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小公主》 作者:插柳成荫   文案:   宴国皇家子嗣单薄,皇帝膝下目前只有一位长公主赵安玥。   赵安玥受尽宠爱,顺风顺水的长到十五岁,正值及笄前后,大宴和大祁迎来战事,大宴连连败退,无奈投降。   最终割三城,并忍痛将唯一的公主嫁给大祁将军顾淮景。   *   成婚当日,顾淮景回到洞房中,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   小公主身穿红嫁衣,站在洞房中,抬起下巴,朝他哼了一声:“这个房间以后就是我的了,这里不欢迎你。”   他笑了笑。   *   又横又怂不作死就不会死但明知会死还是要作死的小公主VS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黑得不能再黑心狠手辣的大将军   *   1.架空,架得很空,考据党勿入;结局1V1,前期男主有侍妾,虽然很快就炮灰,但介意勿入;   2.人设并不完美,逻辑随心所欲,喜欢教育他人三观、死纠逻辑者勿入;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主角:赵安玥,顾淮景 第1章 001   永安大陆两国并治,大宴为南,大祁为北。大宴往南为海,大祁往北为蛮族,蛮族再北为冰雪之地。   地理位置的原因,大宴临海,没有强悍的敌人,故举国上下文风盛行,人人能吟诗作对。大祁北边为蛮族,战乱不断,故尚武,多以武力为尊。   大宴与大祁间以一绵绵不绝的山脉为边境,山脉东部尽头处,有一地可通行,其中有块碑,碑以南是为大宴,以北为大祁。   两国军队常年在此把守边境,虽有小冲突,但从未发生过战乱。   永安一百二十年冬,两国军队驻守边境,发生了口角。大宴认为大祁都是莽夫,大祁认为大宴都是懦夫,这样你来我往,从口舌之争,便演变成了一场战争。   大宴的军队在大祁的军队下不堪一击,节节败退,毫无反抗之力。   最终,大宴投降,以割三城,嫁公主的结果结束了这一场战乱。   **   大宴皇宫。   皇后徐如蕴哭得情难自禁:“皇上,您不能再想想办法吗?玥儿是您唯一的孩子,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远嫁到大祁,而且还是嫁给大祁将军顾淮景?!”   皇帝赵忻面色憔悴,他抱着皇后,唉声叹气,一边安抚一边小声道:“蕴儿,朕也没有办法,大祁兵力远胜于我大宴,如果不是因为北边有蛮族虎视眈眈,大祁早已发兵大宴。如今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朕是玥儿的父皇,更是大宴的皇帝。朕心里再不舍,也无计可施。”他从很早就知道,作为一个皇帝,他很无能。   皇后依旧在哭,她心里也明白皇帝的苦楚。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宠大的女儿就要远嫁,她想想,心都揪在了一起。   大宴国力向来要比大祁弱,自己的女儿在大宴被宠着长大,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大祁,要如何是好?大祁可不会看在她是公主份上便礼让三分。   而且还是嫁给顾淮景。   整个大陆,不管在哪国人,有谁不知道顾淮景的名声?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蛮族听到都要闻风丧胆。这次两国战乱,他人在大祁京都,连面都没露,只修书一封给了镇守祁宴边境的将军,便打得大宴毫无还手之力。   这样的战神,按理来说大祁肯定有无数贵族千金想嫁,可是他已二十五,至今未娶。正常情况下,男子十八便会娶妻了。   传闻顾淮景心狠手辣,为人自私阴毒,哪怕对女子也格外的不疼惜,一个让他不满意,便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这样的人,如果嫁给他,自己的女儿怎么办?   想到这里,皇后徐氏哭得更加伤心了。   殿外,悄悄偷听的赵安玥皱了皱好看的眉毛。   母后又在哭了,从这件事情定下后,母后每天都忍不住掉泪。父皇也不开心,她已经好几次听到父皇在叹气。   赵安玥摇摇自己的脑袋,提着裙摆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她知道母后怕自己嫁过去受委屈,可是她才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顾淮景难不成还能把她给吃了?   她是大宴长公主,是皇室的一族,她理应为父皇分担。   责任感油然而生,赵安玥开开心心的走在御花园的小道上,前方传来说话声。   听声音还挺熟悉,赵安玥眼睛转了转,灵活的溜到一颗树后,竖起耳朵偷听。   夕贵人一路款款走来,笑声十分的畅快:“那死丫头终于要从皇宫滚出去了!我说这些年,最让我开心的莫过于此事。仗着自己是长公主,居然屡次三番敢得罪我!”   旁边的宫女闻言也笑:“恭喜贵人,这次也算让贵人出了口恶气。”   “想到她要嫁给顾淮景,我真是做梦都会笑醒。”夕贵人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不过皇后估计就要伤心了。”   “那可不,听说皇后娘娘天天以泪洗面,皇上去安慰了几日,估计也嫌烦了,昨晚整夜待在御书房,都没去皇后寝宫呢。”   “是吗?”夕贵人眼睛一亮。   宫女悄悄道:“贵人,您趁着这个时候,多关心皇上。皇上没有子嗣,唯一的公主也即将远嫁,如果您能生下皇子,今后……”   两人相视一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赵安玥翻了个白眼。   这么多年,父皇母后感情一直很深厚。宫里妃嫔也不多,唯一的这几个还是父皇顶不住朝臣压力才纳的,可是纳了之后几年,这些妃嫔也无所出。整个宫里面,只有她一个公主。   父皇的身体其实一直不是很好,想到这里,她眼里一黯。   夕贵人和宫女往前方走去,一路欢声笑语不断。   赵安玥看着很碍眼。她很不喜欢这个夕贵人,老是在背后搞小阴谋,这次她和亲的事情,夕贵人的父亲可是在朝廷上极为赞成的。   她想了想,从树里出来,提起裙子,看到夕贵人快走到池塘边时,猛得跑了过去。   听到后头的动静,夕贵人转身,看到是她后,下意识就要躲。   这个公主行事向来我行我素,仗着皇帝皇后的宠溺,在宫里无法无天惯了,在表面上,她终究是不敢和赵安玥作对的。   赵安玥怎么可能会让她躲成功?她瞄准夕贵人,一下子就抱了上去,然后双手一用力,直接就把人推进了池塘之中。   如今是初春,今日虽然天气很好,但池水还是很冷。   夕贵人扑通一声落入池塘,仿佛坠入了冰窖之中,她慌了起来,不断扑腾着,一边叫:“救命啊!来人!快救命啊!”   不一会儿,宫里的太监连忙赶了过来,看到池塘里的夕贵人,心里一慌,在看到池塘旁俏生生站着的小公主,又是一慌。   小公主不喜夕贵人,这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事情。   现如今,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该救还是不该救。   夕贵人的声音越来越弱,身子也快要浮了下去,赵安玥才开口:“哎呀,夕贵人刚刚不小心落水了,你们还不赶紧救人?”   太监们这才连忙下水救人,夕贵人被救上来时,已经没了半条命。   赵安玥笑嘻嘻的扫了一眼,回了自己的宫殿。   她是瞒着大家跑出去,见她回来,大家连忙迎了上去。   “公主,您这是去哪了?您总算回来了!桃鱼可担心您了!”   “公主,您渴不渴,饿不饿?有想吃的吗?”   “公主……”   赵安玥乖乖的,在众宫女的伺候下,喝了水,吃了点心,刚想去院子里玩一会儿的时候,皇后身边的人来了,说是母后让她过去一趟。   赵安玥到的时候,皇帝已经走了。   皇后徐氏也洗漱了一番,但眼眶还微微红着。   “母后!”赵安玥扑进了皇后的怀里,撒着娇,“母后,你找我来是有事吗?”   皇后徐氏抱着自己的女儿,摇头轻叹,点点她的额头:“你啊,是不是又闯祸了?夕贵人可是你推下水的?”   赵安玥吐了吐舌头:“她说我坏话。”   “以后不要再这般胡闹。”皇后徐氏心里满是愁绪,“十五日后,便是你的婚期。玥儿,你要懂事了。”   赵安玥从皇后怀里出来,好看且灵动的双眼很是认真:“母后,你和父皇不要为我担心,我不怕嫁到大祁,也不怕嫁给顾淮景。我不会让人欺负的,只有我欺负他们的份!”   皇后徐氏:“玥儿,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我和你父皇原想着能护你一生,却没想到……早知道这样,这些年,我就不该如此惯着你。”   赵安玥:“母后,玥儿已经长大,不用你和父皇保护,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我真的没事的,嫁到大祁也没关系的啊。您和父皇总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可是我其实什么都知道的。”   皇后徐氏闻言只摇头轻叹,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玥儿被她保护得太好,不谙世事,天真散漫。   把这样的女儿,嫁给传说中的阴狠毒辣的顾淮景,她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2章 002   十五日眨眼便过,赵安玥一身嫁妆,拜别父皇母后,到达大祁京都时,已是一个月之后。   从初春出发,如今已是晚春。这个时节,枝头的花开得正盛。特别是今日,太阳也格外的好,大祁京都人人喜气洋洋。   对贵族千金们来说,顾淮景对女子阴狠毒辣,不懂体贴,所以她们怕且惧。可是对大祁百姓来说,顾淮景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他驻守边境,挡住凶狠的蛮民,庇佑大祁子民,所以百姓们敬且爱。   二十五高龄,却依旧未娶的顾淮景今日大婚,他们怎么可能不开心?   更何况,顾淮景娶得可是大宴的长公主,他们简直与有荣焉。   顾国侯府的下人们更是掩盖不了一脸的喜气。今日宾客众多,人人忙得脚不沾地。   朝廷众官几乎没有不到的,甚至晚间,连当朝皇帝都特地来到府上,和众位大人喝了一杯。   他看着一身喜服,丰神俊朗,面色沉静的顾淮景,很是感慨:“淮景,你父母亲若在世,今日定为你开心。”   顾淮景闻言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后行礼:“淮景谢陛下。”   皇帝上前拍拍顾淮景的肩:“你的大喜之日,不说这些了。朕少时与你父亲如兄弟,也算看着你长大。安玥长公主容貌才情皆为不凡,琴棋书画样样俱佳,也算与你相配。望你婚后早日有子,你父亲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   君臣二人说了几句,又喝了几杯酒,皇帝便离开回宫。   皇帝一走,常年跟着顾淮景的几个军中下属便活跃起来,你来我往,热闹异常。   **   前面的嬉笑声传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洞房里的赵安玥在喜床上没坐多久,便忍不住一把摘掉了自己的红盖头。   这一举动,将下人吓了一跳,一个不认识的嬷嬷连忙上前:“夫人,这盖头可万万摘不得!”   赵安玥看向她,一双眼睛亮如星辰,声音脆生生的:“我想摘就摘了,不可以吗?”   那嬷嬷愣了愣,心想大宴公主容貌果然一绝。   她对面的于嬷嬷见状,连忙无奈地劝道:“公主,红盖头确实不能摘,要等侯爷来了才能摘。”   赵安玥哦了一声,明显没放在心上。   她打量着这间红色的房间,再看了看房间里的人。   她的右边是顾国侯府的下人,左边是自己从大宴带过来的下人。   一个是她从小的奶娘于嬷嬷,还有自己最为喜欢的四个丫鬟。   赵安玥起身,挥挥手:“你们都下去,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公主……”   “夫人……”   “我说了!”她板起脸,“你们都下去!”   于嬷嬷从小将赵安玥带大,深知公主的脾性,她这般说了,他们除了退下,没有任何办法。   “这位嬷嬷,我家公主可能一路过于疲惫,想要自己在房间休息片刻,你我都先出去,在外头候着可好?”于嬷嬷微笑着,不由分说的和那四个丫头,半拉半劝的带了出去。   离开之前,于嬷嬷终究是不放心:“公主啊,今日是您的大婚之日,您还记得皇后娘娘对您的嘱托吗?”   赵安玥当然记得,母后让她乖乖听话,不要闯祸,不要得罪人。   可是会这么听话的,就不是赵安玥了。   她对着于嬷嬷眨眨眼睛:“嬷嬷你放心,我心中有数的。待会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许进来。”   “公主……”   “也不许让任何人进来,这是命令!”赵安玥挥了挥手。   于嬷嬷叹气,担心的离开了,亲自守在门外。   赵安玥在新房里逛了两圈,房间宽阔,她勉强满意。   然后她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   母后特地选的头饰和嫁衣,果然漂亮。就是头饰有点重。   她坐了下来,自己把重重的头饰取了下来,随手放在一旁。   然后赵安玥站了起来,她走到床前,将被子抱了起来,然后转身把被子丢在地上。   按照习俗,床上都是各种红枣桂圆,她一手抓一把。   扔一把,吃一颗红枣;再扔一把,吃一颗桂圆。   最终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扔了房间一地   赵安玥看着这会就乱糟糟的地面,非常满意。她起身,来到桌前。上面摆着两个酒杯,还有一壶酒。   刚刚的红枣和桂圆实在有些甜,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砸吧砸吧,然后再喝一口。   这酒也不知道是什么酒,味道居然和父皇宫里的那些不相上下呢。   不过赵安玥没敢多喝,她怕自己醉了。要知道,她稍后还有大事要做。   于是她放下杯子,把那壶酒拿了起来,把酒全部倒在了地上。   酒液在地上缓缓漫过那一地的红枣桂圆,酒香随之慢慢散出。   酒壶空了后,她把随手把它放在地上。   然后赵安玥看了看,觉得放得太正,于是伸手一推,酒壶就倒在了地上。   这动静不大,但是守在门外一直留意房间中动静的于嬷嬷顿时紧张道:“公主……”   “我没事,你们不用管我。”赵安玥高声道。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想了想。   于嬷嬷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情,她这样可不行啊,得把动静闹大一点。   毕竟外面还有顾淮景的人。   于是她看着眼前的桌子,伸手,用力一堆。   砰得一声响,桌子轰然倒地,上面的东西悉数掉落在地,发出乒铃乓啷的响声。   赵安玥自己被这动静吓到了,赫然往后跳了一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轻声念叨:“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这桌子也太响了吧?!”   于嬷嬷连忙推开门,看到房间里的狼藉,愣在了门口。   顾淮景的那些嬷嬷下人也纷纷上前,看到后都瞪大了眼睛,站在门口不敢说话。   赵安玥看了看她们,咳了咳,放下手,挺直腰杆,脸色压得很沉:“不是让你们不要进来吗?!都给我出去,我今天很不开心!”   这般说着,她伸出条腿,对准凳子一踢,凳子倒地。   下人们不敢再说什么,于嬷嬷也赶紧关上了门。   她不知道公主到底意欲何为,身为一个下人,她也没法劝没法问。   那顾府的嬷嬷对后面的小丫鬟施了个眼神,小丫鬟心领神会,微微一伏身,便离开了。   **   前院,顾淮景正和军中下属喝酒。   小厮顾青跑了过来,在他耳边细语几句。   顾淮景点点头,表情连一丝变化都不曾有过,仿佛只是听了见无关痛痒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说完后,神色如常得和大家痛饮。   等时间差不多了,在众人不言而喻的目光中,他前往洞房。   房门外,站着一群下人,五个陌生的面孔,是那位公主带过来的。   看到他过来的时候,五人神色都格外紧张。   当头的是有些年纪的嬷嬷,她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担忧,连忙几步过来,对着他行礼:“侯爷,我家公主不谙世事,还请侯爷多担待。”   顾淮景双手负在身后,闻言淡淡道:“公主?”   于嬷嬷一惊,连忙改口:“侯爷,奴才称呼公主二十多年,如今一时不察,竟忘了改口。奴才有罪,还请侯爷降罪。只是夫人尚且年幼,侯爷还请多多体谅。”   顾淮景:“顾青。”   小厮连忙小跑上前:“奴才在。”   “把人清走,今日房门外,不许有人。”   “是。”   接下来,外面似乎来了些侍卫,半是强迫的把她奶娘和四个丫头带走了。   赵安玥鬼鬼祟祟的听着,觉得她们应该没受伤,也就放下了心。   然后,她快速跑回房间内,四处看了看,选了个最中间的位置,把桂圆红枣用脚踢开一个圆,自己站在里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抬头挺胸,摆出她自认为最傲气逼人的表情。   下一秒,房间门被推开,然后又被阖上。   赵安玥心里又紧张又期待,她悄悄呼出一口气。   顾淮景走到帘后,便看到在房间正中间站得笔直的人影。   繁复的头饰皆被她取下,她站在那里,一身皇家贵气,一脸倨傲。   传言大宴皇后徐如蕴容貌倾城,今日见了她女儿,果然不假。   那张脸没有一处瑕疵,仿佛绝佳的玉器,浑然天成,美轮美奂。   “你就是顾淮景?”赵安玥打量了一眼,眼睛微微闪了闪,心里悄悄得想,和她想象中不一样,长得很好看。   不,是很丑,顾淮景再好看,都是丑的。   顾淮景没有回答,他的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地下。   一地狼藉,桌子凳子东歪西倒,被子枕头也被扔在了地上,桂圆红枣等被洒了一地,有几颗就在他脚边。   始作俑者本人见此抬起下巴,朝他哼了一声:“我嫁你不是我自愿的。从今以后,这个房间就是我的了,这里不欢迎你。你现在就可以滚出去了!”   很完美,非常完美,语气也掌握得很好。赵安玥在心里为自己鼓掌。   顾淮景收回视线,淡淡道:“长公主,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赵安玥下意识便问:“什么事?”   他微微一笑:“不仅这个房间是我的,从今以后,连你……”他顿了顿,唇间轻启,“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古言,有点小慌,你们要仔细看文案啊,文案给你们排雷了,不喜欢就不要往下看哒~   有的人看文案不仔细,这个人设我一定要高亮一下!   【又横又怂不作死就不会死但明知会死还是要作死的小公主VS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黑得不能再黑心狠手辣的大将军】   男主是真的黑心和心狠手辣啊啊啊啊! 第3章 003   赵安玥听到这句话气得不行,她被宠着长大,一向我行我素,没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话,连父皇母后对她说话时也都是轻声细语的。   她气得耳尖都红了,伸手指着他:“你放肆!”   赵安玥不是任何人的,她是她自己的。   顾淮景眼皮扫了扫她,略过地上的狼藉,转身出去了。   “哎?”赵安玥愣在了当场。   他怎么就走了?   赵安玥在原地待了两分钟,顾淮景开门出去后就没有动静了,外面静悄悄的。   赵安玥在原地走过来走过去,来回走了两次,她彻底待不下去,好奇心仿佛猫爪子一般在她心里挠着。   她索性提着大红嫁衣的裙摆,往外走去。   门还开着,顾淮景离开的时候没关上门。   今日是圆月,月亮在枝头高挂,静静的笼罩着下方。星星也不少,在月亮周边围着。   外面一路灯笼照着,灯笼的光再擦杂着月光,暖红色的一片,照在路上,很亮,很喜庆。   只是一个人都没有。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犹豫多久,沿着前方就小跑过去。   赵安玥好奇心一向很足,就这样让她一个人搞不清楚状况留在这里,那是不可能的。   结果没走多久,迎面走来一群人。是群府里的下人,动作轻且快,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赵安玥停下脚步,好奇的观望着。   看到是她,众人纷纷行礼,带头也是个嬷嬷,不过和刚开始那个不是同一个。   她的脸在微光下格外严肃:“夫人,夜色已深,还请回房。”   赵安玥收回大量的视线,一挑眉:“如果我说不回呢?”   嬷嬷没说什么,朝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对后面使了个眼色,出来两个丫鬟。   赵安玥再挑眉,一点都不怕:“怎么?你们想以下犯上?”   “夫人严重了。”丫鬟们也很恭敬的行了一礼,身形一闪,下一秒,她们一人按着赵安玥一边的肩膀,强行把她往房间带。   赵安玥这才反应过来,她很生气,用力挣扎着:“你们想干什么?”   两个丫鬟明显是习武之人,手劲很大,赵安玥挣扎不开,嚎了两声也没人理她。   她左右环顾,顾淮景也不在。   于是她也就不白费力气,任由两个丫鬟把她压回房间,压到了梳妆台边。   剩下的其他人纷纷进来,打扫房间的打扫房间,整理床铺的整理床铺,换新桌子新椅子的也给重新换上了。   没过一会儿,房间就恢复成洞房原本的样子。   当然也包括新娘。   赵安玥眼睁睁被逼着重新梳了个头,盖上了红盖头,然后继续被一左一右压在床边。   而且为了预防她大喊大叫,她连嘴巴都被堵住了。   下人敢这么对她,肯定是奉了顾淮景之命。在这一刻,赵安玥在心里彻底把顾淮景记恨上了。   **   一切恢复原样,没过多久,顾淮景推门而入。   赵安玥被堵住嘴,只能发生唔唔唔的声音。   在场所有人彻底忽略,顾淮景也没事人一样按照婚礼的礼节,勾开了赵安玥的红盖头。   红盖头下,娇艳的新娘正对她怒目而视。   他微微一笑,舌尖转了转,特意换了个称呼:“玥儿,从今日起,为夫希望你能忘掉你大宴公主的身份,记住你是我顾淮景的妻子。”   赵安玥:“唔唔唔!”   有人送过来两杯酒,他拿了一杯。   见状,压着赵安玥右边的丫鬟强行将她的手腕举了起来。   赵安玥肯定是不可能去接那杯酒的,她死死捏着拳头。   然而没有用,她的那点力气,在习武之人眼里压根不作数。   丫鬟用了巧劲,硬生生将赵安玥的五指掰开。   顾淮景见状,将手里的酒往她手心一塞,丫鬟的手覆上赵安玥的手,逼迫着她把手合上,把杯子‘拿’在手心。   顾淮景自行取了第二杯,弯下腰,绕过赵安玥右手,另外一只手摘掉赵安玥口中的红布。   红布被解,赵安玥下意识先咽了口口水。   在此间隙,丫鬟看了看顾淮景,顾淮景没有说话,轻轻瞥了一眼。   丫鬟得命,手上使劲,酒被硬生生灌进赵安玥嘴中。   同时,顾淮景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赵安玥被酒呛到了,她咳得一张脸通红。   丫鬟们放开她,朝二人微微行礼:“愿侯爷和夫人琴瑟和谐,早生贵子。”便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   赵安玥止了咳,她腾得一下从床上站起来,手指着顾淮景,由于内心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太过震撼,说话都没那么利索了:“你你你你你你太过分了!”   顾淮景动手解自己的喜服,慢斯条理道:“大宴崇文,以礼治国,却没想到堂堂大宴长公主居然连礼节都不懂?洞房当日该做的事情,还要我强行逼迫你做完,你倒怪我过分?”   赵安玥噎了一下。   “我知道你出生尊贵,但是长公主殿下,这是大祁。与我而言,大宴这是战败国,而你——”他嗤笑道,“只是战利品而已。”   赵安玥憋红了脸,怒目而视。   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事实本身就是如此。她其实和那被割的三座城池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她就打算走了。   就和以前在大宴一样,遇上自己惹不起的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等回皇宫,再找父皇帮她。   虽然这里,已经没有父皇母后了,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但走为上计,肯定是没错的。   赵安玥于是眼睛转了转,身形灵活的就想从顾淮景身侧离开。   顾淮景伸手,准确的一把环住她的腰,带到自己怀中。   腰细得如春日杨柳,鼻尖能闻到她身上的酒香味。   顾淮景是正常男人,既然娶了妻,而且这辈子也就这一个,那就没有放置的道理。   “看来大宴帝后确实不会教女儿。夫为妻纲你都不懂?我站在这,有让你离开?”他淡淡道。   赵安玥拼命挣扎:“不许你说我父皇母后!”其实赵安玥都懂,从皇宫里出来,哪怕赵安玥再我行我素,该知道的礼节她都知道。但她向来不守。不守也没关系,父皇母后向来不会在这些上面管她。而父皇母后都不管,其他人又哪里敢管?   顾淮景笑了笑,一把将怀里的小公主扔到床上。   还没等赵安玥爬起来,他便走到床前,压了下去。   **   一对红烛在帐外燃烧,房间里异响不断。   赵安玥在大宴的时候,有几个比她年长几岁的闺中密友。   她们前几年逐一嫁人,有时候她在宫中无聊,就会把她们都约到宫里。   偶尔会听她们提起洞房花烛之夜,都说很疼。   是真的很疼啊。   赵安玥哭得梨花带雨,疼得浑身打颤。   疼就罢了,她还觉得很屈辱。   从小到大,没有人敢对她这样过。没有人敢压在她身上,没有人敢撕她的裙子,没有人敢看她的身体,没有人敢伸手碰她,更没有人敢弄疼她。   可是顾淮景全都做了。   他仿佛确实把她当成他的所属物,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每处都印上了他的痕迹。   赵安玥一路挣扎到底,嘴上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么一句骂人的话:“顾……淮景!你无耻……呜呜呜呜,你无耻!……无……无耻!”   小公主力气不大,但是耐力和韧性极佳。这是顾淮景得出的结论。   他从不怜香惜玉,今晚亦然。   小公主一路挣扎,虽然那点挣扎对他而言无非就是被猫挠了几下,反而能提兴。可是从头到尾,哪怕浑身软成一滩了,还是要伸出爪子挠他一下,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公主挣扎不动了,瘫在他身.下,眼皮都睁不开了。估计是体力到了极限,终于累了。   顾淮景从她身上起身。   床上一片狼藉,两人身上更是。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转身离开。   赵安玥感觉到后,勉强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你……无耻!你……给我……等着!”   闻言,顾淮景转身走回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   烛光下,小公主泪光盈盈的双眼里明亮无比。   他觉得有些好笑,无奈摇摇头,伸手把被子给她盖上。   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青迎了上来,给他准备洗澡水。   待看到顾淮景身上的伤时,微微抽了口冷气。   只见顾淮景上身布满红色划痕,应是女子指甲留下,肩膀处还有或轻或重的牙印,重的地方如今还血流不止,看起来很是可怖。   “侯爷,这……”   顾淮景看了他一眼,道:“让人去夫人那里看看,还有,不要吵醒她。”出来的时候,她人已经睡着了。   顾青微微一愣,应好后退下,对此事不敢再提。   顾淮景随便洗了一下,便上床休息。   他也累了。这小公主太折腾人。   如果大宴军队能有小公主这般韧性,那当初战乱之时,大祁又怎么可能赢得那么容易? 第4章 004   清晨,空气清新宜人,有鸟鸣声阵阵,却不觉得吵闹,反而有种别样的雅致。   赵安玥住在顾国侯府的吉轩院。   时辰已到,于嬷嬷轻轻推开门,和丫鬟们轻手轻脚的来到床前。   赵安玥睡觉极为不安分,这会被子一半在她身上,一半垂在床边,摇摇欲坠。她闭着眼睛,正侧着头睡得香甜,双脸脸颊红润润的。   于嬷嬷想吵醒却不舍得。   昨晚她和四个丫鬟被顾国候府的下人拦在院外,不得而入。公主砸了洞房,侯爷必然恼怒,房中肯定发生了事情。   于嬷嬷在外边急得不行,却又无计可施,只能苦苦等到后半夜,侯爷旁边的那个顾青才让她们进去伺候公主洗漱。   想到昨夜所见,于嬷嬷双手都不由地握起拳。   从小被皇上皇后呵护在手心长大的公主,浑身都是令人不忍直视的伤痕,而公主累得已经睡着了。   她们不敢吵醒公主,只能拿着毛巾给公主擦身,然后上了药,穿上衣服,才离开。   而距离现在,公主根本就没休息多久。   可是今天是新婚第一天,待会侯爷便要带着公主去见府里的老夫人。   于嬷嬷只能弯下腰,一边将被子给赵安玥盖好,一边小声道:“夫人,夫人,该醒了。”   赵安玥没动静。   于嬷嬷伸手轻轻推了推。   赵安玥动了动眼皮,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丫鬟樱鱼见此上前一起唤道:“夫人,时辰不早,您该起了。”   一样毫无效果。   公主爱赖床,如果不是公主自己想起,她们这些下人是无法把公主叫起来的。   更何况,昨天折腾了一夜,公主根本就没休息够。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侯爷从昨晚看来就不是好惹的人,公主如果起迟了,想必又要惹侯爷不快,以后公主的日子可该怎么过?   樱鱼很忧愁,她和于嬷嬷对望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桃鱼上前,看了看,咳了咳,大声道:“夫人,起床啦!”   赵安玥动了动,睁开了眼睛,还有些懵懂。   于嬷嬷连忙上前:“夫人,您醒了?奴才这就给您洗漱,侯爷一早便让下人来催,说待会便要来带你去见老夫人。”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望着一室喜庆的红,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已经嫁了人了。   如今她在大祁顾国侯府,而不是自己在大宴的宫殿。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哎呦。”她叫了出来。   “夫人,您可是哪里不舒服?”于嬷嬷们连忙问道。   赵安玥皱起鼻子。她如今浑身酸痛,从头到尾,哪里都不舒服。   罪魁祸首当然是顾淮景那无耻之徒。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于嬷嬷,我不要起床,我好困。你和顾淮景说,他自己去见老夫人,我不要去!”   说完后,她打了个哈欠,干脆把头都钻入大红被窝中。   于嬷嬷还欲劝先什么,房门被推开,顾淮景出现在房间中。   于嬷嬷,樱鱼,桃鱼吓了一跳,下意识在床边站成一排,遮住后边床上的赵安玥,连忙行礼:“侯爷。”   顾淮景瞥了一眼,转身在桌边坐下,自顾自给自己倒茶,用平平淡淡的声音陈述一件事情:“玥儿,如果你起不来,为夫可以让昨日的下人们帮你一把。”   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正打算继续睡的赵安玥刷地一下坐了起来,瞪圆了一双美目:“你敢?!”   顾淮景笑了,没有回答敢还是不敢。他轻轻吹了一口,将茶杯抵在自己的唇边,眼神望了于嬷嬷一眼。   于嬷嬷心下一紧,连忙和两个丫鬟一起,赶紧给已经坐起来的赵安玥梳妆打扮。   赵安玥心里忿忿不平,可她终究还是有些怕的。昨天的事迹,表明顾淮景不怕她,他真的什么都敢做。   于是她就任由于嬷嬷她们给她穿衣。   顾淮景就坐在桌边喝茶,间或看一眼赵安玥。   小公主一开始还对他怒目而视,后来怒气渐散,眼睛迷离着迷离着,终于忍不住地阖上了,头一下一下的点着,应该处于半睡半醒状态。   下人怕她站不住,还特意有个丫鬟扶着,其他人忙前忙后,她就像布娃娃一样乖乖的任由下人摆布。   穿好衣服后,丫鬟们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扶到梳妆台上。   这些赵安玥从大宴带过来的下人行动自然,看起来熟练无比,应该平常没少这样做。   堂堂大宴长公主的平日作风,想想便能猜个大概。   顾淮景摇摇头。   没过一会儿,便打扮好了。   他放下手中把玩的茶杯,站了起来。   赵安玥也从梳妆台起身了。   她穿了一身水粉裙,衬得她愈发的容貌倾城,灵动非凡。   她微微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睡眼惺忪的眼。   想必是真的还困着,连脾气都收了不少,看起来让顾淮景觉得挺舒服的。   如果能一直维持这样该有多好。   顾淮景收回视线,率先往门口而去:“走吧。”   赵安玥则由着于嬷嬷扶着,跟在了顾淮景后边。   一走出门口,外面的清新空气瞬间传来。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好奇的左右张望,瞬间就不困了。   她甩开于嬷嬷的手,自己走在鹅卵石小道上。   昨天夜里没看清楚,这会白天才发现院子还挺大,正面便是一大片树林,被修剪得很好。   只是都是树,没有花。   赵安玥眼睛转了转,心下有了主意。   全身依旧酸痛,不过这对赵安玥来说不算什么。她平时疯惯了,每天都会这里跑跑那里跳跳,经常受伤,第二天起来都会浑身酸痛,所以也没啥。   她看着前边的那个人影,呸了一声,做了几个鬼脸,然后蹦蹦跳跳的跑了上去:“喂,顾淮景!你给我站住!”   顾淮景停下脚步,转身。   赵安玥指了指身后那一大片树林:“以后我就住在这里吗?”   顾淮景点头:“是,吉轩院是你的住所。”   “吉轩院?”赵安玥低着头,小声跟着念了一遍,微微皱着眉,然后她又问,“那既然是我的院子,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提前警告你一声,你不许管!”本来赵安玥才不会说这句话,但她经过昨晚,心里已经开始有点慢慢认清自己的处境了。   顾淮景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但最终道:“随你。”   赵安玥哼了一声:“我没征求你的意见,我是在告诉你这个事实!还有!”她指了指那些侯府侍卫,“他们听不听我的命令啊?”   顾淮景微微笑着,盯着她不回答。   赵安玥被看得有些内心发毛,但她终究是赵安玥:“看什么看?我问你话呢!”   好像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过话?   顾淮景倒是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稀奇,有些……好玩。   他道:“你是侯府夫人,他们自然会听你的。”   赵安玥勉强满意了,抬头挺胸,大摇大摆的从他面前走过,直接走在了顾淮景前头。   **   顾国侯府世代为将,守护大祁王朝,抵挡北方蛮族。   十五年前,顾淮景的父亲和叔叔在和蛮族的交战中,相继战死沙场。   顾家子女本就不多,到顾淮景父亲这代也就两子。顾淮景的叔叔战死的时候,还未娶妻生子,未留下一儿半女。   所以到这一代,顾家就只剩下顾淮景一个人了。   而顾淮景的母亲,在得知丈夫死讯后,没过多久也郁郁而终。   偌大一个侯府,府里也只有一个老夫人,一个顾淮景而已。   这些消息是在赵安玥嫁过来前,母后和她说的。   她当时听到的时候,唯一的感慨就是,顾家居然和她赵家的情况差不多,都是子嗣单薄。真真是有点那么可怜。   而且母后还说,顾老夫人年岁已高,丈夫儿子死于战场,靠一己之力撑着整个侯府,受人敬佩,连顾淮景都不敢忤逆。   所以母后说,让赵安玥要对待外祖母一般对待老夫人。   其实赵安玥知道母后的言外之意,她是让自己讨好顾老夫人,让老夫人给自己当靠山。   当时赵安玥是答应的,可她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她为什么要去讨好人呢?她才不要呢。   赵安玥直直的站在大厅中,看着高位上坐着的老人,心里这般想到。   顾老夫人今年六十,精神头却依旧很好。打扮的精干利索,布满的皱纹的脸没有笑意,看起来就是很严肃很不好相处的老太太。   不像赵安玥的外祖母,老是笑眯眯的,还总是护着她。   顾淮景很让她讨厌,顾老夫人她也不喜欢。   赵安玥咬着唇,有点想父皇母后还有外祖母了。   顾淮景对老夫人却是很尊敬,他先鞠躬,问了老夫人安好。   对着他,老夫人总算露出了点笑意。   顾淮景看向赵安玥。赵安玥迎着他的视线,站得笔直,装作没看见。   她知道,按照礼节,他们这对新婚夫妇应该给老夫人行跪礼。   可是赵安玥不想。   大厅内很安静,顾老夫人沉下脸色。   顾淮景神色平静的往赵安玥走了一步,赵安玥时刻警惕着顾淮景的一举一动,见此她下意识挪了一下脚步。   顾淮景又走了一步,伸出了手。   那是战场上杀人的手,力气有多大,赵安玥昨晚见识过了。   她心里一紧,想都没想,啪地一声打掉他伸过来的手,然后非常迅速地跪了下去,标标准准的行了个礼:“玥儿给祖母请安。”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这个公主真的当得好失败啊。   心惊肉跳的于嬷嬷和丫鬟们:“……”   顾淮景:“……”   顾老夫人:“……” 第5章 005   场面安静了片刻,顾淮景也随之跪在赵安玥身旁:“祖母,淮景带夫人玥儿给您请安。”   顾老夫人回过神,严肃的脸上微微露出点笑容,笑容中却又隐藏一些忧虑。   她起身,将右手上的玉镯取下,来到赵安玥旁边。   赵安玥抬头,视线落在那个玉镯上,有点好奇的打量着。   这玉镯没什么装饰,就是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一个玉镯而已,但是很奇怪,总有种魔力一般,看着就让人很喜欢。   所以赵安玥很自然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顾老夫人将玉镯给她带上:“玥儿,你既然已经嫁进我顾国侯府,那从今往后,不管如何,便是我顾家人。这玉镯是我顾家夫人的象征,望你珍之重之。”   赵安玥看了看,玉镯带她手上很好看,也很舒服。她很喜欢。   赵安玥开心了,话也应得很爽快:“我会一直戴着的。”   顾老夫人见此微微轻叹,下意识看了顾淮景一样,眼中是不赞同的神色。   顾淮景只微微一笑。   她闭上眼睛,不再多说,让两个人离开了。   顾淮景有公务在身,从老夫人那离开后便走了。   赵安玥乐得自在,一路上都在捣腾着手上的玉镯,翻来覆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纯属好奇。   于嬷嬷上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夫人,您下次可切莫再和刚才一般了。皇后娘娘的嘱咐您都忘记了吗?”   赵安玥看着于嬷嬷,眨了眨眼睛:“嬷嬷,你何时见过我听母后的话?”   于嬷嬷:“夫人……”   “好啦,我现在还是好困,我要去睡了。”赵安玥打了个哈欠,回房睡了个回笼觉。   **   顾淮景本在边境镇守边疆,抵抗蛮族。   可是自从三年前一战,蛮族惨败后,这三年,边境非常太平。   一年前,皇帝将顾淮景召回。然后爆发祁宴之战,祁宴之战顾淮景并未上战场,带头将军是他下属,他只修书一封,便轻而易举赢了这场战争。   究其原因,无非大宴兵力太弱,而且朝廷太无能,所以大宴投降的很快,大祁也赢得很轻松。   皇帝借此,为顾淮景谋划了一场婚事,将大宴长公主嫁给了他。   至于皇帝的用意,不言而喻,顾淮景心知肚明。   这一年,他待在京都,其实权利被架空,手上也无兵,且如今边境太平,所以根本没什么军务。   他去的是顾家在京都的一处隐蔽之地,位于一处小巷尽头,门口有一颗槐树,看着是个寻常人家。   顾青上前敲了敲门,敲门的节奏皆有讲究。   不过一会儿,便有位长胡子的矮个老人开了门。   顾淮景和顾青立刻被迎了进去。   “侯爷您来了,他已经在房间等候多时。”顾长恭敬道。   顾淮景点点头,熟门熟路的走进去。房间里坐着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双眼凹陷,脸色微微发青。   听到脚步声,他连忙起身,对着顾淮景便跪了下去,神色激动:“侯爷……”说出两个字后,他竟微微哽咽,无法再继续往下说。   顾淮景摆了摆手:“边境如今情况如何?”   中年男子冷静了一下,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过一小会儿便已恢复如常:“禀侯爷,边境一切如常,所有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顾淮景点点头,接过顾青递过的茶:“你可知,我为何把你唤回?”   “属下不知,但只要是侯爷的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顾淮景抿了一口茶:“在边境一年,你可有所得?”   中年男子组织了一下语言,郑重道:“属下多谢侯爷的良苦用心,经过一年在军中的历练,属下深知一年前的自己过于莽撞天真,不懂韬光养晦,行事未三思,非但不能为顾老侯爷们沉冤得雪,反而令自己差点命丧黄泉。顾家的两命之恩,属下没齿难忘。”   他儿时差点死于歹徒之手,顾淮景的父亲救了他一把。他从此心怀感激,故而发愤图强,入朝廷为官,任知州知府,颇受朝廷重用。   然没过多久,顾老将军死于战场。如此,倒也罢了,可是他却发现了异常之处。顾老将军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查了十余年,在去年终于找到了点许证据,于是来到京都,特呈报圣上,想要请圣上为朝廷功臣找出幕后真凶。   可惜,他没等到圣上的圣旨,等到的却是一群想要取自己性命的黑衣人。性命垂危之时,是顾淮景出手相救,让他死里逃生,前往边境顾家军中,隐姓埋名。   也是在军中一年,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才发觉自己的可笑。   顾淮景眼中露出点赞许之色:“你明白就好,从今日起,你立即前往大宴,入朝廷为官。身份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从此以后你便是大宴李成举。”   李成举不疑有他:“是。”   侯爷的心计智谋非常人所能及,他不用明白侯爷所想,只要照着侯爷说的做便可。   顾淮景将茶杯放下,眼通过房间的窗望向外头:“大宴朝廷最近有不少异动,皇帝赵忻软弱无能,无帝王之才,撑不了多久。你去帮他一把,省得赵忻丢了皇位。大宴朝廷虽有不少我们的人,但都没有你合适。你记住,这大宴皇位,必须在赵忻手上。”   **   一觉睡到午后,赵安玥饿醒了。   她从被窝里爬出来,露出个头,对着门外叫道:“于嬷嬷,我饿了!”   听到声音,外头候着的下人们鱼贯而入,给她穿衣的给她穿衣,给她擦脸的给她擦脸。   于嬷嬷则吩咐着其他人摆上一桌饭菜。   她就怕夫人醒过来会饿,所以吃的早早就备下了。   赵安玥让下人给自己收拾好后,几步来到桌前,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樱鱼将她扶在位置上,桃鱼给她放好筷子和碗,于嬷嬷给她布菜。   荷鱼和梅鱼在旁边站着,以备不时之需。   而其他顾淮景让人派过来的下人,则站在比较远的地方伺候着。   桌子上有赵安玥最喜欢的鱼,而且这鱼定是于嬷嬷亲自下厨做的。   于嬷嬷亲自把鱼肉挑了刺,放到赵安玥碗里。   赵安玥拿起筷子,直接放入口中。   她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感叹,真诚赞美道:“于嬷嬷,你做的鱼最好吃了!”   于嬷嬷笑得开心:“夫人喜欢就好。”   闻言樱鱼和桃鱼纷纷笑了起来。   赵安玥大快朵颐,吃了个痛快。   她抱着自己的肚子,在位置上瘫了会,吃了几颗樱鱼喂的樱桃。   然后,赵安玥站了起来,就往门外跑。   樱鱼连忙把樱桃放好,赶紧和其他人追了出去:“夫人,您去哪?您慢点啊!”   赵安玥吃得太饱,跑了几步就有点难受,于是改成走。   樱鱼等人一会儿就追了上来,在她耳边念叨。   从小到大,赵安玥一直被念叨的,她现在已经完全习惯,而且能左耳进右耳出的。   她一路沿着鹅卵石小道、走廊、鹅卵石小道走,走了一会儿,才走到吉轩院的门口。   门口上挂着个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吉轩院’三个大字。   赵安玥不喜欢这个名字,她觉得太难听。   她四处看了看,看到旁边站着的侍卫,抬头道:“你过来。”   侍卫连忙小跑着过来:“夫人,请问有何吩咐?”   赵安玥抬了抬下巴:“你把这牌匾给我摘下来。”   侍卫抬头看了看,一惊:“夫人,这不可。”   “有何不可?”赵安玥奇怪。   侍卫颤颤巍巍的:“夫人,这牌匾是侯爷亲自执笔,亲自让人挂上去的。”   “哦,顾淮景写的啊。”原来如此,难怪她第一眼就不喜欢,“我不喜欢,你给我摘下来。”   侍卫还是犹豫。   桃鱼见此对那侍卫怒目而视:“夫人让你摘你就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樱鱼不认同的看了桃鱼一眼,对着赵安玥劝道:“夫人……”   赵安玥:“于嬷嬷唠叨也就算了,怎么樱鱼你也开始唠叨了!这些侍卫不听我的,连你们都不听我的了吗?!”   樱鱼连忙伏身:“樱鱼不敢,请夫人责罚。”   赵安玥甩甩手,有点烦。   这些丫鬟都是从小跟着她的,她知道樱鱼为什么要劝自己,不就是怕惹得顾淮景不开心,然后自己没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她就是要惹顾淮景不开心啊。他不开心,她觉得她才能开心啊。   她看向侍卫,怒了:“你到底摘不摘?!”   “夫人让你摘,你便摘了。”身后,突然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侍卫丫鬟们连忙行礼。   赵安玥转过身,刚好看到顾淮景和他那个叫顾青的小厮从前方走来。   侍卫道:“是!”   她看着顾淮景,眼神不善:“你早上还说他们会听我的,可他们明明只听你的,不听我的!你骗人!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   赵安玥痛快的骂了一句,看都不看他,抬头挺胸的转身回走了。   其他人听到后,大气都不敢出。   顾淮景本人只挑了挑眉,问:“顾青,背信弃义还能这样用吗?”   顾青憋笑憋得有点难受:“应该……可以吧。” 第6章 006   顾淮景摇摇头,扫了顾青一眼。   顾青连忙收回笑意,站在后面不敢再说什么。   顾淮景双手负于身后,抬头看着自己亲手写的牌匾。   他刚刚回府,带着顾青过来吉轩院,是想看看自己出去的这半天,小公主做了些什么的。   只是很巧,才到院门口就看到了这一幕。   不过一块牌匾而已,于他而言自然是无所谓。只是按这小公主的脾性,他估摸着牌匾只是开始而已。   顾淮景收回视线,刚想转身离开。   赵安玥旁边的丫鬟樱鱼却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恭敬的行礼:“侯爷。”   丫鬟去而复返,想必是赵安玥的吩咐。   他淡淡道:“何事?”   樱鱼不敢抬头,望着地面:“夫人说还需要一块新的牌匾和笔墨。”   赵安玥是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缺东西的,于是她便气鼓鼓地交代樱鱼赶紧回去朝顾淮景要东西。   原话是:“你让顾淮景那个无耻之徒差人把新牌匾和笔墨送到我房间来!”   樱鱼想,如果皇后娘娘知道公主对侯爷的称呼是这样,估计又要生气了。   顾淮景听完后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顾青留在原地,朝着樱鱼笑了笑:“夫人如若需要什么,后续只需吩咐下人便可。”   樱鱼明白了,款款行礼:“多谢。”   顾青笑:“樱鱼姑娘不用客气,不过我有一事不太明白,夫人自己可是要亲自写牌匾?”   樱鱼:“是。”   顾青是真的有些好奇:“你可知道夫人想给院子起什么名字?”   “奴婢也不知。”樱鱼摇摇头,夫人所想,一般不是寻常人能猜到的。   她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拜别顾青后,便快步往吉轩院走去。   没想到,侯府的下人动作很快,她才刚走进房间,便送来了牌匾和笔墨。   赵安玥正坐在桌子上吃点心,见此也微微睁大了双眼:“这么快?”   “禀夫人,牌匾是珍贵的上品木制成,笔墨也皆是上好的品类,是最适合书写牌匾的,请夫人看看是否合适?若不合适,奴才再去库房为您调换?”   赵安玥将手中的半块糕点塞进嘴中,小手豪气的一挥。   旁边伺候着的于嬷嬷笑着接了过来,下意识看了一眼,东西确实都是上好的。   桃鱼见状笑嘻嘻的从怀中掏出银子,送着下人出去了。   赵安玥是要风就是风,要雨就是雨的性子。   她连忙道:“我不吃了,于嬷嬷你快把点心收了,樱鱼,赶紧给我研磨,我现在就要写新牌匾!”   下人们笑着收拾。   桃鱼走了回来,一边帮着于嬷嬷,一边好奇得问:“夫人,您想起什么新名字呀?还是万鱼院吗?”   大宴皇宫,公主住的便是万鱼院。原先也不是这个名字,但公主执意要改,皇上皇后虽然觉得这名字不是很妥当,但到底公主自己喜欢,也没有横加干预过。   赵安玥嘟着嘴,双手托在下巴上,一只脚在桌下一荡一荡的,有些苦恼:“不要,我要换个新的,但是新的叫什么好呢?”   突然间,她眼睛一亮,晃着的脚一下子踩实:“我知道要取什么了!”   半晌后。   赵安玥放下手中的笔,很满意的看了看牌匾,拍了拍自己的手,道:“等它干了,就立马让人给我挂上去。”   于嬷嬷、樱鱼、桃鱼都是识字的,刚刚她在写的时候,她们不敢靠近,这会赵安玥写完了,她们才探过头,看了一眼,结果一惊。   于嬷嬷第一个站出来:“夫人,这个字怕是不能用,还请您三思!”   樱鱼也劝:“夫人,您这样又会惹得侯爷不快。”   桃鱼是所有丫鬟最为不怕事的,但见了也是愁眉苦脸的,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唯独赵安玥一点都不担心,她越看越满意:“我觉得挺好的呀,顾淮景那边你们不要怕呀。有父皇母后在,哪怕我现在在大祁,他也不敢真对我怎么样的。”   赵安玥执意如此,下人们也毫无办法,只能把牌匾放在一边晾着。   没过多久,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   赵安玥今天睡到午后才醒,醒了就吃了午饭,饭后还吃了甜品,这会其实不饿。   但是于嬷嬷深知三餐准时的道理,晚上还是亲自到厨房煮了碗小鱼粥。   赵安玥正守在那牌匾前,等它干。   闻到味道后,她果断站了起来,跑向端着粥进来的于嬷嬷:“好香啊!嬷嬷,你再这样,我就要变胖了。我今天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了。”   樱鱼过来,接过于嬷嬷手上的粥。于嬷嬷空了手,扶着赵安玥,把她扶到桌前,慈爱道:“夫人一点都不胖,该多吃点才是。否则皇后娘娘定然要心疼。”   赵安玥笑了笑,笑容有些暗淡,她拿起勺子,吃一口粥,叹一口气。   “我好想父皇母后啊。”她委屈得说了一句,吸了吸鼻子,然后给自己喂进一口粥,“母后也很喜欢嬷嬷做的点心,可是母后都吃不到了。”   看着赵安玥快哭了,于嬷嬷连忙哄道:“夫人,皇后身边有好多大厨,厨艺比我精湛多了。您可千万别哭,哭了娘娘知道肯定会心疼。”   赵安玥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把眼泪吸了回去,重新喝起了香喷喷的粥。   喝完后,赵安玥在自己的院子里转了大半时间。因为天色已暗,时辰也不早,她最终被下人们劝了回来。   踏进房间的时候,她突然间看到旁边放着的牌匾,敲了敲自己的头:“我都差点忘了呢。”   赵安玥跑过去,发现牌匾果然已经干了。   她开心的笑着,弯腰把牌匾抱进怀里,朝门口跑去,边跑边道:“我现在还不休息,我要先把牌匾挂上去,你们不用跟来了。”说话的功夫,已经跑得老远了。   于嬷嬷体力到底不如年轻人,刚刚跟着赵安玥逛了一会儿,已经累得不行,只会看着抱着牌匾跑得飞快的赵安玥,只能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对着樱鱼、桃鱼、荷鱼、梅鱼四个丫头交代道:“你们赶紧追上去!”   丫鬟们应了一声,闷头就追。   不过以前无数次经验告诉她们,她们是追不上的。   果然,等追到的时候,赵安玥已经叉着腰,指使着侯府的侍卫们挂牌匾了。   “你这都挂偏了!我让你往左一点……对对对……你这太过啦!我说就一点,一点呀!你知道一点是什么意思吗?……哎,算了算了,你给我下来,我自己挂!”赵安玥指挥了一会儿,烦了,走到梯子前,对着上头的侍卫道。   听到这句话,刚刚赶到气喘吁吁的丫鬟都吓得魂都飞了。   “夫人!您不能上去!”   “夫人!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夫人,您让侍卫来吧!”   然而没有用,赵安玥想上去,那就一定要上去。就算她父皇母后在也拿她没有办法。   最终,侍卫和丫鬟们只能在下面牢牢扶着梯子,心惊胆战的看着喜滋滋往上爬的赵安玥。   赵安玥原先在大宴的时候,也没少爬梯子,所以很熟练。   她很快就爬到了顶,来到牌匾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挪着,边挪边往下方道:“樱鱼,你快看看有没有歪?”   **   顾淮景住在正轩院。   正轩院就在吉轩院旁边,两个院子其实离得很近。   晚饭过后,在正轩院的竹林中,顾淮景在练武。   他武功高强,耳力极佳。   吉轩院门口的动静他听得清清楚楚,特别是那些丫鬟们急的快要哭出来的劝阻声。   顾淮景微微皱眉,脚尖轻轻一点,就往吉轩院飞掠而去。   踏雪寻梅,雁过无痕,只一瞬间,他就到了吉轩院附近,落在一颗树下静静看着。   赵安玥站在梯子上,在丫鬟提心吊胆的声音中,把新牌匾挂得极为的正且中。   顾淮景一看就看到了牌匾的三个大字:景鱼院。   赵安玥的字迹如同其人,灵动秀美,还带着几分天之骄女的嚣张跋扈,写得算是不错。   只是这名字,怎么看都是冲着他来的。   赵安玥喜鱼,在大宴,她宫里的下人名字必带‘鱼’字,这个顾淮景很久之前就知道。   所以她给自己的院子带上‘鱼’字,顾淮景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可在侯爷府里,因为他名字的缘故,都会避开‘淮’、‘景’二字。哪怕赵安玥再如何不学无术,这个基本的礼节,身为大宴公主,她定然知晓。   所以‘景’字便是故意的了。   顾淮景摇摇头。   他发现,赵安玥入他侯爷府不过短短一天,他便不知摇了多少头了。   生气不至于,只是觉得无奈。   赵安玥虽已及笄,但被护得太好,依旧孩子心性,他总不能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但是看到她那份得意洋洋的样子,心里又想做点什么杀杀她的气焰。   所以说,大宴皇帝在这点上绝对不能说是无能,能容忍这样的女儿容忍十五年,还爱护有加,不忍呵责,简直是令人敬佩。   那边,赵安玥终于挂好牌匾,打算下来了。但是看到下方紧张兮兮的下人们,她眼睛滴溜溜的,内心的小恶魔蠢蠢欲动。   她抓紧梯子,装作没踩稳的样子,假装滑了滑:“哎呀。”   “夫人!!!”下面尖叫声响起,乱成一团。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把脚放后,松开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差点滑倒,吓了我一跳。”   樱鱼看到赵安玥松开了一只手,都快要急哭了:“夫人,您抓好,慢一点。”   赵安玥挥挥手:“好好好,放心放心,我不会摔倒的。”   然后她便稳又快的往下爬。   这处的树结了个绿色椭圆小果实。   顾淮景伸手摘了下来,放在手心把玩,眼睛盯着赵安玥。   待赵安玥走到最后一节梯子,一只脚已经要踩到地面的时候,那颗绿色的椭圆小果实从他指尖飞出,准确的掉落在赵安玥的脚底。   赵安玥没有察觉,一脚踩下去,然后摔了个底朝天:“哎呦!”这回是真的痛呼声。 第7章 007   顾淮景双手负在身后,故意沉下脸色,走了出去。   大家正围着赵安玥。   赵安玥摔倒在地上,浑身都疼,哎呦哎呀的叫着。   她昨晚是新婚之夜,和顾淮景折腾一晚上,今天白天本来就浑身酸疼。   只是赵安玥体质特殊,而且好玩,白天就算酸疼也依旧这里跑跑,那里走走,仿佛没事人一样。   可是这么一摔,就酸疼的更加明显了。   四条鱼急的不行,上上下下查看赵安玥的情况,其中一条鱼猛得站起来:“我去找太医!”一时情急,竟是把这里还当成大宴皇宫,太医二字脱口而出。   可是她才站起来,便看到迎面走来,脸色阴沉的顾淮景。   顾淮景从小就久经沙场,行走间气势凛然,杀气隐隐若现,让丫鬟的脚步无由来得顿在了远处,不敢再动。   她苍白着脸,连忙行礼:“侯爷。”   其他人听到了,看了一眼,皆被顾淮景气势所吓,围在赵安玥四周,连忙当地跪下:“侯爷。”   连刚才哎呦哎呦叫着的赵安玥都不由地变得小声。   她悄悄挪了挪,躲在了一个丫鬟后面,心想,现在的顾淮景有那么一点点吓人。   不过,她明明不可能摔倒的啊。   赵安玥揉了揉自己摔疼的地方,下意识往梯子那边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被踩得有点扁的绿色椭圆小果子。   看来她刚刚是踩到这个东西了。可是梯子附近明明就什么都没有,她往下踩之前还看了一眼的!   这个肯定是有人故意丢的,至于是谁,她看向顾淮景。   顾淮景走来的那片树林,是会结这种绿色椭圆小果子的。   今天晚上,她在外面逛园子的时候看到过,自己还特地摘了几个玩!   本来她刚刚还有那么一点点怕,可这会她只觉得异常的生气。   赵安玥果断从地上爬起来,几步过去,拿起那个踩扁的果子,举高:“顾淮景,这是不是你丢的!”   顾淮景看了一眼:“不是。”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丢的!你太过分了!你个小人,你个无耻之徒!”赵安玥从来没被这样陷害过,她伸手,就把那绿果子朝顾淮景丢过去。   顾淮景微微一偏,果子擦过他的衣襟,掉在地上,滚了几下。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赵安玥的手臂,把她扯了过来,抓在自己旁边:“你这是怎么回事?谁准你爬这么高的?”   赵安玥死命挣扎着,边挣扎边道:“我爬那么高和你无关,你放开我!”   “夫人如此不懂礼法,是我之过。”他道,然后面无表情的将她双手扣在身后,微微一使力,便轻而易举的将赵安玥提了起来,夹在自己的右腰处,朝吉轩院,不,景鱼院走去。   四个丫鬟面面相觑,看着顾淮景提着人走远了,才敢爬起来,想上前夺人,却又不敢,心里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能远远跟着。   赵安玥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屈辱,她想叫,但是嘴巴被顾淮景拿方巾堵住了,只能唔唔唔的喊。她死命挣扎,可是顾淮景力气太大,她手被夹住,动不了。   只剩下一双腿乱踢,踢飞了自己的鞋,也伤不到顾淮景半分。   于嬷嬷看到这样的情况,心里依旧凉了一半,她连忙和剩下的丫鬟们迎过来,刚想替赵安玥求饶:“侯爷,您这是……”   顾淮景朝她身后的那些候府下人看了一眼。   那些下人连忙围住于嬷嬷,半是强制的把于嬷嬷带了下去。   于嬷嬷本来就老了,根本无可奈何,只能目眦尽裂的看着顾淮景将挣扎不停的赵安玥带进房中,关上了房门。   顾淮景来到床边,把赵安玥扔在了床上。   赵安玥恢复自由,首先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嘴里的方巾拿了出来,就往顾淮景身上扔:“顾淮景,你不要太过分!我又没有惹你!”   顾淮景避开那团方巾,闻言微微挑眉:“没有惹我?”   赵安玥爬起来:“我本来就没有!我只是在我院子里挂个牌匾而已。反而是你,你拿东西丢我,害我摔跤!你今天必须要向我赔罪!”   顾淮景这会是真的笑了,他道:“你要我怎么赔罪?”   赵安玥想了想,语气有些勉强道:“你要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反省你的行为,然后给我斟茶,对我说:‘长公主,我错了,还请您原谅’。”   顾淮景点点头,由衷道:“你的主意挺好。”   “???”赵安玥眨眨眼睛,心想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他居然答应的如此容易?   “给你几天,你好好反省。我会选个时间,让你向我赔礼道歉,就按照你刚刚说的来。”顾淮景接着道。   赵安玥偏着头,想了几秒,终于回过神了。这顾淮景的意思,是让她向他赔礼道歉!   “这决不可能!明明是你害我摔倒的!”赵安玥从来没有遇到过顾淮景这种颠倒黑白的无耻之徒,气呼呼从床上起来,想都没想,就伸腿朝他踢去。   顾淮景眸色一深,不退反进,直接将赵安玥压在床上。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他的身体贴着她的,很容易让人想到昨晚。   赵安玥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赵安玥天不怕地不怕,但她这会是真的有点怕。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大婚之前有专门的嬷嬷告诉过她。她觉得没什么。   可是经历过昨天的那一夜,她觉得那很可怕,而且她不喜欢。   赵安玥不喜欢被顾淮景压着,不喜欢让自己衣无寸褛的样子暴露在顾淮景的视线下,不喜欢顾淮景看自己的那种眼神,不喜欢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不喜欢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疼,不喜欢被顾淮景这样那样翻来覆去的折腾,不喜欢自己变了声调有点媚的哭声。   那对赵安玥是陌生的领域。   她一边往后躲,手一边悄悄的朝枕头下伸去,抓到微凉的刀柄,然后拿了出来,速度很快地抵在顾淮景颈侧。   顾淮景见此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经过昨天一夜,小公主还留有这么一手。   只见自己身下的小公主咽了口水,眸光中很是惊慌,连握着刀的手都在颤抖:“你你你赶紧从我床上下去,我饶你不死!”   顾淮景又笑了。他其实长得很好,这么一笑,如万花在一瞬间绽放,让赵安玥都忍不住呆了呆。   但她又立马回过神来,觉得他这个笑容是对自己的蔑视。   她板起脸:“我告诉你,我我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顾淮景伸手。   赵安玥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便发现自己手上的刀已经在他手上了。   “?”她睁大双眼。   这这顾淮景是怎么做到的?!   顾淮景看了她一眼,手微微一用力,刀断成了两截。   “……”赵安玥下意识又咽了口口水,眼睁睁看着断成两截的刀被扔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那响声让她的心脏都不由地颤了颤。   赵安玥想都没想,手往自己的腰间重重一掐,哭出了声,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好疼啊,呜呜呜呜,我全身上下哪里都疼,肯定是刚才摔了一跤摔在哪里了,我的腰肯定是摔断了,呜呜呜,好疼,呜呜呜呜呜呜,快给我叫太医,天呐,我的腰摔断了,呜呜呜……”   她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心软,而且有种别样的美。连哭声都别有一番风味。   顾淮景起身,侧坐在床前,静静的欣赏了一会。   赵安玥一边哭着,一边悄悄看着,从他起身的那一刻,心里窃喜,面上哭得愈发伤心。   欣赏了一会儿,顾淮景伸手,指腹擦过她的脸颊,轻轻拭去挂在上头的泪水。   赵安玥虽然觉得难以忍耐,但终究是忍下来了,一面乖乖的哭着,一面让他摸自己的脸。   心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账,连同之前的,她全部记下来了!   顾淮景的手从她眼边滑落到她下巴,停在那里,微微抬起,道:“你以前闯祸之时,对你父皇母后用的也是苦肉计这一招?”   赵安玥下意识吸了一下眼泪,顿住了。   然后她反应过来,继续哭嚎:“好疼啊呜呜呜……”   顾淮景浅笑,缓缓俯下身,在她耳侧轻声道:“苦肉计对我无用,你既然喜欢哭,那为夫今晚怎么说都要让你哭个够。”   这般说着,他的唇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   赵安玥浑身毫毛竖起,她一下子弹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滚到了床的最里边,结果被顾淮景抓住了一只脚,然后被他拖到了他身侧。   顾淮景眼神沉沉,压了下去,开始动手解赵安玥身上的衣服。   赵安玥死死抓着,一边抽泣着一边骂:“顾淮景,你放开我,你无耻,你小人,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敢这样对我,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这张嘴真是没有一刻停的时候,他扣住她的下巴,刚想堵上去的时候。   外边有人敲门,然后传来顾青迟疑的声音:“侯爷,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顾青:瑟瑟发抖.JPG   待会九点还有一章更新~ 第8章 008   门被阖上又重新关上。   就在门被关上的那一秒,赵安玥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把自己有些乱的衣服整理好。   没过多久,于嬷嬷和丫鬟们便匆匆赶了回来。   “夫人,您没事吗?”   赵安玥刚把衣服整理好,闻言看了看推门而入的下人们,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没事。”   末了,她终究还是有些怕,问道:“顾淮景走了?”   于嬷嬷上去把受惊的赵安玥扶到桌前,樱鱼连忙给赵安玥斟茶,桃鱼这会才进门,进门就听到了赵安玥的问话。   “夫人,侯爷已经走了,往老夫人那去了。”她道。   赵安玥彻底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一折腾,赵安玥也累了。她打了个哈欠。   于嬷嬷问道:“夫人,您是否要休息了?”   赵安玥神色恹恹的点点头。   下人们开始忙活了起来,伺候赵安玥洗完澡后,待赵安玥躺上床,给她盖上被子后,才退了出去。   赵安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刚刚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情,依旧让她难以忘怀。   赵安玥做事向来不需要什么理由,而且长这么大,她有时候会服软,会为了达到一些目的和父皇母后们撒娇,但她从未真正怕过什么。   兴许是大宴帝后将她保护的太好,她从来不知道惧怕是何物。   就像当初还在大宴,她知道自己要和亲嫁给顾淮景的时候,父皇母后都为她担忧,可她自己却真的觉得没什么。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就算是战败国的公主又如何,顾淮景既然娶了她,自然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因为大宴还在,父皇母后还在。只要大祁不想和大宴彻底撕破脸皮,但她这个大宴公主,在大祁也能好好的活着。   所以在顾国侯府,她依旧我行我素。真让她改掉这一身公主毛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经过大婚那一夜,赵安玥第一次有了害怕的事情。   所以现在,哪怕有点累。赵安玥在床上翻来覆去依旧睡不着。   她怕等会自己睡着后,顾淮景去而复返。   那可怎么办啊?   赵安玥于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赤着脚下床,自己重新点开了房间的烛火。   听到动静,守在外头的樱鱼连忙问道:“夫人,可是口渴了?”   赵安玥阻止了丫鬟们想要进来的举动:“你们不用管我,也不要进来。”   吩咐完后,她赤脚走到门后,第一次反锁上了房门。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到现在。赵安玥从来不会反锁门,因为晚间下人们都会守在门外,随时听候差遣。而且赵安玥也从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但是现在,她开始担心了。   这是顾国侯府,她是顾淮景的夫人,顾淮景想进她房间,就算她父皇母后在,可能也阻止不了。   所以赵安玥把门反锁上后还不放心。   她站在门边,借着烛光的灯火左右四顾,终于下定决心,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柜子上。   柜子不算很大,和她身形差不多,小而精致,主要用于放一些小玩意。   她抱着柜子试探了一下,推了推,柜子往前挪了点距离,发出声响。   发现自己能推动,赵安玥眼睛一亮,想都没想,用力就把柜子往门的方向推。   门外的丫鬟们听到动静心里着急,但到底记着赵安玥的吩咐,没敢进来。   赵安玥推一会儿,休息一会儿,花了点时间,才把柜子抵在门口。   她喘了几口气,提高了点音量:“樱鱼?”   门外的樱鱼连忙回应:“夫人,我在。”   “你试着推一推门。”赵安玥道。   樱鱼连忙伸手推门,但门纹丝不动。   她有点着急:“夫人,您这是在干什么?”   赵安玥见此满意了:“好了,没事,你不用管。”   又交代了几句后,她便脚步轻快地回到床边,爬上床,钻入被窝之中,蹭了蹭柔软的床被,没过多久就安心的睡着了。   **   顾青跟在顾淮景身后,往老夫人的住所走去。   他忍不住捏了把汗。   侯爷在夫人房里,想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是老夫人的吩咐,府里谁敢不听?而且如果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事后侯爷知道也不会轻绕了自己。   所以,这下人,不好当啊。   到了老夫人住所时,顾淮景已经恢复了正常,和往日没有什么差别。   老夫人正在佛堂理佛,见顾淮景来了,便出了佛堂,往外走去。   顾淮景见此很自然的上前扶着老夫人:“祖母,您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老夫人朝身后的人看了一眼,下人们鱼贯而出,还关上了门。   顾淮景神色沉静的将老夫人扶到桌旁的位置上。   老夫人看着顾淮景,神色严肃:“淮景,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何要娶大宴公主?”   顾淮景提起桌上的水壶,拿了两个杯子,水缓缓流入。   水温刚刚好,不冷不热。   他把一杯放在老夫人面前,一杯自己拿在手心,闻言微微一笑:“祖母,这是皇帝陛下赐婚。”   老夫人神色不变:“淮景,我将你养大,你是如何我再清楚不过。你莫要骗祖母,虽我不知你具体做了什么,但是这后头必然有你的手笔,你瞒不了我。”   顾淮景轻轻抿了一口水,没有说话。   老夫人一直在观察顾淮景,丝毫不放过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到最后,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她已经看不懂顾淮景了。   应该说,从很久以前,她就已经看不懂了。   从小到大,这个孩子心机深沉到另她都觉得可怕的地步。   老夫人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淮景,祖母已经愈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了。”   顾淮景放下杯子,看着老夫人,神色温和:“祖母,淮景自有自己的打算,而且恕我不能相告。您只需明白,淮景所做一切,于顾家无害。”   老夫人伸手拍了拍顾淮景放在桌上的手,犹豫了很久,才道:“淮景……你父亲和叔父的死……莫不是有什么隐情?”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死于战场,老夫人便觉得心口那里,酸疼的不行。   这么多年了,她始终无法释怀。   这很多年来,老夫人都只是以为两个儿子死于蛮族之手,可是这两年来,她渐渐地发现了那么一点不对劲。   虽然她不知道不对劲在哪里,可是总是隐隐约约有所感觉。而淮景,是不是也发现了?   顾淮景:“祖母,多想无益。在淮景心里,父亲和叔父是在战场上以一己之躯护我大祁数万子民的英雄!”他的眼色微凛。   老夫人突然间笑了笑,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放下了什么。   她道:“如此……也好。”   “只是淮景,顾家只有你一人,祖母如今所求无他,自愿你能平安顺遂。”   顾淮景听到这,身形微微一顿,他看向老夫人,动容道:“祖母,淮景也只有您一个亲人。”   老夫人握紧了顾淮景的手,祖孙两人对望片刻。   末了,老夫人又是一声轻叹:“我原先还希望你能娶个贤惠体贴的夫人,与你琴瑟和谐,为我顾家多添几个人丁。”   听此,想起赵安玥,顾淮景忍不住莞尔。   就现在这个情形,他实在想象不了,赵安玥有了孩子后的模样。   老夫人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大宴公主的性子我实在是担心,刚刚还听闻她改了院子名?”   顾淮景也有些无奈:“祖母,大宴帝后对玥儿宠溺无边,故养成了如今这般无法无天,我行我素,做事不考虑后果的性子。但她也不算邪恶之辈,您不用过于担心。若您有空,平日也可多指导指导她。”   老夫人只见了赵安玥一面,这时却也觉得有些头疼。   性子已定,要改谈何容易?   **   天亮了,外头渐渐地有了些动静。   下人们轻声的交代声,林间鸟儿的叫声,还有,哪怕窗前已挂上帘子,但总有那么几抹阳光照入,微微亮了房间。   赵安玥昨夜睡得很安稳,梦中她梦到了自己喜欢的很多东西。   故而睁开眼睛后,她便迫不及待的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她一席单薄的里衣,赤着脚来到门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柜子推到了门旁,然后打开了房间。   门外候着的樱鱼们连忙唤道:“夫人好。”   赵安玥有些冷,探着个头打量了一下外边,然后道:“赶紧给我洗漱吧。”   洗漱的时候,她问桃鱼:“昨天晚上顾淮景有来过吗?”   桃鱼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侯爷从老夫人那回来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赵安玥挑起了眉,有些疑惑和不解。   如果换成她是顾淮景,那她见完老夫人肯定是要杀回去的。   想了一会儿不是很明白,赵安玥便也不想了。   因为现下,她有更想做的事情。 第9章 009   顾国侯府管家顾曲正在安排侯府的相关事宜,景鱼院的一个侍卫匆匆忙忙跑过来:“曲叔不好了!”   顾曲今年四十,身材微胖,脸型微圆,他态度温和的看向侍卫:“何事如此慌张?”   侍卫跑到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曲叔,夫人要挖树,还要挖地!”   顾曲顿了顿:“挖哪里的树?挖哪里的地?可都在景鱼院内?”   侍卫恭敬道:“是。”   “既然如此,夫人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吧。”顾曲道。   侯爷特地让顾青来知会过,在这顾国侯府里,只要不动到侯爷和老夫人的院子,其他任凭夫人吩咐便是。   侍卫愣了愣:“是。”   **   景鱼院内,赵安玥站在房间外头,看着下人们忙活个不停。   她昨天已经看过院子了,院子很大,四周的树种基本上都差不多,花根本看不到多少,也没有池塘。   所以她早就想好了,要在房间周围挪出几块地,把里面的树挖走,然后重新种上赵安玥喜欢的樱花树、桃树、银杏树、桂花树、梅花树等。   这样一年四季,她都可以看到不同的花了。   除此之外,还得挖出一块地来建池塘,在池塘里养她最喜欢的鱼才是。   景鱼院没有鱼,怎么能叫景鱼院呢?   赵安玥对前边伺候的丫鬟招了招手:“你过来。”   丫鬟连忙上前行礼:“夫人。”   “侯爷府里哪里花最多?”她问道。   丫鬟想了想,欲言又止,不敢说话。   赵安玥偏着头,猜:“难不成是侯爷的院子里花最多?”   丫鬟吓了一跳,连忙否认:“是姊然姑娘的春华院。”   “姊然姑娘?”赵安玥微微挑眉。   丫鬟诚惶诚恐:“是……是是。”   赵安玥想了想,挥了挥手:“好了,你下去吧。”然后她转身,“樱鱼。”   不远处的樱鱼连忙小跑过来:“夫人,您有和吩咐?”   赵安玥问:“樱鱼,你知道姊然姑娘是谁吗?”   樱鱼一惊:“夫人,您是从何得知的?”   赵安玥看见樱鱼的神色,哼了一声,不是很开心:“你们又有事情瞒着我。”   樱鱼连忙道:“请夫人恕罪,樱鱼并非故意瞒着夫人,只是……”   赵安玥有些烦躁,她的这些丫鬟们,和她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所以她们总是会出于各种理由瞒她各种事情,或者阻止她做想做的事情。   赵安玥小脸满是不开心:“你现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许有任何的隐瞒。”   樱鱼无奈,组织了一下语言:“姊然姑娘姓宋……是侯爷的侍妾,已在府里生活了七年。姊然姑娘身体不是很好,常年在院子里,不太出门。”   “七年?”赵安玥重复了一遍,“那顾淮景对宋姊然很好吗?”   “是。”樱鱼忧心忡忡道,“樱鱼之所以瞒着夫人您,就是怕您招惹了姊然姑娘,又惹得侯爷不快。夫人,您这才短短几天就已经和侯爷把关系闹僵了,以后该怎么办啊?”   赵安玥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自己的这个丫鬟,下了结论:“樱鱼,你越来越像于嬷嬷了。”   说完后,她不顾樱鱼的劝阻:“桃鱼,你过来,和我去一趟春华院。”   **   如今已是夏日,春华院位于侯府的偏僻之处。   可这偏僻之处,景致却格外的优美。   春华院门口就有一池塘,池塘里水流干净,有数十条鱼在里面自由自在的游玩,池塘里还种上了荷花。   嫩绿的荷叶,含苞欲放的花蕾,看着让人心情很好。   侯府其他地方多数是绿木成荫,很少会有花,比如赵安玥现在住的院子,比如顾淮景自己的院子,又比如老夫人的院子。   而唯独这春华院不同,草木芬芳,夏日依旧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   路两旁也种着各种花树,现在还不到开花的时节,但能看得出来,这些树都长得很好,开花的时候肯定很美。   赵安玥很喜欢花,更喜欢鱼。   此处都有,说明春华院是下了心思的。   顾淮景能下这种心思布置,看来对宋姊然是真的好。   那看来顾淮景早就心有所属,只是宋姊然出身不太好,当不了侯爷夫人,只能当一个侍妾。   真是可惜。   赵安玥心想。   “夫人,这樱花树长得真好,明年开花的时候肯定很美。”桃鱼忍不住赞道。   赵安玥认同的点点头。   “夫人,我们要把这院子里的花树移栽到我们院子里吗?”这种事情赵安玥在大宴的时候没少干,桃鱼想也没想就说出口了。   但是一向行事我行我素的赵安玥却有些迟疑。   她伸手轻轻抚摸路旁一颗樱花树的树干,眼里很是不舍。   这是宋姊然的院子,顾淮景又很喜欢宋姊然,如果她把树给强行抢走了,顾淮景会生气的……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为何要考虑顾淮景会不会生气?移几颗树怎么了?他生气又怎么了?   越想越理直气壮,赵安玥已经下定决心立马就让人来移树了。   但是她又想起昨天夜里才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老夫人将顾淮景叫走,她就会有点惨。   那看来如果移树的话,自己可能要遭受一个晚上的酷刑。   可是如果不移树的话,她也可以让下人直接去外头买树呀?   虽然赵安玥觉得外头买的树,可能没有春华院的树好。   不过,还是买吧。   赵安玥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树上的手,正准备带着桃鱼离开。   结果走来一个白衣女子,步伐轻盈,裙摆拂过地面,如蝴蝶般翩翩起舞。   赵安玥看了过去。   初看还好,但细看会发现,这女子的五官长得刚刚好,看上去柔弱又恬静,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护在心口。   她走到赵安玥近前,行礼时不卑不亢:“夫人,姊然给您请安。”   赵安玥的眼睛在宋姊然身上转了几圈,挥挥手:“免礼。”   宋姊然起身,带了抹歉意的笑:“姊然身体向来不是很好,一直在春华院中静养,也怕病气过给夫人,所以未曾向夫人请安。还请夫人见谅。”   赵安玥本能的不喜欢宋姊然:“没事,你继续养着吧,不用向我请安。我就来看看你院子的花,现在看完了,我要走了,你回去吧。”   宋姊然微微有些诧异,看了看赵安玥,笑道:“夫人看来也是爱花之人。刚刚听闻,夫人似乎想把春华院的花树移栽到夫人的院子里?”   赵安玥点头:“我是有这个想法,不过算了。”   宋姊然又是一行礼:“不知夫人为何改变想法,但是夫人既然喜欢,大可移栽,姊然并不介意。”   赵安玥眼睛一亮:“你说真的?”   “自然,春华院的一切但凭夫人吩咐。”宋姊然轻轻一笑。   既然宋姊然这么说了,赵安玥怎么可能会拒绝?   她于是开开心心的回了景鱼院,让于嬷嬷带着大宴珍贵的珠宝去了春华院,然后让下人尽快把树给她移栽好。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顾淮景回到侯府,顾青便把此事告知了他。   顾淮景:“姊然那边如何?”   顾青回道:“姊然姑娘那边一切如常,没有动静。”   顾淮景想了想:“夫人那边呢?”   顾青继续回道:“夫人今天已经把树挖完,估摸着明天就会用今天挖下的树去换春华院里的花树了。”   顾淮景笑了笑:“她速度倒是挺快。”   顾青没接话。   据下人通报,赵安玥从春华院回去之后,就开始亲自当监工,甚至最后还自己挽起了袖子,拿起了铁锹挖树来着。   差不多挖了一天的树,赵安玥累得直不起腰,还满身的泥。   她让下人们小心把树根包好,免得树死了,然后在于嬷嬷的搀扶下进了屋子洗漱。   换下一身脏衣服后,她吃了晚饭,填饱了肚子,沾了床便睡着了。   当然,睡前没忘记把昨夜的柜子给重新堵上。   **   接下来的七日,赵安玥都在专心改造自己的院子。   她把自己院子挖下的树种在了宋姊然的春华院,然后把春华院的花树种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初步观察了一两日,移栽的树们都适应的很好。   赵安玥便很放心。   除此之外,她让挖的池塘也已经建好了,里面,正游着一群小鱼苗。   鱼们还很小,成群结队的在里面游着,看上去很是愉快。   赵安玥就蹲在池塘边,满脸慈爱的看着。   “夫人。”樱鱼走到近前,“姊然姑娘身旁的眉微说姊然姑娘在春华院外的池塘边等你,邀您赏荷。” 第10章 010   初夏,空气闷热。太阳高挂天空,照得人没有精神。   于嬷嬷年纪已经大了,又刚到大祁没多久,便遇上了最为难熬的夏日,故从昨日开始身体便不是很舒服。赵安玥于是让于嬷嬷在房里安心休息,还让侯府大夫为于嬷嬷诊治。   赵安玥则穿着一身鹅黄色裙,带着樱鱼和桃鱼来到春华院赴约。   她其实本能的不喜欢宋姊然这个人。   大宴后宫虽然妃嫔不多,但是赵安玥见过太多像宋姊然这种类型的女子,无一例外都是两面三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赵安玥本可以不见,但是她想了想。毕竟宋姊然将春华院的花树给了自己,见一面也就见吧。   当然,还有一点,赵安玥觉得侯爷府有点无聊。   她想看看宋姊然到底找她何事。   池塘里的荷花还未开,但荷叶嫩绿,花苞饱满,池塘下三三两两的鱼儿摇摆着尾巴在荷花间嬉戏,也别有一番趣味。   宋姊然一席白衣,站在池塘边,静静的看着。旁边她的丫鬟眉微正为宋姊然撑着伞。   看到赵安玥过来,宋姊然微微一笑:“夫人,您来了?”   赵安玥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停在宋姊然旁边,单刀直入:“你找我有事?”   宋姊然看了看身侧的眉微:“你先退下吧。”   眉微将手中的伞递给宋姊然,依言退下。   然后宋姊然看了看赵安玥,又看了看赵安玥身后的两个丫鬟,似乎有些为难:“夫人,姊然有话和您说,可是不便让他人听到,能否请夫人屏退下人?”   赵安玥的眼睛滴溜溜的落在宋姊然身上,又看了看很近的池塘。   不会吧,宋姊然要玩她已经玩过无数次的把戏?   赵安玥贪玩,想了想,便挥挥手:“你们两个下去吧。”   樱鱼:“夫人……”   “下去。”赵安玥重复道。   樱鱼无奈,瞥了眼宋姊然,满怀担忧的和桃鱼一起退下了。   赵安玥期待地看向宋姊然:“说吧,有什么事?”   宋姊然苦涩的笑了笑:“姊然不解,夫人为何要强行挖走我院里的花树?不仅如此,甚至还派人将这池塘里的水引入夫人院里的池塘中?”   赵安玥眨眨眼睛,内心已经热血沸腾,但表面上还要装作勃然大怒的样子:“宋姊然,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答应的!”   宋姊然皱起了好看的眉,眉间皆是忧思:“夫人何必如此冤枉我?姊然从未说过这些话。夫人是主,姊然只是侯爷的一个侍妾,夫人想要我院里的树,姊然没有立场反对,故而这些时日不曾有过一句话。只是那些花树,是姊然耐心呵护,才长到如今这般。今日请夫人来此,姊然也不敢向夫人要回,只是希望夫人能好好爱之护之罢了。”   说到这里,宋姊然眼眶里含着热泪。   她俯下身子,朝着赵安玥深深一拜,然后身体悄悄的往池塘偏去,估计三秒之后,就能顺利落水。   就目前两个人所站的地方,从眉微她们的位置看去,估计就是赵安玥推了宋姊然下水!   赵安玥心知肚明,她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宋姊然的手。   宋姊然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心想赵安玥居然伸出了手。   从她这几天的观察来看,这个大宴公主不够聪明,果然如此。   这种情况下伸出手,待会自己说被推下水,赵安玥可百口莫辩了。   宋姊然已经做好准备了,只要她想往池塘跳,赵安玥怎么可能拉得住?   可没有想到,赵安玥从未想过要拉宋姊然。   她手上一用力,直接干净利落的把宋姊然推了下去。   砰的一声,池塘溅起水花。   宋姊然砸入水中。   不远处,眉微连忙边叫边跑了过来:“姊然姑娘!夫人,您为何推姊然姑娘下水?来人啊,赶紧来人啊!夫人将姊然姑娘推下水了,救命啊!”   赵安玥拍拍双手,正打算离开,但突然间脚步一顿。   只见不远处顾淮景匆匆赶来,隔着段距离,看不太真切,可赵安玥知道他的脸色想必是非常阴沉的。   糟糕了。   赵安玥忘了一件事情,她现在不是在大宴皇宫,没有父皇母后,没有人会相信她。   而且顾淮景估计真的看见她把宋姊然推下水了。   赵安玥在原地踌躇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自己跟着跳下了水。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跟着跳下去有没有用,反正先跳了再说。   见此,樱鱼和桃鱼也加入了眉微的行列,纷纷尖叫。   看到这一幕的顾淮景脸色更加阴沉。   夏日,池塘的水其实还挺舒服的。只是赵安玥不会游泳,她扑腾扑腾的,生怕自己被淹死。   顾淮景和顾青来得很快,两人一道入了水。   顾淮景救起了宋姊然,顾青救起了赵安玥。   赵安玥吐出一口水,看着顾青,再看看不远处倒在顾淮景怀里昏迷不醒的宋姊然,心想,这会要着了宋姊然的道了。   樱鱼和桃鱼连忙上前:“夫人,您没事吧?可有哪里不舒服?”   顾淮景看着自己怀里的宋姊然,又看了看落了水被救上来依旧没什么事情的赵安玥,眼中盛满了怒火。   他抱起宋姊然,飞快往春华院里跑:“赶紧把大夫给我叫过来!”   **   春华院里,宋姊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闭着双眼,依旧昏迷着,看起来状况很不好。   顾淮景坐在床前,看着宋姊然,有些心疼:“姊然姑娘如何?”   大夫道:“启禀侯爷,姊然姑娘无大碍,只是……”   溜回景鱼院换了衣服后又被强行带过来的赵安玥翻了个白眼。   顾淮景:“说!”   大夫躬身:“姊然姑娘平日身体虚弱,常年在春华院调养着,本来体质好了不少。可今天这么一折腾,寒气侵体,之前的调养全部白费了。”   顾淮景皱着眉。   眉微闻言哭了起来,她跪在地上,拖着膝盖行到赵安玥身旁,拉住赵安玥的裙摆:“夫人,姊然姑娘好好在春华院待着,您为何要害她?为何要推她下水?”   赵安玥扯了扯自己的裙子,眉微拉的太死,她没扯动。   自己的丫鬟一个人都没来,如今算是孤立无援了。   赵安玥吸了吸鼻子,很委屈:“我没有推姊然下水啊。”   眉微:“夫人所做的,奴婢亲眼所见!侯爷也看见了,夫人何必狡辩!”   赵安玥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池塘边太滑,我看姊然要滑到,才伸手想要扶她一把的,可惜没扶住,反而我自己都被姊然拉下水了。结果你说是我推宋姊然下水?你一个奴才,居然如此冤枉我?该当何罪!”   眉微愣了愣,继续道:“夫人!奴婢亲眼所见,姊然姑娘掉水后,你看见侯爷,怕侯爷问罪,才故意自己跳了下去!”   赵安玥理直气壮:“你简直血口喷人。我好心救宋姊然,结果自己也掉下水了。身为宋姊然的丫鬟,你不感谢我,反而诬蔑我!”   眉微大哭,又拖着膝盖跪到顾淮景旁边:“侯爷,侯爷明鉴啊!”   赵安玥看着顾淮景:“顾淮景,身为大宴公主,我行得正坐得端。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顾淮景沉沉的看着她:“姊然是不是你推下水的?”   赵安玥站直身体:“不是。”   “我亲眼看见你将她推下水。”   赵安玥抬着下巴:“你看错了,那是我救她。”   “赵安玥。”顾淮景被气笑了,“我第一次见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好好好。”   他喝道:“来人!”   “属下在。”   顾淮景道:“将夫人关入暗室,没有我允许不许放出来!”   “是!”   赵安玥还想说什么,便被人强行带走,关入了暗室。   暗室其实就是一个小房间,里面有张小床,床边有张小桌子,小桌子上还有点心和茶,环境还不错。   赵安玥从来没被关过暗室,好奇的打量了几眼。   然后下人便关上了门,屋内一片漆黑。   原来这就是暗室啊,赵安玥心想。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摸到了床,爬了上去,钻进被窝。   先睡一觉吧。今天因为宋姊然,她错过了午觉,这会也有些困了。   至于被关暗室?   赵安玥觉得自己可能一觉睡醒就被放出去了。   大宴就算战败国,可大祁现在也不会公然和大宴开战。   那她这个大宴公主肯定能好好活着,顾淮景不敢把她一直关着的。   **   赵安玥被关入暗室没多久,宋姊然悠悠转醒。   顾淮景守在床边,见此关怀道:“姊然,你觉得如何?”   宋姊然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侯爷,姊然无碍,只是夫人……”   顾淮景道:“我已经让人把她关入暗室。”   宋姊然微微一愣:“侯爷,这不妥。”   顾淮景阻止她说下去:“没什么不妥的,只是姊然,赵安玥不管怎么说也是大宴公主,我也只能将她关入暗室惩戒她。”   宋姊然连忙摇头:“侯爷对我心意,姊然明白。可是侯爷您也说了,夫人毕竟是公主,如若您将她关入暗室的消息传到大宴帝后,恐怕不妥啊。姊然恳求侯爷将夫人放出,这件事情,只是姊然一时脚滑,和夫人无关。”   顾淮景:“姊然,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   宋姊然只能一叹。   顾淮景在房中又陪了宋姊然好一会儿,见她睡下后,才回了自己院中。   待顾淮景离开,宋姊然便睁开了眼睛。   她利落的从床上起身,将月白色里衣换下,换上一身黑衣。   眉微推门进来,见此道:“姑娘,侯爷已经走远。”   宋姊然此时已经不见一点虚弱之态,闻言点点头:“夜色已晚,你在春华院替我守着门,我去去就回。”   作者有话要说:  宋姊然戏份不多的~ 第11章 011   从春华院回来,夜色已深。   顾淮景先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没过多久便去了暗室。   下人为他打开了门,他迈开腿走了进去。   今晚月色很好,月光略过开着的门,洒入室内。   借着这点微光,顾淮景能大约看到床上裹成一团的人影。   在小小的暗室中,赵安玥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甚至还能闻到赵安玥身上若有若无的女子香味。   顾淮景在桌前的一张椅子坐下,自顾自借着月色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已经凉了,顾淮景也没喝,只放在手心把玩。   赵安玥依旧睡得香沉。   顾淮景有着些许好奇。他见人无数,但赵安玥这样的,他当真是第一次见。   笨却又不笨,聪明却又不聪明,行事看起来完全不考虑后果全凭喜好,但遇到一些事情的时候又能适当认怂。   比如见老夫人那次,又比如今天。   她没有说宋姊然是自己想跳下水的,只是说自己是救宋姊然的。   争辩的时候也没有胡搅蛮缠,知道他罚她入暗室,她也没有过多的表示不同意,也就安安稳稳的受了。   按理来说,赵安玥今天应该是据理力争,不撞南墙不回头才是。   结果她顺水推舟,反而在暗室睡得香甜。   顾淮景是真的想不通,大宴帝后是怎么教出这样的公主的?   没过多久,暗室外响起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当头一个丫鬟捧着烛火走了进来,放在桌前,然后将桌子上冷了茶水和点心端在手心,退了出去。   暗室里亮了起来。   顾淮景看向床。   赵安玥整个人几乎都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只脚。   丫鬟拿走原先的茶水和点心后,另外的丫鬟们端了热乎的饭菜和茶水走了进来,在顾淮景面前逐一摆好。   饭菜香味四溢,正中央是一盆色香味俱全的烤鱼。   丫鬟倒了杯茶,将温度刚好的茶放在顾淮景面前,俯了俯身,安静离开,关上了门。   顾淮景伸手,双指捏起茶杯,放至唇边,抿了一口。   桌上的饭菜香味还在四溢,床上原本裹成一团的被子有了点动静。   没过多久,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然后第二只手,然后出现一个头。   因为闷在被子里的关系,赵安玥的脸睡得发红。   她眼睛还没睁开,但鼻子已经下意识嗅了嗅。   好香啊……是熟悉的鱼香……   赵安玥睁开了眼睛,视线直直落在正中间的那盆鱼上,然后咽了口口水,肚子也跟着叫了一声。   顾淮景放下茶杯:“饿了?”   赵安玥把视线从鱼上移到顾淮景伸手,意识回笼,她下意识抓着被子,往墙角缩了缩:“你来干嘛?现在就要放我出去吗?”   顾淮景笑了笑:“你不觉得你需要给我一个交代吗?”   赵安玥哼了一声:“反正我没推宋姊然。”   顾淮景:“你真的没推?”   赵安玥想,当然是推了。毕竟宋姊然那架势就是要冤枉她,那她当然要推一把,否则多亏啊。   不过嘴上自然不能承认:“没有。”   顾淮景摇摇头:“我不喜欢不知悔改的人。”   赵安玥忍不住又看了那道鱼几眼,不说话了。   顾淮景站了起来。小小的暗室里,他的身高几乎碰到天花板。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赵安玥:“吃吧,这是为你准备的晚餐。吃过这顿,下人不会再给你送吃的喝的,你就在暗室反省吧。”   赵安玥愣了愣,反应过来,她一轱辘的从床上站起来,几乎和他一样高:“顾淮景,你什么意思?你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顾淮景挑了挑眉:“还记得吗?我之前说过会给你几天好好反省,让你向我赔礼道歉。如何赔礼道歉,就如你之前所说的。”   他怕她忘了,继续道:“就当着你院中下人的面好好反省你的行为,然后给我斟茶道歉,对我说:“侯爷,我错了,还请您原谅”。”   赵安玥剁了一下脚,狠狠得踩了踩脚下的被子:“你休想!”   “什么时候决定了,你就什么时候出来吧。”顾淮景笑了笑,甩手离开。   **   宋姊然跪在地上,低着头,恭敬道:“奴婢给陛下请安。”   大祁皇帝杨胤坐在龙椅上,淡淡看了一眼,问:“如何?”   “禀告陛下,所有一切都已按照计划完成。大宴公主已被侯爷关入暗室。”宋姊然道。   大祁皇帝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听闻侯爷和公主相处并不愉快?”   “是。”宋姊然道,“大宴公主任性,侯爷本就不喜,对公主并无疼惜。”   皇帝手指轻扣桌面:“果然如我所料,大宴公主的人是否有传信回大宴。”   宋姊然道:“有,公主身边的于嬷嬷有写信回大宴。奴婢暗自扣下,于嬷嬷信中并未提及侯爷对公主所做的事情,反而说侯爷对公主爱护有加。”   皇帝眼色阴沉:“倒是个护主的狗奴才。”他看向宋姊然:“你知道该如何做?”   宋姊然无比恭敬:“奴婢知道。奴婢已按照于嬷嬷笔迹重新写了一封书信,将侯爷对公主所做事情一五一十写上,现已往大宴送去,不久大宴帝后就会收到。今日之事,奴婢亦然。”   皇帝挥了挥手:“如此你便回去吧,今后不必来宫里。顾淮景虽然不如他父,但为人警惕,千万不可让他察觉。你只需记得,你今后该做的事情便可。”   宋姊然磕了一个响头:“是。”   皇帝看着宋姊然退下,然后收回视线,起身行至窗前,看向天上那抹圆月。   顾淮景将顾家守得固若金汤,可哪里想到宋姊然是他的人?   如今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只要接下来一切顺利,他便再无后顾之忧。   想到这里,大祁皇帝无言一笑,甚为得意。   **   深夜,一袭黑衣的宋姊然回到春华院。   她轻功甚高,一路行来无一人发觉。   而且这条路,这七年里,她走过数十回,每一次都很顺利,从未被发现过,因此没什么可担心的。   见她回来,眉微松了一口气。   宋姊然问道:“我离开这段时间,可有人来过春华院?”   眉微道:“没有。”   宋姊然点点头,交代道:“你这几天要密切关注景鱼院,特别是注意信件。一有人往外送信,一定要通知我。”   眉微心里清楚,恭敬道:“是。”   宋姊然也有些累了,她捏着眉心,回房洗漱准备休息。   皇帝心思难测,她丝毫不明白为何皇帝要她挑拨顾淮景和赵安玥的关系。   就在宋姊然回到春华院没多久。正轩院里,顾青匆匆进了顾淮景的房间。   顾淮景从暗室回来后还未休息,拿着卷书,靠在竹椅上,就着烛光悠然看着,十分闲适。   顾青:“侯爷。”   “如何?”顾淮景翻过一页书,闻言淡淡道。   “姑娘已经回来了。”顾青答道。   顾淮景垂下眼帘,将手中的书合上。   他的动作极慢,似乎一边合书一边在思考什么。   顾青见此不敢再开口说话,连呼吸都放到最轻。   过了一会儿,顾淮景将合上的书放在桌上,突然间问道:“宋姊然在府里多少年了?”   “回侯爷,如今已经七年。”   “七年啊。”顾淮景悠悠叹道,“一颗棋子养了七年,也算仁至义尽了。”   顾青内心凛然:“侯爷的意思是?”   顾淮景起身,神色平静,语气冷淡:“你安排,借夫人的手除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我的幻言快穿文《送花后我头秃了》连载中,有兴趣可以看看,点进我的作者专栏就能看到~   文案:   送花女工&工作清单:   一、性子软的小姐姐身边一堆奇葩同事,老妈又不讲道理,她想辞职却不敢辞职,只能每天自己偷偷抹眼泪;(已完成)   二、学校的图书馆精活了一千年,最近爱上了文学院新来不久的教授,教授长得惊为天人,经常在图书馆看书,但图书馆精没法变成人,教授能看不能吃,只能每天自己暗自神伤;(进行中) 第12章 012   顾淮景离开了暗室,门被重新关上。不过桌上点着的烛火和那一桌饭菜还在。   只剩下赵安玥自己一个人,她气得没地发,最终只能忿忿地下床,坐到桌前。   她饿了,先吃再说,这盘鱼看起来不错。   入口果然香滑可口,和于嬷嬷做的鱼味道有点不一样,更加的鲜嫰,酱汁也有所区别。   想到这里,赵安玥就想到了于嬷嬷。   于嬷嬷这几天身体不爽,不知道这会听到她被关暗室,心里该有多着急。   还有随自己来到大宴的其他四个丫鬟,估计也是急得睡不着吧?   赵安玥想到这里,连嘴里的滋味都少了几分。   按照顾淮景刚刚所说,只要她赔礼道歉,她就能出去。她不赔礼道歉,就只能一直被关在这里,而且没吃的没喝的。   赵安玥从小到大从未做过这种赔礼道歉的事情,多半都是别人向她赔礼道歉。   所以她想想就觉得不可能,死都不可能。   赵安玥恨恨的戳了戳白米饭,吃饱喝足后,在原地跳了跳,消消食。   然后她重新爬回床上,继续睡。   在暗室里,不知黑夜白天,不知时辰。   等赵安玥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甚至有些恍惚,自己在哪里?又睡了多久?   她愣了愣,然后从床上爬起来。   顾淮景来时下人送的烛火已经燃尽,室内早已恢复一片漆黑。   赵安玥慢慢的朝桌子上摸过去,发现桌子上空空如也。想必是在她睡着的时候,有下人来过,把她吃剩的饭菜一并收走了。   她就坐在床边发呆。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在大宴时,有父皇母后护着,她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想穿什么就能穿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就算她闯祸了,父皇母后也不会罚她,顶多轻轻呵斥她几句。   有时候闯得祸大了,父皇会阴沉着脸,但她只要不管不顾地向父皇撒娇,父皇的脸色就挂不住了。   而像宋姊然这种事情,结果也不会如现在这般。   如果换成父皇母后,他们一定会相信她,更加不会把她关在这什么暗室里。   原来不是哪里都是大宴皇宫,顾国侯府更加不是。   原来不是谁都会像她的父皇母后那样,毫无保留的相信她,顾淮景不要冤枉她都已经算好了。   赵安玥给自己抹了抹眼泪。   她想回大宴,想回到父皇母后身边。可同时她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睡觉睡觉。”赵安玥小声对自己说着,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睡着了就不饿了。”   这般安慰过后,她拉过被子,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头。   可一连睡过两觉,赵安玥这下怎么都睡不着了。   这小小的暗室仿佛一个怪物,让赵安玥越待越心慌,越心慌越不安。   她总觉得,在床底,在墙角,在天花板,随时都会跳出来一个怪物。   赵安玥用被子被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缩在床的最里边,身子害怕的瑟瑟发抖:“你们别过来啊,我告诉你们,我可是大宴公主,金枝玉叶。我父皇是大宴皇帝,九五之尊!你们要敢害我,我父皇一定一定会——灭了你们!”   赵安玥自言自语的一会儿,觉得这样似乎不害怕了一些,于是继续小声念叨:“而且我没有做过坏事,我是好人,好人是不能害的。宋姊然就不是好人,她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你们应该去找她。”   赵安玥想了想,微皱着眉头:“算了,你们还是别找她吧。等我出去了,自己找她算账去!”   “不过也不行啊,我找宋姊然麻烦,顾淮景肯定要找我麻烦。我又斗不过他。看来我得想个办法找个靠山啊。”赵安玥想着想着,便又再次睡着了。   等她第三次醒过来,赵安玥开始觉得有些头晕。   眼前依旧是一片黑,她根本就看不到一点光亮,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而且她又渴又饿,浑身都不舒服。   赵安玥是个待不住的人,她在这暗室已经待到极限了,再待下去赵安玥真的就要疯了。   她摸索着下床,很暴躁的推倒了桌子,桌子落地,发出一声巨响。   赵安玥胸口剧烈起伏着,等了一会也没见人听到动静来开门。   她愤怒的走到门口,一路上脚撞到倒地的桌子,疼得眼泪星子都掉了出来。   赵安玥狠狠的砸门:“来人啊!快放我出去!”   不一会儿,外头有声音传来:“夫人,您是否想要出来?”   赵安玥:“你这不是废话吗?快开门!”   那声音不卑不亢:“侯爷吩咐过,夫人要出来的话自然可以,只是是否已经做好赔礼道歉的准备?”   赵安玥顿了顿,她抿了抿自己略干的唇,心虚的拔高了音量:“准备好了!”   赔礼道歉就赔礼道歉,这破地方,她再也待不住了。   “是,夫人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禀告侯爷。”   没过多久,下人去而复返。   咔擦一声,锁被打开,赵安玥第一时间就推开了门。   门外阳光正好,空气清新,混杂着夏日的泥土味,细听还有蝉鸣声。   赵安玥一直在黑暗之中,一时不适应,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她一边闭着眼睛一边问:“我在里面待了多久?”   下人恭敬道:“不到一日。”   赵安玥瘪了瘪嘴。   她差不多是昨天傍晚被关入暗室的,这会看天气应该是第二天下午。   赵安玥伸手覆住自己的眼睛,慢慢的睁开眼睛,适应后拿掉手,便往外走去。   下人拦住她:“夫人,侯爷在正轩院中等您,请随奴婢来。”   按照以前赵安玥的做法,她肯定是不会去正轩院见顾淮景的,她甚至会反悔。对她来说,赔礼道歉是不可能的。   可是通过这几天,赵安玥认清了一个现实。   在这顾国候府,她说的话没有用,顾淮景的话才有用。   赵安玥咬着唇,气愤得跟在下人身后去了正轩院。   她还是第一次走进正轩院。   这里的院子其实和她改造之前的景鱼院并无差别,入目都是树木竹林,没有花。   无趣得很。   赵安玥收回打量的视线,踏入前厅。   顾淮景正坐在高位,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到她进来,随手将书放下。   旁边跪着一地的丫鬟,赵安玥瞥了一眼,发现是自己景鱼院的人。   前四个就是樱鱼、桃鱼、荷鱼、梅鱼,剩下的便是侯府派到她院中的下人。   看到她,那四条鱼丫鬟明显激动异常,眼眶都微微红着,扶在地面的双手都在抖,只是碍于顾淮景在场,只能跪着,不敢有所动作。   赵安玥在其中没发现于嬷嬷的身影,想来于嬷嬷应该还卧病在床。   她一边想一边走到顾淮景旁边。   顾淮景抬头看她,饶有兴味:“在暗室中反省了一日,不知玥儿可有所得?”   赵安玥闻言几乎把一口牙齿都给咬碎,她从齿缝中憋出几个字:“有、一、点。”   顾淮景挑眉:“愿闻其详。”   赵安玥低着头,耸拉着脑袋,想了想,真心反省:“我不该轻易相信宋姊然,以为她同意了就真的同意了。我也不该去赴她的约,相信她是好人。”   在场的下人们:“……”   站在顾淮景旁边的顾青连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怕自己忍不住会笑出来。   这夫人,勇气可嘉。   顾淮景重新拿起书,淡淡吩咐道:“看来反省的时间不够充分,来人,把夫人重新送回暗室,五日后再看成果罢。”   赵安玥猛得抬起了头:“五日?!”