴全部没入湖中,此刻的猫也绝无法将尾巴抬起。   空中白云散,阳光迸射。   谢薄声于黑暗中睁眼。   他安静几秒,才意识到发生什么。   房间中漆黑一片,今夜无星亦无月。   谢薄声下床,从行李箱中找到干净衣服,重新去卫生间洗澡,更换。酒店提供专门的洗衣服务,但对于谢薄声来说,他绝不会将自己贴身衣物交给其他人。他自己在卫生间淋浴下洗干净,拧净水分,在通风口处撑上衣架,开始晾晒。   这是谢薄声有史以来,第一次伴随着雪溢,做这种梦。   而梦中之猫,就在一墙之隔。   猫咪做的梦很简单,小桑葚梦到谢薄声划船,自己在船上开心钓鱼,黑鱼鲤鱼大鲨鱼,一掉一大堆,像下雨,整个船上全是活蹦乱跳的鱼。小桑葚头上顶着鱼,脖子上挂着鱼,尾巴卷着鱼,怀里还抱着一大堆鱼,开开心心地跟着谢薄声,等着他做红烧、油炸、煎炒、干煸、清蒸、爆炒……   她在即将啊呜一口吃到美味鱼鱼时惊醒,嘴巴和怀抱中都是空气。小桑葚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这陌生的环境和气味让她警惕地竖起耳朵,左看看、右看看,才后知后觉想起,原来自己现在是一个人睡在酒店。   没有安全感的小猫睡不着了,这是全然陌生的环境,虽然有小桑葚偷到的、谢薄声的枕巾,也不能缓解猫猫的焦虑心情。很多猫习惯性用额头上的气味腺蹭啊蹭地做标记——就像狗子会依靠撒尿来占据地盘。   小桑葚现在是人,她不能蹭,想了好久,她又从外套口袋中翻出细心贴了标签的房卡。谢薄声说过,晚上如果害怕的话,可以过去找他睡觉。   她没有犹豫,拿起来房卡,抱着枕巾就出门,他们的房间靠近走廊的尽头——尽头的那间房间是郑不凡的。而此刻,走廊尽头的彩绘玻璃窗前,郑不凡依靠着窗子,正在玩着一只手机,看上去,好像是刚刚打完电话。   她庆幸自己收回耳朵和尾巴。   小桑葚抬头看悬挂在走廊上的静音钟表。   凌晨两点钟。   小桑葚看着郑不凡,她知道,这个时候的正常人类,应该已经睡下了。   郑不凡仔细打量着她,从头到脚,忽然笑了一声:“晚上去找薄声睡觉?你这个表妹,和表哥感情蛮深的。”   小桑葚点头:“嗯。”   “听说薄声养了一只漂亮的三花猫,怎么今天没听他提过,”郑不凡眯起眼睛,“你知道那只猫去哪儿了吗?”   小桑葚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悄悄踮起脚尖,一点一点地往谢薄声房间位置挪。酒店走廊上铺设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只有踩在积雪上的声音。   郑不凡笑了:“可能我睡迷糊了——时间这么晚,你也过去陪薄声吧。还有,我家里也养了只小猫,你喜欢猫的话,改天可以过来看看。”   小桑葚点点头:“晚安,郑不凡先生,再见。”   “晚安。”   小桑葚一溜烟儿刷卡,进房间。猫咪有着绝佳的夜视能力,不需要任何灯光,她就能看到床上正在休息的谢薄声,眼睛一亮,她开心地喵呜一声,直接抱着枕巾跳到床上。   这床弹性不错,小桑葚跳上去后,受到惯性冲击,整个人弹得跳了起来。她觉着新奇,站在床上,又要继续再弹,被谢薄声拽住兴奋的猫猫尾巴。   他才刚刚重新入睡不到五分钟,睡眼惺忪,叹气:“躺下来,小祖宗,这时候还来我梦里,要继续榨——”   谢薄声话没有说完,小桑葚惊且快乐地叫了一声:“谢薄声!”   谢薄声:“……”   似乎并不是梦。   小桑葚整个人都钻进他怀抱中,亲密地嗅了嗅他脸颊的味道,又温温柔柔羞羞涩涩地贴贴他的下巴,感受到人类男性下巴上的胡茬。一点点硬,一点点扎,和猫猫的毛发完全不同,谢薄声下巴上的东西是硬的,比谢薄声头发还有下面其他地方的毛发还要扎猫猫,完全不如猫猫的柔软。   但因为是谢薄声,所以小桑葚不讨厌。   小桑葚亲亲密密:“你为什么叫我小祖宗呀?我没有生过小猫猫,也不可能成为你父母的父母的父母的父母——”   在小桑葚认真数完祖宗十八代之前,谢薄声叹气,按住她的手。他又出了些汗,或许因为温暖的猫猫,也或许因为那个糟糕梦境遗落的旖丽,理智告诉他,应该将小桑葚推开,至少不该在刚做这种梦后仍旧这般纵容她。   但谢薄声没有。   他自己找不出推开她的动机,不是为了她着想,也不是权宜之计。   他真的不想推开。   奇怪。   这种奇怪蒙上心头之前,小桑葚歪着脑袋,她轻而缓地瞄了一声,嗅了嗅。   在谢薄声按住她的脸阻止她往下拱的时候,嗅到异样味道的小桑葚猛然睁大眼睛,她惊讶地、大声地询问谢薄声:“你发热期到了吗?” 第57章 喵喵喵喵   猫猫会议   没有异常可以躲得过猫猫的鼻子。   小桑葚并不具备分辨人类和猫猫种子的能力,可是本能让她能够感知到激素和其他的东西,她不安地甩了甩尾巴,打起精神,神色严肃:“人类的发热期到的话,需要我做什么?”   她眼睛中满是真诚,是能令谢薄声良心受损的真诚。   谁能忍心亵渎这一双干净的眼睛。   谢薄声按住她的脑袋,尝试让她老老实实睡觉:“需要你好好休息。”   是的。   好好休息。   不要用你无辜的眼睛看我,不要让我再产生更多的负罪感。   梦中景象仍仿佛历历在目,现如今的谢薄声心思复杂。   他知道这些尚属人类的正常现象,就像有些女性会在晚上梦到自己和同性产生一些性行为。   不正常的是他的心。   小桑葚可不懂这些,她躺在谢薄声身边,与他面对面,已经努力将自己的尾巴和耳朵都露出来,有些依依不舍地向谢薄声动了动自己的小耳朵:“你没有和我讲过发热期的人类需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猫猫发热期的情况喔!发热的雄性猫猫都会咬住雌性猫猫的脖子,然后用尾巴和雌性猫猫打架——”   小桑葚非常善解人意地告诉谢薄声:“我可以帮你喔,来吧,来咬猫猫的脖子吧!我会努力控制爪子,不弄死你的。”   “……我不用咬猫脖子,也没有尾巴和猫猫打架,”谢薄声长叹,“不是发热期,是……”   顿了顿,认清现实的谢薄声放弃抵抗,仍旧重新为猫猫上一课。   这一课的重要知识点,是关于瓶子中装满水就会从瓶口中流出这件事。   随着谢薄声的讲解,小桑葚的表情,从懵懂变成若有所思再到惊叹。   “……好奇怪啊,”小桑葚提问,“所以,你为什么不提前用掉瓶子中的水呢?”   谢薄声:“因为我还没有结婚。”   很好,话题又重新回到结婚上去。   小桑葚已经能够预判接下来的对话——不结婚也可以——谢薄声有道德——猫猫没有道德——但没有道德的猫猫打不过谢薄声。   小桑葚伸长身体,从前爪量到后爪,还没有谢薄声的胳膊长。   意识到这点后,小桑葚忧愁叹气,然后重新贴贴谢薄声。   “那你怎么办呀谢薄声,”小桑葚说,“像你这样的话,岂不是会少了很多人类的快乐。”   谢薄声闭上眼睛,慢慢呼吸,他仰面而躺,告诉她:“人类的快乐并不单纯源于此,吃到好吃的东西,睡了舒服的一觉,看到一朵很美的花,听到悦耳的曲子……再或者,照顾了一只很懂事的小猫,这些都能给予人类无限的满足感和快乐。”   通过身体来获取的快乐,只能叫做纵欲。   小桑葚沉默了好久,半晌,她凑过去,亲了亲谢薄声的下巴,笃定:“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和我试过。”   她说的话,骄傲又神气。谢薄声失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她身体很热,热到好似席卷着未了梦境的热浪一并扑在谢薄声的脸上。   他不动声色移开手掌,低声:“睡吧,晚安。”   “晚安喵喵。”   酒店提供的自助早餐一直到十点钟,馋了一晚上鱼鱼的小桑葚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还是先回自己房间换掉衣服,穿好鞋,再牵着谢薄声的衬衫袖去吃早餐。   自助早餐中没有鱼,但谢薄声答应她,等中午吃饭时,会看看附近有没有做鱼好吃的菜馆,请她吃鱼肉。   两个人到行政酒廊的时候,郑不凡已经在了,他和一个黑色短发、身着写着“梅花武馆”的女性正在聊天。坦白来说,郑不凡的身高已经算不上低,一米八六,但那个女性也不矮,目测约有一米七五,小桑葚过去都能小鸟依她。   郑不凡主动打招呼,含笑介绍:“这是我女友,莫非白,武馆总教练;非白,这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朋友,谢薄声,谢教授;还有这边这个小个子女孩——谢教授的表妹,谢桑葚。”   莫非白正在吃水煮鸡肉,她长了一张侬丽的脸庞,有些90年代港星的气质,浓密黑发,高马尾,目光凌厉。她看了眼小桑葚,笑了笑:“表妹和表哥一个姓,不太常见。”   谢薄声笑着说:“父母重姓的例子也不少。”   莫非白坐在椅子上,她看起来很饿,手指敲敲桌面,笑了笑:“倒也是,就是不知道你们——”   话没说完,她注意到小桑葚望向她时候的眼神。   小桑葚嗅了嗅,微微侧脑袋,专注看莫非白。   莫非白不再说话,移开视线,低头吃东西。   酒店属于宠物友好酒店,但允许宠物入住的就那么几个房间——毕竟要考虑到一些无法接受宠物的客人。谢薄声付了一个月的房费,在早餐结束后,他给小黑猫送了些食物,不是什么猫罐头或者猫粮,而是水煮鸡肉,还有干净的矿泉水,都用了新买的碗,人类用的碗。   小黑猫也不喵,低头就吃。谢薄声抬头,看到沙发上一个浅浅的痕迹。   他心中默默叹气。   猫即使变成人,也会保留着一丝猫性,比如小桑葚,她至今仍旧对纸巾筒、空纸箱兴趣十足;而人变成猫,仍旧会具备人性,比如小黑猫仍旧会用马桶,会洗澡,会去沙发上睡觉。   颠倒人生。   谢薄声能理解到小黑猫心中的苦楚,但他什么都没说,只俯身,告诉小桑葚,让她乖乖在这里等一会儿。谢薄声和郑不凡去医院看看李京墨的情况,等中午,会来接小桑葚去吃饭。   至于莫非白——   “我今天过来这儿,是有徒弟打比赛,”莫非白说,“等会儿我就过去,你们不用管我。”   她是典型的独行侠,不等郑不凡说话,自己已经将往后的事情全部安排好。   郑不凡说:“可以,不过,你中午不来这里吃饭?”   莫非白撩了下头发,露出脖子上的纹身,看起来,纹身师傅的技法有些糟糕,像一枝疯长的梅。   她说:“晚上有需要了再来找你。”   郑不凡笑:“恭候大驾光临。”   说到这里,小桑葚靠近莫非白,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喵喵。   “喵喵喵?”   「你也是猫猫吗?我闻到你身上有着同类的味道。」   郑不凡的视线没有离开过两人,谢薄声也停止交谈,站在原地,望来。   莫非白抬手,掐了掐小桑葚的脸颊:“和我卖什么萌呢?还学猫叫,怎么着,想让我跟你一起喵喵喵呗?还是咋地?”   她一口流利的东北大碴子话:“和你讲,姐不吃你这一套,别天天卖萌,干哈呢这是?”   完全听不懂东北话的小桑葚:“……喔。”   谢薄声拉过小桑葚,他低头,看着她脸颊被掐出一点点红,取出湿巾,给她擦了擦所有被莫非白碰过的地方。   他低声问:“疼不疼?”   小桑葚摇头。   就是不痛,正常扯扯脸都容易红一红,没办法,虽然小桑葚没有道德,心理上的脸皮厚,但生理上的脸皮还是薄的,经不得揉搓。   郑不凡也叹气:“非白啊非白,小桑葚年纪小,你别这么大力气,瞧瞧,都给人捏红了。谢薄声不容易啊,这么大了才有个女——表妹,过去,给人道个歉。”   莫非白白了他一眼,才诚恳地过来,向小桑葚道歉。小桑葚立刻摆摆手,说自己没事。   ——没事是真没事,她不觉着疼,就是在莫非白触碰她脸颊时,她再度嗅到浓烈的、同类的气息。   猫猫的鼻子才不会出错。   时间已经到了,谢薄声和郑不凡几人离开,只剩下小桑葚和小黑猫——宋青衿。   宋青衿安静地吃完,才对小桑葚说:“你和谢薄声说了。”   小桑葚蹲在地上,她小声:“对不起。”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会瞒着他,”蹲在地上的小黑猫已经学会了猫咪们常用的蹲法,只是尾巴始终不能像小桑葚一样,圈住爪爪,她轻声问,“你有没有听那些人说,李京墨打算去哪里?”   小桑葚摇头:“李京墨什么都没有说耶,不过啊,我问了谢薄声,他打算劝说李京墨回家。”   没有其他人类在,小桑葚是标准的猫猫蹲,蓬松的猫尾巴被约束在裤子中、出不来,不然也会圈住脚。   宋青衿说:“谢薄声是好人,他决定做的事情,自然也是对的。”   小桑葚还是不放心,她追问:“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李京墨吗?”   宋青衿叹气,她举起肉垫:“看,这是猫的爪子,人类会认为可爱,但它注定做不了人类那样精细的工作。”   小桑葚也抬起自己的手,曾经被她厌恶过的、人类的手,她很茫然:“人类和猫的差距真的这样大吗?无论我是猫,还是人类,谢薄声爱我都没有改变……”   “因为你们不是男女之爱,因为你们没有做过,”宋青衿冷静地说,“我不相信柏拉图式恋爱,就算守了他三年,我也不能保证今后三十年——喔,忘记了,猫没有这么长的寿命。”   长久的沉默。   小桑葚也不说话了。   但在这时候,有人敲响房门,小桑葚抬头,切换成人类语言:“谁呀?”   回应她的,仍旧是三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小桑葚跑过去,她牢记谢薄声的嘱托,先加链条,再将门打开微微一条缝。   她看到了莫非白。   小桑葚问:“你好,请问有事吗?”   莫非白撩了下头发,用低沉的喵喵语回答她。   “喵喵喵。”   「我来看我可怜的姐妹」 第58章 喵喵喵   猫猫坦诚   喵喵喵喵喵——?   从关上门后,小桑葚猫猫震惊眼看着莫非白优雅地开始脱衣服,脱掉外套,丢掉印着“梅花武馆”的T恤,扔掉裤子鞋子,在小桑葚面前,出现一只黑白分明、雄赳赳气昂昂的奶牛猫。   奶牛猫走过来,给了小桑葚一肉垫。   “喵喵喵。”   「低下头,我不喜欢和人类形态的你对话」   小桑葚还是摇了摇头,她认真地告诉奶牛猫:“不可以,我答应过谢薄声,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脱衣服。”   奶牛猫扬起猫猫头,翻白眼:“那你别脱了,直接变猫猫吧。”   小桑葚仍旧摇头:“也不可以,我答应过谢薄声,不可以随便变猫猫——不然他就不让我和他睡觉觉了。”   奶牛猫惊奇:“……干,居然还会有人类男性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小桑葚:“喵?”   见勉强不了,奶牛猫也不再去尝试劝说小桑葚坦诚变猫、喵喵相见。   出乎小桑葚意料,小黑猫明显和奶牛猫猫认识,奶牛猫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用尾巴蹭了蹭小黑猫的额头,对她说:“做猫呢,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我觉着你有必要让李京墨知道你的身份——不然,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其他女人结婚、生子?还有可能生一个天天哭闹的小孩,让你晚上看着;等小孩长大了,你还得陪着他玩,你瞅着,这事让人给整的,糟不糟心啊?铁子?”   南方猫猫小桑葚竖起猫耳朵,努力去听,她还不适应东北喵喵语的语言体系,奶牛猫喵喵出来的东西,听起来似乎有点懂,又似乎不太懂。   但在意识到这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猫猫不懂东北喵喵语后,奶牛猫重新切换成中国通用喵喵语。   和其他猫猫们的经历不同,奶牛猫要更加悲惨,她曾经被纹身师虐待过。   前半截和小桑葚的经历比较类似,不同的是奶牛猫凭借着强健的体魄打服了方圆十米的所有猫。   然后就被纹身师捉走,剃掉毛,打算拿她练手,练习纹身。   毕竟流浪猫嘛,这个城市多的是,时不时就有流浪猫死在街头,或者被强制性收容管理。   奶牛猫在麻醉消除后,毫不犹豫地抓烂对方胳膊,并狠狠咬了一口,差点咬下他一块肉,在纹身师惨叫声中,她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跳出去,带着身上残缺的纹身离开。   因为纹身受伤,奶牛猫元气大伤,她在新猫挑战中失败,被赶出自己的地盘。奶牛猫不像其他的流浪猫,她没有因此泄气,而是开始积极去车站附近踩点,观察人类生活和车辆的轨迹。终于,在冬天即将降临这片寒冷土地之时,失去地盘的奶牛猫偷偷搭乘人类的货车,来到不会下雪的南方城市。   她在大山中变成人,前期装聋作哑,搞到新身份,然后又往北走,一路学习人类世界的知识,一路打零工。   有钱的时候就变成人类,住酒店,吃餐馆;没钱的时候,就变成猫猫,蹭货车,或者依靠卖萌来骗些猫粮or冻干。   她真正开始定居,还是在变成人类后的第二年。   某天晚上,在饭店中吃饭时,撞见地痞流氓合伙欺负店老板,莫非白拎着椅子给那几个地痞开了瓢,以一挡六,狠狠教训那些小混子一顿。   再后来,饭店老板将莫非白推荐给自己开武馆的朋友,她的近身搏斗能力颇受赏识,武馆馆主爱惜人才,包她吃住,给她开工资,聘请她当老师,教一些格斗技巧。   还顺便给莫非白改了名字——在之前的身份证上,她叫做莫苟娃。   还是大山里的村民叫她狗娃狗娃,是狗发现的她;户口登记时候觉着狗字不好,才改成苟娃。   武馆师傅重新为她取名。   莫非白。   天下多少事,不分黑与白。   颇有侠义之风的一个名字,就此开始伴随她。   至于郑不凡——   莫非白言简意赅,不愿意多谈:“他就是个变态猫耳控,好了,我们刚刚谈到什么地方?啊,男人啊,我搞不清楚男人这种生物,他们的大脑似乎不在脑袋上,而是下面……”   小桑葚听得似懂非懂。   她只知道,莫非白是郑不凡探望李京墨时候结识的小黑猫——郑不凡早就知道小黑猫就是宋青衿,他也赞同宋青衿的意思,不能将这件事告诉李京墨。   毕竟在郑不凡眼中,女友变成一只不能交流、只能喵喵还不能做其他事情的猫,实在令人绝望。   莫非白也很赞同:“猫耳归猫耳,人类和猫的话,那叫变态。”   小桑葚迷茫:“什么?”   小黑猫跳上她肩膀,用尾巴尖尖温柔地捂住她一只耳朵:“这些东西,你不需要知道。”   莫非白倒是很惊讶。   谢薄声完全不符合她对人类男性的认知,尤其是在得知小桑葚居然和谢薄声单纯盖被子聊天困觉觉后。   她感慨:“怎么说呢,小桑葚,我真的很为你将来担忧。莫非,等到你以后交男友,坦诚相见时候,你还要惊讶地指着对方问’呀你身上怎么多了一块肉’?”   小桑葚认真辩解:“我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谢薄声说,这个是需要结婚后才可以做的事情。”   没有结婚的莫非白持保留意见。   即将结婚却人猫分隔的小黑猫也沉默了。   “算了,”莫非白说,“傻喵有傻福,谢薄声不吃猫肉,我们也不可能把他按着强行和你X。”   她重新昂起猫猫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简单地告诉小桑葚:“我不会把你的身份告诉郑不凡,你这个傻猫也给我藏好了。知道吗?下次就算你再见到同类,也别用这种方法去确认——有人一直在暗地里抓我们的同类。我看你还是个好猫,才好心提醒你。”   小桑葚认真点头:“谢谢你,奶牛猫猫。”   莫非白重新变成人,她不在乎,去捡地上的衣服穿:“叫我莫非白。”   “莫非白莫非白,”小桑葚眼巴巴看她,“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有话快说,我很忙,赶时间。”   小桑葚提问:“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淤青和红印呀?是被虫子咬的吗?”   莫非白沉默地穿好衣服,怜爱地弯腰,揉了揉小桑葚脑袋,一声长叹:“我的傻猫猫啊。”   小桑葚:“喵?”   “……一时半会没法和你解释清楚,”莫非白扯了扯T恤下摆,她皱眉,“果然,人类男性完全没有办法教育好你。以后,谢薄声教不了、没教给你的那些东西,等我回去找你,好好教教你。”   小桑葚开心极了:“谢谢你!”   莫非白只是叹气。   这些知识,人类怎么可能懂。只有同样从猫猫变成人类的她,才明白,该怎么样才能好好教她——教她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类女性,而不是谢薄声那种温室花朵般的培育。   要是小桑葚一开始就跟着她,现在早就采人补喵喵了,谢薄声怎么可能坚持到现在。   傻猫猫不懂,奶牛猫也没有告诉她。她真的很赶时间,要去见学生,拎着外套急匆匆往外走,只有小桑葚趴在地上,用自己蓬松的猫猫尾巴,亲昵地去勾了勾小黑猫的猫猫尾巴。   “莫非白很厉害,说得也都很有道理,”小桑葚看着失落的小黑猫,“但是,我相信,爱这种东西,就算没有嗯嗯也可以的。”   小黑猫用额头轻轻蹭她,轻声:“谢谢你。”   但是啊但是。   怎么讲呢?   小黑猫都不知该如何告诉小桑葚,她现在仍旧没有分清爱的区别。   中午,谢薄声如约接小桑葚去吃午餐,点了一桌子的鱼。小桑葚美滋滋吃了一顿,吃到打饱嗝,才陪伴谢薄声一块儿去看李京墨。   上午,谢薄声已经和李京墨谈了一场。   效果并不好。   李京墨毫无求生意志,他甚至苦笑着说,倘若这次病发而亡,倒也不错。   “——青衿已经等我五年了,她那个人,表面上坚强,实际上很怕黑,”李京墨说,“我想早点去陪她。”   看着昔日意气风发好友变成这幅模样,谢薄声经过一番心理斗争,打算还是将真相告知。   宋青衿并不会在地下等你。   她还在,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陪伴着你。   谢薄声倒还没有考虑到性的问题,在他眼中,这件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和猫的沟通问题。他们并非不能沟通,只是需要一种方式——比如,翻译官小桑葚,或者,让小桑葚教会李京墨说喵喵语。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必须将宋青衿的事情和盘托出,让李京墨有个念想,不要再如此伤害自己身体。   他有知道的权利。   万事皆备。   私人病房中,没有其他人倾听,只有谢薄声和小桑葚,还有病床上的李京墨。   他的状态好多了,早上吃过药,再观察一阵就可以出院。   李母暂且去休息了,她上了年纪,也经受不住这样的熬法。父母束手无措,只寄希望于李京墨的这些朋友,希望他们能够劝李京墨别再继续自暴自弃。   这也是谢薄声选择这时告诉他的原因。   谢薄声看着李京墨,沉声说:“京墨,你听着,这个房间中,看上去有我们仨,实际上,只有两个人。”   李京墨愣了愣。   他下意识看小桑葚,又看了看谢薄声。   半晌,他迟疑着开口:“老谢啊,我知道,你这个人的确规矩多了点,洁癖严重了点,道德有点过于高了……”   “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妄自菲薄,不要说自己不是人啊。” 第59章 喵喵   猫猫人类   “不至于,”李京墨脸色苍白,他诚挚地说,“真不至于。”   谢薄声说:“谢谢你对我的肯定,但是——”   说到这里,他暂停一下,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小桑葚。   小桑葚坐得很端正,完全瞧不出在几个月之前,她连吃饭喝水也要人教。   ……有些事情,倒也没必要坦诚。   并非不信任,而是……   凡事都有万一。   犹豫良久,谢薄声站起来,走到李京墨病床前。   洁白天地,谢薄声斟酌用词,沉静地告诉李京墨:“你相信世界上存在灵魂吗?”   李京墨苦笑:“你应该知道,没有人比我更希望灵魂存在。”   他垂下眼睛,低头望着自己的一双手。   五年了,这双原本修长干净的双手,因为在山中的居住、因为简朴的生活环境,因为……   现在渐渐变得粗糙,长出茧子,有了劳累的痕迹。   “这么多年,我都记得青衿离开时候的模样,”李京墨轻声说,“她和我说,去拿个东西,很快就回来。我们还在商量明天接亲的游戏,她说今晚大概会睡不着。”   结果那天晚上,是李京墨无眠。   谢薄声不说话,他看着自己的好友。   “有很多时候,我都感觉青衿还在,”李京墨说,“我晚上也梦见她,我问她一个人怕不怕,她就站在离我不到一米的位置,什么也不说,我碰不到她,也听不到她回应。”   谢薄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还在,只是换了另一种模样,你会做什么?”   李京墨定定看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马上就不是了,”谢薄声叹气,说,“还记得你养的那只小黑猫吗?她就是青衿。”   轰——隆——隆——   春日的雷鸣将沙发上沉睡的小黑猫惊醒,她看了看四周,跳下椅子,走到落地窗前,安静地看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五年多,足以让一个城市变成她所不熟悉的模样。   就像宋青衿,在彻底昏厥前,她听到的,是李京墨叫她的声音,声嘶力竭,听起来甚至不像他了。   “青衿!”   好奇怪,他那样清冷的性格,怎么会发出这样奇怪的声音。   宋青衿父母亡故的早,大伯继承了她家的财产,也顺带接手了她这个“拖油瓶”。大山中,女孩子所面临的道路不外乎两条,一是努力学习,凭着自己力量读书、考学出去;另一条,则是留在大山中——或许在义务教育结束后外出打工,在外见过城市繁华,也见过工厂流水线上的辛苦,和一个同样出来打工的男人相识相恋,回老家结婚,生子,带孩子。   宋青衿选择前者。   今时不同往日,义务教育阶段,读书上学都是免费,特困生、譬如宋青衿,资料费也是免的。大山里面的学校有好心人的资助,午餐也是免费,基本上没有什么额外花销。县城的一中是需要用心考的,宋青衿在的初中差,一年大约只有不到十个人能被县一中录取,她就是那十分之一。   大伯不肯出高中的学费,宋青衿就自己去借钱,写保证书,承诺读大学后一定还;高中有一定的学费和资料费减免,对优等生有奖学金,宋青衿就铆足了劲儿学习,考试拿第一。她情况可怜,班主任也帮忙申请,私下里偷偷将教职工的饭卡给她,让她在食堂多吃些好的……   宋青衿成功成为那年的县理科状元,从学校和政府方面拿到的激励奖金,让她还清了之前欠的债务。她头脑灵活,又复印自己的笔记去卖,又在老师帮助下申请助学贷款……就这样,她攒够能保证自己至少未来一年半的生活费,离开了大山。   一开始,她并没有想接受李京墨的追求。两人家世相差实在太大,宋青衿不会因为家庭贫困而自卑,但她清醒地明白,如这般生活环境差距大的两人走在一起,倘若没有父母祝福,将会面临更多危险。   但谁能招架得住李京墨的示好?在同学口中,这位学长清冷优秀,宛若高岭之花,可远观而不可近前亵玩。偏偏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会安静地早起去宋青衿工作的图书馆,在她经常工作的书架旁边占位置读书;会在她结束工作时脸颊微红地递过去刚买的水,明明口齿伶俐,却结结巴巴地解释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看她辛苦。   宋青衿看着他,忽而噗嗤一笑。   “学长,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呀。”   就这样,两个人开始谈恋爱。事情比宋青衿想象中要顺利很多,恋爱两年后,李京墨父母凑巧来学校探望儿子,四个人就这样见了面。李京墨父母并不在意什么家庭差距,他们性格豁达、通透,只在乎宋青衿本身的能力和李京墨的偏好。   李京墨没有继续读研,他毕业后也留在本市,找工作,下班后就开车来载宋青衿吃饭,周末和她黏在一块儿约会。宋青衿因囊中羞涩而犹豫是否考取研究生时,是李京墨鼓励她,并为她出学费和生活费。   她如愿拿到研究生入学通知书,也如愿同李京墨领证结婚。   可惜两件事情,都差了最后一步圆满。   宋青衿在遗憾中死去,又在疑惑中从山村中醒来。   她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回到这个小山村——以不可思议的、猫的姿态。   她甚至见到李京墨,第一反应并不是上前靠近,而是仓皇逃跑——她能怎么办?造化弄人,她只敢远远地躲着看他,看他手忙脚乱地生炉子,看他被硕大的老鼠吓到脸色苍白,看着他因为劣质粉笔的粉尘呛到不停咳嗽,却还是会在擦黑板时候用身体挡住,防止教室中其他学生吸入……   宋青衿觉着他傻,她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他却孤身一人前来。傻到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却还是收留了她这只流浪、差点被人砸死的“小黑猫”。   ……   宋青衿不想让这个傻子知道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她低头吃完瓷碗中剩下的东西,跳着去卫生间上厕所,冲水。   做完一切后,宋青衿仍旧趴回落地玻璃窗前,出神地往下看。   她看到谢薄声拉着小桑葚的手,两个人离得很近,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可他们是人和猫。   小黑猫趴在自己的爪子上,安静地想。   人和猫是不会有结果的。   即使有……那也是像郑不凡和莫非白那样。   一个是表面斯文其实疯狂迷恋猫耳的变态医生,另一个是完全不在乎人类感情只知道爽就够了的猫。   喔。   谢薄声现在还完全是养妹妹的心态在养小桑葚。   小桑葚仰脸看谢薄声,她问:“李京墨真的没事吗?”   “没事,”谢薄声劝慰小桑葚,“我们需要给他时间。”   小桑葚点头。   她有点纠结,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在谢薄声讲完后,李京墨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他甚至苦笑着问谢薄声,是不是为了骗他回城,才编出一个这样离谱的故事。   小桑葚急得差点把自己猫猫耳朵和尾巴都变出来给他看一看了,人类好奇怪啊,为什么不相信猫猫和人类之间会变化呢?猫猫可以变成人类,而善良却不幸夭折的人类,也会变成猫猫,狗狗,蝴蝶,蚂蚱,螳螂……   喔,听说坏的人会变成蟑螂。   可李京墨却不说话了,探视时间到,谢薄声只能带着小桑葚离开。小桑葚还在苦恼地思考另一件事,她提问:“谢薄声,人类身上忽然间出现很多这么大块——”   她用手指头比:“——的红色和紫色痕迹,是因为什么呀?”   小桑葚很担心莫非白,担心她受伤了。   谢薄声耐心解答:“应该是蚊虫叮咬引发的过敏反应,我有个同事,脖子上就出现这种痕迹。”   小桑葚崇拜极了:“谢薄声,你知道的东西好多啊。”   谢薄声失笑:“这只是一点生活经验而已。”   “喔,但我还是觉着你好厉害,”小桑葚点头,过了一阵,她又说,“如果我变成猫的话,你还会把我当妹妹吗?”   谢薄声失笑,他揉了揉小桑葚脑袋:“无论你是人是猫,都是我的小桑葚。”   很好。   猫猫成功被取悦到了。   被成功取悦到的猫猫,打算今天晚上要和谢薄声一块儿睡觉觉,并要用自己美丽的尾巴去给他赶蚊子,免得谢薄声身上也出现被蚊虫叮咬的痕迹。   他皮肤很白,小桑葚不想看到谢薄声白白的皮肤上出现不好看的痕迹。   只是小桑葚的早点和谢薄声睡觉觉计划还是没能顺利开启,她刚刚洗过澡,谢薄声就接到李京墨的电话。   他从医院中偷偷跑出来了。   医院中不允许带着宠物过去探视,而按照要求,他应该要等明天才可以出院。李京墨顾不得这些,等父母都离开后,他悄悄换了衣服,趁着值班护士的不注意,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   小桑葚坐在沙发上,虽然有些不太开心,但还是决定谅解这位不速之客——他是谢薄声的好朋友,而且帮忙给了她身份,她应该知恩图报。   这是人类的美德。   没有什么道德观念的小桑葚如是想,为了能够理解谢薄声,她也需要多多学习人类的道德。   李京墨喝了谢薄声倒的温水,视线转移到旁边的小桑葚身上。   他轻声问:“听老谢说,你具备着和猫沟通的特异功能?”   小桑葚猛烈点头:“嗯啊。”   “那你,”李京墨问,“能听懂猫说什么?”   小桑葚:“是啊。”   是啊。   空荡的房间中,小黑猫刚刚吃完莫非白送来的鹿肉冻干,这里太孤单了,离开前,莫非白打开电视剧,让她可以看一看科教频道的动物世界。   小黑猫可以换台,就是需要费点力气,毕竟在做精细的事情时,猫咪的爪子还是不如人类。   她刚换了台,就听到房间门外面响起刷房卡的声音。   小黑猫没有动,仍旧蜷缩着身体,看电视。   这时候过来的,除了谢薄声和小桑葚,就是郑不凡和莫非白了。   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刚刚抬起头,小黑猫就看到脸色苍白的李京墨。   小黑猫愣了愣,她没有靠近。   李京墨现在看上去有些憔悴,他沉默而安静地站在昏暗灯下,望着床上的小黑猫。   他低声发出喵喵语。   “喵喵喵。”   「青衿,是你吗。」   小黑猫一动不动。   安静两秒,李京墨又用普通话重复一遍。   同样的内容,不过又多了一句。   “青衿,是你吗?”   “我一直都在想你。” 第60章 喵   猫猫聪明   李京墨不是天才。   他只是一个稍微聪明的普通人,或者说,他只是一个智力正常的人类。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猫猫语言完全不可能,李京墨只能勉强学会一两句,只能凝神观察,去记住每一个发音的轻重、长短变化。   人类学习一门外语尚且需要多年时光,更何况是跨物种的语言。   当小桑葚问他想学会哪两句的时候,李京墨恍惚了。   要怎么说?   你这五年生活怎么样?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因为害怕我吗?还是其他?   你这几天在这里怎么样?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我不知道。   青衿,我等你很久,我很高兴你还有意识存在人间。   ……   他有那么多想要和她说的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和她聊天。即使在梦中,大部分情况下,青衿都是沉默的,沉默到似乎一开口就会打碎他不堪一击的梦和幻想。   千言万语,李京墨最终只请小桑葚教他一句。   就一句。   “我一直都在想你。”   青衿。   五年了。   我一直都在想你。   我记得你和我说,你不喜欢三心二意的人,你不确定是否存在永恒的爱情。你经常为我们的未来担忧,你害怕有朝一日我们会分开。   瞧,我说过,我们会在一起。   看到了吗?我一直都在想你,我没有移情别恋,我始终都爱你。   “我一直都在想你。”   李京墨走到床边,他看着小黑猫转过脸。   人类没有办法探究出猫的想法,甚至无法从它们的脸上来察觉到具体的表情。小黑猫的尾巴一动不动,平摊在床上,电视机还在开,还在播放着科教节目,李京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坐在床边,没有伸手去触碰小黑猫,只是看着她。   “青衿,”李京墨只会那一句,他轻声,“你不要害怕,我们的新房还在,还和你离开时候一模一样,我没有让任何人进去住。”   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小黑猫趴在床上,终于低声,她想要和对方沟通,可是猫的声带无法发出人类的声音,她喵了一声,又停止。   阴阳不相隔,物种如断崖。   他在这边,小黑猫在另一边。   他们甚至无法正常用语言交流。   长久寂静声音,在外面的小桑葚敲了敲门,她很礼貌地询问:“先生,女士,现在需要我了吗?”   非常需要。   李京墨打开门,让小桑葚进来。   包括她的人类监护者,谢薄声。   谢薄声向着李京墨微微颔首,李京墨看到谢薄声手中拎着的东西。   小桑葚不是来充当翻译的,她和谢薄声刚才去买了那种可以用爪子沾着的墨水,还有纸张,这些是小桑葚确定用猫猫爪尖写字最流畅、不伤爪的搭配。宋青衿很聪明,她可以借助猫爪和墨水写出更好看、更漂亮的字体。   李京墨跪坐在地板上,跪坐在纸张旁,他看着小黑猫,看着纸上有些歪的字体。   当看着宋青衿用爪子在纸张上写出李京墨三个字的时候,   他的眼睛一痛,克制着一声闷哼,但仍旧无法阻止。   眼泪顺着眼角往下落。   五年了。   宋青衿过世的时候,他一滴泪也没有流。   现在,这滴泪顺着他的眼角,划过鼻侧,蜿蜒向下,再向下,一路落过唇角。   李京墨品尝到泪水淡淡的咸,热。   观察好友身体无恙、心脏也无事后,谢薄声拉着好奇探头看李京墨掉泪的小桑葚,安静地往外走。   小桑葚很乖,不反抗,也不问。等离开后,谢薄声关上门,她才小小声地问:“谢薄声,李京墨为什么要哭啊?”   谢薄声有些犯难,他不知如何描述这份感情:“……因为激动。”   小桑葚:“咦?”   “情绪激动就会哭吗?”小桑葚思考,若有所思,“我一直以为人类只有在难过的时候才会流泪。”   “不,喜悦的时候也会忍不住落泪,”谢薄声谆谆教导,“想念时候也会,还记得上次背的书吗?’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人类——”   “啊,”小桑葚茅塞顿开,“在特别舒服的时候也会掉眼泪吗?”   这是一个刁钻的角度,谢薄声愣了一下,才回应:“理论上存在这种情况,就像猫,在吃到美味的时候也会掉泪,有些人类也会有类似的行为。”   小桑葚用力点头:“明白了,谢谢你。”   谢薄声说:“不客气。”   “难怪啊,”小桑葚说,“我终于明白,非白为什么说郑不凡在身寸的时候也会掉泪然后边低笑边狠狠拽她的尾——”   正直善良的教授捂住小桑葚的嘴,完全不想听好友xp和私事的他再度震撼,捂住小桑葚的手用力。   “为什么你们会交流这种东西???”   一墙之隔。   房间内,小黑猫终于写完一行字。   「我可能永远都只能做一只猫」   李京墨说:“没关系,我可以开车带你出去玩。还记得你说想去云南,想去看梅里雪山吗?我们一块儿去。我现在的驾驶技术比之前好了很多,我经常开山路,你不用害怕。”   小黑猫低头,又写。   「猫的寿命还不到二十年」   李京墨笑了,他轻声:“那又怎么样?真好,以前我担心自己会比你早死,担心你一个人害怕……这样你不用怕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猫爪尖尖一笔一画,将纸张都划破。   「我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东西」   李京墨沉默了,他坐在地上,眼泪仍在,他的声音有点哑:“你是说什么?”   「性」   李京墨轻轻摇头:“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吗?青衿。当初你想要婚后,我们就可以等到婚后。生死这道关我们都闯过了,难道还会因为这件事而破裂吗?你看老谢,他父母信基督,他自己也守着婚前不能做的规矩。”   “我们还剩下十几年的时间,”李京墨说,“十几年,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我们去看梅里雪山,去你喜欢的大西北自驾游,去草原,去新疆……只要你。”   “你还不明白吗?”李京墨终于伸手,他没有触碰猫,而是将手掌放在小黑猫面前,他凝视着小黑猫,“我想要的只有你。”   “那些事情,只有和你一起做才有意义。”   谢薄声只知道郑不凡似乎交了女友,关于他这位女友其他的信息,并不怎么了解。   还是今天见面,才知道对方竟然是武馆里面的师傅。   英姿飒爽,干练,疑似东北人。   这些是谢薄声对莫非白的全部印象。   但他不知道,对方明面上大大咧咧掐红了小桑葚的脸,背地里仍旧大大咧咧地将自己和郑不凡的这种事情也告诉小桑葚。   事态很严重。   谢薄声端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打哈欠的小桑葚。   谢薄声说:“私密的事情,不可以告诉其他人。”   “我知道我知道!”小桑葚举手手,努力保持清醒,“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不错,”谢薄声夸赞她,然后剥了一袋小鱼干,递给她,在小桑葚用小鱼干磨两颗小尖牙的时候,他徐徐地问,“相对应的,别人谈论自己的私事时,你应该做什么?”   小桑葚啃着小鱼干,飞快地说:“只听不说。”   谢薄声:“……不对,你应该拒绝听。”   小桑葚:“哎哎哎?”   “我们要和其他人的私密事情保持适当的距离,”谢薄声摸了摸她的猫耳朵,“无论其他人有没有越过这条线,我们自己要先守好——明白吗?”   小桑葚:“好像有点懂了。”   谢薄声夸奖她:“很聪明,好了,吃完小鱼干,刷完牙,洗完脸,就可以过来睡觉了。”   似懂非懂的小猫咪爬上床,但她已经发现了一丝不对劲。虽然谢薄声说人类和猫猫不可以做,但莫非白说了,世界上不可能有男人会讨厌猫耳,除非对方是狗狗党……但,一般来说,无论喜不喜欢猫,男人不会拒绝女友有猫耳和猫尾巴。   小桑葚试探着将猫耳放出来,贴贴谢薄声的脸。她有些害羞,又有点激动,用猫尾巴蹭了蹭对方的腿。   但结果很失望。   谢薄声没有揉她耳朵,也没有摸她尾巴。   他呼吸均匀。   在猫咪的陪伴下,谢薄声很快就睡着了。   小桑葚:“……喵。”   看来莫非白所说的,也并不能适用于全部呀。   至少,面对谢薄声,这些的用处并不是很大的样子。   谢薄声预定了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这次醒的稍微早些,不到九点,一人一猫就去吃早餐。小桑葚对甜点非常感兴趣,但考虑到昨天她一只猫吃了十个舒芙蕾和五个巧克力布丁的情况下,在用餐之前,谢薄声三令五申,提醒小桑葚,今天的早餐,她不可以再吃甜食。   想吃的话也不要紧,给身体一点儿缓冲的时间,等回去后,再去店里买。   小桑葚不情不愿地答应。   但是,在取餐的时候,小桑葚趁着谢薄声不注意,仍旧打开盖住布丁的玻璃罩,飞快地用夹子夹了一个,刚盖好玻璃罩,立刻整个倒入腹中。   当谢薄声回头时,只看到小桑葚鼓着腮,唇上有没来得急擦掉的渣,触及视线,她立刻转过头,若无其事地大口吞咽,将布丁全部吞下。   谢薄声:“……”   他叹气:“小桑葚,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要少吃甜食。”   “是的,”唇边还有巧克力痕迹的小桑葚郑重点头,“我记得你告诉我的话,你说的是少吃甜食嘛——少吃,一定要少吃,不能不吃,也不能多吃。”   “所以我刚才吃了个最小的!”   “我是不是超聪明的呀,谢薄声!” 第61章 喵   猫猫知识   谢薄声不知道该不该夸小桑葚思维敏捷,还是该欣喜她已经将语言运用到如此炉火纯青。   总而言之,接下来的早餐时间,谢薄声冷漠残忍地拿走小桑葚所有的甜食,只让她吃健康的一些蔬菜和肉类。   小桑葚也吃得美滋滋。   于她来说,人类的食物,无论什么都是一种新奇而美味的体验,在她口中,似乎还没有特别难以下咽的食物,无论哪一种,都能吃得开开心心。就算是榴莲菠萝蜜这种评价两极分化的水果,小桑葚也会快快乐乐地吃下。   李京墨的母亲打来电话,千恩万谢,哽咽着说李京墨终于想开了,说是过几天就会辞掉这里的职务,在家里养养病,然后出去自驾游一阵。世界上不会有比父母还要更关心孩子的人了,李母明显感觉到,自从昨日谈话后,郁郁寡欢的儿子重新打起精神,不再像之前那样,好似对世上万物都没有兴趣——   他又恢复了生机,以及活下去的动力。   这是好事。   至于儿子说要带上小黑猫回家,李母想都没有想,直接答应。   这是儿子的救命恩猫,当然要好好照顾。   ……   结束通话后,谢薄声又给李京墨打去电话。李京墨自然是对谢薄声和小桑葚表达感谢,并语调放松地告诉谢薄声,他已经计划好,接下来,带着青衿去梅里雪山。   谢薄声笑着祝他一路顺风。   结束通话,他一回头,看到正在偷偷摸摸吃蛋挞的小桑葚,掩耳盗铃般地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手忙脚乱,像背对着人、藏在角落里偷偷吃果仁的小仓鼠。   谢薄声:“……”   算了,就这一次。   回去后好好聊聊,聊聊过度食用甜点的坏处就行了。   回去时,谢薄声和郑不凡订了同一个航班的飞机,值机的时候,也选了距离比较近的位置。不知道怎么回事,郑不凡和莫非白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疲倦,几乎是上了飞机打完招呼就开始睡觉。小桑葚还在努力写数学题目,认认真真地完成辅导班老师布置的作业。   两天没去,倒也没落下多少功课,毕竟旁边还有个教师贴身辅导。   回去后,小桑葚也学会了用手机上的社交软件,她乐滋滋地和莫非白交换了联系方式,并加上了白猫先生的微信。   白猫先生的微信头像照片拍得十分正式,一身黑西装,戴着黑色的假发,假发抹上发蜡,往后梳,非常的干练。他侧站着,双手抱胳膊,只露出一个侧脸。   小桑葚专门给白猫先生打过去电话,认真地询问他是否找到满意的工作,是否实施了他的赚钱计划。   西装革履的白猫先生友好地告诉她:“亲爱的小甜心,我发现我们似乎被人类骗了,原来人类出的书也并不完全都是真理。”   小桑葚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呢?白猫先生。”   “有好心肠的人类愿意带我一块儿发财,我很欣赏他们努力拼搏的口号,而且我的团队领导人已经成功购买了一辆宝马——就是很昂贵的车,”白猫先生微微侧开身体,让小桑葚看到自己身后的大标语横幅和一些照片,“现在我加入了他们,开始推销猫咪专用的梳子。等我也能够买宝马的时候,我会带着认识的所有流浪猫兄弟去森林中猎杀。”   小桑葚肃然起敬:“祝您顺利,白猫先生。”   成为一名光荣推销员的白猫先生结束了和小桑葚的视频通话,而独自在家写作业的小桑葚,听到门铃声。   喵喵喵?   谢薄声不在家耶。   今天是周五,谢薄声上午有两堂课,小桑葚不需要上辅导班,在家看书。临走前,谢薄声不厌其烦地叮嘱她,在家好好玩,不要随便出门,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有事打电话找他。也不需要小桑葚做饭,饿了可以吃他买的零食和水果,中午他会带着菜回家。   小桑葚收回自己耳朵和尾巴,警惕地凑到猫眼前看。   她看到了莫非白。   莫非白不是陌生人=所以可以给她开门。   小桑葚推理结束,打开门:“莫非白!”   莫非白不是空手来的,她还拎了两条活鱼,在门口换了拖鞋,她有些惊讶:“谢薄声今天不在家?”   “对呀,”小桑葚去倒水,去拿自己的零食小鱼干、鸡脖、兔子肉分享给她,“他去上班赚钱啦。”   莫非白喔了一声:“今天的确是工作日。”   两个人在厨房中找到一个洗菜的盆子,将两条鱼暂且放进去,鱼还活着,冒泡泡。莫非白洗干净手,骄傲地掀了下头发:“我亲自给你抓的。”   小桑葚星星眼:“好厉害啊,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莫非白满不在乎,“就是水库的管理人员一边追着骂我坏猫一边赶,啧,愚蠢的人类。”   小桑葚:“哇虽然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但你还是好棒啊莫非白!!!”   从来没有狩猎过鱼的小桑葚看她时候简直都要星星眼了,太酷了,小桑葚就从来没有见过能够下水捉鱼的猫猫。而莫非白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谢薄声,而是亲自和小桑葚讲一讲,猫猫在人类社会生存时需要注意的一些问题。   一些谢薄声绝不会教给她的东西。   猫猫变人并非个例,但迄今为止,还没有猫能够参透其中的规律或者诀窍。但有一点,大部分变成人类的都是流浪猫,像家猫——譬如小桑葚这种,据莫非白所知,还是第一例。   变成人类后的猫猫要隐藏自己的行踪,尤其是近期,莫非白所了解到的,近一年内,已经有四个猫猫人忽然消失——是那种失踪,几乎找不到任何痕迹的失踪。   无论如何,大家都是同类,莫非白侠义心肠,才会特意提醒小桑葚,务必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莫非白此刻也要求小桑葚对谢薄声保密,绝对——绝对不能将她是猫猫人的消息告诉其他人。   作为交换,莫非白也将对所有的人类,隐瞒小桑葚的身份。   包括不仅限于那个变态猫猫控医生郑不凡。   小桑葚认真点头,以及迷茫提问:“人类和猫猫真的可以做吗?”   “为什么不可以?”莫非白有备而来,她掏出手机,架梯登网,“来,你看看,我在这个网站收藏了100多部人类和猫耳猫尾女性的视频,我们不仅可以做,而且还有很多很多种、超出猫猫认知的行为。小桑葚,小傻猫,人类男性可比雄性猫猫好用多了……”   小桑葚:“喵喵喵?”   莫非白开始了一番认真的猫猫教学,结合自己的经验,深入浅出,理论知识和个人经验相结合,开启了小桑葚新世界的大门——一扇其他猫猫人和人类相处知识的新大门。   “我和郑不凡相遇的时候,刚好赶上我人类第一次发热期,我那天急坏了,必须得找个男人,”莫非白说,“——对了,你还没有赶上,我可怜的孩子,变成人类后的发热期要比猫猫时候还要难熬。我在医院拿了药,离开的时候,看上他,毕竟他是人类中最好闻的一个,看起来也比较符合人类审美。我直接上去,问他想不想和我睡觉……”   “我和非白认识的时候,比较巧,”郑不凡忍俊不禁,“那天她病了,来医院拿退烧药。离开的时候,问我是不是专治睡眠的医生,能不能治疗她的失眠症。”   从学校回家的路上,谢薄声拎着东西,和郑不凡边走边聊。   谢薄声问:“然后你们两个就开始接触?”   温暖馨香的猫猫家中。   “然后我俩就开始睡觉,”莫非白说,“小桑葚,我只能说,人类男性能够给你超乎体验的感觉。所以,发热期结束后,我还是会和他联系,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睡。”   小桑葚吃惊地张开嘴巴:“还可以这样吗?”   阳光明媚的春日路上。   “是的,”郑不凡点头,斯斯文文地告诉谢薄声,“在她的失眠症彻底解决后,我们仍旧保持联系,偶尔一块儿喝喝茶,吃吃饭,感情就这样慢慢培养出来,我向她告白,她接受了,就这样,恋爱就是如此简单。”   窗帘被风吹动,莫非白伸了个懒腰:“后来,睡完后,他给我煮了一碗面,说想以后只睡我,我觉着他说得不错,就答应了。就这样,睡男人就是如此简单。”   小桑葚的星星眼从始至终就没有熄灭过,她快活地摇着裙子下面的大尾巴,崇拜地望着莫非白,好像在看一位博学多知的女王。   而女王-奶牛猫猫-莫非白竭力传输着驯服人类男性的绝招:“只要多向他们吹吹枕边风,握住男人的老二,就能握住他们的心。尤其是猫猫形态,我的小桑葚,你完全不了解猫猫耳和猫尾巴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你要利用好它们。”   小桑葚点头,记在自己写猫猫日记的小本本上。   房门外,梧桐叶长,将阳光切碎成灿烂鎏金。   谢薄声和郑不凡已经踏入单元门,等了一分钟,电梯门打开。两人步入电梯,谢薄声刷卡,按了楼层。   电梯门缓缓关上,银色的镜面照映出两人的影子。   郑不凡有些惊讶:“你是说,你和你表妹,睡两个房间?”   谢薄声收敛笑容:“不然呢?她一个女孩,难道要和我睡在一起?”   郑不凡:“……”   他长叹一声起,拍了拍谢薄声:“你居然可以忍得住。”   “老谢啊老谢,人类进化出色谷欠的时候,是不是把你给遗漏了啊。” 第62章 喵喵   猫猫枇杷   正如郑不凡无法理解谢薄声会如此清心寡欲,谢薄声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因为这种快感而自甘堕落,屈服于此。   谢薄声打开家中门锁时,郑不凡站在身后,正在低头换鞋,门刚开,还没有看到,就先听到小桑葚和莫非白的笑声。   谢薄声愣了两秒,才意识到家中来了客人。   而身后的郑不凡,显然比他还要吃惊,拖鞋还没穿好,半只脚踏着就进来了:“小白白?你怎么也在这儿?”   莫非白显然不喜欢这个称呼,她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也在?”   谢薄声不在意这对因缘巧合邂逅的情侣,他只关注自己的小桑葚——小桑葚已经开心地扑过来,她藏好尾巴,裙子随着她的奔跑而跃起一片水波般的韵律。她眼巴巴地扒拉着谢薄声的手,问:“有没有带甜点呀?”   谢薄声说:“只给你带了一些奶油泡芙——不过,今天只能吃一个。”   “好耶!”小桑葚才不在乎,她想要给谢薄声一个奖励的猫猫脸颊亲亲,给他珍贵的猫咪之吻,可是周围还有其他人,她只能悄悄用右手小拇指尖尖轻轻地蹭蹭谢薄声。   谢薄声克制着揉她脑袋的冲动,只安抚地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握了一下,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松开。   郑不凡和莫非白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他们已经开始为“今天究竟是谁先来、究竟是谁跟着谁”产生激烈的辩论,谢薄声示意小桑葚在客厅收拾好她的平板、再玩一会儿,他则是挽起衣袖,去厨房处理莫非白带来的那两尾鱼。   令谢薄声惊讶的是,这两条鱼看起来不太像是渔网捕捞的,也不像被鱼钩吊起来的……强壮的鱼尾处有着几道小伤口,尖尖的,瞧着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谢薄声摇摇头,打消奇怪的念头。   总不至于,这是猫叼上来的鱼吧?   买菜的时候,谢薄声没想到今天家中来客人,因而只够买了足够他和小桑葚的饭。也不要紧,他先将买的宫保鸡丁、鱼香肉丝和清炒西兰花三道菜倒入盘子中,又临时凉拌蔬菜沙拉,订了一份常去的那家店的烤鸭外送,又将鱼细细剖片,做鱼片汤。谢薄声习惯一个人住,也常做饭、或者面临没有主食的状况,这些都难不倒他,直接用鸡蛋和面粉摊出薄薄的软饼,顺带着多蒸些米饭。   等到客厅中三人的话题进行到小桑葚的学业之上时,烤鸭外送抵达,午餐也大致准备完毕。   谢薄声家中很少来客人,今天刚好教给小桑葚如何正确接待客人。吃饭的时候倒还颇为友好,原来是郑不凡原本住的房子要等今年七月份到期,他不打算续租,而是在谢薄声如今在的教职工小区看好了一套房子——原房主早就已经退休了,打算跟随儿女移居海外,出手价格也不高。   上周已经办理完过户手续,设计师今天下午过来,量房,和郑不凡讨论等下要装修成什么风格和模样。   在这个过程中,小桑葚边听边开心:“哇,那我们可以做邻居了耶。”   郑不凡对莫非白笑着说:“你今天过来刚好,我正想着给你打电话呢,你也来看看,谈谈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   莫非白惊讶:“关我什么事?你的房子想做什么样就做什么样,叫我做什么?”   郑不凡给她夹了一块儿鱼颊上的嫩肉,柔声:“以后结婚的话,难道不要和我住在一起?”   莫非白问:“什么?什么结婚?不是说我们要睡——”   郑不凡放下筷子,他微微挑眉:“来,我们好好谈谈。”   莫非白跟他去好好“谈了谈”。   两人去了小阳台,玻璃门一关,莫非白十分费解:“你疯啦?你艹猫还不够啊?还想娶猫?怎么?回家后和你爸妈怎么说?我是个变态猫耳控,现在我要和一个猫结婚了。”   郑不凡抬手,纠正:“小白白,你现在是人类,为什么还要拿自己和猫做比喻?”   “我可去你的吧,那些话骗骗其他人还行,你能骗得过自己?”莫非白双手抱胸,看他,“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如果放在猫界会算什么吗?就像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小弟小妹们说,我看上一只老鼠,我其实是一只变态鼠鼠控,我不仅要睡老鼠,我还要和一只老鼠结婚——吓猫不?”   郑不凡摇头:“我不觉着吓人。”   “行吧,那你听过一句话吗?物种不同,不能结婚,”莫非白说,“前两天看那个电影,你忘记女主和狗妖说了什么?’人狗不能通婚’,咱们俩——”   郑不凡打断她的话:“你是猫。”   莫非白:“……”   “没人说人猫不得结婚,”郑不凡笑着抛出诱饵,“真不考虑和我结婚?和我结婚后,你想睡我多久就睡多久,天天睡也没问题。以后你也不用住武馆的宿舍了,来我这里住,我天天给你买鱼吃。”   天天买鱼。   想睡多久睡多久。   多么朴实无华的承诺,莫非白艰难地用猫脑袋思考一阵:“……等我想想。”   郑不凡笑了:“那等会儿去看看我们的新房?”   莫非白:“……咦?”   “万一呢,”郑不凡镇定地说,“万一你以后想住进来呢。”   “万一呢。”   餐桌上,小桑葚用力吃下,她严肃地告诉谢薄声:“万一白猫先生以后会赚大钱呢。”   “销售这一行虽然苦了些,但如果口才好、社交能力强,多拿些提成,倒是也可以多赚些钱,”谢薄声揉了揉太阳穴,他轻叹,“买宝马这件事并不难,现在这些车都推出了几十万的车型,努努力,多拿几年提成,说不定可以——他还说什么了?”   小桑葚想了想:“还说以后买了车,带着所有的流浪猫去荒原狩猎。”   谢薄声笑了笑:“白猫先生是个好猫。”   这句话落地,郑不凡和莫非白俩人一前一后过来,餐桌上,几人又聊起李京墨和小黑猫——李京墨说,等梅里雪山之行结束,他会去往大西北,等这一圈旅行结束,才会回来探望一下两个人,顺便,他在这边重新找了工作,是某私立高中的老师,九月份才入职。   郑不凡含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猫真的通人性,还是成了精,再或者,是京墨对猫怀有感激之情,现在他看猫,就像对待老婆似的。一人一猫去哪儿都在一起,也不知道以后工作时该怎么办,难道还要带着猫去教室上课?”   谢薄声面不改色,他说:“万物有灵,小黑猫聪明,又救了京墨的命,现在对猫好点,也是常情。”   郑不凡颔首:“你说的也是。”   他笑着举杯,里面装了啤酒:“我先喝为敬。”   谢薄声喝了一杯,小桑葚抬手要去碰,谢薄声自桌下伸出手,默不作声抓住她,示意她不要碰。   小桑葚便又乖乖地坐好了。   “这么巧?”郑不凡挑眉,他笑,“小桑葚不喝酒?我们家小白白也不喝。”   莫非白说:“我不喝酒是抬举你,不然直接跳起来掀你天灵盖。”   谢薄声忍俊不禁。   一顿午饭吃得宾主尽欢,谢薄声和郑不凡聊了聊,惊讶地发现他打算买的那个房子就在隔壁单元,还是同一幢楼,不过郑不凡买的是七层的房子,离得颇近。前房主,谢薄声也认识,对方是研究古典文学的老教授,谢薄声同对方吃过几顿饭。   在谢薄声和莫非白聊天的时候,本该睡午觉的小桑葚却拉着莫非白,去了自己卧室,俩猫猫关上门,继续讲悄悄话。莫非白蹲在大的快递纸箱里,竭力灌输为猫之道和驭人之技巧,小桑葚蹲在小一点的纸箱,边在纸箱边缘磨指甲,边认真往心里面记。   “男性人类是很贱的,你要学会’犹抱琵琶半遮面’,似露非露——”   小桑葚举爪,虚心请教:“莫非白,油爆枇杷拌蜇面是什么面?水果海鲜面吗?”   在武馆中一边教学一边努力自学准备考成人本科的莫非白沉默了。   片刻后,她说:“你是不是还没有上高中?”   “嗯啊,”小桑葚说,“谢薄声说等暑假开学后送我去读高中。”   “没想到他还挺会玩,难道是jk控?”莫非白感叹,感叹完毕后,决定用白话告诉她,“这句话的意思是,抱着琵琶遮着脸,不过这句话的原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内涵——就是,全脱不如半脱,你要露出一点东西,但不能全露,半遮半掩——还是那句话,男性人类是很贱的,他们骨子里就是有股征服欲,简单说,越是送上门的,他们越是不吃。”   小桑葚恍然大悟:“喵喵喵,原来是我太主动了呀。”   “是的,”莫非白点头,“所以,你要转移策略,确定想睡他,那就不要直接坦诚相见。你得营造一种氛围。”   看着小桑葚似懂非懂的眼神,莫非白叹气:“算了,我讲简单点,这些理论你都不懂,咱们直接实战。听我说,今天晚上,你早点洗个澡,然后穿上你最吸引人——也就是谢薄声最喜欢的衣服,喷上他最爱的香水,躺进他的被子中,让他一掀开被子就看到你,这是惊喜……”   两小时后,郑不凡敲敲门,把莫非白带走,而小桑葚揉了揉脑袋,打了个哈欠,眼神看起来有些迷茫。   谢薄声抬手,摸了摸她体温。   是熟悉的、比人类体温高的高温,但还不烫手,应该没事。   谢薄声问:“你们刚刚聊了些什么?看上去,你们相处得很愉快。”   小桑葚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有点点迷茫,面对谢薄声的问话,她还是认真且努力地点头:“莫非白教给我很多有用的生活技巧,各个方面。”   包括性,生活喔。   学到新知识、迫不及待想要向谢薄声炫耀的小桑葚摇晃着裙下的大尾巴,连带着裙子都被撑起来,像自动的一根裙撑。   因没有女性长辈教导小桑葚而感觉到忧愁的谢薄声舒了口气,他笑:“那你有没有记下来?”   小桑葚指了指脑袋,乖乖:“莫非白说了,有些东西不适合写在纸上,所以她让我都记在脑子中——我都记下来啦。”   谢薄声夸赞:“小桑葚真聪明。”   “——所以,”小桑葚主动扯住谢薄声衣袖,“等会你可以带我去买枇杷吗?”   “莫非白教我的生活技巧,需要用到很多很多的枇杷。” 第63章 喵喵喵   猫猫计策   ——《如何征服英俊谢教授的心》   ——答案:油爆枇杷拌蜇面!   o(* ̄︶ ̄*)o   现在这个季节有些尴尬,苏州的枇杷还没有成熟。但只要小猫想吃,只要谢教授有钱,那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谢薄声痛快地答应了小桑葚的请求,前提条件,是她先去睡一会儿午觉,然后将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   小桑葚答应了。   经过长时间的调整和适应,现在的小桑葚可以做到每天睡九到十个小时,睡眠时间长了没关系,但只要少于九个小时,她就开始身体不舒服、疲倦犯困打哈欠。   猫咪属于阶段性睡眠的动物,他们可能一次睡一个小时,一天睡个15、16次,但人不行,人更习惯长时间的睡眠,小桑葚努力往人的方向靠拢,现在晚上惊醒、跳起来找谢薄声贴贴蹭蹭的次数明显降低,一晚上大概只会有两到三次的情况,跑到谢薄声房间,嗅嗅他,闻闻气味,然后安静贴贴,听他心跳、呼吸。确认谢薄声呼吸正常,健康活着之后,小桑葚才会抱着尾巴跑回自己的床继续困觉觉。   没有办法,小桑葚发现人类的生命如此脆弱。比如李京墨,他竟然会有可能心脏病发而死掉;再比如宋青衿,她也会因为意外突然去世。   尽管小桑葚认为善良的谢薄声即使意外死掉也会变成帅气的狸花猫猫,可是人类形态的他也让小桑葚很喜欢,最重要的一点,倘若谢薄声变成狸花猫猫,他的口红会变小,而且也会有肉刺……可怕。   小桑葚拒绝,她还是喜欢莫非白所描述的、能让猫猫快乐的人类男性。   莫非白语录——想要得到甜点,就要掌握令谢教授心软的诀窍。   小桑葚太馋泡芙了。   但谢薄声严格地告诉她,冰箱保鲜层的泡芙总共有六个,今天两个,明天两个,谢薄声两天吃两个。   倘若她今天多吃,接下来的一周,谢薄声都、不、会、给、她、买、新、的。   尽管如今的小桑葚手中已经有了固定的零花钱,却还是不想采用“偷偷买”这种方式。   所以!去狠狠地打动谢薄声的心吧!   让他拜倒在猫猫的爪爪之下,让他成为喵喵之臣。   小桑葚睡午觉的时候,谢薄声抓紧时间回复了学生发来的邮件,并开始看他们的论文,和几个请假回家的学生开了小小的视频会议,解答疑问,以及给出针对性的修改建议。   还有现在他教的班级,班级群里面的学生也有询问问题的。尽管现在用微信群的多,但有些小功能,还是QQ上比较齐全,比如上传文件的大小,QQ的上限更高一些。谢薄声读书时候,国内主流的通讯软件还有个MSN,手机上还有个东西叫做飞信,社交网站更多了,什么人人网、白社会……现在百花黯然退场,只剩下一个QQ还在稳居通讯社交软件首位。   QQ群中的学生都还挺活跃,尤其是现在——谢薄声在上午的课堂中刚刚宣布,下节课会有一次小测验,这个测验的成绩将会影响到给学生们的平时分。尽管他又表示这部分成绩的占比不会很高,然而学生们仍旧沸腾了,开始活跃地发各种表情包,软硬兼施,软磨硬泡,希望谢薄声能够给他们划出测验范围、考试重点。   古汉语谢薄声:「同学们,只要开学以来注意听讲,下节课的测验对于你们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古汉语谢薄声:「请上个同学将刀子表情包撤回一下,你们谢老师不害怕威胁,但不要吓到群里的其他同学们」   古汉语谢薄声:「如果前几节课没有掌握,也不要紧,我等会儿重新上传前几节课的授课PPT」   古汉语谢薄声:「重申一遍,不划考试重点,但课件内容一定和此次测验有关」   古汉语谢薄声:「我相信你们都能取得优异成绩,加油」   群内的哀号声暂且停止,一群人开始接二连三地刷谢谢老师。谢薄声将课件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遗漏或者不慎将猫猫照片放进去后,才开始上传到群中。   做好这一切后,谢薄声看着群里面热火朝天的消息,无奈地笑了笑。   青春啊,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们。   真好。   