天呐,这才不到一天,她就要疯了,如果被关五日,那岂不是都傻了?   顾淮景:“五日还不够吗?那就十日。当然,为了确保玥儿能活着,每日我会让人给你送一次饭菜。”   说完后,他挥了挥手。   旁边候着的下人朝赵安玥走去。   赵安玥连忙朝顾淮景在的地方跑了几步:“我我……我还没说完呢!”   “哦?”顾淮景把视线从书上移到赵安玥微白的脸上,末了道,“那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赵安玥看着眼前的顾淮景,恨不得上前一刀砍了他。   可是她又做不到。   她直直站着,待心情平复后,才硬邦邦道:“我不该推宋姊然下水。”   说完后,她又飞快加上一句:“哪怕她要陷害我。”   顾淮景神色不见喜怒:“然后?”   赵安玥看向他,惊讶:“这还不够吗?”   “从你我大婚之日到今日,你就做错了这么一件事?”顾淮景问道。   赵安玥垂在身侧的手捏起了小拳头。   顾淮景比她还记仇!   她张了张嘴巴,又张了张嘴巴,闭上眼睛,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不该把房间砸了。”赵安玥道。   顾淮景轻轻嗯了一声。   赵安玥看了看他,明显他这还不满意。   于是她只能绞尽脑汁想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说实话,有些事情,她早就忘了。   “我不该把院子名字改成景鱼院。”赵安玥又道,并在心里加了一句,改都改了,就算不应该,她从今以后也要继续用这个名字!   “我不该和春华院换树。”换都换了,赵安玥事后也绝对不可能再换回去。   赵安玥看向顾淮景,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反省完了。   可顾淮景的表情依旧平淡,明显是还不满意。   赵安玥怒了:“顾淮景,你不要太过分!”   顾淮景皱起了眉。   赵安玥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下人,生怕自己又再次被关入暗室,连忙补救:“还有我不该像刚才那样吼你。”   她再强调了一句:“我刚刚那句话只是打个比方。”   说完后,赵安玥看了看桌前,发现了一杯茶。   她几步走过去,端起茶,掀开了盖子,也不管里面是冷的还是热的,举到顾淮景面前,按照记忆中一字一句背道:“侯爷,我错了,还请您原谅。” 第13章 013   七日后,天气愈发的炎热。   赵安玥一大早就起了床。   七日前,她当众向顾淮景赔礼道歉,当时内心的屈辱她还记得明明白白。   可她那么做了,顾淮景居然还不满意,虽然没有再把她关入暗室之中,但却罚她禁闭,让她七日内不得出景鱼院。   赵安玥便被关了七日。   虽然景鱼院不小,里面有树有花有草,还有那一池塘的小鱼苗。   可是只要是被关着,赵安玥便心里不舒服。熬过了这七日,她终于恢复自由,所以她起了个大早。   四个丫鬟们忙前忙后,樱鱼看着要出门的赵安玥,心里很急:“夫人,您一大早是打算去哪?樱鱼求您了,您不要再惹侯爷生气了。”   赵安玥对她眨眨眼睛:“你觉得我要去哪里?”   樱鱼顿了顿:“夫人可是要去春华院?”按照她对夫人的了解,夫人肯定对宋姊然不满,这会很有可能就是去找宋姊然算账的。   桃鱼也有些担心:“夫人,宋姊然那种女人,您不是她的对手啊。”   赵安玥摆了摆手:“哎呀,你们都猜错了。樱鱼桃鱼,我昨晚睡前让你们准备的养生粥和点心做好了吗?”   樱鱼和桃鱼点头:“好了,奴婢还特地问了于嬷嬷做法,虽然和于嬷嬷的味道不能比,但也是极好的,夫人想必会喜欢。奴婢这就让人端上来。”   “不用端上来,你们把养生粥和点心装好,我们去向老夫人请安。”赵安玥道,“对了,于嬷嬷怎么样了?”   于嬷嬷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这些日子依旧在房里养着。   樱鱼一惊,反应过来后又是一喜:“昨日于嬷嬷精神头还可以,大夫也说并无大碍。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说完后,赶紧离开。   赵安玥看着樱鱼离开的背影,瘪了瘪嘴巴。   如果不是为了找靠山,她才不愿意这么做呢。顾淮景的祖母一看就很严肃,不像她的外祖母,对她可好了。   但是顾国候府能说的上话的,要么是顾淮景,要么是顾老夫人。   那她只能选顾老夫人。   **   这会天色还早,晨间的温度不似白日,冷热刚好。   快走到老夫人院前时,赵安玥从樱鱼手里拿过食盒,朝正院走了过去。   见了赵安玥过来,下人连忙迎了上来:“夫人早安。”   赵安玥道:“祖母起了吗?”   下人微微诧异,但还是据实回答:“老夫人一向起的早,请夫人稍待一二,奴婢这就去通报。”   赵安玥乖乖的点头。   没过多久,下人便快步出来,迎了她进去。   赵安玥扬起笑脸,一边提着食盒,一边拎着裙摆,跑了进去。   老夫人坐在餐桌正位,下人们在上早膳。   赵安玥停下来,把食盒放在桌上,对老夫人行礼:“祖母,玥儿给您请安。”   顾老夫人面色依旧严肃,她淡淡嗯了一声,手上捏着佛珠。   顾老夫人喜静,而且她也不喜欢赵安玥。   因此赵安玥嫁入侯府后,老夫人便免了赵安玥的请安礼。   赵安玥求之不得,自从新婚第一日跟着顾淮景来过后,就再也没来。   这会却突然来了,必然有所求。顾老夫人心里这般想着,面上虽未显恼怒,但也并无开心。   赵安玥仔细地看了看老夫人的神色,心想顾淮景和他祖母挺像的。   她收回视线,也不管老夫人的回应有多平淡,自顾自打开食盒,在老夫人面前摆开。   “祖母,这是大宴有名的养生粥,我外祖母每天早晨都定然要喝一碗。还有这些糕点,软糯适当,我外祖母也很喜欢。”赵安玥说的确实是真的,说着说着,她便想起了外祖母。   她嫁入大祁,外祖母知道的时候抱着她哭得可伤心了。   赵安玥神色不由地一黯。   顾老夫人看了几眼:“我不喜……”   话还没说完,赵安玥已经很自来熟的将勺子放入顾老夫人手间,并把粥也摆了过去,一双水灵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祖母,您尝尝,真的可好喝了。”   弄得顾老夫人有种感觉,若是自己不喝,便是欺负小姑娘一般。   而且这粥确实看起来很可口,顾老夫人犹豫了一下,没抵住赵安玥期待的目光,小小的抿了一口。   味道确实很不错。   赵安玥笑了:“祖母,我没有骗你吧?是不是很好喝?”   说完后,她四处看了看,自顾自拿了把椅子,特地坐在顾老夫人近旁,自己也给自己拿了碗养生粥,喝得香甜。   顾老夫人看了看她,鬼使神差的喝了第二口。   不过喝了第二口后,顾老夫人放下碗筷,不再喝,脸色依旧无悲无喜,对待赵安玥的态度也很平淡。   她也没再碰赵安玥带来的其他糕点,只吃自己下人准备的。   赵安玥嫁入侯府后,吃的喝的都是于嬷嬷和四个丫鬟准备的,因此口味和在大宴时一样。   可是老夫人的早膳,却是大祁风味,和大宴有差别。   桌上的每一样,赵安玥都很稀奇,一样样尝过。   “哇,祖母这个好吃。”   “祖母祖母,这个也好吃,这叫什么?”   “这个也不错哎!”   一顿早膳结束,赵安玥吃了个饱,抱着肚子很满足。   连顾老夫人都比平日多吃了一点,在她看来一般般的早膳,在赵安玥的夸奖下,感觉似乎确实比平日好吃了一些。   结束后,赵安玥也没有多待,便向老夫人告退了。   顾老夫人旁边的贴身婢晴兰忍不住一笑:“老夫人,这大宴公主性情还若孩子般。”   老夫人淡淡道:“太吵了一些。”   明兰笑了笑,扶着老夫人去了佛堂。   **   赵安玥回了自己的景鱼院,先去看了于嬷嬷。   于嬷嬷脸色还是苍白,不住的咳嗽,看到赵安玥进来,连忙道:“夫人千万别来这,万一被奴婢过了病气,那可如何是好?”   赵安玥才不信,黏了一会儿于嬷嬷,最后还是被赶走了。   她索性拿了鱼食,蹲在池塘前,喂小鱼。   喂完鱼后,她想了想,让人在院子里弄了个秋千,坐在上头荡啊荡。   荡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无聊。   赵安玥在大祁没有认识的人,她也不知道可以找谁玩。   所以她想了想,晚饭的时候照例拎上了吃的,去找了老夫人。   晚膳的时候,在赵安玥的极力推荐下,老夫人尝了几口赵安玥带过来的鱼,比平日多用了半碗饭。   赵安玥则照旧每道菜都尝了一遍,觉得大祁的美食味道还真的挺不错的。   用完晚膳后,赵安玥没有走。   偌大一个景鱼院其实很无聊,她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所以她不由分说的拉着老夫人去散步,散步累了后,她又让人拿了两把凳子,和老夫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边看星星,她还边和老夫人讲大宴的事情。   顾老夫人是个看上去很严肃的人,她不爱开玩笑,也不常笑。   但就这一天不到的相处,赵安玥发现顾老夫人虽然不常笑,但也不怎么发脾气。   不管她行为有多过火,顾老夫人也只皱皱眉。   所以试探了一两回,赵安玥就放开了。   她其实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人,所以她这会完全把顾老夫人当成了自己闲聊的对象。   “祖母,您今年多少岁了呀?”赵安玥问道。   顾老夫人望着天上的星空,隔了一会儿才回答:“六十三。”   赵安玥眼睛一亮:“我外祖母也是六十三,您和我外祖母一样大哎!”   顾老夫人嗯了一声。   赵安玥的外祖母,自然便是大宴皇后徐如蕴的母亲,大宴徐国公府的老夫人。   顾老夫人略有耳闻,年轻时候,这徐老夫人也是个鼎鼎有名的人物。   只是时间一年一年过去,他们这代人老去,有了儿子,又有了孙子,他们这代人的年少青春便掩盖在了岁月的潮流中,越来越少的人知晓。   等到她们都离开了世上,这些往事便再也没有人知道了吧。   赵安玥还处于兴奋之中:“祖母祖母,您知道我外祖母吗?我跟您说,她年轻时候在大宴可有名了。我皇爷爷对我外祖母当时可是一见钟情,当时我外祖母不喜欢我皇爷爷,喜欢我外祖父,然后拒绝了我皇爷爷!据说当时皇爷爷可生气了!”   顾老夫人有些讶异:“你如何得知?”   赵安玥睁着双眼:“外祖母告诉我的呀!”   顾老夫人看着赵安玥,有些感慨。   她有些羡慕徐老夫人,一辈子轰轰烈烈,人到老年,往事还可以毫不顾忌地对外孙女提及。   不像她,丈夫儿子早逝,唯一的孙儿淮景从小沉稳,不怎么与人亲近。更何况,孙儿与孙女也总归有所不同罢。   她的心事,几十年来,已经习惯了藏在心中,无人知,无人说。 第14章 014   赵安玥陪顾老夫人吃饭吃了三天。   顾老夫人从一开始的勉强吃一些,到后来可以吃一些,到最后只要赵安玥提过来的东西,顾老夫人都会尝一尝。   大祁和大宴的饮食上确实有些差异,大宴喜甜,大祁偏辣。   可吃惯了自己国土的东西,偶尔尝尝大宴的甜食,顾老夫人觉得这几天胃口都好了不少。   除了吃大宴美食,这三天,顾老夫人还从赵安玥那听到不少大宴后宫里的趣事。   今天是第四天,顾老夫人照旧早起,心想,不知道玥儿今日会带些什么过来。   “晴兰,我昨日吩咐的桂花粥可有备下?”   晴兰扶着顾老夫人出门,闻言笑道:“已经备下了,给夫人那碗还多加了些糖。”   顾老夫人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吃太多甜食也不好,你提醒一下玥儿的丫鬟,不要因为玥儿喜欢,便放过多糖。”   晴兰含笑看着老夫人道:“是。”   顾老夫人看着婢女的神情,再想了想自己的行为,突然间微微笑着摇摇头。   老人,心也软了,架不住玥儿的软磨硬泡。仅仅三天,她便下意识把玥儿当成自己的孙女儿了。   顾老夫人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罢了,人到老年,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顾老夫人来到正厅。   顾淮景此时就坐在正厅偏座上,见到顾老夫人出来,起身行了一礼:“祖母。”   顾老夫人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说完后特地往外头看了一眼,心想玥儿今日怎么还未来?   除此之外,她还有些担忧。   侯爷府里发生的事情顾老夫人自然知晓。   前些天,玥儿那丫头和春华院的宋姊然起了冲突,被顾淮景关了几天。当时知道这件事情,顾老夫人是没什么感觉的,两个都是她孙儿的女人,可她都不太喜欢这两人。所以老夫人自然不插手。   顾老夫人管了侯府一辈子,如今年事已长,顾淮景也于一年前从大祁边境回到京都,她自然将府中事务都交给了孙儿。   对于顾淮景的处理,顾老夫人自然不会持反对意见。   可今日却不同了。   顾老夫人一个女人能撑下顾国侯府,自然有她的本事。这辈子,她识人无数,很少能看错人。   她虽然在侯府和宋姊然住了七年,但两人几乎不怎么见面,还没有她这几日和玥儿处的亲密。   玥儿虽然调皮,行事不稳当,但是心思纯善,自然不会做出害人的事情。   如果她真的推了宋姊然下水,那宋姊然铁定是背后搞了什么鬼。   是宋姊然的错,淮景却惩罚了玥儿,玥儿那丫头估计对淮景心怀怨恨啊。   顾老夫人这般想道。   “淮景有些事要与祖母说。”顾淮景回答后,看了看已经差不多准备好的早膳,道:“祖母今日的早膳很是丰富,可是特意为孙儿备下的?”   顾老夫人没有说话,顿了顿,才道:“既然来了,坐下与我边吃边说罢。”   顾淮景的眼神在顾老夫人脸色飘了一下,上前扶着顾老夫人坐下。   刚坐下没几秒,有脚步声响起,来人步伐轻快,心情想必不错,还未到院门,便大呼:“祖母祖母!我来了!我今天起晚了!”   她的声音婉转清脆,若林间鸟儿。   顾淮景没有什么动静,仿若没听到一般,伸手拿起桌上的桂花粥。   见此,顾老夫人下意识看了一眼粥,院中其他下人也看了一眼粥。   就这么会功夫,赵安玥便跑进了正厅,气喘吁吁的:“祖母,你昨天说的桂花粥——”   接下来的话在看到桌前的顾淮景时戛然而止。   室内莫名一片安静,赵安玥和顾老夫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看向桌旁若无其事的男人,默契的沉默。   打断室内气氛的是身后总算追上的两个丫鬟:“夫人,夫人,您跑慢些——”   最终也正进入正厅后没了声,恭恭敬敬的行礼:“老夫人,侯爷。”   顾老夫人朝着赵安玥挥挥手,指了指自己的右侧:“玥儿,你坐这。”   赵安玥忍不住瞪了顾淮景一眼,将手中的食盒交给晴兰,坐在了老夫人的右侧,顾淮景的对面。   顾淮景抬头看了看赵安玥:“听说玥儿这三日来,都给祖母请安?”   赵安玥下意识瞥了眼顾淮景面前的桂花粥,轻轻哼了一声,没回答。   顾老夫人只能出面:“是,玥儿这三日都在陪着我。”   顾淮景一笑:“那淮景便放心了,没想到经过这几天的反省,玥儿懂事了许多。”   一边这么说着,他一边用勺子舀了舀桂花粥,微微一挑,舀起半勺粥,放入嘴中,末了放下勺子,点评道:“祖母今日的桂花粥似乎甜了些。”   赵安玥看着顾淮景,没忍住:“你的桂花粥是祖母特地给我准备的!”   顾淮景微微挑眉。   顾老夫人抱着缓和两个人的想法,出声道:“没错,确实是给玥儿准备的,玥儿喜甜,我便让多放了些糖。不过也无大碍,我让晴兰再准备一碗便可。”   顾淮景摇头:“祖母,不用麻烦。这粥对我来说太过甜了一些,既然玥儿喜欢,便给玥儿吧。”   说完后,放下勺子,倾过身,把几乎没动过的粥稳稳地放在赵安玥面前。   夫妻之间同食一碗粥,并没有什么。   可在赵安玥看来,关系却大了。   她可以和母后同食,可以和顾老夫人同食,甚至和丫鬟同食她也不介意。   但是就是顾淮景不行。   虽然从某种角度上看,她和顾淮景同房过,有过肌肤相亲,应该比其他人更加亲密才是。   可是顾淮景就是不行。   她拿起桂花粥,扔到一旁:“我才不要你喝过的。”   顾老夫人见此,连忙转向顾淮景:“你刚刚说有事和我说,是何事?”   顾淮景收回赵安玥身上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祖母,心里有些好笑。   这才三天吧?   他道:“京都十公里外的山城据说有野兽出没,陛下派我过去。我估计要三日后方可回来,府中事务我已经吩咐顾曲了。”   顾老夫人微微一惊:“捉拿野兽也要你亲自去吗?”按照顾国侯府的功勋和战绩,顾淮景哪里用得着做这些事情?他是属于战场的,这些事情自然有他人去做。   这皇帝陛下,一年前派她孙儿从边境回来,收走兵权不说,只给了个闲职,现在还让她孙儿做这些小将军也能做的事情。   莫不是淮景之前锋芒太过,让陛下心生警惕,借此打压了?   顾淮景只笑了笑,伸手夹了个白色馒头,眼里微光闪闪:“野兽凶残,陛下想尽快捉拿,免得伤及无辜。正巧我也没什么事情,祖母不必忧心。”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孙儿明白。”顾淮景道。   对面的赵安玥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偷听。   越听眼睛越亮。   顾淮景要离府三日!那她机会不就来了?   宋姊然,你给本公主等着!   **   用完早膳后,顾淮景便打算出发了。   向老夫人告退后,他顺便拉走了赵安玥。   赵安玥自然不依,另外一只手抓住桌子,全身都在抗拒:“我还要陪祖母聊会儿天!”   顾淮景笑了笑,松开她的手腕,手环过她的腰,不由分说搂着她直接往门外走:“你陪我走段路便可。”   顾老夫人想说些什么,最终又没说。   夫妻之间的事情,她身为祖母,也不好插手啊。   顾淮景搂着赵安玥的腰,赵安玥在他的衬托下显得娇小无助。   他低头,边走,边在她耳侧道:“玥儿,我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做任何伤害祖母的事情。”   赵安玥正在奋力挣扎着,闻言她停了下来,看向顾淮景,一脸雾水:“我为什么要伤害祖母?”   顾淮景在她耳侧细语:“你接近祖母定然有目的,我不管什么目的,但祖母如今很喜欢你。”   被说中心事,赵安玥有些心虚:“我才没有,我也喜欢祖母,我才接近她的!”接近之前确实有目的,现在依旧有目的,但她现在也确实很喜欢他祖母啊。   “如果是这样那便最好。”顾淮景停下脚步,松开了对赵安玥的挟制。   赵安玥几步就跑开了,离他远远的,一脸警惕。   顾淮景看着她,脸上没有笑意,最后重复了一遍:“你最好记住我说的话,否则——”   他没说下去,便转身离开了顾老夫人的院子。   赵安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心想这夏日炎炎,她居然觉得有些发冷。   不过看着顾淮景渐行渐远的背影,想到没有顾淮景的顾国侯府,她又开心了起来。 第15章 015   春华院中,宋姊然坐在房间窗前,正在插花。   丫鬟眉微脚步略微匆忙的走了进来:“姊然姑娘,夫人在春华院外的池塘等你,说是要见您一面。”   宋姊然放下手中的剪刀,冷笑一声:“侯爷才刚走没几个时辰吧?她便这般迫不及待?”   眉微恭敬道:“我去回绝夫人,就说姑娘您身体不适。”   “不用。”宋姊然翩翩起身,“这大宴公主太过蠢笨,我本来还想找她麻烦,正愁着怎么动手,结果倒好,她自己找上门来了。第一回 如此,这第二回亦然,我还从未见过有人笨成这样。”   眉微有些犹豫:“姑娘,夫人这几日在老夫人院中,我怕她有所倚仗。”   “你怕什么?有老夫人又如何?老夫人并不管事,真正管事的是侯爷。侯爷三日后便回,这三日,赵安玥做的越过火,于我而言,越是有好处。我还怕她什么都不做呢。”宋姊然摇摇头,笑容轻蔑,走出了房间。   然后她的表情瞬间变化,又是那副微微苍白,孤若无依的模样。   赵安玥站在池塘边,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在轻轻踩着脚下的青草。   宋姊然上前,行了一礼,咳了几声:“夫人,不知夫人找姊然何事?”   赵安玥转身,看向宋姊然。   她扬起一个笑意,伸出手,抓住宋姊然的双手,很是关心:“你身体怎么样了?”   宋姊然有些受宠若惊:“谢夫人关怀,姊然身体已无大碍。”   赵安玥点点头,长长的叹了口气:“上回你落水,侯爷认为是我推的你,你可也这样认为?”   宋姊然微微笑,有些难言之隐:“夫人,您明知确实是您——”   她话还没说完,赵安玥眼神往后飘了几眼,手上故意推了宋姊然一把,然后直接借势掉入池塘中,而宋姊然则被推到在地。   夏日炎炎,掉到水里,其实挺舒服的,只是可惜赵安玥不会水。   如果她会水就好了,赵安玥一边在水中扑腾,一边想着。找个机会,可以学一学,这样以后夏天热了就可以凉快一些。   看到赵安玥落水后,桃鱼连忙跑过来:“夫人!快来人!夫人被宋姊然推下水了,赶紧来救夫人!”   下人早就被安排在不远处,闻言连忙过来,将赵安玥救了上来。   赵安玥浑身湿透,忍不住咳出了几口水。   樱鱼和桃鱼连忙将她扶起来:“夫人,您没事吧?”   赵安玥自然没事,但她还是装作有事一般,倒在樱鱼身上,气若游丝的看着宋姊然。   宋姊然很是慌张:“夫人,您为何要自己跳入水中?”   赵安玥看了桃鱼一眼。   桃鱼小幅度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一步上前,指着宋姊然:“大胆侍妾,居然以下犯上,将夫人推入池塘之中!在场的大家可都看到了!你铁定是因为之前自己落水的事情,对夫人怀恨在心!你可懂尊卑?你该当何罪!”   赵安玥适当咳了咳,很虚弱的道:“宋姊然,你为何要推我?你我都知,上次你落水只是一个误会,侯爷错怪了我,还把我罚入暗室。今日,你故意推我下水,也应当受罚。侯爷不在,我是侯爷夫人。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按照之前侯爷罚我的,也罚你入暗室吧。”   说完后,挥了挥手。   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一会儿,上前看着宋姊然。   宋姊然一颗眼泪要掉不掉:“夫人如此陷害我,可是因为侯爷不在的缘故?”   赵安玥又咳了咳:“宋姊然,我对你很失望。你推我,这里所有人都看见了,你居然还狡辩。来人,把宋姊然关入暗室。”   宋姊然擦去眼角的泪,故作坚强:“不用,我自己去。”   眉微连忙跪下:“夫人,夫人,姊然姑娘身体不适,请让奴婢代姑娘受罚啊!”   赵安玥也很讨厌宋姊然这个丫头,想了想,决定道:“既然如此,你们主仆二人都一并入暗室吧。”   **   赵安玥一路很‘虚弱’的被樱鱼和桃鱼扶回景鱼院。   一回到房间,她就跳了起来,笑得可开心了:“哼,我就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刚刚看到宋姊然那张惺惺作态的脸,赵安玥恨不得让人给撕了。   樱鱼一面上前给赵安玥换衣,一面担忧道:“夫人,您这样做,侯爷回来后,怪罪于您,那可如何是好?”   赵安玥摆摆手:“别担心,有祖母呢。如果顾淮景要罚我,祖母肯定会帮我的。”   樱鱼叹一口气:“可是顾老夫人毕竟是顾淮景的亲祖母。”   赵安玥很自信:“祖母也不喜欢宋姊然,顾淮景如果因为宋姊然罚我,祖母肯定会帮我。”   “暗室待着可不好受了。”赵安玥又说,“我也要让宋姊然尝尝这种滋味。毕竟我被关在暗室,都是因为被她陷害。对了,樱鱼,我和你说的,你吩咐下去了吗?”   樱鱼点头:“吩咐下去了,一天一顿饭菜,等第三日,在侯爷回来前放了她们。”   赵安玥放心了,想了想,想起自己除了关在暗室一天,还被罚了禁足七日。   可满打满算,宋姊然只能在暗室关不到三天。   这太不公平了!   赵安玥想了想,突然间眼睛一亮,道:“那饭菜要最差的,她们能吃饱就行,烧得越难吃越好。”   桃鱼笑了起来:“夫人,这奴婢最擅长了!让奴婢来烧如何?”   赵安玥看了看桃鱼,很爽快的同意了。   在她这些丫鬟里,人人都会下厨,除了桃鱼。   桃鱼同样是跟着于嬷嬷学的厨艺,可是最后烧出来的东西,却难吃地让人难以下咽。   所以她最适合不过。   **   晚上,赵安玥又去找了老夫人一起用膳。   桌上,老夫人问她:“玥儿,听说上午你落水了?”   赵安玥吃得不快不慢,姿态优雅,闻言点点头。   “听说是宋姊然将你推下水的?”顾老夫人叹了口气,在她听到这件事情后,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她看向赵安玥,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因为赵安玥的行事作风,实在是太不稳妥了。   顾淮景回来定然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顾老夫人虽然看不懂自己的孙儿。但是在她看来,宋姊然在府里七年,就算顾淮景不爱,也有几分情谊在啊。   玥儿铁定要吃亏。   唉。   可赵安玥却一点都不担心,她点点头。   但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她放下碗筷,把凳子往顾老夫人旁边移,悄悄的在她耳侧道:“其实不是,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顾老夫人看着赵安玥:“……”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赵安玥见老夫人并没有责骂她,索性一股脑全都说了。   “祖母,是那宋姊然先冤枉我的。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安玥生怕老夫人不信,详细描述了宋姊然答应和自己换树,然后又反悔,想跳池塘冤枉她的事件。   顾老夫人听完,又叹了口气。   她实在是没见过像赵安玥这种丫头。   仿佛藏不住事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所以祖母,我已经对她很好了。只是关她不到三天的暗室,还会每天让人给她送吃的送喝的。”赵安玥索性抱住老夫人的胳膊,撒娇,“祖母,到时候顾淮景回来肯定要罚我,您一定要帮我啊!祖母~~~”   顾老夫人有点手足无措。   她从未有过女儿,也没有过孙女,生养的都是铮铮铁骨的好男儿。   第一次有人这般对她撒娇,她心里隐藏多年,无处可以的母性冒了出来。   她忍不住心软道:“好,只是你下回可不能如此胡闹了!”   赵安玥吐吐舌头:“我知道啦,保证不会有下次。”   **   三日眨眼便过。   前几天都是晴天,可今日偏偏下起了雨。   下了雨也不凉快,让人心下烦躁。   赵安玥早上起来就很烦,因为想到顾淮景要回来了。   这三日,顾淮景不在府中,赵安玥简直如同出了笼子的小鸟。   她在侯府里到处乱逛,肆意修改府中建筑,可是顾老夫人不管,还挺纵容。   下人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照做。   但是顾淮景回来,她肯定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比如,继续关着宋姊然和眉微。   赵安玥对樱鱼道:“一个时辰后,你就让人把宋姊然她们给放了。”   樱鱼行礼:“是,不过夫人,外边现在雨下得很大,老夫人一早派了人过来,让您今早不用过去,等雨停了再说。”   赵安玥点点头,也没拒绝。   她在自己房中用了早膳,然后去看了看于嬷嬷。   于嬷嬷的身体还是老样子,不见任何起色。   她坐在嬷嬷床边,握着嬷嬷的手:“嬷嬷,你要早点好起来,我想吃你烧的鱼了。”   于嬷嬷睁开眼睛,看着赵安玥,有气无力道:“夫人放心,嬷嬷一定会好起来的。嬷嬷可不放心夫人您了。夫人最近可还惹侯爷生气?”   赵安玥摇头:“没有呢,我可乖了。我这几日都去祖母那里了,祖母可喜欢我了。嬷嬷你不要担心。”   她见于嬷嬷精神头不是很好,陪了一会儿,待嬷嬷睡着后,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赵安玥有些无聊,在房间里,拿着纸笔写写画画。   突然间,樱鱼匆匆推门进来:“夫人,夫人,不好了!宋姊然和眉微——”   樱鱼跪倒在地,脸色苍白:“死了!” 第16章 016   窗外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   夏日的雨总是如此,仿佛夹带着庞大的力量,落在这人世间。   听到樱鱼的话,赵安玥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一个字写到了一半,她抬起头,茫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樱鱼,微顿的笔尖,墨水集结,晕染了一整个字。   赵安玥把笔放下,急急忙忙的站了起来,跑到樱鱼旁边:“你说什么?”   樱鱼苍白着脸,重复了一遍:“夫人,宋姊然和眉微死了,死在暗室中。”   樱鱼似乎跑得很急,连发丝都湿了,团成一缕缕,看起来很狼狈。   “奴婢刚刚奉命过去让人放了宋姊然和眉微,结果一开暗室,里面无一人应答。今日下雨,天色又暗,侯府其他下人提了灯笼来才发现,宋姊然和眉微死在了桌前。”樱鱼很急,“侯府下人已经让大夫赶过去了,奴婢这才匆忙赶过来。过不了多久,侯爷便会回府,定然会把这事情怪在夫人您身上!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赵安玥闻言也皱起了自己好看的眉毛。   她从来没想过要害死宋姊然和眉微,她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宋姊然也尝尝被关在暗室的感觉而已。   可宋姊然和眉微怎么就死了呢?   她们死了,顾淮景肯定要怪自己。   但赵安玥确实不是害宋姊然和眉微的人。顾淮景也不能胡乱就怪她吧?   可道理虽然是这样,但是赵安玥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顾淮景那人,根本就不讲道理啊。他如果认定是自己做的,那肯定自己又要吃苦头。   赵安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顾老夫人。   她想,顾老夫人肯定会相信她。   赵安玥道:“樱鱼,桃鱼,我们去祖母那里,现在就去。”   “剩下的其他人就在院里待着,记住,千万不要把事情告诉于嬷嬷,免得于嬷嬷担心。”赵安玥又加了一句。   樱鱼想了想,这是个办法,于是和桃鱼匆匆取了披风,给赵安玥披上,然后拿了雨伞,一左一右拥着赵安玥往顾老夫人的院子赶去。   雨越下越大,青石板路上到处是坑坑洼洼的雨水。   赵安玥赶得急,没多久,鞋袜都已经湿了,连发丝都沾着水珠。   印象中,赵安玥从未如此狼狈过。她本来可以不用逃,不用急,因为她什么都没做,自然可以理直气壮。   可今时不同往日,哪怕理直气壮,在顾淮景面前,赵安玥也要找顾老夫人当靠山。   只是,顾淮景提前回来了。   就在赵安玥快要赶到老夫人那的时候,她和她的两个丫鬟被顾青带来的一众下人拦住了去路。   顾青对着赵安玥行礼:“夫人,侯爷请您去一趟正轩院。”   说是‘请’,其实是胁迫。   赵安玥面色不愉:“我要先去祖母那请安。”   顾青很恭敬:“还请夫人先去正轩院。”   赵安玥甩袖:“如果我不去呢?!”   “那就恕奴才无礼了。”顾青说完,旁边的几个习武的丫鬟们便纷纷围了上来。   樱鱼和桃鱼连忙怒斥了几句,紧紧护住赵安玥。   赵安玥见此很生气,但又毫无办法。那些习武丫鬟们的厉害,她嫁入侯府的当天晚上就见识过了!   当头的那一个,就是大婚之夜逼着她和顾淮景喝合卺酒的那个丫鬟!   赵安玥瞪了对方一眼,对方微低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只能悻悻地收回视线,在顾青的人接近的时候,剁了剁脚:“去就去!我自己会走!”   说完转身离开,背影充满怨气。   她就不相信了,顾淮景真能对她怎么样?大不了再关几天暗室嘛!   樱鱼和桃鱼连忙举着伞追了上去:“夫人,夫人!”   **   正轩院正厅,顾淮景坐在高位上,脸色阴沉,不发一语。   下人们跪了一地,瑟缩着头不敢说话。   赵安玥踩着一脚的雨水走了进来,直接走到下人面前,立在正中间,迎上顾淮景的眼神。   樱鱼和桃鱼跟在赵安玥后面,然后跪了下来:“奴婢给侯爷请安。”   顾淮景看向赵安玥。   外头雨势依旧很大,赵安玥浑身都有些湿了,发丝贴在她额前,水蓝色裙摆也被泥弄脏了些。   她有些狼狈,可是双眼却因为愤怒而亮晶晶的。   顾淮景看着,心里有些想笑,但面色却愈发压得沉:“玥儿,你可知我唤你来所为何事?”   赵安玥沉默了一小会儿,硬邦邦道:“宋姊然和眉微的死不关我的事情。”   顾淮景面色阴寒:“不关你的事情?”   赵安玥点头,十分的坦然。   “她们可是你下令关入暗室之内?”顾淮景问。   赵安玥想了想,点头:“是,不过是她先推我下水。”   “呵。”顾淮景冷笑,“姊然的为人我最为清楚不过,她是断然不可能推你下水的,事实到底如何你自然知晓!”   赵安玥气得胸口起伏。   刚刚知道宋姊然死在暗室,她心里还有些惋惜的感觉。   哪怕宋姊然再坏,至少也罪不至死。   可是被顾淮景这么一说,赵安玥连惋惜都不觉得有了。   顾淮景:“每日提供一次饭菜,也是你下的令?”   赵安玥生气得不想说话,就点了点头。   “饭菜由你的陪嫁丫鬟桃鱼准备,是否属实?”顾淮景眯着眼睛。   赵安玥下意识看了看桃鱼,隐隐约约觉得顾淮景的问话有种把她带入圈套的感觉。   可是她还是点头:“对!”   因为事实确实如此,她没有什么要隐瞒的,除了‘宋姊然推她下水’这件事情。   听到这里,顾淮景一拳头敲到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赵安玥!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趁着我不在府中,下令贴身丫鬟下.毒害死姊然!我没想到,身为大宴公主,你居然有这副毒心肠!”   赵安玥愣了愣,看向桃鱼。   桃鱼听到这里,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连忙道:“夫人,侯爷,桃鱼从未下过毒!夫人,请您相信桃鱼,桃鱼准备的膳食除了难吃了些,便没有什么了啊!”   顾淮景眼神落在桃鱼身上,没有任何温度,开口下令:“来人,把这下.毒的丫鬟拖下去杖毙!”   此言一出,桃鱼脸色瞬间苍白,呆在那里说不出话。   赵安玥也呆住了。   跪在桃鱼旁边的樱鱼连忙哭着朝顾淮景求情:“侯爷,夫人心思纯善,定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害死姊然姑娘的另有其人,还请侯爷明鉴……”   侯府的下人根本不顾樱鱼的哭诉,迈着大步子朝瘫软在地上的桃鱼走去。   赵安玥这才被惊醒,连忙跑过去,护在桃鱼面前:“你们都给我滚开!”   下人看着她,脚步微顿,不知该如何。   顾淮景看向顾青:“去把藤鞭拿来。”   顾青顿了一下,行了一礼,连忙退了出去。   心想,按照原先的计划,侯爷不是说杀个丫鬟演场戏让皇帝陛下看看就行了吗?   怎么现在还要动用家法了?   赵安玥生怕下人把桃鱼拖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听到藤鞭两个字,心里有些纳闷。   那又是什么?   没多久,顾青便把东西取了过来,送至顾淮景手中。   顾淮景接过藤编,手轻轻抚摸着,看向赵安玥。   赵安玥看着他手里平凡无奇的鞭子,心想,难不成顾淮景想用这个鞭子打她?!!   “赵安玥虽是大宴公主,但如今嫁入我顾国候府,便要守我顾家家法。身为侯爷夫人,却小肚鸡肠,心思歹毒,害人性命,按照我顾家家法,当以藤鞭抽打五十。”顾淮景淡淡道,“来人,将夫人绑起来。”   “还有。”他又重复了一遍,“把那丫鬟拖出去,杖毙。”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是甜文.jpg   我们不虐.gif   打个广告.mp3   ~~~~~~·~~··~·~~   下一篇古言《未来的丞相是我夫》,希望可以先收藏~   链接:   APP用户到我作者专栏【插柳成荫】里找哦~   文案:   【纪云汐挑夫婿的眼光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喜欢心机深沉狠绝无情的男人,长相无所谓。   她发现,吴家有个不受宠的少爷不错。   虽然长得普通,但她很喜欢。   各府的小姐们觉得纪云汐一定是眼瞎。   **   多年后,各府的小姐们后悔不已。   吴相爷权倾朝野的气质简直是天下男子第一帅!】 第17章 017   顾淮景的话一出口,院中下人把头抬得更低,几乎都贴在了地面,不敢发一言。   那群听令于顾淮景的习武丫鬟们抬腿向赵安玥走去。   赵安玥从小到大从未被打过,父皇母后连她贪玩摔伤都要心疼很久。   结果顾淮景说要抽她五十鞭,还要把她的桃鱼杖毙!   她气得浑身都在打颤,也害怕得浑身都在打颤。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习武丫鬟们,赵安玥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在大宴,凭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她走到哪里,都没有人敢欺负她。是因为她背后有父皇母后。   而在这顾国侯府,她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就算顾老夫人会帮她,可是顾淮景却可以在顾国侯府一手遮天。   所以顾老夫人也不一定能帮她。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架起她,她再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   她被拉到一旁。   之前被挡的下人见此从地上拖起桃鱼,往院外拖去。   雨还在下着,桃鱼的声音从雨中传来,声声凄厉:“夫人,夫人,夫人……”   桃鱼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赵安玥知道杖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她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看着向桃鱼被拖去的方向:“桃鱼!”   樱鱼急的不行,连忙跪着往前,朝着顾淮景一下一下的磕着头。   头碰在地上,流出血:“侯爷,还请侯爷明鉴。夫人和桃鱼绝对不会是害死姊然姑娘的人。这三日,姊然姑娘的饭菜确实是桃鱼准备,可是从桃鱼手上到暗室中,却是经手了几波人。万一害死姊然姑娘的另有其人,侯爷此举,姊然姑娘必然死不瞑目啊!而且夫人乃大宴公主,请侯爷看在大宴皇上皇后,和大宴大祁的关系上,多花几日时间调查这件事情!奴婢求求侯爷了……”   顾淮景淡然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听着樱鱼的一番话,心里想着樱鱼倒是个聪明人。   一番话,暗含威胁。最后一句话,明显是为赵安玥拖时间。   赵安玥看着樱鱼:“樱鱼,你不要求他!他明显就认定是我害死了宋姊然!你求他也没有用!”   啪的一声,鞭子打在前方的地上,听着众人都抖了抖。   顾淮景站了起来,拖着鞭子走到赵安玥近前:“上次罚你,我以为你改了不少,没想到反而变本加厉,实在让我失望。”   赵安玥看着他那张可恶的脸,没忍住,看着他手里的鞭子,呸了他一声,目露凶光:“顾淮景,你要打便打,我说宋姊然不是我害的就不是我害的。你今日若害了桃鱼,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顾淮景摇了摇头,纠正她:“错了,桃鱼是因你而死。赵安玥,你记住,这是大祁,不是在你大宴皇宫。你往后再如此按照心意行事,不思虑再三,不顾及他人,你身边的人早晚会因为你一一离去。桃鱼便是第一个。”   赵安玥一窒。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水,闻言心里不由地一痛。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   顾淮景的视线从她身上落在她身后,看向外边的雨帘,耳朵微微一动,不远处的动静传入耳中。   他想,拖了这般时间,总算到了。   他沉下脸:“把夫人绑好,五十大鞭,我亲自来施。”   “是。”下一秒,第三个丫鬟上来,拿着绳子,便往赵安玥走去。   赵安玥想挣扎,却挣扎不开,心里又怕又急。   “住手!”下一秒,顾老夫人的声音从外头响起。   丫鬟手里的动作顿了顿。   赵安玥和樱鱼眼睛一亮,朝来人看去。   只见当头的顾老夫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外头跟着帮下人。   在最后,还有浑身全部湿透,但看起来没有受伤的桃鱼。   顾老夫人来得很急,浑身也有些湿了。   赵安玥松了一口气,看到顾老夫人心生委屈,连忙哭喊道:“祖母!祖母!”   顾老夫人看着赵安玥,视线微微一顿,心疼的别过视线,看向自己面色沉如水的孙子:“淮景,你这是做什么?”   顾淮景微微皱眉:“祖母,外边雨下得这般大,您怎么来了?”   顾老夫人没理他,转向抓着赵安玥的下人:“你们这又是做什么?谁让你们如此对夫人的?还不快松开?”   丫鬟们看向顾淮景,没动静。   顾淮景上前扶过老夫人:“祖母,姊然她……”   顾老夫人不由分说的打断顾淮景的话:“宋姊然在你离开那日将玥儿推下水,玥儿将她关入暗室这事,我已知晓。我也是默认玥儿这般做的。身为侍妾,却将堂堂侯府夫人推下水,只关三日暗室,已是玥儿仁慈。可惜宋姊然向来身体不好,在暗室中重病身亡。这是她咎由自取,你怎能怪到玥儿身上?”   顾淮景微愣,欲道:“祖母——”   “你不必说了!”顾老夫人继续打断,“事实便是如此,从此之后大家都不必再提,此事就此翻篇。你若是还要把宋姊然的死强行怪罪到玥儿身上,你不若顺便把祖母我也一起怪罪了吧!”   顾淮景无法,只能硬生生的看着顾老夫人将赵安玥和赵安玥的两个丫鬟一并带走。   他在院中站了半晌,最终闭上眼睛,道:“老夫人的话听清了吗?姊然姑娘因病离世。”声音有些不甘,但又很无奈。   那毕竟是顾老夫人。   院中的下人连忙道:“是!”   “姊然姑娘的丧事,你们好生打理。”顾淮景闭上眼睛,有些疲倦的回了房,背影在下人们看来无比的萧瑟。   顾淮景昨晚连夜赶回京都,几乎一夜未睡。   刚回到府中,又特地演了这么一出,他也有些困了。   顾青跟着进去,接过顾淮景的外衣放好,想起刚刚发生的,不由地道:“侯爷,经过今日,夫人想必对你心怀愤恨。”   顾淮景闻言,想起祖母将赵安玥带走时,对方的那个眼神,忍不住一笑:“无碍。”   如果不演得真一些,只怕宫里的皇帝会怀疑。   而且,吓一吓她也好,按照她的性子,如果再这般行事,在大祁,会很危险。   他可不想如大宴帝后那般,追在后面帮着收拾烂摊子。 第18章 018   顾老夫人带着赵安玥回了寿福院。   外头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不过比刚才小了一些,但老夫人和赵安玥身上都湿了不少。   下人们怕两位主子病了,一回到寿福院中,晴兰便安排下人给赵安玥换衣服。   自己和几位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一起,伺候着老夫人换下湿衣服。   赵安玥的衣服不在寿福院中,但晴兰也从箱底翻出了那么一件年轻女子穿的粉裙,看上去不是如今京都兴盛的样式,已经有些时日了。上头的刺绣也是几十年前的绣法,但穿在赵安玥身上,却依旧美艳动人。   顾老夫人上上下下打量着,看着那件裙子有些感慨。   这是当年顾老夫人刚嫁入侯府,带过来的。自己很喜欢,所以一直舍不得穿,让晴兰好生放着。   放着放着,便放了几十年。   赵安玥的眼眶微红,她走进顾老夫人房中,便忍不住扑进了老夫人的怀里,委屈的撒娇:“祖母,我没有害宋姊然。”   顾老夫人伸手摸了摸赵安玥柔顺的黑发:“祖母信你。”   赵安玥从顾老夫人怀里抬起头,眼里满是控诉:“可是顾淮景不相信我,他还要用鞭子抽我,还要打我的桃鱼。”   “淮景只是一时气愤。”顾老夫人只能安慰她,“过些时日,我会好好说他一顿的。”   赵安玥重重的点头:“祖母,你一定要好好说他!”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祖母也能动用家法,用那什么藤鞭抽顾淮景五十鞭。   如果祖母老了抽不动没关系,她可以帮祖母。   但是赵安玥也就在心里想想,不过只要想想,她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顾老夫人无奈,点点她的鼻尖:“不过玥儿,你往日不可如此行事。”   赵安玥闻言点点头,亲亲热热的抱着祖母,笑容满面:“好,我都听祖母的。今天幸亏祖母来了,祖母,玥儿谢谢你呀,祖母你最好啦。”   顾老夫人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她当时在寿福院,一听到消息就连忙赶了过去,还好还来得及。   只不过,宋姊然那里既然不可能是玥儿下的毒,又会是谁?   顾老夫人皱皱眉头,心里总隐隐约约有些感觉。   这背后的人,借着玥儿的手害了宋姊然,是否是想要挑拨淮景和玥儿的关系?   只不过谁要这样做呢?顾老夫人没想明白。   **   顾国候府把宋姊然死去的消息瞒了下来,但依旧没能瞒过大祁皇帝杨胤。   这些年,顾淮景颇有些手段,将顾国侯府守的固若金汤,皇帝派了些人,也没能成功混入顾国侯府的核心地带,只能在外围做些杂事,打探不了什么消息。   但宋姊然的死还是能察觉到的。   杨胤得知这个消息,心下震怒无比,派了人无论如何都要查出真相。   顾国侯府放出的消息说是宋姊然因病离世。   可这不可能。   这宋姊然虽然在顾国侯府中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可是她武功并不弱,身体更是康健,绝不可能病死。   皇帝怕的,无非是顾淮景察觉到了些什么。   幸而今日早晨,顾淮景把赵安玥叫到正轩院的事情闹得有些大,发生的对话,几乎侯府的下人都知道。   而且三日前,顾淮景离府那日,赵安玥罚宋姊然入暗室的事情,也有不少人知晓。   所以皇帝派的人没花多少时间,就把消息带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面色阴沉,推翻了好几盏茶,把身边的小太监吓得不轻。   他安插到顾国侯府的人,只有宋姊然一个人得了顾淮景信任。   结果这唯一的棋子,居然就这样没了。   这大宴公主赵安玥也不是良善之辈!蛇蝎美人罢了!   皇帝不愤怒是假的。   可是他转念一想。七年的时间,按照宋姊然传递的消息,和顾淮景对宋姊然的态度可知,顾淮景对宋姊然必然不一般。   顾淮景年轻有为,是新一代战神,朝中上下有不少官员想要将府中千金嫁入顾国侯府。   可顾淮景不喜女色,为了避开各府的联姻,传出自己对女子狠毒无情的消息。   这些皇帝从很早就知晓,他甚至是开心的。身为大祁皇帝,他当然不愿意顾淮景与朝中官臣联姻,继而使顾国侯府地位更上一层。   这样的顾淮景,却将宋姊然留在府中七年,定然有情。   宋姊然一死,虽然顾老夫人救下了赵安玥,但顾淮景和赵安玥的隔阂必然在,不可能轻易化解。   顾淮景和赵安玥有隔阂,就意味着顾淮景和大宴皇家有隔阂。   如此,宋姊然的死也算值得。   皇帝想了想,吩咐了身边的暗卫,让人仿照那大宴公主赵安玥旁边于嬷嬷的笔迹,给大宴帝后写了封信。   信中写道:一侍妾死于暗室,侯爷疑公主害死侍妾,故欲杖毙桃鱼,对公主予家法五十鞭。   并未提及顾老夫人出来救下赵安玥的事情。   **   赵安玥自然不知道顾淮景和大祁皇帝之间的暗潮涌动。   对她来说,今天算是一波三折。   但无论过程如何艰难,结果倒也没有多坏。   宋姊然死了,她没有事情,桃鱼也没有事情,一切有惊无险,反而侯府中少掉一个碍眼的人。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毒,赵安玥还挺谢谢对方的。   更让人开心的是,午后,雨停了,空中出现了彩虹。   赵安玥叽叽喳喳的笑声整个寿福院的下人都能听见。   顾老夫人被赵安玥的笑声所感染,也忍不住出来看看午后彩虹。   赵安玥跑了过来:“祖母,您这有纸笔吗?我想把彩虹画下来。”   纸笔自然不缺,没过多久,便摆在了院子里。   赵安玥坐在椅子上,专心致志的画她的彩虹,顾老夫人在她身边看着。   字如其人,画如其人。   赵安玥的画充满灵气,那抹雨后彩虹清灵无比,让人看着不由心旷神怡。   她自己也很满意,放下笔,缠着顾老夫人:“祖母,我画的可好?”   顾老夫人点点头:“不错。”   赵安玥骄傲道:“我的字和画,宫中的书画师傅都是赞不绝口的。”   顾老夫人微微一笑。   赵安玥的母后,也就是大宴的皇后,素来以琴棋书画闻名天下。   她的女儿,就算看起来不学无术了一些,但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罢。   赵安玥把画送给了顾老夫人,顾老夫人让晴兰挂在房中。   赵安玥陪着顾老夫人散了会步,还帮着顾老夫人抄了一下午的佛经。   待用过晚膳后,赵安玥应该就要回了。   可她却缠着顾老夫人,不肯回景鱼院,要留在寿福院中,和老夫人一起睡。   顾老夫人很无奈:“玥儿,你放心回便是。淮景那孩子,我还是了解一些,他不会再迁怒于你。”   赵安玥楼着老夫人的胳膊,怎么样都不撒手。   她才不信呢。   顾淮景那无耻之徒,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如果她今天晚上回了景鱼院,他半夜过来找她麻烦,那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坚决不要回去。   坚决不要。   **   顾淮景从早上睡到了黄昏,才悠悠转醒。   他洗了个澡,吃了个晚饭,在书房中细细思考了一下如今永安大陆的局面。   如今永安大陆,大宴大祁蛮族,算是三国并立。   他在心里排列了一遍自己安插在各处的每一个棋子,确认每一个都没什么问题后,已经是深夜了。   可顾淮景依旧没什么睡意。   他推开书房的门,步入月中。   今日白天下过雨,晚上空气格外的清新,连月色仿佛都比往日要明亮一些。   顾淮景心情不错。   在顾国候府中看了宋姊然那张脸看了七年,顾淮景虽然也没什么多大的感觉,毕竟一颗棋子而已,真实的喜怒都不用有,要什么感觉?   但总归也不是太舒服。   如今借赵安玥的手除去,皇帝那里还怀疑不到他头上,一切都按照他预料的局面发展。   所以他心下确实有点开心,一身轻功越发出神入化,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在景鱼院,赵安玥的窗外了。   顾淮景向来不会亏待自己,几乎没犹豫,就推窗而入。   然而,房中空无一人,小公主不在。   于是只能败兴而归。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睡在祖母那,嘻嘻嘻 第19章 019   赵安玥在顾老夫人那里躲了七日。   在这七日,她使劲浑身解数,不管怎么样都不肯回自己的景鱼院。   开头几天顾老夫人还会劝几句,但后面顾老夫人也不再开口了。   她发现,赵安玥在的地方,欢快总是比较多一些。往日沉闷的寿福院,都因为赵安玥的关系,明快了不少。   甚至连顾老夫人自己,这七日心里都开心不少,甚至觉得生活有了些许起色。   原先寿福院中的摆设大多都严肃端庄,院中也多是树木,少有花草。   顾国侯府世代为将,故而府中都不注重这些。顾老夫人也从未想过要装扮。   可赵安玥就在这住了七日,寿福院中多了很多花草,摆在房间的角落里,桌面,窗前,各种地方,各种颜色,看着让人心情舒畅,不由地连心都活络了起来。   不止如此,赵安玥又让人依法炮制,在顾老夫人院中做了个秋千,还开阔出一片空地,用来踢毽子。   那毽子,还是前日赵安玥安排了寿福院的一众丫鬟自己做的。   空地就在树荫底下,刚好巧妙的遮挡了夏日的阳光。   自从七日前大雨过后,天气愈来愈热。   不过再热,对赵安玥来说,对院中年轻的丫鬟们来说,都不会阻挡玩乐的步伐。   赵安玥带着好几个年轻的小丫鬟在踢毽子。   顾老夫人站在院中檐下看着,面露微笑。   赵安玥明显是踢毽子的好手,可以一连踢上百个,看得丫鬟们惊叹声不断。   在大宴,宫里自己的丫鬟因为从小就和自己踢着毽子长大,因此大家都能踢个上百个,所以赵安玥没有什么骄傲的感觉。   可是这寿福院的丫鬟们,没怎么踢过,都只能踢个位数,衬得赵安玥非常厉害。   于是她很有兴致,明显在故意显摆自己的技术,想要获得丫鬟们由衷的赞叹声。   樱鱼无奈看着。   桃鱼站在边上,目露期待,跃跃欲试。   桃鱼踢毽子和赵安玥不相上下,也能踢个上百,所以赵安玥下令不许桃鱼参加,免得桃鱼夺了风头。   桃鱼有些委屈,会踢毽子,是她的错吗?   赵安玥踢得累了,而且天热,出了一身的汗。   她停了下来,让丫鬟们自己玩,然后跑到老夫人旁边。   樱鱼连忙拿着丝巾给赵安玥擦汗,桃鱼拿着水,递给赵安玥。   赵安玥喝了一口,小脸红彤彤的,耀眼夺目。   顾老夫人笑:“可是累了?”   赵安玥喘着气,点点头,看向桃鱼:“你去和她们玩罢。”   桃鱼眼睛亮了亮,草草行了一礼,就混入了丫鬟们当中。   赵安玥转向老夫人:“祖母,我的毽子是不是踢得很好?”   顾老夫人点点头,带着笑:“你啊,不过玥儿,你也总不能在我这寿福院中待下去。你总要回景鱼院的。”   赵安玥闻言偏了偏头,故作伤心:“祖母,你不喜欢玥儿,要赶我走了吗?”   这七日,她待在着寿福院,吃喝无忧,过得很不错。   而且顾淮景也从未踏入过寿福院,所以赵安玥更是待得开心。   顾老夫人叹气:“你知道祖母不是这个意思。”   玥儿终究是侯爷夫人,和她住在一起,日子短倒还好,日子长了,总归说不过去。   而且她喜欢玥儿没错,可是淮景终究也是她的孙儿。   顾老夫人是真心希望两人能缓和关系的。可现下,一个在她院中躲着,一个也避着不来。   这如何缓和关系?   “我不管。”赵安玥耍赖,“我就是要和祖母住在一起。祖母,干脆我就搬到寿福院来好了。反正寿福院很大,住十个我都没关系。”   顾老夫人轻声呵斥:“胡闹。”   赵安玥吐了吐舌头。   两人正聊着,突然间有丫鬟急匆匆跑过来。   赵安玥看去,发现是荷鱼。   她从大宴就带过来一个嬷嬷,四个丫鬟。   于嬷嬷还病着,所以待在景鱼院养病。樱鱼桃鱼在寿福院伺候她,另外两个丫鬟荷鱼梅鱼则被她留在景鱼院,一面照顾于嬷嬷,一面看管景鱼院。这样,她也放心一些。   现下,荷鱼心事重重,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赵安玥突然间心里一慌,脸色苍白:“荷鱼,发生什么了吗?”   荷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夫——夫人,于嬷嬷,嬷嬷她,嬷嬷她不好了!”   **   于嬷嬷是赵安玥的奶娘,从小看着赵安玥长大。   在赵安玥心里,嬷嬷是很亲近的存在。   可是嬷嬷岁数大了,从大宴陪着她嫁到大祁,一路上,车马劳顿,嬷嬷难免累到身子。   而到了大祁,水土不服,又正值酷暑,再加上赵安玥不够懂事,行事总是让嬷嬷心中挂念。   故此,没多久,于嬷嬷就病倒了。   老人家一病,就很是要命。   再加上现在,天气越发的闷热,哪怕房中备着冰块,于嬷嬷的身子也撑不下去了。   顾国侯府的刘大夫,年轻时跟随军队行医,老了便留在侯府,一身医术高明。   于嬷嬷病后能撑这么多天,他已经尽了全力,如今这个境地,也已经无可奈何。   在于嬷嬷的门口,刘大夫将于嬷嬷的身体状况悉数告知赵安玥,行礼道:“还请夫人节哀,刘某实在是尽了全力。”   赵安玥的泪水一颗颗落下,她看着面前慈祥的刘大夫:“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刘大夫叹了口气:“夫人,生死有命,刘某确实束手无策。”   赵安玥抹去泪水,快步走进于嬷嬷的房中。   于嬷嬷此时精神头倒是看起来很好,嘴角带着笑,慈爱的看着赵安玥:“夫人,您回来了。”   赵安玥哭着坐在床边,抓着于嬷嬷的手:“嬷嬷,嬷嬷,你要好起来。”   于嬷嬷还是笑着:“夫人,您别哭。嬷嬷的身体,嬷嬷自己心里有数。嬷嬷陪不了夫人了。”   赵安玥哭得更凶:“嬷嬷,你胡说。我出嫁之前,你说过,会看着我生小公子的!”   于嬷嬷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公主,不由地湿了眼眶。   她的一生,把自己的母爱都给了公主。   看着公主此时的眼泪,她有些欣慰。   她被家人卖入宫中之时,曾以为自己在宫中会孤老一世,死去也无人知晓。可没想到,被选中当了公主的奶娘。   而如今,病体缠绵,将要离世之时,却有公主为自己哭泣,这辈子,也值当了。   只是,她还是放心不下公主。   于嬷嬷挣扎着起身。   赵安玥连忙把枕头放在于嬷嬷身后。   于嬷嬷看了看房间里的另外四个丫鬟,再看了看面前的赵安玥。   她咳了几声,抓紧赵安玥的手:“公主,嬷嬷有和您说,只希望公主这回,能将嬷嬷的话听进去啊。”   赵安玥咬着唇,呜咽的点了点头。   于嬷嬷说话有些有气无力:“公主,您是否从决意嫁给侯爷起,就没想过要和侯爷好好相处?”   赵安玥愣了愣,吸了吸鼻子,在嬷嬷那几乎什么都懂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闻言,于嬷嬷释然的笑了笑:“奴才总是不明白,公主嫁入侯府当日,为何要砸了洞房,为何要处处和侯爷作对。明明公主您虽然调皮了些,但决然不是这样的人。这些天,奴才卧病在床,思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些。公主可是认为,如若您和侯爷好好相处,便是背叛了大宴?”   赵安玥又点了点头,泪水掉了下来。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当初大祁大宴交战,打败大宴的是顾家军,带头的将军是顾淮景的属下,顾淮景当时还写了封信。   所以在赵安玥看来,顾淮景是打败大宴的罪魁祸首。   她身为大宴公主,既然嫁给了他,当然是去给他添堵,让他日子过得不顺心啊。   如果反而让顾淮景过得很好,那她置大宴子民于何处,置父皇母后于何处?   于嬷嬷叹了口气:“若陛下和娘娘知道公主这般想,肯定要心疼。可公主啊,您错了。陛下让您来和亲,是让您和侯爷好好相处的。如若您和侯爷相处的好,日后侯爷才会因为您的缘故,不再攻打大宴。如若您和侯爷关系不好,侯爷厌恶您,定然也厌恶大宴啊。公主,您觉得可是这个道理?”   赵安玥愣了愣。好像于嬷嬷说的挺对的。   于嬷嬷伸手,轻轻擦去赵安玥的泪水:“公主,故于国而言,您当于侯爷和睦相处才是。而于至亲,陛下和娘娘必然希望您婚后日子甜甜美美,和侯爷恩爱异常,这样,陛下和娘娘才不用过于牵挂公主您。就如同公主肯定也希望陛下和娘娘在大宴生活得好,是也不是?”   赵安玥泪水掉得愈发汹涌,都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点头。   于嬷嬷已经很累了,她如今已经强弩之末,说话声很是虚弱:“而于公主自己,更是应该和侯爷交心才是。天下女子,大多一辈子只有一夫。公主,您是和亲,更是如此。如若侯爷爱您,定当护您爱您,您可以做想做之事。可若侯爷不爱您,定然厌您弃您,您想做什么侯爷都反对。这样的日子,公主您开心吗?”   赵安玥下意识摇了摇头。   于嬷嬷又咳了几声:“天下女子本就不易,更要为自己考虑。如今在大祁,没有陛下和娘娘,公主您更当如此。嬷嬷这番话,是这些天翻来覆去想对公主说的。以公主的聪慧,公主肯定能明白嬷嬷的意思。嬷嬷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无憾了。唯一的忧心便是公主您啊。公主您过得不好,嬷嬷就算在九泉之下,都无法安宁!”   赵安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看嬷嬷咳得双脸通红的样子,连忙一边伸手帮于嬷嬷顺气,一边道:“嬷嬷……嬷嬷,我知道的,我知道了。你不要说了,你也不要离开我,你陪着我,好不好?”   于嬷嬷温柔的摸了摸赵安玥的头:“公主,您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虽然嬷嬷走了,但还有无数人爱您。陛下和娘娘如此,樱鱼桃鱼荷鱼梅鱼也如此。”   说着,她看了看站在房中,默默流着眼泪的四个丫鬟,放心的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嬷嬷相信,以后会有更多人的,所以公主您不必怕。” 第20章 020   于嬷嬷病逝的消息由顾青带给了顾淮景。   顾淮景听到的时候,正在自己书房中写信。   大宴朝廷最近有不少异动,李成举那边,他有几件事需要提点一下对方。   他听到后,笔尖顿了顿,倒也没有多大的惊讶或者感慨。   永安大陆,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   更何况,顾淮景在战场多年,见过太多生死相离的场合。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周边的这些战友、下属,甚至是至亲,谁会离开。   顾淮景停下笔。他用的是上好的墨水,墨迹干得快。   他把纸张叠好,放进早已备好的信封,封上口子后递给顾青:“给李成举。”   顾青接过,妥帖放好:“是。”   “夫人那边,她要做什么,这几天就由着她点。”顾淮景想了想,吩咐了一句。   在顾淮景知道这个消息后不久,顾老夫人也收到了。   不同于顾淮景的冷淡,顾老夫人第一时间就带着晴兰赶到景鱼院。   赵安玥躲在房里,藏在被子底下哭。丫鬟们守在一旁,也在默默流着眼泪。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坐在床沿:“玥儿,祖母来了。”   说完后,伸手隔着被子,轻柔的拍着。   赵安玥心里难过得厉害,从小陪她长大的嬷嬷,就这样离开了她。   她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在她想来,她身边所有的人都会一直在。   可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却告诉她,事情并非如此。   父皇、母后还有外祖母远在大祁,和她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也许此生不会有再次相见的机会。   而于嬷嬷,在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夏日,永远的离开了她。   赵安玥从来没有这般难过,她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只是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心口那里空落落的一片。   听到祖母的声音,她的眼泪掉得更加凶猛。   赵安玥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不由分说的扑进了顾老夫人的怀里。   老夫人连忙抱着赵安玥,静静的陪着她。   **   夏日炎热,于嬷嬷的尸身不能放太久,故葬于京都城外的一处山头。   赵安玥和几个丫鬟亲自操办的,虽然很多细节处都已经逾越了礼制。毕竟于嬷嬷,只是一个下人。   可是没有人敢说,也没有人会说。   整个顾国侯府,顾淮景不管,顾老夫人不管,其他人又岂会去管?   而其他人,又有谁会管顾国侯府的事情?   赵安玥送完于嬷嬷回来,把自己关在房中关了三日。   三日后,赵安玥打开了房门。   她一席白裙,妆容素净,眼眶微红。   她一开门,樱鱼和桃鱼连忙迎了上来,很是担忧的看着她:“夫人,您终于出来了?可是饿了,要吃点什么?”   赵安玥摇摇头:“我不饿。”   桃鱼道:“可是夫人,您今天起来还从未吃过。如今太阳都快下山了,您真不饿吗?”   赵安玥点点头,然后问道:“顾淮景在哪里?”   闻言,樱鱼和桃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有些疑惑和担忧,不知道赵安玥为何一开口便问侯爷。   樱鱼道:“侯爷刚回府没多久,如此应在正轩院中。”   赵安玥听完后,抬腿就往夕阳中走去。   不过走了几步,她又想起了什么,顿住了脚步。   赵安玥站在原地偏着头,皱着好看的眉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突然间眼睛一亮,转身又跑回了房中。   樱鱼和桃鱼觉得赵安玥有些不正常,连忙跟了进去,满是忧愁的看着赵安玥在房中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终于,赵安玥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拿着把精致的匕首站了起来。   樱鱼和桃鱼见此惊呼一声,连忙上前。   “夫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夫人,您可别想不开!”   赵安玥一个闪身,避开两个丫鬟,把匕首放在手中,一边细细瞧着,一边道:“哎,你们两个不用担心。我没有想不开,我这三日想得可开了。”   这匕首是她的嫁妆之一,赵安玥挺喜欢的,大小刚好,非常适合她拿在手中。也很锋利,拿来切果子可快了。   赵安玥于是拿着这把匕首,重新出了房门,气势汹汹的朝正轩院而去。   樱鱼和桃鱼见这阵势,吓得魂都没了,赶紧追了上去。   可从小到大,樱鱼和桃鱼就从未追上过赵安玥。   赵安玥一口气跑到正轩院,手撑在院中雕刻精美的圆木上,问旁边站着听候命令的丫鬟:“侯爷在哪?”   边问边喘气。   丫鬟们吓了一跳,没多想,脱口而出,还指了个方向:“侯爷应在房中。”   赵安玥觉得这丫鬟不错,多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身上。   她向来没有带赏银的习惯,这些都是桃鱼做的。   她朝自己来的方向看了看,可惜短时间内,桃鱼应该是赶不过来了。   赵安玥于是只能对着那丫鬟笑了笑,表达自己对对方的喜爱。   然后,赵安玥抓着她的匕首,朝顾淮景的房间走去。   去往顾淮景房间的路上,赵安玥碰到好几波下人,其中还有顾青。   顾青见了她,又看了看她手中匕首,连忙想要拦住赵安玥:“夫人可是要找侯爷?还待顾青为夫人通报一二……”   赵安玥挥挥手:“不用,我自己过去便可。”   说着,抬腿便跑。   赵安玥根本不讲理,下人就算有心想拦,但也没能拦住。   故赵安玥一路跑到顾淮景房门外,伸手推开了紧闭的门。   里边,顾淮景正在换衣服。   赵安玥推门的时候没有防备,猝不及防就看到顾淮景裸着的上半身。   现下已是黄昏,但光线依旧很亮。   太阳光从窗前照入,照在顾淮景的身上。   他背部的肌肉曲线优美而富有力量,上头还有各种各样的伤痕,伤痕早已愈合,留下伤疤,并不难看,反而添加了几分野性。   看着让人脸色发红。   赵安玥虽然新婚那夜和他坦诚相见过,但是那天晚上,他和她离得很近。   所以她基本上看到的都是他那张脸,没怎么看到他脸以下部位长什么样子。   严格说起来,这还是赵安玥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身体。   她惊叫了一声,匕首都没握住,掉在了地上。   她下意识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这还不够,用双手捂住了,还把眼睛也闭上了:“顾淮景,你怎么不穿衣服!”   听到动静,顾淮景转过身来,看到门口的赵安玥也没多大诧异。   刚刚外边声音不小,他早就听到了。   顾淮景随手拿过放着的外衣,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披上。   顾青也赶到了,朝着他行礼:“侯爷,属下没能拦住夫人。”   顾淮景道:“没事,你先下去吧。”   顾青告退。   房间只剩下赵安玥和顾淮景两个人。   赵安玥还闭着眼睛。   顾淮景没打算出门,所以换下了繁重的朝服,穿上府中的常衣。   他随意给自己系着腰带:“这是我房间,不穿衣服又如何?”   赵安玥气结:“那你现在穿好了吗?我找你有事要说!”   一边这般说,她一边悄悄睁开一只眼睛,隔着手指缝看向前方。   顾淮景已经把衣服穿上了。   赵安玥这才放下双手,她往地上看了看,走上前几步,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   顾淮景靠在桌前,拿了杯茶,边喝边看着她:“何事?”   赵安玥把匕首捡起来,她刚想说,但发现门关着。   虽然门外没有人,下人都被顾青清走了。   但是赵安玥还是走过去把门关上了。   顾淮景微微的皱皱眉,那双一向很平静冷静的眼落在赵安玥身上。   他一向善于算计人心,而且很少有算错的时候。   每个人做每一件事情,都必然有所图。只要猜到那人图的是什么,就能顺蔓摸瓜猜到这人要做什么,会做什么。   可是赵安玥今日来找她,要做什么?   顾淮景还真算不出来,也猜不到。   按照他猜测,赵安玥经历了这些事情,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侯府刻意躲开他。虽然在侯府中,哪怕对他有所顾忌,但按她脾性,也做不到安分守己,但至少也不敢太过放肆   如此也好,毕竟最近顾淮景有些忙。   结果她居然找上门来了,还带了把匕首。   顾淮景还真的挺好奇的。 第21章 021   赵安玥在房中待了三天。   这三天来,她想起来很多和于嬷嬷有关的事情,好像从自己出生到现在,每一天,于嬷嬷都在她身边,陪着她,护着她。   哪怕嬷嬷病逝之前,心心念念都是她。连那一番死前的话,都是在为了她以后打算。   于嬷嬷希望赵安玥以后的日子过得开心愉快,顺风顺水。   于嬷嬷也希望赵安玥能和顾淮景琴瑟和谐,甜蜜恩爱。   赵安玥心中没有什么甜蜜恩爱的想法,她年龄尚轻,不经世事,知道男女有别,但不懂儿女情长。   但她也能明白于嬷嬷的意思。于嬷嬷觉得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她都应该和顾淮景好好相处。   赵安玥想想,觉得很对。   所以,她便来了。   赵安玥朝顾淮景走了几步,但想起之前因为宋姊然的死亡,对方要抽自己五十鞭,还要杖毙桃鱼的事情,她便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和顾淮景保持一段距离。   顾淮景很高,赵安玥抬头,看着他,难得认真道:“我没有下毒害死宋姊然。”   顾淮景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微微挑眉,脸隐藏在黄昏的日光中,赵安玥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神色。   她抿着唇,因为思考,连好看的鼻头都微微皱着。   这几日,赵安玥食欲不佳,身体廋了些,嫁入侯府之时脸上的婴儿肥廋没了,五官越发出落的耀眼,眉眼间总是不自觉带出些懵懂的媚意。   赵安玥想通了,眉头舒展,干脆一股脑全都向他说了:“顾淮景,我和你直说了。宋姊然推我下水这件事情确实是我故意陷害她的。为的就是趁你不在把她关入暗室。因为她之前也陷害我了,我只是报复回去而已。可我没有让桃鱼下毒害死她。我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你可以让人来查真相。大宴有刑部,还有大理寺会查案子。你们大祁应该也有吧?”   顾淮景看着赵安玥,迎着她坦然的目光,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的眼里,天真无邪,明亮如星,一片清澈。   而他的眼里,充满算计,黑如潭水,藏着世间最残酷无情的一切。   顾淮景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他把手里的茶杯随手放在桌上,淡淡道:“我为何信你?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赵安玥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匕首,她把匕首抽.了.出来。   匕首虽短,却锋利无比,尖头在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线。   她把匕首递了过去:“你拿着。”   顾淮景看了一眼,没接。   他依旧靠在桌前,想,原来是苦肉计的意思?   赵安玥看他没接,心里便微微放松了一些。   其实她来这趟,也是很冒险的。谁知道顾淮景会不会疯起来,真的会伤了她呢?   不过赵安玥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想到她就来试试看有没有用。   他没有接过匕首,匕首还在自己手里,赵安玥便安心了许多。   她道:“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在这里一刀杀了我。我不会躲的,因为我真没害宋姊然。如果你相信我,那先前发生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你不许再怀疑是我害了宋姊然。”   想了想,赵安玥又飞快的加上了一句:“你做那些事情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   听上去显得她异常的大度。   顾淮景笑容有些寒:“我可不敢。公主您说得轻巧,但我今日若真的一刀杀了你为姊然报仇,先不说你父皇母后,便是我祖母都不会轻易放过我罢。”   赵安玥就是背靠顾老夫人,还有大宴帝后,今日才敢不管不顾的来这一趟。   那日,顾淮景盛怒,也没敢直接杀她,只是要抽她五十大鞭,说明还是顾忌她的身份,不敢害死她的。   心中的倚仗被说破,赵安玥有点心虚,胡诌道:“我今日来前和樱鱼她们说过,无论我发生了什么,都和你无关。她们也会把我的意思告诉我父皇母后,不会迁怒于你。”   顾淮景:“哦?”   赵安玥微微咽了口水,用匕首指着他,装作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顾淮景,你不是大将军吗?做事情怎么比我还瞻前顾后?如果你不信我说的,你就一刀杀了我,我不怪你。如果你信我的,那就说好了,我们从此以后谁也不欠谁,井水不犯河水。”   说到这里,赵安玥就欲把匕首收起来,不想给顾淮景反应的机会:“好了,你既然不肯接匕首,就当你信我了。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说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一边快速说着,赵安玥一边转身就想离开。她觉得有点危险,赶紧溜比较好,回去再想其他办法。   顾淮景之前一直反应平淡,没什么动静,这会眼疾手快,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到自己旁边,一个转身。   赵安玥就被他抵在了桌前。   她还没反应过来,看着眼前顾淮景的脸,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其实顾淮景长的真的很好看,但可惜,眼光不好,品性也不行。   一把微凉的冷意从颈侧传来,赵安玥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低头看了看。   原先被赵安玥握在手心的匕首已经不知不觉到他手上了,此刻正抵在她颈侧。   赵安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你你你你……”   顾淮景微微低头,靠近她,在她耳侧轻声道:“是你说的,我如果不信,便可杀你,你不会躲?”   本来想躲的赵安玥:“……”   她只能站着不动,控制住自己想要跑的冲动,硬着头皮:“我不躲。”   “很好。”顾淮景笑了笑,手上一动。   赵安玥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你你你可要仔细想好了!”   顾淮景认真道:“我想的很清楚,本来你有祖母护着,我也没办法。可现下你自己送上了门,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着,手上又是一动,赵安玥明显感觉到刀锋离自己又近了很多。   她想也不想,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推开顾淮景,然后抱着头快速蹲在了地上,缩在桌脚,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一开口便是:“救救救救命啊!”   因为实在害怕,叫声凄厉。   顾淮景没忍住,笑了出来。   听到笑声,赵安玥下意识抬起了头,嘴巴还微微张着。   他站在哪里,双手背在身后,眼里含笑的看着她。   那嘴角笑容,明显是嘲笑。   他刚刚在耍她?!!!   赵安玥默默的闭上了嘴巴,咬着牙,心里忍不住骂了几句。   顾淮景这个无耻之徒,混蛋!如果不是看在于嬷嬷的份上,她肯定不和他好好相处!   顾淮景收了笑意,往门口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刀鞘。   听到赵安玥的叫声,顾青跑了过来,刚好看到门口的顾淮景,连忙行礼:“侯爷。”   在顾青的位置,他看不到赵安玥。   顾淮景一边将匕首重新放好,一边看了顾青一眼:“没事,你下去罢。”   顾青有意想看赵安玥如今怎么样了,但顾淮景在那,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探头打量:“是,对了,侯爷,晚膳已经备好。”   说完,便离开了。   顾淮景重新走了回去。   看到赵安玥已经站了起来。   他把匕首扔她怀里,赵安玥手忙脚乱的接过。   顾淮景道:“行了,你回去吧。”说完,自己转身出了房门,只是在踏过门口的时候,又特地转身,向她强调道,“安分一点。”   ‘安分’的赵安玥抱着自己的匕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实在没忍住,在离开顾淮景的房间前,把他喝了一半的茶水倒他床上了。   看到湿了的床单,赵安玥有些后悔。   她连忙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也没能擦干。   赵安玥索性拿过被子遮住,然后赶紧带着被拦在院外的樱鱼和桃鱼,溜回了景鱼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忍住,希望他不会发现,说不定回房的时候已经干了呢 第22章 022   这么一来一回,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夏日夜晚依旧闷热,赵安玥跑回来出了一身的汗。   还好房间里放着冰块,凉快许多。   赵安玥摸着自己空空的肚子:“樱鱼,我饿了。”   樱鱼不知道赵安玥到底找顾淮景干了什么,但身为下人,自然没有问的道理。   一路跑回来,她生怕赵安玥又得罪了顾淮景,故而樱鱼心中忧愁。   但见赵安玥终于有了食欲,樱鱼瞬间喜笑颜开。   其他人也很高兴,没多久,一席色香味俱全的晚膳便摆在了赵安玥面前。   赵安玥姿势优雅,但吃得很快。   樱鱼见了,连忙道:“夫人,就算饿了,您也吃慢些。”   赵安玥心中有些慌,非但没有慢下来,还快了一点,边吃边吩咐:“樱鱼,我吃完就要洗漱然后休息了,你赶紧安排。”   樱鱼无奈,只能下去准备洗澡水。   赵安玥飞快的填饱肚子,催着丫鬟们,洗漱完成后,悉数将丫鬟们清出了房间。   那个之前被她用来堵门的柜子还在,而且因为她吩咐过,下人们没敢移走,故而就在门边。   赵安玥用尽全力,把柜子移到门后,把门给死死堵上了。   她松了一口气,放心了许多。   现下还早,赵安玥毫无睡意。   于是她找出从大宴带过来的几本杂书,靠在窗前翻看。   这些杂书,是她在大宴时,母后怕她无聊,给她找的。   里面讲的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故事,看起来还算有趣,而且笔墨诙谐。   正看到精彩之处时,房间外头传来丫鬟们带着恐惧的问候声:“侯爷。”   赵安玥心中一惊,想起自己倒了那半杯茶水,心想,顾淮景果然找她算账来了。   她连忙赤脚跑下床,急急忙忙的将房中的烛火给吹灭了。   房里瞬间一片黑暗。   赵安玥在黑暗中蹑手蹑脚的跑回床上,躺了下来,盖上被子,闭上眼睛,竖起耳朵,假装自己睡着了。   门外是樱鱼的声音,有些急:“侯爷,夫人已经睡下了。”   顾淮景:“这么早?”   樱鱼道:“夫人这几日心情不好,故而都休息的比较早。”   顾淮景:“我进去看看。”   樱鱼阻止:“侯爷——”   但没阻止成功,顾淮景上前推了推房门。   房门里面反锁着,而且另外加了个大柜子,顾淮景没推动。   赵安玥一口气提到了心口。   她听到顾淮景似乎轻笑了一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便转身走了。   赵安玥的那口提到心头的气悄悄放下了。   她在床上静静的躺了一会儿,确认外边再无异常后,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刚刚那本杂书正看到一半,没看完,按照赵安玥的性子会一直挂念,今晚肯定是睡不着的。   赵安玥重新点上了烛火,拿起那本杂书,靠在床上翻看。   她看得入了神,没发现烛火微晃,开着的窗外无声无息的闪进了一个人。   直到烛火的光线被挡住,她才下意识抬起头。   床边,站着一袭白衣的顾淮景。   赵安玥吓了一大跳,叫了一声,滚进了床的最里边,连手中握着的书也扔了出去。   顾淮景伸出手,接住被抛到空中的书,看了一眼。   《永安杂事》。   他微微挑眉,把书放在一旁。   听到赵安玥的叫声,门外守着的樱鱼连忙在门边问道:“夫人,怎么了?”   顾淮景随口道:“没事,你们不用伺候了,下去吧。”   他的眼神落在赵安玥身上,她穿着淡黄色寝衣,因是夏日,衣杉单薄。   樱鱼一惊。侯爷为何在房里?   赵安玥的困惑和她的丫鬟一样,她下意识抱着被子遮住自己,指着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门锁着,房里唯一开着的就是窗。   他难不成从窗户里进来的?!   实在太无耻了,居然跳窗而入!   赵安玥忿忿的想。   顾淮景站在床前,望着她:“茶水是你倒的?”   赵安玥顿了顿:“我……不小心洒上去的。”   顾淮景:“茶杯离床也有段距离,玥儿你是要有多不小心,才能将茶水洒到我的床上?”   赵安玥抬头望着床上,上方是精致的床帘,那绣样惟妙惟肖,很是好看。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情,顾淮景完全可以吩咐下人换掉。可是他就是想过来看看。   这时间,也不晚,顾淮景睡不着,手头的事情也处理完了,有些无聊。   赵安玥见他还在床边,只能道:“我真是不小心的。如果还没干的话,你让下人给你换一下。”   顾淮景笑着道:“不用这么麻烦。”   他的眼神在赵安玥的床上略过。赵安玥心里一个咯噔,觉得他的笑未免诡异了一些。   顾淮景动手脱外衣,边脱边道:“玥儿房中的床够大,睡我们两个人,足够了。”   赵安玥猛得抬起头:“不行!”   “为何不行?”顾淮景只留下最里边的寝衣,他在床边坐下,“你刚刚来找我,不是来找我和解的吗?我也勉强信了你。所以一切应当恢复如常,正常夫妻难道不是同床共眠?”   赵安玥张了张嘴巴。   她的父皇几乎每天都夜宿母后宫中,大宴那些嫁人的闺中密友也都是和夫君同眠的。   好像没什么不对。听了于嬷嬷的那一番话,她是确实打算和顾淮景好好过的。   “可是我睡惯了一个人。”赵安玥勉强找出一个理由。   “所以要从现在就开始习惯。”顾淮景上了床。   赵安玥已经躲在床的最里边了。   她咬着牙,看着他躺在床侧,最终选择妥协。   这床确实够大,这会她离他还隔着段距离呢。   赵安玥说:“那……你睡吧,但不能超过这条线!”她虚指了一下,“你睡那边,我睡这边!”   顾淮景好笑的看着她,没说什么,躺下,然后伸手弹灭了烛火,房内一片漆黑。   赵安玥等了一会儿,见他真像就来睡觉的,于是放下了心,换了一头,小心翼翼的睡下了。   可是她怎么都睡不着。   她还想着她刚刚看的那本《永安杂事》。   那个小故事,她还没看完,都不知道结局是什么呢。   赵安玥心里放不了事情,越想越想知道结局,她索性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偷偷摸摸的准备下床拿书去。   结果不小心踩到了顾淮景的脚,直接摔到了顾淮景身上。   赵安玥愣了一下,挣扎的想爬起来,顾淮景忍无可忍,翻了个身,把人压在了身.下。   他的声音暗沉:“你翻来覆去不睡觉是想要做什么?”   赵安玥很委屈:“我书没看完,我睡不着。你想睡先睡,我再看会书。”   怀里的身体软而滑,还隐隐约约有香气袭来。   顾淮景沉默了片刻,问道:“你看到哪了?”   “什么?”赵安玥疑惑。   顾淮景提醒:“《永安杂事》,你看到了哪个故事?”   赵安玥:“杏水村里,村民们养的鸡老是被偷,村民们晚上躲在鸡棚外,想看看到底是谁偷的。”   顾淮景的手不自觉的来到她的腰间:“山上的一只猴子偷的。”   赵安玥瞪大眼睛:“猴子为什么要偷鸡?猴子不是吃桃子的吗?”   “猴子孤单,故偷鸡作伴。”顾淮景道,然后解开了赵安玥的腰带。   《永安杂事》很多小故事都是这种风格,细究并没有什么,只是图个乐趣罢了。   赵安玥还正想着‘偷鸡作伴’这件事情,结果发现自己的衣服被解开了。   她挣扎了起来。   顾淮景按住了她:“玥儿,我问你,夫妻同床共眠只是简单的同床共眠吗?你出嫁前,大宴礼教嬷嬷可有告诉你床间韵事?”   顾淮景今日过来,只是逗一逗她。真没想做什么。   可惜,软玉温香在怀,他有些心动。   既然是自己的妻子,又为何要忍?何须要忍?   礼教嬷嬷当然教过赵安玥。   可是赵安玥还是很排斥这件事情。   在此之前,遇到这种事情,她肯定会使尽浑身解数挣扎,抱着伤敌一百自损八千,也要让顾淮景不好过。   但是因为于嬷嬷那番话,她又有所顾忌。   这么一顾忌的功夫,顾淮景的手已经在她身上煽风点火。   和新婚那日的感觉不一样。   不止是赵安玥对顾淮景的心态变了,顾淮景对赵安玥的心态也变了。   心里想的不同,表现在动作上也不一样。   至少,赵安玥不再挣扎的那般厉害。   而顾淮景,也没有弄疼她,反而动作温柔。   赵安玥不懂男女间的事情,哪怕她觉得自己懂。比如在她目前的所有认知里,她都觉得这是一件让人很疼,很难受的事情,简直是一项酷刑。   可顾淮景是谁?世间事,他没有不懂的。   男女间的事情,可以把人送下地狱,也能让人处于天堂,是赏是罚,完全在他一念之间。   所以赵安玥哪里是他的对手,没多久,就已经气喘吁吁,意乱神迷了。   只是,顾淮景突然没了动作。   他把手拿了出来,问:“你来葵水了?”   赵安玥微微喘着气,清醒了一些,点头,奇怪的道:“对啊,怎么了吗?”   顾淮景静静的看着她。   半晌后,他不发一言,起身穿好衣服,从窗户走了。   他这一来一去,弄得赵安玥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心想,顾淮景可能精神不太正常。大宴太傅的小儿子,摔了一跤后,也差不多是这般模样。   最后赵安玥也跟着爬了起来,她点开烛火,翻开《永安杂事》,把偷鸡的故事看完了。   果然是猴子偷的。 第23章 023   第二日,依旧是酷热的一天。   赵安玥自从成功找到顾老夫人这位靠山后,早上就再也没能爬起来过。   她在床上赖到快要中午,才爬起来,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堵在门后的柜子移开。   她看着那个柜子想,自己辛辛苦苦搬来搬去,顾淮景最后居然还跳窗而入。   这么热的天,赵安玥不可能关着窗睡觉。   所以就算了吧,而且她算是和顾淮景和解了。大不了以后她躲着他点,免得自己忍不住做点小动作。   于是,赵安玥道:“樱鱼,你让人把柜子挪回原位吧。”   说完后,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换上一条淡绿色的纱裙,带着两个丫鬟,便到寿福院和老夫人一起用午膳。   顾老夫人见了赵安玥,看到她如往日般的笑脸,心安不少。   “祖母,我来啦。”赵安玥坐在顾老夫人旁边,望着午膳,食欲大开。   晴兰连忙给她布筷。   顾老夫人想起昨日听闻,问道:“玥儿,你昨日找淮景去了?”   赵安玥点点头:“嗯,之前有点误会,现在已经解决了,祖母你放心。”   顾老夫人微微讶异:“当真?”她还以为按照玥儿和淮景之间的间隙,短期内不会有所改变。   赵安玥点点头。   不过想起昨晚,他莫名其妙离开了她房间,而且脸色阴沉,她又不太确定。   不过不管了,赵安玥饿了,于是她拿着筷子,开始用膳。   顾老夫人看着她的样子,心下稍安。   如若玥儿和淮景都有这个念头,她这个当祖母的,也就放心了。   “对了,玥儿,明日我要去城外的国安寺礼佛,需要在那边待一日,后天回来。你可要和我一起去?”顾老夫人问道。   前几日,赵安玥因为于嬷嬷的事情把自己关在房中,故而老夫人也没有提。   可今日,赵安玥心情已经恢复了,于是老夫人就说了出来。   赵安玥闻言,眼睛一亮:“好呀好呀,祖母我和你一起去!”   她来到大祁,嫁入顾国侯府也快一个月了,她除了送于嬷嬷出殡外,还从未出过顾国侯府。   一来,是因为她对大祁人不生地不熟;二来,她连顾国侯府都没弄个明白,所以还未想过要出府。   但现下,顾国侯府她了解的差不多了,本来就打算挑一个好日子,带着樱鱼和桃鱼出府玩去呢。   这会顾老夫人说了,赵安玥自然开心。   她用过午膳,拜别老夫人,便回了景鱼院,吩咐樱鱼和桃鱼收拾东西。   不过只在国安寺住一晚,赵安玥就让人收拾了不少东西,还特地带上了没看完的《永安杂事》。   **   豪华的马车行在大祁热闹的街道上,往城外而去。   赵安玥戴着面纱,双手挑开帘子,一双眼睛几乎快要看不过来。   大宴文风盛行,故而大宴京都的街道上大多都是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和在街头写字卖画的文人。赵安玥逛了很多回,逛到后面都不常去了。   而大祁崇武,连带着大街上,都能时而看到不少杂技团在表演,还有连精致的小糖人都是武夫模样。   实在有趣。   赵安玥恨不得现在就下车,几乎整个头都快探到车外了。   顾老夫人无奈,只能出言提醒道:“玥儿,你小心点。”   赵安玥于是把头伸回来一些。   车到城外,热闹不再。   赵安玥于是放下帘子,兴致盎然地对顾老夫人道:“祖母,我们从国安寺回来后,挑一天去街上走走可好?”   顾老夫人知道赵安玥是个贪玩的性子,也没阻止:“祖母老了,玩不动了。你要想出来可以出来,只不过必须得带几名会武的下人。”   赵安玥点头:“好。”   没过多久,车到国安寺外。   顾老夫人一行人下了车,低调的从国安寺侧门而入。   侧门等着位僧人,看到顾老夫人行了个佛礼:“老夫人,您来了。”   然后带着一行人来到后院,给他们安排了院子。   赵安玥就住在顾老夫人旁边的房间。   樱鱼和桃鱼把赵安玥的行李整理出来,没过多久,就把房间收拾妥当。   这夏日,正值酷暑,故而寺中人也不多。   赵安玥一路行来,早就渴了,缠着樱鱼要喝冰水。   可赵安玥如今身子不适合饮冰的,樱鱼再怎么样都不同意:“夫人,您再忍几日吧。”   赵安玥只能将樱鱼递过来的温糖水,一饮而尽。   这种时节,就应该用冰糖水,冰梅汁,冰绿豆粥,冰果子才是。   赵安玥心里愤懑不平。   顾老夫人有些累了,故而躺下小睡片刻。   赵安玥睡不着,便出了房门,绕着国安寺到处走。   午后的国安寺,蝉声鸣鸣。寺中古木众多,绿树阴阴,遮住了阳光,行在当中,反而觉得阴凉舒爽,没有那么热。   细听,还能听到后方有水流声,应该是有条小溪。   赵安玥一时兴起,循着这声音找去,结果在绕过一堵墙时,听到墙后有说话声。   是个挺好听的女声:“上回的那几本书不错,我没几日就看完了。”   接话是个中年女音,带着谄媚:“夫人您放心,这回和上回比,丝毫不差。”   “行,杜鹃,你把钱给了。”那个女声道。   然后是个小丫头的声音:“是,夫人。来,银子拿着,书给我。”   “哎,哎,谢谢夫人。夫人这几本先看着,如果还有需要,尽管找小人。”那个中年女人收了银钱,恭维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结果绕过墙的时候,发现站在墙后的赵安玥和两个丫鬟,她吓了一跳。   赵安玥好奇的打量着。   那中年女人,身形微胖,脸色长满了皱纹,身上还穿着白色围布,看起来是在厨房里干活的下人。   她好奇地问:“什么书?”   听到这边的动静,里头的两个人安静了下来,不再出声。   赵安玥看着那中年妇人,又道:“你卖的可是杂书?也拿来我看看,如果好看,我也买。”   大宴带来的几本闲书,赵安玥就快看完了。   在大宴时,自然有小太监帮她找。   可在这大祁,得自己想办法了。   中年妇人脸白了又红,她也上上下下打量着赵安玥,赵安玥容貌绝佳,但看起来尚且年轻,但梳着妇人发髻,应是已经嫁了人。   她谄媚的露出一笑:“这位夫人,小人卖的书自然是好看的杂书。只是小人所有的书都已经被其他客人买走了。如若夫人想要,得等下回。”   赵安玥有些可惜:“那要等多久?”   中年妇人道:“要点时间,得一个月呢。夫人若是感兴趣,下月的今日来国安寺找我便可。”   “怎么找你?”赵安玥又道。   中年夫人笑容更加谄媚:“就说找厨房的吴大娘。”   赵安玥点头:“好,我记下了。”   吴大娘开心的行了一礼,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赵安玥想都没想,就绕过墙,看向墙那边的人。   墙那边已经算是寺外,有一条溪水,水清澈无比。   而那头已经是绝路,故而那两个人没走,还留在原地。   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手里捧着书,警惕的看着赵安玥她们。   而妇人装扮的年轻女子,正不知从哪里掏出瓜子磕着,上上下下打量赵安玥。   末了她问道:“嗑瓜子吗?”   于是,她们找了一处亭子,坐在一起嗑瓜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磕瓜子的我 第24章 024   那女子是姜佩绮,比赵安玥年长两年,如今十七。   她是吏部尚书的女儿,两年前嫁给了杨卫礼。   而杨卫礼姓杨,是当今皇家的旁系,不过血缘关系离得远了些。   可以说,如今的大祁,旁系的血缘关系都和皇室离得远了些,原因当然在于大祁的那位皇帝陛下。   杨卫礼是杨家旁系中才华最佳,最有能力的人了。可惜皇上对旁系打压得厉害,越有能力的,越不受重视。   故而杨卫礼如今只是个小小的大理寺录事,帮着主簿管理一些大理寺的印章、文书、簿籍、案件档案等。   这些事情,赵安玥自然不清楚,她听到的时候也只是哦了一声。   可是姜佩绮却和她相反,当她知道目前的这位是大宴和亲的公主,顾国侯府的夫人时,心里大吃一惊。   不过也难怪,大祁的各家千金小姐,姜佩绮不敢说都认识,但大部分都见过面。   如今这位,一看容貌气质,都不是普通家庭能养出来的,而她却在大祁没有见过。   那也只能是大宴的那位公主了。   只不过这公主,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据姜佩绮所知,大祁的女眷圈子,对这位公主可是相当好奇。只是碍于顾国侯往日的名声,不敢往顾国侯府里递帖子罢了。   姜佩绮把瓜子皮吐在绣着精致花样的手帕上,心里这般想到。   赵安玥一边嗑瓜子,一边和姜佩绮聊天,看着丫鬟杜鹃里抱着的书,很是好奇。   “佩绮,你经常找吴大娘买书吗?”她问道。   姜佩绮是冰山冷美人的长相,她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难令人接近:“对,每月买一次。买书这方面我很熟悉,吴大娘的书是最好看的。其他人都不行。你以后就找吴大娘买。”   赵安玥在心里记下了,她估摸着自己从大祁带过来的杂书,道:“那就好,我之前正愁着不知道上哪买书呢。要知道,我从大宴带过来的,都快看完了。”   姜佩绮闻言眼睛一亮,连忙偏头过来:“大宴的书?”   赵安玥也跟着偏头过去,降低声音:“对!”   大宴的杂书姜佩绮还真没看过,心想不知道和大祁的风格有什么差异。   于是她道:“玥儿,这样好了。我这次带过来一本书,我看完了。你有带吗?有的话,我们先换一本看看如何?”   那本《永安杂事》赵安玥还剩下最后几个小故事没看,但今晚看一看,应该就能看完。   于是赵安玥点头:“好,我明日午后离开国安寺,我明天早上让樱鱼拿书找你换怎么样?”   姜佩绮:“好,没问题!看完了,我们还可以再换。杨府离侯府也不远,回城后,你可以来找我。”   赵安玥欣然点头。   她很喜欢姜佩绮,一看就是同道中人。   正巧,姜佩绮也是这般想的。   **   顾老夫人来国安寺是来听佛经的,她也没有指望赵安玥能静下心来陪她听。   这不,没过几分钟,之前自告奋勇要陪着老夫人的赵安玥就溜了出去。   她有些无聊,便亲自拿了《永安杂事》去找了姜佩绮。   没想到,姜佩绮的婆婆,也就是杨夫人也在房中。   看到赵安玥的时候,姜佩绮对着杨夫人道:“母亲,这位是顾国侯的夫人。”   按道理,杨夫人和赵安玥还是同等级别的人。   因为顾家只有顾淮景一人,年纪尚轻便军功赫赫,故而早年就已承袭爵位,成为顾国侯。   可是杨卫礼不同,他上面还有杨大人,如今在杨府中还是杨少爷。姜佩绮也只是少夫人。   可按年龄和辈分,杨夫人又比赵安玥年长一辈。   所以行礼这种事情,颇为尴尬,杨夫人打算打打哈便过去了。   赵安玥知道,但不在意这种小事。   这才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就将姜佩绮当成好友。故而对好友的婆婆,她也算是尊敬,叫了声伯母。   伯母一出,杨夫人心里便好受了许多,连带着赵安玥在她眼里都顺眼多了,叫起来也显得亲切:“来,玥儿,坐。你怎会在国安寺?可是随顾老夫人来听佛经的?”   赵安玥点点头。   杨夫人笑道:“没想到老夫人也在寺中,我待会抽空过去见一见。你既是来找绮儿,我便不打扰你们说话了。”说完,就把房间留给了两人。   赵安玥见此,把怀中的书拿了出来,递了过去。   姜佩绮拿过一看,翻了几页,有些讶异:“是这种书啊。”   赵安玥一愣,没明白:“怎么了吗?”   “没事。”虽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书不一样,但是姜佩绮还挺稀奇的,她起身,把书放好,把自己带的那本给了赵安玥。   赵安玥接过来一看。   书名叫做《三月杨柳》。   书有些厚,赵安玥也没翻开,就让樱鱼收了起来。   **   午膳时间,杨家和顾家两家人一起用膳。   虽说两家人,但其实也就四人而已。   杨夫人很是健谈:“有些日子没见老夫人了,我看老夫人精神比先前好许多。想来是顾国侯娶了妻,让老夫人心安不少。”   顾老夫人闻言,看着赵安玥和蔼的笑了笑。   杨夫人看看赵安玥,又看看自己的媳妇,不免叹口气:“我这回来国安寺,是为我家绮儿祈福的。唉,说来实在让我心烦,绮儿嫁给我儿两年,可却无所出。我这实在心急。”   姜佩绮闻言面无表情,自顾自吃着。   赵安玥看看她,又看了看杨夫人,有些不明白。   杨夫人为什么心烦?   没想到这看了一眼,杨夫人便把话题朝赵安玥身上扯了:“玥儿嫁给顾国侯快一个月了吧?可还习惯?”   赵安玥啊了一声,下意识就点点头。   “习惯就好,说起来,顾国侯年龄比我儿还年长几岁。玥儿你也要抓紧啊。好让老夫人也能早日抱上曾孙子,那老夫人可就真的放心了。”   顾老夫人倒是没反驳,她也是这么想的。   国安寺的素食味道很好,赵安玥正吃的开心,见杨夫人和顾老夫人都含笑看着自己,也没管杨夫人话中的意思,点点头:“好。”   姜佩绮:“……”她怎么觉得这位顾国侯夫人没明白她婆婆的意思呢?   不过她开了口:“既然如此,不如每月我来国安寺祈福的时候都带上玥儿?”   说完,对着赵安玥偷偷眨了眨眼睛。   赵安玥想起吴大娘的一月之约,欣然同意,顺便把眼睛眨了回去,表示自己明白。   **   午后,赵安玥和顾老夫人启程回侯府。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两人草草吃了晚膳,顾老夫人便回房休息了。   赵安玥洗漱完成,缩在床边,打开那本《三月杨柳》。   本来还没有什么,只不过越看,赵安玥双脸越红。   《三月杨柳》讲了一个爱情故事,是一位叫杨柳的风尘女子,和一位将军李三月的故事。   杨柳家世凄惨,被继母卖入迎春.楼。后来,她逃了出来,结果半路被人抓到,正好遇见了李三月。   李三月救下杨柳,带回将军府中。杨柳便成了李三月的贴身丫鬟。   两人郎有情妾有意,总是偷偷摸摸干些男女间的事情。   赵安玥怎么也是成婚过的人,这男女间的事情也体验了一回儿,记忆实在是不好。   可是在书中,却仿佛是很开心的事情,看得赵安玥忍不住脸红心跳。   最后是一个很好的结局,杨柳和李三月在一起了,杨柳还生了一对儿女。   等赵安玥看完结局,依依不舍的放下书时,天都快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其实就是古代版脖子以上其余拉灯的言情小说,你们懂的 第25章 025   熬夜看书的结果就是赵安玥没能爬起来。   赵安玥自从顾淮景闯窗那晚开始就不执著于锁门了,她现在也知道,只要顾淮景真想进来,根本拦不住他。   更何况,按照现下的情形,他们两个也算和解了,那便没必要锁门。   樱鱼一早就来看过赵安玥。因为按照往常,赵安玥会这个点起来去老夫人院□□进早膳。   可赵安玥睡得香甜。樱鱼想了想,让人去老夫人那禀告了一声,便让赵安玥继续睡着了。   如今顾国侯府中,赵安玥虽是侯爷夫人,但手上并无实权,侯府中的一概事务基本都由管家顾曲操办,顾曲只听命于顾淮景。   所以赵安玥只要安安稳稳的在侯府待着便可,她不需要做任何事情。顾老夫人不会管她,顾淮景一般只要赵安玥不去招惹他,他也不管她。   所以夫人想睡就睡罢,樱鱼无奈的想。   可惜,赵安玥睡到日上三竿时,顾淮景来了。   今早顾老夫人特地找了顾淮景,让他如若身上无事,便带赵安玥出门逛逛。   顾淮景确实没什么事,便过来了。   樱鱼没办法,只能去唤赵安玥:“夫人,不早了,该醒了,侯……”   赵安玥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根本就没看到床边柜子上倚着的人,打断樱鱼,说了句:“别吵我,我还困着。”便翻了个身子,用被子盖着头,遮住耳朵,双腿露在外边,继续睡。   樱鱼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顾淮景。   顾淮景手里拿着那本《三月杨柳》。   这书是赵安玥从姜佩绮那换来的,樱鱼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内容,今早她进房间时,发现书掉在床边地上,怕今日起来赵安玥还要看,故而没有放起来,就放在桌上。   刚刚顾淮景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就拿在了手中,这会靠在床边柜子上,一页一页的随意翻着。   速度有些快,神情无悲无喜。   樱鱼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情,一本书而已,关系并不大。她在意的是,此时还没有起床的夫人。而侯爷就在床边看着。   樱鱼心里叹了口气,又打算去唤醒赵安玥,结果被阻止了。   顾淮景问道:“这书是夫人从大祁带过来的?之前从未见过。”   樱鱼没觉得书有什么问题,据说回答:“回侯爷,这书是夫人与老夫人去国安寺时,与杨家少夫人换的。”   顾淮景微微挑眉,似乎是没想到:“杨卫礼的夫人,吏部尚书的女儿姜氏?”   樱鱼道:“是。”   “你可知夫人用什么书换的这本——”顾淮景顿了顿,笑意有些寒,“《三月杨柳》?”   樱鱼识字,道:“回侯爷,是《永安杂事》。”   顾淮景点头,看了眼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赵安玥,道:“我估摸着夫人昨夜看这书看得有些晚,让她再睡会儿罢,我刚好在这看会儿书,你先下去,这里不用伺候。”   樱鱼犹豫了一小会,行了一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赵安玥依旧睡得香甜,仔细听还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顾淮景就靠在床头柜子旁,一只脚伸直,一只微微曲着,安静又飞快的翻着书。   阳光从窗户洒入,照亮了房间,光柱里,有灰尘在飞舞。   这书还有些厚,顾淮景快速的浏览完后,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他砰的一声合上书,卷曲成圆柱,拿在手心,走到床边。   想必是夏日闷热,哪怕房中放有冰块,睡梦中的赵安玥还是觉得有些热,无意识踢掉了被子,卷曲着身子朝着床外睡着,一只手垂在床边。   顾淮景伸手,书直接朝赵安玥额头打去。   力道控制的刚好,赵安玥会疼,但不至于伤到她的脑袋瓜子。   赵安玥其实不笨,只是聪明没用对地方,而且对于不感兴趣的东西并不想去了解。如果再伤到脑子,顾淮景觉得这夫人不要算了。   猝不及防被打,赵安玥疼得痛呼一声,睁开了眼睛:“是谁打得我?!不要命了吗!”   顾淮景微微冷笑:“是我。”   这声音赵安玥耳熟,她下意识睁大眼睛,以躺着的姿势对上高处顾淮景的眼神,然后彻底清醒了。   赵安玥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后她注意到了顾淮景手上拿着的书,书被卷了起来,可赵安玥还是能认识,这就是那本昨晚让她看到凌晨的《三月杨柳》。   想起故事情节,赵安玥忍不住脸一红。   她再不懂,也知道这样的书是不能光明正大被摆在明面上的。   故而她沉默了一会,突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朝那本书扑去,想要趁顾淮景没反应过来,将书抢回。   赵安玥再快,对顾淮景来说都是慢的。   他闲庭散步般地往后退了一步,将书负于身后,看着赵安玥的表情明显不是很好。   顾淮景退了一步,赵安玥一时没控制住,差点整个人摔下床,还好她够灵活,手在床沿扶了一把,硬生生转了个身子,两条长腿先落在地上,才免了一摔。   赵安玥气急败坏,赤着脚走到顾淮景前面,伸出手,抬着下巴气势汹汹的看着他:“你把书还给我!”   顾淮景看着赵安玥。   她刚醒来,脸颊睡得微红,再加上那双因为怒气还亮晶晶的演技,显得光耀夺目。   她的发丝乱着,衣服也乱着,微薄的寝衣,还能看到里边肚兜的颜色。   可她对此浑然不觉,满心都想着自己的书。   顾淮景收回视线,冷哼一声:“堂堂大宴公主看这种不入流的书,不觉得丢人?”   赵安玥气急:“这书如何不入流了?我父皇说了,天下诗书,不分贵贱。你看的兵书也没比我的书高贵!”   顾淮景被赵安玥的歪理给气笑了:“如若你父皇知你将他的话曲解成这个意思,还看这种不入流的书,估计会硬生生被你气吐血。”   赵安玥理直气壮:“我父皇就是这个意思,我才没有曲解。你把书还给我!”   见顾淮景没有动静,赵安玥干脆就想绕到顾淮景身后,去夺书。   这书是姜佩绮与她换的,赵安玥还要还给对方,两人约定三日后,赵安玥去杨府找姜佩绮。   到时候,赵安玥还想多换几本呢。   所以绝对不能让顾淮景给拿走!   可赵安玥怎么可能成功,顾淮景空出一只手,扣住她的腰,直接制住了她。   赵安玥想都没想,直接张口,就想朝顾淮景的手臂咬去。   顾淮景察觉到她的意图,想起洞房之夜。   当时赵安玥咬的那几口,过了好几日伤口才消。   他冷了脸色,提起赵安玥,在赵安玥牙齿落下前,直接把人甩到床上。   真是无法无天,欠管教了!   顾淮景朝倒在床上的赵安玥走去,全身散发着阴寒之气,令人惧怕。   “侯爷,三皇子在来府的路上,不过片刻就会到了。”顾青接到消息,便急匆匆朝景鱼院赶来,站在房门外,气喘吁吁的禀报。   三皇子?   顾淮景皱了皱眉,神色阴晴不定,然后敛下所有神色,恢复成无悲无喜的模样,转身就欲离开。   赵安玥本来被他刚刚那样子吓到了,正窝在床上一动不敢动,见他如此,胆子又大了起来,连忙跳下床追过去:“你把书还我再走啊……”   走到门口的顾淮景转身,淡淡道:“书我没收,罚你禁足三日。”   话音刚落,直接当着赵安玥的面关上了门。   只留下被关在房内气得牙痒痒的赵安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我看个书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呢! 第26章 026   皇帝杨胤如今身体康健,大祁目前尚未立太子。   和大宴不同,大祁皇帝算是多子多女,如今年龄尚小的皇子不提,已成年的皇子有三位,分别是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每一位能力俱佳,都在明里暗里的争夺太子之位。   三皇子杨恒禹年龄最大,能力在三位皇子中也最为出色,性格沉稳,深受皇帝和一众朝臣喜欢。   不过三皇子并非皇后所生,而是齐贵妃所生。   齐贵妃家世平平,如今能被提为贵妃,自然与皇帝的喜爱和三皇子脱不了关系。   至于三皇子为何找上自己,顾淮景心里再清楚不过,可面上却还是有些讶异。   “淮景府上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拜访了,今日三皇子特地过来,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顾淮景平日和这些皇子并无深交,没有往来。   可以说,明面上,他和朝廷的官员都没有联系。   一是他虽然战功赫赫,但是狠辣无情的名声向来广为流传,一般朝臣不太敢找上门。   二是他从懂事起,大半时间都驻扎在边境,往返于战场,很少在大祁京都,也是这一两年,被大祁皇帝留下,才一直停留。本就和朝廷官员没什么交情。   三是,这一年,哪怕在大祁京都,他也没有任何想要与朝廷官员结交的意思在。   而且,这一年皇帝的种种做法,都在说明皇帝在忌惮顾淮景。   包括收回顾淮景手上兵权,不让他去往边境,而是让他留在京都,挂一个闲职。   皇帝都忌惮顾淮景了,朝廷官员又哪敢凑上前去?   三皇子坐在正厅正位,闻言道:“淮景当真不知我的来意?”   顾淮景微微笑道:“在下愚昧,还请殿下直言。”   三皇子放下手中的茶:“淮景,你的能力才情本领我再清楚不过,这大祁上下,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你。只是可惜,父皇忌惮你手中的兵权,所以未给你应得的荣誉。可是我与父皇不同,如此,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这一年,三皇子一派的人对他频频示好,可是三皇子从未出面过,顾淮景就装作不知。   但今日,三皇子自己找上了门。说明他忍不住了。   顾淮景也拿起桌上的茶:“殿下,您既已知晓皇上对我的忌惮,如若您今日来我府上的事情让皇上知晓,怕是对您不利。”   三皇子看着顾淮景:“若是淮景能为我做事,父皇就算对我有所猜疑,我也并不在意。”   顾淮景放下茶杯,脸色微冷:“三皇子殿下,顾国侯府只听命于皇上,只为皇上做事。哪怕如今皇上确实对我有所猜疑,可我对皇上的忠心依旧。”   三皇子看向顾淮景,一双眼睛深不可测:“父皇这般猜忌于你,你心中就没有半点不平?”   顾淮景摇头:“没有。皇上最为喜爱三皇子,所以殿下如果因为我惹得皇上不快,那便得不偿失了。殿下只管放心,顾国侯府不会参与皇子间的争斗,未来皇位上坐的是谁,我便听命于谁。”   此言一出,三皇子还欲劝说,顾淮景站了起来,向三皇子施了一礼:“我言尽于此,三皇子请回吧。我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说完后,径直转身离开。   主人都已走了,三皇子自然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哪怕三皇子素来心思沉稳,可自己亲自上门却还被顾淮景变相赶走,哪怕他再掩饰,也掩盖不了满脸的不郁之色。   顾淮景踏入书房,顾青没多久就跟了上来:“侯爷,三皇子已经走了。”   他点点头,掏出怀中的那本《三月杨柳》,随意放在桌上。   顾青有些担忧:“侯爷,三殿下离开时面色并不太好,心里恐怕会怪罪于您。”   顾淮景心情倒是不错,闻言道:“如此这般,正合我意。”   顾青讶异:“侯爷是故意激怒三皇子?”   顾淮景淡淡的看了顾青一眼,顾青心中一凛,不敢再问。   他看着桌上的那本《三月杨柳》,问道:“我刚刚特意吩咐过,罚夫人禁足三日,你可安排下去了。”   顾青点点头,有些为难:“给夫人房门外加了锁,让人把守着。只是老夫人那边派人来问过……”   顾淮景笑了笑,心想祖母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祖母了:“不用管,让人守住便是。我晚点会去一趟祖母那。夫人呢?可有什么反应?”   顾青如实答道:“夫人砸了不少东西。”   顾淮景冷笑一声:“让她砸,但别让人收拾。”   **   景鱼院内,赵安玥砸累了。   她看着一地狼藉,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人来收拾。   而且她还饿了,这会天色都黑了,但也没人给她送吃的。   祖母派人来过,只可惜人被顾淮景派的人给拦住了。   她微微嘟着嘴巴,摸着自己的肚子,垂头丧气的回到床上,心里把顾淮景骂了个遍。   骂着骂着,她的视线刚好掠过了房间开着的窗户。   赵安玥眼睛一亮。   顾淮景都能从窗户里进来,她为什么不能从窗户里出去呢?   她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从柜子里找了衣服给自己换上。   考虑到自己今晚是在逃亡路上,她翻了很久,才找到自己从大宴带过来的黑色夜行衣。   换好衣服后,她想了想,又收拾了个包裹,放了几件衣裙,拿了颗夜明珠,捆在自己身上,悄悄的把自己推倒在地的桌子扶了起来,推到窗边。   赵安玥爬到桌子上,再从桌子上爬到窗户上。   窗户有些高,但对赵安玥不是问题。   她当初在大宴的时候,虽然没翻过窗,但什么墙没跳过?   赵安玥跳下窗,稳稳的落在地上,然后绕开这片树林,从小路溜出了景鱼院。   这顾国侯府待不下去了,她决定了,要去投靠姜佩绮几天,但是书得带上。   所以,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出侯府,而是偷偷摸摸去了正轩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明天入V,入V当天三更,更新时间12月8日零点,V后双更~   吃土作者需要你们的支持!{挥着小手帕热泪盈眶.gif}   *******   1、下一篇古言《未来的丞相是我夫》,希望可以先收藏~   链接:   APP用户到我作者专栏【插柳成荫】里找哦~   文案:   【纪云汐挑夫婿的眼光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喜欢心机深沉狠绝无情的男人,长相无所谓。   她发现,吴家有个不受宠的少爷不错。   虽然长得普通,但她很喜欢。   各府的小姐们觉得纪云汐一定是眼瞎。   *   多年后,各府的小姐们后悔不已。   吴相爷权倾朝野的气质简直是天下男子第一帅!】   ******   2、下一篇幻言《我居然是白莲花女主》,希望可以先收藏~   链接:   APP用户到我作者专栏【插柳成荫】里找哦~   文案:   【王溪晚长相清秀可人,如水中白莲。   从小到大,她真诚善良,和周围人团结友爱,常常不顾自己的安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甚至连踩到蚂蚁都会自责内疚很久。   结果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是一本书里的白莲花女主。   王溪晚瞬间觉得不好了。   她不再和周围人团结友爱,不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到蚂蚁有多远能躲多远。   *   某日,待遇等同于蚂蚁的江邢远把王溪晚堵在了小树林,嗓音低沉如水:“你变了。”   王溪晚抖成一朵风中白莲,哆嗦道:“人…人总是会变的……”】 第27章 027(一更)   顾淮景其实是个非常冷清的人, 他不喜欢太多下人伺候,也不喜欢花花草草。   故而夜晚的正轩院, 静悄悄的, 除了夏日蝉鸣, 基本听不到其他声音。   正轩院中, 树木高大, 在月光下,黑压压的一片,人藏于其中,很难被发现。   赵安玥就藏在里边。   她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 再加上身形灵活, 在树林间垫着脚尖走,偶尔路过的丫鬟侍卫们根本无法察觉。   赵安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在大宴, 她因为好玩调皮,平日这些事情没少做。   现下虽然换了个地方, 但本质还是相通,换汤不换药,赵安玥很快就摸到了顾淮景的书房。   她觉得他应该把她的书放在了书房。   书房里一片黑, 说明没有人,门口更没有什么人把守。   可哪怕如此,赵安玥还是小心翼翼的藏在书房对面的树林里,观察了挺长时间。   丫鬟们路过的时候,赵安玥还听到了几句。   “侯爷还未回来?”   “侯爷去老夫人那了, 估计还要一会儿罢。”   “听说夫人被罚禁足,侯爷怕老夫人帮着夫人,才特意去的。也不知道夫人到底做了什么,隔三差五的惹侯爷生气。”   “行了,你们别说了,主子的事情我们还是少讲,侯爷最讨厌我们这些下人嚼舌头!”   “……”   丫鬟们越走越远,说话声渐渐听不清。   赵安玥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如星辰。   顾淮景那无耻之徒今晚不在!哈哈哈哈简直上天都在帮她呢。   不过他真的很无耻,居然还亲自去祖母那,阻止祖母救她。   还好她没跑到祖母那去,否则岂不是就和顾淮景撞上了?   赵安玥美滋滋的想着,觉得自己投靠姜佩绮的决定实在是很英明。   她前后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发现无人后,从树林中跑了出来,快速打开书房的门,溜了进去。   她以为自己的行踪没有人发觉,可是她不知道,就在她进入正轩院的那一刻,就被人发现了。   碍于她的身份,暗中把守的下人没有动作,只是远远监视着,并把赵安玥溜入书房的消息禀传到顾淮景那里。   用过晚膳,已经不早了。   顾淮景在老夫人房中坐了一会儿,聊了几句,看着老夫人回房休息后,慢悠悠的回了正轩院。   书房里很黑,赵安玥早有准备,掏出怀中的夜明珠。   这颗夜明珠可以说是全大宴最亮最大的了,父皇赏给了她。她又带到了大祁。   赵安玥一手拿着夜明珠,一边猫着腰走到书房的桌旁。   结果她还没开始大找特找,就发现了桌上随意扔着的《三月杨柳》。   赵安玥欣喜若狂,把夜明珠放在桌上,拿起这本书,拍了拍。   因为顾淮景之前把书卷起来的缘故,有几页有些翘,她给压了回去,疼惜的摸了摸,小声嘀咕:“三月,杨柳,你们放心,我以后定会好好保护你们,将你们完好交到佩绮手中,不再让你们落入顾淮景那,遭受这非人的对待。”   一边小声嘀咕,赵安玥一边想。   为什么同是将军,书中的李三月如此温柔体贴,让赵安玥甚为喜欢,而顾淮景却这么让人讨厌呢?   她又压了压,翘起来的书页被压平。赵安玥放下包袱,把书小心的放了进去,后而重新背上。   书已到手,按理赵安玥便可离开了,可是她想起自己今天被罚禁足的事情,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白天顾淮景用过笔,桌前的笔墨还未干。   赵安玥四处看了看,随手拿了本兵书,翻到第一页。   她拿起笔,在第一页画了个硕大的乌龟。   赵安玥喜画,乌龟被她几笔勾勒的栩栩如生。   她很是满意,放下笔,兀自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拿起夜明珠,往门外走去。   结果没想到,外边传来顾淮景和顾青的说话声,她吓了一跳,左右张顾了一下。   顾淮景的书房,整洁大气,没有能藏身的地方,只要有人进来,就能对书房的一切一目了然。   顾淮景已经来到书房外,赵安玥连忙收起夜明珠,几步跑到门边,然后贴在墙上,打算趁顾淮景推门进来的时候,冲出去,逃入树林中。   只要逃进树林,顾淮景就拿她没办法了!   而且她还蒙着面纱,穿着夜行衣,等会冲出去的时候,顾淮景也不一定能认出是她!   赵安玥屏着呼吸,咬着牙,竖起耳朵,认真等待那一刻。   书房被推开,顾淮景抬脚走了进来。   他人已经在书房里了,正打算转身关门。   就是这一刻!   赵安玥冲了过去,想凭自己灵活的身段逃脱。   赵安玥敢这么做,是因为她并不清楚能在战场上无往不胜,千军万马前只身入敌,凭一人一马斩下对方首领脑袋的顾淮景武功有多高强。   因为无知,所以无畏。   总之,赵安玥没冲出门外。   她冲进了顾淮景的怀中。   顾淮景轻轻松松的制住了怀中的人。   夜明珠已经被赵安玥收起来了,书房内一片黑暗。   顾淮景的怀抱如同五指山,赵安玥冲进去后,怎么挣扎都没挣扎出来。   既然如此,本来打算不出声隐瞒身份的赵安玥只能道:“你放开我!”   顾淮景笑了,但是语气带着寒意:“我还以为书房进了贼,没想到是玥儿你?你不是被我禁足在景鱼院中,怎么却到我书房中?”   赵安玥的手被反扣在身后,腰被他按住,无法动弹,整个人有些狼狈地道:“我来拿书!”   顾淮景手上动了动,赵安玥被他单手拦腰抱起,横亘在他腰侧。   赵安玥几乎整个人悬在空中,头往下,如果顾淮景没抓紧,她就要和地面脸贴脸了!   她吓得都不敢动,生怕自己掉下去:“顾淮景,你放我下来!”   书房内很黑,顾淮景却仿佛入无人之境,对赵安玥的一切动作语言不管不顾。   他走到桌前,用另外一只手点燃了书房中的烛火。   房内一下子亮了。   赵安玥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顾淮景却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摊着的‘画作’。   ‘画作’是用顾淮景常看的兵书画的。   他敛眸,默然不语,把人放下,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到桌边,凑到她身后,唇抵在她耳侧,寒意森森地问:“这是你画的?”   赵安玥的面纱在挣扎中掉了一半,一半还挂在脸上。   她的手依旧被扣在身后不能动弹。   这个情况有点糟糕,赵安玥和那个乌龟对视了三秒,果断摇头:“不是我,我来的时候它就在了。”   此言一出,书房安静了一会儿。   烛火静静的燃烧着,光线照亮了书房,将赵安玥和顾淮景笼罩在内。   顾淮景很是无语,在他二十五年的人生中,他经历过太多事情,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   但他还真没有见过赵安玥这种人。   而且在如此理直气壮的赵安玥面前,顾淮景甚至觉得自己和她生气,反倒是自己不对了。   他淡淡道:“你要我让人去你房中,拿你其他画作比对吗?”   赵安玥抿唇,末了松口,语气有些低落,像是在撒娇,而且显得很无辜:“好吧,是我画的。你把我的书拿走了,还卷得书页都翘起来了!所以我也就是报复了一下,在你兵书上画了只乌龟啊。”   顾淮景瞅了眼她肩上的包袱,再看了看桌面上已经消失的《三月杨柳》,伸手便去夺。   赵安玥连忙左扭右扭,不让他得逞:“你干什么?那书是我的,你不能拿走!”   顾淮景制住她,强制的从她肩膀上扯下包袱,闻言冷笑:“你的便是我的。”   赵安玥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顾淮景居然能如此无耻。   顾淮景拿到了包袱,索性松开了赵安玥。   他把包袱打开,一本书赫然藏在赵安玥五颜六色的衣裙肚兜中。   赵安玥得了自由,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纱,扔在桌上,然后揉着自己的手臂。   她看着那本书重新被顾淮景拿在了手中,咬着牙,压着自己的火气。   今天白天的经历告诉她,只要他不愿意还,她是抢不过他的。   赵安玥有些泄气:“那不是我的书,是别人的,我要还的。”   顾淮景转身看向他:“哦?那是谁的?”   赵安玥刚想开口,但迎着顾淮景微冷的视线,眼珠转了转,把姜佩绮的名字咽回了肚子里。   赵安玥知道这种书确实不太入流,可是她觉得这没什么。   但是顾淮景明显不觉得,那是不是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呢?   所以姜佩绮才每月去国安寺找那吴大娘买书,买书的时候还是偷偷摸摸的,不让人发现。   如果她今晚告诉了顾淮景,顾淮景告诉姜佩绮的夫君和公婆,那就惨了。   赵安玥可不干这种出卖密友的事情。   她道:“反正不是我的,你把书给我,我过几天就还了。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看了。”那是不可能的。   顾淮景看了看她,微微笑着:“真当不看了?”   赵安玥点点头,拍拍自己的胸口:“本公主从来都是说话算数的人。”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的神色,把书放入怀中,勾了勾嘴角:“既然如此,我信你一回。这书我会帮你还给杨家少夫人的。”   赵安玥一惊:“你怎么知道?!”   顾淮景的视线落在她脸色:“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可以知道。”   说到这,他顿了顿,朝赵安玥走了一步。   赵安玥一惊,退了一步,就退了书柜前。   顾淮景再压上前一步,将她抵在书柜前,伸手勾起她的下巴。   黑色夜行衣为了灵活方便,有些紧身,把赵安玥的身材勾勒得很好。   她的一张小脸,在灯光下,有着别样的美,正发着光。   可惜她最近身子不是太合适。   想起前几日的教训,顾淮景有些惋惜地收回手。指尖那如玉滑的触感仿佛还在,他下意识微微搓了搓,将手负于身后,倾身,在她耳侧道:“所以,玥儿,不要在我面前耍小手段。还有今晚,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你?”   赵安玥缩着身子,闻言紧张的舔了舔唇,两只灵动的眼睛快速打转:“我父皇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些书,我以后不看了便是。”   她看了看外头,现在已经不早了,于是道:“那这书你就帮我还给佩绮,我困了,回景鱼院了。”   说完后,伸手推开顾淮景,便要走。   可惜才走了两步,便被拉了回去,硬生生被他按在书桌前:“那我这本兵书,便这般算了?”   赵安玥和那乌龟再次对望,默了默:“这兵书,你让人再给你找一本就好了。”   顾淮景笑:“这兵书已是绝本。”   “……那怎么办?”她抬着头,看着他,一副‘那我也没有办法’的模样。   她怎么知道自己不过随意取了一本,就取到了绝本?   顾淮景手一伸,从书桌前取了张白纸,吩咐她:“你写几个字。”   赵安玥看看他手中的白纸:“啊?写什么?”   “随意。”他把纸放在她面前。   赵安玥如今人在他手中,无奈只能拿了笔,在白纸上端端正正写了‘赵安玥’三个大字。   她的字,很有灵性,而且很容易识别。   顾淮景满意了:“你明日早晨过来,我会准备一本空书,你把我这兵书按照你这三个大字,一模一样抄一遍。”   “什么?”赵安玥不敢置信的伸手拿起那画了乌龟的兵书。   这么厚!   相当于三本《三月杨柳》!而且赵安玥以前在她父皇御书房看过几眼兵书,那些字晦涩难懂,而且笔画繁多,不好抄啊!她父皇都看不太懂呢!   “怎么?”顾淮景打量着赵安玥苍白的神色,不动声色问,“不同意?”   赵安玥点头,重重的点头:“这书太厚了,我要抄很久很久!我不抄!”   顾淮景冷了神色:“不抄也行。”   赵安玥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心里觉得异样,偏着头偷偷摸摸打量着他的神色。   顾淮景站直,提高了点声音:“顾青。”   “顾青在。”不远处的顾青连忙推开书房快步走了进来,朝两人行了一礼,“请侯爷吩咐。”   “夫人的丫鬟樱鱼,教唆夫人看些不入流的东西,而且看护不力,从明日起发配出府。”顾淮景淡淡道。   赵安玥觉得自己背靠大宴帝后和祖母,他拿她没有办法。可是她忘了,她有致命的弱点,她对她这些从大宴带过来的丫鬟,可是非常在意。   果然,顾淮景此言一出。   赵安玥腾得一下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很激动的朝顾淮景吼:“这和樱鱼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把她发配出府?”   顾淮景没理她,看了顾青一眼。   顾青心领神会:“是,侯爷。属下这就——”   赵安玥急了,匆匆转身,看向顾青:“你敢?!”   顾青执礼甚恭:“请夫人谅解。”   说完后就欲转身出门。   赵安玥狠狠地剁了剁脚,看着那个乌龟,咬牙切齿道:“我抄!”   顾淮景满意了,摸摸她的头:“记住,明日卯时便过来,如果迟了,我保证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樱鱼。”   赵安玥恨恨打掉了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谁准你摸我小公主的头了╭(╯^╰)╮ 第28章 028(二更)   第二天, 天蒙蒙亮,樱鱼按照昨夜赵安玥所吩咐的, 早早就去叫了赵安玥。   说起昨晚, 樱鱼还觉得心里一阵后怕。本来应该关在房中的夫人居然一身夜行衣被顾青送了回来。   樱鱼跟在赵安玥身旁十年, 稍稍一想自然明白夫人做了什么。她担惊受怕, 生怕侯爷又要责怪赵安玥。   可赵安玥回来, 人也好好的,侯爷也没有什么吩咐,她便放下了心。   只是赵安玥睡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她今日卯时前将赵安玥叫起来。   樱鱼只以为夫人是要找老夫人共用早膳, 结果没想到, 赵安玥洗漱完成,提着早膳,带着桃鱼匆匆忙忙就赶到了正轩院。   之所以没带樱鱼, 是怕顾淮景说话不算话,见了后当面为难她的丫鬟。   赵安玥到了正轩院, 两个丫鬟迎了上来。   非常面熟,赵安玥直到现在还记得这两个丫鬟的脸。   新婚当日,是她们逼着自己和顾淮景喝了合卺酒。后面宋姊然死的时候, 也没少见她们两个的身影。   “夫人,侯爷上朝去了,临走前吩咐过,由奴婢二人监督夫人完成。”其中稍微高一点的丫鬟道。   赵安玥哦了一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青兰。”高一点的丫鬟道。   “奴婢绿衣。”稍矮一点的丫鬟道。   赵安玥哼了一声, 把两人名字记在心中,然后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桌面上,一本空着的书已经准备好,厚度和那本兵书一模一样。   她坐了下来,把空书和兵书扔到一旁,靠在椅背上,翘着腿,揉着肚子,对桃鱼招了招手。   桃鱼将提来的早膳放在桌子,一样一样取出,摆在赵安玥面前。   赵安玥先好好吃了一顿早膳,然后站起来,光明正大的在书房溜达了一圈。   顾淮景书房的书,大多数都是兵书,完全不符赵安玥的胃口。   她兴致缺缺,重新在桌前坐下,让桃鱼研磨,开始抄兵书。   其实赵安玥无聊的时候,便会写字作画,来度过闲暇时光。   所以,她其实挺喜欢写字的。   故而赵安玥抄得很认真,虽然有些生僻字她也不认识,但是也能依葫芦画瓢的抄出来。   只是认真,代表着速度很慢。   **   顾淮景不过只是闲职,上朝对他而言就是站着看众朝臣相互间争吵罢了。   重要事项的决议,没有人会问他意见。他乐得自在,每日瞧着那些老臣,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有别样的趣味。   只是今日下朝时,三皇子对他的态度明显不如往日,连瞧都不瞧一眼。   顾淮景看在眼中,心中微微一笑。   他下朝后去兵营转了一圈,但也只是转了一圈,他虽在兵营任职,但兵营的大小事务,不归他管。   顾淮景做了个样子,便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去了巷子深处。   开门的依旧是长胡子的矮个老人顾长:“侯爷,您来了,杨大人也到了,正在等您。”   今日晨间下着小雨,顾淮景收了伞,递给顾长,绕过小院子,走入一处房间。   杨卫礼正坐在位置上喝茶,见此连忙起身,想要行礼。   顾淮景笑着阻止了他:“卫礼,你我之间,不用多礼。”   杨卫礼依旧行了一礼,这是为人下属的本分。他敬重顾淮景。   顾淮景无奈,坐在主位,对杨卫礼道:“坐罢,我今日来,有样东西要还给你夫人,得麻烦你带给她。”   杨卫礼长得玉树临风,闻言微微一愣:“是什么?”   姜佩绮拘于深闺之中,怎么会和侯爷有交集呢?   顾淮景从怀中取出那本《三月杨柳》,递了过去:“你夫人借给我夫人的书,我替我夫人归还。”   杨卫礼接了过来。   这本书他挺眼熟的,在姜佩绮桌前看到过几回。他收下,表情平常,只是还是有些疑惑:“没想到佩绮居然和侯爷夫人有交集。”   顾淮景淡淡道:“几日前,老夫人和我夫人去过国安寺。”   杨卫礼了然,把书收好了。   顾淮景打量着杨卫礼脸上的表情,问道:“你可知这书中内容?”   杨卫礼摇头。姜佩绮有很多书,据说只是一些杂书而已,他并没有翻看过,姜佩绮的东西,不让他碰。两个人两年前成婚时,便私底下有所约定。   顾淮景笑得意味深长:“那你应该好好看看。”   杨卫礼一愣,也跟着笑了笑,把书收进怀中,说起了正事:“侯爷,岳父让我转达给你,你吩咐的事情,他已经完成了,相应的人员已经安排到相应的官职上了。”   今年三月,科举结束,有不少青年才俊入朝为官。   当时顾淮景给了吏部尚书姜达一份名单,名单上写的是通过考试,待吏部任免官职的人员。   全都是顾淮景安排的人,有些在科举中大放异彩,有些默默无闻,才华并不引人注目。   顾淮景让姜达把相应人员安排到相应官职上,这些官职虽然小,但用处却大。   现已深夏,几月过去,姜达已经全部完成,事情做的天衣无缝。   顾淮景很满意:“我知道了。大理寺最近如何?”   杨卫礼道:“大理寺一切如常,请侯爷放心。”   顾淮景也不过随口一问,大理寺如何,他自然知晓。   “卫礼,过不了多久,便是秋日围猎。我们要开始安排起来了。”顾淮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眸光幽深,“我断定,皇上要下手了。”   **   赵安玥用了挺长时间,才抄了第一页。   她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起身出去。   书房门口,青兰和绿衣正在守着,见赵安玥出来,拦住了她。   赵安玥站定。她比两个丫鬟都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我抄得累了,头晕眼花,不能出去逛逛吗?”   青兰和绿衣不语,但没有动作,明显就是不让的意思。   赵安玥很生气,决定好好和这两个丫鬟理论理论:“顾淮景今早离开之前,是怎么吩咐你们的?”   青兰道:“侯爷吩咐,夫人必须在卯时到书房抄书,奴婢与绿衣需在门口守着。”   赵安玥剁了剁脚:“对呀!我今日卯时便来了,也抄书了,你们也守着了,这不就行了吗?顾淮景的兵书那么厚,我一个月都抄不完,更何况是今日?他只是让你们守在门口,但没说我没抄完就不能出去。他并没有罚我禁足!”   桃鱼很有默契:“就是,你们两个身为下人,却不能明白侯爷的命令,还私下罚夫人禁足,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青兰和绿衣对望了一眼。   赵安玥挥挥手:“算了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们。”   说完,很大度的离开了书房,在正轩院转悠。   青兰和绿衣跟在她后面。   桃鱼走到赵安玥旁边,小声道:“夫人,她们两个一直跟着!”   这正轩院一片绿荫,没有花没有鱼,实在无趣。   赵安玥想了想,眼睛转了转:“她们想跟就跟,我们去找老夫人。”   说完,她便带着桃鱼去了寿福院。   见了老夫人,赵安玥便很委屈,她扑进老夫人怀里撒娇道:“祖母,顾淮景罚我禁足,不给我吃的喝的,祖母您为什么不帮我呀。”   顾老夫人见到赵安玥,明显很开心,抱着她道:“祖母没有不管你,只是淮景与我说,是你做错了。你可做错了什么?”   赵安玥见此便欲反驳,但想起那本《三月杨柳》,和那本绝本兵书上的乌龟,咽了回去。   这些事情,总不能告诉祖母吧?她嘟着嘴:“我才没有做错,明明是他做错了。”   顾老夫人伸手点了点赵安玥的额头:“你们两啊,什么时候能懂事一些?”   昨夜,顾淮景上门,特地找了老夫人,说了句:“祖母,您若执意插手我和玥儿之间的事情,恐怕我和玥儿的关系始终无法缓和。我知道分寸,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会伤了玥儿。”   顾老夫人心里叹气,算了,夫妻两之间的事情,她不管了。   这边,赵安玥正缠着老夫人给她撑腰的时候,顾淮景回来了。   书房里早已人走茶凉,书桌上还放着吃了一半的点心。   点心做的花花绿绿,煞是好看。   他随意拿了块桂花糕,咬了一口。   太甜,便扔了回去。   然后顾淮景走到桌前,低头看向赵安玥的成果。   她只抄完了第一页,那一页,原来的兵书被她画了只乌龟,有些地方的字迹便不可认。   赵安玥认不出来,干脆就空着。   一整页抄下来,空着的地方刚好连成了一只乌龟的模样,和原来那本兵书上的乌龟一样大小。   抄书也能凭空抄出一只一模一样的乌龟,这小公主也挺有本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认真抄了很久,才能达到这种效果,我简直太厉害了,叉会腰 第29章 029(三更)   杨卫礼没有回杨府, 他回了大理寺。   只是想着怀里那本书,想着顾淮景说的那句话, 他没法集中心神处理大理寺的事务, 遂把书拿了出来。   成婚已经两年, 他和姜佩绮的关系没什么进展。所以姜佩绮的书, 他向来不会去碰去管。   但杨卫礼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他看过很多次了,姜佩绮抱着书磕着瓜子,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姜佩绮大多数时候都很冰冷,只有那个时候, 她是鲜活的。   杨卫礼翻开了书, 他只看了一点,就红着脸把书合上,匆匆把书塞.入怀中, 就出了大理寺。   路上遇到同僚,看到他这副模样都忍不住问:“卫礼, 这是怎么了?”   杨卫礼停下脚步,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他冷静了一点, 压下心中的情绪,苦笑道:“没什么,刚刚想起来家中还有事,我回家一趟。”   等杨卫礼回到杨府时,他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站在房门外, 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姜佩绮的丫鬟杜鹃刚好经过,行了一礼:“少爷,您这是?”   他笑了笑,无奈既已被发现,只能走了进去。   姜佩绮正舒舒服服躺在她的贵妃椅上,手里拿着《永安杂事》,一边看一边磕瓜子,瓜子壳落了一地。   见到杨卫礼进来,姜佩绮看了一眼,挑高了眉,但也没说什么,当作没看见,继续看书。   杨卫礼走到她旁边,把《三月杨柳》拿了出来,放在了姜佩绮旁边。   姜佩绮吓了一跳,从贵妃椅上坐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放着的盘子,里头的瓜子洒了一地。   她心下虽急,但面上却很是冰冷,如十二月寒霜:“这书怎么在你这?”   杨卫礼敛眸:“顾国侯爷给我的,说是帮侯爷夫人还书。”   姜佩绮伸手拿了过来,扔在桌上:“我知道了。”   说完重新躺回贵妃椅,继续看那本《永安杂事》。   杨卫礼抿了抿唇,眼神朝姜佩绮的书架上看了一眼。   《春日》、《窈窕》、《君子如玉》、《桃花依旧》、《阳光明媚》等等,以前杨卫礼虽然奇怪,但从来也没有在意过这些书到底是什么书,只是觉得也许男子和女主看的书不一样罢了。   但是没想到。   他忍不住开口:“佩绮,这些书,是不是不大好?”   姜佩绮的眼神飘到他身上,语气冷了下来:“你翻了我的书?”   杨卫礼没否认:“我翻了一下,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姜佩绮道,“怎么?我不能看?你管我?”   杨卫礼:“我……”   姜佩绮啪的一声阖上《永安杂事》,从贵妃椅上站起来,道:“我说过,我不管你,你随时可以纳妾,不纳妾去春楼我也不在意,这些都随你,我不管。而我看什么书,你也别管。”   说完后,离开了房间。   杨卫礼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烦恼的揉了揉眉心。   姜佩绮出了房门,小跑到府中小花园。   夏日,花园里无人。   姜佩绮不似面对杨卫礼那般冰冷,而是双颊微红,眼细看带着一丝羞恼,低声骂道:“这大宴公主怎么回事?!书不知道要藏着,不能让顾国侯爷看到吗?害得杨卫礼都知道我平日在看什么了!气死我了,下次我断然不再与她换书了!”   **   赵安玥打了个哈欠。   顾老夫人连忙道:“怎么,可是惹了风寒?”   她摇摇头,笑道:“祖母,夏天怎么会惹风寒?”   晴兰笑着纠正:“夫人,夏天才容易热风寒呢。”   赵安玥吐了吐舌头:“没呢,可能是我父皇母后在想我罢。”   正说着话,之前一路跟着赵安玥过来的青兰走了进来,行了一礼:“老夫人,侯爷已回,请夫人过去一趟。”   赵安玥连忙一把抓住老夫人的手:“祖母,祖母,我不要过去,我要在你这和你用午膳!”   顾老夫人拍拍赵安玥的手,淡淡吩咐道:“青兰,你去回侯爷,就说我要留夫人用午膳。”   青兰俯身:“是。”   说完她看向赵安玥:“夫人,侯爷说了,您应该还没忘记他昨夜说的。”   说完后,退了出去。   赵安玥眼珠转了转。昨天晚上,顾淮景用樱鱼威胁她给他抄书,他现下让青兰传这句话,意思很明显了。   他又拿樱鱼威胁她!   赵安玥心中愤懑,哪怕再不愿意,还是起身拖拖拉拉,对着顾老夫人一步三回头地去了正轩院。   那四个丫鬟,确实是赵安玥的命脉。顾淮景一抓一个准。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如果顾淮景真想做,赵安玥根本防不胜防,就算顾老夫人站在她一旁,也无用。   赵安玥慢悠悠的走进书房,顾淮景坐在书房一侧的椅子上,旁边摆着棋盘,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自己和自己下棋。   顾淮景似乎正在思考,阳光从窗户洒在他身上,他仿佛在微微发着光。   从赵安玥看到顾淮景的那一眼,她就知道顾淮景长的其实很好看。   她父皇虽然相貌不出众,可她舅舅却是大宴闻名的美男子。她母后的娘家子女,相貌都很出众。   而顾淮景长的,比她舅舅还要好看一些。   可惜,赵安玥并不喜欢顾淮景,哪怕他再好看,她也不喜欢。   因为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外表再好看,心也是黑的。   心里虽然这般想,但赵安玥还是不受控制的盯着他的侧脸,无意识走了过去,停在他旁边。   棋盘上白子和黑子各一半,棋面看起来相当复杂。   顾淮景将手中的黑子放下,然后再放下白子,棋盘上局势便变了,刚刚还是黑子占优势,现下局势完全变了,已是白子胜。   他看了赵安玥一眼:“你会下棋?”   赵安玥赶紧摇头:“我不会。”   她会写字,他便让她抄书,如果她说她会下棋,那他会不会让她画棋谱?   再说了,赵安玥是真的不会下棋。   顾淮景有些可惜道:“听闻大宴皇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大宴皇帝棋艺也不错,没想到,你却不会下棋。”   下棋一坐就要很久,赵安玥才不喜欢,所以从小就没好好学,后来她母后也就不再教她下棋了。   赵安玥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心想顾淮景真可怜,自己和自己下棋。   她父皇,有母后陪着呢。   顾淮景自然不知道赵安玥心中所想,既然胜负已出,他便站了起来。   他比她要高,赵安玥下意识退了一步,问他:“你找我干什么?我今天卯时已经准时来抄书了。我抄累了,去陪祖母一会儿,也不行吗?”   “自然可以,只是这兵书三百多张,六百多页,你一天抄一页,你难道想抄两年?”顾淮景问道。   赵安玥抬头:“不可以吗?慢工出细活!”   顾淮景睫毛微动,眼光微寒,语气平淡:“一个月抄完,一天二十页。”   赵安玥眼睛睁得老大,顾淮景甚至能从她黑得纯粹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这么多!我怎么可能抄得完!”   顾淮景:“什么时候抄完了,就什么时候回去休息,不愿意也行,樱鱼你自己看着办罢。”   他不再和她废话,就欲离开书房。   赵安玥剁了一下脚,叫住他:“那被乌龟遮住的字呢?我不知道是什么。”   顾淮景越走越远,声音传来:“我已经补好了。”   赵安玥一愣,跑到书桌前看了一眼。   原先被她特意空着的乌龟处,已经被顾淮景补上了字。   她的字端正秀气,而他的大气磅礴。   两种字体混在一起,倒是有种别样的和谐。   可是赵安玥却很生气,她特定空出的乌龟,就这么没了!   本来和那本兵书上的黑乌龟刚好一对,可他偏偏杀它。   活该他自己和自己下棋。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伤身啊,让我沧桑的点根烟。   这章下评论,送小红包,拿了小红包可以买点土吃,味道还不错,你们可以尝尝。   下一回更新,12月9日零点,双更,这几天情况特殊,等这几天过去,更新时间会恢复到晚上六点,请谅解么么哒~ 第30章 030(一更)   赵安玥一天要抄二十页兵书, 可她这才完成了一页。   想起剩下的十九页,赵安玥唉声叹气, 只能坐下, 重新执笔, 开始认真抄了起来。   桃鱼看了很心疼也很气愤, 一边给赵安玥磨墨, 一边小声和赵安玥嘀咕:“夫人,您可以稍微写得快一些,字潦草些侯爷也不一定能看的出来。”   赵安玥嘟着嘴,咬着毛笔头, 很是苦恼:“我也想, 可是我只要拿了笔,就没法不认真。”   大宴向来重文,特别是她父皇, 尤爱诗词。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起大宴皇室。赵家自从几代前就开始子嗣稀薄,皇爷爷膝下也只有二子, 而且由于出生时天气冰寒,她父皇从小就身体虚弱,一直都靠宫中太医精心养着。   不过她父皇有一个哥哥, 身体很是康健。   而且听宫里的老人们说,她的这位皇伯伯才能出众,特别是帝王之才,大宴朝臣很是敬仰这位皇伯伯。   可惜,天妒英才, 皇伯伯年轻时由于意外坠马,早早离世。   赵忻向来醉心诗词,根本无意皇位,可是皇家无其他子嗣,无奈之举,他只能继承皇位。这几十年来,身居高位,却没有这方面的才干,再加上身体虚弱,赵忻实在过得痛苦。   而最为糟糕的是,如今,他膝下也只有一个赵安玥。   现在,赵安玥和亲嫁入大祁。   想起这个,赵安玥看着自己的字迹,也有些忧愁的叹了口气。   她的一手字,是父皇亲自教的。从小父皇就说过,只要落笔,便不可敷衍。   久而久之,赵安玥养成了习惯,只要是她写的字,每一个字定然不会潦草行事,哪怕时间再紧。   如今,这个习惯仍在,可父皇已不在身边。不知她嫁入大祁的这些时日,父皇母后可还一切安好?   大宴和大祁相隔过远,信件一来一往都要好几月。   赵安玥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抄完了第二页。   如今已到午膳时间,赵安玥饿了。她放下笔,走出了书房。   顾淮景没说不让她用膳,她本来打算回景鱼院用的,樱鱼想必已经准备好了。   可惜在经过正厅时,赵安玥闻到了鱼汤味。   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   赵安玥最喜欢吃鱼,她最拒绝不了的便是这种鱼香味。   之前她被顾淮景关在暗室之时,他曾经准备了一桌饭菜。赵安玥吃过后,尤为对那道鱼汤念念不忘。   她之后问过侯府下人,下人说那是侯爷的御用大厨做的饭菜。   赵安玥于是便算了,比起和顾淮景打交道,她宁愿不吃鱼,反正樱鱼的手艺也很不错。   可是,这会闻到了这个味道,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就犹豫了三秒钟,果断转身,提着裙摆走进了正厅。   顾淮景坐在主位,正拿着筷子用膳。军中男子站与坐,都带着深藏入骨的直。   比如他,哪怕坐着腰杆也挺得很直。   他抬起头,淡淡地看了赵安玥一眼:“你抄好了?”   赵安玥的眼神先落在正中间的鱼汤上,鱼汤刚刚端上来没多久,蒸汽腾腾,香味四溢,空中,满满都是鱼香味。   不止如此,桌子旁还摆着一个冰鉴,盖子开了一边,露出了里头放着的水果:西瓜、葡萄、草莓……   还有,赵安玥最为爱的樱桃!   这个季节,樱桃应已经没有了才是,结果没想到顾淮景这里居然还有不少,泛着诱人的红。   赵安玥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吃到樱桃了,实在是想念的紧。   而且不止樱桃,西瓜,葡萄,草莓也是她喜欢的。   况且还是冰的。   想一想,夏日炎炎,喝完一碗芳香四溢的鱼汤,然后将冰得恰好的樱桃放入嘴中,甜中带着一点点的酸。   完全是生理反应,赵安玥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顾淮景一直在观察着赵安玥的神色,见此眼中孕出一丝笑意。   他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倒入口中,然后伸手在冰鉴中拿一颗樱桃,放入嘴中,重复了一遍已经被赵安玥忘在脑后的问题:“二十页,你都抄完了?”   赵安玥看着自己最为喜欢的两样的东西落入顾淮景口中,胸口不由地一窒。   她觉得,那鱼,那樱桃,如果有灵智,肯定会无比伤心的。   赵安玥摇头:“还没有,但我饿了,我不能用午膳吗?”   “可以。”顾淮景答应得倒是很爽快,“你回去用午膳吧,吃好了再过来便是。”   赵安玥握紧了小拳头,她咬着牙,尽量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落在鱼汤和樱桃上:“我不能回我那儿抄吗?必须在你的书房里抄吗?”   顾淮景夹了一块鱼肉,当着赵安玥的面细细品尝,慢斯条理道:“不能。”   “为什么?!”赵安玥跑了过去,离他两步停下,很是气愤。   “兵书是绝本,天下估计就我这手头一本,里面的内容很重要,如若让你带了回去,你让人悄悄送到大宴,那未来两国交战之时,大祁岂不是自掘坟墓?”顾淮景一边说,一边还不耽误了吃。   赵安玥本来就饿了,结果看到自己想吃的又抹不开面子去吃,因为顾淮景完全没有邀请她共用午膳的意思,还直接说让她回景鱼院去。   这就很过分了。   更过分的还是他说的这句话。   赵安玥急了,瞪大了眼睛:“未来两国还要交战?!”   顾淮景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看着异常激动的赵安玥,改了一下:“只是一种可能。”   赵安玥才不相信他:“那也是有可能啊!为什么?我都已经嫁给你了,大祁为什么还要打大宴?”   顾淮景放下筷子,觉得自己对着她说这话确实不妥,他安抚道:“可能性很小,我会尽量避免。”   赵安玥孤疑的看着他,明显不相信他有那么好心,还欲争辩些什么。   顾淮景伸手从冰鉴拿了颗樱桃,站了起来,趁着赵安玥张开嘴巴,喂了进去。   赵安玥想都没想,一口咬了下去。   甜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酸,还有夏日沁人心脾的冰,实在是人间美味。   “吃饱了继续去抄吧。”顾淮景收了手,绕开赵安玥离开了正厅。   **   赵安玥让桃鱼撤掉了顾淮景的碗筷,自己坐在了主位,开始用膳。   顾淮景院里的大厨手艺绝佳,竟是比于嬷嬷还要好上几分,特别是这碗鱼汤,不管是里面鲜嫩的鱼肉,还是味甜的鱼汤,都是人间不可多的美食。   赵安玥几乎全程只碰了这一道菜,吃得裙下的肚子都微微鼓了起来。   她摊在椅子上,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   桃鱼站在一旁,有些担忧,小声道:“夫人,刚刚侯爷说的可是真的?”大宴和大祁以后还要打仗?   赵安玥抿着唇,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小声的回答:“我也不知道,顾淮景说的是可能,现在还没有这个迹象。不要担心,我们就在侯府,顾淮景有任何异动我们都能知道,到时候真有征兆,再做准备。你平日让荷鱼和梅鱼多注意侯府的动静,特别是顾淮景。”   桃鱼连忙点头:“夫人放心。”   赵安玥满意了,她伸手,拈起一颗樱桃,慢慢的放入口中,然后站了起来:“桃鱼,你去叫个下人,把这冰鉴搬到书房去。”   桃鱼:“是,夫人。不过夫人,您现在就要开始抄兵书吗?”   赵安玥绝美的脸上很是认真:“嗯!”   不久前,抄完第二页的时候,她还想,干脆把第一页剪下来,然后贴在被画了乌龟的那一页上,不就不用抄了吗?   结果,她还没开始有所行动,顾淮景就对她说出了这一番话。   那她得老老实实抄,这样到时候就有两本兵书,她偷出一本,让人给父皇送去,岂不是很好?   想到这,赵安玥顿时动力满满。   **   书房给了赵安玥,顾淮景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很大,可以算一半是卧室,一半是书房。书架上也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顾青被桃鱼拉了去当壮丁。   顾淮景平日根本不怎么用冰鉴,特地弄出了这个,顾青自然明白侯爷是何意。   他将冰鉴搬到书房后,推门而入:“侯爷。”   顾淮景正拆开一封信,看了几眼,然后重新装了回去。   信是李成举从大宴用飞鸽传书寄过来的,大宴皇帝赵忻才华不在朝廷政务上,平常处理大小事情甚为吃力,幸亏有先皇留下的老臣协助。   可就在赵安玥离开大祁不久,几位老臣相继离世。   倒也不是有人陷害,只是这几位老臣确实年事已高,寿终正寝罢了。   老臣一死,大宴朝堂失去了几位顶梁柱,赵忻根本就不可能顶住,好几位奸佞之臣纷纷起了异心。   大宴无皇子,赵忻一倒,大宴皇室便能改朝换代。   顾淮景自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他在大宴朝廷安插了不少棋子,但这些棋子日后有大用,如今不能跳出来辅佐赵忻,成为赵忻新的左膀右臂。   所以他让李成举去了大宴,以李成举的能力,稳住赵氏皇族的地位不成问题。   而赵忻虽然能力不足,但心性不错,知人善用。   如今,李成举已经成功完成了顾淮景之前所吩咐的事情。   顾淮景把信装好,连同信封一起卷成团,握在手心,用力碾碎,成为一团白色粉尘。   他来窗前,把这团粉末撒向窗外,这才开口问顾青:“何事?”   顾青犹豫了一会儿:“侯爷,您当真让夫人抄那兵书?”   顾淮景微微笑:“有何不可?”   顾青道:“万一夫人将内容传给大宴皇帝……”   “那便让她传,你们睁只眼闭只眼便好。”   “可大宴张树玉张将军不容小觑啊。”顾青担忧道,这张树玉今年十七,可是在领兵行军上能力卓越,在之前的祁宴交战中,几乎一战成名,如若不是顾淮景的那封信,大祁军必输无疑。   “他终究还是缺了点火候,这兵书传到他手中,应该能让他有所悟,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顾淮景看着窗外的树林,目光幽远,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31章 031(二更)   二十页抄起来本就需要不少时间, 更何况是按赵安玥这种认认真真的抄法。   她上午抄了两页,下午认真了一些, 少玩了一些, 也才抄了五页。   一共加起来不过七页, 离二十页的目标隔得有些远, 虽然晚上还可以继续, 但是赵安玥抄了一天了,腰酸背痛,手腕也有些疼。   她晚上需要休息,于是她便拿着自己抄好的书页, 找上了顾淮景。   顾淮景已经在用晚膳了, 晚上饭菜更加丰盛,上头还有一道烤鱼,烤得色香味俱全, 赵安玥看一眼都可以想象吃在嘴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赵安玥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把那书砸在了顾淮景面前:“我一天抄不了二十页。”   顾淮景皱了皱眉, 放下筷子,抬手翻了翻,看到上头一个个端秀的字迹, 眉头渐渐舒展开,也有些讶异。   按照他原本所想的,赵安玥抄着抄着,字迹想必到后头会有些潦草。   但她并没有,一如既往的端正秀丽。   这倒是挺难得的事情, 顾淮景把书合上,抬头问她:“那你觉得一天几页合适?”   赵安玥牙轻轻咬着下唇,想了想,伸出手指头:“十页,不能再多了。”   兵书三百多张,六百多页,一天十页,大概需要两到三个月。   顾淮景也不急,而且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目前这位金枝玉叶娇生惯养的小公主?   她肯抄,除了心心念念的樱鱼,也是有自己的所图。但如果他逼得紧,也没什么好处。   顾淮景唇角微微勾起:“你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慢得多,不过你今天下午能抄五页,说明上午和晚上五页也没有问题。一天该是十五页才是。”   赵安玥似乎不敢置信:“我晚上不用休息的吗?你身为你们大祁的将军,天天都在侯府里玩,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结果还想我一天到晚都给你抄兵书!你不要太过分!”   她早就看不惯顾淮景了。   在大宴,张树玉也是将军,人家可是忙得很,一天到晚都在军营,晚上很晚才回去。   哪像顾淮景,早上上了早朝,没过多久就回了侯府,然后一天都待在房中。谁知道他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他这般懒惰过日,早晚有一天,大宴再也不用怕大祁的顾家军了。   这样想想,还是好事?   赵安玥于是不再说了,只道:“反正我一天只抄十页。”   顾淮景也没有坚持:“那你今日只抄了七页。”   赵安玥顿了顿,很自然的拉开椅子坐下,接过桃鱼递过来的筷子,直接往烤鱼夹去,嘴上振振有词:“今日是第一天,我还不习惯,在慢慢熟悉,就先抄七页。而且我饿了,抄不动了。等会天色会彻底暗下来,我也看不见。”   顾淮景好笑,提醒她:“有灯。”   赵安玥微微张开嘴巴,将烤鱼往嘴里放,烤鱼刚出炉没多久,还很烫。她明显怕烫到自己,用牙齿小心翼翼的咬着,一边咬一边吹着气,闻言转向他,很认真道:“灯伤眼睛,我母后说的。”   顾淮景看着赵安玥,觉得此刻吃鱼的她仿佛就是一只小猫。   也对,她确实就像一只小猫。   “所以晚上看书就不伤眼睛?”他问。   赵安玥顿了一会儿。顾淮景指的是她晚上看《三月杨柳》的事情,可这能一样吗?   她愿意为了看《三月杨柳》伤眼睛,但不愿抄兵书伤眼睛,哼。   “你把书还了吗?”赵安玥岔开了话题。   顾淮景点头:“还了。”   赵安玥确认烤鱼已经不那么烫了后,把鱼放入嘴巴,细嚼慢咽,细细品尝,听到他的对话,下意识点点头,头点到一半,却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   她连嚼动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黑白分明的眼盯着他:“你还给谁了?”   他挑眉:“哦,杨卫礼。”   赵安玥咳了一声,呛住了。   桃鱼连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递给她一杯水。   赵安玥喝了几口,双脸涨得通红,她看着顾淮景,心想,惨了惨了惨了。   顾淮景因为这本书罚了她禁足,然后又莫名其妙变成了抄兵书。那杨卫礼知道自己的夫人姜佩绮看这种书,会怎么罚佩绮呀?   不行不行,她明日得过去一趟,看看情况。   这顾淮景肯定是故意的,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赵安玥气愤得把鱼嚼得很烂,并且不再理他,专注吃饭。   顾淮景早就吃饱了,但也没走,手上捧着杯茶,也没喝,就放在手心把玩,静静的看着赵安玥吃饭。   她吃东西的时候,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而且她确实很喜欢鱼。   赵安玥才不管顾淮景看不看呢,她吃完后,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也不打招呼,直接手一挥,带着桃鱼就走了。   她都走到正轩院门外了,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情,又转身回去,回了书房。   冰鉴里的水果赵安玥并没有吃完,她打算放着明天过来吃,但是剩下的樱桃她要带走,晚上睡前加餐。   赵安玥特意把樱桃全部都挑了出来,小心翼翼捧在自己的两只手手心,很开心的出了书房,刚好碰上顾青。   顾青连忙给她行礼:“夫人。”   赵安玥点点头,道:“你可知这樱桃从哪里来的?”   顾青:“禀告夫人,是侯爷的熟识送给侯爷的。”   赵安玥抿了抿唇:“那可还有剩下的?”   顾青道:“还有一些。”   赵安玥眼睛一亮:“这样吧,你记得今晚把冰鉴的水果补充一下,特别是樱桃,里面已经没有了。”   顾青愣了愣:“是。”   赵安玥很满意,要求便多了起来:“还有,你让人摆一幅卧榻到书房,这样我书抄累了还可以躺在上面休息会。”   顾青还没有回答,顾淮景走了过来:“你要求倒是挺多。”   赵安玥抬头挺胸:“你的侯爷府连卧榻都没有吗?没有我让我院中下人出门去买便是了。”   顾淮景挑了挑眉,走上前,停在赵安玥面前。   赵安玥把腰挺得更直:“我不缺钱,你要吗?你要的话,我也可以让下人多买一张,送给你。”   顾淮景伸手,赵安玥下意识退了一步,他的手落了空。   他收回手,笑道:“顾国侯府还不缺一张卧榻,顾青你按照夫人吩咐去做便是了,只是——”   顾淮景顿了顿,逼上前一步,快若闪电的出手,一把扣住赵安玥的手腕,趁她没反应过来之前,把她小心翼翼如珍宝般捧在手心的樱桃悉数抢了回来。   “这樱桃,如今有钱也买不到。”他含笑瞅了一眼赵安玥,在赵安玥的怒视下,带着樱桃们悠然回房了。   **   顾淮景做的实在过分,过分到第二日赵安玥被樱鱼叫醒时,看到樱鱼的第一反应就是顾淮景。   樱鱼这个名字,带着赵安玥最喜欢的东西。而樱桃,又因为昨天的事情,和顾淮景扯上关系。   樱鱼被赵安玥看的莫名其妙,有些担忧:“夫人,怎么了?可是樱鱼做错了什么?”   “没有,和你无关。”赵安玥咬着牙,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在下人伺候下洗漱完,用了早膳,然后喂了池塘里长大了一些的鱼儿们,让樱鱼准备了一盒糕点零食,由桃鱼拎着,去了正轩院。   顾淮景上早朝去了,还没回来。   书房里,冰鉴还在,赵安玥过去翻开看了一眼,其他水果应有尽有,唯独没有樱桃。   除此之外,还多了一张卧榻。   顾淮景这小人!怎么那么小气呢!吃点樱桃怎么了?!   赵安玥非常的气愤,因此抄书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一个早上居然抄了七页。   只剩下三页,她便不慌了。   这会也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但今天顾淮景不在府中。   赵安玥心里一个咯噔,想不会是自己昨晚说他在府中偷懒,因此他奋发图强了吧?这可不妙,他还是偷懒比较好。   但到底顾淮景做什么,赵安玥也无从知晓。   她也索性不想这些事情,去了老夫人那陪老夫人用午膳。   老夫人看着赵安玥:“玥儿,你这两日都有去正轩院?淮景可有为难你?”   赵安玥重重点头,控诉道:“祖母,您知道吗?顾淮景可过分了,我在他书房帮他抄兵书,可他连樱桃都不肯给我吃!”   老夫人微微一愣:“抄兵书?”   顾老夫人还不知道赵安玥画乌龟的事情,赵安玥也不好意思让顾老夫人知道,因此道:“嗯,他那本兵书有些破了,想要重新抄一本,我喜欢写字,我就帮他了。”   顾老夫人孤疑的看着她:“是吗?”   赵安玥又是重重一点头:“对呀!”   “那还真是辛苦玥儿你了。”顾老夫人放下心,摸了摸赵安玥的头。   她乖乖让顾老夫人摸着,眼睛滴溜溜的,怂恿道:“祖母,我很喜欢樱桃,可是顾淮景不肯给我。这样好不好,祖母您就说您想吃樱桃,让顾淮景把手里有的都给你,然后我们分着吃,好不好?”她一个劲的撒娇。   顾老夫人无奈:“玥儿,淮景知我不喜樱桃。”   赵安玥遗憾的啊了一声。   “不过等淮景回来,我会好好说他。”顾老夫人道。   赵安玥顿时喜笑颜开,她拉着顾老夫人的手,提了另外一件事情:“祖母,我下午要去一趟杨府,找佩绮,可好?”   老夫人点点她的额头,知道年轻人间总是有几个好友,欣然同意:“好,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赵安玥开心的点头,用完午膳没多久,便带着自己看完的从大宴带过来的几本杂书,以及两个丫鬟,坐着侯府的马车,开开心心的去了杨府。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小公主真的每天都好开心呀~   下回更新,12月10日零点,双更   **   下一篇古言《未来的丞相是我夫》,希望可以先收藏~   链接:   APP用户到我作者专栏【插柳成荫】里找哦~   文案:   【纪云汐挑夫婿的眼光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喜欢心机深沉狠绝无情的男人,长相无所谓。   她发现,吴家有个不受宠的少爷不错。   虽然长得普通,但她很喜欢。   各府的小姐们觉得纪云汐一定是眼瞎。   **   多年后,各府的小姐们后悔不已。   吴相爷权倾朝野的气质简直是天下男子第一帅!】 第32章 032(一更)   大祁皇姓为杨, 杨府也姓杨。   在三代以前,杨卫礼的祖先是那时候大祁的五皇子, 和太子同是皇后所出, 最终太子登位, 五皇子一族自然也尊贵无比, 风光无限。   然而帝位更迭, 三代之后,五皇子一脉已经落寞,沦为旁氏中不起眼的一族。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杨府才能在十几年前的那场浩劫中存活下来。   现在的大祁皇帝心机深重, 多疑敏.感, 对谁都不信任,上位没多久就借着各种手段清洗了其他皇室旁族。当时的大祁京都,不知流了多少杨家人的血。   就算如此, 杨府虽然存活了下来,但日子依旧不太好过, 杨府上上小小,没有一个子孙后代是得到朝廷重用的,身上任的不过是小小的官职。   再者, 五皇子这一脉确实也没有出什么能才,唯独一个杨卫礼。可哪怕如此,他如今也只是一个大理寺的录事。   两年前,如今的吏部尚书姜达还不是尚书的时候,杨卫礼娶了姜佩绮。姜佩绮并非姜达嫡女, 而只是一个妾室所生,并不受姜达重视。   嫁入杨府两年,姜佩绮未有所出,杨夫人很着急,每月带着姜佩绮上国安寺祈福,可却没有动静。   自然是不会有动静的。   姜佩绮坐在贵妃椅上,一边看杂书,一边磕瓜子,一边淡淡的想道。   有动静,杨卫礼哪怕平日脾气再好,估计也忍不了罢。   “少夫人,顾国侯夫人来了,夫人正在陪着说话。”丫鬟杜鹃匆匆上门。   姜佩绮吐出瓜子皮,翻了页书:“哦,玥儿来了?你去请过来罢。”她不想过去,过去见到婆婆,定又要明里暗里唠叨孩子的事情。   她从来未和杨卫礼同房过,如今尚是处子之身,哪里来的孩子?   如果不是每月国安寺有杂书,她是不会和婆婆去的。   杜鹃行了一礼,离开了房间。   没多久,她带着赵安玥进来了。   赵安玥上上小小打量着姜佩绮的院子,里头亭台楼阁,花团锦簇,别有一番雅致,她很喜欢。   而且看到姜佩绮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看书,脸上身上也没有被打的痕迹,她便放下了心,走了过去,没等姜佩绮说什么,自己拿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佩绮,我今天上门是想和你赔罪的。你与我换的那本《三月杨柳》我不小心被顾淮景看到了。他说已经交给你夫君,你夫君可有罚你?”   赵安玥一边说一边叹气,甚是苦恼。   说完后,看着姜佩绮放在一旁的瓜子,忍不住也拿了一颗。   她完全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这是因为大宴之时,她和自己的闺中密友便是这般相处的。赵安玥没有觉得不对。   可姜佩绮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样子的人。她虽只是妾室之女,但母亲年幼便病故,由尚书夫人养在膝下,平日也常常会与她那几个嫡姐嫡妹参加小姐间的聚会。   这些千金大小姐,身份尊贵,平日里最爱的便是面子功夫,人与人之间客客气气的,可一个个笑里藏刀,绵里藏针,说出的话都要好好品味其中深意。   如赵安玥这般坦然的,没有。   姜佩绮本来还兀自生着闷气,不太愿意搭理她,看见到赵安玥这般自来熟的样子,气莫名其妙就消了,她舒展眉目,阖上手中的书,放在瓜子旁边,也拿了颗瓜子:“你这也太不小心了?!这种书怎么能被侯爷发现呢?你应该藏好的!”   赵安玥微微皱着眉:“我不知道这种书要藏。”   蒋佩绮看着她:“你之前在大宴的时候,是不是没看过这种书?”   赵安玥点点头。   蒋佩绮见此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看过呢。”   这大祁的千金小姐们,她知道有很多都会悄悄看几本类似的杂书,大家心知肚明,也不会和男子们说,只是属于她们女子间的秘密。   有些关系好的,还会彼此间分享有趣的书。   没想到大宴的千金小姐们,居然没有这爱好?那平日的生活可有多无趣啊。   姜佩绮吐出瓜子皮:“那你觉得《三月杨柳》这本书如何?可对你胃口?”   赵安玥微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凑过脑袋:“我觉得很好看,我这次来,也是想再和你换几本。”   说完这句话,赵安玥看向樱鱼,樱鱼收到眼神,连忙把手中的书递到赵安玥手上。   赵安玥递给了姜佩绮:“这是我从大祁带过来的杂书,和你的自然不一样,但我看着也有趣,常常被逗笑。不知你爱不爱看。”   姜佩绮连忙丢下手中的瓜子,接了过来:“是不是和那本《永安杂事》类似?”   赵安玥点点头。   “那好,我很喜欢。”姜佩绮把抱在怀里,“《永安杂事》我看完了,还正愁着没书看呢。现下多了这些,够我看些时日了。”   赵安玥想起那日在国安寺看到的,有些讶异:“几日前,从吴大娘那买来的几本书,你已经看完了吗?”   姜佩绮点头。   “你看的真快。”赵安玥由衷赞道。   姜佩绮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语重心长道:“你看得多了,自然会越看越快。还有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可千万不要看书看到很晚。我熟识的几位夫人,原本长得颇有几番姿色,面色红润,可这看书看得太晚,前段时间见了,面色颓废,都已经没了神采。这可不妙。”   赵安玥下意识就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依旧光滑柔嫩,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我不会再看那么晚了。”   “那就好。”姜佩绮拿着书站了起来,拉着赵安玥来到自己的书架前,“喏,这些书都很不错,你自己拿吧。只是可要记住,切莫让侯爷发现!”   赵安玥拍拍自己的胸口:“你放心,我会好好藏着的!”   然后她又想起了最开始担心的事情:“对了,佩绮,你夫君有没有为难你?”   姜佩绮冷哼一声:“他敢?”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你是怎么做到的?顾淮景知道我看《三月杨柳》,还要罚我禁足呢。”   姜佩绮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赵安玥:“你这也正常,男人好像都不能接受我们看这些书。我知道的几位夫人,夫君发现后烧了她们的书不说,还险些将她们赶出家门。”   赵安玥惊叹,仿佛发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也太过分了!”   “可不是。”姜佩绮说起这事就有些生气,“男人可以三妻六妾不说,烦闷之时还可以去花楼喝喝小酒。而换到我们这了,我们连看本书都不行?凭什么?”   赵安玥点头如捣蒜,很是赞同。   姜佩绮叹了口气:“玥儿,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切莫对男人上心,别把他们当一回事,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这般自己会过得开心些。”   赵安玥似懂非懂,抓抓自己的头发。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么过的啊。   两人又聊了一些事情,还探讨了一下《三月杨柳》的故事情节。   最后,天色快暗了,赵安玥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杨府,拿着六本类似于《三月杨柳》的书,回了顾国侯府。   **   赵安玥先回了景鱼院,把书锁在了房间的衣柜里,然后才出门去了寿福院和老夫人共用晚膳。   用完晚膳后,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   她一边散步一边到了正轩院。   正轩院一直都是很安静的,里面的下人丫鬟做事都轻手轻脚,彼此间说话也是低声细语。   她随意问了个丫鬟,得知今天顾淮景自从早上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难不成真的打算不再懒惰,要开始勤勉了。   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现象,赵安玥想起那日他说的,未来大祁大宴还有可能开战,便很是忧心,连忙认真抄起兵书。   早点抄完,这样就有两本兵书了,她就能早点想办法,把被她画了乌龟的那一本偷出来,送往大宴。   夏日夜晚,书房外蝉鸣阵阵,偶尔有风吹过,带着一丝凉。   书房内,烛火静静的燃烧着,照在赵安玥身上,她的影子,落在后方的墙上,显得无比高大。   整个正轩院很安静,除了树林深处的蝉鸣。   这蝉鸣声不觉吵闹,反而让人听的昏昏欲睡。   再加上刚用完晚膳没多久,酒足饭饱之后,困倦不可避免的袭来。   桃鱼墨磨着磨着,忍不住头一点一点的,赵安玥见了,下意识用拿着毛笔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其实也很困了。   一不小心,毛笔在脸上划过,微凉,留下一笔墨。   赵安玥皱着眉,随意擦了擦。   她今日还剩下三页,刚刚已经抄了两页,这第三页也抄到一半了。   这意味着,赵安玥便要完成今日任务。   她想了想,对桃鱼道:“桃鱼,你不用磨墨了,先回景鱼院去休息罢。”   桃鱼连忙清醒过来:“夫人,不用,桃鱼不累。”   “你回去。”赵安玥沉着眉,低着头一笔一划,小脸很是认真,连带着语气也很认真,“在这顾国侯府,我不会有事的,你不必担心。”   桃鱼微微一愣:“是。”然后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书房。   桃鱼离开后没多久,赵安玥便放下了笔。   她伸了个懒腰,趴在书桌上,低声嘟囔:“好累啊,我趴一会儿就回去。” 第33章 033(二更)   大祁京都, 藏在街巷深处的院子,今天一天, 有不少人来访。当然, 这些来访的人, 都是悄悄的来, 悄悄的走, 没有一个是让人察觉的。   院子平淡无奇,门口一颗槐树,寻常人只知这里住着一位老人,原是商贾之家, 可是老年破产, 家里人也遭了难,只剩下老人一人生活。   那老人便是顾长。   他长胡子,身材矮小, 头发花白,走路佝偻着腰, 每日清晨提着菜篮子出门,然后回来,便再也不出门。   今日, 顾长清晨出门买菜回来时,篮子明显比平日要重的多,因为中午和晚上,侯爷会在院中用餐。   顾长这一生,经历过很多, 做过很多事情,也会很多事情。   就比如他会下厨,味道自然比不上那些大厨,只是寻常味道。   但是顾淮景很喜欢,和老侯爷一般。   想起老侯爷,顾长叹一口气,准备好吃食送进了房中。   顾淮景早上下朝后,便来了院中,从早开始,到现在,天色已暗,他见了不少人。   这不少人中,大多数都是小官位,还有一大部分是某些朝堂官员家里的丫鬟侍卫,甚至还有宫中负责采买的太监。   看似这些人毫不起眼,但是如果连成一起,那便是一张网。   这张网的织网人是顾淮景。丝很细很软,而且杂,故而顾淮景费了不少心神。   秋日围猎在一个月后,一步错,步步错,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顾淮景见完最后一个人,正微闭着眼,捏着眉心,站在窗前。   他的脸上,满是疲惫。   顾长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顾淮景的背影,如山般,稳稳的立在那里,让人觉得踏实。他是无数多人心中的神,大家被他凝聚在一起,在不同的地方,做着不同的事情,但都为了同一个目的。   可踏实之余顾长又觉得有些心酸。   别家的小少爷,从小便是在蜜罐中长大,二十五的年龄也依旧不懂事,纨绔幼稚,让家人整日操心。   可他们顾国侯府的小少爷,却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撑起了一片天,为他们这些人,也为顾家死去的列祖列宗。   他身上所背负的,哪是常人能想象的?他所求的,又哪是常人敢想的?   “侯爷,该用晚膳了。”顾长把饭菜放在房中桌上,这般道。   顾淮景睁开眼,转身走了过来。他的疲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还是那个看起来风轻云淡,稳操胜券的侯爷。   顾长只炒了寻常家菜,一道青菜,一道鸡蛋,一道鱼。   看到鱼,顾淮景忍不住一笑。   顾长一边把筷子递给顾淮景,一边在他对面坐下,见到也笑:“很少见过侯爷这般笑了。”   “是吗?”顾淮景夹起那鱼,浅笑不语。   一老一小,静静的吃着饭菜,他们没有交流。   顾淮景在想着自己织的网,顾长什么都没有想。   两人都吃的很快,这是在军中无意识形成的习惯。   吃完后,顾淮景起身,帮着顾长收拾了桌子,然后离开,回了顾国侯府。   顾青迎了上去,挑了几件重要的事情向顾淮景禀报。   顾淮景一一听完,吩咐了几句,然后问道:“夫人呢?”   顾青:“夫人上午在书房抄书,午时去了老夫人那用膳,下午去了杨府,天暗才回。”   “杨府?”顾淮景微微挑眉。   她貌似很喜欢姜佩绮?或者是姜佩绮那的书?抑或两者都有?   顾淮景双手负于身后,问了句:“夫人回来后可第一时间回的景鱼院,然后去的老夫人那?”   顾青微微一惊:“是。”   他微勾唇角,敛下眼眸,心里已经确定她想必带了几本书回来,如若让人去搜,定能有所收获。   不过算了罢。   顾淮景其实没那么在意,他刚想往房间而去,结果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   他停下脚步,问身后的顾青:“夫人还没回去?”   顾青低头:“是,夫人身边的丫鬟已经回去了,但夫人还未回。”   顾淮景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我进去看看。”   顾青点头,不过离开之前说了一句:“对了,侯爷,老夫人派人过来,说是想拿些樱桃。”   顾淮景一笑:“罢了,你把樱桃都往老夫人那送去吧。”   **   书房的门被推开,顾淮景走了进去。   夏日炎热,里边放着冰块,因此温度刚好。   书桌前的烛火因为他开门的缘故,火焰微微动了动,连带着赵安玥投到墙上的影子也晃了晃。   赵安玥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顾淮景下意识放轻动作,走了过去。   赵安玥对顾淮景的靠近全然不知,她似乎梦到了什么,脸上带着点笑意,唇间微微动着,似乎在低声呢喃。   他听不真切,弯下腰,靠近她,微侧着脸,仔细辨别了一会儿。   貌似她说的是‘樱桃’二字?   顾淮景忍不住莞尔,他转过脸,眼神落在赵安玥脸上。   两人隔得很近,烛火下,赵安玥的皮肤细腻到微微发光,上头还有点点绒毛。   只是脸上,有一道墨痕。   顾淮景站直一些,伸手,指尖落在墨痕上,微微使力擦拭。   没擦掉。   反而有些惊醒了赵安玥,不过她也没醒,只是动了动,伸手抓了抓刚刚被顾淮景擦拭的地方,把脸换了一边朝向,背对着顾淮景了。   顾淮景站直,往赵安玥旁边看了几眼。   他发现,这小公主来书房抄书不过两日,这书房仿佛已经变成了另外一间。   书桌上,摆着三盆花,花朵开得很好。花旁,放着一盏杯子,杯子很是好看,雕刻着樱桃的花饰,里头应是泡了花茶,赵安玥剩下一些没喝完。   杯子旁是赵安玥的点心盒。   然后赵安玥的旁边还放着那冰鉴。   还不止如此,赵安玥坐的椅子下面垫了一层布,看起来很是柔软,背后也捆着一个枕头。   视线往远处拉,原本书房宽阔之地摆了赵安玥昨日要求的卧榻。   卧榻不大不小,刚好能容下一个赵安玥,上头还有棉被,只是棉被很整齐,没有人睡过。   也是,她今日下午去了杨府,想必没有午睡。   顾淮景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趴着睡得香甜的赵安玥。   他在想,是吵醒她呢?还是就让她这般睡着罢了?   最终,顾淮景弯下腰来,一只手绕过赵安玥的腰,一只手绕过她的腿弯,将赵安玥抱了起来。   她的腰是真的细,细如杨柳。   顾淮景便想起了那本《三月杨柳》,这种书,顾淮景知道不少嫁人为妇的夫人会看,而且这大祁有不少人在偷偷抄这类书赚银子。   就比如国安寺的吴大娘。   顾淮景抱着赵安玥,往那卧榻走去。   赵安玥身材很好,顾淮景看过摸过,自然清楚。   该瘦的地方瘦,不该瘦的地方也有些许分量。   但整体上,她是纤细的。   可她的重量却比顾淮景根据她身材估量的要稍微重一些,虽然这重量对顾淮景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但想想也是,她全身上下很紧实,如果用以其他动物打比方,那可以说赵安玥是一身精.肉。   很有嚼劲。   顾淮景深有体会,想必这和这位小公主从小到大蹦蹦跳跳,到处疯疯癫癫有关罢。   他把人放在书房的卧榻之中。   赵安玥接触到柔软的被铺,头动了动,下意识蹭了蹭枕头,然后又沉沉睡去。   她还真不容易被吵醒。   顾淮景站直身体,双方负于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安玥。   他的眸色很深很深。   睡梦中的赵安玥好似感觉到顾淮景的目光,下意识缩了缩身子,翻过身,手往前方探去,摸到被子后用力拉了过来。   她那染了墨迹的半张脸刚好就朝着顾淮景。   顾淮景觉得那墨迹有些碍眼,他朝书桌走去,取了喝了一半的花茶,用手沾了点水,然后重新回到卧榻前。   他伸手,点在那墨迹上。   墨迹遇水化开,顾淮景大拇指落下,用力一搓,再用袖口衣物一擦。   原先的地方墨迹已经没了,却留下了被揉.搓的红。   赵安玥依旧没醒,但她感觉到了水的凉,和被揉.搓时的微疼,手抬了起来,如同挥苍蝇般挥去。   顾淮景伸手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她的手便被他压在她身侧。   睡梦中的赵安玥皱起了眉,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她睡眼惺忪的眼里一片迷茫,愣愣的看着顾淮景,眼神没有聚焦,说明还处于睡梦中,完全没有清醒过来。   美人似醒未醒间,别有一番风.情,特别是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还带着一道墨迹留下的红。   顾淮景倾身,唇碰上她的脸颊,忍不住咬了一口。   墨迹虽已擦去,但舌尖却还是带着墨水的微苦,苦中又带着点甜,鼻尖还有芳香味。   是花茶的甜与香,是赵安玥的甜与香。   她是哪般滋味,顾淮景清楚。只是今晚,不是再品的好时机。   他有些累了。   顾淮景直起身,松开她的手,也不管赵安玥接下来是醒是睡,转身离开了书房,走时还带上了书房的门。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回更新时间,12月11日23:30~   你们看现代题材的快穿文吗?隔壁,我写的另外一本,《送花后她头秃了[快穿]》,十几万字了,大家可以去看看{飞快的挥手绢.gif}   链接:   APP用户到我作者专栏【插柳成荫】里找哦~   文案:   【赵松花最近找了份工作,就是帮一家花店送花,送往各个世界,完成客人的愿望。   只是没过多久,她头秃了。   *   某花店老板知道后:“没事,我有霸王洗发水。”   赵松花:“去你的霸王洗发水!我要涨工资!工资!”   某狼心狗肺花店老板:“那你继续秃着吧,松花蛋也挺好看的。”   还好吃呢 :)   *   送花女工&工作清单:   一、甩你一封辞职信: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画画(已完成)   二、图书馆精也想要拥有爱情(已完成)】 第34章 034(一更)   第二日, 待赵安玥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睡在书房的卧榻之中。   她坐了起来, 睡眼惺忪的看着书房, 想起自己昨夜只想趴一会儿便回去, 未曾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过去。   可自己是趴在桌上睡着的, 为什么醒来就变成床上了?   赵安玥摇摇脑袋, 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推开书房的门,这个时辰还早,但外边天已经亮了,清晨的温度没有那么热, 一切都刚刚好。   桃鱼和樱鱼守在门外, 见赵安玥推门,连忙迎了过来:“夫人,您醒了?”   赵安玥点点头:“我昨晚怎么睡到床上去了?是你们帮我抱过去的吗?”   在大宴的时候, 她也经常在各种地方睡着,睡了之后很难被吵醒, 所以宫里丫鬟发现后,会把她抱回宫中。   樱鱼摇摇头:“昨夜侯爷派人过来,说是夫人您在书房卧榻睡下了, 让奴婢和桃鱼过来伺候。”   桃鱼也接了话:“奴婢和樱鱼过来的时候,夫人您就已经睡在卧榻上了呀。”   赵安玥伸手抓了抓自己睡得很乱的长发,也不纠结这个问题:“走吧,我回景鱼院洗漱完再过来。”   樱鱼和桃鱼连忙跟了上去。   赵安玥回景鱼院换了身新衣裙,用了早膳, 然后便前往顾淮景的书房抄兵书。   不过这回,除了让桃鱼带上糕点花茶等各种吃食外,她还在怀里揣了一本书过去。   这本书在昨日从姜佩绮那带过来的其中一本,书名叫做《春日》。本来赵安玥是打算昨晚回来后,在睡前看几页的,结果没想到睡了过去。   她实在是心痒的不行,而且一整天在书房抄兵书也实在烦闷,于是干脆带过去,抄得累了的时候便看看。   赵安玥把这本《春日》藏在左手旁最下边的兵书里,藏好后开始抄兵书。抄完一页,便拿出来看一回,然后藏回去,继续再抄一页,再拿出来看一回。   如此为了能再看下一回,赵安玥抄兵书的时候速度便不知不觉提升了许多,甚至觉得兵书都没有那般枯燥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顾淮景越来越忙,每日都很晚回府。赵安玥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早上起来用用早膳,喂喂鱼,浇浇花,然后带上书去抄兵书,中午的时候陪祖母用膳,然后睡一会人儿,继续抄书看书。   除此之外,偶尔有那么几天,她实在是不想抄便不抄了,一开始还担心顾淮景会发现,结果事后顾淮景也没有找她。   他每日早出晚归,和赵安玥根本都碰不上面,可能都把抄兵书这件事情忘了。   如果是以前,赵安玥肯定就借此不抄了。但是,知道这是一本很重要的兵书,且世间可能只有一本后,她便自愿去抄。有些生僻字她不认识没关系,兵书那些句子连在一起是何意思她不知道没关系,她能原原本本抄下来就行。   就这样,半个月转眼即逝,离赵安玥嫁入顾国侯府已是整整一个半月的时光。   她寄出的第一封信,经过无数道复杂的关卡,终于到了大宴帝后手中。   一封信中其实有两封信,一封是赵安玥亲笔写的,一封是于嬷嬷写的。   这种长的家信通过专门的驿道传送,且涉及到两国,所以会慢一些。而飞鸽传书却快许多,但是传的内容有限。   赵忻身为大宴皇帝再无能,在大祁也有几个线人。就在于嬷嬷死后不久,大宴帝后就收到了于嬷嬷的死讯。   而于嬷嬷死前写下的信,却这个时候才到。   赵忻收到信后并没有先拆开,他直接去御花园找了徐如蕴。   “蕴儿,玥儿的信到了。”赵忻把信递了过去。   徐如蕴连忙小心翼翼的拆开,先打开了赵安玥那封。   赵安玥在信中写的都是寻常小事,比如在和亲路上整天坐马车太痛苦了,时间太长,每每都腰酸背痛;比如和亲路上见到了好多牛羊;比如撒娇说自己想父皇母后了;   而对于在大祁的生活,赵安玥也有提到,说顾国侯府的人都很好,顾淮景也不错,只是还不太熟悉,但他长得还挺好看。   除此之外,并未提过自己与顾淮景的争吵,以及宋姊然的事情。   赵安玥再天真烂漫,也知道要对父皇母后报喜不报忧,免得两人担心。   见此,赵忻和徐如蕴相视一笑,稍稍放心。   徐如蕴把赵安玥写的信妥帖放好,打开了于嬷嬷的信。   赵忻抱着徐如蕴,和她一起看,两人看完后,脸色阴沉。   于嬷嬷信中大致写道,公主嫁入顾国侯府后,日子过得并不开心。顾淮景成婚当日就伤了公主不说,连顾老夫人都对公主不是太好,更何况顾淮景居然还有个相处了七年的侍妾,感情甚笃!为了这个侍妾,顾淮景竟然还将公主关在暗室之中!   赵忻没忍住,打翻了茶水,咬牙道:“这个顾淮景!”   徐如蕴气得身子发抖,双眼通红,她把这两封信纳入怀中,声音哽咽:“我就是怕玥儿瞒着我,才让于嬷嬷多写一封。没想到,没想到,如果不是这般,我还以为玥儿真的过的很好。怎么可能过的好呢?顾淮景那般人,我们玥儿嫁给他,定然吃了很多苦头。皇上,我们的玥儿啊……”   赵忻抱着徐如蕴,连忙安慰:“蕴儿,朕会想想办法,你别担心。”   徐如蕴摇头,泪水流了下来:“皇上,您怎么想办法?玥儿远在大祁,您鞭长莫及!”   赵忻思量片刻,道:“朕会去问问李爱卿,李爱卿计谋出众,定能想出办法!”   **   十日过后,大祁皇宫。   暗卫走上前来,跪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皇上,大宴帝后已收到于嬷嬷的信,据线人飞鸽传书,大宴帝后看完后盛怒。”   大祁皇帝正在批奏折,闻言抬起头,紧皱的眉头舒缓了几分:“第二封信,应该也在路上了吧。”   暗卫道:“是,宋姊然死后,属下亲自派人过去篡改了信,信还有十日便能到大宴。”   “如此甚好。”大祁皇帝慢慢道。两封信传到大宴帝后手上,再加上于嬷嬷的死,大宴帝后想必甚至会怀疑于嬷嬷的死乃是顾淮景所为。   如此,大宴必定深恨顾淮景。那么日后,就算顾淮景发现了什么,无论是想暗中与大宴勾结,抑或是要投靠大宴,侵犯大祁,也不可能了。   杨胤要做的就是先断顾淮景后路,这样一个人,如若不能为他大祁所用,那必定除去。   现下,顾淮景虽看起来一切如常,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但杨胤依旧担心。   如若是其他人,宁可错杀,也不可错放,担心杀人便是。但顾淮景不行。   顾淮景战□□头太响,北方蛮族和大宴都对他惧怕至深,他就算不在边境在大祁京都,只要他在,北方蛮族和大宴便不敢来犯。   这样一个对各国威慑甚深的人,杨胤不敢轻易除去。   而且如今大祁虽然将领之才不少,但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顾淮景。   他只能养着这头老虎。但是为了怕老虎日后对付自己,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预防,先断老虎后路,就算某一天老虎发现了什么,他也能轻松除去,不至于放虎归山,断自己后路。   “顾国侯府的情况如何?”杨胤问道。   暗卫恭敬道:“线人回报,顾国侯和大宴公主相处并不好,两人常有争吵。不过有些时候,顾国侯对公主却又不错。”   杨胤闻言冷笑:“善谋之人,最是多变飘忽,怕的是让人看清。你继续让人时刻监.视着。那位公主可有异动?”   暗卫一五一十道:“大宴公主和杨府少夫人姜佩绮有些交往。”   “哦?”杨胤眸色甚深,置于奏折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杨府有点皇室血脉,那杨卫礼有点才能,但他从未重用过,如今小小一个官职,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而姜佩绮是姜达的女儿,不过却不是嫡出,不怎么重视。姜达嫁女之事,是姜达妻子一手操办,且是在姜达未封吏部尚书之前。嫁女已两年有余,但从未听说过姜府和杨府有什么交集,想来应该不会有所勾结。   不过,杨胤敲了敲桌面,还是要小心一点。   “你先下去,大宴公主那继续找人跟着。杨府和姜府,也要多察看。”   “是,属下遵旨。”暗卫恭敬的退下了。   暗卫退下没多久,杨胤令人秘密传召了三皇子杨恒禹。   恒禹一向是他最为喜爱的皇子,杨胤心里其实是属意三皇子的。只是之前三皇子找顾淮景一事让杨胤十分恼火。   不过杨胤一直没有针对此事说过什么,直到今日。   他阴沉着脸,看着跪在下方的杨恒禹,轻敲桌面,沉声问道:“你可知朕找你何事?”   杨恒禹心下惴惴不安,但他早有一番说辞,因此伏于地面,歉然道:“儿臣之前私下去了顾国侯府,找了顾将军。此事儿臣自知有错,还请父皇责罚。”   和聪明人说话便是好,不用多说对方也能知道你的用意。杨胤脸色稍缓:“那你知道错在何处?”   杨恒禹道:“顾将军才华出众,父皇却并未加以重用。儿臣怕顾将军心中对父皇怀有怒言,便亲自上府,想要表示皇家对顾将军的重视。可没想到顾将军对父皇忠心耿耿,并无怒言。此事,是儿臣思虑不周,擅自瞒着父皇去找了顾将军。”   杨胤笑了笑:“恒禹也认为顾将军才华出众?朝中有不少朝臣,包括你的两个弟弟,都以为顾将军只是一介武夫罢了。”   闻言,杨恒禹心中稍安:“顾将军能在战场战无不胜,便是最大的证明。”   杨胤点点头:“所以依恒禹所言,朕没有重用顾将军,是朕错了?”   杨恒禹一窒:“不,父皇定然有您的深意,只是儿臣愚钝,不明白罢了。”   杨胤深深的看着自己最满意的儿子:“知人善用是好事,但是养虎为患的道理,你可懂得?”   杨恒禹心中一惊,抬头看向杨胤:“父皇的意思是……”   杨胤冷哼了一声:“各朝各代,有不少能臣欲侵皇族的事情,所以身为国君,便要防患未然。如姜达这般能臣,自然该重用。但如顾将军,聪明太过,非池中之物,那便要小心了。”   杨胤顿了顿,看着三皇子似明非明的神色,继续道:“秋日围猎在一个半月之后,到时顾将军必然前往。恒禹,朕有件事要交给你。” 第35章 035(二更)   眨眼又是半个月, 赵安玥兵书已经抄了一个月,现下已到一半。   今日, 赵安玥准备和顾老夫人出发前往国安寺。顾老夫人上个月才刚刚去过, 按照往常, 她并不会去的那般勤。   只是赵安玥和她说要去, 她想了想, 反正在府中也无事,便就当解闷散心。   一个月前,和吴大娘的一月之约,赵安玥可是从来没有忘过。   而这次, 同样地, 姜佩绮也会和她婆婆一起。两人早就说好了,约在国安寺。   赵安玥扶着老夫人,开开心心的走出侯府大门, 门外,马车正在等着两人。   可没想到, 这一个月来早出晚归的顾淮景今日居然上午就回了府,此时刚好下了马车,和赵安玥撞上了。   赵安玥的第一反应便是:顾淮景不会不准她去国安寺吧?!   她连忙黏紧了顾老夫人。   顾淮景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赵安玥和祖母要去国安寺的事情, 他是知道的,本来他也没想做什么。   但看到赵安玥的小动作,顾淮景想了想,对着顾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您和玥儿可是要去国安寺?”   顾老夫人点头:“明日便回, 你今日回的这般早,可是军中无事?”   顾淮景含笑:“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没我什么事了。祖母和玥儿此去国安寺,我一人待在府中也无聊。不若我向皇上告假一日,今日便陪祖母和玥儿一起吧。”   赵安玥闻言瞪大了眼睛,她下意识就道:“不行!”   顾淮景看着她,有些疑惑的问:“为何不行?”   她话比脑子快,还没反应过来其中的含义,话已经出口:“只有两个房间,祖母一个我一个,没有你的了!”   他笑了,带着些深意的视线落在赵安玥身上:“玥儿这说的什么话?你我是夫妻,两人自然一房。”   说完后,他走上前去,从赵安玥手中扶过顾老夫人,先扶老夫人上了马车。   顾老夫人看看顾淮景,又看看后边咬着唇剁着脚的赵安玥,无奈一摇头,对顾淮景道:“你别成日逗着玥儿。”   顾淮景只笑不语,看着顾老夫人进了马车,然后拉住了提着衣裙就要往马车上跳的赵安玥:“你和我同一辆马车。”   赵安玥自然不同意,可她又挣扎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夫在顾淮景的示意下,先走了。   她着急的不行,一只手伸了出去,挥舞着,叫唤道:“祖母!祖母,玥儿要和你一起!祖母,你等等我……”   府中其他下人见了,连忙低下头,忍不住发笑。   这画面,着实有些喜感。   顾淮景拉着赵安玥的一只手臂,赵安玥挣扎不开那只手,只能使劲往顾老夫人远去的马车探,还一边挥着另外一只手,一边叫。   表情凄惨,说到‘等等我’时,声音不由哽咽,仿佛自己即将步入猛兽口中一般。   顾淮景表情平淡,看着马车走远,赵安玥怎么追都追不上后,松开了拉着赵安玥的手。   她一时没有防备,顾淮景的手一松,身体便往另外一边倒去。   还好赵安玥从小到大没少摔跤,故而养成了一种技能,在察觉自己要摔倒之时,连忙挥舞双手以作平衡,身子晃啊晃啊,在樱鱼和桃鱼胆战心惊的目光中,稳住了身子,牢牢站住了。   就这会功夫,顾淮景已经上了他自己的那辆马车:“你若不愿与我同一辆马车,那你便留在府中吧。我和祖母明日便回。”   赵安玥咬着牙,捏着拳头,那眼神几乎要把马车的帘子烧穿。   如果不是和姜佩绮有约,和吴大娘有约,和那些书有约,赵安玥不去就不去呢。   可是现下,赵安玥只能忍辱负重,爬上了顾淮景的马车。   顾淮景的马车华丽不在表面,在里边。   马车里铺了一层白色地毯,那地毯的毛甚白甚软,踩在上面非常舒服。里边还很宽敞,小桌子上几本书,还有纸笔。   顾淮景就这么一点功夫,已经拿了本书,靠在马车上,看了起来。   赵安玥瞪了他一眼,找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了。   见她上来,马车便缓缓开了。   顾淮景问道:“你的兵书抄的如何?”   赵安玥用鼻子哼了一声,高高抬着头,看着马车顶,双手环胸,根本不搭理他。   顾淮景放下书,看着她,淡淡道:“我现在就可以让马车回去。”   赵安玥:“……抄、了、一、半!”每一个字,都代表了她对顾淮景深深的仇恨。   如果语言是箭,顾淮景这下已经中了四箭了。   顾淮景闻言点头:“兵书抄了一半,你可有什么见解?”   赵安玥听完后,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他在考她功课?   在大宴的时候,身为唯一的子嗣,赵安玥也要上课。   那个太傅也是这般,每当赵安玥看了几页书,总要问她有什么见解。   可她根本没有见解,她对那些书一点都不感兴趣。对于不敢兴趣的东西,赵安玥向来是看了便忘。   而且很多时候,她根本就没看书,只是翻书而已。   就比如抄这兵书,她也只是抄着玩,至于那些字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关她何事?   顾淮景从赵安玥的表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看来你没看懂,那我便放心了。”   赵安玥微微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   顾淮景这么问,是怕她看懂这天下仅此一本的兵书?   哼,看不懂又怎么样!   赵安玥忿忿然的转过头,掀开帘子,看着外头热闹的大街,彻底把顾淮景当成了空气。   **   顾淮景和赵安玥到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到了。   按照来时所说,顾淮景和赵安玥同住一房。   赵安玥自然不愿意。   她想,自己晚上还是去姜佩绮那和佩绮住一晚。   心里这般想,赵安玥也是这般做的,她走出了房门。   顾淮景叫住她:“你去哪?”   赵安玥觉得顾淮景真的很烦:“我去茅厕,你也要和我去吗?”   真奇怪,她和祖母要来国安寺,顾淮景也要来国安寺。她这会要出去,顾淮景又问她去哪?怎么和她五岁的小表弟一般,总要跟着她?   顾淮景被她噎了噎,一时没有回复,赵安玥便趁着这个时候跑出了房间,溜的没影了,连樱鱼和桃鱼都没能跟上。   顾淮景站在房中,让丫鬟收拾行李,看到急的不行的两个丫鬟,好心提醒了一句:“你们去杨少夫人那守着,想来能看到夫人。”   樱鱼和桃鱼一愣,连忙行礼:“是。”   赵安玥第一时间去的不是姜佩绮那里,她去的是国安寺一处偏远的寺庙前。   吴大娘和姜佩绮都已经在了。   她们上次约在溪边,这回换了个地方。狡兔三窟的道理,赵安玥前几日抄兵书时还看到过呢,她还是懂一些的。   姜佩绮看到她,眼睛一亮:“玥儿,你总算来了!怎么这般慢!”   赵安玥小跑过去,气喘吁吁的:“别提了,顾淮景今日也来了国安寺。”   姜佩绮还未有所反应,吴大娘就是一惊:“什么?!”   两人看向她。   吴大娘连忙稳住心神:“顾将军在这,小人实在害怕这书被将军发现,到时候,小人可如何是好?”   赵安玥挥手:“哎呀,你不要担心,他不会发现的。我一路都很小心。”   姜佩绮也道:“吴大娘,你真是瞎操心。就算被发现,也是玥儿自己的事情,我们不会供出你,你何必如此一惊一乍。行了,赶紧把书给我们,然后你回吧。”   吴大娘捏了一把冷汗,她道了声是,收了银两,把书给了两位夫人,然后匆匆离开了。   一人买了三本,赵安玥抱着书,爱不释手。   姜佩绮也差不多:“到时我们还可以换着看。”   赵安玥点点头:“是呢,你上次借我的几本,我差不多看完了。今晚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我们还可以说说话呢,我可想找个人说说我看的那几本书了。”   姜佩绮看着她:“侯爷不是来了吗?你今日不与他同住?”   赵安玥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   姜佩绮挑了挑眉,这赵安玥的神色,明显能看出她和侯爷关系有点复杂。   但是姜佩绮也没有问,她自己和杨卫礼之间都复杂的很,哪能管其他人的事儿?   “但是侯爷同意吗?”姜佩绮有些犹豫。她很少犹豫,只是这顾淮景,她也有点怕。   “不用他同意。”赵安玥哼了一声,挽着姜佩绮的手,散步般往前方走去,“下个月,佩绮你还来国安寺吗?”   姜佩绮点点头:“应该是会来的,只不过会晚些时日。”   “为什么?”赵安玥不解。   姜佩绮道:“你来大祁没多久,想来不知道,一个月之后便正是秋猎之时。到时候,朝臣们都会前往十公里外的围场,皇上皇后贵妃德妃,以及各位皇子公主都会去呢。”   赵安玥眼睛一亮:“大宴也有围猎,不过在春日。我每年都去,可好玩了。”   姜佩绮笑了笑:“我去年去过一回,确实很不错。今年,我夫君也会带我前去。他前几日刚和我说过。”   赵安玥偏着头,皱着好看的眉,想起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我也要顾淮景带着,才能去吗?”   姜佩绮点了点头:“怕去的人太多,所以每位朝臣只能带一位家属。如若你要去,确实要侯爷带着,否则就算到了围场外,也是进不去的。”   赵安玥闻言非常的沮丧,脸瞬间垮了,语气很担忧:“那他不带我去怎么办?”   姜佩绮拍拍赵安玥:“你想想办法?顾国侯府里,老夫人年纪大了不会去,之前我记得侯爷带的是那位宋姓的妾室,但是侯爷常年在战场杀敌,去的次数也不多,去年就未参加。今年侯爷应是会参加,且如今侯府中只有你一个女眷,侯爷应是会带你去的。”   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赵安玥便想着这件事情。   大祁有那么多人会去参加围猎,如果赵安玥不去,她就有种自己被抛弃的感觉。   这是赵安玥最为讨厌的,而且她一向喜欢热闹。   但是几日前杨卫礼就和姜佩绮说了这件事,但顾淮景提都没提过。   他是不准备带自己去吧?   那可不行!   赵安玥想着想着,再也忍不住,告别了姜佩绮,找顾淮景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淮景::)   *   从明日起,每晚六点更新,如果六点没刷到新章节,那应该是晋江服务器的问题,你们清一下缓存或者从目录页进,如果不行就等一等~~~   *   因为要双更,所以没多少时间回评论,但我都会看的,你们要积极留评,像尔康答应紫薇那样的答应我,好吗?   [双更的作者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你们.jpg] 第36章 036(二合一)   赵安玥跑回房间, 结果扑了个空。   房间只留下一个顾淮景带过来的丫鬟,正在打扫, 整理被铺, 见了赵安玥回来, 连忙行礼。   礼行到一半, 赵安玥就问道:“顾淮景呢?”   丫鬟忙回答:“侯爷出门了, 奴婢也不知侯爷去哪了。”   “桃鱼和樱鱼呢?”赵安玥又问。   “两位姐姐找夫人去了。”丫鬟回道,“夫人您可有什么吩咐?吩咐奴婢便是。”   赵安玥挥挥手,又急匆匆的快步走了出去。   整个国安寺再大,也比不上大宴皇宫大。赵安玥上上下下, 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 却没有发现顾淮景的踪迹。   这个人仿佛消失了一般。   她气得不行,不能去的地方又有小和尚把守,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   这毕竟是大祁, 赵安玥的脸在无法畅通无阻。   赵安玥最终只能去找了姜佩绮。   姜佩绮正在房中边嗑瓜子边看书,见到她连忙放下书, 一边让杜鹃给赵安玥泡茶,一边道:“你这是怎么了?气喘吁吁的,你的两个丫鬟本来在我这等你, 我不久前刚和她们说你已经回去了。”   赵安玥摆摆手,接过杜鹃递过来的茶,大大的喝了一口,在姜佩绮对面坐下:“顾淮景不在房中,我找了一圈, 也没找到他。”   姜佩绮想了想:“国安寺后山山顶,常常有人会过去攀登,侯爷想必是去那边了。晚些他自然会回来,围猎的事情,你到时再问侯爷就好,不用这么着急。”   赵安玥只能点点头,在姜佩绮那坐了会儿。   没过多久就是午膳时分,赵安玥回了自己的住处,和顾老夫人一起用午斋。   顾淮景依旧不在,顾老夫人倒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自己的孙儿向来行踪成谜。   但是赵安玥却是愁眉紧锁,时而走神。顾老夫人见了,不免问了一两句。   赵安玥把秋日围猎的事情和老夫人说了,老夫人一笑,安慰她:“玥儿不用担心,淮景自然会带你去的,你安心便是。”   可哪怕顾老夫人这么说了,赵安玥依旧没能放下心来。   说到底,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在于顾淮景,不在老夫人。这些日子的相处,赵安玥能感觉到顾老夫人根本就干涉不了顾淮景决定的任何事情。   于是用过午膳不久,赵安玥实在忍不住,问了寺中的和尚,带着樱鱼和桃鱼爬山去了。   如果不是姜佩绮说,赵安玥都不知道后山还有条林间小道,小道一路往上,直到通往山顶。   这段路没有石阶,到处碎石林立,不是很好走,主仆三人爬的气喘吁吁。   在大宴时,赵安玥也没少登山,可是今日,她在国安寺里转了几圈,早就有点累了。更何况,她这几日葵水在身,身体本来就比往常要虚弱一些。   樱鱼也爬的满头大汗,见到赵安玥的模样,很是担忧,趁着停下休息时劝道:“夫人,我们回去吧。侯爷晚上便会回,您有什么事,到时再和侯爷商量便是。”   赵安玥摇头。   樱鱼只能在心中叹气。她和赵安玥主仆十年,自然知道赵安玥的性格。   夫人心里放不下事,如果要做的就要立马去做,要夫人等的话,对夫人而言简直就是酷刑。而且不止如此,夫人的性格有时太过执拗,决定要做完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完。   就比如,赵安玥一旦决定抄兵书了,哪怕顾淮景不催,她也会坚持抄完。又比如,今日,无论顾淮景是不是在山上,她决定要爬上去,那就一定要爬上去。   三人爬了三个时辰,终于到了山顶。   眼前豁然开朗,山顶有风,风袭来,带走夏日酷暑。   赵安玥站定,张开双臂,迎着风,舒服的发出一声赞叹,累得通红的双颊上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   下方不远处是大祁京都,站在山顶看不见行人,但能见到各式建筑,错落有致。   前方是连绵起伏的群山,群山巍巍,有些山峰隐在云层之中,平添几分神秘与缥缈。   不远处,细听还能听到国安寺的钟声。   赵安玥往四处看去,山顶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三个。   看来顾淮景是不在了。   她吐出一口气,唉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有些遗憾,但眼中依旧亮如星辰,并没有很沮丧。   在夏日,能酣畅淋漓出一身汗,看到山顶风景,便已达到此行的目的。   父皇常常告诉她,要懂得欣赏沿途风景,知足常乐。   赵安玥一直记在心里。   在赵安玥看着远处山峰想起父皇时,樱鱼和桃鱼总算缓过来一口气。   桃鱼四处打量了一遍,很是失望的对赵安玥道:“夫人,侯爷不在啊……”   赵安玥转身,正想和桃鱼说话的时候,后方突然间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在找我?”   赵安玥一愣,顿住了,耳朵下意识竖着,眼睛也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前方是绝路,有一颗树木,旁边便是悬崖,顾淮景的声音怎么能从那里传出来呢?   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走了过去。待走得近了才发现,在后方居然还有一处岩石,岩石高耸,比此处山顶还要高,但是从这里根本无法过去,岩石和山顶隔着五米的距离,中间是万丈深渊。   顾淮景此时就站在那岩石之上,正看着小心翼翼提着裙摆走过来的赵安玥。   上头似乎风更加的大,他的裙摆随风呼啸,发丝飞扬,仿佛要被吹走一般。   赵安玥眼睛微亮,她也想站在那里。   “我有事找你。”她微微抬高了点音量。   顾淮景是真的没想到赵安玥会爬上来,他来时从未和任何一个人提过,他只是想一个人上来待着。   按照他所猜,赵安玥应该是会和姜佩绮待在一起才是。   “何事?”他挑眉。   赵安玥前后左右看了看,道:“我过来和你说,但是我过不去。”   意思很明白了,顾淮景这般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   他笑了笑,轻点脚尖,身姿飘逸如风,来到赵安玥面前。   赵安玥见过不少人施展轻功,但像顾淮景这么漂亮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顾淮景双手环过她的腰,微微使力,便把赵安玥带了起来。   赵安玥非常熟悉这套流程,没有挣扎,反而在他将她抱在怀里时,双手很自然的抓住他的衣袖,以防自己掉落下去。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的眼睛第一时间就往脚下看去,下方是万丈深渊,看不到劲头,让人恐惧的同时又带着异样的刺激。   只可惜,这段距离太短,赵安玥还没好好体会,顾淮景就已经把她放在岩石之上,松开了手。   上头风大,赵安玥差点没站住,被风吹的下意识退了一步,顾淮景微皱眉,抓紧她一只手:“小心点。”   赵安玥自己倒不害怕,还探着头试图去看下方的万丈深渊,口中忍不住夸赞他:“你的轻功比张树玉还要好哎。”   从赵安玥口中听到张树玉的名字,顾淮景下意识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左顾右盼的赵安玥,状若无意的问:“你和张树玉很熟?”   赵安玥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以前很熟,我不会轻功,他常常会带着我。只是后来他去战场上了,我就没见过他了。”   她偏着头,数了数:“我好像一年没有见过他了。”所以现在不能算熟。   顾淮景抓住了关键:“他经常带你玩?”   赵安玥点头。风实在太大,哪怕顾淮景抓着她一只手,她还是站不太稳。   于是赵安玥前后左右看了看,找了比较平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对啊,不过他的轻功没你的好,只能飞高一点点,再高他怕掉下来,就不敢带着我。”   如果不是他横插一脚,按照大宴帝后的意愿,这位公主应该是会嫁给张树玉的。可惜赵安玥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看现在这个模样,只是把张树玉当成一个儿时的玩伴。   听闻当日赵安玥还在和亲路上时,这位新锐将军策马从兵营中追出十公里,但最后被他父亲给骂了回去。   而如今看赵安玥的模样,顾淮景当真觉得张树玉有点可怜。   赵安玥根本不懂情爱,她的世界很简单很纯粹,开心便好。   正如大宴帝后给她取的名字,‘玥’谐音如‘乐’,‘乐’又是‘快乐’。   她的父皇母后,愿她一生平安喜乐。   顾淮景想,如此最好。   顾淮景随之坐下。   这里是山顶,他放开了很多,心情仿佛也不错,连带着坐姿都有几分洒脱随性:“你找我何事?”   赵安玥经他提醒,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转头,朝他道:“我来找你是问秋日围猎的事情的,你到时候会不会带我去?”   顾淮景微微皱眉,今年的秋日围猎注定会发生很多事情,带她去,自己不一定能顾及到她。而且照赵安玥这爱玩的性子,真去了,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就糟了。   “不会。”他道。   赵安玥脱口而出:“为什么?!”   “太危险。”顾淮景道。   赵安玥才不相信呢,围场中到处都有侍卫把守,猎物也都是不怎么凶猛的。而女眷更是只是去玩而已,能有多大的危险呢?   顾淮景只是借口而已,他就是不愿意带自己去罢了。   赵安玥无论怎么问,顾淮景就是不带她。   她很生气,但是又别无他法,最终只能自己生闷气。   天色快暗了,顾淮景将赵安玥抱回山顶上,然后放下她,率先带头下山。   为了顾忌赵安玥主仆三人,他特意放慢了下山的速度。   赵安玥在后头低着脑袋,闷着头跟着。   只是她越走,脚步越慢,脸色也越苍白,头上开始冒冷汗。   她停了下来。   樱鱼和桃鱼在后边跟着她,樱鱼心细,意识到不对,连忙快了一步,扶着赵安玥的手臂,惊呼道:“夫人,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前方的顾淮景听到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赵安玥。   她的两只手下意识抵在自己的小腹处,脸不似刚刚的红润,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眼睛里的星辰也暗淡了不少。   稍微一想,顾淮景就明白了。   他记得上个月,也是差不多日子,赵安玥来了葵水。   顾淮景叹气,往回走了几步,停在她面前:“疼?”   赵安玥咬着唇,把头偏在一边,不理他。   她还念着秋日围猎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顾淮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现在时间不早,夕阳西下,过不了多久太阳便会落山,可这会离到国安寺,还有一个多时辰。   顾淮景道:“我背你下山吧。”   赵安玥摇头:“不要,我自己走。”话音刚落,她就忍着疼痛往下走去。   只是小腹实在疼痛难耐,连带着腿都是软的,她走了没几步,就忍不住蹲下了身子。   顾淮景看着她:“你又不用我背,但自己又走不动,你是想在山中过夜?”   赵安玥抱着自己的小腹,继续不理他。   顾淮景想了想,道:“入夜后,山中气温会降,蛇便出没。如果你真要在山中过夜,我也不拦你。我数三秒,三秒过后,我就自己先走了。”   赵安玥从小到大最怕蛇,都不用见到蛇,只要听到‘蛇’这个字,她脑海中就会想起蛇长长的身子,还能想象到蛇缠饶过人的身子,那种冰冷滑腻的触感。   赵安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林间看去,仿佛下一秒里边真的会出现几十条蛇一般。   “三。”顾淮景一边打量着赵安玥的神情,一边开始数秒,“二、一、”   三秒数完,他便真打算转身走了。   赵安玥怕了,连忙叫道:“顾淮景!”   因为疼的缘故,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双眼眼眶也有些红,看起来受了极大的委屈模样。   顾淮景叹了口气,第一次对‘女人真麻烦’这事有了真实的感受。   还记得那年,蛮族大举入侵,形势危急。   他亲自率一队精兵,欲绕过那片极为险恶的无人冰原,从后头围住蛮族兵马,与父亲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当时情况极为危急,那一队兵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去的,包括他。   因为无惧生死,所以反而坦然。在决意赴死的前夜,整队兵马大吃大喝了一顿,酒到酣时,有很多娶了妻的兵提起家中妻子,都是一副很麻烦的模样。   