谢薄声站起来,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小桑葚的午休也差不多结束,可以去学习了。   谢薄声确认自己的确有那么一点点“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望喵喵当博士生”的心态。事实上,他很担忧小桑葚的未来。想要永远保持一份赤子之心并不容易,想来想去,唯独校园环境算得上是一份象牙塔——只要专注学术而非权力的话。   读博,留校,这是最佳的路线,也是需要忍住寂寞和清贫而走的一条路线。谢薄声走得了,也希望小桑葚能按照这个轨迹走。   至于情感上的结婚生子——   谢薄声暂且不去想。   那些不过是人生中的附加,有则好,无也可。   两人出门时,晚霞灿烂如锦,经过一楼的小院子,小桑葚忽然贴在门外,小声和里面的喵喵打招呼——那是一只上了年纪的玳瑁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老人在院子中正颤巍巍地给月季除草,听见一连串的你喵我喵,不开心了,先是瞪小桑葚,又看谢薄声:“做什么?做什么?谢教授,你也是文化人,管管你家的小孩,想偷我家猫啊?”   这样说着,他举起旁边的苕帚就过来赶人,在灰尘溅到小桑葚身上之前,谢薄声及时搂着她,让她避免被呛。   谢薄声缓声:“朱老,小孩子只是看你们家猫可爱,过来逗逗,没有其他意思。”   “那是我今天在这儿,我今天要是不在这儿,指不定你俩一个抱一个拽的,就把我家猫偷走了!”朱老嗓门颇大,“滚滚滚滚滚,别在这里碍事。”   他人凶,谢薄声也不说话,只略略颔首,护着小桑葚,往外走,快步离开这边。   小桑葚第一次被人骂,心有余悸:“谢薄声。”   “没事,别怕,”谢薄声拍拍她的手,安慰,“朱老警惕心强,不是故意针对你。别放在心上,走吧。”   小桑葚:“嗯!”   谢薄声没有骗小桑葚,朱老的爱人是这里一位受人敬仰的老教授,姓汪,两人膝下无子,就养了这么一只猫。平时朱老的风评很差,前几天还有人看到他在超市里和收银员争执,就为了他错过鸡蛋的促销活动……与之相反,汪教授性格和蔼可亲,说话也慢声细气。有人提起,也是摇头轻叹,说这简直是莲花与淤泥,天鹅与虫合虫莫。   小区旁边的便民超市没有枇杷这种反季节水果卖,谢薄声便开车载小桑葚去了最近的商业区,终于找到六盒。小桑葚宝贝般地将珍贵的枇杷抱在怀中,庄重到犹如太监抱着被割掉的命根子。   然后。   小桑葚仰脸看谢薄声,问:“你有喜欢的衣服吗?”   谢薄声:“嗯?”   “我想给自己买一件喜欢的衣服,”小桑葚补充,“但最好是你喜欢的,然后,料子要少一些,但不可以太暴露。”   她努力回忆起莫非白的谆谆教诲——要穿少一些的衣服,但也不可以太少,不能暴露,露太多,会显得过于主动。   猫的魅力就在于若即若离。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是狗,而谢薄声明显不是狗狗控,他都没有养狗。   谢薄声恍然大悟,他笑了:“你是想买夏装了?是我不对,没有考虑到这点,天气的确热了,你也该穿清凉的裙子了。”   小桑葚:“哎……虽然感觉我们两个人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但我的确想要清凉的衣服。”   谢薄声并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来为小桑葚选择裙子,他仍旧保持着一贯的方针,遵从她的个性发展。她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不要在乎人类的想法,也不要在乎他的想法。   谢薄声并不希望自己教出来一个要依靠别人审美而穿衣、生活的小桑葚,他更希望她不在乎其他人的评价,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再三确认谢薄声不为她挑衣服后,小桑葚便按照自己意愿,选中了两条连衣裙,裙摆在膝盖上面一点点,一条鹅黄一条浅橘,这两个颜色都令小桑葚想到小三花的毛发颜色。   谢薄声应该也是最爱小三花的颜色吧。   将一切准备好后,晚餐后,确定谢薄声潜心在书房中备课、答疑、出试卷后,小桑葚带着新衣服和枇杷,踮着脚尖流进谢薄声的房间中。   美喵计,猫猫来也——   “阿嚏——”   谢薄声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抽出纸巾,捏了捏鼻梁,他不经意看了眼时间。   已经晚上十点了。   因长时间注视电脑屏幕,谢薄声的眼睛开始有些发酸,他轻轻叹口气,捏了捏手腕,摘下眼镜,合拢,搁在一旁。   初步的测验试卷已经准备完毕,明后天再查缺补漏,下节课就能开始测验了。   合上电脑,关掉书房的灯,谢薄声离开书房,经过次卧时,略微顿足。   小桑葚卧室开着门,没有猫。   ——她去哪儿了?   谢薄声心中有点不好的预感,他思索着今天下午,莫非白离开时候的笑容,还有小桑葚迷迷糊糊的表情、以及她疑惑的、要清凉点儿的衣服……   他隐隐约约感觉,对方教给小桑葚,似乎并不只是生活经验这样简单。   谢薄声紧绷身体,他沉默地走进自己卧室。   果然,熟悉的、玫瑰味儿的沐浴泡泡香气,这种怡人又暧昧的气味在空气之中缓慢漂浮。谢薄声侧目,看到卧室桌上,还放着一杯红酒,在灯光下有着优雅的光泽,旁边甚至还有一支点燃的香薰蜡烛。   谢薄声:“……”   哪里来的红酒???   他根本不喝酒,这是哪里来的?还有香薰蜡烛,这是谁买的?   谢薄声吃惊地打开卧室的开关,看到更让他惊愕的景象。   不仅仅是红酒,谢薄声的床上也撒着大把的玫瑰花瓣,暧昧又美丽。   谢薄声僵着身体,看着自己床上的花瓣、已经摊开的被子,还有被子下面,明显的、曲线分明的隆起。   他叫:“谢桑葚,别闹了,给我出来。”   不吭声。   谢薄声站立原地:“快点出来,不然我现在就吃掉你所有的小泡芙。”   仍旧毫无声息。   连续威胁无效,谢薄声终于不能忍耐,他严肃开口:“谢桑葚,如果你现在还不出来,我不仅会吃掉泡芙,还会把你喜欢的罐头和小鱼都吃得干干净净。”   还是无人回应。   谢薄声的一颗心,已经从惊讶、不安而转变为隐隐约约的担心,如此可怕的威胁,小桑葚却仍旧无动于衷,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行事风格。   谢薄声大步上前,紧紧抿着唇,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不可做禽兽对方还只是个孩子忍一时她前途光明忍一世她无忧无虑。   他在剧烈的心跳中掀开被子。   迎面而来的少女玫瑰香。   柔软整洁的衣裙,修长雪白的腿,金色的美丽毛发,堆开一大片的枇杷。   枇杷山中,若隐若现地躺着一只美丽的小三花猫,小三花以极其优雅的、近乎于仕女图上贵妃躺的姿势侧躺着,粉红肉垫垫努力托脸颊,蓬松柔软的大尾巴轻轻摇晃,诱惑着用尾巴尖尖向谢薄声咕咕噜噜地推来一个成熟的枇杷。   啪啦。   成熟美味的枇杷成功滚到地上,摇摇晃晃地贴了贴谢薄声的脚。   谢薄声:“……”   小三花猫动动猫耳朵,还有粉粉嫩嫩小鼻子,开始努力吸引谢教授的邪念。   “喵喵喵~” 第64章 喵喵喵喵   猫猫厉害   小桑葚认真揣摩、并努力克服障碍,成功搞到了攻略谢薄声的道具。   枇杷。   谢薄声买了。get!   美丽的裙子。   谢薄声买了。get!   玫瑰花瓣。   小桑葚原本打算偷小区的玫瑰花瓣,但是在流浪猫和朱老家老玳瑁猫奶奶的劝说下,还是决定不这么做了。   但是,莫非白摘了郑不凡养的所有红玫瑰花瓣,慷慨地叼着送给她。get!   摇晃的红酒杯。   莫非白拿了郑不凡珍藏的红酒和红酒杯。get!   醉人的玫瑰香薰。   莫非白拿了郑不凡刚买的玫瑰香薰。get!   ……   只剩最后一步。   枇杷堆满,被子摊开,香香澡泡完,玫瑰花瓣散满,喝了一口红酒就忍不住醉了的小桑葚,努力变出猫耳和美丽的猫尾巴,并反复揣摩莫非白的话。   ——世界上不会有人类能够拒绝干净的、香喷喷的猫猫。   于是小桑葚直接变成小三花。   遗憾的是她的头发还没有恢复原样,因此即使变成猫猫,头上、猫耳之间也有浅浅一小块儿没有长齐全的猫猫,看起来就像有人剪了猫猫头顶的毛毛。   但这点应该不损伤猫猫的美貌。   只是——   小桑葚用粉红色小肉垫撑着下巴,保持这个姿势很困难,喵喵快坚持不住了。她十分迷茫,看着一边笑一边清理床上枇杷的谢薄声:“喵喵喵?”   谢薄声谢薄声,你在笑什么呀?   你为什么笑到脸颊都红了?   你难道不应该兽性大发扑过来狂吸小猫猫最珍贵的肚肚、然后什么都听我的、给我买一大堆好吃的甜点吗?   猫猫不懂,猫猫委屈。   谢薄声仍旧低头,他半跪在床边,将头贴在小桑葚的爪爪前,亲了亲她的小肉垫,笑了:“你是知道我刚工作完、特意来逗我开心的?”   小桑葚:“喵喵喵。”   才不是!   她是来征服人类的。   谢薄声捏了捏她的肉垫,不懂喵喵语的人类理所当然地将猫咪的回应当作赞同,他含笑:“虽然猫猫形态的你很可爱,但明天的辅导班还是要继续上。如果你想留在这里的话,也可以。今天晚上可以用猫猫形态睡觉,明天醒来后继续变成人,上学,明白吗?”   小桑葚:“……”   攻略人类计划。   看起来似乎失败了。   谢薄声的表现,和莫非白描述的完全不同,简直就是两模两样。   谢薄声完全不介意和猫猫形态的小桑葚分享同一张床,毕竟他不会对猫有任何肮脏反应。   酒精的威力没有消除,小桑葚吃了口糖,趁着谢薄声洗澡的空隙,努力了好久,终于摇摇晃晃变成人。她还抱着枇杷,只是这时候的枇杷完全挡不住脸——   在小桑葚失落地放下枇杷后,谢薄声也洗完澡出来了,看到人形态的小桑葚,他愣了愣,低头确认睡衣穿得严严实实,在外面又郑重地穿了一层新的睡衣。   小桑葚:“……”   看来只能使出莫非白教授的绝招了。   这一招非比寻常,一旦出手,没有几个男人能招架得住。   等谢薄声躺下后,小桑葚铆足了劲儿跳上床,开始努力对着谢薄声的耳朵呼呼吹。   谢薄声耳后到脖颈这一处的皮肤敏感,无奈按住小桑葚打算左吹吹、右吹吹的动作,正色:“你想做什么?”   小桑葚眼巴巴看他:“吹耳旁风。”   谢薄声:“……”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谢薄声忽然意识到,小桑葚似乎并不适合攻读文学。   ——没办法,那就只能送她去读理工科了吧。   小桑葚完全、完全不适合读文学。   这是谢薄声尝试教了几节课后的最大认知。   但这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情,谢薄声合上书,想。   攻读文学的人大多心思敏感,情绪也更加丰富,小桑葚不太理解某些想法,是因为她从未体验过其中的悲惨事情、或者境遇。   这是好事,她是个没怎么吃过苦的孩子,谢薄声很欣慰。   然后开始思考,该如何培养出一位优秀的理工科博士。   小桑葚才不在乎这些,但她发现,枕边风真的好有用耶。   在她吹完枕边风、委屈巴巴地告诉谢薄声,她想要每天都能吃到甜点的时候,谢薄声叹口气,轻声同她谈判,最终决定,改成每周至少三天让她吃到美味的甜点。   前提条件是她需要跟着谢薄声运动,不然甜点致人发胖,还容易令人脱发——猫猫脱毛。   这一点精准无误地戳中小桑葚的痛处,她捂着自己漂亮的金色头发,立刻表示,从今往后,好好运动,听谢教授的话,不脱毛不掉发。   谢薄声颇为赞赏。   就这样,艰难的磨合中,教授和小三花猫磕磕绊绊地又度过了三个月,为了能让小桑葚成功读私立高中,谢薄声去了不少地方,甚至开始做一些之前他绝不会做的事情。   譬如,打破规则,为小桑葚拿得一个入学的资格。   以往谢薄声潜心学术,不在乎那些名利,他是个低欲望、克制的人,无论是物欲还是名利场上的欲望,都低得令人发指。这种性格注定他颇有些高岭之花、清冷孤傲的感觉,但因他本身能力过硬,导师欣赏,同辈和同事们都钦佩,倒也一路顺风顺水。   唯独在小桑葚读书这件事上,颇费周折,几经波折,才终于成功敲定,让小桑葚顺利拿到入学资格。   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然而谢薄声又多其他顾虑——私立高中是寄宿制,一周才能回一次家。   这就意味着,小桑葚要在学校中睡五个晚上。   她能适应么?   学校食堂的饭菜,合她的胃口么?   她本身是猫,虽然已经努力学习人类的言行举止,但总会在有些时刻暴露出猫咪的本性……她能和同学们、老师们好好相处吗?   ……   这些问题如山倒,谢薄声闭上眼睛,轻轻叹口气。   在养猫之前,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会是这样一个沉重而甜蜜的责任。   谢教授为小桑葚担心的时候,小桑葚却在辅导班中奋笔疾书,努力记下老师讲的重点。   这是辅导机构的最后一节课,再过两周,就是高中开学,她将会成为一名光荣的高一学生。   谢薄声答应了她,今天结课,晚上带她去吃美味的水煮鱼鱼!   小桑葚一边馋得心里口水嘀嗒,一边聚精会神听讲,抄写下老师在黑板上的内容。   就在这时。   右侧的男生低声:“谢桑葚。”   小桑葚动了动耳朵,扭脸看他。   男生脸颊发红,眼神躲闪,一言不发,直直抛过来一个纸团——   不偏不倚,刚好砸到小桑葚的鼻子。   嘶——   好痛。   小桑葚差点冲上去揍他,但考虑到现在是课堂,不可以发脾气,她只能暗暗压住怒火,打开那个纸团,看到上面娟秀的字体。   「谢桑葚同学,放学后不要走,去你常喂猫的假山后等我。赵目天敬上」   小桑葚困惑地看了好几遍。   ——奇怪,这个人约自己去假山后见面干什么?   难道——   小桑葚灵光一闪,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瞳孔收缩。   不会吧,难道他要做——那种事情?   放学铃响了。   谢薄声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小桑葚的身影。他微微皱眉,继而听到热情的声音:“谢教授!”   谢薄声循声望去,笑了:“王老师,您好。”   是小桑葚的老师,谢薄声经常来接送小桑葚,也关心她的学习情况,两个人略微认识,也仅仅停留在认识这一层面上。   今天,王老师一反常态地穿了白色的连衣裙,不再那么职业,颇有些温婉,头发也散开,温温柔柔地垂在肩膀。王老师看着谢薄声,脖颈发红,不经意地撩了撩卷发,柔和笑:“谢教授,您是来接小桑葚的吗?”   “是,”谢薄声笑,问,“您看见她了?”   “对,”王老师想了想,主动告诉他,“刚才我看见她和班上一个男同学往假山后去了——您——”   谢薄声脸色微变,他说:“谢谢您,我想,我现在最好过去看看她。”   谢薄声没有停留,礼貌说了再见,转身要走,而王老师忽然伸手,抓住他的外套袖子。就一下,仿佛被烫到了,王老师立刻松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又撩了下头发,笑着问:“最后一节课了,谢教授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谢薄声看了看周围,斟酌片刻,他低声,用不会被周围人听到的声音,礼貌又温和地提醒:“倒是有,王老师,您的袜子似乎穿反了。”   王老师:“……”   她低头,果然看到自己右边的、皮鞋里的白色短袜,边缘露着缝合线。   王老师再抬头,已经寻不到谢薄声的身影。   谢薄声的步伐大,他腿长,走得也快,没多久,就到了唯一的假山处。   小桑葚这个年龄,这个脑袋,这个思想。   她还懵懵懂懂,万一被男生骗了怎么办?   或者,被猫骗了该怎么办?   谢薄声呼吸着,他已经靠近假山,隐隐约约听到男生的声音,这个时期的男生大多正在经历变声或者刚刚结束变声,声线很好辨认。   这些让谢薄声心中有着说不出的不快,疾步走来,不等说话,就已经看到小桑葚,自假山后冒出一个头。   “谢薄声!”   她脸颊红扑扑,终于长长的金色卷发扎了一个小马尾啾啾,惊喜极了,蹦蹦跳跳地扑过来,依赖地一头撞入他怀抱,快乐极了:“谢薄声,你终于来啦!”   “今天,我们班上有个男生给我下了挑战书哎。”   “但你不要担心。”   “我一拳就把他打倒啦!” 第65章 喵喵喵喵喵   猫猫上学   谢薄声第一次意识到喵喵拳的威力。   小桑葚一拳打得对方眼睛乌青,不,和眼睛上的伤痕比起来,小桑葚这一拳给对方带来的心灵压力也不小。   谢薄声说着抱歉,带了这个看上去瘦弱不堪的准高中生去看医生。小桑葚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谢薄声要对失败者这样好,但还是乖乖地跟着谢薄声去医院。   没什么大碍,只是打青了一只眼睛。男方家长气势汹汹地过来,要同小桑葚和谢薄声闹一闹,上来就是“我可怜的儿子啊你这么老老实实学习怎么会有这么凶悍的女同学打你啊我可怜的儿子”,小桑葚受不了人类的哭声,但她还是攥着男生丢过来的“挑战书”,委屈巴巴地展示给对方看,辩解:“不是我先的,是他先动手,想要抓我的手……”   赵目天不说话,低着头,有些沮丧。   他母亲看了看自己儿子,收了哭声,有些尴尬地哑火了。   小桑葚一开始没打算说这件事,怕谢薄声担心。可惜她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父母打算“欺负”谢薄声的想法,立刻挺身而出,将事情和盘托出。   谢薄声没有阻止她,凝神瞧,要看她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今天最后一节课嘛,我在认真地记着笔记,他忽然就拿纸团丢我,砸到我了,幸好我坚强,如果我再嫩点,就被他用纸团砸死了,”理清楚的小桑葚说,“明明是他来挑衅我的,而且这些不关谢薄声的事情,你们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   谢薄声:“……”   原本被谢薄声护在身后的小桑葚,挺身而出,用大拇指点了点自己,昂起头来:“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谢桑葚。”   谢薄声终于出手,忍着笑,暂且打断小桑葚的中二发言。他心平气和地望着面面相觑的一对父母,和那个眼窝青紫的男生。   他说:“我们家桑葚心思单纯,压根没有想到其他方面。倒是你们家的孩子——‘知好色,则慕少艾’,年轻人有想法很正常。但我们桑葚专心学习,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你们家是男孩子,不该在我们桑葚拒绝后,还试图拉扯她。”   父母俩对视一眼,不自然移开视线。做父亲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赵目天缩了缩脖子,不吭声,只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医院光洁、雪白的地板。   谢薄声温和地说:“我们桑葚也有做错的地方,不该下手这么重——这样吧,医药费我们出,等会儿看看医生怎么说,要营养品也没事,我们这边愿意负担。不过还是劝告二位,好好教育孩子,不要再做出这种强行拉女生的行为了。”   ……   晚霞如织,夕阳沉入云朵。   阴霾和暗色从天空边缘一点点寂静沉落,小桑葚安静地跟在谢薄声身后,亦步亦趋,只用脚尖踢着一枚骨骨碌碌的小石子。一脚力气过大,小石子滚进花坛之中,小桑葚安静地看了一阵,仰脸,问:“谢薄声,我刚才是不是不该打他?”   谢薄声有些惊诧:“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嗯……感觉我似乎做错了,”小桑葚皱皱眉头,她说,“那个人的父母好像要打指责我的样子,从他们的情绪中,我感觉到,她们似乎对我很不满。”   谢薄声声音缓和:“就因为这个?”   “嗯,”小桑葚想了想,“而且当时那个男生的情绪闻起来其实有些奇怪,我能感觉到,他好像想要锁我喉——是这个形容吗?”   谢薄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对方应该是想要拥抱你。”   小桑葚歪着脑袋:“但那时候我不想被抱,所以他的举动是恶意的。”   “没错。”   谢薄声开了副驾驶的门,他拎着小桑葚的书包,拍拍她的脑袋:“就应该这样做,明白吗?谁是谁非先放在一旁,只要异性——不,同性也一样,只要他们做出让你不愉快的举动,你就可以反击回去。”   小桑葚上了车,系上安全带,手指压在安全带边缘,她若有所思:“所以错的不是我。”   “对,是他不该用手拉你,”谢薄声说,“你有权利拒绝所有不喜欢的肢体接触。下次倘若再遇到类似的事情,那就打回去。不要担心医药费,有我呢。”   小桑葚用力点头:“嗯!!!”   谢薄声这才松口气。   小桑葚的愉快假期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几乎是一眨眼,时间就飘飘然而过。去寄宿高中的前一天,谢薄声如临大敌。他自己没有住寄宿高中的生活经验,只知道学校宿舍并不算宽敞——小桑葚如今准备去的私立高中还好一些,一个宿舍四个人,上床下桌,每个人还有一个衣柜,每个宿舍也都有独立的小阳台和卫生间、淋浴设施。   床垫和床单都是学校统一标准采购,谢薄声提前两天就买了回家,反复晒、洗,如果不是他不会,他甚至想要将床垫拆开,将里面的填充物也换上一遍。一周回家一次,那么零食、水果、饮料、甜点(保质期短,所以只能购买一日食的分量)。校服洗干净晾晒,运动鞋自备,带五双过去,五双袜子,一天一双,穿脏了带回家、谢薄声洗刷。   谢薄声唯一不为她洗的,也只有贴身衣服了。在学校中洗衣服晾晒也需要花时间和精力,小桑葚需要的睡眠时间更长,为了不耽误她的休息,谢薄声干脆连校服也多订两套,嘱托小桑葚,穿脏了没时间洗就放包里,等回家后再丢洗衣机。   小桑葚点头。   更不要说小些的东西,什么花露水、驱蚊水、护肤霜、身体乳、护发素……到了现在,小桑葚终于发现头发不那么长的妙处,她只要简单用发膜闷一闷、洗干净后抹上护发油,就不会像之前那般干燥。   方便!   小桑葚离开家的前二十个小时。   谢薄声在电脑上严格地、一遍又一遍地搜索,「高中生开学必备100件东西」、「高中生最爱的文具」、「高中生入学须知」、「高中生在学校中如何避免早恋」、「高中生早恋该如何」、「如何正确引导高中生关于早恋的认知」、「如何温和地分开早恋的高中生」、「怎样断绝高中生和坏小子的往来」……   小桑葚离开家的前十八个小时。   谢薄声一手推小推车,另一只手牵着小桑葚,严格从在超市中逛,将所有认为小桑葚能用上的东西统统丢进购物车。   小桑葚:“嗯……虽然我很喜欢西瓜啦,但是带西瓜和西瓜刀进学校,似乎没必要?”   谢薄声:“你说得很对。”   默默将西瓜刀抽出,谢薄声又思索,是不是该给小桑葚准备点防狼喷雾?如今不能网购这样东西,那就可以考虑一下自制……   小桑葚离开家的前十五个小时。   谢薄声将小桑葚的行李箱和准备打包带走的几个大箱子清点完毕,让小桑葚再清点一遍。   小桑葚离开家的前十二个小时。   早早吃过晚餐的小桑葚趴在次卧中睡得正香,谢薄声在她门口徘徊良久,最终轻叹口气,坐在客厅沙发上,罕见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加了点冰块,慢慢地喝。   算起来,这将是小桑葚第一次离开谢薄声这么久。   五天呢,她将在外面独自睡上四个晚上,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学校中又是上床下桌的格局,她睡觉不安分,万一掉下来该怎么办?   小桑葚所需要的睡眠时间比普通人要长,万一和舍友的作息时间不一致、合不来、闹矛盾,怎么办?   小桑葚目前只是简单接触了高中课程,万一她跟不上严苛的教育体系,和老师发生争执,该怎么办?   焦虑的谢薄声喝完一杯酒,去冲澡。这个晚上,谢教授一夜未眠。   送小桑葚上学的第十分钟。   谢薄声把小桑葚的衣服和行李箱、被褥等东西搬上车的时候,一颗心比看到学生挂科还要沉重。小桑葚像个小尾巴,一直跟在他身后,她从来都没有说过不想去学校、不想读书、不想和谢薄声分开这种话,但是表情出卖了她,她看上去有点委屈,甚至快要哭出来。   谢薄声不能出口询问。   私立学校的寄宿制度是强制性的,这点无法更改。而分离这种事情在所难免,人生就是不断的分离,不断的相聚,聚散都随缘……以后她长大,多半也要离开自己。   她需要独立。   现在不过是暂时的分开,短短五天而已。   谢薄声说服自己,将小桑葚送到学校中。   为了避免出现糟糕的事情,谢薄声已经提前和老师说明,他谎称小桑葚有轻微的基因疾病,这点让她需要更多的睡眠,以及黑色素的部分合成障碍——所以她的头发和睫毛、毛发都是浅金色,这绝不是染发;还有虹膜的病变,所以她的异色瞳也是正常的——当然,小桑葚会熟练地佩戴黑色美瞳,不会造成什么恶劣影响。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来送孩子、给孩子铺床叠被的家长很多,唯独谢薄声显得有些异类,他是表哥,年轻一辈,又是唯一的男性亲属。在一行好奇的注目礼下,谢薄声镇定地将小桑葚的床垫铺好,床单铺得一丝不苟,多余的部分全都整整齐齐地叠起来掖在下面,漂亮利索得像军队里叠出来的豆腐干。   谢薄声还准备了大包大包的巧克力和其他零食的礼盒,全都送给小桑葚的舍友,温和地请她们多多关照小桑葚。   青春期的女孩大多热血心肠,一边说着谢谢表哥一边分了他送来的礼盒。   在学校食堂中吃过午饭后,谢薄声终于要离开了。   现在的学生需要回去午睡,等到下午三点钟,她们就要去教室,听老师们讲开学第一课,一般是班主任主持班会。   小桑葚将他一直送到学校门口,炎热的夏季还没有结束,小桑葚仰起脸,她一直攥着谢薄声的衣袖,攥到掌心出汗也不松开,只小声问:“谢薄声,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谢薄声说:“周五下午,等你放课后我就来接你。”   小桑葚喔一声,又问:“你会不会不要我啊?”   谢薄声叹口气,他说:“怎么会呢?你现在只是来读书,别难过,十一假期,你就有长假期了。”   小桑葚小声:“可是你已经丢过我一次了,我很害怕,谢薄声。”   谢薄声不言语。   他的咽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噎得他不能呼吸。   校园中的午休铃声响了,门卫催促着小桑葚回去午休:“行啦,孩子在这里吃不了亏的,该回去啦。别在这儿……”   谢薄声低头,看着小桑葚捏着他袖子的手指,指甲盖因用力而泛白。   小桑葚仰起脸,努力冲着谢薄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再丢下我啦。”   “谢薄声,你一定要来接我啊。”   她主动松开手,没有让谢薄声为难,转身跑出去好几步,站在学校的阳光之下,用力向谢薄声挥挥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记住哇!我等你!”   谢薄声站在原地,看着小桑葚飞快往宿舍楼的方向跑过去,她的金发小马尾一翘一翘的,像是落在她头上的可爱金色小麻雀,一眨眼,没入森林中。   谢薄声的心脏仿佛缺少一小块儿,他不能确定这种感情的来源,只迈步往前走,走出去好几步,抬手,看到衬衫袖上湿了的小小痕迹,那是刚才小桑葚用力攥着的。   他望着这一块儿湿痕出了神。   郑不凡的爽朗笑容打断他的思绪。   “老谢,怎么了?你怎么一副女儿出嫁的孤寡老人样?” 第66章 喵喵喵喵喵喵   教授心脏   谢薄声笑了:“胡说什么?这是要去哪儿?我送你。”   这样说着,郑不凡毫不客气地打开车门上车。   这么久了,副驾驶基本上只坐过小桑葚一个人,她个头小,对于郑不凡来说,稍显局促。他本打算动手调,抬头看到车前方摆着的一个小三花猫猫车载摆件,噗呲一声笑:“我还是去后面吧。”   谢薄声说:“也行。”   他忽然记起,小桑葚有着自己的专属标记方法。她不会用喜欢的贴纸贴满自己的生活环境,却喜欢用她独特的气味来覆盖领地。   猫猫依靠气味辨别,希望上帝宽恕,在小桑葚的行李箱中,就塞了一个安抚鲨鱼玩偶,在此之前,谢薄声已经容忍了一周——床上放着这一个怪东西。   作为回礼,小桑葚郑重地把她睡了一周的小三花抱枕送给谢薄声,并认真告诉谢薄声,倘若他晚上睡不着觉,记得给她打电话,她会将自己学校中的枕头带给他。   这让谢薄声哭笑不得。   ——他怎么可能会睡不着?   他又不是猫。   随着郑不凡的关门声,谢薄声的思维收回。他去坐后面也好,不然等小桑葚嗅到副驾驶上有其他人的气味,她会伤心的。   是的,小桑葚难过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大哭大闹,而是默默难过,就像安静的、受伤的猫,在角落中默默等待伤口好转。   猫从来都不会因为痛苦而持续性大吼。   郑不凡说:“非白下午带学生参加比赛,就在附近,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谢薄声拒绝:“不了,我还有工作。”   郑不凡惊讶:“今天不是周天么?你什么工作?”   谢薄声顿了顿:“打扫小桑葚的卧室。”   郑不凡:“……”   小桑葚上学走的第一天下午,谢薄声将她的卧室重新整理一遍,被褥拿去阳台上晾晒,床单枕套全部洗一遍。这些东西都很简单,家用电器解放双手,谢薄声还发现小桑葚的床底下藏了几个快递盒子,还有几卷卫生纸,几颗静音球。   也不知她何时玩耍中遗落进去的。   谢薄声哭笑不得地将这些东西取出来,用静音吸尘器吸干净,看到最里面有张叠成心心的折纸,他眯起眼睛,借助一根棒球棒,将这个折纸心心仔细取出。   打开看,谢薄声看到小桑葚的字。   她写字很认真,练出来的字体也娟秀,虽然还有些生涩,但自有一套独特韵味在。   「谢薄声,我知道你会发现这张纸条,但我还是要大声告诉你,我好喜欢你啊」   阳光从窗子中撒射进来,灿烂阳光的通道之中,空气里漂浮着轻微的、几乎瞧不见的细小微尘。在这渺小又微弱的光芒中,谢薄声捏着纸张,忍俊不禁。   他摇摇头,轻叹口气,将纸心原模原样地叠好,没有放回去,而是收在口袋中,站起身,继续打扫卫生。   在没有小桑葚的时候,谢薄声重复着几乎同样的生活。或许是低欲望,也或许因他从小就习惯这种生活,他并不觉着单调。   然而,现在有了微妙的不同。   下楼买菜,谢薄声总习惯性买一份鱼,都快付钱了,才意识到今天家中没有等着吃鱼吃兔的小桑葚;   经过甜品店,也想着要多买一份,拎着回家后,看到空荡荡的房间,谢薄声才记起,爱吃甜食的小馋猫不在。   尽管如此,在去超市购物时,谢薄声仍旧会多买一些零食,想着等小桑葚回来,就可以给她吃;去小公园,看到有趣的花花草草,也拍下照片,等着她放学回家,和她一块儿分享。   冰箱冷藏柜中的点心保质期只有24小时,一直放到坏掉,小桑葚也没有回来。   即将丢掉的时候,鬼使神差,谢薄声打开,浅浅尝了一口。   奇怪,奶油又苦又酸又涩。   谢薄声安静坐在沙发上,捧着坏掉的奶油蛋糕,冷静地感受着心中的那一丝想念。   这么强烈而令他心神不宁的感情——   究竟是不是出于长久照顾的不舍?   ……   小桑葚在学校的第一个晚上,一定要狠狠地抱着有着谢薄声味道的大鲨鱼才可以睡得着。   她知道,在人类的世界中,从人类幼崽到可以结婚交沛的阶段中,人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中度过的。   猫妈妈会亲自教给小猫崽狩猎的本领,让小猫崽有着生存下去的能力;而人类将他们的幼崽送去学校学习知识,这些知识会给人类奠定赚钱、生活的基础。   可是。   猫猫很担心信徒。   小桑葚抱着大鲨鱼,有些难过地想。   没有她保护谢薄声,万一老鼠进了两人的家怎么办?   没有她陪伴谢薄声,万一他孤单了怎么办?   猫猫在压抑的深夜中迟钝地陷入梦乡。   而于此同时,谢薄声躺在自己床上。   连续两天的失眠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天啊……”   谢薄声喃喃低语,他进入小桑葚的房间,犹豫半晌,还是把床上的那只有玫瑰花气味的小三花猫猫抱枕抱在怀抱中。   熟悉的安心味道将谢薄声缓慢包围,他轻叹一声,将抱枕拿回自己床上,重新闭上眼睛。   这一次,他顺利地睡着了。   私立高中的读书和小桑葚想象中不太一样。   这里居然有种东西,叫做军训!   而且还要持续整整两周。   白天军训,晚上上晚自习,他们是九月中旬开学,而一直到十一放假前,都要过这样的生活。   小桑葚坚持了一上午的军训,身体倒是没什么特殊反应,毕竟猫猫都喜欢晒太阳。唯一说不适的话,就是温度过高,又要穿一层再套一层外套,严重影响散热。   但班主任却及时找过来,忙到起飞的新班主任终于想起谢薄声叮嘱过的话——“谢桑葚有基因上的病,才导致了发色浅”。尽管谢薄声没有讲究竟是什么基因病,班主任第一反应就是白化病,这种疾病的患者因毛发、肤色浅,又被称为’月亮的孩子’,晒不得太阳。   当机立断,班主任立刻找到小桑葚和她的教官,说明情况,特批小桑葚不用在太阳下军训,而是去教室中上自习。   小桑葚就这么懵懵懂懂地脱了军训服,回班级上课。   她有点沉重的担忧。   谢薄声之前教育过她,这里是法治社会,任何人,都不应该利用“特权”而图谋私立的事情。   她现在不用军训,该不会是谢薄声做了什么坏事吧?   怀疑谢薄声滥用“猫猫权”的小桑葚坐立难安,捧着一本书看了很久,还是决定,离开学校,去看谢薄声。   必须要确认谢薄声的安全,不然她没办法安心学习。   小桑葚站起来,开始认真思考。   前几天晚上侦查地形的时候,她好像发现了几个地方,可以让猫猫轻松跃过去。   这是小桑葚住寄宿学校的第二天。   下午的课结束后,谢薄声开着车打算回家,但不知不觉,就开到了小桑葚所在的学校门口。   算了。   来都来了。   谢薄声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找到一个停车位。   很多家长心疼军训的孩子,给孩子送水送零食送避暑药。   校园的栏杆外,站了一圈儿的家长,眼巴巴地看着操场上的小绿人,试图想要从一大堆一模一样的迷彩服中找到自己孩子的身影。有个好心肠的人看到谢薄声,问:“大兄弟也来看闺女?我让个空给你。”   谢薄声:“……谢谢,我来看妹妹。”   被一个称呼打击到的谢薄声转变策略,他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堆水果,拎在手上,打算去见小桑葚的班主任,顺便问一问,能否给小桑葚开个病假条——他不确定,小桑葚能不能受得了军训的暴晒。   经过镜子前,谢薄声照了照。   镜子中的人看上去还很年轻,嗯,也就比小桑葚大几岁的模样,没有任何白头发,也没有皱纹。   是的,谢薄声确信,自己如今的状态,就算带小桑葚逛街说是情侣也不会令人侧目。   一定是刚才那位兄台不懂得称呼。   一定是这样。   小桑葚的班主任正在办公室中吹空调,立刻热情地邀请谢薄声进去。谢薄声说明来意后,她立刻点头:“能理解能理解,我已经让谢桑葚同学去教室中自习了。谢桑葚同学真是勤学苦读,我刚才看,她竟然已经开始提前预习高中的课本了,老师们还没有上课,她只是看教科书,就开始做练习册上的例题……”   没有人不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教出来的人。   谢薄声微笑,仍旧谦虚:“还是班主任您管理得当,把桑葚交到您手上,我也就放心了。对了,还有件事想要麻烦您。”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您说。”   “桑葚身体不太好,这点我和您说了,她从小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一天必须得睡够十三个小时,不然要头痛,”谢薄声说,“我知道贵校管理制度严格,但能不能在这件事上通融一下?让她晚自习少上一节,早点回去休息。”   这种要求有点古怪,班主任虽然是个新人,但也觉着这不太像正常家长能提出来的话语。   不过……看谢桑葚那一头黄头发,基因上的遗传病应当是做不了假。   万一呢?   班主任有些犹豫,看谢薄声表情真挚,想了想,又点点头:“可以。”   谢薄声松了口气,他诚恳地说:“我们桑葚天生身体弱,运动方面不太发达——”   话没说完,他听到一声惊喜:“谢薄声!!!”   谢薄声抬头,只见小桑葚穿着军训服,一步跳下六个台阶,两步跃下半层楼梯,几乎是眨眼间,直接以树袋熊的姿态冲刺、一跃而起,从楼梯上精准无误地跳到谢薄声的怀抱中。   被她强制性抱住的同时,谢薄声的大脑短暂空白,好似断电,而下一瞬,一种充盈而满足的喜悦瞬间冲爆谢薄声的胸膛,谢薄声僵硬地站在原地,及时抱住扑过来的小桑葚。   她的胳膊抱着谢薄声脖子,两条腿交叉而盘挂在谢薄声腰间,紧密无间,她只用一个拥抱就能充分展示对谢薄声的全部思念。   仅仅是超过一天时间没见面而已。   谢薄声一双大手贴住她脊背,触碰之刻,好似有宇宙万千电流从两人隔着衣服的所有触碰点爆炸碎裂,亿万光年的星辰火花在彼此相贴近的呼吸中迸射而出,地球中亘古存在的磁场持续吸引,千古河流滔滔不休,宛若一记春雷,甘霖降,万物生,野草狂放,猎鹰高飞。   30个小时,1800分钟,108000秒。   谢薄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不能忽视的激烈心跳。   还有旁侧,班主任结结巴巴的声音:“天、天生、身、身体弱?”   “运、运动不发达?” 第67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   教授道德   班主任大为震撼。   她想要对“天生身体弱、运动不发达”这几个字重新下定义。   尤其是,在看到谢桑葚同学身姿矫健地两秒下楼梯、一秒精准投“抱”她表哥之后。   谢薄声伫立原地,镇定地解释,自己的表妹是不习惯寄宿生活,太激动了。   ……是这样的吗?   班主任对此持一定的保留意见。   尤其是当谢薄声再次态度诚恳以“小桑葚身体差可能不适应住宿、申请走读”后,班主任已经想要三步跳到教学楼上拆下大喇叭、握在手中凑到谢薄声耳边大喊醒醒吧。   ——醒醒吧!   ——整个学校里都找不出能三秒下楼梯的人,你居然说她身体弱!!!   ——您的职业可是教授啊!!!真的能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离谱的谎言吗?甚至一点儿羞愧都没有。能这样坦坦荡荡地撒谎您真的是教授吗?!!   ……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尽管私立高中的规则严格,但规则之外又有人情。即使现在谢桑葚同学表演一个原地倒拔垂杨柳,因为她独特的发色,因为她的遗传病……   班主任还是批准了走读申请。   从今往后,谢桑葚想住宿舍就住宿舍,不想住宿舍就可以等家长——也就是谢薄声来接。   写到这里的时候,班主任抬头,看了眼谢薄声。   班主任隐隐约约感觉这对表兄妹的相处有些奇怪,即使他们两人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却仍旧会给她一种“这俩人好像在牵手”的错觉。   班主任衷心地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不然,她就要拨打妇幼保护中心和未成年人保护中心的电话号码,请他们来帮忙调查这件事。   也有可能,她刚刚被谢桑葚那优秀到简直爆炸的身体素质深深震撼到了,才会产生这种奇怪的错觉。   等班主任走后。   小桑葚东张西望,最终用自己的小手指悄悄地勾了勾谢薄声的手指,她才紧张地问:“我不用军训,真的没有滥用特权吗?”   谢薄声失笑:“没有,是你正常行使的权利。”   ——肤色越是白的人,越容易受到紫外线的伤害。只不过一个上午而已,谢薄声已经看到小桑葚脸上有隐隐约约被晒伤的痕迹。   她觉着痒,对自己的脸也不在乎,抬手要去抓挠,被谢薄声握住掌心:“别挠。”   “……喔,”小桑葚悻悻然点头,“对啦,谢薄声,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喔,我自己可能完不成……”   小桑葚的唇在一开一合,手舞足蹈地说着一些事情,但谢薄声的注意力却有些涣散。他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去听小桑葚在说什么,他握住小桑葚手腕的手指还没有松开,仍旧有些用力;她的嘴唇开开合合,嘴唇有点干,应该是没有注意喝水,也可能是自己在外读书就不肯好好吃水果。她的体温有些高,高到谢薄声能听到自己那不正常的、异样的清晰心跳,两人肢体接触处也渐渐升温,好似盛夏的向日葵……   “……谢薄声,谢薄声,”小桑葚晃了晃手,“你弄痛我了。”   谢薄声松开手:“对不起,我刚刚有点走神——你在说什么?”   小桑葚揉了揉手腕,说:“好吧,我愿意原谅你。我刚才说,我想竞选班长。”   谢薄声:“嗯?”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小桑葚认真地说,“还记得吗?我们之前看电影有这句话。我觉着我非常有能力,所以我应该承担起这份责任。”   谢薄声笑了:“很好,然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明天晚上开班会的时候,我们会上台演讲,竞选,”小桑葚有一点点苦恼,“但是我怕自己写的演讲稿不太好,我写完后,你可以帮我改一改吗?”   这不是大问题,刚好,也能锻炼她的个人能力。谢薄声颔首,答应。   谢薄声确认完学校中的小桑葚可以正常读书、交际,而小桑葚也确认了,谢薄声现在还活着。   两个人都完成了彼此的小小心愿,在空荡的教室中分享了同一盒荔枝。   谢薄声约定,等她上完第二节 晚自习,就来接她放学。   到时候,小桑葚只要拿着班主任特批的请假条,就可以出校。   皆大欢喜。   唯独班主任在办公室中吹着空调,一身冷汗地回忆谢桑葚两秒下楼梯的举动。她陷入深深的忧虑,思考着,是否应该给校长写一封信,在那个本校学生安全须知手册中再添上几个虽然离谱但很有必要的禁止行为……   不需要军训的小桑葚,在教室中埋头苦学一下午,将高一上册的英文课本背完了半本。   虽然背完半本后才发现原来单独的生词表在课本最后,但是无所谓,聪明的小猫猫已经将前面的所有英文单词、组合用法包括课文都背诵完毕。   新书已经发下来了,这么多的书中,最让小桑葚感觉头痛的,就是语文。   她很难用人类的思考方式来阅读,更没有办法去理解作者的中心思想。小桑葚甚至觉着奇怪,有些写诗的人都已经死去好几千年了,为什么现代人要执着地去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呢?现代人中应该没有活这么久的,应该也没有和诗人们交流过的,谁给他们权利去制造标准答案呢?万一诗人不是这么想的呢?   真要是想知道,直接去刨开诗人的坟墓,去问问他们,岂不是更方便?   当然,这种话,小桑葚不能直接说,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背标准答案,去抓关键词,尝试去总结这些题目之间的共同规律。   猫猫学习,莫得感情。   晚餐自然要去食堂吃,小桑葚的三个舍友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即使独行猫猫侠如小桑葚,却还是愿意和三个舍友一块儿手牵手去厕所、手牵手去小超市,手牵手来食堂,手牵手排队打饭。   打饭的时候,有了一点不那么愉快的小插曲。   插队。   是个男生,一米八多,瘦高个,像根葱,晃晃悠悠地、旁若无人地插到小桑葚面前。   饿到肚子咕咕噜噜的小桑葚礼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同学,食堂吃饭插队是很不对的。”   男生假装没听见,反倒抬起手,像周围人打招呼:“嘿!赵哥!”   小桑葚一言不发,她出了队伍,踮起脚,用力拽着那个男生衣领,狠狠往外一拽——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被一个还不到一米六的女生拽得狠狠往外一晃,更要命的是完全抵抗不过,他啊地一声大叫,踉跄几步,一头栽到地上,摔个倒栽葱。   他体型高大,摔在地上,回声也是沉闷的一声响,听得人牙齿痛肉也痛。   周围的队伍安静了。   打算插队和正在插队的都下意识捂紧领口。   小桑葚松开手,她很镇定,呼吸均匀,脸不红心也不乱跳,只用口袋中随身携带的湿巾擦了擦手指,认真地重复:“同学,插队是不对的。”   教训完成后,她重新回到队伍,快活地问身前身后沉默的舍友:“刚刚说到哪里了?酸汤牛肉丸好吃吗?还是吃西湖糖醋鱼呀?”   ……   晚上八点半。   谢薄声早早地守在私立高中的学校门口,等待着小桑葚。听得放学铃响,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又听到喜悦一声:“谢教授。”   谢薄声回头,看到西装革履的白猫先生。   他微笑:“十白。”   白猫先生刚刚下班,他在这边租了房子,加班结束后,来这里吃夜宵。听到小桑葚也在这里上课后,他眼前一亮:“真巧。”   但当谢薄声询问是否要等小桑葚出来时,白猫先生拒绝了:“我今天晚上值夜班,时间不够,还是算了。”   “对了,”白猫先生优雅地对着谢薄声说,“电视台前两天采访了我,今天晚上八点四十左右会有我的节目,欢迎你们观看。”   谢薄声有些惊讶,仍旧夸赞他小猫有为。白猫先生着急去上班,坦然接受夸奖,款款离去。   他刚走不久,小桑葚就背着双肩包飞奔过来,又给了谢薄声一记温暖的、结结实实的拥抱。   谢薄声今天却无法心无旁骛地拥抱她。   有些奇怪的情愫在他平静的心中悄然生根发芽,比以往都要猛烈,猛烈到令谢薄声的心脏如奶油热锅中将熟的爆米花,好似下一刻就会噼里啪啦地全部炸开、落地生花。   只是两天而已。   谢薄声浅浅呼吸。   这是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小猫。   不能,不能将她当作异性……不,不能对她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这种普遍的认知,在朦胧的夜中也不再清晰。谢薄声闭了闭眼睛,深呼吸。   他很难、艰难地重新回到平静。   小桑葚心中未觉,她跳上副驾驶,开心地发现这里仍旧只是有她一个人的味道,没有丝毫入侵痕迹。   全然不顾她的玫瑰气味狠狠、再度撞了谢薄声宁静无波的一颗心。   哼着歌,小桑葚听见谢薄声说了刚才见到白猫先生的经过。   “呀,上电视!”小桑葚眼睛亮了,她看着谢薄声将他的手机递过来,“八点四十吗?好像已经到了耶。”   谢薄声没有立刻将车开走,他暂时将车停在路边,和小桑葚一块儿看白猫先生的采访报道。   他也需要整理自己那颗凌乱、龌龊的心。   点进白猫先生提到的那个电视台的网页画面,一人一猫同时听到警察严肃的声音。   「各位群众朋友们,这里是XXX反诈中心,今天我们采访的,是一位在短短半年内被诈骗三十二次的先生。」   屏幕上。   穿着白西装的白猫先生,脸上覆盖着马赛克,优雅地抬手:“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 第68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教授心酸   关于诈骗。   这个等到孩子成年后就可能面临的严峻问题,诈骗。   普通且传统的,拉群刷单,进阶一点的,以快递出问题加联络方式然后拉群,宣传刷单,更不要说网上铺天盖地的“招打字员”、利用人类感情需求而制造的投资骗局、以及打着理财名义的诱导投资……   人类社会和猫不同,猫只要填饱肚子和繁衍生息,但人类中,还存在着更多的、色彩缤纷的欲望。食物,房子,伴侣,异性,权利……   猫会为了食物而打架,但人类会为了金钱而展开各种算计和欺诈。   猫猫可不知道这些。   然而。   谢薄声没有想到,针对性的、系统性的诈骗教学,在今天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拉开了帷幕。   白猫先生以极其优雅的姿态面对着镜头,他手中甚至还端了一杯咖啡,气定神闲。   谢薄声希望那不是猫屎咖啡。   小桑葚探出个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接受采访的白猫先生,她的眼睛亮晶晶,充满着膜拜的光芒。   “天啊,”她感慨,“白猫先生好厉害啊,竟然这么短时间内就成功上电视了!这样算下来,他是不是很快就可以买宝马带着我们去森林里狩猎啦?”   谢薄声:“这样下去,用不了太久,骗他的人都能买宝马去森林里狩猎了。”   小桑葚:“咦?”   屏幕之上,是朴实无华的警局房间。   白猫先生喝着咖啡,礼貌地向在场的警官们鞠躬,他说:“本人品行端正,无不良嗜好。在被诈骗这一件事上,具备着丰厚的经验。在近一年的被诈骗活动中,我学到了宝贵而丰富的诈骗话术,并认真分析、总结出被诈骗时人类的心理弱点,针对这点,我结合本人实例,有以下十点想要和大家分享……”   白猫先生的画面并不多,只有十分钟,但这十分钟内,他侃侃而谈,自己被卖书的诈骗,上网充值被骗,刷单被骗,租住公寓结果群租公司捐款跑路,第一次网购被骗(购买’南孚’牌电池然而对方发来’南孚大’牌电池),取快递时误信“菜鸟驿站快递员”短信消息被拉群诈骗,收到快递后又被’客服小号’打电话、以’物品质量不合格’为由开启新一轮诈骗……   慢慢地,开始进化成找工作、进传销、发展下线时候及时遇到警察,才意识到自己被骗,进而开始做警察线人,辅助着将对方一网打尽。   “唯一庆幸的是,我没有钱,又因为进过精神病院,导致很多正规贷款批不下,”白猫先生诚恳地说,“一些小额贷款也需要身份证明,但警察先生告诉我,不可以随便贷……”   总结到最后,警察开展了一期防诈知识小课堂,而谢薄声已经打通白猫先生的电话:“你在哪里?”   白猫先生就在离学校一条街的宠物医院中工作。   这么晚了,只有他一个人值夜班。宠物医院的店面不大不小,货架上是琳琅满目的宠物用品,猫粮、冻干、梳子……   白猫先生的白色卷发全部往后梳,用了一个猫耳发箍箍着。他正俯身和寄养在这里的小猫喵喵喵地聊天,听到进门的风铃声,他笑了笑,邀请谢薄声和小桑葚坐下:“欢迎光临。”   他看起来仍旧很健康,脸颊红润,精神奕奕。   小桑葚冲过去,用额头轻轻抵了一下白猫先生,嗅了嗅,友好地交换气味:“白猫先生!!!”   白猫先生将货架上的东西整理好,转身看谢薄声:“亲爱的谢教授,请问你想要来一杯卡布奇诺吗?”   经过谢教授努力劝说而决定不再卖身的白猫先生,在这半年中,做过多份兼职。   其中就包括在咖啡店中做店员,不过不是那种高档的咖啡,而是用浓缩咖啡液或者成品咖啡粉来冲泡咖啡的品牌。   当初谢教授提供给白猫先生的钱,成了白猫先生的租房资金,尽管因为被骗损失三千块,但经过半年的努力,外加上警方方面给的5000奖励——奖励他辅助卧底、捣毁诈骗集团的团伙。这么久,白猫先生的存款,已经从一万块,升级为一万零一元。   而现在这份工作,是当时一个辅警介绍给白猫先生的——他的兄长开了这个宠物店,而白猫先生有着极其优秀的动物交流技巧。白猫先生和另外两个店员轮流值班看店、照顾一些寄养或者住院的宠物,每个月能拿到3500的基础工资,倘若能够卖出去东西,还能够拿到一部分提成。   谢薄声拒绝了白猫先生还钱的要求:“和我比起来,你现在更需要这笔钱,留着吧。”   谢薄声喝了他用咖啡液做的咖啡,微笑:“只有一个请求,等到你开着宝马去狩猎的时候,能够带上我一个?”   白猫先生举杯:“好的,亲爱的谢教授。”   小桑葚也举杯,不过她杯中放的是牛奶:“干杯!”   这么晚了还喝咖啡,谢薄声猜测自己今天晚上会失眠,但没有。和他短暂分别的小桑葚现在格外地粘人,在洗澡后理所当然地抱着自己的小薄被子躺到谢薄声的床上。   谢薄声没有阻止她。   否则,他很难对着班主任解释,那么大一个表妹,忽然变成一只漂亮的三花猫。   就像小桑葚刚变成人后,谢薄声也不得不对着同事们解释,解释自己之前喂养的小三花暂时由父母照顾,否则,很难交代为何忽然“放弃猫猫”。   饶是如此,喜欢养猫的同事仍旧语重心长地叮嘱谢薄声,这样是很不对的。养猫就像养孩子一样,当把猫猫接到家中的第一天起,就要负起照顾它一生的准备,不应该送走……   谢薄声惭愧地接受了提醒。   没有人知道,他的确负担起这只小三花的一生。而被他负责的小三花,如今正躺在他的床上。   谢薄声的床要稍微大一些,1.8米宽,躺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小桑葚裹着被子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小枕头,原本睁大眼睛观察动静,听到他出来,立刻紧紧闭上双眼,模拟出呼噜声,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所以,不可以打扰猫猫睡觉啦!   谢薄声也没有打扰小桑葚,他躺在床的另外一侧,两个人的被子都是分开的,一人一个,中间能模仿梁祝放下一碗清水。   一分钟,小桑葚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呼噜声浅浅小。   两分钟,小桑葚又靠近,这次偷偷喵喵掀开谢薄声的被子。   三分钟,小桑葚的整个右臂顺利进入谢薄声的“势力范围”。   四分钟——   在小桑葚抱住谢薄声的胳膊时,谢薄声没有睁开眼睛,他叹口气。   小桑葚立刻说:“你说过的,可以和你睡觉。”   她又放低声音:“好久好久没见啦,谢薄声,你都不想我吗?我好想你呀……”   脸颊贴过来,小桑葚额头顶着他的胳膊:“我好担心你不要我呀,很多人都是这样,养着养着猫,不想养了,就把猫猫装进纸箱子里丢掉。”   谢薄声说:“你已经不是普通的小猫了。”   “可是也有大人会丢掉孩子,说’我给你买糖,你站在这里不要走动’,”小桑葚亲亲他的胳膊,隔着睡衣,谢薄声感觉到强烈的、爆开的电流,好似沿着血液一直蔓延到腰部,他压着几乎出口的声音,不自然地动了动那条胳膊,只是隔着棉布的一下而已,却像是蜿蜒电流击穿,连带着小桑葚的声音也被电流干扰到氤氲一层朦胧,“我很害怕被丢掉,谢薄声。”   在这个干燥、闷热的夜晚,如今的空调也无法挽救谢薄声的心,他听着小桑葚小心翼翼的请求,好似有人将他胸膛剖开一条缝隙,沙漠里干燥艰涩的沙砾磨合着他的心。   “我吃得很少,也可以不要漂亮衣服,不要玩具,我会努力学习人类的知识,也会保护好自己和你,不闯祸,我听你的,我要诚实守信,要礼貌,要学会做一个有道德的人,”小桑葚抓着谢薄声的睡衣,把那一小块儿衣服捏到皱起,短暂的分离让她有些焦虑,“你不要不要我。”   谢薄声侧身,他看着小桑葚毫无遮挡的眼睛,抬起手,揉了揉小桑葚头顶上的两只柔软小猫耳。   “不会,”谢薄声说,“你是我的心血,我的宝贝,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谢薄声鲜少用“永远”这个词语,因为它听起来过于遥远、宏伟。怎样才能算得上’永远’呢?天长地久、   海枯石烂?人的寿命都有边界,可永远好似永远没有尽头,它是文学意义上的未知,是数学意义上的无限。   但现在,唯独这个词语能表达出谢薄声心中所想,唯独这两个字能安抚小桑葚不安的心脏。   永远。   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直到我的生命消失。   房间安静,客厅中的巴西龟在缓慢地翻动身体。谢薄声揉了揉小桑葚的耳朵,一声笑:“怎么这样焦虑?我们只是分开一天而已。”   “不一样,”小桑葚猛烈摇头,“对于人类来说是一天,对于猫猫来说是很久,很长,猫的生命是按照小时计算的。”   谢薄声沉默了。   猫的寿命只有不到二十年。   “我想了你好多好多次。”小桑葚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谢薄声的胳膊,见他没有反对和抗拒,飞快地扑过去,抛弃自己的被子,整个人都搂住谢薄声,用她柔软的猫耳贴贴他的胸膛,“你有没有想我啊?”   谢薄声顺着她的话往下讲:“想。”   “怎么办呀,谢薄声,”小桑葚忧虑地叹气,“真想把你装进书包背到学校里。”   谢薄声忍俊不禁:“胡说。”   他说:“这只是短暂的分开……以后,你或许会习惯、适应这种离别。就像小孩子长大后总会离开父母,蒲公英成熟后也会散播种子,你会见到更广阔的世界,有更精彩的生活。或许你也会遇到喜欢——”   说到这里,谢薄声的一颗心好似落在苦海中沉浮不定,难以继续,他低头。   小桑葚不说话,谢薄声这才发现,她睡着了。   谢薄声将自己的被子往她身侧挪了挪,细心将她护在自己的被子之中,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谢薄声不能想象,未来有朝一日,她会爱上其他的人。   难道她也要和其他人组成家庭、孕育孩子?   难道她会像今晚抱着他一样,去抱着另外一个人?像刚才一样,用她甜蜜的唇说出让人头脑发昏、心脏砰砰的话语?   难道她会……   谢薄声不能想,不是无法想,是痛苦到不能继续。   一想到或许会有人亲吻她的唇,谢薄声就忍不住想要抄起棒球棒将对方打昏。   究竟是出于养育着的不舍,还是异性间的嫉妒,谢薄声已经渐渐不能分辨了,这些东西的界限逐渐模糊,边界朦胧,如汇入海洋的河流,无法说明交汇处的水滴是何来历。   谢薄声唯一清醒的是,连续两日受到睡眠困扰的他,今时今日,即使喝了咖啡,也能在身侧温暖中渐渐入睡。   他于梦中落悬崖,好似观影,谢薄声清醒地看着自己堕落深渊。   无法阻止。   与之相反,小桑葚的梦境中开满玫瑰花,有着从天而落的冻干鱼鱼雨。   高中的作息时间要比辅导班阶段更紧张,六点四十五,谢薄声叫醒小桑葚,她困倦着刷牙洗脸,努力吃饭。然后由谢薄声送她去学校,去赶学校七点半的早读。   路上不算堵车,小桑葚将自己的班长竞选演讲稿认真地念给谢薄声听,谢薄声不打算做出改动,毕竟这是她自己想要去竞选。   为了鼓励忐忑不安的小桑葚,在听完后,谢薄声还做出极高的评价:“写得非常好,条理清晰,用词精准——不要说竞选班长了,你的演讲稿甚至可以让你去竞选校长。”   小桑葚呆了一呆,眼睛一亮:“真的吗?”   谢薄声微笑:“真的。”   小桑葚幸福地将纸张贴在胸口,目光坚定:“那我一定要努力演讲!”   十一小时后。   黄昏。   班会。   灿烂晚霞映照在黑板之上,白色的粉笔字写着几个大字——「班委竞选」,老师看着手中的名单,精准无误地念出名字。   “下一个竞选者,谢桑葚同学。”   鼓掌声中,已经将演讲稿完全背下的谢桑葚穿着校服,挺直脊背,上了讲台。   小桑葚在讲桌前站定,她环顾教室,昂首挺胸,认真开口:“同学们好。”   “今天我想竞选校长。” 第69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   教授叹气   鸦雀无声。   空调在勤勤恳恳运作,刚才的笑声讨论声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和公立学校不太一样,这个私立高中的学生都是单人单桌,教室也一样,一个教室中,标准四十个人。   新一代的孩子发育都好,尤其是在物资不再贫瘠的现在,教室里四十多个人,男的基本170+,偶尔有些破180+的。女孩子大部分处于160以上、170未满的阶段,170之上和160之下的都不太多。   也因此,小桑葚那不到160的身高,让很多同学忽略掉她的年龄,自动将她当作同龄人,或者更小一点的人来看待。   但她口中说出的话可一点儿也不小。   讲台上,金黄色马尾辫的小桑葚镇定自若,审视台下,她说:“自从我入学以来,我发现学校体制中存在的许多弊端。下面,我将分三点来论述自己看到的一些不良现象。第一个,就是学校食堂中存在的插队问题……”   先前还在怀疑小桑葚在开玩笑的老师被她的演讲打了个措手不及。   无他。   其他人的班长演讲宣言,都是先介绍个人情况,再说由自己当班长后,将做什么,将会给同学们带来什么。像小桑葚这样,出其不意,上来就要竞选校长的……   还是头一回。   而且不是口误。   她似乎真的打算竞选校长。   得到谢薄声的肯定后,小桑葚利用自习时间重新修改了自己的演讲稿,把里面涉及到“全班同学”这类字眼的句子和话题,一律换成“全校师生”,毕竟,“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   看过同班同学遭受插队生欺负的小桑葚决定再也不要忍,她严肃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将会动手整治食堂同学的插队乱象,并针对学校食堂进行一定的改革,淘汰掉无人问津的菜品,多多推出新的美味食品,减缓个别窗口的排队压力……   教室很安静,只有小桑葚严谨的宣讲声。   班主任忍不住举手:“谢桑葚同学。”   小桑葚暂停自己的“食堂改善计划”,诚恳:“您请讲。”   班主任犹豫:“……嗯,这里毕竟是学校,对吧?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学习……没错吧?”   小桑葚点头:“是的。”   “那么,不如多讲一下,”班主任试探着建议,“有没有关于学习方面的建议和工作目标。”   “有的,老师,”小桑葚说,“不过需要我先讲完食堂的窗口体制改革、宿舍的空间最佳利用化、校服的舒适化改良、校园步行道的扩展工程、办公楼的功能升级、教室的多功能授课利用率最大化……”   她一口气罗列了十二条建议,然后说:“——才是我制定的学生团队建设和学习制度优化、以及先学带动后学的一对一学习帮扶指南。”   班主任:“……”   小桑葚的演讲用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全程脱稿,演讲到一定程度,她甚至会用粉笔在黑板上当众作图,来展示自己的构想。这场校长的竞选演讲深深地震撼到一群刚刚升入高中的学生们,当小桑葚以“倘若我担任校长,我将带领全校师生塑造一个全新的高中,建设新时代的师资力量团队,争取三年内将学校的重本率提高一倍,五年内增长三倍”作为结束语的时候,她的宏伟蓝图让老师和学生们都感受到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勇敢力量。   竞选结束后,小桑葚几乎拿到了全票。   大家不约而同地认定,她很适合作为班长——   之所以不是校长,有以下几个原因。   一:小桑葚最多也只能在这个学校中读三年书;   二:班主任没有更换校长的权利;   三:小桑葚现在只拿到一个班学生的选票,还没有取得全校师生的投票;   四:校长有学历要求,小桑葚还没有取得博士学位;   五:校长和教育局不同意。   ……   当天晚上,小桑葚快乐地向谢薄声分享这个好消息。谢薄声又是一顿称赞,决定奖励小桑葚周末去吃烤鱼。   小桑葚遗憾地叹气:“好可惜,没有成功竞选到校长。”   谢薄声:“……啊?”   了解到事情完整经过的谢薄声,仍旧温和地鼓励小桑葚:“做得很好,有目标是好事,不过,现在校长都要求博士文凭——”   “我明白,”小桑葚握拳,认真,“我一定会顺利拿到博士文凭,然后成为最好的校长。”   谢薄声:“非常好!来,今天晚上,努力的小桑葚将会获得一份甜点的奖励——你想吃一个甜甜圈,还是一份焦糖布丁呢?”   “甜甜圈!”   无论如何,小桑葚都以压倒性的票数成功获得班长一职,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众望所归,同学们心之所向。   甚至连其他几位班长候选人也将票投给小桑葚,因为他们同样被小桑葚的伟大目标和勇敢所佩服,同时,他们也有着隐隐约约的羞愧——羞愧自己并不具备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如此之厚的脸皮,不能一本正经地说着如此离谱的事情。   关键是,说得还像真的。   倘若真要说这场竞选中有谁不是那么开心,那就是校长办公室中,听完录音后的校长。   绝顶聪明的校长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门,疑惑地问班主任:“我们学校的环境已经恶化到连新生都看不下去、准备发动起义改革的地步了吗?”   与此同时,“准备发动起义改革”的小桑葚,在成功获得班长一职后,已经热忱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班长班长,一班之长,最要紧的就是管理好班级,是班主任的左右手;与此同时,也能代表一整个班级的学生,和老师们沟通、请愿。   小桑葚拥有着绝佳的记忆力,但凡是见过的人,下一次再见,一定能准确地认出,并精准无误地记得对方的喜好、工作(学习)习惯、性格……   在这项能力的加持之下,轻而易举的,小桑葚就上手了班长一职。她本身学习成绩优秀,又会热情无私地为同学们讲解题目,协调好各个老师之间的作业布置。目前还没有正式上课,小桑葚就负责军训事宜,为身体不适的同学请假、拿假条去教官处报备。   尤其是在见到小桑葚背着一个中暑的、170+的女孩健步如飞去医务室后,整个班的同学对她的钦佩更上一层楼。   只剩下被太阳晒到满头大汗的班主任,发愣观看,长久沉默。   她开始思考,究竟是她个人对“病弱”一词的认知错误,还是全世界的人都理解错了“病弱”的含义。   这个周结束的时候,小桑葚已经获得了另外一个代称——   “大班长。”   就像唐代的唐太宗被称为“天可汗”,被小桑葚魅力所折服的同学们,不再称呼她为“班长”,而是“大班长”。   “大班长,我脚抽筋儿了,您能帮我去请个假嘛?”   “大班长,我们同学都快渴死了,能和教官商量一下,适当延长休息时间吗?”   “大班长……”   就连班主任也笑着叫她:“大班长,今天晚上我开会,第一节 晚自习,你看一下,维持好班级纪律。”   周五时刻,仍在担忧自家小桑葚无法和中二期人类和平共处的谢薄声,看着一群同学笑着和小桑葚告别,陷入短暂沉默。   “大班长,星期天去哪儿玩啊?”   “大班长,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儿打女子篮球?能长高的。”   “大班长,周六一块儿去买书吗?我知道老师说的参考资料在哪儿。”   ……   小桑葚笑着推开了所有邀约,开心地冲过来,牵着谢薄声的手,叽叽喳喳:“我们周几去吃烤鱼啊老师推荐了一些参考资料你能带我去买吗我好想你啊谢薄声明天我们终于可以在家睡一整天——”   谢薄声捂住口无遮拦的喵喵,飞快上车,避免社死。   上了车后,谢薄声说:“我们家小桑葚很受欢迎啊。”   小桑葚骄傲极了:“世界上不会有人不喜欢猫!”   谢薄声被她逗乐了,他很喜欢这一份勇敢直率的鲜活,不必在乎他人目光,也绝对不会因为其他人的质疑而怀疑自己。   夏天的暑热还没有完全消散,谢薄声拧开一瓶水,递给小桑葚,她咕嘟咕嘟喝了好多,才记起一件事,兴奋地告诉谢薄声:“我看到李京墨啦,他也在这里上课哎。”   小桑葚跑过来流了不少汗,她喝水又快又急,吨吨吨地往下,大口大口,来不及吞咽的水,都从唇角流下。   谢薄声抽出纸巾,给她仔细擦拭脖子和锁骨,避免弄湿衣服。   “是,他应该是教高二的英文?”谢薄声说,“慢点喝,不然喉咙会痛。”   小桑葚一口气喝掉半瓶水,握在手中,点头:“他和我说,放假后,可以去找青衿玩。”   “你想去吗?”谢薄声说,“想去的话,今晚我给他打个电话,看看这周有没有时间。”   小桑葚开心地耶一声,亲密地扑过来,还没有系上安全带,她整个人都扑在谢薄声身上,毫无忌惮地蹭了蹭:“谢薄声,你真好!”   谢薄声没能立刻推开她,他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现在的状况。   小桑葚向来没有男女之防的想法,即使谢薄声严格教导过她,她自己也能做好和其他人保持距离,却不能和谢薄声保持。   幼时的遗弃让她注定缺少安全感,而这份安全感的缺乏和担心再度被抛弃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她,以至于她格外地黏谢薄声,信任谢薄声……毕竟是从小给她喂奶洗澡的人,小桑葚自然而然地依靠谢薄声,对他毫不设防。   谢薄声理应该为此感到荣幸。   他是说——理应。   在小桑葚刚变成人的时候,意外的肢体接触并不少,但那时候的谢薄声能清醒地认知到感情区别,并及时处理好一切混乱。   现在,谢薄声被小桑葚亲密地拥抱着。   他所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小桑葚的体温,小桑葚的喜悦,小桑葚的依赖,小桑葚的信任,小桑葚毫无保留的爱……   还有,少女的温暖呼吸,少女的玫瑰肌肤,少女的金色卷发,少女的愉快语调,少女的柔软棉花糖。   车窗外是蝉鸣聒噪的盛夏,车内是坦荡的猫猫,是人类不安的心跳。   少女。   谢薄声意识到,她不仅仅是自己照顾大的猫,是自己亲自教导的聪慧灵魂,同时,她还是一个美好的成熟女性。   是他压抑的罪恶感,是他难以启齿的羞耻。   她是谢薄声肮脏的心动。 第70章 喵喵喵喵喵喵   教授脸红   “谢薄声,你的心跳好快。”   小桑葚歪着脑袋,她有些担忧,抬起手,模仿着之前谢薄声做的那样,将自己手掌贴在谢薄声的额头上:“你不舒服吗?”   小桑葚的掌心接触到谢薄声的一层细微汗水,他还没有系安全带,小桑葚整个人都快要趴在他身上,她还穿着校服,眼睛中盛满疑惑。   上学后,小桑葚才忽然发现,原来不是所有人类都像谢薄声一样干净。   比如班级里票选出来的体育委员,尽管对方没有小桑葚跑得快也不如小桑葚肺活量大,但因为对方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还是顺利地获得体育委员这一职位。   但是他身上一点儿也不好闻,尤其是在打完篮球后,偏偏他还很喜欢在打完比赛后跑过来找小桑葚聊天——掀开衣服擦汗,露出来完全没有谢薄声好看的、不成熟的肌肉,身上的味道能够薰得猫猫鼻子短暂失灵。   学会克制的小桑葚,很礼貌地拒绝了对方递过来的水和糖。   猫猫需要用力吸几口人类来缓解。   原来不是所有人类都像谢薄声。   迟钝地意识到这点的小桑葚,抱着谢薄声,用力吸了吸他脖子上的干净香味,终于缓解了那种被打扰的不安。   不仅如此。   班级里那么多的男性人类,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好像没有一个比谢薄声更接近于猫猫认知中的人类。   小桑葚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谢薄声的脸,她尝试从人类的审美角度来观察他。   猫咪的审美中,首先是茂盛、有光泽、颜色丰富的毛发,然后才是肌肉。   人类呢?   人类通过什么来分辨受欢迎程度?   小桑葚不知道,她只是认真观察谢薄声。   他有着浓密而干净的头发,洁白干净的肌肤,没有一粒“青春痘”,也没有痣,就像一卷洁净的白纸,鼻梁很高,看上去很想让猫猫亲亲,还有眼睛,有着好浓密的睫毛……   谢薄声不自然移开视线,他声线还是猫猫熟悉的清冷:“看什么?”   小桑葚说:“我在尝试用人类的角度观察你。”   谢薄声说:“起来。”   小桑葚乖乖听话,她老老实实地支撑着起来,手下借力时压了一下谢薄声的大腿,感受到对方肌肉的紧张。   小桑葚有些奇怪,为什么他的肌肉像是为狩猎做准备?   大概是为了开车?   人类开车是这么累的事情吗?   小桑葚不明白,猫猫脑袋装不下太多、太复杂的东西,她认真坐回副驾驶座位,仔仔细细扣好安全带,吸了口气,再看,谢薄声换了坐姿,他在低头整理衬衫衣袖,规整地挽起,露出干净的小臂。小桑葚知道谢薄声会剃掉自己四肢上的毛发,尽管小桑葚不理解为什么人类都不喜欢将自己的毛发——除了头发——暴露在旁人面前,但她还是承认,干净、冷白色的手臂看起来更适合猫猫蹭一蹭。   尤其是谢薄声小臂上的青筋,白皮肤、精瘦的人身上,青筋和血管会更清晰一些。而在谢薄声用力的时候,这些像性感的大树根的东西会更加明显。不知道为什么,小桑葚想要过去咬一口,舔一舔。   这点让猫猫自责了很久,小桑葚忧虑地提醒自己,人类并不在猫咪的食谱之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小桑葚眼中的谢薄声都非常美味,非常地引起小桑葚蹭一蹭贴一贴咬一咬舔一舔的欲望,但谢薄声就是谢薄声,是她的信徒,是她的饲主,无论如何,小桑葚都不可以对他痛下喵喵口……   小桑葚悄悄冒出尾巴,抱在怀抱中,趁着谢薄声不注意,狠狠咬一口自己的尾巴尖尖。   嗯,就是这样,被咬会很痛。   谢薄声这么好,她不能去吃掉谢薄声!   今晚的小桑葚,为了克制自己的咬欲,决定忍痛和谢薄声“分房”。她去上学的这段时间中,自己的卧室仍旧是干净的,谢薄声抽空就给她晾晒被褥,打扫房间。陪伴鲨鱼已经从学校抱回家中,盖着毛绒毯子,放在床上。小桑葚脱掉鞋子,抱着鲨鱼,盖好被子,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陷入甜蜜的困扰。   ——要不要找见多识广的猫猫,比如白猫先生,比如莫非白女王,比如青衿猫猫,问一下,她想要咬一咬谢薄声,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可惜,白猫先生最近很忙。   宠物医院中接诊了很多猫猫,还收留了几只遭受虐待、被及时救下来的流浪猫,白猫先生很关心这些猫猫的身体状况,并虚心学习治疗猫猫的办法。小桑葚听见电话中他忧虑的声音,决定还是不要拿这种私人的小问题打扰他了。   莫非白女王也很忙,她似乎在跑步,很喘,也可能是吃了很辣很辣的食物,气喘吁吁,声音都在发抖,像是荡啊荡、荡到悬崖上的秋千。   很懂事小桑葚还是结束了电话,并认真地关心她的身体,希望她能够去医院看一看。毕竟莫非白的工作是武馆教练,是很需要身体健康的一个职业。   最后一个电话打给宋青衿。   李京墨给宋青衿买了一个智能电话机,宋青衿的猫猫朋友可以借助号码联系她,喵喵通话。   宋青衿答应了小桑葚提出的见面请求。   就在周六的晚上。   届时,谢薄声开车载小桑葚登门,李京墨也在家中,刚好小聚。   小桑葚幸福地睡满了整个周六上午,才在诱人的烤鱼气味中惊醒,她的睡衣都没有穿好,蹦起来,跳到客厅:“是什么鱼!刀鱼还是马步鱼!”   这是刚买不久的家庭电烤炉,谢薄声正给切好的鱼片均匀涂抹酱料,闻言,笑着说:“你猜猜看——”   视线不自觉定格在小桑葚睡衣边缘,谢薄声飞快移开视线,他淡淡说:“怎么不穿好衣服就跑出来?”   小桑葚:“喵喵喵?你脸红什么啊谢薄声?”   谢薄声仍旧低头:“烤炉太热。”   “喔。”   小桑葚穿着睡衣呀,就是领口稍微有点大,露出一点点白白而已,真的只有一点点,小桑葚确信,她从电视剧中、杂志上、电影上看到的要比这多很多,只有一点点边缘而已啦……   为什么谢薄声忽然这样严肃认真地让她穿好呢。   猫猫百喵不得其解。   但还是努力地吃光了谢薄声亲手烤出来的鱼肉肉。事实上,在猫猫的食谱中,对鱼肉并没有特别的偏好。不过鱼肉对猫的毛发有好处,有那么一点美毛作用,这也是小桑葚努力多吃鱼肉、喜欢吃鱼肉的原因。   她很希望猫猫的自己早日恢复美丽光泽的长长毛发。   周六下午,谢薄声陪着小桑葚去了几家书店,终于凑齐她想要的参考资料。除此外,小桑葚还让谢薄声给她买了一些试卷和习题册,以及近五年的高考真题集。   “我去问了几个主课老师的教学计划,他们进度有点慢,比辅导班的老师还慢,”小桑葚认真地告诉谢薄声,“我把题都做完了,所以想多买一些题玩玩。”   谢薄声顿了顿。   片刻后,他问:“你真觉着老师讲课进度慢?”   “嗯啊。”   “……小桑葚,”谢薄声停下脚步,看着抱着一大堆书的小桑葚,“如果,如果我说,我想让你只上两年高中就参加高考,你会认为我破坏了你美好的高中生活吗?”   “咦?不会呀,”小桑葚侧着脸看他,“我感觉没有问题耶……而且,如果想要美好的高中生活,还是先让我早点读博,然后去竞选校长,改善校园环境……”   谢薄声:“……”   也不错,他自我安慰。   至少小桑葚有了喜欢的职业方向。   一人一猫抵达李京墨家中的时候,才是黄昏。   李京墨和谢薄声理所当然地承担起合作准备晚餐的任务,而小桑葚坐在沙发上,和蹲在沙发上的宋青衿你喵我喵。   小桑葚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最近自己总想咬一咬谢薄声呢?而且想要狠狠咬他一口,再温柔舔舔的那种。   宋青衿愣了愣,迟疑着说:“大概……大概,你喜欢上他了?人类女性,的确会产生想要咬爱人的冲动。”   小桑葚不可思议:“可是我一直都很喜欢谢薄声呀。”   “不,不,不一样,”宋青衿解释,“你之前的喜欢,是亲人,是猫咪对人类的那种喜欢。而我说的这个喜欢,是,嗯……非白有和你讲过吗?就是做一些可以生出孩子的快乐运动。”   小桑葚摇了摇尾巴,她认真地问宋青衿:“你和李京墨也会做这种事情吗?我知道你们是互相喜欢——人类的喜欢。”   忽然被问到这种话题,小黑猫喵一声,立刻炸毛。除却莫非白之外,这是她遇到的第二只猫猫人,也是第二个如此大胆、直白的猫猫人……难道猫猫人都这么直接吗?   宋青衿结结巴巴:“不,不行的,他……他和我不行的,人类和猫不可能,差距好大……”   她还是有点不自然,低声喵喵:“不行的。”   小桑葚有点失望:“喔。”   聊到这里,她听见外面谢薄声叫她:“小桑葚,帮我拿一下刀鱼——就在我们带来的塑料袋里。”   小桑葚答应一声,收起尾巴,跳起来去帮谢薄声拿东西。   拿完后,她看着李京墨,有些迷茫。   双手沾满面粉的李京墨看到小桑葚的呆呆模样,忍俊不禁:“怎么了,小桑葚?你刚刚和青衿聊什么了?怎么这么开心?”   小桑葚努力回想两人的聊天记录,如实地转达:“聊你不行。” 第71章 喵喵喵喵喵   教授往事   宋青衿:“喵喵喵?”   小黑猫敏捷地从卧室中一跃而出,飞快跳到李京墨肩膀上,她焦急地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只能喵喵喵,一顿喵喵喵,喵到李京墨不知所措,又尴尬又僵硬地站着,而小桑葚努力做好翻译,做好猫猫和人类之间的沟通桥梁。   “她说她觉着你很棒,不是身体不行,而是心理上不可以。因为人类和猫猫的嗯嗯差距太大,所以完全不可能做的啦,”小桑葚飞快地翻译,“她知道你行的,你超级行——”   谢薄声闻声赶来,一脸无奈地将尝试解说却越喵越奇怪的小桑葚实施“逮捕”,捂住猫猫嘴巴带回厨房:“……过来,小桑葚,不可以讲其他人的隐私。”   小桑葚:“呜呜呜?”   这算隐私吗?   猫猫疑惑。   谢薄声放低声音:“因为对于人类来说,身体是很重要的隐私部分。而隐私不仅仅涉及到人类被包裹起来的身体本身,还有延伸出来的其他动作,比如亲吻,拥抱……还有你所说的交沛。”   小桑葚提问:“所以,这些和说人’不行’有什么关系吗?”   谢薄声:“……”   他又花了五分钟时间,来解释何为不行,为什么不可以随便讲一个人不行,这样很不礼貌。   成功接收到教育的小桑葚脑袋瓜还是一片乱糟糟,人类喜欢给自己加太多的约束,这让直白的猫猫不能理解。   但照做就好了。   以及——   “既然交沛是隐私,”小桑葚问,“为什么有些视频中,会有人围观其他两人、或者好几个一起呢?你不是说人类都是一对一的吗?”   谢薄声:“……你在哪里看的这些?!”   小桑葚当然不可能把优秀教师莫非白供出,她说谎不眨眼,说:“网上忽然点到的一些链接。”   谢薄声:“……”   他开始思考,是否要给小桑葚的电脑、ipad和手机开启青少年保护模式。   一个还没有学会正常人类感情的小猫,不可以看这些奇怪的东西啊。   一年前,倘若有女性和谢薄声讨论这种问题的话,谢薄声一定会产生微妙的被冒犯感和不适;   一年后的现在,小桑葚快快乐乐地说着这些让谢薄声很难接受的东西,谢薄声却只感觉到一股面对天真无邪的无措。   小桑葚不同,她甚至还未识情爱滋味。人类津津乐道的情与欲,在她眼中可能和随意踢踢跶跶玩的卫生卷纸筒没有什么区别。她没有什么复杂的欲望,除了吃喝学习睡觉外,最大的乐趣就是找谢薄声聊天——他工作的时候,小桑葚就跟着他一块儿看书。偶尔谢薄声和学生开视频会议聊天、指导,小桑葚也很乖地保持沉默,绝对不会发出干扰的声音。   也正因此,在那次的春日梦过后,谢薄声唾弃过自己几次,谴责自己,不应当对她产生这种肮脏的念头。   她什么都不懂,只是一派自然。   就像现在,小桑葚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对“不行”看得这样重,不行就不行嘛,就像她所认识的、好友缅因先生和布偶先生、以及同样被拆了蛋蛋的橘猫先生。拆蛋后的猫不会再分泌发热期所需要的激素,当然也不会产生X欲,用人类的话来讲,岂不是也不行?   可这丝毫不影响小桑葚和他们的友谊,只是他们很震惊小桑葚不再是可爱美丽的小三花形态,缅因先生还因此沉痛地告诉小桑葚,她变成人类这件事让猫猫们感觉到集体失恋。   奇怪的人类。   小桑葚怅然地叹口气,坐在客厅中,看着不安走动的小黑猫。小桑葚想要把耳朵放出来,又忍住了,她半趴在沙发上,认真地询问小黑猫:“男性对自己行不行都很在意吗?”   小黑猫说:“嗯……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宝贝。”   小桑葚凑过去,她认真地看小黑猫:“你有没有吃糖?舔一舔糖,晚上努力想要做人……醒来的时候就会变成人耶。到时候,你就可以让李京墨很行了。”   小黑猫不说话,她晃了晃自己的尾巴,半晌,轻轻说:“我试过了,小桑葚。”   “在你来之前,我和非白试过很多种方法,都失败了。”   “我好像只能以猫的身份继续生活……”   说到这里,她打起精神,晃了晃尾巴:“不过,这样也很好。不然,我突然变成人的话,也很难恢复以前的生活,对不对?”   小黑猫语调轻松,好似在安慰自己:“瞧呀,做猫也没有什么不好。我之前眼睛有些近视,现在视力很棒,晚上也不需要灯;听觉和触觉也变得发达,身体也健康,至少还能继续活十几年……”   小桑葚低声喵喵。   尽管小黑猫以欢快的语气说着这些,小桑葚仍旧嗅到了她的难过。   小桑葚想,如果可以让小黑猫做人就好了。   她的生命不应该只剩下十几年。   寿命是很奇怪的东西,就像小桑葚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拥有正常人类的寿命。谢薄声带她重新去体检,体检反应她的身体非常健康,就是一个青春的、活力满满的躯体。小桑葚不怕死,她只担心自己死后,谢薄声一个人会很孤单。   做猫猫的时候,小桑葚就发现了,谢薄声一个人住,只有一只乌龟,没有人陪他吃饭,也没有人陪他聊天,没有人陪他睡觉,他孤单得可怜。   私下里,谢薄声为小桑葚的“口无遮拦”道歉,李京墨只是笑了笑,摆手:“童言无忌,我知道小桑葚没有恶意。”   说到这里,李京墨着意看了谢薄声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老谢,辛苦你教她这么多。”   谢薄声将淋好酱料的鱼放入蒸锅上,开始用热水蒸。衣袖挽到胳膊肘的位置,他摇头:“她只是太天真了。”   “有时候,我真不能理解你的教育方式,”李京墨笑了笑,“还记得吗?咱们大学快毕业那会的聚餐,我们都喝醉的那次,聊了很多。”   谢薄声凝神思考:“那天是不是吃的重庆火锅?我被辣得满头大汗那次?不凡喝多了,出去拉着一只奶牛猫就开始跳舞?”   “是,”李京墨说,“就是那次。”   “那次,”李京墨忍俊不禁,“我还问了你们几个单身汉的择偶要求,毕竟出了学校后,在找男女朋友这件事上,难度就开始大大增加……”   毕竟,出了学校,很少会再有长时间的和异性接触的机会。   谢薄声读大学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谢薄声所读的专业,向来男少女多,以至于很多人一提到这个专业,都会心照不宣地以为该专业男生绝不会缺少找女友的机会。   错,大错特错。   谢薄声属于宁缺毋滥的类型,他自己倒也没有制定什么择偶标准或者喜好,毕竟他读多了书,还是渴望能有着灵魂之上的共鸣。但不是人人都如此幸运,能在青春年少时就能得觅佳偶,顺利牵手相伴。   谢薄声就属于运气不好的那种,他的本硕博阶段,始终没有遇到能够产生共鸣或者其他的异性,或者,换句话说,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和某一个认识的异性牵手走入婚姻殿堂,共同成家立业。   在谢薄声眼中,“立业”和学术两件事情,都要放在成家之前。   郑不凡的单身理由和谢薄声有点不同。   “我啊,我是猫耳控,你们能理解吗?就是那种,有着人类的身体,却有着猫的耳朵和尾巴,”那天的毕业前聚会,郑不凡耸耸肩膀,坦然地告诉好友们,“我对人没什么兴趣。”   谢薄声心悦诚服,对于他一个守旧派而言,这种单身理由真的十分别致。   早知道他也这么编了。   火锅里咕咕噜噜地煮沸了,聊天时候谈到谢薄声的单身问题,谢薄声还是那句话:“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火锅店中,李京墨给女友拧开一瓶橙汁,常温的。他笑咪咪问谢薄声:“你想要多么合适?”   郑不凡喝了酒,开黄腔:“xp合适?”   “不,”谢薄声想了想,“大约是,相处合适,能让我期待今后一同相伴的人生几十年。”   郑不凡说:“哦豁,你这么纯情?”   “纯情倒是其次,”李京墨说,“就你这个洁癖劲儿,真的能忍受和其他人住一块儿生活?老谢,我可不信。”   ……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   郑不凡没有找到猫耳人类,而是和梅花武馆的教练莫非白谈恋爱;当初计划着等宋青衿毕业就结婚的李京墨也没有等到婚礼,一人一猫相依为命;被朋友们调侃“纯情”的谢薄声,也开始起了罪恶的欲念。   谢薄声低头,将圣女果切开:“怎么了?”   李京墨洗干净手,一双手还湿淋淋,只用胳膊肘压了压谢薄声的肩膀。   他语重心长:“薄声,你现在究竟是把小桑葚当什么照顾?当女儿?当妹妹?还是当学生?”   谢薄声说:“妹妹。”   李京墨噗呲一声笑,他摇头:“你猜我信不信?”   “老谢啊老谢,我看你是沉迷养成游戏了吧。”   谢薄声说:“放屁。”   他低头仍旧切菜,心绪不宁:“别开这玩笑,快点做菜。”   李京墨摇头。   在一干男大学生中,谢薄声简直就是个异类。   他父母信教,对他虽然没有严加管束,但谢薄声自动朝着“别人家孩子”这一方向发展,成绩优秀,洁癖喜净,坚持运动,甚至连某些片都不会看,当有些男生聊一些两性话题和关系时,他只会沉默地拿一本书看,从来不会参与这种讨论;   以上倒还好,自律些的人同样能做到。而最重要的一点,李京墨从没有听过谢薄声说脏话,也从没有见过他生气、发脾气。   一次都没有。   ——自从认识谢薄声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谢薄声讲脏话。   李京墨去拿干净的盘子,这个厨房中,袅袅香气散开。他说:“老谢啊,你心里面有鬼。”   谢薄声不说话,只低头切菜。   修长的手指压着刀,鲜嫩的圣女果被切开,汁水充沛,依赖地贴靠在他指尖,好似要溶溶没入他的身体。   衬衫贴着身体,有些许不适,谢薄声下意识抬头,去寻找小桑葚的身影。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透过透明玻璃,谢薄声看到客厅里的小桑葚,她还在和宋青衿喵喵喵,猫猫沟通。   晚餐是两位男士合力做完,小黑猫蹲在桌子上吃饭,她不能吃人类的食物,就是罐头和冻干。小桑葚吃到肚子圆滚滚,才停下进食。回去的车上,小桑葚缩在副驾驶位上熟睡,谢薄声躬身将她抱起,也不惊醒她,从地下车库往电梯处走。   大约是下午逛街累到了,小桑葚睡得很沉,只会发出小小的呼噜声。谢薄声心事重重,李京墨那句话似一种诅咒,始终在他耳侧萦绕。   地下车库中只有他一人抱着小桑葚在走,空旷,脚步回声也寂寥。有一处的灯坏了,物业还没有及时修理,谢薄声抱着熟睡的小桑葚,踏入这一片黑暗。   视线受到一定的障碍,心跳声愈发清晰。   他的,她的。   在这空旷中渐渐融合。   谢薄声自持行得直做得正,一开始收留小桑葚、教育她穿衣吃饭,绝不是为了什么欺负她。不要说她是个女性,即使变成人类的是个男性,即使当初收留的是白猫先生,他仍旧会心无芥蒂地照顾他、教育他。   无他,全因谢薄声的责任心。   抱着小桑葚的手轻颤,她好似一束明晃晃、刺痛谢薄声的荆棘玫瑰。他在抱对方的时刻涌起隐秘的不安,疼痛和不可言说的甜同时存在,混淆他的判断。   ……不可能是什么养成。   谢薄声闭上眼睛,他想,可能是没有和异性相处过这么久的时间,以至于他的身体以为他要做什么,才会分泌这种奇怪的、不像话的激素……   真的这样吗?   谢薄声剧烈跳动的心在提醒着他。   ——那些不过是你为了粉饰太平、故作道貌岸然的说辞罢了。   ——睁开眼睛看看吧谢薄声,看看你怀里的小桑葚,你敢发誓,从春日梦后,就再也没有对她起过其他反应?   ——倘若你问心无愧,此刻你怎么不敢直视她?   ——仔细想想吧谢薄声,你这一周的表现,还是一个正人君子么?   ——你已经不再将她当作妹妹,不再将她当作孩子,你有着更罪恶、阴暗、扭曲的想法。   谢薄声,承认吧。   你就是在玩养成。 第72章 喵喵喵喵   教授难题   小桑葚感觉谢薄声有点怪怪的。   从周日的早晨开始。   他看上去有一点点沉默,好像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小桑葚嗅得出他复杂的情绪,那绝对算不上是开心。   于是小桑葚在吃早餐的时候频频地看谢薄声,担心他是不是有点不开心,或者有什么其他问题。   但谢薄声、第一次、躲开了猫猫的注视。   小桑葚握着自己的筷子,嘴巴里面的鸡肉也不香香了。   猫猫是不会藏住心事的。   “谢薄声,”小桑葚叫他,“你怎么啦?”   谢薄声笑了笑:“可能是昨天没有睡好。”   会是吗?   小桑葚不确定,她只知道,谢薄声早上又洗了澡,换了新床单,连被褥也拿出去晾晒。   她低头,一口一口地努力将鸡肉吃入腹中,问:“那今天上午,我们还能去看电影吗?”   “去,”谢薄声剥开鸡蛋,放在小桑葚面前的小碟子中,“怎么不去?”   小桑葚又开心起来了。   她喜欢一些3D的电影,尤其是丛林追逐或者竞速类的影片。人类形态的她没有办法再像猫一样在钢铁森林中自由跳跃、但她可以从人类制造出来的虚拟视觉中重新感受到飞翔的感觉。   看完电影,谢薄声又带她去游戏厅体验了一把号称5D版的互动短片,第一视角就是老虎,坐在会配合影片画面左右摇摆、上下冲刺浮动的座椅上,感受丛林中的激烈冒险。   这种东西对于谢薄声来说,就像大人去坐超市里会叫“爸爸的爸爸是爷爷”这种儿童摇摇车,但对于小桑葚而言,简直是圆满了她的猫猫丛林梦,一直到影片结束,谢薄声牵着她的手,将她从座椅上带下来的时候,小桑葚搂住谢薄声脖子,跳下来时,又自然地亲亲他的手背:“好棒!”   谢薄声身体一僵,他看着脸颊红润的小桑葚。   她的异常发色和眼睫的颜色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很多人会理所当然地将小桑葚当作白化病者或者混血儿、再或者染成了这种发色,因而那目光并不算怪异,只是一种略带好奇的打量。谢薄声不喜这些人的视线,但灼痛他的是方才小桑葚柔软的唇。   他沉默地拉着小桑葚的手,带着她去兑换更多游戏币,带她去抓娃娃——谢薄声和现代的高中生脱节太严重了,他甚至不知道现在的高中生喜欢玩什么。   游戏厅禁止未成年人和高中生进入,不过小桑葚的身份证上是已经成年的,这点倒没什么特别影响。   和小桑葚比起来,谢薄声才更加显得“格格不入”。   职业问题,外加上那轻微的强迫症,谢薄声习惯了一年四季都穿衬衫正装,区别可能在于日常穿得稍微休闲,而有些研讨会或者学生答辩的时候,他会穿商务一些、更正式的衣服。这也就造成,整个游戏厅中,只有他一人穿着正经的西装,付钱购买了游戏币,满满一大纸筒。小桑葚喜欢玩什么,就从他手中杯子里抓走游戏币,跳过去投币、玩游戏。   谢薄声从前并不觉自己年龄是什么样的问题,文学是没有年级的,对于老师来说,年龄也不会是一个劣势。   今天,在这嘈杂的、年轻化的游戏场所,谢薄声第一次意识到,和小桑葚比起来,他的年龄似乎有些大了。   年轻人染着漂亮的发色,穿着也各不相同,谢薄声依稀记得,那种漂亮如古典油画上的裙子应该叫做lo?然后是那种青葱的jk裙?还有汉服,旗袍……男性的着装也各不相同,即使是衬衫也要加上一些金属铆钉元素,普通的T恤也要印着各种新潮的图案中。   只有谢薄声一个人,黑衬衫,同色系裤子,沉闷严肃得像是局外人。   谢薄声转身看小桑葚。   她今天穿了谢薄声给她买的白色连衣裙,金色头发扎了个小马尾,发圈上有一个可可爱爱的小三花猫。现在,她正在和另外一个穿JK裙的女孩子头抵着头亲密聊天。   小桑葚天生具备能让人喜欢她的能力,从熟悉人类社会后,小桑葚渐渐转变了社交方式——她嘴巴甜,看到明显辈份长的女性叫漂亮姐姐,同辈的女孩子就叫漂亮妹妹,看到男性就喊哥哥,语气亲密但不轻佻,就连谢薄声都不知道她从哪里学会的这些。   他没有教过她。   小桑葚虚心请教了抓娃娃的技巧,和人美心善的漂亮妹妹告别。她正跃跃欲试,听到旁边一个男生指点:“这台机器刚有人抓走一个,下个强力爪估计要等十次之后,你换台吧。”   小桑葚说:“谢谢哥哥!”   一言落地,谢薄声就握住她手,闷头往其他娃娃机地方走。小桑葚怀里抱着刚刚抓到的一只小鸭子,提醒:“谢薄声,你腿长,走得好快,我赶不上了。”   谢薄声这才停下,他定定看着小桑葚,又看了看她身后人来人往的年轻人。   小桑葚很关心:“谢薄声,你怎么好像有些不太开心。”   谢薄声缓声:“怎么随便叫人哥哥?”   “咦?”小桑葚不理解,“不是你之前说过的吗?接受别人的帮助要礼貌……刚刚不应该叫哥哥吗?叫叔叔?”   “……也不对,”谢薄声看着她,叹气,“是我不好,对不起,小桑葚,我最近的思想似乎出了一点问题。”   “啊?”小桑葚仰脸,“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什么都不用,”谢薄声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继续玩吧。”   她的确什么都不懂。   谢薄声也不懂。   哥哥叔叔都是礼貌性的称呼,谢薄声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忽然生出不悦感,不舒服到和看见小桑葚去亲别人一样。   谢薄声只清醒地意识到。   他的欲念越来越重了。   谢薄声最近越来越怪了。   小桑葚一边想,一边运用猫猫头脑和缜密的计算,成功抓上来一大堆娃娃。谢薄声抱不下,就用塑料袋装着。她坐在副驾驶,开始认真思考,要将哪些送给缅因先生,哪些送给布偶先生,哪些送给橘猫先生,哪些送给白猫……喔,还有莫非白和宋青衿,也不可以落下。   谢薄声听她掰着手指数,问:“怎么全送给其他人?还有,为什么雄性猫猫要收到两个玩偶?”   “因为他们要使用呀,”小桑葚认真地和谢薄声科普,“比如缅因先生,他虽然已经被人类割掉了蛋蛋。但是,偶尔还是会有一些习惯性的骑跨动作。上次和他聊天,他和我讲,原本的兔兔小玩偶已经被捅烂了,他是一个标准的兔兔控,喜欢玩兔兔,所以想要一个新的兔……”   “好了,”谢薄声打断她,“你们猫猫平时的聊天尺度都这么大吗?”   “喵?”   十斤的小猫,八斤心眼,一斤天真,还剩下一斤,全是涩涩。   猫猫愉快而谢薄声纠结的愉快周末很快结束。   送小桑葚上学后,谢薄声也拿到了白猫先生亲笔写的明信片和感谢信。   他手写了两份,一人送了一份。   给谢薄声的感谢信上,白猫先生首先表达了对谢薄声照顾小桑葚的感激之情,其次又表明自己的立场,经过和人类的深入交流,他才发现原来人类对于隐私看得格外重,所以他今后决不会再在谢薄声面前提关于交沛的事情。   其次,白猫先生很感谢小桑葚送给他的两只猫猫玩偶,但现在用不到了。白猫先生已经发现,人类竟然可以自己取悦自己。   谢薄声看到这里,感觉自己的眼睛很痛。   他思考,这难道是对他养成这一变态癖好的惩罚?为什么要让他看到一只公猫用整整一张纸来描述发现新大陆的感想?   略过这一张,谢薄声看到让他眼睛和心脏、脑子都痛苦的话语。   「根据我的了解,猫猫人的发热期将变成一年一度。如果小桑葚的发热期到了、而你不知道如何处理的话,请打电话给我」   「我愿意奉献我珍贵而纯洁的身体,来慷慨地为小桑葚解决她所遇到的困境」   「以下是我的体检报告表,医生说不可以开具处男报告,所以只能用这些身体检查结果来证明我的纯洁无暇……」   谢薄声几乎是暴躁地给白猫先生打去电话,礼貌感谢他愿意帮助小桑葚的心,并委婉表示,谢薄声本人就可以处理这件事,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喔?是吗?”白猫先生沉吟片刻,“是的,我想起来了,你的确比我多一根。”   谢薄声:“嗯?多?什么一根?”   白猫先生:“而且你的确是个猫猫控啊……”   谢薄声:“什么猫猫控?还有,你刚才说什么多?是什么意思?”   白猫先生发出遗憾的叹息:“抱歉,我忘记了这点。不过,好心肠的谢薄声先生,我并不确定你能够帮助小桑葚度过她的发热期,毕竟人类并没有肉刺啊。”   谢薄声:“……”   谢薄声:“先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多一根?”   白猫先生优雅地说:“我明白人类对这个很看重,但是您既然天赋异禀,就没必要再来向我炫耀了。就这样,再见,谢薄声先生。”   谢薄声:“……”   没有了解白猫先生的意思。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透露出的另一个信息。   人类形态的小桑葚,竟然还保留着发热期。   还是一年一次。   这个消息让谢薄声心事重重。   到时候应该怎么处理?   带她去看医生?   不行,这种异于常人的身体反应一定会引起医院的注意。   亲自上阵为她解决?   不行,这和趁人之危、欺骗诱见无知少女有什么区别?   买冰给她冰镇降温?   不行,发热期不是发热,胡乱操作对身体不好,影响健康。   ……   至于白猫先生所提到的的建议,更是不行。   ——除非从谢薄声尸体上踏过去,否则,谁也别想动小桑葚。   以前小桑葚还是猫猫的时候,谢薄声就绝不考虑这种事情,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是人类。   一直到下午,谢薄声都没有想到良好的解决措施。   下午四点钟,谢薄声接到学校的电话。   班主任紧张不安地告诉谢薄声,小桑葚在学校中和其他同学打架了。   谢薄声心中一紧:“小桑葚有没有受伤?怎么回事?她身体这么差,怎么还会有同学欺负她?”   “嗯……您先冷静,谢教授,”班主任说,“小桑葚没事,只是。”   “被她打的男同学趴在桌子上,哭了一整节课。” 第73章 喵喵喵   教授心境   谢薄声,未婚未育。   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需要照顾的侄子侄女。   人生之中,他第一次体验到被叫家长。   他就是那个家长。   谢薄声连晚饭也没做,径直开车前往私高。   小桑葚站在办公室中,昂首挺胸,不卑不亢;而打架的另外一个人,正趴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声音不大,瘦高个儿。   “这是第二次了,老师,”那个男生诉苦,“第二次了,我今天才知道她叫谢桑葚,我们俩没有任何纠葛——”   “有,”小桑葚认真提醒他,“有的,你忘记了,上一次,食堂里面,你要插队。”   谢薄声推开办公室的门,两个班的班主任都很头痛。   严格来说,学生打架并不少见。毕竟都是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的,可能上体育课时候冲撞了下,打篮球时候踢了下,都有可能演变成一场斗争。不过以往的还好解决,都是男生,双方各训斥一下,责罚一下,也就算过去了。   今天不同。   打架——或者说,单方面的殴打,还是女同学对男同学。   哭的也是男同学,哭湿了整整一本书,讲课的老师都被惊到了,一开始以为男同学是因为祥林嫂的悲惨遭遇而哭,还着重表扬了这位男同学的共情能力。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因为中午被“霸凌”而哭。   男同学的家长还没有到,谢薄声先确认了小桑葚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或者受伤的痕迹,再和班主任握手,温和地询问情况。   小桑葚站在空调前面,她站得笔直,脸颊之上,有一道光洁耀眼的阳光,这道光映衬着她睫毛都是一层灿烂的光辉,明亮坚定。   看到谢薄声过来,小桑葚想要跳过去蹭一蹭,可这里是班主任办公室,有愁眉苦脸的班主任,还有一脸神游天外的隔壁班班主任,以及桌上那个泪腺发达到让猫猫惊叹的男性同学。   班主任说:“根据我们的了解,两个人争执的缘由,是上一周,谢桑葚同学将孙堀堀同学推倒在地。当时孙堀堀同学回去后被同学嘲笑——”   “呜——”   趴在桌上的孙堀堀哭声更大了,变声期的男生哭声也尖锐,听起来像快烧开的热水壶。   班主任无奈,再度改口:“——被同学关注,导致孙堀堀同学难过了很久。这一周,谢桑葚同学再次遇到尝试插队的孙堀堀同学,上前阻止,产生口角,进而演变成肢体摩擦。”   她说得很委婉。   实际上,很多同学证实,当时是孙堀堀想要报上周的“一推之仇”,想要找回颜面。哪里想到谢桑葚身手敏捷,一巴掌打掉孙堀堀伸出来的手,并狠狠朝着他的脸颊来了一拳,把孙堀堀打倒在地。   身体上的疼痛加心理和尊严上的双重受伤,孙堀堀终于忍不住,在下午的课堂上哭出声音,终于引起老师的注意。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谢薄声都知道了。   在班主任转述结束后,孙堀堀同学的哥哥也到了。现在暑热还没过去,孙哥光滑锃亮的脑门上全是汗,瞧着像是刚接受了花果山水帘洞试炼的光头大汉。   到了这里,二话不说,先看弟弟的脸,然后狠狠瞪着谢薄声,嘴里对着老师说话,嗓门又大又亮:“我们把孩子送你们这里来是上学的,不是挨揍的!老师,这怎么回事?我记得校规挺严的啊,学生打学生,怎么算?不得停课?”   “……不停课,”小桑葚的班主任说,“这也算不上打架。”   顶多算是单方面殴打……嗯,班主任看着小桑葚,终于理解为什么她这么小小个子,能让那么多同学心服口服地称呼一声大班长。   隔壁班班主任老神在在,只喝茶,他年纪不大,但是少白头,头发全白了,往后梳,他张口:“是啊,不算打架。”   “这还不算打?”孙哥拧着弟弟耳朵,把他脸掰给几个人看,只看孙堀堀同学脸颊一块儿红痕,“看看,都打成这样了,还不算?”   小桑葚说:“是因为他先插队,而且——”   “闭嘴,”孙哥说,“大人说话,你小孩插什么嘴?”   小桑葚还是第一次被人类吼,呆了呆。   谢薄声走到她身侧,安抚地揽住她肩膀,将小桑葚的身体往自己方向轻轻带一带。   他看着凶神恶煞的孙哥,问:“到底算不算打架,我们还是听听孩子怎么说——这位家长,请你冷静,我们是来解决问题,而不是让问题恶化的,对吧?”   孙哥哼哼两声,松开自己弟弟:“……说吧。”   小桑葚快委屈坏了,她才不管,谢薄声来了,有人给她撑腰,她也不在乎办公室其他人,依赖地将脸贴到谢薄声的白色衬衫上。   孙堀堀:“……我没什么好说的。”   小桑葚说:“你肯定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就是你插队在前,是你先破坏规则,我是维护规则的。”   孙哥快要冲上来,他伸手,狠狠指着小桑葚鼻子:“你啊你啊——”   谢薄声抬手,握住孙哥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孙哥猝不及防,痛到哎呦哎呦地叫起来。孙哥是干工程的,平时面对的多是些社会上的人,看谢薄声一身衬衫西装就觉着他文弱,哪里想到他力气这样大,捏一只手腕就能让孙哥痛到倒吸冷气。   谢薄声冷静说:“请先让我妹妹说完,还有,别对我妹妹指来指去,很不礼貌。小孩子也不经吓。”   他一松开手,孙哥后退一步,皱着眉揉手腕。孙哥可一点儿也不觉着是小孩不经吓,眼前的小桑葚经吓得很呢,她那眼神,那表情,哪里像是不经吓的?   倒像是一个元气冲天的老虎,要不是谢薄声搂着,她就能冲上来一口咬伤人。   谢薄声用湿纸巾擦了擦手,低头看小桑葚:“说吧,没事。”   小桑葚继续说:“上个周,孙堀堀同学抢先插队,我阻止了他。不过我没有想到他身体这么娇弱,不小心把他扯到地上。”   “这个周,他还要插队——”   孙堀堀说:“我又没有插你的队。”   “其他人也不行,”小桑葚说,“插队是不对的,你没有读老师发的学生道德规范手册吗?”   孙堀堀不说话,保持沉默。   “而且,我已经知道了你很娇弱,所以这次很轻地将你从队伍中拉出来,”小桑葚握着拳头,“是你,想要拉扯我的领口。”   谢薄声脸色微变。   他说:“拉扯女同学的领口?”   “你放心啦谢薄声,”小桑葚骄傲极了,“他动作那么慢,是不可能成功啦,但是我很生气,所以打了他的脸。”   谢薄声抿着唇,他低头,看小桑葚的衣服。   今天没有军训,她穿的是校服,白底蓝领的T恤,两粒纽扣都扣得严严实实。   小桑葚感觉到他有点生气。   孙哥嚷嚷开了:“老师们,你们都听到了,她承认了,是她先打我弟弟的。校规怎么处理打架的学生?你们比我清楚吧?”   孙堀堀还在抹泪花。   隔壁班班主任慢慢地说:“校规上说,打架的人,要写一份检讨,交给老师。”   “但是,这件事情,孙堀堀同学也有责任,”小桑葚的班主任说,“大班长——谢桑葚同学她出发点是好的,只是力气没控制好而已。这样吧,两人一人写一份检讨,交上来。”   孙堀堀不哭了,他开始一抽一抽的,低着头。孙哥对这个安排也算比较满意,不吭声。   谢薄声却发声了:“抱歉,我觉着这种处理很不妥当。”   他搂着小桑葚肩膀,问:“既然贵校学生道德手册上已经注明不可以插队,那么,频频违反规则的孙堀堀同学,怎么始终没有受到处罚?还是说,贵校的道德只是说说而已,没有真正严格执行?”   班主任:“啊这……”   隔壁班班主任放下手中茶杯。   小桑葚仰脸看谢薄声,她能意识到现在发生的一切,谢薄声和刚才那个孙哥不同。   他过来,不单单是为了解决问题,他还要替她撑腰,替她找回公道。   谢薄声和其他家长不同,他并不需要“息事宁人”这种事情,更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批评自己的孩子。他需要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以及,为无辜受累的小桑葚讨回公道。   她不需要写检讨,她没有错。   谢薄声不仅要拒绝检讨,还要纠正班主任和其他人的观点。   这就是他作为小桑葚监护人所具备的责任。   教育她,照顾她。   以及,保护她。   “小桑葚作为主动去维护贵校道德规则的一员,你们非但没有给她嘉奖,反倒因为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失误来处罚她,这样很不应该,”谢薄声说,“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它的职责绝不仅仅是帮助学生学习课本上的知识,还要为学生树立好正确的价值观念和人生观。高中啊,老师们,高中的学生都是刚步入青春期不久,花一般的年纪,也是受教育最重要的阶段,你们就打算这样草率地处理?”   小桑葚嗅到了谢薄声的情绪。   他在愤怒,在因为她的事情而愤怒吗?小桑葚不确定,但她能感受到谢薄声不同平常的情绪,他在克制着自己的声音。   从刚才,说出要扯她领口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压抑了。   班主任仍旧沉默不语,倒是孙哥嚷嚷开了:“什么叫做微不足道的失误?你看把我家孩子打的,哭成这样还算小事?”   “因为犯错被制止而哭一节课,”谢薄声说,“我想您应该优先反思,孩子的家庭教育是否出现问题。况且,小桑葚方才说了,是他先要扯她领口——这完全算不上殴打,是我家桑葚的自我保护机制。您年纪这么大了,应该也知道,一个男生去扯女同学领口,究竟合适不合适。”   “啥合适不合适的,”孙哥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话音未落,谢薄声已经走到他面前。   这个在班主任和其他人眼中始终严谨温和的大学教授,径直走到孙哥面前,扬起手,重重的一巴掌——   没有落在孙哥脸上,手掌心在离他脸颊处一厘米处停下。   手掌下落带起的风令孙哥的唇角重重抽搐,脸颊肌肉抖动,他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只震惊望着谢薄声。   这巴掌能将他打出鼻血。   谢薄声没有落下手,他只平静地问:“您要不要听,这个巴掌能不能拍响?”   “是你的弟弟违规在先,又尝试骚扰我妹妹在后。”   “请你适可而止,不要再胡搅蛮缠。” 第74章 喵喵   教授图书   谢薄声放下手。   他转身,问旁边看呆眼的班主任,还有被他动作惊到、以至于不小心将茶倒了一裤子的隔壁班班主任。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谢薄声说,“我把孩子交到学校手上,是对学校的信任,也是对老师们的信任。”   “希望老师们重新考虑一下,这件事要怎样处理才合适。”   说到这里,谢薄声又说:“我想和我妹妹单独聊聊,可以吗?”   当然可以。   小桑葚的班主任本身就倾向于维护自己班的学生,但她习惯了这种和稀泥式的处理方法,况且孙堀堀哭得太伤心了……班主任从来没见过一个男性这样哭过,他的眼泪充沛到让班主任甚至怀疑他身体里面藏了一整个太平洋。另一个班主任也终于从那种灵魂出窍的状态中醒转过神,急切地将裤子往上拎了一拎,吸了口冷气,用纸巾急切地擦干净沾染上的热水和茶叶。   孙哥什么都没说,他僵硬站在原地,被方才那一下镇住了。   在他认知中,文化人都一个样,腼腆,不善言辞,大多数胆子也不大,稍微凶神恶煞一点,就能镇住他们……哪里想到碰上谢薄声这么“横”的,当下失语。   谢薄声拉着小桑葚往外走,配合她的步调,并不快,放慢,刻意等着她。   距离放学还有段时间,谢薄声牵着小桑葚的手,径直去餐厅。学生餐厅和超市在同一个建筑上,谢薄声去超市给小桑葚买了水果切盘、水还有刚刚烘焙出炉的、香喷喷的肉松小贝。   一手拎着东西,一手牵着小桑葚的手,谢薄声在餐厅的落地窗处找了一个位置,窗外是一丛翠竹,几只麻雀在竹影中叽叽喳喳、扇动翅膀你亲我亲,澄明的阳光穿透玻璃窗,倾洒谢薄声半身,他看着低头拆水果切盒的小桑葚,说:“你这次没有做错。”   小桑葚点头,她又说:“但班主任一开始为什么也要惩罚我?”   她不生气,只是有点不理解。猫咪的世界很少存在尔虞我诈,对于涉世未深的小桑葚而言,她仍旧单纯地处于非黑即白的想法中,不太懂班主任的处理方式。   她还不懂,什么叫做“各打五十大板”“息事宁人”。   做对了就是对了,做错就是做错。   没有其他的东西。   “是她判断失误,”谢薄声说,“人都会犯错,小桑葚,班主任也是人,她也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以后,也不要依托他人的判断来否认自己的坚持,明白吗?”   小桑葚认真听。   她用塑料小叉子插了一块儿甜甜的蜜瓜,主动递到谢薄声唇边:“我知道了,谢薄声,你吃。”   谢薄声将蜜瓜吃掉。   只送了一个塑料小叉子,透明的,小桑葚并不在乎这些,她用着叉子,低头给自己也插了一块儿蜜瓜:“……我第一次感受到你生气耶,谢薄声。”   谢薄声微怔。   猫咪吃食物几乎不咀嚼,现在,在谢薄声的努力下,小桑葚也仅仅是做到会尽量多咀嚼几下食物再吞。就像口中的蜜瓜,草草嚼了几下,就直接吞入腹中。   “如果不是在学校,你已经开始打对方了吧?”小桑葚仰脸,“因为他说了侮辱我的话吗?”   谢薄声说:“是。”   小桑葚用力吸了一口气,她说:“那你是在关心我吗?”   谢薄声笑:“怎么会问这种傻乎乎的东西?我不关心你,还能去关心谁?”   小桑葚低头,捏着小叉子,挑挑拣拣,选出来一颗最大最红的草莓,递到谢薄声唇边。   她目不转睛望着谢薄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谢薄声,你刚刚讲这些话,我真的好开心。我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或者怎么描述……我就是开心,高兴,眼睛还有点点酸。”   猫咪暂时无法消化人类的那么多感情。   她在笨拙地学习。   谢薄声倾身,他咬住小桑葚叉子上的红草莓,并不介意这是她用过的餐具。   “我也是,”谢薄声说,“听你说话,我也很感动。”   不仅仅是感动。   还有心底几乎藏不住的野草,好像一场春风就能将它们催发到成长为郁郁葱葱的森林。   谢薄声陪小桑葚吃完她的水果和肉松小贝,在落日余晖中告诉她,她今天做得完全没有问题。   谢薄声很高兴,她有着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也有挺身而出、勇敢制止不公的一颗心。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谢薄声说,“你不必害怕会闯祸、或者失败——无论如何,有我给你兜底。”   “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吧,”谢薄声说,“坚持你自己。”   小桑葚歪着脑袋,开心地确认:“只要我认为正确,做什么都可以吗?”   谢薄声颔首:“理论上是的。”   “那,”小桑葚问,“我可以和你做爱吗?”   谢薄声一顿,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镇定自若地回答小桑葚:“小桑葚啊,我是让你做认为正确的事,而不是让你做梦。”   小桑葚:“……喵。”   不可以做。   再度被谢薄声拒绝,失落的猫猫在开始营业的餐厅中吃掉了一整碗面加一个大鸡腿,才和谢薄声去了办公室。   班主任做出最终的决定,孙堀堀同学要为自己的插队行为写一份检讨报告,而小桑葚起初的行为属于制止不良显现、后来又属于被动防卫,所以不必遭受任何处罚。   谢薄声对这个判决结果还算满意。   小桑葚晚上还有两节自习课,她是大班长,有自己的责任,还要负责维护班级秩序。谢薄声同她约定——他在附近的图书馆中看会儿书,等她下课后,再来接她回家。   学校周围的图书馆中最多的书还是参考资料以及各种辅导书、高考真题试卷,要么就是层出不穷的层出不穷的作文素材、美文赏析……私立高中里面禁止学生带手机,因而,很多高中生都喜欢买纸质的小说或者杂志来阅读。这一点,倒是和谢薄声读初高中时差不多。   不同的是,他上初高中的时候,网文刚刚起步,还不像现在这般蓬勃发展。偶尔有同学买来一些盗版的、厚厚的网文私印书,一张张地裁下,夹在教科书中,躲避着老师,偷偷地传看。这节课你看前十张,下节课我再看这十张。   谢薄声不读这些,他当时属于学习委员,会睁一眼闭一只眼,在同桌偷看小说的时候,也会帮忙打掩护。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谢薄声在书店中购买了一本崭新的《小山词》,去可以自习的地方点了杯冷饮,慢慢地看。   事实上,他也震惊自己下午的失态。   除了在搏斗课上,谢薄声没和人动过手。   他信奉,暴力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   然而,下午时分,当他从那人口中听到那般言论时,竟真的想要给对方一拳。   他竟也想要依靠暴力让人闭嘴。   何时成了这样?   谢薄声不清楚,他捧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放眼过去,纸张上,好似都是桑葚。   他低头。   自己刚刚点的饮品,也是桑葚。   而他的桑葚,一战成名。   经过这件事,班上的同学对她更崇敬了。   ——能不崇敬吗?还不到160的女生,把一个180+的男同学打到哭了一下午。而且因为是出于正义和自我保护,也不会遭受学校方面的处罚。   不要说校长了,班上同学一致表示,如果桑葚想要竞选教育局局长,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投出一票。   大班长谢桑葚同学非常高兴。   在晚自习结束后、看到莫非白后,她更高兴了。   小桑葚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谢薄声还没有到,她只看到谢薄声的车子安静地停着,猜测对方可能在附近买东西,她乖乖地抱着书包等他回来。   无聊之中,猫猫东张西望,恰好看到莫非白。   仍旧是干净利索的黑色短发,还是穿着梅花武馆的衣服,坐在一个黑色电瓶车上,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正在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潇洒又肆意,像是泼泼剌剌开出的大花朵。   莫非白来送一个遭受校园霸凌的学生上课,上午刚和郑不凡干了一场,下午又打了比赛,晚上还要送学生上课。现在的她饥肠辘辘,给她只生鸡都能啃得精光。   学校附近的小店是莫非白常来的地方,她着急要走,点了一份炒米粉,坐在电瓶车上,狼吞虎咽地吃,吃到一半,听见小桑葚惊喜的声音,她呛了一下,顺手抄起旁边的矿泉水,吨吨吨喝了好几口,举着筷子向小桑葚挥手:“怎么了,小傻猫?”   小桑葚蹦跶着跳过来:“你怎么在这里呀?”   莫非白摊手:“赚钱啊。我原来的手机打架时候坏了,新手机好贵的,看了下,要六七千呢——我和你不一样,小桑葚,像我这样的,再找男人要钱买手机,很丢猫脸。”   小桑葚:“嗯?”   “你还在上学,”莫非白笑,想要摸摸她的脸,想到自己手指上还有油,又缩回,“你好好读书,以后能找比我好很多的工作。谢薄声看着也欣慰——”   说到这里,莫非白自言自语:“妈了个巴子的,咋感觉有点奇怪,怎么整得谢薄声和你爹似的。”   小桑葚:“喵喵喵?”   “我还有一部分零花钱,”小桑葚认真地说,“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   白猫先生教会了小桑葚要无私照顾同类,大家都是猫猫,理所当然也要伸出援手。   小桑葚当然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她低头,打开书包,开始掏自己的小钱包。书包里面的东西井井有条,课本、教辅书、作业本、试卷……她养成了谢薄声的习惯,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轻而易举地找到小钱包,小桑葚拿出来,打算把里面的钱给莫非白,让她去买新手机。但莫非白及时压住她的手:“别别别——你别给我。”   小桑葚:“为什么?”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谢薄声给了她很多零花钱。但小桑葚不怎么花,一直攒着,攒了不少。   在猫咪眼中,不用的钱和纸没有什么区别。既然朋友需要,那就给朋友好了。   小桑葚如此笃定地认为。   就像当初白猫先生将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罐头壳子给她吃,就像谢薄声会主动给白猫先生钱。   应该分给需要的人。   “我的老天爷,谢薄声那家伙怎么把你教成这样……”莫非白叹气,她有点感动,心里还有点五味杂陈,毕竟同类太天真的话,也不容易生活,她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样以后怎么生活啊小傻猫?别人一说缺钱你就给?啊?不用给我钱,我自己有钱,就是觉着一下子花六千买个手机太贵了……所以一直没舍得买,不买的话,现在就能省六七千。”   小桑葚想了想:“其实也还好吧。”   她和莫非白分析:“非白,你看呀,你要是不买这个手机,就相当于省了六七千,对不对?”   莫非白:“昂。”   小桑葚说:“省了这笔钱,就相当于你走在路上捡了六七千块,对不对呀?”   莫非白:“昂。”   小桑葚理性地继续往下讲:“你拿这’捡来’的六七千去买一个新手机呗,相当于你一分钱没花,得到了一块新手机耶。”   莫非白沉默了。   五秒后,她恍然大悟:“很有道理啊小桑葚!”   莫非白抓紧时间将剩下的米粉全都吃掉,水一口气喝光,抹了抹嘴,利索地上电瓶车,戴头盔。   小桑葚问:“你要去做什么?”   莫非白已经蓄势待发:“去买新手机!这么大的便宜!傻猫才不占!!!” 第75章 喵   教授野营   小桑葚从路灯处走回车旁的时候,谢薄声已经回来了,他就拿着一本书,还有一瓶水,递给她:“刚刚和谁聊天?”   “是非白,”小桑葚仰脸,“她刚刚好像在送单?”   谢薄声颇为意外:“送单?什么单?送外卖?还是快递?”   “都不是,”小桑葚摇摇头,“好像是送人?”   “嗯?”谢薄声随口一问,“现在还有这种业务?”   谢薄声很少点外卖,网购的次数也不算多。   生活上,谢薄声对网络的依赖不是特别重,到了如今信息电子化的时代,即使打开手机就能最快获取到新闻,他仍旧坚持订购报纸、周刊和月度杂志。倘若给他断网上四五天,他的生活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他不会过度依赖电子产品,没有刻意教过小桑葚,她也是一样。   比起来冷冰冰的电子屏幕,小桑葚更喜欢活生生的谢薄声。   “大概吧……”小桑葚从谢薄声车上找到自己的小手机,捧在手中,给白猫先生发今天的学习进程,顺便问候他的近况,宠物店的生意如何,“非白好厉害,她甚至都可以自己找到工作哎。”   想想看,白猫先生也是这样。   莫非白也是。   两个人都是自己努力在人类社会摸索、上当、再上当、再再上当……   谢薄声肯定地说:“你也会自己找到工作。”   “只是你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因为苏十白和莫非白都比你大,对不对?”   “是喔。”   想通这一点后,小桑葚又重振旗鼓,她说:“我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校长。”   谢薄声笑:“好。”   “未来,我还要教更多的猫猫人,就像你教我一样,”小桑葚说,“我也要向白猫先生学习,要保护好、拯救我们的同类。”   谢薄声顿了顿,才说:“好。”   这一声“好”并不算完整,只因“同类”两个字,猛然刺痛谢薄声神经,将他骤然拉回现实。   是啊,在小桑葚的眼中,猫猫人才是她的同类。   人类和猫的选择中,她必定毫不犹豫地选择猫。   就像她的审美观中,最帅气的也必然是猫,最英勇的也是猫……   等她情窦初开,产生男女之间的情愫,那情愫的对象,应该也是猫。   谢薄声的心,莫名坠入湖中,洇了一小块儿冷冰冰的凉意。   猫啊。   不同的种族,完全不能使用人类的道德观念去约束他们。事实上,种族之间的鸿沟原本就是不可逾越,正如尊重各个民族的生活习惯,讲道理的话,谢薄声也应当尊重猫类的习性……只是小桑葚情况特殊,选择让她融入人类的生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倘若还有其他、更多的猫猫人呢?倘若其中也有小桑葚认为“超级帅”“超级喜欢”的男性呢?倘若她……爱上对方呢?   到了那个时候,小桑葚是否还愿意如今日这般,听他规劝,和他聊天?   谢薄声沉默不言,他下意识看了眼副驾驶座的小桑葚。   小桑葚无忧无虑,捧着手机发完短信,等待回信的过程中,她将手贴在车窗玻璃上,感受着玻璃上的温度差,望着外面朦胧夜色、往来的人群。   那些都是人类。   时至今日,谢薄声终于明白了那种感觉。   ——你种下一粒种子,精心呵护,日日浇水,夜夜施肥,捉虫,晒日。   ——你望着她成长,望着她生根、发芽、抽枝、散叶、开花。   ——而花朵则倾慕着过往的蜜蜂。   ——你生出点莫名的嫉妒。   ——你开始嫉妒每一只过路的蜜蜂,并尝试扼杀所有的蝴蝶。   ——你开始想要用玻璃罩将花朵罩起,将她强行搬回房间,拒绝一切窥探。   但是。   谢薄声闭上眼睛。   他不能。   他不能因一己私欲去剥夺花朵盛放的权利。   在这世界上,谁能对这样一双无辜的眼睛下手,谁又能铁石心肠、不知廉耻地去欺骗无知的猫咪……   “我能。”   九点钟,值班后终于归家的郑不凡一身白衬衫,他看着莫非白:“手机不好用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给你买就行了,你怎么还去接这种奇怪的兼职单?”   这还真是郑不凡第一次听说的兼职单。   有个遭受校园霸凌的学生,花钱雇佣莫非白充当他的姐姐——毕竟,梅花武馆里面的人出了名的能打,还严苛。很多初中生都被家长这样吓唬过——再不好好学习,我就把你送梅花武馆里去!   武馆的确收高中生,不过是往体育上面培养的,和一些体校也有合作。   在很多初高中生眼中,梅花武馆是个极为恐怖的存在。   莫非白收了那个孩子一百块,答应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周都有三天送他去上晚自习,保护他不受霸凌。   “嗯嗯?不要你买,”莫非白说,“我又不是家猫,向往自由的猫绝不会向人类低头。”   她乐颠颠地拆开手机的保护壳,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领口松松垮垮,露出来锁骨,还有一块洗也洗不掉的纹身。郑不凡不言语,去卫生间拿了一块儿干净的毛巾过来,坐在莫非白背后,揽着她,给她擦头发。   莫非白一心一意在自己的新手机上,不理会他,只是钱花出去了,她才觉着小桑葚给她整理的逻辑好像有那么一点奇怪。   虽然手机到手了,但钱也真没了啊。   白捡钱的假设是没买手机,现在买了手机,前面的推理完全不做数……   不过还是算了算了,买都买了。   莫非白如此安慰自己。   她专心致志拆手机,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新宝贝。郑不凡低头,亲她边缘整齐的短发:“怎么这时候还要和我分这么清楚?上次我们不是去民政局看了婚姻的协议?结婚后,我的就是你的……”   “我的还是我的,”莫非白警惕,“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东西。”   “好好好,你的还是你的,”郑不凡声音低下去,“我存了这么多钱和东西,不全都是你的?晚上别去找兼职了,做完这一单就好好休息。武馆里面教那群学生也挺累的,我也心疼。”   莫非白找到了卡针,开始小心翼翼地转移手机卡。   不知不觉,猫耳朵和猫尾巴都悄咪咪地露出来,郑不凡给她擦干净头发,含着猫耳,被莫非白迎面锤了一拳,正中胸膛,锤得郑不凡猝不及防一声咳。   “别闹别闹,”莫非白说,“你都把我手机卡碰掉了。”   莫非白在武学上颇具天赋,梅花武馆的馆主将自己的梅花拳全都教给她。虽然刚才只是莫非白随便一锤,放到不怎么锻炼的人身上,已经开始往后倒了。郑不凡身体素质还算不错,纹丝不动,只笑着咳两声,顺从地松开手,等到莫非白打开手机后,他才开始摸莫非白的猫尾巴。   一根白色温暖的猫尾,瞧着像漂亮精致的一把短毛鞭。郑不凡握在掌心反复揉,奶牛猫一边舒服地发出呼呼噜噜的声音,一边开始鼓捣两个手机之间的数据传输。   猫咪的尾巴上分布着大量的神经系统,而最敏感的位置,其实在尾巴根部,这个部位最脆弱,也最能令猫猫愉悦。   郑不凡顺着尾巴尖尖往上抚摸,一路摸到尾巴根部,被T恤遮盖住,他低头过去,将莫非白抱到沙发上。在这个过程中,莫非白的眼睛和手就没有从手机上移开过。   猫猫的尾巴根被温热贴了贴,郑不凡头上盖着T恤,含糊不清地轻叹:“怎么办呢我的小白白,我上瘾了,离开你一天都不行。”   莫非白的手机终于被平稳地放在桌子上。   梅花拳双拳难敌饿狼一手,手腕被桎梏,高高举过头顶,箍住。尝试使用佛山无影脚失败,莫非白扬起脖颈,在郑不凡喟叹着俯身时,狠狠咬了一口对方的肩膀。   猫的一身都是武器,强壮的四肢,利爪,还有尾巴。   每天都像是打架。   今日份的切磋,暂时由郑不凡夺得上风,他说:“还真有点怕你和谢薄声的表妹走太近……担心你的思维被她影响。”   “我还真有些怕你和莫非白走太近。”   温暖的房间中,在这个难得的十一假期当天,谢薄声一边将早餐端上餐桌,一边叹气:“我担心你的思想会被她影响。”   小桑葚说:“什么影响?我觉着我和非白一见如故、无话不谈、很是投机啊。”   “不错,已经学会在一句话中使用三个成语了,”谢薄声着重表扬了小桑葚语文水平的巨大进步,他斟酌着语句,想要和小桑葚说明,却又没有合适的词语:“没事,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也可能是思想太过狭隘。”   不能干涉小桑葚交友。   谢薄声反复提醒自己。   十一天气晴朗,适合野外露营。猫咪的本性都向往野外,因而,当收到李京墨提出的结伴露营要求后,谢薄声便同意了。   不过不在外过夜,只在扎帐篷、野餐,玩一天,太阳落山就回来。   郑不凡和他的现女友、准伴侣莫非白也会过去。   小桑葚第一次露营,激动坏了。她也学会了在网上搜其他人的经验,将小行李箱塞的满满当当,反正是谢薄声开车,他说了,想带什么就带什么,就算把他那辆车填得满满当当也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   谢薄声看了看小桑葚抱着的七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沉默了:“露营时也要带这个东西?”   “嗯啊,”小桑葚理所应当地说,“万一无聊的话,这个可以拿来解闷耶。”   谢薄声:“……”   很好,他想,自己应当不用为小桑葚的学业而担忧了。   十一的天气还有些燥热,因此几人选定的露营地点在一处森林和宽广湖泊的绿茵草地上,凉风吹着湖上微凉的水汽散过来,谢薄声和郑不凡两人合力将帐篷和太阳伞撑起来,李京墨正铺开干净漂亮的野餐垫,将洗干净的白色圆瓷盘取出,在上面倾倒煮好的鱼肉和鸡胸肉。   小黑猫安静地吃,吃两口,停下。   当李京墨跪伏在地上整理地垫边缘的时候,小黑猫凑过去,舔了舔他的脸颊。   李京墨笑了笑,亲亲猫猫头。   小桑葚正跟着莫非白一块儿整理带来的野餐盒子,这一片不允许明火烧烤,但允许用电烧烤盘。莫非白接上电源,煞有介事地开始分类食材。   顺便,莫非白谆谆教诲,教导小桑葚,该如何驾驭人类。   “……总而言之,记住我上面的那些话,”莫非白说,“保证你将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   “算了吧,”小桑葚诚恳地说,“以我的能力,我可能只能将卫生纸玩弄于股掌之间。”   莫非白:“准备食物的时候不要说这种话啊小傻猫!”   另一边,合力搭好太阳伞的谢薄声,拧开一瓶水,看着小桑葚的背影。   郑不凡站在他身侧。   听说谢薄声不仅将小桑葚送去读高中、还天天接送她上下课后,郑不凡心情颇为复杂:“老谢啊老谢,你这教育方式,确定不是在养孩子?”   