打肯定是不能打的,骂也是定然不能骂的,得小心翼翼哄着,比上阵杀敌可难多了!   他还隐隐约约记得他们是这般说的。   当时他不能明白,今日此时此刻,才明白了一些。   只是,当时说出这些话的人都死在了那场战斗中。   回忆太远,太过悲壮,太过荒凉,顾淮景一触便停。   他重新走回到赵安玥旁边,蹲下身子:“上来,我背你下去,晚了会有蛇。”   此言一出,特别是后面那半句,赵安玥没犹豫就爬上了顾淮景的背。   虽然她讨厌顾淮景,但她更讨厌蛇。   顾淮景的背宽阔温暖,而且他脚步很稳,下山对他来说仿佛是走在平地。   赵安玥总有种感觉,如果不是樱鱼和桃鱼在后边跟着,她们两人走不快,顾淮景完全可以背着她快速下山。   夕阳洒在林间,到处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林间的虫声,和身后樱鱼和桃鱼的喘气声以及脚步声。   赵安玥觉得自己都快要睡着了,因此她强行清醒了一些,趴在他肩头:“你为什么不带我去秋日围猎?”   “危险。”他的理由依旧简单。   赵安玥小声嘟囔:“可是佩绮都会去,杨大人也没说危险啊。”   顾淮景:“姜氏没你般捣乱。”   赵安玥窒了窒。不过片刻,她眼睛微微发光,原来顾淮景忧心的是怕她乱跑?   她连忙道:“那我可以保证不捣乱。”   顾淮景呵了一声,笑意嘲讽,明显不相信。   赵安玥急了:“我说真的,我大不了不乱跑,就跟着佩绮。”   顾淮景:“这事没得商量。”   赵安玥依旧不放弃:“那这样好了,你答应带我去秋日围猎,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情,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   顾淮景:“什么事情都可以?”   “对!什么都可以!”赵安玥心想,先答应着再说,到时候反悔也没关系。   “那也不行。”顾淮景笑盈盈的一句绝了赵安玥的后路。   赵安玥趴在顾淮景背上,实在没忍住,张嘴咬了他一口。   那口咬的又狠又准,顾淮景一时不察,闷哼一声,条件反射下差点没把后背的赵安玥给扔出去。   赵安玥怕了,连忙松开嘴,双手抓紧他的衣服,把头趴在他背上,还装作小腹很疼的样子轻轻道:“哎呦,好疼。”   仿佛刚刚咬他一口的不是她。   顾淮景脚步顿了顿,最终只能认命般继续把人背下山去。   **   赵安玥真的累了,回去草草用了晚膳,由着丫鬟洗漱后,换了衣服就爬上床睡着了。   顾淮景又不知去了哪里,晚些才回了房。   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他熄了灯,掀开被子在她旁边躺下。   今日顾淮景登了山,在山顶上想起了不少往事。一切事情,终究要有个了结,这般才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人,对得起自己。   下月的秋日围猎,便是了结的开端,他已经准备的够久了。   所以赵安玥定然不能带,不仅如此,按照她的性子,想必还不死心,到时候肯定会想尽办法,他得让人看着她才行。   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原本缩在床里边的赵安玥翻了个身,一条腿就架在了顾淮景身上。   顾淮景:“……”   严格说起来,顾淮景还没有和赵安玥完完整整的睡过一夜。   因此,这个晚上,对他来说,睡得极不安稳。   不是因为软玉温香在侧,而是赵安玥的睡姿实在太差。   不是脚架着他,就是手砸在他脸上。偏偏顾淮景又是极为警惕的人,一有风吹草动,立马被惊醒。   这么一夜下来,顾淮景压根没有睡好,第二日起来,眼下有淤青。   反倒是赵安玥,美美的睡了一觉,彻底恢复了元气。   因此一天,顾淮景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赵安玥因为秋日围猎的事情,懒得理他,回侯府的时候,非常果断的先拉着顾老夫人上了马上,抛下了顾淮景。   三人一前一后回到了顾国侯府。顾淮景刚下车,就发现宫里来的公公正在等着他。   “顾侯爷,您可总算回来了!皇上召见您呢,您赶紧和奴才进宫去吧。”公公连忙道。   顾淮景微微皱眉,来不及回府,就去了皇宫。   皇上急急忙忙召他入宫,就只说了两句话,又让他回去了。   第一句是问和大宴公主相处的如何,顾淮景的回答是还好。   第二句是既然还好,秋日围猎之时让他把大宴公主给带上,宫里的娘娘公主们都想见见,顾淮景只能答是。   **   赵安玥回了侯府,喂了一会儿鱼,没过多久,就直觉到顾淮景书房抄书去了。   已经养成习惯,不抄几个字,她反倒不习惯。   而且赵安玥发现,自己的字写的越发好了,父皇见了定然欣喜。   于是她催着樱鱼,回景鱼院取了专门的信纸,用自己抄兵书抄出来的字,写了一封家书。   书信的内容不是重点,字迹才是重点。她就是想让父皇和母后见到她的家书时,能看到她越来越好看的字迹。   写完后,她放下笔,拿起信,兀自欣赏,啧啧称赞:“这字写的真好。”   顾淮景刚好走了进来,听到这句话,他微微挑眉,走到旁边看了一眼。   好的东西自然要让他人也跟着欣赏,赵安玥非常大方的把信往他的地方挪了挪。   顾淮景一目十行,赵安玥写的无非就是自己养的鱼长大了一些之类的琐事,还有自己到国安寺爬了座山,山上风景很好,只是爬的很辛苦,但自己全程爬了下来之类的。   语气很是自豪。   他微微一笑,戳破她的谎言:“你确定你是全程自己爬的?”   赵安玥瞪他一眼。   内容根本就不是重点!她给他看的是自己的字迹!算了,他这种人是不会懂自己的,想来只有自己的父皇母后才会懂了。   赵安玥把信递给了樱鱼,樱鱼非常珍重的收了起来,行礼后退下。   顾淮景看了看她手下压着的兵书,道:“看来你倒是未曾偷懒。”   赵安玥哼了一声:“我每日都来抄的!”   “哦?”顾淮景侧头,“玥儿这般认真,看来我是不是要赏你一些东西?你可有想要的?”   赵安玥下意识就摇头,头摇到一半,连忙停住:“我别的都不要,不过你要带我去围猎!”   顾淮景眉头微锁,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   她眼睛一亮,觉得有戏。他不似昨日那般坚定的说不行了!   “我保证,去了绝对不乱跑,而且都听你的!”赵安玥连忙抬手。   她在大宴和无数人都说过类似的话,当然最后有没有做到,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真?”顾淮景看了她一眼。   赵安玥点头,为了确保此事能成,伸出三个手指头,加了个筹码:“当真!而且我可以无条件答应你三件事情!”   顾淮景笑了:“好,我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大猪蹄子.淮景 第37章 037(一更)   天气渐渐转凉, 有些树上的叶子已经渐渐的黄了个头,在赵安玥的日复一日的抄书中, 那本厚厚的兵书终于抄完。   与此同时, 赵安玥日日期待的秋日围猎, 也到了。   哪怕围猎之事于大祁京都百姓无关, 但这些平民们却也忍不住在坊间好奇的议论着, 猜测这次有哪些朝臣官会去,又是谁能拔得头筹。   “肯定是顾将军!”一虎背熊腰的大汉拍了一掌,笃定道。   “定然是顾将军无疑了。”一手执纸扇子的青衣书生也同意。   “那可不一定,去年围猎最厉害的还是御林军大统领赵峰!今年一定也还是赵统领拔得头筹!”另外一个尖脸男子跳出来反对。   “去年赵统领能拔得头筹, 是因为顾将军没有参加围猎。今年顾将军参加了, 还有他赵统领的事?”青衣男子嗤笑道。   “就是,赵统领是厉害,但可比不上顾将军。顾将军是什么人?赵统领也难以望其项背!”另外一个人附和。   “顾将军在战场上确实无人能敌, 但围猎未必能比得过赵统领,到时候我们看看就知!”尖脸男子面色潮.红, 甚为激动,他左顾右盼,见到茶楼中都是顾淮景的拥护者, 甩着手出了茶楼。   尖脸男子之所以坚决拥护御林军大统领赵峰是有原因的。   顾淮景再厉害,也改变不了他侯府出生的事实,在尖脸男子看来,如果顾淮景不是出生于侯府,那他定然没有今日风光。   可是赵峰不同, 赵峰是平民百姓出生,去年凭借一身扎实的武艺,一路通过武试,被皇上封官,报效朝廷。而且在封官后不久的围猎中,打败了往年厉害的各家公子,成为第一人。   皇上大喜,提为御林军大统领,对赵峰极为信任。   短短一年,赵峰便成为了皇上身边的心腹之一,只听从皇上,御林军在他手上也比往年更加的骁勇。   在尖脸男子的心目中,这赵峰才是真正的英雄。   和他有着同样想法的人在大祁京都不少,坐在前往围场马车上的赵安玥,耳边也能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百姓的争吵声。   顾淮景这个人赵安玥自然熟悉,但是赵峰她不知道。   不过她听姜佩绮提过,说去年围猎赢的是这赵峰。往年围猎,第一人都在几位皇子、贵族公子中产生,而且每年都会有变动。   可唯独去年,这赵峰冒了出来,压了皇子公子们一头。羡慕嫉妒者有不少,但赵峰确实武功高强,皇帝也深为信任,这一年过去,已经无人敢触及风头了。   今年秋日围猎的最大看头,便是这第一人是顾淮景,还是赵峰?听说京都里开了不少赌局,参加的人很多。   因此,赵安玥对这赵峰极为好奇。   他真的能比顾淮景厉害吗?   马车后方,顾淮景骑车马追了上来,然后放缓速度,跟在赵安玥马车附近。   下人们纷纷行礼,赵安玥在马车内听到他淡淡的回答声。   自她嫁入顾国侯府来,从未见过顾淮景骑过马。他出入皆是马车,这次难得地,他舍弃了马车,策马前往。   说起来,赵安玥从小就想学骑马,她对策马奔腾这件事情特别向往。   可惜待她好不容易磨着父皇母后同意,第一次学骑马的时候,便从马.上摔了下来,额头磕到了,当时还流了不少血,把很多人吓到了。   父皇的皇兄当日便是死于坠马的意外,父皇母后特别害怕再次发生这种事情,再也不让赵安玥碰马了。   这是赵安玥至今都很遗憾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掀起帘子,往外看去。   顾淮景坐在马背,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垂在身侧,神色平淡,无喜无怒的朝前方看去。   他身下的马是一头深棕色的马,长得高大结实,毛色极好,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光泽,和赵安玥的头发一般柔顺。   这马说起来已经不是赵安玥第一回 见了。听说这马叫棕蹄,是顾淮景从小养大的,一直都陪着他,经历无数战场,平日便养在正轩院后头。   赵安玥之前抄兵书抄烦了,便会在正轩院瞎逛,有一次逛到马厩,看到棕蹄趴着睡着了。   这马的毛色实在太好,让人非常非常想摸一把。   她当时偷偷接近,像摸猫一般摸了好几下,棕蹄醒来极为恼怒,发出动物生气的声音,还作势站起来,抬着蹄子想要踩赵安玥。   赵安玥早有准备,摸完便迅速跑开了。   这事情发生有一段日子,赵安玥早就抛到脑后,忘的一干二净,直到今日才想起有这么件事。   那马难得被顾淮景带着出来,看起来兴致勃勃的,似乎是感知到赵安玥掀开帘子的动作,转过了头。   马就在马车旁边,从赵安玥的位置往外看去,刚好和马背平齐。   她对上了那只马的眼睛。   下一秒,那马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间就往赵安玥拱来,速度极快,快的赵安玥只来得及尖叫一声。   顾淮景和棕蹄相处很久,立刻感知到马的不对,连忙握紧缰绳,沉声道:“棕蹄!”   马似乎也感觉到了顾淮景语气里的警告,它犹豫了几下,对着赵安玥闷吼了几声,不甘不愿的转过头,塔拉着四只蹄子往前方继续走。   赵安玥被吓到了,她的手还抓着帘子,不自觉收紧,还没反应过来。   刚刚马脸离她的脸极近,她甚至能感觉到马呼吸吐出的气!   顾淮景安抚好马,坐于马背,眼神看了看马,然后落在赵安玥苍白的脸上:“你之前去马厩对我的马做了什么?”   棕蹄性情不温顺,但也不会平白无故对他人有敌意,除非对方曾经对棕蹄做了什么。   赵安玥回过神,她下意识就否认:“我没去过……”   顾淮景冷哼一声,空着的手拍了拍身.下的马背:“棕蹄很有灵性,它很记仇。”   赵安玥张了张嘴巴,神色复杂的看着那只时不时用马大眼‘瞪’着她的马,她很确定,这马就是在瞪她!   赵安玥咬着唇,放下帘子,躲在马车里,不理顾淮景还有他的马了。   这都什么马?太聪明了吧?这还能是马吗?   再说了,摸一下怎么了?毛色养的这么好看,不就是让人摸的吗?大宴皇宫养着的那只大白猫,不管怎么摸都不会生气呢!   **   太阳快下山时,一行人终于到了围场。   围场里,已经有不少人来了。   还未等到马车停妥,赵安玥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下了马车。   顾淮景那马见赵安玥下来,便不由自主的探了上去。   赵安玥看着视线里变大的马脸,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叫道:“顾淮景!”   顾淮景叹气,他跳下马,拍了拍棕蹄的头。   棕蹄只能缩回了马头。   赵安玥朝那马哼了一声,往四处一看,看到不远处姜佩绮,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就想跑过去。   顾淮景淡淡提醒她:“你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了?”   赵安玥的脚步一顿。   她确实答应过顾淮景,来了以后事事都听他的,不瞎跑。   赵安玥于是只能作罢,跟在顾淮景身侧。   顾淮景一手牵着马,一边带着赵安玥,由一下人带路,去往安排给他们的帐篷。   到了帐篷外,顾淮景把缰绳递给顾青,顾青接过,把马牵在门外。   赵安玥先走了进去,里面空间宽阔,有一大床。   来之前,赵安玥就知道两人要同睡一床。之前赵安玥很排斥,但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觉得睡一床也没什么   之前在国安寺,那一夜她就睡的挺好。   可是顾淮景明显不这么想,他看到床的第一瞬间就想起了赵安玥的睡姿,下意识捏了捏眉心。   两人略微喝了点水,顾淮景便带着赵安玥去参加晚宴了。   秋日围猎的惯例,晚宴上每个人都要参加,就设在围场一处空地。下人们早已备好座椅和芳香四溢的食物,升起了篝火。   皇上和各宫娘娘们还未到,但位子上已经有不少人在了。   一些官员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说着前不久的一件事务,女眷们彼此也是相熟的,正聚在一起聊些服饰妆容的话题。   姜佩绮也在其中。   赵安玥一眼就看到了她。她神情依旧有几分高傲,但在女眷中也很受欢迎,有不少人和她说着话。   明显,姜佩绮也看到了赵安玥,愣了一下,然后朝她走了过来。   姜佩绮先对顾淮景行了一礼,顾淮景看着身侧已经快要按捺不住双脚的赵安玥,点头道:“你去吧。”   赵安玥见此,连忙上前拉着姜佩绮,往频频朝这边看的女眷们走了过去。   顾淮景收回视线,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军中好友围了上来。   这些好友都是顾淮景曾经的战友,关系甚密,因此他们也并未受皇帝重用,和顾淮景一样,领着份看似表面风光但有名无实的官职罢了,日子过得并不如何。   顾淮景一边和他们闲聊,视线穿过纷杂的人群,落在赵安玥身上。   她很快就和这些素未谋面却非富即贵的夫人小姐们混成了一圈,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大家掩嘴笑得开心。   她是快乐的,耀眼的,仿佛亮着的一轮太阳,一颦一笑中散发着光芒。   这也是为什么,她嫁入侯府这几个月,顾淮景从未让任何邀赵安玥参加女眷宴会的拜帖出现在赵安玥面前。   以她出色的交际能力,肯定能很快和各府女眷混熟,那位疑心甚重的皇上,免不了又有诸多猜疑。   可现下,顾淮景也已经阻止不了,皇帝让他带上赵安玥,打乱了他一些计划。   不过应当也没什么,看如今模样,以假乱真未免不行。   顾淮景抿了一口酒,收回了落在赵安玥身上的视线。 第38章 038(二更)   赵安玥从小到大便有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她只要想和某个人打好交道,就一定能。   在大宴, 很多和赵安玥相同年纪的官宦家小姐们基本上都很喜欢她。她在女眷圈子里, 一向混得如鱼得水。   因为赵安玥是一个很开心的人, 和她相处, 会受到她的影响, 连心情都不免愉快了起来。   大祁的女眷自然也是这样。   大宴公主嫁入顾国侯府后,她们其中很多人都对她很是好奇,发了些拜帖,但都没有回应。再加上顾淮景素来心狠手辣的名声, 她们也就不太敢发了。   在她们大多数人的想象中, 大宴公主过来和亲,心里定然愤恨,收了拜帖不参加也算可以理解。   可是今日一看, 这公主哪有愤恨之意?她容貌一绝,双眼很亮, 笑容极具感染力,不像她们大祁公主,一副高傲不屑的模样。   这些女眷, 大多都已嫁为人妻,平日在府中免不了和妾室斗,和婆婆斗,甚至和自己的夫君斗,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   更何况, 女人看女人,更加能看的清楚。   这赵安玥心眼也不坏,再加上赵安玥和她们并没有任何利益上的牵扯,自然对赵安玥心生好感。   “顾夫人,我不久前发了拜帖邀你来参加夏日荷花宴,你就算不来也要给我个回信呀。”丞相府大少爷的夫人开口笑道。   赵安玥茫然:“我没有收到啊。”   丞相府少夫人闻言轻轻皱着秀眉:“这怎可能?我已经确保让人送至府上了。”   赵安玥咬着唇,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就往顾淮景的地方看去,口中道:“肯定是有人把拜帖藏了,不让我看见!”   姜佩绮也有些好奇:“侯府中居然还有人敢藏你拜帖?”   赵安玥剁着脚:“除了顾淮景还能有谁?!”   她一直都直接叫的顾淮景名字,也已经叫习惯了,因此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其他夫人倒是被她的称呼惊了惊。   不过这不是重点,赵安玥的话中意是重点。   她们彼此间对视一眼,有位翰林院编修的夫人忍不住小声问:“顾夫人,顾侯爷为何藏你拜帖?”   赵安玥哼了一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没想过要维护顾淮景的名声:“他肯定是不想让我出府和你们相交,怕我说他的坏话。”   此言一出,正中各夫人的下怀。   顾淮景之所以二十五未娶,便是因为他心狠手辣对女子毫不留情的名声在各夫人小姐圈子传开了。   但是依照她们看,这顾侯爷长相极佳,看起来虽冷淡,但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而且他对那位宋姊然也极好。   可是,人不可貌相。她们也不确定。   所以她们委实好奇顾淮景的为人,直接问顾淮景是不可能,所以她们现下只能问赵安玥。   “顾夫人,这……侯爷对你很不好吗?”那位翰林院编修夫人继续问道。   赵安玥想都没想就直点头:“我刚嫁入侯府不久的时候,他就因为那个宋姊然,想要用他们顾家家法鞭打我!”   众夫人闻言纷纷掩嘴,有几个还忍不住看了顾淮景一眼。   “侯爷当真如此?”丞相府少夫人确认道。   那宋姊然,丞相府少夫人见过一回。她一眼就看出那种脆弱的女子惯是会欺骗男人,她们这些夫人自然是不屑为伍的。   姜佩绮也是第一次听赵安玥说起,连忙担忧道:“侯爷真当对你用了家法?”   赵安玥微皱着眉,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差点,还好老夫人帮了我。”   丞相少夫人道:“没想到那侯爷居然是这般人,因为区区一个妾室,居然对自己的嫡妻动用家法。”   翰林院编修夫人也点头:“要是我夫君敢如此,我娘家人非削了他不可!”   其他人听了,纷纷对着这翰林院编修夫人挤眉弄眼,站在她旁边的还撞了撞她。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大宴的公主的娘家人可远在大宴呢,她说这话,可不就戳人痛处吗?   她连忙不再往下说了。   赵安玥自己却没觉得,反而点点头,觉得对方这话说的极对。   顾淮景要这么做,不就是因为她娘家人在大宴,离得太远,削不了他吗?!   夫人们还欲多问些顾淮景的事情,结果宫里的公公吊高了嗓子。   “皇上——皇后——齐贵妃——德妃——到!”   “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五公主到!”   众人连忙各归各位,在各自的位置上跪拜了下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含笑大步走近,挥手:“众爱卿免礼,今日算是场家宴,不用太过拘礼,都起来罢。”   “谢皇上!”   赵安玥刚刚已经飞快地回到了位置上,来到顾淮景旁边,她躲在后边,小声跟着大家行礼问安,闻言一边站直,一边朝大祁皇家人看去。   她是大宴皇室的人,自然对大祁的皇室感兴趣。   当先的皇帝和她父皇差不多年纪,但看起来却要比她父皇健硕许多,面色自有天子威仪,让人不敢直望。   他一马当先,在主位坐了下来。   身后跟着的是皇后沈氏,她容貌只能说平常,但穿着那身凤袍,加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贵气,反倒让人忘了她的容貌。沈氏是丞相府的小姐,如今大祁丞相的妹妹,身份本就尊贵。   她左手跟着的便是德妃,皇后的表妹,如今刑部尚书的妹妹,身份无沈氏尊贵,但也不容小觑。而德妃容貌虽比皇后出色,但是和赵安玥的母后自然是无法比的。   德妃旁边是齐贵妃,齐贵妃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州县令,家世自然无法和皇后德妃比肩。但齐贵妃容貌出色,如出水芙蓉,穿一袭淡粉色宫裙,让人一见不由眼中一亮。   赵安玥见了微微一愣,这齐贵妃长的居然和她母后不分上下。   难怪这大祁皇帝最为宠爱齐贵妃。   再之后,便是三位皇子和一位公主。   大祁皇帝子嗣不少,但成年且还在人世的也就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三人。   三皇子杨恒禹是齐贵妃所出,六皇子杨恒轩是皇后所出,七皇子杨恒瑞是德妃所出。   而那位五公主杨羽彤的母妃只是一贵人,红颜薄命,生下五公主后没多久就离开了。因此五公主从小就由皇后带大。   赵安玥一边认人,一边想着这些复杂的皇家关系。   这些,都是她出发和亲之时,母后和她说,并且要求她记在心里的。   赵安玥记了挺久才记下,而这些只是其中一些皇室,其他妃嫔以及未成年皇子公主更多。   这实在太复杂了,还是她大宴皇室简单,毕竟父皇只有她一个女儿。   赵安玥这般想着,下意识看了那位五公主一眼。   哪想到,对方也正盯着她瞧,而且眼中隐有敌意。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莫名其妙的看了这位五公主一眼。   这五公主容貌上佳,但是和自己比,还是差一点的,赵安玥在自己心中非常公正的评价。   皇上和各宫贵人依依坐下后,各官员才跟着坐下。   皇上笑着道:“今夜各爱卿放开了吃,不用过于拘礼。为了给各爱卿助兴,宫中乐坊特安排了歌舞,大家边吃边看罢。”   接下来,长相秀美的舞女们入了场,在乐声下翩翩起舞。   赵安玥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兴致很好。   一曲歌舞尽后,坐在皇上旁边的皇后朝赵安玥看了过来,开口笑问道:“这位便是安玥公主罢?”   席间有一道烤鱼,赵安玥正拿着筷子去夹鱼肉,闻言筷子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迎上皇后的视线,嫣然一笑,站了起来,行了一礼:“是,玥儿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些礼节,母后教过她了,也告诉过她,在大宴她是公主,但是在大祁,她不是。所以该行的礼,一样都不能落。   齐贵妃也跟着看了过来,笑着对身侧的皇上道:“臣妾听闻大宴皇后容貌倾城,今日见,果然不假。”   德妃也不甘示弱,似笑非笑的看了齐贵妃一眼:“可不是吗?我今日看,这容貌和姐姐比都不落下风呢。”   齐贵妃闻言淡淡笑了笑:“妹妹错了,我倒觉得,安玥公主容貌远在我之上。”   皇帝只笑不语,他的眼眸里泛着幽光,先看了一眼旁边坐着岿然不动,仿佛发生的一切和自己无关的顾淮景,然后移开视线,打量着赵安玥。   赵安玥就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不进不退,有公主风范。   按理,她和亲嫁入大祁,却还要对着大祁皇室行大礼,身份转换间,必然难免心生不平,可她脸色并没有。   到底是心思深沉?还是真当如此阔达?皇帝有些看不明白,心想需要试探一二。   结果这个想法刚浮现,五公主杨羽彤站了出来:“我听说大宴皇后非但容貌倾城,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素来爱琴,早就对大宴皇后的琴声向往已久,只是可惜大祁大宴相隔太远。可现在安玥公主来到大祁,不如趁着今夜,给大家弹一曲,让我也瞻仰一二。不知安玥公主意下如何?”   皇帝闻言微微一笑,心想彤儿这个主意甚好。   赵安玥却皱起了好看的眉,她摇头道:“可我不会弹琴。”   可席间众人明显不信。   五公主杨羽彤道:“安玥公主可是不愿?若是不愿,我自然也不逼你,只是你也没必要说自己不会呀。”   赵安玥看了五公主一眼:“我是真的不会啊。”   五公主还欲在说,皇帝出声了:“今日甚为难得,朕也对大宴皇后琴艺仰慕已久,安玥公主为大家弹奏一曲罢。”   底下,各位好奇的官员们也纷纷附和。   赵安玥很为难的连秀气的鼻子都皱了起来,皇上都这般说了,她不可能不弹。   她下意识看向旁边饮着酒的顾淮景。   顾淮景看着她,迎着无数道目光道,语气有些嘲弄:“说来惭愧,安玥公主嫁给我几月有余,我也未曾听过琴音。”   意思就是,他也想听。   赵安玥莫名其妙的看着顾淮景,明明刚刚赴宴的路上,他还不是这般态度的啊?   不过顾淮景经常喜怒无常,她也没太纠结,看着席间众人期待的视线,破罐子破摔:“行吧。” 第39章 039(二合一)   赵安玥坐在众人之间也不漏怯, 她抬起双手,手落在刚抬上来的琴上。   她这架势十足, 旁人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都以为赵安玥刚刚说不会弹琴只是托词罢了。   当年赵安玥还很小的时候, 母后亲自教过她弹琴, 她学的第一首便是《林中清风》。   《林中清风》调子简单轻快, 简单易学,基本上是所有学琴之人的入门曲。   她只会弹这一首,而且由于年代久远,赵安玥都忘的差不多了, 因此断断续续, 前后都连不太上,还弹错了好几个音。   席间自从赵安玥抬手抚琴时便安静了下来,只不过在第一声之前, 是期待的安静。在听到琴音之后,是无言的沉默。   赵安玥是真的不会弹, 她的琴音仿佛被扼住了喉咙的鸭子,嘎吱嘎吱嘎吱的叫着。   顾淮景那平静的眼中本来还藏着点期待,结果听到这琴音, 率先从僵化的众人中清醒过来,他低下头,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鼻尖,掩住了微微上扬的嘴角,不忍再看。   接下来, 三三两两,席间开始有骚.动,赵安玥还能听到上头宫里贵人们没忍住的轻笑,其中那位五公主杨羽彤的笑声最为刺耳。   不过她并不在意,兀自弹得开心,后头实在记不住曲调,便自己瞎弹。   难听也不关她的事情,她都说了自己不会弹,结果他们一定要她弹,那她就弹呀。   皇帝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开口道:“朕实在没料到安玥公主果真不会弹琴,既然如此,便停了罢。”   赵安玥瞎弹正弹得开心,关键的是她还有一群听众,闻言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停了下来。   五公主杨羽彤见赵安玥停下,冷笑道:“没想到大宴长公主居然连琴都不会,传闻中你如你母后一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一看——”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满是嘲弄,“传闻果真不可信。”   赵安玥站了起来,看向杨羽彤。她很不喜欢这位公主,今天才第一次见,就明里暗里的针对她!   她皱着眉:“我说过我不会弹,难道身为公主就一定要会弹琴?这么说来,五公主你琴弹得不错?”   齐贵妃似笑非笑的看了两人一眼:“五公主琴艺一绝,乃是大祁第一人。”   赵安玥眼角上扬,她眨了眨眼睛,目露狡黠之色,朝皇帝道:“皇上,安玥确实不会弹琴,刚刚让大家见笑了。五公主既然琴艺一绝,能否请五公主为大家弹奏一曲?安玥远道而来,也想听听。”   大祁皇帝收回打量赵安玥的视线,心里对这位大宴公主有了些判断,有点小聪明,但根本就不足为虑。   他看向五公主:“彤儿,你意下如何?”   杨羽彤翩翩起身:“那儿臣就给父皇献上一曲,愿这次围猎顺利圆满。”   杨羽彤走了下来,赵安玥便让出了琴,几步跑回了自己的位置,在顾淮景身边坐了下来。   她看了看顾淮景,顾淮景正把视线投向杨羽彤。   她本来想要和他说些什么,但忆起刚刚他的态度,想想便算了,自顾自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烤鱼,把烤鱼放在身旁的碗中,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鱼刺一根一根挑出来。   没多久,悠扬悦耳的琴音充斥席间。   赵安玥顿了顿,这杨羽彤想必是故意的,弹的居然也是那首《林中清风》。曲子虽然简单,但简单往往也意味着另外一种难,因为被大家熟知,很有可能会听腻。   可在杨羽彤手下,这曲子却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仿佛席间真的有一股林中清风吹过。   众人一边沉浸在杨羽彤的琴音中,一边想起不久前那首惨绝人寰的《林中清风》,心里有了些许自豪感。   他们大祁的公主,比大宴公主要好得多得多。   也不知道,这大宴皇后是怎么教出大宴公主这样的女儿的?把琴弹成这般模样,居然不见羞愧害臊,反而还能吃鱼吃的开心。   作为教出五公主的皇后沈氏很是不满地看了赵安玥一眼。   赵安玥根本就没发现皇后看了她一眼,这席间有好多人在偷偷看着她,她哪里分辨的出是谁的视线?   而且赵安玥经常是众人视线的焦点,从小到大,她早已习惯了这件事情,因此根本毫不在意。   就着杨羽彤的琴音,赵安玥又夹了一块烤鱼,继续挑她的鱼刺。   边挑边想,杨羽彤弹的真的挺好听的,连带着口中烤鱼的味道都因为她的琴音,好了许多。   如果每天,她用膳之时,杨羽彤都能给她弹一曲助兴,便再好不过了。   可惜,这定然是不可能的。   一曲罢,赵安玥吃了三块鱼。   杨羽彤从位置上起身,朝皇帝皇后一拜,姿势优雅:“儿臣一曲,愿父皇母后喜欢。”   皇上甚为满意,频频点头:“彤儿琴艺又精进不少。”   皇后也跟着附和:“确实比上回好了许多。”她下意识看向赵安玥,开了口,“安玥公主,本宫有些好奇,在你嫁给顾侯爷前,本宫就听闻你与你母后一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今日看,你并不会弹琴。那大宴皇后是否如传闻般,琴艺一绝呢?”   赵安玥琴弹的这般烂,那说明她母后也弹的很烂,传闻是假的。这皇后要表达的便是这个意思。   但她弹的不好是真,可母后的琴,断然是不能让任何人侮辱贬低的。母后才是真正的弹琴,这杨羽彤是不错,但根本无法比。   赵安玥放下筷子,很骄傲地高声道:“母后的琴,自然世间绝佳。我不会弹,只是因为我不喜欢。”   五公主闻言嗤笑一声:“不喜欢便不用学?”   赵安玥咬着唇,语气很是困扰:“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学啊?”   坐在旁边的静静看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顾淮景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他看向那位五公主,对方果然被赵安玥这话噎的不轻,脸都憋红了。   “身为公主,身为女子,琴棋书画自然应当学,喜欢要学,不喜欢更是要学。”五公主斥责道,“如果不喜欢便不学,那岂不是给世间女子立了坏榜样?”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琴棋书画,是为了陶冶情操。我母后说过,弹琴是乐己,喜欢便学,不喜欢就不学。不喜欢却要学,是因为要用琴取悦他人。我不需要取悦他人,自然不用学啊。”   刚刚弹了一首的杨羽彤怒道:“安玥公主是借这话暗讽我用琴取悦他人吗?!”   赵安玥摇头:“我没这样说,是你自己要这么想的。”   杨羽彤气急:“你!”   皇后出言喊道:“彤儿。”   杨羽彤连忙反应过来,此时在众人之前,她身为公主,怎能当众失了礼仪,和这赵安玥吵?   只是她真的气不过。   皇后也气不过。她一手把杨羽彤抚养长大,教出了一个琴棋书画皆是不俗的公主,结果在这安玥公主看来,是为了取悦他人。   那她成什么了?   皇后开口道:“安玥公主这一句话,把天下弹琴的女子都说成了取悦他人的人,也真是荒谬至极!你不学,只因你懒惰罢了。自己懒惰不反省,却还给他人泼脏水,这未免不像一位公主做的事儿罢?”   赵安玥被说成懒,自然就要为自己辩驳。   只是皇上沉了脸色:“行了,今夜是晚宴,这事就讨论到这里,接下来还有歌舞,各位爱卿好生欣赏罢。”   赵安玥只能闭上了嘴巴,恨恨的用筷子去戳那道鱼。   顾淮景自顾自喝着小酒,和其他朝臣一起静静看了一场戏。虽然戏的主角之一是他的妻子。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顾淮景照看无误,而且看的津津有味。   赵安玥这性子,对上了皇后都不肯罢休,根本不知道要服软,还真的是勇气可嘉。   正因如此,皇帝心中稍安。   这大宴公主,性子鲁莽,不知进退,不足为虑。   **   没过多久,晚宴就散了。   赵安玥跟着顾淮景回了住处。   只是半道上,遇到了御林军大统领赵峰。   赵统领可是这次围猎中,顾淮景最强大的对手。   赵安玥之前一直有听闻,今夜她本来打算好好看看对方长什么样的。但是晚宴上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她忘了这件事情。   没想到,快结束之时,对方居然自己找了上来。   按照官位,顾淮景是侯爷,比赵峰自然要高。   赵峰行了一礼:“顾侯爷。”   赵安玥站在旁边抬头看了一眼。路两旁挂着灯笼,因此还挺亮的,赵安玥能看清楚这赵峰的长相。   她微微一惊。赵峰的长相明显和他们不一样,他的轮廓更深,五官也要更为立体。   这似乎,有着蛮族的血统?   但是蛮族向来和大祁大宴水火不容,这赵峰怎么反倒成了大祁的御林军大统领?   赵安玥很诧异。   赵峰察觉到她的视线,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仿佛蛇的眼睛,赵安玥下意识避开视线,往顾淮景后边走了一步,半藏在他身后。   顾淮景看向赵峰,嘴角带笑:“赵统领可是有何事?”   赵峰道:“在下从未和侯爷切磋过,这围猎是第一次,明日还请侯爷发挥全部实力。”他的目光阴冷。   顾淮景:“我自然会用尽全力,赵统领用不着特地来和我说上这一句。”   赵峰:“如此便好。”说完后,甩袖离开,行走间傲气凸.显。   这是一个非常自信,乃至于自负的人。他其实是来找顾淮景宣战的。   赵安玥看着赵峰离开,追上已经先走了几步的顾淮景,问他:“你厉害,还是他厉害?”   顾淮景掀开帘子,走入室内:“你觉得呢?”   赵安玥沉思了一会儿:“说不好,不过他是蛮族人吗?他长的和我们都不一样。”   顾淮景走到桌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本来并不想回答,但看到她期待的眼睛,不知怎么就说了下去:“赵峰母亲是大祁边境之人,被蛮族抓走,后被大祁士兵救回。回来不久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便生下了赵峰。”   赵安玥眨着眼睛:“然…然后呢?”   “赵峰母亲身子在蛮族受了伤害,没过几年便死了。赵峰因此对蛮族深恶痛绝,他学武,读兵书,便是要上阵杀敌。”   赵安玥抿了抿唇:“他真可怜。”   顾淮景不置可否。   没过一会儿,下人提着水桶走了进来。   房间里有一个大大的浴桶,位于帘后,下人们将热水倒入浴桶中。   赵安玥坐在桌前,咬着自己的手,才察觉不太对。   虽然有着帘子,但她要在他面前沐浴吗?   正这般想着,顾淮景有了动作,他去拿了寝衣,然后便欲往帘后走去。   赵安玥这下瞬间明白了他是要先洗的意思,她立马追上去,拉住他的袖子:“我要先洗的!”   顾淮景看着她:“凭什么?”   赵安玥道:“我……我就是要先洗!你晚一点!来之前,祖母说过要让你好好照顾我的!你答应了!”   按照时间她的葵水是这几日,不过这个月提前了几天,来之前就快没了。   但是身子终究不是很舒爽,她要先沐浴,然后舒舒服服躺在床上。   结果顾淮景居然要先洗?那她就要等他,赵安玥不喜欢等人,向来都是别人等她。   顾淮景哦了一声,脚步不停:“你晚点洗也是一样。”   赵安玥抓不住他,反倒被他拖了几步,差点撞到他背上。   “那你晚点洗也是一样啊。”赵安玥道,“你这样,我回去要告诉祖母!今天席间,皇上皇后五公主三个人一起找我麻烦,你也都没有帮我!”   顾淮景掀开帘子,将手中的寝衣放置于架上,闻言他叹气道:“提起这个,我还真有些惊讶,你的琴弹得当真难听,难听的我都不好意思承认你是我顾淮景明媒正娶的妻子。”   赵安玥就很气愤:“我都说我不会弹琴,你们非要我弹,弹了又嫌我弹的难听,你们太过分了。”   顾淮景伸手给自己解扣子:“难听是事实。”   赵安玥咬着牙,她瞪向顾淮景。   顾淮景正在脱衣服。   赵安玥惊了:“你你你你先别脱!我说了我要先洗!”   顾淮景慢斯条理的脱下外衣,然后脱里衣,表情坦荡,全然不顾赵安玥还在这里。   赵安玥忍不住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的脸色通红,耳垂也带着微粉。   顾淮景心下起了点念头,他突然间朝赵安玥逼近了几步:“我倒有个两全之策,我们一起洗罢了,这样最快,谁也不用等。你觉得呢?”   赵安玥想都不想,立马撞开帘子跑了出去。   顾淮景轻笑一声,解开衣服,踏进浴桶。   赵安玥把自己埋在被子中,待脸上热度稍褪,她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盯着那个帘子,听着里面的水声,恨恨的想。   保佑赵峰明日一定要赢过顾淮景!把顾淮景踩在脚下!她一定是第一个喝彩的人!   顾淮景没过多久就洗好了,他穿着寝衣走了出来,赵安玥已经趴在桌子上,等的头一点点。   下人们进来将浴桶收了,没过多久,又重新把清洗过的浴桶搬了进来,重新准备了热水。   樱鱼和桃鱼进来服侍赵安玥沐浴。   这回换顾淮景听水声了。   滴滴水声无孔不入,间或夹杂着赵安玥和两个丫鬟小声的说话声。   他想起了洞房那夜,赵安玥那白如雪滑如玉的肌.肤。   说起来,赵安玥嫁给他几月有余,两人只发生过一次关系。   顾淮景不由反省自己,怎么每次都不是好时机?之前那几次是,今晚也是。   明天便是围猎,今夜得好好休息才是。无论是他,还是她。   赵安玥沐浴用的时间比顾淮景长很多,她出来的时候,顾淮景似乎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想了想,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顾淮景睡在外头,她于是爬上了床,跨过顾淮景,来到床里头。   樱鱼和桃鱼跟着过来,放下床帘,在室内留了一盏烛火,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赵安玥和顾淮景两人。   顾淮景闭着眼睛,平躺着。他连睡觉,整个人都躺的很直。   床帘隔绝了房内的烛火,但床内还是能看清。   赵安玥没有躺下,她曲起双腿,抱着自己,靠在墙壁,曲着手在打量顾淮景。   他睡着了哎。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要不要做些什么?来警告一下他惹到她的后果?   可惜赵安玥这次没有带纸笔过来,否则她想在他脸上画只乌龟。   就和兵书上那只一模一样。   这般想着,赵安玥被自己逗乐了,捂着嘴巴偷偷笑了起来。   最终,赵安玥什么都没有做,她小心的躺下,离得顾淮景老远,几乎贴着墙壁睡着了。   **   顾淮景是被赵安玥踢醒的,他睁开了眼睛。   这个时辰,已是深夜,到处都静悄悄的,烛火还在静静燃烧着。   他转头,看向床里边的赵安玥。   她睡下的时候,还是以头在枕头上,脚在下,和他平行的姿势。   可是现下,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头抵在墙边,脚踢在他小腹上,还是以趴着的姿势。   她的脚小而秀气,甚为精致,但力气也不小。   顾淮景坐了起来,他伸手,握住她的脚腕,手上使力,把她的脚从自己小腹上拿了下去。   然后他倾过身,环过她的腰,板正了她的睡姿,把她的头重新放在枕头上,还把她翻了个身。   睡梦中的赵安玥仿佛也能感受到顾淮景半夜被人踢醒的怒意,乖乖的任他摆动。   顾淮景收回手,刚想躺下,但想了想,干脆拿了被子,用被子把赵安玥裹了一圈又一圈,裹成一个蚕蛹一般,如此,他才放心重新躺下。   这夜,顾淮景睡得不错,赵安玥却睡得极为不好。   她仿佛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手脚,无论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那种难受,让赵安玥做了一晚上噩梦,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就惊醒了过来。   醒来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被子里边。   她难受的很,唔唔唔的挣扎着,却也无法从被子里逃脱。   赵安玥折腾的浑身大汗,她艰难的看向床边睡得挺香的顾淮景。   肯定是他做的!自己再怎么睡,也不可能把自己睡成这幅模样!   赵安玥咬着牙,滚了两圈,滚到了顾淮景旁边,然后去撞他!   边撞边叫:“天亮了!可以起了!”   下一秒,顾淮景睁开了眼睛。被吵醒,是个人都很难有好心情。   他没理那个‘蚕蛹’,沉着脸爬起来,掀开了床帘。   顾淮景走到窗边,往外看去,外头已经微微亮了起来。   算了,既然如此,便起吧。   顾淮景刚想出门唤下人伺候。   床上的赵安玥连忙叫道:“顾淮景,你先把我放开!”   顾淮景理都不理她,最终还是樱鱼听到声音进来,和桃鱼手忙脚乱的把赵安玥裹着的被子拿开。   赵安玥伸了个懒腰,也没有再继续睡的意思,让樱鱼和桃鱼伺候着穿衣洗漱。   顾淮景也在他自己带来的丫鬟下洗漱完。   今日围猎,他穿了一身劲装,英姿飒爽。   赵安玥也让樱鱼给自己穿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   顾淮景先穿好了衣服,这个时间点还很早,离围猎开始尚有两个时辰,他打算先带着踪蹄出去溜一圈。   只是出门前,他看着身穿红衣的赵安玥,以及她脸上的兴奋之意,提醒道:“你别乱跑,就在房里等我。”   赵安玥看向顾淮景,她心里还在生闷气,但听到顾淮景这么说,她忍不住问:“你要去哪里?”   顾淮景本想不回答,可是不回答,依着这小公主的脾性,说不定会到处瞎转悠去找他,国安寺时就是一个例子。   这围场鱼龙混杂,可比国安寺危险。而且,暗中还有人蠢蠢欲动。   他道:“我去绕着围场骑一圈,很快就回。”   赵安玥连忙道:“我也要去!”   顾淮景拒绝:“你就在房中等着。”   “我不要。”赵安玥摇头,说的理直气壮,“我就算答应你,但肯定也待不住,会忍不住到处乱跑,说不定还会给你惹大祸。既然如此,我觉得你还是把我带上最好。这样我才不会给你闯祸!”   作者有话要说:  顾淮景: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第40章 040(一更)   昨夜, 三皇子很晚才睡下,今早很早便又醒来。   他差了人监.视顾淮景, 这会其中之一正匆匆赶来, 一路避开其他人, 进了三皇子帐中。   “殿下, 顾侯爷这会正带着夫人骑马往围场象牙湾方向去了。”来人语速飞快。   三皇子这会才刚刚起来, 闻言走到窗前,看着窗外。   太阳还尚未升起,这个时间,围场大多数人都还在梦乡之中。   按照三皇子的计划, 本是要在围猎半路动手的, 可那变化太大,四处都有皇家侍卫把守不说,还有其他参加围猎的人, 很容易出现意外。   可没有办法,只有那个时间地点适合。所以, 他昨夜才很晚休息,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但他怎么想也没想到,顾淮景会这么一大早就起来, 还往象牙湾去。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三皇子只稍稍犹豫一会儿,沉声道:“让他们行动吧。”   **   现下已是秋日,早晨的风吹来,有丝丝凉意, 可赵安玥并不觉得冷。   她此时非常的兴奋和开心。   她坐在马背上,后方是顾淮景。   顾淮景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垂在身侧,赵安玥坐在他怀中。   他到现在内心还有些小小的疑惑,事情是怎么发生到这么一步的?他从未想过要带上赵安玥。   可能是因为赵安玥那番话太过于理直气壮,也可能是她的双眼里星辰过亮,也可能是他,觉得似乎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改善一下两人的关系。   总之,顾淮景把赵安玥带上了。   踪蹄自从和顾淮景回了京都后,大多数时间都困于正轩院,难得出来一次,因此它跑的飞快,在晨间的围场,快的如一道闪电。   因为快,风越发的大了起来,赵安玥的发都被吹乱了。   一路跑到象牙湾,顾淮景握紧缰绳,踪蹄慢慢的停下。   围场很大,有一块树林是今日围猎的场地,里头放养着各种猎物。   还在围猎场地的另外一边,则是这象牙湾,象牙湾是一片草地,一眼望去,连绵起伏,似乎看不到尽头。   有空闲的时候,皇亲国戚都会到这里来骑马。   秋日,草微微黄。远处,太阳缓缓升起,清晨的阳光洒在这片草地上,似乎给草地镀了一层金。   踪蹄低着头吃草,顾淮景和赵安玥坐在马上看这草地日出。   赵安玥只在山顶看过一次日出,还未见到这种美景。   她睁大眼睛,哇了一声,赞道:“好漂亮!”   顾淮景在她身后,含笑看着。   踪蹄是一只贪心的马,这处草吃一口,那处吃一口,带着肩上的两人这里走走,那里走走。   赵安玥看够了日出,就开始看起了这只马。   这马早上的时候,还不让她爬上去,因为两个人之间有过‘摸猫’之仇。   最后还是顾淮景插手,踪蹄才屈服了。   马的毛依旧柔顺光滑,在朝阳下闪闪发光,赵安玥的手原本抓着后头顾淮景的衣服,怕自己从马上摔下。   她这会悄悄松开,来到胯.下马背,偷偷的揉了几把马毛。   吃草的踪蹄察觉到了,抬起头嘶吼一声。   顾淮景看了赵安玥一眼,发现了她不安分的手,微微倾身,抓起她的手腕,淡淡提醒:“担心踪蹄把你甩下马背。”   赵安玥被抓包,很自然的甩开顾淮景,道:“才不会,你在它不敢。”她看出来了,这马就听顾淮景的。   这是一件很让人讨厌的事情,顾国侯府,其实都是顾淮景的人,听也只听顾淮景的。所以赵安玥要在顾国侯府生活,就不能过多的得罪顾淮景。   这件于嬷嬷死前暗示的事情,赵安玥通过这一阵子的相处观察,才真正明白。   顾淮景沉默了一下:“干脆我把你扔下去好了。”   赵安玥见此转过头:“好呀,我能下马吗?这里的草地好漂亮,我早就想下去玩了。”   顾淮景的手环过她的腰,作势就欲用力:“当然可以,下去之后你自己走回营帐,我估摸着,下午你应该就能走到。”   赵安玥闻言连忙摇头,弯下腰,一把抱住踪蹄的脖子:“不不不了,我不下去了。”   马愣了一下,愤怒的嘶吼着。   赵安玥连忙松开,坐直了。   顾淮景摇摇头,见时间也差不多了,策马欲归。   但他突然间停了下来,原本因为赵安玥的举动而生气躁动的马也随之停了下来,前蹄还顿在半空中。   不远处,有七八匹马正快速往这边接近,顾淮景和马都第一时间感觉到了。   赵安玥没有发现,正觉得奇怪,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顾淮景手绕过她的腰,在她耳侧道:“有人来了,你躲在草地里。”   交代完后,把赵安玥从马背提起,然后扔了下去,自己策马往前冲去。   他的力道控制的很好,赵安玥虽然摔至草地,但并没有摔疼。   她整个人陷入身下的草地中,刚想站起来问的时候,她也听到了马蹄声。   赵安玥心头一颤,眼睛转了转,四处找了块高一点的草地,趴在了里边,然后悄悄抬起头往前方看去。   渐渐的,那群人出现在了视线中。   一共八人八马,全部穿着黑色夜行衣,用黑色布块围着头和脸。   顾淮景的仇人?赵安玥连忙把自己藏的更好了一些。   双方根本没有交谈,黑衣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顾淮景来的。   顾淮景自然也不废话,手在马背上一探,就抽出了一把软剑,剑在阳光下泛着幽幽冷光。   他执剑,面色沉毅,双脚在马背一踢,马得到命令,朝前方冲去。   八人八马没想到顾淮景的速度如此之快,他们本打算形成八人合围之势,可顾淮景飞快的冲了进来,一剑刺穿最近之人的喉咙,那人从马背摔下。   剩下七人彼此对视一眼,也拿着刀剑,不要命的朝顾淮景冲去。   这来的八人,身姿诡异,定然是江湖中人,个个武功高强。   但有时人多势众,没有共同作战的经验,反而处处受限制。   顾淮景瞄准其中最弱一人,毫不犹豫,手在马背间一探,一柄淬了毒的巴掌长小刀朝那人飞去。   那人避让不急,未曾想到顾淮景居然会用暗器,中了这一刀,翻下了马,一命呼呼。   赵安玥藏在不远处的草地中,双眼盯着这里,眨都不敢眨一下,紧张的看着。   八人只剩下六人,六人看到顾淮景的暗器,纷纷面色一变,可他们终究晚了,下一秒,顾淮景手中出现了五把一样的小刀,小刀仿佛长了眼睛,从他指尖发出,往不同方向的五人而去。   刀上有毒,不一定要射中命脉,只要擦到一点,便立刻毒发身亡!这对箭术精湛的顾淮景来说,不是难事。   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内,八人只剩下最强的一人!   可哪怕最强,这人也不是顾淮景的对手。   可黑衣人没有跑,他咬着牙,提刀不要命地冲了上去。   不要命的人最为可怕,他们一招一式都带着杀意,而且完全不惧自己会受伤,故而一往无前,令人心寒。   因此,顾淮景和这黑衣人瞬间便过了几招,招招凶险。   赵安玥秉着呼吸看着,心下虽然依旧紧张,但想着现在只剩下一人,按照场中局势,那黑衣人只是在拖时间,顾淮景定然能将之拿下!   可哪想,就在顾淮景和最后一人交战之时,突然从不远处飞出一人,那人也是一身黑衣,手中执剑,他没有骑马,也没有冲向顾淮景,而是冲向了赵安玥!   赵安玥哪怕藏在草丛中,但这处最高的草也不过及膝,非常容易让人发现。   那些黑衣人之所以没有到这边来,是因为前方的顾淮景阻挡了他们的脚步。   那人一身轻功极高,赵安玥吓得连身子都僵住了,甚至连喊救命都喊不出来。   她从来没有置身于这样的危险!   顾淮景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心一凛,施展轻功改坐为站,立于马背,一脚踢向那欲缠住他的黑衣人,然后转身追向冲往赵安玥的人。   可终究慢了几步,黑衣人已经到了赵安玥近前。   赵安玥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站也站不起来,干脆想也没想,就以滚的姿势滚开了一段距离,那黑衣人一剑落了空,欲往上的时候,顾淮景到了。   顾淮景一剑斩向黑衣人,黑衣人身姿一顿,硬生生避开了这一剑。   他不敢正面对上,因为他深知,如若正面对上,他根本不是顾淮景的对手。   他看向不远处的赵安玥,指尖光芒一闪,一道飞刀就往赵安玥射去!   如此近的距离,赵安玥定然躲不过!顾淮景脸色一沉,想都没想就飞掠过去,用剑打掉了飞刀。   就在此时,黑衣人瞄准时机,用尽全力,集中在最后一招,一剑朝顾淮景右手砍下。   那剑来得又快又准又猛,顾淮景刚刚打下飞刀,根本来不及避开!   剑入骨血,顾淮景闷哼了一声,身形一窒,右手拿的剑掉落在草地之中。   黑衣人抽.回剑,还欲补上一剑,顾淮景忍住右手剧痛,飞快施展轻功,不退反进,一脚踢掉黑衣人的剑。   黑衣人此时已失去时机,他不在停留,当机立断的弃剑飞逃,抢了一匹无主之马,带着受伤的同伴,快速离开了象牙湾。 第41章 041(二更)   血从顾淮景右肩流下, 滴落在草地中,染红了一片草, 泛着让人心悸的光。   赵安玥回过神来, 手忙脚乱的从草地上爬了起来, 朝跪倒在地的顾淮景跑去。   黑衣人一剑斩到他的右手手臂与肩膀相连处, 伤口极深, 如若不是顾淮景刚刚用巧劲挡了一下,按黑衣人的架势,是想要硬生生将他右臂砍下!   可哪怕如此,顾淮景的伤依旧很重, 赵安玥甚至能看到被劈开的骨头。   在大宴, 赵安玥从未经历过如此的凶险,也没有面临过这般危险的境地,更没有近距离看到如此狰狞的伤口。   她咬着牙, 有些六神无主的看着顾淮景,手放在空中, 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顾淮景,你没事吧?”   顾淮景脸色苍白,一滴滴汗水从额间滑落, 他轻声道:“去把我剑捡来。”   赵安玥连忙点头,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从草丛里捡回顾淮景的剑。   那边,踪蹄也很有灵性的跑了过来, 停在顾淮景旁边,不安的嘶叫着。   顾淮景左手接过赵安玥的剑,示意赵安玥上马。   马背很高,早晨来时,赵安玥是被顾淮景托上去的。   可这会踪蹄却自己蹲了下来。如顾淮景先前所说,这真的是一匹很有灵性的马。   赵安玥也知道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去请太医医治,因此很听话,乖乖的爬了上去。   顾淮景左手撑剑,受伤的右手垂着,爬上了马。   他似乎坐不稳,不受控制的头抵在赵安玥的肩膀上。   赵安玥一动不敢动,任由他抵着。   “握着缰绳。”他低声吩咐,说话有气无力。   赵安玥连忙点头,手忙脚乱的把缰绳握在手里。   踪蹄见此站了起来,朝营帐飞奔而去。   赵安玥能闻到顾淮景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她甚至还看到那只右手还在滴血。   因此她不断的祈祷着赶紧到吧,赶紧到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人们起了,侍卫开始巡逻了。   两人惊动了不少侍卫,赵安玥大声吩咐道:“象牙湾有人行刺,侯爷受了重伤,赶紧禀报皇上,让太医来营帐中医治!”   说完后,快速离开。   马终于回到帐前,顾青见了,大惊失色的跑上前来,和其他下人一起把顾淮景扶了下来。   “侯爷,侯爷!”顾青惊慌失措,赶紧用肩膀撑着顾淮景,把顾淮景扶到床上。   赵安玥也跟着下了马,跑了进去,边跑边道:“樱鱼,你去看看太医来了吗?来了就赶紧把太医带到帐中!”   樱鱼深知情况严重,连忙应声而去。   太医耽搁了一会儿才匆匆赶到,他刚起没多久,连早膳都还没用,听到顾淮景被行刺受伤的信息就连忙赶了过来。   顾将军是大祁的战神,是无数军中人的精神支柱,所以说顾淮景万万不能倒下!   只是饶太医行医多年,见多识广,看到顾淮景的伤时,不免一惊,连忙用剪子剪掉衣物,开始处理。   顾淮景似乎昏迷了过去,额间一直冒汗,顾青在旁边时不时擦一把。   赵安玥看不了这般血腥的场景,退在一旁,紧张的等待着。她的衣服上,沾了顾淮景的血,因此很是狼狈。   没过多久,皇上,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连同赵峰,纷纷赶到。   皇上似乎赶的有些急,脚步带风,进来后一挥手:“不用多礼,淮景怎么样了?”   太医正在处理伤,闻言刚想回答。   皇上见了,连道:“太医先给淮景诊治,不用急着回答朕!”   太医点点头,连忙专心处理面前的伤。   侯府下人抬了几把椅子,让五人坐下。   皇上来时路上了解了一些情况,看到赵安玥,把她叫了过去:“安玥公主,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安玥惊魂未定,她咬着牙,梳理了一下头绪,把刚刚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皇上闻言,对着赵峰道:“赵统领,你赶紧率人去象牙湾,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在围场之中对淮景行刺!”   赵峰起身,行礼道:“禀陛下,臣已经第一时间让人赶了过去,这会应该已经赶到了。”   皇上点头,闻言稍安:“依安玥公主所说,有两人逃跑,你赶紧率人封锁围场,定要将人擒拿!”   赵峰抱拳:“是!”闻言,起身离开。   离开之前,他朝顾淮景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惜了,本想还能和这位大名鼎鼎的顾将军一决高下,现在看来,怕是再无机会。   **   赵峰离开后没多久,太医收了手,匆匆行至皇帝面前:“皇上,臣已为侯爷止了血,包扎好伤口,只是……”   赵安玥听完前半句面色一松,听到后半句,心提了起来。   皇上沉声问:“只是如何?太医只管说便是。”   太医沉默了一会儿道:“侯爷右手伤势过重,伤了经脉,静养一段时间便会好。只是日后,怕是不能握剑了。”   也就是,顾淮景的右手废了。   赵安玥小心翼翼的眨了眨眼睛,心里不太好受。顾淮景如果不是救她,就不会被那黑衣人一剑斩在右臂。   皇上面色阴沉如水:“太医,宫里医术你属最为拔尖,连你也无办法吗?”   太医摇头,跪于地面:“臣已竭尽全力,实属无奈。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以手掩面,半晌无力道:“你先退下吧。”   说完后,皇上起身,来到床榻前。   床上,顾淮景直直躺着,右手已经包扎好,但他依旧脸色苍白,冷汗不止。   他睁开了眼睛,看向皇上。   皇上神情悲痛:“淮景,朕会昭告天下,寻找名医为你医治右手,你且放宽心。”   顾淮景双眼无神,半晌闭上眼睛道:“皇上,淮景怕是日后不能再为您效忠了。”   皇上在床边坐下:“淮景说的是何话?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大祁的战神,战无不胜的顾将军!”   “可我的右手……”顾淮景双唇干裂,缓缓道。   “你放心,你的右手定然会好的。”皇上道,“只是需要些时日静养罢了,你日后好好在府中养着,朝中事务可先放到一边。等你伤后,朕亲自封你为镇国大将军!”   顾淮景一年前,在边境重创蛮族,被召回京都时,皇上赏下黄金万两,但未升官职,反而收回了他手中的军权。   后来他一封信助大祁胜了大宴,也只赏他婚事,将大宴公主嫁给他。   可没想到,如今右手废弃,这镇国大将军的官职反倒拿到了手。   顾淮景睁开双目,感激道:“淮景谢过皇上,只是今日之事,淮景右手重伤,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拿起刀剑,甚至无法在上战场为国捐躯。这实在让淮景心生痛苦,故而淮景请求皇上,一定要把陷害淮景的凶手找出!”   皇上点头:“淮景大可放心,朕就宣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定然要查出幕后真凶!”   顾淮景点头,神情有些犹豫:“皇上,臣和黑衣人交过手,如果臣未猜错,那人应是江湖鼎鼎有名的杀手仇尽!”   在皇帝身后的三皇子不免心头一跳。   六皇子和七皇子两人闻言微微皱眉。   其他人不知道,六皇子和七皇子却再为清楚不过。   这三皇子早年间就开始暗自收买江湖高手,只是三皇子事事小心,瞒得极为严实,知道的人很少很少。   这还是皇后在齐贵妃身边安排的丫鬟,听到齐贵妃和三皇子的交谈时发现的,然后告诉了皇后。   皇后再告诉了德妃和六皇子七皇子。   可是知道三皇子收买还不够,他们还要知道三皇子到底收买了哪些人马。   因此他们暗地里追查很久,大概二十日前,才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三皇子收买的那些江湖高手,其中有一个便是仇尽。   那么今日顾淮景右手重伤定然是三皇子所为!   两人彼此间对视了一眼,然后撇过头,假装什么事都未发生,眼观鼻鼻观心的听着皇上和顾淮景间的对话。   皇上明显也微微惊了一下:“仇尽?”   顾淮景脸色苍白,轻轻点了点头。   仇尽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杀手,做的便是这种杀人的买卖。只要钱的够,他就能帮你杀人。   仇尽很少失手,仰仗的便是他那身出神入化的轻功。   皇上冷笑:“定然是有贼人收买仇尽,想要害你性命,令大祁死去一名猛将!你且可放心,朕定然让人抓住这仇尽,问出背后真凶!”   顾淮景艰难道:“淮景谢过皇上。”   皇上从床上站了起来:“你好好休息,朕有空再来看你。”   说完后,带着三位皇子离开了房间。   皇上回了自己的寝殿,立马宣来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让他们定要想尽办法捉拿仇尽,查出刺杀顾淮景的幕后真凶!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领命而去。   因此今日围猎,有很多人缺席,包括顾淮景和赵峰。   赵安玥之前非常期待这场围猎,但是顾淮景受此重伤,她也没有多少心情,在皇上走后,就来到顾淮景床前。   顾淮景睁开眼睛看着她:“围猎还是会举行,你不去看吗?”   赵安玥摇了摇头,秀眉紧锁的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很小声地道:“谢谢你呀。”   说到后头,越说越轻,‘呀’字几乎消失在双唇中。   顾淮景一愣。 第42章 042(一更)   赵安玥眼中的担忧是真的, 愧疚也是真的。   虽然她知道那些黑衣人是冲着顾淮景去的,可是如果不是自己, 凭顾淮景的实力, 要应付不是什么问题, 他也不可能右手受伤。   顾淮景微抬起眼眸, 看向坐在床边的赵安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 可是那双眼里却不知道藏了些什么情绪。   右手疼痛难忍,顾淮景微闭上视线,摇头:“不用,你要真谢我, 就去看看围猎, 回来告诉我是谁拿了第一罢。”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温柔了下来,也许可能是因为伤口真的很疼。   赵安玥摇头,她看着他那包扎好的右手, 想起刚刚鲜血淋漓的样子:“我还是在这里陪你吧,我可以给你擦汗的。”她转向旁边的顾青, 示意他把毛巾给自己。   顾青连忙把毛巾往后一藏:“夫人,这些事情让奴才来就好。”   这夫人哪像会照顾人的?他可不敢让她来照顾侯爷,到时候伤势更重了该如何是好?   赵安玥坚持:“没关系, 我可以的,你把毛巾给我罢。”她是真的想做些什么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因此见顾青推脱,很热情的站了起来,朝顾青走去, 伸出双手。   顾青无奈,看看床上的顾淮景。   顾淮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再开口,微微阖着眼,默认的态度。   他只好把毛巾给了赵安玥。   赵安玥开心的接了过来,坐下。长得这般大,她好像真的从未服侍过人。   在大宴的时候,就算父皇母后生病,她也未这般做过。   因此赵安玥觉得很稀奇,她拿着毛巾,抬手,朝顾淮景额头擦去。   没控制好力道,毛巾几乎是直直拍下去的。   站在床边看着的顾青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顾淮景的眼原本微微阖着,睫毛还在轻颤,结果毛巾猝不及防的拍下,他下意识闭紧了。   赵安玥也意识到自己力道过重了,连忙道歉:“我没给人擦过汗,我会小心一些。”   然后她推动着毛巾,学着宫中丫鬟擦桌子的样子,把顾淮景额头的汗擦去。   因为要给他擦汗,赵安玥倾斜着身子,两人的脸隔得很近。   顾淮景下意识的朝她看去,她的表情很认真,好看的唇抿得紧紧的,眼睛很亮。   前一秒还因为他右手受伤心怀感激主动请缨给他擦汗的人,这会眼里已经没有了愧疚或者感激之色,而是充满了一种类似于好玩的情绪。   对于没有做过的事情,他的这位小夫人总是充满兴趣与好奇。   比如,擦汗。   顾淮景觉得自己现在仿佛只是一张桌子,因为赵安玥给他擦汗的手法,和那些下人擦桌子的手法一模一样。   他侧了头:“可以了。”   赵安玥哦了一声,有些遗憾的收了手,把毛巾递给了顾青。   她看着他,然后视线又移到了他的右手上,最终道:“你的右手伤势太医说很重,以后都不能握剑了,那你……”是不是就不能上战场打战了?   赵安玥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这样不好,连忙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不说了。   这样会显得她很没良心,因为救她,他右手才受伤,可她反倒想的是他右手受伤上不了战场,这样她父皇就不用忧心大祁会举兵侵犯大宴边境了。   不过话说回来,上回祁宴之战,顾淮景也没有上战场,但是大宴也输了……   顾淮景精神不是很好,伤口还疼着,刚刚一路流了很多血,他现在头有些晕,但听到赵安玥的话,还是开口问道:“什么?”   赵安玥眨眨眼睛:“以后怎么办?”   他闭上眼睛,说话的声音很轻:“以后的事,自然以后再说。”   赵安玥托着下巴:“不过太医说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我父皇从小身体就不好,那些太医每回看过后都是唉声叹气,可是我父皇现在还是好好的。你不用太担心,太医都是把事情说严重的,这样他们才能保住脑袋。”   如果把病情说轻了,后期真出了问题,太医脑袋就可能不保,但如果把病情说重了,后期反倒好了,太医反倒还会受到赏赐。   这个道理,赵安玥懂。   说到这里赵安玥想起了一件事情,连忙站起来,对顾青道:“我记得府中的刘大夫医术高明,你让刘大夫赶紧过来给侯爷诊治!”这位大夫是多年老军医,之前给于嬷嬷看过病。   虽然最后于嬷嬷没能好转,但也是多亏了刘大夫,于嬷嬷才能多活几日。   顾青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担忧道:“刘大夫的医术终究没有太医高明,刘大夫来怕是也无用。”   赵安玥道:“多个大夫看看总是没什么大不了,万一刘大夫有法子,顾淮景的右手就能恢复如常!”   床上的顾淮景开口了:“不用让刘大夫跑一趟,明日便启程回京,到时候回府再让刘大夫看看便是。”   “可是耽误了最佳时机就不好了!”赵安玥睁大眼睛反驳。   顾淮景现在受伤,宜卧床休息,不便奔波,这是刚刚太医吩咐的。皇上也交代了,为了以防那黑衣人半路再出现,顾淮景也不要今日回京,干脆在这里勉强休息一晚,明日再和大军一起返程。   但是这样,保守估计,也要明日晚间才能回到侯府。可如果快马加鞭,让人回侯府一趟,再把刘大夫带过来,速度快的话,明日清早刘大夫就能为顾淮景诊治。   清晨与晚间,虽然都是同一天,但是可能会带来不同的结果。   赵安玥是真的为顾淮景着想,可哪想对方却冷了语气:“不用,我现在很累,我想睡会儿。”   赵安玥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顾淮景顾青主仆两人都如此,一点没有让刘大夫赶过来的意思。   她想,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刘大夫医术可能确实不怎么高明罢。   于是她点头,叹气:“那你睡罢,我给你擦汗。”   顾淮景:“……你话太多,会吵到我休息。顾青在便可,你去看围猎罢。”   **   被嫌吵的赵安玥带着桃鱼赶往围场,樱鱼心细会照顾人,所以她把樱鱼留在了营帐中。   她边走边小声骂顾淮景恩将仇报。   她难得这般好心的想要照顾他,结果他还嫌自己吵。那既然如此,她就不管了!反正说起来,他右手如果真的废了的话,她也许就能打的过他,不用再怕他了。   离围场越近,便愈发热闹。   那边顾淮景受了伤,可这边却不受影响,大家依旧兴高采烈。   赵安玥走了进去,里头搭了凉棚,放了不少桌椅,上头还有糕点水果和茶。   女眷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说话,而男子们则进入树林中捕猎,这会还未回来。按照往年惯例,捕猎的时间从上午巳时到午后未时,共五个时辰。   她四处环顾了一圈,只见正中间主位的几个位置空着,皇帝皇后等人都不在。   如今捕猎才开始一个时辰,还有四个时辰要等,想必这些贵人是想等到快结束时再过来。   姜佩绮在一处角落中,正和丞相少夫人和翰林院编修夫人说着话。   赵安玥见了,朝她们走了过去:“佩绮。”   姜佩绮在磕瓜子,闻言连忙转头,站了起来:“玥儿,我们还以为你今日不会过来了。”   丞相少夫人和翰林院编修夫人也齐齐道:“你怎的来了?顾侯爷如何了?”   姜佩绮让杜鹃再拿了一个凳子,赵安玥坐下,四人围成一圈,桌子正中间放着瓜子。   赵安玥道:“右手伤到了,这会正在帐中休息。”   丞相少夫人叹气:“可惜了,顾侯爷武功高强,右手受伤想必心里难过。”   翰林院编修夫人也点头,但换了个角度想了想,拉着赵安玥的手,嘱咐道:“顾夫人,听你昨日说,侯爷对您不是很好。如今他右手受伤,想必愈发喜怒无常,你…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姜佩绮也点头:“编修夫人说的不错,我先前还认为顾侯爷对女子不好的传言是假,可没想是真的。”   赵安玥闻言有些心虚,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裙,道:“之前侯爷对我确实不好,可今日,如果不是因为要救我,他右手也不会受伤呢。”   翰林院编修夫人最爱八卦,闻言道:“是吗?今日侯爷受伤的事情,我们只是听闻,可不知内情,顾夫人,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赵安玥没觉得这是一件需要隐瞒的事情,她便将早晨发生的事情说了。   哪想翰林院编修夫人听到后,反应却是很大:“仇尽?!”   三人纷纷吓了一跳。   丞相少夫人素来谨慎,连忙嘘了一声:“轻点。”   姜佩绮往四周看了看,这会很多人都已经不在这,回帐中等去了。   她放下心,问道:“编修夫人,你听过这仇尽?”   翰林院编修夫人消息最为灵通,交际广泛,知道很多事情。   她点点头:“这仇尽可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丞相少夫人若有所思:“可是有人买通了这杀手,想要害顾侯爷?只是顾侯爷常年在边境战场,这一年在京都,也不与朝臣交往,想必没有得罪人啊。”   姜佩绮微微皱眉:“那可是别国买通的杀手?还特意伤了右手,这是怕侯爷再回战场中?”   “难道是?”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看向赵安玥。   怕顾淮景回到战场的,定然是大宴抑或蛮族。蛮族处于冰天雪地之地,生性凶残,滥杀无辜。江湖人多是大祁大宴之人,与蛮族向来势不两立。那害顾侯爷之人,很有可能便是大宴的人。   大宴的人派出仇尽,这大宴公主又刚好在顾侯爷身边,这莫不是一个局?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脑袋明显没转过弯,茫然的看着她们,不明白她们三人到底在说什么,手里拿着的瓜子刚好放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咬下。   她把瓜子拿了下来,问:“怎么了吗?”   三人沉默,然后纷纷摇头。   幕后之人肯定不是赵安玥,这赵安玥看起来就不是能设计出这种局的人。而且如果和她有关,她又何必把晨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们?   那又是谁呢? 第43章 043(二更)   赵安玥离开后不久, 顾青把帐中的下人全部遣了出去,说是侯爷需要休息, 不用人伺候, 包括樱鱼。   然后没过多久, 一位再普通不过的老人低着头, 恭敬的捧着煎好的药, 走了进去。   顾青在里头等的心急,听到动静连忙抬头,他快步走过去:“刘大夫,您总算来了!”   刘大夫把手中的药递给顾青, 匆匆走到床前, 边走边问:“侯爷伤势如何?”   “比计划的要严重的多,您快去看看!”顾青随手把煎好的药放在一边,跟了过去。   原本闭着眼的顾淮景听到动静睁开双眼。   刘大夫在床边坐下:“侯爷, 属下这就拆开绷带为您查看。”   顾淮景点点头,问道:“药有没有问题?”   刘大夫一边拆一边回答:“属下看过, 问题不大,但并不是治疗的最好的方子,很容易贻误伤势。”   也就是说, 太医给的药方过于保守,可以让顾淮景的伤势好,但是会慢的多,好的也不够彻底。   刘大夫手上很娴熟,没过多久就把太医精心包扎的带子解开, 查看了一番。   他一惊:“侯爷,您这伤怎会如此之重?!”   顾淮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问道:“能不能治好?”   刘大夫匆匆把藏在怀中的伤药和工具拿出,一边让顾青打下手,一边重新给顾淮景清理:“如果剑再进一分,或者我再晚一个时辰,侯爷您的右手真的会废。您也太不小心了!”   顾淮景便放下了心,他想了想,道:“如此也好,那就麻烦刘大夫了。”   **   赵安玥和姜佩绮等三人磕了会瓜子,从仇尽这个杀手聊到了江湖那些赫赫有名的人物,然后又从江湖这些豪杰聊到了最近看的几本杂书。   是的,姜佩绮三人是书友,现在多了一个赵安玥,成了四人小团队。   维系她们之间感情的,便是那些杂书。   赵安玥这次来围猎偷偷带来一本杂书,到现在还没有机会拿出来看过,讲的便是江湖盟主和丞相家小姐之间的故事。   这本书是之前从国安寺吴大娘那新买的,其他三人都没看过。   这故事题材,让那三人很是心动。   “玥儿,你要不回去取来,然后我们一起看看?”姜佩绮忍不住开口。   翰林院编修夫人连忙点头:“佩绮说的对,顾夫人你取来让我们瞧瞧罢,我们这会也无聊得紧。”   丞相少夫人:“虽我不是丞相府小姐,但女子身份也和我有些关系,我十分好奇这故事会怎么发生呢。”   但赵安玥有些犹豫:“可是我藏在帐中,顾淮景在。”   “侯爷不是休息吗?”翰林院编修夫人道,“他右手重伤,这会定然深睡不醒,你刚好可以不让侯爷发现,就把书取来,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也。”   赵安玥连瓜子都不磕了:“这样不好罢?顾淮景为了救我伤了右手,我却还特意趁着他昏睡去取杂书。”   姜佩绮手心拿了把瓜子,一边磕一边道:“这有什么不好的?看杂书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况且你回去轻些,不用吵醒侯爷就行。反正你也不是大夫,他受伤你也没有其他法子,陪着担忧还不如和我们看会杂书。虽然说是他今日救了你,但是那些黑衣人说到底也是冲着他去的。他今日所做的是真,之前想要家法鞭打你也是真。两相抵消,谁也不欠谁,你不必愧疚或者感激。”   丞相少夫人和翰林院编修夫人一听,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是无奈摇头一笑。   姜佩绮和杨卫礼的关系很是冷淡,素来都是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分得很清。姜佩绮能对赵安玥说出这番话,也很正常。   只是夫妻之间又哪能这样算呢?不过她们二人也没有开口反驳,反而点头,表示同意。   毕竟她们想看书不是?这次围猎,因与夫君同行,她们根本就没敢把书带过来,想看都没处去看。   赵安玥这么一听,心想确实是这个理。而且那本书她自己也想看,只是来后就未找到机会拿出来。   这会离结束还有好几个时辰,于是她站了起来,在三人期待的视线下跑回了营帐。   帐外有两人守着,看到赵安玥时一愣。   赵安玥跑了过去,停下,压低声音问道:“侯爷是否在休息?顾青呢?”   两位侯府侍卫行了一礼,声音很高:“禀告夫人,侯爷确实在房内休息。”   赵安玥被他们的音量吓了一跳,她把手指抵在唇边:“嘘,侯爷在休息,你们这么大声会吵醒他的。你们让开吧,我进去取些东西。”   两名侍卫非但没有让,还堵住了赵安玥:“夫人,侯爷特地嘱托过,休息的时候不让任何人打扰。”   赵安玥竖起好看的眉:“可这也是我的房间,我东西在里边,取一下怎么了?”   一名侍卫道:“侯爷亲自吩咐,属下也没有办法。不若夫人告诉属下取的是什么,属下帮您取来。”   赵安玥看向这名侍卫,侍卫面无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不对啊,顾淮景让侍卫守着门,连她都不让进,是在里面做些什么呢?   她咳了咳:“也罢,我从府中带来一把桃花扇,想必放在床边,你去取来罢。”   侍卫暗中松了口气,双手抱拳行了一礼,作势就要掀开帘子往里进去。   就在此时,原本好好站着的赵安玥猫着腰,灵活的插.过空隙,快步挤了进去。   侍卫大惊失色,但到底这位是侯爷夫人,他们又不能伤人,心中有所顾忌,反应便慢了一些。   这一慢,赵安玥已经迈着自己的长腿,两大步冲入了营帐中。   里头除了顾淮景和顾青外,还多了一人。   那人立于桌前,收了个空碗,向着半靠在床上的顾淮景行了一礼,然后拿着空碗子作势就退下。   举手投足只是一个送药的下人。   但是赵安玥的眼神放在那人身上,总觉得这个身影莫名的熟悉。   顾青见此,心想不好,连忙往床边看了一眼,把桃花扇拿在手中,走了过来道:“夫人,您的桃花扇。”   欲盖弥彰,赵安玥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并不是她笨,只是她没有把心思放在上头。   但等她真的开始观察了,就能很快就意识到不对。   比如门口的两个侍卫,比如比往日要殷勤的顾青,比如上半身靠在床上神色不明的顾淮景,比如这个很熟悉的背影。   她想起这个熟悉的背影在哪里见过了。   赵安玥接过桃花扇,然后几步冲到那人面前,拉住他:“刘大夫!”是肯定的语气。   顾青扶额。   刘大夫手一颤,差点没拿住手中的空药碗。   门口的两个侍卫心口一跳,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期。   侯爷向来是赏罚分明的人。   他们跪了下来:“侯爷,属下未拦住夫人,还请侯爷责罚。”   顾淮景脸色依旧苍白,唇也没有一点血色,他淡淡道:“你们都下去,玥儿留下。”   闻言,刘大夫退后一步,朝赵安玥行了一礼,和其他人一起出了营帐。   侍卫继续守在门口,顾青去了下人的营帐,刘大夫去了熬药的地方,继续当一个不受人瞩目的煎药人。   **   房内异常的安静,安静到赵安玥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顾淮景靠在床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幽暗如同深夜,里面仿佛跳动着一点火光,那是残酷的,冰冷的。   在这样的视线下,赵安玥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她本来还想质问刘大夫为什么会在这,可面对这样的顾淮景,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是不敢说。   他的表情无悲无喜,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个脸,但和刚刚任由她擦汗的那个人不一样了。   此刻的他,很危险很危险,比赵安玥见到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危险。   因为赵安玥回来的不是时候,看到了不该看的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赵安玥原先因为一路跑回来而红彤彤的小脸蛋,正在以可见速度慢慢变白。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顾淮景开口,语气仿佛飘在半空:“过来。”   赵安玥抬起手中的桃花扇:“我…我拿到桃花扇了,我去看围猎,佩绮她们还在等我,你…你好好休息…我……”   “过来。”顾淮景冷了声,飘在半空的语气直接砸在了地面。   不知为何,明明内心想跑,可是她还是抬腿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停在床边三步之外。   顾淮景微微低下头,他左手落在自己受伤的右手,轻轻抚摸上头刘大夫刚刚包扎好的布带,这布带和太医包扎的手法以及位置,完全一模一样。   “我还以为你未时才回。”顾淮景道。   赵安玥紧张的捏着桃花扇:“我来取东西。”   顾淮景的视线在她手上一掠而过,她的手指用力,故而发白。但并不妨碍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弹起琴来也很赏心悦目,哪怕弹的实在难听,曲调如同魔音绕梁。   “你可知刘大夫为何在这?”顾淮景轻轻开口,声音如同秋日落叶,在空中飘飘洒洒,听起来轻盈却暗含杀意。   赵安玥想都不想,连忙摇头,摇完头后想起什么,她又赶紧加了一句:“我没看见刘大夫啊,他不是在侯府吗?”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该知道的事情要装作不知道。她抄了两个月兵书,虽然抄的不走心,但这个道理,赵安玥还是懂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识时务者为俊杰.公主 第44章 044(一更)   营帐之中, 到处都遮挡的严严实实,连窗也关上了。帐中点着烛火, 烛火仿佛如同此刻的赵安玥, 连晃动都不曾晃动。   顾淮景看向三步之外的赵安玥, 把她的紧张、惧怕看在眼里。   下一秒, 他轻轻笑了出来, 之前那暗藏的杀意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连烛火都重新轻轻晃动了起来。   房内,冰雪融化,万物复苏。   顾淮景摇摇头, 对着赵安玥道:“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又不能对你做什么,你毕竟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赵安玥有点茫然,她眨了眨眼睛, 觉得顾淮景换脸怎么能换的这么快的。这一秒和刚刚想比,完全又变了一人似的。   他左手扶着右手, 脚从被窝中伸了出来,放入床边摆着的鞋中,由靠在床上变成了坐在床边。   顾淮景轻轻叹道:“我得罪了不少人, 故而无论去哪都会尽量把刘大夫带在身边,以防各种意外。”   见他自动解释,赵安玥才稍稍放下了心,她问:“那你为何不让人知道?我不久前还说让你们找刘大夫,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淮景:“刘大夫是我的暗棋, 自然不能让人发现。”   “我也不可以吗?”赵安玥胡乱扇着手中的桃花扇,有点恼火。   她刚刚真的差点被顾淮景吓死了,还以为他要杀人灭口呢。   顾淮景摇头:“告诉你,你会告诉别人的。”   “我才不会呢!”赵安玥连忙为自己辩护,“我是最守口如瓶的人!”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是吗?那我问你,早晨发生的事情,你刚刚可有告诉他人?”   赵安玥想起看杂书的四人小组,沉默了半晌,道:“我不知道那个不可以和他人说,不能说吗?”   “你觉得可以说?”顾淮景没有回答,反而问了回去。   赵安玥点点头,说的头头是道:“知道的人更多,说不定就有人能够提供线索,就能找到幕后凶手了啊。”   顾淮景微微一笑,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道:“我有些口干,你给我倒杯水罢。”   赵安玥本能的就想摇头拒绝,但看了看他伤了的右手,于是走到一旁,把桃花扇放下,然后倒了杯水,走过去递给他。   顾淮景接过,喝了一口,他把茶杯放在自己左手手掌,大拇指和食指摩挲着茶杯边缘,突然间问:“我答应带你来围猎之时,你曾说过,你无条件答应我三件事,你可还记得?”   赵安玥想了想,点头。   “那好,有关于刘大夫的任何事情,你要守口如瓶,谁都不能提。”顾淮景抬起头,看向她。   她微微咬着唇,然后点头:“好,我谁都不说。但是顾淮景你带着刘大夫,是因为你知道有人要杀你吗?你之前本来不答应带我来的,给我的理由就是危险,这说明你早就知道围猎的时候有人要杀你。”   顾淮景再喝了一口水:“也不能这样说,我只是推断,并不能确定。”   赵安玥打量着他,秀眉紧锁,问道:“你有很多仇人吗?”   顾淮景把杯子递了过去:“挺多的。”   赵安玥一边接过,一边忧心忡忡的道:“那我以后岂不是也很危险?”   “……”顾淮景一顿,半晌回她:“你待在侯府中,不要出门,自然不会有危险。”   赵安玥随手把茶杯放到一边,在顾淮景旁边坐了下来,侧着身看着他道:“但是我不可能一直待在侯府里,我刚刚还和佩绮她们约好了,以后要常常去赏花。”   顾淮景皱眉:“最好还是不要去。”   “为什么不要去?!”赵安玥很生气,因为她经过他提醒才想起了一件事情,“她们说之前有送帖子到侯府,让我去参加各种聚会,但我都没有收到,是你拦下了对吗?”   顾淮景喝完水,又重新躺回了床上:“我是为你考虑,侯府外很危险,今日晨间便是一例。如若不是我,你今日该当如何?”   赵安玥挪了挪屁,把坐在自己身.下的被子给他挪了出去:“但是如果不是你,那些黑衣人也不会来害我啊。”   顾淮景闭上眼睛:“我累了。”   赵安玥嘟着嘴,闷闷地看着他:“那你知道今日是谁要害你吗?”   顾淮景:“不知,我只认出了仇尽。”   赵安玥叹了口气,看了看他的手:“刘大夫怎么说?你的手能治好吗?”   顾淮景依旧闭着眼睛:“不能。”   她看着他苍白的唇,总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事情不是他说的这般:“既然不能,那你为什么不难过呢?”   顾淮景睁开眼睛看着她,缓缓道:“玥儿,怎么样才算难过?”   赵安玥一愣。   如果是她,知道自己右手废了话,她肯定会一直哭一直哭。   但是顾淮景哭的话……赵安玥不能想象这个画面。   没等到赵安玥的回答,他闭上眼睛,声音轻轻的:“世上很多事情,不是哭出来才是难过。况且,已经治不好了,我难过又有什么用?”   赵安玥一想,觉得顾淮景说的很有道理。   就如同,都已经治不好了,她好像坐这里陪着他,看着他睡觉也没有用。   于是赵安玥站了起来,心安理得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去找佩绮。你放心,我说话算数,刚刚发生的事情我谁都不说。”   说完后,她走到自己的小柜子旁,用身子背对着顾淮景,偷偷摸摸的拿出里面的书,塞进自己的怀中,跑着离开了。   赵安玥前脚刚离开,顾青后脚就走了进来,他停在顾淮景床前:“侯爷,刘大夫已经回去了,没有人发现,没有任何异样。”   顾淮景嗯了一声,依旧闭眼假寐。   顾青顿了顿,道:“夫人那边,就随夫人去吗?”   顾淮景沉默片刻,缓缓睁开了眼睛,眼里深不见底。   “她会保密,不过你还是派人看着。”   顾青领命:“是。”   **   赵安玥把书拿了过去,四个人去了丞相少夫人的营帐中,偷偷在里边一起看书,顺便用了午膳。   等时辰差不多后,四人才出发往围场而去。   很多午间回去休息的女眷都已经过来了,看见四人,便时不时有人迎上来。   顾淮景今日未参加围猎,大家都察觉到不对,有些人知道顾淮景受伤,有些人却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顾淮景的夫人在这,这些女眷,无论是自己想知道,还是自己的夫君想知道,都围了上来,很是热情的问赵安玥发生了什么。   赵安玥便不厌其烦的把仇尽的事情讲了一遍又一遍,在她的描述之中,顾淮景英勇神武,她反应灵敏,而仇尽无比的阴险狡诈。   她告诉了一个人,那个人又告诉自己旁边的人,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没过多久,就在第二日,顾淮景的马车载着顾淮景和赵安玥回到侯府时,整个大祁京都,上至朝中官员,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了顾淮景受伤之事。   在大祁的百姓心中,顾淮景是神一样的人物,他在,蛮族就不敢来犯。他在,大祁就是最强的国。   可是顾淮景的右手却废了,从此以后可能不能再提起刀剑,不能再上战场,这对百姓来说,是一件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大家不由的骂道。   “这仇尽太可恶了!也不知道是谁□□,这凶手被抓到后定然要在午门斩首才好!”   “就是,午门斩首之日,我定然要带着一筐石头去,砸死那小贼!”   “也不知道这朝廷什么时候能抓到真凶!希望知道实情的人能赶紧站出来!”   “……”   百姓怨声载道,‘仇尽’的名字被提了又提,而且百姓的力量集结在一起,是相当伟大的,不知是谁,居然神通广大地画出了仇尽的画像,百姓一传十十传百。   “这人我好似见过,他几日前还在我这吃过一碗面!”   “他在我这买了件衣服!”   “他在我这住了一晚!”   “……”   事态发展到至今,最为忧愁的自然是三皇子的人。   三皇子府,三皇子刚从围场回来,便被早就等待在外的幕僚围住了,他们把事情几句交代了一下,担忧道:“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三皇子坐在主位,风尘仆仆,但他眼中却无一点担忧:“仇尽如今在哪?”   “禀殿下,仇尽事成之后便去了大宴境内,躲了起来,依仇尽的轻功,不会被抓到。”一人回答道,“只是京都百姓最近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属下怕议论的多了,难免会有些人知道点什么。”   虽然他们三皇子府和仇尽皆是私底下往来,但最怕的就是,有些地方他们也没有注意到,让人知道仇尽和他们三皇子府有关,这可就糟糕了。虽然目前还未发生,但他们终究还是担心的。   三皇子微微笑道,胸有成竹:“无碍,你们尽管放心便是。”   说完后,便不再多语。   幕僚间彼此对望,皆是不明白。三皇子当初要用仇尽害顾侯爷的时候,他们就不同意。   按照他们之前的想法,这顾侯爷应当笼络才是。虽然前不久三皇子亲自上府被拒,但这也是人之常情,顾侯爷并不是容易被笼络的人,自当缓慢图之。   可三皇子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要筹谋这一局,来害顾侯爷。他们劝过也没有用,只能听从。   三皇子对此事异常坚持,可明明以前的三皇子并不会做出这种决定。 第45章 045(二更)   赵安玥和顾淮景回到侯府的时候, 已经是傍晚,太阳还未下山。   顾老夫人听到顾淮景受伤的消息, 早早就等候在门口。待她看到顾淮景右手伤势时, 眼眶微红:“淮景, 你这右手当真……”   顾淮景低下头, 脸色还有些苍白, 但还是安慰道:“祖母,不碍事的,虽不能握剑,但日常的生活还是没有问题。”   顾老夫人闭上眼睛, 无声叹息, 赶紧让下人把顾淮景迎回正轩院休息。   赵安玥和顾老夫人说了一番话,把当天晨间发生的事情再复述了一遍,然后也回了自己的景鱼院重新梳妆打扮。   换了一身衣裙, 发髻也重新梳过。只是如今也快到了傍晚,樱鱼只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反而显得越发清纯动人,一颦一笑间带着简单却又迷人的风韵。   赵安玥草草用了晚膳,天已经快暗了。   她咬着牙, 想了想,最终拿了一本前些日子看过的,从吴大娘那买的杂书,带了把小刀和黏胶,藏在怀中。   樱鱼和桃鱼不由问道:“夫人, 您这是要?”   赵安玥右手手指抵于唇间:“我去一趟正轩院,大约一时辰后便回,你们都不用跟来。”   樱鱼:“夫人!”   赵安玥表情很严肃:“侯府内没有什么危险,你们不必忧心。”   说完后,她便往正轩院快步赶去。   赵安玥到的时候,天还未全部暗下,房内虽未点烛火,但也还看的见。   她之前两个月,基本每日都会去正轩院书房抄兵书,因此正轩院下人见了她也不觉有异。   她如往日般,熟门熟路的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赵安玥在去围猎前就已经把兵书抄好了,顾淮景也检查过,然后把书放回了书架,连同那本画了乌龟的原兵书。   她来到那本兵书前,把书抽了出来。   赵安玥有些紧张,时不时朝门外看去,生怕突然间有人闯入。   但这个时间点,顾淮景右手受伤,定然在他房中休息,不会无缘无故进来。而且这是书房,下人自然也不会随便进入。   现在这个时间点,是赵安玥最适合偷梁换柱的时候。   她从自己的怀中把带来的杂书、小刀、黏胶一一拿出。   那本杂书的厚度和兵书差不多,而且封面已经提前被赵安玥割了下来。她把封面和杂书分开。   然后赵安玥拿起小刀,小心翼翼的把兵书的前后封面割了下来。   她割的极为小心,尽量做到不割破纸张。   没过多久,兵书的封面被割下。   赵安玥把兵书封面揭下,拿过没了封面的杂书,把兵书的封面用黏胶贴在了杂书上。   她贴的也很小心,确保在外头看不出有重新粘合的痕迹。   待完成后,她把杂书的封面套在没了封面的兵书外头,把小刀和黏胶两样工具,一起收了起来,藏在怀中。   做完这一切,她松了一口气,把贴上兵书封面的杂书放进了书架里。   赵安玥退后三步,看了看那个书架,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一切都很完美。   有了她抄的那本兵书,顾淮景想必也不会去拿这一本画了乌龟的原兵书,这样说不定很长时间内他都不会发现。   真是太完美了,赵安玥笑了笑,离开了书房。   只是她刚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遇上了经过的顾青。   顾青一愣,施了一礼:“夫人,您怎会在书房中?”   赵安玥心内一跳,但面上装作很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把镯子忘在书房了,刚刚特地来取。”边说边抬起自己的右手,右手上一个玉镯,玲珑剔透。   顾青点点头:“日后夫人有忘记的东西,吩咐樱鱼或桃鱼来帮您取便是,不用特地跑一趟。”   赵安玥闻言有些心虚,她咳了咳,下意识朝顾青手上看去:“这是侯爷的药?”   顾青:“是,刚煎好不久。”   “那正好,给我罢,我今日过来是想看看侯爷的伤势,来书房取东西只是顺便而已。”她风轻云淡的伸出了手。   顾青一愣。   赵安玥有些许不耐烦:“给我。”   顾青只能递上。   她接过,一边端着药,一边转身往顾淮景的房间走去。   这药很满,置于木盘正中央。顾青端的时候,显得很轻松,而且一滴都未曾洒出。   可是在赵安玥手上,碗中药液随着她走路,晃啊晃,晃啊晃,不一会儿就洒的到处都是。   等她到了顾淮景房间门口时,药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顾青跟在后边,心惊肉跳的看着。心想,等会还得让刘大夫再煎半碗才是。   **   昨日晨间受伤,直到现在,顾淮景都没放下防备好好休息过。   在围场之时,终究是在外边,他哪怕闭目养神,也是处于戒备之中,防止出现意外。   到了晚间更是,虽然考虑到他手受伤,皇上特地让人送来卧榻,让赵安玥睡于上方,没有和他同床共眠。   但是整个晚上,右手伤口都在作痛,他根本就睡不着。而赵安玥却睡得很香甜,有时候人总是很奇怪,别人睡的愈发香甜,自己却会更加清醒。   所以,回到府中后,顾淮景才真正得以好好休息。   他睡了近两个时辰,在听到赵安玥的声音后,睁开了眼睛。   换了身衣裙,随意梳了个发髻的小公主正站在床边唤他:“该喝药了。”   顾淮景顿了顿,用未受伤的左手撑于床边,然后坐了起来,靠在床上。   赵安玥把那剩了半碗的药拿在手中,很自然的在床边坐下,勺子在药中晃了晃,舀了一勺,直接喂向顾淮景的嘴。   本打算伸起左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的顾淮景手一顿。   他睡得有些迷糊,脑还有些晕,不如往日清明,竟鬼使神差的收了左手。   可真要他张开嘴唇,去接这一口药,他也是断然做不出的。   故而两个人僵持住了,赵安玥拿着一勺药,药在他唇边,他却不拒绝,也不张嘴。   赵安玥没觉得自己这般喂药有何不对。父皇生病的时候,母后是这样为父皇喂药的。母后生病的时候,父皇也是这般为母后喂药的。她生病的时候,父皇和母后也是这样喂的。   所以赵安玥觉得,喂药就应该这样喂。   只是顾淮景不接,难道是觉得太苦?   赵安玥没想到堂堂一个大男人也如此怕苦,她叹气,哄道:“不苦的,喝了就能好了。”   顾淮景:“……”   赵安玥无奈,手再往前递一分,勺子递在了顾淮景唇边,他一皱眉,下意识喝了一口。   “嘶。”顾淮景侧开了头,“烫。”   赵安玥啊了一声,明明药碗在手心,却不烫人,怎么会烫呢?   而且她刚刚吹过了啊。   “真的很烫吗?”赵安玥疑惑的反问。   顾淮景眼瞳深深:“真的。”   赵安玥不相信,总觉得顾淮景现在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她鬼使神差,舀了一勺,放在唇边,探出舌尖,尝了一点。   温度刚好,不冷不热,但是——   实在太太太太太太太苦了啊!!!   从小到大,赵安玥最怕苦,她仿佛被烫到脚的猫,反应猛烈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手里拿着的半碗药也没拿稳,统统摔在了地上,药汁溅了赵安玥自己一身。   门外的顾青听了,心里无奈想到,估计要再重新煎一碗了。   赵安玥也不顾那摔在地上的药,冲到桌边,拿起桌子上的水一饮而尽。   床上,顾淮景没忍住,笑了出来。   口中苦味被冲淡,赵安玥终于缓了过来。   她听到顾淮景的笑声,快步走到床边,指着顾淮景,很生气道:“你骗我!”   顾淮景小心翼翼的用左手抬了抬自己的右手,语气中还带着未散的笑意:“我可没有骗你,我只是比普通人怕烫罢了。”他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小公主自己傻乎乎的,他只是一说,她还真的自己去尝一口试冷热。   赵安玥狠狠的剁了剁脚:“我好心喂你药,结果你却……”   话还没说完,因为她的动作过大,怀中藏着的书忍不住就要往外掉。   赵安玥连忙想都不想,双手立马抱住自己。   顾淮景立马看了过去,反应很快:“你怀中有什么?”   赵安玥心里一个咯噔:“没什么,我只是突然间觉得有些冷,可能药洒到衣服上,我先回去……”   顾淮景虽然伤了右手,当左手毫发无损,那身功夫也还在。   再加上赵安玥离他很近,他探出身体,左手抓住她的一只手,一用力,就将她扯到了床上。   赵安玥的背摔在了他的两条腿上,双手还牢牢抱住怀中的书,自己的长腿则在空中用力扑腾着,以仰面的方式挣扎着要站起来。   顾淮景怎么可能让她轻易逃脱?他右手不动,左手伸出去,就往她怀中探去。   赵安玥一边躲,一边用力护着。   按照往日,赵安玥定然很快就会被制服,只是今日的顾淮景只有一只手。   赵安玥虽然没能站起来,但双手死死抱着自己,用尽全力确保怀中兵书的安全。   如果让顾淮景发现,她就惨了。   顾淮景虽然只有左手,但也不可小觑。   所以两个人你来我往,僵持了很久。   挣扎之中,赵安玥的发髻散了,衣服乱了。   顾淮景的左手,本想取出她怀中所藏的东西,可不经意间却触到……   两个人皆是一愣。   顾淮景看向她的脸,秀发在她身后飞扬,她明眸皓齿,眼里水光潋滟,媚中带羞,整张脸通红,仿佛涂了上好的胭脂,让他心中不由一跳。   仿佛有猫爪在轻轻挠动一般。   他的手下意识动了动。   赵安玥没忍住,口中无意间溢出一句,声音又轻又带着点什么。   她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想起自己看的那些杂书中的某些片段,脸又是一红。   她趁着顾淮景还未来得及有其他动作的时候,赶紧滚了一圈,滚到他脚边,然后飞快爬了起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跑出了房门,还留下了一句恶狠狠的:“流.氓!” 第46章 046(一更)   指尖触感尤在, 上头仿佛还带着赵安玥身上的清香。   顾淮景眼前想起刚刚赵安玥仰面躺着,双脸通红, 水光潋滟的模样。   他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 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散发开来, 一圈圈地, 在顾淮景如同枯井般的心里荡开一个又一个的涟漪。   有点痒, 有点热。想做些什么。   顾淮景对男女之间那点事向来没那么热衷,所以成婚至今,从夏到秋,他只碰过赵安玥一次。说起来, 第一次, 也只是单纯的走完成婚需要的所有步骤,以防万一。   他要从一开始,便让赵安玥成为自己的夫人, 不管是名分上,还是实际上。   这一点, 非常重要。   守在门外的顾青见赵安玥跑了出去后,便走了进来。他看到洒了一地的药,弯下腰一边捡起碎了的药碗, 一边道:“侯爷,我再让人煎一碗来?”   顾淮景回过神,淡淡嗯了一声。   **   赵安玥一路跑回了景鱼院,在院中翘首以盼,等她回来的四个丫鬟见到她的模样都不由地一惊。   她依旧保持这双手环胸的姿势, 吩咐让她们不用伺候后,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赵安玥跑的很热,她几步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桌上的水温热,她仰起头咕噜咕噜的灌下,似乎是要用这水压住心里的什么东西。   喝完水后,她感觉好受了一些,心跳没那么快了,脸也没那么红了。   赵安玥把兵书、刀、黏胶依次掏了出来,放在桌上。   只是在掏书的时候,想到刚刚在顾淮景床上发生的事情,和他的手,赵安玥脸又是一红,恶狠狠的小声骂了几句。   那处似乎还停留着被人触碰过后留下的酥麻。   赵安玥连忙用力甩了甩头,把那些旖旎的想法甩到脑后。   她把兵书放在自己面前,拿起杂书的封面,小心翼翼把杂书黏在了光秃秃的兵书后边。   然后她又拿了个小箱子,这个箱子是赵安玥从大宴带过来的,里面暗含玄机,有暗层。   赵安玥捣腾了一下,打开箱子暗层,把兵书放了进去,然后她把暗层关好,取了之前在街上买的一些大祁特色小物件,一一摆放在箱子的明层。   做完这一切,她把箱子关上。   然后来到书桌前,拿了张白纸,执笔写了一封信。   信中的内容无非是说大祁的小东西很有趣,所以特地给父皇母后寄来瞧瞧。   对于暗层的兵书,赵安玥只字未提。可是她相信,父皇和母后会发现的。因为这个箱子的秘密,父皇母后也知道。   赵安玥放下笔,抬高音量唤道:“桃鱼。”   桃鱼连忙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夫人,您有何吩咐?”   赵安玥把信递了过去:“桃鱼,这个月的家信,你明日便寄给父皇母后罢,还有桌子上箱子也一起。”   “是,夫人,桃鱼明日一早便让侯府管家寄出。”桃鱼接过信,然后抱起箱子,退了出去。   **   自从昨日发生了那件事情后,第二日,赵安玥并未去正轩院看望顾淮景。她确认东西已经寄出,并且没有人发现异常后就放下了心,去找了顾老夫人用膳。   顾老夫人对顾淮景的伤很是挂念,用了午膳,就欲带着赵安玥一起去看顾淮景。   赵安玥连忙说自己头有些晕,不太舒服,赶紧溜回了自己的景鱼院。   顾老夫人只能看着赵安玥的背影叹气,最终自己去了顾淮景那。   老夫人坐在床边,看着顾淮景喝了药,道:“你可知此事是谁所为?”   顾淮景昨夜休息的还不错,因此今日气色好了许多。他把药碗递给顾青,顾青收了碗,弯着腰退下,然后关上了房门。   “祖母,淮景也不敢确定。”顾淮景顿了顿。   顾老夫人望着他,手里摸着一串佛珠:“所以你猜测是谁?”   顾淮景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唇,药汁在唇上沾了一些,微苦:“祖母,淮景回京都一年来,素来和朝臣无过多交往,但是前几日,您也知道,三皇子来过府上。”   “你怀疑是三皇子?”顾老夫人沉下了脸色。   “只是一个怀疑。”顾淮景笑了笑,“最终还是要看刑部和大理寺能不能查出些什么。”   顾老夫人兀自沉思,闻言悠悠叹道:“如果真如你猜测,真是三皇子所为,刑部和大理寺定然不会查出什么,皇上那里……”她没继续往下说,可祖孙两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三皇子最受皇上重视,生母齐贵妃出生贫微,却能在朝廷上和皇后嫡子六皇子及德妃之子七皇子分庭抗礼,便可见一斑。   如果真是三皇子所为,皇上定然不会为她孙儿讨回公道。身为一个祖母,顾老夫人的脸色尽是乌云密布之色。   顾淮景轻声道:“祖母,您不用太担心,兴许孙儿的猜测有误。”   “可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难不成我的孙儿就要白白废了一只右手?”顾老夫人神色不愉,手上的佛珠转的飞快。   他低下头,额间碎发微垂,遮住他的眼帘,眼中有些许愧疚,但很快就消弭在那片深黑之中:“祖母,若真是三皇子所为,孙儿定然要为自己讨好回道,到时候兴许要麻烦祖母进宫一趟。”   **   这样又过去一日,第三日一早,赵安玥早早就坐上马车,去了京都一处庭院。那庭院是丞相府的,平日也不住人,只在院中栽满各种奇花异草,供公子小姐们宴客赏花用。   那日围猎时,大家就约好了,今日便在此处庭院相见。   赵安玥到的时候,丞相府少夫人和姜佩绮都已经在了。   “玥儿来,坐这。”丞相府少夫人指着旁边的位置,微笑道。   赵安玥闻言坐下:“编修夫人还未到吗?”   姜佩绮手上拿着本书,闻言翻了一页:“她家中离这比我们远些,不过也快到了。”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不远处便传来脚步声,随之响起的便是编修夫人的声音:“哎呀,我来晚了,你们等了许久罢?”   丞相少夫人笑道:“只等了一会儿,你这是怎么回事,竟是满头大汗的,赶紧坐下歇歇。”   编修夫人脚步匆忙,微圆的脸上带着一种恐慌与兴奋交杂的神色,她在空着的位置坐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一盏茶,都没来得及喝,就道:“你们猜猜我刚刚在来时的路上听到了什么!”   这位编修夫人消息很是灵通,赵安玥偏着头,很给面子的问:“什么?”   编修夫人咳了咳,干脆茶也不喝了,把杯子放在桌上,身子前倾,眼神看向赵安玥:“说起来,这事和你夫君顾侯爷关系可大了。我来时经过集市,这会人正多,有位身形粗壮矮小,穿着破烂的男子正站在集市正中间说——”编修夫人顿了顿。   赵安玥听到和顾淮景有关,早就竖起耳朵听着,闻言双手扒在桌子边,头凑了过去,很紧张道:“说了什么?!”   编修夫人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他十几日前晚上,从赌坊回来,经过三皇子府后门的时候,瞧见了仇尽从三皇子府后门出来!”   其他三人纷纷震惊。   姜佩绮的书都差点掉在了地上:“编修夫人,这话可胡说不得。”   丞相少夫人很谨慎的四处望了望,并没有什么人,在的丫鬟也都是各自的心腹,断然不会外传,她稍稍放下了心:“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编修夫人这会终于觉得有些口渴了,拿了茶喝了一口,“我听到的时候也很震惊,特地让马夫停了下来,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我见这男子说的义正言辞,断然不会有假。附近的百姓也都信了,现在外边到处都在传。我启程来的时候,刑部、大理寺那些人派了不少人来,想把那男子抓走。可这男子仗着百姓的庇护,硬是没被抓走,嘴里说着——‘三皇子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我被抓走定然会对我严刑逼供,说我胡说!但我确确实实见到,我虽平日不思进取,整日在赌坊里,可我也知如果不是顾将军,蛮族那些人指不定就杀到大祁京都了!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三皇子定然和仇尽私下勾结!’,我当时听了这话实在害怕,便匆匆赶来了。”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这位三皇子她围猎的时候见过几面,但她印象不深,只记得对方长的还可以,像他的母妃。   