谢薄声问:“有问题吗?”   ——何止是有问题。   ——不读高中的话,保证你们半年就能日久生情甜甜蜜蜜牵手恋爱。   ——现在可好,你给自己设置了一个家长兼监护人的身份,把恋爱的小火苗掐得死死的。   见过上赶着当男友的,没见过上赶着当家长的。   郑不凡深深叹气:“怎么说呢,恋爱这条路,别人是路走窄了。”   “你是直接走死了。”   目前,从谢薄声和小桑葚的相处情况来看,绝对不会从这种关系中萌发恋爱萌芽。   除了那些变态的养成控。   连猫耳爱好者郑不凡也认为变态到不可思议。 第76章 喵   教授生病   谢薄声喝了口水,弯腰,去车中重新拿出几瓶干净的水,遥遥地丢给郑不凡一瓶。   就像以前篮球场上,两人配合默契,只要一只手,郑不凡就能稳稳接住水瓶。   略燥的风席卷着湖面上的凉凉水汽跃过谢薄声脸颊,他站在绿茵草地上,难得地穿了一身休闲运动服,衬得一双手莹白如玉。   谢薄声对郑不凡说:“我喜欢。”   郑不凡笑:“瞧你,现在给自己设障碍不要紧,以后万一攻不入妹妹心里,可别哭。”   小桑葚和莫非白离得很近,她和谁都是这样,很自然地就熟悉起来。   先前谢薄声担忧的社交障碍并不存在,小桑葚有着优秀的社交能力。   她比谢薄声想象中还要完美。   谢薄声不说话,他给李京墨两瓶水,笑着和地上的小黑猫打招呼,最后,才往小桑葚和莫非白努力的烤盘方向走去,给两人送水,顺便和小桑葚一块儿整理食材。   小桑葚很快乐,好奇猫猫开始提问:“为什么我们在这里露营,而不是去森林里呢?”   谢薄声回答她的疑问:“因为森林里没有这样平坦、宽敞的地方。”   “那我们为什么不去草丛里呢?”小桑葚顺手一指,“看,那么高!”   猫猫去里面打滚肯定超级舒服。   人应该也可以进去玩一玩。   谢薄声镇定:“那么高的草丛一般有蛇。”   话这样说着,他打开调料罐儿,开始调和、搭配酱料,均匀地抹在切好片的烤肉片上。   “我不怕,”小桑葚询问,“谢薄声,你想吃蛇吗?我可以抓给你吃耶!等一会儿,我们一块儿去抓蛇吧。”   谢薄声低头腌肉:“抓蛇的话,很快你就能看到人类是如何死亡的了。”   “咦咦咦?”   小桑葚重新学到一个新知识。   原来人类是害怕蛇咬的哇。   好脆弱的人类喔,不过没关系,小桑葚可以保护谢薄声。   猫咪不怕蛇咬,很多猫都喜欢逗蛇玩,它们的速度在猫猫眼中不堪一击。   草地上还有其他的露营爱好者,等待肉烤熟的过程中,小桑葚还趴在野餐垫上,在小黑猫的陪伴下,做了几道数学题。见她如此热爱学习,就连莫非白也颇受震撼,即兴吟诗一首:“沉舟侧畔千帆过,好好学习真不错啊真不错。”   郑不凡夹了几块刚烤好的兔肉,吹凉了,递给莫非白,幽幽叹息:“如果你在晚上的学习中也能真不错啊真不错就好了。”   莫非白扬起拳头:“不想挨打就闭嘴。”   郑不凡闷笑几声,又去帮谢薄声烤肉。   小桑葚吹着湖风晒着太阳,做着试卷,她不知不觉中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人仍旧躺在帐篷里,谢薄声侧躺在一旁,用一把题了毛笔字的折扇给她吹风,扇凉,赶蚊子。   小桑葚还有点迷迷糊糊,帐篷有两面网纱透风,还有谢薄声扇扇子,里面是凉爽的,她含糊不清地抱着自己尾巴睡,谢薄声叹口气,没有阻止,只是用身体挡住可能被窥探到的地方,将她拨成正对着自己抱尾巴的姿态,免得被其他人发现异样。   也不会被发现。   谢薄声的两个朋友都不是那种会故意窥探隐私的人,这也是谢薄声会放心让小桑葚和他们来往的原因。   “饿了吗?”谢薄声说,“刚刚野餐时候你没吃,我留了一些肉,都是你爱吃的,放在盒子中,现在有点凉了,你想吃,我再去热一热——车载冰箱里,我放了一份你爱吃的焦糖布丁,现在吃,还是等一会儿?”   “……等一会吧,”小桑葚说,“我做噩梦了,梦到你离开我了。”   她低声:“谢薄声,你说过,不能离开我……就算我长大了,毕业了,工作了……你也不能把我赶出去。”   谢薄声均匀地扇着扇子,他低头看小桑葚。   她脸颊红润,没有出汗,也没有被蚊虫咬。   幸好带了小扇子。   以人类的角度来看,现在的小桑葚是最好的年纪,青春,活力,热忱,动人。   傻孩子。   我不会将你赶出去。   是你会离开我。   你会长大,你会渐渐明白人类的感情,你会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你会发现作为人类,你的人生还有千万种可能,你的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你……   你将走在太阳中,你会永远走在太阳中。   而我。   注定无法再拥有你的青春,你的朝气。   我是一个古板之人。   你会离开我。   没有植物会愿意永远留在养分渐渐枯竭的花盆中。   谢薄声轻声:“我向谢桑葚承诺,绝不会将你赶出家门。”   小桑葚往他怀中拱了拱,依赖地贴贴:“你真好。”   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扰乱了谢薄声的脉搏,他一只手机械而僵硬地扇着风,另一只手多余到不知该如何安放,似乎砍掉才更好。他怀抱中是一个上天赠予他的礼物,虽不是他的骨中骨,却也被他以心血饲养成了肉中肉。她就好似从自己胸膛中剖出的一根肋骨,犹如挖遍他心口尖尖拼凑起来的宝贝嫩肉。   “你真好,”小桑葚含糊不清地重复,“谢薄声。”   不。   我一点也不好。   谢薄声的喉结动了动,他竭力让自己的意志力从现在的拥抱中分神。   不是不想感受这一刻温存,而是不能,是无法触碰的禁忌,是不能出口的压抑低吟,是注定只能躲在这一角落中的不见天日。   是晴空下藏在沟壑边的青苔,是春日里躲藏在麦丛中的野草,是碧空下荷塘中的淤泥。   是他此刻不能示人的欲。   谢薄声一点也不好,小桑葚。   你太单纯,你太依赖,你对他有着雏鸟情节,你天真地以为他无所不能,你善良到以为他完全可以依靠。   你不知道,小桑葚,现在的他,想要弄你。   ——倘若将这份肮脏狰狞的东西放出,只怕你会感觉到厌恶吧。   谢薄声扇着扇子,他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感觉到自己那旺盛的清醒与勃发的痛苦。此消彼长,道德的谴责和阴暗的放纵要将他共同淹没。   从清醒的坠入深渊开始开始。   他在混沌的潮水中睁开眼睛。   谢薄声不能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他只希望自己不要伤害心血浇灌出来的小玫瑰。   他的骨中髓,肉中血。   小桑葚在清爽的怀抱中睡了一个小时才清醒,其他人还在睡午觉,谢薄声单独为她重新加热电烤盘,加热烤肉,让小桑葚吹着湖风、喝着冰可乐吃香喷喷的烤肉。   只是露营活动最终因天气而提前结束,下午三点时分,湖面上起了大风。几个男性商量了一下,打算就此结束,安全起见,还是先回家。东西收拾起来都很快,各人的垃圾也没有乱丢,最后统一打包丢进垃圾回收站中。   果不其然,回去的路上就开始下雨,等到谢薄声和小桑葚顺利抵达小区时,暴雨也落了下来。   阳台是封闭的,不过窗户开着,晾晒着一些小桑葚的鞋子。谢薄声将东西全都收回来,担心小桑葚适应不了气候变化,又去厨房中给她熬煮暖身体的姜汤。   谢薄声记得,再过几天,也就是小桑葚的生理期了。   她的生理期一直很准时,谢薄声一直在用手机健康上自带的经期记录帮她记着。几乎每一次都按照记录预测的那天来,不迟到也不早来。尽管小桑葚没有痛经的困扰,谢薄声还是会在她生理期前后炖一些滋补的汤。   可是谁都没想到,这场秋雨落下后,生病的竟然是谢薄声。   谢薄声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他这次没有淋雨也没有出汗,等到晚上竟发起高烧。他还有意识,第一反应就是喝水,找退烧药。久不生病的人,偶尔生一次病,反应也强烈。高烧让他有些目眩,强撑着才到了书房,还没翻出药呢,就听见小桑葚惊慌的声音:“谢薄声!”   谢薄声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这么小的一个个子,竟然真的将他搀扶回卧室,又按照他的要求去找了药,倒了热水。   谢薄声做惯了照顾人的事情,第一次被她照顾,还有些不太适应,有些尴尬,有些惭愧,还有些……感动。   小桑葚先喝了杯子里的水,对于猫猫来说还有点烫,但对于人类说刚好可以入口。   她认真地将杯子里的水喂给谢薄声,喂他吃退烧药,又模仿着电视剧的做法,将被子掀起来,一直蒙到他的头顶。   谢薄声说:“小桑葚,我可能还不会死,能请你先把被子拉下去吗?”   小桑葚:“好的。”   她重新调整被子的覆盖面积,一直盖到谢薄声脖子下。   然后,小桑葚手托腮,认真看他:“谢薄声,你是发烧对吗?我在电视剧中看到过,有很好的治疗发烧办法,你要不要试试呀?”   谢薄声:“什么?”   小桑葚说:“我现在穿着衣服去冰箱里冻一冻,把自己冻凉,然后过来搂着你,给你物理降温。”   谢薄声:“不行,我已经有物理降温贴了。”   “喔,”小桑葚想了想,她脱掉鞋子,轻手轻脚上了谢薄声的床,躺在他的身后,自背后用力拥抱住僵硬的谢薄声,“那我只能陪伴你来对抗发烧了。”   谢薄声不说话,他的眼皮因为发烧而有些热,他凝视着房间中的黑暗。   小桑葚用脸贴了贴谢薄声的后背:“睡吧,睡吧,谢薄声,安心地睡吧。”   谢薄声长叹:“小桑葚,可以将你缠在我腰上的尾巴松一松吗?有它在,我睡不着。”   不仅睡不着。   还会越来越热。 第77章 喵喵   教授隐秘   小桑葚不是很想将尾巴收走。   猫猫的尾巴是很重要的工具,当猫猫遇到喜欢的猫猫,也会用尾巴牵牵扯扯。她不明白为什么谢薄声会因为尾巴而睡不着,但还是乖乖地松开缠住他腰的猫尾。   好可惜呀,小桑葚低头看,恋恋不舍,明明她的尾巴这么漂亮,而谢薄声却不懂得欣赏。   于是,小桑葚发现一个极其特殊的现象。   一个人类身上出现、但小桑葚从书籍和电视剧、电影中从没有看过的现象。   关于谢薄声对猫尾巴的肌肉反应。   猫咪在夜间的视力格外敏锐,抽尾巴这种事情,小桑葚做得有些恋恋不舍,从谢薄声腰上过去的时候,难免会没入他的睡衣边缘,蹭蹭绷紧的肌肉。猫咪尾巴上的毛发尖尖没有丝毫的神经,不会有任何触感,但小桑葚一条胳膊撑着自己侧躺起来,把头蒙在被子中,惊讶地发现被尾巴尖尖扫过的地方渐渐地透出一点不同寻常的绯红。   谢薄声肤色白,高烧之下,体温升高,肌肤也呈现出一种健康的淡淡粉色,而和猫尾巴毛接触的则是扩散的、透出更深的血色。   不仅仅是肤色的变化,猫猫好奇睁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甚至能感觉到谢薄声的肌肉在动,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动静,如同缓缓苏醒的狮子。   为了验证是否是自己错觉,猫猫尾巴愉快地再度从白中透绯红上轻扫,只听到一声低喘,这一下,猫猫没有来得及观察人类的肌肉变化,而是整个猫都被被子裹住,侧边教授终于忍无可忍,侧过身来,把她整只猫都兜盖在被子中,压着。   “别闹,”谢薄声说,“别碰腰,别动。”   退烧药还没有来得及发挥应有的作用,他的体温仍旧是升高的,升到和运动后猫猫的体温差不多。不再是凉爽,小桑葚感受到热源,小小一个被轻轻按这个肩膀压住,到了这个时候,谢薄声仍旧注意着男女之间的距离,不主动触碰她的肌肤。   谢薄声叹气:“小祖宗。”   他的声音很低,高烧让他的嗓子有轻微低哑,如同沉入森林湖中的天鹅绒披风,谢薄声低下头,看着被自己压住的谢桑葚,她仍旧用一双漂亮的异色瞳注视着谢薄声。   谢薄声垂眼,他忽然想要去舔一下她的眼睛,去尝一尝,这双令他道德几乎全部溃散的眼睛,是什么味道。   他想,她的味道,一定像刚刚夏天雨后初初盛开的玫瑰花,或者藏在森林深处刚刚冒出来的红盖小蘑菇,再或者,是躬身从湖水中掬起来的一汪月亮,和小鱼一样的味道。   不。   不仅仅满足于此。   不止是眼睛,还有软唇,金发,脸颊,薄肤,血液,这些谢薄声悉心照顾的东西,他在无人能探听到的今晚都想要尝一尝。高烧的温度让人疯狂,他需要找个地方,把这些罪恶的念头都深深地埋进去,深深地埋。不在乎她的声音,不在乎她的抗争,不在乎可能存在的流血和受伤。   罪恶本身就是肮脏的,深浅多少又有什么分别。   他要被自己的可怖念头逼疯了,低头,谢薄声克制着不去碰她,不去触碰这样脆弱、单薄的身体。   谢薄声说:“上帝把你送给我,是故意来折磨我的吧。”   就像诱惑亚当和夏娃吃掉蛇的苹果,谢薄声埋在心底的脏是那条毒蛇,而小桑葚是红润的苹果。   他已分辨不清。   小桑葚认真地解释:“我不是来折磨你的呀,谢薄声,我是来陪伴你、照顾你、爱你的。”   这样无瑕的回答让谢薄声喟叹一声,他松开手,安静而从容地选择放她自由。谢薄声仍旧躺下,说:“小桑葚,你出去睡吧,好吗?我生病了,别传染给你。”   小桑葚:“嗯?没事啦,我是猫,人类不会传染给猫的。”   谢薄声说:“你现在是人了,万一呢?”   高烧让他的语速放缓:“万一你也病了,那我们怎么互相照顾?”   小桑葚想了想,认为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但小桑葚怕生病的谢薄声一个人孤单,临走之前,郑重其事地将小三花猫抱枕拿过来,塞到谢薄声怀抱中:“想我的时候,就抱着它睡吧,就像抱我一样喔。”   谢薄声微笑:“晚安。”   “晚安喔,谢薄声。”   小桑葚轻手轻脚离开,可她还是有些担心,睡不着觉儿,爬起来,认真地给莫非白打电话。   莫非白和郑不凡相处好久了,小桑葚希望能够从她那边得到一些帮助。   也是小桑葚运气好,今天莫非白和郑不凡俩人还没开始,郑不凡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拎着刚摘下的套无奈地去次卧冷静。莫非白趴在床上,听小桑葚苦恼地倾诉自己的烦恼。   听了一阵,莫非白明白了。   原来是谢薄声生病了。   “人类就是脆弱,”莫非白说,“不过没事,别担心啦小傻猫,他应该死不了。”   小桑葚说:“那我可以为他做什么?”   同样没有照顾病人经验的莫非白,想了想之前看过的电视剧:“去冰箱里把自己冻一冻,冻凉后再抱着他,给他降温?”   小桑葚立刻摇头:“不行,谢薄声说这样不好。”   “怎么这么多事,”莫非白小声嘀咕,她想了想,又提出一个建议,“那不然,你过去陪他睡一会儿?人类生病的时候心理比较脆弱,就像被摘了蛋蛋后的公猫,同样比较低落……你去陪他睡一会儿,聊聊天。”   问到点子上了。   小桑葚失落极了:“我就是这么做的,我还用尾巴搂着他呢。”   莫非白夸赞:“不错啊你小傻猫,知道利用自身优势了。”   “但是,”小桑葚重重叹气,“谢薄声问我,我是不是上帝送来折磨他的。”   莫非白警惕:“他是怎么和你说出这句话的?”   “嗯,就是,他盖着被子,我身上盖着他。”   “……然后呢?”   “然后,我说不是,我是来陪他的。”   “再然后呢?”   “他就让我走了。”   “……”   小桑葚手托脸,问:“是不是我不应该这么回答啊?”   莫非白恨铁不成钢:“大傻猫!他那是被猫尾巴迷惑到意乱情迷了,你怎么不趁热打铁、乘胜追击呢?”   小桑葚:“喵?”   “来来来,让我教给你,”莫非白语重心长,“现在回去,给谢薄声倒杯热水,喂他喝下去;然后温柔地搂着谢薄声——会抱人吗小傻猫?看过偶像剧吗?就是里面那种温柔的拥抱……最后,我教给你一句话,这是大杀器,你一定要深情款款、温柔、就像对待顶级三文鱼一样,对谢薄声说出……”   小桑葚从莫非白这里认真取经,感谢过后,才关掉手机。   客厅中热水机还有水,小桑葚接了一杯最烫的热水,安静地守着,放凉后,才端着进了谢薄声卧室。   他已经睡着了。   这很简单。   小桑葚把谢薄声摇醒,在谢薄声迷迷糊糊问“怎么了”的时候,她郑重地说:“给你送水。”   谢薄声开始有些发汗,嘴唇有些发干,他半坐起,捧着小桑葚递过来的杯子,慢慢地喝掉温水。   然后,小桑葚深深吸一口气,在床边扎了个马步。   谢薄声刚放下杯子,一转身,看到小桑葚这一副要倒拔垂杨柳的姿态,感受到深深的震惊:“你想做什么?”   小桑葚凝神静气,气沉丹田:“抱你。”   电视剧中的公主抱都是这样,但小桑葚没有见过157抱190的,她担心自己抱不动谢薄声。   谢薄声:“……上来,地上凉,想要抱抱就上来。”   小桑葚:“……喔。”   谢薄声展开被子,小桑葚一猫腰跳上去,一条胳膊从他肩膀下面穿过去,另一只手搭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   谢薄声有一点儿出汗,他感觉自己脏,劝小桑葚松开:“别这么紧,我身上不干净。”   他很在意这个问题。   总要在猫猫面前保持一点儿尊严,他甚至不想让小桑葚看到自己现在的姿态,生病,不能集中精力。   年龄的差距已经足够糟糕了。   “不要,”小桑葚说,“香香。”   其实真的是谢薄声忧虑过度,他睡前刚洗过澡,本身喜爱洁净,也做好体毛管理,不会有什么异味,只是一点点汗而已。   谢薄声轻轻叹气,抬手,摸了摸小桑葚的猫猫脑袋:“睡吧。”   既然她想要和自己睡觉,那就睡,不要紧,顶多是多受点折磨和思想斗争而已。   反正不是第一次忍了。   小桑葚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她甚至不会知道自己晚上这样上男性的床榻有多危险,她干净澄澈的心中甚至不存在X这种东西。   一切都是谢薄声自己想多了。   她只是想要拥抱而已。   谢薄声如是想。   他也不在意今天的两人盖同一个被子了。随着更多的界限被彻底打破,先前的那些渐渐地变得越来越不值得一提。   谢薄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裹紧两人,闭上眼睛。   在他打算入睡之前,小桑葚悄悄凑过来。   谢薄声感受到她美好的玫瑰香气。   她就像刚刚吃了一颗甜蜜的糖果。   “还有喔,刚才我说的那句话,不太对,”小桑葚说,“还记得吗?刚才你问我是不是上帝派来折磨你的。”   谢薄声没有睁眼,笑了笑:“怎么了?你又有了新的想法?”   “对,”小桑葚努力背诵,她的唇离谢薄声的下巴很近,近到几乎要贴上去,“谢薄声,我不是来折磨你的呀,我是来陪伴你、照顾你、爱你的。”   “还有,我是上帝送来专程被你糙的。” 第78章 喵喵喵   教授理智   谢薄声从未听过如此厚颜无耻、直白的话。   直白到他那处于发烧期的大脑好似要停止思考。   他的脖颈都是红的,分不清是高烧导致,还是她如此直白的话语。   谢薄声呼吸沉重,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口气息都是滚烫的。   猫也是滚烫的,猫咪天生就是火焰,能将他点燃的、熊熊的火焰。   “为什么要拒绝我?”小桑葚问,“你是不喜欢我吗谢薄声?”   不。   不是不喜欢,我……   谢薄声不知如何讲,应该如何说出喜欢两个字?   他只看到自己对小桑葚扭曲的欲,他甚至不能去分辨,自己对她究竟是不是那种关照的、谨慎的男女之情。   这算爱吗?   谢薄声不知。   谢薄声只知自己克制着不能去爱她,却不知是不是爱。   他从未经历过,因为质疑它的存在。   他更担心自己混淆爱与欲,从而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他害怕自己会误摘下怒放的花朵,因为潜意识躲避她的花开。   “猫猫不在乎这些的,”小桑葚说,“你想做就做呀,为什么要忍耐呢?”   猫猫不在乎。   人类在乎。   但在谢薄声想要说话之前,小桑葚抬手,她双手搂住谢薄声的脖颈,借助着力量撑起来,在谢薄声因为高温而干燥的唇上轻轻亲了一口。   她啥都不懂,莫非白谆谆教诲,什么温柔的亲亲,什么法式深吻什么浪漫,她都不懂。   小桑葚睁大眼睛,又舔一口。   谢薄声支撑着自己稍稍离开她,说:“谢桑葚。”   谢桑葚,谁教你说这种话?   你从哪里看到的?   不要随便讲这种话,你知不知道?   你只是个小猫,只是……   谢薄声知道自己该这么说,首先远离她,再训斥她,严肃地告诉她,不能随便说脏话,更不要说这种字眼。谢薄声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都在修身养性,克己守礼,从不曾说过这种话,第一次听,还是从被他照顾大的猫猫口中。轻而易举的几个字而已……   谢薄声知道自己或许更应该温和地纠正,耐心为她讲道理,分析利弊,告诉她切不可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而说出这般狂妄言语……   该怎么做。   谢薄声都知道,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   可是。   小桑葚满眼都是他,她完全无条件依赖他。   这是有罪的。   谢薄声要被小桑葚给逼上绝路,咬着牙将猫压住,他抬起青筋暴起的手,这一次,不再触碰柔软的猫耳,不再触碰脸颊,谢薄声颤抖地摸上猫咪尾巴,摩挲猫猫尾巴上柔软丰富的毛,触碰着这独一无二,只有他的猫猫才具备的柔软长毛。   如同失路的河流逆流而上,一路顺着猫猫尾巴往上,再往上。   谢薄声触碰到猫猫尾巴尾部。   他终于知道猫猫尾巴是如何生长,有着如此美丽、精妙的杰作。   上帝的馈赠,造物者的精妙。   就在这里。   这是有罪的。   他不该爱她。   就在谢薄声能够亲自拥有的这里。   谢薄声嘴唇发干。   哪怕被他这样强硬压制,小桑葚也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悦。她真的太信任他,坚信谢薄声不会伤害她,相信谢薄声不会撕开猫猫的身体,相信不会像她提到的兔兔玩偶那般可怜。她如此多的信任叠加在一起,落在谢薄声心头的,除了沉重的信任,还有那被逼到绝境骤然生起的悖德感,以及,恶意的、说不出的愉悦。   谢薄声想要对她做,缅因先生对兔兔玩偶做的事情。   肩膀被压得有点痛,还好,猫猫可以忍痛。小桑葚仰起脸,张开嘴,她分辨不出那些源于谢薄声身上的气息了,纷杂、混乱。她感觉谢薄声似乎要破坏猫猫,或者说,要伤害小猫猫。但那又怎么样呢?   小桑葚很好奇人类之间能做到什么地步。   谢薄声声音压抑:“你……”   你这个罪恶的小猫。   你是故意要让我来犯戒的吗?   你是吸引人堕落的恶魔吗?   小桑葚没有给出回答,她还在努力听谢薄声的问话。谢薄声教过她,说话时要礼貌,不可以打断其他人讲话。   乖巧的小桑葚一直遵守着这个原则,这样听话,就算是小猫猫被残忍对待时,谢薄声要她放松,她也会一边因为陌生的感觉而心慌意乱、一边乖乖地流眼泪来贴贴他的唇吧?这种阴暗的罪恶,只是浅浅地想了一下,就能让谢薄声感觉到强烈的愉悦。   小桑葚脑袋晕晕乎乎,她小声地哼了一下,恍恍然地体会到莫非白所说的“人类能够给予猫的礼物”。   猫尾巴根部有着大量的、细细密密的神经,这些东西兢兢业业地为猫咪的大脑输送着快乐。小桑葚能借助于此,清晰地了解到发烧人类的手指温度,感受到一个被理智和情感双向拉扯到快要疯掉的人类,还能感受到谢薄声一些让猫猫吃惊的反应。   小桑葚不明白谢薄声为何痛苦,明明一切如此简单。   她差点发出猫猫的声音来吸引谢薄声。   谢薄声一手把握猫尾,另一只手捏住小桑葚的脸颊,他俯身,小桑葚开心至极地睁大眼睛。   然而。   谢薄声的唇停留在空中,他如此谨慎,压抑,痛苦,自我斗争。   这个吻没有落在她的额头,而是落在她金色的、柔软的发上,落在她无知无觉、毫无神经的卷发末端。   小桑葚安静地看他,她一点儿也不介意两人此刻的姿态,她只是觉着这是简单的游戏,或者说,是人类表达爱的方式。   谢薄声亲吻她的金色卷发:“你还要读书,还要上学,你还没来得及认识更多的朋友。”   小桑葚问:“然后呢?”   “我不能这样自私,”谢薄声轻声,“对不起。”   他几乎是颤抖着松开小桑葚的尾巴,有些狼狈地落荒而逃,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房间,仓皇地奔向小桑葚的卧室。   只剩下小桑葚坐在谢薄声的床上愣神:“喵喵喵?”   她不懂谢薄声在挣扎什么,也就没有办法理解他的痛苦。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跳下去,去敲门,但她的卧室中,现在只传来谢薄声的声音:“……抱歉,我不想伤害你。”   “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会儿,可以吗?”谢薄声说,“小桑葚,给我点时间。”   小桑葚执拗地敲了敲门,她很担心谢薄声的身体,大声问:“你还好吗?你刚刚看起来很糟糕。”   糟糕到像是饥肠辘辘含着兔子的狮子,他可以吃了柔软的兔子来让自己继续活下去,但他也爱上了兔子。   “我没事,”谢薄声重复,“对不起。”   小桑葚不知道他为何要说对不起,在门口呆呆站了一会儿,还是回到谢薄声房间。两个卧室离得很近,她躺在卧室床上,盖着留有谢薄声气息的被子,费解地摇了摇尾巴。   前些天,小桑葚一直在做被抛下的梦。   因为她从作文素材读到的文章,家长永远都是看着孩子渐渐长大,然后送长大成人的孩子去读书、上学、工作……   这些内容让小桑葚感觉到不安,但对于人类社会来讲,这些却又是理所当然的。小桑葚去学校图书馆疯狂翻阅了一下午的书籍,尝试从其中得到想要的答案,可是毫无例外,所有书上的内容,都在清晰而分白地告诉小桑葚,孩子总会离开家长,去再成另一个家。   小桑葚不想这样。   她完全想象不到自己会离开谢薄声,更无法想象自己会去和其他猫猫人组建新的家庭,然后生一窝猫猫,自己辛辛苦苦地抚养。   ……   这也是小桑葚近几日越发依赖谢薄声的原因。   她害怕被丢下。   可是莫非白教授的技巧似乎也没有什么用,谢薄声把自己反锁在房间中,他甚至不同小桑葚睡觉了。   意识到这点后,小桑葚抱着大尾巴,用力咬了咬被子边边。   ……只能再去询问博学多知的莫非白了。   希望聪明的莫非白能够教会她,怎么样才能和谢薄声和好。   还有。   原来人类的’尾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耶,居然可以变大到原来的两倍多耶,好厉害。   不愧是谢薄声!   小桑葚暗暗骄傲,继而抵不过睡意,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小桑葚醒得格外早。   她爬起来就给莫非白打电话,对方睡得迷迷糊糊,打着哈欠,仍旧打起精神,贴心地为小桑葚做着远程指导:“什么什么?你说谢薄声拒绝了?哈?他怎么忍得住?他还是人吗?”   在小桑葚认真表明不希望莫非白质疑谢薄声的种族之后,莫非白打着哈欠,告诉她:“啊,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你说,他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这件事有点难搞……难道是他生气了?不会吧?”   小桑葚有点担心,她失落地垂着尾巴:“我是不是做错了?那,如果我不想让谢薄声继续生气,想要他开心……你有什么办法吗?”   “年纪这么大的人了,气量应该也不会这么小。就是他能抵抗住猫尾巴,真得有点超出我认知了……郑不凡!我要吃三个鸡蛋!要煎蛋!要边边煎得焦香焦香的!”莫非白感叹完,不忘喊着郑不凡,点自己的早餐,点餐结束后,她重新和小桑葚聊天,语重心长,“听你的描述,我发现,谢薄声似乎不是把你当作女友养的。”   小桑葚难过地垂耳朵:“嗯。”   一开始,谢薄声就说了,过年回家是假扮的女友,他只是把小桑葚当作妹妹。   但是,在猫猫之中,兄妹也不是不可以的呀。   “你别多想,就算是这样,也没多大的问题,”莫非白说,“听我的,你去给他做一顿早餐,然后一脸乖巧地敲开他的门,再软软地说句自己知道错了……”   说干就干。   有了聪明且经验丰富的莫非白传授经验,小桑葚立刻打算出门去抓老鼠。差点打开房门后,她又及时醒悟,人类不吃蟑螂和老鼠。   于是小桑葚去了厨房,用力回忆起谢薄声做早餐的流程,艰难地用电饼铛做了两个带着鸡蛋壳的鸡蛋饼,又去加热了牛奶,最后拌了一盘只有水果蔬菜不甜也不咸、没有放任何酱料的蔬果沙拉。   至于一脸乖巧么。   小桑葚想了想,走向书房。   ……   做好一切后,小桑葚走到谢薄声门前,敲门:“谢薄声,谢薄声,你身体好点儿了吗?”   穿着睡衣的谢薄声打开门,看到小桑葚一脸乖巧。   他震惊:“你为什么要用笔在自己脸上写这么多的’乖巧’?” 第79章 喵喵喵喵   教授爱意   出了一晚上汗的谢薄声,顾不得整理自己,先带小桑葚去洗手台前,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很担忧地将小桑葚脸上用中性笔写上去的“乖巧”全都洗得干干净净。   小桑葚一声不吭,偶尔才会叫起来:“呀呀呀,水进嘴巴里了,轻点搓呀谢薄声。”   疼呀,谢薄声。   小桑葚想这样叫出来,但又觉着猫猫不可以认输,才强忍着,垂下尾巴,乖乖等谢薄声动作。   谢薄声手放松,无奈:“幸好你用的是中性笔。”   中性笔留下的痕迹倒还容易解决些,捏了三下洗面奶,倒在手掌上,先打出来充盈的泡沫,再均匀涂在她脸上,细细揉搓。又想搓得干干净净,又怕力气太大了她会痛,好不容易清理干净,谢薄声抽出毛巾,给她擦一擦脸上的水,仔细瞧。   字倒是没了,就是脸被他搓得发红。   谢薄声身上出的汗更多了。   坦白说,昨天那个退烧药似乎没怎么发挥作用,大量的汗都在和小桑葚的交流中流出。那时候的身体温度几乎要攀升到顶峰,不要说高烧,就算是重感冒,也要全好了。   等到谢薄声独自睡在小桑葚床上时,倒不怎么流汗了。   这场病来得匆匆,去的也匆匆。不用去医院,谢薄声自己量了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先去洗了澡,换掉衣服。罪恶的玫瑰花气息始终在他鼻翼间盛放,昨天晚上,在那样的强烈刺激下,谢薄声都有些吃惊,自己竟还是守住最终底线。   只有谢薄声知道,昨天他是怀着怎样恶劣的心情去触碰猫尾巴,又是怎样打算揭掉猫咪裤裤。   幸好,幸好。   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前停下。   他真的差点变得毫无人性。   谢薄声掬起一把冷水,扑在脸上,他冷静下来,打算挽袖子,去准备他和小桑葚的早餐——   小桑葚探出半个身体,歪着脑袋看他,问:“吃饭吗?”   第一次吃小桑葚准备的早餐,需要充分地做好心理工作。   刚开始落座时,谢薄声隐隐担忧,比如在馅饼中吃到苍蝇,从牛奶里捞出来老鼠,再或者,从蔬果沙拉中翻出蟑螂。   以上都没有发生。   仅仅是牛奶没有煮热,馅饼里有熟到液化却还是硌牙的鸡蛋壳,蔬果沙拉没有任何酱料和味道而已。   但在小桑葚的期待目光下,谢薄声仍旧吃掉了那块儿蛋饼,含笑夸赞:“你做的非常好吃。”   小桑葚双手托脸:“那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呀?”   谢薄声纠正:“我一直都喜欢你。”   “我是说,你可以把我当女友的那种喜欢,”小桑葚问,“有没有一点了呀谢薄声?”   谢薄声看着她的眼睛,安静几秒,他承认:“我不知道。”   小桑葚失望:“啊?”   谢薄声情绪内敛,直白地说什么爱啊喜欢啊,完全非他擅长。尤其是现下,这种状况,小桑葚托脸眼巴巴等消息,谢薄声仍无法将自己的心剖出,给她看一看,里面几分独占欲,几分喜欢,几分欲望,几分爱。   小桑葚垂下猫猫耳朵。   “……喔。”   不知为何,瞧着小桑葚这幅失落的模样,谢薄声心脏骤然一痛。   无法用详尽语言描述的疼痛感,在巨大的敲击后剐蹭。   “但我还是喜欢你,”谢薄声说,“我会爱你,小桑葚,你是我用心血照顾的宝贝,就像我身上——”   “像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吗?”小桑葚小声,“可是这样很奇怪,谢薄声,你应该没有和猫猫嗯嗯过,你不是我的爸爸,也不是我的妈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薄声凝视她:“因为我喜欢你。”   “可是……”小桑葚可是不出,她苦恼地意识到,这种喜欢并不是她想要听到的,猫猫耳朵低垂,她小小声,“可是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谢薄声,好困扰。”   困扰的不止她一个猫猫。   正如小桑葚无法分别爱的沟壑,谢薄声也不能判断自己如今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亲情,责任,还是爱情。   两个毫无感情经验的人在一起,毫无道德意识的不在乎究竟是什么,只想着朝朝暮暮,永永远远地在一起;而道德高的那一个,他自己要弄明白,还要帮助她弄清楚。   否则,与诱女干有什么分别?   谢薄声之所以希望能够婚后X行为,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具备糟粕思想的家伙。不可否认,有一部分是宗教因素,另一部分,则建立在谢薄声慎重选择婚姻的基础上。   他所选择的婚姻,一定要有爱,因为爱才会选择步入婚姻殿堂,去宣誓,去结为夫妻。   而不是因为繁衍后代,因为“给家人一个交代”。   换而言之,谢薄声所需要的X,不能是单纯为了发泄内心的欲念,而是灵肉相结合,彼此相爱的人,身心合一。   这是谢薄声的守则。   而……   谢薄声看着疑惑蔬果沙拉味道不对的小桑葚。   她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呢?   小桑葚吃惯了谢薄声拌的蔬果沙拉,但不清楚他怎么调和的酱汁。正思考着是继续吃呢还是告诉谢薄声中,谢薄声起身,拿起蔬果沙拉的盘子:“过来,我教你。”   ……是的。   她需要学习。   学习爱,学习人类的情感。   一年学不会,那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   谢薄声有的是时间。   他愿意慢慢教她学会爱,等她能够清晰分辨是非时,等她明白昨日不该那样说后。   谢薄声垂眼,浓而密的眼睫垂下,他耐心嘱托好小桑葚,告诉她该怎样使用调料。   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十一假期时间很长,第四天,郑不凡购置的房子装修散味完毕,可以入住了。虽然叫了搬家公司,但谢薄声和小桑葚、李京墨带了小黑猫,几个人齐心协力,帮郑不凡整理了一下房子,晚上,自然而然地就留下来吃饭。   谢薄声力气大,又细心,做的事情也多一些。三个人中,又数着他一个人厨艺最好。因而,准备晚餐时,他也是主力军,只有三个猫猫在刚刚整理好的卧室中头抵头尾巴叠尾巴、亲亲热热地开着会,认真地讨论着最近遇到的烦恼、分享生活。   郑不凡整个人神清气爽,虽然一整个背被猫猫老婆挠得没有一块儿好肉,肌肤上全是猫猫抓痕还有牙齿痕迹,但猫耳控对这些痕迹十分满意,甚至想要让猫猫老婆再来几下,当然,前提是他能摸到猫猫的尾巴。如果不是怕好友无法接受,郑不凡甚至想要脱掉衣服,来炫耀一下自己背上的痕迹。   普通人理解不了他的快乐。   郑不凡遗憾地叹口气。   谢薄声低头切菜,热锅,翻炒……一切做得有条不紊,最后一道蒸鱼上锅后,谢薄声忽然出声:“不凡,京墨,你们当初怎么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女友的?”   郑不凡嗯了一声,看着谢薄声。   哎呦喂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吗?一见钟情,这种东西难道还需要自己意识到吗?第一眼看到莫非白的时候,郑不凡连他们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变态猫猫控沉思良久,还是给出一个和谐的答案:“一见钟情,第一眼见到她时,我就知道我爱她。”   李京墨想了想:“第一次见青衿的时候,我感觉她和周围人都不一样。晚上回去后也一直想着她,那时候我就知道,糟了。”   谢薄声问:“那你们知道,日久生情的话,会是什么感觉?”   这件事超过了李京墨的知识范围,他笑:“我不知道,我只心动过一次,抱歉。”   这样说着,他又去准备给小黑猫的食物,水煮鱼肉,将刺都挑干净,还有鸡胸肉和兔肉,冻干,等等,整整齐齐地做好,也要放在小白瓷盘中。   小黑猫在饭桌上有自己的专属座位,就和李京墨在一起。   郑不凡笑着问:“你那个日,是时间?还是动作?”   谢薄声说:“当我没说。”   他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夜色。郑不凡递给他一罐啤酒,谢薄声推了一下,郑不凡又强硬塞过来:“好久没和你喝啤酒了,就一杯,又喝不醉。咱俩现在家离得这么近,你又不开车,担心什么?”   谢薄声这才接过,喝了一口。   窗户打开,凉风徐徐入。   郑不凡说:“现在房子定了,工作也稳定,我打算过段时间就带小白回去见见父母,接下来,就是结婚的事了……咱们这一批里面,现在就你还是单身汉了。”   谢薄声说:“感情的事,急不来。”   郑不凡一声笑,他喝口啤酒,瞧着谢薄声:“不着急?倘若你那小表妹喜欢上其他男人,你急还是不急?”   谢薄声说:“不可能。”   郑不凡悠悠叹口气,他转过身,背对着谢薄声,看到沙发上,莫非白正在急切地做手势。   郑不凡用手指比出一个三。   三次。   莫非白比二。   两次!   郑不凡不急不躁,晃晃悠悠,一手拎啤酒罐,另一只手伸出五根手指。   五次。   莫非白差点喵喵骂人,差点就上来殴打郑不凡这个趁火打劫的家伙。   强悍如奶牛猫也不能接受五次。   绝对不能。   莫非白犹豫,想了想卧室里面的可怜小桑葚,咬牙,比了个三。   三次吧,她用眼神来警告郑不凡,不能得寸进尺。   这已经是尊贵的猫猫能给出的最大让步。   郑不凡笑了,回应她:OK。   收回手,郑不凡语调悠悠,告诉谢薄声:“你可别觉着不可能,小白都和我说了。”   “说她有个学生告诉她,小桑葚在学校里和一个男同学走得很近。” 第80章 喵喵喵喵喵   教授镇定   第不知道多少届的猫猫会议非常顺利。   小桑葚和莫非白两根猫猫尾巴亲密地交叠在一起,小黑猫趴在两人猫尾交叠上,她非常想要表达出自己的反对意见,可惜在一开始,就被莫非白否决了。   小黑猫仍旧尝试说服猫猫:“我认为小桑葚现在的年龄还是太小,她现在还不能分辨这些东西……喜欢不是一蹴而就的,至少,要等小桑葚有了独立的判断意识,呀。”   话没说完,莫非白将她从自己尾巴上整个儿握住,拎起来。   莫非白捧着小黑猫,张开嘴巴,一口咬了小黑猫的头,没用力,就浅浅咬了耳朵:“不可以,先听我说。”   被捧住的小黑猫:“喵喵喵。”   “听我讲,”莫非白目光锐利,笃定,“听我说,小青衿,我们是猫,不是人,没有那么多的道德约束。”   小黑猫:“喵。”   “只要是猫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能搞到手。很多人类都是口是心非,喜欢用道德来掩盖内心的阴暗,”莫非白说,“不相信?你们看看郑不凡,他就很乐意被我搞。”   她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每个人都不一样。   小黑猫说:“千人千性格,人类也有很多种,不是统一模板。”   小桑葚抱着小黑猫,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自己的尾巴尖尖上,她很认可小黑猫的说法:“不一样的。”   她想了想,还是摇头:“青衿说的很对,不一样。”   莫非白吃惊看她:“你还是不是猫啦?”   “我是猫,可我也是谢薄声的妹妹,”小桑葚用尾巴将小黑猫卷起,尾巴尖尖轻轻拍了下地面,她思考许久,告诉莫非白,“我已经决定做人啦,虽然要保持着猫的良好品德,但也要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则。”   莫非白说:“你的思维方式已经开始接近人类了,小傻猫。”   “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呀,”小桑葚认真地说,“非白,我不觉着这是错误的……你想想,我们变成人类后,也不会去舔小猫咪,对吧?”   莫非白:“嗯……虽然但是,会有其他人类愿意舔的。”   小黑猫发出震撼喵喵:“不要讲,小桑葚还不适合听这些。”   “喵?”小桑葚有些发呆,她晃晃手:“我可以听了。”   “……算了,”莫非白转过脸,她深深叹气,“聪明猫不和小傻猫一般计较。谁让我千年修得同船渡、奶牛猫心能撑船呢?”   “想要让谢薄声认清他那颗猫猫控的心很简单,既然你追求真爱,我也不能扛着你往变态的道路上狂奔——对不?”莫非白语重心长,“就这样吧,小桑葚,听聪明猫安排。”   小桑葚星星眼:“非白!”   “虽然我不太了解男性人类的想法,但我有一个忠诚的男性人类信徒,”莫非白颇具有大姐气概,拍了拍小桑葚的肩膀,“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小桑葚:“嗯!”   “还有,”快要被小桑葚那美丽尾巴压迫到窒息的小黑猫艰难地冒出来蓬松的脑袋,用力甩了甩猫猫耳朵,叮嘱,“请不要再使用色诱这样直白的方法了。”   “李京墨说过,谢薄声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   “小桑葚,你现在最需要的,并不是得到他的身体,而是——”   “学会爱,”小黑猫说,“你要学会人类的爱,知道男女之情,知道正常的情爱,知道普通人类是如何相爱的。”   小黑猫主动顺着小桑葚的衣服,爬到她肩膀上,支撑着,舔了舔她的耳朵,以猫猫的方式来向她表明态度。   “我想,这才是谢薄声一直保持距离的原因。”   十分钟后。   阳台之上,谢薄声捏着啤酒罐,又喝一口。   他微微垂着眼,透过落地窗,看到楼下蓊蓊郁郁的树木,枝叶旺盛,透不出路灯微光,晕开一片儿如洇墨的昏黄。   “不可能,”谢薄声说,“小桑葚不可能和其他男性走得近。”   无意识间,他竟重复了郑不凡说过的话。这是交流中很不该出现的行为,谢薄声忘记了。   他忘记自己忘记了,仍旧垂着眼睫,看着啤酒罐上凝结起来的一层雾蒙蒙小水珠,这罐刚从冰箱中取出的冷镇啤酒像清凉的、夏季第一滴露珠。   可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谢薄声说:“她还小,不懂这些。”   郑不凡一声笑:“你打算把她放在温室里多久?打算将她培养成遇到困难就给你打电话的性格?还是说,你迷恋这种养成、控制她生活的感觉?喜欢这样安排着她的人生,让她始终按照你所预测的道路成长、生活?”   “胡说八道,”谢薄声斥责,“我只是觉着她现在没有男女方面的意识,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我就像个变态?”   郑不凡叹气:“不说你家桑葚已经满了十八,就算——就算她还只是个高中生,高中啊,多少少男少女情窦初开——当然,咱们俩这种变态不算。你以为为什么这么多人怀念青春怀念高中?清醒点吧谢薄声,小桑葚早就长大了,她早就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   谢薄声凝视着玻璃窗外的薄薄夜色,他从玻璃的反光上也看清自己的脸。   他应该还没有老,这个年纪,应当也不算老。   ……即使,从真正年龄上推算,他要比猫猫大上二十多岁;可从身份证年龄上来看,他也不过比猫猫大个十多岁而已。   瞧。   两人年龄差距这样大。   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去学校中读书、上学,经历着和小桑葚一块儿读书学习、写字考试的愉快高中时光。   她有自己的青春。   “不相信?”郑不凡摊手,“那你自己看看,高中男生都是什么德行,你比我清楚。你得适度开窍——喔不,适度增加对小桑葚的引导和关心,免得你啊,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花朵,被哪个混小子连盆都给你端走。”   谢薄声说:“谢谢你提醒,我会好好照顾小桑葚。”   郑不凡笑:“仅仅是照顾?”   抛下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他也不同谢薄声继续讲,而是步伐轻松地往前走。经过沙发时,俯身亲了莫非白一口,低声:“别忘了欠的债。”   莫非白:“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不用你提醒……”   又怕声音太大,莫非白压低声音:“事情成功,我请你吃大餐。”   “大餐不用,”郑不凡笑了笑,“用尾巴卷着我睡觉就行。”   莫非白狐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   “没办法,”郑不凡摊开双手,“于情于理,我都得帮你,也得帮我的好兄弟。”   讲义气。   莫非白钦佩地对他竖起大拇指,一猫腰,躲开他的拥抱,从旁侧跑出去,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小猫猫:“小桑葚,小桑葚……”   ——这个变态男性人类真的有办法呀小傻猫。   小桑葚不需要对谢薄声做什么。   按照莫非白和宋青衿的建议,她只要认认真真地吃饭喝水睡觉觉,自然地和谢薄声相处——   当然,建议她晚上不要再去找谢薄声睡觉。   “在一张床上睡觉的,只有父母和他们的幼崽,以及,确定关系、彼此相爱的情侣,再或者,兄弟,姐妹,”小黑猫蹲在小桑葚的尾巴上,小小的黑色猫尾卷着小桑葚的尾巴尖尖,“你现在很需要认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男女之间应该保持的距离。”   小黑猫认真地叮嘱小桑葚:“我建议,在谢薄声同你确认恋爱关系之前,即他亲口承认,他爱你,是想要一起度过下半生的那种爱之前,你不要再去和他睡觉。”   小桑葚晃了晃耳朵。   “听起来有点困难,”小桑葚说,“但我会尝试去做的。”   莫非白虽然不理解,但这一次,还是安静地听小黑猫和小桑葚聊完。她站起身体,摸了摸小桑葚的头顶:“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虽然你现在用不到,但将来还是要用的。”   小桑葚:“什么?”   莫非白平静地举起一个薄片片。   小桑葚疑惑:“这是口香糖吗?”   莫非白摇摇头。   宋青衿害羞,已经开始不安地面壁,盯着墙壁,假装什么都听不到。   而莫非白则镇定地将薄片片撕开,取出有点润泽的东西。   小桑葚明白了:“是气球!”   莫非白:“……不是,这叫幼崽嗝屁袋。”   “喵?”   “听好了,这是很严肃的东西。人类嗯嗯大多数是为了快乐,而不是为了繁衍生息。像这样变态而低效率的物种,除了人类,我也就只见过海豚了。不过我承认,这种东西还真的比猫猫要好很多,”莫非白说。“这个东西可以阻止人类的东西进入到你的体内,按理说,应该由你的姐姐或者长辈教给你。我也算是你的姐姐吧,有必要教你这些。我只教你这一次,这是在嗯嗯时候使用的……”   一边说着,莫非白顺手将东西套在自己尾巴上,仔细充分地演示给小桑葚看,如何正确佩戴,以及佩戴后要轻轻地捏一捏顶端的小气囊,将里面的空气排出。   小桑葚学得十分认真,还用自己尾巴示范了一下,得到莫非白的热切表扬。   莫非白还往小桑葚的书包里面放了两枚,以备不时之需。   这边刚刚学完,外面就听到李京墨爽朗的声音:“出来吃饭啦,大小姐们。”   今天的晚饭是三个男人一块儿做的,由于三位男士的心中各怀鬼胎,这顿饭一半都是鱼,另一半是鸡,还点了冷吃兔,都是猫猫最爱的肉类动物。李京墨还得开车带小黑猫回去,因而不能饮酒,谢薄声倒是一改常态,喝掉一整罐儿啤酒。   猫猫是不能碰酒精的,小桑葚和莫非白还是喝椰子汁,俩人一猫关系很好,虽然餐桌上多吃少说,但私下里,还是要悄悄地冒出尾巴来,三个猫猫努力想要抵抵尾巴尖尖。   宋青衿不能自由地出来玩,无论如何,一只猫还是有些危险的。但小桑葚和莫非白约定,以后没事的时候,两个人就可以互相跑来跑去地玩。   两家现在离得格外近,从这一家到那一家,都用不了十分钟。   谢薄声喝完酒后更加沉默,他本来该吃药,也因为这次酒而暂停,归家后便去洗澡、休息。   今天的小桑葚没有来闹他,她很乖地抱着枕头睡觉。   第二天,谢薄声去了学校。   上学期有几个学生挂科,谢薄声对此十分重视,和他们约定了时间,在几人都有空闲的时间段中,重新为他们补课,希望十一假期结束后的补考中,这些学生能够及格。   补了一上午的课程,中午时分,谢薄声才带着蔬果回家。   车子还没有进小区,谢薄声就看到了小桑葚和一个大高个在聊天,俩人站得不远也不近,大高个低着头,小桑葚仰着脸。   焦躁的天,大高个的脸红的像大猩猩抽了一顿屁股的老猴子。   谢薄声的车子开过去,落下车窗。   窗外的热气如画面一般汹涌,扰乱车内的冷气。   “桑葚,”谢薄声没有下车,只微笑,“这是你同学?”   大高个结结巴巴,脸红:“叔叔、叔叔好。”   谢薄声淡淡说:“我是小桑葚表哥。”   小桑葚说:“那我先跟我表哥回家啦,你路上慢点走,注意安全。”   她上了车,还在和大高个挥手:“再见哇。”   大高个紧张到脸爆红,还是结结巴巴:“大、大班长、大、大表哥,再见!”   谢薄声不想听。   等待自动停车杆上升的时刻,谢薄声终于说话。   谢薄声不经意地问:“你同学来找你做什么?”   “喔,他忘记带试卷回家了,”小桑葚说,“有几张试卷,我还没有做,借给他复印。他说明天还我。”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谢薄声不说话,他开着车,却感觉情绪仍旧有一点微妙的不愉悦。   而这种不愉悦,在次日,小桑葚快快乐乐地说要和同学一块儿去逛书店时,抵达巅峰。   小桑葚刚刚吃过早餐,谢薄声将饭碗放进洗碗机,按下开关。   今天的天色不太好,有点雾蒙蒙的调子,加湿器暂停工作。   小桑葚背着双肩包,对着谢薄声又重复一遍:“谢薄声,你在家好好休息,我自己可以搭公交车。”   “不让我去?”谢薄声惊讶,“为什么?”   “嗯……因为同学们好像都不需要家长陪伴逛街,而且,我也没有和同学单独出去逛过书店呢,”小桑葚眼巴巴看他,“可以吗,谢薄声?”   理论上可以。   可是。   “你和同学一块儿出去玩?”谢薄声依靠在沙发上,他很平静,“和谁?”   小桑葚说:“是我和你讲过的那个体育委员呀,昨天你也见到他啦。”   谢薄声顺手拿起桌上的杂志,摊开,默不作声地开始看。   小桑葚好奇地歪着脑袋看了一眼。   杂志上下拿反了。   哇塞。   小桑葚感叹,谢薄声好厉害呀,竟然可以反着看杂志。   不愧是她的信徒!!!   感叹完毕,小桑葚看到谢薄声冷静地将杂志翻了一页,清晰的纸张接触声在房间内响起。   谢薄声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小桑葚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没关系,我带了伞。”   “下雨天温度低,出去容易感冒。”   小桑葚又说:“没事,我带了外套。”   “现在空气质量不好,万一淋湿了,对皮肤有伤害。”   小桑葚:“也没事呀,我还带了一个单人雨衣。”   谢薄声:“……”   沉默很久后,他放下书,走过来:“你带的什么伞?太阳伞还是雨伞?外套拿的哪一件?够不够厚?单人雨衣什么样的?别拿错了,我用的那个太大,不适合你,你套身上要拖地……”   就像看到孩子第一次远游的父母,谢薄声抬手,小桑葚便将自己的书包乖乖地交到他手上,仰起脸。   谢薄声垂着眼睛,他个子高,很多时候,为了迁就小桑葚,在倾听她说话时,他都会微微倾身,向小桑葚在的地方来。   谢薄声没有表情,但在小桑葚眼睛中,他现在看起来是不同寻常的一种帅气。   猫猫不知道人类眼中的好看是什么,她只知道,现在的谢薄声,对她吸引力很大。   他是被猫猫认可的人类,也是小桑葚眼中唯一一个好看的男性人类。   谢薄声打开书包拉链,仔细检查着她的小小书包:“钱包一定要带着,零花钱还够不够?不够的话和我说,我再给你——”   叮嘱的话语戛然而止。   谢薄声身体僵硬。   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两个薄薄的、刚扯下来的四四方方小套套。 第81章 喵喵喵喵喵喵   教授醋意   谢薄声上一次碰这东西,还是学校里面志愿者呼吁防止艾滋病,分发传单,其中就夹了一枚活动赞助商品牌的四四方方小东西。   谢薄声清晰地明白,浪费东西不好,只是实在用不上,犹豫很久,还是丢了垃圾桶。   这种东西,怎么会在小桑葚的书包中?   谢薄声强行压制着心情,将这两片东西捏出,眯着眼睛,看了看。   不是那种外送中搞怪的一次性手套,也不是湿巾,而是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防护袋,大号。   谢薄声问:“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小桑葚按照莫非白教给她的回答:“是送的。”   “什么送的?”   “不知道耶,就是那种宣传什么什么的,”小桑葚看着谢薄声的脸,“它们说,情侣约会最好带一个。”   谢薄声皱眉。   他并不认为这种推广宣传是坏事,与之相反,当学生为了一些公益性的宣传活动来请假时,谢薄声都会大方地准允。   问题在于,小桑葚还在读高中。   难道已经到高中附近宣传了吗?   冷不丁,谢薄声又想起郑不凡含笑的调侃——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男高中生是什么德行。   谢薄声当然知道。   天底下没有一个监护人喜欢让一些不受控、血气方刚的男高中生接近自己的女儿或者妹妹。   谢薄声捏着那两枚东西,他确认:“你知道这种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吗?”   “知道啊,”小桑葚说,“幼崽嗝屁袋嘛。”   谢薄声:“……”   虽然是从来没有听过的称呼,但他也基本了解。   “那你还带着它?”   小桑葚一脸无辜:“万一呢?”   万一呢。   这样重要的事情,这样严肃的东西,她怎么能如此轻飘飘地说出口。   谢薄声说:“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谢桑葚。”   这一次,连姓氏都用上了。   小桑葚:“咦?嗯……你说过很多。”   她站在原地,看着拎住书包的谢薄声。   对方看起来有点生气,还有点说不出上来的压抑。   小桑葚不知该如何形容。   “……我说过,不能随便让人碰你的身体,你也不能随便触碰其他人的身体,”谢薄声沉声,“还记得吗?”   小桑葚:“可是我今天只是和同学去书店耶……可以牵手吗?”   她语调缓慢,声音轻轻。尾巴和耳朵都好好地收起来了,她只是在认真努力地征求着谢薄声的意见。   谢薄声看着她这样乖乖听话的模样,方才酝酿好的话语,又无法出口了。   这幅姿态,让人怎么忍心说重话?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在脸上写东西,呼呼地吹“枕边风”,猫猫性格直白,就连小桑葚也只喜欢去了解字面上的意思。   谢薄声吞下所有不适、愤怒、酸楚,他说:“不能牵手,你不能碰对方,也不能让对方碰你,哪怕一根手指。”   小桑葚没有问为什么,她认真点头,看了看时间,犹豫着:“……那我可以出去玩了吗?”   谢薄声问:“没有其他同学?”   “有,还有两个,我们四个人一块儿。”   谢薄声沉默着将她的书包重新整理好,两个幼崽嗝屁袋放入裤子口袋中。   他内心有东西在叫嚣。   谢薄声,你不应该让她走。高中男生都是一群热血不受驯的家伙们,他们的思想比垃圾场还要肮脏,是那种上帝看一眼都要用圣水洗眼睛的龌龊……   你怎么放心让小桑葚跟他们走?   谢薄声说:“我看你钱包空间还挺大,多给你些钱,想吃点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回来的时候,要是不想等公交,就打出租车,还记得怎么打出租车吗?要正规的、有灯牌的出租车。”   ——谢薄声,留下她,禁止她离开,让她上午乖乖在家,或者,你开车带她出去玩。   别让她和那些肮脏的家伙接触。   小桑葚点头:“我记得。”   谢薄声随身带的钱不多,他去卧室拿钱包。   ——把门关起来,去亲亲小桑葚的脸,去亲亲她那张可爱又恼人的唇,去拥抱她,去告诉她,让她远离那些糟糕的男人,告诉她,你生下来就是被我搞的。   小桑葚亦步亦趋,乖巧地站在卧室门口。   谢薄声拿到钱包,他心绪不宁,抽了二十多张,放在小桑葚的有着小三花猫猫图案的小钱包中。   这种小钱包设计出来就是可爱、好看,并不是为了容纳这么多钱而准备的。满满当当的纸钞塞进去,将钱包都撑得鼓鼓囊囊,每一寸都被钱填满,容纳不下的往外溢,好似要将整个钱包都撑裂。   就像这样吧,把猫猫抱起,像填满钱包一样填满小猫猫。再也不用患得患失,再也不用忧心成长后的花朵会选择别的土壤,再也不必担心花儿被人端走……既然迟早要被采撷,为何他不能狠心做这个人。   谢薄声将鼓鼓囊囊的钱包递给小桑葚,他语调平静:“早点回来。”   小桑葚说:“好的。”   她走了。   轻轻关上门的时候,细微的声音,好似弹断一根绷紧的弦。   谢薄声坐在沙发上,喝了一杯冷水。   半晌。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养的巴西龟,这个生长迅速的家伙,在鱼缸中的大石头上,悠然自得地晾着背。   谢薄声想到有史以来看过的所有社会新闻,他想到自己读书时候高中沸沸扬扬的失恋坠楼事件,他想到那些坏孩子是如何欺负乖女孩的,他想到古惑仔,想到校园霸凌,想到……   谢薄声将合拢的杂志重重地丢在茶几上,沉着脸,站起来。   不行,他要去看看。   谢薄声从沙发上站起的时候,小桑葚刚刚成功坐上公交车。   天气还是雾蒙蒙的,看起来不太清透。小桑葚先和约好的同学们打了个招呼,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出门,收到回复后,才给莫非白打去电话。   小桑葚说,她已经顺利坐上车啦,谢薄声没有阻止。   莫非白一声长叹。   她摸着自己可怜的、被人类咬了两口的猫猫尾巴,叹息:“希望谢薄声能够醒悟。”   “小傻猫,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什么,喵呜。”   小桑葚非常感动:“郑不凡是不是吃了你所有的冻干?”   莫非白:“傻猫。”   小桑葚:“喵呜?”   莫非白已经结束通话,小桑葚握着手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人。   这的确是她第一次、在没有谢薄声陪伴的情况下出门,乘坐公交车,去见同学。   大部分猫都会害怕陌生的环境,小桑葚也一样。只是她稍微要好一些,并不会产生严重的应激反应。小桑葚一直很敬仰莫非白和白猫先生,敬仰他们能够勇敢、直接地依靠着自己的力量,在人类社会中得到谋生的机会。   小桑葚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然后……可以和谢薄声永永远远在一起。   但无论是谢薄声,还是莫非白,或者宋青衿,都在告诉小桑葚,成为人类,她的人生中将会面临更多的选择,更广阔。   谢薄声和宋青衿谈这些的用意,是劝诫小桑葚,不要将视野局限在小小一方天地中,不要狭隘地以为世上只有谢薄声一个男性;   而莫非白,则是直白的态度,说不定就能睡着睡着永远了呢。   她就是这样。   小桑葚闭上眼睛,公交车走走停停,小猫的心也在忽上忽下。   可能,这就是人类所说的,纠结?   ……   谢薄声隐藏得很好。   他开车到了小桑葚提到的图书店附近,早早地买了咖啡,戴着墨镜口罩帽子,远远地站着,直到看见小桑葚和她的同学顺利汇合。   谢天谢地。   谢薄声松口气。   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孩字,还有俩同学,一男一女。   还有昨天看到的那个又高又黑又红的体育委员。   希望是自己多想,谢薄声心想,希望是他紧张过度。除了小桑葚外,其他都是年纪小小的高一生,和初中生区别不大,懂什么情啊爱啊的……   这样想着,谢薄声看到一男一女俩同学牵着手,在小桑葚和体育委员面前,结结实实表演了一个拥抱加贴面吻。   谢薄声:“……”   警铃再度响起。   谢薄声差点将咖啡捏爆。   看着这一行人进了书店,谢薄声将刚喝了几口、还剩一半的咖啡丢进垃圾桶中。书店中禁止外带饮品,没了咖啡做掩护,他便顺手从可供借阅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也没看封面,就这样握在手里,保持着一定距离,始终跟着小桑葚。   他必须要跟着她,保护自家温室里长出的花朵,不被这种混小子所染指。   ……   书店中。   小桑葚今天是真来买书的。   之前买的习题册简单到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答案,很多题目老套到让小桑葚看一眼就知道出题人的意图。   那些生硬的掩饰和虚晃一枪已经被彻底看透,一想到老师还要花半年时间讲她已经全部学习过的学习内容,小桑葚又有点忧虑。   她好想直接跳级去上高二啊。   虽然不知道学校会不会同意,但小桑葚今天出来,就是为了买高二的一些教辅书。无论老师讲不讲,她自己打算先学完了再说。听谢薄声说,高考是很重要的考试,小桑葚心想,现在就开始为高考准备,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说干就干,小桑葚挑了厚厚的一摞书,心满意足地放在小小的购物车上,正思考着自己还要不要买些其他书的时候,旁边一直沉默跟着她的体委终于开口:“大班长,你现在就开始买高二的资料吗?”   “嗯啊,”小桑葚问,“怎么啦?”   “……我觉着你好厉害,”体委真诚开口,“你是我见过的最爱学习的同学。”   这样说着,他的脸渐渐泛起一点红。紧张不安地挪了挪步子,体委说:“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愿意出来陪我挑书,嗯……谢谢你,大班长。”   小桑葚说:“没事,你都叫我班长了。班上的同学遇到麻烦,肯定是我这个班长出马——哎,你上次说想买的同款资料是这个吗?”   她还记得昨天体委说想要她做过的某个辅导资料,只是这排教辅比较小众,平时买的人也少,就在架子上的最顶端。小桑葚想要伸手去拿,可惜身高不太够,跳了两下,只摸到教辅书的边边。   上次是谢薄声帮她拿到的。   他个子那么高,不需要借助任何工具,一伸手就能碰到。   体委慌忙说:“我来。”   体委——武志宽同学忽而庆幸自己长了这么高的个子,不再是朋友口中“这么高不打篮球白瞎了”,也不再是外婆拍着他的肩膀遗憾“这么好个子不挑大粪可惜了”,武志宽昂首挺胸,一伸手。   嗯,没碰到。   不是问题。   他踮起脚,终于摸到书脊的边缘。小小喘了口气,武志宽努力想要让自己在女神面前的姿态更帅一些,精准无误地握着书,取下。   还没有来得及递给小桑葚,武志宽就听到狐朋狗友的起哄:“哇,老武,你在这里和小美女约会啊?真不够哥们,啥时候交了女朋友,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武志宽一张脸红透了:“没……没……我,我没有……”   小桑葚甚至没有留意到这些闻起来不太好的人类在说什么,她觉着武志宽可能是被热晕了,明明是他想要的书,却又递给自己。   人类真的奇怪耶。   小桑葚想,一定是自己学习的东西还不够多。她不知道现在武志宽为什么和别人能够聊很多很多,一和她就支支吾吾开始结巴脸红心跳。   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昨天武志宽借了她的试卷去复印,最后还给她的,却是另一份一模一样的试卷。   是的,小桑葚一闻就闻出来了,武志宽归还的试卷,不是原来她的那份。   虽然两份试卷都是干干净净、都是学校里发下来的,可味道不同,猫猫都会给自己的归属物打上隐秘的标记,而武志宽今天归还的试卷上只有人类的味道。   昨天,莫非白告诉她,不要再拒绝同学们的邀请,尤其是男同学。   虽然不明白这样有什么用处,可小桑葚还是乖乖照做了。   小桑葚将书放入武志宽的购物小车中:“你的。”   那些高中生的男孩子起哄更厉害了:“哇,武嫂,是好学生啊武嫂,出来约会还给武哥买书,真贤惠啊——”   话音在此被截断。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人在起哄自己的小桑葚刚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小购物车上,就听见身后传来谢薄声压抑的声音:“你们几个,都是哪个班的?” 第82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   教授承认   这样严肃的声音让几个学生条件反射地抖了抖,吓得连话也不敢说。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脚已经麻了,用眼神传递着跑路的讯息。   高中小孩调皮捣蛋惯了,只要不是一些风气特殊的学校,基本上见到老师,就像老鼠看见猫似的。   更何况,无论是哪里的高中,都不允许学生早恋。谢薄声如此一声,和教导主任一模一样,叫几个高中生吓到魂飞魄散。   当听谢薄声这样问的时候,刚才还在起哄“武哥武嫂”的,从狐朋狗友眼中读到信息,确认完毕,立刻拔腿就跑,像是跑慢了就会被鬼抓,一个赛一个快。   只有武志宽站在原地,他倒不是不怕,而是已经认出眼前黑衬衫黑西装裤的男人,结结巴巴:“啊,啊,大表哥。”   额头直冒冷汗,武志宽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什么话。   谢薄声对这个体委没有什么太多的好感,他的注意力全在小桑葚身上。   小桑葚一看见他就笑,惊喜:“谢薄声!”   就像贪财之人看到金子,就像旷日焦渴之人遇到绿洲。   谢薄声默不作声,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拥抱对方,不去牵她的手,但对体委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好了,甚至可以算得上冷淡:“同学,小桑葚心思单纯,她是出于帮助和交流的目的来和你一起逛图书店,请你不要说这些会让她困扰的话。”   武志宽更紧张了。   一整个大个子,六神无主:“大表哥,您听我解释,刚才那些朋友都是开玩笑,他们这样开玩笑开习惯了。”   “我不认为这个笑话有趣,”谢薄声打断他,他说,“同学,你应该知道,这样会带来多大的困扰。”   这种起哄,谢薄声再熟悉不过。   如果武志宽没有一点儿心思,他的朋友绝不会说这种话;更重要的是,他们起哄的对象,只是一个无辜的、甚至连他们在说什么都听不懂的“高中生”。   小桑葚作为人类,在这个社会上生活的时间,甚至还不到一年。   武志宽低下头:“对不起。”   谢薄声教训学生完毕,心里面的压抑一点儿也没有消散。   他已经跟踪小桑葚很久。   从进书店开始,谢薄声始终跟着小桑葚,保持一段距离,担心被她嗅出自己的味道。   倘若是平时倒还好……前天,谢薄声刚听郑不凡提醒,“小桑葚在学校里和一个男同学走得很近”。会是哪个男同学?她天真又单纯,旁人说什么她都信,她会不会是被花言巧语蒙蔽了双眼?是不是因为这种懵懂而被坏人窥伺?   昨天,又见她一反常态,在小区门口和这个男人聊天,她甚至将那副只对着他的笑脸也对了其他人,对给这个看起来和她完全不相匹配的高中生;今天,就在刚才,就在刚才,她跳起来拿书的时候,甚至还露出一截漂亮雪白的腰,这个肮脏的男人,就一直盯着看,谢薄声肯定,对方咽了口水,不止一次。   以上所有的理由,足以让谢薄声开始防御系统。   保护他的小桑葚,远离这种打她主意的男人。   谢薄声说:“小桑葚,回家了。”   他握着小桑葚的手,克制着不要将她抱起,这里很多人,还有她的同学,谢薄声要在苦苦压抑中爆发,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不去伤害她。   小桑葚却说:“不行,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谢薄声冷静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好体委了,”小桑葚认真解释,“我要帮他找齐之前的资料书。”   谢薄声说:“列出书单名字,让他自己找。”   “很难找的。”   “还能求助店员,他们会安排好。”   “可是你教过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谢薄声沉默了。   他垂眼看着小桑葚,这个他守了这么多日日夜夜的宝贝,用心血灌溉了这么长时间的花朵。   小桑葚说:“我要说话算数。”   谢薄声握着她的手忍不住用了力气,小桑葚却安抚地用手指悄悄地戳了戳他。她重新扬起开心的脸庞:“走吧,体委,我帮你找齐书。”   武志宽愣了一下,才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小桑葚的执行能力很强,记忆力也好,一路找过去,除了个别被店员调换位置的图书外,剩下的基本都能一眼找到。而在这个过程中,谢薄声全程不说话,一手推着小桑葚的小购物车,另一只手牵着小桑葚。   他冷静地听小桑葚和武志宽聊天。   “呀,你上次说的是要语文吗?”   “嗯嗯嗯,是的,因为balabalbala……”   谢薄声从没见过一个人,话如此多,又如此令人厌恶。   “上次的英语阅读习题册好像不在这边了,你等等我喔,我问一下店员。”   “嗯嗯嗯,不着急的,你慢慢来我balbalabla……”   谢薄声有些懊恼小桑葚如此无私大方,她怎么能对所有人都这样好。   好到谢薄声心脏越酿越酸,涩到要将他完整吞没。   “对啦,还有这几本书……”   武志宽没有放弃偷偷观察谢薄声。   他知道,小桑葚的这位表哥是很有名气、很优秀的一名大学教授。学生天然是教授的下级,武志宽对这位教授也是又尊重、又害怕。现在看着小桑葚热热闹闹地帮忙寻找东西,他一颗心七上八下颠来倒去,终于,鼓起勇气,尝试和谢薄声交谈。   “大表哥,”武志宽说,“您也喜欢看奥特曼啊?”   谢薄声说:“什么奥特曼?”   武志宽悄悄指了指他手中的书。   谢薄声低头,这才发现,他一直握在手中的,是一本奥特曼大全。   “我不看,”谢薄声冷静地说,“送给小侄子的。”   话题,结束。   武志宽已经感受到这位教授的不高兴,他缩了缩脖子,继续跟在小桑葚身侧,听小桑葚认真地告诉他,这些习题册等会儿要分开结账,这样才能用上书店两次满减优惠……   终于结账走人。   谢薄声拉着小桑葚的手往外走,小桑葚还在和武志宽礼貌告别:“有时间了一块儿喝奶茶呀。”   武志宽抱着书,追出来:“我现在就有时间。”   “这只是客套话,同学,”谢薄声终于忍不住,他自己也吃惊,竟然会对一个高中生用这种语气说话——谢薄声当了这么多年老师,从来不曾对学生发过一次脾气,而今天,他自己也像变了一个人,毫无笑容,只看着那个高中生,“抱歉,我们现在没有时间。”   小桑葚:“喵?”   书店在商场中,谢薄声拉着她大步离开,这里离商场一个出口很近,隔着玻璃,能看到外面瓢泼大雨,倾盆而落,哗哗啦啦,好似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谢薄声的心脏剧烈跳动,他一言不发,拉着小桑葚的手,折身往二楼去。   小桑葚第一次见谢薄声这样,她有点害怕:“谢薄声,我的手好痛,你轻点好吗?”   谢薄声松开手。   两人上了电梯,谢薄声和她站在同一个台阶上,站稳,一只手同时拎着小桑葚的双肩包和装了八本书的购物袋,另一只手仍旧搂着她的肩膀,不肯松开半分,好像一松手,她就会飘然飞走。小桑葚吃惊地发现,谢薄声搂着她的手竟然在发抖,他的呼吸急促,他的心脏在猛烈跳动。   自动扶梯缓缓上行,小桑葚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被谢薄声拽出一大片红痕。   有点疼,小桑葚低头,给自己吹了吹。印象中,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受伤呢,也是第一次,谢薄声弄痛他。   可小桑葚一点儿也不怪他。   她觉着对方状态很糟糕,应该是不小心的。   谢薄声说:“现在有时间,我们喝杯奶茶,喝你最喜欢的那家,吃你最爱的甜点。”   小桑葚却没有开心,她微微蹙眉,放下手腕,对他说:“谢薄声,你刚刚还和我同学说今天没有时间。”   “对他,没有时间,”谢薄声说,“只对你有。”   到了。   小桑葚稳稳地从自动扶梯踩到光洁的地板。   谢薄声仍旧揽着小桑葚肩膀,揽着她往二楼奶茶店中去,点了欧包和茶点,奶茶,就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谢薄声和小桑葚相对而坐。   奶茶店里的人还不算太多,但已经有人陆续过来,外面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很多人困在这个地方,大家默契地开始寻找能够休息、落脚的店。   谁都没有碰桌上的东西,小桑葚望着谢薄声,她说:“你刚才对我的同学好凶啊,谢薄声,我第一次见你这样生气。”   谢薄声说:“我知道。”   “而且呀,你刚才还说了不太礼貌的话,”小桑葚说,“刚才的你,我有点害怕。”   谢薄声沉默地坐着。   瞧,只是稍稍展露一点儿,就将她吓到了。   奇怪的是他如今心底并无歉意,只有深深的、更加可怕的欲望。   倘若我将一切都展露给你看,你会不会被吓哭,然后拼命尖叫着离开我?   我的小桑葚。   “可能我太笨了,我还不太清楚你刚才为什么会这样……反常,反常得让我感觉到有点不适应,”小桑葚很认真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她关心地看谢薄声,问,“是因为你身体不太舒服吗?还是因为你很讨厌刚刚那个人?为什么呢?”   “你说呢,”谢薄声看着她,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像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犯了戒律、破戒的圣者,他说,“没有别的答案,只有一个原因。”   谢薄声身后,落地窗外,狂风大作,阴雨斜飞,大滴大滴的水滴下来,狠狠地砸到地上,将土地也击打出深深的、不容忽视的深坑。   暴雨折叶,鬼风摧花。   谢薄声端正地坐在与骤雨相隔一面玻璃的位置,奶茶竟是苦涩的,他手指苍白,黑衬衫,黑眼睛,额头之上、手背之上,青筋隐隐外露。   他冲破了自我戒律。   他清醒而绝望地看着自己犯戒。   灵魂好似分裂成三份,理智的在拼命压抑,尝试将罪恶和阴暗压回;情绪化的在叫嚣、咆哮,在催促他去触碰小桑葚,去拥抱她,去亲吻她。   还剩一个,高高在上,漂浮在空中,怜悯地地看着他这番痛苦挣扎。   谢薄声唾弃自己,谢薄声剥离自己,谢薄声怜悯自己。   ——为什么呢?   ——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不能爱你。   可是。   “小桑葚,”谢薄声说,“对不起。”   我爱上了不谙世事的你。   我确信我爱你。   我承认我爱你。 第83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教授认知   为什么道歉呢?   小桑葚不明白。   玻璃窗外的雨水好似要冲破只有二人的世界,小桑葚坐在谢薄声对面,美味的甜点,甜蜜的奶茶,这些东西,她都没有办法喝。   只是一句“对不起”而已,为什么谢薄声看起来这么痛苦?   小桑葚伸手摸了摸,她低头,感觉胸口,人类的心脏在隐隐发痛。这种压抑的疼痛好似牵动全身,好像是因为谢薄声刚才的表情而发作。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小桑葚偏了偏脸,她之前剪掉的金色短发已经重新生长到可以扎起小马尾的长度,卷卷的,浅浅金色的头发有一层温润光泽,她说,“你对我很好,给我地方住,还给我钱花,让我读书……”   一个一个地数着,小桑葚说:“你拯救了我。”   谢薄声的手放在桌子上,指腹紧紧贴靠着桌面,修长的指甲因此泛出一点白色,小桑葚出神地盯着他指甲上的那点光泽,听到谢薄声低声:“不是这个原因。”   “那会是什么?”小桑葚说,“我不觉着你有要向我道歉的必要。”   谢薄声说:“因为我想你永远留在我这里。”   哗啦啦。   雨幕暴落,明亮凄厉的闪电好似要将这个世界硬生生划开一道创口。电闪雷鸣,谢薄声脸色苍白,他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但他无法阻止自己的堕落。   对自己照顾这么久的人说这种话。   对分不清依赖与爱的人说这种话。   “永远?”小桑葚说,“你对我说过这个耶,我答应你了。”   她甚至不懂得这意味着什么。   闪电过去,是轰轰烈烈的雷声,哪怕隔着玻璃,也能听到足以令人心思震颤的声音。小桑葚有些害怕这种巨大的声音,这点倒是猫猫的本能,她下意识缩了缩手,牢牢地握住那本有温度的奶茶。   她在不安。   “是另一种永远,倘若、倘若你愿意的话,”谢薄声声音平静,他没有办法对着还在读高中生的她说出那种直白的话语,那些可怕的、能吓到她的念头,他决定还是暂时藏一藏,再藏一藏,“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小桑葚:“什么?”   “但你不能再交男朋友,”谢薄声说,他的手指终于从桌面上离开,望着小桑葚,他轻声,“你不能再和其他的男性拥抱,接吻,或者……生下其他的小猫。”   小桑葚:“啊?”   ……好可惜,那她岂不是不能拥有白猫、橘猫、橘白猫、狸花猫、玳瑁猫、三花猫、奶牛猫、黑猫……这么多颜色的猫崽崽啦?   而且,她和谢薄声会生出什么样的猫崽崽?是白色的吗?还是黑色的?黑白的?   谢薄声不说话了,他安静地望着小桑葚,等待她的回应。   小桑葚松开那杯奶茶,双手托脸,忧虑:“只能和你吗?”   谢薄声缓慢地说:“我知道这点对你来说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这是我,这是我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男性对唯一伴侣的要求。我希望,在她心中,我也是唯一。”   他说得太复杂,超过了小桑葚的认知,她呆呆坐着,动了动耳朵。   “我听不懂,”小桑葚说,“你可以讲得再详细一点吗?”   这已经是谢薄声的极限了。   高空在上的灵魂啊,好似在审视着现在这个肮脏的、受到欲望支配的、扭曲的男性,用一副道貌岸然的躯壳,来对着他亲自照顾的小猫说出这种令人不齿话语。   “现在没听懂,也不要紧。”   谢薄声微微笑,他站起来,倾身,抬手,摸了摸小桑葚柔软的金色卷发,小桑葚仰起脸,一眼望进他的眼睛,她听到谢薄声温和的声音,他好似平息心情,但小桑葚感觉他似乎被荆棘困住了,他的灵魂好似被囚禁了。   “没关系,”谢薄声说,“我可以等你,小桑葚,我愿意等你慢慢理解这些。你只要知道,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伴你。”   “在你能够理解今天的这些话之前,”谢薄声说,“我保证,绝不会伤害你,利用你,欺骗你。”   ……   人类的感情太过复杂。   小桑葚和谢薄声在甜品店中喝完奶茶,在雨势渐歇的时候才离开。   谢薄声的车子停在地下车库,两人乘电梯下去,光芒并不盛,小桑葚牵着谢薄声的手在黑暗中慢慢地走,他的手又暖又热又大,熨帖温柔。小桑葚几次抬头看,只能瞧见谢薄声流畅的下颌线,以及他黑暗中熠熠的眼睛。   小桑葚忽然想,如果她生下来就是人类,是不是,谢薄声就不会这样纠结?   他会不会好一些?   假设永远都无法成立,所有的“如果”也不过是人类妄想寻求的另外一种答案。小桑葚只知道,从这里到车上的一段路,谢薄声走得很慢,他配合着小桑葚的步伐,放慢速度,等着她跟上。   回到家的时候,小桑葚也收到体委发来的道歉短信。   小桑葚想了想,她自己根本就不生气,可谢薄声觉着对方冒犯到她。   于是小桑葚也回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接受他的道歉,并且希望他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   至于莫非白和小黑猫。   三只猫猫开了视频。   莫非白半蹲着,用一把小梳子给自己的大尾巴梳毛毛;而小黑猫侧趴在视频前,因为猫的手掌没办法握住手机,所以只能努力低头看手机屏幕;而小桑葚——   小桑葚没有变出猫耳朵,也没有猫尾巴。   “谢薄声说他会永远陪伴我耶,但是我不能再和其他猫生小猫了,”小桑葚确认,“这样算我们两个结婚了吗?”   “……当然不算啦小傻猫,”莫非白深深叹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人类的结婚是很麻烦的,需要见父母,然后还要去拍照,去人类开设的那种机构中登记,还要交换彩礼和聘礼,举办婚礼……不过,他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是爱上你了。干得不错,小傻猫,下次过来,我让郑不凡给你做兔子肉吃,他做得可好吃了!”   小桑葚不理解:“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说爱我呢?”   莫非白满不在乎:“因为男人都是这样口是心非啦。”   视频中,小黑猫用喵喵语问小桑葚:“那你现在知道什么是男女之间的爱了吗?”   小桑葚说:“好像知道,也好像不知道。”   小黑猫笑了。   她轻声说:“我想,这大概就是原因。”   “小桑葚,你现在可以放心去上学、和人类接触了。”   “我想,时间会给你答案,你会慢慢地明白谢薄声的良苦用心。”   “人类的爱,从来都不是单纯的肌肤之亲。”   猫猫们私下的会议没有惊动任何一位人类男性,从谢薄声得到不会被遗弃保证的小桑葚并不认为生活出现了什么不同,倘若真要说的话……   大概,也许是,谢薄声对待她的照顾,更加细致,也会更加避开一些私密的接触。   以及。   在和家人的视频中,谢薄声会主动叫小桑葚过来,和父母打招呼;偶尔出去购物、散步,有人笑着说俩人一对,谢薄声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纠正。   在愉快的十一假期结束后,小桑葚的高中生活正式开始。   “大班长”这个称呼也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除了日常代表学生和老师沟通外,小桑葚还需要负责同学之间冲突的调停,比如今天一组长和二组长因为抢着喝体委剩下的泡面汤而打架啦,再比如四组长和一组长因为谁把臭袜子丢到体委脸盆里而吵架啦,再再比如,一组长和三组长在美术课上打闹不小心把颜料蹭到体委的校服上……   每一次,都是小桑葚用心调停,用语言化解。   ——最重要的是,之前小桑葚在食堂中的两次行为令她一战成名、威名远播。   平时,在班级之中,大家都颇为敬重小桑葚。就连班级里面的刺头一组长,也只肯老老实实地听小桑葚的训斥,不敢造次。   然而,在冬天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班级内发生一件性质恶劣的事情。   班级中出现了盗窃事件。   一组长——江明伟同学放在书桌抽屉中的一千块钱,不翼而飞。   而根据走廊上的监控显示,这一天,没有陌生人进教室,全都是本班同学。   那就意味着,偷钱的人,也是这个班里的学生。   这种事情就不是小桑葚一个人能解决的了。   班主任为此开了一场严肃的班会,目的就是为了抓住幕后真凶。   “这样,”班主任拿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包,放在课桌上,敲了敲,告诉所有人,“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我会给每个人都分一个眼罩,再把教室里的灯关上。现在,我把我的包放在这里,大家都出去,戴上眼罩,被我喊到名字的人推教室门进来,从讲台那边过——我希望拿钱的那个同学,能够在这段时间内自觉将钱放回去,”班主任环顾四周,她严肃地说,“你们在我眼里,都还只是孩子,我不愿意将事情闹大,想要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教室内鸦雀无声。   最后一节课时,在小桑葚的组织下,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出去,戴上眼罩,按照班主任的说法,听到念名字,再一个接一个进教室,从讲台上经过。   小桑葚是最后一个。   哪怕有眼罩遮盖视线,她也能敏锐地感觉到,讲台上的包是空的。   根本没有人放钱进去。   班主任最后一个进来,她打开灯,看到空空如也的包,还有空空如也的讲台。   她拍了下桌子,问:“是谁?是谁把我包里的钱也拿走了???一块钱也不放过啊???” 第84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   教授初吻   小桑葚知道是谁拿走钱。   猫猫有着最敏锐的嗅觉,她已经从偷钱者的身上嗅到属于一组长——也就是江明伟的气味。   但其他人都不知道。   班主任的策略宣告失败后,她看上去有些伤心,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学生的脸,叹口气,仍旧站在讲台上。   这是所有班主任都不愿意面临的糟糕事情。   “我希望大家都能够诚实一点,坦诚一点,”班主任说,“在今天这件事发生之前,我一直觉着我们是一个团结、有爱的大家庭。说实话,你们都还没有成年,我完全不想使用恶意的称呼来称呼大家……但今天的事情,已经极其严重地伤害到我们的团结。”   “教室中没有监控,我也愿意再给迷路的孩子一个机会。你们还小,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搭上自己的前程,”班主敲了敲课桌,“一天时间,我希望你能够自觉一点,主动把钱交上。”   江明伟什么都没说,他家里不缺钱,一千块对他来说,还不够买双运动鞋呢。   不过,不缺钱和被偷钱还是两码事,他同意班主任的做法,愿意等班主任慢慢地找出凶手,但还是窝着火,把一根笔咬得咔吧响。   声音太大,坐在他前方的小桑葚回头看一眼,江明伟立刻坐正,朝她敬礼,没心没肺地笑,做口型——大班长。   小桑葚转过脸,继续看班主任。   如今教室中鸦雀无声,班主任合上书:“好了,大家继续上晚自习。”   班主任夹着书,拎着那个空包走下讲台。小桑葚转动着笔,她心不在焉地盯着纸张,今天的作业完全写不下去,只是偶尔抬头,看看偷钱的人。   那是班级里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像所有班级里面的透明人一样,他完全不起眼,即使开学半年,班上同学提起他,也是“哦,那个谁”,需要花时间思考才能记起他的名字;成绩在中下游,从不参加班级里组织的各种活动,少和同学交流。   小桑葚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晚餐吃了什么,也知道他现在若无其事,镇定地低头写作业。   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傍晚时分,小桑葚明明从他身上嗅到过那笔钱的味道。   而且,现在班主任丢的一块钱也在他身上,两种气味叠加起来,让小桑葚迅速锁定目标。   没有什么能够逃脱猫猫的鼻子。   为什么要偷钱呢?   小桑葚不能理解。   而且,最让小桑葚迷茫的是,那些钱如今不在他身上,而是他后座的那个女孩身上。   她是典型的优等生,成绩很好,在班级中仅次于小桑葚——不过是论总排名,小桑葚严重偏科,她的其他科目成绩都很好,但语文只能勉强拿到及格的分数。   这个优等生女孩的家中似乎并不怎么富裕,小桑葚听老师说起过,说她是“特招生”,因为成绩优异被学校“花钱”招进来,就为了学校的高考重本率,不仅不用她付私立高中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每个月还会给她一定的补贴。   现在,她正低着头,握着笔,也不写字,只是出神、发呆。   小桑葚知道,钱在她的课桌中。   就在两包廉价的钙奶饼干之间,悄悄地、不安地藏着。   小桑葚低下头,她已经写完今天的作业,也不需要上最后一节晚自习,最后一节晚自习的秩序,一般由副班长还有学习委员轮流维持。   在等班主任离开房门的时候,小桑葚也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拿着之前班主任给她特殊批的假条,离开教室,往校门口去。   谢薄声在学校门口安静地等着她,今天晚上等的时间久了些,他也不着急,和旁边出摊卖糖葫芦的人聊了聊。聊天结束后,他仰脸,眯起眼睛,抬手,触碰到从天空中悠悠扬扬散落的雪花,微微凉。   他等待着自己的小猫出来。   就像等待她慢慢了解这个世界,谢薄声有丰富的耐心,无论多久,他都愿意等下去。   这是谢薄声心甘情愿去尝的罪。   今年第一片雪花在他掌心融化的时候,谢薄声听到小桑葚开心的声音:“谢薄声!!!”   他转身,一手拎着刚买的糖葫芦,另一只手伸手去迎接她结结实实的拥抱。   小桑葚叽叽喳喳,认真和他讲述着今日份的见闻:“今天我们班级里出了件大事耶,我们班一个同学的钱被人偷走了……”   谢薄声皱眉:“偷钱?”   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谢薄声担任老师这么久,在大学之中,的确也听闻过几次盗窃事件。   他们学校作风严谨,对盗窃看得也重,即使只是一两百,也是一个警告,加留学查看;超过一定数额,则是直接开除。   之前也爆出过一些男学生偷窥女卫生间、以及女票女昌的事件,毫无例外,全是开除学籍,以及移交警察处理。   在品德教育方面,学校一直格外看重,绝不存在什么和稀泥、或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事情。   “对呀,”小桑葚低着头,想了想,她说,“我知道小偷是谁,我能嗅出钱的味道。”   谢薄声拎着她的双肩包,将糖葫芦递给她,雪花刚开始下,细微,几不可察,落在人们肩膀上,也旋即融化。   谢薄声问:“你和老师说了?”   “……还没有,”小桑葚想了想,“谢薄声,今天晚上,老师让我们……”   她一五一十地将老师的做法告诉谢薄声,并认真地下了总结:“我想,老师这么做,就是想要给那个偷钱的同学一个机会,所以才没有直接告诉警察,让警察来学校处理。”   半年多的学习,小桑葚虽然仍旧不通男女情爱,但也知道了一些人类社会中的规则。   盗窃是犯法的,一旦警察介入,那个男同学只怕就不能在学校中继续上学了吧。   而且……   还牵扯到另外一名女同学。   “所以,”小桑葚仰脸看谢薄声,“今天晚上,我们可以晚点回去吗?我知道那个同学也是走读生,他不住校,每天晚上都要回家。”   谢薄声颔首:“可以,但你有没有想好怎么处理?”   小桑葚静默了。   她说:“劝他将钱还回去?”   谢薄声笑了:“万一他不还呢?”   “我也不知道……”小桑葚苦恼地挠了挠头,“人类为什么要偷钱呢?”   谢薄声垂眼:“大概因为欲望。”   小桑葚不说话了。   这超出猫咪的知识盲区。   谢薄声默不作声,他同小桑葚上了车,在车中等。外面的雪始终没有下大,只悠悠扬扬地落着,像很多爱情电影的开场。   小桑葚坐在副驾驶上吃掉了整个冰糖葫芦,甜甜脆脆的糖衣,酸酸的山楂,小桑葚一口一个,吃到第五个的时候,谢薄声才惊醒:“你怎么不吐籽?”   小桑葚说:“呃……你不觉着吐籽有点麻烦吗?而且吞下去就好了呀,没问题的。”   她很骄傲:“我们猫咪吃东西都是用吞的!”   谢薄声:“……”   “无论是吃西瓜,还是吃山楂,都要将籽吐出来,”谢薄声伸手,递到她唇边,莫可奈何,“不然,山楂籽会在你肚子里生根发芽,长出一整颗山楂树。”   小桑葚惊呆了。   她一手举着糖葫芦,另一只手捂住嘴巴,惊慌失措:“难道要从我嘴巴里长出来?”   “嗯,”谢薄声说,“所以,你要老老实实地将籽吐出来,知道吗?”   小桑葚害怕极了。   她着急:“怎么办呀谢薄声,我刚才已经吞下25粒山楂籽,会不会在我肚子里生根发芽,然后再长25棵山楂树,完蛋了完蛋了,我要被山楂树撑爆了……”   谢薄声看着她团团转的模样,笑了笑,叹口气。   “这样吧,”谢薄声示意她倾身过来,“过来,靠近我一点。”   小桑葚老老实实照做,倾向谢薄声,整个人都快贴在他身上。   谢薄声嗅到她的玫瑰香气,强势扑向他的身体。   谢薄声抬起手,象征性地在虚空中抓了一把,然后张开口,将那些虚拟的空气吞下。   小桑葚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动作。   “好了,”谢薄声含笑,“现在你肚子里的山楂籽已经被我吸走,没事了,它不会再在你肚子里生根——”   发芽两个字没有说完。   小桑葚一口吃掉一整个山楂,嚼都没有嚼,直接吞咽下去。   谢薄声:“……你做什么?”   小桑葚崇拜看他:“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谢薄声,刚才我没有看够。”   这样说着,她直接倾身过来:“谢薄声,你再来一次,把我的山楂籽吃掉……”   那个小小的“嘛”字在二人相贴的唇齿间彻底洇灭,她主动贴贴谢薄声的唇。   不是先前那种猫猫舔人式样的舔舔,小桑葚干脆利索地撬开谢薄声的齿关,要吸掉山楂籽嘛,肯定是阻碍越少越好。   聪明猫猫如此笃定。   她迫切地想要让对方取走东西,因而毫无保留、完全地向对方敞开,甚至用她的小舌尖尖好奇地去探究谢薄声。   猫猫的好奇心旺盛,她想尝到更多的甜,也想要让谢薄声更深地演示如何取走山楂籽。   可是谢薄声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他怎么一动也不动?他为什么看起来有点惊愕?为什么不“施法”?   也不来吸她肚子中的山楂籽。   贴着谢薄声的小桑葚并不知道冥冥中丧失了彼此的初吻和深吻,她只是有点失望,忍不住往后小小退一下,疑惑地问谢薄声:“你怎么不吸——唔。”   话没有说完。   还没有直起腰的小桑葚被谢薄声拽住手腕,猛然的力道把她吓了一跳,连带着手上的整串冰糖葫芦也跌落在谢薄声的衣服上,这种黏黏糊糊的糖浆就这么挂在他裤子上,谢薄声好似未觉,另一只强有力的手按住小桑葚的后脑勺,完整掌握她柔软的金发。   小桑葚眼前一暗,唇一痛。   柔软彻底覆盖。   牙齿磕撞。   清脆的侵入在猫猫脑袋中回响。   “唔——”   小桑葚踉跄着被拥抱在怀中,上半身体完全压在对方身上,她睁大眼睛,看着主动亲吻她的谢薄声。   小桑葚感受到对方强烈的心跳,听到他的呼吸,看到他低垂的眼睫下的不知名晚色。   额头抵着额头,手牵手,猫猫的柔软金发和后脑勺都被他完整按住。   谢薄声垂着眼睫,他摩挲着小桑葚柔软的手指,相贴的指骨却不自觉用力,让小桑葚感觉到有点痛。   小桑葚不喊痛,她喘着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跳会加速,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要舔一舔嘴唇,想要喝水。   她听谢薄声低声:“刚才没吸出,再来一次。” 第85章 喵喵喵喵喵喵   教授期许   小桑葚看的影视剧中,总会有一些意外情况导致的嘴唇贴嘴唇。   尽管人类将这种事情命名为“吻”,在猫猫的世界观中,仍旧感觉这种肉肉贴贴和牵手拥抱没有太大区别。   所以,小桑葚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剧中的女主角,会因为不慎脚滑而将咖啡泼在地上进而365度大旋转、扑倒男主角并和对方来个亲密的唇贴唇而感到羞愧和愤怒。   猫猫没有人类灵活的双手,遇到什么东西都是先上去舔舔再说。可是猫咪的舔和人类的还是有区别,小桑葚刚才有些晕眩,有些头晕,她还是睁大眼睛,从谢薄声刚开始吻她时,她的呼吸就有一点点小小的不畅快,好奇怪,这种从未有过的触感让小桑葚感受到不安,异样的触感从她心底一点点蔓延,小桑葚猜测那应该是食欲,因为她现在很想吃掉谢薄声。   可是和食欲还有着微妙的不同,小桑葚不希望他痛……那就,小小的、轻轻地咬一口吧。   然而小桑葚如今连这点也做不到,张开嘴巴就被入侵,她根本没有去咬谢薄声的机会。缺氧,窒息,饥饿,无措的心跳,奇怪的渴望,这些复杂的情绪第一次走入小猫的感官世界中,在这一刻,书本上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样苍白,那些描述性的文字都失去色彩,小桑葚的心脏想要让她叫出声音,可喉咙间好似被满满爱心胀满,像猛烈摇晃后打开瓶盖的可乐气泡,像往冰块上面倾倒的啤酒泡沫,像被风吹过的、刚刚成熟的一片蒲公英。   铺天盖地的温柔要把小桑葚牢牢包裹在一起,她发出疑惑的一声呜,被谢薄声握住的手指虽然发痛,可是从痛楚中又有点烟花爆炸的快乐。等到谢薄声从她的唇上离开时,小桑葚才急促地吸了一口气。   氧气还没有治疗好猫的眩晕。   她听见谢薄声说:“刚才没吸出,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亲亲,她会因为缺氧窒息而死掉吗?   小桑葚不确定,她睁大眼睛望着谢薄声,哪怕有着美瞳的阻碍,一双眼睛中仍旧写满了猫咪的迷茫不安。   她问:“再来吗?”   嘴唇湿润,外面空气也湿润,初雪的天气,很适合和喜欢的人接吻。   谢薄声的手没入她的金色头发之间,眼睫浓长,微微下垂:“不喜欢?”   ——不。   ——不是不喜欢。   小桑葚倾身过去,但谢薄声要比她的思考还要主动,后脑勺被整个按住,小桑葚睁着眼,看到谢薄声却闭了眼睛。她心中想要的、品尝谢薄声的事情完全没有出现,自己才是被品尝的那一个。冰糖的甜,山楂的酸,小桑葚在他的引导下张开口,微微呼吸着,凝望着他,谢薄声终于无法容忍她在接吻时的这一双眼睛,毫无杂质、纯净到令谢薄声清晰地知道自己如今在犯下何等罪行。他抬手,遮蔽住小桑葚的眼睛,无言一声叹息,加重这个深吻。   热气在车窗上轻轻凝结成一层温柔的雾,谢薄声几乎要将小桑葚从副驾驶座抱到自己的位置上,为了让她有更多的空间,他一直后退,再后退,直到他的后脑勺贴靠在车玻璃窗上,小桑葚的手也压在玻璃窗的温柔雾上,留下一个深刻的掌痕。   接吻结束。   “我……”小桑葚喘口气,“山楂真的不会发芽吗?”   “不会,”谢薄声闭上眼睛,重新睁开,他说,“都被我吸走了。”   “真的?”   “真的。”   肚子里的山楂籽不会生根发芽,但谢薄声想要去做那粒山楂籽,在小猫可爱的肚皮中,生根发芽,长满,胀满,涨满,用一棵山楂树填补所有空隙。   谢薄声仍旧坐在主驾驶座,距离学校放学还早,两个人终于想起那个粘在谢薄声裤子上、又跌落在鞋上的冰糖葫芦。车内开着空调暖风,温度稍高,糖衣已经融化了,黏黏糊糊的一层,贴在上面。谢薄声俯身,将东西捡起来,放进车载的垃圾袋中,又用湿巾,耐心而缓慢地擦拭着。   “要不要再吃一个?”谢薄声平息了呼吸,他说,“再去买一份。”   “不了,”小桑葚摇头,张开口,指指自己的牙齿,“牙齿好像酸酸的,倒了,还有点麻麻的。”   谢薄声问:“是因为山楂太酸了?”   “……也不是,”小桑葚说,“好像是因为刚刚亲得太舒服了。”   她就是如此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感受,从来不掩饰,坦然而真实。谢薄声笑了一下,整理好自己,说:“以后不能让别人亲你,知道吗?”   小桑葚问:“我也不可以这样舒服地亲别人吗?”   “嗯,”谢薄声说,“只有我。”   小桑葚有点遗憾:“看来不能和白猫先生、莫非白、宋青衿、缅因先生、布偶先生、橘猫先生、大毛、小三、二狗子……分享这种快乐了。”   谢薄声因为小桑葚的交友圈而感到震惊:“大毛是谁?”   “我们楼下郑阿姨家的金毛呀。”   “小三呢?”   “朱爷爷家的猫猫呀。”   “二狗子又是谁?”   “是保安叔叔养的边牧呀!”   谢薄声:“……我还以为猫和狗的关系不好。”   “看情况嘛,”小桑葚说,“如果没有竞争关系的话,我们也想多交朋友呀。记得吗?人类有句话,’多个朋友多条路’。”   谢薄声笑着伸手,摸了摸她脑袋:“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猫。”   小桑葚骄傲:“当然啦。”   “那么,”谢薄声目不转瞬地看着小桑葚,“最聪明的小猫,想不想提前进入大学?”   小桑葚:“咦?”   “我和你们班主任私下里谈了谈,她也很赞同,让你的学习进程加快。等到高二的时候,会让你去报考少年班试一试。”   小桑葚举手提问:“谢薄声,什么是少年班?”   “通过了少年班的笔试,你就能够拿到高二结束后高考的名额,”谢薄声耐心与她解释,“正常来说,只有读完高三后才能参加高考,我当年也是这样。”   小桑葚:“嗯?”   “你有着很强的学习能力,没有必要在高中这个阶段读三年的书,”谢薄声说,“你可以提前高考,提前进入下一个学习阶段。”   小桑葚眼睛一亮:“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和你结婚啦?”   这样突如其来的“求婚”让谢薄声愣了一愣。他哭笑不得:“不行,你的法定结婚年龄是20岁,还需要一段时间……虽然国家没有禁止大学生在校结婚,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读完书,再考虑要不要和我结婚。”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谢薄声说,“好了,时间到,你要不要下车去见你那位同学?”   真的,小桑葚竖起耳朵,已经清晰地听到学校里传来的铃声。她忙不迭地跳下车,下车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但猫猫的平衡能力很好,仍旧稳稳地落在地上,往远处跑去。   谢薄声跟在小桑葚身后,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对方奔跑的身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鞋和正装裤。   他若有所思,或许,自己也该尝试一下其他风格的衣服?   至少,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和小桑葚好似两个辈分。   小桑葚才不管谢薄声的想法,莫非白在她奔跑过程中打来电话,热情洋溢地邀请她等会儿一块视频,但小桑葚拒绝了,认真告诉她,自己还有事情。   以及,小桑葚兴奋地告知,谢薄声想要让自己早点参加高考、早点读大学的好消息。   “呸,”同样正在为了高考(成人高考)而奋笔疾书的莫非白大声唾弃,“他那样做,哪里是想要你早点读大学啊小傻猫猫!他是心里过意不去知道不能X女高中生所以才想让你赶快进入成长下一阶段吧!”   小桑葚:“喵?”   听见一阵乱糟糟的声音,紧接着,是郑不凡温和地告诉小桑葚:“没事,非白晚上喝了啤酒,说胡话呢。你先忙,我照顾她。”   背景音里是莫非白不满意的大声:“你才他娘的喝啤酒了呢……”   通话结束。   小桑葚守在学校门口。   私立高校的寄宿制是针对全体学生的,只有极少数、的确特殊的学生才会被允许走读。而实施盗窃的那个男同学,似乎是因为有某种信仰,生活起居和其他同学不同,所以才有了走读证明。小桑葚蹲守在校门口,从陆陆续续走出的男学生中,迅速锁定目标。   是那个拿了钱的男学生,背着一个普普通通的黑色双肩包,戴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江不名!”   小桑葚大声叫着那个学生的名字,小雪簌簌,她跑过去,喘着气:“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江不名停下脚步,他转身看到小桑葚。虽然学习成绩不突出,但他的脑子一点儿也不笨,活泛的脑袋瓜让他立刻明白为什么早就该到家的大班长此刻会守在校门口,他一言不发,忽而拔腿就跑——   小桑葚力气是大,跑步也不错,但今天下雪,路上也微微结冰,她还穿着运动鞋,不怎么防滑,跑快了就容易摔倒。   没跑几步,一双男性大手压在江不名肩膀上,压得他死死、动弹不得。受到惯性冲击,江不名差点跌得人仰马翻,堪堪站稳脚步,他抬头,看见一张极英俊的、成熟男性的脸庞,白衬衫黑色西装裤,外面是一件深色系的羊绒大衣。   江不名听得陌生男人声音,是很平静的声线,不急不缓。   “同学,我家小桑葚想和你聊聊。” 第86章 喵喵喵喵喵   教授碰瓷   谢薄声压着江不名的肩膀,他力气本来就大,更何况交手者是一个专注学业久未锻炼的男高中生。就这么压制的时间中,小桑葚已经穿着运动鞋急急跑过来,猫咪在冰面上的平衡能力不太稳,她努力保持平衡,终于站在谢薄声面前。   “江不名,”小桑葚大口喘气,她诚恳地望着对方,“对不起,这个时候把你叫住,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江不名看了看谢薄声,对方的手始终没有从他肩膀上移开。   他和人打过架,只这一下,就知道两人力量悬殊,绝没有反抗成功的可能性。   而江不名也听说过,小桑葚——大班长有一个十分关心她的表哥,她身体不好,每天晚上最后一节晚自习都不会过来上课,一直是这位表哥接她上下学。   江不名生硬地转过脸,硬邦邦,语气也极其不好:“什么事?”   小桑葚仰脸,看谢薄声:“你可以让开一下吗?”   谢薄声默然不语,松开手。   这是小桑葚和她同学之间的关系,也是“班长”的职责所在。谢薄声退开两步,走到一旁,在确认江不名没有跑走的打算后,才提高声音,对小桑葚说:“我就在这边等你,一有事情就叫我。”   小桑葚朝他挥挥手,比了个ok的手势。   这是大班长的职务,小桑葚望着江不名,在没有毛毛的抵抗下,她的脸颊还是不适应骤然的冷空气,雪花飘飘,连带着她的脸颊也被风吹出一点微红的痕迹。她深深吸一口气,凉飕飕的空气如冰霜在她咽喉间徐徐融化,渐渐消失,她咳了一声,喉咙有点痛。   江不名面无表情,他看着不远处的公交站牌,这么晚了,末班车已经开走,他等会儿要去公交站牌对面的共享单车区骑一辆共享单车回家。   “班级里面有人丢了钱,”小桑葚说,“这件事给我们班的团结造成了严重的影响。”   江不名说:“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知道是谁拿的钱。”   “嗯,”小桑葚用力点头,她说,“我相信不是你拿的钱,所以才来找你。”   江不名的睫毛动了一下,一粒雪花飘进他的眼睛中,他不眨眼,如石膏像,伫立在道路之上。   “上次江明伟和体委吵架,也是你主动过去劝的呀,”小桑葚说,“我相信你,江不名。所以,这次我想将这个重要的事情拜托给你。”   “……什么?”   “你可以帮我一起留意一下吗?”小桑葚笑了一下,雪花落入口中,她说,“我知道,你最爱学习了,无论是早上还是午餐、晚餐,你都是早早到学校的那一个……教室里面没有监控,你可以帮助我和老师,注意一下,有谁接近江明伟的课桌吗?”   江不名皱眉,他说:“我是来学校学习的,又不是来搞无间道当间谍的。钱丢没丢,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桑葚说:“但是警犬能够嗅到钱的气息。”   这句话令江不名抬起的脚硬生生落在地上,他转身,盯着小桑葚。   “猫猫和狗狗的嗅觉都超厉害的,”小桑葚指指自己鼻子,提到这点,她站直身体,仰起脸,“它们能闻到钱的气息,找到钱在谁身上。警犬和人类不同,它们才不在乎是谁拿了钱,只知道,钱在谁身上,就是谁偷的。”   江不名嘴唇翕动,一言不发。   小桑葚猜测,他应该是想说“你怎么知道的”。   电视剧中一般都是这么演。   但现在不是电视剧。   “老师们也会这样认为,”小桑葚说,“班主任说了,大家都还没有成年,有时候也是一念之差。她不想让同学们背上小偷这样的名字,也不想真的让警察介入,到那个时候,事情会变得非常不受控制。”   江不名说:“我知道了。”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盯着小桑葚。   小桑葚向他鞠了一躬,露出大大的笑容:“谢谢你呀江不名。”   ……   谢薄声站在雪地中,他没有去听小桑葚和对方说了什么。   大约是一种油然的信任,还有郑不凡别有深意的提醒——   「难道你想将她一辈子藏在温室里、不让她接受外面的风吹雨打?」   因小桑葚的特殊身份,实际上,谢薄声很难“放手”。   如何放手呢?她那异于常人的思维,喝了啤酒后就忍不住变猫猫,还有那一腔热血……   但她总要独立。   爱她,应该是让她学会、了解人类社会的种种法则,应该是适度的放手。   就像谢薄声,要耐心地等她理解男女之间的爱和亲情。   在此之前,哪怕有确定将她绑定在身边的手段,谢薄声也强忍着,绝不会过早掠夺。   就像方才,纵使忧心那个男同学会突然跑掉,谢薄声也只能让她独自去处理。   幸好,事情进展非常顺利,谢薄声看到小桑葚慢慢地朝着自己走过来,她脸上是一种事情轻松解决的愉悦:“谢薄声,我回来啦!!!”   谢薄声笑着,扶住扑过来的小桑葚:“小心点儿,别滑倒。”   他相信小桑葚能处理好这件事。   但还是无法确信,她会只爱他。   谢薄声牵着她的手,好似拥抱着一件并不属于自己的宝物。   荣幸有之,不安亦存。   猫猫和人类的差异,不仅仅是思维和感情,今日份的小桑葚丧失了近半小时的睡眠时间,扑到次卧床上就喵喵大睡不起,直到次日清晨被谢薄声叫起,睡眼惺忪地摸到手机,才发现一条来自白猫先生的短信。   “哇——!!!”   小桑葚激动地叫出声音:“谢薄声谢薄声,白猫先生和同事租了新的房子,是很漂亮的两层小楼耶!还有小阁楼,还有小鱼塘!!!”   谢薄声看了眼。   是近郊的老房子,有一点偏,房租不高,但环境好。   谢薄声说:“挺好的——你喜欢?”   “嗯啊,”小桑葚低头,继续看白猫先生的短信,“哇!他邀请我过去抓鱼耶!”   谢薄声围着围裙,将购买的小虾饺从打包盒中取出,放在两人各自的小盘子上,一人一半:“你还要上课,没有时间。”   小桑葚说:“对,所以白猫先生说,可以等我上完晚自习耶。他的同事有驾照,可以开车过来接我们。”   谢薄声分完虾饺,去厨房,开始盛煮好的、热腾腾的红豆粥:“和陌生人类在一起不安全。”   “不是陌生人类,是白猫先生之前工作时候的好朋友,好像是暹罗猫猫,”小桑葚眼睛亮晶晶,“很安全的,你放心呀谢薄声。”   之前工作,暹罗猫猫。   谢薄声已经能想象到是什么工作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只穿着三角小裤裤的暹罗猫,姿态优雅地叼着玫瑰花,在一群人类的目光下,妖娆地跳着钢管舞,搔猫弄喵。   “不行,”谢薄声说,“危险,他曾经是不良行业从业……猫。”   “啊,可是他现在已经不做了呀,”小桑葚说,“你之前不是告诉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   谢薄声:“……”   “只是过去抓抓鱼,然后睡一晚啦,”小桑葚说,“白猫先生说了,他们还有空余的房间给我住,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啦。”   谢薄声将两碗粥端过来,轻轻地放在餐桌上的蔬果沙拉旁边,除此之外,还有一份水煮鸡胸肉和西兰花的沙拉,四个水煮蛋,一份凉切卤牛肉,一盘鸡蛋薄饼。   小桑葚饿坏了,洗干净手,乖乖地过来吃饭。   谢薄声递给她筷子后才坐下:“你一定要去?”   小桑葚有点苦恼地皱鼻子:“不可以吗?”   她凑过来,用力看谢薄声眼睛:“为什么你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谢薄声望着面前的餐桌,白瓷盘中,盛着几只玲珑的小虾饺。   他说:“可能是吃醋。”   谢薄声并不想承认目前的心情,但这是事实。   可能两个字也不过是欲盖弥彰,究竟是不是,他心里面再清楚不过。   “咦?”   小桑葚若有所思。   她站起来,双手压着桌面,认真地问谢薄声:“你想吃什么醋?苹果醋?还是米醋?”   “……”   谢薄声说:“吃你这个小笨蛋猫崽子酿的醋。”   小桑葚:“喵?”   猫咪不会酿醋,她只会发呆。   然后。   谢薄声深深叹口气,已经不期许这个小猫可爱小脑瓜中有除了吃之外的情感。   “吃饭吧,”谢薄声说,“等会送你去学校,昨天你睡得太晚了,午休时候多睡一会儿,知道么?”   小桑葚点头:“知道啦。”   她努力吃早餐,已经做好了今天晚自习下课后去和白猫先生吃饭的准备。   偷钱的事情应该可以得到解决,到时候班主任也不用再为了这件事情而发愁,班级里的秩序仍旧能够回到丢钱以前,而且,晚上白猫先生还会和她一块儿抓鱼,再请她吃烤鱼……   这么多开心的事情叠加在一起,小桑葚多吃了一个虾饺。   然后。   小桑葚听见谢薄声捂着胸口,他皱起眉头,好像有点不舒服,发出轻微的一声闷哼。   这一声让小桑葚紧张坏了,对方上次生病时候的模样仍旧深深刻印在脑海之中。   她连美味的虾饺也不吃了,跳过去,紧张不安地扶住谢薄声,连声问:“你怎么啦?谢薄声?”   “没什么事,”谢薄声冷静地说,“就是心口十分堵,呼吸严重不畅通,头非常疼,胃极其不舒服,身体发寒而已。”   在小桑葚担忧的目光下,谢薄声垂着眼睛,瞧着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他嗓音清淡。   “没关系,你去好好玩吧,不用管我。” 第87章 喵喵喵喵   教授醋意   哪怕谢薄声微笑着说自己没有事情,小桑葚也绝不会认为他真的安然无恙。   在此之前,小桑葚从来没有听谢薄声说过自己身体哪里不舒服。他是人类,可是也好像猫咪,哪怕痛苦、不舒服,也不展现出来,而是默默地忍耐着。当猫咪发出声音的时候,那一定是严重到不能忍受的疼痛……   思考到这点,小桑葚握着谢薄声的手,她说:“怎么办?我要不要现在就打电话给医院?”   谢薄声顿了顿,勉力一笑:“没事,不用,就这样,你靠近我,我会好很多。”   衬衫遮盖下,他的脖颈透出一点点绯红,向来敏锐的小桑葚此刻却忽略了这点红,她只在乎谢薄声的身体状况:“不行,今天我不去上学了,我要在家里陪你。”   “不上学不行,”谢薄声笑了笑,他凝视小桑葚,声线渐渐缓和,“书要读,不能因为这点事耽误你学习。”   小桑葚纠正:“这不是小事。”   “没关系,”谢薄声揉了揉她的脑袋,“听我的,先去上课,我去医院检查身体。等你放学后,我……”   “要不然,”小桑葚挣扎着下定决心,她说,“要不然,我不去找白猫先生玩了,留在家中陪你。”   她这样的天真让谢薄声内心深处罪恶感更深。   望着小桑葚的脸,良久,谢薄声一声轻叹:“傻孩子。”   “……呜?”   “你真的很想去找白猫先生?”   “嗯……”小桑葚观察他的神色,忽然猛烈摇头,“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去,我不去了。”   啊。   她怎么能这样好。   那种被强烈醋意而遮盖的良心吃力地挣脱阴暗的牢笼,谢薄声叹口气,伸手,触碰到小桑葚金色卷发,柔软、丝绸般的质感令谢薄声心脏轻痛,但他仍旧温和地将话语说出口。   “这样吧,等放学后,我陪你一块儿去白猫先生那边玩,好不好?”   小桑葚睁大眼睛,欢呼一声:“好耶!!!”   这可真是两全其美的方法了。   白猫先生也很乐意,反正今天只是猫猫们联络感情的普通聚会,而非一同讨论“如何毁灭人类”“如何将人类彻底变为猫的奴隶”这种事情。尤其是在谢薄声承诺将会带一些兔子过去后,白猫先生更加欣慰了,夸赞小桑葚:“你将信徒培养得很好。”   谢·将信徒培养得很好·桑葚,严肃向白猫先生回话:“是谢薄声无师自通。”   开车送小桑葚去学校的谢薄声无奈摇头。   今天出门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些,当小桑葚走进教室门的时候,早自习的铃声已经开始响了。她匆匆忙忙找到位置坐下,从书包中抽出课本,下意识抬头看向江不名的位置。   江不名低着头,正在做试卷,长长的头发遮住他的脸,看不清晰表情。   倒是江明伟,喜气洋洋地抱着一堆糖果进教室,每个同学都分了几根棒棒糖和牛奶糖,边分边说不好意思,麻烦大家了。   分到小桑葚的时候,小桑葚握住他的手:“怎么回事?”   “嗨呀,”江明伟有些不好意思,一手抱着一堆糖果,另一只手挠挠头,羞涩,“大班长,我今天早上拿英语练习册才知道,我不小心把钱全夹书里了……”   小桑葚:“啊?”   “钱都在书里夹着呢,”江明伟从口袋里掏出来,给小桑葚看,一沓粉红票票,“真不好意思,麻烦你和班主任了——嗷,我已经和班主任说过啦,麻烦你们找这么久,还出了这样的怀疑……”   小桑葚盯着那叠钱。   这不是江明伟丢的那些。   江明伟丢的钱,现在还好端端地在那个女生抽屉中。   但无论如何,钱补上了,小桑葚虽然隐约觉着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继续追究。她低头,将江明伟分给自己的棒棒糖放进抽屉——江明伟多给了她五个牛奶味的,打开书,又看向江不名。   江不名一动不动,头就没有抬起过。   钱是他悄悄放回去的。   他哪里来的钱?   他先是拿了江明伟的钱给别人,现在又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钱,还给江明伟……   为什么呢?   小桑葚很费解。   至少,在班主任和同学们眼中,这个大乌龙再好不过。班级里面存在小偷的确令人心神不宁,而现在钱回来了,确认是江明伟“粗心大意”,那种笼罩在班级之中的怀疑顿时烟消云散。班主任也借此机会,开了一场班会,严肃提醒大家,下次不可以将钱乱放,也要借此机会明白,丢东西是很严重的事情,希望大家今后引以为戒……   等到谢薄声来接小桑葚的时候,看到她仍旧心事重重的,问了一句。   小桑葚立刻将今天发生的奇怪事情全都告诉谢薄声,她疑惑地问:“你说,江不名为什么要给她钱呀?”   谢薄声反问:“那个女同学很缺钱?”   小桑葚点头:“嗯啊。”   “或许,”谢薄声说,“因为想要帮助她,只是用错了方法。”   说到这里,谢薄声顿了顿:“你是大班长,要负起责任——今后开始,你要留意那个女同学的状况,有必要的话,一定要和她谈谈,好吗?”   小桑葚握拳:“保证!”   白猫先生的家并不难找,他发了定位,从学校过去,开车只要十分钟。白猫先生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了,他其实算是北方猫咪,不那么怕冷,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遥遥地向两人挥手:“这里!”   几人有段时间没见,白猫先生欣慰地看着小桑葚,摸了摸她的头发:“已经长得差不多了。”   “是呀是呀,我一直在吃你推荐的那个鱼油……”   之前小桑葚剪掉一头金色头发,现在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也终于能够盖住肩膀。猫猫们天生就有种亲近感,两个人叽叽喳喳喵喵喵喵,谢薄声也就遭到一些“冷落”。   好在这种冷落持续时间并不久,进了房间,小桑葚的注意力就被笼子里的金丝熊吸引住,开心扑过去:“这是我们的晚餐吗?”   “……不是,是我的宠物,”白猫先生微笑,“如果你要吃掉它,我会非常生气。”   小桑葚说:“对不起,白猫先生。”   认真道歉后,她仍旧趴在笼子前,好奇地注视着小金丝熊。   借此机会,白猫先生又伸手,问:“需要我帮你将围巾和手套挂起来吗?谢先生。”   “好的,”谢薄声笑,他着意抚摸了一下围巾,眉眼舒展,终于说出今晚除“晚上好”之外的第二句话,“小桑葚的眼光的确很好,你看她为我挑选的围巾和手套,一系列,花了她好多心血。”   白猫先生愣了一下,他转身,看向正在去逗笼子里面瑟瑟发抖金丝熊的小桑葚。   沉吟片刻,白猫先生羡慕极了:“真好啊,小桑葚都没有给我买过。”   猫猫搞不清楚这种奇怪的羡慕感,但谢薄声大度地拍了拍白猫先生的肩膀:“等过几天,我送一副围巾手套给你。”   白猫先生欣喜:“那我要提前谢谢你了。”   “不客气,”谢薄声文质彬彬,“对了,十白先生——”   “我打算去改个名字,”白猫先生沉思,“我开始思考,我的运气不好,是不是和这个名字有关。十白,十白,听起来,似乎和失败同音。”   “嗯?”   “我打算明天起跟小桑葚的姓,”白猫先生挺直胸膛,目光坚毅,“我要重新换个大气的名字,我要叫做谢成功。”   谢薄声:“……”   曾经和白猫先生一起通过贩卖猫猫身体而赚取钱财的暹罗猫——苏二白先生,在白猫先生毅然决然离开猫咪快乐街后,很快成为了新一任的猫猫花魁。刚成为新一任猫猫花魁、猫咪快乐街小王子的时候,暹罗猫的确度过了很长一阵时间的愉悦时光。   独眼狸花猫许诺给他高分成,也同意让暹罗猫每天拒绝那么一两个不喜欢的客人,可以拒绝被撸毛、拒绝被摸猫咪珍贵的柔软肚皮。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这个店里猫咪柔顺听话的消息传出,再加上独眼猫咪的运作,这个店很快成为新一轮的网红打卡地。而店里面最通人性的暹罗猫猫自然逃脱不过被客人轮番上手的命运,不仅要被摸肚皮、rua耳朵,甚至还要配合客人摆pose、拍合照甚至广告视频……这惨绝人寰的行为,深深地伤害了暹罗猫的高贵心灵。   因此,在白猫先生在同事离职、向暹罗猫猫抛出橄榄枝的时候,暹罗猫先生迅速地收拾钱跑路,凭借着丰富的救助猫猫经验,顺利地成为宠物医院的第二个同事。和白猫先生一起,在救助流浪宠物、为愿意有家的猫猫狗狗们积极寻找主人事业上奉献自己的力量。   不过,因为一些独特的外貌,在冬天的时候,暹罗猫猫总会面临一些特殊的困扰。   比如——   当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并用性感低沉的男低音叫着“十白”时,靠近小池塘用小网打捞鱼的小桑葚第一个跳过去:“我来啦!”   她打开门的时候,谢薄声也出来了。   附近住的人不多,他还是担心小桑葚一个人开门会有危险。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挑、五官深邃、颇有些欧美味道的男性,穿着一件鼓鼓囊囊,像被子一样的黑色羽绒服,这件羽绒服把他从脖子到脚踝的位置裹得严严实实,一点儿空隙也不留。   更不要说他还戴着那种常见于九十年代东北的雷锋帽,棉口罩、皮手套。   看到有人开门,裹成熊的男人瑟瑟发抖,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扯下棉口罩,露出一张让谢薄声惊愕的脸。   男人皮肤很白,像雪,但以鼻子为中心,向周围呈圆形扩散,是一种均匀的咖啡色,像是一种特殊的舞台妆,又像是被人一头按进圆形的巧克力蛋糕上。   “干嘛?”他高傲地仰脸看谢薄声,低头,又看了看小桑葚,“这么吃惊干什么?”   “没见过冬天烤糊的暹罗猫啊?” 第88章 喵喵喵   教授取名   暹罗猫咪,原产泰国。   夏天变白,冬天变黑。   暹罗猫——苏二白先生还混了一点重点布偶的血,这点血脉让他成功地拥有了一种特殊的能力,那就是,夏天像个欧美白大哥,冬天像个非洲黑兄弟。   天越热,苏二白越白;温度越低,苏二白越黑。   这种奇异的特性,让苏二白在精神病院度过的第一年遭到了强势围观,甚至还惊动了精神病院的院长和主治医生。在如此强烈的效应之下,GGTV甚至还派出了《走进真科学》摄制栏目组,跟踪采访、拍摄,运用照片和视频、前后历经半年的拍摄,来见证苏二白神奇的皮肤变色效应。   这两期节目播出的时候,也将许多年龄小的观众吓到呜呜大哭,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像精神病院的这个神奇男人一样,在白色和黑色之间互相切换。   经过严密的分析和医生治疗,最终,栏目组聘请的专家坚定不移地公布出答案。   ——因为苏二白先生冬天穿的秋衣秋裤掉色,所以他才会冬天黑、夏天白。   这个精妙绝伦的回答的确获得了观众们的热烈响应,在如浪潮般的投诉电话和举报信、以及断崖式下跌的收视率后,这一期也成为了《走进真科学》最后一期。   而造成这一期绝唱的暹罗先生,其实很想澄清自己当时穿的秋裤是肉色的,可惜没人听。   暹罗猫原产泰国,热带地区,本身就是引进过来的一种宠物猫咪物种,精力旺盛还需要遛,和狗差不多。   与之相应的,暹罗先生的御寒能力低到令猫猫都感觉到可怕的地步,除非温度上40度,不然绝对不可能穿短袖;而只要气温低于30,外套开始加身,低于20,毛衣风衣加大棉袄……   今天平均气温是十二度。   苏二白哆哆嗦嗦地进房门,不停打喷嚏:“……这冬天,我是受不了了。等我赚钱了,我也得学上上任花魁,移居到三亚度假……”   白猫先生说:“你可拉倒吧,他去三亚是被骗着投资房地产、现在被套牢了。他去三亚哪里是为了度假,是没办法了,还贷款嘛。”   苏二白不说其他话,他是没有办法参与捞金鱼这项快乐活动了,百米冲刺进房间,还不忘大声吼:“十白,咱们家空调遥控器呢?”   白猫先生回应:“你看看在不在大黄笼子里。”   “……”   大黄是白猫先生的金丝熊宠物,而苏二白的宠物更是非同凡响,是一只老鼠。   是的,纯种的老鼠。   名叫旺财。   得到这个消息的谢薄声在礼貌问起出旺财笼子所在地后,默默在心中给自己增加一条线,坚决不越雷池半步。   这是洁癖者的底线。   苏二白直接把空调开到二十七度,吹着暖风,喝了好几杯热水,那股能够冷到牙齿打颤的感觉终于缓缓消退。小桑葚是长毛猫,御寒能力要稍微好点儿,挽起袖子,拎着网兜就去池塘边缘和白猫先生一块儿捞鱼。   “鱼是一个先生要放生的,”白猫先生喜滋滋地告诉小桑葚,“没有花钱。上周了,我拎着一个桶去钓鱼,先生恰好放生,我批评他,这样随意的放生是对生物的不尊重。前几天不是刚有新闻吗?有人放生放巴西龟,这可是入侵物种啊,会对咱们国家的生物生态造成严重的影响,极其恶劣……”   小桑葚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然后啊,”白猫先生说,“他被我说得泪流满面,说这辈子没听过人能这么胡扯。”   小桑葚:“……”   “再后来,我和他说,我新租的房子有个池塘,正好需要养鱼。不如放生到我池塘里。”   小桑葚:“……”   “他就把鱼全倒进我的桶,说只要我闭嘴,让他做什么都行,”白猫先生优雅地说,“看,养鱼就是这样简单。”   小桑葚:“好厉害哇!”   安静听完全程的谢薄声,在小桑葚的手没入水中前及时将她胳膊捞出。他深深叹口气,亲自为她挽起衣袖:“……虽然很厉害,但还是不要模仿。”   对于猫猫们来说,方法总比困难多。   捞够了鱼,小桑葚也认真地和白猫先生交流了近况——白猫先生又陆陆续续遇到好几个猫猫人。   不过大家生活各不相同,最幸运的猫猫,是一只美丽优雅知性的波斯猫,这位波斯猫先生在绝育前夕化身为人,并成为女性主人的禁脔,他的女主人很宠爱他,听说打算送他去娱乐圈闯一闯;而最不幸运的一个,则是一个在垃圾桶中睡觉的加菲猫,刚被主人遗弃,而短鼻猫在户外压根没有生存能力,正难受地蹲在垃圾桶中嘤嘤嘤,忽然变成人。   不仅撑爆了垃圾桶,还因为裸奔而被送入精神病院。   这一次,是白猫先生将他捞出来,并为他取名为谢大脸,在宠物医院分店为他找了份薪水微薄但是包吃住的工作。   ……   “没办法看着他们流浪啊,”烤鱼肉香,白猫先生一边烤鱼,一边叹气,“不然,就只能被独眼狸带过去卖身了。”   暹罗猫披着毛毯,一边吃烤鱼,一边随身附和,深沉:“以色侍君欢,能得几人好。”   谢薄声颇感意外:“二白先生读了不少书?”   “略懂略懂,”暹罗猫谦虚,“就是私下里熟读《金瓶梅》《赵飞燕艳史》《潘金莲野史》……”   “好了,”谢薄声捂住小桑葚的耳朵,彬彬有礼,“我充分明白了您的博学多才、博览群书,请不要在高中生面前讲这些,谢谢你。”   除了以上偶尔会让谢薄声感到头痛的话题之外,还有些其他的问题。   那就是这些流浪猫之间的联络问题,白猫先生是想要建立一个猫猫工会,为这些还没有来得及融入社会、或者还在傻乎乎被人骗的猫猫建立一个背后撑腰的组织。让一些成熟的、有一定社会阅历的猫猫人通过众筹、或者单独教学、开会来帮助那些懵懂无知的猫,于黑暗中为他们撑起一条明路。   这个建议很好,谢薄声颇为赞同:“那你们打算给这个工会起什么名字?”   白猫先生目光坚定:“白虎帮。”   谢薄声:“……”   小桑葚咬着放凉后的鱿鱼,啪嗒啪嗒鼓掌,提问:“我可以当副帮主吗?”   “喔,当然可以,不过,小甜心,”白猫先生说,“因为你还在读书,所以现在最多只能任命你为左护法。”   谢薄声镇定:“我感觉这个名字风水不好。”   听起来很容易被扫黄打非反□□一窝端。   三个不懂风水的猫猫齐齐投来疑惑视线。   “喵?”   “喵喵?”   “喵喵喵?”   小桑葚最先反应过来,她骄傲极了:“大家冷静,听谢薄声的!他是大学老师,他超级有文化的!”   白猫先生恭敬:“谢教授有什么指点吗?”   暹罗先生说:“我就说了,还是听我的,叫做’萨瓦迪卡坤拜奈’,多好啊?”   白猫先生冷静:“请冷静,二白,虽然你祖上是泰国的,但你出生在这里,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生活,请你一定要认清自己的国籍。”   暹罗先生:“喵喵喵,那就叫’喵喵去哪儿派’。”   小桑葚真诚建议:“要不然,叫做朱雀学习小组?”   白猫先生沉思:“但天地日月玄武神教听起来更霸气。”   “听我的,”谢薄声打断猫咪们的激烈讨论,“不如叫做’诚实守信喵有限责任公司’。”   “不过,起这个名字需要注册资金,”谢薄声说,“也可以叫做勤俭节约猫咪学习机构。”   第二个获得全票赞同。   接下来的时间里,白猫先生和暹罗先生都愿意为这个救助猫猫的机构设立而奋斗,小桑葚受到他们的激情感染,将自己小三花猫钱包里的零花钱全都捐出去——趁着谢薄声去卫生间的时间,她又不好意思地问白猫先生可不可以给她六毛钱,她想偷偷地买校门口小超市里两毛钱一个的大刀肉辣条吃。   白猫先生大方地退给她一块钱。   而谢薄声私下里也赞助了白猫先生一万元,在小桑葚去卫生间的空隙,又悄悄往她书包夹层里放了四百块。   ……   晚上留宿,这里房间不太够,理所应当的,白猫先生将小桑葚和谢薄声安排在同一个房间之中。   事实上,这样的安排没有问题。   问题在于——   吃过烤鱼后,谢薄声这个重度强迫症,将卧室里的床重新铺了一遍。