他为何要派黑衣人害顾淮景呢?   她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   几个月前,她和顾淮景在房中争吵之时,顾青曾经在门外禀报了一声,说是三皇子来了。之后顾淮景便走了,她免去了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难不成是因为那次顾淮景和三皇子未谈妥,所以三皇子动了杀心?   这事涉及到皇子,性质便很严重。丞相少夫人想了想,派了下人出去继续打听。   没过多久,下人跑了回来,神色有些慌张:“少夫人,各位夫人,外边出大事了。” 第47章 047(二更)   集市之上, 百姓众多。   那名身形矮小却粗.壮的男子在百姓的庇护中把想说都说了,而且不止说了一遍。   但终究, 他还是被抓住了。   大理寺的人和刑部的人几乎同时抓住了他, 最后还是刑部的人反应快了一点, 在大理寺手上把人抢了过来。   一抓到人, 刑部的人立刻马不停蹄上了马, 远远甩开了人,把人押回了刑部。   百姓们一路小跑跟了过去,围在刑部大门口,吵吵嚷嚷的。   “大人, 这人说的话定然是真的, 你们赶紧将那三皇子召来,好好审一审!”   “就是,这位可是很重要的证人, 你们可要好好招待,如果屈打成招, 倒打一把,冤枉人家构陷皇族,我们这些人可饶不了你们!”   “就是就是!好好审!”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   不知谁带了头, 百姓们自发喊起了这句话,气势磅礴,听的刑部中人都不由双脸发白。而且这人数众多,法不责众,他们也不好让这些人都统统闭上嘴, 或者关押刑部大牢。   有些不明事理之人对从大理寺上抢了证人的同僚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烫手山芋应该送给大理寺才对,押回刑部算什么事儿?   过了一会,有个五十多的男子佝偻着背走了出来,站在大门口,对着下方百姓压了压双手,咳了一声,抬高声音道:“各位!各位!我是刑部员外郎方安!大家冷静一下,且听我说。顾侯爷右手受伤一事,刑部奉旨追查,定然会好好审今日发生之事,若情况属实,自然按照大祁律法行事。只是也难保会有贼人趁此机会构陷皇族,这样既无法捉拿真凶,又冤枉了品行高洁的君子,实在是不妥。各位放心,我刑部定然会好好审查今日之事!各位且请回罢!”   人群安静了片刻,突然间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   “方大人这是何意?是说那位勇士构陷皇族吗?你们都尚未审理,就说那人构陷皇族,明显就是有所偏袒!”   “就是!那人我们都认识,虽然好赌不假,但从不说假话!这顾将军受伤之事定然是三皇子在背后指使!”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顾将军是护卫我大祁的勇士,如若这般,以后天下人还有谁敢带兵打战,报效朝廷?!”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   方安脑袋都大了:“各位百姓,且听我细说!顾侯爷受伤一事,方某也痛在心口,恨不得将那幕后凶手立刻缉拿归案,绳之以法!可如今只有一位证人,我们也无法确保此人所说的便是真的啊!”   人群里,一直有两个人没有开口说话,他们只是静静的看着,藏在众人之间。   那两人隔得不近不远,一人长的人高马大,一人有些瘦小,脸上都没有肉,十分神似猴子。   高个子朝猴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猴子咬着唇,点了点,仗着自己瘦小,身姿灵活,从人群中一路挤到了最前边。   前边是拿刀挡着的侍卫。   猴子眼神坚毅,朝着方安道:“方大人!依您刚刚所言,您是觉得证人太少,一人之词不能轻信,是也不是?”   方安点点头。   猴子站了出来:“方大人,小人是三皇子府中负责采买食材的下人,我……我也在三皇子府中遇见过仇尽!三皇子身边的小厮,亲自将仇尽送出了大门!我亲眼所见!”   百姓一片哗然。   方安心里一跳,心想,完了。   朝廷势必有所动荡了。   **   御书房中。   皇帝摔了好几盏茶,大理寺卿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身体战战兢兢。   “你实在太过无用!朕是怎么吩咐你的?要把此案主动权抓在大理寺!结果两名证人都被刑部抢走!你们大理寺是干什么吃的!朕白白养着你们吗?!”   大理寺卿咽下了口水:“臣……臣无能,大理寺确实晚了刑部一步,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没忍住,伸手拿起砚台就往大理寺卿脑袋上砸去。   大理寺卿连躲都不敢躲,下一刻,他额间一痛,有血从上流下,滴在地面。   他望着自己的血,唇哆嗦着:“皇…皇上,刑部尚书想必也不敢凭借两人所言便对三皇子做些什么,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太阳穴一个劲的跳动着,他用手死死按在那里,双手抵在桌上:“简直愚蠢至极!愚蠢至极!都是废物!刑部尚书是德妃娘娘的亲兄长,七皇子的亲舅舅!”   而德妃和皇后又是表妹,两人的母亲都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   因此六皇子七皇子向来站在一起,平日在朝堂上就和三皇子形成水火不相容之势。   如今三皇子有把柄被刑部抓在手心,那刑部尚书肯轻轻放过是不可能的!   大理寺卿是他的人,他自然可以私底下吩咐对顾淮景受伤一事能拖就拖,最好拖成一桩悬案。但他不能对刑部尚书这样吩咐。   按照他之前推测,三皇子做事一向谨慎圆滑,定然不会留下尾巴,因此他很放心。没想到,居然出现了两个证人!何况,这证人时机出现的如此之好,说不定还是六皇子七皇子安排的!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往日他们之间相互斗来斗去也就罢了,可顾淮景之事,怎么能拿来斗?   皇帝气的有话说不出,恶狠狠呵斥了大理寺卿几句,最后让人退下了。   他兀自在御书房坐了半晌,去了德妃那。   三皇子是他最喜爱的皇子,况且此事是受他之托。故而他只能去找德妃,让她们不要太过分。   顾淮景的事情,他们这些皇子应当沆瀣一气,怎么反而内斗?   **   “父皇未免太过偏心。”七皇子冷笑道,“六哥你可知,父皇居然去找了我母妃,明里暗里尽是要求我舅舅将那两位证人灭口,放三皇子一马。”   六皇子正坐在坑上,手中执一棋。他的长相偏柔,闻言笑道:“你我不是早日就猜到了吗?”   “那依照六哥的意思是,此次便放杨恒禹一马?”七皇子挑眉,脸上尽是不郁之色。   六皇子轻轻摇头:“自然不能,为了此事,我还损失了一名线人。”   那猴子是六皇子安插在三皇子府的眼线,最是稳妥,不曾被人发觉,带来不少三皇子府的消息。这回为了击垮三皇子,他把这眼线都暴露了。   这也是无法之事,一切实在是太过凑巧了。   那赌徒不是他们的人,想必是真的瞧见了仇尽从三皇子府中而出。这也是个聪明人,没有第一时间去刑部,反而是在集市人最多的地方,把此事说了出来,传遍了京都。   所以六皇子让猴子出来了。   猴子并没有看见过仇尽出现在三皇子府,猴子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过没关系,效果达到了就行。   七皇子挑眉:“可父皇都已经这般说了,若我舅舅还要执意行事,日后我母妃,我,我舅舅定然不受父皇待见。”   六皇子将棋放下:“恒瑞,此事的关键不是你我,而且顾淮景。”   七皇子眼神一凝,突然间明白了:“六哥,你是说……”   六皇子点了点头:“母后派人传话给我,顾老夫人已经拜了帖子,明日便进宫拜见母后。我猜,顾淮景明日定然会上早朝,你且看着便是。我们如今已经把火煽动了,该有的证人也替顾淮景安排好了,大祁百姓也都站在顾淮景那一边。我们接下来看戏便是,刑部尚书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留那两人活口。”   七皇子细品六皇子话中含义,末了大笑了起来:“还是六哥你厉害。”   六皇子微微一笑,低下头专研棋局,没有再说话。   **   赵安玥带着众多消息回了顾国侯府,她本来想把得知的消息直接告诉顾淮景。   但她不想见他,于是她去了顾老夫人那。   顾老夫人沉着脸,坐在房间之中,双手摸着那串佛珠。   赵安玥的脚步顿了顿,她的声音下意识变轻了:“祖母?”   顾老夫人抬起眼,看了赵安玥一眼,勉强露出一个笑:“玥儿,你回来了。”   赵安玥点点头,乖乖的走过去,在顾老夫人身边坐下:“祖母,你是在担心侯爷吗?”   顾老夫人伸手,摸了摸赵安玥的发,越说越激动:“玥儿,顾国侯府满府忠烈,淮景的父亲、叔叔、祖父都死于战场,如今只剩下他一人。可还有人要害他,这是要让我顾国侯府无后,灭我侯府满门吗?!”   赵安玥顿了顿,舔了舔唇,低下了自己的头:“祖母,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侯爷也不一定会受伤。”   “此事与你无关。”顾老夫人摇头道。   赵安玥抬起头,看着老夫人,道:“祖母,我在府外得知了一些事情,他们说,是三皇子做的。”说到后头,赵安玥的声音变轻了很多。   顾老夫人倒是一点讶异之色都没有,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了。   她看向赵安玥:“玥儿。”   赵安玥露出倾听的神色:“嗯?”   “明日晨间,你和我进宫一趟,我们去拜见皇后娘娘!” 第48章 048(一更)   今日早朝, 朝廷上气氛很是安静。   皇上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下方众臣。他看向顾淮景。   顾淮景站在众臣之间, 面色苍白, 冷汗直冒, 左手拖着受伤的右手。   顾淮景右手重伤, 皇上早就免了他早朝, 可顾淮景今日却拖着伤手来了,是何意,皇帝自然清楚。   他开口,微笑:“顾爱卿右手如何了?”   顾淮景顿了顿, 几步走出队列, 缓慢的跪在光滑的地面上,声音沙哑沉闷,还隐含着些许痛苦:“皇上!臣府中大夫为臣看过, 所说与太医一致。臣日后,怕是不能上战场杀敌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 安慰道:“顾爱卿且放宽了心,你的才能,就算不能亲自率兵, 也定然能帮我大祁将军击退敌军。你好好养伤便是,这早朝伤好前便免了罢。”   顾淮景低下头,顿了顿,道:“臣谢过皇上体恤!只是皇上,臣自幼习武, 一直与刀剑相伴。这两日想起日后再也不能手提刀剑,伤心不已,故而对幕后真凶实乃痛恨。当日皇上曾说过要为臣缉拿真凶,可臣昨日听说已经有了眉目,仇尽……”他顿了顿,目光看向一旁的三皇子,“去过三皇子府上!”   三皇子对着皇上行了一礼:“父皇,此乃他人构陷,那仇尽未曾来过儿臣府上。”   皇上冷了神色:“顾爱卿,这件事情刑部和大理寺还在审问之中,朕知你内心愤恨,可三皇子只是被贼人诬陷。”   “皇上!”顾淮景神情激动,“如若今日那两人举证之人非三皇子这般身份尊贵,是不是刑部已经将人提入大牢待审?可现下是三皇子,皇上却说是诬陷!三皇子素来广交善缘,百姓也甚为爱戴三皇子。那两人一人乃是赌徒,素来和三皇子无冤无仇,如若不是当真见到,为何要诬陷三皇子?!更何况还有一人是三皇子府中下人……”   皇上打断他:“顾爱卿,你无须心急。朕昨日听闻后,已问过三皇子,三皇子确实没有做过。他也没有害你的缘由,你勿要轻信贼人所言。”   三皇子朝皇上行了一礼:“谢父皇信任。”然后他转身看向顾淮景,“顾侯爷,我确实未做过此事,想必是有人陷害于我。”他顿了顿,眼神有意无意看向旁边的六皇子和七皇子,“还请顾侯爷冷静一二才是。”   顾淮景怒视三皇子,咬牙切齿继续道:“皇上,前段时间三皇子来过府上,劝说臣加入三皇子阵营,臣拒绝了。只因顾国侯府一脉向来只为皇上效忠!想必因此惹恼了三皇子,三皇子才买通仇尽想要杀臣泄愤!”   “顾爱卿!”皇帝从席间站了起来,“休得胡言!”   “皇上息怒!”众朝臣连忙跪下,不敢发一言。   顾淮景神色震惊,连带着受伤的右手猛烈动了动,伤口瞬间出了血,他闷吭一声,低下头,凄苦的笑了:“皇上护子心切臣明白,罢了罢了。既然如此——”   他抬起头,看向皇帝:“请皇上同意臣辞去官职,从此之后只当一名普通百姓。”   皇上皱起了眉头。他刚刚被顾淮景大胆的一番话激怒,因此竟未细想。   可现在冷静下来思考,觉得自己刚刚所言所行皆是不妥。   今日的行为,容易让其他朝臣寒心啊。   如今刑部大门外还围着大片百姓,要朝廷还顾淮景一个说法。这只是大祁京都,其他地方的百姓还不算在内。   而且在军中,顾淮景素有威望,此事一个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便会引发暴.乱。   再说,皇帝是自然不会允许顾淮景辞官的。   他还要用顾淮景,顾淮景手废了,但是脑子还在。只要顾淮景还在朝廷为官,还活着,便是大祁军中最好的军师。   如若不是如此,皇帝又何必费尽心思,废顾淮景右手,削减他手中兵权,斩断他所有退路?   这不正是因为皇帝要用顾淮景,还要用的安心吗?   皇帝坐了下去,他冷静了一会儿,开口道:“顾爱卿,朕明白你的一片忠心。此事,朕自然会给你一个清白。你且放心便是。”说完这句话,皇帝看了三皇子一眼。   三皇子一愣,右手抖动了一下。   父皇这是何意?   **   这边顾淮景在朝堂上当着众臣之面,逼皇上为自己做主,那边顾老夫人带着赵安玥进了宫,刚到皇后寝殿,便长跪不起。   赵安玥乖乖的跪在顾老夫人后边,低着头,当一个背景板。   皇后坐在主位,闻言长吁短叹:“老夫人,你又何必如此?皇上心中自然有数。”   顾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流下两道清泪:“皇后娘娘!顾国侯府如今只剩下淮景一脉了!如今玥儿尚无所出,背后之人却想害我孙儿,这是要我顾国侯府断了香火啊!老身妇道中人,朝中事不甚明白,也不知三皇子贵如皇子,为何会和臭名昭著的杀手仇尽有勾结!但是老身知道,按律法,三皇子是要关入刑部大牢接受刑部审讯的!可如今,刑部之人却没有动作。”   身为六皇子生母,皇后早就看三皇子和齐贵妃不爽了,如今发生这种事情,皇后是最为开心,甚至非常愿意为顾国侯府出头的。   只是,面子还是要做齐全的。   皇后唉了一声,一副自己也很无奈的模样,劝了老夫人几句。   可老夫人毫不动摇,话中明里暗里说的就是皇上偏袒三皇子。   最终,皇后只能无奈道:“老夫人,皇上那里本宫会去说几句,只是此事并非是三皇子所为,也有可能是奸人构陷,一切真相,要等查过之后才明白。”   老夫人扶于地上:“老身谢过皇后娘娘!”   赵安玥在后头跟着拜了拜,然后站了起来,和老夫人一起出了皇宫。   马车之中,赵安玥抓着老夫人的手臂:“祖母,您别伤心了,皇上肯定会让人好好查案子,给侯爷报仇的。”   顾老夫人望着赵安玥黑白分明的眸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玥儿,你不明白。”   赵安玥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只默默陪着老夫人。   马车到了侯府门口,下人迎了上来,先把老夫人扶了下去,然后赵安玥自己跳下了马车。   “侯爷可回来了?”老夫人问道。   “侯爷已回了。”下人答道。   顾老夫人点点头,看着自己身边的赵安玥,突然间出声道:“玥儿,祖母累了,你帮我去看看淮景罢。”   以前,顾老夫人觉得顾淮景和赵安玥之间如何,都是他们自己两人间的事情,她身为祖母,也没有插手的道理。   可是现下发生的事情,让老夫人有了危机感。这香火,还是早日留下为好。   **   下了朝,皇帝坐于御书房中。   太监快步上来:“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皇帝默然不语,太监动也不动,无声地在原地候着。   皇后的意图,皇帝自然能猜到。今日顾老夫人带着赵安玥来求见了皇后,所为之事,还是顾淮景的伤。   他在权衡利弊。如果他还是要护着三皇子,定然会惹顾淮景不满,让百姓不快,甚至会寒了无数将士的心。   而且,六皇子和七皇子也在旁边蠢蠢欲动。   如今的局面,倒不如作势将三皇子先关入宗人府。   这样,所有人都能交代过去。之后再拖段时间,让大理寺的人随便抓个凶手,再把三皇子放出便可。   虽然委屈了三皇子,不过这个办法是最佳的了。   皇帝抬起头:“来人,传朕旨意,将三皇子关入宗人府,彻查顾爱卿一案。如若当真是三皇子所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定然严惩不贷。如若是有人构陷,也当还三皇子清白!”   太监微微一惊:“是!奴才遵旨!”   不一会儿,宗人府便派了人前往三皇子府。   三皇子府的幕僚急得不行,看向首位:“殿下,如今可如何是好?宗人府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三皇子低着头,在细细思索。   如今父皇面临各方压力,做了这个决定,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此事唯一的败笔便是,仇尽进出府中居然被人发现了。可按照仇尽那身轻功,他进入府中何须要从后门进出?   那时三皇子并未在意这件小事情,按他想来,仇尽这等武功高强的人,来去无影无踪,自然不会让人发现。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没施展轻功,反而从后门出,像是故意被人看到似的。   三皇子抬起头,沉声吩咐:“诸位可放心,我入宗人府,不出十日,定然会被放出。这十日,诸位帮我仔细查一查仇尽此人。”   “特别是——”他眼里突然间发出几道冷光,“查一查仇尽和顾国侯府是否有关联!”   三皇子怀疑,自己和父皇很有可能落了圈套。   这事情,隐隐约约透着股不对劲,他这几日一直在想,直到现在,才想明白了一些。   若当真如此,这顾淮景便太可怕了。 第49章 049(二更)   顾老夫人回了自己的院中, 赵安玥受了老夫人之托,去了顾淮景那。   顾青刚出了房门, 见到赵安玥, 一愣, 一边行礼一边道:“夫人, 侯爷刚刚睡下了, 您要不先回去罢?”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本来转身就想走,但想起什么,眼珠子转了转, 笑了笑, 露出好看的眉眼:“没事,我进去看一眼,不会吵醒他的。你退下吧~”语调轻快。   顾青明显不相信赵安玥这话, 但还是依言离开了。侯爷是个不吃亏的人,不用身为下人的他担心。他觉得他反而要担心一下这位……言行举止都和常人不太相同的夫人。   赵安玥推开房门, 放轻脚步,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停在顾淮景床边。   他确实已经睡着了, 双眼阖着,面容苍白,嘴唇干涸。   右手的布带已经重新换了新的,刚刚一路走来,赵安玥听下人说过了。   顾淮景晨间在朝堂上伤了右手, 刘大夫刚刚重新处理过。   房间内还有股药味。   赵安玥嘟着嘴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顾淮景,眼睛飘啊飘啊,就飘到了刚新换上的布带。   布带绑的极好,而且很白,和纸张一样白。   赵安玥的眼珠转了几圈,盯着那布带,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间抿嘴一笑,自己偷偷乐了。   她放轻声音,在房间四周看了看。   顾淮景这房间的布局和赵安玥的差不多,很大,那头有张小书桌,还有几个书柜,虽然没有书房大,但基本的笔墨纸砚还是有的。   赵安玥看了看顾淮景,见他依旧睡着,轻手轻脚的朝书桌走去。   她站在桌前,磨了磨墨,待差不多后,一手拿着笔,一手端着砚台,再次轻手轻脚的朝顾淮景走去。   赵安玥在床前蹲下,将砚台放在地上,笔沾了沾墨水,然后提起笔往顾淮景右手布带上画去。   顾淮景睡姿非常好,直直躺着,右手放于床边,规规矩矩,非常方便赵安玥画画。   怕吵醒他,她连呼吸都放的很轻很轻,笔也不敢太用力,用恰到好处的力道在白色布带上涂涂画画。   这力道掌握对画画之人要求极高,轻了墨迹就会淡,重了怕顾淮景会感觉到。   因此赵安玥画的格外认真,眼睛一眨不眨的,仿佛眼前的布带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这样的神色,顾淮景在她抄兵书的时候见过。   赵安玥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如果她真想做什么事情,就会很认真的去做。   包括在他手上写写画画。所以顾淮景没有打扰她,手一动不动,保持睡着的样子,视线落在她脸上。   顾淮景其实在赵安玥进来的时候就醒了,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睡,只是在闭目养神。   赵安玥生的极漂亮,她的睫毛长而密,鼻子小而挺翘,唇红润饱满,仿佛上好的樱桃,咬下去,定然尝到极甜的汁水。   其实她生的最好的是那双眼睛,瞳孔黑得纯粹,仿佛盛满了漫天星星,顾淮景常常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不仅是脸,她的身材也甚为曼妙。   赵安玥蹲的有些累,抬起了笔,调整了一下蹲姿,休息了一下。   她朝顾淮景看去,顾淮景双眼依旧闭着,睡的安静无声。   赵安玥于是放心的移开视线,看向自己完成了一半的画作上。   她画的还是乌龟。   她觉得顾淮景就是一只乌龟,而且是很大很大的那种乌龟,还是绿油油的。   可惜房中只有黑墨,没有其他颜料。   一边这般想着,赵安玥于是沾了沾墨,继续完成接下来的一半。   终于,半个时辰后,赵安玥停了笔,把笔放于砚台边,双手趴在床上,头枕于双手,看向自己的画作。   乌龟很大,几乎占据了右手二分之一,那两只点上的小眼睛,炯炯有神,仿佛在和赵安玥对望。   赵安玥觉得这眼睛实在画的好,简直是画出了顾淮景的韵味!   她兀自欣赏了一会,便打算爬起来,趁顾淮景还没醒的时候,功成身退了。   起来的时候,赵安玥的眼神下意识瞥过顾淮景的脸,结果身子僵在了原地。   顾淮景的双眼睁着,平静无波的盯着她。   赵安玥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弯起一个笑容:“你醒啦?”   顾淮景左手撑床,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   赵安玥反应极快,立马爬了起来,几步就离床远远的。   “我就是来看看你伤好的如何了。”赵安玥道,“感觉应该没事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就打算跑了。   顾淮景看着她:“等等。”   赵安玥脚步一顿,没想理他,继续往门外走去。   顾淮景看了看右手上那只乌龟,不紧不慢道:“你很喜欢乌龟?”   赵安玥耳尖微微动了动。   咦?听顾淮景这语气,他好像没生气?   她试探着停下脚步,转过身,隔着老远道:“还好。”其实非但不喜欢,还很讨厌,乌龟可丑了。   “你为什么要画乌龟?”顾淮景挑了挑眉。   赵安玥很认真,一字一句胡说道:“乌龟都是长命百岁的,我画在你受伤的右手上,是保佑你右手长命百岁,伤势快点恢复的意思。”   顾淮景叹了口气:“玥儿这般用心,实在令我感动。”   见他如此,赵安玥觉得愈发惊奇。   她还以为他会生气呢,结果没有,居然还感激她?   难不成顾淮景今日在朝廷上深受打击,所以特别渴望他人的关怀?导致她故意画了只乌龟,他都如此感激?   越想越有可能是这个理,赵安玥于是非常好奇今日朝廷上发生了什么。   她大着胆子走了回去,不过还是非常谨慎的停在他三步之外:“你不用太感动了,对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天天给你画。”   “……”顾淮景呵呵笑了笑,“是吗?”   他看向茶桌,道:“我有点渴了。”   赵安玥这会非常体贴,因为刚刚顾淮景说他很感动。   所以他说了上半句,赵安玥就说:“那我给你倒杯水。”   顾淮景不知为何,今日态度特别好:“多谢了。”   赵安玥连忙走过去,给他倒水。   顾淮景其实只是想把赵安玥骗下来,再好好罚一罚。只是看到她主动端茶送水的样子,眼中闪过微光,心想,这小公主吃软不吃硬啊。   赵安玥倒了水,给顾淮景送了过去。   只是她还是生了警惕的,两只脚离床还是有段距离,双手尽量伸直,把杯子往顾淮景递去。   顾淮景伸出左手,勉强接过了茶杯,眼神在她脚上一瞥而过。   那垫着脚尖的样子,是做好了一有异样就跑的准备。   他垂下眼帘,安静的喝水。   赵安玥见此稍稍放下心,好奇的问道:“你今日在朝廷上如何了?皇上可有答应处置那三皇子?”   三皇子如今应该已经入了宗人府。   只是顾淮景没有说,他落寞的笑了笑,意有所指,引人遐想:“三皇子……毕竟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   赵安玥闻言叹了口气。   她觉得她能理解皇帝的感受。   今日如果换成她是三皇子,父皇定然也舍不得怪罪她呢。   所以赵安玥觉得顾淮景有些可怜,再加上他这手受伤还是为了救自己,自己前几日还趁着他受伤,把兵书偷出去了。   这么想,赵安玥便觉得自己有些不人道。   于是她安慰道:“你别想太多,好好把伤养好再说。”   顾淮景把杯子放在左手手心,微微摩挲着光滑的杯壁,语气低落:“怕是养不好了,我这右手,日后可能连筷子都拿不住。”   赵安玥一愣,有这么严重吗?刘大夫不是说只是不能握剑,但做其他事情没有问题吗?   难不成是因为今日在朝廷上,又加重了伤势?   这可就糟糕了。   赵安玥问道:“那怎么办?”   顾淮景叹口气,抬头看向赵安玥:“只能用左手了,只是我向来习惯右手,看来日后要多练习左手了。”   然后他把杯子递了过来,赵安玥接过,放了回去。   顾淮景垂目,看了看地上被遗忘的砚台和笔,突然间道:“玥儿,你觉得我从练习左手写字作画开始,如何?”   赵安玥不疑有他,认真想了想:“可以。”   顾淮景笑了笑:“那麻烦玥儿你再帮我把地上的笔和砚台捡起来罢。”   赵安玥犹豫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孤疑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用左手练习写字作画。”顾淮景笑道,“这都多亏玥儿,让我知道还可以以人手臂为画纸练画呢。”   赵安玥刷的一下就退后了三步。   顾淮景嘴角的笑意已经散了,他道:“你说答应我三件事情。”   赵安玥一窒,举起一根手指:“我已经答应了你一件事情了,刘大夫的事情我谁都没说。”   “所以还有两件。”顾淮景道出这个事实,淡淡吩咐,“把笔和砚台捡起来,你也过来,把你右手手臂露出来。”   赵安玥睁大眼睛,直接拒绝:“不可能!”   “怎么,你要违背诺言?”顾淮景挑眉,眉眼中露出几分寒意,“我当日答应你,你抄完兵书,便不会对你的丫鬟如何。这是我答应的事情,所以我守诺。可如果你都不守,我也没必要守了。”   这话,暗含威胁。   “所以,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生在现代,顾侯爷一定是拿奖拿到手软的影帝[抠鼻.jpg]   哎,我家小公主可怜唧唧的 第50章 050(一更)   大宴帝后一直对自己唯一的女儿很头疼, 因为赵安玥并不怎么听话,哪怕她答应的好好的, 转个头就会忘了自己答应过什么事情, 该闯的祸照闯无误。   就比如, 她在给顾淮景右手画乌龟的时候, 就猜到顾淮景肯定不会放过她。就像上次她往他床上倒半杯水一样。   可是就算知道, 赵安玥还是忍不住会去做。她是记不住疼的人,对她来说,不让她去做想做的事情,她会很难受很难受, 比杀了她还难受。   在大宴闯祸之后, 大宴帝后自然舍不得对赵安玥如何,他们连骂几句都觉得心疼,更不用说用赵安玥在乎的事情威胁她了。   可是顾淮景不同, 他一下子就抓住了赵安玥在意的东西,以此为威胁, 并且不觉得心疼。   赵安玥只能慢慢的,慢慢的,用和乌龟差不多的速度, 朝顾淮景挪去,边挪边小心翼翼的问:“你也要给我画乌龟吗?”   他让她捡起笔和砚台,还要露出右手手臂,那就是也要以牙还牙,在她右手上画画了。   顾淮景靠在床上,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淡淡吩咐道:“快点。”   赵安玥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走到顾淮景床边,捡起地上的笔和砚台,问:“放哪里?”   顾淮景伸出左手:“先给我,你到这来。”他眼神看向床里边,意思是让赵安玥爬到床上去。   赵安玥迟疑了一会儿,她在他附近看了看,他的右手垂在床边,重伤不能动,行动自如的左手在床里边。为了便于作画,所以他才让自己爬上床罢?   赵安玥兀自在心中想了想。自从前几日,那次他意外摸到她的……之后,她便开始下意识有所闪避了。   以前她不明白这些事情,但到如今,她也看过不少那些杂书,对这些男女之间的小接触懂了一些。反正是很让人脸红的事情,光天化日之下肯定是不能做的。   如今正是大白天,而且他右手还伤着呢。赵安玥觉得这也没什么,于是把笔和砚台都放在他手上,然后避开他的腿,爬了进去。   她在他的示意下,跪坐在他身侧。   顾淮景在打量着她,发现她眼中其实没有多少惧怕的神色,反而多了几分好奇和期待,似乎很想知道他会在她右手上画什么。   他不由地开始沉思。这段日子,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让赵安玥没那么怕他了?他是不是对她太好了一些?   就比如,今日若是其他人在他手上写写画画,那人应该活不到明天。不,应该是压根便不会有人敢对他做这些事情。   但是赵安玥做了,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居然还静静的看着她画?   赵安玥挪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如乖宝宝一般坐好了。然后她看向他,发现他微微低着头,左手还拿着笔和砚台,但一动都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能在想要给自己画什么罢。赵安玥心里这般猜测。以前在大宴的时候,她一时兴起也会在自己左手上画些小动物,看着心情也很好。但她从未在右手画过,因为她并不会左手作画,也不能用右手握笔给自己右手画。   故而顾淮景说,要用她的右手练画的时候,虽然她嘴上说不可能,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小期待的。   心里这般想着,赵安玥便开始动手把自己右手的衣裳卷了几圈,卷到手肘上面一点点,露出小手手臂。   正在反思自己行为的顾淮景得出自己确实对赵安玥太好了的结论,他准备结束自己都觉得自己幼稚的‘画画’行为,打算砸了手中的笔和砚台,发一顿火,让小公主滚回去。   只是眼神一移,便看到了那一段洁白如玉的手。   赵安玥的身上的每一处都生的很漂亮,包括手。她的五指纤长,指腹在刚刚作画的时候沾了些墨迹,墨迹的黑和周围的白,如同围棋上的黑子与白子,冲突明显,让顾淮景的眼神不由的一凝。   五指往上,手臂白如棉花,没有任何一点瑕疵,细看只能看到一点点绒毛。   顾淮景顿了顿,把手中的砚台放在赵安玥脚旁,沾了墨迹的笔尖置于砚台之上,空出了左手。   他伸出左手,抓住她的右手手腕,仿佛抓住了上好的玉佩,一点点凉,触感细腻。顾淮景的五指能轻而易举的把她的手腕环成一个圈,还绰绰有余。   顾淮景扣着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赵安玥还在整理挽至手肘上的衣袖,莫名其妙被抓住手腕后,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下意识抽.了一下手。   顾淮景躺在被窝中,指尖是暖的。他没放,反而指腹往上,轻轻摩挲着,开口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你最喜欢什么动物?”   赵安玥眼睛一亮,果然不再管他的指腹在做什么,道:“鱼!”   “哦?”顾淮景用指尖在探触她的小手手臂,仿佛在看哪里适合下笔,“最讨厌的呢?”   猫!赵安玥刚想脱口而出,但突然间想到什么,硬生生改了个答案:“鱼!”他之所以会这么问,肯定是想在她手上画她最讨厌的动物!她才不上当!她喜欢鱼,她觉得鱼最好看了,她漂漂亮亮的右手只能画鱼。   顾淮景指尖一顿:“最讨厌的也是鱼?”   赵安玥重重的点头,重重的:“对!”   “最怕的呢?”顾淮景挑眉。   “也是鱼!”赵安玥眨眨眼睛。其实她最怕的是蛇呢。如果顾淮景敢在她手上画蛇,她一定把砚台连同里头的墨砸他脑袋上。   顾淮景把她的右手压在自己胸口,提醒了一下:“别动。”   然后他松开了左手,伸手拿了笔,在未干的砚台里沾了沾墨,提笔,立于她手臂上方。   赵安玥很紧张的看着,顾淮景顿了顿,然后落了笔。   墨很凉,赵安玥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她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顾淮景会画鱼吗?就算会画,他用的可是左手。   自己画鱼无数,尚且无法用左手画画,更何况是顾淮景呢?   而且他画的第一笔也表明了,他确实不会。画鱼的第一笔怎么能这样呢?这样是不对的啊。第二笔更不对了,他到底要画什么啊。赵安玥几乎绝望的想着。   她已经忍不住要抽.回自己的右手了,可惜,如果她抽.回.来,她的四条鱼丫鬟就命在旦夕了。   赵安玥嘟着嘴巴,皱着鼻子,耷拉着头,很低落,但视线没离开顾淮景手上的笔。   她发现,哪怕是左手,顾淮景下笔也很稳,稳的不像是左手。如果换成她,肯定忍不住会抖,线条也不会如此浑然天成。   而且,一笔两笔三笔,赵安玥渐渐察觉到他画的不是鱼了。   他、画、的、是、猫!   是一只很肥很肥很肥的小肥猫!   她凑过脑袋,盯着那只小肥猫,磨牙:“为什么不是鱼?”   顾淮景眼中笑意微闪,没说话,细细临摹着已经有了形状的小肥猫。   最后一笔画完,顾淮景直起身,把笔置于砚台上。   那猫小而肥,细看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很像赵安玥生气的时候。顾淮景很少会有作画的闲情逸致,这只小肥猫是近几年,他画的第一幅。也还好,神形兼备,画艺没有生疏,顾淮景挺满意。   可是赵安玥一点都不喜欢,虽然她不得不承认,顾淮景画的很好,可是她很不喜欢。   刚刚因为作画,身子前倾着,右手这会隐隐作痛。他靠了回去,缓了一下,看了眼低着头,似乎正在和那只小肥猫瞪眼的赵安玥。   他伸出左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你不是最怕也最讨厌鱼吗?猫会抓鱼,这样你就不用怕鱼了,就当作你给我画乌龟愿我右手长命百岁的谢礼罢。”   赵安玥:“……可是我最喜欢的也是鱼啊。”   顾淮景哦了一声:“巧了,猫最喜欢的也是鱼。”   她不说话了,闷闷不乐的把衣袖放下,从床上爬了下去,准备走了。   顾淮景看了看床里边放着的笔和砚台:“把东西放回书桌再走。”   赵安玥闻言脚步一顿,非但没有回来,反而加快了脚步,小跑到门口。   顾淮景声音微冷:“赵安玥!”   赵安玥果断伸手堵住自己的耳朵,跑出了房门,离开时还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声音很响。   顾淮景:“……”他真的对她太好了一些,连甩门都敢了?   赵安玥一路快步回到景鱼院,隔着大老远就喊:“樱鱼!桃鱼!樱鱼!桃鱼!”   樱鱼和桃鱼今日晨间被谴回了景鱼院,没跟着赵安玥去顾淮景那,听到赵安玥的叫声,吓得六神无主,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抬腿就往赵安玥的方向跑来。   “夫人,樱鱼在,您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夫人,夫人,桃鱼在呢!您怎么了!”   赵安玥停下脚步,左手捧着自己的右手,大声道:“我要沐浴,现在就要!要快!很快!”   景鱼院的下人们:“……”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好想抱抱我的小公主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51章 051(二更)   赵安玥把小肥猫洗掉了, 顺道换了身衣裳。秋日,天气渐渐变冷, 夏日的纱裙已被樱鱼收至箱底, 转而拿出比夏日纱裙略厚一些的衣裙。   秋日衣裙料子大多为绵麻, 没有夏日纱裙飘逸, 但穿在她身上, 并不显得厚重,裙摆微扬,反而给赵安玥添了几分秋日闲适的味道。   她坐在院子秋千上,双脚抵在地面, 用力往后一挺, 然后伸直双腿,秋千便摇了起来。   赵安玥的笑容随着秋千越升越高,而越开心, 院中一片铃声般的笑声,让下人们都不由面带微笑。   荷鱼匆匆上前, 在旁边行了一礼:“夫人。”   赵安玥见了她,连忙双手撑在地上,停了秋千。她偏头:“荷鱼, 怎么样了,是有消息了吗?”   荷鱼人如其名,长了一张小圆脸,混在人中不引人注意,性格也很和善, 周边人的容易对她放下防备。故而她不与樱鱼和桃鱼一般近身伺候赵安玥,她主要为赵安玥打听消息。   昨日,自从听到三皇子是害顾淮景幕后真凶这件事情后,赵安玥就吩咐荷鱼仔细打听这件事情。荷鱼一大早,就出了府。   荷鱼走上前了一些,低头对赵安玥道:“夫人,奴婢刚刚打听到,三皇子被大祁皇帝下旨关至宗人府,如今怕是已经在宗人府待了不久了。”   赵安玥有些不敢信:“真的?”   荷鱼点点头:“是,确实如此。听闻早朝结束没多久,皇上便下了旨意,应是侯爷早朝说的一番话让皇上改变了主意。”   按照赵安玥的理解,她觉得皇上定然不会同意处理三皇子的,结果没有想到,今日,他们不过兵分两路,一边找了皇上,一边找了皇后,就有了效果。   她好奇的问:“你可探听到侯爷在朝廷上说了什么?”   荷鱼摇头:“荷花未打听到。”   赵安玥有些许失望,咬了咬唇:“可以了,荷鱼你下去罢,记得一有消息要立刻告诉我。”   “是,夫人。”荷鱼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赵安玥继续荡起了她的秋千,一边荡一边若有所思。但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思出什么来,只觉得这大祁皇帝还真的是很公正严明,连自己亲生的皇子都能先暂压宗人府审问。   可能是皇子比较多罢。赵安玥猜测。   **   时间过了三日,天气越发冷了一些,昨日还下了一场秋雨,一夜过去,景鱼院的几棵银杏树叶子都黄了。   叶黄,只在一场秋雨之间。   赵安玥站在银杏树下,抬头望着。阳光从银杏树叶间洒了下来,金黄色的银杏叶在闪闪发光,还有几片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掉在赵安玥的肩上。   她眨了眨眼睛,轻轻的取下肩上的叶子,放在眼前,叹了口气。   赵安玥大多数时候都是无忧无虑,很开心的。可是偶尔,她也会觉得有些难过。   比如看到这从树上落下的叶子,她便想起了自己。她觉得自己就是一片落叶,离开了故土,来到大祁,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顾老夫人待她很好,可惜总归是不一样的。她想父皇母后了。赵安玥吸了吸鼻子,手里拿着这片银杏叶进了房,珍重的将叶子夹入书中。   然后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心想,得做些开心的事情。可惜景鱼院很多东西,这三日她都玩腻了。   侯府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好玩的。除了,正轩院马厩的那只马。那只马可傲气了,她之前不过摸了一下它,它就记仇。   赵安玥眼珠转了转,没有犹豫,换了身衣服,屏退下人,自己偷偷摸摸的往正轩院马厩溜去了。   **   三日过去,顾淮景的右手好了一些。刘大夫用药很是精准,几十年行军救治让他对这种刀剑造成的外伤很熟悉。故而顾淮景好了不少。   他已经不躺在床上了,这时也站在门口,靠在墙边,望着外边的树林。   面前这片林子的树常年青绿,就算是秋天,也不会黄。后院马厩那边倒是有不少银杏树和枫叶,这个时节,又刚刚下了一场夜雨,叶子应当已经黄了罢?   顾青快步走了过来,在他面前行礼:“侯爷。”   顾淮景看了他一眼,一时兴起,抬腿往马厩方向走去:“边走边说罢。”   顾青应了声是,抬腿跟在顾淮景半步外,声音不大不小,没有刻意压低声线。   整个顾国侯府,被守的固若金汤,都是顾淮景自己的人,并不用在意。只有外围才有各方安插的眼线,能探听的消息,也是顾淮景要让他们听到的消息。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只不过走了个过场,问了三皇子几句,但是三皇子都说不知。刑部两名证人,虽还坚持确实见过仇尽从三皇子府中出来,但过不了一两日,在皇上的施压下,供词必然会有所变。”顾青一一道来。   顾淮景脚步不慢,边走边随意听着,闻言若有所思道:“刑部尚书是七皇子舅舅,七皇子和三皇子夺嫡,刑部尚书没有动作?”   顾青顿了一下:“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刑部尚书自从皇上将三皇子关至宗人府后,便没有动作了,任由刑部左侍郎审查仇尽一案。”   顾淮景轻轻皱了皱眉,绕过前方时,伸手摘下一片依旧翠绿的叶子。刑部尚书和七皇子向来冲动,遇到这种事情居然能忍住,看来,六皇子不容小觑啊。   他扔下了叶子,一脚踩过。   那刑部左侍郎是皇上的人,皇上说什么,左侍郎自然做什么。这样下去,要不了几日,三皇子便能从宗人府出来。   而且按照这位皇帝素来的习惯,三皇子被放出不久,这件事情也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比如凶手可能是三皇子府中一名不大不小的幕僚。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是这位幕僚是大宴的人,由大宴安插在三皇子旁边,然后□□,把陷害顾淮景的事情栽赃到三皇子头上,欲勾起大祁朝廷内斗。   这样一来,顾淮景这里有交代,毕竟凶手已经捉拿归案,如果顾淮景不信还要坚持是三皇子,那就是中了奸人的离间计。还有百姓那也不会有微词,仇尽从三皇子府而出,是因为奸人要嫁祸三皇子,如此一来,一箭双雕。   顾淮景微微一想,基本就能把皇帝要做的时候猜的八九不离十。   不过这不是重点,顾淮景要的从来不是让刑部或大理寺真的查出三皇子是买凶之人。他要的,只是让皇上把三皇子关至宗人府。这样就好了。   “六皇子和七皇子那边,都安排好了吗?”顾淮景问道。   顾青点头:“请侯爷放心,一切都已按照计划中进行,明日便能有结果。”   顾淮景点头:“那便安心看戏。仇尽如何?”   “仇尽已按照侯爷吩咐去了大宴……”顾青话说到一半,前方的顾淮景突然间停了下来,左手抬起,阻止了顾青往下说。   顾青心中一惊,知道定然是前头出了事情,他连忙把接下来的话咽入喉中,往旁边走了一步,向前头看去。   前头便是马厩,除此之外,便无一人。踪蹄站了起来,在马厩里走来走去,看起来异常的愤怒。   不对。马厩有人,否则踪蹄不会是这般模样。   顾淮景抬起眼,在马厩四周扫了一圈,然后抬腿朝踪蹄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和刚才一路走来差不多的频率,刚刚带着赏秋的闲散,可这会却平平淡淡,没有闲散的感觉,也没有被偷听的着急,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很平常的朝踪蹄走去,却无故让刚刚还暴躁的踪蹄安静了下来,乖乖的趴在了稻草之上,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   故而原先因为踪蹄的动静而被掩盖的呼吸声,清清楚楚到了顾淮景耳中。   呼吸声很急促,能听出那人此刻定然十分紧张。   顾淮景脚步不停,绕过踪蹄,走到马厩后方。   后头只有一颗银杏树,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那人肯定无处可藏。   他走了过去。果然。   银杏树下靠着一个人,头枕于树干,腿伸直,落了一地的黄色落叶把她围在中间。   她穿着一身红衣,头上还盖了一块红色方巾,看不见五官,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般。   哦,赵安玥。   **   赵安玥也没有想到会这般巧,她刚好选了这天来找踪蹄玩,还特地穿了一身红衣,带了块红色方巾,想试一试马和牛的不同。   结果试出来,发现马确实没有牛那般,对红色反应灵敏。也发现比起牛,马的脾气差多了,她不过拿着红色方巾在踪蹄面前甩来甩去,其他也没做什么,就惹得踪蹄很暴躁。   她想说马几句,让它知道它如今被关在马厩,其他地方去不了,得罪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结果她听到了顾青和顾淮景的说话声。他们提到了三皇子的事情,这件事情,赵安玥也很好奇,所以她就躲了起来偷偷听。   结果,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仇尽已按照侯爷吩咐去了大宴?   仇尽已按照侯爷吩咐去了大宴! 第52章 052(一更)   赵安玥紧紧闭着眼睛, 背靠在银杏树干上,动都不敢动。   她本来躲在后头偷听, 但没想到居然这也被顾淮景发现了, 可后头四周一片空荡荡, 根本就没有地方躲。   最终赵安玥灵机一动, 往银杏树上一躺, 闭上眼睛装睡。而且她很紧张,怕自己装睡被看出来,把带来逗马的红色方巾盖在了脸上。   一场秋雨过后,落叶纷飞, 地上也落了不少。顾淮景双手垂在身侧, 脚踩上落叶,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这声音越来越近,仿佛踩在赵安玥心里, 让她的心跳更加快了一些。   赵安玥还没来得及消化刚刚听到的事情,但是她也知道刚刚听到的那些, 足够让顾淮景杀人灭口了。   上次秋日围猎,她无意间撞见刘大夫,顾淮景浑身上下散发的杀气, 她现在想想就轻而易举的回忆了起来,仿佛发生在昨日。   所以她今日来逗马的时候怎么能忘了呢?如果她当时记得,她肯定就不会偷偷摸摸来他院中逗马。   脚与枯叶接触的响声没了,顾淮景在她身前停下了脚步,遮住了原先洒在赵安玥身上的阳光。   赵安玥脸上围着红色方巾, 因为害怕,眼睛紧紧闭着,都不敢睁开。   过了一会儿,身前的人毫无动静。赵安玥等了一会儿,心中又害怕又好奇,她悄悄的睁开了一条缝。   方巾材质与夏日纱裙一致,隔着方巾,她能清楚看到外边的世界。顾淮景站立在那里,低着头,眼神无悲无喜的望着自己。   他立在一片红的世界中,整个人看上去也是红的,仿佛来自地狱,带着血杀之气。   赵安玥刷的一下又闭上了眼睛。   顾淮景蹲了下来,左手揭开了她的方巾,拿在手心。   赵安玥心提在喉咙口,方巾被拿走时,滑过她的脸颊,凉凉的,如同此刻她的内心。   她发出几声刚醒时,嘴巴无意识砸吧的声音,眼皮动了动,然后慢慢的睁开,露出疑惑而又茫然的神色:“你怎么在这里?”声线在微微发抖。   顾淮景勾了勾唇,浮现一丝笑容,可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无,他声音很轻:“在房中养伤多日,出来走走。你呢?你不在景鱼院,怎么在我这?”   赵安玥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假装没睡醒的模样:“我…我听府中下人说,你院中马厩有一棵银杏树,到秋天便很漂亮,所以我来看看。”她说的很无辜,“然后不小心睡着了。”   “哦?”顾淮景声音微勾,把左手的方巾塞到她的手中,“真的睡着了?”   他的手触到她的手,赵安玥不由一抖,重重点头:“嗯!”   顾淮景笑了笑,左手顺势牵起她的右手,把她拉了起来。   他左手的力气很大,赵安玥被拉的一个踉跄。   顾淮景没有管她,转身脚步不停的往前方走去,左手依旧牢牢抓住她的右手。   赵安玥自己稳住了身体才没有摔倒。   顾淮景很高,他走得很快,脚步很大。赵安玥并不矮,腿也长,但终究迈开的步子没法比他大,稳住身子后只能急急忙忙小跑着跟在他后边。   她很害怕,手心冒汗,使劲抽自己的手也抽不回来,忙道:“顾淮景,你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   两人经过踪蹄旁边,踪蹄见了当头的顾淮景动都不敢动,顾青亦然,他弯下腰行礼,退到路旁,不敢言一句。   旁人听到,杀了也就杀了。可侯爷夫人听到,问题就有些棘手了,不是他能干预的事情。   赵安玥都快哭了,觉得他是要把自己带到没有人的地方灭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是睡了一觉,什么都不知道。我一向睡的很熟的。”她期期艾艾的道,然而顾淮景没有说一个字,仿佛赵安玥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   她在后边,看着他带着点寒意的背影,耍赖的蹲了下来,妄想以此阻止他再带她前进:“顾淮景,我真的真的真的睡着了!”   顾淮景拖了她几步,停下脚步,转身,居高临下道:“起来。”   赵安玥使劲摇头:“我不!”   他深深的看了她几眼:“我只说一次。”   赵安玥的身子瑟缩了一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顾淮景拉着她,继续往前方走:“这段路,你好好想清楚了,你真的睡着了?”   她条件发射就点头,然而话说出口,轻的自己都听不见:“我真的睡着了……”   好吧,她没有,她是装睡的。顾淮景这样,肯定也知道她是装睡的。   她耷拉着脑袋,咬着唇,皱着眉,苦着脸,静静的跟在他身后。   **   顾淮景的房中,有药香味,哪怕开着窗,药味也未散。   房门被关住了,顾淮景坐于桌前,左手拿一盏茶。赵安玥站在他旁边,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没说话。   “听到了什么?”顾淮景淡淡的问。   赵安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是如实回答呢?还是编谎话?抑或是半真半假?   她悄悄抬起头,偷偷的看了他一眼。顾淮景也正看着她,一张脸什么表情都没有。   她握起拳头,咬着下嘴唇,然后松开,嘴唇由红变白,然后变得更红。   “我……就听到两句。”赵安玥小心翼翼的举起了两个拇指,因为害怕,好看的手指微微发抖。   “哪两句?”顾淮景低头,喝了口水。   赵安玥偏着头想了想:“什么安心看戏,还有仇尽,然后是顾青说,说,仇尽已经按……吩咐去了大宴。”   仇尽按照侯爷吩咐去了大宴,也就是说仇尽听命于顾淮景。可是在围猎上,仇尽却一剑伤了他的右手,依刘大夫所说,他的右手废了。   所以,让仇尽伤他右手的是他自己?为什么?赵安玥没想明白,还觉得有些绕。他到底要干什么呢?这就说兵书上所说的苦肉计?那他要用苦肉计做些什么?   为了冤枉三皇子?   “其他呢?”顾淮景轻飘飘问了一句。   赵安玥摇头:“我就听到了两句话,真的!”   他抬头,看向她的神色,她脸色微白,但眼神很认真,没有刚刚说自己睡着时般心虚。   顾淮景放下杯子:“几年前,我在兵营中,有人在殿外偷听,你猜那人结果如何?”   赵安玥不想猜。   顾淮景也没打算真让她猜,停顿了一下自顾自道:“你可知何为车裂之刑?就是将人头及四肢绑在五辆马车之上,让马车从五个方向跑去。当然,兵营中没有马车,用的是五匹烈马。那个场面,鲜血纷飞,啧啧啧。”他轻轻笑了笑。   赵安玥不受控制的按他说的想象了一下,脸色更白了一些。   顾淮景又道:“今日京中暂时没听过有车裂的犯人,如果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当场看一看,”   “不不不用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曾经说过无条件答应你三件事情,之前已经两件了,还有最后一件。今天听到的我不会说出去,也没必要说出去。”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可信,她开始下意识分析起了自己的形势,“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但是这都是你们大祁朝廷的事情,和我并没有任何关系,你就算害他们,也和我无关。我不会帮他们的。而且我还是你夫人,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如果我说出去了,你危险,我也危险。”   顾淮景看了她一眼,虽然并不聪明,但也没傻到无可救药。   不过他摇了摇头:“你可以说,我不干涉。”   “啊?”赵安玥一愣。   顾淮景提高了点音量:“青兰,绿衣,进来。”   “是。”门外传来两名丫鬟的声音,下一刻,房门被推开,青衣和绿衣丫鬟走了进来,青衣手中还捧着一碗药,她先将药放在桌上,然后和绿衣跪在顾淮景面前。   “从今以后,你们便是夫人的贴身丫鬟。”顾淮景淡淡吩咐,“要对夫人寸步不离,夫人若说了不该说的,直接动手便是,不用知会我。”   赵安玥本来还在想他让这两个丫鬟进来干什么,结果听了他的话才知道,他是要在她旁边安插两个眼线来监.视她。   青兰和绿衣,赵安玥大婚之日就见过,她和顾淮景的合卺酒还是她们强制灌她喝下去的。   因此赵安玥对她们印象很深刻,这两个丫鬟,是会武功的。   赵安玥张了张嘴巴,刚想拒绝,顾淮景一个眼神扫了过来:“你不愿意?不愿意也可以,我再给你一个选择。”   他将那碗药拿近了一些:“喝了它。”   赵安玥望着那碗黑黑的,而且若有若无散发着苦味的药水:“这是什么?”   “没什么,喝了你这辈子就哑了。”顾淮景晃了晃碗,药水在里面微微摇晃,“这样也好,我也能彻底放心。”   “我我我我选第一个!”赵安玥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顾淮景笑了笑:“给夫人请安罢,顺便让夫人看看你们的本事。”   青兰和绿衣由跪为站,也不知怎么做到的,两人飞快的往窗边弹了一指,窗外远处的一棵树上,枝丫迎风而断。   赵安玥觉得,日后若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她的脖子或许就是那枝丫的下场。   青兰和绿衣收了手,朝赵安玥行了一礼。   “青兰、绿衣给夫人请安。”   赵安玥声音有点抖:“……不用多礼。” 第53章 053(二更)   赵安玥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这是很难得的。在记忆里,她的梦大多都是甜美的, 很少会有噩梦出现。   她梦见自己的头、双手、双脚都被绑在五头马上, 那五头马和踪蹄长的一模一样, 无比高大, 双眼还闪着兴奋期待的光芒。   梦中, 赵安玥在不停的哭。   而顾淮景就在站在旁边,笑容邪魅,手抬起她的下巴:“玥儿,话可不能乱说。”   然后他松开手, 退后几步, 对着那五头一模一样的踪蹄挥了挥手。   马瞬间朝五个方向飞奔出去,赵安玥惨叫了一声,从床上惊醒。   秋日天气已凉, 她却出了一身汗,头发都湿了。   听到她的叫声, 门外丫鬟们推门匆匆进来:“夫人,您怎么了?”   赵安玥看过去,当头的是樱鱼, 后头跟着青兰和绿衣。   那噩梦中,也有青兰和绿衣,她们站在旁边鼓掌。   赵安玥重新躺回被窝中,重重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   秋日早晨天气有些冷,宗人府的下人们端着早膳, 快又稳的来到三皇子房中。   在外说是将三皇子暂压宗人府,但实际上三皇子在宗人府过的很自由。他在此处的房间比不上府里的卧房,但也宽敞舒适。而且一日三餐,很是丰盛,想必是皇帝内心愧疚,特意嘱托下人的。   而且说是关,但其实三皇子也可以时不时出房间,在宗人府的小花园逛一逛。   因此圣上的态度很明确了,宗人府上上下下更是不敢怠慢了这位皇子。   “三皇子可醒了?”带头的小太监问门口服侍的人,“今日早膳已到多时,奴才未得到三皇子传膳,故而自己过来了,怕晚了,味道不如此时美味。”   这早膳,可是宫里特意送出来的。   门口下人看了看日头,这个点,按理来说三皇子早就应该醒了,只是今日不知为何,房内没有任何动静。   该不会是病了罢?昨日傍晚,三皇子在外赏秋,吹了些风。   “你且等着,我进去看看。”下人推开房门,轻轻的走了进去,唤了好几声,床上躺着的三皇子都毫无反应。   下人心慌了起来,走过去一看,三皇子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睛闭着,看起来睡着了一般,只是很僵硬,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下人伸出手,鼓起勇气在三皇子鼻尖一探,人已经没了鼻息,瞬间吓得跌坐在地,连滚带爬跑出了房:“快!快宣太医!三皇子他、三皇子他!!!”   **   太医跪了一地,以头触地,动都不敢动。   齐贵妃坐在床边,手握着三皇子的手,哭得肝肠寸断。   皇上站在一侧,双手负于身后,望着三皇子的眼里也有湿意。   他双手拍了拍齐贵妃的肩,闭上眼睛,沉默的站了一会。   在旁边弯着腰的太监看见了几滴眼泪从皇上的眼眶落下,转瞬即逝。   过了一会儿,皇帝睁开双眼,转身,目光如炬的扫向一地太医:“三皇子是中毒身亡?”   当天的太医小心翼翼道:“回…回皇上,三皇子嘴唇青黑,是中毒之相。”   “何毒?”皇帝握手成拳,咬牙切齿。   “请皇上恕罪,微臣无能,三皇子所中之毒,臣…臣不知。”   皇帝一脚踢了过去,将太医踢倒在地:“废物!你们一整个太医院诊治了半晌,居然还查不出是何毒?!”   太医不敢言,赶紧爬起来跪好。   皇帝又踢了几脚,怒气稍歇,他环顾四周:“查!给朕好好查!这几日三皇子的饮食起居,都给朕好好查!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向三皇子下.毒!查不出来,你们这头上的乌纱帽也别要了!”   跪在太医后边的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宗人府宗令齐齐应声:“臣遵旨。”   **   过了一会儿,皇后,六皇子,七皇子,五公主都到了。   四人围上床前,要么静默不语面露悲伤,要么默默擦眼泪,五公主反应最为激烈,扑了上去,哭的比齐贵妃还要伤心:“皇兄,皇兄,你醒醒啊,你醒醒。你前几日还说过要邀我去你府中赏秋啊,皇兄!皇兄,你怎么就怎么就……”   皇帝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甩手走出了房门。   他回到了御书房,砸了一地,吓得大大小小太监全都跪于地面,不敢发一言。   皇帝身形微晃,坐在龙塌之上,面容竟是憔悴了许多,连鬓角的发看起来都要比往日白一些。   恒禹,恒禹,是父皇愧对你。   他抬手,掩面。   他一生多疑,那日听闻恒禹去顾国侯府找了顾淮景,便担心恒禹的企图。对顾淮景动手之事,他本要自己亲自设局。因此为了试探恒禹,把此事交给了对方。可没想到,恒禹没能做到万无一失,让仇尽被百姓看到了,还弄的沸沸扬扬。   他迫于各方压力,把恒禹关于宗人府,行缓兵之计,只要明日,恒禹便能放出。   他原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而且宗人府上下也都是他的人。可没想到,没想到,恒禹就这般死了!死的如此的突然!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暗卫无声无息出现在御书房:“皇上。”   皇帝拿下手,看过去:“如何?可查到什么了?”   “禀皇上,三皇子的衣食住行,各位太医和大人都已查过,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皇帝皱起了眉头,既然如此,恒禹是如何中毒的?   “还有一件事情,三皇子府中幕僚说,三皇子入宗人府前,曾嘱托他们查仇尽和顾国侯府是否有关联。”   皇帝眼神一凝:“恒禹可有说为何?”   暗卫答:“未曾,幕僚也不知三皇子此托为何。”   “可有查出什么?”皇帝又问。   “幕僚查了几日,什么都没有查出,仇尽和顾国侯府并没有联系。”暗卫将自己探听到的时候一五一十告知。   皇帝垂目细思。恒禹一向谨慎,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这般吩咐。   **   赵安玥在景鱼院中用的午膳。   虽然看到青兰和绿衣,就想起那个‘五马分尸’的噩梦,但是她发现,身边有两个习武的丫鬟,也是有点好处的。   比如,她只要吩咐一声,青兰就能一个人把饭桌轻而易举的抬到秋千旁边。   桃鱼看着青兰,双眼闪烁着类似于崇敬的光芒。青兰察觉到桃鱼的视线,咳了咳,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侯爷的正轩院,人人会武。虽然其他人从来不出手,看似和常人无误。   所以她们两个不觉得会武有什么不同。   结果到了这夫人的景鱼院,从昨日开始,她与绿衣就因为不同于常人的武力,接受了很多崇敬的视线。   桃鱼一边打量着两个会武功的丫鬟,一边和樱鱼把午膳一一在赵安玥面前放好。   赵安玥坐在秋千上,拿了筷子,一边吃,一边微微的摇,好不自在。   吃到一半,荷鱼匆匆回来了,只是看到青兰和绿衣,脚步微顿,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不该说。   赵安玥夹了颗白色鱼丸,塞.进嘴巴,嘴巴鼓鼓的。   她用另外一只手,自己戳了戳自己的脸,看向荷鱼,满不在乎道:“荷鱼,可是有了消息?你直说罢,不碍事。”   荷鱼走上前去,弯下腰,声音放轻:“夫人,三皇子死了。”   “咳咳咳……咳咳咳……”赵安玥被呛住了,双脸涨的通红。   樱鱼和桃鱼连忙上去,给她递水的递水,给她拍背的拍背。   她拿过一个碗,把鱼丸吐了出来,然后接过水,喝了好几口,才稍微恢复了一些。   赵安玥立马从秋千上坐了起来,眼里满是震惊:“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这消息在京都还没传开,奴婢是听宗人府采买的下人讲的。”荷鱼道。   赵安玥咬着唇,想起了昨日听到的。这事,和顾淮景有关系罢?   她犹豫了一下,抬腿朝院外走去,只是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她想去正轩院,看看顾淮景的。   虽然顾淮景肯定什么都不说,但是听到三皇子死了的消息,赵安玥就是想过去看看。   但是最近,赵安玥觉得顾淮景有点可怕,能不见还是不要见。但是她又确实想去看看,因为很好奇。   赵安玥走三步停两步,犹豫不决,最后狠狠一跺脚,心想反正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境地了,不该见的刘大夫她见了,不该听的消息她也听了,那去见见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又不开口问,就说去看看他的伤势嘛!   赵安玥于是抛弃了一桌最爱的美食,气喘吁吁到了正轩院。   正轩院,赵安玥如今已是非常熟悉,她左拐右拐,来到顾淮景房中。   到的时候,顾青神色沉重的对顾淮景道:“侯爷,宫里宣旨的太监正在来的路上,过不了多久,就要到了。”   赵安玥停住脚步,顾淮景转过身,眼神瞬间就看了过来。   她眨了眨眼睛,在心里准备了很久的说辞脱口而出:“你右手伤怎么样了?”   顾淮景左手抚上自己的右手,轻轻在白色布带上摸了摸:“好多了,不过——”   他顿了顿,微微偏头,左手渐渐用力,在肉眼可见内,恢复了一些的伤口崩了开来,“现在又不好了。”   赵安玥瞪大眼睛看着他这近乎自残的行为,觉得自己完好的右手无故疼了起来。   他松开了自己的左手,右手的白色布带上渐渐有血色透了出来,顾淮景脸色白了些许,额头也出了点汗。   顾青张了张嘴巴:“侯爷。”   “走吧,收拾一下准备进宫。”他的声音近乎平静,朝门口走了过来。   赵安玥几乎是同手同脚快速给他让开了路。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安玥:我被吓到同手同脚了,妈妈救我! 第54章 054(一更)   顾淮景跪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坐于高位的皇帝不怒自威,眼神落在顾淮景的右手上。   殿内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面上都听的见。   “右手恢复的如何?”过了好一会儿, 皇帝缓缓开口。   顾淮景沉声答道:“谢皇上关心, 伤势这几天经常反复, 天气又凉了一些, 不是很好。”   “哦?”皇帝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下了阶梯,来到顾淮景面前。   顾淮景低着头,眼前出现了一双脚,鞋上绣样精致大气。   “这样可不行, 还是让宫中太医再为你查看一二罢。你且起来, 不用多礼。”皇帝悠悠叹道,弯下腰,扶起顾淮景, 左手探于他受伤的右手,使劲一捏, 骨头发出几声脆响,让人听的毛骨悚然。   顾淮景身子一僵,发出一声闷吭, 本来就白的面色愈发白了几分。进宫前刚换上的布带,隐隐约约有血迹透出。   皇帝没有松手,他盯着顾淮景的脸:“淮景,朕且问你,三皇子一事与你可有关系?”   汗从额头滑落, 顾淮景抿着唇,脸上表情有些不可置信:“皇上,您为何这般问?三皇子派仇尽杀我,废我右手,我对三皇子心中自然免不了痛恨。可是三皇子之死,决然与我无关!我这几日还在等刑部和大理寺审讯的结果,听闻三皇子死于宗人府一事,也十分震惊。皇上,如若此事是我所为,淮景愿发毒誓,日后双手双脚巨废,只能卧于床榻,郁郁而终!”   皇帝松开手,眼里的疑团未散,反而更深:“刑部和大理寺查清楚了,三皇子与仇尽之事无关,害你之人乃是大宴安排在三皇子府的一名幕僚,妄想以此害我大祁良将,挑拨我大祁朝堂。你切莫再将此事怪于三皇子,三皇子……”皇帝叹了口气,目露哀思。   顾淮景右手无力垂至身侧,白色布带上血迹越发深了。他忍着疼痛,白而干涸的双唇张了张,面色震惊:“事情真相竟是如此?这大宴实在太过小人!”   “你明白就好。”皇上看了看他的右手,拍拍他的左肩,“三皇子是朕最爱的皇子,刚刚一时情急,朕没有控制力道,竟是碰了你的伤处。你切莫怪朕。”   顾淮景摇摇头:“臣明白,三皇子已逝,请皇上节哀。”   “你回去罢,朕会派太医来你府中为你诊治,你先好好养伤。”皇帝道。   “是。”顾淮景走了出去。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皱。恒禹在入宗人府前,为何派幕僚查顾国侯爷和仇尽的关联?   他刚刚试探过,顾淮景右手的伤十分严重,太医的诊治并没有多少差错。   如若仇尽是顾淮景的人,他真当舍得废掉自己的一只手,就为了设这个局?   顾淮景和三皇子素来无仇,犯不着如此罢?此事最为关键,还是要找出下毒害恒禹的人,才能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皇帝揉了揉眉心,觉得头愈发的疼。   **   顾淮景入宫去了,赵安玥便回了自己的景鱼院。回去的时候,午膳已经被撤下,只留下一张空桌,立于秋千之前。   她坐在秋千上,吩咐青兰抬走桌子,然后一边晃着秋千,一边想,顾淮景真的好可怕啊。   他居然用力去捏自己受伤的右手,把恢复了一些的手再次捏伤,之前养的几日,几乎前功尽弃。   而且这样下去,他那手真的还能好吗?   赵安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觉得那个地方发凉。   顾淮景对自己都那么狠心,对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她日后定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不过三皇子的死,和顾淮景有关系罢?他为何要害三皇子?他到底想做什么?他知不知道,如果此事被人知道,是灭满门的重罪。   他、她、老夫人还有顾国侯府的下人,都会被牵连。   这实在是太危险了。最重要的是,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赵安玥在秋千上坐了很久,想了很久,也猜不出顾淮景为何要做这些事情。   “夫人,夫人……”桃鱼跑了回来,气喘吁吁,“侯爷回来了,奴婢看了一眼,那伤越发重了。皇上还派了宫里的太医,来府中为侯爷诊治呢!”   赵安玥连忙从秋千上站起来,思索了一下,跑去了正轩院。   她到的时候,顾老夫人已经在了。   赵安玥走过去,靠在顾老夫人旁边,一边隔着太医们看向床上躺着的顾淮景,一边小声安慰顾老夫人。   过了一会儿,太医们摇头晃脑,紧皱眉头,欲言又止,最终只嘱咐了几句,开了几张药方子,让顾淮景好好养伤,便离开了。   太医离开后没多久,刘大夫来了,他再检查了一遍。   顾老夫人这才开口问道:“侯爷如何?”   刘大夫也叹了一声,弯下腰,语气沉重:“老夫人,夫人,奴才已竭尽全力,只是侯爷这手怕是不能手提重物,只能干些轻省的活了。”   顾老夫人闭上眼睛,身子晃了晃。赵安玥连忙扶住她:“祖母,您没事吧?”   顾老夫人摇摇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此事还得麻烦刘大夫。”   刘大夫连忙行礼:“奴才自当竭尽全力,老夫人切莫如此。”   顾老夫人看了一眼顾淮景,闭上眼不忍再看,匆匆离去,眼中似乎有泪水流下:“玥儿,你在这帮我照顾淮景罢。”   赵安玥的脚步一顿,她没法拒绝此刻仿佛老了许多,背影蹒跚的顾老夫人。   她点了点头。   很快,房内只剩下了赵安玥,以及躺在床上的顾淮景。   赵安玥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在床沿坐下,往顾淮景脸上看了一眼。他闭着双目,额间还流着汗,脸色依旧苍白。   右手的布带又重新换了一次,这会洁白无瑕,但是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   赵安玥想起刚刚他自己伤了自己右手的画面,心里有疑惑。他的右手当真废了吗?   仇尽是他的人,他安排仇尽伤的自己,肯定有所分寸,不至于真的废掉右手罢?所以,刘大夫说的,是不是顾淮景嘱咐的,为了不让他人怀疑,故而连老夫人都要瞒着?   赵安玥越想越是这个理,伸出右手,以食指碰了碰他的右手伤处。   她的动作很轻,如同蜻蜓点水,碰完就欲抽.回,结果突然间被人扣住了手腕。   赵安玥一僵,迎上顾淮景的视线,咳了咳,眨了眨眼睛,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讨好和非常刻意的关心:“你醒了呀?怎么样,右手还疼吗?”   顾淮景松开她的手:“你刚刚在做什么?”   赵安玥赶紧站了起来:“我就轻轻的碰了一下,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虽然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表情,但顾淮景观人无数,很容易能从她的眼神,动作中猜出她内心的所思所想,出言淡淡提醒:“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要做到心中有数。我不希望再提醒你,车裂之刑望你牢记心中。”   ‘车裂’二字让赵安玥想起了昨夜噩梦,她又后退了一步,道:“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养伤。”   顾淮景没说话。   赵安玥作势就想走,但走之前,她又不怕死的问道:“你今日进宫,皇上可有怀疑是你害的三皇子?”   希望这事情顾淮景已经解决了,否则皇上一旦怀疑,之后真查出什么来,顾国侯府满门抄斩,那时她身为大宴公主,也逃不了一劫。所以她很是担心,她想活很久的。   阴寒的视线瞬间射了过来,赵安玥一抖。   他气笑了,笑声沉沉:“我刚说过的话,你转眼就忘了?等我伤好一点,亲自带你见见那车裂之刑,给你长长记性。”   赵安玥果断抬腿离开:“不用了!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到!”   **   三皇子一死,皇帝震怒,朝堂上众臣这几日什么都不敢多言,人人自危,行走间步伐匆匆,气氛很是紧张。   官员们如此,下头的百姓自然也察觉了异样,每日晚间早早就闭门不出。白日里市集都没有往日热闹。   女眷原本隔个二三日就举行的各种聚会也都停了,夫人间彼此也不怎么相互间拜访。   赵安玥无奈,只能整日在顾国侯府游荡,觉得这日子真当无聊。   连正轩院那头踪蹄,她都玩腻了。   棕蹄被赵安玥烦的不行,头几回还会给出非常猛烈的反应,后来次数实在太多,一天赵安玥就要来逗它逗个五六回,逗到最后,踪蹄败下阵来,见到赵安玥不再搭理。   现如今,赵安玥蹲在它面前,上上下下抚摸它身上光滑柔顺的皮毛,它都不反抗了。   赵安玥拍了拍踪蹄的脑袋,小声嘟囔:“踪蹄踪蹄,我好无聊哦。你会无聊吗?你整日困于马厩之中,是不是很难过,也和我一样想出去玩呢?你这么乖,哪日我偷偷带你出去,怎么样?”   踪蹄晃了晃耳朵,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了一眼赵安玥,像是在骂人。   赵安玥皱着眉,刚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   樱鱼走了过来,行了一礼:“夫人,翰林院编修夫人来了。”   赵安玥眼睛一亮,飞快的站了起来:“当真?快,快把编修夫人带到景鱼院,我马上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踪蹄:大爷我平日最爱在马厩躺尸!才不想出门!我是宅马我光荣! 第55章 055(二更)   翰林院编修夫人刘梓是第一次来这顾国侯府。她好奇的左右张顾着, 由樱鱼带着到了景鱼院。   赵安玥已经赶到了,正吩咐下人准备茶点, 见到人过来, 起身迎了上去:“我这几天待在府中好无聊, 正想找个人说话呢, 刘姐姐你就来了!快快坐下!”   翰林院编修夫人笑着坐下, 在房中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有任何男子的衣物,她面色有几分疑惑,探过头去:“玥儿, 侯爷没和你住在一块吗?”   赵安玥正拿着块桂花糕, 往嘴里咬了一口,闻言点点头,很自然道:“对啊, 他在正轩院,我在景鱼院, 我们不睡一块的。”   翰林院编修夫人一惊:“你与侯爷分院而居?”   编修夫人反应有点大,赵安玥把桂花糕咽下,喝了口水, 眨眨眼睛,点点头:“对呀,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你们不是这样吗?”   “自然不是!”编修夫人道,“我与我家相公同住一房, 丞相府少夫人和杨大人夫人都是如此。”   赵安玥偏着头仔细回忆了一下。她之前去过姜佩绮房中,确实见过几件男子的衣物。   “可我父皇母后都各有宫殿。”她眨眨眼睛。   翰林院编修夫人一默,道:“玥儿,皇上和宫里的娘娘自然都有宫殿。可我们却不同,夫妻两自然一室而居,就如丞相府少夫人,那大少爷房中有几门侍妾,但少爷不去侍妾那时,都是与少夫人同睡的。”   赵安玥低声自语:“这样吗?”她抬起头,“可是我觉得大家有自己的院子,也很好。”   翰林院编修夫人有些不争气道:“玥儿,你这样想就不对了。我问问你,从你嫁给侯爷,你们同房过几次?”   赵安玥脸一红,低下头,手摸着桌边,磨蹭了很久才伸出一个手指。   “一次?!”翰林院编修夫人一惊,“这可万万不行?!侯爷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赵安玥咳了几声,看了看房外。青兰和绿衣就在外头,她们耳聪目明,隔着这些距离,也能清清楚楚听到两人的对话的。   她连忙嘘了一声:“刘姐姐,你别说了。顾淮景他,不是右手伤了嘛。”顾淮景要知道两人的对话,那她可能会很惨的。   以前赵安玥不明白,但这些日子,经过那些杂书的洗礼,她知道了不少男女间的事情,如果说男的有毛病,多半都会很生气。   之前顾淮景生气就生气,她也不怕。但她现在,真有点怕。   “可是,可是侯爷这手不是最近才伤到的吗?”翰林院编修夫人摇头晃脑,“罢了罢了,你和侯爷的事情我也不便多问。只是玥儿,你可知对我们女人来说,什么最重要吗?”   赵安玥又拿了块玫瑰糕:“什么?”   “自然是相公的疼爱。”翰林院编修夫人挤了挤眼,顿了一下,瞥了眼赵安玥平平的小腹,“还有孩子。你上点心。”   赵安玥下意识跟着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想到自己会有个孩子从里面钻出来,就觉得很恐怖。她才不要生孩子呢。   “刘姐姐,你今日找我是想说什么吗?”赵安玥觉得不能再说自己和顾淮景的事情了,连忙岔开了话题。   编修夫人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她靠近了一点,对着赵安玥招了招手。   赵安玥见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连忙也探过头去。   “三皇子死了的消息,你听说了罢?”   “听说了,怎么了?”   “之前不是说三皇子和那仇尽有关系吗?结果现在事情水落石出,此事和三皇子无关,乃是大宴……派了奸细到三皇子府,买凶杀顾淮景,然后欲嫁祸给三皇子,引起朝廷动乱的。”编修夫人这才想起这侯爷夫人赵安玥可是大宴的公主。   赵安玥也被这件事情震惊了一下,她的荷鱼就没打听到这个消息:“此事当真?你从何得知的?”   编修夫人神色有些许得意:“我相公和我说的,侯爷应当也知道了,他没告诉你吗?”   她这几天都没见过顾淮景呢,就算去正轩院也找的是踪蹄。赵安玥摇摇头:“他手受伤,整日昏睡不醒。”   “居然这般严重?!”编修夫人又是一惊,“传言果然不假。”   这是赵安玥随口瞎说的,她哪里知道顾淮景醒没醒,但是对方说的事情依旧让她耿耿于怀:“我觉得这事不是这样,大宴不会派人做这件事情。我是侯爷夫人,大宴怎么会要害顾淮景呢?就算真的要引发朝廷动乱,应也是选其他官员呀。”   编修夫人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赵安玥是个好说话的人,因此道:“玥儿,我知你是大宴公主,但你也知道民间有句谚语,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如今是顾国侯府的人,是我大祁之人。大宴之所以杀侯爷,那是因为侯爷领兵打战太过厉害,大宴怕了。”   赵安玥张了张嘴巴,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又咽了回去。仇尽还是顾淮景自己派的呢,这件事情肯定不是这样。但她不能说,不能解释,只能让大宴当顾淮景的替罪羔羊。   她咬了咬唇,闷闷不乐的再拿了块栗子糕,咬了一口。   编修夫人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见此道:“不说这个,这不是我想告诉你的。我想说的是,三皇子死的莫名其妙,皇帝震怒,让人查。结果你知道查到什么了吗?”她的声音压得极轻。   赵安玥闻言心里一个咯噔,生怕是查到此事和顾淮景有关,然后满门抄斩,拖累自己,连忙瞪着眼睛,竖起耳朵听着。   “三皇子在宗人府的膳食都是宫中送出去的,皇子的膳食一向很小心,送的人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中间也没有其他人接手,除了有两个丫鬟进去过,说是受齐贵妃吩咐来看看三皇子的膳食准备的如何。”编修夫人停了停,“可哪想,齐贵妃说昨日根本就没有吩咐丫鬟去看过膳食!”   赵安玥被编修夫人说的一惊一乍:“所以是这两个丫鬟下的手?”   “极有可能就是她们,这两个丫鬟应是其他人安插到齐贵妃身旁的。听说,两个丫鬟亲自被齐贵妃提去审问了。你也知道,齐贵妃失了皇子,心中想必痛苦,定然要找出这幕后凶手!”   “那现在问出来了吗?”赵安玥很关心这个问题,生怕两个丫鬟是顾淮景的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编修夫人惋惜的摇摇头,“我也只能打听到这些,其他也打听不到了。”   赵安玥神色有些遗憾的‘啊’了一声,然后看向编修夫人:“刘姐姐,你的消息好灵通,你都是怎么打听到的。”   编修夫人有些骄傲之色:“你多和人结交,包括那些宫里的小宫女小太监,多给他们点好处,平日多聊聊,相互换点有趣的事情,自然就能知道点别人不知道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编修夫人便告辞了,只是离开之前,偷偷对赵安玥道:“玥儿,大学士的夫人说起过自家相公那方面也不太行,不过后面好像拿了张方子,让大学士喝过几次药就好了许多。如果侯爷真的不太行,你来找我,我帮你问问大学士夫人,把药方问过来给你。”   赵安玥:“……”刘姐姐你虽然声音很小,但青兰和绿衣还是能听见的啊!她们告诉顾淮景的话,她真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   齐贵妃让人拖着两名鲜血淋漓的丫鬟,去了皇帝那。   皇上见了,放下手中的笔:“爱妃,你这是?”   不过几日,齐贵妃越发清瘦,看起来仿佛只剩下一个骨架,她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痛哭:“皇上,请您一定要为恒禹做主,为臣妾做主啊!”   皇上匆匆下来,扶起齐贵妃:“爱妃莫哭,这两个丫鬟可是交代了什么?”   齐贵妃一行清泪落下,她闭上眼点点头:“皇上,臣妾万万没有想到,恒禹的死居然居然和皇后娘娘和德妃有关!”   皇上心里一惊,瞥向后头明显遭受酷刑的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惊恐的看着皇上,匍匐在地:“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齐贵妃转身:“你二人将之前交代的事情,再向皇上原原本本说一遍!”   两人哭的脸色都是血泪,惊恐的将事情说了出来,因为太过害怕,说话断断续续,前后不连贯。   但是皇帝稍稍一想,就理了出来。   一人是皇后的人,一人是德妃的人,两人分成两拨,分别在三皇子的膳食中下了毒。   皇帝握紧双拳,冷声道:“来人!”   “属下在!”   “将这两名贱婢拖出去杖毙,家人悉数行车裂之刑!”皇帝脸色阴沉。   侍卫上前,一人捂住一个丫鬟的嘴,将人拖了出去。   齐贵妃一愣:“皇上?”   “爱妃,贱婢之言不可尽信。”皇帝轻轻将齐贵妃纳入怀中,“这件事情,朕会继续追查,给恒禹,给你,都会有一个交代的。”   齐贵妃脸色一白,瞬间明白了皇帝的言外之意,僵在了当场,眼泪静静的流淌。 第56章 056(二合一)   三皇子之死, 在杖毙了两名宫中丫鬟,灭了两个丫鬟满门之后便无疾而终。   齐贵妃日日幽于深宫, 以泪洗面。皇上日日陪伴, 但渐渐的, 也不大去了。过了两日, 齐贵妃情绪好转许多, 特地亲自做了糕点,送到御书房。   齐贵妃本就受皇帝宠爱,现下皇帝更是对齐贵妃盛宠至极,宫中上下无一人敢触及风头, 尊贵如皇后, 也不得不避让几分。   而且最近,皇上明显对六皇子与七皇子十分冷淡,早朝之上也能看出一二, 原先朝中要事,皇帝还会交予皇子们处理, 而如今,却都略过了皇子,直接让各部官员协同共处。另外, 皇上这几日,更是常常会问及宫中九皇子和十一皇子的功课,这两位皇子如今差不多六、七岁。   两位尚在的成年皇子,就这样被皇帝冷落了下来,日子清闲了很多。朝中事往往牵扯着后宫事, 连皇后和德妃在后宫中不太好混了,齐贵妃更是把矛头对准了这两位。   这样的变化,结合三皇子之死,和那死去的齐贵妃宫中的两个丫鬟,让不少人私底下议论纷纷,而在明面上却个个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不敢说,仿佛之前大祁从未有过三皇子般。   **   六皇子府中,清隽的六皇子穿一身淡绿色常服,手中执一颗黑子,静静望着眼前的棋局。棋局旁放着一盏茶,白色蒸汽慢慢升起,氤氲了六皇子眉眼。   六皇子虽是男子,那长相却带着几分江南水乡的温润,咋看去,和他父皇母后都长的不像,但细看又发现眉眼间还是有几分相似。   当朝皇帝皇后容貌都并非上乘,但六皇子却将两人容貌最佳的地方组合了起来,也实在神奇。   三皇子生时,才情品行皆佳,能力更是出众,深受朝廷百官的爱戴。只可惜,身份不够尊贵,非皇后之子,母妃家中也没有势力,但却得皇帝喜爱。有不少人认为,这太子之位迟早是三皇子的。毕竟大祁朝廷,向来立贤不立嫡。   而对于六皇子,朝廷官员却没有过多的印象。这位皇子虽是皇后所出,但平时非常低调,皇帝也不太喜欢,故而一向在朝中默默无闻。   如今,三皇子一死,六皇子便是最为年长的皇子,而且还是皇后所生,身份尊贵。有不少人,终于注意到了他。   可不巧,皇帝这些日子,对六皇子、七皇子的派系打压严重,而且还对未成年的小皇子多了几分关心,这言下之意,不可谓不明显。   皇上对这六皇子和七皇子,并不满意。   “六哥,父皇这是何意?!”七皇子浓眉大眼,气急败坏的从外间走入,带进室外的秋意,微凉。   六皇子拢了拢衣服,放下棋子,抬头笑道:“七弟,虽我这府中都是心腹,但你说话还是要注意几分。”   “平时忍着不能说也就罢了,对着六哥你我还不能说吗?”七皇子走过来,自顾自坐下,翘起腿,“三哥死后,父皇明显就对你我不满,冷落你我二人不说,对宫中母妃亦是如此!”   六皇子道:“父皇这是在为三哥不平。”他看向七皇子,“七弟,三哥可是你所害?”   七皇子皱起眉眼:“六哥此言何意,三哥之死与我无关。”他也看向六皇子,眼中露出警惕之色,“三哥……明显是六哥的手笔罢?”   六皇子低下眼帘:“不,三哥之死非我所为。”   七皇子冷笑:“六哥,齐贵妃宫中的两名丫鬟,其中之一是皇后的人,也是你的人。”   六皇子抬头看过去,温润道:“七弟,另外一人是德妃的人,也是你的人罢?”   七皇子从位置上倏然起立:“六哥,那人确实是我母妃安插的眼线,当日确实受我母妃所托给三哥膳食中添了点东西,可是那东西只是恶作剧,并不会致命。六哥莫非是想把害三哥之事嫁祸给我?!”   六皇子也站了起来,他的眼里带着深意,但嘴上却道:“七弟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你让人对三哥下手之事,为何事先没有告诉过我?”   七皇子神情有几分发虚,不自然道:“六哥,你不也没和我说?”   六皇子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然后莞尔道:“罢了罢了,这事再追究没有任何意义,无论是谁,父皇都怀疑此事是我们两人所为。我们兄弟二人不必为这事生了间隙。”   七皇子抿了抿唇,重新坐了下去。   两人下了一盘棋,七皇子输了。他和六皇子下棋,从未赢过。   离开的时候,七皇子的脸色不是很好,六皇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里也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父皇虽有意要扶持九弟,十一弟,但他们实在太小,母妃那头也没有什么权势,故而不足为虑。父皇心里也明白,虽然知道三哥之事有他们两人有关,但也没有真的追究,只是心中不忿,冷落他们以示训诫。   如今三哥已死,能真正参与争位的,也只他们二人而已。   **   距三皇子之死,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京都和朝廷都渐渐恢复往日生机,哪怕是之前再风光无限的皇子,人没了,也就没了。除了宫里的齐贵妃,还能有多少人在一个月之后,一年之后,十年之后,还记得朝中风姿卓越的三皇子?   不过现下,还是有很多人记得的。因为今日,那两名丫鬟的家中人,要在午门行刑。   一家姓严,一家姓郑,都是小户人家,但家中也算殷实,平日里日子过得蛮有滋味。   两家当家人行车裂之刑,其他人午门斩首示众。   这两家人,被他国奸细买通,让宫中女儿给三皇子下.毒,害死三皇子,死不足惜。还是当今皇上仁慈,只让当家人受这车裂,其他人都只斩首而已。   车裂这等刑罚,场面血腥,并不常有,故而吸引了很多百姓早早就聚集午门,脸上带着害怕、恐惧,又有掩盖不住的好奇之色。   顾国侯府中,顾淮景在马厩中,给踪蹄左手梳毛。   一月过去,他右手好了许多,但是还是不能怎么动,用不了力,上头还缠着布带。   踪蹄趴着,两只大眼阖着,很是享受,还发出类似于哼哼哼的声音。   天气越发冷了,马厩后头的那棵银杏树叶子都已快掉完了,地上落了一地的叶子。   顾淮景收回手中马梳,拍了拍踪蹄的脑袋。踪蹄睁开眼睛,头伸过去,在顾淮景左手上蹭了蹭。   他露出笑意,摸了摸头,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顾青走过来,接过顾淮景手中马梳:“侯爷,马车已经备好。”   顾淮景点点头,一边往房中而去,一边吩咐道道:“把夫人叫来。”   赵安玥这一个月都没怎么和顾淮景有过交集,她跟着姜佩绮、编修夫人、还有丞相少夫人,初步混入了大祁的女眷圈子,每一天几乎都往外跑,一早上就不见人影,晚上才会回来。日子过的充实开心。顾老夫人那边,也常常唤她多去看看顾淮景,可她口头上答应着,回头就忘了。最后,顾老夫人也不再提了。   晚秋,天色亮的比之前要晚一些,所以赵安玥也起的晚了一些。顾青派的人到时,她刚换好衣服,打算用早膳,准备用完早膳后,去赴约,和那三位密友去郊外踏秋。   结果顾淮景让她过去。   顾淮景找她干什么?   赵安玥心中疑惑,点了点头:“我用完早膳后就过去。”   来传话的下人有几分为难:“夫人,侯爷的意思,是让您这就过去。”   “可我饿了,总是要先用膳的。”换成一个月之前,赵安玥肯定会立马就过去,因为那时候,她是最怕顾淮景的时候。   可是如今一个月过去了,她日子过得相当滋润,以至于,她都差不多忘了一个月之前发生的事情。害怕、恐惧这些曾经真实的情绪,她也渐渐模糊。   对于这些事情,赵安玥向来是不记在心上的。开心最重要。   所以赵安玥如往日一般,享用了美味的早膳,准备好待会踏秋要带的东西,带上四名丫鬟,浩浩荡荡的去了正轩院。   樱鱼和桃鱼跟在其后,青兰和绿衣跟在樱鱼和桃鱼后边,手里提着赵安玥为了踏秋准备的食物。   顾淮景在房中,靠在床边,手中执一盏茶。   他等了她近一个时辰,手中的茶都已经彻底凉了。   赵安玥走了进来,带进一阵风,风中带了点女子身上传来的香味,微甜,是赵安玥今日为了出门,昨日特地让丫鬟熏的香。   她妆容精致,衣服华丽,行走间尊贵异常,眼中星光闪烁,脸上带着笑容,脸颊上荡出小小的梨涡。那笑容不是对着顾淮景的,是她要踏秋而抑制不住的欣喜。   除了洞房之日,顾淮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打扮,有一种不同往日的美,和他之前见的赵安玥,不太相同。   听闻,这一月,赵安玥出门之时都是盛装出行。他没有看到过,这一个月他都借着养伤忙着自己的事情,中间还离府十天,去了别处,只不过没有人知道。   所以,她这一个月都是这样出门的?   顾淮景心里带了点说不上来的异样。   他放下手中杯子,声音有点冷:“我等了你一个时辰。”   赵安玥也挺长时间没见过他了,因此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些陌生。   大抵是因为受伤的缘故,他廋了一些,但顾淮景的廋并不是那种病弱公子哥的廋,他是带着劲道的廋。顾淮景本就长的极好,这会廋了一些后反倒比之前还要好看几分。   在大宴之时,赵安玥的父皇母后,包括外祖母家的人,无一例外容貌都是出类拔萃,好看的少年她也见过不少,连那张树玉也是风度翩翩,有很多小姑娘喜欢。   可是,顾淮景还是赵安玥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只是好看的东西大多数都有毒,面前这人还是剧.毒。赵安玥总算想起之前的事情,下意识瞥了眼他的右手,右手垂在身侧,看起来好了许多,但也没全好的样子。   赵安玥抿了抿唇:“我吃了个早膳才过来的,你找我有事吗?我待会还要去赴约。”言下之意是,有话快说,别耽误我正事儿。   顾淮景放下手中茶杯:“我今日带你出去一趟。”   赵安玥微微睁大眼睛,指了指身后青兰她们提的食盒:“可我已经答应佩绮她们,今日要和她们一起。”   “推了罢。”顾淮景淡淡道,然后视线绕过赵安玥,投到后头左右手各拎了东西的丫鬟身上,“青兰,你去和各夫人说一声,夫人今日有事,来不了。”   青兰稍稍一顿,福身:“是。”说完后,把手中的东西递给绿衣,快步离开。   赵安玥见他完全自作主张,心里很生气,面上也很生气:“顾淮景,你怎么能这样呢,先来后到这个道理你总该知道,我已经答应她们了。”她不想和顾淮景出门,她想去赏秋。   顾淮景:“说起先来后到,你似乎还有最后一件事没答应我?”   赵安玥轻轻皱着精致小巧的鼻子,想了想,才想起他说的事情,道:“最后一件事情是你要我和你出门?”   顾淮景点点头。   赵安玥有些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那好吧。”   顾淮景指了指床上放着的一套衣服,青色男装,是小厮经常穿的那种:“你换上,然后我带你出去。”   赵安玥看过去,很疑惑:“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个好地方,你会喜欢的。”顾淮景淡淡笑道。   赵安玥一脸孤疑,顾淮景走了过来,停在她旁边。   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却也没避开他伸出的手。   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托起她巧而尖的下巴,眼神落在她的脸上,能看到她明显费心思打扮的妆容,眉间描了朵银杏叶,染上不浅不淡的黄,双唇微粉,看起来媚气逼人。   在赵安玥要躲开的时候,顾淮景先松开了手,对后头的樱鱼道:“夫人要装作我的小厮,你把夫人脸上妆容洗净,再涂点黑粉,尽量乔装成普通人样。东西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速度快些。”   樱鱼看了看赵安玥,又看了看喜怒不形于色的顾淮景,末了恭敬道:“是。”   顾淮景点点头,走出了房门。   赵安玥本来心里生气,但听着他交代的话,好奇便盖过了生气。他让她女扮男装,是要带她去哪里呢?   宫中出来的丫鬟,向来在梳妆打扮上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给赵安玥乔装打扮,樱鱼在大宴的时候没少做,故而没一会儿就好了。   顾淮景在大厅等着,手里又拿了盏茶,也不喝,看起来只是用来暖手。   赵安玥穿着小厮服,带着帽子,走了出来。   顾淮景听到动静,抬起头朝她看去。   她在用手整理自己的帽子,边整理边走,小脸微微皱着,看起来对自己的装扮不是很满意。   那张原本白皙好看的小脸,不仅擦了黑粉,眉头还被特意描.黑.描.粗,如同明珠被裹上了一层泥土,不再耀眼。   顾淮景很满意,站了起来:“过来,走罢。你们就不用跟着了。”   赵安玥放下手,正要表达对自己装扮的不满,要知道,她在大宴女扮男装的时候,扮的也是最为好看的公子哥儿。   可当她看到顾淮景的脸,没忍住,眼中浮现了笑意,便没再说话了。   他的脸色也涂上了黑粉,眉毛也浓眉大眼的,鼻侧还点了颗黑痣,丑丑的。   赵安玥心里瞬间舒服了,跑了上去,眼神在他脸上飘呀飘。   顾淮景低头扫了她一眼,率先走了出去。赵安玥跟了上去,她现在实在很好奇,顾淮景让两人乔装成这幅模样,是要去哪里,干什么呢?   **   今日午门格外热闹,远远的就挤满了百姓,马车到了远处就再也进不来了。   顾淮景先下了车,赵安玥跟着钻了出来,跳了下来。   前头的顾淮景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在她耳侧低头嘱咐:“低调点,别惹麻烦,跟紧我,当好你的小厮。”最后两个字,他还重重的强调了一下。   赵安玥眼珠子不开心的转了两圈,轻轻哼了哼,但也没说什么,眼睛看向四周,被这热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顾淮景眼中闪过几丝无奈,知道怎么说这小公主估计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干脆伸手扯过赵安玥的衣袖,两人挤入人群之中。   赵安玥下意识被他扯着,跟在他身边,但眼睛依旧四处探望,竖着耳朵听四周的人说话。   “哎,你也来了啊!”   “是啊,你也来了!”   “咦,你们不怕吗?听说场面会很血腥!”   “怕,当然怕,但不是好奇吗?听说这车裂之刑,并不怎么常见。”   “可不是,上回我记得还是好几年前,想起来我现在心里还害怕呢!”   “害怕你还来?”   “这不是来看看吗?这些人胆敢害皇子,也是咎由自取!”   “……”   赵安玥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她想起来了,一个月之前,她听到了顾淮景的秘密,他就用车裂之刑威胁过她。   她当时听到描述都觉得害怕,当晚还做了个自己被五马分尸的噩梦,虽然之后她便没梦过,而且没过多长时间,就忘了个干净。   直到现在听周围百姓提起,才想起来。   他说有机会要带她看看车裂之刑,让她长长记性。她以为他随便说说,没想到却真的这般做了!   他记忆力也太好了吧?这事过了一个月怎么还能记得住呢!   赵安玥不走了,就想要转身离开。   顾淮景察觉到她的动作,手上一用力,赵安玥被扯了回来。   她右手袖子还在他手里。而且这处到处人挤人,大家都往前方去,她就算现在想要挤出去,也很难,反而还被人群推着往前。   赵安玥挤在顾淮景身边,两人隔的很近。   顾淮景干脆伸出左手,环住她的腰,反正现在人多,也没发现两个男子之间亲密的动作。   发现也没什么关系,虽然不多,但断袖的公子哥在大祁也不少见。   赵安玥皱着眉头,弄的粗眉大眼更加的夸张:“顾……”   顾淮景:“嘘,公子。”   她顿了顿,换了称呼:“公子,我想回去,我不想看。”   顾淮景带着赵安玥朝前方挤去,闻言一笑,低头,在她耳侧道:“你答应我的最后一件事情,你不想做?”   赵安玥还没回答,他又道:“不想做也可以,但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你的四个丫鬟,不要了?”   她眼里身体,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非常的抗拒,可是听了顾淮景的话,她不得不压制自己的抗拒,僵硬着身子被顾淮景拖着走。   越靠近里头,人越多,顾淮景眉间不经意的一皱,下意识把赵安玥的腰环的紧了些,且往自己的怀中拉了拉,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没让周围的人撞到她。   两人终于来到面前,顾淮景寻了一处略微偏僻的地方,能看的见前方发生了什么,同时又不会太过惹眼,以防什么人发现他们。   赵安玥在他前头,看上去就在他怀里。   这里都是哭声,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赵安玥皱着眉头鼻子,拉了拉背后男子的衣袖,转过身去,踮起脚,声音软软的,拖着哭音:“顾……公子,我不想看,真的,我会做噩梦的。”   赵安玥的声音很悦耳,平日说话时就如同山中溪水,空灵无比。可这会带了祈求,软软的,仿佛羽毛,让顾淮景的心微微颤了颤。   她在撒娇。   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她的脸。因为乔装的缘故,那张脸真不怎么好看,但那双眼睛,不管怎样,都掩盖不了其中的光彩夺目。   里头这会水光潋滟,很可怜的模样。   顾淮景轻轻道:“可以,不过你再答应我三件事情?”   车裂之刑已经在做准备了,赵安玥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好。”   他伸出双臂,紧紧将她抱入怀中,两只手臂刚好堵在她耳朵前。   赵安玥的眼睛下意识闭上,脸抵在他宽阔的胸口,耳朵里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有他手臂的暖意隔着衣服,传到她的耳朵。   周围,一片安静。   顾淮景抱着怀里的人,下巴微微抵在她的头上,鼻尖是那若有若无女子的芳香。   他看向前方,无论场面如何血腥,他一直静静的静静的看着,仿佛在透过眼前的这幅血腥看到了昔日的什么。   他没有害怕,没有恐惧,没有愤恨,没有欣喜,什么情绪都没有。   如老僧入定,不过怀中有个人。   如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广告分界线~~   我的快穿文《每个世界最后都毁灭了[快穿]》正在连载中,希望大家支持~   链接:   APP用户到我作者专栏【插柳成荫】里找哦~   文案:   【很久很久以后,作为快穿年度最.屌女员工,赵松花给新员工做入职培训。   她准备了精美的PPT,把自己的经验毫无保留的传给新的韭菜们。   培训结束后,自由提问环节,有小韭菜问。   “花姐,你快穿过程中,遇到最惨痛的事情是什么?”   “每个世界最后都毁灭了。”   呵呵.jpg】 第57章 057(二合一)   十年之前, 顾淮景十五。本是少年娶妻的年龄,可顾淮景却在边境从军。   那年冬天, 蛮族大举入侵边境, 形势危急。顾淮景跟着父亲和小叔, 誓死抵挡蛮族。   两国交兵数十次, 每次都伤亡无数, 方圆十里到处都是鲜血,雪落下都盖不住漫天的血腥味。   终于,三个月过后,蛮族的兵力难以为继。故而蛮族发起了最为猛烈的最后一次攻势, 将所有兵马全部压上。   为了打赢这最后也是最为凶险的一战, 顾淮景带精兵偷偷从荒原处绕过,从后头偷袭。父亲和小叔在前头抵挡。   那场伤亡最为惨烈,蛮族兵力几乎全部被消灭, 故而这十年来,蛮族虽然时不时发兵攻打大祁, 但都只是小打小闹,并没有多大的伤亡。   也是那一场战斗,父亲和小叔死于蛮族刀锋之下。可是, 里面有太多见不得光的秘密了。   战士的鲜血中,藏着令人心寒的算计。   就比如这严、郑两家人,当时,一人是军中伙夫,一人是军中马夫。   事情过后, 皇帝欲灭口,但两人也算聪明,居然躲了过去,隐姓埋名,还分别搭上了六皇子和七皇子。   罪有应得吗?顾淮景淡淡笑了笑,趁着人群还没散的时候,护着怀里的赵安玥从旁边绕了出去,离开了这里。   马车等在不远处,赵安玥脸色还有些微白,上马车之前朝人群看了一眼,也有不少人如她一般,转头捂耳不忍去看。   “我们回府吗?”这会已到午时,赵安玥觉得有些饿了,该用午膳了。   顾淮景摇摇头:“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赵安玥啊了一声,怕他又要带她去看这等残忍血腥的场面,皱起了眉头:“还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顾淮景闭上眼睛,不再开口说话。   赵安玥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从刚刚开始,他的情绪就有些不太对劲。   有点低沉的样子。   她摇摇头,觉得顾淮景这人向来阴晴不定的,难怪到了二十五才娶妻,在她之前,都没有女子肯嫁给她。   **   今日马车不是顾淮景常用的那顶,而是非常低调,看起来还有些寒酸,坐的地方只是木头,没有垫子,让坐惯了好马车的赵安玥觉得有些膈应,一直在扭动着身.子。   就在她再也坐不住,说什么都要下马车时候,马车拐过小巷,行了一段距离,来到巷子最里头的人家。   家门口有棵大树。   然后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顾淮景睁开眼睛,道。   赵安玥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跳下了马车。顾淮景跟着下来,走上前,伸手扣了扣门,不轻不重的三下。   过了一小会儿,里边传来脚步声,嘎吱一声,门从里面打开,出现了一位长胡子的矮个老人。   他先看到顾淮景,然后绕过顾淮景看到后头偏着头,一双眼睛黑亮如葡萄的赵安玥。   顾长浑浊的眼睛不由微微一亮,把门打开了一些:“侯爷,您来了。”   顾淮景笑了笑,率先走了进去,赵安玥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   顾长把门重新锁上。赵安玥正站在门口,歪着头打量着院子。   外头看着寒酸,但里头其实空间不小。院子也挺大的,里头种着好几颗枇杷树,还晒着玉米和辣椒。是一处四合院。   顾淮景对顾长道:“长叔,这位是玥儿。”   顾长在见到赵安玥的时候,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双眼眯起,笑的憨态可掬,弯腰对着赵安玥行了一礼:“顾长给夫人请安。”   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但这老爷爷到底是谁?赵安玥迟疑的看了旁边的顾淮景一眼。   顾淮景接受到赵安玥带着疑问的视线,道:“这位是长叔,是顾家的人。”   “哦。”赵安玥点点头,理所当然的把这老人当成这里的管家。而这里,应该是顾家买下的院子。   在大宴的时候,貌似有不少官员都会买一处小院子,配几个下人,用来金屋藏娇的。   所以这里是顾淮景金屋藏娇的地方?他除了那个宋姊然,还有其他女人呀?   他刚刚带她去看了车裂之刑,就是为了恐吓她,让她不要乱说话,不要违逆她。然后在车裂之刑后,把她带到这金屋藏娇之地,难道是要让她答应把这女人迎进侯府?   “侯爷,夫人,午膳都已经备好,赶紧进门用膳罢,外边有些冷。”顾长双手窝在袖子里,率先带头走进了房。   房中餐桌上放着六菜一汤,那汤是鱼汤,摆在正中间,香味四溢,非常诱人。   赵安玥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顾长乐呵呵的给两人摆筷子,摆碗,盛饭。   顾淮景先把赵安玥扯到位置上,然后自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顾长准备好了后,自己也拿着一碗饭坐下。   “夫人,您尝尝这鱼。今早侯爷特地差人过来,让我准备三人的午膳,还要特地煮一碗鱼汤,想必是特地为夫人准备的罢?”顾长笑道。   赵安玥看了顾淮景一眼,对方没有说话,低着头显得很安静。   这是示好的意思?先用车裂之刑震慑一下她,然后用这午膳安抚一下她,用过午膳之后就要提纳妾的事情了吧?   那女子现在躲在哪个房间呢?赵安玥心里这般想着。   不过其实他想纳妾就纳,她又不介意。赵安玥心安理得的拿起了筷子,夹了块鱼,咬了一口。   唔,其实只能算是一般般,家常口味,和樱鱼的手艺没法比。但是只要是鱼,不要煮的太难吃,赵安玥都是爱吃的。   而且这鱼肉吃起来很鲜美,香料放的不多,反而多了几分原汁原味。   **   午膳过后,顾淮景帮着顾长收拾餐桌,赵安玥溜了出去,一间一间房的看过去,妄想找出那躲起来的女子。   她确实不介意顾淮景纳妾,但是为了自己活的舒心,还是要让他纳一个心眼比较好的妾,如果再进来一个宋姊然,那她的日子岂不是就不好过了?   可是走完所有房间,都没发现有女子的身影。   她正奇怪呢,顾淮景就出现在了她后头,淡淡的问:“有找到什么吗?”   赵安玥吓了一跳,慌乱的转过身,声音有些结巴:“没…没找到。”   顾淮景抬起眼望过去:“所以你想找什么?”   赵安玥眨眨眼睛:“我没找什么,我就看看。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没回答,笑了笑,抬腿走了进来。   站在里头的赵安玥下意识退后了一步,顾淮景又逼近了一步,她又退后了一步。   他伸出左手,把门关上了。   赵安玥看到他这个动作,心里一惊,四处看了看。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不大,里头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三张凳子,其他也就没有什么了。   顾淮景这大白天的想要干什么事情呢!她想都没想,就跑到门旁,想开门出去:“我想去趟茅厕……”   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一个转身,把赵安玥压在了门上。   赵安玥呼吸下意识都放轻了,睫毛因为害怕扑闪扑闪的。   顾淮景低下头,靠了过去,声音轻轻的:“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赵安玥下意识摇摇头,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喷洒在她耳边,那里痒痒的,弄的她说话都有些结巴:“不…不知道,我刚刚不是还问你吗?”   顾淮景微微一笑:“我用来见仇尽的地方。”   她身子一僵,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神色有些奇怪有些茫然又有些害怕。   他为什么要告诉她呢?就算她当时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内容,可事后顾淮景也从来没有承认过他和仇尽的关系。   