他自己带了一次性的床单、枕套和被褥,在小桑葚洗澡的过程中,将床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并用拖把拖了两遍地。   准备拖第三遍的时候,小桑葚出来了。   她穿着衣服,抱着自己湿漉漉的大尾巴,看起来有点失落。   “谢薄声,”她茫然地对谢薄声说,“我好像发烧了。”   谢薄声也顾不得她湿漉漉的尾巴和头发了,走上前,捧着她的脸,低头,用自己的额头去试她的温度。   如果是一般烫,就证明她安然无恙;   如果比较烫,就得喝热水发汗;   如果特别烫,就要打救护车。   额头刚刚抵上去,小桑葚松开大尾巴,伸手,揽住谢薄声的脖颈,她轻轻一声哼,用自己柔软干净的脸贴了贴谢薄声,唇也靠近,努力踮起脚,轻轻地咬了咬他干净的下巴,呢喃:“谢薄声……”   玫瑰香气,馥郁吐息,炙热呼吸,柔软声音。   谢薄声:“……”   很好。   他确认了。   小桑葚不是发烧。   而是,发热了。 第89章 喵喵   教授备课   正常情况下,在未绝育的猫咪的“春天”中,倘若那旺盛的精力没有通过某种方式宣泄,那么,在一周之后,猫咪仍旧会陷入同样的困扰之中。   这就是可怜的猫咪没有办法反抗的大自然生理机制。   即使已经具备了人类的身体,但小桑葚仍旧没有办法消除那些深藏在猫猫身上的严重影响。谢薄声洗干净双手,楼下面,两只猫还在喵喵喵地交流着养鼠心得和经验,暂时还没有嗅到小桑葚的激素。   是的,在很多时候,雄性猫咪都是通过雌性猫咪的激素气息来诱导发热。   谢薄声有片刻的手足无措,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在看到小桑葚蜷缩身体躺在床上时,他安静几秒。   “我不太舒服,”小桑葚趴在床上,她没有生过人类的疾病,因而无法判断自己此刻究竟是不是发烧,只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裹紧被子,仰面躺在床上,小声呜咽,“不舒服。”   谢薄声靠近她,那种馥郁的、好似从每一根头发丝透露出的香水令人醺醺然,他放低声音:“哪里不舒服?”   “我说不上来。”   小桑葚迷茫地呢喃,她仍旧低着头,委屈地抱着枕头:“谢薄声,好难受呀谢薄声。”   小桑葚说不出那种不适的感觉,和猫猫时刻又完全不同。好像有好多小虫子在她的手掌心、脚掌心,腿……细细密密地咬,这些虫子的目的好像并不是咬伤她,而是往她所有敏锐的触觉神经中注入让她不安的毒素。她的体温在升高,呼吸变得焦灼,摘掉美瞳、望向谢薄声的眼睛中也越发明亮,小桑葚甚至感觉自己的敏锐度和观察力都上升了两倍,她的触觉、听觉、味觉……这些知觉好似被无限放大、延伸。   小桑葚看到谢薄声的修长干净的手指,没有多余的毛发,甚至连毛孔都看不清,薄薄的皮裹着强硬有力度的骨,血管微微凸出,流动着滚烫炙热的血液。有些人认为青筋破坏了人体的美感,会令人看起来徒增攻击性,但小桑葚却喜欢,她知道谢薄声这双干净与有力并存的手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来,她也知道这双手为了养活她、照顾她而做出多少努力。   而现在,小桑葚幻想着含下一根手指,猫不吃人,世界上也基本没有猫咪吃活人的先例。但小桑葚现在却有着奇怪的、接近食欲的感觉,好像单纯的猫猫舔舔和猫咪之吻、猫猫尾巴卷腰腰都不足以表达此刻小桑葚的感情。   此时此刻,她想要吃掉谢薄声。   究竟是不是食欲,小桑葚也分不清了。   她希望能够将谢薄声吞入腹中,让他彻底留在自己身边,加深这种羁绊,然而,又为此感觉到矛盾,她想要谢薄声好好地、健康地活着。   还有什么能够来将两人深深地连接到一起吗?   小桑葚不知。   她说:“我想……”   “不能想,”谢薄声坐在床边,她喜欢的一双手,轻轻地盖在小桑葚的额头上,镇定试出她的温度,和平时差不多,但小桑葚微微抬脸,想要品尝谢薄声手指的举动,让他身体一僵,他放低声音,问,“很不舒服吗?”   是的,很不舒服。   小桑葚侧躺着,她抱紧自己身体,不想要攻击谢薄声。   “……之前我想,等到冬天,或许会有这么一个难题,”谢薄声低头,他拿出手机,翻了几下,终于找到一个完整的动画面教育视频,是欧美人制作出来的,用途就是教给那些男生女生如何取悦自己,私下里,谢薄声花时间将上面的英文字幕翻译成了中文,并学习字幕嵌入,逐帧、将中文字幕嵌入进去,他将手机递给小桑葚,“你还在读书,我不想欺负你。看,小桑葚,这是一个演示动画,它会教给你如何压抑这种不适,你自己看看,跟着学习,可以吗?”   小桑葚睁大眼睛:“喵呜?”   谢薄声摸摸她的猫耳朵:“我去洗澡,我可以避开这些,你不用害羞。”   小桑葚:“喵呜?”   猫猫根本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   但谢薄声还是倾身,吻了吻小桑葚的额头,克制着不主动触碰她:“我知道你最聪明。”   谢薄声几乎是有些狼狈地难堪转身,他不想被小桑葚看到自己的肮脏,不想让她知道,从意识到猫猫发热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横生许多强硬的阴暗念头。平时里自然而起的感触,和如今真实触碰到发热猫猫时截然不同,谢薄声不得不暂时去冲凉,来避开这种局面。   谢薄声相信小桑葚能够迅速学会。   她是那样聪明,学习能力那样强,谢薄声已经看过动画演示教育片,确认这是一份极其详细的教程。尽管两性之间有差异,但谢薄声认为它能给小桑葚带来受益匪浅的经验。   浴室的花洒打开,谢薄声在水下站了很久,外面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到好似那些只是他的错觉。水流顺着谢薄声的头发蜿蜒而下,终于听到传来细微的喵呜声。   谢薄声闭上眼睛,慢慢地呼出一口气,五分钟了,他才想起忘记打洗发水,外面小桑葚还在努力学习,声音犹如蛛丝,穿透墙壁,提醒着谢薄声,如何从中判断出她的行为。   但猫猫的动作很快。   喵呜喵呜只持续了一分钟。   谢薄声松口气,他安静地清理自己,阖上双眼,打算等一会儿出去,该怎么安慰小桑葚。   告诉她,你很棒,你很厉害,对于你这样的小猫猫来说,能坚持一分钟也很不错了。   嗯。   谢薄声不曾有个这个方面的伴侣,他只知道,男性比较注重“打架”的时间和体验;与之相应,女生应该也很在意她的“较劲”时间。或许小桑葚也会为她时间短暂而羞愧,谢薄声想要在她失落时安慰她,拥抱她,耐心哄她。   他已经想好具体的话语,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女性多久才在平均范围内。   理清楚思绪的谢薄声穿上睡衣,在外面又裹一层睡衣,他推门出去,只看到小桑葚坐在床上,有些难过。   她的金发被汗水打湿一缕,紧紧贴着额头。眼睛并不算溃散,反倒是一种无法判断的、迷雾般的茫然。谢薄声走过去,将她轻轻抱在怀抱中,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没事了,没事了,宝贝,”谢薄声温柔地说,“一分钟也——”   “谢薄声,”小桑葚紧紧搂着他,她声音低低,“我自己好像不行。”   谢薄声愣住。   “我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根本不行,只能想着你,”小桑葚垂着猫猫耳朵,她柔软蓬松的猫猫尾巴,安静却又固执地圈住谢薄声的腰,她低声,沙哑,“谢薄声,我学不会的,这上面的东西,我都学不会。”   “我想要你教给我,”小桑葚仰起脸,凝视着他,“就像你之前教我吃饭、写字那样,用你的手,用你的胳膊,用你的身体,来教会我吧。”   “谢薄声,我非常需要你。”   ……   白猫先生被熟悉的猫猫激素气味惊醒。   对于一个上了年纪、却又坚定的丁克猫咪来说,这种感受并不陌生。   他已经习以为常,穿睡衣下床,尽管猫猫身体激动,但猫猫心脏冷静。白猫先生忽然庆幸,今天的谢薄声在这里。   不然他将要遭受更加痛苦的折磨。   反应挡不住,白猫先生穿着衣服,决定登上阁楼,在月色下思考猫生,并自由地释放属于雄性猫猫的春天行为。   一边从容地踏上阶梯,另一边,白猫先生开始散发出属于猫猫的呼唤春天声音。   “喵呜~~~喵呜~~~”   白猫先生扯着嗓子喊了半天,被动发热的猫猫感觉到一种令猫难过的不适。   他终于成功地登上阁楼上,刚推开门,还没有来得及望月亮,就被披着厚厚棉被的暹罗先生吓了一大跳。   白猫先生格外吃惊:“你怎么在这里?”   暹罗的脸已经被冷风吹得变成深巧克力色了,他深沉地站在月光下,不回应白猫先生,只仰脸看月亮,发出沙哑的,猫猫召唤的呼声。   “嗷呜~~喵呜~~”   白猫先生明白了。   很遗憾,即使他们已经具备人类的形态,却仍旧不能拥有人类那种不受激素控制的自由。在难以言明的激素作用下,二位猫猫仰起脸,不约而同地对着远处发出低沉的吼声。   “喵呜~喵呜~”   仅隔一堵墙,趴在阁楼上熟睡的蓝色眼睛哈士奇从梦境之中惊醒,站起身体,抖擞精神,开始强烈的呼唤。   “嗷呜~嗷呜~”   被哈士奇惊醒的边牧站起来,精准无误地给了哈士奇一狗腿子。   “大半夜不睡觉,你叫什么叫?”   哈士奇吐着舌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们叫,我也想叫。”   “我们不和猫还有喵喵教同流合污!”边牧恨铁不成钢,“兄弟,我们是狗哎!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   哈士奇大惊失色:“对不起啊对不起,我竟然忘记自己是狗了!嗷呜~~”   而房间之中,被猫咪尾巴圈住的谢薄声,触碰着她固执的尾巴,望着她的眼睛。   小桑葚眼睛中满是痛苦。   她说得很对,她自己做不到,毫无章法。   他在承受着痛苦,而她又何尝不是。   如果这样做,能让她从这种状态下解脱的话……   良久。   谢薄声低叹一声,顺手拿起旁边的真丝领带,遮盖住小桑葚的眼睛,系在她眼睛之上。   “请不要看到卑劣的我,”谢薄声低声,“我的宝贝。” 第90章 喵   教授授课   谢薄声记忆中, 第一件受罚的事情,是他偷吃了母亲打算送人的点心,在父母要求坦白的时候保持了沉默。   那天,他被罚没有吃晚饭,要自我检讨,意识到错误,并向父母道歉。   爱之深,责之切。   无论是包容还是严苛,都是父母一腔热爱,望子成龙,担忧他“小时偷针大时偷金”。方珍玉想让他记住这苦头,因而才狠下心,坚定地执行这一惩罚措施。   饥饿和疼痛感是一个五岁孩子最怕的事情,而这一场教训,也结结实实地深刻在谢薄声的记忆深海中。   谢薄声的母亲——方珍玉心中有一道深刻的、潜藏的痛。她的原生家庭一般,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坏,虽然稍微贫穷一些,但父母都没有苛待儿女。   然而,一个深受方珍玉信任和憧憬的堂兄,却因为诈骗而锒铛入狱。   究根问底,还是父母没有注重家庭教育,忽视了孩子的品德教育,才会酿造出如此悲剧。   这件事给彼时尚年幼的方珍玉带来深刻的影响,从那之后,她便对自己未来孩子的教育产生一种深刻的不安。她忧心自己也会步入叔伯们的悲剧,因而,在谢薄声出生后,方珍玉一直在竭力地、往正直的方向来教育他、引导他。   在如此的家庭氛围下成长出来的谢薄声,在按照道德标准严格律己的同时,也背负了更多的道德枷锁。   他是一个习惯并善于将自己锁在重重道德之下的人,并适应如此,将自己的心和不必要的心动也束之高阁。   而一只灵活又聪明的猫,爬上去,找下了被谢薄声藏起来的这些东西。   她打破谢薄声的茧。   用她那生机勃勃的、猫咪的爪子,强行将他从沉闷中湿淋淋地捞出。   教义有讲,需得到父母认可、在众人见证下结为夫妻后,才可以发生一些行为。   道德也提,真正的结合,需要心意相同,需要互相爱慕,需要彼此的信任和爱。   谢薄声不知小桑葚父母是谁,她好像是忽然来到这个世界、是上天所赠送与他的珍宝。   而他的父母则认可了小桑葚,并由衷地希望他们结为伴侣……至于众人见证,谢薄声有能力并且也愿意为两人准备盛大的婚礼。   但小桑葚真的理解爱为何物了吗?   她对他的需要,是出于习惯性的依赖,还是真正的爱吗?   谢薄声不能多想,答案极有可能令人失望。   所以他蒙住小桑葚无罪的眼睛。   请不要用你纯洁的双眼来见证我的污秽,也不要用你的单纯来验证我的肮脏,不要直视我,不要厌恶我,不要害怕我。   不要看我的罪。   真丝柔软,深色的领带穿过金色的柔软卷发,猫尾巴没有因此松开半分,谢薄声低头,捧着她的脸,珍重而温柔地亲吻她的双唇。   或许她不懂吻的含义,但谢薄声清醒。   小桑葚认为吻是什么呢?是好奇的贴贴?是表达友好的方式?还是……   对于谢薄声来说,吻唯一代表、也始终代表爱情。   忍不住的亲近,难以自控的心跳,慌乱无章的呼吸。   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吻代表了爱。   你知道吗?人类的爱情。   小桑葚的眼睛看不清楚了,视野被黑色真丝彻底笼罩,暗暗低垂,看不清谢薄声的脸,但触感却因为提升,她听到谢薄声的呼吸,还有他的心跳。   拥抱和亲吻,他怀着罪来拥抱她。   而被罪恶所包围的小桑葚终于平稳地落在柔软干净的平整上。她看不清,只能感觉自己好似被人抱住,就像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中,就像穿透风雨的鸟终于落在巢穴上,就像大树宽阔的叶子终于承载住疲惫的蝴蝶。   猫猫蹲在怀抱中,柔软的尾巴还在缠着,好似怕一松开就会丢了宝贝。下巴被捏着,对方仍旧珍重地贴贴她的唇,说:“我想,聪明的你应该记住了刚才所有的步骤,第一步要做什么?”   小桑葚诚恳地复述刚才在视频中看到的一切,她知道那些东西的科学叫法,并不会为此感到不好意思。   猫猫不懂不好意思,真诚的猫猫会认真地表达自己的需求。   她们没有错。   错的是因这种真诚复述而产生糟糕念头的谢薄声。   「第一步要做什么呢?要放弃道德和所谓的耻辱感和羞辱感,这不是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是很正常、自然的人类行为,不要有所顾虑,不必惴惴不安,不必自我谴责。它只能证明,你懂得让自己快乐,你是一个健康的、懂得自我取悦的聪明人类。」   触碰道德的开关。   爱本质无罪。   我爱你,我们都没有错。   小桑葚仍旧在认真地提醒着第二步,只是很难努力复述下去,那种如虫啃咬神经的触感再度来临,不同的是,这一次,它们啃咬的神经中心是小猫猫,是可以让猫猫无法言语的源头。   「第二步,拥抱你的本性。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去幻想你喜欢的事物——无论它们多么糟糕。请谨记,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你的一切幻想都是合法、合情合理的。遵从你的本能,想象你是一个动物,动物是不会无缘无故地给自己增设障碍的。人类也是动物,我们都是动物。」   蓬松美丽的猫尾像狗尾草那般翘起,每一根美丽的金色猫毛都如微风轻拂的新生柳叶。   谢薄声怀中拥抱着她,两层睡衣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他的头发还没有干,在肩膀和衣服上流下如蛇般的蜿蜒痕迹,黑暗中罪恶势若钢铁。他只出声,督促小桑葚学习。   继续。   继续以你的声音、你的语言来命令我吧。   我们暂时无法相融,而我的心、我的身体早就已经属于你,我的珍宝,我的天使,我的神明,我的爱与精灵,我的小猫,我的挚爱,我的骨肉,我的心血,我所渴望的妻子。   我的就是你的,而我也愿以你意志来安抚你,或许这样能够减少我面对你无辜双眼时的罪孽。   瞧,就像如此,我明确地发现小猫猫在轻摇,我清晰地感受小猫猫在后退,我深刻地意识小猫猫在躲避,我清楚地了解小猫猫在遮掩,我明了地看到小猫猫在抽搐。这一切的源头,都因借予你的肢体,而这幅暂时受你所支配的骨,却在想要逃离时严重违背主人的意志,仍旧困于小猫猫,坚定而背主地继续工作。   谁说是猫驯服了人类?   人类也能驯服小猫猫。   慌乱,迷茫,徒劳,畏惧,担忧,不适,惊喜。   如此多矛盾,竟然都集中于如花迎朝日沐露晞的小猫猫之上。   谢薄声仍旧一手揽住小桑葚,另一只手上,海盐般清凉气息的修长手指摘下蒙住小桑葚眼睛的真丝领带,他看到这双异色眼瞳泛清波,看到她卷曲贴在脸颊的金发。   小桑葚说:“谢谢你。”   这句道谢充满了诚意和迷茫,但这好像并不是终点。她只是从中感觉到谢薄声对自己的爱惜,尚未观察,只是现在,才看到在一串喵喵喵中迷失了道路的谢薄声。   谢薄声只拥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安抚噩梦惊醒的无措之鸟。良久,他轻声问:“好些了吗?”   “好了一点,但是,”小桑葚用她柔软的猫耳亲密地贴贴谢薄声,快乐地说,“如果你愿意再送我一次的话,我会更好的。”   谢薄声忍俊不禁,他抬起手,要重新蒙住小桑葚的眼睛,但小桑葚却抓住他的手。   “我想看看你,”小桑葚目不转瞬盯着他,“我一定要看你。”   谢薄声沉默半晌,他低声询问:“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能不能让我一亲芳泽?”   小桑葚:“喵喵喵?”   “或许你已经知道,我是语言系的老师,”谢薄声凝视着猫猫,“语言系的人,大多都掌握着多种常用、或者不常用发声技巧。”   “以及,一副灵巧的口舌。”   “阿嚏——!”   “阿嚏——!”   阁楼之上,暹罗猫打着喷嚏,听着白猫先生讲小桑葚名字的由来,以及桑葚这种水果的美味。   “谢教授就喜欢吃桑葚,”白猫先生由衷感叹,“给猫咪起食物的名字,人类的心思真得令猫细思极恐。”   暹罗猫说:“是啊,是啊,真不明白,为什么人类这么喜欢用食物给猫命名,你说对吧,小汤圆?”   白猫先生转头看暹罗猫:“对啊,你曾经的名字也不赖嘛——铁锅炖大鹅。”   事实上,两只猫还没有吃过桑葚。他们俩成为人类的时间过于短暂,前半年过得苦哈哈,完全没有多余的钱来买水果吃,向来是有什么吃什么。   桑葚是季节性的食物,明目润喉,而教授恰好就爱吃成熟的果子,不用咬,好像一抿就是一泡果汁。果肉鲜嫩,味道鲜美,一咬就是一个口子,口感堪比嫩嫩的、刚打出来的豆腐,又好像刚刚剥了皮的新鲜玫瑰葡萄。喝桑葚汁,也最适宜搭配小红豆一块儿食用,一加一大于二,功效叠加。   遗憾的两只傻猫猫没有钱,错过桑葚的季节,倒也不会留恋果实的鲜美。   猫心之大,不会在一种水果上纠结。猫猫们没有爱情,他们需要活下去,然后,尽可能地帮助更多的流浪猫咪,早早建立起猫咪互助工会。   猫猫和人类还是不同的。   对于大部分猫猫来说,很多时候,他们的价值观和认同观都和人类大相径庭。   比如。   “人类真是没用啊,这么久了,还不能结束,”暹罗猫猫叹气,“如果是我的话,早他娘的结束八百多回了。”   博学多识的白猫先生,拍了拍暹罗猫的肩膀,语重心长:“怎么说呢,兄弟,我忽然有点同情你了。” 第91章 喵   教授等待   暹罗猫猫不懂白猫先生那种奇怪的怜悯从何而来,被风吹到宛如刚从煤矿中回来之后,他和白猫先生在寒风中躁动不安地和猫猫的本性做着斗争。俩人性质有点特殊,白猫先生是不愿意让后代变成流浪猫,所以努力和基因之中的猫咪天性艰难地做着斗争,选择丁克,坚决拒绝所有的小野猫。   而暹罗猫猫,则是被人类rua的次数太多,进而完全丧失了对人类形态猫咪or人类的兴趣。倘若让他选择话,他倒是更喜欢和单纯的、不会变成人类的猫猫来一些猫猫们你好我也好的运动。当然,是以猫咪的形态。   简单来说,暹罗猫猫对跨种族的恋爱或者其他行为毫无兴趣。   他是猫,一个没有爱情也不需要稳定感情的暹罗猫。   “阿嚏——”   重重地打个喷嚏,暹罗猫猫说:“十白,人类太可怕了,这时候还没完事。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俩去挑战隔壁的哈士奇吧。”   “行啊!”   两只猫猫愉快地达成一致,在夜晚上回到彼此房间,片刻后,一只焦糊的黑暹罗和一只强壮的蓝眼大白猫敏锐地跳上墙头,直直冲到隔壁房间,兴奋地大声喵喵,决定把无处释放的猫咪精力,全都发泄在欺(慰)负(问)狗狗这件事上。   而三花猫猫的大尾巴像一根被麻雀暂时栖息、飞走的狗尾草,猛烈的左摇右晃后,蜷缩地落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轻轻摇晃,好似每一根毛发都扑扑簌簌地炸开。   猫耳已经累到软塌塌了,小桑葚趴在谢薄声怀抱中,她觉着自己应该说一句温柔而甜蜜的话,但什么都想不出,猫猫脑袋中一片空白,她遗憾地发现,书到用时方恨少。   现在的小桑葚想破猫猫脑壳,也想不出甜言蜜语。   她只能坚定地告诉谢薄声:“你放心,以后我会努力陪伴你。”   对于猫咪来说,“我赚钱养你”和“我抓耗子养你”这两句话本质相同,都有那么一点点不尊重谢薄声。就像谢薄声相信她能抓住耗子一样,小桑葚认为身为人类的谢薄声也拥有着自理的能力。   谢薄声垂下眼睫。   什么洁癖,什么道德,什么不能容忍他人液体,什么亲手照顾长大的小猫……连种族都不是那么在意了,这些枷锁还能对他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只是,他仍旧希望,能够不要这样草率。   “睡吧,”谢薄声说,“累的话,就先睡觉,明天不是还要上课?”   小桑葚打了个哈欠,她问:“你怎么办?”   “就这样抱着,”谢薄声笑了下,将被子盖住她肩膀,防止夜晚寒气侵袭,手搭在小桑葚肩膀处,他闭上眼睛,轻轻拍了拍,“睡吧。”   “你不需要吗?”   “需要,”谢薄声低头,看着小桑葚亮晶晶的眼睛,“但我不想在这里,不想这么草率。”   小桑葚疑惑:“什么?”   “这是苏十白先生和苏二白先生居住的地方,”谢薄声耐心和她解释,“我也非常、非常渴望你,但是,小桑葚,首先,你还在读书;其次,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我希望能够你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而不是让你每次想起来时,只能想到这里的一次性床单和枕套,还有其他仓促、没有准备好的东西。”   小桑葚:“可是我们猫不在乎这个,我们甚至可以随便去街头或者楼顶、天台——”   “你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不准备,这是我的义务,”谢薄声以唇温柔贴贴她的额头,轻叹,“还有一点,我不确定咱们俩之间存不存在生殖隔离,以防万一,还是最好不要在无防备的情况下进行深入的交流。睡吧,小桑葚。”   小桑葚很听话,她捧着谢薄声的脸,大大地在他脸颊上啵一口,继而乖乖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盖好:“晚安,谢薄声。”   “晚安,我的宝物。”   在分泌出激素的作用下,小桑葚很快陷入沉沉的梦境中。这一觉将猫猫睡得神清气爽,只是其他两只猫的状态并不怎么好。   尤其是白猫先生,脸颊上一道红痕,暹罗先生还是裹着厚厚羽绒服,不过头发乱糟糟的。   谢薄声完全看不下去这两只猫的早餐和饮食——人类都吃牛奶泡燕麦,他们俩倒好,直接拿舒化奶冲临期猫粮,还有临期猫罐头,一只猫一大碗舒化奶泡猫粮、一个猫罐头。在白猫先生热情地打算给他也冲一碗时,谢薄声婉拒了。   他有着晨跑的习惯,趁着小桑葚还在洗漱,他自己出去跑了一圈,给几只猫带了热腾腾、香喷喷的小笼包和豆浆。   小桑葚倒是闻到白猫先生的气味,她惊讶极了:“你们和狗打架了吗?”   白猫先生叹气:“哈士奇有点凶,边牧还知道打配合,昨天丢了咱们猫的脸,不仅失败了,二白的腿还被狗咬了一口。”   苏二白举起自己胳膊,目光坚毅:“输得光荣,那可是边牧。”   小桑葚:“……”   两只虽败犹荣的猫不用打狂犬疫苗,他们俩在猫猫夜店中上班时候就已经接种过所有的疫苗;而隔壁的两条狗的疫苗本也是正常的。   最重要的一点,白猫先生打算采取七日观察法,观察七天,只要隔壁的哈士奇还活着,他们俩也不用打。   “……”   谢薄声完全看不下去这两只猫的行为,送小桑葚去学校后,又开车送这两只猫去打狂犬疫苗。   他承认这个疫苗的价格的确有那么一点高,但“猫”命更重要。   以防万一,还是去了郑不凡所在医院的防疫中心,谢薄声上午没课,时间充裕,倒也不在意这点时间,只是,两只猫猫对待谢薄声,倒是肃然起敬,俨然一副将他当作再生父母的模样,和他聊天时候,语气也要比昨日好多了。   尤其是在面对小桑葚的事情上。   “谢薄声,你和我们小桑葚会生出什么样的猫啊?该不会是无毛猫吧?”   “呃,虽然都说不要种族歧视,但无毛猫的话,没有美丽毛发的保护,很容易长黑头……”   “谢薄声,你和小桑葚生出来女儿的话,可以让我做她的干爹吗?”   “……”   一路上,谢薄声心情倒是不错,他昨晚有点甜蜜的痛苦,一边因小桑葚在他唇掌下的失态而欣慰,却又因本身的难以抒发而煎熬。好在尚未食肉的男性面对这种状况仍旧能够保持冷静,现如今的谢薄声已经完全镇定。   不厌其烦地回答着猫猫的问题后,谢薄声也诚恳地征求白猫先生的意见:“在猫之中,有没有像人类人结婚宣誓一样的仪式?就是公证,两只猫猫愿意结为夫妻,共同生活。”   白猫先生说:“很遗憾地告诉您,尊敬的谢薄声先生,我们大部分猫都是滥交的。”   谢薄声:“谢谢你,我明白了。”   “不过,如果你想要和小桑葚正式结为夫妻的话,可以按照你们人类的礼节,”白猫先生说,“比如,举行婚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这样。”   谢薄声凝神:“我没有见过小桑葚的父母。”   这真是一个难题啊,小桑葚是垃圾桶中的小猫猫,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被装入塑料袋丢进去,也没有猫清楚她的来历。   像这样被随手丢掉的猫,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白猫先生眉头紧皱,片刻后,他提议:“这样吧,谢薄声先生。我一开始照顾了小桑葚一阵,用人类的说法,我也算是她半个长辈,对吧?”   谢薄声:“嗯?”   “所以,我完全不介意让小桑葚称呼我一声父亲,”白猫先生郑重其事地说,“我也不介意你叫我一声爸爸。”   谢薄声:“当我没提。”   ……   在学校中上课的小桑葚,还在晨读,浑然不知自己差点就多了一个“爸爸”。期末考试越来越近,为了能够拿到一个优异的成绩,同班同学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学习的时间和进程。唯独小桑葚气定神闲,除了头痛语文和写作外,其他科目,基本上没有能够难倒小桑葚的。   她已经想好了寒假应该怎么度过,先美美地睡上两天,剩下的时间,就可以陪谢薄声一块儿读书、学习,以及跟着谢薄声回家去见爸爸妈妈、吃妈妈做的超好吃的乌鸡汤啦!   小桑葚美滋滋地给自己充分规划好了任务,迄今为止,她大约明白谢薄声一直追求的爱为何物。但总好似水中观月、雾中看花,朦朦胧胧地罩着一层,不算清晰。   至于莫非白。   在敏锐嗅出小桑葚今年发热期已经到之后,莫非白安静地给小桑葚了一个神秘的、需要攀爬才能去的黑黄主色调logo网站。   她告诉小桑葚,如果谢薄声不愿意帮助她的话,上面将会有许多能够令小桑葚自给自足的课程。   小桑葚虚心听到了。   两天后。   莫非白给小桑葚打去电话,友好询问她是否需要更多课程帮助。   “不用啦!!!”小桑葚一边目不转瞬地看着P站上用一块儿黑板来讲高数的老师,一边努力记笔记,她头也不抬,愉悦地告诉莫非白,“上面老师讲得好好喔,深入浅出,鞭辟入里!”   甚至还滔滔不绝地描述着自己的学习体验,受益匪浅。   莫非白放心了。   她满意地放下手机,对着小黑猫喵喵喵。   “小青衿啊,古汉语文学老师教出来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啊。”   “文化人,教育就是这样好。”   “我还是第一次见猫把看片形容如此学术。” 第92章 喵喵   教授纾解   小桑葚学习高数的热情高涨,对她而言,求导和微积分这种东西,就算没有高二、三生的基础,只要猫猫善于学习,也不是什么难题。   唯独谢薄声,无意间发现自己家猫猫上网的常用网址,感觉到一丝凝重。   在辗转反侧一晚后,谢薄声打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像发现孩子开始看涩涩漫画/图书/影像的家长一样,谢薄声最终打算将这个秘密埋藏于心,绝不对小桑葚提起。   ——孩子终于长大了啊。   谢薄声如此想。   她对人类好奇,对什么好奇……都是正常的。   只是谢薄声还有些犹豫,不知要不要对症下药,给小桑葚看一些猫猫们嗯嗯啊啊的视频,毕竟那才是她的同类——这种东西,还是上次白猫先生和暹罗先生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告诉谢薄声,他们搞到一些超级带劲儿的片子。   形容此电影时,暹罗先生用了丰富多彩的标签,头衔多到像是在刷成就。   野外,露台,白日,5P,激烈,冲突,负伤。   尽管谢薄声再三婉拒,但看在他帮忙出了狂犬疫苗注射费的情况下,两只猫猫仍旧盛情相邀,甚至直接在他面前播放视频。   谢薄声被迫看了五秒的四个公猫为了和公主小三花猫的打架视频。   谢薄声:“……”   白猫先生面色泛红,心满意足:“是不是很棒?”   谢薄声:“对于猫来说,我想应该是很棒的。不过,现在人类还不适合欣赏这种视频。”   ……   但小桑葚的确越来越像个人类了。   谢薄声买菜的时候,也会捎带上小桑葚。她有着极其伶俐的口舌,还有着一张笑眯眯的天生笑脸,甚至于,在第二次去菜市场时,她就已经熟练掌握砍价技巧,成功将四块五一斤的反季节西瓜,硬生生砍到了四块四一斤,还能抹个零头。   摊主对谢薄声这个老主顾很眼熟了,一边笑着给他们装西瓜,一边叹气:“谢教授,您表妹真是能说会道啊。”   “不是表妹,”小桑葚插嘴,“是女朋友喔。”   摊主有点蒙:“啊?”   小桑葚积极解释:“是能睡——”   谢薄声打断准备认真解释的小桑葚,微笑:“您先忙,等会儿再来看看您这里的葡萄。”   ——虽然越来越像人类,但这种口无遮拦的习惯却是一点儿也没有更改。   唯一的好处是,小桑葚这种出神入化的砍价本领,在接下来的班级元旦晚会物资采购上大大派上用场。   高中的孩子,对这个社会基本上没太多认知。大部分都是衣食无忧中长大的孩子们,是商家们眼中的肥羊,是旺盛的、欣欣向荣的大韭菜。文艺委员内向又害羞,差点被忽悠着买了比市场价高一半的东西,幸好负责管理班费的小桑葚挺身而出,花了十分钟,把原价1049的东西砍到五百一十二顺利成交。   文艺委员看得瞠目结舌。   从那之后,班上所有人买东西时都想带着小桑葚坐镇,请这个大班长帮忙砍砍价。毕竟,一个班也找不出几个这样优秀的砍价高手。可惜都被小桑葚通通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很朴素。   小桑葚:“寒假了,我想(和谢薄声一块儿)多多睡觉,我还在(和谢薄声一起)自学高二的课程,我还得回(谢薄声的)老家。”   不过,她很大方地将自己的学习笔记扫描成电子版,再上传到班级群里,供同学们下载、印刷以及学习。   是的,这一次班级考试中,小桑葚仍旧稳居第一名。   整个年级中排第二。   之所以排第二,是因为她语文作文严重跑题,总分60分的作文,她只拿到了三十多分。   班级里屈居她之下的是一个叫做林有梦的女孩,当初江不名偷了钱,就是给她。   那件事后,江不名更沉默了,每天上课时候趴在桌上睡觉的情况也越来越多;假期中,小桑葚无意间撞见过江不名,发现他在火锅店中兼职,做收拾碗筷、桌面的工作。   国家有法律,禁止雇佣童工。小桑葚猜测他应当是谎报了年龄,但不知道他这样打工的原因。   唯一能确定的是,林有梦身上的纸钞,经常沾染着江不名赚来的钱。江不名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似乎全进了林有梦的口袋。   小桑葚完全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私立学校中不缺的就是奖学金,每个班都有七个奖学金的名额,特等奖学金两千块,一名,自然而然地给了小桑葚。   一来,是她学习成绩好;二则,她从不藏私,课本和笔记本随便借,无论什么谁问问题,她都会耐心解答,直到对方明白为止;第三,是她那独特又赤诚的心,从不愧对“大班长”的称号。   不知道为什么,在拿到特等奖学金的当天放学后,小桑葚路过女厕所,听见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   她走过去,发现了林有梦。   小桑葚关切地问:“林同学,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林有梦一言不发,捂着脸跑开,哭得更惨了。   小桑葚:“喵?”   她完全不知道林有梦为啥要哭这么厉害,茫然离开卫生间,看到走廊上,教室后门开着,江不名站在门口,影子被灯光拉得缓缓倾斜。两两对视,他看不清楚小桑葚的脸,但小桑葚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眼底全是深刻的厌恶。   ……   这件事没有影响小桑葚的心情,她骄傲地将纸钞拍在谢薄声面前:“快!想吃什么就去买点什么吧!”   谢薄声笑:“你辛辛苦苦赚到的奖学金,给我买东西,是不是有点太亏了?”   “什么叫做亏啊?”小桑葚完全不赞同他的话,信誓旦旦,“全都拿去,这些都是给你花的。”   她昂首挺胸:“看,作为人类,我可是也很厉害的!”   还有隐藏着、没有出口的话。   谢薄声,我知道你作为人类很优秀,瞧啊,我也是超级出色的人喔,是完全可以做你女朋友的聪明、独一无二的猫猫喔。   谢薄声最终还是没有动小桑葚的钱,他带着小桑葚,给她办了她的第一张银行卡,将这笔钱的一半存进去,另一半则放入小桑葚那只小三花猫钱包的最深处。   “小桑葚,这是你赚到的第一笔钱,非常有纪念意义,”谢薄声微笑说,“人类的生活几乎离不开金钱,而合理储蓄、理财也是很重要的一门课。学校不会教你这些,但我可以。”   “你有自由处置他们的权利,即使我很开心你愿意和我分享奖金,也希望这笔意义重大的钱能由你花在对你有意义的事情上,”谢薄声摸了摸小桑葚的脑袋,放低声音,“我相信你也能做得很出色。”   这两千块就这么存储在小桑葚的账户上。   平时谢薄声一直会给小桑葚零花钱,他本身物欲值不高,一年可能买不了一两件衣服,如今却热衷于给小桑葚买漂亮的衣服和裙子,看到好看的女装,就忍不住询问有无小桑葚的尺码,买下来送给她。   那些漂亮、五颜六色的衣服,挂在橱窗中,谢薄声承认它们美丽,但倘若小桑葚不穿的话,那它们的这份美丽将毫无意义。   而随着寒假来临,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日益增加,不可避免的,又发生了一件尴尬的事情。   谢薄声是个功能正常、身体非常健康的成年男性。   在上次破戒之后,谢薄声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拒绝小桑葚的吻。猫猫喜欢粘人,睡午觉也想抱着枕头过来和他一起,尤其是在冬天降临后。气温下降,很多养猫家庭的被褥上都开始疯狂长猫,谢薄声也不例外,经常性地,他晚上睡到一半,就能感觉到小桑葚迷迷糊糊、边喵喵喵边用力贴贴,来汲取他的温暖,以满足猫猫的温度需要。   这种事情持续了五天,倘若说谢薄声毫无反应,那纯粹是在说笑。纵使是神,也绝不可能完全做到斩断所有情和欲,更何况,谢薄声只是一个人,一个普通的、和自己心上人同居的普通人类男性。   唯一不普通的,那就是他心上人的“种族问题”。   在又一个被温香暖玉热到睡不着的夜晚,谢薄声终于无法忍耐。在诱骗猫猫和自我纾解之间,就像上次以唇舌服务猫猫后续一样,谢薄声选择后者。   自己的卧室不行,小桑葚还在睡觉,谢薄声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肮脏的一面;她卧室更不可以,道德心不允许谢薄声这样做。   于是有洁癖的谢薄声去了浴室。   站着听起来似乎有点怪,但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为了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谢薄声还开了淋浴,他站在水下,闭上眼睛,安静地回想那天小桑葚作出的反应,她的表情,声音,那条毛茸茸的猫咪大尾巴。   教义中没有禁止他幻想猫猫。   这是正常的。   沉浸在幻想中的谢薄声,全然不知,早在他起身时,小桑葚就已经醒了。   小桑葚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段时间,凭借着嗅觉,意识到谢薄声在做什么。   嗯。   他是担心会有小猫猫,才会这么做的吗?   小桑葚苦恼地想了两分钟,终于想到破解的方法。她知道上次莫非白送给她、又被谢薄声没收的东西放在哪里。   她还记得莫非白教了她用法,而且还说这样能防止猫崽崽。   小桑葚愉悦地找到东西,撕开包装,按照莫非白的指导,完美地套在自己的蓬松大尾巴上。   然后,捏捏顶端,挤去气泡。   非常完美。   动手能力一级棒的聪明小猫,捧着自己的完美尾巴欣赏一阵,快乐地跑向浴室,敲敲门:“谢薄声谢薄声,你可以出来一下吗?我要给你一个超级大的惊喜喔!!!” 第93章 喵喵喵   教授愿望   谢薄声少做这种事情。   如果不是的确煎熬,他也不会做。   无论如何,在小桑葚熟睡时来幻想、亵渎对方,这种罪恶感像美味糖果包裹的毒药,谢薄声在浴室中五分钟了,仍旧没有感觉到应该具备的感觉,他隐约记起那晚小桑葚的话语,想起她委屈巴巴的眼睛。   她自己不可以。   谢薄声一个人也不可以。   感情是一种玄妙的东西,无形中给人上了一层不得满足的镣铐,好似在荒漠中徒步跋涉,只遥遥望见一汪绿洲,却无论如何走都无法到达。谢薄声低头,再度想到小桑葚的脸,他喘一声,紧接着听到小桑葚快活的声音——   “谢薄声谢薄声,你可以出来一下吗?我要给你一个超级大的惊喜喔!!!”   这真是一个惊喜。   谢薄声关掉淋浴喷头,擦了擦身体,穿着睡衣出去,一眼看到捧着大尾巴、大尾巴还被套住的东西。   谢薄声:“……”   猫咪的尾巴大,毛毛蓬松,顶端的毛发被全部拢入其中,看着有点滑稽又有点可怜的天真。   谢薄声无奈:“这个东西不是气球,你想知道怎么用——”   “我知道是怎么用的哇,”小桑葚松开大尾巴,两三步跳到谢薄声怀抱中,用力地将脸在他脖颈上贴贴,她快活地说,“开始吧,非白说了,只要有这个东西,就不会怀猫崽崽啦——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谢薄声叹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我只知道,莫非白大概不是这个意思。”   “喵喵喵?”   小桑葚摇晃着漂亮的大尾巴,看着谢薄声有些无奈地将她尾巴上的东西拽下来,这东西上还有着润滑,把尾巴毛毛都粘在一块儿,湿答答地黏着。谢薄声牵着她到了洗手池前,低头,将上面的东西洗得干干净净,重新吹干。   谢薄声担心性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做好这一切的谢薄声早就没了旖旎心思,带着尾巴干干净净的小桑葚去重新睡觉。小桑葚不困,精神十足地问:“谢薄声啊谢薄声,你真的不需要吗?其实现在生猫崽崽也可以的,我们猫猫生猫崽崽可快了,几个月就可以给你生七八个……”   谢薄声被她磨得要命,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尾巴下面的地方:“晚上就应该睡觉,不然扣掉你明天的小布丁。”   这一下,小桑葚终于安静了。   过了一阵,她又摇晃:“刚刚打得那下感觉很不错哎,谢薄声啊谢薄声,你再来打一下试试嘛,你是不是喜欢这样?我觉着还不错……”   谢薄声:“……”   不想解锁猫猫新爱好的谢薄声选择用嘴堵住小桑葚那张可爱的、喋喋不休的唇。   在冬天里变得格外粘人的猫猫,让谢薄声有些招架不住。   好在这样的情况持续时间不久,两天后,谢薄声将要带小桑葚回家和父母一同过年。在离开之前,谢薄声仍旧去探望了白猫先生和他在租来房子中初初建立的猫猫人救助中心。   这些猫猫人,似乎可以通过某种不那么合规的途径、从独眼狸花猫那边搞到一些人类的身份信息。而谢薄声过去的时候,白猫先生正在不厌其烦地用喵喵语和今天刚到的猫猫人——一个右手手臂骨折、蹲在地上的黄头发少年沟通。   对方是在被人类砸伤一条腿后变成的人类,幸好当时遇到去旧书店买书的暹罗猫先生,才将他及时带回。   暹罗猫还忍着严寒,把自己羽绒马甲和围巾脱下来,给他围住身体。出租车司机感觉他们俩形态可疑,也不敢载人。暹罗猫只能把他背回,逢人就说是自己喝醉的朋友。   小桑葚若有所思:“哇,原来□□群传了一下午的变态羽绒服男+围巾裸露狂组合是你们吗?”   暹罗猫:“喵?”   曾经被当作裸奔精神病患者的白猫先生叹气:“幸好那个巷子离家不太远,否则,二白啊,你现在已经在警察局中了。”   谢薄声倒是很关注这个猫猫人该如何融入正常人类社会。   白猫先生的想法很简单,先给他饭吃——虽然几个猫猫的工资不算高,但养活一个新的猫猫人也不是什么难题。更何况,被有钱大姐姐包养的波斯猫猫不缺钱,对方一个月零花钱是二十万起步的,随便过来,丢点钱就能支持着这个简陋的猫猫救助中心运行下去。   而且,对方和白猫先生还达成一个约定,对方会定期过来看新救助的猫猫人们,他很乐意为这些猫猫人提供新的就业机会。照顾波斯猫的有钱大姐姐开了一家模特经纪公司,只要猫猫人不反对,她会运作一切,送这些美丽或英俊的猫猫人们去拍各种各样的广告,或者送去某些小众品牌,去做他们的成衣模特。   毕竟猫猫人们都很听话,不会搞绯闻,只要好好引导,也不会沾黄沾赌沾毒,喔,要远离猫薄荷。   漂亮听话又没有脑子,这种人简直就是经纪公司和商家的最爱。   谢薄声只和几只猫猫人一块儿吃了早餐,今天不再是舒化奶泡猫粮了,而是小笼包和热干面,还有牛肉,那只刚来的猫猫人还不太会说话,他害怕谢薄声,不肯坐到餐桌前,白猫先生单独给他找了一个简易的桌子,让他低头吃东西,也不用筷子和勺子,还是像猫,用力啃。   谢薄声问:“他叫什么名字?”   白猫先生说:“我昨天看了一个电视剧,其中有一句话,叫什么’往昔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辉灿烂’,听着很好,我打算从其中取两个字当他的名字。”   谢薄声问:“光辉?还是追光?”   白猫先生庄严地摇摇头:“不,就叫谢光日。”   谢薄声:“……”   除了谢薄声之外的猫猫人都很赞同这个名字。出于对孩子自尊的考量,谢薄声叹口气,仍旧提了一个建议:“去掉最后那个日吧,叫做谢光灿,这个名字的运势更好些。”   ……   看到几个猫猫都能照顾好自己后,谢薄声才放心地带着小桑葚离开。走之前,白猫先生邻居家一二哈一边牧也探头出来看,时不时嚎叫几声传达信息。   谢薄声问:“他们在聊什么?”   小桑葚认真听。   “汪汪……就是这个男人睡猫猫……”   “可怕的人类……”   “我怀疑他要利用这些猫统治地球……”   小桑葚在内心翻译一下,认真传达给谢薄声:“他们夸你有胆有识,目标远大。”   谢薄声笑了两声,摇头:“狗都是这么喜欢人类的吗?”   小桑葚不赞同,她晃着大尾巴:“或许猫没那么喜欢人类。”   “但最爱你的是我啦,谢薄声!”   谢薄声摸了摸她耳朵。   “如果两年后,你还能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讲话,”谢薄声说,“那将是我无上的荣幸。”   小桑葚感觉谢薄声有着许多猫猫不懂的枷锁。   猫猫不在乎工作,不在乎其他人的评价,不在乎社会地位,也不会在乎住多么好的房子,睡多么舒服的床。猫猫是为了填饱肚子去快乐翻垃圾桶的动物,也是下雨天有地方躲雨就会很开心的单纯傻子。   可是爱不是数学,不像解题那样简单,不能够一蹴而就。   小桑葚好想早点知道什么是爱。   她好想勇敢地抱着谢薄声,坚定而又真诚地告诉对方,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而不是现在,仍旧像一个需要人照顾的猫猫。   回到家中后,父母俩人自然是对小桑葚嘘寒问暖。两个人也不催婚谢薄声了,知道小桑葚现在重新上高中,一定是要先考上大学的。不要说谢薄声本人了,就算是二老,也不能接受谢薄声去打扰一个姑娘的求学路。   反正现在晚婚晚育的人也很多,小桑葚又实在让人喜欢,二老完全不介意俩人要等过段时间再谈结婚的事情。   这次来和上次不同。   上一次,谢薄声是不想让小桑葚和更多人接触,那时他对小桑葚的社交能力不太放心,多做多错,因为让她少与人沟通;这次不同,谢薄声出门见朋友、见亲戚,一定要带着小桑葚,想让她学到更多人情世故。   每次出门,谢薄声都会戴上小桑葚送他的那副围巾和手套。   这是他去年收到的、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而这一年,小桑葚也开始努力攒钱了。   她想用自己的奖学金来给谢薄声买新的生日礼物,因而不舍得花一分钱,把所有的零花钱都攒起来,打算送最好的东西给他。   临近年关,谢薄声也带了小桑葚去山上寺庙祈福。末了,要往功德箱中投钱时,小桑葚定定地站着,一动不动。   旁边引导的工作人员微笑着问:“你许了什么愿望?可以将一些钱投入功德箱,这样的话,更能显示你的诚心。”   小桑葚有点吃惊,她转身,对着谢薄声说:“许愿望也要付钱的吗?难倒神仙还要看我们给的钱多不多、才愿意满足不满足吗?”   谢薄声笑:“或许对方认为,钱多可以来证明你的真诚。”   小桑葚说:“才不要,心诚则灵,我已经够诚心啦,才不要往里面投钱。”   她这样摇头,不肯投钱。但谢薄声却顺手投了钱过去,心疼得小桑葚呜呜耶耶:“怎么可以乱花钱乱花钱,一百块呢,我在学校辛辛苦苦学习那么久、考试那么好才能拿到两千块奖学金……谢薄声,你许了什么愿望啊?不如直接把钱给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实现哇。”   谢薄声牵着她的手,走过一层台阶,淡定:“我希望小桑葚能够顺利通过考试,好好读书,考到心仪的大学。”   小桑葚凑过去,小声:“那你知道我许的什么愿吗?”   谢薄声想了想:“学习优秀?”   “不是,”小桑葚猛烈摇头,她按着谢薄声肩膀,诚恳地告诉谢薄声,“我许愿,能够生下七个三花小猫崽崽,希望我们的猫猫崽崽能够有毛,千万不要是无毛猫……”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的猫崽崽父亲都是你。” 第94章 喵喵喵喵   教授解围   从自然的角度来看,对猫猫来说,一次生下好几个不同父亲的猫崽崽,意味着猫崽崽们中优秀的可能性越大。   毕竟,这么多猫猫父亲,总有一个猫猫父亲的基因是健康、强健的。   很少会有猫选择只和一个猫父亲,这是有悖基因和天性的。   但小桑葚愿意违背自己的天性,违背自己的基因,坚定不移地选择谢薄声,也只选择谢薄声。   就算小猫猫崽崽们面临着可能要像谢薄声一样只有黑色头发也没关系,就算小猫崽崽没有毛也没关系,就算……   小桑葚还是想要只和他一起孕育后代。   冬天的南方,小雨仍旧常见。昨天刚刚落过一场雨,今天空气潮湿,森林安静,寺庙中有着悠扬宁静的钟声,石头台阶一层层向下,谢薄声戴着小桑葚送给他的手套,而小桑葚摘掉方珍玉送她的、系在脖子上的手套,努力将自己的手塞入谢薄声的手套中,手套的空间不大,大手包小手,裹得严严实实。   她仰脸,看到谢薄声冷白的一张脸,唯独鼻尖和脸颊被风吹得有点红。   小桑葚说:“我连我们孩子名字都想好啦!”   拥挤又热乎乎的手套中,她感觉到谢薄声用力握住她的手,好奇怪呀,这样又闷又挤的握手手,就能让小桑葚开心到要跳起来,她听见谢薄声问:“什么名字?”   小桑葚认真数:“不是说取名要选自己喜欢的东西吗?所以都是我喜欢的东西呀,谢薄声的头发——谢之发,谢薄声的眼睛——谢之眼,谢薄声的嘴唇——谢之嘴,还有谢之手,谢之脚,谢之腿,谢之几把——”   已经习以为常的谢薄声叹气:“几和巴不可以连在一起讲。”   小桑葚:“喵,可是我就是想说谢之几把呀?”   谢薄声:“……谢谢你的喜欢,猫猫的取名能力都是这样优秀吗?”   小桑葚骄傲:“当然!”   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   谢薄声没有在此刻进行“教育”,他握住小桑葚的手,陪她一同在雨后山林中走下台阶,香火缭绕,他说。   “如果你想要孩子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不过七个真的有点太多,对身体不好。”   “喵喵喵?”   “还有,”谢薄声说,“如果两年之后,你的心意仍旧没有改变的话,我会弥补这两年所不能给你的一切东西。”   小桑葚苦思冥想:“什么不能给我的?嗯嗯嘛?”   “不是,是亏欠的其他东西,”谢薄声说,“正常的、人类情侣都会做的事情。”   “喵?”   “以及,如果我没有那么幸运,”谢薄声说,“倘若两年后,你的心思有所改观,那么我将永远做你的好兄长。”   小桑葚兴冲冲跳台阶的动作停下。   “无论如何,你只要记得,”谢薄声低头,“如果我有后代,那必定是和你一起孕育。”   “我向你承诺,我会永远照顾你。”   “即使你不爱我。”   ……   今年方珍玉退休金又涨了,她自己也开心,什么交际应酬都推给丈夫和谢薄声去做。她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带着小桑葚去逛街,教她打麻将,和她一块儿吃口碑好的餐厅……   尤其是打麻将。   方珍玉就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讲了一遍规则,小桑葚就迅速上手。而且她牌运极佳,技术也不错,无论拿到什么牌,总能先胡。方珍玉惊了,玩了一下午回来,私下里和谢薄声感喟,说小桑葚的牌技如何好。   对于小桑葚来说,计牌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谢薄声只是无奈:“您怎么教她玩这个?”   “怎么啦,又不赌钱,就是玩几局,放松放松,”方珍玉说,“她可真聪明,小玫瑰,说实话,打牌这件事上,可能你还不比她。”   谢薄声说:“她适合读理工科。”   其实,无论小桑葚选什么都可以。她记忆力如此强韧,无论什么学科,她都能学得很出色。   谢薄声是独生子,他自己年薪也不低,更不要说一些其他收入;虽然未必能提供给小桑葚奢靡繁华的生活,但也能保证她衣食无忧、想买就能买。   就像当初谢薄声要选择文学时,父母没有阻拦,他也不会干扰小桑葚的学习选择。   这次回家,父母也默认两人睡同一房间。只是父亲拉了谢薄声,私下中警告他,绝对不能胡来,既然送了小桑葚去读书,就等她好好上完学再说。他同方珍玉都是依靠考取学校、读书翻身的,深谙教育重要性,不愿看一个学习的好苗子因自己儿子而耽误。   虽然至今勉强遵守教义·但父母包括周围人都很不相信·谢薄声:“……”   算了算了。   谢薄声不同父母在这件事上分辨,事情比二老想象得更加复杂,他也不肯再追究了。   他这几天倒是忙起来,虽然在家,但也一直用邮件和学生保持联系。批改试卷,将每位学生的成绩都上传仅仅是期末考试后的小工作。谢薄声还会统计这些题目的错题情况和概率,将一些得分率最低的题目汇总,考虑究竟是自己题目设置得太难,还是当初授课时这一部分知识点没有讲清楚……   谢薄声一直是很严格的老师,没有老师希望自己学生不及格,但谢薄声更希望他能够尽到自己责任—即将所有的知识都完整无误地教授给学生们。   还有一些论文,一些要发表的文章……他连续几天泡在书房中,小桑葚除了坐在他旁边安静看书做题,就是和方珍玉一块儿逛街,不然就是去厨房,和二老聊天,虚心学习他们的做菜技巧。   周一,方珍玉去例行体检。   她不想见曾经的领导,因而去了另外一家不常去医院。   体检都需要拿号排队等叫号,不知为何,今天的人格外多,很多项目都需要排队很久。   如果是平时倒也罢了,方珍玉或许会直接回家,改天再来。但今天小桑葚陪着她一块儿,有她聊天解闷,排队的时间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   方珍玉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单身这么久的谢薄声会和小桑葚坠入爱河——她简直是太讨人喜欢了,完全满足方珍玉对未来女儿的全部幻想。聪明,坦率,真诚,虽然家世凄惨、贫困求生,但从来不自怨自艾,现在超龄后重返校园,她也不在意自己的年龄,不在意继续读枯燥的书、做一张又一张的试卷……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呢?   今天排队也是,虽然人很多,但小桑葚没有一点儿不耐烦的模样。方珍玉需要空腹抽血化验,因而没有吃早餐,不过等方珍玉做完需要空腹的项目后,小桑葚立刻骄傲地打开自己随身带的小包,展示给她看:“看,我偷偷藏了好多小零食,你可以先吃一些哇。”   “不喜欢吃也没事,”小桑葚说,“刚刚谢薄声打电话啦,我让他带好吃的包子和粥过来。”   方珍玉好笑:“你呀你。”   最后一个项目是妇科检查,因为涉及到隐私,所有人都要在门外排队等。只有上一个检查者离开时,门才会打开,护士出来叫人。   叫到方珍玉名字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她刚站起来,就有人惊喜:“小方!”   方珍玉转身一看,看到自己曾经的领导。   她含笑和对方聊了几句,领导直言不讳:“小方啊,我这几天有点忙,早该过来的体检,拖拖拉拉到了现在,你看,哪里想到今天人这么多,哎呀呀你看,可真是……”   方珍玉始终保持微笑。   倒是小桑葚,在认真听完后,诚恳地询问:“奶奶,你好,你现在说这么多,是想插队吗?”   领导慈祥地看过来:“呦,这是谁家孩子?这张嘴啊,叭叭的,挺能说啊,机关枪似的。”   方珍玉搂了搂小桑葚肩膀,她沉默一阵,笑着说:“黄主任,您要是着急,先去检查也行,我这里不着急。这样吧,我和您换一换,您是几号?我过去——”   “怎么不着急?”   突兀传来谢薄声的声音,他大步走过来,西装外仍旧是不变的羊绒大衣,皮鞋在光洁地板上发出有力干脆的声音,身形如松。   小桑葚眼睛一亮,差点要跳过去抱住他。   谢薄声已经走到面前,先扶小桑葚,一手贴在小桑葚肩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贴在小桑葚那装满虾饺和粥的肚子上,皱眉,对母亲说:“妈,小桑葚心好,一定要陪您过来检查,我也知道,您心肠软,不忍心拒绝小桑葚过来陪您,也知道您不忍心拒绝曾经的老领导。”   “但是,”谢薄声的手掌心温暖着小桑葚的肚子,他说,“您也得想想小桑葚的身体,她现在怀孕了,不能再在医院等这么久。” 第95章 喵喵喵喵喵   教授谎言   方珍玉震撼望儿子,完全不敢相信,这种话竟然是从他口中说出。   明明前几天,谢文朗告诉方珍玉,让她放宽心,和儿子认真沟通过,绝对不会耽误小桑葚的正常求学。   换句话说,至少,在小桑葚正常求学读书期间,谢薄声和她即使发乎情又没能刹住车不可以止于礼,也不能闹出人命。   这是父母的底线。   在外人面前,方珍玉还是收敛住神情。在老领导面前,顺着笑了笑,慢声细语的解释:“我家薄声,终于交了女友,就是这样小心……哎呀呀,您别见怪。”   领导笑了笑,还没出口,谢薄声又说:“谢谢您体谅啊黄主任,这样,妈,您先进去,我和黄主任聊——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排队看医生呢,我们也别耽误事,对不对?”   这样说着,他不着痕迹推了一下方珍玉,示意自己母亲去里面。   方珍玉拿了就诊卡进去。   老领导尴尬笑笑,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谢薄声领着小桑葚的手也过去,坐在旁侧空位上。领导不自然地换了换位置,谢薄声仍旧和小桑葚亲密贴靠着,他说:“黄主任,好久不见了。”   黄主任说:“是啊,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对了,你女朋友——怀孕了还没结婚啊?”   “去年就已经领过证了,”谢薄声微笑,“婚礼办得简单了点,在她家那边办的,想着等过几年再在家里办一场。”   “看这肚子……刚怀孕不久吧?”黄主任仔细看,“几个月了?”   小桑葚看看谢薄声。   她不知道要不要把刚怀上这仨字说出来,但谢薄声已经自然接过话茬:“两个月了。”   小桑葚:“……”   喵喵喵。   上次谢薄声和她亲亲,好像也就是两个月前的事情耶……   这么快的嘛!   她肚子里真要有谢之发谢之眼谢之几把了吗!!!   可是她还要上学哎。   难倒要抱着三个猫崽崽一边喂奶一边写作业吗?   小桑葚摸了摸肚子,陷入忧虑。她开始思考,到时候要不要在桌子抽屉上面专门挂个布兜放猫崽崽,还有,万一她学习读书的时候猫崽崽乱爬怎么办……以及,等下一年,是不是也可以带着猫崽崽一块儿上高中,她读高二,猫崽崽们读高一,还可以让猫崽崽继续竞选班长,维护校园秩序。等毕业后,还能让猫崽崽分别去竞选班主任、级部主任、校长……   嗯,她可以将目标定为教育局局长。   这样的念头刚刚在脑壳中定型,谢薄声和老领导的寒暄也终于结束。妇科检查用的时间不是很长,方珍玉走出,向两人招招手。   直到上了车子,方珍玉才镇定地问:“真有了?”   谢薄声:“真没有。”   他系上安全带,侧身看了眼小桑葚,确定她也乖乖系上后,才揉了揉太阳穴:“妈,我知道您不懂得拒绝,但刚才那种情况,该拒还是得拒。知道她是您老领导,但您早晨来的时候就没吃饭,空腹等这么久,也饿了对不对?更别说还有小桑葚陪着……您得给她做好榜样,遇到不合理的要求,别忍着,该拒绝就拒绝,对不对?”   谢薄声语气不急不慢,方珍玉倒是听入耳了。只是副驾驶的小桑葚摸了摸肚子,她大概听懂谢薄声的话,有点遗憾:“所以我肚子里真的没有谢之发谢之眼谢之几——”   “没有,”谢薄声及时打断小桑葚的豪言壮语,“什么都没有。”   方珍玉突然出声:“谢之发谢之眼谢之几是什么?”   小桑葚说:“妈妈都是我和谢薄声未来的孩子名字喔。”   “谢之法,”谢薄声镇定,“意思是遵循法度,将来希望他能够读律师。”   “谢之言,”谢薄声面不改色开车,“如果可以的话,第二个孩子,我希望他能学习语言类。”   “谢之机,”谢薄声说,“学机械工程也不错。”   方珍玉震惊了:“谢薄声啊谢薄声,你以为这是猫猫生崽啊噗呲一声就给你生仨孩子?还有啊,你这种心理很不对啊谢薄声,我和你说过了,你之前希望小桑葚读博就已经让我和你父亲感到震惊了你是不是当老师当上瘾了看到别人不学习就心里难受啊你谢薄声……”   “还有啊你,你现在怎么撒谎也不打草稿了我的天啊小玫瑰……”   谢薄声默默地承受了一路母亲的教育,这些倒无所谓,只是有一点让他有点头痛。   “谢桑葚同学。”   晚餐结束后,谢薄声严肃问:“以你现在的生理知识水平,你怎么会以为自己会怀孕?”   小桑葚坐在床上,呆了半天,仰起脸,想了想,给出一个回答:“可是科学知识教材上也说了,猫不可能变成人……”   谢薄声:“……”   “我都能可人可猫了,”小桑葚问,“为什么你还要在意接吻不能怀孕这件事呢?”   谢薄声:“……”   “而且,”小桑葚认真分析,“书上还说生物之间有物种隔离,但也提到,事物不会凭空出现,也不能凭空消失。我却能从这么大的人变成那么小的猫……”   谢薄声说:“小桑葚,你去读大学,一定要去辩论社试试看,你在这方面很有天分。”   小桑葚骄傲:“我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天分,我们猫就是最聪明的。”   谢薄声忍俊不禁,夸赞她:“是的,是非常善于学习的聪明猫。”   聪明到会将东西罩住自己尾巴,聪明到会以为只要口就能够怀孕还能怀上好几只猫崽崽。   迄今为止,谢薄声也不知他和小桑葚的未来会如何。   出于某种不能言说的考量,在和白猫先生往来之中,谢薄声也见到那位已经成为平面模特的、被女主人半包养半照顾的波斯猫,对方有一个颇为中西结合的名字,叫做白斯波。   白斯波天生银发雪肤蓝眼,俊秀的一张脸,190+的身高,他已经学习了中英俄三语,对外也声称自己是俄罗斯人。据白猫先生透露的消息,白斯波先生,在成为女主人的男友之后的第二周,就被送去做了绝育手术。   ——喔,当然不是猫猫那种切∞的手术,女主人还需要他这一功能,因此只结扎了输精管。   所以,在人和猫猫之间究竟存不存在物种隔离这件事上,仍旧没有例子或者朋友来商讨。   而当谢薄声以极其科学、非常端正的态度来询问某个生物基因研究所的朋友后,朋友则回了一个震惊的表情。   谢薄声:「人和猫之间能够孕育出后代吗?」谢薄声:「我的意思是,倘若有人变成猫、和猫交沛,能够产生可育性后代吗?」   朋友:「嗯……」   朋友:「我很关心你现在的精神状况」   朋友:「我感觉现在我们需要的不是讨论人和猫能够产生可育性后代的问题,而是你需不需要立刻去看看心理医生」   ……   严谨的科学证明这不可以。   谢薄声倒是无所谓,有没有孩子都好,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对后代并不执着。更何况,人类的孩子那样大,她的身躯又如此小。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普通猫猫怀缅因猫猫的孩子会很痛苦,更何况是人类。   尽管如此。   谢薄声躺在床上,搂着怀中的小桑葚,思索。   ——等以后她正式接受自己的告白,是否要考虑一下,在家中备些安全用品。   ——他绝不是有其他想法,只是,难免擦枪走火,最好也要准备好不伤害身体的东西……   这一个新年,小桑葚除了吃就是玩,不然就是去找谢薄声看书。家中的网没办法翻出去,因而不能继续去p站学习高等数学,她还可惜了很久。   而游戏日常,也是陪方珍玉打麻将,陪谢文朗下象棋。今年和去年的过年氛围截然不同,谢薄声对她的约束基本没有,而跟着方珍玉,小桑葚又学习到更多生活技能,还有不一样的人际交往法则……   元宵节一过,小桑葚长了五斤肉肉,脸颊更红润了,跑起来更快了,揍人时候力气也更大了。   高中生的寒假短,就算是私立高中,也是过了元宵节就开学。开学第一周,大部分人心还没从寒假中收回,一个个像是关不住的雀儿,打开一条缝就呼呼啦啦地往外飞。   也是在这种情况下,班级里的第二个奖学金开始了评选活动。这个奖学金和上一个不同,不仅考虑学生的成绩,还要考虑学生们的量化管理分数——比如上一年有没有违背校规啦,有没有拿到其他的奖项,有没有在学校举办的比赛中获得名次……   这个量化管理分数由班主任来核实、计算,因而,小桑葚不必管这些,她只看了一遍奖学金的申请要求。   不违背校规。   合格。   成绩优秀,班级前五名之内。   合格。   ……   一溜儿看下来,发现自己完全符合的小桑葚,愉快地填写了申请表。   这次谢薄声生日,她给对方买了一根漂亮的真丝领带。   还是方珍玉帮忙一起参考的。   他超级喜欢,开学第一天就打算系这根领带。   从现在是,小桑葚要为下一年的生日而攒小金库了。   当天晚上,第一节 晚自习,小桑葚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   一起被叫到办公室的,还有哭到眼睛红肿的林有梦。   小桑葚什么都没说,她站在桌子前,看着班主任摘下眼镜,揉了揉眼。   班主任看起来有些疲惫,她说:“坐,大班长。”   小桑葚老老实实坐下。   班主任说:“是这样的,桑葚啊,林有梦家庭很困难,她很需要这一笔奖学金……可能我之前没有和你们提起过,她父亲之前出了工伤,家里面只有她母亲能工作,赚的钱也很少,供她读书,也非常困难。”   “这次一档奖学金只有一个名额,和二档奖学金也差了五百块钱。而这次申请奖学金的人中,你的积分,恰好比林同学多出0.5分。”   “这五百块钱虽然不多,但也是林同学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这样,不然我给你一档奖学金的名次,你和林同学把这奖学金平分一下,你给她二百五,怎么样?”   小桑葚安静地听着,在班主任说话的时候,她只用余光看了看林有梦。   她肩膀耸动,无声哭着,有些让人看着就难过的难堪。   小桑葚收回视线,她认真地问班主任:“老师,您和林同学,现在是在对我进行道德绑架吗?” 第96章 喵喵喵喵喵喵   教授陈醋   “老师,我的奖学金,也是我认真争取的,”小桑葚挺直胸膛,她说,“我努力学习,做题,无论申请到几档的奖学金,我都很开心。”   林有梦低头,说:“对不起,大班长。我知道今天是我不对,但我刚才真的太难过了。我可能没有和同学们说,我父亲其实是少了右手……他担心我以后学习拿不出学费和生活费,所以寒假的时候他又去餐厅后厨给人帮工,结果骑电车的时候摔了下来……又断一条腿。”   林有梦眼睛发红:“我不忍心看他这样辛苦,我也知道,五百块对你来说只是很少很少的钱,你的鞋子就超过五百块了。但是,我的话,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到五百块——”   “没有呀,我不觉着五百块很少,”小桑葚说,“鞋子是谢——是我哥哥给我买的,但这是他的收入,和我没有关系。我现在和你一样,林同学,我也没有赚钱的能力,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在这个班级里,我们都一样。”   班主任不说话,她心肠软耳朵也软,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水杯上的热水袅袅升起。   很多时候,她其实是感激小桑葚的。   一味的善良和忍让,其实并不是班主任应该具备的优秀品质。   比如上次,倘若那个偷钱的同学最终还是不主动站出来,班主任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报警。   她心肠太软了,就是软软和和的面团。   “我很同情你,”小桑葚说,“我也很同情你父母的遭遇。但是,林同学,我的同情并不能成为我在奖学金上让步的理由,这不仅仅是荣誉问题,它还是我应该得到的劳动成果。刚才班主任也说了,我仅仅比你高0.5分而已,假如这一次我们两个拿到同样的分数,我对平分奖学金、或者将那五百块给你都没有异议。”   “但事实是,我凭借自己努力拿到了现在的分数和奖励,”小桑葚坐得很板正,直视老师,不卑不亢,“所以我拒绝,我拒绝这种私下的’怜悯’和’谦让’,这样很不道德。或者,老师,您可以现在带着我们去班级里,告诉全班同学,因为林有梦同学的家境稍微差一些,所以这一次,将第一档奖学金的钱分她一部分。老师,如果您这样做的话,我是很愿意分二百五——不,我甚至愿意分三百块给她,尽管我比她高了0.5分。”   班主任手指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她转脸,问林有梦:“林同学,我觉着这个处理方法可以,你觉着呢?”   林有梦眼圈红了:“真的要在全班同学面前说这些吗?”   “你可以拒绝,”小桑葚说,“林同学,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搞事情的,你不要哭,慢慢来,听我说。”   小桑葚是这个教室里面最矮的一个,但她的声音是最大的,语调也清晰:“老师,去年我帮您整理过助学金和特殊奖学金的申请名单,我记得,这两项奖学金就是给家庭不富裕的同学申请的。林有梦同学当时申请、并通过的贫困学生等级是一级,我记得,咱们学校助学金最高档是每年八千元,而特殊奖学金是给贫困学生中成绩优秀的同学准备,林有梦同学也拿到了,一学期有两千元。而就我所知,咱们学校对成绩优秀的贫困生,一直都是免学费、而且提供每月一千到一千五不等的生活费补助。您说林同学一个月生活费是五百元,这样计算下来,她拿到的补助,完全可以涵盖自己的生活费。”   林有梦急急:“但我的父亲身体不好,他们也需要治疗——”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看到了咱们市微信公众号的推送,关于扶贫和困难家庭的帮扶,”小桑葚说,“我看到了关于伯父伯母的报道,上面提到了,伯父伯母得到了公租房的名额,而且贫困家庭认证后,也有着政府方面的补助,还有更多的、医疗上的帮助……再退一万步来说,我很同情你,但我的同情并不意味着我愿意在这件事上让步。”   “这是不合理的,”小桑葚说,“社会和老师同学都愿意帮助你,我也愿意,但我不愿意让出我应得的奖学金。”   林有梦不言语,她低下头,低声抽泣。   班主任也在沉思,她在心中算了小桑葚刚才提到的那些补助……不知不觉,心中猛然一惊。   是啊。   私立高中为了升学率,都会花大价格来招一批优秀、家庭不那么富裕的学生。林有梦当时成绩斐然,因为,为了说动她选择私高,这边开出的条件也颇为优渥。除了生活费补助外,林有梦学生卡中,每个月也会打入六百元,做她的餐补……   更不要说平时班主任和同学们都照顾林有梦,平时交班费,大家都默契地不去收林有梦的班费。但是有什么活动,也一定会带着林有梦,一视同仁,只是不收她的钱。   她的家庭困难,那已经不是学校和老师同学能帮上的忙了。政府近几年做扶贫工作,像她这样成绩优异、将来一定能考取优秀大学的学生,等高考后估计是要当典型、榜样大力宣传的,现在就已经开始在过年时候上门慰问了,扶持力度肯定不会小。   “老班,”小桑葚诚挚地背诵着谢薄声曾经的话,“我知道您不懂得拒绝,但现在这种情况,该拒还是得拒。知道林同学家庭贫寒,但学校和您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我知道您是同情她,我也同情,但在一些规矩上,我们还是要遵守的,对吗?”   班主任颔首:“是这样的,对不起,谢同学。”   她说:“对不起,我刚才只注意到林同学的家庭情况,却忽视了你的感受——你能原谅我吗?”   小桑葚笑了:“您本来就没有错,老师。”   班主任不谈这件事了,只指了指桌子上的糖果盒:“抓一把,挑你喜欢的糖吃,回到班里后,还得靠你管这个班集体。”   小桑葚开心极了,直接上手,两只手抓走班主任糖果盒里的糖果,撒娇:“我一个人吃多没意思呀,给同学们分一分,好不好?”   “等会儿,”班主任忍俊不禁,打开抽屉,“把那些装你兜里,这里有一袋新的,徐福记的酥糖,我还没拆封呢,你拿去班里分一分这个,差不多一个同学能分三四个,你自己算算,多了你自己吃……”   “谢谢老班!”   小桑葚带着满兜的糖果,又拎着一袋糖,和班主任打完招呼,往教室里走。离开前,看到林有梦耸着肩膀,还在默默流眼泪,班主任看起来也有些头疼。   经过大窗户时,小桑葚看到班主任从自己钱包里抽出两百块,轻轻地放在林有梦面前。   小桑葚转过脸,抱着糖果,看窗外的月亮。   她知道这种无底线的善良,总有一天要出大事情。   小桑葚没有和谢薄声说这一次的事情,但是和他分享了自己即将拿到奖学金的好消息,还有班主任给的那一大把糖。谢薄声颇为高兴,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她一阵,并给予她可以自由选择的奖励。   小桑葚大声:“那我想要去白猫先生那边吃烤鱼!!!”   谢薄声答应了。   其实小猫之意并不在鱼,白猫先生的团队又增加一猫猫,是个冷酷又能打的狸花猫,也是小桑葚眼中最帅的猫猫。   狸花猫的人生轨迹和莫非白差不多,同样曾经是猫中一霸,但不同的是,他遭受过严重的虐待,后肢差点被铁丝勒断时被救下。拍摄虐猫小视频取乐的人被拘留,而被救下的狸花猫,在即将被割蛋时拖着伤腿逃跑了。   狸花猫后来去□□拳,去收钱揍人,去当催债的……   在灰色边缘游走多年,现如今金盆洗手,用攒的钱买下某品牌猫粮的中国大陆代理权,开始卖猫粮,这几年赚的也不少。   小桑葚久闻大名,一上去便开心和他握手:“你好啊,帅气的黎华懋先生,我是谢桑葚,是谢成功的好朋友。”   如今改名为谢成功的白猫先生笑着为两人介绍,而黎华懋定定地看着小桑葚许久,低头,礼貌的吻落在自己的手指上:“你好,我见过的最迷人的三花猫猫小姐。”   和其他猫猫不同,黎华懋的行为举止已经完全像个人了,他不会把自己的尾巴和耳朵露出来,在和谢薄声聊天时候,也会主动和他谈论一些世界局势、股票、经济之类的问题。   谢薄声礼貌性地应答着。   聊到一半,小桑葚冒出耳朵、大尾巴从裙子往下伸出来,垂着,她很渴,拿起谢薄声的杯子就大口喝水,喝完后又跑出去:“给我留一条鲤鱼嘛,我知道鲤鱼刺多,我就爱吃刺多的……”   在这个过程中,黎华懋的视线始终没有从小桑葚那条美丽的三花尾巴上移走。   直到小桑葚跑开,黎华懋才看向谢薄声:“抱歉,刚刚聊到什么了?”   谢薄声不言语,他只拿起小桑葚刚才用过的那个杯子,顺着小桑葚刚才喝过、留下淡淡痕迹的杯子边缘,喝了一口。   “这个啊,”谢薄声笑着说,“我刚刚在说,想要等小桑葚高中毕业就订婚。”   “虽然听起来有点仓促,”谢薄声捏着杯子,“但是,毕竟我们已经相爱一年半了。”   黎华懋愣住:“为什么白猫先生没有说这些?”   谢薄声问:“他说什么?”   “嗯……他说,”黎华懋说,“他说您照顾小三花长大,就像她的父母一样仔细。”   “也没错,”谢薄声淡声说,“情侣之间的小情·趣罢了。” 第97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   教授索吻   沉默,是今天的狸花猫先生黎华懋。   作为一个在人类社会生活多年的成熟猫猫,和其他的猫咪不同,黎华懋已经掌握了和人类沟通的所有技巧,他只是非常有礼貌地点点头,端起杯子,笑着说:“感谢您拯救我的同类。”   他将杯子中的水一饮而尽,仍旧沉默地望着门外一片还没有抽芽的树木。寒冬刚刚过去,嫩生生的春尚未来得及光顾这片土地,小桑葚和白猫先生在外面喵喵夹杂人语,热切讨论着接下来怎么利用这个鱼塘来养小鱼苗苗,以及养什么样的鱼,白猫先生打算养一些观赏性的金鱼,就像人类的一样,再来养几只小乌龟……   “笨蛋笨蛋,”小桑葚说,“小乌龟吃鱼的!不可以放在一起养。”   白猫先生说:“那就养指甲盖大小的小乌龟和大鱼?”   小桑葚比划了一下:“举个例子,看到这么大的老鼠,你会去吃嘛?”   “当然会。”   “那不就算了……”   两个人叽叽咕咕地聊了好久,声音传到房间内,黎华懋低头,手肘放在桌子上,礼貌地问谢薄声:“介意我抽一支烟吗?味道应该不会打扰到您。”   他问得十分礼貌,谢薄声没有拒绝,颔首:“您请自便。”   黎华懋从口袋中取出的并不是香烟,而是一个精致的小铁盒,将上面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倒在手掌心一点。   谢薄声嗅到了薄荷的清凉气息。   紧接着,黎华懋将手掌心那点提纯的猫薄荷末碾碎,凑到鼻翼间,细细地嗅,陶醉地喘口气,发出一种悠闲的声音:“真可惜,你尝不到这种属于猫的快乐。”   谢薄声说:“我想,做人的快乐对我而言也已经足够。”   黎华懋吸了猫薄荷,身体正处于惬意、飘飘之欲仙的状态,眯着眼睛看谢薄声,姿态放松:“所以你永远都不可能懂我们猫真正的喜好,谢教授。”   “恕我直言,”黎华懋又吸了一口猫薄荷,他那苍白的肌肤上仿佛渡上一层还魂般的光泽,而在这种光泽之下,他轻轻咳了两声,告诉谢薄声,“人类更适合爱人类,猫还是要和猫在一起。我很欣赏跨物种的交流,正如第一个和驴进行交沛的马——也请您明白,谢教授,骡子是什么样的后代,我想,应该不需要我刻意去提醒您,对吗?”   谢薄声说:“果然,猫薄荷能让猫失去理性。”   他叹了口气,看着依靠在座椅上、正在细细品尝猫薄荷的黎华懋,彬彬有礼:“我更喜欢在清醒时候和您保持交流,黎先生。”   猫薄荷给猫带来的影响,要比香烟对人类的干扰更大。谢薄声拿着衣服出门,看到外面正在玩耍的小桑葚和白猫先生,俩人已经计划着该怎么“加固”这个池塘,或者将它挖得更大一些,周围重新砌上一圈砖墙,因小桑葚打算在这里种一些藕……   倒不用担心房东来赶租客,白猫先生和对方签署了近二十年的合同,足够他住很久一段时间。   明天还约了和郑不凡、李京墨一块儿吃饭,眼看着天色将暗,谢薄声便将小桑葚带走。临行前,谢薄声单独同白猫先生谈话,严肃地告诫他,千万不要碰猫薄荷。   “绝对不会碰,”白猫先生摆手,“我知道,拒绝发热拒绝赌博拒绝猫薄荷,这东西就像人类的酒精,太吓人了。我是不会碰的,我和我养的那些人也都说明,一旦看到他们种猫薄荷,统统赶出去,我不会接受食用猫薄荷成瘾的猫咪。”   至于黎华懋所吸食的、那种猫薄荷粉末——   白猫先生叹气:“那东西是黎华懋和独眼龙——也就是之前那个猫咖老板之前合伙研发的。他们俩不都是狸花猫吗?同类之间,也属他俩亲。你放心,因为黎华懋不赞同独眼龙的经营理念、也不赞同对方要让猫猫卖身给人类来赚钱……现在俩人早就决裂了,彼此也是井水不犯矿泉水。”   谢薄声沉默两秒,昧著良心夸奖他的谚语水平:“很不错,原来你已经学会化用了。”   “猫薄荷也像你们人类的香烟,”白猫先生说,“我明白,戒薄荷行动,刻不容缓。”   ……   至于小桑葚,完全不需要谢薄声去提醒。高中生日常行为守则中,就有不碰烟酒这样的规定。而在谢薄声用烟酒来比喻猫薄荷后,她立刻疯狂摆手,坚定不移:“我明白,我一定不会碰的!”   高一下半学期的课程要比上个学期稍微紧张一些,私立高中为了能够在高考中取得优秀成绩,大力挖了不少经验丰富的老教师过来,学生们已经默契分为三派,一种是努力拼搏、学习,一定要考出好成绩才不辜负昂贵学费的学生,还有一种是反正家里面会想办法送他们出国读书,所以高中随便读读就算了吧的富家子弟,第三种,也是占比最多的,家境并不算优渥、但也不差,每天都在立好好学习FLAG但坚持不过三天又开始懈怠、沉浸在没有好好学习的懊悔中,最终又下定决心痛改前非……   小桑葚属于比较特殊的那个。   她不属于以上三种,她已经和所有任课老师、包括班主任、还有谢薄声好好谈过,虽然班主任持保留意见,但大部分老师都建议她参加高二的提前考试,可以早点拿到高考名额。   但这也就意味着,有一些考试,她将要跟随这一届的高二生一同参加。   前两场考试在去年元旦时进行,小桑葚考前苦学一个月,顺利拿到两个A,过关。而剩下的一些考试,将会陆陆续续地在下半学期进行,她已经做好准备,而学校也很重视优等生的需求,特意为她开了一扇“方便之门”,允许小桑葚自学剩下的课本,并建议她在遇到不会的问题时,可以询问学校中所有的任课老师。   当然,如果小桑葚需要的话,她还可以去旁听高二、三学生的课。   事实上,大部分的学校,都会用高一、高二这两年的时间来学习整个高考范畴中的所有教材,留出高三一整年的时间来复习。小桑葚学习能力惊人,尤其是在数、理、化、生、英中,尽管小桑葚的英语写作非常平铺直述,但她那惊人的记忆力和瀚海般的词汇量给予她极大的帮助。   唯一令小桑葚痛苦的就是写作。   她没办法理解人类的感情,因而很难在写作中倾注感情。幸好如今高考作文训练中,老师都建议大家写议论文(论述文)的体裁。只可惜小桑葚憋不出什么高大上的例子,一个“司马迁遭受宫刑却著史记”的例子,她写“勇敢”时用,写“坚持”时用,写“希望”时用,写“自强不行”时也用……   在新一轮的写作课结束后,语文老师看着小桑葚交上来的试卷纸,叹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我说,那个桑葚啊……”   语文老师无奈:“咱们写’当断立断’这个话题,你再写’司马迁当断立断割断下_体、乃著史记’,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啊?”   小桑葚:“嗯……”   “放过司马迁吧,他在你笔下已经遭受八十九次宫刑了,”语文老师和蔼可亲地说,“我知道他非常伟大,但中国历史源远流长,有许多同样伟大的人,课余时间,你可以多阅读一些课外书,积累一下新素材。”   这可难倒了小桑葚,回家的路上,她也闷闷不乐,抱着书包,满脑子都是司马迁司马迁司马迁、作文作文作文。谢薄声看她长久发呆,问了几句,小桑葚才将心中话全都倒出来。   “……我好像真的不适合写东西,”小桑葚沮丧,“我上篇作文描写沙漠里的旅人看到苹果、就像我看到老鼠,全班同学都在笑。”   谢薄声声音放缓:“这不是你的错,小桑葚,别难过,打起精神来,想想看,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予你优秀的逻辑思维能力,又酌情拿走你一小部分写作天分——你看我,我对计算机代码和复杂的公式就一窍不通。”   小桑葚歪着脑袋,看他。   “我也不会捉老鼠,不会捉麻雀,”谢薄声坦言,“瞧,我也有很多缺陷。”   小桑葚的不开心少了很多。   她认真地想:“对喔,而且把你丢进森林的话,你也很难生活。”   春天悄悄结束,现在已经是初夏。车中开了空调,小桑葚想到这里,又重新恢复快乐。   谢薄声将车停下,去路边冷饮店给小桑葚买了一支淋了巧克力和果仁的冰激淋,上车,递给她。小桑葚咬了一口,轻轻地吸了一口凉气。   谢薄声上了车,他重新给小桑葚耐心讲:“因为文化环境和氛围影响,大部分东方人都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他们更喜欢压抑自己的内心,因此会通过写作、诗句来表达情绪——这一层情绪也是委婉的。还记得课本上屈原的《离骚》吗?其中的美人并不指真正的美人……”   小桑葚认真听,她在冷气充足的车内一点一点地吃掉手中的冰激淋,睁大眼睛。   “中国人表达爱也是如此,越是年长,越含蓄,”谢薄声说,“羞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这大约是许多东方人的’通病’。”   “所以,”小桑葚凑过去,她唇上还有一点巧克力,好奇看谢薄声,“你现在不说爱我,是你身为东方人类的通病吗?”   谢薄声笑了。   他低头,轻轻舔了一下小桑葚唇角的巧克力。   甜的,有一点玫瑰香。   她的肌肤是热的,又软又热,是适合一口吞掉的温度。   “是,”谢薄声低声,“我身患顽疾,无药可医,但我对此甘之如饴。”   这样说着,他倾身,唇触到方才停留的地方。   那里已经没有巧克力。   只有他的罪孽。 第98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教授高徒   小桑葚发现谢薄声很奇怪。   他看起来明明想要贴近自己,却总是克制,好似一步就要踏入雷池。今天同样如此,谢薄声只亲亲她的唇角,是小桑葚努力仰脸,狠狠往前贴一贴,才尝到他的唇。   谢薄声不躲不避,反倒是按住小桑葚的背,体谅着她,往她的方向倾斜,好让她能更好地品尝自己。就算现在小桑葚是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啃他的骨头,谢薄声也不会躲避,而是细心挑选最嫩最香的一部分予她。只要她喜欢吃,那又何妨?拿去,全都喂给她。   他知爱绝非纵容,但此刻谢薄声情愿奉献,愿意以身伺养她,用血肉滋养她。   瞧,爱如此矛盾。   小桑葚才不会吃人肉,她只想亲近谢薄声。人类表达爱意的不是梳理毛发,小桑葚就去学着咬他的唇,咬他的脸颊,不用力,以前做猫猫的时候,和谢薄声玩闹,她也会小心翼翼地收起爪子,不会抓伤他;咬他手指时也小力,只要谢薄声一叹气,她便即刻松口。   做人后更是小心,直到巧克力冰激淋融化,一滴冰激淋顺着蛋筒往下流到手指上,小桑葚才猛然惊觉,她低头舔了舔手指,说:“没关系,谢薄声,咱们俩一动一静,刚好结合!你不擅长表达感情没关系,我会!”   小桑葚说:“你擅长用文字表达的话,就可以给我写情书;我擅长用语言表达,就可以每天说一百句我爱你。”   谢薄声平缓呼吸,他笑:“你想要什么样的情书?”   “嗯,不用太多,”小桑葚认真,“八百字就可以。今天的情书我给你命一个范围吧,就以’当断则断’为目标,谈谈你的看法,体裁不限。”   谢薄声:“……”   “作为回报,今天晚上,”小桑葚说,“我会在你耳朵旁边重复一百遍’小桑葚爱谢薄声’,怎么样,是不是很公平啊?”   谢薄声:“自己的作业自己写。”   小桑葚:“喵喵喵!!!”   让一个古汉语教授来写八百字的高中生命题作文,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饶是如此,在今日晚饭后,谢薄声仍旧将小桑葚所有的语文试卷、作文本都找出来,花了两小时逐字读完,满脑子只有一个司马迁。   谢薄声:“……”   他完全不能理解,这样一个人物为何独得小桑葚青睐,以至于无论什么论点都要扯上一笔司马迁。好在谢薄声还有足够的耐心和记忆力、统计能力,除此之外,小桑葚还数次描写了她那善良大方的表哥,分别写她高烧生病、表哥耐心陪伴、讲话逗她;在她食欲不佳时,也是表哥变着法子做好吃的给她;她上学,风雨无阻,表哥永远都会来接她……   老师批语:「谢同学,我们已经充分得知你有一位无微不至的表哥。但我们现在是写论说文,请不要花四百字来描写你的表哥,好吗?」   谢薄声长叹一声,忍不住又笑起来,他翻到今天小桑葚的作文,要求以“当断立断”为题,书写论述文,这种事情并不算难,谢薄声略一思索,还是提笔开始写作文。   八百字而已,三十分钟,彻底写完。   小桑葚洗完澡,香喷喷湿答答跑出来,一看谢薄声替她写了一份文章,欢呼一声,抱着谢薄声又亲又蹭喵喵又呜呜。谢薄声任由她拥抱,直到险些擦枪走火才堪堪将热情的小猫扯开。   小桑葚提笔,将这份范文抄在自己的作文本上,奋笔疾书。   谢薄声提醒:“这个东西只能拿来应急,整体来说,还是得提高你的素材积累……对文字感知能力这一点也可以通过大量阅读来提高,这样吧,以后,晚餐后,我陪你一块儿看书,好不好?”   小桑葚嗯嗯嗯了几声,又说:“要不然,你替我写上几百篇不同的作文,我全背下,等到高考试试运气,能考到什么我就写什么——”   话没说完,谢薄声屈起手指,敲了她的脑壳:“不要投机取巧。”   小桑葚捂脑门,抗议:“听说敲多了,我就长不高啦。”   谢薄声说:“正常人类在成年后也很难再生长——虽说高考很重要,但我也不希望你为了考试而丧失对文学的热爱,更不希望用这种蠢法子来扼杀你可能存在的写作天赋。”   小桑葚小声:“你明明说过,我在写作上的天赋和你抓老鼠的天赋一样。”   “但至少我也能抓,对不对?”谢薄声缓和,“不要给自己定性,更不要现在就说自己不行。小桑葚,我一直认为你很聪明,无论什么事情,你都做得很好。或许我们思维不同,才让你在写作上遭受一些挫折……我们慢慢来,好吗?”   小桑葚呆呆看他:“你真的好适合当老师呀谢薄声,你刚才讲的东西,比网站上的高数老师讲微积分还要清晰。”   谢薄声笑了:“不,因为你是很优秀的学生,才会感觉所有老师都好。我只是借你的光罢了,小桑葚,来吧,抄完这篇作文就去睡觉,我等会儿做个计划表,以后我们晚上一起读书。”   谢薄声的行动能力和计划能力毋庸置疑,小桑葚在次日吃早餐时看到了对方为自己规划的读书表,只是俩人的书单有点不太一样。   小桑葚觉着没什么问题。   增加阅读量、积累作文素材的事情就这么愉快敲定,小桑葚在次日清晨早早到校,原本想去语文老师办公室请她帮忙看一看“朋友写的新作文”,但却撞见语文老师在低声教训江不名。   江不名低着头,站在走廊上,沉默听语文老师恨铁不成钢的教导:“你还当我是姑姑啊?你拍着胸口,问问自己,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当初你中考失利,是我和你父母说情,说我这边可以帮你拿到学费的折扣,还能把我餐补给你用……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江不名,你是我唯一的侄子,我这样对你,和对儿子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小桑葚本来要进房间,听到这声音,没有敲门,而是默默地后退几步。   她转脸,看到不远处,班主任办公室中,有一道瘦弱人影。   凭靠着敏锐的嗅觉,小桑葚立刻认出她。   是林有梦。   小桑葚抱着书,一动不动。   教室中的声音仍旧传过来,清晰极了,隐隐约约听着失望:“上次你们班主任说你们班级失窃,我还想,是哪个坏小子干的……你能想象出来吗?你知道当我从你口袋中看见、你们班主任做了记号的一块钱后,有多失望吗?不名,我知道你不是坏孩子,你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告诉姑姑,啊?你晚上去那种地方兼职,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还只是个高中生啊?那些人做什么?你知道吗?他们是赌啊!”   小桑葚默然,只听语文老师的哭泣声:“你给那些赌博的人放风,你就为了那些钱?你缺钱你和家里人说啊,我们给你,你为什么不学好,为什么要去和那些人混……”   小桑葚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拿着作业本,默默地进了数学老师的办公室。这几天数学课代表请假了,小桑葚数学成绩好,又是班长,暂时承担起责任,负责收作业和发作业本。她抱着厚厚一摞数学作业本,听见办公室门响,走廊之上,江不名大步离开,往班主任的办公室去。   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就夹在班主任办公室和语文老师办公室的中间,小桑葚因为听得格外清晰,一边是语文老师闷闷的哭声——她猜对方应当是趴在桌子上哭,另一边,则是江不名和林有梦的低声交谈。   “小梦,那个工作,我不能再做了。这些钱,你拿着,叔叔欠的钱,你别着急,我们想办法……”   林有梦呜咽:“好的,我知道……没关系,我知道你很为难,你不用帮我了,我自己可以。”   小桑葚抱着厚厚的数学作业本,安静地离开这个办公室,走到语文老师办公室前,敲了敲门:“老师好。”   语文老师哽咽:“请进。”   小桑葚进入教室,语文老师已经情绪稳定了,她的眼睛看起来还是刚哭过,但还是很温和地对着小桑葚笑:“作文重新写了?”   “嗯,”小桑葚说,“是这样的,语文老师,我有一个朋友,说可以教我写作。但他不确定,他的水平行不行,所以才写了一个作文,想要请您看看。您要是觉着可以,以后,他就按照这个思路来教我写作……”   说到这里,她重重打了个喷嚏。   语文老师关切:“感冒了?”   “嗯,有一点,谢谢老师,”小桑葚说,“不过,我感觉林有梦同学好像病得更厉害,病了好几天,也没有去医院看病。”   “林有梦?”   “对,”小桑葚直视她,“我刚刚经过班主任办公室,还看到江不名同学给林有梦同学钱,可能是让她去看医生吧。” 第99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   猫和教授的高考   语文老师说了声抱歉,就红着眼睛往外跑。小桑葚想了想,没有跟出去,她坐在语文老师旁边的小椅子上,安静地看她昨晚誊写的那一份作文。   谢薄声的写作能力毋庸置疑,只是他毕竟不清楚如今的高考作文趋势和要求,给小桑葚写这份作文前,他也阅读了几篇老师发下来的范文。   昨日里,谢薄声写的作文题目是“当断立断”,高考作文要求学生在写作上积极向上,这点倒是难不住谢薄声,小桑葚坐在桌子前,慢慢地看那几张纸,耳朵却留意住隔壁的隔壁动静。   声势浩大,语文老师强自镇定,仍旧不可抑制的声线颤抖,抖着嗓子,问:“……你这些天,拿家里的钱,打工兼职,就是为了给她?”   “老师,你听我解释,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林有梦急急辩护,声音苍白无力,连解释的声音也消沉,“都是我的错,是我说自己家里缺钱……”   ……   喧闹的全程,小桑葚都听到了。   语文老师又急又怒,她直接给班主任打电话,现在这个时间点,班主任刚好也到了楼下,听语文老师说找到盗窃的真凶,着急上楼,将办公室门也关上,和两个学生对峙。   小桑葚听了一部分。   林有梦一直在哭,毕竟还是个刚读高一的孩子,16岁,贪心有余,胆量不足。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大多将班主任的话奉为圭皋,老师细细询问几句话,她便将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   刚开学那阵,她是不缺钱的。   但父亲迷上了赌博。   事实上,他们家原本还没有新闻报道出来的那么惨。父亲断了手后,也拿到一笔不菲的赔偿金和保险金——就像有人会故意在拆迁户周围设赌局、想方设法引他们赌钱,进而诱惑着他们花光赔偿款。   林父就在这件事上栽了。   赔偿金和后来国家发的一些补贴被他偷偷拿去花掉,全都用在赌这件事上。赢钱的时候也有,不过大多是对方的一些花招,引着他去赌更大的。而尝到政府帮扶滋味的林父也就此彻底躺平,不再想什么踏实工作,只梦想着有朝一日翻盘,能够赢把大的,就能继续吃喝玩乐。   林有梦所说的,什么林父为了赚钱而工作、导致意外受伤,全是假的。   事实上,是林父偷偷借了高利贷,实在堵不上这个窟窿,被人暴打一顿,打伤的。   母亲和林有梦不敢报警,她们感觉天都要塌了——贫困户还出去赌博,借高利贷,这种事情,一旦报警就再也瞒不住。而父亲赌博被抓的话,今后林有梦考公考研也要遭受影响……母亲不仅担心女儿的前程,更担心这件事闹大后,他们就失去了贫困户的补贴和其他补助……   学校给林有梦的补贴,实际上也不在她手上,都被父亲拿走,不给就一顿拳打脚踢,或者威胁她,不让她读书。   林有梦没办法,她知道江不名的钱来的蹊跷,但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强迫自己去想办法拼命读书、拼命申请一切能申请到的奖学金……   有一件事,她没有说错。   五百块,她一个月的确也花不了五百块。   剩下的钱,全都去填父亲那深不见底、令人绝望的深坑。   而至于江不名。   他起初还坚持那笔钱是自己花掉、并想用班主任那一张做了一块钱标记的纸钞来证明。可是就算他已经开始大声吼了,林有梦还是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他俩不仅仅是高中同学,从小学到初中,一直从同一个公立学校中升上来的。   ……   小桑葚没有听完,在确认语文老师一时半会回不来后,她抱了数学作业本离开。经过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听到班主任在给林有梦的家长打电话,联系,请他们来学校一趟。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班主任和老师、家长们共同处理了。   小桑葚抱着数学作业本回到教室,太阳很晒,她看到匆匆忙忙、从食堂方向往教室赶来的高中生。   她有一点点的迷茫。   其实,她很想直接告诉语文老师、告诉班主任,所有的真相,究竟是谁偷了钱,他们私下里又一直这样“帮助”。   但班主任当时说的对,刚刚读高中的学生,在他们眼中,可能和谢薄声眼中牙还没有长齐的小猫一样,都是还没有生存能力的小猫。   那么,就像当初谢薄声帮助她一样,她也只能这样悄悄帮助、用一个稍微体面点的办法来提醒班主任和语文老师了。   小桑葚相信,无论是心肠软的班主任,还是爱侄心切的语文老师,都能在考虑到两位学生未来的前提下处理这件事。   事情也果然如小桑葚所料。   在此事发生后,江不名和林有梦都有两天时间没来学校,不过班主任给出的理由是,江不名同学生病了,回家休息;而林有梦则是要参加校外的一个活动,所以请了假。   除此之外,班主任还和班上几个比较粗心大意、家庭富裕的同学都聊了聊,包括小桑葚,想要确认,近半年来,班级内是否又发生过不光彩的盗窃事情,或者,他们有没有忽然丢东西。   都没有。   小桑葚确认。   在那件事后,江不名再也没有偷过钱。   林有梦在这周快结束时才来上课,她的状态看上去有点糟糕,上课时也是心神不宁,恍恍惚惚。上午第三节 晚自习时,有个断了手的男人来班级里,自称是林有梦的爸爸,说来找女儿。   老师不怀疑,让林有梦出去了。   林有梦低着头出去,小桑葚看到她身体都在抖,好像很害怕对方的样子。   这一点让小桑葚的注意力从黑板转移到她身上,班上其他同学也大多好奇望向玻璃窗外,看着林有梦走到灿烂阳光的走廊上——   下一刻,她的头发被用力薅住。毫不设防地,林父揪着她的头,狠狠地往墙壁上砸——   “臭不要脸的赔钱货,我出去干活能挣几个钱?老子断了手供你上学,你在学校里就干这种事?”   林有梦的额头重重砸在墙壁上,小桑葚听到清晰的卡吧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敏锐地跳上书桌,头也不回地跳出去,借着力量,往走廊冲去。   走廊上,林父还在揪着女儿头发,完全不顾林有梦鼻子出血,就像砸一个玩偶,他说:“不想上学就别上了,回来打工——”   “你松开她!!!”   林父听到一声女生暴喝,完全没当回事,倒是停了手,下意识松开头发。一转脸,一个35码的运动鞋直直踢到他鼻梁上,咔吧一声脆响,他被踢得眼睛发黑,受冲击力,往后倒去,手掌堪堪扶住旁边栏杆。他呼次呼次地喘着气,震惊地看着小桑葚——   一个个头极小的女学生,跳起来,一脚精准无误地踢到他脑门。她怒吼:“你离我同学远点!!!”   在小桑葚打算补第三脚的时候,老师和同学们手忙脚乱地抱住她,还有人扶起满脸血的林有梦。她的伤不仅仅是额头,还有鼻血,牙齿咬破嘴唇的血,到这时候,她反倒不哭了,像个麻木的木偶,任由同学搀扶。   保安也终于赶到,将林父原地制服,按住他。   林父被一个高中女生踢到眼冒金星,完全愣住了,只看到那个小个子女生去扶林有梦,给林有梦递干净的纸巾……   烈日炎炎。   谢薄声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这还是第一次,班主任紧张地告诉他,小桑葚在警察局,配合警察叙述事件过程。   谢薄声问清楚情况,一刻也不耽误,匆匆去警察局陪伴小桑葚。尽管对方身份证上的年龄已经成年,但毕竟还在读高中,可以允许他在场。   小桑葚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警察也没难为她。毕竟小桑葚完全是身为班长来维护班级同学,也是在及时制止家暴。当时目睹这一切的学生还有很多,这些大多16左右的未成年人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心理惊吓,班主任又赶回去,和学校里的心理老师一起,给学生们做心理疏通。   而林有梦的父亲被暂时关起来,她的母亲将她接走,去医院包扎伤口。   谢薄声下午原本还有课,不得已和另外一个老师换了二人的课程,在班级群中也进行了通知。他陪着小桑葚在警局了足足四个小时才离开,事情暂时结束后,才带了饥肠辘辘的小桑葚去吃烤鱼。   这一次,小桑葚第一次向谢薄声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我想好了,我要当老师,我要当校长,当小学或者初中的校长,”小桑葚认真地告诉谢薄声,“就像你照顾我一样,我也要照顾人类的幼崽。”   “我要保护他们不受到侵害,我还要教给她们正确的知识。”   “我也要成为一个伟大的教育者,”小桑葚掷地有声,“就像你一样。”   谢薄声笑了笑,他将碗筷用沸水烫过一边,轻轻放在小桑葚手边:“我相信你。”   他说:“你是我的骄傲,永远都是。”   这件事过后不久,林有梦请了一个长假。小桑葚从班主任那边隐约听到点消息,说林有梦的母亲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婚,这次果断极了,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和对方继续生活。之前不离婚是“为了女儿”,现在同样是“为了女儿”。   听说,她母亲还打算去控告林有梦的父亲,控告他家暴、婚内多次伤害自己和女儿。   至于江不名,他申请了暂时休学。   没有意外的话,他会在下个新学期,和下一届高一生一同重新上课。   小桑葚的大部分精力仍旧在学习上,她不仅自己学,也带着周围同学一块儿。在这种浓郁的学习氛围下,很快迎来第一次期中考。   林有梦在期中考的时候来了学校,不过发挥不太好,这次只排在班级第三位。   倒是小桑葚,自从开始跟谢薄声一同分析、背诵作文素材后,作文成绩突飞猛进,终于稳居第一宝座。   高二一开始,小桑葚要准备的考试更多了。她顺利通过测验,拿到可以提前高考的名额,但其他的会考也不能落下,还有一些全国性质的学科竞赛(通过后会有一些大学的加分)……最忙碌的时候,她只有一周时间来准备三个科目的学习。   高二这一年的寒假,她只在谢薄声父母家中住了一周,就被望猫猫成校长的谢薄声重新拎回家中,他亲力亲为地教她弱势科目——语文,陪她做了一张又一张的试卷,和她仔细讨论该如何将论述文写得条理清晰又有文采。   在这样紧张的教育下,小桑葚终于迎来了自己的高考。   高考第一天的清晨,一夜未眠的谢薄声早早煮好早餐,让小桑葚吃下。他计算时间很好,早早将小桑葚送去考场,而在即将进封闭区之前,小桑葚忽然回头,向谢薄声跑过来,踮着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人潮汹涌,无数送考家长,维持秩序的家长,扯开的红色条幅,还有大喇叭里的声音,提醒大家维持好秩序。有带考的老师给自己学校里的学生加油打气,告诉他们做题不要紧张,要镇定,慢慢来,高考考的就是一个心态……   无数双奇特的目光下,小桑葚却视而不见,她从来都不会在意人类的眼光,漂亮的眼睛中只有一个谢薄声。   谢薄声脖颈上一层汗,他手里还拿着小桑葚的书包,里面装着的全是不能带进去的东西,他仍旧西装革履,耳朵不知是太阳还是她赐予的红。   “喂,谢薄声,”小桑葚认真地说,“等我高考完,你就和我结婚吧,好不好?” 第100章 喵喵喵喵喵喵   猫和教授的礼物   谢薄声握住她的手掌:“我会和你结婚。”   人声鼎沸,夏日的热浪和喧闹的声音混杂在一块儿,强势逼着衣服下面的汗。   谢薄声低头,他紧紧握住小桑葚的手。   向来在外收敛自己的他,今日今时,全然不在意周遭视线,谢薄声说:“好好考试,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在这里等你出来。”   小桑葚还是重复刚才那句话:“你要和我结婚。”   谢薄声微笑着回应:“我一定会和你结婚。”   这个回答终于让小桑葚喜笑颜开,她差点要跳起来,但还是捂住不知为何而乱动的心脏,开心和谢薄声招手:“等着吧,我一定考个超好的学校给你看!!!”   现在刚开始往学校内放学生,虽然是陌生的公立学校,但学校张贴了考场指示图,在学校之中,也有很多老师帮忙找寻考场。高考是学生们的大事,几乎所有人都在默契地确保这场考试能够正常进行,确保每一个学生都能够顺利地坐在教室之中答题,用一支笔,在空白上书写他们三年来的学习成功。   谢薄声站在警戒线外,看着小小的桑葚扎着马尾,拿着透明文件袋和文具在人潮中规规矩矩地往前走,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而谢薄声一直看着她。   如果说,高考时有比学生更累的,那就是家长了。一上午还没过去一半,就有家长因为中暑晕倒,一群人齐心协力将对方抬到阴凉处,拧藿香正气水,扇扇子……   还有一些人,是辅导机构、复读机构或者“名师一对一指导,填报志愿”,拿着大把的传单,就在门口,等着学生出来就发。期间有学校的老师上前驱赶了一次,让他们等最后一场考完后再过来。   这时候来,的确影响学生们的考试心情。   谢薄声没有去车里等,酷夏炙热,他在学校旁边的冷饮店点了两杯奶茶,又去买了冻栗子,最后去蛋糕店,请他们做了小蛋糕,上面要写“庆祝谢桑葚同学考完语文”。他已经在附近订好中午的餐厅和酒店房间,离家有些远,就去餐厅里吃饭,然后去酒店好好睡一觉,下午还有考试。   来“陪考”的不仅仅是谢薄声一个人,还有白猫先生、莫非白——以及莫非白抱着的、航空箱里宋青衿。   李京墨没办法过来陪考,他是老师,这种情况,还是要优先考虑自己的学生。   不过这几个人是约定好了中午一块儿接小桑葚出来,然后大家一块儿吃个午餐。为了表示庄重,几个人还特意换上了隆重的衣着——   谢薄声看着眼前穿旗袍的人,陷入沉默。   莫非白拍了拍旗袍:“这是郑不凡说的,叫做’旗开得胜’,说送学生考试,一定要穿旗袍,这样学生就能顺顺利利、拔得头筹。”   谢薄声沉吟片刻:“是的,我可以理解。”   “但是,”谢薄声的视线转移到穿着一身红旗袍的白猫先生身上,“嗯,我想,成功就没有必要穿旗袍了吧?”   “错,大错特错,”一身火红旗袍、戴着红色手套的白猫先生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诚恳地说,“我的名字是成功,寓意很好,更应该为小桑葚送上旗开得胜的祝福。”   谢薄声:“……”   当收卷的铃声响起时,谢薄声站定身体,停止交谈。一行人齐刷刷地望向校门口,等待着里面有个金色卷发的女孩蹦蹦跳跳出来——并没有辜负他们期望,铃声刚响起不久,遥遥地看着,有个金色马尾、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   白猫先生感叹:“不愧是我们的猫猫,她这是从楼上跳下来了吗?这么快。”   谢薄声说:“我更相信她提前交了试卷。”   作为铃响后第一个飞奔出校的人,小桑葚无视了想要拦住她进行采访的记者。   遥遥看着谢薄声,她径直跑来,直接跳到他身上:“谢薄声!”   “我好幸运啊谢薄声!今天的作文题目有点像上一年八月十三晚上九点二十分我们写过的那个题目耶!我写得超级顺畅!!!”   谢薄声含笑抱着她,手中拎着满满甜点和奶茶、冰栗子:“先下来,下来再说。”   小桑葚说:“我觉着我们结婚有希望啦!”   已经饿到前胸贴喵背的莫非白举手:“我同意——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吃饭了吗?”   白猫先生礼貌地说:“尊敬的谢教授,我也同意,而且可以做小桑葚的父亲。”   航空箱中的宋青衿喵喵喵。   「不可以啊法定结婚年龄还没到呢你这是在挑战法律尊严哇谢教授」   小桑葚骄傲喵喵。   「我就是谢薄声的法律喵喵」   谢薄声问:“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   ——没有。   一行人去了谢薄声订好的餐厅,是个包间,吃过午饭、切完蛋糕后,谢薄声督促小桑葚上楼午睡,他在酒店房间中守着,等小桑葚睡着后,才走到走廊上。   黎华懋恰好也在。   他应当是和人谈事情,笑着向谢薄声微微颔首,两人就此擦肩而过,而走廊尽头,是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人,精瘦,黎华懋笑着迎上去,和对方拥抱,亲切地称呼他:“我的兄弟。”   谢薄声重新回房间,小桑葚还在呼呼地睡,姿态放松,在床上一会儿摊成大字,一会儿又把自己卷起。   谢薄声忍俊不禁。   高考持续了两天,这个房间和餐厅,谢薄声也订了两天。蛋糕和甜点,每次考完都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谢薄声满足了她的一切需求,期间也绝不谈考试或者答题相关的内容。   无论她考得什么结果都可以,成绩高,那就挑个好大学读,成绩一般,那就读一般的大学,差,就读差些的大学。人生从来都不是寄希望于一场考试,将来还会有许多的选择点,读研,读博……   就像莫非白,今年也刚参加了面向社会人士的成人高考,获得一个在学校中读书的机会。   猫猫们才不在乎学历的“含金量”,她们只是选择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时候,小桑葚终于不幸地被记者抓到,当被问到她高考后想要做的事情后,小桑葚老实地回答:“吃饭,睡觉,结婚。”   记者愣了几秒,才转身,和工作人员说:“等会儿咱们重新拍一遍啊,这个不要了,直接掐掉。”   ……   小桑葚所有的美好心情,在意识到,她身份证上年龄还差一小段时间才能领结婚证证后,顿时直直跌落谷底。   “什么!!!”   小桑葚难过地大口吃着冰栗子,不能接受:“我们猫猫不到一岁就可以嗯嗯了为什么人类要等满二十岁才可以结婚!”   “为了防止年龄小的女孩被欺骗,毕竟成年并不意味着心智完全发育成熟。婚姻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并不是两个人宣誓就可以成为夫妻。毕竟有着法律效益,而为了避免年轻人冲动,设置年龄上限也很正常,”谢薄声耐心同她科普,“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人一直在这里,不会跑。”   小桑葚用手捂住脸,深深叹气:“……可是不能结婚不能结婚不能结婚……”   她碎碎念,失落地低头。等看着谢薄声将车子驰离熟悉的餐厅后,才惊讶转身:“哎?刚刚不是和白猫先生说来这里吃晚餐吗?”   “先给你挑个礼物,”谢薄声说,“高考两天这么辛苦,难道不应该给我们小桑葚买点东西犒劳犒劳?”   小桑葚兴奋极了:“是什么?你也会给我买一只宠物鼠吗?或者宠物鹦鹉?还是,你打算带我亲自去抓老鼠?”   谢薄声只是笑,不回答:“马上就知道。”   小桑葚不知道谢薄声要送什么,眼看着车子并不是往熟悉的宠物市场去,而是往商场方向。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谢薄声牵着小桑葚的手,走过寂静的车辆,去乘坐电梯往二楼去,穿过一家又一家奢侈品门店,最终,谢薄声拉着小桑葚,平和地步入一家出名的、以钻石品质出名的首饰品牌店。   戴着黑手套的工作人员温和地迎他们进去,礼貌地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谢薄声握住小桑葚的手,同她十指相扣。   小桑葚低头,看到他修长、温润而有力的手指。   许是察觉她的视线,谢薄声稍稍用力,握紧她的手。   小桑葚不安的心脏奇迹般地得到安宁。   她仰脸,看着谢薄声干净英俊的侧脸,看他浓长睫毛。   这一幕要比小桑葚看过的任何影视剧画面都要美丽。   谢薄声问工作人员:“我想和我女友一同挑选婚戒,可以为我们推荐吗?” 第101章 喵喵喵喵喵   猫和教授的戒指   婚戒!   小桑葚博览众偶像剧,当然知道婚戒意味着什么。   每一对打算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都需要戒指来宣誓。   就小桑葚所知,班级中偷偷谈恋爱的同学们,也会悄悄地挑选漂亮的对戒,一人一个。   小桑葚第一次在社交场合表现出些许迟钝,她整个猫猫已经呆掉了。   这的确是一个惊喜的礼物,要比小仓鼠小鹦鹉重要很多,她的手掌心出了好多好多的汗水,这份紧张同汗水一起传递到谢薄声肢体上。他略微停下步伐,握住她的手,往前走去。   工作人员颇为专业地为二人介绍着婚戒,一共有多少系列,最多人选择的是哪一种,这些系列的名字和背后寓意……   谢薄声让小桑葚选。   对戒么,虽然可以分开买,但谢薄声更中意一对背后所蕴含的意义。他和小桑葚,天生一对,这样的寓意,多好。   小桑葚最后选择了一对像麦穗的戒指,女款满镶,男款简约,从挑中到刷卡,甚至不到十分钟,谢薄声拒绝了店员的包装,而是低头,亲自戴到小桑葚的手指上。   “很好看,”谢薄声称赞,“非常适合你。”   小桑葚因为这句夸赞而激动到想要蹦蹦跳跳,餐厅中,一群朋友已经打电话给谢薄声,询问他怎么还不到,所有人都到齐了,就差他和小桑葚……现在,大家严重怀疑两人跑去偷偷约会。   负责打电话的人是郑不凡。   今天他不值班,懒洋洋的,拖着音调:“差不多就得了,别把我们这些人晾在这里——快点回来吃饭,给小桑葚订了俩大蛋糕呢,蜡烛都快等化了。快点回来,吃完饭,你们俩爱怎么约会怎么约会,又没人打扰你们。”   谢薄声说:“别着急,买了点东西,马上回去。”   小桑葚喜滋滋地将自己的手举起,这可是婚戒耶!在她认识的猫猫人中,只有莫非白和宋青衿有。而且宋青衿的猫爪爪戴不上戒指,所以只能收进丝绒小盒子中。   虽然不能领免费的结婚证,但是!她有一枚三万多的戒指耶!   小桑葚哼着歌,到达预订的餐厅后,还是莫非白开的门,她先给小桑葚一个大拥抱,又诚恳地夸赞:“来来来,给我们猫——我们这些人中第一个顺利结束高考的小妹妹,鼓鼓掌!”   莫非白这几年还在做梅花武馆的武术教练,之前她有个学生后来进了娱乐圈,虽然没有红火,但好歹在大众视野中也露了露面,有那么一点点名气,演了几个网剧的男主和男二。凭借着莫非白教他的一套武打动作,颇为吸粉。学生感念恩师教导,后来有个机会,将莫非白推荐给某网剧剧组,让莫非白做武术指导,也能赚一笔外快。   莫非白在武馆里久了,侠义气质更重,带动能力也强,一群人和猫噼里啪啦地跟着鼓掌,就连小黑猫宋青衿也跳到小桑葚肩膀,舔舔她的头发,小声喵喵说这恭喜。谢薄声只含笑看着被莫非白和小黑猫簇拥的小桑葚,倒是郑不凡,看到他手指上的戒指,展颜而笑,向他举起只装了茶水的杯子:“可以啊老谢。”   谢薄声但笑不语,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猫猫们对戒指并不太在意,小桑葚也没有说出。事实上,蛋糕一共有三个,一个是莫非白定的,另一个是白猫先生准备的,最后一个才是谢薄声订的,清一色,都是恭喜小桑葚高考结束。   爱吃甜食的小桑葚今日大饱口福,几乎吃掉了每一个蛋糕的三分之一。   只是聚会还没结束,又添不速之客。   黎华懋携礼物亲自拜访,说是祝贺小桑葚高考顺利。   小桑葚和他往来不多,仅有的几次见面,也都是在白猫先生那边。毕竟一个是猫粮代理商,另一个是在校苦读备考的高中生,真要硬说什么交际,也就是黎华懋赠予白猫先生大批量的猫粮,而这些猫粮又被小桑葚拿走一部分,偶尔吃一吃,更多的,还是负责送去流浪猫咪救助中心。   今日,黎华懋带来的礼物不是猫粮,而是几个漂亮的、掺了金线的毛线团子。这样的礼物让小桑葚眼前一亮,拿过来把玩一阵,才依依不舍放下。   小桑葚摇头:“我不可以随便收你的礼物。”   黎华懋声音温和:“这东西不贵,就是新研发的猫咪玩具,现在还没上市,推广阶段,先拿过来让你玩一玩。”   小桑葚下意识抬头去看谢薄声,谢薄声淡淡:“既然黎先生都这么说了,小桑葚,收下吧,也是你黎伯的一片心意——过去,叫一声,谢谢黎伯伯。”   小桑葚兴致冲冲接过毛线团礼盒,冲着黎华懋深深鞠躬,大声:“谢谢黎伯伯。”   黎华懋:“……我想我年纪也没那么大。”   “差不多啦老兄,”白猫先生举杯子,他非常严谨地计算着猫猫之间的年龄差,“看啊,以我的年龄,我去当小桑葚的爸爸都绰绰有余,你的年龄当我爸爸也很可以。这样算下来,叫你伯伯完全没问题,本来该叫你黎爷爷呢。”   白猫先生不在乎什么称呼,按照猫猫一岁生猫猫的速度,其实还可以喊一声黎华懋为“老老老老老爷爷”呢。   现在还把黎华懋叫年轻了,多好哇。   黎华懋:“……”   他现下什么都不能说了,沉默就座。   旁侧的李京墨有些疑惑,低声问郑不凡:“这位黎先生年纪这么大了?”   郑不凡正给莫非白剥虾,免得对方豪放不羁到直接将整只虾吞进去。他慢条斯理地掐去虾头:“老李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当真?这明显是成功先生在帮谢薄声激对方呢。”   剔去虾尾,他继续:“你就没看出来?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黎先生,对小桑葚很有意思啊?”   李京墨不太确定,深深思索:“……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郑不凡不再说,他已经干净利索地处理好虾,又发挥一个医生的严谨本能,开始给莫非白拆螃蟹折鱼肉。   小桑葚完全没有看出来这份意思,她能懂什么?猫猫们在男女之情上天生迟钝,就连莫非白,现在还在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成功驯服郑不凡这个野人类,现在俩人过的是尊贵猫猫变态主人的快乐生活。   小桑葚已经知道婚姻意义,知道人类在选择伴侣上倾向于唯一,知道什么叫做对感情忠贞……   但她还是不知道,在人类社会,还有个词,叫做“撬墙角”。   一晚上,黎华懋几乎只和小桑葚、白猫先生聊天,说到底,这房间中,其他人和猫,他统统不认识。   唯一意外的是,这里竟然还有猫猫人——   莫非白。   以及,一个明显拥有人类思维的小黑猫。   不过,这点新奇完全不能和小桑葚的吸引力相比,他仍旧问小桑葚打算报考哪里的学校,问她想去哪个城市。   黎华懋说:“我比较建议你去北方,去首都。首都,毕竟是国家的中心,你可以去感受一下,那边风土人情,饮食习惯,和南方也不同。”   谢薄声抬头,他脸上微笑仍旧,视线从黎华懋身上移走,落在小桑葚身上。   北方。   他记得,黎华懋的猫粮代理总公司就在北方。   小桑葚:“哎?”   “别听他的,”莫非白低头,一脸的猫猫嫌弃,“北方基本上没蟑螂,老鼠就那么一点儿大,也没有大蜘蛛,过去的话,你得无聊死。”   不明就里的李京墨非常震惊:“这些难道不都是好事吗?”   小桑葚倒是转脸,看向谢薄声:“你之前出差了两天,是去北方吗?”   全程微笑的谢薄声放下筷子,他站起来:“出来,小桑葚,我有事和你说。”   黎华懋还在笑着讲北方的好处:“不用担心,首都的虫子一点儿也不少。这边不仅有大蟑螂,也有大老鼠——”   话没说完,眼看着谢薄声站起来,小桑葚也利索地丢下筷子,跟在谢薄声身后,从这个房间中前后脚离开。   黎华懋笑容暂时凝固,他低头,拿起筷子,倒是白猫先生凑过来:“首都真有虫子啊?那我想过去玩玩……”   谢薄声说的“出来”,是真的“出”,他牵着小桑葚的手下了电梯,一直到离开餐厅,步入栽种满法桐的道路上,他才轻轻呼口气。   小桑葚问:“你想和我说什么呀?谢薄声?”   谢薄声握着她的手,箍得她有点痛:“……我不喜欢你和他说话。”   小桑葚:“喵?”   「为什么?」   “因为我吃醋,”谢薄声停下脚步,他看着小桑葚,刚才那些糟糕的情绪在此刻哗啦一声破茧而出,语言和触碰到新鲜空气的呼吸一般自然,“他喜欢你。”   对于小猫,委婉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你要大声地告诉她,你爱她。   你不希望任何人将她抢走。   因为你的爱具有独占性。   因为这份独占性的爱,让你本能排斥她的其他追求者。   ……   “因为我爱你,”谢薄声抚摸着小桑葚手指上的戒指,他说,“因为你接受了我的戒指。”   小桑葚歪着脑袋。   她看起来像是懂了,又好像没懂。   而她此刻的神情,让谢薄声好似浸泡在气泡水中。   谢薄声自嘲,是啊,何必来要求小桑葚,她其实什么都不懂。   刚才黎华懋说话,她回答,也只是礼貌而已。   她性格很好很好,这些也是小桑葚的正常交际。   月色如水,谢薄声轻叹一声。   小桑葚却踮起脚尖,抬起手,搂住谢薄声的脖子,谢薄声垂眼看她,眼睫浓长。   小桑葚仰起脸,缓慢眨着眼睛,认真向他保证:“我知道呀,谢薄声,你是爱我的,我也爱你。”   猫猫什么都做不了,但猫猫会努力表达她的爱意。   “黎华懋先生说得很好,但我只想和你一块儿去北方玩——你不是说过了吗?暑假时可以带我出去玩耶。”   小桑葚仰脸看谢薄声,她能敏锐地感觉到谢薄声情绪的波动,却不知该如何去让他情绪平息。   猫猫能够在两年内学会人类的一切,却始终不能精准掌握人类的情感。   她的唇靠近谢薄声,笨拙的猫猫只会用最质朴的安慰方式:“谢薄声,不要再吃醋啦好不好?要吃就来吃猫猫的嘴好不好……”   剩下的话含糊不清。   因为小桑葚主动送上自己的唇,努力和谢薄声来一个安抚性的亲亲。   不远处,刚刚结束和男朋友吵架通话的班主任,还没有从这种悲伤的氛围中醒转过神。哪里想到,绕过有着巨大梧桐树影的街角,就看到月光下,自己的学生——引以为傲的小桑葚双手圈住谢薄声的脖颈,踮起脚,认真地吻上去。   班主任惊吓过度,一双手在虚空中狠狠拍了一下,发出一声酷似土拨鼠的震撼尖叫:“啊——!!!” 第102章 喵喵喵喵   猫与教授的拉扯   谢薄声和小桑葚的接吻次数不算多。   即使知道她早就已经成年,但作为一个大学教授,和一个“高中生”接吻,还是会令谢薄声感到一点点良心不安。   虽然他那点良心,在确认爱意之时已经消散无几。   现在,高考结束,良心暂时隐身。   谢薄声初次面对这种令他痛苦又愉悦的感情,就像所有初初坠入爱河的人一样,他也会因此而遭受折磨。   小桑葚柔软的唇轻柔覆盖着这份折磨。   如花瓣熨帖附着于伤口,好似绵绵密雨坠入干裂土地。   她像一只好奇的鸟,用柔软的尖喙和舌来探究这个世界,气流,肌肤,触碰,这些敏锐到一点就可以炸裂开火花的东西在噼里啪啦地交错。谢薄声含住好奇,手掌不自禁贴上她的腰。   然后。   班主任在沉沉黑夜中爆发一声“啊”,打断谢薄声继续的动作,他第一反应是将被声音吓一跳的小桑葚护在胸口——小桑葚还是有着猫猫的部分习性,包括会因为突然而巨大的声响而胆战心惊。   黑暗中,班主任拿着手机,她面色铁青,虽然羸弱,但还是如护鸡崽的鸡妈妈一样,冲过来:“大班长,别害怕,过来,来老师这边……你离这个禽兽远点!!!”   她四下巡视,周围没有什么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真要说的话,那就是脱掉高跟鞋,手持八厘米高跟鞋和对方英勇搏斗、救下自己的学生。   从刚才那声中缓过神的小桑葚冒出一颗猫猫脑袋,她抬手,握住谢薄声的手,对班主任亮出两人手指上的婚戒:“老班,等等,等等,听我解释!”   盛怒之中的班主任情绪就像爆裂的火山,差点把感知能力敏锐的猫猫一并也熊熊点燃。饶是如此,在看到俩人手上戒指后,班主任堪堪刹车,没有摘下高跟鞋。   就这么短暂时间中,小桑葚飞快解释:“是这样的,班主任,我和他其实并不是亲表兄妹,我俩也不是乱伦……”   小桑葚思路清晰、口齿伶俐,几句话就将自己和谢薄声的事情和盘托出。   表兄妹是假,情侣是真。   出生后就见不到父母是真,受到好心人(猫)帮助而存活下来是真。   想要好好学习改变命运也是真。   这也是小桑葚18岁才读高一的原因。   ……   班主任差点就和“与无知高中生恋爱的禽兽表哥”产生殊死搏斗了,在反复确认小桑葚的确没有受到侵害和威胁后,她才慢慢松一口气,仍旧情绪复杂,盯着谢薄声。   这是一个班主任的本能。   谢薄声颇为镇定,他说:“就是这些,抱歉。”   没什么说抱歉的,有什么好说的呢?弄清楚是乌龙后,班主任神色复杂地表示理解,并答应了谢薄声,等放假后——即高二学生结束期末考试后,会来参加小桑葚的同学聚会。   不过……   离开时,班主任对谢薄声说:“你最好和小桑葚说的一样,是真心送她读书,真心为她好。”   ——而不是要玩什么变态的表哥表妹你追我啊、或者高中表妹之类的变态游戏啊啊啊啊!!!   送走班主任,刚才的吻却没办法继续下去了。但小桑葚发现谢薄声情绪已经恢复正常,也就不在乎那个被打断的吻,兴高采烈地挽着谢薄声的胳膊上楼。   餐厅包厢中,李京墨仍旧一头雾水地听这位黎华懋和白猫先生、莫非白的沟通。这些人说的话,他都懂,但连在一起,却神奇到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   比如白猫先生夸赞黎华懋公司代理的新罐头非常美味,当李京墨询问的时候,黎华懋坦然地从随身的公文包中取出一罐鹿肉猫罐头。   李京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是鹿肉。   猫罐头。   李京墨:“……”   而当黎华懋打开猫罐头,分成几小份盛情邀请大家试吃的时候,李京墨一句“先生您没事吗”没有成功说出,因为,他看到白猫先生、莫非白一人欣然地用小碟子接了一大勺生鹿肉,津津有味地品尝。   李京墨震撼转身,询问郑不凡:“你确定你女朋友……”   话没有说完。   因为郑不凡用筷子从莫非白的小碟里夹了一块儿肉,放在口中,细细品尝:“什么?”   李京墨:“……”   郑不凡主动递过来:“要不要尝尝?很香的。”   李京墨:“……”   等等,是他疯了,还是这些人不对劲?   万般犹豫中,他还是取了一小碟,放在宋青衿的面前,她低头吃了几口,小声喵喵。   李京墨听懂了,她在说这个罐头很香。   但李京墨只闻到肉腥味。   犹豫间,李京墨看到谢薄声和小桑葚过来。小桑葚努力嗅了嗅,惊喜:“是新罐头吗?”   白猫先生递过去一个干净的盘子:“尝尝?”   李京墨:“啊……”   当看到小桑葚对这猫罐头同样赞不绝口的时候,李京墨再度怀疑起自己。恰好谢薄声落座,李京墨问他:“你想吃罐头吗?”   谢薄声惊讶:“我们吃那东西做什么?”   片刻,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人都在津津有味品尝。   ……甚至还有微笑着和莫非白交流罐头口感的郑不凡。   谢薄声言简意赅,将已经开始自我怀疑的李京墨重新拉回正常道路:“没事,他们口味特殊。”   李京墨:“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我们俩口味特殊啊老谢。”   这次的庆祝宴结束后,李京墨在鹿肉猫罐头的气味熏陶下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而黎华懋也在小桑葚一口一个“黎伯伯”中迷失了猫,他的笑容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已经如一滩死水,僵硬地接受了“黎伯伯”这一称呼。   高考结束的这个晚上,小桑葚舒舒服服地睡了好大一觉,从晚上十点钟一直睡到次日中午十二点,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吃饭。   谢薄声还是以往的作息,他需要一直上课上到六月中旬,然后有三场监考。监考结束后,还要批改试卷、打分……这样一套流程下来,一直到七月初,谢薄声的暑假才正式开始。   而私立高中也在这个时候放暑假。   小桑葚一直都在原来的班级中学习,她离开后,班长这个职务就落在了原本的体委身上,毕竟上了高三后,体育课老师基本上就要开始默契地“生病”了。而体委的工作量大大减少,刚好可以胜任班长这个职务。   她和这个班级的同学感情深厚,也因此,和班上同学约定好,等暑假的第一个周末,大家就聚在一起吃个饭,算是一个正式的告别。   她会去大学里面等待她们。   如果可以的话,小桑葚去大学还是会竞选班委,到时候再去竞选新一届学生的代理班主任……   小桑葚仍旧在努力向“成为校长—成为教育局局长”的道路上奔跑。   七月多雨。   下雨的时候,莫非白不喜欢出门,因此取消了和小桑葚的约会。而百无聊赖的小桑葚,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影,一边伸手,触碰谢薄声的脸颊。   落地玻璃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地下,大珠小珠坠落在地,室内空气温柔,只有电影里面的画面。今天,小桑葚看的是个适合心智健全的成年人观看的电影,《色·戒》。   屏幕之上,旗袍摇曳,戒指上的宝石生辉,落了灰的房间,女人视线落在镜子上,看到上面倒影的画面,一个衣冠楚楚、坐在黑暗中的人。   小桑葚和电影上的人同时被吓了一跳,抖了抖,吓得猫猫大尾巴也连带着炸开毛。谢薄声垂手,安抚地握住她的手,两只佩戴同款婚戒的手叠在一起,奇异地令小桑葚镇定下来,继续看电影。   但是,当看到电影上女人双手被缚、裙摆被撕扯时,谢薄声皱眉:“怎么是未删减版?”   他下意识伸手去捂小桑葚的眼睛,就像小时候,看到电视剧中亲密戏份时、父母对他做的那样。   一边捂住她的眼睛,一边从沙发上微微起身,要去拿遥控器,看看能否跳过这段剧情。   温热掌心盖住小桑葚的异色眼睛,但她却抓住谢薄声的手腕。   谢薄声没有用力,小桑葚用了力气。   她努力将谢薄声的大手从自己眼睛上移开,向下,再向下。   呼吸潮热,空气温柔。   大屏幕上的凄凄音乐和喘息,电影中在纠缠,现实中也在博弈。   一人一猫都没有说话。   谢薄声将手一抬,而小桑葚也随之仰起脖颈,像一只咬住鱼不肯松口的小猫。   金色卷发垂下,脖颈光洁,好似待折的花。   小桑葚张开唇,含住谢薄声的手指。   用柔软舌尖,缓慢、生涩地舔了一口。 第103章 喵喵喵   猫和教授的誓词   有着玫瑰香气的猫耳朵,轻轻地贴蹭着谢薄声的手腕。略带橘色调的毛茸茸有着猫咪特有的温度和质感,电影嘈杂的声音渐渐不再清晰,唯独心跳和温度好似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节藕,湿淋淋地往下落着不清白。   谢薄声知道自己该松开手。   他该将手指移开。   毛绒绒的猫尾巴舒展开,平时在家的时候,谢薄声一直不拘束小桑葚,她喜欢露出蓬蓬松松大尾巴,就自由自在地露出。她有一把木头的小梳子来梳理尾巴上的毛毛,还经常展示用尾巴来取东西给谢薄声看。   如今,这灵活而美丽的猫咪尾巴,正静悄悄地在谢薄声T恤下搜寻更加新奇的宝物。像第一次吃到针管里牛乳的小奶猫,这些熟悉的东西下藏着陌生和未知,她不知道是糖还是毒,但现在的小桑葚对谢薄声更多的是一种信任,油然而生。   她知道谢薄声不会伤害自己,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一开始,给她喂奶,教她用猫砂盆,再后来,教她吃饭,正确使用碗筷,上卫生间,洗澡,说话,识字,学习……   现在,怎样做这个爱,也需要他来教。   小桑葚想。   “我们已经结婚啦,”当谢薄声的手指离开的时候,还有这轻微的、气流挤压而出一声啵,大拇指摩挲着小桑葚的下巴,她忽而如此认真地对谢薄声说,“谢薄声,你看,我们已经有结婚戒指啦。世界上没有人能够认可猫猫和人类的婚礼,但是我们可以做第一对耶。”   毛绒绒的猫猫尾巴做不了太精细的动作,只轻轻地蹭着谢薄声T恤下的流畅肌肉。小桑葚说:“你好像很在意上帝,那我可以代替上帝说一声,他老人家很愿意你和面前这位聪明的小猫结为伴侣。”   如此说着,小桑葚主动起身,她凑过去,用力亲了一口谢薄声的脸颊:“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漫山遍野春草生,蓬松的猫猫尾巴好似也落入一团春草中,茂茂春草中,高树粉樱冠,沉寂多年,槃根深深。   猫尾巴被吓得缩了一下,炸毛,好似第一次在池塘边撞见游蛇。   像小猫缩起尾巴来圈住脚,小桑葚的尾巴也乖乖收回,垂下,她抬手,触碰着谢薄声的脸颊。   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荧幕上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可他们还有一下午的时间。   谢薄声笑了笑,他低头,额头与小桑葚相触:“顺序错了。”   小桑葚:“哎?”   谢薄声说:“谢桑葚,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妻子?无论健康或者患病,无论富裕或贫穷,他都希望你能够陪伴他。”   小桑葚用力点头:“我愿意——那么,谢薄声,你愿意成为我的丈夫吗?无论是猫猫还是人类,无论是校长还是学生,你都要陪伴她,爱护她,照顾她。”   谢薄声贴靠过来,唇贴着她的脸颊:“我愿意。”   毋需交换戒指,戒指已经在他们手上。