但现在,他自己主动提了出来,而且还告诉了自己。不仅如此,顾淮景今天还带她来着见仇尽的地方。他到底要干什么?难不成是打算对自己灭口了,所以干脆让她死个明白吗?   “我这段时间想了想。”他说话声音有点轻,但因为两人离得很近,鼻子几乎贴着鼻子,所以赵安玥听的很清楚,“发现你知道的事情有点多啊。”   赵安玥急了:“我答应过你我不会说的,我也确实没有说过,不信你可以问青兰和绿衣,她们一直跟着我。”   “青兰和绿衣也不够妥当。”顾淮景道,伸手抬起了赵安玥的下巴。   他用的是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赵安玥看了过去,又眨了眨眼睛。   他的右手力道有些轻,赵安玥侧一下头,就把自己被他捏在手心的下巴解脱了出来。   顾淮景道:“你是我夫人,和我一起生活,总是不可避免的会知道一些我身上你不该知道的事情,你说我该怎么办?”   赵安玥眼睛转了转:“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们还算好了。刘姐姐和我说,其他夫妻还同住一房。夫妻间总是会不经意撞见点什么,这也不能怨我。两回我都不是故意要看到或者听到的。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她瞧着他看不出情绪的脸色,加了一句,“以后就算再看到什么,我也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顾淮景静静的看着她,等她说完后,顿了顿,才开口:“玥儿,我这次是认真的,你要好好听明白我今日对你说的话。你我是夫妻,这辈子是被捆在一起的,且你我同在侯府,我所做的事情,多多少少你都会知道一些。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不要说,也不要问,烂在你心里。”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她心脏跳动的地方,“否则,我不会心软。”   他的神色难得很认真,赵安玥愣愣的看着他,咬了咬唇。   从那天听到仇尽和顾淮景有关系后,赵安玥就知道顾淮景身上有很多秘密。他似乎在做一些事情,虽然赵安玥不知道是什么,但涉及到皇子,总是不太好的事情。   赵安玥低着头犹豫了很长时间,抬起头开口问道:“那…那你会害我父皇母后吗?”   顾淮景望着她,瞳孔微微一缩,他没想到赵安玥会问出这个问题,其实她在某些方面,非常的聪明,几乎一点就透。   顾淮景回答的很快:“不会,日后等事情尘埃落定,说不定我可以带你回一趟大宴,让你见见你父皇母后。”   “真的吗?”赵安玥眼睛亮了起来。   从她嫁入大祁的那天起,赵安玥就知道她这一辈子也回不了大宴,再也见不到父皇母后了。可顾淮景却说,有可能。   他顿了顿,道:“真的。”   赵安玥的眼中荡漾出笑意:“好!我答应你不说不问,但你记得你说的!否则我会把你做的事情弄的人尽皆知的。”   **   赵安玥睡了个好觉,顾淮景今日的态度和说的那段话,算是解决了他们两个目前的矛盾之一。   而且还给赵安玥带去了希望,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她无比希望他要做的事情快点完成,这样她就能早点见到父皇母后了。   第二日,赵安玥依旧盛装打扮,一早就出了侯府。   今日,有一个菊.花宴,各府的夫人女眷很多都会参加。   看到赵安玥进来,其他女眷们纷纷看过来,眼里似乎都带着一点同情,还有些人眼里带着幸灾乐祸。   虽然生的漂亮,但漂亮又有什么用?都享受不到人间乐事,真是白瞎了这幅好脸蛋好身材。   赵安玥很茫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也并不放在心上,左右四顾,看到姜佩绮她们就凑了过去。   “昨日发生了何事?你竟未来赴约。”姜佩绮看到赵安玥,迎了上去,低声问道。   “就是!我们等了你一会儿,你都没来,后来还是你那丫鬟青兰来说你有事来不了。我们最后也都没去赏秋,各自回了!”编修夫人声音就大了一些。   赵安玥:“啊?你们没有去赏秋吗?”   丞相少夫人笑得温婉:“缺了你,像是缺了点什么,也没有赏秋的意味,我们也就回了。”   四人相处的这个月,竟是让她们熟悉了赵安玥在的感觉。赵安玥不在的时候,氛围都没那么欢快,玩的时候兴致也都不高。   “你们真好,我还以为你们都去了呢,弄的我昨晚心里还觉得可惜。”赵安玥扬起一抹笑,拉起姜佩绮和丞相少夫人的手,对着三人道,“我们再约一天去赏秋罢?明日如何?”   丞相少夫人秀美微皱:“明日不行呢,府中有事。要不三日后如何?”   于是,四人便把这事重新敲定了下来。   编修夫人拉过赵安玥,嘱咐道:“这次你可别再出状况了啊,不管如何,定要赴约。”   赵安玥赶紧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不过——”编修夫人凑了过去,“玥儿,你昨日到底是何事没来?可是和侯爷有关?”   赵安玥没多想,笑着点点头。   编修夫人瞧着赵安玥那笑,脸色露出八卦之色,媚着眼凑过去:“玥儿,姐姐瞧你春风得意,昨日可是和侯爷,做那事了?”说着挤了挤眼。   赵安玥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红着脸摇头:“才没有,刘姐姐你别乱说!”   编修夫人:“哎呀,不会罢?这两月,侯爷也没和你那个?”   赵安玥羞得脸红红的,但她向来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于是点了点头。   编修夫人:“这可不行啊!玥儿,你嫁给侯爷都快半年了,他如今还只碰了你一次?”   赵安玥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姜佩绮开口道:“刘姐姐,行了,你何必问人家房中事?”   编修夫人瞅了姜佩绮一眼:“佩绮,我这不是关心吗?”   丞相少夫人也道:“刘姐姐,这事还是不要问好,而且你……”她微微叹气,但怕伤了情谊,也没往下说。   四人都很有默契的岔开了这个话题,找了个桌子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嗑瓜子聊天。   快要回去的时候,姜佩绮拉住赵安玥,在她耳边低声道:“玥儿,你日后别把这等隐私事和刘姐姐说,刘姐姐心眼不坏,人也好,但是却守不住秘密的。”   赵安玥没察觉异常和姜佩绮的言下之意,笑嘻嘻的点头,没心没肺的样子:“好,我下次不说了,我们三日后见!”   **   菊花宴只举办一个上午,载着赵安玥的马车绕过稍微幽静的街道,往顾国侯府而去。   这个时间,热闹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如果从那过,马车花的时间会久一些。   这条街道上有赵峰的统领府。   马车还离十几米的时候,有一只小黄猫从侧门门缝下钻了出来,下一秒,侧门被打开,统领府的下人追了出来。   “快把那畜.生抓住!”   “别让你小畜.生跑了!”   小猫还很小,看起来刚学会走路不久,速度有些慢,慌张的朝马车跑来,那些下人也跟着追了过来。   马车倏然停下,赵安玥的身子跟着晃了一下,勉强稳住。   樱鱼连忙扶住她,桃鱼撩开帘子,走了出去:“这是发生了何事?!”   统领府的下人们步伐飞快,已经将那猫抓住了,手一把提着猫的脑袋,拎在空中,见了这顾国侯府的马车,退到一边:“府中逃出一只恶猫,我们特地来抓,竟是冲撞了贵人。请轿中贵人恕罪。”   小猫很害怕,喵喵的叫着,声音十分的尖锐刺耳。   赵安玥听了,撩开窗帘,探出头去,眼睛刚好对上那只小黄猫的两只眼睛,那只小猫的眼睛很漂亮,黑黑的。只是拎着它脑袋的大手很用力,能轻而易举将猫掐死。   她想了想,脆生生的问:“这猫这般小,你为何说是恶猫?”   下人看了赵安玥一眼,那容貌让他心中一惊,他连忙低下头,讨好着笑道:“夫人,这猫竟然敢偷吃大人的膳食,还惊扰了夫人,可不是恶猫吗?我们这就把恶猫带回去剥了皮!”   赵安玥抿了抿唇,很生气。   她最讨厌猫,因为大宴宫中养的那只肥猫,老是会叼走池塘中她养的鱼。说起来,那肥猫其实也是赵安玥一手养大的,其他地方都好,冬日还暖手暖脚,就是这点不好。每每发现池塘中的鱼又少了几只,赵安玥就很生气,并打定主意,以后只养鱼不养猫了。   可是她也不能忍受有人对小猫做这种事情!   赵安玥竖眉道:“你把猫给我,我来处置。”   下人们顿了顿:“夫人,这……”   “既然侯爷夫人喜欢,就给她罢。”赵峰从统领府中走了出来。   赵安玥看了过去,下意识道:“你是赵峰统领?”这位统领,她在秋日围猎上见过,因为这人比他人五官更加的深邃立体,是大祁女子和蛮族男子所生,而且和蛮族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因此赵安玥印象深刻。   赵峰微微行礼:“没想到夫人还记得我。”他看了看那只小猫,“把猫给侯爷夫人罢。”   下人连忙拎着猫走了过去,桃鱼接了过来,抱在怀中。   赵安玥看了看那猫,又看了看面前这个男子,抿了抿唇,道:“谢谢。”   赵峰的眼窝极深,朝赵安玥微微一笑:“夫人客气了,一只猫而已。”   赵安玥轻轻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放下了帘子,阻隔了赵峰看她的视线。   他的视线,怪怪的,让赵安玥很不舒服。   马车重新上路,那猫窝在桃鱼怀中,乖乖的一动也不动。   其实动物对人最为敏感,谁有恶意,谁怀好心,是很清楚的。   赵安玥看着那小猫,小猫黄白相间,是最为常见的猫,但是它的毛其实长的很好,是一只挺漂亮的小猫。   赵安玥向来受不了毛绒绒的诱.惑,比如马厩里的棕蹄,看到它的一身毛,就忍不住想摸一把,比如大宴那只肥猫,还比如眼前这只。   于是她伸出手,摸了摸小黄猫的脑袋,认真地对它道:“本来我是再也不要养猫了的,但是你还挺漂亮的,那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猫了,但是你千万不能不能不能叼走我的鱼哦。”   小猫似懂非懂,朝她喵了一声。   **   赵安玥带回小猫的第二日,是顾淮景受伤后上朝的第一天。   皇帝问了一下他的伤势,给顾淮景封了镇国大将军,但顾淮景手里依旧没有兵权,京都军营有其他人管理。顾家军也早就在顾淮景一年前回京都时,上交给了皇帝。   他目前最主要的职责,如皇帝所说,便是为朝中将军传道授业解惑,讲解兵法,和分析战场局势,为朝廷培育中更多的将才。等那时候,皇帝估计再也无后顾之忧,可以彻底杀了他罢?   顾淮景笑了笑,谢了礼。   下朝之后,他便准备去往京都军营,给大家讲兵法,但是在外头被大学士冯安重给神神秘秘拦住了。   冯大学士今年三十五,才高八斗,在朝事上很有见解,常常为皇帝出谋划策,影响皇帝的决策,深受皇帝信任。是一名能臣,也是一名忠臣。之前三位皇子都想尽办法要拉拢他,冯大学士皆不搭理,而且为了避免见各位皇子,行踪成谜,狡兔三窟,很少被堵到过。   就比如下朝的时候,冯大学士往常定然快速消失在人群中,今日居然拉了顾淮景。   实在是令顾淮景十分的讶异。   “顾侯爷。”冯安重不高不矮,身形有些胖,腰有些弯,五官有些富态,但细看却还可以,据说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倜傥的男子,“可方便到旁边一叙?”   “大学士请。”顾淮景微微一笑,两人互相礼让着,到了一处无人之处。   “不知大学士可有何事找我?”顾淮景问道,风度翩翩。   冯安重抬头看着顾淮景,心想,这大将军英姿飒爽的样子,和自己年轻的时候可真像,就连那方面的毛病也挺像,因此心里就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但这个事情,还是很私密的,怎么说也是个讲究,冯安重手抵于唇前,咳了咳,探过头去道:“听闻,顾侯爷你那方面,也不太行?”   顾淮景是真的愣住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望着大学士那神神秘秘的面容,才确定‘那方面’应该就是他想的‘那方面’,但是这个问题是怎么回事?难怪今日朝廷之上,他总感觉文武百官,连同皇上看自己的神情都带着几分惋惜?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都吃苹果了吗? 第58章 058(二合一)   冯安重看着顾淮景那变幻莫测的脸, 连忙安抚道:“我知你此刻定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我懂得。我丝毫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我以前也有和你一样的毛病。最后还是我夫人帮我在人间找了位大夫, 拿了张方子, 吃了一段时间药后才好的。”   “……”顾淮景此刻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这位大学士身上的毛病, 因为他夫人的关系,整个朝廷官员都知道,连他也略有耳闻。可顾淮景,并没有觉得自己那方面有任何问题。一个男人, 被怀疑那方面有问题, 内心坚定如顾淮景都做不到不在意。   冯安重从自己腰间掏.出一张方子,递了过去:“这就是方子,每日早晚两次, 喝一个月就会大有改善,持续三月就能根治。我好了有几年了, 这方子还是昨日我和夫人找了很久,才找了出来的。”   顾淮景实在伸不出手去接,嘴角微微抖动, 很是无语。   冯安重心里叹了口气,当初她夫人拿着方子给他的时候,他也是十分抗拒的。唉,冯安重心里又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于是直接把方子塞.进了顾淮景怀里, 拍了拍他的左手:“男人这方面有毛病心里都苦,而且都不好意思,这滋味确实相当不好受。但也不可讳疾忌医,你若心里有不舒坦的,可以找我说几句。”   说完后,冯安重抬腿便离开了。他的脚速非常快,没过多长时间,就走得看不见踪影。   顾淮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随意扫了一眼方子,墨迹已经有些模糊,纸张发黄,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了。   他把方子塞.进怀中,走出了宫门,掀开帘子进了轿子。   顾淮景去了京都军营,给最近几年科举武试中表现不俗的年轻将士讲解兵法。   这些年轻将士听过不少顾淮景的事迹,对顾淮景十分崇拜,所以异常恭敬。   顾淮景知道皇帝心中盘算,但也并没有藏私,把自己所知所想所感悉数教给他们,但他们能领略多少,顾淮景也管不着。   在讲解过程中,他想起那位大宴将军张树玉。想必那本兵书已经在他手上了罢?兵书中有他往日看时留下的注解,不知这张树玉又能领悟多少?   结束的时候,已是傍晚,顾淮景回了侯府中。   他召来了顾青,站在窗前,双手捧着水杯,虽看不到脸,但语气很冷:“最近京中可有什么关于我的传言?”   顾青脸一白,复又一红,低下头,吞吞吐吐:“侯爷,这……”   顾淮景转过身:“看来确实是有,你为何不说?京中所有事情确实不必都告知于我,我知你也懂事情的轻重缓急,所以向来不多问,但有关于我自身的传言,你也不说?”   顾青尴尬的沉默。这种有关主子那方面的事情,要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怎么开口?   “说,给我一五一十的道来。”顾淮景砰的一声重重把手中杯子掷于桌面。   顾青连忙凛神,低下头,战战兢兢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事情是从一个月前开始流传的,应是由那位向来嘴碎的翰林院编修夫人在各夫人间传开,说是顾淮景二十五未娶是有原因的,和那位大宴公主结婚数月,居然只同房一次,那方面不行,难怪一直都不敢娶妻,且对女子深恶痛绝。这件事情是从翰林院编修夫人那里传起,大家都知道,最近翰林院编修夫人和那位大宴公主相交甚深,所以深信不疑。   言毕,顾淮景闭上眼,淡淡道:“知情不报,仗责三十,自己去领。”   **   赵安玥昨日带回来的小猫有点轻伤,她特地让刘大夫看过,配了点药,说是没有什么大碍。   赵安玥便放心了,让樱鱼给小猫的一条腿上了药,把小猫放在自己身边养着。   她刚用过晚膳,背躺在床上,双腿交叉置于床边,手里拿着本杂书,边上躺着一团小黄猫,脚一晃一晃的。   正看得津津有味之时,门外传来樱鱼她们的请安声,顾淮景来了。   赵安玥心里一惊,腾的从床上弹起,将手中杂书往床底下一扔,动作非常迅速。   小黄猫受惊,喵了一声,瘸着腿跑到了最里边,缩在床角。   顾淮景一脚踢开了房门,大步走了进来。   赵安玥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他这脚踢的吓了一跳,床脚的猫也抖了一抖,缩着身子不敢动。   樱鱼和桃鱼很急,但是青兰和绿衣守在了门口,还关上了门,对着院中其他丫鬟轻轻摇了摇头。   她们在侯爷身边很久了,侯爷什么样的人她们看不清,但总归不是个能违逆的人。如果贸然进去,反而会再惹怒侯爷。   赵安玥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和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居然下意识自我反省了一下,想了想自己最近做的事情。   前日两人还达成和解了,昨日她只参加了一个菊.花宴,顺便带回来一只猫,其他什么都没有做,她没惹到他啊。   赵安玥于是便理直气壮道:“好端端的你踢我的门干什么?”   顾淮景朝赵安玥一步一步逼近,眉眼深深。赵安玥气弱了几分,退后了几步。   “顾淮景,你又是怎么回事?”赵安玥一脸无辜道,“我最近没惹你啊。”   他停下脚步,和赵安玥隔着三步距离,垂下眼帘问道:“你和翰林院编修夫人说了什么?”   赵安玥仔细想了一下:“没说什么呀……”   “你知道最近的传言都在说什么吗?”顾淮景望着她一脸无辜的模样,被气笑了。   赵安玥又仔细的想了想,昨日菊.花.宴上,编修夫人和她们说的。她们四人中,消息基本上都来自于编修夫人,她是最为清楚朝中各种后院小事情的,故而她道:“之前的状元郎,抛弃糟糠之妻的事情?”话说这状元郎抛弃糟糠之妻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顾淮景很少生气,但娶了赵安玥之后,总是忍不住发脾气,特别是她这一副茫然和状况外的模样,格外想让人把她弄哭。   他继续朝她走去,嘴角带着抹笑:“大婚后只同房一次?”   赵安玥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眼睛眨了眨,想起来了。   一个月之前,编修夫人第一次来侯府中找她,问过她,她当时也承认了。但她觉得承认也没什么,总不能撒谎吧?然后结合昨日宴会结束时姜佩绮说的那番‘刘姐姐人挺好,就是守不住秘密’这话,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刘姐姐把她的事情传出去了。   退无可退,赵安玥的腿抵到了床边,她咬着唇,昂首挺胸道:“这…我又没有说错!她们问我,我总不能撒谎罢?”   顾淮景停下脚步,离她很近:“她们问你就说?”   “这也不是不能说……”赵安玥扭捏了一下,在大宴的时候,她的那些密友就会彼此讨论这些闺房中事,大祁的女眷圈子里,私底下说自己夫君的也不少,她还好了,就只提了几句,都没细说呢,昨日菊.花宴上,有家夫人描述的可详细了,说自己夫君如何勇猛如何厉害的……   赵安玥看向顾淮景,一副‘你不懂,我这说的还是轻的’模样。   顾淮景沉默了片刻,突然间一笑,伸手直接把赵安玥推在了床上。   赵安玥愣了一下,就想爬起来,顾淮景已经压在了她身上,把她又重新压了下去。   “也不是不能说?”他轻轻的重复了一遍,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捏了捏,“听玥儿你这意思,你是在抱怨我只碰了你一次?”   赵安玥赶紧摇头:“我没有!你别胡说!”   “怕不是口是心非?”顾淮景低下头,说话的时候气息喷在她的脸颊上,“想要的话你可以直接来找我,身为夫君,这点我还是能满足你的,用不着旁敲侧击,传得流言四起。”   赵安玥脸一红,曲起双腿就踢!   顾淮景直接给按了回去,手从脸颊上来到下巴处,捏住,低下头堵住了她的唇。   顾淮景没有吻过她的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吻她的唇。   赵安玥唇瓣柔软,带着甜,就像是她最爱吃的樱桃,肉.汁.丰.满,只消尝一口,果香四溢。   他重重的啃.噬,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赵安玥呜呜呜的小声叫着,用尽力气的挣扎在顾淮景的压制下如同昨日那只被人拎在手里瑟瑟发抖的小黄猫。   她的唇瓣被抵.开,顾淮景的舌尖探了进来,仿佛带着血.杀之气,在里头攻城略地,势头很猛。   赵安玥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很不舒服,被扫过的地方发麻,麻后又带着一丝她羞于承认的欢.愉。   她后知后觉,口腔都被人尝了一遍,才反应过来,张开牙齿就打算咬下去,顾淮景眼疾手快,扣住她的下颔骨,退了出来。   顾淮景抬眼,看向后头。   一只瘸了腿的小黄猫,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停在旁边,凶悍的朝他喵了几声。   这只猫,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他空出一只手,沉下脸色,伸手抓了过来,猫害怕的喵了好几声,小身子瑟瑟发抖。   赵安玥连忙伸手就要抢,顾淮景抬高手臂,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抢夺。   经过刚才那一吻,她的头发已经乱了,衣裳也不整齐,双脸微红,唇更是红的鲜明。   他眼色微微一沉,压下心中腾起的欲.火,问:“这猫从哪来的?”   赵安玥眼睛都红了,里边水波荡漾,有点着急:“我捡来的,它受伤了,你别抓着它!”   “什么时候捡来的,哪里捡来的?”顾淮景眉头微微一皱,打量着手里那只小猫。   赵安玥抢又抢不过,只能道:“昨天,从赵峰统领那里来的。”   “赵峰?”顾淮景眉头更是皱的深,他没了心思,从赵安玥身.上起来,手里依旧捏着那只猫,“侯府里不养来历不明的东西,这猫我会处理。”   听到‘处理’两字,赵安玥急了,连忙从床上跟着爬起来,跑上去,不管不顾的一把抱住他的腰,死死不撒手:“顾淮景!你把我的小黄猫还给我!”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   顾淮景身子一僵,道:“你若要养猫,我找人给你重新寻一只差不多的便是。”   赵安玥:“我就要这只!”   顾淮景不欲多说,使了巧劲挣开赵安玥的双手,离开了房门,并吩咐青兰和绿衣把门守着,不要让赵安玥出来。   在门外,他还仔细问了这只猫的事情,青兰和绿衣据实说了。   顾淮景低头打量着那只弱小的猫,神色深深,本想直接掐死,但听到房内赵安玥的哭声,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去了刘大夫那。   刘大夫本已准备休息了,见到顾淮景,连忙起来:“侯爷。”   “不用多礼。”顾淮景把猫递了过去,“你看看这猫可有异常。”   赵峰是皇帝的人,这猫,怕是有问题。   刘大夫一愣,下意识接过猫,然后一笑:“侯爷放心,昨日夫人来找我时,我就已经详细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刘大夫医术高明,既然他都说了没问题,那应是没有问题。   只是那赵峰到底要做什么?皇帝又想做什么?   顾淮景叫来顾青,把猫往他怀中一丢:“送到夫人那罢。”   顾青一瘸一拐的,抱着猫,苦不堪言的去了景鱼院,把猫送了过去。   樱鱼见他这幅模样,一边接过小黄猫,一边问道:“你这是发生了什么?”   顾青苦笑着摇摇头,扶着自己的腰:“没什么,做错了一件事,受了罚,休息几日便好。”   樱鱼叹了口气:“你等等。”说完后,转身进了房门,把猫先给了赵安玥,然后去了自己房中,拿了罐药出来,“这是我从大宴带过来的,效果很好,你可以试一试。”   顾青一愣,接了过来,笑道:“那可真是多谢你了。”   樱鱼也微微一笑,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然后又快速分开。樱鱼脸颊微红,转身进了房中。   赵安玥抱着失而复得的小黄猫,一边检查猫上是否有多出来的伤口,一边对着小黄猫把顾淮景骂了个遍。   当夜,被骂的顾淮景坐在书房中,叫来赵安玥身边的青兰,问了这段时间发生在赵安玥身上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   赵安玥和翰林院编修夫人、丞相府少夫人、杨卫礼夫人重新约好了,三日后去郊外赏秋。   他低头沉思半晌,叫来顾青,让他传话给杨卫礼。   **   第二天下朝后,顾淮景拉住了冯安重,两人照旧去了那偏僻的角落。   “如何?那药方你昨日吃了吗?”冯安重还挺关心顾淮景的。   顾淮景沉默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言语中有些细微的不自然:“还未曾,这真的……有用吗?”   冯安重理解二十多岁的男子,得了那方面的毛病,一面怕人知道,一面又想要恢复,十分矛盾的心情。昨日他和顾淮景说了自己以前也是那毛病,两人有了一样的经历,无形之中便多了几分亲密。   “你放心,我是吃过的,确实有用。只是饮用几日是没有效果的,得连续用一个月。”冯安重很有经验,“这过程中你心里会怀疑药效,但千万不可停下。如果你还有疑问,可以随时找我。”   顾淮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真心感谢:“谢过大学士,淮景感激不尽。”   “我也只是顺手,你不用记挂在心。”冯安重挥挥手,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   顾淮景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他看向大学士,犹豫了很久道:“大学士,我因为此事困扰多年,心里不是很痛快,想找人聊一聊,不知大学士是否方便?”   大学士一笑:“自然方便。”冯安重为了躲过皇子夺嫡,平常并不大与人交往,故而也没聊天的朋友,其实他心中渴慕已久。   “明日午后不知大学士可有空,这个时节,郊外十里银杏林风景定然十分惊艳。”顾淮景道。   **   今日一早起来,赵安玥就梳妆打扮,直接杀到翰林院编修府邸。   编修夫人刚起没多久,听到赵安玥来了,连忙让人把赵安玥请进来。   赵安玥有些生气:“刘姐姐,你是不是把我的那些事情说出去了?”   编修夫人闻言瞬间就想到了是什么事情,她讪讪的笑了笑,拉着赵安玥的手:“玥儿,这事情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只是我这嘴我自己都常常管不住。我是要为你保守秘密的,可是那天见过你听说了你这件事情后,刚好有个聚会,聚会上大学士的夫人也在,众人聊天的时候聊到这些事情,我便说了出来。等说出口我才反应过来,可都已经晚了。真真是对你不住。”   赵安玥苦着脸:“刘姐姐,你是怎么说的啊,外边现在传到什么地步了?”   编修夫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亲自给赵安玥斟了茶:“玥儿,我先给你道个歉。外边,现在传的不太好,都说侯爷那方面不行,所以之前一直不娶妻。不过你放心,大家都很可怜你的。大学士夫人知道后,还说要帮帮你,有机会让大学士找侯爷说一说呢。只是侯爷之前在府养伤,大学士没有机会,这几日侯爷上朝了,大学士可有找侯爷?”   赵安玥很难过的瘪了瘪嘴,心想原来是大学士昨日找了顾淮景,他才那般模样?算了,这事情源头在自己这里,他昨日做的那件事情,两人之间就算抹平了罢。反正最后他也把小黄猫给送了回来,勉强就不记他的仇了。   她看向编修夫人:“刘姐姐,我以后不和你说家中事了。”   编修夫人有些尴尬,脸色通红:“好好好,你别和我说,说了我怕我又忍不住传的到处都是。不过玥儿,你别生我气,我很喜欢你呢。听说你喜欢吃鱼,我府中厨娘做的红烧鱼特别好吃,你中午便留下来用膳罢?”   最终,编修夫人用一顿丰盛的午膳买通了赵安玥,赵安玥吃完后就决定和编修夫人也抹平了。   “那我们明日见,你可一定要来啊。”编修夫人亲自把赵安玥送出了门口,看着她上了轿子。   赵安玥点点头,从车窗里钻出一个脑袋,摇了摇手:“刘姐姐,你快进去罢,你放心,这次我定然不会爽约的。”   回去之后,赵安玥想起明日赏秋,提前让丫鬟们备好了东西,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生怕又发生和上次一样的事情,她早早就出了侯府,避免顾淮景又把她叫过去。   四人约在城门口,赵安玥是第一个到的。她拿了面镜子,在打量着自己的妆容。   今天早上急了一些,故而樱鱼这片银杏叶画的有些歪,但是看去,也是好看的,于是赵安玥便放下了心。   不过一会儿,那三人接二连三都到了。   姜佩绮也打扮过一番,一身宝蓝色衣裙,妆容偏冷,把姜佩绮冰山美人的气质又凸显了几分。   她拉着赵安玥的手,望着赵安玥打扮过后愈发美的脸蛋,忍不住笑着点了点赵安玥的鼻尖:“好一个娇俏的小美人儿。”   赵安玥不甘示弱,也伸出手,照着记忆中顾淮景做的,伸手挑起姜佩绮的下巴:“好一个冰山小美人儿。”   丞相少夫人无奈,往周边看了一眼,幸好她们离人群有点远,没人听到。   “两位姐姐,我可算求求你们了,人来人往注意一点自己的身份。”   四人嬉嬉笑笑,一路出了城门,去了郊外远近闻名的十里银杏林。   晚秋,银杏叶彻底黄了,风一吹,窸窸窣窣落下,地上铺满一层黄色落叶,日光落下,美得不似人间。   十里银杏林分为里外,外边供平常百姓赏秋,再往深处,围了栅栏,且有侍卫把守,专供皇室和朝廷百官及家眷赏秋。   自从入秋以来,大家纷纷来此。这会已是晚秋,来的人反而没有前几日多。   深处银杏林更是如此,走出一段距离,都看不到有几个人影。   赵安玥四人从最近的入口进入了银杏林中,一路欢声笑语不断。   一个时辰后,顾淮景和冯安重出现,不过他们未在此间停留,继续往前方而去,停在最远的入口,从那里进入了银杏林中。   两个入口,隔得挺远,想必在银杏林中,两拨人是碰不到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本章留言送小红包,明日更新的时候统一送~ 第59章 059(二合一)   冯安重冯大学士从官以来向来不与朝中官员结交, 每日行踪成谜,想和大学士私下聊几句, 都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三皇子在时, 就连三皇子也从未成功过, 六皇子与七皇子亦然。   说起来, 冯大学士明哲保身, 远离夺嫡之事,很是明智。可也不少朝臣暗地里骂这冯安重不懂变通。   如今圣上确实因为他的举动重视他,可日后,某一位皇子登基了, 思及以前在冯安重身上碰到的壁, 怕是心中会恼怒,多有牵连。   可大学士依旧我行我素,躲皇子如同躲瘟疫一般。   而今日, 六皇子与七皇子府中都收到了大学士与这顾淮景一起,去郊外十里银杏赏秋的消息。   最近京都私下都在传顾淮景那方面有问题, 而大学士几年前也是这毛病,想必去那十里银杏,是为了商议这等事情罢。   但不管如何, 这对六皇子和七皇子都是一件好事。   这段时间,因为三皇子之死,皇帝迁怒他们二人,得不到重视。如若可以和冯大学士打好交道,让冯大学士点拨几句朝中政务, 总能得了皇帝的圣心。   毕竟,这冯大学士对朝中政务往往一看能看到核心,想法总是让皇帝大为赞扬。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往十里银杏去了。六皇子在前,七皇子在后。   马车到达十里银杏林最近的入口,入口停着六、七辆马车,六皇子的马车经过这时并没有停,六皇子明确知道冯大学士和顾淮景在最后一个入口。   只是马自己渐渐停了下来,朝路边其中一辆马车叫了一声。   马夫大惊,一边用力拉着缰绳,一边朝车中人求饶:“六皇子,这马,不知今日如何了,奴才这就……”   话还没说完,就见马车中的六皇子撩开帘子,朝外头看了出去。   六皇子如三月春雨的眉眼微微皱起,眼中闪现几分痛苦。   原来她还留着这马吗?她那马与自己这马,从小一起长大,那一头还是当年他送给她的。一别两年,两人除了在秋日围猎,远远看过几眼外,从未再见过。   围猎上,她似乎比以前要清瘦了一点,他有心问几句,可她却远远躲着,避而不见。   当年,她到底为何爽约?今日,她怎么也在这里?   马被车夫制住,没有在往前,就只停了下来。那边的马听到叫声别过头看了一眼,仿佛打招呼般的朝六皇子这边叫了一声,然后便低下头吃草。   过了两年,马的感情都生疏了,更何况是人?   六皇子微微闭上眼睛。罢了,事情都过去了,早就已经放下了,又何必多想。她已嫁人,自己也已娶妻。   他叹了口气,欲放下帘子,后头传来马蹄声,七皇子的马车停了下来,露出七皇子那张带着戾气的脸:“六哥,真是巧,你也来赏秋?”   从那日过后,最近这些日子,六皇子和七皇子间关系淡了许多,连宫里昔日姐妹情深的皇后和德妃,都开始彼此间冷嘲热讽了。   皇家子弟便是如此,有共同敌人的时候,便是亲人,共同敌人死后,亲人便成了敌人。   六皇子神色恢复如常,轻轻笑了笑:“今日闲暇,天气也好,是个适合赏秋的日子,七弟你不也来了吗?”   七皇子的眉眼狭长,笑的时候也让人感觉他在算计着什么:“六哥是要从这里进去?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六哥,先行一步了。”   六皇子微愣,然后莞尔,语气听上去有种看你可怜我就让让你的感觉:“那七弟,六哥先祝你前头一切顺利了。”说完后,索性掀开帘子,起身下了马车,朝着入口走了进去。   七皇子气得脸色铁青,狠狠摔下帘子,但想起什么,又撩开。   六皇子那马车也被拉了过去,和先前就停这的马车一起吃草,只不过,那两只马竟是长的一模一样。   分开看的时候并不觉得,两匹马站在一起的时候,就相当明显。   七皇子眼中闪过几丝阴霾,召来此处守门的下人:“今日赏秋的可有哪些人?”   下人毕恭毕敬,因为来的人就那么几个,故而记得清楚:“禀七皇子,除了刚刚进去的六皇子外,有顾国侯夫人、丞相府少夫人、杨府少夫人、翰林院编修夫人……”   七皇子听到其中一个称呼时,脸色缓缓泛起了一丝冷笑。   难怪行到此处,六皇子会特意停下马车,宁愿弃了冯大学士,也从这里进去了。他这个六哥啊,身为皇家子,居然还是个有情郎?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居然心里还没放下?那可好玩了,六哥平日看起来无欲无求,找不到弱点的样子,可现在,弱点他貌似已经找到了。   和这个比起来,冯大学士可以往后放放,不急于这一时。   七皇子也下了马车,走了进去。   **   赵安玥今日赏秋的时候,把那只小黄猫也带来了。   猫之前受的伤并不重,再加上刘大夫的药效也很不错,今日早晨拆了伤口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有点怕那顾淮景一时兴起,又把小黄猫带走了,便索性自己带在了身边。   反正猫小小的,看起来也很乖,并不怎么乱跑,毛也很好摸。   姜佩绮她们对这猫也很喜欢,爱不释手的摸了摸,可这猫却很认人,只黏着赵安玥,对其他三人隐有抗拒。   不像赵安玥之前在大宴养的那只大肥猫,只要有吃的,谁抱谁摸都可以。   所以赵安玥便对这小黄猫又多了份喜爱。   她们四人寻了一处,让下人们摊上一块布,把带的糕点水果拿了出来,然后坐在布上,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   树上的银杏叶子掉了大半,还有一些时不时掉落,落在她们的头上、肩上,配上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仿佛世外桃源。   六皇子站在不远处,朝这边看了过来,把目光落在姜佩绮身上。   她这个人向来如同冰山一般,不怎么与人接近,总感觉隔着一层,怎么也走不到她心里。   六皇子当初用了很久,才得到了她的芳心。这样冷冷的女子,只对你眉眼弯弯的时候,你会觉得心都化了,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双手奉上。   他曲指,抬到唇边,发出了一声低吟,低吟声如泣如诉,如同十二月飞雪,又寒又冷。   正用糕点逗着猫的姜佩绮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赵安玥也听到了,眨巴着眼睛到处看去,很是好奇的模样:“这是什么声音?”   翰林院编修夫人有些害怕的揉了揉手臂:“这大白天的,总不至于有那些邪祟之物罢!”   丞相少夫人啐她了一口:“呸呸呸,青天白日,你说这个作甚。”   编修夫人:“此处突然出现这声音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一些!”   赵安玥在这方面向来胆子很大,她把手里的杏花糕往嘴里一放,拍拍手就要站起来,说话的时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我去看看,你们放心,想必是有人在作怪!”   姜佩绮连忙拉住了赵安玥,先站了起来:“玥儿你在这,还是我去看看吧。你毕竟第一次来这十里银杏,我怕你迷路找不回来。”   其他二人听了,连忙点头。   赵安玥摸摸头,看了看身后的青兰和绿衣,有她们在,她根本就不怕迷路呀。但是正想说的时候,姜佩绮已经带着杜鹃走远了。   于是作罢。   姜佩绮行走在银杏林中,紧紧抿着唇,神色还算平静,身后的杜鹃却吓得脸都白了。   “少夫人,您还是别去了……”杜鹃吞吞吐吐的开口。   姜佩绮猛的停下了脚步,杜鹃那一声‘少夫人’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又睁开,就欲转身回去。   结果从前方银杏树中走出来一个人,正是一席青衣,面容清隽的六皇子。   他看着姜佩绮,笑了笑,笑容有些萧瑟:“绮儿,你果真不想见我。”   姜佩绮低下头,望着脚下落叶,朝他行了一礼:“给六皇子请安。”   六皇子的眉眼如山,仿佛隔着烟雨,他静静的看着姜佩绮,走了过去,边走边追忆起了往事:“我记得很多年前,我与你也是这个时点,来这十里银杏赏秋……”   姜佩绮站直了身子,抬起头看过去:“六皇子,还请自重。”最后两个字,音格外的重,在提醒着六皇子什么。   六皇子停住了脚步,隔着五、六步的距离,看着她,神色有些迷惘和痛苦,顿了一会儿,问道:“绮儿,当晚你为何未曾赴约?”   姜佩绮身子一僵:“我不知三皇子在说什么,既已无事,请恕我告退。”说完后,也不顾六皇子,带着杜鹃快步离开。   六皇子上前追了几步,最终停了下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噙着几丝苦笑。   “六哥还真是深情。”七皇子笑着走了出来。   六皇子转过头,神色变了,他微微皱眉:“七弟为何也在此?”   七皇子用脚用力踩了踩足下的落叶:“我怕六哥控制不住,对着杨少夫人做了什么事情,让我们皇室蒙羞,故而特地来看一眼。”   六皇子心里一跳,面上却不露声色,淡淡笑道:“七弟此话何意?我只是刚好碰到杨少夫人,随意说几句罢了。”   七皇子大笑了起来,笑得极为夸张,他弯着腰,仿佛听到什么世上最好笑的话:“六哥,你莫不是把我当傻子?你以为你和姜佩绮的事情瞒的天衣无缝?我早就发现了!六哥啊六哥,这姜佩绮只是姜达妾室所生,你玩玩也就罢了,何必为此惹得皇后不快?你可知,若是父皇知道,你为了一个女子居然连皇子都不想做了,心里会是何种想法?我们皇家子弟,最忌讳的就是深情!”   六皇子看向七皇子,脸上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动了动唇,问道:“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七皇子止了笑声:“说起来,六哥你还得好好谢谢我,如若两年前不是我把此事禀告给皇后,你现在能有如今这个局面?”   六皇子负于身后的双手紧紧绞在了一起,指节泛白,他一向温润如玉的面孔彻底撕开:“居然是你!”   “是我又如何?”七皇子冷哼了一声,“听六哥这语气,六哥反倒责怪我?既然六哥忘不了旧情,大可以效仿当年,带着这姜佩绮私奔,这次,七弟我必然不阻拦,反而还可以为六哥打掩护呢。”   六皇子闭上眼睛,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七皇子,一拳揍了过去。   七皇子没有防备,他没有想到六皇子居然会出手打自己!他倒在一片枯叶上,下意识抹了一把嘴角,看到了手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七皇子愤怒,大吼着朝六皇子冲了过去,六皇子伸腿,狠狠的再次把七皇子踢倒在地。   那一下痛的七皇子倒吸几口冷气,全身力气瞬间消失,他捂着肚子,爬不起来了。   六皇子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七皇子,脸色很冷:“我以前,确是将你当作弟弟的,可未曾想,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七皇子咬着牙:“我这是为了帮你,如果当初不是我,你现在何以能够成为太子人选之一?!”   “你是为了你自己。”六皇子留下一句,抬脚离开。   七皇子看着六皇子的背影,恶狠狠道:“你今日如此对我,就不怕我把此事传的满城风雨?!”   六皇子倏然转身:“七弟,你别忘了,我手里也有你不少把柄。你敢这么做,我就算拼上自己的前程,也定然要拉你下马!”说完后,愤然离开。   **   姜佩绮走了几步,眼眶便忍不住红了。她看着远处聊天的好友,对杜鹃道:“你过去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先离开了。”   说完后,朝出口而去。   杜鹃叹了口气,按照姜佩绮所说的,和赵安玥她们说了一声,然后追了出去,结果却听杨府留下来的下人说,杨卫礼大人来了,已经把姜佩绮接走了。   赵安玥自然不知道发生在姜佩绮身上的事情,她知道的是,姜佩绮去找那奇怪的声音,结果便突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越想,越是诡异。   编修夫人抓着丞相府少夫人的手,有点发抖:“要不,我们也走罢。我可再待下去了,越发觉得这银杏林古怪的很。”   丞相府少夫人也有些怕,点点头:“玥儿,你说呢?”   赵安玥却很兴奋,她眨眨眼睛,跃跃欲试的模样:“我想去看看。”   “这可千万使不得!”编修夫人吓得声音都变了,抓住赵安玥的一只手,“你快快和我们一起回去。”   无法,赵安玥只能被抓着,上了自家马车,朝回程的路上行驶。   可行了一点时间,赵安玥见编修夫人和丞相府少夫人的马车都在前头,并看不见自己了,便吩咐车夫回头。   赵安玥向来对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很感兴趣,因为到最后会发现,这些装神弄鬼的事情都是有人在做的。   大宴皇宫里,曾经就有人装神弄鬼吓过赵安玥。那是父皇后宫的一位贵人,从未被宠幸过,对宫里无法无天的赵安玥很是痛恨,便想出了这个法子害人。   后头被赵安玥找了出来,反吓了回去,结果那贵人被自己吓的病倒了,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没撑过去,早早就去了。   这件事情发生后,赵安玥还被母后说了一顿。可赵安玥却觉得自己没错,她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归根结底,还是那贵人自己做贼心虚,最后居然被吓死了。   **   声音传来的大致位置,赵安玥还有印象,她便带着胆子大一些的青兰和绿衣,留下樱鱼和桃鱼在马车中,朝那处走去。   结果走了一会儿,遇到了肿着半边脸,捂着肚子走的一名男子。   因为脸实在太肿了,赵安玥就算在围猎上见过七皇子,也没认出来。   她停下脚步,偏着头,好奇的问道:“你是谁?怎么这般模样?”   七皇子这会很是狼狈,他也怕人认出自己,匆匆看了赵安玥一眼,便连忙低下了头:“咳咳咳,这位小姐,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平白无故摔了一跤吗?”赵安玥又问,语气细听会察觉出一点兴奋。   摔跤居然会摔肿脸,不仅如此,还能摔了肚子?!这事情越发诡异了呢!摔一跤能摔成这模样,这银杏林中果然有什么!   七皇子有苦说不出,哎呦叫了几声,欲绕过赵安玥:“伤口实在是痛,我这要去看大夫,便不与小姐多言了。”   “等等!”赵安玥叫住他,一手抱着猫,一手在怀中掏了掏。   因为她常常出门玩,免不了磕磕碰碰,所以养成习惯在自己身上带一瓶金创药。   她把金创药拿了出来,让身后的青兰递给七皇子,然后便兴奋的继续朝前方走去。   七皇子接过那药,望着赵安玥离去的背影,把药放至鼻尖一闻,满是女子香。   这大宴公主,秋日围猎那日他就见过,容貌一绝,大祁没有一家千金小姐比得上。   这般容貌极佳的女子,细腰如柳,皮肤吹弹可破,压至身下,其中滋味想想都让人心潮澎湃。   只是这顾淮景却是无福消受,肥肉就在嘴巴,自己却吃不下,真真可怜了这小娘子,无法享受着床笫之事。   年纪轻轻就守活寡,真是可怜。   他要不要,帮一帮这位小娘子呢?七皇子脸色浮现几抹淫.笑,结果扯到了脸上的伤,疼的他直抽搐。   **   赵安玥走了很久,都没有遇到任何诡异的东西。   她不信邪,鼓着勇气,不管不顾的一路走了下去。她除了在府中用了早膳,刚刚在那银杏树下吃了些糕点外,便没再吃其他东西了。   这一走便是好几个时辰,她饿得饥肠辘辘,可到了这个地步,往回走还要数个时辰,往前走,听青兰和绿衣说,便是最远的那个出口。   赵安玥两相权衡,最终决定还是继续前行。   她走累了就靠着树歇一会儿,然后继续走。   青兰和绿衣都说自己可以背赵安玥,但都被她拒绝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头顶的太阳还在。赵安玥听到了说话声。   那声音很熟悉,是顾淮景的声音。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顿时觉得肚子都不饿了,让青兰和绿衣在原地不要动,自己悄悄的走了过去,藏在一颗银杏树后,往前方看去。   顾淮景和一名中年男子坐在石椅上,相谈甚欢。说的都是赵安玥听不太懂的政事。   她站了一会儿,就没有欲.望听下去了,正打算走的时候。那两人站了起来。   “今日和淮景一聊,发现淮景见解独到,心中有丘壑,实乃令我惭愧啊。”冯大学士看着顾淮景的眼神很是欣赏。   顾淮景笑道:“冯兄说笑了,今日与冯兄交谈,实乃令淮景数日烦忧惧散,淮景在这谢过冯兄。”   “不可不可。”冯安重扶住顾淮景,“我知你得了此病,心中定然烦忧。但这事急不来,你要宽心一些,坚持服用我给你的方子,一月之后兴许有所改变。”   顾淮景叹了口气:“但愿如此罢。”   冯安重拍拍顾淮景的肩:“放心便是,如若你夫人不理解你,可以让她来我府中找我夫人一叙。我夫人在我得病之时,常常宽慰我,实在令我感动。”   顾淮景轻轻摇了摇头:“我夫人年幼,怕是不能理解,就不劳烦冯兄夫人了。”   冯安重便没有再说什么:“我府中还有事务等我处理,今日出来已久,我这先走一步。”   顾淮景点点头,一路送了冯安重,朝出口而去。   赵安玥本来还在原地想着他们之间稀奇古怪的对话,主要是这对话还与她有关系?   什么吃药,什么不理解?这是什么?   但突然间,她想到了一件事情。她的马车停在了之前的出口,在这个出口是没有马车的!   赵安玥看着已经走远的顾淮景和中年男子,提着裙子就追了上去。   追到门口的时候,顾淮景正送那位中年男子上马车。   她放下了心,站在原地喘气,一边喘气一边问旁边守门的侍卫:“那两人是谁?”   守门侍卫见她锦衣玉服,不敢有所怠慢,道:“那是顾国侯爷和冯大学士。”   大学士?赵安玥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灵光一闪,脑海中有个东西蹦了出来。   他们说的吃药,怕不是治那毛病的药?所以,顾淮景真的那方面有毛病?!   这么一想,刚刚那两人的对话,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难怪他昨天那么生气,也只是吻了自己,便没有往下了,想必是真的那方面有毛病!   赵安玥的嘴巴如她养的那些鱼吐出的泡泡,成了个O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又名《小公主又知道了一个秘密》 第60章 060(二合一)   顾淮景转身的时候, 看到了赵安玥。   他微微挑眉,有些讶异。按照他推算, 那些人包括赵安玥应当都在银杏林那头才是, 来到这边, 走也要走好几个时辰, 两批人马应是碰不到一起。   结果赵安玥却出现在了这里。   她朝他走了过来, 青兰和绿衣跟在后头,其中一人抱着那只小黄猫。   赵安玥在顾淮景三步外停了下来:“你要回侯府吗?我马车在另外那头,你回侯府的话顺道把我也带上罢。”   顾淮景黑衣玄服,右手垂在身侧不能用力, 左手拿了片银杏叶, 放在手心把玩,闻言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安玥苦着脸:“说来话长,我在马车上和你说罢。”说完后, 也不管顾淮景同意与否,转身先爬上了马车。   顾淮景看了一眼背后的两位丫鬟, 也跟着上去了。   赵安玥一路走来又渴又累,上了马车就很自觉的给自己倒了杯水,仰起头喝了个痛快。   “那银杏林有古怪。”赵安玥放下水杯, 道。   “哦,什么古怪?”顾淮景眼中闪过几分幽深,眼神望着赵安玥额头上那朵银杏,左手轻轻摸着银杏叶。   “我们正在吃茶聊天,结果莫名其妙听到了一个怪声音, 佩绮去看了,结果没回来,丫鬟来与我们说,佩绮半路身体不适先回去了。刘姐姐她们怕了,带着我也要离开。但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就又回去了,结果我又遇到了一个男子!他的半张脸都是肿着的!他说是摔肿了,可我看着不像,肯定是有什么古怪。但我一路走来,却什么都没发现。”赵安玥觉得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多,一段话不带喘的说下来,然后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淮景勾了勾嘴角,点了点头:“听着确实有些奇怪。”   “是罢?”赵安玥喝了一口,“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这事肯定有人在背后搞鬼,就是不知道是谁。算了,不过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顾淮景挪了挪身子,靠在椅背上:“有点事情与人交谈。”   “哦。”赵安玥转了转眼睛,点了点头,但那眼还是滴溜溜的看着顾淮景,一副我知道你谈的是什么事情,但为了你的面子我就不明说了的样子。   顾淮景轻轻的皱了皱眉,觉得她这目光着实怪异:“你为何这般看我?”   赵安玥连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我听说,那位是冯大学士?”   “嗯。”顾淮景,“有问题?”   “没有没有。”赵安玥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唇,目光下意识往下,朝他某个地方看了一眼,然后红着脸连忙移开视线,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其实我可以理解的。”   顾淮景反应了一下,明白了过来。   他的脸色瞬间铁青。   赵安玥见到他的神色,有点害怕,心想这方面果然是男子的逆鳞,不能提。于是她又加了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用放在心上。”   顾淮景都被气笑了。他看着她,目光沉沉:“你听到我和大学士的对话了?”   赵安玥缩着头,双手捧着茶杯,低头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假装听不见这句话。   顾淮景望着她那样子,脑海中莫名其妙回想起她养的那只小黄猫,心不知道怎么地就软了一下。   刚刚凝起的怒气无缘无故就散了。顾淮景摇摇头,嘴角一抹无奈至极的笑容:“那我是否还得谢过你的理解?”   赵安玥抬起头,朝他瞥了一眼,见他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于是大方道:“不用谢不用谢。”   想想,他得了那方面的毛病,还因为她的缘故,让很多人都知道了,说不定暗地里怎么编排他,也是挺可怜的。   顾淮景抿着唇,默了默,不想说话了。   **   姜佩绮出了银杏林后,就遇到了杨卫礼。她那会眼眶微红,看到他心里一惊,低下头连忙擦拭泪水,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杨卫礼叹了口气,走了过来,也没接近她,很有距离的停在她三步外,微微低下头,语气温柔:“上去吧,我带你回去。”   姜佩绮胡乱点点头,先行一步,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从银杏林回到杨府,期间二人一字未说。   姜佩绮下马车的时候,她去时用的马车也被下人们带了回来。她站在原地,望着那马,沉默了好一会儿。   杨卫礼就站在她旁边,也没催她,什么都没说。   半晌,姜佩绮转过头,对下人淡淡道:“把这马卖了罢。”   下人一愣,看了看身侧的杨卫礼,大少爷一向听少夫人的,因此他行礼道:“是。”   姜佩绮于是抬腿进了杨府,杨卫礼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她会卖掉这匹马,这是不是代表着,往事都过去了?   杨卫礼忍不住面上一喜,跟了进去。   两人虽从未做过那事,但为了不引起杨府其他人的猜测,两人一直同房而居。只是晚上的时候,姜佩绮睡在床上,杨卫礼要么睡在书房,要么睡在旁边的软塌上。   就这么过了两年。   姜佩绮站在房中,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语气很疏离:“孩子的事情母亲近日催得愈发急了,你真的不考虑纳妾吗?你我成婚前,我同你说过,我们不可能,你也答应了。”   杨卫礼脚步一顿,他张了张嘴,最后道:“我知道,母亲那里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说完后,他在原地站了一下,犹豫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姜佩绮松了口气。   **   银杏林回来后的第二日晚,祖母把赵安玥叫了过去用膳。   她到的时候,发现顾淮景居然也在。   赵安玥不疑有他,想着祖母估计就是想找他们两人一同用膳,于是和祖母请了句安,便在顾淮景对面坐了下来。   今晚晚膳十分丰富,桌上基本上都是赵安玥喜欢吃的菜。而顾老夫人和顾淮景都差不多,他们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也没有特别不爱吃的东西,属于给什么就吃什么的类型。   “听说你们昨日都去银杏林了?”   赵安玥点点头,舀了一勺鱼汤,轻轻吹了吹然后放进嘴中,脸色表情非常的享受:“是呢,我和佩绮她们一起去赏秋,而侯爷……”她看了看对面静静吃饭的人,想了想,道,“和大学士有要事相商罢。”   顾老夫人点点头,她看了看顾淮景:“你这右手如何?”   顾淮景现在都是用左手用膳,闻言道:“好了许多,不过使不上力气。”   顾老夫人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祖母不用担心。”顾淮景淡淡一笑,“我如今用这左手,也用的习惯,并不影响生活。”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顾老夫人放下筷子,表情比往日要严肃的多,“淮景,玥儿,我今日让你们过来,是有事情找你们。”   顾淮景转过头:“祖母但说无妨。”   赵安玥也看过去:“是什么事呀?”   顾老夫人表现有些萧瑟,她悠悠叹了口气:“别家府里都是子孙满堂,而我们顾国侯府,却只有我们三人。祖母老了,也活不了几年了。这些年,我一直盼着淮景娶妻,可淮景不愿。故而我也没有法子。可今年,玥儿进了我们顾国侯府。”顾老夫人微微一顿,“既然如此,你们身为夫妻,怎可一直分院而居?头几个月,我念玥儿初来乍到,你两也并不熟悉,故而也任由你们这般。但如今,这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你们两,总不能再分院而居了罢?”   顾淮景微微一愣,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的赵安玥。他当初之所以如此安排,自然是有自己的原因。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斟酌了一下,开口道:“祖母——”   “你不用和我说一些大道理,祖母听得多了,不愿听了。”顾老夫人直接打断了顾淮景的话,她转向赵安玥,执起赵安玥的双手,“玥儿,顾国侯府向来家风正统,府中男子历来只娶一妻,不允纳妾。虽然前头有那宋姊然,可那时淮景无妻,又常年征战沙场,我不好也不忍干预。但他既已娶了你,之后有我在一日,我便不允他纳妾。”   赵安玥愣了愣。她其实心里想说她不是很介意,可是看到顾老夫人严肃的模样,她便没有说出口,反倒点了点头,甜甜道:“谢谢祖母。”   “你不用谢我。”顾老夫人道,“这本是顾家传统,历代顾家子弟都是这样做的。哪怕如今顾家只剩淮景一人。可是玥儿,顾家现在只有淮景一个子孙了,所以祖母想请玥儿上点心啊。”   赵安玥有点茫然:“啊?”   “我知道你还是孩子心性,可你也已及笄。别家媳妇,在你这个年纪,生了孩子的也不少。”顾老夫人干脆把话给说明白了。   赵安玥脸瞬间红了,顿时明白了顾老夫人的意思。就如杨卫礼的母亲,整日盼着佩戚生孩子一般。   祖母也是希望,让她生孩子。   “可是可是……”赵安玥涨红了脸,大可以说我不想生,但对着此刻的顾老夫人,她说不出口。   顾老夫人拍拍赵安玥的手:“好孩子,祖母不是在催你,也没有要你一时就有孩子。只是无论如何,你和淮景都不可再分院而居,从明日起,玥儿,你便搬到淮景房中罢。”   赵安玥瞪着眼:“祖母!”   顾淮景咳了咳,也道:“祖母,此事太急了,再缓些日子罢。”   赵安玥跟着点头,撒着娇:“对啊祖母,我还没有习惯呢,再晚些日子罢。”   顾老夫人很是失望,脸上的皱纹愈发看得清楚,她语气低落:“我老了,不中用了,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我给你们的日子还不多吗?你看看有谁婚后几个月,还是分院而居的?!”最后一句话,顾老夫人几乎是吼了出来。   她也不愿做这种事情,在她看来,这些事,当你情我愿。可是身为顾家老夫人,她必须今日要这么做。否则,如若以后顾家绝后,她有可脸面到黄泉之下见列祖列宗!   而且她见淮景和玥儿,很是相配,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为何却偏偏看不上眼呢。   赵安玥望着顾老夫人,又看了看对面也有些为难的顾淮景。   他自然是为难的,他那方面有毛病。之所以一开始就把她安排在景鱼院,便是怕两人同房之后,让她发现他身上的毛病。   毛病还没好,他当然不太愿意和她同房。这些事情,赵安玥想一想,也就能想通了。   况且,他身上有那毛病,两个人同房也生不出孩子啊。   赵安玥很愁,她看着怒气冲冲的老夫人,心里也开始有自己的小算计了。   祖母待她很好很好,她心中知道,这份好的前提是她是祖母的孙媳妇。可如果她今日坚持不和顾淮景一起住,祖母会对她寒心的。而祖母毕竟是顾淮景的亲祖母,顾淮景无论怎么做,也不会让祖母寒心。   而且赵安玥觉得,顾淮景肯定不会同意。   于是她黑又亮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对顾老夫人道:“祖母,你别生气了。我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侯爷他不是很愿意……”   顾老夫人的眼神一下子就对准了顾淮景。   顾淮景摸了摸鼻子,看了看赵安玥,轻而易举捕捉到她眼里闪过的几分狡黠。   然后脑海中想起昨日回来时,她说的那句‘可以理解’。   他低下头,重新拿了筷子:“好。”   赵安玥一脸惊诧的看着他:“?!”   顾淮景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一笑:“明日我便安排下人过来帮你搬。”   赵安玥有些生气,但想了想,觉得自己没必要生气。   她又不是没和顾淮景同床睡过,也没什么。反正他那方面不行,所以自己没什么危险的。   这也是因为赵安玥自己不懂,人云亦云,所有人都在说顾淮景有毛病,而且顾淮景自己也默认了,还见了那冯大学士,所以她也觉得他有毛病。   可是大婚当日,顾淮景的表现,可不是有毛病的男人能做到的。但是赵安玥并不知道。   她回去睡了一晚,是最后自己一个人睡的一晚,第二天爬起来后,便抱着猫,指挥着下人搬东西。   顾淮景上朝去了,顾青受托把顾淮景的房间挪出一半,腾给赵安玥。   可惜顾青发现,一半根本不够,赵安玥的东西有点多。   于是又腾出了一点空间,最后赵安玥勉强把自己的行李搬了进去。   顾淮景的房中装饰、衣服都偏黑白灰色调,植物不多,也就几盆绿栽,连被子都是没有花纹的暗青色。   赵安玥不喜,亲自吩咐了樱鱼,把被子枕头等等都换了遍,套上她从大宴带过来的,最为喜欢的粉色云锦被,并把床帘也换成了同一套的。   赵安玥不仅换了被子,还把好看的琉璃、玛瑙等配饰放在房中各角落,连顾淮景之前挂的山水画,也被赵安玥让人取了下来,换上了自己画的鱼、银杏以及自己的画像。   那画像,是她母后特地为她所画,然后由她带了过来。   原本素净的男子卧房,便成了女子闺房。   顾青有心阻止,但有心无力,只能看着这改变,心想不知侯爷回来后,脸上会是何种神情?   **   赵安玥收拾完房间后,天便快要暗了。   她之前一直对顾淮景院中的大厨很好奇,这会搬了过来,便名正言顺的和樱鱼桃鱼她们去了厨房。   那大厨是个中年男人,左脸有一道伤疤,赵安玥进去的时候,伤疤大厨正拿着刀怒砍排骨。   咚咚咚,很有劲。   他砍一下,赵安玥就抖一下。   顾青得到消息后,连忙赶了过来,行礼道:“夫人,这便是院中的大厨,顾刀。”   赵安玥看着那大厨,心想这名字和他还真配。而且这顾刀也有点奇怪,她都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这顾刀也没来见礼,就兀自砍着自己的排骨,仿佛在砍什么人似的。   顾青又道,声音有些小:“这顾大厨厨艺很好,所以有些傲气,不大叫人,连侯爷来了他也是这般模样。夫人,您别和他计较。”   赵安玥点点头,本来还想让樱鱼偷师的,现在看看,好像不太可行。她不太敢把樱鱼留在这里。这大厨看起来有些可怕。   “夫人,厨房太杂了,您回屋等着可好?”顾青小心翼翼问。   “行罢。”赵安玥便果断离开了厨房,彻底打消了念头。   顾青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看了一眼顾刀。   晚膳还没好,赵安玥便躺在自己带过来的贵妃椅上,一边摇着一边看书,看的是杂书。   没一会儿,门口的樱鱼匆匆进来:“夫人,侯爷回来了。”   赵安玥瞬间坐了起来,把书递给樱鱼,樱鱼揣进怀里,藏了起来。   顾淮景按照往日一般,直接朝卧房而去,结果到门口的时候,目光触及自己‘焕然一新’的卧房,脚步瞬间停了下来。   这还是自己那个房间吗?他深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走了进去,往四周看了一眼。   这位小公主是彻底把她在景鱼院的卧房原模原样的搬了过来,他那些黑白灰的衣服挤在她五颜六色的衣裙中,莫名有种孤苦无依的感觉。   顾淮景不由的扶额,往卧房里走近了一些,那头赵安玥正躺在贵妃椅上,一晃一晃的,怀里还抱着猫,嘴里还轻轻哼着大宴的曲子。   而床上,粉粉的一片。   他昨日,应当坚定立场,拒绝祖母的,他有些后悔了。   顾淮景阖上双目,一字都未和赵安玥说,也不奢求赵安玥能同别家夫人般上来侍候,自己脱了朝服外衣,换了件家常的,就转身离开了。   等顾淮景一走,赵安玥便再坐了起来,对门口樱鱼道:“快,给我。”她刚刚看到一半就断了,心里可揪心了。   樱鱼走过去,把怀中的书还给赵安玥。   赵安玥翻开书,吩咐道:“你去外头守着,该用晚膳了再叫我!”   **   用晚膳的时候,两人相顾无言,顾淮景不是很想理赵安玥。   赵安玥还想着书中情节,也没把顾淮景当一回事,用了晚膳,绕去景鱼院给池塘的鱼儿喂了吃的,然后再绕回来,洗了个澡,收拾好后,就躺上床,看起来了杂书。   顾淮景则一直在书房里。   他忙好了,放下手中的笔,想起旁边的卧房,和赵安玥那有点霸.道的睡姿,眼神飘在书房的卧榻上,心想要不就在这凑合罢?   可这想法只闪过一瞬,就被他否决了。   昨日赵安玥从祖母那回去后,他被祖母留了下来。祖母对着顾淮景忆起往事,落了泪,这让顾淮景觉得很难办。   事到如今,顾淮景怕的事情很少很少。可唯独祖母的眼泪,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十五岁,父亲和叔叔亡于战场;十六岁,他母亲病逝。   在这期间,顾国侯府是顾老夫人一手撑起的,而且母亲从小身体便不是很好,顾淮景小时候是顾老夫人一手带大的。   那时顾淮景顽皮,父亲总是要揍他,每次都是祖母出来护着他。这些回忆,让顾淮景无法面对顾老夫人的眼泪。   他吹了书房的灯,梳洗一番后,回了卧房中。   赵安玥刚好准备睡下,见他回来,看了他一眼,卷起被子往床里边一滚。   顾淮景熄了灯,按照对房间的熟悉,上了床,睡在了一侧。   床很大,两人各盖一床被子,离得有点距离。   赵安玥闭上眼睛,安静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睡不着。   她转了个身子,朝着顾淮景,有点好奇的问道:“你……有服大学士给你的药方吗?”那大学士说一个月就能起效,那一个月后,她是不是就有可能会被他……   顾淮景闭着眼睛,瞎说:“有。”   赵安玥咬了咬唇,又滚了一圈,滚得离他近了些:“那……那你觉得好点了吗?”   顾淮景睁开眼睛,他一把扯过她的被子,把她整个人拉了过来,侧过头,在她耳边危险道:“玥儿,我用手也能让你很舒服,你要不要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不能试! 第61章 061   赵安玥不知道手也很舒服能舒服到什么地步去, 说实话,第一次洞房本来就没让她很舒服。   但是, 这些杂书里都有写过几句, 虽然只是几笔带过, 具体赵安玥也不知道怎么操作, 但她毕竟女孩子, 脸皮薄,在顾淮景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飞快的滚了滚,滚回床里边了。   顾淮景于是也不再逗她。不管怎么样, 他‘不举’的名声已经广为流传, 而且他也借此算是对冯大学士默认了自己的‘不举’,利用这一点,达成了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 目前看起来效果显著,六皇子和七皇子彻底掀开了往日友善的面纱, 彻底决裂。   那么,他自然也得维持自己的‘不举’,至少也得‘喝’冯安重给的药方一个月, 才可以治好罢?   冯安重大学士,是一个很优秀的官员,顾淮景早年就想与之打好关系,可是冯安重把自己守的固若金汤,他无法入手, 也不能贸然去做这件事情。结果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能因为‘不举’的事情,和冯安重扯上关系。   这样的话,皇帝知道了,他也不用担心皇帝怀疑。毕竟男人之间的这种事情,皇帝应当也明白。   说来说去,这事的源头竟还是赵安玥。顾淮景侧过头,看向最里头。   房内黑暗,但在房中待的久了,也能看清楚个大概,罩住赵安玥的被子鼓起一团,呼吸声渐缓,已经睡着了。   如今晚秋已过,是12月的季节,天气冷了,房中升着火盆,再盖一床被子刚刚好。赵安玥在自己的被子中缩成一团,睡姿倒是踏实了很多。   顾淮景是正常男人,虽然外头都在传他‘不举’,而且他确实没有太多这方面的追求,过去二十五年基本上都是清汤寡水,一个人睡,本也没那方面的心情。   可问题是,如今他不是一个人睡,身侧躺着一个小女人,长得很漂亮,他也不讨厌,反而不知为何,听着她的呼吸声,心里有了点什么。   可是,不管从哪方面看,至少这段时间不行。他不能让她有孕。   顾淮景深深的吸了口气,暗念功法口诀,慢慢的使自己平静了下来,睡了过去。   睡到一半的时候,有个暖和和带着香的东西撞到了他的一只手,且下意识往他怀里挤去。   睡梦中的顾淮景迷迷糊糊的张开了手臂,把那东西抱进了怀中。   冬天确实有点冷,冷的如同梦里那片冰地荒原,他常常半夜冻醒睡不着。故而有个暖身的东西也不错。   **   赵安玥是被一只猫爪子给吵醒的,有一个毛绒绒的爪子,小心翼翼又坚定的在踩她的头。   她都不知道自己被踩了多少下,气呼呼地睁开眼睛,眼前是男人一起一伏的胸膛。   赵安玥愣了愣,缓缓抬起头,看到了顾淮景的脸。   天已经亮了,冬日阳光不盛,但房中依旧有了光,足够赵安玥看清楚任何东西。   顾淮景还没醒,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缓,睡着的他卸去了白日或忠诚或彬彬有礼或平淡或高深莫测的面具,显得很……   赵安玥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在大宴的时候跟着太傅读书,但并没有读进去多少,所以她不会像父皇一样能吟诗作对,形容母后的貌美。   她只能觉得,此刻的他看起来很好看。   顾淮景的眉、眼、鼻、唇,每一处都长的恰到的好,合在一起是能让无数女子疯狂的脸。只是摄于威名,没有什么女人敢靠近。   白日时,他的好看因为他身上的气势,让赵安玥觉得那是五彩斑斓带着毒的蛇,是危险的,是可怕的,是需要远离的。   可现在睡着的他,让赵安玥觉得他是天晴时天空那一抹湛蓝,蓝得令人心醉,醉得赵安玥小心翼翼的一动不敢动,怕自己吵醒了他。   可是那只溜上床,躲在她身后,用爪子踩她后脑勺的小黄猫见她醒来,朝她喵了好几声。   顾淮景的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天空的那一抹湛蓝瞬间成了树丛中五彩缤纷的毒.蛇。   赵安玥愣了愣,眼里那对美好景色的心醉还没来得及散去,便被顾淮景看在了眼里。   顾淮景知道自己的长相,他年轻的时候,在边境打战时,出门前都会特意给自己抹黑皮肤。   所以他也没多讶异,他更讶异的是自己居然抱着赵安玥。   她此刻在他的怀中,他的手在她腰间。   而且,他看了看那只小黄猫。小黄猫察觉到他的视线,浑身毛竖了起来,示威的朝他喵了一声,但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躲在赵安玥后头。   这只猫上床,他居然都没有感觉到。这可真是生平罕见。   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顾淮景轻轻的皱了皱眉。   他松开环住赵安玥腰的手,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   原本每人各一床的被子,结果赵安玥的那条被孤零零的落在床里头,赵安玥盖着的是顾淮景的被子。   赵安玥有点疑惑自己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从自己的被子到顾淮景的被子?   还没想个所以然,床边给自己穿衣的顾淮景淡淡问道:“你今日可要出门?”   赵安玥:“要的,午时我和佩戚约好去满江楼吃他们新上的梅花鱼。”   她突然间想起什么,从床上坐了起来,眼巴巴的对顾淮景道:“今日我可以让青兰和绿衣不要去吗?我想和佩绮说点悄悄话。”那两个丫鬟耳聪目明,隔着门也能听到对话,让赵安玥已经很久不敢和姜佩戚讨论杂书中那些令人脸红的场面了。   顾淮景抬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赵安玥下意识对着他流露出祈求的神色,就像她对父皇母后撒娇一般:“我们之间之前都达成共识啦,我肯定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的。她们两一直跟着我,让我很不自在,这样下去我会受不了的。”   一直被人监.视的滋味并不好受,顾淮景知道。而且青兰和绿衣,也只是一个威慑作用,让她不长记性的脑袋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至于将不该说的都脱口而出。赵安玥身上发生的事情,他并没有真的让青兰和绿衣一五一十的告知。   顾淮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慢斯条理的穿好朝服,然后在赵安玥越来越哭丧的神色下,略微勉强道:“行罢,不过就今日。”   “好!”赵安玥喜笑颜开,沉闷的冬日早晨因为她这个笑容明媚了起来,让顾淮景心情变的莫名不错。   然后顾淮景洗漱后去上早朝了,赵安玥打了个哈欠,把背后致力于将她叫醒的小黄猫往被窝了一塞,裹着被子转了个身,继续睡回笼觉。   被子里,还带着顾淮景的气息。   **   满江楼三楼靠窗的包厢,赵安玥和姜佩绮正坐在一起,偷偷说着悄悄话。   悄悄话也没什么,无非只是最近看的那几本杂书。   门外,满江楼的下人敲了敲门,两人分开一些,赵安玥扬声道:“进来!”   今日两人只各带了一名丫鬟,一个是杜鹃,一个是桃鱼,两人守在门外,闻言打开了房门。   下人端着菜,鱼贯而入。   玉子佛跳墙、狮子头、糖烧排骨一道一道菜色摆上桌,然后最后一道,便是最近新上的梅花鱼。   下人们抱着个小炉子,炉子生着炭火,摆在桌正中,然后将那锅还冒着热气的梅花鱼架在炉子上,顿时芳香四溢。   如今十二月,前几天下了雪,这梅花鱼所用的汤是结冰的山中泉水所制,入味的梅花是清晨去采摘的还落了雪的梅花。鱼更是刚从结了冰的溪面打捞上来的,最为鲜美的溪鱼。   赵安玥闭上眼睛,极为享受的嗅了一口香味,道:“人家美味,当日我给我丫鬟取名梅鱼的时候,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梅花鱼这一道菜。”   姜佩绮对吃的并没有赵安玥这般讲究,闻言笑道:“你倒是个爱吃的。”   “吃喝玩乐,乃人间大事。”赵安玥对着姜佩绮眨了眨眼睛,拿起碗,亲自先给姜佩绮舀了一碗鱼,递给了对方,然后给自己也舀了一碗:“佩绮你尝尝,这鱼定然不错。”   说完后,自己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用勺子舀起鱼汤,先放在鼻尖细细一闻,然后移至唇边,往嘴里慢慢送入。   鱼的鲜美汤汁中带着点梅花的清香,果真是人间美味。   赵安玥发出了一股满足的叹息:“天呐,这实在是太太太太美味了,我要天天来着吃这梅花鱼!”   姜佩绮也吃了一口,点点头,闻言笑道:“你也未免过于夸张。”   “不不不,这鱼真的太好吃了。”赵安玥咬了一口鱼肉,甚为享受。   她放眼望去,窗外冬日雾蒙蒙的一片,室内炉火上梅花鱼沸腾,蒸汽溢满这个房间,此情此景,自然还要配上酒。   赵安玥拿过下人送上的满江楼最负盛名的青梅酒,给自己和姜佩绮倒了一杯。   这青梅酒,甜带酸,还有清香,度数也不高,大祁京都女子都十分喜爱。   两人执起酒杯,轻轻碰了碰,仰头饮下,十分自在的模样。   而就她们两在厢内吃鱼小酌的时候,门外守着的杜鹃和樱鱼,被人一把从背后捂住口鼻,还没有所挣扎就晕了过去。   包厢的门被人戳了一个小圆,有人通过这小圆,看到厢内两人皆饮了那青梅酒,眼中一喜,让人把两个丫鬟抬到旁边的包厢,然后进了另外一个包厢。   三楼,东南西北各四个包厢,今日只有两个包厢中有人。   一个是赵安玥和姜佩绮的包厢,一个是七皇子和六皇子的包厢。   七皇子早早订下了三楼其他三个包厢,并邀来了六皇子。   自从那日银杏林后,两人彻底撕开了脸皮,在朝堂之上,在众官员之中,斗得腥风血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今日,七皇子在此处做东。六皇子一开始并不打算前往,可七皇子却以当年姜佩绮为何同意嫁予杨卫礼的原因作饵。   于是六皇子来了。两人也点了那梅花鱼,叫了盏最烈的冰玄酒。   六皇子眉眼轻淡如云,依旧一席青衣,望着对面宝蓝色锦衣的七皇子,神色极为冷淡和厌恶:“七弟,我既已赴约,有何事你直说便是。何必在此说些废话?”   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恶劣,七皇子今天邀他来,定然是有所谋。   七皇子执手,给两人倒了杯酒,然后执起自己的酒杯,笑容十分放肆:“六哥,七弟我不是很明白,你贵为皇家之子,那姜佩绮不过只是妾室所生的女儿,你若真喜欢,纳入府中为妾,皇后娘娘也不会阻碍你。你为何一定要纳她为皇妃?皇后娘娘不同意,是理所当然。结果事发之后,你不但与皇后娘娘作对,居然还暗里和那姜佩绮互通书信,要私奔离开京都,过牛郎织女的生活?我当时就想,六哥向来才情俱佳,怎会因为一女子就变成这幅模样?这可不像我天家之子的作风啊。”七皇子一边说着,一边翘起了腿,表情带着嘲弄。   这六哥,真是傻到天边了。   六皇子五指握拳,定定看着七皇子:“我和佩绮的事情是你和母后说的?之后我和佩绮觉得私奔的事情,也是你告诉母后的?”   七皇子没有否认,反而大笑三声:“自然是我,如若不是我,六哥你现在不知躲在哪个角落种田,哪能在这和我把酒言欢?”   六皇子早已知道这个事实,他也没和上次在银杏林第一次知道般愤怒,他动了动唇道:“你今日找我到底为何事?”   “自然是姜佩绮和杨卫礼之间的事情啊,我不是来时就告诉过六哥你了吗?”七皇子转了转酒杯,笑容阴鸷,“不过我也不能平白无故告诉你,六哥若敢和我共饮这酒,我便把知道的悉数告知。就不知六哥你,敢或者是不敢了?”   六皇子眼中一凝,看了一眼自己身前的酒杯,上头是七皇子刚刚倒的酒。   两人杯中酒都是同一盏酒中倒的,而且无论是这酒壶抑或是酒杯,都没有存在暗格下.毒的可能。   除非酒液中就有.毒,可是七皇子说的是共饮。   六皇子微微一笑,拿起酒杯:“有何不可?”   两人共饮了一杯又一杯,脸色微红,都有些微醉了。   一个下人打开门走了进来,对着两人行了一礼,然后在七皇子耳边低语几句。   七皇子笑了起来,狭长的眼中闪过几分狠厉,他站起来道:“六哥,今日你我便喝到这里罢。姜佩绮和杨卫礼之前的事情,我可不知道。但是姜佩绮自己定然知晓,巧的是,姜佩绮就在我们隔壁的包厢之中。”   六皇子微醉,但意识清醒,闻言霍然站起:“杨恒瑞,你对她做了什么?”   七皇子非常的无辜:“我自然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刚好知道姜佩绮今日在这,所以特地邀六哥你过来罢了。身为皇弟,我知道六哥你对姜佩绮的深情,觉得十分痛惜。故而特地为了六哥安排这一出,酒壮怂人胆,六哥你何不亲自去问问姜佩绮到底为何答应嫁了杨卫礼?哦,对了,姜佩绮不胜酒力,我让人把她安排在了五楼东厢房中休息片刻,醒醒酒。”   六皇子暴怒:“杨恒瑞!”   七皇子笑了,对方越愤怒他心里就越开心,姜佩绮果然是六哥的软肋,有这样的软肋,六哥怎么可能斗得过自己:“六哥,你若不愿,自可不必前往,径直回六皇子府便是。我可没有逼你,七弟也觉得有些不胜酒力,先告退了。”   说完后,开门大步离去。 第62章 062   赵安玥喝过不少次青梅酒, 最多也就是微醺的状态。可是今日,不知为何, 不过一杯, 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全身上下渐渐暖了起来, 身体不知哪里莫名窜出火苗, 烧得浑身的骨头又麻又痒, 仿佛有千只蚂蚁在爬。   她伸手去挠痒,却根本一点效果都没有,反而觉得抓过的地方越发的痒了起来。   她不由地扭着身子,想要蹭.动什么东西, 脸渐渐红了, 眼中涨满了情.欲,媚得来到丫鬟都不由的撇开了视线,心想难怪自家主子精心设计了这一出。   此刻药效还没彻底激发, 赵安玥的意识尚且清醒,看到包厢中出现的两个丫鬟, 也知出现了意外。   她想要躲,但身子已经软成一滩,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 轻而易举被丫鬟给拉住。   那丫鬟笑道:“侯爷夫人,您喝醉了,奴婢这就扶您上厢房醒酒。”说完后,拖着赵安玥便出门。   赵安玥下意识朝姜佩戚看去,对方也和她差不多, 被一个丫鬟拖着。   那青梅酒有问题!赵安玥心中一凝,可是如今已经中招,无计可施,只能和姜佩戚一前一后的被丫鬟们强制扶上楼去。   满江楼一共就六楼,一楼和二楼是敞开的,一楼便可以供几十桌客人用膳。三楼和四楼是包厢,分东南西北,人多的时候需要提前预定,且大多都是为朝廷官员们准备的。   五楼也是四个厢房,但不是用来用膳,是用来客人休息醒酒的房间。   而六楼,一向不让人进出,是满江楼老板自己的私人空间。   此刻正时午时,一楼和二楼,人流攒动,很是吵闹,故而上头一点点小动静,根本就无人注意。   经过四楼的时候,拖着她们的人并没有停顿,这个四楼今日也无一客人。而到五楼的时候,姜佩戚被安排在了五楼的东厢房。   赵安玥则继续往下,被丫鬟扶进了六楼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推到了床上:“侯爷夫人,您放心,主子让我告诉您,他马上就来了,不会让您难受太久的。”   说完后,离开了房间,锁上了房门。   **   五楼东厢房,姜佩绮也被人锁在了门里,推到了床上。   姜佩戚比赵安玥年长两岁,而且和六皇子有过一段也算刻骨铭心的感情,虽然没发展到最后一步,但依旧非常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   有人给她们的酒里下了药,而且还是那催.情之物!姜佩绮一向清冷的眼中溢满了自己控制不了的□□,还有愤怒。   这药到底是谁下的?!   姜佩绮的手握成拳,保养好的指甲嵌入肉中,让自己意识清醒了一些,可是体内那感觉越发强烈,她难受的不住在床上扭动着身子,忍不住伸手脱衣,可是手才伸向衣带,又咬牙狠狠的咬住舌尖,猛烈的疼痛让她忍住了脱衣的手。   她挣扎着起身,从床上下来,却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就在这时,房门被嘎吱一声打开了。   她抬起头看过去,是六皇子。   姜佩绮咬牙,基本上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舌尖痛感尤在,但体内那股念头也越发压制不住了,姜佩绮用最后一点清明道:“六皇子,你别过来!”   六皇子脚步一顿,他喝了点酒,那酒极烈,但他酒量向来不错,目前也很清醒。   看到姜佩绮此刻微红的脸,和异样的表情,结合七皇子那往日荒.淫多情的作风,便猜到姜佩绮是怎么回事了!   六皇子握成了拳,恨不得一拳打死七皇子。   姜佩绮的声音都变了,她很难受,可是却又强撑:“六皇子,有人设计你我,你千万不要进来,免得着了道。你把门锁上,然后通知我夫君杨卫礼,麻烦你了。”   六皇子抿着唇,抓着门的手指关节都泛着白,青筋异常明显。   明明是微醺,他也知道姜佩绮说的是真的,七皇子的用意便是设计他们两。六皇子已经娶妻,妻子是丞相府小姐,他背后势力最为强大的便是丞相府,而姜佩绮也已经嫁人,虽然嫁的杨卫礼职位低微,可是她是别人的夫人。   如果两人今日着了道,六皇子身上便有了污点,被七皇子一利用,他这一辈子也许都与帝位无缘。   可是眼前这人是姜佩绮,明明知道是陷阱,明明知道不能不行不适合,可是六皇子依旧走了进去。他蹲下身子,手托在姜佩绮的腰间,把人扶了起来。   姜佩绮闭上眼睛,身子微微颤抖,药效让她忍不住朝身侧的男人缠去,嘴上轻轻道:“杨恒轩,算我求你了。我已经嫁人了。”   六皇子的手微微一僵,他的手抚上她的脸,擦去她的泪:“佩绮,你为什么要答应嫁给杨卫礼?”两人私奔的事情被母后发现,他被困在府中,以绝食想逼,可没等到母后的同意,等来了姜佩绮和杨卫礼的婚事。   姜佩绮唇微微颤抖,六皇子手擦过她的脸颊,微微发凉,很舒服。贴着他,她会舒服很多,她的意识就要撑不住了。   药效彻底发作,猛.兽彻底袭击了姜佩绮,她朝六皇子缠去。   六皇子根本就抗拒不了来自姜佩绮的投怀送抱,他紧紧抱着她,下意识往床上走了几步,颤抖着低下头,想去吻怀中人的唇。   门砰的一声被人踢了进来,发出巨响。   六皇子心一跳,抬头望去,是那杨卫礼。   杨卫礼职位过低,依照六皇子的皇子身份,也见不到对方几次。但他见过杨卫礼,这个人如同他的名字,是一个看起来很正很守礼的人,他的面貌清隽正气,哪怕因为家族的原因,身为皇室旁系,被皇帝打压,明明有一身的才能,却职位低微,但也无一丝不甘与愤恨。守着他大理寺录事的职位,把事情干得极好,但也无一分僭越,让人挑不出任何出错。   可现在杨卫礼却满脸着急和愤怒,他的眼望向六皇子,让六皇子不由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杨卫礼几步冲上前去,一把抢过六皇子怀里的姜佩绮,扯到自己怀中。   姜佩绮此刻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不知道谁是谁,但她知道什么能让自己变得舒服。她难受的不行,那股念头得不到纾解,会感觉自己爆裂而亡。   刚刚那人可以,新来的这人也行。   她在杨卫礼的怀中不住的动.着身子,一个劲的想要做什么。   杨卫礼紧紧抓住她的两只手,看了手足无措站着的六皇子一眼,什么也没说,抱着姜佩绮匆匆离开,脚步如风。   六皇子阖上双眼,脸色惨白。   **   六楼房中,赵安玥也很难受。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浑身无论哪里都不舒服的感受,这是她第一次。   全身上下仿佛都被点了小火苗,那火不疼,却烧得你很难受,难受得想要扭,想要蹭。   她在床上缠住被子,滚来滚去。此刻意识还清晰,她知道自己出了大问题。肯定有人要陷害她。   只是赵安玥在大祁比在大宴收敛了不少,并没有得罪什么人,至多也就一个顾淮景。   可是顾淮景犯不着做这种事情,那么到底是谁要陷害她?   赵安玥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如果她知道是谁干的,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   但比起这个,眼下的形势让赵安玥更加的害怕。   她虽然不懂男女之间的事情,但是杂书看了不少,也知道自己是被下了春.药。前些天看过的一本,讲的是一位权臣和一位小姐的爱情故事。那位权臣被人设计,也是中了这春.药,情难自禁之时,遇到了逃婚的小姐,便把小姐睡了。然后两个人认识了,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最后在一起的故事。   现在,是她中了那春.药,也是被人陷害,陷害的人肯定也是想要睡了她。   想想,赵安玥都觉得有些恐惧,这股惧意让自己的意识愈发清醒了一些。   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睡了一觉,如果被顾淮景知道,想想都很可怕。那个害她的男人被顾淮景杀了和剐了她无所谓,但是她自己有所谓的呀。   不知道到时候,和顾淮景说自己是被陷害的,他会不会对自己网开一面。   赵安玥一边胡乱想着这些问题,一边很难受的缠着被子,在床上一圈一圈的滚着,然后成功把自己困在了被子里,滚成了一条毛毛虫,且怎么也解不开了。   体内的感觉越发清晰,她想扯自己的衣服,且忍不住想要去抓身上不舒服的地方,可是她的手被那被子紧紧捆住,怎么都动不了,只能难受的扭着,口中哭喊着:“呜呜呜,我好难受啊,快来人啊,顾淮景你怎么还不来,呜呜呜呜,好难受。”   七皇子在门口就听到了小美人的叫声,那声音混杂着哭音,听得他骨子都要酥.麻了。   今日这局,一石二鸟,真的是让七皇子越想越满意。   他推开门,然后把门重新关上,朝床走去,边走边笑道:“小美人儿,顾淮景不能人道,可救不了你哦。还是让我来救你吧。”   赵安玥一直固执的绷着一条筋,想要知道是谁陷害自己,故而始终保持清醒,就是要知道是谁。   听到门被打开,她第一时间朝门口看去,然后愣了一下,声音因为情.欲的关系,带着柔.媚:“七、七皇子?”   七皇子走了过去:“是我,没想到小美人居然还认得我。也是,秋日围猎第一次见到你,我这段日子一直想着你呐。啧啧啧,这容貌,这身段,真是便宜了顾淮景。可惜身为男人,对着这样的小美人,却有心无力,也真是废物一个。”   赵安玥咬牙,扭着身子,难受的要紧,却还不忘记确认她最想要知道事情:“是你给我下药的?”   七皇子坐在床边,手伸上赵安玥的脸,赵安玥抖了抖,挣扎着躲开。   “小美人别躲,我只是让你尝尝这人间美事,别害怕。”七皇子狭长的眼中闪过□□,赵安玥长的实在漂亮,而且秋日围猎上懵懵懂懂站在大家面前,说自己不会弹琴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想狠狠按在身.下欺负,欺负得她泪流满面,满口叫哥哥。   今日,天时地利人和,她和姜佩绮一起来了。他当然不能只让六皇子和姜佩绮享受人间韵事,他当然也要犒劳自己。   今天,不出意外的话六皇子和姜佩绮定然会发生关系,发生关系后两人自然都不会往外说。而他睡了这小美人,生米煮成熟饭,小美人定然也不敢说出去。而且他还能以此作为威胁,日后约小美人出来,多来个几次。   这种事情,七皇子不是第一次做,故而很熟练了。   赵安玥眼睛都红了,意识不再清醒,她咬着唇,难受得想哭,如果不是被子阻止了她,她早就向七皇子缠去了。   他看向被困住出不了被子,难受的双脸微红的赵安玥,道:“难受吗?来,我来帮你解开这被子。”   七皇子见她这神色,心中越是兴奋,索性上床,压着赵安玥,一面想要低头去吻她的唇,一面在被子上摸来摸去,去找那被子的边头,好把这美人捞出来痛痛快快疼爱一番。   赵安玥嘴上嗯嗯哼哼的,她张了张唇,没有躲,反而主动迎上去。   这药果然很好,试了几次效果都不错。七皇子心里一喜,就欲一亲芳泽。   门被咚的一声踢了开来,有一飞剑直直朝七皇子面门而去,七皇子身上也有点武功,虽然不高,但这飞剑并不快,足够他避开了。   为了躲这飞剑,他狼狈的滚下了床。   门口,顾淮景右手垂在身侧,左手手心拿着枚飞剑,神色平静的朝里边走去。   七皇子看到来人,见顾淮景脸上并无愤怒之色,可他心里却莫名有些发毛。   顾淮景把左手飞剑收了起来,看了一眼床上捆成一团的赵安玥,她正在难受的呻.吟着,但什么都干不了,暂时不用他担心。   七皇子见到这个动作,眼中微微一动,视线飞快略过顾淮景的右手,右手垂在身侧,一动不能动,想来确实是用不了劲。   如今顾淮景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权力,被父皇忌惮的废人,他右手都废了,就算他来了,撞见了这一幕,又能拿他如何?顾淮景敢和父皇说吗?真和父皇说了,父皇是相信顾淮景,还是相信自己的儿子?   而且顾淮景明显也忌惮他的身份,否则为何要把飞剑收起来?不就是怕伤了他,承担不起结果吗?   七皇子想清楚,心里便没什么好怕的了,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当作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笑道:“顾侯爷来了,你夫人喝醉,我特意来看一看。既然你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只不过,夫人这酒,侯爷怕是解不了啊。”说完后,他又顿了顿,视线瞥到顾淮景下方,“也不对,只要能有那玩意,也可以,只是侯爷怕是享受不了其中滋味,反而觉得索然无味啊……”   说完后,叹一口气,大摇大摆的从顾淮景身边离开。   顾淮景低下头,脸色藏在阴影中,不一会儿,就在七皇子走到楼梯口时,他勾了勾嘴角,左手手腕一翻,手中出现一枚石子。   他甚至没有转身,轻轻往身后一弹,石子仿佛长了眼睛,在七皇子要落下脚的时候,刚好落在他脚底板与楼梯地板之间,七皇子猝不及防,脚一拐,便朝楼下滚了下去,停在楼梯拐弯处,大声痛叫。   五楼,六皇子走了出来,他抬头看着摔在五楼和六楼楼梯中间的七皇子,走了上去,低头看了看,脚踩上七皇子右腿膝盖,使了力气。   顿时,六皇子的叫声充斥整栋满江楼,这么大的动静,哪怕楼下再吵闹,也都听到了。   满江楼的主事微微一顿,赶紧让人上来看看情况。   六皇子移开了脚,淡淡笑道:“七弟,这是你自己不小心摔的,记住了,否则今日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怕被父皇知道。”   **   房间里,顾淮景听着七皇子杀猪般的叫声,走过去,慢斯条理的研究了一会,解开了赵安玥的被子。   期间,被情.欲冲昏了头脑的赵安玥企图用各种形式,弹起头来朝顾淮景吻去,皆被顾淮景躲了开,然后重新把她的头给压回去。   赵安玥的眼里有两团火焰,脸颊和耳垂都发红,如同抹了上好的胭脂,甚为动人。   难怪七皇子会起念,顾淮景解开了赵安玥的被子。   乍一脱困,赵安玥便直接弹了起来,朝顾淮景身上一跳,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腿如同蛇蔓般缠上他。   顾淮景没想到赵安玥会这么快,他被她这一跳,冲得往外退了一步才稳住双脚,双手扶上她的腰,以防她摔下去。   然后,他便被赵安玥糊了一脸口水。   她实在是难受的紧了,如同小猫一般,毫无章法的在他脸上乱吻,手一个劲的乱来,身子也乱蹭,嘴中难受的哼哼唧唧。   七皇子用的应该是最烈的玉罗春,服用此药的人,无论是男是女,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情发,情发后就算使用暴力手段使人强行敲晕也没有用,这会导致人晕了之后再也醒不过来。   而且此药的解药极为难得,只有百灵丸可解。但百灵丸可解万毒,用来解这玉罗春,实在太浪费。   所以往往,中了玉罗春的人,都会找人赴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之欢。   顾淮景有一颗百灵丸,但他也觉得有些浪费。   但是赵安玥中了玉罗春,他不可能不管。所以要么用这百灵丸,要么用他自己。   他没决定好,而且这里也不能长留。   满江楼的老板,应该是七皇子的人。这件事情,顾淮景和六皇子之前都不知,是今日发生了这事,才确认了。   这七皇子平日看起来不成气候,没想到也有几分心计。   顾淮景掏出怀中带来的绳子,双手齐用,都没能把怀中的赵安玥扯下来。   此刻的赵安玥如同一块糖,黏在顾淮景身上,糊了他一脸口水不说,还一个劲的扯他衣服。   他扯了她的手,可她的腿怎么也不放,去扯她的腿,她的手又勾了上来。   顾淮景咬着牙,往床上一倒,把人压在床上,使了劲才用绳子把赵安玥手脚都绑了起来。   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一块方巾,塞进了赵安玥的嘴中。   赵安玥的双眼直直盯着顾淮景,火光一闪一闪,仿佛要把顾淮景给吃了。但同时,里头也水光潋滟,因为此刻手脚不能动,难受的双眼湿润。   顾淮景下意识舔了舔唇,捏了捏她带着热度的脸:“忍一忍,回去再说。”   说完后,他扯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把她整个人兜头罩住,然后把她背在身后。   走出门的时候,没忘了自己右手废了的事情,把右手放了下来。   顾青在后头跟着。   六皇子已经离开了,七皇子也被送去看大夫了,此处只有些满江楼的下人。   顾淮景目不斜视,一行人快速离开了满江楼,上了马车,朝顾国侯府飞奔而去。   还好满江楼与顾国侯府隔得不远,没过多长时间就到了,顾淮景把人背回了房中,关上了卧房的门。   他把赵安玥放到床上,解开了披风,和她口中的方巾。   赵安玥的泪水早就挂满了一张小脸,因为手脚还被绑着不能动,一双眼看着顾淮景,嘴里只知道喊着:“我好难受……难受……”   顾淮景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她,在思索一个问题。   是用他自己,还是用唯一的一颗百灵丸。   赵安玥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顾淮景的脸:“我好难受……顾淮景……我难受……”   顾淮景一愣。   末了,又是一笑,他弯下腰,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你还知道我是谁啊?”语气暗含责备。   赵安玥依旧是懵懂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口中照样是难受的叫唤声,一声一声,又柔又媚,仿佛‘顾淮景’的名字只是一时口误。   顾淮景吐出一口气,伸手去解她身上的绳子。   解开之际,赵安玥缠了上来。   他毕竟可以使用多次,百灵丸却只有一颗。   他有些舍不得百灵丸。   那还是用他自己罢。   冬日的午后,顾青清空了卧房一带,自己也远远避着,保证方圆几里内无任何人经过。   一整个下午,屋内的异样就没停过。   “我是谁?”这是男子低沉又暗含情.欲,但又极力克制的声音。   床上,男子死死压着身下的女子,她不回答,他就不给。   女子难受至极,声音有些哑了,带着点哭腔,断断续续道:“顾……顾淮景。”   男子满意了,低下头,咬上女子殷红的唇舌,给女子想要的一切,竭力满足她。   然后过了一会儿,这样的对话又继续。   直到后来,女子的声音哑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攀.附着身上的男子。 第63章 063   太阳西斜, 房内原先烧着的炭火都已经灭了,暖意渐渐散, 可床.上的顾淮景和赵安玥却对此浑然不觉, 他们完全感受不到冬日的寒冷, 维有彼此身上的温热。   赵安玥嫁给顾淮景的大婚之夜, 顾淮景为了维护自己对女子心狠手辣的传闻, 并没有对赵安玥有多疼惜。赵安玥那晚只觉疼和屈.辱,还有一丝夹在其中的说不清道不明欢.愉。   可今日不同,也许是体内药效的缘故,酣畅淋漓之时, 她觉得自己都要化了, 全身轻飘飘的,仿佛飞到天边,看尽七彩的云朵。   药效终于散去, 赵安玥流了一身的汗,沉沉睡去。   顾淮景起身, 从旁边随手取了件外衣给自己披上,然后站在床边打量着赵安玥。   此刻的赵安玥,满是狼藉, 咋一眼看上去,让人脸红之际也不由替她担心起来。   顾淮景轻轻皱了皱眉,把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出门唤了下人进来伺候。   樱鱼也已经被人救了回来,这会已经清醒, 知道事情后,急得和桃鱼她们在大厅候着。听到顾青的声音,连忙拿着热水脸盆和毛巾进去,想要为赵安玥擦拭。   顾淮景到房间柜子里拿了盒药膏:“你们把东西放在这,然后出去罢。”虽然都是丫鬟,伺候赵安玥没什么,但是,这一下午实在太过激.烈,让人看了,总是不太好。   樱鱼和桃鱼一愣,但摄于顾淮景,只能躬身退出房,关上了门。   顾淮景来到床前,把毛巾的水拧掉,然后掀开被子,给赵安玥擦。   都是自己的杰作,小公主从小被大宴帝后娇养着长大,细皮嫩肉的。   看着这些,想到七皇子今日所为,顾淮景的眼中一片冰冷,如冬日结了冰的河,极冷极寒。   他把毛巾丢到脸盆中,把药膏打开,沾了点药在手上,给赵安玥上药。   她累晕了过去,睡梦中感到药的冰凉还是一颤,忍不住要卷成一团。   顾淮景只能按着她。   玉罗□□效极烈,七皇子此举,打得是什么主意,顾淮景猜都不用猜。   还好他一直有让自己的人留意六皇子和七皇子的动向,今日得知两位皇子居然聚集在满江楼,且想到在早晨赵安玥说自己要和姜佩戚去满江楼,便觉得不对劲,通知了杨卫礼就赶了过去。   如果他今日去的晚了,或者根本没察觉到异样,简直不敢想象。   赵安玥这辈子只能是他顾淮景的人,自己的女人差点被其他男人设计玷污,顾淮景怎么可能不愤怒。   本来还欲留着七皇子搅动朝廷这浑水,现在想来也不必要了,速战速决罢了。   顾淮景给赵安玥上好药,换了身衣服,没打扰她,自己洗了个澡,吃了顿晚膳,在书房待到下半夜,重新布局接下来的事情,然后才回了房中。   因为太累,赵安玥的睡姿倒是好多了,没怎么动,顾淮景离开的时候是怎么样,她现在基本上也还是那样。   顾淮景在她身侧躺下睡了,今日精疲力尽,他沾了枕头,没多长时间就睡着了。   **   赵安玥很不舒服,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中,烧得难受。   她睁开了眼睛,望着床头。   此时外头还没有光亮,房内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不远处炭盆里的火光。   她口干舌燥,头也晕沉沉的,全身酸痛,动一下都让她很难受。   是的,赵安玥很难受,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   昨天的事情,虽然她是被下了药,但这会想起来也有记忆,昨天发生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   包括那个七皇子,包括顾淮景。   她艰难的转了个身,身旁顾淮景躺着,气息平缓,还在睡梦当中。   赵安玥双手抵在床上,支撑起上半身爬了起来,探着个头,张嘴想喊樱鱼,但她发不出声音。   嗓子干哑,喉咙里也很疼,她觉得自己口中还有血腥味。唇瓣也疼,哪哪都疼。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首先是那个七皇子,然后便是顾淮景。明明到后头,她已经不怎么难受了,顾淮景还是不放过她。她哭,他反而越发用力。   想到这些,赵安玥又委屈又生气,她想喝水,但叫又叫不出来,此刻从被窝出来,身上又冷,而且哪里都疼,头也很晕。   想着想着,赵安玥眼泪就掉下来了,默默的哭了一会儿,她觉得这样实在没劲,干脆大哭了起来。   顾淮景是被赵安玥的哭声吵醒的,他的声音也有些哑,坐了起来,看着床里边坐着哭的赵安玥,问道:“怎么了?”   赵安玥咬着牙不说话,就只是哭,而且有了听众,越发哭的大声了一些。   顾淮景有些头疼,以前,他只怕两个女人哭。一个是祖母,一个是母亲。   而现在,他觉得多了个赵安玥。其他女人怎么哭,也和他无关,他听烦了逃开就是。   可是赵安玥,还真逃不开。   餍足的顾淮景难得有耐心,声音都放得轻柔了一些,他伸手去抓赵安玥的手:“哪里不舒服吗?”   他越这般,赵安玥越觉得心里委屈,甩开了他的手,依旧不说话。   顾淮景却微微皱了皱眉,刚刚碰到她手的那一会,指尖热度不同寻常。   他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根本不理会赵安玥的挣扎,把她扯过来一些,一手抓着她,一手往她额头上探去。   很烫。   “你现在在发热。”顾淮景说。   赵安玥就是被烧醒的,她从小也会发热得风寒,偶尔那么一次,都会折腾得大宴帝后两人脱一层皮。   大宴宫中的人都知道,生病了的小公主是不和你讲道理的,是最折腾人的。   很明显,顾淮景并不知道。   他把手从赵安玥额头上拿下,把她整个人重新塞.回被窝里,然后起身下床。   顾淮景先点开了房中的灯,房间亮了起来,他转身看过去。   刚刚明明已经被他塞进被窝的赵安玥又自己爬了出来,冬日,她就穿了件里衣就从被窝里出来,光着脚下了地。   下地的时候明显双腿一软,自己摔坐在床边。   她的脸颊上还挂着泪滴,因为发热,脸红红的,很委屈的模样。   “你要喝水吗?”顾淮景看了看她眼睛望向的方向,走过去,倒了杯水,水还是温的,然后送到赵安玥面前。   赵安玥看都没看,直接伸手把水杯打翻到地上,上好的水杯瞬间摔裂,里头的水洒了一地,还有些洒到赵安玥的脚上。   房中一声脆响,然后陷入诡异的沉默。   顾淮景的手还保持着递水的姿势,他抿着唇,静静的看着赵安玥,声音如这冬日,暗含警告:“赵安玥。”   赵安玥似乎有点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偷偷抬起头用泪眼朦胧的眼瞄了他一眼,然后又抽泣着哭了,单薄的双肩一抖一抖,泪水掉的汹.涌。   顾淮景走近了一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在委屈什么?我给你当了解药,你反倒跟我委屈上了?赵安玥,你以为你成为了我的女人,就可以和我蹬鼻子上脸?”   他话中寒意阵阵,赵安玥连抽泣声都断了一下。   门外听到动静的樱鱼和桃鱼匆匆赶来,但也不敢擅自闯入,只能在门口壮着胆子:“侯爷,夫人,可需要奴婢进来伺候?”   赵安玥听到樱鱼的声音,大着胆子挥掉顾淮景的手,缩着脚朝床里头挪了挪,哭着努力发声:“我要樱鱼给我递水,我不要你。”   可因为昨日下午被顾淮景折腾的哭喊太过,再加上发热,说出来的话嘶哑得顾淮景仔细辨别,也只能大概听清楚赵安玥叫了樱鱼的名字。   门里没有动静,隐隐约约听到赵安玥的哭声,门口的樱鱼很急,朝顾青看了一眼。   顾青迎着樱鱼的视线,苦笑着摇头,然后清了清嗓子:“侯爷,该准备早朝了。”   顾淮景移开视线,不再管赵安玥,淡淡道:“进来罢。”   樱鱼和桃鱼松了一口气,连忙走了进来。   樱鱼看了床上衣裳单薄还在被子外的赵安玥,给顾淮景匆匆行了一礼,就连忙上去:“夫人,您冷不冷,赶紧躺被窝里去,天呐夫人,您在发热!除了发热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顾淮景走出门口,一边听着屋内丫鬟的嘘寒问暖一边对顾青道:“夫人发热,你去找刘大夫看一看。”   顾青一愣,低头恭敬道:“是。”   桃鱼这会在收拾地上的水杯,闻言也猛得站了起来:“夫人,您发热了?我这就去叫刘大夫!”说完后,就跑了出去,被门外留下的顾青拦住了,“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你先看看夫人如何罢?”   桃鱼又跑了进来,动作利落的换上屋内炭盆,看着樱鱼给赵安玥喂水。   喝了点水,赵安玥觉得喉咙稍微好了一些,头蹭了蹭枕头,对樱鱼压着声道:“樱鱼,樱鱼,我要母后给我唱摇篮曲。”   樱鱼很认真的听,居然也听懂了大概,一边拍着赵安玥的背,一边低声柔道:“夫人,娘娘在大宴呢,樱鱼给您唱,好不好?”   赵安玥委屈的点点头,闭上眼睛,然后又睡了过去。   她浑身发烫,睡得极其不安慰,噩梦频频。一会儿梦见父皇母后对着她哭,一会梦见七皇子朝她扑过来,她大叫,结果发现扑过来的是顾淮景。   刘大夫过来看过,配了方子,说没什么大碍,好好喝药养着,过几天便好了。   樱鱼和桃鱼,连同旁边直直站着的青兰和绿衣,都松了口气。   **   杨府,姜佩绮醒来的时候,除了酸软外,倒是没有其他大碍。   杨卫礼看到她醒来,微红了脸,站在床边居然难得有些局促:“佩绮,昨日我……”   姜佩绮的耳尖微红,虽然脸依旧可以板着,她抓着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昨天的事情,我们就当没发生过罢。”   杨卫礼愣了愣,然后笑了笑:“好,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姜佩绮摇了摇头。   杨卫礼又问:“肚子可饿了?你想吃什么,我让下人给你送过来。”   姜佩绮微咬着唇:“不用了,早膳我会自己看着办的,你还不用去大理寺吗?”   杨卫礼:“我这就去,有事你让人来大理寺叫我就好。还有……”   姜佩绮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会,怕姜佩戚自己私下猜测劳费心神,道:“昨日之事,始作俑者是七皇子,我知你心中定然愤恨,但如今不是好时机,你放心,七皇子总会遭到报应的。”   姜佩绮一愣:“我知道,昨日之事确实不可多说,否则对我们反倒不利。”   杨卫礼笑了笑,然后又问:“那我去了?”   姜佩绮微微咳了咳:“你去罢。”   “佩绮。”杨卫礼朝外走了一步,又转过身来叫她。   姜佩绮疑惑的看他:“怎么了?”   杨卫礼摇了摇头:“没事,我就叫叫你,你今日在家中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说完后,笑着离开了。   姜佩绮半躺在床上,愣愣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   今日七皇子没有上朝,对外的说法是腿伤到了,需要在府中静养。   昨日的事情,没有人提起。顾淮景、六皇子、杨卫礼,都选择瞒了下去,面上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可内心怎么想,就不一定了。   因为这件事情,找皇帝也没有用。他们说了,皇帝反倒还会怀疑三人勾结陷害七皇子。   而七皇子自己当然也不可能说。   所以,在所有人的隐瞒下,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   皇帝得知的情况是,六皇子和七皇子在满江楼喝酒,七皇子醉了,一脚踏空,摔下了楼梯。   他也怀疑是六皇子陷害七皇子,但七皇子自己说,确实是他不小心。   腿伤了,但问题不大,静养个把月就好,皇帝于是也没放在心上。   他看着下边的六皇子:“恒轩。”   六皇子站了出来,行礼:“儿臣在,父皇有何吩咐?”   皇帝道:“新年马上就要到了,新年前三天的国宴,朕原本想将此事交由你和恒瑞,但如今恒瑞腿伤,此事便由你一人负责罢。”   