这并不是一场婚礼该有的流程,但猫猫和人都不一样要遵循规则,循规蹈矩地继续下去。关于今天,谢薄声早有预料,他并不打算干扰小桑葚的学习进程,想要让她和所有普通人类一样,去好好地读高中,在大学中好好学习,而不是早早步入婚姻……可是,情难自控。   去年冬天,恰逢小桑葚发热期,谢薄声连续一周,都只能睡几个小时。他有手有唇有舌,再不济,也可隔着一层,谢薄声知自己当时已经有些病态,在这样的忍耐下,常人亦很难坚持。   谢薄声只是希望能给她一个美好的记忆,而不是好似疾病的、发热期慰藉,也不要那样简陋、草率。他是个颇为注重伴侣体验感的男性,更何况,小桑葚这样好,她本身就值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两年了,他已经预习过,知道如何能缓解猫猫的紧张,以及如何让小猫猫容纳。   更何况,小桑葚一点儿也不紧张,就像热情的猫尾,整个猫猫恨不得都要挂在他身上。被人类照顾大的猫咪都喜欢贴贴,需要人类的安抚,不过,在P站疯狂学了两个月的小桑葚还是不太熟悉人类的方式,她还是保留了猫猫的习惯,趴在沙发上,后腿呈八字形贴在沙发上。这时候的猫猫都会对雄猫很凶,所以雄猫必须要咬住猫猫的后颈才能顺利完成。   这是刻在基因中的本能,但小桑葚在努力控制,她控制自己不要用牙齿和爪子向谢薄声发出袭击,毕竟他的身躯过大,没有办法在叼着猫猫脖颈时同时完成。举一个例子,他们两个的差距,就像普通的、没有发胖的小橘猫和成熟的缅因猫。   小桑葚的猫猫耳朵有点抖,她只知道普通的小猫是绝对不可以和缅因猫一起孕育小猫猫的,因为那样会给普通的小猫造成严重的身体伤害,但她不知道,人类之间是否存在同样的障碍,比如,一米五多的她,是不是不可以和一米九左右的人类男性制造小猫。不能叼住脖颈从而不能阻止猫的反抗,会被撕裂吗?会像用0.5的自动铅笔强行装备0.7的自动铅芯吗?会被伤害吗?会被弄坏肚子吗?先不要说制造小猫的问题,现在的小桑葚感觉小猫猫都可能会遭到伤害。   她虽然经常泡在网站上学习数学,不太关心其他教学视频,但最基本的体积和容量概念还是懂的。尤其是在猫猫尾巴第一次卷到生机勃勃樱花树后,她就开始在想,大货车真的可以平稳驰入普通家用小汽车车库吗?   小桑葚克制着害怕,主动低头,露出脖颈。   她说:“不然你用手捏住猫猫脖子好了。”   她闭上眼睛:“嗯,我不知道可以不可以,但是我喜欢你,谢薄声,不是那种普通的喜欢,是——超级喜欢喔。你总说我分不清男女之间的感情,我的确不太清楚……可是,可是啊谢薄声,我确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独一无二的。”   “我确定,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人,我都不会再对对方产生这样的感情,”小桑葚低声,“我想要永远陪在你身边,想要每天都和你一起醒来,和你一块儿看书,吃饭,学习……这样不算男女之间的爱吗?”   “就像现在,我愿意也只想被你咬住脖颈,”小桑葚说,“来吧,我不怕的。”   后颈没有被扼住。   谢薄声的唇,落在她准备好被掐住的地方。   “傻小猫,”谢薄声说,“这样会痛,对我们而言都重要的时刻,难道你不想看着我?”   小桑葚好奇:“喵?”   翻个面,不需要被扼住后颈,不需要视死如归,谢薄声没有伤害她的肉刺,也不是受激素而控制的野蛮猫。他想让这件事情充满爱,而不是为了平息激素的动物行为。   这是人类和猫最大的不同。   “看着我,”谢薄声抚摸着小桑葚的猫猫耳朵,“你要知道,从现在开始,我所有的反应都是因为你,这些都属于你,也只展示给你看。”   谢薄声其实并不擅长说甜言蜜语,就像之前小桑葚提到的那样,他情绪内敛,平时也钟爱压抑一些感情,太浓烈的情绪几乎很少在他身上出现,他会用很多东西来遮掩它们。但今时今日,小桑葚却能敏锐地感知到对方那种好似江水决堤入海的汹涌情绪,让她险些不能呼吸。   这是正常的,小桑葚捂住心脏,捂住自己乱跳的血液,脉搏。谢薄声不讲甜言蜜语,可是小桑葚会呀,她会说甜甜的话语,而谢薄声的唇舌是甜的,像是最顶级的猫薄荷,像是强烈的猫咪诱食剂,像是猫咪们都不能拒绝的毛线团。   “喵喵喵?”小桑葚不明白,她疑惑地问,“结婚后要做的也是这样吗?不是直接开始吗?”   “会好一些,”谢薄声用有着海盐味道的唇贴贴她的脸颊,又轻轻压一压她的唇,“我不想伤害你,小桑葚,耐心一点,好吗?”   他从不说谎,因而小桑葚乖乖接受。她的脸埋在谢薄声脖颈中,睁大好奇的异色眼睛,朦胧中好似回到和谢薄声一同栽种玫瑰的那个下午,他也是如此,先用手指去试探花盆中的泥土,在正式动土前,先确认好土质和水的比例。等感觉二者比例达标,再正式用园艺铲深深地挖出可容纳玫瑰扎根生芽的摇篮。   现在这个比例要比种玫瑰要小很多很多。   莫说小桑葚,就连谢薄声也担忧不小心伤了小猫猫。   所以他用了比教小桑葚说话更深的耐心,耐心到确定猫猫尾巴垂下散开。   “准备好了?”   受到限制,谢薄声并不能拥抱小桑葚,但他精准无误地抓住猫咪的尾巴,握住,放在唇边,亲吻猫尾巴尖尖上的绒毛。   他在咨询小桑葚,确认。   猫耳微动。   小桑葚努力点头。   是的。   我们互相为婚姻宣誓,我们交换了戒指,我们立下了誓言。   我们成为夫妻。   小桑葚着迷地看着谢薄声的脸,看着他漂亮的头发,看着他挺直的、微微沾了水汽的鼻梁,从他英俊的眼中倒影看到自己的一切。   还有谢薄声压住呼吸,仍不可避免轻颤的声音。   就像蝴蝶的翅膀,在春日阳光下被微风吹得轻轻一晃,振出玫瑰的香。   小猫猫好似暑气催发的菡萏。   谢薄声说:“好好看着,看着我爱你时的样子。”   “我爱你。”   “日日夜夜,朝朝暮暮,年年岁岁,无论如何,我永远爱你。” 第104章 喵喵   猫和教授的大雨   小桑葚至今仍旧并不具备人类意义上的审美观,在她眼中,所有的人类都没有美丑之分,因为人类的毛发就头上那么一点。   只是谢薄声不一样,小桑葚能记清楚的第一张人类的脸是他,猫猫是嗅觉动物,比起视觉,更喜欢通过他特殊的气味来辨认,比如他清新干净的植物香味,后期因和小桑葚共用洗发水和沐浴露,渐渐的,他的气息中也加了一点玫瑰。   今天的玫瑰格外浓郁。   小桑葚一直很乖,谢薄声要她仔细看,要她认真记,她就真的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即使后退的小猫和尾巴一同被托握,即使小猫猫超量负荷,即使……她都会看着谢薄声。   人类和猫猫有什么不同呢?   他们有爱,他们会从精神交流的角度来寻求自己的伴侣。牵手,接吻,拥抱,他们喜欢用肢体来表达自己的喜爱和亲近,但和猫猫不同,人类的结合也是因为爱,而不是激素控制,也不是猫猫之间礼貌或需要的慰藉。   小桑葚学了如此多的语言,她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类,努力尝试从人类的角度来理解他们的思维。   原来只有爱才可以做呀,原来结为夫妻的基础是信任和爱,原来,这东西真的像猫猫说的一样,一开始似乎并不是很好。   小桑葚用力吸了一口气,她看到谢薄声在微微皱眉,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感觉,大概也和她一样,并不怎么好受。窗外雨还在下,电视还开着,这样能暂时遮盖住房间中的说话声音,毕竟现在是白天,邻居同样是一名大学教授,现如今应该也在休息。小猫猫可可怜怜,小猫喵喵喵,暑热的雨水哗哗啦啦地流,而根深叶茂的樱花树吸饱了雨,借助着这一场夏雨一寸一寸往更深土地中去。电影中的人还在谈事情,音乐有着历史感的凄凉,无人再去看电视,谢薄声只望小桑葚和小猫猫,而小桑葚也在委屈看小猫猫,还有谢薄声。   难怪猫要进化出牙齿和利爪,难怪猫猫要去咬另一只的脖颈,小桑葚朦胧地想,她的脑袋乱糟糟了,就像一杯刚接出的牛奶,要谢薄声放了巧克力棒去搅拌融化。她双手不自觉攀上对方脖颈,触碰到绷紧的肌肉,也看清了谢薄声的汗水。   “别动,”谢薄声温和地说,“耐心点,一会儿就好。”   喵喵喵,要相信谢薄声。小桑葚给自己加油打气,仍旧集中精力在谢薄声的脸庞上,看他微微张口,不知是好还是坏地轻轻舒一口气。小猫猫和人类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近到黑与金的界限不再明显,近到小桑葚听到谢薄声咽喉中一声低低的“嗯”。她的心跳糟糕到像是下一刻就会死掉,而谢薄声的血管看起来像是可怕的蛇附着于上。   猫咪最怕蛇了,但谢薄声手臂和脖颈上的血管却很美,在谢薄声俯身拥抱住小桑葚的时候,她仰起脸,亲了亲他脖颈血管上的一滴汗。   一点点咸。   小桑葚忽然就落下眼泪。   猫咪不会因为喜悦或者悲伤而流泪的,很多时候,猫咪流泪,是因为在美味食物的刺激下,分泌大量泪水。小桑葚不知道自己眼角溢出的泪水属于什么,她呆呆地伸手擦拭,有点热,可小桑葚没有更多时间来思考这些东西为何,只因谢薄声低头,珍重地吻上她的唇。   毫无缝隙、完全拥抱状态下的热吻。   赖以生存的氧气,无法割舍的情感,不能舍弃的拥抱。   温柔,融合,打破的规则,压抑的律,动。   两颗柔软的、跳动的心脏。   谢薄声在她氧气快要消耗干净时才移开,珍惜地亲亲她的脸颊。   “这一天,我每次纾解时都在幻想,”谢薄声说,“小桑葚,谢桑葚,我的小猫。”   他克制地说着这些话,并不是很想压抑自己,可来日方长,缅因猫和小小猫的顾虑,他本身也有。   好在,没有受伤,没有伤口,没有流血,一切如他设想,温柔而不伤害小猫猫。   小桑葚小声:“这样算完整的婚姻了吗?”   她这样的疑问让谢薄声低低发笑,但笑声牵扯樱树,连带着根殖沃土上小猫猫也在动。谢薄声看到小桑葚喵呜一声,手掌搭在肩膀,要推开又不推,像小心翼翼收起爪子,虽然不太舒服但还是努力控制自己,让主人摸粉色肉垫的小猫。   “不算,”谢薄声闭上眼睛,额头青筋毕现,汗水落下,他仍温柔,睁开眼,柔声告诉小桑葚,“这样不算完整的婚姻。”   “完整的婚姻还要几十年来证明,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们可以生一个小孩子,有着金色或者黑色的头发,”谢薄声拥抱着小桑葚,语调和节奏同样轻柔,“你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去做一个很棒、非常受学生和老师爱戴的校长。”   “你的学生会渐渐地长大,每一届学生都在你的指引下成长,每一年都会有毕业的学生给你写信、送贺卡。”   “上午,我们一起吃饭,去工作,晚上和节假日可以一同依偎着看电影。一个人生病,另一个人陪着去医院,我们一块儿养育孩子,照顾她长大、送她读书、离开这个家……”谢薄声说,“但我们会一直陪着彼此,等到我们渐渐老到走不动路,一个人推着另一个人的轮椅,一块儿看日落。”   “你到时候会发现衰老的我动作迟缓,我只能向你说抱歉,然后健身锻炼,继续能抱起你。”这样尽量平稳的叙述,还有完全控制不住的力气失控,在看到异色眼中落下泪水后,谢薄声心疼地亲了亲微咸的眼泪,低声说着抱歉,稍稍后退,不再挤压她的氧气。他说:“这样才是完整、完美的婚姻。”   “小桑葚,要等几十年后,我才能说,我们有着完美的婚姻。我一直爱你。”   小桑葚呜呜喵喵:“谢薄声谢薄声,你今天说了好多你爱我。”   “嗯,”谢薄声说,“之前不说的时候,我也爱你。”   只是今日今时,再也无法忍耐,再也不用忍耐。   小桑葚,我爱你。   “我爱你。”   爱你赤诚的灵魂。   “……我爱你。”   呢喃。   爱你滚烫的一颗心。   “我……爱你。”   深呼吸。   爱你的雀跃。   “我爱……你。”   沉闷的低哼,舒缓的呼吸。   爱你的真实。   谢薄声先前并不信“人之初性本善”这样的话,可小桑葚却让他看到一个毫无保留的灵魂是怎样的。她本来就是他拆了自己肋骨、用自己血肉养育出来的珍宝,现在也不过是他的血重新融入他的骨,不,或者说,用他的血,再继续喂给珍宝,继续注入骨肉中。   我如此爱你,又让我如何不爱你。在确定骨血顺利融合后,谢薄声终于不再压抑。越是平时压抑自己、正直、约束戒律多的人,在坠落黑暗中越是会展现出自己那令人惊愕、惶恐的另一面。小桑葚还以为前面就是正餐,哪里想到后面才是大戏。机灵的猫猫终于感觉到一点害怕,像所有猫咪一样尝试反击,但利齿和猫猫爪爪留下的痕迹对人类完全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见过几十年的老树么?纵使开满一树温柔花,在人类不可见的潜藏土地中,根茎能绵延数十米,甚至更远。   小猫能爬上老树的枝干休息玩耍,却不可能将已经植入地下的老树根挖出。不要说出来了,甚至连阻止老树的深度生长也做不到。“种树容易砍树难”,这是猫猫意识到的歪理。   一场雨水暂且缓解了暑日的酷热,浇灌万物,吸饱了旺盛雨汽的植物容光焕发,电影也终于接近尾声,枪响之时,谢薄声也吻上小桑葚的唇,还是那个拥抱的姿势。   暑假的这场大雨止了。   小桑葚伸手摸到自己的眼泪,她拥抱着谢薄声,漂亮的猫猫尾巴没有办法再示好地抬起来,而是垂在沙发上,尾巴尖尖刚触碰到冰冷的地板,又被谢薄声伸手捞起来,他亲了亲尾巴尖,又含住猫猫耳朵。   “睡吧,”谢薄声说,“好好睡一觉,还是想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小桑葚摇头:“不吃,肚子要撑破了。”   谢薄声说:“生物学怎么学的?容纳食物和这个不是一个肚子。”   小桑葚不听,猫猫耳朵又凑到谢薄声唇边。电影结束,客厅中很安静,她竖着耳朵听了听,告诉谢薄声:“雨停了。”   “嗯,”谢薄声说,“暂时停了。”   根据天气预报,在两小时后,还将迎来一场雷阵雨,持续时间,从今日下午四点一直持续到次日上午八点。   “等你休息,”谢薄声低声,“还有,我爱你。”   “我也爱你。” 第105章 喵   猫猫和教授的圆满   夏天最不缺的就是连绵雨。   雷阵雨缠缠绵绵了三天,家里面一人一猫也三天不出门,谢薄声第一次这样“懒惰”,每日的生鲜水果也是在外卖平台订购,而不是亲自去挑选。   小桑葚又快乐又舒服,猫和人不同,随便一个地方就能呼呼大睡到好久。有时候趴在谢薄声身上,尾巴还是习惯性地圈着对方,有时候一定要谢薄声搂着她,蜷缩起来,尾巴放两人中间。不过和第一天那个还能蓬勃、健康摇来摇去的大尾巴有些不太一样,到了后期,小桑葚连尾巴都不想摇了,要凑过去让谢薄声亲亲猫猫的尾巴,再夸一句好猫猫,不然不给吃小猫猫。   第四天下午,终于出了太阳,天边悬挂彩虹,还是罕见的双彩虹。小桑葚趴在床上抱着大尾巴呼呼睡觉,谢薄声把猫和被子一块儿卷起来,抱到阳台上,他坐在阳台上的木椅上,让小桑葚横坐在他身上。两个人,一起隔着玻璃看外面的彩虹。   小桑葚还是不想睁眼,趴在谢薄声脖子挂了半天,蹭了蹭,才问:“看什么?”   “看彩虹,”谢薄声说,“瞧,就在外面。”   小桑葚睡眼惺忪地往外看,果然瞧见双虹,一深一浅,遥遥悬挂在天际。她一声哇,转身,又是一口,亲在谢薄声脸上,响亮极了:“谢薄声。”   “嗯,”谢薄声抱着她,“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小桑葚先是摇头,又说:“子宫。”   谢薄声隔着衣服按了按,小桑葚打个哈欠,搂着他,给他看自己手上的戒指:“还有还有,谢薄声,结婚后,我是不是要换一个称呼?”   谢薄声:“嗯?”   “需要换一个称呼吗?”小桑葚认真地问:“相公?”   谢薄声失笑:“这称呼很不常见了。”   “喵喵喵?”经常看古偶的小桑葚沉思片刻:“还是夫君?”   谢薄声:“也少见。”   小桑葚:“死鬼?”   谢薄声:“……”   他摸了摸小桑葚的猫耳,诚挚地说:“现在你叫我名字就很好,结婚不会改变我们的感情,明白吗?”   小桑葚:“喵!”   虽然没有得到法律的认可,但猫猫从心底认可谢薄声和自己的婚姻。更何况,他们俩已经做了谢薄声结婚后才可以做的事情啦。   而这天晚上,小桑葚也没有拒绝莫非白的邀约,愉快地过去吃郑不凡做的麻辣兔和红烧鱼。   莫非白和郑不凡迄今为止还没有领结婚证。   虽然已经见过家长,并举行了旅行婚礼。   “听说过一句话吗?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莫非白心有戚戚,“我不结婚,爱情就不会消失——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和这家伙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   小桑葚:“喵?”   她举起手指,给莫非白看自己漂亮的戒指:“是这样吗?但有没有爱情也不要紧哇,我和谢薄声也不仅仅是爱情,我们之间还有亲情,友情,主仆情,信徒情……”   莫非白说:“傻小猫,这话别让他听到了,我真怕你挨草嗷可怜小猫。”   小桑葚:“喵。”   小桑葚才不怕婚姻成为爱情的“坟墓”,她倒觉着结婚简直是一件超棒的事情。和谢薄声睡觉觉和运动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莫非白说得没有错,人类没有肉刺,不会伤害到小猫猫,只要控制好,就能让猫猫超级快乐。而小桑葚确认对方也是喜欢这样的,不然,一直镇定的谢薄声,怎么会咬着猫猫耳朵、摸着猫猫尾巴,低垂着眼睛说出真想死在你里面这种话呢?小桑葚还被他吓了好大一跳,呜呜喵喵地告诉他,猫猫不希望他死,他一定要好好地活着。然后,嗯,除了小猫猫变得有点胖胖肿肿外,没有任何会让小桑葚讨厌的不适。   在两人确认关系、下雨后的第五天,谢薄声就镇定地将小桑葚的枕头和被褥全抱进他的卧室中……至于小桑葚原本的小房间,暂时还保留着,不过谢薄声打算好好地整理一下,改造成一个适合猫猫居住的“乐园”,以方便小桑葚的猫猫本体游玩。   除此之外,谢薄声也开始计划着在这个小区中看一所大点的房子。他之前自己住,倒无所谓。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小桑葚,也有了家。她需要一个猫猫专用的玩耍房间,需要一个又大又漂亮的衣帽间,需要可以让两个人同时学习工作读书的书房,而且小桑葚喜欢小孩子,以防万一,还要准备一个儿童房……对了,到时候,倘若真怀孕,就要去郑不凡所在的医院体检,并要求郑不凡保密。   谢薄声不想出什么意外。   小桑葚想不了那么远,距离出高考成绩还有一段时间,但同学们之间的聚会先到了。   这次同学聚会,谢薄声只负责出钱,他本人不会来参加——毕竟是让小桑葚和她同学们好好玩、告别的,他一个“长辈”过来,明显有些不合适。   但谢薄声也没离开,而是在楼下点了茶点,一边看书,一边等着小桑葚聚会结束,他负责结账,以及接小桑葚回家。   倘若聚会上发生什么事情,他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但谢薄声刚喝了几口茶,就遇到神色匆匆的班主任。他面不改色,上去友好地和老师打招呼,老师愣了愣,有些不自然地笑:“原来你也在。”   谢薄声说:“同学们快到齐了,都在楼上等您。”   班主任说:“谢桑葚同学这几天在家中有没有看好学校?”   谢薄声笑:“她不想离家太远,目前计划中有两个学校,一个是F大,另一个是隔壁的S大。”   F大也是谢薄声任职的学校,而S大在F大隔壁,两个学校之间只隔一条河,两校间也常常有联谊活动。   从排名上来讲,这两所大学不分伯仲,同样都是重点大学,不过F大的文科专业优势大,而S大的理工科专业排名更高。   班主任显然也意识到这点,她对谢薄声说:“高一下半学期分流,小桑葚选的理工类,你应该知道,她在数学和物理上很有天赋。”   “我知道,”谢薄声含笑,“我还知道,她不擅长写作,作文和阅读理解写得一塌糊涂。她在读书上耐性不足,但很适合研究那些公式和数字。”   班主任说:“打算给她报什么专业?”   “看她喜好,”谢薄声说,“目前还没谈这些,但我想也快了。”   班主任的肩膀慢慢松弛,她呼出一口气,微微颔首:“你心里有数就好,她是个好苗子。”   班主任这句话发自肺腑,来读他们这所私立高中的,大部分都是家中有钱但学习上不太行的。为了提高升学率,私立高中还得花大价钱来吸引一些优质生源来此读书。在这种情况之下,小桑葚的优秀显得如此突出,她甚至不是私立高中花钱引来的学生。除了语文成绩跟不上外,其他科目几乎没有偏科的。   在这样高强度的学习下,偏偏小桑葚还能兼顾好一个班级的秩序,维护纪律,听老师的话组建学习小组,积极主动地辅导一些成绩落后的学生……班主任所带的这个班级,平均成绩排名一直遥遥领先,班主任却不敢说完全是自己的功劳。   如此一个好苗子,在高二结束时就参加高考离开,班主任一边为她的未来欣喜,一边又有些舍不得。   老师们都珍惜好学生。   无论如何,在从谢薄声口中得到保证后,班主任才缓缓落了一颗心,上了楼。   楼上,小桑葚正在分发橙汁和可乐。   高中生不能喝酒,就算有人已经成年也不行。说来也巧,正常情况下,高一结束、分流的时候,班级中总会有人选择学习文科,进而去其他班级。但他们所在的班级中,没有一个人选择文科,全留了下来。也正因此,这个班级的学生今天来得很齐。   作为唯一一个参加过高考的学生,小桑葚受到了热切的欢迎,一行人围上来,询问小桑葚高考的流程,监考老师的态度,还有文具是不是真的必须要用学校里下发的……   有几个还问了题目,小桑葚也不藏私,除语文外的其他科目,她都背下了几道她认为很重要的题目和难题,早就打印好了,人手一张。   现在刚上了餐前水果和一些小食,一个大圆桌,大家都不说话,手托腮,听小桑葚讲答题思路。   班主任推开门的时候,这边的“讲课”刚刚结束,她颇为意外:“放了暑假还这么用功?”   学生们和班主任的脾气好,一群人把她迎接进来,最好的位置肯定是留给她的。班主任笑眯眯,和小桑葚聊了几句,不过没提高考,班主任知道她考得肯定不错。   小桑葚跳出去,叫服务员上菜,恰好遇见上卫生间回来的林有梦。   林有梦的父母终于离婚了。   在她父亲冲到学校家暴后,班级中私下里组织一场募捐,这笔捐来的钱没有署名,由班主任静悄悄地塞给她的母亲,让她母亲带林有梦好好养伤。   虽然班主任管不到学生家里的事情,但在了解到林母打算离婚后,班主任将自己一个做律师的好友介绍给林母,那名律师擅长婚姻方面的诉讼,很快便解决了这一大问题。   虽然离婚了,但班主任还是帮林有梦申请到了贫困生的救助金和其他。而没有烂赌鬼父亲的拖累,林有梦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尽管那段时间成绩有所下滑,如今也已经慢慢地赶上去。   小桑葚说:“我复印了好多这次的高考题,你刚才不在,我就把题目交给体委啦,你去找他要。那些题都不是特别难,我感觉你一定也会做。”   林有梦笑了,露出一个小梨涡:“谢谢你。”   小桑葚摆摆手,她还要去找服务员上菜呢。   这些都是小事。   班级聚会一共持续到晚上八点,班主任在六点左右就离开了,剩下的时间,任由这些学生玩闹。大家都很开心,什么八卦暧昧也都说了个遍,还有几个男同学,涨红着脸,在一堆起哄声中,最终也只是向小桑葚举杯,说是庆祝她提前考上大学。   谁都没有说喜欢,只有梗着脖子的一饮而尽,只有冷冰冰的可乐在喉咙中炸开烟花,只有冲击的气泡被强行压下。   青春如此美好。   小桑葚挨个儿和所有朋友拥抱告别,笑盈盈地说会提前在大学中等他们……还有,以后遇到不会的题目,还能随时打她电话,她一直都在。   山长水远,终有一日再相逢。   ……   小桑葚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送走了所有的同学,确认他们都已经打到车、或者坐上公交后,才给谢薄声打电话。谢薄声刚看到小桑葚,她就笑着跑过来,递给他两瓶冰可乐:“我偷偷留了两瓶,回去我们再干杯呀!”   谢薄声失笑:“喜欢可乐?下次买些放冰箱里。”   “不一样,”小桑葚说,“这可是我谢师宴上的可乐喔。”   是独一无二的。   谢薄声低头,摸了摸她的金色头发。   晚上回去的时候,小桑葚在车上放声唱歌,叽叽喳喳地讲今日份的趣事,讲到后来,她才有点失落,缩在车座上,发呆:“这次聚会,是不是我和一些同学的最后一次见面呀?”   谢薄声说:“不是,高考后的同学聚会,我想他们还会邀请你。”   “……那下一年会不会是最后一次相见呀?”小桑葚的手指在车窗玻璃上画圈圈,“谢薄声,书上说,人生离合悲欢,聚散无常。我之前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有点点明白了。”   谢薄声不说话,他在开车,不能给她一个拥抱和安慰。   “但是,”小桑葚猛然转过脸,对谢薄声说,“但我会陪着你,永远永远。”   谢薄声微笑:“我也是。”   小桑葚发现自己能品尝的人类情感越来越多,以前,她有好多不明白的事情,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为了离别而难过,不懂“今宵别梦寒”,不懂“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懂父亲努力翻越月台去买橘子的背影,不懂祥林嫂为何会在失去孩子后那样难过,不懂……   但现在她懂了。   为什么人类的感情具有独占性,为什么他们只和自己爱的人嗯嗯,为什么谢薄声会一直等到她确认心意后才肯做。因为,和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情,真的要喵喵上天哇。小桑葚聚会吃饱,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洗干净,谢薄声这次没有绅士地守在外面,而是进来,说是节省水资源,但小桑葚认为一点儿也没省,原本开二十分钟就可以关掉的喷头,这次开了一个多小时。小桑葚的大尾巴全湿了,背贴在冰凉的瓷砖上,有一点点凉,还有随时要掉下去的危险。就算猫猫再机灵,也担心这时候的突然下坠会跌痛猫猫尾椎。偏偏唯一着力点还牵扯到猫猫肚子,一不小心就是小猫猫撑爆。真是险上加险,吓到猫猫耳朵全程都垂着,只知道喵喵,然后又快乐又害怕地问谢薄声要不要将猫放下。   小桑葚朦胧中想起前几天看的《青蛇》,里面有首歌,唱的有些凄婉。猫猫本身不喜欢这样情感丰富、细腻的电影,因为她看不懂,也很难体会到人类的情感。可现在,里面有句歌词,她感觉写得真好哇。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不问是劫是缘」   她能体会到其中妙处了。   高考的成绩即将公布,眼看着温度节节攀升,在处理完学校的事情后,谢薄声开车载了小桑葚回父母家避暑——虽然两个城市之间的平均温度就差了那么三度,但在炎炎夏日,这三度的差距也不容忽视。   方珍玉早就看到了两人手上的婚戒,一边笑,一边又悄悄问谢薄声,这戒指难道要一直戴着?等小桑葚读大学后该怎么办?   谢薄声说:“已经商量过了,前期不是要军训吗?就在家先收着。大学对学生的衣着装饰没有那么严苛的要求,她喜欢的话,就继续戴手上;感觉不方便,就再配一条项链戴着,都一样。”   方珍玉忧心忡忡:“小桑葚要读哪个大学?”   谢薄声顿了顿:“还没有问她。”   一直到成绩出来,谢薄声才问了小桑葚。   她考得很好,排名也在前面。无论是F大还是S大,都完全可以,就算是热门专业,也必定榜上有名。   这也到了谢薄声最难以抉择的时刻。   让小桑葚选哪一个大学。   选择F大的话,谢薄声在这里任教,校区虽然很大,但只要想见面,还是有很多机会。二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倘若有什么意外,谢薄声也能及时赶到、处理。   缺点,俩人的关系亲密,而虽然国家没有严令禁止师生恋,只是这种上位者和下位者、教育者与受教育者的恋情仍旧属于“悖伦”。在古代,师徒尚属于乱伦;而在现代的教师守则上,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和自己的学生恋爱。   即使俩人相识在前,但这样同处一个学校中……   仍旧有些不妥。   以及,F大的理工学科的确不如S大强势。   选择S大的话,更利于小桑葚的受教育。   缺点,俩人不能在同一校区。   在谢薄声说完利弊后,小桑葚毫不犹豫:“我选S大。”   谢薄声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你被人骂呀,”小桑葚眼睛清亮,她笑着说,“不是说’师生恋’不好吗?我可不想让你被人说是对学生下手的坏蛋。”   ——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猫猫群体中,谢薄声有着一个变态钢铁双龙的奇怪名声。   ——很多猫猫都因此畏惧谢薄声,就像人类会害怕长了四个丨丨八个0的猫猫一样。   这种离谱的谣言,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   小桑葚确定,谢薄声是很正常的,完全不是什么变态钢铁双龙。   谢薄声在猫猫界的名声好诡异了,小桑葚希望他在人类社会中有着最好最优秀的口碑。   “还有呀,谢薄声,你想想看,S大和F大离得好近,没有课的话,我还可以去F大旁听耶,听你讲课,或者和你一块儿去F大的食堂吃饭,刷你的卡……”小桑葚掰着手指,“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同时吃两个学校食堂的饭啦。如果我选F大的话,就只能跟着你吃同一个食堂。”   谢薄声忍俊不禁:“只想着吃?”   “……还有你,”小桑葚扑过去,踮着脚,在他脸上吧唧亲一口,撒娇,“好不好呀?”   当然好。   小桑葚提出的要求,基本都会得到满足。   谢薄声允诺了小桑葚提出的要求,凭借着身为大学教授的优势,谢薄声找了一些S大理工科专业的老师们,仔细询问了各个专业的主要授课内容和就业前景、大部分学生的择业方向……   最终,小桑葚报了物理类专业。   理由很简单,之前的大学数学内容,有很大一部分,她都已经在网站上听老师讲过了。猫猫尝试着做了一下数学系的试卷,遗憾地发现毫无挑战性。   录取结果很快下来,而在网上查询到结果的第三天,小桑葚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小桑葚捧着录取通知书,拿去给在厨房中做饭的谢薄声看,她开心极了:“谢薄声!我离你更进一步啦!!!”   谢薄声正在淘米,闻言,转身,含笑看小桑葚激动地展示她手中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也恭喜谢桑葚,离’谢校长’更近一步。”   小桑葚扑在谢薄声身上,猫猫耳朵蹭啊蹭,蹭着谢薄声胸口:“嗯,无论是谢桑葚还是谢校长,她都会永远爱谢薄声。”   谢薄声低头,咬了咬她的热乎乎耳朵。   “谢薄声说他也是。”   “……以及,小桑葚,我想,是时候和你讲一下大学的军训了。经过认真思索,我发现你可以参加军训,但有一个要求,我希望你不要殴打同学,更不要殴打教官……”   阳光刚好。   小猫和谢教授的大学生活,刚刚开始。 正文到这里暂时结束啦,接下来的番外篇还是一天两更的频率,预计七月三十一日更完。(全是小桑葚和教授的大学内容啦)   贴贴各位宝贝们!   以及,本章掉落333个小红包包嗷!   完结感言留着等番外大学篇更新完再说www   贴贴宝贝们嗷。 第106章 喵   军训猫猫和她的教授   小桑葚长达三个月的假期,不是在驾校学车就是在家里开车。   倒不是谢薄声要求她学车,而是小桑葚将《高等数学》《高等代数》《概率论与数理统计》三本书从头到尾学了一遍、并做出上面所有习题后,才想起自己和白猫先生的约定——   “我要学车!”小桑葚双手压住谢薄声肩膀,掷地有声,“我想要开着车去大草原上狩猎!”   谢薄声哭笑不得:“狩猎违法——麻雀也不许抓,它也属于国家保护动物,抓多要判刑。小桑葚,我不想以后见你要往监狱递交申请。”   “……那我也要学会开车,”小桑葚想了想,举个例子,“比如,万一你突然间生病、快要死掉的话,我可以及时开车送你去医院。”   谢薄声说:“我非常感动,但是,下次可以换一个稍微好些的例子吗?”   非常感动又非常理解小桑葚的谢薄声还是送她去学开车,正规的驾校报名,也是正规的教练……谢薄声担心的“教练辱骂”这种事情没有发生。   原因很简单,在抵达驾校第一天,教练带着小桑葚试车。教练养的大金毛挣脱绳索,嘶哈嘶哈地甩着舌头拦车,小桑葚不知所措,问教练怎么办。   教练也是标准的嘲讽值拉满:“还能怎么办?你下去把狗拎走呗,难道还能打方向盘绕过去?”   小桑葚认为这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在教授和一干学员的注视下,小桑葚径直走向那个体重起码五十斤的大金毛,单手捏着狗后颈,像拎个小猫崽子,轻轻松松地走到道路两旁,将斯哈斯哈想要亲猫猫的大金毛放下,又慢悠悠地走回教练车。   教练吓得手指间中华烟都掉了。   小桑葚上了车,礼貌地问:“然后呢?”   然后教练再也没有骂过她。   一句都没有。   俩人日常的沟通,也多半是——   “谢桑葚啊,你离合松得有点点快,如果你方便的话,我的意思是,你不介意的话,其实可以适当地松慢一点——不不不,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也不是要批评你。我这里就是一点点无知建议,就是说,如果你离合稍微松得慢点,会更完美。”   “刚才那个S弯,你过得非常非常好,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完美的过弯漂移技巧,就是——yue——yue——呕,有点快,太快了,科目二暂时不用这么快……呕呕呕……”   “这个倒车入库,是我有史以来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入库方式,非常具有创新。但是,无论多么完美的倒车入库,它都不能轧线——当然,这不是你的错,谢桑葚,是我们的考试判断方法太死板、落后……”   ……   一周的科目二授课结束后,谢薄声开车去接小桑葚,询问她,经过这一周的相处,她感觉现在的教练怎么样?   小桑葚答:“教练人挺好的,就是说话有点怪,想要理解他的意思,有点费力。”   谢薄声:“嗯?”   无论如何,为了能够早日结束这种堪比语文阅读理解的课程,小桑葚埋头苦学。她本来就聪明,学这些东西也绰绰有余,在暑假结束的最后一天,她顺利地通过驾考最后一个科目,答题结束后,从大厅的自动取证机上拿到属于自己的驾照。   有了之前高中开学的经验,这一次,谢薄声没有那么辗转反侧。   他已经决定帮小桑葚申请走读,理由是神经衰弱(虽然说起来有些惭愧,但谢薄声还是找郑不凡帮忙开了诊断单)。事实上,小桑葚未必会神经衰弱,只是早就习惯彼此存在的俩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分离焦虑,短暂一两天还好,时间久了,不仅小桑葚会沮丧到吃不下东西,谢薄声也难以安眠。   这一次的开学用品是两人一块儿准备的,小到防晒霜、卫生巾和鞋垫,大到手机、平板和电脑,谢薄声和小桑葚一块儿商议,选购。   即使小桑葚不住校,但倘若上午和下午都有课,也需要回宿舍里午休。宿舍中也要准备一些备用的东西,衣服鞋子和其他东西,以防不时之需;大学里面虽然有洗衣机,不过是一整个楼层共用的。谢薄声对公共用品的卫生状况持保留态度,仍旧叮嘱小桑葚,脏掉的东西和鞋子带回家,让他洗。   小桑葚认真点头。   F大和S大俩学校隔江相望,不免有些惺惺相惜,不仅学校的官微经常联动发博,就连学校的学生也常常一块儿打篮球,或者举办一些联谊竞赛,算是对手,也是朋友。谢薄声也受邀去过几次S大讲课,认识一些教授,知道S大平日里对学生们还是宽容的,学风开阔自由,也不会用严格的卫生或者自习条律来约束学生。   因此,小桑葚选择在S大读书,也能稍稍令谢薄声放心。   报道第一天,仍旧是谢薄声来送小桑葚收拾床铺,这里全是清一色的上床下桌,对于谢薄声这样的身高来说,去上铺为她铺床叠被委实有些困难,但站在地板上,让小桑葚在床上爬来爬去整理床单、谢薄声负责辅助固定的话,又刚刚好。   送大学生读大学的家长不是很多,毕竟很多人家里路途遥远,而大一新生大多也已成年(除了一少部分读大学也不能愉快玩游戏、打个王者荣耀也要被限制时间的可怜孩子)。宿舍里四个人,只有谢薄声和另外一个学生的家长在,剩下俩同学都是独自套被罩、收拾床铺,有些吃力。   谢薄声是男性,不方便触碰女同学的贴身被褥,但小桑葚自告奋勇,上去帮俩舍友整理好东西。   午饭也是在食堂吃的,谢薄声给小桑葚充了校园卡,去了这边教授推荐的三食堂二楼。小桑葚埋头吃饭,谢薄声则慢声细语,叮嘱一些注意事项。   小桑葚从来不会觉着他说得太多太细太烦,她一边努力消灭饭盒中的饭,一边认真听,连连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无论谢薄声说什么,小桑葚都觉着有趣,或者他本身就带有魔力,每一个字都能让猫猫开心。   谢薄声没有离开,在小桑葚去班级里开班会时,他去见了在S大任教的朋友。关于小女友在这里读书的事情,瞒也瞒不住,谢薄声没打算瞒,但也无意滥用职权请朋友多多“照顾”。   那是对小桑葚的侮辱。   她自己就能攀到桂冠,无需他人为她搭建凌云梯。   等班会结束后,谢薄声才接小桑葚离开。小桑葚摇晃着新手机,遥遥地朝他招手,手机壳上贴着的玫瑰花在夜晚中有着荧荧夜光。   这还是小桑葚亲自选的手机壳,情侣的,普通硅胶材质,小桑葚用粉红,手机壳背后有个夜光玫瑰花,谢薄声用粉蓝,贴一个荧光小三花。   今夜谢薄声做得格外用力,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大约是离别情绪作祟,也或许是她即将接触到更广阔社会……走在校园中,谢薄声能深刻体会到这些大学生们的青葱年华,而无一不在提醒着他的青春已逝。   小桑葚隐约察觉到谢薄声的不对劲,但猫猫永远都是宽容的,她拥抱着谢薄声,小声喵喵,爽到尾巴尖炸开毛毛的时候,也要在他耳边说永远爱你,也要努力仰脸要亲亲,哪怕只能亲到下巴或者脸颊处。   猫猫不懂你为什么不开心。   但猫猫永远爱你哇。   ……   军训首日,小桑葚就和教官杠上了。   事情起因很简单,教官任教第一天,打算给这些大学生一个下马威,板着脸训斥他们,并下了命令,去太阳下站十分钟,谁都不许动。   期间,有个男同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就被教官单拎出去。   一顿批评过后,教官要求该男同学继续罚站二十分钟。   小桑葚举手:“报告。”   教官一记眼神扫过来:“什么?”   小桑葚诚恳地问:“教官,请问您让我们在太阳下站这么久的意义是什么?”   教官说:“这是命令。”   “我知道这是命令,”小桑葚说,“但是今天天气很热,在高温下一动不动站立二十分钟是会出大问题的。比如中暑,有可能,这个同学会因此死掉。所以,在执行这种命令前,我想知道,这样做有没有什么意义。不然,毫无意义的死亡很让人难以接受。”   教官板着脸:“少吓唬我,同学,你想要知道意义,是吗?出列。”   小桑葚昂首挺胸,出列。   教官说:“我带的兵,不需要知道命令的意义是什么。最重要的是服从,要无条件服从上级,明白吗?”   小桑葚响亮回答:“不明白!”   教官:“……”   他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女学生是故意找茬的。   沉默片刻后,教官说:“同时服从这些命令能让你们更加团结一致,明白吗?团结。听过一根筷子折得断、一堆筷子折不断的故事吗?”   小桑葚响亮:“没有!”   教官:“……”   在其他学生原地站立看戏的眼光中,决心树立威严的教官让刚才罚站的学生去超市买了一把竹质筷子,抽出一根筷子,递给小桑葚:“你折下试试。”   小桑葚双手一用力,轻而易举,竹质筷子应声而断。   教官看了看她弱小的身板,又抽了五根筷子,递给她:“你再试试。”   小桑葚没接,她盯着教官手中的筷子。   教官笑着说:“折不断对吧?因为这就是团结——”   “那倒不是,”小桑葚老老实实地说,“五根五根折太麻烦了,教官,你要是喜欢断筷子的话,直接把手里剩下那二十多根都给我吧,我一次性就能搞定喔。” 第107章 喵喵   假期猫猫和她的教授   教官沉默了。   他看了看一脸真诚的小桑葚,对方的眼睛好似传递出一个深刻的信息——   我不会说谎喔。   我是真的很好奇喔。   我诚心诚意地想要帮你折断筷子喔。   来这之前,教官已经预备好如何解决那些可能存在的“刺头”。年轻人,尤其是男大学生,血气方刚,最不喜欢听教训,简直就像炸药包,一点就着。   教官在部队里,年年带新兵蛋子,有的是招数对付这样的男大学生。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教训一个一脸真诚的刺头。   或者说,一个耿直的天然杠精。   问题来了。   刚才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严,教官是在自己所带的学生面前来“教育”小桑葚,现在他握着一大把筷子,看着主动要求说一口气折光的猫猫,陷入沉默。   片刻后,教官说:“等一下。”   军训地点是操场,在旁侧道路的绿化上,校工正在修建着绿化植物的枝条。教官放弃让小桑葚折筷子这种念头,去捡了好几根粗粗的树枝,拿过来,递给仍老老实实站在太阳下的小桑葚,沉声:“筷子嘛,现在质量越来越差,估计一折就断,体现不出团结的力量。你试试这个,这些,能不能折断。”   小桑葚乖乖:“好的教官。”   她手中握着树枝——太多了,手差点握不住,不过不是什么问题,双手捧着树枝,用力往下——   咔吧。   操场的这一片儿格外安静。   小桑葚捧着折成两断的树枝,困惑地问教官:“然后呢?”   教官说:“然后你可以休息一阵——其他人继续训练!!!”   私下里,教官严肃地和小桑葚谈了谈。   ——说真的,你真的没有练过???!   诚实守信的小桑葚将自己略微学过一点女子防身术的事情告诉教官。   虽然只是莫非白兴起时拉她比划了几下。   两只猫猫用原身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小桑葚啃了一嘴莫非白的毛毛,莫非白则勇猛地咬了小桑葚的耳朵一口。   这一口让小桑葚一下午都没敢冒出耳朵,就是担心被谢薄声发现。   她还要守好莫非白是猫猫这个秘密呢。   小桑葚学过武术这个理由让教官稍微得到一点心理安慰,但另一边,关于如何处置小桑葚的事情,就令教官感觉到头痛。   没有办法,她好像真的是“不懂就要问”,不理解命令的意义就绝不服从,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无条件服从教官……   教官被问到哑口无言,只有一个想法。   新时代的大学生都这样执拗么?   好在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只是一味的罚站不可能,教官必须想出一个服众且令小桑葚信服的理由。   比如罚踢正步的意义在于能帮助他们走好正步;   罚她们站军姿的意义是让他们身体挺拔……   连续两天下来,教官都不知道挨训的是学生还是自己。   他甚至不敢和小桑葚对视,忧心忡忡,担心下一刻,她就会举手喊“报告”,进而一脸真诚地问他,做这些事有没有什么意义。   教官快感觉自己的训练也要没有意义了。   好在学校中的军训只有两周,最后一天是成果汇报,学生都要走方队。而每名方队都会有一男一女两个领队——男的是教官精心挑选出来的、最服从命令的学生,而女的则是小桑葚。   没办法,虽然她身高不是最高,但是姿势最标准的一个。   眼看着自己带的这队学生踢着正步走,教官热泪盈眶。   战友感慨万千:“没想道你和学生们感情这么深啊……”   教官擦了擦眼睛。   他没有告诉战友。   总算结束了。   终于不用再受“我很好奇”谢同学的“折磨”了啊!   军训后直接是十一假期,听了谢薄声话认真涂防晒霜、喷防晒喷雾的小桑葚虽然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晒得黑了点儿,但好在没有晒伤。终于结束军训,谢薄声狠狠地做了一顿大餐请她吃。   然后他也心安理得地吃了小猫猫。   十一假期第二天,谢薄声带着小桑葚去商场吃饭,撞见了自己今年刚招的学生。   一开始,谢薄声今年没有招生计划,但在刚过年的时候,他带的一个研究生忽然间皈依佛教、遁入空门,写了言辞恳切的书信,表示一些都是缘分,他现在不想继续读研不想答辩也是缘……   谢薄声给对方同样回了信,不是电子邮件,而是手写信,寄到学生“出家”的寺庙中,表示很尊重他这种放下一切、披上僧衣的选择。但是,滚滚红尘,很多人都难以真正跳出。按照校规,谢薄声会给他五年时间,五年时间内,只要对方想毕业的话,仍旧可以随时来找谢薄声,谢薄声仍是他的导师,很乐意为他提供学业上的指导。   也因为这件事,谢薄声今年向学校申请,重新招生,不过只招一个。   新招的学生姓黎名忆苦。是一路专升本又考到这里的,坦白来说,他面试时候有些紧张,说话有些结巴,但谢薄声很欣赏他的回答内容,几次提问,他都能给出不错的回答,还有他那优秀的卷面成绩,所以给了他一个偏上的面试分数。   也就这样,谢薄声顺利地招到新学生。   然而。   “谢教授,”黎华懋微笑着向谢薄声伸出手,“感谢您对我儿子的悉心照顾。”   谢薄声看了看旁边沉默的黎忆苦,又看了看黎华懋。   旁侧的小桑葚嗅了嗅。   她确认,黎忆苦是人类。   他身上没有任何猫咪的气息。   难道猫猫和人类生下的也是人类吗?   小桑葚忧愁。   谢薄声说:“我记得,黎同学身份证上的年龄是26岁,而您,黎先生,今年似乎才31?”   黎华懋温和地笑:“人类好像不能五岁生子?”   小桑葚点头:“是的!”   谢薄声不着痕迹地将小桑葚往自己身后带。   黎华懋大笑出声:“这是我一直以来资助的贫困孩子,叫我一声爸,也不过分吧?”   谢薄声看了看黎忆苦,后者只是低头。为了维护自己学生的尊严,谢薄声委婉建议:“在年龄差距不大的情况下,还是建议你们兄弟相称。”   黎华懋只是笑,在得知谢薄声和小桑葚来这里玩时,倒是热情地邀请他们一块儿吃饭。   谢薄声拒绝了。   临走前,他倒是和黎忆苦聊了聊,这是老师天然的职责,哪怕是在外面,谢薄声也想知道自己学生的生活情况。没有特殊问题,黎忆苦之前也说过,他之前读书的生活费一半是自己打工攒的,另一半则是好心人资助。   只是谢薄声没想到,那个好心人会是黎华懋。   分开后,谢薄声和小桑葚逛了逛商场,顺带着去刚开业的猫咪用品店买了些猫猫们都喜欢的罐头、零食冻干、鸡脖、鹌鹑之类的东西,打算过几天去探望宋青衿和李京墨。   消费额度大,宠物店还送了一盒薄荷糖。   谢薄声颇为惊讶:“宠物店送什么薄荷糖?”   小桑葚对着新口味兔兔罐头吸口水:“可能因为给是人吃的?”   谢薄声顺手将薄荷糖放购物袋中,看小桑葚馋到口水滴答的模样,失笑,折返,又买了十罐,打算给小桑葚当零食。   ……好吧,这个零食有那么一点奇怪。   等俩人从商场中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夏昼长的时期早已过去,秋季降临,晚上八点已是夜幕沉沉。谢薄声开了车,东西都放在后面,唯独宠物店里买的那些兔兔罐头,被小桑葚抱在怀中,她很想吃,但知道在车内吃的话,一定会有味道。   谢薄声不吃生肉,小桑葚也不想在密闭空间中吃兔肉来刺激他的鼻子。   谢薄声笑:“没事,我开窗通风,气味不大。”   “不要,”小桑葚忽然想到购物袋中还有东西,“通风的话也不行,这样不好。我先吃颗薄荷糖吧,回家后再吃兔肉。”   这样说着,小桑葚低头扒拉扒拉,扒拉出薄荷糖,倒出一粒,干脆地丢进嘴巴中,嚼了嚼。   好似一朵烟花啪啦一声在头脑中炸开,小桑葚捂着嘴巴,猫耳和猫尾巴不受控地疯狂露出,她轻轻喘一声,声音虽小,却引起驾驶座上谢薄声的警觉:“小桑葚?”   小桑葚抱着尾巴和猫罐头,软哒哒看着谢薄声:“嗯?”   她眼睛有点迷朦,轻轻地啃着自己的尾巴尖尖,呜呜喵喵地问出声:“谢薄声,你为什么舔我呀?”   恰逢红灯,90秒,谢薄声及时停车。不假思索,他翻出小桑葚手中的薄荷糖盒,仔细辨认。   终于,他在薄荷糖的成分中看到熟悉的字。   ——猫薄荷。   这是给猫猫奖励用的、能让猫猫神魂颠倒的猫薄荷“糖”。 第108章 喵喵喵   薄荷猫猫和她的教授   猫咪用品店。   作为对客人购买大量猫猫用品的回馈礼物,选择一种含有提纯猫薄荷成分的“糖”。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合理,又微妙地带了些让谢薄声抓狂的因素。   尤其是在谢薄声看到关于猫薄荷的注解。   此提纯猫薄荷能令您的爱猫欲喵欲死,神魂颠倒,实乃撸猫亲猫rua猫肚首选。   谢薄声:“……”   这种描述,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就差把猫界春天药直接刻在其上了。   放下猫薄荷糖,红灯还剩下四十五秒。   小桑葚抱着尾巴、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已经眯着眼睛开始喵喵喵。有些像猫猫在春天时不自觉发出的“喵呜”哑声,但声音要更低一些、更细一些,听起来更无助更可怜。提纯后的薄荷糖效力要比普通猫薄荷作用更大,之前只有过一次和猫薄荷亲密接触的小桑葚完全抵不过提纯猫薄荷糖的威力,猫耳朵软塌塌垂下,大尾巴尖尖上的毛毛还挂在唇角,低头咬一口,小声哼哼,再低头咬两口,把尾巴尖尖上的毛发都弄得湿哒哒。   谢薄声大概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因为此时此刻,小桑葚抱着尾巴,陷在猫薄荷糖的幻觉中的猫猫神态迷离,有些像温柔版的、不慎吃过毒菌子的人,小声问:“谢薄声,你要不要往下亲一亲呀?”   谢薄声说:“回家后再亲,怎么样?”   小桑葚还是小声喵喵,一边哼一边抱着尾巴扭扭,就差把自己亲自喂到谢薄声口边让他尝一尝。谢薄声伸手,摸了摸小桑葚额头,她体温比寻常时高些,现在吃了猫薄荷,更是比寻常体温更甚。   她倾身来,还要亲吻谢薄声掌心。谢薄声缩手,耐着性子哄她:“还是二十分钟到家,再忍忍,好吗?”   小桑葚喵喵叫:“喵喵喵舌头进去呀喵喵喵。”   谢薄声抿唇,眼看着绿灯亮起,他不再犹豫,开车回去。他做事一向稳妥、守规矩,驾照拿到手这么久,一次分也没扣过。开车永远都不会超速,永远遵守交通规则,这一次,他几乎是贴着速度上限的边缘疾驰,一路向家中奔去。副驾驶座上的小桑葚喵呜得令谢薄声有些口干,又想捂住她的口唇不许她多发声,又想立刻回家来安抚被猫薄荷蛊惑的可怜小猫猫。   谢薄声选择后者,原本要二十分钟的路程,他加快车速,幸而几乎一路绿灯,只用了十六分钟便顺利停车入库。谢薄声连买好的东西都来不及拿,直接抱了小桑葚,她刚才哼的两声又尖又细,调子几乎要抛到九霄云外。谢薄声当然知道这声音的源头,下车时,他拿了车上的盖毯,将小桑葚整个儿都包裹住,才乘电梯上楼。   没有遇到邻居,不然很难遮盖她的一对猫耳……倘若有万一,也只能说是玩具,是cosplay。   谢薄声不介意再多一些异样的标签。   反正已经如此。   猫薄荷让小桑葚出了不少汗,谢薄声挽起衣袖,先给她洗了一遍。又给迷迷糊糊的她刷牙,企图将口腔中参与的猫薄荷成分也清理得干干净净。但小桑葚眼中并不是如此,她刚刚从谢薄声亲吻她的幻觉中醒了一次,但很快又沉浸其中。经过精密计算、提纯后的猫薄荷足以让猫猫们抓狂,不要小瞧小小一粒薄荷糖片,其作用相当于十株猫薄荷的叠加。   在猫薄荷的作用下,小猫猫呕过一次水,现在泡在温水里,还在迷蒙地望着谢薄声的脸,刚刚被强行刷过牙,小桑葚倾身过去,搂住他的脖颈,用力地蹭了两下,喵喵叫他谢薄声,薄声,谢老师。   他闻起来也好像猫薄荷呀,小桑葚头发和尾巴全湿了,闻起来像一朵新鲜玫瑰的她贴上谢薄声的下巴,亲了一口,又拉他的手,来触自己肩膀。   人形猫薄荷·谢薄声强忍着把小桑葚抱走,吹风机吹头发吹到一半,猫尾巴还在顺着腰侧从上往下顺着触,一溜烟儿下来,谢薄声终于忍无可忍,一声叹:“这真是猫薄荷糖么?”   小桑葚:“喵喵喵。”   谢薄声伸手拿了铁盒来,给自己倒了一粒,含在口中,糖味极淡,淡到好似什么都没有,只有淡淡的植物香。小桑葚原本趴在他膝盖上规矩任由他吹头发,见他吃薄荷糖,也不抢——很好,看来猫薄荷糖的成瘾性不是很重,至少小桑葚没有上瘾。   这猫薄荷对于人体起不到任何作用,确认这点后,谢薄声将猫薄荷糖铁盒顺手丢在一旁。他还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膝盖上的猫猫,毕竟趁猫之危的确有些不妥……沉默中,小桑葚主动替他做了选择。猫猫趴着,翘起漂亮的猫猫尾巴,眼巴巴回头望。在视线触及尾巴下顺着往下落的银线后,谢薄声站起来。   喵喵叫的猫猫感受到一双大手正揉着猫耳朵,猫猫亲密地将头蹭过去,用热乎乎耳朵蹭了蹭掌心,小声喵呜,听到对方问:“就这么喜欢亲?”   猫猫当然喜欢亲亲!   猫猫不仅喜欢亲亲,还喜欢人类揉耳朵,喜欢和人类贴贴。睡觉时也要人类抱着,或者贴着人类的腿。   谁说猫天生高冷不爱理人?   小桑葚才不这样想,猫猫黏人怎么啦?人类努力给猫猫做饭,猫猫来照顾人类……这不是正常的吗?   只是今日份的唇落在和往日不同的地方,一切都像猫薄荷所构建出的幻境。   小桑葚猛然睁大眼睛。   强势到突破那种春风温柔的幻境,虽然是和猫薄荷幻觉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行为,但却有着更加真实、攻击性的触感。更何况,更何况,好像还有一枚猫薄荷糖,在舌尖上,温温柔柔地点燃着每一处金色。恰似元宵灯节,漫天金树火花,千万丝条黄金烟花从天而坠,落在猫猫尾巴下。无论怎么跑,无论怎么挣,最终都会被捏着尾巴根拽回黄金雨下,被迫望着苍穹之上,一朵又一朵炸裂开的焰火,直到那些璀璨而剧烈的口中焰火在猫猫异色眼瞳中变成一场空白的、余韵之后的雪。   当猫猫薄荷糖融化时,沉浸在猫薄荷幻觉中的猫猫已经呈大字趴。谢薄声含住热乎乎猫耳朵,轻轻咬一口,低声:“可怜的小猫幻觉只有这些?”   当然只有这些。   这还是猫猫第二次接触猫薄荷。   谢薄声握起猫尾巴,看着上面蓬松柔软的尖尖,若有所思。忽而,他俯身,问小桑葚:“想要试试和尾巴一起吗?”   小桑葚:“喵喵喵?”   猫猫表示不懂人类在说什么。   单纯的猫猫就连嗯嗯也只有传统猫猫背骑这一种,完全不能和人类相比。   更何况,一起?怎么一起?   猫猫不懂。   猫猫只知道,谢薄声喜欢吃的小猫猫上面还有着猫薄荷糖,这些特殊的糖果让猫猫感觉好像在天空穿着裙子飞来飞去,凉飕飕的奇特快乐。   谢薄声温柔地问:“我试试,好吗?如果你不同意,就背一首《西洲曲》,如果同意,就喵一声,好不好?”   小桑葚:“喵喵喵?”   谢薄声低头,他捏着猫尾巴,掂了一掂,其实猫猫尾巴很细,和他一根手指差不多,只是长毛猫猫,毛发蓬松,才显得一根猫尾又大又漂亮。   谢薄声持猫尾往金色梦乡慢送,揉猫耳:“真是个聪明好学的小猫。”   聪明好学的小猫差点在这个晚上弑师。   她终于体会到白猫先生先前的劝告,人类是一种有着许多糟糕念头的生物,单纯善良的猫猫永远都不知道他们的脑壳中在想什么。至少,小桑葚完全不懂,为什么要用猫猫尾巴来攻击小猫猫,还是双重夹击,小猫猫差点在这场夹击中被爆破。尤其是猫猫尾巴上的蓬松猫毛,这种东西吸水后也是有体积的,还是剐蹭,猫猫亮出锐利尖牙和爪子,但还是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   猫薄荷糖害猫不浅。   提纯猫薄荷糖,害人害猫,天地不容,猫猫必得而诛之。   明天醒来之后,小桑葚一定要继承白猫先生的衣钵,继续加入猫猫反对猫薄荷的行动中。拒绝猫咖,拒绝猫猫钢管舞,拒绝猫猫薄荷糖和赌。   怀揣着对猫薄荷糖强烈愤懑和“人类居然有这么多可怕念头”的小桑葚这次不抱尾巴睡觉了,倒是谢薄声,即将陷入梦乡前,模仿着小桑葚先前的动作,微微低头,一口含住尚未清洗的猫尾巴尖尖。   小桑葚四四方方趴着,侧脸看他:“是不是好腥?”   “不,”谢薄声微笑,“很甜。”   “是甜甜的小桑葚味道。” 第109章 喵喵喵喵   好学猫猫和她的教授   猫猫尾巴盖猫猫。   猫猫尾巴盖不住。   猫猫委屈地喵喵。   小桑葚想要将尾巴从谢薄声手中抽出,但非常遗憾,饶是小猫再怎么努力,经过猫薄荷洗礼后的她已经没有这种力气。   尾巴的感受很奇怪,毕竟是被谢薄声牵扯着被迫前进后退,她不仅能感受到尾巴上的挤压,还能感觉到小猫猫的撑开。她无意间想起一开始看书时学到的课本,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这种矛盾的牵扯,现如今的小桑葚不仅感受到矛的感受,也能理解盾的心情。   猫猫耳朵垂下,小桑葚看着自己湿了好多的猫猫尾巴尖尖,尾巴还在谢薄声手上,好似警察气定神闲地握着人质。   猫不喜欢水,倘若想要给猫猫培养起接受洗澡的习惯,就得从幼猫阶段开始。这是猫心理上的问题,而生理上,除非将整个猫猫浸在水中,否则,简单地往猫猫身上浇些水,也不会让它们毛发湿透。   但现在,小桑葚尾巴尖尖的前端一部分已经彻底湿透了。   她本能地想要去舔一舔尾巴湿掉的部分,猫猫都不喜欢自己的毛发被水粘在一起,只是谢薄声没给她机会,在她想要去咬尾巴前先一步拿走。有着严重洁癖的谢薄声,这一次直接握着尾巴睡觉,两次后,他也有些困乏,亲亲小桑葚的脸颊,不忘安抚震惊猫猫:“睡吧,醒来再给你洗尾巴。”   小桑葚困到说不出人话了,只下意识地用喵喵语。   “喵喵喵?”   「真的吗?」   谢薄声颔首:“真的,用你最喜欢的那瓶洗发水。”   小桑葚打了个哈欠,仍旧是习惯性的四肢伸展:“喵喵喵?”   「还去李京墨那边玩吗?」   谢薄声笑:“当然去,对了,不凡和非白也去,你不是很想念她吗?”   小桑葚:“喵……”   「说好了喔」   谢薄声吻她的额头,又低头亲一口猫猫尾巴:“说好了,睡吧。”   小桑葚手放在他胸口,无意识间猫猫踩奶,踩了几下,脑袋一歪,终于陷入梦乡。   急需睡眠的小桑葚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她梦到猫猫尾巴在狭窄的溪洞中艰难前行,旁侧还有可怕的、丛生树根的岩浆搅拌机,可怜的猫猫尾巴贴着曲折蜿蜒的岩壁,一下又一下地刮着岩壁上潮湿的水,连带着岩壁也被搅拌机凿得越来越大,后来猫尾巴终于被挤出去,又被拎住尾巴,轻松往上一提——   喵呜!   可怜的小猫猫被人类拎着尾巴一口吞掉啦!   而谢薄声做的则是另外一个梦。   他梦到多年后,小桑葚学业有成,终于同他正式登记为夫妇,两人在漫天花海中举行了正式婚礼。婚礼次日,谢薄声和小桑葚头抵头思考着该去何处度蜜月。   在愉快地决定了目的地后,小桑葚喵喵喵地叫了一下,紧接着,从她裙摆旁侧,冒出来一堆小猫。足足十五个小三花猫喵呜喵呜地叫着,开心地跳到谢薄声身上,爬到谢薄声头上,蹲在谢薄声面前的桌子上,一边叫着爸爸爸爸,一边喵呜喵呜地要奶喝。   ……   谢薄声醒了。   毛茸茸的猫尾巴就在他胸口,但没有十五个等着他喂奶的小三花猫,只有一个睡得四仰八叉的三花猫猫小桑葚,现在她睡姿颠倒,脚就在谢薄声胸口,头在床尾,抱着谢薄声的腿,呼呼大睡。   谢薄声没有惊动沉睡中的小桑葚,手搭在眼上,按了按,终于思考到这一严重问题。   他和小桑葚,会有小猫吗?   谢薄声对孩子看得不是很重,有则好,无也可。他父母也渐渐变得豁达,尤其是在得知小桑葚还想深造后,也绝口不提抱孙子孙女的事情。私下里,谢文朗也同谢薄声说过一次,之前有段时间催婚,也是担心谢薄声一个人在世界上孤单。毕竟父母都上了年纪,万一哪天过世,也不忍看谢薄声孤身一人生活。   现在有了小桑葚,也能看得出谢薄声疼爱她和小桑葚对他的喜爱,父母也算放心。   虽然不知是否会有生殖隔离,谢薄声也严格地做好每一次安全措施。他闭上眼睛,思索。   人类形态的话,是不可能发生同时怀上好几只猫猫这种事情吧?   孩子太多了,对身体也是一种负担。   谢薄声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尾巴尖,无声叹气。   不然,在确定猫猫人和人类生殖区别前,暂时不考虑孩子的问题?   白猫先生的猫猫人教育机构还在开着,陆陆续续又救助了不少流浪猫。但有一点令所有猫猫人在意,那就是,在这些猫猫人中,女性太少了。   白猫先生给出过严格的分析,因为猫咪的强制性发热机制,雄性猫猫坚持到成年也不嗯嗯的概率要远远高于雌性猫猫……也或许因为这点,也愈发显得猫猫人们对小桑葚的重视。   猫本身的繁殖欲并不是很重,除了他们的发热期外,钓鱼都要比嗯嗯更吸引猫。尤其是白猫先生和暹罗猫这两只鼠类控,俩猫饲养的鼠鼠已经正常衰老去世,两只猫咪还伤心地为它们举行了葬礼和哀悼——谢薄声主持。   当然,这还是小桑葚请求谢薄声去主持的两位鼠鼠葬礼。   如果只是单纯的骑跨行为,猫选择的对象未必会是猫。比如小桑葚认识的那位缅因先生,就是典型的兔兔控,两年中,小桑葚又陆续送去四个兔兔,都被弄烂、棉花掉落;而白猫先生则清心寡欲,发热期就跑去钓鱼,还很快和钓鱼的几个中年人类结交了深厚的友谊;暹罗先生喜欢猫猫,但渐渐成为人类的他开始难以接受和普通猫猫嗯嗯,因而还保留着未使用过的小口红;至于布偶先生和橘猫先生……   “他们喜欢我呀,”小桑葚说,“他们上次说自己的小口红很小,绝对不会弄痛——”   “暂且停下这个话题,”谢薄声说,“谢桑葚同学,请你今后严格拒绝这些猫,好吗?”   小桑葚说:“那当然!”   她才不喜欢有刺的小口红呢。   等小桑葚从军训和双管齐下的疲惫中休养结束,谢薄声才带了她去探望李京墨。   李京墨教学能力颇为出色,薪资涨了两次,现如今又在带高三重点班。家里面宋青衿趴在桌子上睡觉,大尾巴盖着眼睛,听到门铃响,才跳下来,迎接小桑葚。   小桑葚和宋青衿早就熟得不能再熟,快活地抱着小黑猫跑去书房里聊天,剩下俩男人一同准备午餐。   谢薄声和李京墨聊了些生活近况,李京墨刚开始带高三重点班,即是英文老师,又是班主任,压力颇大。他笑着提到小桑葚,说她至今仍旧是学校中的传说——   “你也清楚,这个私高建立还不足六年,六年了,就出了小桑葚这么一个高二提前考、还考取名校的,”李京墨说,“还有,当时小桑葚读大学前,还将她所有的课堂笔记和整理的东西都免费送给班主任,她班主任扫描后上传到学校公共平台了,不少学生过去下载、打印。”   谢薄声一向谦虚,但在面对小桑葚的事情时,他只笑着答应:“她的确很聪明。”   李京墨洗干净茄子,叹气:“是啊,聪明到能掌握和猫沟通技巧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谢薄声顿了顿。   李京墨打开水龙头,他说:“不凡的女友也会和猫沟通,这件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薄声说:“你刚搬到这里时,我就知道了。”   李京墨刚搬家那会,为了恭贺他乔迁之喜,郑不凡和谢薄声都来做客。   那天,谢薄声就发现莫非白会和小黑猫喵喵。   只是谢薄声始终没有去确认她身份。   猫猫人也好,还是学会猫猫语的人类也好。   只要不会伤害小桑葚,他就不会去追究。   李京墨低头,他说:“有时候,我挺希望童话故事是真的。”   谢薄声:“什么?”   “你说啊谢薄声,”李京墨侧脸看他,有些怔忡,“猫的寿命不到二十年,人能变成猫,那猫能不能变成人呢?”   李京墨面色看起来有些感伤,目光略微憔悴。这么多年了,他的心脏病虽然没有复发,但在支教时落下的病根还有其他,因而,现如今的李京墨还是有些消瘦。   谢薄声说:“或许有。”   李京墨低头切菜,片刻后,他轻声说:“薄声,青衿这几天身体不太好。”   从上周起,宋青衿的身体就不太好。   这原本就是小黑猫的身体,流浪猫,有什么吃什么。之前跟着李京墨时,一半是猫粮,一半也会跟着他吃一些饭菜,人类的东西重油重烟,对猫咪本身的身体是有损伤的。   后来李京墨搬到这里,精心照顾小黑猫,一人一猫之间,虽无欲,只是精神上的恋情,也足够给予李京墨无上的欢喜。   唯独发热期有些尴尬,宋青衿会强行忍着,不吭声。   只是,前不久,宋青衿的胃口就开始变得不好,最爱吃的冻干也不想吃了,肉也少吃,强撑着吃下去,还会呕吐。   李京墨刚与妻子重逢不久,不想又遇难事。他带着小黑猫看了许多医生,几乎所有检测和试纸都做了遍,仍旧没能查清楚原因。   宋青衿的病来得很突然,也令李京墨更加焦灼。   他恨不得连上课也带着宋青衿,唯独怕她孤身一人再出意外。   倘若再失去一次,李京墨只怕会立刻疯掉。   ……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宋青衿和小桑葚说,“我没有力气。”   小桑葚凑过去,用力嗅她的气息,肯定地告诉她:“你很健康,可能是饿了?”   小黑猫摇摇头:“……我吃不下。”   她感觉自己身体发热,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好征兆。   她不想让李京墨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只舔了舔爪子,仍旧趴在桌子上。   “或许是你没有吃到好吃的,”小桑葚说,“我和谢薄声买了好香好香的罐头,你等着我喔,我现在就去拿——”   说这,小桑葚急匆匆离开书房,跑去客厅,去袋子中翻刚买的罐头。门铃响了,她也无暇应,在李京墨从厨房出来时,小桑葚终于翻出罐头,拿着,飞快地跑向书房:“青衿——”   隔着一扇门,小桑葚听到书房中一声闷响,好似重物坠地。   厨房中,谢薄声问:“怎么了?”   小桑葚来不及回答,她一用力,推开书房门,震得门框又是一晃。   书房门打开,小桑葚呆住。   小黑猫不见了。   只有一个黑色长发的女性,仅仅以黑发蔽体,昏厥在地板上。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本章掉落222个小红包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