六皇子单脚跪于地面:“是,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皇帝笑了笑:“今日便也没其他事情了,诸爱卿退下罢。”   顾淮景跟着人群走出了大殿,结果被冯安重学士拉住了,他低低问道:“淮景,如何,那方子可有效果?”   距离那日银杏林一游,已过去有些时日了。   顾淮景自然没有吃那方子,听着冯学士这话,脑海中无缘无故想起昨日之事。二十五年,顾淮景在此事上从未如此尽兴过。   往日,无论是第一次和赵安玥,还是其他,他都带着目的。这事对于他而言,是棋局中的一局,他把自己也当成了自己的棋子。   昨日,他也有目的,便是解赵安玥身上的玉罗春。可这玉罗春,就是让男女尽兴之物。   小公主,很美味。   顾淮景握指成拳,在唇边咳了咳,真心实意感谢:“有的,淮景写过冯兄了。”   “那便好,那便好。”冯学士很高兴,“我今日看你精神奕奕,故此一问,有了效果,方子依旧要继续服用啊,可不能有点效果就停。”   顾淮景一笑:“好。”   和冯安重告别后,顾淮景想起今日晨间的赵安玥,虽然她做的有些过分,把他好心给她倒的水自己打翻在地,这种事情,还从未有人敢这般做过。   但她其实心性尚小,使点性子倒也没什么大问题,自己是不是那几句话是不是太过了一些?   而且不知,她如今是否还发热?药可吃了?可好些了?   顾淮景想了想,对马夫道:“先回一趟侯府罢。”   **   顾国侯府内,一阵兵荒马乱。   药已经煎好了,只是赵安玥怎么也不肯喝,樱鱼和桃鱼劝过无数句,愣是没能让赵安玥喝下一点药。   顾老夫人听到后,也匆匆赶了过来,坐在床边耐着性子哄:“玥儿,快喝药罢,喝了就好了。”   赵安玥把自己蒙在被窝里,被子鼓成一小团,她的声音隔着被子闷闷的传了出去,但因为嗓子哑得说不出话,顾老夫人听不清楚。   樱鱼和桃鱼根据往日的场景,倒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赵安玥说的要么是药太苦我不要喝,要么就是骗人药喝了根本不会好之类的。   只要生病,自家主子就是如此固执加不讲道理,樱鱼和桃鱼都习惯了。   只是这药不能不喝啊。   顾老夫人叹一口气。老夫人从未生过闺女,唯有的两个孩子都是儿子,如果不听话,打一顿骂一顿便是,连小时候顾淮景不肯喝药,也是让下人按着,直接整碗灌进去的。   可是对赵安玥,顾老夫人可狠不下这颗心。她只能慢慢的劝,劝到嗓子都冒烟了,赵安玥还是躲在被窝里哭。   顾淮景走了进来,看到房内的情形,他微微挑了挑眉。   “淮景,你回来了?”顾老夫人仿佛遇到了救星。   顾淮景走过去:“祖母,这是怎么了?”   顾老夫人拿着手里的药碗道:“玥儿不肯喝药,可她烫得厉害,你快想想办法。”   顾淮景看着床上的一团,听着里头的哭声,转向候着的樱鱼:“在大宴之时,夫人也是如此吗?”   樱鱼低着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是,夫人病时会有些不舒服,会比平日费劲一些。”   “那么往日,她如何肯喝药?”顾淮景又问。   “这……”樱鱼不知该说不该说,但想了想,还是说了,想着兴许侯爷会有法子,“都是陛下和娘娘守在床边亲自喂的,除了陛下和娘娘,其他人喂的药夫人都不喝。”为了怕顾老夫人误会,樱鱼又加了一句,“连夫人的外祖母亦是如此。”   顾老夫人听了,又是叹了口气。   顾淮景沉默了片刻,走到顾老夫人面前:“祖母,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把药给我罢,我来。”   顾老夫人看着他:“你有什么办法?”   顾淮景笑了笑,没有说是什么法子:“祖母放心,我自有法子。”   顾老夫人孤疑的看着他,最终把药碗递到顾淮景手上,起身:“你多哄着点玥儿。”   “是,淮景知道。”顾淮景看着顾老夫人离开,然后清空了房中下人,把门锁上了。   樱鱼和桃鱼在门外面面相觑,很着急。   顾淮景倒是不怎么急,坐在床边,淡淡出声:“你知道我小时不肯吃药,祖母是如何做的吗?”   被窝里,浑身难受的赵安玥哭声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哭。   顾淮景继续往下道:“让几个下人按照我的手和脚,然后直接灌进去。马上就好,很快。你是要我也这样灌你吗?”   平日里他这般威胁赵安玥,赵安玥会怕。可生病的赵安玥是最作最折腾人的时候,她才不管这些,不想喝药就不喝,威胁她也不怕。   而且顾淮景还很烦,他老是威胁她,已经让赵安玥心里压抑很久了。   趁着病时,赵安玥无所忌惮的发泄了出来,她从被窝钻出来,对顾淮景吼道:“我就不喝!”   因为很用力,虽然咬字不清晰,但顾淮景也听懂了。   顾淮景没说什么,看了她一眼,她可能一直在哭,眼睛都肿了,看上去格外的可怜。   他起身搬过一把椅子,将药碗放在上头,然后拿了昨日解下的绳子,去扯赵安玥。   赵安玥见了,就一边踢他,一边朝床内躲去。   顾淮景不避,反而抓住她的脚,扯了过来,拿着绳子就要绑她。   赵安玥浑身发烫,本来就被烧的没有力气,轻而易举被他制住。   她一边哭一边挣扎,哭得都岔气了,一直在咳嗽。   顾淮景一点都不手下留情,见她浑身虚弱,根本用不着绳子,干脆把绳子扔了,一手压着她,一手拿了药碗,就想朝她嘴中灌去。   赵安玥这才真正怕了,哑着嗓子道:“我喝,我自己喝。”   顾淮景勉强听懂她说的话,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灌,拿着药的右手稳稳当当的。   她挣扎着坐起来,在他怀里,伸出了右手。   顾淮景把药碗放到她手里。   她手不稳,接过药的时候,碗里的药晃了晃,顾淮景手没离开,拖着她的手,待她拿稳后,才松开。   赵安玥低着头小脑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啪嗒啪嗒掉进了药中,心想顾淮景这人怎么这样啊。   她生病的时候,大家都会哄她的。在大宴的时候,更没有人会像顾淮景这样对她。   所有人都顺着她的心意,她活的无忧无虑,可是来到大祁,她老是要受气。   连她生病了,全身上下都难过,顾淮景还对她那么差。   明明父皇都对母后很好。   赵安玥抽泣着,把碗抵在自己唇边,张开嘴巴,在顾淮景的注视下鼓起勇气倒了进去。   药极苦,赵安玥喝了一口,小脸都皱了起来,就想把嘴里的药给吐了。   顾淮景眼疾手快,一手搂着她的背,一手覆住她拿着药碗的手,把她放低了些,使力把药继续往赵安玥口中灌去。   赵安玥一时察觉不及,任由药悉数进了嘴中,然后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去。   顾淮景满意了,把人放回床上,起身去放药碗,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糖。   赵安玥此刻口中都是苦味,坐在床上,手抓着喉咙,苦得在干咳。   见到顾淮景重新走过来,下意识躲了一下。   他把糖递了过去,赵安玥扫了一眼,错开视线,哧溜一下躲进了被窝中,不理他。   顾淮景揉了揉眉心,把糖连同放糖的小碟子摆在床沿上,站直了身体:“我会和刘大夫说一声,尽量把药制成药丸,但是药理不同,药液总是好得快一些。过了年,你就十六了,不可再使小孩子心性,我晚上回来的时候,希望你自己已经把药喝了,否则——”他没再说下去,但威胁意味很浓。   被窝中赵安玥竖着耳朵,紧紧抿唇,也不哭了,闻言在心里重重哼了一声。   他站了一小会儿:“我还要去趟军营,你好好休息。”说完后离开了房中。   在顾淮景关上房门的时候,他看到一只手从被窝中小心翼翼的缩出来,在床沿探了探,飞快的拿走了糖,重新缩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个好日子,本章评论得早发小红包~么么啾 第64章 064   刘大夫开的方子极好, 赵安玥被顾淮景灌了药后,午后睡着出了好几身汗。   樱鱼和桃鱼一直守着她, 一个下午给她换了三身, 到晚间的时候, 赵安玥身上热度便也退的差不多了。   只是还是头昏嗓子疼, 但至少话也能说出口了, 不至于和晨间一般听她说话全靠猜,多少让人放下心许多。   还有,她还是不愿意喝药。只是身上热度退了以后,她好歹能够听进去一些, 不至于和午间一样, 任凭她人怎么劝说,都只躲在被窝里哭,怎么都不肯出来。   她手上自己拿着药碗, 低头看着里头黑漆漆的药液,拿着勺子舀啊舀, 舀到药都冷了,然后便把药递给丫鬟她们,重新热了一遍。   药热了三回, 赵安玥还是一口未喝。   直到顾淮景回来。   今日午后,外头下了小雨,他回来的时候头发上、衣服上雨滴点点,进来的时候带来一股冷意。   顾淮景一边脱掉大氅,一边眼神落在靠着床, 舀着药液的赵安玥身上。   赵安玥看了他一眼,身子瑟缩了一下,拿着勺子的手一顿。   晨间他灌药的时候,那股狠意让她如今还心有余悸。   可是赵安玥是真的不想喝,这药真的真的很苦的。   顾淮景的视线在她脸上略过,然后停在她手中药碗上,淡淡道:“还不喝吗?”   赵安玥吸了一下鼻子,她低头看着药液中自己隐隐约约的影子,把药碗递给了樱鱼。   樱鱼是眼睁睁看着药在赵安玥手里变冷的,而且她在之前看了三回,因此看到这个动作便知道赵安玥是什么意思了,她接了过去:“夫人稍等,樱鱼这就给您热一热。”   顾淮景皱了一下眉。   一直在偷偷打量她的赵安玥生怕他下一秒就要抢走樱鱼手里的药碗,灌给自己,连忙张开嘴巴,可怜兮兮的道:“冷了。”声音浓浓的鼻音,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看着她,一天都还没过去,便觉得她脸上都似乎廋了一些,两只滴溜溜的眼睛越发吸引人目光,里头水润润的一片,带着点祈求讨好的意味。   她微抿着唇,唇有些干,唇色有些淡,仔细看那发现唇瓣处有些小伤口,是顾淮景昨日的杰作。   顾淮景听着她的回答心里有些好笑,但面色如水般平静,平静得令赵安玥有些心里头发憷。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问转身欲出门的樱鱼:“这药热了几回了?”   樱鱼脚步一滞,下意识朝赵安玥看了一眼,赵安玥连忙朝樱鱼小幅度快频率的摇头。   顾淮景看了过去。   赵安玥立马停住晃动的小脑袋,转过身,躺下去,被子一拉,把自己连同头都罩进了被子里。   樱鱼吞吞吐吐的,想说一回,可是嘴上还是说出了实话:“已经……三回了。”   被窝里的赵安玥咬着手,心想这樱鱼这丫头连撒谎都不会!   隔着一层被子,顾淮景的声音传来,不辨喜怒:“不用热了,重新煎罢。”   “是。”樱鱼退了下去。   顾淮景没管赵安玥,他拿了自己的衣服,绕到帘后换了常服,然后走到房中小书桌,拿了张白字,低着头在写字。   赵安玥在被子里没闷多久,就悄悄的钻了个脑袋出来,看着他。   房内下人们都不在,赵安玥安静的躺了一会就躺不住了。   她又从床上爬了起来,裹着被子跪坐在床中央,问道:“我的小黄猫呢?”她昨天,不,前头晚上就没再看过小黄猫出现在房间内了。   她问过樱鱼,说是侯爷不让进屋,所以养在外头。   顾淮景放下笔,把纸张折了起来,放进信封中,闻言看了赵安玥一眼:“在外头吧。”   赵安玥:“我要小黄猫进来陪我。”   “不可能。”顾淮景直接拒绝,“我不允许猫踏入我房中一步。”   生病的赵安玥就是忍不住要和别人唱反调:“可是这也是我的房间,我就要小黄猫进来。”   顾淮景拿着信,直接离开了房间,没有再和赵安玥说了。他到底是看了出来,此时的赵安玥是不讲道理的,说太多也没有用。   赵安玥看着他离开,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待门关上后,往床上一倒,无聊的滚了几个圈。   滚到一半,她爬了起来,下了床,踩着鞋子啪叽啪叽到自己的衣柜里,从里面捞出了一本书,然后又啪叽啪叽的跑上了床,裹着被子,趴在床上,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门被人打开。   赵安玥心中一慌,连忙把书塞.到枕头底下。   顾淮景亲自端着碗药进来,来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自己喝,还是要我帮你?”   “我自己喝。”她闷闷的应了一声,慢慢的坐了起来,伸出双手接过了碗,然后舀着药液,没有喝的意思。   顾淮景:“赵安玥。”暗含警告。   赵安玥吸了吸鼻子:“太烫了,要凉一下,凉一下我再喝。”说完后,还对着药吹了一口。   顾淮景在床边坐了下来,掀开眼皮子看着她,嘴角带着淡淡的嘲弄:“我试过温度了,刚好。”   赵安玥拿着汤匙的手一顿,咬着小嘴唇,然后松开唇,还在挣扎道:“我可能比你怕烫一些。”   顾淮景没有樱鱼她们有耐心,也不像大宴帝后那样明知赵安玥是在说假话但依旧会惯着,他直接伸出了手。   赵安玥连忙道:“你等等等一下!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说完后,低下头,喝了一小口,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顾淮景神情冷淡:“你这样一口一口喝更苦,我来帮你灌下去罢,马上就能好了。”   赵安玥苦的直吐舌,闻言身子僵了僵,不情不愿的把勺子拿了出来,递了过去。   顾淮景伸手接了过来。   她闭着眼睛,两只手捧着药碗,视死如归般得抬头灌了进去,大口大口的艰难往下咽去。   期间那药液苦得让她有呕的冲动,察觉到顾淮景的动作,连忙自己压下那股恶心,勉强把药喝了。   她抹了一把嘴,把剩着药渣的碗给递了过去,伸出了手:“糖。”   顾淮景把勺子放进药碗中,看着她的手,咳了咳,不自然道:“我忘了。”   赵安玥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眼神充满了控诉,伸出来要糖的右手微微颤抖,很是心酸的模样。   顾淮景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指尖碰上她的五指时,才惊觉自己的动作。   触感细腻滑润,但有些微凉。   他干脆抓着的她的手塞.到被窝里,然后松开起身:“我去拿,你先躺着罢。”   说完后,匆匆离去。   很快,顾淮景便拿着糖回来了,赵安玥整个人躲在被窝里,露出了一张小脸,对着他张开了嘴。   他一顿,把糖抵在了她唇边。   她伸出舌,把糖卷了起去。   顾淮景别开了视线。   甜味冲淡了口中的苦涩,赵安玥吸着口中的糖,问道:“七皇子为什么要给我下药啊?”   她想不明白呢。   听到‘七皇子’三个字,顾淮景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但听清楚她的问题,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比较好。赵安玥貌似不知道她这幅样子,对男人有多大的诱.惑。   赵安玥确实是不大清楚。她知道自己长的很漂亮,但在大宴时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什么,那些世家子弟包括张树玉,在她面前也不会有出格的举动和言论。   而嫁到大祁后,顾淮景更是对她没什么好脸色。所以她不理解自己这幅样子会有多勾人,毕竟顾淮景都对那死去的宋姊然要好的多。   所以赵安玥觉得,男人喜欢,也该喜欢宋姊然那种娇弱淡雅的女人。她这样的,应是不招男人待见的。她都病了,顾淮景还那么凶。   她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顾淮景想了想,道:“七皇子素来荒.淫.无度,你日后离他远一些。”   赵安玥恶狠狠咬着糖,咔擦咔擦响:“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她才咽不下这口气,她肯定要报复回去的。   顾淮景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赵安玥道:“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顾淮景揉了揉眉心,板着脸警告她:“玥儿,你不要乱来。七皇子身份特殊,一切都要小心行事。这事不会这么算了,但要从长计议,你什么都不用做。”   赵安玥低低的哦了一声,心里有自己的算计。   **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赵安玥便觉得自己神清气爽。   她向来好动,故而体质较好,再加上刘大夫医术高超,所以好得格外快,于是说什么也不肯喝药了。   顾淮景也没逼她,让刘大夫来了一趟。   刘大夫把脉过后,笑了笑:“夫人脉相平和,已没有什么大碍了,那药不喝也没有大问题。不过我还是给夫人配点药丸,这药丸不苦,夫人放心。”   赵安玥勉强接受。   刘大夫收了东西,离开时又嘱咐道:“冬日寒冷,夫人这几日还是休息,不要出去吹风罢。”   说完后,行了一礼离开了。   赵安玥用水吞服了药丸,在房中待了一上午,午后实在忍不住了,趁着顾淮景在军营教兵书,没有人能拦她,去了杨府。直接把刘大夫的嘱托抛到了脑后。   那日姜佩绮是与她一起,事后知道姜佩绮被杨卫礼带回去后便安下了心。   她本来想早点去看看姜佩绮,但因为发热拖了一天。   赵安玥来的时候,姜佩绮在房中抚琴,看到她连忙起身:“我听说你病了,便想着过几日再去看你,怎么你今日来了?病可是好了。”   赵安玥一边脱了裘衣,一边笑道:“好了,好了。”声音听上去还有一些些哑,但看上去精神头很足,姜佩绮便放下了心。   两人各自抱了个暖手的小火炉坐下,赵安玥张开便直接问道:“佩绮,你知道是七皇子让人给我们下的药吗?”   姜佩绮点了点头:“卫礼和我说过,七皇子真是的其心可诛。”   赵安玥看了姜佩绮一眼,她好像从未听说过姜佩绮直接叫‘卫礼’的,但她想想也就过了,并未深思:“就是,我觉得这七皇子实在可恶。我们和他无冤无仇的,他居然如此陷害我们。我真忍不下这口气。”   姜佩绮拉着她的手:“玥儿,我心中也恨,只是七皇子是皇子,所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明知道是七皇子做的,我们也不能说。可你相信我,七皇子迟早会有报应。你耐心等着看看就好,可千万别冲动。”   顾淮景和姜佩绮都怕赵安玥乱来。   赵安玥胡乱的点点头,但心中有自己的盘算:“佩绮,我们会有机会见到七皇子吗?比如宴席什么的?”   姜佩绮轻轻一皱眉:“玥儿,你为何问这个?”   “我怕七皇子还要下手,所以如果有什么宴席,我们要和七皇子一起的话,你事先提醒一下我,我要离他远远的。”赵安玥说的认真,一副后怕的模样。   姜佩绮点点头:“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新年就快到了,就在下月,年前三天,宫中会办国宴,朝中贵臣都会受邀,带着家中女眷到宫中参加。顾国侯府历来在邀请之列。到时候七皇子也会参加,你记得离他远些,跟着侯爷不要离身便是。”   赵安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佩绮,你会去吗?”   姜佩绮:“卫礼官职小,但杨府是皇室旁系,也会受邀。”她又想了想,“不过说来,历年国宴都有各府女眷给皇妃们见礼的习俗,到时和七皇妃见礼,我们和大家一起便是。想来国宴这等重要的场合,七皇子断然不敢做什么。而且大家向来都是等七皇子不在位上,才会去见七皇妃,你不用担心。”   **   从姜佩绮那回去后,赵安玥一直都很安静,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事情。   三日后,赵安玥豁然开朗。带着丫鬟去了刘大夫那。   刘大夫正在整理药草,见到赵安玥,连忙起身行礼:“夫人,您怎么来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赵安玥摇了摇头:“没呢,我都好。”   刘大夫:“那夫人今日过来可是有何事要吩咐?”   赵安玥径直走进了刘大夫的药房,在那些写了名字的药格子上逐一看去:“刘大夫,你知道我前几日被下的是什么药?”   这件事情,刘大夫是知道的,侯爷特地说过,他给赵安玥把脉的时候,也察觉到了。那玉罗春虽然解了,但对身体还是会有点伤害,故而他后来配的那些药丸其实便是巩固身子用的。   刘大夫道:“禀夫人,是玉罗春。”   “玉罗春?”赵安玥重复了一遍,左右看了看,看到了写着这三个字的盒子,她便径直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个药瓶,“便是这个吗?”   刘大夫站在一侧,闻言点点头,抚了一下自己的胡子:“这玉罗□□性极烈,还请夫人放回去罢。”   赵安玥哦了一声,把东西放了回去:“这玉罗春,如果下在酒中,会被人察觉吗?我那日喝青梅酒,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刘大夫你和我说一说,我下次就能小心一点。”   刘大夫顿了一下,这些也没必要瞒着赵安玥,便道:“这玉罗春有股淡淡的苦味,但放在酒中,会被酒掩盖,所以尝不出来,但仔细看,酒中底部会有一些白色的粉末。”   “这样啊,那仔细辨认的话,还是能认出着玉罗春的。”赵安玥咬着唇,她四处看了看,“那除了玉罗春,会不会有些类似的催.情.药让人辨认不出来?”   刘大夫指着玉罗春旁边写着‘春意浓’,笑道:“夫人,这春意浓无论入水还是入酒,都是无色无味,让人辨别不出,就算过后让人去查,也查不出来。不过春意浓药效不大,只起一般催.情的效果,入了酒,人喝了之后与醉酒之人面上无太大区别。”   赵安玥很惊奇:“那如果有人给我下了这药,我岂不是就中招了?!”   刘大夫还以为赵安玥是怕再有贼人给她下药,连忙道:“夫人别担心,侯爷定然不会再让夫人发生这般事情的。”   赵安玥叹了口气:“今日谢过刘大夫了。对了,我今日过来是想让刘大夫你多备些药丸,这样日后我再发热感染风寒的时候,不用喝药,只需吃药丸便好。”   刘大夫一窒:“……是。”   赵安玥露齿一笑,带着丫鬟走了。   走到半路,周围没有人的时候,她对身后的荷鱼道:“荷鱼,你来,我有事要吩咐你。”   荷鱼连忙上前。   赵安玥在她耳侧轻声道:“荷鱼,你帮我去外头医馆看看有没有春意浓,有的话买下来,到时候你……此事要小心些,不要让人察觉。”   荷鱼认真听着,听完后,行礼:“是,请夫人放心。”   **   很快,便来到了国宴前一日。   赵安玥和顾淮景已经同房快一月有余,但两人除了那个下午的荒唐后,之后就算共处一床,也没做什么了。   赵安玥是觉得顾淮景那毛病还没好,那日她中了玉罗春,他为了解她身上的药,明明身有毛病,但还是全心全意为她解药。那天,她还怀疑他有毛病是假的,可是他之后就没再有那般举动了,所以她之前的怀疑是错的,人家确实身有‘暗疾’。   事后想想,赵安玥心里也有一些感动,便不再计较顾淮景给她灌药的事情了。   两人之间,只要赵安玥自己不和顾淮景故意对上,顾淮景也不会怎么样她,故而两人相处得还不错。   晚间,赵安玥躺在自己的贵妃椅上看书,他要么在书房处理事情,要么在房中小书桌看书。总之,互相不打扰。   待要睡时,两人也各自一条被子,分线而睡。   虽然第二天早上,无论是谁先起来,都会发现赵安玥窝在顾淮景怀中。   到底赵安玥自己滚进去的,还是顾淮景捞过来的,都不得而知,索性作罢。   冬日天冷,彼此暖个身,也算互利互惠。   今日睡前,顾淮景对床里头的赵安玥道:“明日晚间有国宴,我带你入宫。”   赵安玥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点头:“好。”   “到时不要乱跑,跟着我。”顾淮景不放心的交代。   “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又不会丢。”想去明日国宴,如果顺利,到时候会发现的事情,赵安玥就格外的兴奋。   顾淮景冷笑了一声,那笑意明显传达出了‘信你我就是傻子’的意味。   不过赵安玥才不理他呢。   她蹭了蹭枕头和被子,面朝床里头,回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自己则悄悄咧开嘴,在黑暗中兀自笑得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预祝2019快乐呀~! 第65章 065   第二日晚间, 赵安玥和顾淮景一同前往皇宫,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 两人下车, 跟着公公们来到今日设宴宫殿。   设宴宫殿位于后宫之中, 平时并不开放, 只有到了这种重要时刻才会打开。   宫殿中金碧辉煌, 彰显着大祁国运昌盛,清秀美丽的宫女来回殿中添加上好菜肴和酒水。舞女在乐坊伴奏下,翩翩起舞,舞姿妖娆, 众人脸上皆是喜庆之色。   皇帝坐于主位, 身上龙袍绣样栩栩如生,睥睨天下,颇具威仪, 让人不可直视。皇后坐于皇帝右边,面带着淡淡的微笑。德妃坐于皇帝左侧, 一身雍容华贵不输皇后。   再往下,便是六皇子和七皇子。   七皇子在府中养腿一月,已经好了大半, 走路无碍,只是还有些瘸腿。他面色不是很好,看着对面的六皇子,捏着酒杯的指尖微微泛白。   今日这国宴,是六皇子一手准备的, 看皇帝面色,便知皇帝对今天的晚宴十分满意。   而本应该,七皇子是和六皇子一起的。如今却都成了六皇子一人的功劳,让七皇子心中如何不气愤。   那日满江楼的事情,七皇子没有成功不说,反而在下楼时摔下,还被六皇子踩了膝盖骨,那种钻心的疼,七皇子如今想想依旧觉得膝盖处隐隐作痛。   七皇子抿着酒,眼神在六皇子、顾淮景、赵安玥、姜佩绮、杨卫礼等人身上一一扫过。   那日如果不是顾淮景和杨卫礼来了,他的计划定然能够成功。这一切原是天衣无缝的,可居然在此处出了纰漏。   七皇子在府中养伤一月,始终查不出顾淮景和杨卫礼为何会在那日赶过来。   酒过三巡,皇帝和皇后、德妃先离了席。等三人一走,宴会中大家才开始热闹了起来。   今日参加国宴的人中,大多都是身居要职,或者是皇室旁系。   顾淮景在外和朝廷官员都没有什么交集,唯一有交集的军营中人,却没有几个能来参加国宴的。   故而顾淮景和赵安玥这一桌格外的冷清。   赵安玥坐在顾淮景旁边,看了看旁边几桌,都是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互相道新年之喜的,唯独她这一桌根本就没有人来,顾淮景也没去。   连杨卫礼,都起身拿了杯酒,和自己四处的大人们把酒言欢。   所以比起来,赵安玥他们这一桌仿佛被遗忘似的。   赵安玥是在众星拱月中长大的,她根本就无法理解这种情况的发生,她悄悄凑过身去,问顾淮景:“怎么没有人过来找你呀?”   朝中官员一个一个都是人精,顾淮景受皇帝忌惮,是朝臣都看在眼里的,自然没有人会触皇上逆鳞去结交他。   更何况,如今顾淮景右手已废,手无兵权,每日也就在军营中当个太傅,有什么值得结交的呢?   这是表面大家的想法,而深层次的关系,自然不可能在此刻显露出来。   顾淮景淡淡回答道:“我在朝中向来不受待见。”   赵安玥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脸上表情有些讶异,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在她看来,顾淮景可是大祁的战神,这么会打战的人,如果在大宴定然深受重视,文武百官也会抢着结交。   结果在大祁,却不是这样。可是之前顾淮景在围猎受伤之时,皇帝却又表现的很重视,亲自来帐中看望。   不过顾淮景自己身上也有很多秘密,比如仇尽,比如三皇子的死。   这些事情,相互间矛盾,让赵安玥根本就想不通其中关联,自然不知道皇帝只是表面关心,今日这些看都不看顾淮景一眼的很多朝臣也是表面无视,在皇帝面前做样子罢了。她反正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   赵安玥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   她四处看了看,见大家都没有关注到自己,拿起桌上的酒杯,放在手心装作无聊的把玩,玩着玩着,手就把酒杯拿到了桌下。   然后另外一只手从腰侧拿出一包药粉,快速拆开,眼神一边瞄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偷偷摸摸的往桌下看去,把药粉悉数洒在酒杯中。   倒完药粉后,她把纸重新放好,酒杯在桌子下摇呀摇。   坐在旁边的顾淮景皱着眉转过头来,看着她:“你在干什么?”   赵安玥心中咯噔了一下,但面上一脸无辜,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啊,我没干什么呀。我就是有些无聊。”   顾淮景明显不信,眼神已经落在桌子下,她拿着的酒杯上。   他眉头一皱,就要伸出双手夺过她的杯子。   赵安玥没想到顾淮景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她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就猛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酒杯中的酒液微微摇晃,溅出来几滴。   她说话语速飞快:“我去找一下佩绮。”说完就要离开位子。   此处人多眼杂,到处都是皇帝的眼线,顾淮景不能做的太过分,而且他的右手不能动,所以便慢了一步,没能成功拦下赵安玥。   赵安玥已经拿着她那杯酒,灵活的混入人群之中,找到了姜佩绮、编修夫人、丞相少夫人一行人。   这个时候,顾淮景再过去抓回她,就太引人注目了。   可是赵安玥那杯酒定然有问题,此处和赵安玥有仇的也就一个七皇子。所以她的目标,便是七皇子。   这万一出了什么纰漏,结果根本不能想象。   顾淮景脸瞬间就黑了,只犹豫了一瞬间,便抬腿想朝赵安玥走去,至少要把她那杯酒抢下来。   只是好巧不巧,顾淮景刚走出一步,冯安重就笑着走了过来,非常自然的堵住了顾淮景的前路:“顾侯爷,新年新气象,万事如意啊。”   顾淮景的嘴角微微一抽,他的笑容难得有几分勉强:“谢过大学士,大学士今晚可是大红人,不必顾及到我的。”   两人关系已是非常熟稔,冯大学士叹了口气,走近了一些,小声道:“哎,我这一晚上不知喝了多少杯酒,刚刚借着空隙之时,看你这无人问津,便赶紧过来找你。你也让我在这躲一躲酒罢。”往常冯大学士一下朝就溜的没影,想结交的人找不到他,这会刚好凑上国宴,冯大学士躲不过去,从皇帝等人一走,便有不少人围住他了。   顾淮景顿了顿,视线绕过冯安重,看向正和姜佩绮她们谈笑风生的赵安玥,抿了抿唇道:“大学士,我夫人不胜酒力,我先过去交代她少喝点酒,再过来与你交谈如何?”   冯安重已经有些微醉了,他顺着顾淮景的眼神看过去,见那顾淮景的小夫人在人群中笑得格外显眼,眯着眼神对顾淮景道:“那你去罢。”   顾淮景微微一笑,快步朝赵安玥走了过去。   冯安重打了个酒嗝,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便有人围了上来,朝他道新年之喜,他被迫又是几杯酒下肚,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倒下头,装醉。   这边顾淮景在注意着赵安玥,赵安玥也在注意着顾淮景。   她一边和佩绮她们说话,一边越过众人看着顾淮景。   见他被冯学士拦住后,心里松了一口气,结果没想到冯学士只拦了一会,顾淮景居然又准备过来了。   赵安玥很紧张的看着手中的酒杯。   酒杯中的酒已经被洒出去了一些,但还尚余半杯之多,她在桌底上偷偷摸摸洒的药粉已经完美的和酒液混在了一起。   她的报复计划已经成功了三分之一,断然不能毁在顾淮景身上。   人有些多,顾淮景被绕了一会儿,没能很快到赵安玥在的地方。   赵安玥紧张的朝前方看去。   六皇子和七皇子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和围在身边的朝臣们谈笑风生。两位皇妃在夫君身后,微笑着坐在位置上。   按照惯例,等这些朝臣们走后,女眷们再向两位皇妃请安。   这个时候,女眷们都会挑选时机,等两位皇子不在位上的时候去。   而现在,六、七皇子都还在座位上呢。   赵安玥看着越来越近的顾淮景,紧张的小幅度跺着脚,就开始下意识拉着姜佩绮她们往前方走了几步。   结果,下一秒,六皇子不知和朝臣们说了什么,放下酒杯,离开了席位,走出了宫殿的门。   就在六皇子离开后,七皇子也跟在六皇子后面出去了。   赵安玥连忙道:“七皇子走了,我们先去和七皇妃请安罢?”嘴上说着,手里便拉着姜佩绮走了过去。   姜佩绮有些奇怪,但以为赵安玥是因为满江楼的事情心里害怕,想着趁七皇子离开,赶紧和七皇妃请安,于是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一行人便朝七皇妃走了过去。   顾淮景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能借由赵安玥不胜酒力的借口,夺走赵安玥手上的酒杯了。   接下来,只能静观其变。   顾淮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淡淡喝着酒,看着赵安玥的动作,心里怒火都快要压不住了。   **   到了七皇妃旁边,赵安玥便稍稍放下了心。想来现在,顾淮景就不能过来抢她手中的酒了。   果不其然,顾淮景已经回到了位置上。   赵安玥悄悄吐出了一口气,开始专心致志的进行报复计划的第二步。   七皇子和七皇妃是同席位的,一条桌子很宽,七皇子位上空着,酒杯就在位置上放着,好巧不巧,酒杯剩下的酒和她手里的那杯,量居然都是差不多。   此时除了赵安玥、姜佩绮、编修夫人、丞相少夫人四人,其他女眷也来了不少,在七皇妃周边围了一圈。   赵安玥本来的目标就是七皇子的酒杯,故而第一时间就先站到了七皇妃旁边,离七皇子的酒杯最近的地方。   她今日穿的服饰,袖口宽大。   赵安玥无意般,把右手的酒换到了左手上,然后装作不小心被挤到,身侧靠在了桌上,左手抵在桌边。   她松开了拿着酒杯的手,那杯酒就这样被她放在了桌上。   赵安玥速度很快,松开了手后,手移了一下,就精准的捏住七皇子的酒杯,拿了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她表情自然,速度很快,而且因为袖口的原因,根本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她换了自己和七皇子的酒杯。   只有不远处的顾淮景。   如果不是他刚刚就察觉到她在桌底下的动作,这会也不会想到赵安玥居然有胆量,在众目睽睽之下,脸不红心不跳的将酒换了。   赵安玥换好酒后,心里窃喜。   她之所以敢做这种事情,而且动作如此迅速娴熟,是因为她在大宴宫中没少干这种事情。   父皇虽然只专宠母后一人,但后宫中也有不少妃子。   那些妃子,一个个都看不惯赵安玥和她母后,明里暗里使了不少手段。   母后宽宏大量,并不和这些妃子一般计较,赵安玥就不同了。   她发现后,就会自己悄悄报复回去。比如偷偷在晚宴的时候,把她们的酒杯换了,在酒里加点小东西,让这些妃子喝了之后身上发痒,或者喝了之后肚子疼恨不得一夜都待在茅厕中。   有时候,她觉得好奇,还会把两种东西都掺杂在一起,加到酒中,结果那妃子喝了后,又痒又肚子疼,难过了一整夜。   这次嫁到大祁,赵安玥就带来了这两种药粉,但还没用过。   本来想对顾淮景用的,但之后她发现顾淮景不能惹,于是就放在柜中,没有动过。   这次让荷鱼买了春意浓后,她本来想把春意浓和自己带过来的两种药粉一起用,但怕加上之后,春意浓没有效果了,所以她就没加。   否则,看到七皇子又痒又肚子疼又欲.火.焚.身的样子,定然会很解气。   赵安玥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和众女眷向七皇妃请了安,然后再转向和六皇妃请安,完事之后,就退下了,在角落里,和佩绮她们一边聊天,一边等七皇子回来。   顾淮景看着七皇子桌前的酒杯,在想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然后发现,如今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一切他都已经布好局,所以今日才来参加国宴。   国宴之上,皇帝的眼线众多,一旦他有异动,很容易被皇帝察觉,到时候他十年的安排,很有可能就功亏一篑。   倒不如现下就袖手旁观,静待事态发展,等事情真的查到赵安玥头上的时候,再想办法。   不管怎么样,皇帝暂时都不会动赵安玥和他。   赵安玥是大宴公主,一定要活着。他对皇帝还有用,也不能死。   **   没过多久,六皇子回来了,七皇子也跟着后脚回来了。   刚刚两兄弟,定然是在外头说了什么,两个人的面色都不是很愉悦。   见到两位皇子回来,女眷们行了一礼,纷纷离开。   七皇子在位置上坐下,他怒视着对面的六皇子,手拿上酒杯,仰头就往嘴里一倒。   赵安玥紧紧盯着,见此心里一喜,面上忍不住笑开了花。   她移开投在七皇子身上的视线,下意识朝顾淮景看过去,眼中还带着笑,似乎在说‘你看我,我成功了耶’。   顾淮景也在看她,只不过眼神沉如幽潭寒冰。   赵安玥眼中的笑都被冻没了。她下意识抖了一下,连忙移开了视线,朝姜佩绮身后躲了躲。   顾淮景他,他不会生气了吧?   就在赵安玥心里头发毛的时候,七皇子给自己再倒了杯酒,然后仰头灌下。   如此又喝了几杯,七皇子突然间发现自己有些不太对劲。   体内升起了火苗,身上某处也有了明显的变化。身侧自己的皇妃身上飘来的香味,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香。   七皇子素来好色,府中妻妾成群,还养了很多貌美的舞女。   但在这种正式场合,七皇子断然不会起这种念头。   历来给他人下药的七皇子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中招了,定然是有人在他酒中下了药!   此地不能久留。   他猛得一下坐起,愤恨地看了一眼六皇子,便匆匆离开。   今日宴席是六皇子一手操办,他安排的人在自己酒杯中下药最为容易不过!六皇子要的,便是他当众出丑,失了颜面!还能报复他在满江楼对六皇子老情人干的事情!   实在是阴险至极!   赵安玥一直在注意着七皇子,见他这个举动,就知道药开始起作用了。   只是七皇子反应委实快了一些,居然在有了苗头后就立马离席,本来她还想看一场好戏,让七皇子在朝廷百官之下颜面尽失呢。   没想到七皇子居然就这样走了。   可是七皇子中了春意浓,这又是皇宫之中,七皇妃还在位置上,他就算离开了,要怎么解这春意浓?   难不成去祸害宫中宫女吗?   这可不行,赵安玥下药时只想到让七皇子当众失态,七皇子一失态,殿中有那么多宫女太监在,定然有人会阻止他,事后把七皇子放一屋,然后让七皇妃进去也就好了。   可现在七皇子就这么离开了,赵安玥之前想的简单,没想到这种情况,一时有些急,怕自己害到一个无辜的宫女。   赵安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想到自己的一个举动,可能会牵扯到一个无辜的宫女,便坐不住了。   她放下手中酒杯,微微抱着自己的肚子,小声道:“我有些急,出去一下。”   佩绮等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何意,问道:“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不用。”赵安玥摇摇头,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六皇子还在想着七皇子刚刚离开的模样,越想越不对劲,他微微皱眉,对身边的下人吩咐了一声,下人微微点头,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殿中。   顾淮景见此皱了一下眉,也跟着起身离开。   **   外头天早就黑了,一轮弯月挂在天边,冷清孤寂。   大祁前几日下了雪,外头积了一片,月光一照,微微泛着白。   赵安玥冷得缩了缩身子。   门口守着几个太监宫女,见她出来微微行了一礼。   她笑了笑,朝茅厕走去,到转角的时候,刚好看到一条鹅卵石小道上,七皇子匆匆离去的背影。   七皇子腿还没全好,走路还有些瘸,可尽管如此,他步伐很急。   定然是药效越来越强了。赵安玥抿唇,站在鹅卵石小道口上,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大祁的皇宫她不熟悉,进去了怕遇到什么人,会有危险,而且万一她跟了上去,七皇子发现他,把她抓走解春意浓了呢?   早知道会这样,她还不如下会全身发痒的药粉呢。   就在赵安玥犹豫不决的时候,另外一条小道上,一身华丽的五公主杨羽彤正带着宫女们款款走来。   赵安玥看了过去,和五公主迎上了视线。   赵安玥皱了皱眉头,对这五公主很是不喜。之前的秋日围猎上,五公主便很是针对赵安玥,之后两人也弄得相当不愉快。   五公主走近,上上下下看了赵安玥,峨眉一扫,非常不屑:“这不是顾国侯府的侯夫人吗?”   怎么说,五公主身份尊贵,赵安玥心里再不喜欢,也行了一礼:“给五公主请安。”   五公主一笑:“侯爷夫人不在殿中用宴,怎么反而出来了?还在这左右张望,可是想做什么?”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眼珠子绕了几圈,心里突然间有了个好主意,她道:“我刚刚好像看到前方有个人影,所以停下来看看。”   五公主轻轻皱眉,朝那鹅卵石小道看了一眼。   七皇子已经消失了,故而五公主也没看到什么。   赵安玥又道:“我可能看错了,我晚上酒喝多了,有些急,先离开一步。”说完后,不想再理这五公主,去了茅厕。   五公主站在原地,脸上表情有些疑惑。   结果就在赵安玥转身离开后,五公主在原地站了站,就想进宴厅的时候,她看到一个下人走了过来,匆匆对她行了一礼,朝那鹅软石小道跑了过去。   这下人,是六皇子身边的人。   五公主脚步一顿。她的母妃早就死了,从小是由皇后抚养长大的,但总归不是皇后的亲女儿,所以五公主向来对自己的几个皇兄很是关注,想知道更多事情,选好皇兄,让自己未来多一个靠山。   她没犹豫多久,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也朝那鹅卵石小道追了上去。   后头追来的顾淮景隐在暗处,把这一切全部看在眼中。   作者有话要说:  2019快乐!!! 第66章 066   赵安玥没过多久就出来了, 冬天下了雪,路上的雪被下人扫了, 但走在路上, 还是能听到脚踩到残雪时沙沙沙的声音。   她拢着衣服, 一边往外走, 一边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结果一个转角, 猝不及防看到站在那的顾淮景。   他仿佛感觉不到冷意,出来的时候没有穿披肩,就一身黑金色朝服,站的笔直, 和冷得缩成一小团的赵安玥全然不同。   赵安玥看到顾淮景吓了一大跳, 她刚刚在里边换了七皇子的酒杯后,都远远躲着他,不敢回座位上去。   结果居然在这被他抓了个正着。   赵安玥下意识就要往后退一步, 结果一把被顾淮景抓住,砸进了他的怀里。   她疼的叫了一声, 被砸的眼睛泪汪汪的。   他的声音从上传来:“回去再收拾你。”说完后,左手牵着她,拉着她不由分说的走进了宫殿中。   赵安玥几乎是被拖走的, 她心里还挂念着七皇子,而且也不知道五公主到底有没有跟上去看看,一步三回头的外后看。   顾淮景走得有些快,她跟不上,下意识回扯了一下顾淮景的手:“顾淮景, 你慢点。”声音又娇又软,听得顾淮景心中怒火不减反增,蹭蹭的冒着。她到现在,还没觉得自己做的有多过分。   他抿着唇,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赵安玥只能小跑着追着他。   回了殿中,顾淮景的手依旧没有松开,生怕赵安玥又做出什么事情来,扯着她回了位置上。   姜佩绮等人看了,各自对视一眼,看着侯爷的样子,明显是动了火,不知赵安玥到底怎么惹了侯爷。她们心中隐隐担心,但又不敢上前夺人。   赵安玥只能被顾淮景按在位置上,手还被顾淮景抓在手心。   他用了些力气,赵安玥的手有些疼,她还试图反抗,小声道:“我不乱跑了,我就在这坐着,你松开我,好不好?”   顾淮景抬起眼皮,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来之前你还和我保证过不乱跑,结果?”下次再带赵安玥出门,他得带根绳子捆着才行。   一不小心,人可能就溜的没影了。   赵安玥委委屈屈的低下了头,拿了颗葡萄,本打算塞.进自己嘴中,但想了想,本着讨好他的意思,转身问他:“是我不对,我错了,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你要不要吃葡萄?”他刚刚说回去后要收拾她,她有点怕。   顾淮景:“你自己吃吧。”   赵安玥哦了一声,开开心心的把葡萄咬进了嘴中。   顾淮景左手牵着她,右手拿着酒杯,因为右手不能使力,故而酒杯微微晃动,但也还算能用。   他静静的喝着酒,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赵安玥也就在旁边吃着水果,眼神滴溜溜的,时不时就看看门口。   在赵安玥吃第三颗葡萄的时候,门外突然间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那叫声极为尖锐,瞬间刺破了夜间的宁静,甚至盖过了宫殿中朝臣们的说话声。   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朝门口听去。   那叫声离这不远,偶尔还能听清有人在隐隐约约的喊‘七弟’、“救命”、‘不要过来’等词语,还有下人们惊恐的‘七皇子’、‘五公主’的声音。   赵安玥猛的站了起来,她是最为清楚发生了什么的。   顾淮景眉头一皱,面色一寒,硬生生又把赵安玥扯坐在位置上。   赵安玥心中紧张,手心都在微微冒汗,她下意识看着顾淮景,眼中有慌乱。   怎、怎么办?她把五公主引过去,是想着五公主带着不少下人,遇上七皇子,也能制止七皇子。   结果没想到,听这叫声,五公主居然反被七皇子给压、压了吗?   可、可是五公主和七皇子是亲姐弟,这样也太荒唐了吧?她、她貌似就是这起荒唐事的幕后推手?   大家都在注意着门外的动静,顾淮景侧过身,低头在她耳侧,以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怕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赵安玥微咬唇瓣,低下了头。   发生这等事情,六皇子立马第一个站了出来,他让身边的几个太监侍卫们赶紧顺着声音过去看看,然后对大家道:“各位,想必是七皇子饮了点酒,我去看看,大家稍安勿躁,继续在此处饮酒罢。”   说完后,匆匆离去,   七皇妃面色苍白,也想要跟上去看看,被门口留下的侍卫拦住:“七皇妃,外边天寒地冻,请您在这等等。”   赵安玥偷偷注意着动静,心里担心紧张之余,着实有些好奇那条鹅卵石小道上,此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   六皇子到的时候,下人已经把七皇子和五公主扯开了。   在下人灯笼的照射下,五公主衣衫凌乱,哭得梨花带雨。七皇子被下人扯在地上,仿佛发怒的野兽般,一直在挣扎着。   原先五公主带的两位丫鬟被摔在雪堆之中,挣扎着爬不起来。   五公主看到六皇子来,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裳,一边哭道:“六弟……”   六皇子微微皱眉,还未说什么的时候,皇上、皇后、德妃三人也匆匆赶到了。   三人从宴中离席,并未走远,在附近的寝宫中休息,待宴会结束时,还要出现一趟。   结果就听到五公主的尖叫声,于是三人匆匆赶来。   见到皇帝,五公主连忙跪下,大哭:“父皇,母后,请一定要为羽彤做主!”   三人一看五公主的样子,再看七皇子的模样,就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六皇子行了一礼,连忙将身上裘衣脱下,盖在五公主身上。   五公主笼着裘衣,哭得越发可怜脆弱。   皇帝沉着脸,怒斥:“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春意浓有催情效果,但并不烈,看上去使人与喝醉无异,而且中药本人意识依旧清醒,只是往日那方面的邪念会放大很多。   七皇子本来是有要去的地方的,可没想到五公主追了上来,他清醒的知道这是不应该的,可是控制不了自己,朝五公主扑了过去。   不是她带的两个丫鬟,而就是她本人。姐弟间的事情,平时想想便让七皇子血脉沸腾,可他也只能想想。   但未曾想过,中了这春意浓,想想就变成了可以做。   这会见了皇帝,七皇子连身上春意浓都散了几分,他心中大骇。   七皇子对春.药向来有诸多见解,他结合自己身上的情况,便知道自己中的是最轻的春意浓,这种药,散入酒中,也查不出来,中药之人根本百口莫辩,只会让人觉得是喝醉了。   他如若要坚持自己被人下药,父皇非但不信,反而会觉得他故意逃脱罪责。   七皇子咬牙,在心中恶狠狠的念了几遍六皇子的名字,索性装醉,朝着五公主嘿嘿唤道:“皇妃,皇妃……”   五公主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觉得这七皇子恶心至极。   她金枝玉叶,虽然生母已逝,但被皇后养在身旁,也算是顺风顺水长大的,他人见了,都要对她毕恭毕敬。   哪有人敢如同七皇子这般侮辱自己?!而且刚刚除了第一声外,七皇子喊她一直喊的是‘皇姐’!根本就不是喊的‘皇妃’!   七皇子虽然喝醉,但心中清醒,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是借着酒醉,以为父皇不会惩罚他,便如此做吗?   五公主气极,哭得愈发可怜:“父皇,七弟他居然,他居然……”   德妃见此,连忙出来,走到七皇子身边,对着下人道:“七皇子喝醉了,还不赶紧把七皇子扶到侧殿醒酒?!”   皇后跟着走了出来,将五公主扶了起来,朝皇帝叹气:“皇上,这也实在荒唐了一些,彤儿怕是受惊了。”   皇帝面色一沉,走到七皇子面前,推开德妃,一脚踢了过去,朝着七皇子吼道:“逆子!荒唐!荒唐至极!”   七皇子被踢翻在雪堆之中,还在傻笑着:“皇妃,皇妃……”   皇帝见此更是怒极,追了上去又踢了好几脚:“堂堂皇子居然酒后失态!实在给皇室蒙羞!”   德妃心忧,但也没敢上前劝阻,而且照皇帝这般,既然出手了,七皇子应该也就受点皮肉之苦,惩戒不会太大。   她索性退了回去,眼神在皇后和六皇子两人身上略过,眼中微寒。   七皇子是她儿子,喝醉之后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定然是这二人做了什么手脚!   七皇子被踢的缩成一团,哀哀叫着。   皇帝站在那里喘着气:“来人,把七皇子送回府中,没朕的允许,不许出府!”   说完后,皇帝看向六皇子。   六皇子静静站在一旁,见此弯腰行礼:“父皇放心,朝臣们被我留在殿中,想必不知情。”   皇帝稍微放心了一些,对在场人道:“今日发生的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   五公主和七皇子,虽然没真发生什么,但这传出去了成何体统?!   大家纷纷凝神:“是。”   五公主知道这已经是极限,皇帝目前只有两位皇子,不可能真把七皇子怎么样。   但是没关系,五公主低下头,握紧双拳。   **   宫殿之中,大家虽然依旧在说笑,但都会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那几声隐隐约约的叫声,实在不得不引人遐想。   就在众人心中浮想联翩之时,太监的声音传来:“皇上、皇后、德妃、六皇子到——”   大家连忙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在主位坐下,抬了抬手:“众爱卿平身。”   赵安玥跟着爬了起来,眼睛悄悄的朝前打量。   皇上、皇后、六皇子神情自然,德妃脸色有些不郁。他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了几句,和大家敬了杯酒,再看了最后一场歌舞,国宴便散了。   直到散后,七皇子都没有回来,五公主也没有。   赵安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心痒难耐,但是皇帝不提,大家谁又敢问?   这个国宴中的小小插曲,注定只能被遗忘。   **   国宴散后,皇后去了五公主宫中,五公主换了身衣服,见到皇后来,连忙行礼。   皇后一把扶住她:“彤儿不必多礼,今晚到底发生了何事?本宫听到你的叫声之时,真真是吓了一跳。”   五公主咬牙,她四处看了看:“你们都先下去。”   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微微抬眼:“你也下去罢。”   “是。”宫女行了一礼,离开了房中,关上了门。   五公主扶着皇后坐在坐榻上,她没说遇到赵安玥的事情,只说自己本想去参加国宴,结果到了旁边,遇见了七弟脚步匆匆。   她以为七弟发生了什么,带着两个丫鬟追了上去,结果没想到七弟直接便转身朝她走来,推开了两个丫鬟,把她压在地面上,想脱她的衣裳,意图行不轨之事!   皇后听到这心里都咯噔了一下:“这七皇子实在是荒唐!”   “荒唐的不止如此。”五公主看向皇后,“母后,七弟唤我的第一声,您猜唤的什么?”   皇后抬眼看去,手拿起一盏茶,面露疑惑:“什么?”   五公主垂下眼帘:“唤的是——”她顿了顿,眼中闪过厉色,“于美人。”   手上的茶砰的一声跌到桌上,里头的茶水溅了出来,洒了皇后袖口,皇后目露惊疑:“此话……当真?”   五公主连忙起身,拿出绣帕,给皇后擦拭,她实在也不能相信,可是确实如此:“当真。”   皇后闭上了眼睛。   这于美人,是刚进宫没多久的宫女,长相貌美娇艳,被皇帝一眼看中,当晚直接宠幸,第二天就封了常在,没几天,又封了美人。   最近圣眷正浓。   皇后睁开眼睛,看着五公主:“彤儿,此事本宫会去查,你当作什么都不知,莫要轻举妄动。你是本宫从小养大的,如同本宫嫡亲的公主,日后若是你六皇弟有望,定然不会少了你一份。”   五公主浮起一抹笑:“母后放心。”   **   马车停在顾国侯府门外,三日之后便是新年,顾国侯府这几日好好装饰了一番。   门口挂着崭新的红灯笼,贴了红对联,十分喜庆。   烛光从红灯笼中透出,让人笼罩在这暧昧的红光之中,连同旁边树上积的雪都罩上了一层红色。   国宴结束,时间已经不早,街上没有了行人,到处一片寂静。   参加国宴不允许带丫鬟,故而樱鱼和桃鱼都未去,此时正在马车下候着。   顾淮景率先下了马车,在顾青耳侧交代了几句,顾青眼神在马车上一扫而过,朝府中走去。   顾淮景停在原地,等着赵安玥下来。   赵安玥躲在马车之中,没有动作。她不想下去,顾淮景一路上都冷着张脸,偶尔落在她脸上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寒而栗。   回去之后,他肯定要算账的。   今日席间,她不顾他劝阻,反而铤而走险换了七皇子的酒,给七皇子下了春意浓。这件事情,顾淮景很生气。   天知道她今日如果下了马车,会发生什么。   这个点,祖母都已经睡下了,没有人能帮她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马车内有动静,顾淮景淡淡出声:“还不下来?”   赵安玥抿着唇,没说话。   顾淮景点点头,对着马夫道:“既然夫人不愿意下马车,你就把这马车开到郊外乱葬岗去罢。”   赵安玥听到后,慌了,连忙掀开帘子,探出一个头,不情不愿的下了马车。   顾淮景待赵安玥下来后,一把扯过她的手,把她拉进了侯府中。   樱鱼和桃鱼相视一眼,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看如今情形,赵安玥想必又是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侯爷不快了。   两人回了正轩院中,结果发现荷鱼和梅鱼在门口跪着,门里头,顾淮景站着,身边放了一叠杂书,和一些药粉。   他正低着头,随意拿了本书,快速的翻动。   赵安玥站在对面,垂着头,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显得格外的乖巧。   樱鱼和桃鱼一惊,脸上一白,什么都不敢说,在荷鱼和梅鱼身侧跪下。   这些杂书,赵安玥不敢收在自己房中,故而都在四个丫鬟房中藏着,结果刚刚被顾青带人全部翻了出来,包括赵安玥从大宴带过来的药粉,和荷鱼多买了一些,没用完的春意浓。   顾淮景这是要算总账了,赵安玥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杂书,想着接下来也许会发生的事情,眼眶莫名就红了。   顾淮景神色平淡的翻着书,一个字都没说,赵安玥只能听到书页被翻动的声音。   一会儿,顾青让人端上来一个大火盆,放在门外,盆里烧着火。不仅如此,还拿来了一炷香,恭敬的放在房中桌子上,然后退了下去,站在门口,等着差遣。   顾淮景看到了书中写道:他情难自禁,将她压在草丛间,吻上她的唇。   他把书猛的合上,啪的一声将书扔在赵安玥脚旁,发出一声短促的响声。   赵安玥吓了一跳,往旁边避了几步,她有些惊恐的朝顾淮景看去。   “你平日里看的就是这种书?!”顾淮景语气已经是压不住的怒火,比房门外的火盆里的火还烧得旺。   赵安玥抖了抖身子,觉得形势越发糟糕了,缩在袖口里的手,隔着衣裳,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把痛呼声咽下,颜控中落下两滴泪,掉在地上。   她抬起头,小声哽咽道:“顾淮景,我以后不看了。”   第一次被他发现的时候,她也说她再也不看了。赵安玥的话能相信,踪蹄都可以上树了!   顾淮景深吸一口气,指着那叠高至他大腿间的书:“真不看了?”   赵安玥连忙点头,脸上的眼泪不要钱似的掉。   大腿被掐的地方,是真的疼。   他点点头,沉声道:“你们四个都给我进来。”   顾青看了一眼樱鱼她们,以眼神示意。   四条鱼连忙起身,快步走了进来。   “把这些书,都给我烧了。”顾淮景淡淡纷纷。   四条鱼顿了一下,没敢说什么,一人抱着一叠书,走出房门,扔进了火盆之中。   火瞬间烧得更旺,赵安玥往门外下意识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被烧的杂书,心觉得很疼。   她用双手不住抹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淮景就像看不到她的眼泪一般,拿了包春意浓:“这是谁买的?”   荷鱼身子一僵,走了出来,直直跪了下去:“是奴婢买的,请侯爷责罚。”   赵安玥急了,她转身往后走一步,伸手扯着顾淮景的袖口,拖着哭音道:“是我让她买的,她们都是听我的命令,没有做错什么,你不能罚她们。”   顾淮景微微笑了,笑容透着几分残忍,他伸手,抬起她下巴,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因为常年握剑的缘故,他的手有些粗糙,擦过脸时,有些微疼。   他问她:“她们没错,那你呢?”   赵安玥觉得自己也没错,但她要这么说,估计会更惨。   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错了。”   顾淮景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的脸:“那罚你?”   樱鱼四人听了,忍不住了,齐齐跪倒在地:“侯爷……”   顾淮景一个眼神扫了过去,极冷极寒,四人仿佛被人上了哑药,喉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放下抓着赵安玥下巴的手,道:“青兰,绿衣,把人给我带下去,把房门关上。”   站在最后头的青兰和绿衣连忙行礼,一人抓一人,把樱鱼她们带了下去。   门被关上,赵安玥咬着唇,吸了吸鼻子,眼泪没再能流下。眼泪刚刚被他擦干了,要重新蓄满,还得掐一下大腿,可是那太疼了,而且眼泪对顾淮景好像没用哎。   她很难过的问道:“你要怎么罚我?先说好,你不能打我,我很怕疼。”   顾淮景朝她走去,赵安玥害怕的退一步。他再走一步,赵安玥又退一步,他索性伸手把她扯了过来,把她扯到墙边,推到墙上,冷声道:“站直。”   赵安玥赶紧贴墙站直。原来只是站着就可以了吗?那也没什么啊。   顾淮景看她一眼,收回手,到桌前,拿起水壶往白色碗里倒水,倒得很满。   那碗是刚刚顾青连同香一起拿来的。   他一手拿起碗,来到赵安玥面前,伸出脚,把她并.拢的双.腿,给踢得与肩同宽。   赵安玥奇怪的看他一眼,顾淮景对她勾了勾唇,空着的手压着她的肩膀把她压了下去一些,双腿呈弓步状。   “把手伸直。”他冷声道。   赵安玥于是伸出了双手。   他把满满的一碗水放在她手心之中,吩咐道:“保持这样的姿势不要动,水不要洒出来,坚持一炷香,这次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   一开始这样的动作并没有让赵安玥难受,她还觉得有些稀奇,小心翼翼的捧着水碗,欣然点头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wuli小公主还是太年轻 第67章 067(一更)   顾淮景点了香, 淡淡的烟缓缓升起,屋内有点点清香。   他到房内书架上拿了本书, 坐在赵安玥旁边, 给自己沏了杯茶, 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赵安玥一开始没觉得这个动作有多么难, 而且因为觉得稀奇, 她还把动作做的格外标准,弯着腿,背也不靠着墙,手也伸得笔直。   可慢慢的, 越来越酸, 她的动作渐渐变形,背靠在了墙上,手也开始往下掉。   她已经坚持不住了, 扎着马步的她两条腿和两只手都开始抖动了起来,碗里的水开始晃动, 因为倒的很满,有水洒了出来,洒在她的手心, 微暖。   她心中一凛,偷偷看了眼顾淮景,见他没有注意到,不动声色的打算站起来一些。   “不要动。”顾淮景的声音传来,眼神一下子飘了过来, 冷如这冬日寒风。   赵安玥不敢动,咬牙坚持,只是她控制不了自己,腿和手酸得要命,一直在不停的抖,手中碗里的水随着她也抖呀抖,抖出了大半,尽数洒在她手中,相当于给她洗了个手。   窗外寒风在呼啸,如同赵安玥此刻的内心,哪怕顾淮景依旧盯着她,她也忍不住站直了,靠在墙后,双手一软,杯里的碗掉落在地,滚了一下,倒是没被摔破。   顾淮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香,香才点燃了一小段。   他站了起来,面色平静的捡起了那白碗,走过去重新倒了一碗水,走了过来,停在赵安玥面前:“重新站好,把手伸出来。”   赵安玥哭丧着小脸,眼眶红了,她拼命摇着头,把自己的双手藏在身后:“我不要这样,太难受了,我腿也酸,手也酸,你还不如拿鞭子抽我呢。”   顾淮景眼角扬起,一个说不清道不明,但格外令人胆战心惊的笑就绽开来了,他挑了挑眉,点头:“可以,如你所愿。”   说完后,他走了回去,把碗放在桌子上,去拿书架旁边挂在墙上的鞭子。   赵安玥其实只是随口一说,她遥遥望着那鞭子,鞭子通体黑色,在房中光照之下泛着冷冷的光泽,打人一定会很疼很疼。   顾淮景离那鞭子越来越近。   她身子一颤,急了,朝他跑去,一把从背后紧紧抱着他,小脸埋进他宽敞的后背中,哭的情难自禁,刚刚泪水已经掉光了,这会也挤不出来,她就干哭着,听上去也能哭得肝肠寸断:“顾淮景,我保证下次不会这么冲动了。这事是七皇子真的太过分,他给我下药,我只是想报复一下。我给他下的只是春意浓,我特意问过刘大夫的,刘大夫说下到酒中,让人查也查不出来。”   身后的人浑身都软,贴在他背上,整个人暖暖的一小团。   顾淮景的怒意就在这瞬间冲破了平静无波的口子,彻底爆发了出来。   他把人从自己背后扯下来,将人抵在墙上,脸色和刚才的平静淡然截然不同,阴云密布,声音如同雷鸣:“赵安玥,你报复的是七皇子,是大祁的七皇子。这里不是大宴,当今皇帝不是你的父皇,想杀你就能杀你,你懂吗?今日是什么场合?殿中有多少皇帝的人,你知不知道?今天你运气好,没有人发现,但你做之前能确保不被人发现吗?你不能,不能你就不能做!如今你是顾国侯府夫人,你一旦牵扯进去,整个侯府都会被你牵连。你总是怕我罚你四个丫鬟,但你做这种事情,却没事先想过她们?没想过府中与你无冤无仇的下人,没想过把你放在心头疼的祖母?”   赵安玥张了张嘴巴,脸色苍白的看着他,这会心里是真的怕了。她以为这一切就和她在大宴之时,随手报复一个妃嫔一样,并没有想太多,也没有觉得有多严重。可是顾淮景一说,她才惊觉,这里不是大宴,是大祁。   顾淮景看着她,唇抿得很紧,如同一柄笔直的剑:“我知道,你不愿嫁到大祁,不愿意嫁给我。既然如此,我可以向皇上请旨,给你一份休书,让人把你送回大宴,你想看什么书,做什么事情,从此与我无关,我都不会再管你!”   说完后,他松开了赵安玥,甩门离开。   赵安玥脸色血色彻底退了个干干净净,浑身仿佛没有了力气,顺着墙壁滑倒在地。   本来需要掐腿才能流出的泪水,突然间就盈满了眼眶,一滴一滴,如同雨滴,接连不断的从脸颊滑落。   她是想回大宴见见父皇和母后,但她不要以这种方式回去。她也不想要休书。   赵安玥伸起袖子,胡乱擦了一把泪,站了起来,追了出去。   **   顾淮景去了书房。他坐在位置上,低着头,手抵着太阳穴。   太阳穴被气得一跳一跳的,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强行把怒火压下去。   从很早开始,顾淮景就已经能够完美控制自己的情绪,像今夜这种愤怒,已经十几年未曾有过了。   就算当初,知道父亲和叔叔的死,和皇帝有关,他也只是静静的在房中坐了一夜,没有愤怒,没有表情,什么都没有。   赵安玥嘴上说自己知道错了,但那双把她内心真实想法展露无遗的眼睛,清清楚楚的写着她并没有觉得自己错了。对着这样的耍小聪明糊弄他的赵安玥,他真的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他如果真要让赵安玥怕他,听从他,其实很简单。   把赵安玥直接关暗室关几日,关到心智失常,几次后她就能老老实实服服帖帖。   可是顾淮景做不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不到。   甚至回来的马车上,他便想要怎么罚她比较好,打怕她疼,关暗室怕她害怕,真伤她丫鬟她估计真的会记恨一辈子。可是什么都不做,她就不会放在心上,像七皇子这样的事情会发生的越来越多。   一次是幸运,下次呢?他做的事情本就凶险,结果她行事还如此任性妄为。   所以想来想去,他居然想到了练武之初,最为平常的马步。   顾淮景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变得如此心软。   他娶她,是他设的局,把她扯入这旋涡之中,他确实有那么一些愧疚,可她是大宴公主,理应承受这些。而且他从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为达目的,谁都可以利用。   所以他为什么要觉得愧疚?既然不愧疚,又为何心软?   顾淮景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强制自己静下心,摒除不必要反而会影响判断的愤怒,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局。   今日他的计划,全部被赵安玥打乱。   所幸阴差阳错,不至于太糟,反而如果精心设计一番,效果会好很多。   三日后,大年夜之日,皇帝及各宫嫔妃,以及皇子公主,会有一顿家宴。   那,是个不错的时机。   **   赵安玥站在书房门外,抽泣着犹豫了一会儿,推开了书房的门。   她先探进来一个头,顾淮景抬眼看去,神色已尽数恢复如常,眼中神色冷淡。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一行清泪,刚刚他离开之后,想必哭过。   赵安玥咬了咬唇,大着胆子走了进来,转身关上了书房的门。   顾淮景低头,当作没看见她,一字未说。   她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心里有些害怕,迟疑了一会儿,垫着脚尖轻轻走了过去,停在他旁边。   桌上摊着一本兵书,兵书上被他画了详细的注解,是准备和军营中的将士说的。   他抬手翻了几页,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   书房内诡异的安静着,顾淮景没说话,赵安玥也没说话,只有他翻动兵书的沙沙响,以及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   刚刚过来的时候,外边又下起了雪,雪花从漆黑的天空飘洒而下,漫天飞舞。   赵安玥发丝上,衣服上,沾上了几片雪花,在温暖的书房内渐渐融化。   她站了一会儿,抬起袖口又擦了把脸,把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也擦去了。   赵安玥咬着唇,伸出手,轻轻扯了扯顾淮景肩上的衣服,声音很小,小得像雪花落在树叶上的声音:“顾淮景,你不要生气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一字一片雪花,纷纷扬扬,不知无意间落在谁的心里。   顾淮景翻着书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赵安玥又等了一下,微微嘟着嘴巴,继续扯了扯他的衣服:“很晚了,你还不回去睡吗?”   此言一落,等了一会儿,顾淮景长长叹了口气,他合上兵书,站了起来,说的话很僵,带着很刻意的冷淡:“走吧。”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追了上去。   书房打开,里面的寒风夹带着雪吹了进来,但并没有觉得有多冷。   书房和卧房只有几步距离,顾淮景走了出去。   赵安玥跟着出来,转身把书房门关上。   雪积得深了,顾淮景的脚步深而密。赵安玥在后头深一步浅一步得顺着他的脚印走。   前头,顾淮景不知为何,走得有些慢。   夜色已深,雪下得更大了,雪花把树间的一点翠绿遮得严严实实,藏在这雪夜之中,没有人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章,今天时间稍微变一下,明天恢复晚上六点更新 第68章 068(二更)   第二日, 赵安玥醒来的时候,被窝已经空了, 顾淮景不在床上。   她盖着两条被子, 头缩在第一条与第二条被子之间, 睡眼惺忪的钻出一个头来。赵安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房中已经很亮了, 看这情形,今日应是有太阳。   外边隐隐约约传来下人的声音,语调欢快,带着喜庆, 好像在忙活着什么。   赵安玥伸了个懒腰, 从床上坐了起来,往门外唤道:“樱鱼。”   赵安玥还没起,樱鱼也不敢走远, 就在房门前不远处和桃鱼她们一起准备些过年的小物件。听到赵安玥的叫声后,樱鱼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 和桃鱼往屋里去。   门一打开,那些丫鬟们放低声音的嬉笑打闹声就更清晰了一些。她有些好奇,在床上探着个头, 但床离门远了一些,她也看不到什么:“你们在干什么呢?外边这么热闹。”   荷鱼和梅鱼提着水盆、毛巾等东西进来,四人忙前忙后为赵安玥洗漱穿衣,闻言答道:“夫人,两天之后便是年夜, 府里上上下下都正在为新年准备呢,管家忙的不得了,所以大家都在各自帮忙做点事情。”   赵安玥这才想起来,她睡得晕晕乎乎的,都忘了两天之后便是年夜的事情。   这到年底,各府中都在为新年准备,连姜佩绮都跟着杨夫人忙前忙后,更不用说编修夫人和丞相府少夫人她们,早就忙的脚不沾地了。   所以在昨天晚上之前,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们了。   和其他府夫人比起来,赵安玥在顾国侯府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很舒服,每天睡到自然醒,祖母那里想去请安就去,不想去祖母也不放在心上。而且府中也没有侍妾勾心斗角,需要赵安玥头疼。顾淮景也不会要求她做什么,他往往只会不许她做什么。   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赵安玥也不用管,所有事情,包括新年这种大喜日子,都是顾曲管家一人包办的。顾老夫人已经不管很多年了,顾淮景忙其他的事情,家中小事自然用不着他,赵安玥更是没有管的直觉。   虽然顾国侯府就三个主子,而且主子们对这种东西都无所谓,弄得好点差点,主子们也不在乎。但顾国侯府面积极大,下人也多,这稍稍准备一下,也几乎要了顾曲半条老命。   而且顾曲是个爱操心的,各种事情没有人强求他要做到什么地步,过得去就可以,但他偏不,无论如何也要尽力弄得最好。   顾青常常说他是天生的劳碌命。顾曲也只能认了。   赵安玥还挺喜欢这个爱操心的老管家,她想了想,终于有了点侯爷夫人的觉悟:“管家很忙吗?那我也去帮忙!”   樱鱼无奈,但也不好扫了赵安玥雅兴,只道:“夫人,您先用早膳罢。”   赵安玥点点头,一边用膳一边问:“侯爷呢?”   “侯爷一早就起了,在书房。”樱鱼一边给赵安玥布筷,一边答道。   这新年前几天,官员们基本都在家中,不用早朝。   她点点头,快速用了早膳,就去找了顾曲。   顾曲忙得脚不沾地,所有府中事情,大大小小,下人们都要向他请示,房中围了一群人。   见到赵安玥进来,大家纷纷行礼。   赵安玥连忙道:“不用多礼,你们忙你们的。”然后她走到顾曲旁边,问道,“管家,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正好这两日我也无事可做呢。”   顾曲看了一眼赵安玥,心中一口老血当场差点就吐了出来。   赵安玥嫁过来这些月,也偶尔会有那么几天因为无聊来找顾曲,问可以帮着做些什么。一开始顾曲心中感动,想着侯府终于来了个可以主事的夫人,可是后来他发现,赵安玥做事情都是随心所欲的,有些活干到一半,有其他事情了,她就甩手不干了。他最后都要善后。   所以顾曲得出的结论是,让夫人做,还不如自己来。   可是他又不能这么说,毕竟赵安玥是主子。顾曲的背都驼了几分,脸上皱纹都多了几条,他最后想了想,眼睛一亮,道:“夫人,您与侯爷的房间内外还未开始打点,夫人若是有空,还请帮着看看。”   赵安玥好看的眉眼眯了起来,笑得如同这冬日暖阳般灿烂:“好呀。”   **   书房之中,顾青在低声道:“侯爷,昨日晚间开始,六皇子的人去查了于美人的事情。”   “哦?”顾淮景微微一挑眉,于美人的事情,他并没有透露出去,按理应该没有人知道才是,莫不是因为昨晚的事情,露出了马脚?“有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宫中传来消息,皇后从五公主宫中出来后,就差人去了六皇子府中。”顾青不敢隐瞒,把各处传来的情报汇集,一一禀报给顾淮景。   “五公主吗?”顾淮景的手轻轻敲着桌面,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这倒也好,省得我多此一举。既然如此,不必隐瞒,他们想知道什么,就告诉他们什么。”   “是,侯爷,除了这个,您可还有其他吩咐?”顾青恭敬问道。   顾淮景手翻着各处传来的消息,来自大祁、大宴、蛮族各处地方。   他翻得极快,看完一张就把字条扔入火盆之中。   赵安玥父皇虽然自身能力不足,为人有些心软,做事犹豫不决,但为人正直,胸怀广阔,能听得进劝谏,很是信任李成举。   故而大宴朝廷还不算太糟糕,虽然奸佞之臣虎视眈眈,但赵氏皇室位置稳住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只是这大宴皇帝身体素来不好,入冬之后病体缠绵。他微微皱眉,沉吟了一下:“你让药王谷派个人过去。”   赵氏皇族只剩皇帝一人了,可不能出事。   顾青道:“是!”   顾淮景继续翻,他人在大祁,对大祁的情况最为清楚,如今除了七皇子的事情,其他并没有什么异样。   而蛮族也一切如常。   顾淮景将最后一张字条扔进火盆:“你退下罢。”   顾青犹豫了一下:“侯爷,那七皇子那里,我们不用再做什么了吗?”   顾淮景笑了笑,笑意微寒:“不用,戏台和戏本子我都给他们备好了,怎么演也是差不多的结局,我们安心看戏便是。”   顾青神情一凛,就欲退下。   门外的吵闹声已经响了很久,赵安玥的声音尤为鲜明。她心情好的时候,说话声都掺着蜜糖似的,仿佛林中甘泉。   顾淮景问道:“外边何事?”   顾青答道:“夫人在吩咐下人挂灯笼呢。”   顾淮景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   顾淮景出来的时候,赵安玥一行人正看着青兰拿着灯笼,爬上梯子,把那灯笼挂在卧房外的树上。   树上积了雪,红色的灯笼挂上去,一红一白,非常好看。   往年新年,宫中也是要打点一番的,大体做的无非是挂灯笼,贴窗花,贴对联这三样。   赵安玥画画一绝,这对她而言根本没有难度,那灯笼的样子,还是她刚刚亲自画了,让丫鬟们临摹,剪出来,然后再糊上的。   有鲤鱼灯,樱桃灯,鲤鱼樱桃灯,黄猫灯,踪蹄灯,黄猫棕蹄灯,还有她特地为祖母准备的寿桃灯和万福灯,各种各样,每种六个,院子摆了一小堆,画的煞是好看。   赵安玥找来不少小丫鬟,一边让她们继续画着,一边让会武功的青兰和绿衣,把弄好的灯笼先挂在树上。   只是赵安玥在树下看着看着,实在心痒难耐,她手提着一个鲤鱼樱桃灯,抬着头道:“青兰,你下来。”   青兰顿了一下,还以为赵安玥有什么其他吩咐,脚轻轻一点,从梯子上飞跃而下。   见青兰下来了,赵安玥眼珠子转了几圈,把手中的鲤鱼樱桃灯递给樱鱼,脚踩上第一级梯子,就要往上爬。   四条鱼见了,连忙拉住她:“夫人,这太危险了,您千万别上去,让青兰和绿衣她们挂吧。”   可是赵安玥哪会听她们呢,跃跃欲试的继续要往上爬。   站在不远处的顾淮景弯下身子,从地上拿了团雪,团成个小圆球,朝赵安玥丢了过去,丢在她背上。   倒也不疼,但是赵安玥还是叫了一声,很生气的转过头:“谁丢的我?!”   丫鬟们一个个缩着头不敢吭声,顾淮景站在那里,脸色平淡的看着她:“我丢的,你爬上去试试?”   赵安玥咬着唇,想到昨天的事情,没敢顶嘴,更没敢继续往上爬,从梯子上退了下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拍了拍双手:“青兰,你接着挂吧。”   顾淮景收回视线,脚步顿了顿,然后走了过去,停在那堆灯笼前,捡起一个黄猫棕蹄灯。   那灯外头是一个只马的形状,应该是照着棕蹄画的,马的背上还窝着一团小猫。   那小黄猫被他赶出卧房后,不知怎么的,找到了马厩,在那和踪蹄一起住下了。   她向来画的不错,这些灯笼也没有太出格的,而且挂在树上,顾淮景稍稍安下了心。   他刚刚在书房中还以为,赵安玥要把房中挂满灯笼,这想想都让他头疼。   那卧房中一片粉红,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极限就是用来突破的{一本正经.jpg}   明天更新时间恢复正常,每晚六点~ 第69章 069   六皇子府中, 六皇子站在池塘边,看着前方雪景。   昨夜下了大雪, 今早起来, 雪已经停了, 而且难得出了太阳。   池塘表面结了一层冰, 冰下还有鱼群在游动。池塘那边的树丛中, 积满了厚厚一层雪,偶尔有几片绿叶从雪花之中露出,带着点绿意。   阳光洒在上面,仿佛披了层金纱, 美轮美奂。   六皇子微微出神, 想起了很多年前,姜佩绮还未及笄,自己也还未娶亲, 没有自己的皇府,住在宫中。   那年大祁下了第一场雪, 在上书房上完课后,他逃出了皇宫,带着从府中后花园悄悄爬出来的姜佩绮, 去了郊外国安寺中爬山赏雪。   他现在还记得,女子沾了冰花的睫毛,轻轻颤动时的美。   “殿下。”六皇妃在他身后行了一礼,手中拿着裘衣,给他披了上去。   六皇子收回神思, 稍微躲了一步,自己把裘衣披上,道:“皇妃怎么来了?”   六皇妃是丞相府嫡小姐,闻言微微笑道:“我看殿下在此处站着,怕殿下冷,故而特地给殿下送来衣物。殿下是在想些什么?”   六皇子向来对六皇妃颇为冷淡,他这位皇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笑面虎罢了。皇宫之中,皇子之间,勾心斗角,夫妻离心,互相猜忌,本就是常事。   他淡淡道:“没什么,今日难得出了太阳,所以出来看看。”   正说着话,六皇子最信任的属下上前,朝两人行了一礼。   六皇妃见了,很体贴的退了下去。   六皇子问道:“可查出什么了?”   “禀告殿下,于美人一家在郊外山脚以农耕为生,在进宫之前,容貌便小有名气。七皇子进城时偶然见过,不久前曾让府中下人当街绑了那于美人,后来被于美人逃脱。之后听说于美人怕七皇子再来,于是进了宫中当宫女,妄想以此逃过七皇子魔爪。”   结果逃得了七皇子,没逃过他父皇。只不过这于美人已是皇帝嫔妃,为何还会和七皇子扯上关系?   难不成,七弟居然荒唐如此?   六皇子眉眼划过一道寒光,他轻声吩咐:“把此事告诉母后罢。”   **   两天过后,大年三十,前日的积雪还没开始化,雪又开始下了起来,纷纷扬扬。   天气极为寒冷,但大祁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瑞雪兆丰年,这天下大雪,可是好兆头啊。   大人们纷纷贴对联,准备晚间的年夜饭。孩子们嬉笑在庭院中打雪仗,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皇宫中,德妃脸上非但无喜,反而愁云惨淡。她这几日就没好好休息。今日是三十,晚上宫中会有家宴。她咬了咬唇,让下人给自己化了个楚楚可怜的淡妆,提上亲自煮的梅花莲藕粥,去了御书房。   皇帝本不想见她,七皇子实在让皇帝心烦。   可是他转念想了想如今的局势,三皇子死后,原本六皇子和七皇子分庭抗礼,可这七皇子在府中养腿一月,却又因三日前的事情,被他罚了禁足。   现下,六皇子在朝中如日中天,皇帝心中也实在烦忧。皇后是丞相府出来的嫡小姐,六皇子的皇妃也是丞相府的嫡小姐,这丞相府权势越来越大,已让皇帝心中不喜很久。   可丞相府完全不知收敛,如果让六皇子当了太子,丞相府岂不是更加得意?他杨家的江山今后到底是姓杨,还是姓沈?!   皇帝提声道:“让德妃进来罢。”   德妃款款而入,因是大年三十,不敢穿白,穿了身淡粉色宫裙,样子有些素,走路行来之时,有弱柳行风之姿,脸上表情有几分憔悴,让人看着心下生怜。德妃年纪不小,比不上后宫那些年轻嫔妃,但岁月让她多了几分韵味,穿着淡粉色宫裙,不显老态,反而显得年轻,让人有些眼前一亮。   皇帝从来都喜欢楚楚可怜的美人,见到德妃这模样,心就软了几分。   德妃也没有多说,她伴在帝王之侧多年,七皇子都已经二十多,早对皇帝的品味了如指掌。   她抬头对着皇帝淡淡一笑,嘘寒问暖,送上了自己的梅花莲藕粥,绝口不提七皇子的事情。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无意间感慨了一句:“恒瑞这孩子,实在太令臣妾失望。这大年夜,让他一人禁足府中,也算是个教训。”   皇帝想了想,执过德妃的手,拍了拍:“也罢,恒瑞那日也是喝醉,大年夜家宴也不可缺人,图个好兆头。”他转向身边的太监,“李福全,派人到七皇子府走一趟。”   德妃垂下头,跪在皇帝腿边,笑得温婉:“臣妾谢过皇上。”   **   晚上,皇帝皇后于后官万华殿中设宴。   帝后坐于主位,后宫嫔妃按照各自品阶,由齐贵妃带头,向皇上和皇后请安。   嫔妃到后,再由六皇子、七皇子,和年轻尚小的九皇子、十一皇子请安,然后坐于嫔妃对面。   皇子请安之后,便是五公主。   这说来也是奇怪,大宴只有赵安玥这一位公主,大祁也只有五公主这一位。   故而五公主年纪已有二十,但还未嫁人,在宫中养着。   皇帝不急,是因为他自有打算。皇后不急,是因为五公主不是她的亲女儿。   五公主自己也没有想嫁的人,索性也就这么耽误了下来。   她请了安,视线在七皇子身上一略而过,然后入座。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他朝妃嫔中看了一眼,问道:“这于美人怎么没来?”   皇后笑道:“回皇上,于美人说是前几日偶感风寒,怕传给大家,故而今日缺席。”   皇帝微微皱眉,他也好几日没见这于美人了,每回想召她侍寝,都是这里不舒服,那里不方便:“风寒几日了还未好?”   皇后眼中笑意有几分寒:“我让人去看过,倒是快好了,只是偶尔还咳一两声。”   皇帝微怒道:“这有何严重?来人,亲自传朕旨意去把于美人唤来,今日大年夜,家宴自然要大家坐在一起,怎可缺席?”   席间众人神色微变,嫉妒有之,担忧有之。   皇后微微低下头,嘴角一个嘲讽的笑。   六皇子拿着酒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七皇子表现的十分沉默,闻言眼中光芒微闪。   没过多久,于美人款款走来。   六皇子对这于美人没有任何印象,抬眼看了过去。   美人细腰如柳,走路时,裙摆微摇,摇的人心痒。她眉如黛,肤如雪,唇如脂,眉间微皱,偶尔咳嗽几声,让人心下怜爱。   皇帝本来还愤怒,但见了这于美人,怒火便褪了:“风寒可好些了?”   于美人低低回道:“禀陛下,好了一些。”说完,又是咳了几声。   “既没好全,今晚家宴结束后再回去好好养养。”皇帝转向皇后,有些微怒,“皇后你多操点心,让太医院那帮人好好看看。”   皇后敛眉:“是。”   于美人低着头,露在外头的耳尖冷得微微发红。   皇上柔声道:“好了,你坐罢。”   于美人道了声是,转身入座之时,下意识朝七皇子看了一眼,眼中有些害怕,仿佛受惊的兔子。   皇帝没有注意到,六皇子倒是看到了,他收回视线,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七皇子看了这一眼,整个人都酥了。   这美人,他当初见第一眼便心仪。可惜美人为了躲他,躲进了宫中。   真是单纯又可笑,就算成了父皇的嫔妃又如何,只要他想要,她能躲到哪里去?   七皇子拿了块糕点,塞.进口中,低着头。   他在宫里也有人,如今于美人的丫鬟,都是他的人。那日趁着父皇宿在母妃宫中,他让人在于美人的杯中下了玉罗春,和这美人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   在嫔妃的寝宫中,睡着父皇的人,既紧张又兴奋,这种感觉,真的是刺激。美人被他睡了,也不敢往外说,反而还要继续被他威胁。   他想念很久了,盼着来第二回 。   三日前的国宴,他本是要和这于美人再赴一场巫山云雨的。可惜没想到,却被人陷害。   思及此,七皇子将口中糕点咬的稀碎。   今日,按照惯例,父皇定然是睡在皇后寝宫的。   他被父皇禁足三日,那日还父皇踢了好几脚,心中早就心怀怨恨。既然如此,睡一睡父皇的女人,又有何妨?   但是不行,如今正处关键,他无论如何都要小心行事,女人这些事情,等他登上帝位,什么样的没有?   他嚼着糕点,静心道。   皇后看了一眼,见他吃了糕点,眉眼微垂,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容。   **   晚宴开始,后宫妃嫔纷纷为皇帝献上精心准备的歌舞,妃嫔一个个妖娆美艳,七皇子被于美人那一眼勾出了火,看的心烦意乱,不引人瞩目的离了殿中。   外头天气寒冷,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但脚上步伐却有些摇晃,仿佛喝醉似的,头也有些晕晕沉沉。   可七皇子今日,根本滴酒未沾,只吃了几块平常比较爱吃的糕点罢了。   于美人在角落坐着,偶尔咳嗽几声,见到七皇子出去后,她低下头,眼中闪过一点微光,悄悄的站了起来,跟着走了出去。   七皇子头越发晕了,万华殿外有一处梅花林,他朝那边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   于美人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七皇子离去前的身影。   她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摇曳着身姿,慢慢的跟了过去。   七皇子手撑在一颗梅树树干上,头不知为何很是晕沉,脑子仿佛被锈住了一般,无法思考。   身后,有绣花鞋踩上雪时发出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一股幽香传来,撩拨着心中那团火。   “七皇子。”于美人停在七皇子背后,小声开口,让人一听心就麻了。   行内人如果在这,定然知道于美人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咬字,每一个转音,音量的大小,语调,都是特地训练过的,每一处都敲打在男人的心上。   七皇子脑子本就不清醒,听到于美人这声,身子也酥了一半。   他转过身,视线灼灼的盯着于美人。   于美人目光忧愁,很是可怜,她盈盈跪倒在七皇子脚侧,哭声婉转:“七皇子,你放过奴婢吧,奴婢真的害怕。奴婢如今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你放过我吧。”   香味萦绕在鼻尖,七皇子如果此刻清醒,定然会觉得不对劲。   可他没有任何察觉,闻了于美人身上传来的香,他的脑子似乎都不晕了。   七皇子蹲了下去,勾起于美人的尖尖的下巴,笑得淫.荡:“小美人,我怎么舍得放过你呢?你伺候的了父皇,怎么就伺候不了我?”   说完后,他四处看看,把人拉进了梅林,压在了雪地上,梅花落了一地。   于美人哭着挣扎,可每一处挣扎都有讲究,挣扎得七皇子越发急迫,忘了自己是谁。   衣裳被撕开,七皇子失了理智。   于美人一直低声哭着,但那泪光盈盈的眼中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光泽。   **   万华殿中,五公主的琴弹得极好。   一位丫鬟匆匆来到殿间,走到皇后身边,在皇后耳侧低语。   皇后面色一变,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皇帝看了过来,皱着眉:“皇后,发生了何事?”   皇后表情有些犹豫不决:“皇上,没什么,外头发生点事,我让下人处理一下就好。”   皇帝见此心中疑惑更大,他转向那丫鬟,面沉如水:“你说,外头发生了何事?”   丫鬟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道:“回、回皇上,我刚刚在外头见、见到于美人往梅林走了,那梅林之中还有一名男子,现在……现在梅林……有女子哭声传来……”   五公主的琴早就停了,皇帝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他朝于美人的位置看去,那里空无一人。   德妃莫名觉得心慌,她赶紧朝七皇子看去,结果发现七皇子不在殿中!她彻底慌了神,想悄悄离开。   哪想皇帝怒喝一声:“皇后,齐贵妃,德妃,你们三人随朕去梅林看看,其他人留在这里,没朕的命令不许出去!”   说完后,甩袖快步离开。   皇后面色严肃,跟了上去。   齐贵妃自从三皇子死后,越发清冷,她落后一步,离开之时看到德妃的脸全白了。她微微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皇上走得飞快,离那梅林越发近,梅林间异动听的越发清晰。   于美人的哭声十分压抑,是死死咬住唇,但又忍受不了,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痛苦又欢愉,皇帝、皇后、齐贵妃、德妃四人一听,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德妃手都在发抖,她有意提醒,下意识出声,提高了音量,说出的话都在发抖:“简直荒唐!于美人——”   皇帝一眼看了过去,那眼中仿佛一只恶魔,下一秒就会冲出来把德妃一口生吞,德妃的声音硬生生被这一眼吓住,不敢再往下说。   皇帝不再看她,大步走了过去。   那梅林中,两个人不怕冷似的纠缠在一起,七皇子被迷了眼,压根不知身后来人,死死压着于美人,眼中充血,理智全失,完全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自己在那里,被于美人给勾得口不择言:“小美人你怕什么?你是我先看中的,早早跟了我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吗?谁人你偏偏要进宫成了父皇的人!你以为你是父皇的嫔妃便如何?我想要你就能要你!你怕是不知道,父皇的女人啊,我都睡了不知道有多少了,可别说,这滋味和其他女人就是不同……”   皇帝大怒,脑中一片空白,他转身,拉过一个侍卫,从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剑,就朝七皇子肩头刺去!   德妃目眦尽裂,瞪大了双眼,拼劲全力喊出了声:“恒瑞!当心!”   杨恒瑞身体一顿,回过了神,他感觉到了身后剑光投射在身上的寒意,按照本能就躲。   身下的于美人此时却如同蛇蔓一般,伸手紧紧缠住杨恒瑞,她看着那剑来的方向,用力板着七皇子侧了一下。   原本皇帝只想刺七皇子肩头,可这一剑却直接从七皇子脖子砍去。   皇帝身边侍卫的剑都极为锋利,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七皇子的头从脖子上掉落,砰的一声砸到了雪地之中,血喷涌而出,溅了皇帝和于美人一身。   “恒瑞——!恒瑞——!”德妃的嗓子仿佛被人提着一般,刺耳尖锐,划破了御花园寂静的夜,她朝七皇子走了一步,终于撑不过去,晕倒在地。   皇帝呆住了,他望着雪地上的脑袋,那脑袋眼睛睁得很大很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手一松,剑掉落在地,怕的后退了几步。   躺在雪地上的于美人朝皇帝缓缓绽开一个凄美的笑容,她爬了起来,一把捡起地上的剑,抵在自己脖子边,哭道:“皇上,是臣妾对不起您。是七皇子逼我的,是七皇子拿我父母的性命逼我的,我早就不想活了。皇上,看在臣妾侍奉过您的份上,请您放过臣妾家人,臣妾九泉之下也会为皇上祈福的。皇上,臣妾知您对我极好,我本想好好当您的嫔妃的,可是现在臣妾无法面对您了。皇上,臣妾……臣妾从未说过,但臣妾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可惜,可惜,如果有来生……”   于美人哭得再也说不下去,深情的看了皇帝一眼,流下两行血泪,自刎身亡,倒在七皇子身边。   死前,她的嘴角绽放出一抹释怀的笑意。   主子,谢谢您给了我报仇的机会,我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完了所有我该做的事情,愿主子万事顺心,完成心中大业。   妹妹,姐姐已经为你我都报了仇,我这就可以下来陪你了,姐姐真的活的好累。   一朵梅花从树间掉落,落在于美人沾了血的手心。   雪,下的越发大了。   **   顾国侯府中,赵安玥和顾淮景,一起到了顾老夫人院中,三人围成一桌,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年夜饭。   年夜饭极其丰盛,而且大多数都是赵安玥喜欢吃的菜。   这年夜饭的菜色也是管家顾曲一手准备的,顾老夫人和顾淮景对吃的都不怎么讲究,顾曲精心准备一番,常常也没见这祖孙两人有什么表情。   可如今,赵安玥嫁到侯府,顾曲索性便按照赵安玥的口味来准备了。这位夫人,心思单纯,喜欢就是喜欢,他看着心里头也高兴,总觉得自己的苦心不被白费。   而且他慢慢的发现,常常赵安玥喜欢了,那祖孙两人也高兴。   虽然侯府中只有三人,但今年的年夜,因为赵安玥的缘故,终于没有那么冷清了。   她叽叽喳喳的,和顾老夫人说着自己画的那些灯笼,然后从灯笼又说到往年大宴的新年,说自己父皇母后如何,说自己的外祖母如何。   顾老夫人和顾淮景微笑着听着。   用过晚膳后,赵安玥和顾淮景在老夫人房中坐了一会儿。   老夫人每人给了一个大红包,然后让两人回去了。   时间已经晚了,老夫人乏了。   外边大雪纷飞,白天路上下人辛辛苦苦扫的雪,又积上了一层。   赵安玥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为了应景,她今天穿了一身的红,走在雪地之中,像一只红色小熊,兴致勃勃的踩着雪。   她刚刚喝了两杯酒,有点点醉,小脸有些红,踩雪的时候身子晃悠悠的,看的樱鱼等人心惊胆战的,就要追上去。   顾淮景站在身后,淡淡笑道:“你们先回去吧,夫人这里我自会照看。”   樱鱼等人一愣,道了声是,绕开回去了。   顾青消失了一段时间,这会突然间出现,匆匆上前一步,在顾淮景耳边说了几句。   雪花落在顾淮景睫毛间,睫毛颤了颤,雪花掉落,他的声音无悲无喜,如同这漫天大雪般冷:“我知道了,你也下去罢。”   那于美人,是他从青楼救出来的,放在郊外农耕之家,等的便是七皇子。这一切的计划,于美人很清楚,她知道自己是去送死,但她甘之如饴。   顾青道了声是。   顾淮景站在雪中,一动不动,看着前方一步一步踩得艰难缓慢的赵安玥,然后看她摇晃着摇晃着,终于摔倒在雪地之中,扑腾了好几下,因为穿得太厚实,没能爬起来,索性一气之下直接躺在雪地里,不想动了。   他眼中孕出一点笑意,走了过去,停在她旁边,蹲下身子,把她拖了起来。   赵安玥由躺变回坐,她累得呼出一口气,热气在空中蒸腾着而上。   她歪着头,看着蹲着的顾淮景,眨了眨眼睛,眼神闪过几丝狡黠。   她的手在身下雪地里揉了个雪球,然后偷偷摸摸,趁顾淮景没反应过来,快速把雪球从他脖子里塞.了.进.去。   雪极冰,顾淮景微皱了眉。   赵安玥连忙站起来,抬腿就跑,被顾淮景一把拉住,扯进了怀中。   她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挣扎开,顾淮景抱得很紧。   赵安玥以为他又生气了,于是装作低声下气地样子和他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会躲嘛。要不我让你塞.回来呀?”   等了一会儿,她也没等来顾淮景的声音。   他只是抱着她。   赵安玥在他怀里艰难的歪了个头,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顾淮景情绪有些不对。   他好像有点低落?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试探着叫了一声:“顾淮景?”   顾淮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听起来依旧很平淡。   赵安玥咬着唇:“你怎么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道:“有点冷。”   两人站在漫天大雪中,雪纷纷扬扬的飘着,赵安玥觉得自己都要被雪盖上一层,能不冷吗?   不过顾淮景的语气虽然很平淡,但赵安玥跟他睡了有段时间了,慢慢的也能感知到他的情绪。   顾淮景现在好像有点伤心呢。   赵安玥想了想,想到今天是大年夜。大年夜伤心一般都是因为亲人。   她今天其实也有些难过,因为想到父皇母后。所以顾淮景应该也是想到他的父亲母亲了罢?   虽然赵安玥父皇母后不在身边,但他们都还活着,可顾淮景的父亲母亲却死了十年了。   这么一比,顾淮景真的有点可怜。   赵安玥学着往日顾淮景的模样,叹了口气,伸出手,回忆着小时候母后拍她背哄她入睡那样,拍了拍顾淮景的背。   顾淮景身子一僵,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第70章 070   新年的第一天, 雪停了,出了太阳。阳光洒落大地, 冰雪在慢慢的消融。   各家各户喜气洋洋, 而皇宫之中愁云惨淡, 太监宫女低头不敢多言不敢多看, 脚步匆匆, 人人自危,往日最爱出门赏雪的嫔妃也不再出门了。   后宫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七皇子和于美人的事情, 哪怕皇帝皇后极力镇压, 也阻止不了事情从皇宫中传到各官员耳中,又传到了平民百姓那里。   皇帝被自己儿子戴了绿帽子,这种事情就算不发生在皇家, 只发生在寻常百姓家中,也是一件传千里的丑事。   更何况是皇家?有人说七皇子是被陷害, 要不怎么敢在年夜干出这种大事?也有人说想必是那美人太美,勾得七皇子失了心神,毕竟这七皇子皇府中美人无数。   旁人私底下如何说, 皇帝听不到。可是七皇子和于美人说的话,却一直在皇帝脑海中回响。   “父皇的女人啊,我都睡了不知道有多少了,可别说,这滋味和其他女人就是不同……”   “是七皇子逼我的, 是七皇子拿我父母的性命逼我的……皇上,臣妾……臣妾从未说过,但臣妾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可惜,可惜,如果有来生……”   “这滋味和其他女人就是不同……是七皇子逼我的……和其他女人就是不同……是七皇子逼我的……是七皇子逼我的……和其他女人就是不同……”   “啊——!”皇帝喉间发出怒吼,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挥手砸掉桌上的所有东西。笔墨纸砚,连同冷了的茶水,悉数掉在地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他手捂着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可惜七皇子和于美人,一人一句,一人一句,说的他脑海中嗡嗡一片,眼前是七皇子掉落雪地的不敢置信的脑袋,和倒在血泊之中带着笑的于美人,“孽子!孽子!孽子啊!”   皇帝重重的摔倒在位置上,他咬着牙,直直看着前方。   他把自己关在殿中整整一夜,双眼都是血丝,看上去异常的恐怖吓人。   门外的太监小心翼翼的守着,听到殿内传来的动静,连忙跪在冰凉的地面,不敢有所动静。   这一晚上,皇帝自从进去后,就不知道砸了多少东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越来越亮,皇帝的声音传来:“李福全!让皇后过来一趟!”   李福全连忙站了起来,在殿外提高了声音,恭恭敬敬道:“是——!”然后忙带着几个小太监,匆匆往皇后宫中赶去。   **   皇后也一夜未眠,昨夜的局,是她和六皇子设的。   于美人最近借病躲着皇帝,皇帝对于美人甚为宠爱,家宴之上不见于美人定然会问,她那般说后,皇帝肯定会让于美人参宴。   她在七皇子的糕点中加了点让人头晕的药,药粉都会有痕迹,催情之类的药物发作的时候,很容易让人看出来是被下了药,所以皇后也不敢铤而走险。   春意浓这种虽然药效轻微,搭配酒水更是神不知鬼不觉,但经过国宴那一遭,七皇子已经不会在皇帝面前饮酒了。   可那糕点中的药粉顶多让人头脑晕沉,无法思考,但不一定能让七皇子当真和于美人发生点什么。   皇后和六皇子,也只是在堵一个可能性。如果七皇子着了道,那自然是极好的。反之,七皇子什么都没做的话,也无碍,反正来日方长,知道七皇子的德行后,还怕日后抓不到七皇子的辫子吗?   结果没有想到,事情远远出乎他们的意料之中。   七皇子离席之后,于美人居然跟着离席了。也不知道那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就在万华殿旁边的梅林做出这等事情。   这当成被皇帝看到,七皇子也算是废了,彻底于帝位无缘。却哪想,皇帝怒而当场杀之。   昨夜的情景想起来,皇后心里痛快之余,也觉得全身泛着冷意。   她来到殿中,小心翼翼的朝皇帝行了一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殿中已经收拾妥当,茶水也重新上过了,白色蒸汽蒸腾而上,让皇帝的脸看起来愈发可怕。   皇帝脸色铁青,但情绪宣泄之后缓和不少,他沉沉问道:“皇后,事情现在如何?”   皇后稍微停顿了一下,一一回道:“七皇子的……还在宫中,天气冷,应该能放些时日。消息已经封锁,臣妾昨晚已经让下人嘱咐过了,敢胡乱说者,格杀勿论。德妃昨日晚间醒了过来,哭闹着要见皇上,臣妾让人给德妃灌了点药,让德妃好好休息,不至于太过伤心。”   皇帝微微点头:“七皇子府中可有异动?”   皇后道:“臣妾昨日让人去了趟七皇子府,说是皇上留七皇子有要事商量,但今日如果七皇子还未回去,七皇子府怕是瞒不住。”她看了看皇帝,欲言又止。   如今七皇子已死,死因要用什么理由和借口呢?   皇后低下眼帘,轻轻道:“皇上,晚些还是要给个说法。”   皇帝握着拳头,看着皇后,目光阴鸷:“依皇后所见,朕该改什么说法?”   皇后心头微微一跳,她抬头看了皇帝一眼,道:“皇上,七皇子昨日醉酒,摔破头而亡,德妃伤心过度,昏迷未醒,您觉得如何?”   皇帝冷笑了一声,新沏上的茶水再次被他扔了出去,砰的一声砸上了殿门:“好一个摔破头而亡!七皇子大逆不道,身为皇后,你居然意图包庇?!”   有滴水溅到皇后手背,烫得她后退了几步,她脸色苍白,闻言连忙跪了下去:“请皇上息怒!”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他喝道:“李福全!”   李福全连忙推开门,匆匆忙忙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奴才在。”   “给朕宣旨!七皇子杨恒瑞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于年夜家宴中忤逆本皇,罪不可赦!命关押宗人府,赐毒.酒!德妃身为杨恒瑞生母,教养不当,贬为沈常在,押于冷宫,赐三尺白绫!刑部尚书等官员,身为朝廷重臣,行小人之事,挑拨七皇子忤逆本皇,收押大理寺,让大理寺卿按大祁律法审理!”   皇后伏于地面,静静听着,不敢说一个字。   **   这个年,对七皇子,对七皇子府,对德妃,对刑部尚书,对七皇子一脉的人,无疑都是噩梦。   七皇子年三十晚被皇帝失手斩首,德妃于大年初一于冷宫自缢,七皇子的妃嫔和子嗣,全部被夺了性命,府中亲信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七皇子一脉的官员,统统被罢官收押大理寺,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三天之内,不知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朝中有不少官位空缺了下来。   吏部尚书姜达,忙了三天三夜,收集了一份名单,匆匆进宫去了。   皇帝翻着那份名单,此时七皇子之事牵扯不少朝廷重臣,很多官位空缺了下来,两位尚书,数十位其他官职,都是很重要的职位。   其实之前的那些官员,有些还是可以继续用用的,但是皇帝做事向来斩草除根,绝对不允许留下任何后患。   他就不相信,大祁人才济济,会找不到适合的人才。   可是皇帝看着看着,脸色越发阴沉了,他把名单扔到姜达身上:“姜达!这就是你给朕的名单?!”   大冬天,姜达出了一头的汗,他头也不敢抬:“回皇上,这些都是可用之人,而且在朝中为官已久。”   皇帝恨铁不成钢道:“姜达,你可知这些人都是六皇子的人?!”   姜达身子一僵:“这……这,臣实在不知,臣这就回去重启一份名单,请皇上恕罪!”   皇帝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几分老态:“那还不快去?!你这吏部尚书的帽子还要不要了?!”   姜达磕着头,把那份名单塞进怀中,就想下去,只是他又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皇上……”   “说!”   “皇上,此时宫位空缺过多,朝中能用的人都在这里了,臣……臣实在是……”姜达憋红了脸,支支吾吾的。   皇帝重重的敲了一下砚台:“这几年科举,朝中不是添了不少年轻官员吗?朕印象中有不少不错的,怎么就无人可用了?”   姜达又道:“这些人,毕竟当官还没多少年,臣怕他们无法胜任啊。”   “那又如何?”皇帝眼眸很深,天底下,年轻人最是好骗,涉世未深,尚有一片赤子之心,只要他对这些人亲自表达出赏识之心,他们还不对自己肝脑涂地?年轻人做事也利落,总比当了几十年官的老油条好的多。   这些老油条,一个个的,面上对自己十分恭敬,暗里投靠皇子,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开始铺路了。可他都还在皇位上坐着呢,这些奸佞之辈的就开始想巴结下一个皇帝了?!   特别是七皇子一死,六皇子独大,朝中的未来皇帝想想都能猜到。   这种时候,他必须要培养更多自己的人手。年轻官员最是适合不过了,他之前就有让暗卫留意,有一些官员本本分分的,还是不错的。   “姜达,你记住,能者居之。”皇帝道,“懂了吗?”   姜达忙不迭的磕头:“臣明白了,谢皇上,只是皇上,臣还有一事……”   皇帝怒极,手拿了茶杯就欲扔。   姜达连忙缩了头,想护着脑袋又不敢护,语速快速道:“皇上,是刑部尚书一职,臣纵观朝中官员,也只有这崔有为合适啊!”   崔有为是六皇子的人。   皇帝深吸了一口,那茶杯终究没扔出去,他想了想,突然间笑道:“姜爱卿,你觉得你女婿杨卫礼如何?”   姜达面上一惊,连忙磕头:“皇上,臣惶恐,这杨卫礼也并不合适,皇上莫要看在臣的面上……”   “行了。”皇上不耐烦地挥手道,“刑部尚书一职,就让杨卫礼来吧,你不用多说,退下吧,朕看着你就头疼。”   杨卫礼身为杨家旁系,虽然向来不受他重用。但那杨家一直以来也本本分分,从不僭越,从不以自己先祖是皇子为居。   杨卫礼这人能力不错,在大理寺做事公正严明,比起让六皇子的人上位,还不如让他来。   小小一个杨家,如今也不足为惧。若真有了异心,杀了便是。   **   顾国侯府中,顾淮景看着顾青送上的纸条,不由的轻轻笑了。   赵安玥正在整理自己的发髻,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顾淮景的笑容,她很是好奇,站了起来,走了过去,踮起脚尖,想要偷看:“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顾淮景淡淡瞥她一眼,把字条揉成一团,扔在了炭盆之中:“没什么,你准备好了吗?”   赵安玥嘟着嘴巴,从鼻子间轻轻哼了一声。不看就不看!她才不想知道呢!   “好了。”她道。   “好了就走罢,管家已经等着了。”顾淮景闻言,转身离开。   赵安玥看了一眼炭盆中被烧成灰的字条,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顾淮景抽的是什么风,今早起来说要带赵安玥去一趟账房。   账房外,顾曲已经等着了:“属下给侯爷、夫人请安。”   顾淮景轻轻嗯了一声,走了进去,赵安玥跟着走了进去,进去的时候对顾曲眨了眨眼睛。   她对这位总是一脸苦大仇深的老管家很喜欢。   顾曲眼皮子跳了跳,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顾国侯府中的账是顾曲在管的,他把账本带了过来,从怀中拿出,恭恭敬敬的递给了顾淮景。   顾淮景随便翻了几页,就合上了账本,扔到了赵安玥面前。   赵安玥正坐在顾淮景对面喝茶吃点心,猝不及防一本厚厚的账本扔了过来,被吓了一跳,差点一口水呛住了。   她抬起下巴看了账本一眼,然后缩了回去,小心翼翼端着手里的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吗?账出问题了?”   顾曲心里哼了一声,心想经过他手的账怎么可能出问题?他可是顾曲,顾国侯府鞠躬尽瘁,无所不能的管家。   账自然是不可能出问题的,顾淮景对顾曲很信任。   他淡淡地看了赵安玥一眼,道:“这账本,从今日开始,你跟着顾曲学,全部都要给我看明白。”   赵安玥正掀着茶盖子,轻轻的朝热腾腾的茶吹了一口气。   她喜甜,故全府上下都知道,这茶也不是普通的茶水,而是加了桂圆红枣冰糖等混合的茶,很是芬芳。   她眨了眨眼睛,吹气的动作一顿,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淮景:“什么?”   顾淮景确认她听清楚了,懒得和她再说一遍,转向顾曲:“你听明白了吗?夫人从未接触过账务,你这几月辛苦一些。其他事情你可以找顾青帮你。”   顾曲也呆住了,听到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可是顾淮景的话向来是金律玉令,也只有赵安玥才敢不听还回嘴。顾曲咽下一口血腥之气,重重的弯下腰,仿佛腰上压上了千斤重石:“是。”   身后静静站着的顾青同情的看了一眼顾曲。   赵安玥有多折腾人,顾淮景是最清楚的,他又道:“你既然教夫人账务,自然便是夫人的老师,不必顾忌夫人的身份,该骂就骂,该罚就罚。如若夫人不听,你来告诉我便是。”   说完后,警告的看了一眼赵安玥。   赵安玥张了张嘴巴,已经没有喝茶的心情了,她趴在桌子上,看着顾淮景,哭丧着脸:“我为什么要学啊?”   “这些事情,本就是你该做的,你可以问问你的那些密友,她们平日在府中干的是何事,你又是干的何事?”顾淮景望着她的脸,能清清楚楚看到她脸上小小的绒毛。   赵安玥没话说了,佩绮也好,编修夫人也罢,府中的账务虽然没有在她们手上,因为上头还有母亲。可惜她们都有在学,平日也会帮着母亲打打下手。   赵安玥直起身,看着那本厚厚的账本,欲哭无泪。   她下意识看了顾淮景一眼,小声嘀咕道:“可是我可能学不会。”   顾淮景一眼刀子扫了过来:“学不会就学到会为止!”   赵安玥心里头一颤,低下头不说话了。   顾曲退到一旁,悄悄的伸手捂住了胸口。   **   新年过去,顾淮景开始上朝,在军营中来往。七皇子的事情,渐渐的被人忘了,没有人敢提起。那是皇帝的逆鳞。   赵安玥开始跟着顾曲学看账,头几天,她还是很认真的听,但最后发现自己听不懂,干脆就放弃了。   她态度变得极为不端正,一只手托着头,一边听着顾曲宛如催眠曲的声音,一边闭上了眼睛。   顾曲看了,也真不敢如顾淮景交代的那样,该骂就骂,该罚就罚,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账,每日下午讲三个时辰,年过了,顾曲事情也不多,在这就当休息,顺便自己重新理一理侯府的陈年旧账。   顾安玥睡她自己的,顾曲思考着往年账务,倒也互不干涉。   在结束的时候,顾曲问一句:“夫人,您听懂了吗?”   赵安玥打了个哈欠,点头回道:“听懂了。”然后打道回府。   顾淮景身上事情很多,也不会时刻盯着。   今夜,他在外头见了几个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顾曲还没休息,正吩咐着下人准备明日早膳,见到顾淮景,行礼道:“侯爷,您回了。”   顾淮景嗯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间想起赵安玥跟着顾曲学看账的事情,停了下来,问道:“夫人学的如何?”   顾曲低下头,一板一眼回道:“夫人都说听懂了。”   夫人都说听懂了?这顾曲,说话倒是很有讲究。   顾淮景抬起眼皮,扫了顾曲一眼,嘴角扬起一个笑意,也没追究,转身回了卧房之中。   赵安玥已经洗漱完成,穿着寝衣躺在床上看画本。   她的那些杂书之前全部被顾淮景搜出来烧了,自从那以后,她就不敢再看了。可是实在无聊,她便从他书房中找书看,今日好不容易搜出来一本《永安地形图》。   上头画着各地的地形,有大宴的,有大祁的,也有蛮族的。很多地方,赵安玥听都没听过。   赵安玥爱画,故而对她来说,这地形图她也能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大宴皇宫中都没有这本书呢,也不知道顾淮景这么找到的。   这些日子,两人睡在一处,赵安玥的睡姿被顾淮景掰的差不多了,还算老实,不至于打扰顾淮景睡觉。   只是她躺在床上看书的姿势实在让顾淮景很想把她给扔下床。   找遍大祁,也没有一家千金小姐会这般做罢?   她把枕头移到床中间,头躺在枕头上,两只脚高高的翘在床里头的墙上,书高高举着,就那么看着。   两条腿还时不时抖动着。   听到门推开的声音,她转头看了一眼,随口一声:“你回来啦。”然后便又继续看书。   顾淮景走进房中,把衣服脱下放好,然后停在床边,看向她手里的书。   他眉头微微一皱:“这书你哪里找到的?”   赵安玥正看的津津有味,她按照书上画的地形图,脑中开始试图去想那个地方真正的样子。   听到顾淮景的问话,她答的漫不经心:“你书房里呀。”   “书房哪里找到的?”这《永安地形图》是他亲手所画,每处都是他这些年亲自去过的地方,他藏得可严实了,这也能被找出来?   说到这个,赵安玥格外得意,她把书放下,把腿放下,爬了起来,跪坐在床上道:“我在找书的时候把耳环掉书柜里头了,然后我把书柜移开,看到里面还藏着个盒子,我把盒子打开了,然后在里面找到的。”   “那盒子……”顾淮景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能打开?”   赵安玥点头,又躺了下去:“对啊,盒子是七巧锁,我在大宴翻来覆去,都玩腻了。”   顾淮景盯着赵安玥,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七巧锁很难解,非常复杂,可是赵安玥说,她玩腻了。   一个连账本都看不懂的人,为什么能说出把七巧锁玩腻的话?   一个拿了这本《永安地形图》没察觉到奇怪之处,还堂而皇之当着他的面看的人,为什么能把七巧锁玩腻?   赵安玥想了想,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歪着头,对着顾淮景晃了晃手上的书:“你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它很重要吗?我在父皇的书房里都没看到过这本书呢,你是怎么找到的?”   顾淮景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和管家学看账学的如何?顾曲说的,你都听懂了吗?”   赵安玥手顿了顿,她舔了舔唇,把书合了起来,放在一边,把枕头归位,点头道:“听懂了。”   顾淮景挑眉:“哦?那我考考你罢。”   赵安玥心中一紧,赶紧躺下:“我有些困了,我先睡了。”   说完后,蹭了蹭枕头,闭上眼睛,被子把自己一盖,‘睡着了’。 第71章 071   房间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静得连针掉落地面都能听见。   房内烛光微微晃动,赵安玥躺在床上, 整个人缩在被子里, 小小的一团, 一动不动。   顾淮景静静的站在床边:“你睡着了?”   房间烛火未灭, 赵安玥在被子里也能感受到外头的光亮, 她眼睛睁着,闻言眨了眨眼睛,根本没打算回答他。   睡着了可不会动,也不会回答问题的。   顾淮景又问:“账本你真的看懂了?”   赵安玥当然没看懂, 她根本就没认真听。账本枯燥乏味, 她又不喜欢,才不要听呢。而且没听懂的话,她什么损失都没有。听懂了反而后患无穷, 以后这顾国侯府的账都要交到她手里,她如何是好?   顾曲每天都这么忙, 几位夫人姐姐也常常会说府中事情烦多,很是头疼。   她可不想这样,这些时间她完全可以拿来喂鱼浇花玩小黄猫啊。这种事情没必要亲力亲为, 找一个信任得过的下人,让他们来就好。   顾淮景等了一会儿,没等来赵安玥的动静。她依旧一动不动的躺着,看上去真的睡了一般。   他弯下腰,倾身伸手过去。   赵安玥一直秉着呼吸在注意这外头的动静, 他探过身来的时候,赵安玥虽然背朝着床边,看不到顾淮景,但能感受到他过来时带过来的一丝香味。   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樱梅香,那香味和赵安玥身上的是一样的。赵安玥喜樱桃、梅花,故而在大宴的时候,她亲自找了宫中最厉害的调香师,和调香师一起把两种花的香味制成了一起。樱桃味甜,梅花清寒,樱梅香将两种味道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闻上去甜而淡,清而悠远,赵安玥很喜欢。   她常常会让樱鱼在房中点着樱梅香,她的衣裙也都会特意熏上这种香味。   顾淮景这段日子一直和她同处一室,同睡一床,虽然两人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但每日醒来赵安玥总会发现自己在顾淮景怀里。   因着这些缘故,顾淮景身上也沾染了一些。只不过赵安玥身上香味较浓,抱在怀里细闻能闻到恰到好处的香甜,仿佛是一颗沾了梅花香气的樱桃,让顾淮景偶尔会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顾淮景身上则淡了很多,带着梅花的清冷,闻上去带着几分寒和孤傲。   赵安玥对这香味很是熟悉,他探过身来的时候,那若有若无的香提醒着赵安玥他在接近。   她修长的十指悄悄握成拳,心里头在咚咚的打鼓,想躲又控制自己不能躲,并时刻提醒自己已经‘睡着了’,他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顾淮景的手摸到了赵安玥枕头边放着的那本《永安地形图》。这书刚刚被赵安玥拿在手里,微暖,仿佛还带着她的体温。   他手指动了动,抬起眼皮朝拱起一小团的被窝看了一眼,他离得很近,能看到被窝微微的抖动。   顾淮景的手在书上轻轻敲了三下,赵安玥耳朵跟着微微的动了三下。   他只是想把书拿走吗?赵安玥咬着唇想,这书他藏的那么好,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虽然她没看出来有多重要。   但那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她很喜欢这本书。   《永安地形图》里的地形图,每一处线条、笔锋都让赵安玥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但她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只不过,她很确定一件事情,她很喜欢里面的每一副。   顾淮景要收走的话,她想再找出来估计就难了吧?   顾淮景看着她被窝下细微的不易让人察觉的小动作,微微勾了勾唇角,手慢斯条理的覆上书,把书拿了起来。   赵安玥躺不住了,刷的一下扯开了被窝,对上了顾淮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   他把书收起,慢慢站直,双手负于身后,唇角笑意深了几分:“你不是睡了吗?”   赵安玥咬牙,她爬了起来,看了看空了的枕头边,然后望向顾淮景,露出一个祈求的眼神,语气也很识时务的软了几分:“顾淮景,这本书我还没看完呢,你不能拿走。”   顾淮景掀起眼皮朝她看了一眼:“你不问自取,还好意思和我说没看完,不让我拿走?”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眼睛很亮,里面闪着几分狡黠的微光,语气却显得天真散漫:“祖母说的,正轩院是你的院子也是我的院子,房间是你的房间也是我的房间,我们是夫妻,不分彼此,那书房是你的也是我的,你的书也可以是我的。我拿自己的书看一看,不可以吗?”   “强词夺理。”顾淮景吐出四个字,拿着书就要走。   赵安玥坐在床上,想追又不太敢追,很是犹豫,眼神下意识在房内飘着,飘着飘着,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副画。   那是赵安玥从大宴带过来的,她最喜欢的一副画。画上画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有海鸥飞翔,有广阔无边的天空,整张画磅礴大气,但未知的天空和大海,配上那一只渺小的海鸥,又显得孤寂荒凉。   这幅画是赵安玥十年前在父皇御书房中看到的,那时她才五、六岁的年纪,看到的第一眼就很喜欢,吵着父皇要去看海。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永安大陆的海在大宴最南端,赵安玥是大宴的公主,她不可能离开大宴。   最后,这幅画从父皇那里,到了她手里。从那以后,赵安玥喜欢上了画画,也喜欢上了鱼。   因为海中有鱼。   这幅画是怀南公子最有名的几幅画之一。   怀南公子在江湖和朝堂之中都很有名气,是一位游历永安大陆的画师,足迹踏遍大宴、大祁、蛮族的每一处,他的画千金难求。父皇也很喜欢,可是收集多年,也只有这一副《天与海》   这位怀南公子也极其的神秘,所有人都想知道他是谁,都想找他,可是从来没有找到过,迄今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甚至有人说这公子也有可能是一位女子。   而且,怀南公子已经消失好几年了,期间再无画作出现。有人说怀南公子说不定死于某处不可知的山野。   赵安玥觉得有些可惜,她本想着如果能遇到这怀南公子,她定然要让他给自己画一幅画。   画一幅,她穿着最漂亮的衣裙,左边放着樱桃,右边放着鱼,脚边窝着一只小黄猫,然后自己在作画的场景。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啦。   这幅《天与海》被赵安玥从大宴带过来,就挂在房中,她看了很多年,也亲自仿过,对这幅图里的线条、笔锋都非常熟悉了。   她刚刚觉得这《永安地形图》熟悉,现在看到这幅《天与海》,猛得想起,《永安地形图》里面的笔锋、线条,甚至给赵安玥的感觉,都和《天与海》如出一辙,很像是怀南公子的手笔。   不,赵安玥肯定这就是怀南公子的画!   只是怀南公子在世间有名的画,都是风景画,根本就没有见过这种只有线条勾勒的地形图,故而赵安玥也第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现在想起来了,她不再犹豫,立马掀开被子光着脚下地,非常激动的跑到顾淮景前面:“顾淮景!”   顾淮景顿了一下,被赵安玥这突如其来的兴奋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抬高了手,把书抬起,不让赵安玥够着,问她:“怎么?”   赵安玥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手里的书,双手扯上他的衣袖,踮起脚尖,但也没能够着,她的眼睛很亮,仰着头看着他,表情十分振奋:“顾淮景,你这书是不是怀南公子画的?”   顾淮景彻底愣了一下,他的表情微沉,稍稍低下头,眼里带着幽光,如同黑夜的乱葬岗中闪动的鬼火:“你说什么?”   赵安玥没有察觉到顾淮景情绪的变化,她此刻满腔热情悉数都集中在那本《永安地形图》上。   她松开一只手,往墙上挂的画一指:“就是画这幅画的怀南公子呀!你这本地形图明显是怀南公子画的,我很喜欢他,你这本书能给我吗?”   顾淮景朝她的指尖看了一眼,看到那副《天与海》,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他低下头,倾身在她耳侧轻轻说了两个字:“不能。”   说完就打算走。   赵安玥立马扯住他的衣服,扯的很紧,不肯放:“顾淮景,算我求你了,真的,我真的很喜欢。”   难怪顾淮景把这本书藏得这么深,要她知道这是怀南公子的画册,她肯定藏的比顾淮景深!   顾淮景不为所动,空出一只手扯掉赵安玥拉住自己衣服的手:“松开。”   赵安玥的手从他的衣服上被扯开,她干脆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空出的手,死死拉着:“你把这本书给我,我可以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答应你!”   顾淮景身形顿了一下。   赵安玥感受到了,立刻道:“真的,那账本我一个月内就能全部看完看懂,到时候你可以考我。”   顾淮景低头望着她,突然间笑了,笑容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你很喜欢怀南公子的画吗?”   赵安玥狠狠的点头,她根本就找不到怀南公子的其他画,都不知道被那些爱画的人给藏起来了。她手上唯有这一副,还是缠着父皇缠了很久才要来的,珍藏了很多年,更何况是顾淮景手里这本书,里面少说也有百幅以上的画,那就是一百多幅怀南公子的真迹。   一百多幅!   赵安玥想想,都觉得自己这一刻实在太幸福了,在这种幸福之下,学一本账本的痛苦简直就跟小小的芝麻一般,根本不值得一提。   顾淮景轻轻的哦了一声,表情和激动的赵安玥比起来,简直如同被冰封的河面:“这书对我有大用处,不可能给你的,想都不要想。”   赵安玥张了张嘴巴,眼里水光潋滟,下一秒就要瘪起嘴巴哭了。   他淡淡道:“你就算把眼泪流干,也是不可能的。”   赵安玥吸了吸鼻子,把泪水逼了回去,她看着他高高举起的书,和他那绝无可能的表情,很是心痛。   她威胁他:“那我不和管家学账本了!”   顾淮景嗤笑的看她一眼:“你现在在学?”   赵安玥张了张嘴巴,哑口无言。   他用巧劲甩开了她的手,绕过她就要带着书离开。   赵安玥在原地狠狠的跺了跺脚,忘了自己没穿鞋,脚跺得生疼,哎哟叫了一声。   顾淮景脚步微顿,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赵安玥眼珠子一转,哎呦的抱着脚丫跌坐在地上,眼眶瞬间红了,不过泪水硬是一滴都没有流下来,强忍着,连唇也抿着,但整张脸疼得都皱在了一起。   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她的脚趾也许是被冻的,也许是她自己跺脚剁的,红了一片。   这个时节,已经没有之前冷,但天气尚未回暖,她这一席单薄的衣服,还关着脚下床,真是屡教不改。   顾淮景在心里叹口气,走了回去,在她旁边停下。   赵安玥眼眶又红了一些,抬着头看着他,很委屈道:“疼……”   顾淮景道:“咎由自取,疼还不上床躺着?我让樱鱼进来看看。”   赵安玥眼神偷偷的看了一眼他拿在右手的书,挣扎着要站起来,可立马又跌坐了在地上,疼得轻轻叫了一声。   她抬头,伸出双手,撒娇道:“我走不过去,你抱我。”   顾淮景:“……”   这真的是……   顾淮景捏着书的右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最终,他弯下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记忆中,顾淮景不记得自己是否有这样抱过她。   赵安玥看起来纤细苗条,但其实还有些重量,不过在他怀里依旧是很小的一团。   她难得这般配合,这般乖巧。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顾淮景在心里轻叹。   他的右手手臂环着她的肩,手上还拿着那本《永安地形图》。   赵安玥吸了吸鼻子,一副很可怜的模样,眼神却一直偷偷瞄着。   几步便来到了床前,顾淮景打算将人放下。   赵安玥猛得伸手,一边卷过他的右手,将他手上的书夺了过来,然后灵活的一滚,滚到了床里头。   顾淮景还保持着抱着她的那个姿势,两人抬起头,视线在空中相遇。   他收回双手,站了起来,眼神带着威压:“把书给我。”   赵安玥把书紧紧抱在怀里,警惕的盯着他,摇头。   顾淮景叹了口气,轻飘飘的,带着寒意:“玥儿,你这是何必呢?我要拿回来的东西,你能阻止我?你这样只会自己受伤罢了。”   赵安玥心中一颤,她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这书到了怀里,再让她交出去,她怎么可能舍得。   赵安玥把书再抱的紧了些,想了想,软着声音道:“顾淮景,这样好了。你把书放在我们房间,我不会拿出这间房,平时就在房中看一看,你要用的话就给你。好不好?”   顾淮景冷笑了一声:“那我有什么好处?”   赵安玥想都不想,立马道:“我一个月内就学会看账,而且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日后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不给你添乱。”   顾淮景哦了一声,似乎在权衡。   她看着他,心想她这条件已经很难得很难得了,父皇母后那她都没这样说过呢。这样顾淮景还不同意,她就要去找祖母哭个三天三夜了。   顾淮景挑了挑眉:“一个月内学会?”   赵安玥点头如捣蒜。   他轻轻一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书没有人知道,你说出去了,大家估计都会来府上要求观赏,所以……”   赵安玥顿时道:“我保证什么都不说!”怀南公子的这本书消息一旦泄露,那得有有多少人想来府中偷走啊!她死都不会说的,这事如果只有他和她知道,那就最好不过了。   顾淮景朝她笑了笑:“你过来。”   赵安玥警惕的盯着他,不动。   “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唇角微微上挑,是质问的语气。   赵安玥把书藏在身后,然后爬了出去,跪坐在床边,抬头看着他,一副非常乖巧的模样。   顾淮景眼中晦暗未明,看着她面上乖巧,嘴角带笑,眼中却灵动非常,喉咙下意识一滑,觉得唇有些干,他突然间道:“如果我让你吻我呢?”   赵安玥一愣,眼睛眨了眨,微微张嘴咬住了自己微粉的下嘴唇。   编修夫人曾经说过,男人都那样,哭一哭,撒个娇,然后笑一笑,打个啵,枕边风一吹,什么都能成。   原来真是这样啊。   她侧着头,朝他甜甜一笑,直起上半身,眼神在他脸上瞄了一圈,然后停在他的唇上,手撑在他的手臂上,把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她还学着水中的鱼吐泡泡一般,吻了一下,空中发出一声‘啵’的声音。   然后她退开了一些,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仿佛在说——看,我听你的吻你了,你满意吗?   顾淮景不知为何,猛地退后了几步,转身匆匆离开了房间。   赵安玥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不明白,怎么上一秒还好好的人,下一秒就这样了。不过她也没多想,爬回床里头,宝贝般得将那书捧在怀中,爱不释手。至于顾淮景情绪的变化,她根本就不在意。   顾淮景背抵在门上,重重的吸了口气。   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吻也好,其他更亲密的事情也罢,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男人手里有《永安地形图》,是不是她也会觉得无所谓的吻上去?   真的是,让人头疼,真想把她……   顾淮景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离开了门口。   卧房不远处有一侧房,顾青已让人备下洗澡水。   顾淮景脱衣下水,坐于浴桶中。   顾青在帘外轻声禀告:“侯爷,六皇子的人在查两年前和姜佩绮的事情,他们安排了人潜进姜府和杨府,私底下悄悄的找姜佩绮身边伺候的丫鬟,甚至是院中负责花草的仆役套话。”   顾淮景的声音隔着帘子不远不近的传来:“如今六皇子在朝中如日中天,已经没有敌手,去查在意的往年旧事倒也没什么。”   顾青:“那是否让姜大人和杨大人都不用管。”   “此事我们不用插手。”顾淮景顿了一下,道,“卫礼心中自然明白,随他罢。”   顾青道了声是。   顾淮景闭上了眼睛,声音随着房中水汽,越□□缈了起来:“江南知府薛让也该安排回朝述职了。”   顾青一凛:“是,属下这就安排。”   顾淮景嗯了一声,顾青退了出去,他抬头望着漆黑夜色中的那一抹月亮,想,大祁就快要变天了。   房内,顾淮景慢慢陷入了水中,水温刚刚好,漫过他的下巴,他的唇,他的鼻,他的眼。   在水下,他静静的,连呼吸都不曾有。   不知为何,此刻他莫名的想起赵安玥刚刚的那个简简单单的吻。   **   顾淮景洗漱完成回房的时候,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拿着罐药,来到床前。   赵安玥已经睡着了,身子缩在被子中,露出一个头,面朝着床外,脸睡得微微发红。   他睡在床边,把药罐放下,想起她刚刚伤到的脚趾,掀开了被子。   泛红的地方已经恢复如常,看起来刚刚压根就没伤到,只是痛了一下。   顾淮景吐出一口气,手伸了过去。   他从外边而来,手上是冷的。赵安玥睡在屋内,身上暖洋洋的。   她感觉到冷,一脚蹬了出去。   顾淮景顺势松开手。   这一脚,把她自己被子踢了下去,露出了她怀中抱着的《永安地形图》。   她抱得有些紧,顾淮景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抽.住书的一角,使了点力,没有抽.动,睡着的人反而把书抱得更紧,还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把药罐放在床边,把她的被子给重新盖好,吹了灯,然后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她的发丝散落在床上,有几缕就在顾淮景那边,他伸手执起,摸了摸,捻了捻,发丝柔软细腻,还带着樱桃与梅花混杂的香。   怀南先生吗?   顾淮景在黑暗中勾了勾嘴角。 第72章 072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 顾淮景已经上早朝去了。赵安玥很少能有一天,是醒来的时候能看到顾淮景的。所以像其他府上, 夫人晨间早起给夫君穿衣这种事情, 是不可能发生在顾国侯府的。   赵安玥看了一眼身侧, 没看到顾淮景也没什么感觉, 睡眼惺忪的爬起来, 爬到一半,猛得想起了《永安地形图》。   她往自己怀里看去,昨夜睡前被她抱在怀里的书已经不见了,她瞬间急了起来, 掀开被子、枕头, 往四处看去,也没找到。   赵安玥火急火燎的就打算赤脚下床,结果看到床前小柜子上放着的书。   她松了口气, 伸长双手,倾身过去小心翼翼的把书拿在手心。   怀南公子的画作哎, 一百多幅哎!   赵安玥开心的双眼微眯,房中似乎都因为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明亮了起来。   她盘腿而坐,把书放在膝上, 很珍贵的小心翼翼摸着书的边缘。   这么宝贵的画册,顾淮景也不知道怎么保管的,边角居然有些翘起,实在是太不注意了。   赵安玥一边这般想,一边把书页抚平, 抚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   这样的画作,世间没有一个人知道。如赵安玥这般时刻关注怀南公子动向,把大宴酒楼中说书人关于怀南公子的内容都听完的人,她在此之前也不知道怀南公子还画了这样一本东西。   所以顾淮景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他为什么还有这本书?难不成,他认识怀南公子?!   赵安玥心里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脸上表情越发激动。   她朝门外唤道:“樱鱼!”   没过多久,樱鱼等丫鬟拿着脸盆等盥洗的物件走了进来,樱鱼笑盈盈道:“夫人今天很开心呢,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赵安玥道:“樱鱼,侯爷回来的时候,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樱鱼心中有些纳闷,往日夫人从未关心过侯爷的动向,这还是第一次夫人主动问起。   不过这可是大好的事情,身为下人,自然希望侯爷和夫人关系和睦,樱鱼道:“是,不过夫人,晨间侯爷上朝之时,特意嘱咐奴婢告知夫人,让您答应他的事情莫要忘了。”   赵安玥有些疑惑,她答应过他什么吗?   然后她看到了手里的书,想起昨日说的要好好跟着顾曲学账本的事情。   好罢,那就认真学罢。   赵安玥站了起来,把书小心翼翼的放好,用完早膳后,直接就去找了顾曲。   顾曲正在庭院中,和仆役说着清理花木要注意的事情:“……这些看起来平白无奇,但其实非常珍贵,你们切记万不可当杂草除了……”夫人刚嫁进来的时候,可就把这珍贵的植物当草拔了,他事后心疼了很久。   “管家!”赵安玥的声音远远传来。   顾曲耳尖,听到了,身子顿了顿。他从草丛间走了出来,停在小道上,朝往这边赶来的赵安玥行礼:“夫人早安。”   赵安玥跑得有些喘,停下来歇了口气,就道:“管家,你现在就开始教我看账本罢,从头开始教起。”   顾曲的黑中带白的胡子颤了颤,他有些不确定道:“夫人,您说的是?”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以为顾曲老了耳朵不好了,便说大了点声:“我说,你现在就开始从头教我看账本!”   顾曲被赵安玥的声音吓得心都跳得快了一点,他颤颤巍巍的:“可是,这不是下午才开始吗?”   “哎呀,我等不及了。”赵安玥拎着裙子,跺了跺脚,瞎编胡造,“侯爷晚上回来就要考我,到时候我答不上,侯爷说管家你也要和我一起受罚的。”   顾曲听到这也有些慌了。昨晚夜间侯爷回来的时候,特意问过他夫人学的如何?想必是后来回房,说了夫人一顿?   “夫人,那我们这就开始罢。”顾曲把此间事情交给他人,跟在赵安玥身后走了。   顾曲本来还担心赵安玥不认真学,甚至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可没想到,赵安玥非常认真,和之前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顾曲惊讶的看了赵安玥一眼,把账本里头的种种都详细说给了赵安玥。   **   晚间,太阳还未落山,懒洋洋的挂在天边,晕染了一大片云彩,红色的晚霞绚丽夺目。   赵安玥让青兰搬了贵妃椅,放在院中,躺在上头,怀里抱着小黄猫,晒着夕阳,赏着美景。   桃鱼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夫……人,侯爷他……侯爷他回来了!”   赵安玥刷的一下站了起来,膝盖上的小黄猫受惊,尖锐的喵了一声,跟着跳到了地上,窜入了树林中,去了后头马厩。   赵安玥则早就跑了出去。   顾淮景下了马车,脚才刚刚踏进大门口,便看到不远处提着裙摆匆匆跑来的赵安玥。   她面上带笑,一袭枫叶红衣裙,夕阳洒在她身上,衬得她唇红齿白,鲜艳夺目。   顾淮景脚步微微一顿,眉毛一挑,倒是有些奇怪。   如今已是二月的天气,冬日严寒不在,不过春寒依旧料峭,外头还是有些冷。   这个时节,离赵安玥嫁入侯府,已经大半年,再过几月,便一年了。   这大半年里,顾淮景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赵安玥可从未出门迎接过他。   今日,倒是神奇。   顾淮景唇角微微勾起,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走近。   “你回来了?”赵安玥笑得很甜,停在他身边,跟着他往里走,因为腿没有他长,稍微慢了一两步。   他嗯了一声:“有事?”   赵安玥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今天跟着管家学了一天的账本。”   “哦?”顾淮景偏头看了她一眼,“一天?”   赵安玥点头,很是得意:“而且我都听懂了,你可以考我。”   顾淮景一笑:“那不用,不过午后跟着学就好,管家很忙。”   赵安玥笑容黯了片刻,噢了一声。她刚刚就在想顾淮景会怎么问的,想了好多问题和答案,就等着他回来问呢。   结果他说‘那不用’,赵安玥心里很有落差感。她本来还想听他夸她呢。   不过,这不是重点。赵安玥的笑又重新亮了起来,她小跑地跟在他后边:“顾淮景,怀南……”   顾淮景停下脚步。   他停的猝不及防,赵安玥没收住脚,撞了上去,鼻子撞得生疼,接下来的话没问出来,痛呼了一声:“哎呦!”   她捂着鼻子,退后一步,水光盈盈的看着他,眼里带着质问,像在问‘你走的好好的,干嘛突然间停下来?’   顾淮景看了她一眼:“有事回屋再说。”   赵安玥揉着鼻子,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对哦,怀南公子的画作要保密,可不能让人听到了。   两人回到房内,顾淮景解开扣子,脱下朝服。   赵安玥四处看了看,看到衣服架子上的白色常服,拉着衣服一角,扯了下来,拿在怀中,鼻尖充斥着淡且清冷的梅花味。   她下意识嗅了嗅鼻子,走到他面前把衣服递了过去。   顾淮景把朝服放在手里,看着今日很是殷勤的赵安玥,顿了片刻,把常服接了过来。   赵安玥面上一喜,很主动的把他换下的朝服接过,抱在怀里,一边看着他穿衣,一边问道:“顾淮景,怀南公子的画作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你是怎么找到的?你难道是和怀南公子认识吗?所以你知道怀南公子是谁吗?他也在大祁吗?他是男的还是女的?他为什么这几年都没有消息了,也没有新的画作出来?你能带我见见他吗?”   她说话都不带喘,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仿佛倒豆子似的从她口中倒出,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顾淮景慢斯条理的系着衣服扣带,高深莫测的望着面露期盼的赵安玥:“你想知道?”   赵安玥点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   顾淮景把最后一个扣带系好,朝赵安玥走了一步,弯下腰,在她耳侧轻声道:“但我答应过他,谁能不能说。”   说完后,勾唇一笑,拍了拍她的头,大步走出了房门。   赵安玥在原地愣了片刻。   我答应过他,谁都不能说?答应过他?   所以说,顾淮景确实认识怀南公子吗?!   天呐,天呐!赵安玥抱着顾淮景换下的朝服就跟着往门外跑,跑到一半发现自己怀里还有衣服,她匆匆四处看了一眼,把衣服揉成一团,往床上用力一丢,然后也不管后续,就去追顾淮景了。   只剩下房中朝服,一半在床上,一半垂在地上。   **   顾淮景在用晚膳,赵安玥跑了进来,搬起凳子坐在他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他,手抱上他的手臂,摇啊摇:“顾淮景~”   “嘘。”顾淮景抬手,左手食指抵在她唇边,“不要白费力气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就算跪下来求我,也是不可能的。”   赵安玥气愤的看着他,甩开他的手,朝他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朝他桌子上看了看。   下人正盛了一碗饭,饭还冒着热气。   顾淮景拿起筷子,夹了块青菜,塞进嘴中,然后筷子就欲插.入白米饭中。   赵安玥伸出手,把他白米饭抢了过来,带着白米饭跑到离顾淮景最远的位置,忿忿不平的坐了下来。   等着,她就不相信她问不出怀南公子的消息!   **   三皇子和七皇子都死了,九皇子八岁,十一皇子五岁,六皇子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对手。   他的朝中声望渐渐地上来了,以前三皇子在的时候,他很是低调,所以朝臣们,甚至连皇帝都没有发现六皇子的才能尚在三皇子之上。   而现在,六皇子慢慢显露了出来,乌云散去,太阳开始散发万丈光芒。   丞相府在朝中本就势力庞大,如今因为六皇子的关系,越发蒸蒸日上,丞相每日面色红润。   而皇帝,却愈发憔悴,对六皇子的笑容中藏着阴鸷之色。   这日,天气晴朗,姜佩绮跟着婆婆到了国安寺礼佛。   午后,她觉得屋中烦闷无聊,在寺中走了一圈,来到当时和赵安玥第一次遇见的后院小路。   后院溪水清澈干净,水击打石面,发出悦耳的水流声,石头间有黑色小鱼苗嬉戏。   姜佩绮却停住了脚步,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前方站着一个身影,他面色偏柔美,和当今圣上和皇后都不太相似,仿佛三月美景。   姜佩绮叹了口气,福身:“给六皇子请安。”   六皇子含笑看着姜佩绮,眼中柔情无限。   她似乎比之前见的时候丰腴了一些,面色也好,仿佛回到了两年之前。   他眉眼温柔,笑着道:“佩绮,我在等你。”   杜鹃脸色一白,看着姜佩绮,小声道:“夫人……”   姜佩绮笑了笑:“杜鹃,你先下去罢。”   杜鹃犹豫了片刻,慢慢的退了下去。   这里,只留下了姜佩绮和六皇子二人。   两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只留水流之声,和寺庙中偶尔的钟声。   六皇子开口道:“我记得当初,我们把这国安寺上上下下都逛遍了,你特别钟爱此处。”   姜佩绮和六皇子并排站着,看向溪水,手无意识的放在自己的小腹之处:“那已经是很多年前了,六皇子。如今你已娶妻,我已嫁人,忘了罢。”   “佩绮,我忘不了。”六皇子顿了一下,“你真的能忘了吗?”   “不忘又能如何?”姜佩绮淡淡道,“我嫁给卫礼的时候,就知道你我这辈子再无可能。你娶六皇妃的时候,难道没有这样想过吗?”   六皇子眼中一痛,轻声道:“是你先嫁的,佩绮,你为什么放弃了我。我说过,让你等我。”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姜佩绮低着头,有些苦涩笑了笑,“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想不明白?当初,你我私奔之事已经被皇后知晓,皇后知道后,定然对你严加看管。那时我们就不可能了。当初我父亲只是小小一名官员,尚且不是尚书之职。我非嫡女,只是父亲妾室所生,怎么可能当你的六皇妃?皇后不会同意,皇上也不会同意。他们不会对你如何,但对我姜家……”姜佩绮顿了一下,“六皇子,我和卫礼的婚事是皇上赐下的,我能拒绝吗?姜家能拒绝吗?我能冒着姜家灭满门的危险,拒绝吗?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坚持?”   六皇子转过身,看着她:“佩绮,我说过,我会想办法,只要你等我。”   姜佩绮吐出一口气,释然道:“殿下,我等不起了。就这样罢,殿下,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六皇子的手捏成了拳,他伸手,抓住姜佩绮的臂膀:“佩绮,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姜佩绮抬头看着他,有些好笑:“殿下,您现在的身份,您在想什么?”   如今六皇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很大可能是下一任皇帝。   这样的人,难道要娶臣子之妻?   六皇子深深的看着姜佩绮:“以我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如果私奔,我保证没有人能阻止你我。”   姜佩绮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捂住了嘴巴:“殿下,您可知您在说什么?!”   六皇子面色丝毫不为所动:“佩绮,我是认真的。”那位置,他本来就没有多大的执念。   姜佩绮的眼眶微红,她挣扎开他的双手,后退了一步:“六皇子,您疯了吗!现在不是两年之前,您有妻有家,我也有夫。就这样私奔,你考虑过他们吗?”   六皇子:“我可以安排好一切。”   姜佩绮闭上了眼睛,吐出一口气:“六皇子,对不起,我没办法跟你走。我放不下……杨家。”   六皇子看着姜佩绮,看了很久,问出一句很轻的话:“你……喜欢上杨卫礼了?”   姜佩绮笑了笑,笑中带泪:“殿下,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您朝前看罢。有很多比我好的人,您好好珍惜。对不起。”   说完后,她朝六皇子端端正正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慢慢离去。   六皇子站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站了很久很久。   **   赵安玥无论如何做,都没能成功从顾淮景那里得知任何关于怀南先生的事情。   最后,顾淮景被她弄得烦了,直接威胁她,如果还因为这事烦他,他就把《永安地形图》拿走了,保证赵安玥再也看不到。   赵安玥于是只能作罢,但心里依旧放不下此事。   姜佩绮看着赵安玥失神的模样,问道:“玥儿,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赵安玥回过神,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姜佩绮问的事情,知道怀南公子的事情不能往外说,于是摇摇头,笑着看着姜佩绮的肚子:“我在想,该给你肚子里的孩子起什么名字。”   姜佩绮怀孕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是之前七皇子下药的时候,和杨卫礼那一次怀上的。   姜佩绮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发现,她身子瘦弱,现在还看不太出来。   编修夫人闻言也笑:“佩绮,你可千万别让玥儿起名,她看看她取的丫鬟名?你还是让你家尚书大人取罢。说来你们杨家真是喜事不断,杨大人当了尚书不说,你还怀上了孩子。你婆婆定然很开心罢?”   丞相少夫人佟冉琴喝着茶,道:“那自然,我听说前几日,杨夫人带着佩绮去了国安寺呢,想必是要感谢菩萨娘娘。”   姜佩绮只淡淡笑了笑,没说话。   编修夫人执起赵安玥的手:“玥儿,我和冉琴早已有了孩子,如今佩绮已经怀孕,现在可就剩你一个,你可要上点心咯。”   赵安玥知道生孩子很辛苦,而且很疼,于是眨眼道:“可是我不想生孩子啊。”   编修夫人一惊:“你这说的什么话,顾老夫人肯定盼着你生孩子很久了,你难道要让她老人家失望?”   赵安玥咬着唇:“但是生孩子很疼。”   丞相府少夫人一笑:“玥儿自己都还像个孩子呢,疼虽然疼,但是孩子真的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珍宝。”她笑得慈爱,“玥儿你不是很喜欢你家的那只小黄猫吗?”   赵安玥点点头。   “孩子比小黄猫还要可爱呢。”丞相府少夫人笑道,“佩绮以前也不愿意要,但你看看她现在?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姜佩绮咳了咳,脸有些红:“冉琴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   赵安玥偏着头打量着姜佩绮的神色,若有所思。   编修夫人凑到赵安玥耳边,悄悄问:“玥儿,侯爷那方面,怎么样了?吃药之后好多了吗?”   赵安玥看了编修夫人一眼:“我不知道啊。”编修夫人不提,她都忘了这件事情了。   “你怎么会不知?”编修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如今不是已经和侯爷同床了吗?你们之间,不会那个吗?”   赵安玥摇头。   他们就是很纯洁的床友关系,大家睡在一张床上而已。   “天呐,侯爷那方面还没有起色吗?”编修夫人一惊,看着赵安玥的神色有些可怜,“玥儿,侯爷对你好吗?”这样的美人睡在身侧,自己却有心无力,没有一个男人心情会好的。   而且顾淮景这种心狠的男人,心情不舒爽,定然会把脾气发在夫人身上。之前不就有这种事情发生吗?还要鞭打赵安玥来着。   赵安玥想起顾淮景不愿意告知怀南公子的事情,摇了摇头,神情认真:“不是很好。”   其他三人叹了口气。   编修夫人道:“玥儿,这事你还是多上心,可以找找大学士夫人,当初大学士除了吃药,可还有做其他事情。侯爷这病好了,心情好了,才能对你好。你看看佩绮,尚书大人对她有多好,什么都答应她。”   赵安玥闻言羡慕的看了姜佩绮一眼。   她都不求顾淮景什么都答应他,只想让他告诉一下怀南公子的事情而已。   她趴在桌子上,问道:“佩绮,你问你夫君事情,他会什么都告诉你吗?”   姜佩绮喝了一口水,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点点头。   赵安玥皱起眉头,有些难过和愤懑:“我问顾淮景,可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编修夫人摸了摸赵安玥的头:“傻玥儿啊,你和侯爷都不做夫妻间的事情,侯爷怎么可能对你百依百顺?”   赵安玥听到‘百依百顺’两个字,眼中一亮,问道:“那我要这么做,才能让侯爷对我百依百顺?”   编修夫人道:“那还不简单。”   她偏过头,在赵安玥耳前低声说了几句。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想起那日,自己听他的话吻了他后,他就把《永安地形图》留下的事情。   心想,也许真的可能成了呢,今晚回去试试。 第73章 073(一更)   顾淮景自从那日早回后, 后头便一天比一天晚,很多次, 他回到房中的时候, 赵安玥已经抱着那本《永安地形图》睡着了。   而且自从他明明白白说不可能告诉赵安玥关于怀南公子的任何事情后, 赵安玥也不再对他献殷勤, 看到他回来也是爱答不理。   顾淮景心中好笑, 但近来事情已经快要结束,千头万绪,他也没什么时间去理会赵安玥。   可今夜,顾淮景风尘仆仆回来的时候, 发现赵安玥居然还没有睡。   她坐在床上, 双腿曲着,背靠着墙,低着头在看画。只是时间确实已经晚了, 她有些困,头一点一点的, 打着哈欠。   顾淮景推开门的时候,她猛得抬起头,把书放好, 就欲爬下床朝他奔去。   他看着她的脚,一边走进房间,一边提醒道:“把鞋穿好。”   赵安玥脚都已经踩到地上,听到他的话,乖乖的穿上鞋, 几步跑到他旁边,刚刚困得睁不开的眼睛睡意全消,正满目欢心的看着顾淮景。   顾淮景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这般模样,当然心中有所图。   这小公主,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想去,最近也只有怀南公子的事情会让她这般。   他有些累了,也困了,不想和赵安玥周旋,因此还未等赵安玥说什么,便道:“我说过,怀南公子的事情,我不可能告诉你。如果你找我是因为这件事情,我劝你别白费力气。”   赵安玥一窒,修长纤细的手握成拳,垂于身侧。   她微微低下头,吸了口气,心里默念白天编修夫人说的那几句话。   男人是最好哄的,服服软,撒撒娇,吹吹枕边风,你要天天的星星,他们都会给你摘下来。   服服软,撒撒娇,吹吹枕边风。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默念了几遍,抬头对顾淮景甜甜的笑道:“不是,我找你不是因为怀南公子的事情。”   顾淮景解衣的动作微微一顿,偏过头看着她,被她脸色的笑容弄得愣了愣:“那是什么事?”   赵安玥眼珠子转了转:“你还吃冯学士给你的那剂药方吗?”   冯安重给的药方,顾淮景从头到尾就没吃过。他自己甚至都忘了这件事情了。   他把朝服脱下,拿在手上:“你问这个干什么?”   赵安玥舔了舔牙齿:“我就想问问药方有没有效果,你吃了有起色吗?”   顾淮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回答,把朝服塞.进她的怀里,弯下腰,在她耳侧轻声道:“别整天想有的没的,别和我耍花招,把衣服给我挂好,再扔到床上……”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只笑了笑,笑的时候气息喷洒在耳侧,痒痒的。   然后便直起身离开了房中。   他总是这样,威胁的话只说一半,让你自己瞎想。   赵安玥气愤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了想,直接把衣服丢在了地上,然后抬脚就想踩。   但脚抬到一半,她停住了。   顾淮景答非所问,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直接回答他那毛病是不是好了的问题,那看来就是没好啊。   好的话,要这么遮遮掩掩吗?能和她同床这么长时间什么都不做吗?   编修姐姐说了,这是不可能的,这种情况出现只能说明:一,顾淮景不行,二,赵安玥魅力不够。   赵安玥可不会承认自己魅力不够,那么多人都喜欢她,连那死去的七皇子都要给她下药,行不轨之事。   那肯定就是顾淮景不行。   不行就好,不行最好,这样她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太危险。   赵安玥把脚收了回去,把衣服捡了起来,挂好之后离开了房间。   房间不远处有一侧房,顾淮景这些日子来,都在侧房洗澡,洗完后才回房休息。   侧房里头烛光亮着,照着他高大的背影,而且隐隐约约有说话声传来,说话声中又夹杂着水声。   赵安玥悄悄的走了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里头的顾青刚好开门出来,看到她的时候,明显一愣,就要喊她。   赵安玥右手食指连忙抵在唇边,制止顾青的动作,挥着手示意顾青赶紧出来。   顾青下意识朝屏后看了一眼,心思转了转,按照赵安玥吩咐从房中走了出来。   赵安玥见他出来后,猫着腰快步进去,然后示意门外的顾青关上门。   顾青行了一礼,关上了门。   赵安玥松了口气,朝屏风后走去。   她走得小心翼翼,尽量控制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一点点、慢慢地绕过屏风,走到顾淮景后头。   他靠在浴桶上,露出来的后背在烛光之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上面有很多狰狞的伤疤。   两人之前也发生过两次关系,一次大婚当日,一次被七皇子下药之时。   赵安玥摸过他那些狰狞的伤疤,但还是第一次这样清清楚楚的看到。   她安静的站在后头,手伸到嘴边,牙齿轻轻咬着自己的手指,目光在他的伤疤上看来看去。   心想,这得有多疼啊。   桌子抵在赵安玥腰间,她一边想一边下意识往后靠去,砰得一声,撞倒了桌子放着的茶杯。   顾淮景瞬间转头看了过来,目光暗沉如同这夜色。   她穿着一身米白色寝衣,衣裙把她的线条勾勒的很好。她长发披在肩膀,一张脸上未染脂粉,在烛光之下泛着让人心颤的莹白。   赵安玥容貌极佳,但最为出彩的是那一双眼睛。瞳孔黑而亮,如同水晶,灵动非常。   她的眼神纯净,还带着几分懵懂与天真,这最为诱人。   顾淮景已经忍了很久了,每日晨间抱着佳人醒来,却因为心中计划,什么都不能做。这每天,都过得很煎熬。   可这就罢了,她还自己凑上来。   顾淮景怎么也要讨点好处。   他似乎笑了一下:“你进来干什么?”   赵安玥进来是想偷偷摸摸趁着他在洗澡的时候干些事情的,因为编修夫人白天说的那些话。   可现在面对着顾淮景的目光,她却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赵安玥缩着脚,就准备要跑了,眼神飘忽不定:“没…没什么呀,我就进来看看。你洗罢,我先回去睡了……”   “你不是想知道怀南公子的事情吗?”顾淮景含笑望着她,“帮我擦背罢,擦得好了,我可以考虑告诉你一些。”   赵安玥的脚顿了顿,她惊奇的看着他。   顾淮景长的很好看,赵安玥一直都知道。可现下,他氤氲在水雾之中,五官越发出挑。   赵安玥下意识用牙齿轻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真的?”   “真的。”顾淮景回答了一声,然后转过头,背靠着赵安玥。   赵安玥在原地停了一下,下一秒脸上绽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编修姐姐说的果然没错,她都还没做什么呢,就这样进来而已,顾淮景居然就同意告诉她一些关于怀南公子的事情了!   赵安玥在房中四处看了看,拿了条毛巾,走了过去,走到顾淮景背后,就往上擦。   她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根本就没怎么伺候过别人,擦背擦得杂乱无章,一边擦,一边问道:“顾淮景,你是不是真的认识怀南公子?”   微甜的清香从她身上传来,无孔不入,顾淮景鼻尖都是这个香味。   他嗯了一声,嗓音要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低沉,低沉中夹杂着危险。   可赵安玥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很兴奋的卖力擦着背,离他更近了一些:“怀南公子是谁?”   她擦背的时候,指尖有时候会碰到他,有些凉,有些痒。   顾淮景轻轻笑道:“怀南公子自然就是怀南公子。”   赵安玥手停了,觉得他没听明白自己的问题,于是换了种问法:“我的意思是,怀南公子的真名是什么,是哪国人,今年多大,是男是女,有家室了吗?有孩子了吗?”   顾淮景闭上眼睛:“玥儿,你不知道擦背用的毛巾要打湿吗?”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想起樱鱼给自己擦背时先用的确实是打湿了的毛巾,于是哦了一声,四下看了看,绕着浴桶走了两步,停在顾淮景侧面。   他闭着眼睛,在闭目养神。   赵安玥眼神在他脸上瞄了一圈,然后下意识看了一眼水面。   赵安玥脸色瞬间就红了,连忙抬起头,不敢再看。她抓住毛巾一头,把毛巾另外一头扔进水里,随意晃动毛巾晃了几下,就拉了起来。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顾淮景扣住了她抓着毛巾的手腕。   赵安玥心中一紧,下意识朝他看去。   不知道何时,他已经睁开了眼睛,里头黑漆漆的一片,倒映着房间的烛火,让赵安玥下意识有些害怕。   她试着甩了一下手,明明不疼,却下意识叫了一声:“疼,你放开我。”因为羞涩,说话声小小的,软软的。   顾淮景另外一只手伸过来,拿过她手里抓的毛巾,然后手上一用力,把赵安玥扯进了浴桶之中。   赵安玥的头砸进他的怀里,整个人摔了进去,溅起万千水花,地面湿了一大片。   她猝不及防,被灌了不少水,一边咳着水一边挣扎着起身。   赵安玥全身都湿了,白色衣服打湿后根本什么都遮不住,她却全然不知,抬手擦去脸色的水,睁开双眼,怒目而视:“顾淮景,你干什么呀!”   她都已经洗过澡换好寝衣了!   浴桶虽然不小,但两个人却有些挤。   顾淮景低声笑着,笑声闷闷的,他伸手,把赵安玥困在自己怀中。唇抵在赵安玥耳边:“我在告诉你,不要轻易看男人洗澡。”   赵安玥身子僵了一下,水面因为她的挣扎泛起涟漪:“我…我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你放开我!”   “你不是很关心我吃了药有没有起色吗?”他吻上赵安玥耳垂上的水珠,水珠有些甜,“你自己试试如何?”   赵安玥颤了一下,伸手就要推开顾淮景,这种感觉对她实在是有些陌生。   虽然之前也经历过,但她还是不习惯。   不是不舒服,不是难受,不是疼,是一种如同万千蚂蚁在爬的感觉,似乎要把你的骨头都啃碎。   顾淮景离开了一些,一手扣住她挣扎的两只手,扣到她身后,另外一只手拿着刚刚从她手里夺过来的毛巾,把她两只手绑上了。   赵安玥就想踢他,可是,却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被困在怀中,手脚都动不了,只能任由顾淮景为所欲为。   他吻上她的唇,抵开她的唇瓣,在她柔软的口腔中冲锋陷阵。   赵安玥每每想咬他的时候,总是被他不怀好意的一按,身子一颤,牙齿发软发酸,心神都晃了,更别提咬人了。   她在他怀里呜咽着。   最后的时刻,顾淮景吻着她的唇瓣,用力克制着自己,没有完成最后一步,他喘着气,解开了绑着她的毛巾。   他用力拉着她的手。   赵安玥感觉到他的意图,猛烈挣扎着。   顾淮景在她耳侧克制又隐忍道:“你不是想知道怀南公子的事情吗?把我伺候好了,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   这本就是赵安玥的目的,她心神皆恍,根本也没有多余的神智仔细思考,只记得自己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来的,犹豫了一小下,渐渐放弃了挣扎,与顾淮景共沉沦。   顾淮景一笑,吻着她,牵着她,夸着她:“我家玥儿真乖。”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忍住不能吃   *   下一篇古言《未来的丞相是我夫》,希望可以先收藏~   链接:   APP用户到我作者专栏【插柳成荫】里找哦~   文案:   【纪云汐挑夫婿的眼光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喜欢心机深沉狠绝无情的男人,长相无所谓。   她发现,吴家有个不受宠的少爷不错。   虽然长得普通,但她很喜欢。喜欢的东西,自然要想办法弄到手。人家只是个不受宠的少爷,弄到手对她来说也没什么难的。   各府的小姐们觉得纪云汐一定是眼瞎。   **   多年后,各府的小姐们后悔不已。   吴相爷权倾朝野的气质简直是天下男子第一帅!   纪云汐本人也非常后悔:“我现在不想要了,吴相爷谁要谁拿去!”   吴相爷慢斯条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手:“你当初设计要嫁给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ps:男女主都不是善茬】 第74章 074(二更)   原本温热的水早就已经凉了, 顾淮景先走了出去,随意擦干后, 扯了件衣服披上。   赵安玥躲在水里, 寝衣早已不见踪影。她小脸红扑扑的, 眼睛里水光潋滟, 有些委屈的看着他。   顾淮景今夜虽没有尽兴, 但到底也舒服到了,因此神清气爽。   他笑着看着她,好心提醒:“你不要这样看着我,难道你的手还不够酸吗?”   赵安玥气极:“顾淮景!”   虽然是怒言, 但说出口的时候, 却还残杂着刚刚的余韵,带着娇憨。   顾淮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看得赵安玥转过身去, 才道:“我去给你拿衣服,马上就回来, 你先出来到床上等着。”   说完后,推开房门离开。   赵安玥没听他的,她还在浴桶之中, 因为浑身都有些软,没劲。   没过多久顾淮景便推门而入。   他取来了赵安玥的寝衣和浴巾,来到浴桶前:“出来罢。”   赵安玥往水下躲了躲:“你先转身。”   顾淮景懒得理她,她浑身上下,哪里是他不知道的?她从上到下, 从里到外,都是他的。   他把衣服放在侧房的床上,走到浴桶旁边,挽起衣袖,捞鱼似的把人给捞了起来。   赵安玥不敢挣扎,她刚刚发现自己越挣扎,顾淮景就越兴奋,越过分。   顾淮景把她抱到床上,用浴巾把她给擦干,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问道:“你今天白天出去了?”   赵安玥有些害羞,但顾淮景也没做什么,于是她也尽量把顾淮景当成樱鱼。   再说,她本来就是被他弄.湿的,他来善后也没什么不对。   听到他的问话,赵安玥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去见了姜氏她们?”顾淮景给她系好带子,不动声色的问道。   赵安玥没觉得这需要隐瞒的:“对的,怎么了吗?”   顾淮景勾了勾嘴角,就知道这样。   她今天能做出这种事情,背后肯定有人和她说过什么。   那位编修夫人向来嘴碎,说话也不顾忌,他沉下脸色,刚想不让赵安玥和她们来往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也就嘴碎而已,倒也没什么坏心。而且说来说去,好像对他也没什么损害。   他给赵安玥穿好衣服,收回手:“没什么,回房睡罢。”   赵安玥穿上鞋,跟上了顾淮景,出门的时候趁着月色看了看自己的手,想到刚才的事情,面上一热,总觉得手也是热的,而且一点都不干净。   她就想把手往自己衣服上一擦,但手伸到一半,她绕了个弯,伸手扯着他的衣摆,不动声色的擦着手。   顾淮景看到了也没什么反应。   她一边走着,一边擦着,一边问道:“你刚刚说过会回答我一个问题。”   顾淮景:“你问。”   赵安玥很开心,唇角弯弯如天边月牙,满怀期待的问道:“怀南公子真名是什么?”   “这个我回答不了你,换一个。”顾淮景推开房门,淡淡道。   赵安玥脚步一顿,停在门口,张大嘴巴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顾淮景,你刚刚明明答应了的!”   顾淮景转身看她一眼,解释道:“我只说过回答你一个问题,没说过每一个问题我都会回答。”   说完后,往里走去。简直是翻脸不认人。   赵安玥在原地气得跺脚,走了进去,一脚把门给踢上,噔噔噔的追了进去。   顾淮景已经上床了。   她跟着爬上去,脚一甩,把鞋子甩掉:“你这是耍赖!”   顾淮景掀开被子躺了下来,弹灭了房中烛火,被子盖到自己胸前:“不问就算了。”   赵安玥气愤的盯着他,偏头想了想,勉为其难换了个问题:“怀南公子的《永安地形图》为什么给你?”   顾淮景答道:“因为我需要。”   “你需要他就给你画吗?为什么?”赵安玥不敢相信。顾淮景这样说,仿佛怀南公子是他下属一样。   顾淮景闭上眼睛:“这是第二个问题了。”说完后,后边任赵安玥再怎么问,怎么推他,怎么折腾,他都仿佛睡着一般,不再出声了。   赵安玥也很累,只能钻进自己的被窝中,愤懑不平的睡下。   睡前想,一个问题太亏了,下回怎么也得要三个问题。   **   第二日,顾淮景起床的时候赵安玥还在睡着,他站在床边,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睡脸,叹了口气,给她盖好被子,上朝去了。   今日朝间,江南知府薛让向皇帝述职。   顾淮景站在一边,静静听着。   薛让拜见皇帝,却带着面罩,因为面罩下的脸红肿异常,说是来京路上被虫子咬了,满脸都是,不能见人。   皇帝体恤,悉心嘱咐了几句,倒也没说什么。   下朝的时候,薛让隐在其他官员之间,偷偷看了一眼带头离开的六皇子,和旁边的顾淮景。   这些事情,终究到了需要解决的时候。   他轻轻一叹,只希望一切都有惊无险。   **   后官之中,齐贵妃和众妃嫔向皇后请安,请过安后,大家坐在位置上,喝茶说话。   席间,十一皇子母妃欣妃笑道:“说来最近倒是有件趣事,不知各位姐姐妹妹可曾听闻,那江南知府薛让来京述职了。”   皇后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水晃了出来,溅到她的手背,烫得她一时情急之下把茶杯甩到桌上,发出一声响。   众妃嫔吓了一跳,齐齐看向她。   皇后脸色有些白,站了起来,冷声呵斥道:“后宫不得干政,涉及到朝中官员的事情,大家还是不要说了。”   欣妃脸色一白,跪于地面:“臣妾知错了,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叹了口气:“往后一定要记住了,切不可如此,这次也就算了。今日本宫也累了,你们回罢。”   说完后,转身离开。   齐贵妃带着众妃嫔一起福身道:“恭送娘娘。”然后带着下人走出皇后宫殿,叫住了欣妃,“欣妃妹妹。”   欣妃见是齐贵妃,转身行了一礼,笑道:“不知贵妃姐姐有何事吩咐?”   齐贵妃牵过欣妃的手,慢慢走在道上,两人的座驾紧紧跟着。   齐贵妃温婉笑道:“刚刚被皇后娘娘打断,我没听到下半部分。我十分好奇,为何江南知府来京述职是一件趣事呢?”   欣妃愣了愣,有些为难:“皇后刚刚说了,不让我们讨论这些事情。”   “你私下和我说说就好,我保证不说出去。姐姐的话,难不成妹妹不信吗?”齐贵妃看着欣妃,轻轻挑了挑眉。   齐贵妃身为三皇子母妃,三皇子死后,皇帝非但没有冷落,反而比之前还要宠爱齐贵妃。   欣妃想了想,倾过头去,小声道:“这江南知府被虫子咬得脸上红肿,见人都是带着面罩呢。”   齐贵妃眼中闪过些光芒:“哦?这倒确实有趣。”   只是不知为何,如此有趣的事情,皇后娘娘却失了神色。   她往后头的皇后宫殿看了一眼,缓缓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篇古言《未来的丞相是我夫》,希望可以先收藏~   链接:   APP用户到我作者专栏【插柳成荫】里找哦~   文案:   【纪云汐挑夫婿的眼光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喜欢心机深沉狠绝无情的男人,长相无所谓。   她发现,吴家有个不受宠的少爷不错。   虽然长得普通,但她很喜欢。喜欢的东西,自然要想办法弄到手。人家只是个不受宠的少爷,弄到手对她来说也没什么难的。   各府的小姐们觉得纪云汐一定是眼瞎。   **   多年后,各府的小姐们后悔不已。   吴相爷权倾朝野的气质简直是天下男子第一帅!   纪云汐本人也非常后悔:“我现在不想要了,吴相爷谁要谁拿去!”   吴相爷慢斯条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手:“你当初设计要嫁给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ps:男女主都不是善茬】 第75章 075   申时, 赵安玥从顾曲那学完账本回来。   她拿出那本《永安地形图》,刚想翻开的时候, 看着自己的两只手, 顿了顿。   这两只手, 昨晚……   赵安玥小脸一红, 把手往衣服上使劲擦了擦。其实手非常干净, 昨天晚上她就好好洗过,早上起来又洗了一遍,可总觉得上头还残留着什么。   她擦过之后,庄重的把书放在膝上, 执手翻开一页, 细细的看了起来。怀南公子的画,需要慢慢赏。   那每一处线条,每一个笔锋, 都要仔细看、慢慢看,才能看出这个地方的地形是什么样的, 才能知道怀南公子画的地形图有如何精准。   巧夺天工用来形容怀南公子的这些画也不为过。   赵安玥带着惊叹和虔诚,去欣赏,去在心中临摹。   越是这般, 她就更加好奇关于怀南公子的事情,更想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能画出让人震撼的东西,为什么如此的惊才绝艳。   赵安玥学画学了很久,宫中画师, 父皇母后也常常夸奖她,她有时候也很满意自己的画作。可是和怀南公子的一比,却差的太多,无论是技巧还是意境。   怀南公子的线条都不是普通的线条。   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和顾淮景有关系呢?她昨天晚上问顾淮景,为什么怀南公子会把《永安地形图》给他,他说因为他需要。   顾淮景需要,怀南公子就给他画?凭什么?怀南公子这么好的人,怎么能这样任顾淮景差遣呢?   想到这里,赵安玥莫名就替怀南公子不平了起来。   她把书合上,放好,想了想,去了顾淮景的书房。   这本书,她就是在书房中找到的。说不定,她还能在顾淮景的书房里找到更多关于怀南公子的东西。   赵安玥打开书房的门,把门关上,看着书房里的书架,拍了拍手,专门往各种角落里找。   可是无论她如何找,都找不到第二个神秘的盒子,找不到任何和怀南公子相关的东西。   赵安玥在书架间钻来钻去,头发和衣服都略微有些乱,气也有点喘,她来到桌子后,坐在椅子上休息,休息的时候偶然看到桌侧放着一卷画卷。   这画卷很新,赵安玥之前从来没在书房看到过,难不成……是怀南公子的新作吗?!   赵安玥眼睛一亮,瞬间兴奋了起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把那画卷拿了过来,解开上头的细绳,小心翼翼的摊开在书桌上。   结果看到画的内容,她愣了愣。   不是怀南公子的画,应该是普通画师画的,这画上是一个中年男子。   那男子眉间有些老态,但这个年纪气质还带着风度翩翩之感,眉眼温润,细看能看出年少时候也是位让不少女子倾心的美男子。   只是赵安玥却觉得这中年男子的五官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把手伸到唇边,一边微咬着食指指节处,一边歪着脑袋绞尽脑汁的想着,到底在哪里见过。   咬着咬着,她蓦然想起这手昨天做了什么,连忙放了下来,呸呸呸的吐着舌头。   赵安玥赶紧匆匆离开书房,到房中拿起水壶喝了一口,然后漱口把水吐了出来,才觉得好些。   樱鱼看到她这幅模样,吓了一跳:“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赵安玥摇头:“没什么。”她又拿起帕子擦手。   樱鱼叹道:“夫人,你今天已经擦过好几次手了,您可是手不舒服?”   赵安玥很认真的道:“因为手脏。”   樱鱼看着她干净白皙的手,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赵安玥擦着擦着,突然间脑中一动,想起那画中男子为何觉得熟悉了。   她吓了一跳,把手帕扔到桌上,提起裙摆跑了出去,跑进书房,停在那副画前。   六皇子,像六皇子!   当初秋日围猎,见到六皇子的时候,赵安玥就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六皇子的长相带着几分江南水乡的温润,和皇帝皇后都长的不太像,和三皇子、七皇子更是不同。   皇帝和几位皇子的长相都偏硬朗之风,可六皇子却眉眼如画。站在一起,仿佛是英俊武夫和俊朗书生的区别。   但是仔细看,却又发现六皇子的五官还是挺像皇帝皇后的,只是乍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所以也没有什么人会去怀疑。   可这画中的中年男子,无论气质还是眉眼,都和六皇子太太太像了,不是那种需要细看才能察觉的像,而是很明显的如出一辙。   赵安玥仔细瞧,发现画下还有两个小小的字迹:薛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叫薛让的中年男子是六皇子的什么人?   赵安玥正咬着唇,皱着眉,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的时候,顾淮景和顾青说话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   今天顾淮景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天都还没暗呢!   赵安玥在原地焦急的走来走去,本能的不想让顾淮景知道自己在书房,知道自己看到了这幅画。   她想把画收起来,可是顾淮景的声音已经很近很近了,他已经走到书房门口,就要推门进来了。   画来不及收,书房里也根本就没有可以躲的地方。   顾淮景当初设计这个书房的时候,就是故意如此布局。   赵安玥左看右看,实在没办法,索性坦然的坐下,双手撑在画上,头一歪,装睡。   顾淮景推门走进书房的时候,顾青正说道:“侯爷,齐贵妃派人……”   顾淮景看到桌子上躺着的人,手抵在自己唇前。   顾青一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顾淮景道:“你先出去罢,有事待会再回禀。”   顾青闻言退了下去,离开的时候把书房的门带上了。   顾淮景朝桌子上安安静静躺着的赵安玥走了过去,停在赵安玥旁边。   赵安玥是装睡的一把好手,在大宴的时候,就没少用这招骗父皇母后宫中丫鬟们。她静静躺着,眼睛也没有紧紧闭着,而且自然阖着,双腿微微弯曲,轻轻交叠。   不仅如此,她还特地放缓了呼吸,一下一下。   顾淮景低头看了一眼她枕着的画,是今早才从江南那边送过来的。   他平静道:“别装了,起来罢。”   赵安玥的小脑袋背朝着他,他看不到她的脸。听到他这句话,她依旧不动,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睫毛轻轻颤了颤。   他又道:“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还不起来吗?”   赵安玥的睫毛颤动得更快了一些,只是还是没有动静。   顾淮景勾了勾嘴角,伸手朝她身上探去。手还没探到想探的地方,赵安玥感觉到了,瞬间夹.紧了双手,抬起头,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嘴角的弧度条件反射就绽开了,咯咯咯的笑着,完全不受控制。   赵安玥很怕痒,特别怕痒。她心有余悸的看着顾淮景:“你想干什么……啊——!”   话还没说出口,因为她过于靠在椅子的一侧,椅子受力,猛地往后翻去。   砰的一声,赵安玥跟着椅子摔倒在地,四脚朝天,股间生疼。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连一向反应很快的顾淮景都没反应过来,伸手想拉住赵安玥的时候,赵安玥人已经在地上了。   他嘴角微抽,手在半空中,顿了片刻,看着惨叫一声的赵安玥,缓缓收回了手。   赵安玥疼得眼眶瞬间红了,她揉着摔到的地方,仰起头看着他,刚想斥责一句。如果不是他要挠她痒痒,她反应能那么大吗?她反应如果没有那么大,她怎么会摔到地上?她摔倒地上,他武功那么高为什么还抓不到她?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实在太过分了!   可是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下意识咽了回去。   顾淮景双手垂在身侧,他还穿着朝服,黑金色朝服把他的身材衬得很好,笔挺直立,有一种淡淡的上位者气质,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对面的人,都是他脚下的蝼蚁。   更不用说他脚边的赵安玥。   赵安玥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她看着看着,索性抿着唇哭了。   和以往不同,她这会哭的没有声音,眼泪静静的流着,眼眶微红。   顾淮景叹口气,他也没想到她会摔倒。他蹲了下来,伸手去扶她,声音下意识柔和了几分:“没事吧?”   赵安玥挥掉他的手,啪的一声,很是响亮清晰。   这声音有点吓到赵安玥,她使了全力,因为觉得顾淮景会躲开,没想到他没躲。   她吸了吸鼻子,朝他手背看去,发现已经红了一片。   顾淮景轻轻皱了皱眉,看了她一眼。   赵安玥眼泪顿了一下,想了想,觉得他有发怒的前兆,于是把自己的手毫不含糊地塞.进他的手心中。   她的手纤细修长,很是漂亮,在女子中不算小手。但和顾淮景的比起来,显得小而精致。   他心底软了一下,把赵安玥扶了起来,然后脚一勾,把倒地的椅子也勾了起来。   赵安玥是真的摔得有些疼,顾淮景看她揉着伤处,伸手要去探。   赵安玥连忙躲了过去,很是警惕:“你要干嘛?”   “我看看。”他一边道,一边把赵安玥抓了过来。   赵安玥有些急,忍着疼伸脚朝他脚背踩去:“你又不是大夫,看什么看!”   顾淮景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脚。   赵安玥一脚踩空,一个趔趄,就又要摔,顾淮景连忙伸手,环住了她,很无奈:“小心点。”   赵安玥还没从刚刚一摔中缓过神,差点又要摔一跤,她从顾淮景怀里挣扎开,气愤道:“你要向我赔罪!”   顾淮景挑眉:“我为什么要向你赔罪?”   “如果不是你要挠我痒痒,我就不会摔倒!”赵安玥道。   “你如果不装睡,我就不会挠你痒痒。”顾淮景淡淡地瞥了一眼桌上的画,“你把我画拿出来干什么?”   赵安玥硬着脖子道:“我以为是怀南公子的画,拿出来看一看不行吗?不过这画上的人是谁?”   顾淮景看着她,觉得有些心累,看她一直疼得皱眉,朝她伸出手:“这与你无关,很疼吗?过来我看看。”   赵安玥有样学样地朝他道:“疼不疼也与你无关!”说完后,伸腿就想偷袭踩他。   顾淮景轻而易举的避开,赵安玥干脆抬腿就想踢他小腿,也被躲开了。   她气得跺脚,把裙子一摔,揉着伤处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顾淮景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离开。   顾青守在门外,见赵安玥出来,眼观鼻鼻观心的行了一礼,然后走进了书房。   顾淮景站在桌边,双手负于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桌上的画:“你先把药给夫人送过去罢。”   受伤了还想着踩人踢人,应该是不怎么严重。   顾青:“是。”   **   赵安玥很委屈的趴在床上,问身后的樱鱼:“是不是肿了?”   樱鱼用大宴带来的药膏,给赵安玥涂上,道:“有点,夫人您这是摔哪里了?”   赵安玥忿忿不平道:“摔书房里了,如果不是顾淮景害我,我才不会摔呢。”   樱鱼没敢接着话,把药膏涂上后,伺候着赵安玥把衣服穿好。   刚穿好没多久,顾青在门外道:“夫人,侯爷让我送药。”   赵安玥抬高了声音:“不用,我都已经涂好了,你拿回去吧!”   顾青顿了顿,也没走。樱鱼帮着解围:“夫人,顾青也是听命,要不奴婢把药收了?”   赵安玥看了樱鱼一眼,轻轻皱着眉,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樱鱼一番。   樱鱼被看的面红耳赤:“夫人,怎么了吗?”   赵安玥收回视线,挥挥手:“没什么,你收了吧。”   樱鱼福了福身,走了出去,打开门,在外头接过了顾青的药。   顾青朝她笑了笑,退了下去,进了书房。   赵安玥慢慢的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顾青的背影,咬着唇,眼珠子一转。   刚刚她在书房中时,明显听到顾青有说到‘齐贵妃’三个字,只是之后由于她被打断了。   齐贵妃是三皇子的母妃,三皇子已经死了有一阵子了。   这些事情,赵安玥之前是向来都不关心的,顾淮景也不说,她也不问,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又不想知道。   可现在,她却想知道了。书房那张酷似六皇子的画像,让她有些不安。   六皇子的舅舅是丞相,六皇子出事,丞相府也逃不了,那身为丞相府少夫人的佟冉琴就会有危险。   赵安玥来大祁这么久,玩得来的好友也就姜佩绮、刘梓、佟冉琴三人。   她想了想,躲开樱鱼她们,悄悄从树林后头钻了进去。   书房的窗后便是这片树林,伤处已经涂了药膏,凉凉的,没那么疼了。   赵安玥慢慢的摸过去,停在书房后头。   窗户有些高,赵安玥站在那里,里面的人也看不到她。   但是书房里的说话声却透过窗隐隐约约的传出来,赵安玥竖起耳朵,悄悄听着。   “侯爷,齐贵妃派了人,想请侯爷帮忙。”顾青道。   顾淮景站在桌子边,低头细细打量着桌上的画像,轻轻笑着:“这么多年,齐贵妃避侯府如同蛇蝎,当年更是说过再不往来的话,她也没想到,今天会求到我头上吧?”   顾青没有接这话,齐贵妃家世平平,父亲官职不高,但和顾老侯爷有些关系,连带着顾淮景的父亲当年和这齐贵妃也有些私交。   只是后来,齐贵妃入宫为妃,顾淮景的父亲也娶了他母亲。只是顾国侯府还是会帮衬齐贵妃一二。   后来,顾家出事。齐贵妃也察觉到皇帝对顾家的不喜,立马断了和顾国侯府的往来,并且撇的一干二净。   当年的事情,齐贵妃倒是没有做什么,只是知道装作不知道而已。   如今为了给三皇子复仇,却重新找上了门来。   “齐贵妃说,她手里有皇上谋害顾家的证据。”顾青低头道。   顾淮景笑了笑,完全没有意外之色:“她的条件是什么?”   “齐贵妃说愿以此和侯爷结盟,为三皇子和顾家报仇。”顾青不敢在此事上夹杂自己的任何观点,齐贵妃的人怎么说,他就怎么禀告,“如今,齐贵妃要一副薛让的画像。”   “我早就给她备下了。”顾淮景伸手,把摊在桌上的画像卷起,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把画像递了过去,“既然如此,过几天给齐贵妃送过去罢。”   顾青接过:“是。”   **   窗外,赵安玥捂住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齐贵妃手里有皇帝谋害顾家的证据?   这是……什么意思?顾淮景的父亲和叔叔,原来不是单纯的死于战场吗?   赵安玥嫁入大祁不到一年,先是三皇子死,然后是七皇子,接下来便轮到六皇子了吗?   顾淮景是要一步步杀掉皇帝的皇子,然后找皇帝报仇?   这些事情,赵安玥之前从来听都没听过,她知道顾淮景身上有很多秘密,只是她向来不关心,也没有仔细想过他要干什么。   结果没想到,背后居然是因为这样的事情。   顾家世代都是忠烈,皇帝为什么要害顾家?   赵安玥的脑袋有些乱,就在她胡乱猜想的时候,头顶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听到什么了?”   赵安玥被吓一跳,猛得往后退了几步,脚上被地上的藤蔓缠住,一个踉跄,差点又摔了一跤,还好背后有颗树挡住了她的背。   顾淮景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盏茶,淡淡提醒道:“小心点,别再摔了。”   赵安玥抵在树干上,仰起头,他站在书房内,隐在阴影中,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再想什么。   赵安玥看人是看感觉的,她的感觉往往都很对。这个人对她是真的好,而且假的好,她都能感觉到。   顾淮景对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一般般。   就比如现在,自己听到了一个大秘密,但是只要她不说出去,顾淮景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   赵安玥张了张嘴,大着胆子问道:“那张画像中的人,和六皇子是什么关系?”   顾淮景低头喝了一口茶:“我说了,这与你无关。你不要多管闲事,好好当你的侯爷夫人就好。”他抬起头,朝她勾了勾嘴角,“今天看到的,听到的,都烂在心里,谁都不要说,祖母那里也不要说。”   赵安玥微愣:“祖母不知道吗?”   顾淮景嗯了一声,端着茶杯离开了窗边,没再理赵安玥。   赵安玥在原地站了一会,回了房中。   **   临睡之前,赵安玥趴在床上,还在思考自己今天听到的事情。她摔倒伤的地方涂完药后好了很多,可是用过晚膳过后没多久,又隐隐疼了起来。她现在只能趴着才会舒服一些。   顾淮景走了过来,看着她的姿.势,弯下腰,手伸了过去。   赵安玥警惕的侧过身子,疼得龇牙咧嘴,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他:“你想干什么?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会生气的!”   顾淮景仿佛听到好笑的事情一般,坐在床边,不顾她的抗拒,把她拖到床边,按着她:“这就算动手动脚了?那昨天晚上怎么算?”   赵安玥目光一闪一闪的,抬起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顾淮景冷笑,手上毫不留情,全面压制赵安玥的挣扎。   赵安玥觉得自己此刻就是砧板上那只跳动的鱼,被残忍的大厨按住,然后一刀拍下,啪的一声。   她呜咽了一声,怀里抱着枕头:“你轻一点,疼。”   顾淮景深深吸一口气,压着心里的蠢蠢欲动,克制着给她上药。   只是期间实在没有忍住,借着上药之名,做了些令人发指的事情。   上完药后,赵安玥眼眶微微红着,不是因为伤口有多疼,而且因为其他的什么。   她有些生气,默默的爬到最里边,贴着墙,完全不理他。   顾淮景起身洗了手,吹灭烛火,在床边躺下。   赵安玥兀自生着闷气,只是气生着生着,突然间眼睛一亮。   她又爬了过去,爬到他身侧,小声叫他:“顾淮景。”   “嗯?”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赵安玥抿唇道:“你刚刚对我……那样了,所以你欠我一个关于怀南公子的问题哦。”   顾淮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他想明白后,睁开了眼睛,看着身侧的她,眼里带了点怒意和寒意:“你说什么?”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眼神,赵安玥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手抠着枕头上的绣花:“和昨晚一样啊,一个问题,你得回答我。”   顾淮景从被窝中伸手扣住她,在她耳侧按捺住怒意,问道:“意思是,只要我回答你问题,我就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情?”   赵安玥微微皱眉,认真的纠正他:“不是,是你对我做了那种事情,就要回答我的问题。”   语序在前在后,意思就不同了,这很重要的。   翰林院编修夫人到底对赵安玥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淮景冷笑了一声,胸口被她气得隐隐作痛。 第76章 076   赵安玥依旧趴在顾淮景旁边, 黑暗之中,她看不见顾淮景的神情, 只听见他的冷笑声。   笑声短促, 带着顾淮景内心的不爽。按理来说听到这笑声, 赵安玥就不应该继续问下去, 但她偏偏继续问了, 还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推了推他:“顾淮景,怀南公子是你下属吗?”   这是她的第二个问题,因为第一个问题他的回答,给人一种怀南公子是他属下的感觉。   这让赵安玥心里很不舒服, 觉得那样惊才绝艳的怀南公子, 怎么能在顾淮景手下办事呢?这实在是太没天理了。   顾淮景一口闷气被赵安玥憋的还没缓过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赵安玥居然觉得夫妻之间的事情居然可以当成交易?   昨天晚上的事情就不提了,那是他为了哄她好好服侍他, 才说只要她照他的做了,就回答她一个问题。   这对他来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不可能亏的。   回想起昨夜,赵安玥是真的很生涩,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整个人都羞得缩成小小一团,嘴唇间发出有些急促的喘气声。   顾淮景看着这样的她,感觉着她手心的温热,实在是忍得很辛苦。   可是他现在不太愿意要她,因为他不想她现在怀上孩子, 这个时机不对,一切有可能让她有身孕的事情,顾淮景都不想去做。   当然也可以让刘大夫抓个药方,让赵安玥喝下。但这样会伤了身子,顾淮景觉得还是他忍忍。说到忍,顾淮景没什么做不到的,他已经忍了有十年。   只是赵安玥自己却硬要惹火上身,他讨些好处也不为过。   可没想到,居然让赵安玥有了这种可以当成交易的想法。如果其他男人也有怀南公子的消息,她是不是也没关系?   但是,转念一想,那他貌似也可以利用这个做些想做的事情,至少她会配合?   赵安玥不知道顾淮景此刻心里的想法,她等了一小会儿,没等到顾淮景的回答,小脸一皱,脆生生问道:“顾淮景,你不会是想耍赖吧?”   樱鱼明明已经给她上过药了,可是顾淮景刚刚还是硬生生按着她,查看了伤处,上了他自己让顾青拿来的药。   上药就罢了,他还借此机会做了很逾越很过分的事情。   那她当然不能让他白白这样做,她打也打不过他,骂也骂不过他,自己和丫鬟的性命都捏在他手里,那她也只能勉为其难要点好处了,否则就要白白被吃豆腐吗?   顾淮景开口,语气有些冷:“不是。”   赵安玥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用轻快的语气重复了一下他的回答:“不是啊~”   顾淮景侧身,两人间的距离瞬间变得近了些。   “你貌似很高兴?”顾淮景不确定的问道。   赵安玥连忙摇头:“没啊,我没有高兴呀。”怕他不相信,她还特地补充了几句,“我是有点可惜,怀南公子这么厉害的人,居然不是你的属下,我替你感到有些惋惜呢。”   顾淮景呵了一声:“真是为难你如此为我考虑。”   赵安玥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了一些,于是爬回自己位置,和他拉远了距离。   “我要睡觉了。”她道。   **   昨夜赵安玥是趴着睡的,今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是仰着身子睡的。   她眨了眨眼睛,试着轻轻左右蹭动了一下,发现昨天摔疼的地方已经不疼了。   赵安玥大着胆子,挺起小细腰,然后重重砸下。床软绵绵的,她身子落在床上,小幅度弹了几下。   这样也不疼,看来一个晚上就好了。   赵安玥连忙爬了起来,坐在床边唤樱鱼进来。   前几日,她和刘姐姐、冉琴姐姐她们约好今日一起去佩绮府上的,可她昨日觉得自己摔伤了,应该是去不了,本打算不去了。结果没想到,一个晚上过去,伤已经好了,而且不疼了,她当然要一起。   赵安玥起得有些晚,哪怕一路匆匆忙忙的,到杨府的时候,刘姐姐和冉琴姐姐们早就已经到了,大家正在佩绮院子中喝茶嗑瓜子,顺便唠唠家常,说说今日京都发生的趣事。   知道最多趣事的自然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刘梓,她拉着刚到的赵安玥在自己旁边坐下,然后从左到右,依次看过赵安玥、姜佩绮、佟冉琴,神神秘秘道:“你们知道吧?江南知府薛让这几日来京都了。”   “薛让?”刚坐下正自给自足,给自己倒茶的赵安玥顿了一下,睁大双眼,看向刘梓,下意识问道。   “对啊,江南知府薛让。”刘梓奇怪的看着赵安玥,“怎么了?玥儿你听说过他?”   昨日书房里,那中年男子的画像下方就写着‘薛让’二字。赵安玥知道这些事情不能说,故而微微笑了笑,把茶倒满,把茶壶放了回去,回答道:“好像有点耳熟。”   姜佩绮正拿着块点心,因为有了身孕,冰山美人似乎都暖了很多,如同这渐渐回暖的春日,她对赵安玥笑道:“薛让任江南知府,江南离大宴近,薛让这知府当的也有些名气,你听说过也算正常。”   赵安玥若有所思:“噢,江南知府呀,他最近来京都了?”   刘梓接过话:“来了有几日了,这薛让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男子,在江南那边很受女子喜爱。现在有了些年纪,听说风采也不输当年,现在年纪和我父亲般大,但依旧没有娶妻呢。我本来还欲想些法子偷偷见一面,但现在啊,见了也没用咯。”   赵安玥下意识看了对面的佟冉琴一眼,想起薛让那酷似六皇子的长相,问道:“为什么?”   刘梓等的就是这声‘为什么’,赵安玥是非常捧场的人,所以刘梓很喜欢她:“那薛让,听说来京的路上被虫子给咬了,满脸的红包,肿的很,五官都变形啦,面圣的时候都带着面罩呢。”   赵安玥震惊道:“不会吧?”为什么刚刚好被咬了脸?因为脸不能见了吗?太像六皇子了吗?   “自然是真的。”刘梓叹息,“看来那虫子也是专找好看的男人咬罢。不过冉琴,据说年轻的时候,这薛让曾经在丞相府中住过几日,你可有见过着薛让?”   佟冉琴有些无奈的朝刘梓一笑,说话的时候温温柔柔的:“刘姐姐,你这话说的,薛大人在丞相府的时候,我都还不会说话,还没嫁入丞相府,怎么可能见过?”   刘梓也只是随口一说,笑了几声,认真道:“不过说真的,薛让年轻的时候很受丞相待见,不过为何最终却去了遥远的江南做起了知府?”   佟冉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相府里都禁止提这位大人的,想来是和公公闹了些不愉快罢。不过这些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你还提这些干什么?”   赵安玥一脸震惊的听着这些陈年旧事,脑袋快速的思考了起来。   仔细想想,越发觉得不对劲。   顾淮景书房里的画像,以及宫中联系顾淮景要画像的齐贵妃。   齐贵妃要为三皇子报仇,三皇子之死,赵安玥觉得和顾淮景有关。但是其他人都不会这般想,据私底下的传言,都说三皇子的死和六皇子、七皇子有关系。   现在七皇子已经死了,齐贵妃自然是想对付皇后和六皇子,那么这画像对齐贵妃有用。   而这薛让长的像六皇子不说,年轻的时候还和丞相府有关系,当今皇后不就是丞相府的嫡小姐吗?   且这薛让的脸进京前偏偏被虫子给咬了!   这欲盖弥彰,都在告诉赵安玥,这六皇子很有可能不是皇上的皇子,而是这薛让的公子!   这也实在太离谱了吧?!如果皇帝知道了,那六皇子和皇后,还有背后的丞相府都逃不了一劫吧?   其他人和赵安玥没什么关系,但是身为丞相府少夫人的佟冉琴该怎么办呢?   赵安玥望着佟冉琴,目光有些担忧。   佟冉琴迎着这眼神,心里有些发毛,问道:“玥儿,怎么了?你怎么这般看着我?”   和赵安玥相识这段时间,她从未见过赵安玥有过这样担忧的眼神,看起来怪是让人害怕的。   赵安玥咬着唇,这后头的事情,她自然是不能和佟冉琴直说的。这事情和顾淮景关系很大,如果她说错什么,不仅会牵扯到顾淮景,还会牵涉到整个顾国侯府,祖母,她自己,她的那些丫鬟们,顾曲老管家,青兰绿衣,还有最近和她丫鬟樱鱼眉来眼去的顾青,这些人都可能会有危险。   所以赵安玥不能做,但她明知道事情有异,也无法做到眼睁睁等着佟冉琴出事。   她在大祁,也只交了这三个好友而已。   赵安玥想了想,问道:“冉琴姐姐,丞相府大少爷平日对你好吗?”   此言一出,席间安静了下来。   姜佩绮的手在桌子下扯了扯赵安玥的衣摆,刘梓猛朝赵安玥挤眉弄眼,佟冉琴的笑变的有几分勉强。   赵安玥再后知后觉,也察觉到不对了。   四人在一起的时候,刘梓经常会骂自己家里的编修夫君,可是大家也都能看出,编修大人对刘梓挺好的,虽然被外头传惧内,但赵安玥觉得这翰林院编修大人就愿意被刘梓这样管着呢。   赵安玥不怎么主动提顾淮景,但刘梓问的时候,她也会说老实说几句。   可姜佩绮和佟冉琴是从来不提自家夫君的,而刘梓姐姐也不怎么问她们夫君的事情。   仿佛在避嫌。   赵安玥这才觉得佟冉琴和家里夫君的关系可能不太对劲。因为往日,她对这些没有兴趣,从来不问也不去了解,可是现在不同了,这件事情关乎着佟冉琴的性命。   她眨巴着眼睛:“怎么了?不好吗?”   佟冉琴笑了笑:“不是,夫君对我挺好的。”   赵安玥皱着秀眉,一脸孤疑的看着佟冉琴,不是很相信。   佟冉琴站了起来,抱歉道:“我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情,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玩着罢。”   说完后,也不顾众人劝阻,离开了。   “玥儿,你这是做什么?”佟冉琴离开后,刘梓朝着赵安玥抱怨,“你这好端端的提起丞相府大少爷干什么?”   “不能提吗?丞相府大少爷对冉琴姐姐很不好吗?”赵安玥是真的不太清楚。   姜佩绮幽幽叹了口气:“冉琴姐姐那温柔娴淑的性子,大少爷自然对姐姐挺好的。只是这大少爷啊——”,姜佩绮顿了顿,“妾室有点多。”   大祁的公子官员们,家中大多都会有几房妾室,但也不会太多,基本都是两三房,多的会有七八房,哪像这丞相府大少爷,几十房妾室,被丞相和丞相夫人说了好几次也屡教不改。   佟冉琴本就是体贴温柔的大家闺秀,也没有去管这些事情,对那些妾室还挺好的,可是妾室们自然不会想着报答,反而卯足了劲头把那丞相府大少爷哄得心花怒放,几个月都不踏进佟冉琴房中。   除了这点,那大少爷其他都还好,在官场上能力也还行,对佟冉琴虽然没多少喜欢,但也挺敬重。   只是,这到底是让人开心不起来的,特别是像冉琴姐姐这般万事都放在自己心中,从来不找人帮忙的人。   之前顾淮景有个宋姊然,赵安玥都觉得很头疼。可这大少爷却有几十房妾室,佟冉琴姐姐平日心里会是何般滋味,赵安玥想想都能明白。   所以这样的佟冉琴,自然不能因为丞相府,而被牵连罢?   赵安玥决定要救下佟冉琴姐姐,可这事能不能成的关键,在于顾淮景。   **   赵安玥匆匆回了顾国侯府。   顾青跟着顾淮景还没回来,祖母在佛堂礼佛,不好打扰,所以最后赵安玥想了想,去找了顾曲。   顾曲在厨房。赵安玥到的时候,他正站在那大厨对面,苦口婆心地叮嘱着:“顾刀啊,你用刀的时候别太用力,刀已经被你用坏好几把了,砧板也换了好几次了。这些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到底是要省着点用的。”   左脸上有着硕大一个刀疤的顾刀看都不看顾曲,挥着菜刀朝粘板的排骨砍下去,砰砰砰的,听起来怪吓人。   之前赵安玥就来过厨房一次,见过这位奇怪的大厨,顾青说,这大厨见了顾淮景也不行礼。   而且上次来的时候他也在挥菜刀,这次来的时候,他还在挥菜刀。   赵安玥这才觉得,这大厨可能脑子方面出了点毛病罢。   顾曲的劝说,顾刀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儿,刀挥下之时,肉沫飞溅,有不少飞到顾曲布满皱纹的脸上。   顾曲抹一把脸,抹下一把油,他瞪了顾刀一眼,气急败坏道:“你怎么就不听呢,算了算了,我要被你气死了。”   说完后,就打算离开,刚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赵安玥。   赵安玥正眨着眼睛,殷切的看着他。   顾曲胡子一颤,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走出去一些,避开空中飞舞的肉沫:“夫人,您怎么到这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赵安玥在咚咚咚的剁肉声中问道:“顾曲,你知道侯爷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顾曲愣了愣,没怎么犹豫就摇了摇头:“据属下所知,应是没有。”   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喜欢的东西呢?   赵安玥不相信:“侯爷喜欢吃什么?”   顾曲道:“侯爷没有不吃的东西,也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他家侯爷看起来不好伺候,但其实并不是,侯爷在吃喝玩乐上从来都是无所谓,随便顾曲安排的。   赵安玥有些孤疑地看着管家:“那侯爷平日喜欢玩些什么?”   顾曲欣慰的看了赵安玥一眼,心想夫人终于对侯爷上心了:“侯爷空闲之余,基本上是看兵书或者练武。”   “……”赵安玥无话可说了。顾淮景的生活这么无趣的吗?   “阿景喜欢冰糖葫芦。”突然间有个声音响了起来,沙哑的如同被暴晒后干裂的土地,听上去闷闷的,像是很久未开口说话的样子。   赵安玥和顾曲一愣,纷纷往身后的大厨看去。   大厨手中的刀此刻停在半空中,他转过头,看着两人,神色认真,话是一字一句说出口的。   明明他长得凶横,块头也大,可是此刻却给人一种孩子般天真的错觉。   赵安玥不太确定的重复了一遍,觉得顾淮景和冰糖葫芦实在不搭边:“真的?”   顾刀很郑重的朝赵安玥点点头,然后挥刀而下,砰的一声,肉沫飞溅,兴许是这次蓄力的太久,溅的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远,溅到了赵安玥的头发上。   她的身子僵在原地。   顾曲身上也被溅了不少,正要发火,但看到赵安玥的模样,连忙道:“夫人,您没事吗?顾刀身上出了点问题,心智不全,他做事您别放在心上。”   赵安玥咬着牙,机械的摇了摇头,打算离开,但又停下脚步,转过头,问顾曲道:“侯爷真的喜欢冰糖葫芦?”   顾曲想了想,果断的摇了摇头,一边注意着厨房里的人,一边小声道:“不喜欢。”   侯爷会吃甜,但一般不怎么吃,该是不喜欢的。   一个说喜欢,一个说不喜欢,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赵安玥顶着肉沫回到了房中,让樱鱼伺候着自己洗漱,然后一边在想这个问题,想着想着,干脆就不想了,手一挥,道:“樱鱼,你让人去街上买串冰糖葫芦回来!”反正顾淮景不喜欢的话,她就自己吃。   樱鱼微愣:“是。”   “等等!”赵安玥改口道,“买两串。”万一顾淮景喜欢,难不成要她看着他吃吗?这可不行。   **   顾淮景今晚回来的不早不晚,他一踏进房门,赵安玥就噔噔噔的朝他跑去:“你回来啦?”   一般来说,赵安玥如此热情,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顾淮景抿了抿唇,敷衍的一点头,不动声色的绕过她,一边脱下朝服,把朝服放好,当她不存在。   赵安玥有求于人,态度就会很好,也会很有耐心。   她跟了上去,如同一个关心夫君的夫人,款款问道:“今日军营中忙吗?怎么这个时间才回来?”   顾淮景觑她一眼,嘴角带着点玩味的笑:“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关心一下你。”赵安玥很真诚,“祖母说的,要我多多关心你。”祖母的下一句就是,让顾淮景也要好好对赵安玥,不过她没说出口。虽然她真正想说的是这后半句。   顾淮景嗤笑一声,转身就打算离开房中。   赵安玥一把扯住他的手臂,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他:“等等,我有事和你说呢。”   说完后,强行拉着顾淮景往桌子边走。顾淮景眼中幽潭微微一晃,随着她,坐在了椅子上。   “你等等。”赵安玥一脸神秘,“我有东西要给你。”   顾淮景挑着眉,倒是有几分好奇:“哦?是什么?”   赵安玥朝他笑了笑:“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很快我就回来。”   说完后,一步三回头的跑出了房间,然后没过多久便噔噔噔的跑了回来,两只手藏在身后。   她慢慢的走到他旁边,献宝似的把一串玲珑剔透的冰糖葫芦放在了他眼前:“冰糖葫芦哦,我特意给你买的,听说你喜欢吃呢。”   顾淮景神色愣了一下,眼神落在冰糖葫芦上,微微一沉,似乎想起了什么。   赵安玥把自己那串也拿了出来,塞.进嘴中,舔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很不错。   冰糖葫芦很早就买回来了,赵安玥早就馋了,可是顾淮景没回来,她也不好吃自己那串,只能等他回来,才赶紧尝一口。   她一边吮.吸着自己的冰糖葫芦,一边晃了晃顾淮景面前的那串,催促道:“给你,你拿着呀。”   顾淮景的眼神落在赵安玥的脸上,微微出神,鬼使神差的伸手拿了过去。   赵安玥面上一喜,放下自己的手,兴奋道:“你拿了我的冰糖葫芦,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顾淮景回过神来,从椅子上起身,抓过赵安玥的手,把手上的冰糖葫芦塞进她手心,然后捏了捏她白白嫩嫩的脸蛋,冷笑道:“那还是你自己吃吧。”   说完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赵安玥嘴里还咬着一颗冰糖葫芦,另外一只手下意识握紧了顾淮景还回来的那根,不甘心的再追了上去。   他刚刚都接过去了,说明他确实是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顾某某:我只喜欢你嘴里的   *   今天晚上更新晚了半个多小时,我相信善良可爱的你们会体谅我滴 第77章 077   赵安玥拿着一串完好的冰糖葫芦, 一串咬了一颗的冰糖葫芦,带着满嘴甜跑到侧房外头的时候, 门口的顾青把她拦了下来:“夫人, 侯爷吩咐过, 不让人进去。”   “为什么?我也不能进去吗?”她不相信, 垫着脚尖往里看, 里头什么都看不到,但能听到水声。顾淮景应该是已经在洗澡了。   顾青为了防止赵安玥趁其不备破门而入,守在门的位置不动,把房间守得固若精汤。   刚刚顾淮景吩咐过了, 如果赵安玥进来了, 顾青就自己去领罚罢。   “是的,夫人,侯爷说过夫人您也不能进, 还请夫人回房。”顾青恭敬道。   赵安玥咬着唇,觉得顾淮景这就很过分了。不吃就不吃, 还把她拦在门外是什么意思?   心想,你不让我进去就不进去,但有本事你就住在侧房, 不要回房睡觉啊。   她气呼呼的,拿着冰糖葫芦回了房间,坐在床上咬了几颗冰糖葫芦,心里边骂着顾淮景,边把糖葫芦咬得咔擦响。   小时候, 赵安玥很喜欢,现在她也能吃一些,但实在是太甜了,咬了几颗后,她就把两根冰糖葫芦放在了桌上的碗里。   然后等顾淮景。   没过多久,顾淮景洗完澡后,推门而入,看到在床边无所事事坐着的赵安玥,眉眼一动,转身关上房门,然后走到床边。   赵安玥见他回来,先是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对他把自己拦在门外的不满。现在是她有求于人,没有办法。等以后事情解决了,她绝对要报复回来,把他也关在门外一回!   不过赵安玥现在还是把这个念头压了下来,她从床上站起来,神情认真地说道:“顾淮景,我们谈谈。”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想好好谈谈的,赵安玥把小脸崩得很紧,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顾淮景从来没见过赵安玥有如此神色,心下倒是有些讶异,难道赵安玥真的有正事找他?   他望着她,头发还有些微湿,连带着眉眼都带着些湿意,看上去有几分温柔:“要谈何事?”   赵安玥见他神情微软,没有平常那股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胆子瞬间就大了起来,根本不打算迂回婉转的试探,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那薛让是六皇子的生父吗?”   此话一出,顾淮景原先眼里的湿意仿佛瞬间结冰,连带着落在赵安玥脸色的视线都泛着冰冷:“谁和你说的?”   赵安玥感受到了,但嫁给顾淮景这么多个月,她这点抗寒冰的能力还是有的:“我自己猜的啊,那副画我都看到了,我又不傻。”   顾淮景勾起嘴角,笑意带着点嘲弄,眼皮轻轻动了一下,重复一遍赵安玥的话:“你又不傻?”   这话摆明就是在说赵安玥傻。她听了,一脸怒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顾淮景,你不要太过分!你只要回答是抑或不是!”   顾淮景微微耸肩,往后看了一眼,双手环胸,退了一步,背靠在床边柜子上,随意点了点头:“是。”   赵安玥低下眼帘,把指着他的手指放下,心想果然如此。   她眼皮一抬,又看向十分闲适靠着,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说的顾淮景,犹豫了一下,心想还是直接问吧,自己猜来猜去好烦的:“你是不是要和齐贵妃害六皇子?”   顾淮景曲起一条腿,轻轻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点闪动,没有回答。   赵安玥却莫名觉得他这反应就是承认的意思。   她咬着唇,手垂在身侧,抓着自己的裙摆。三皇子的死和顾淮景有关系,因为她事后无意间听到了顾淮景和顾青的对话,知道那仇尽是顾淮景的人。七皇子死的真相,赵安玥并不清楚,但是她总觉得和顾淮景也有那么些关系。   而现在轮到了六皇子,解决完六皇子,他是不是还要对付皇帝?   他这样一点一点先把皇帝的皇子解决,再解决掉皇帝,难道是想要……?   赵安玥猛然抬起头,惊疑不定的看着顾淮景,下意识退了一小步:“你为什么要害六皇子?你把皇子都害了……你难道想要当……当……”她刚刚吃冰糖葫芦的时候,唇边沾了点红,这会说话的时候唇颤动着,看起来仿佛是一朵红色的花在风雨下颤动。   接下来的话,赵安玥平日再大胆,都不太敢说出口。但意思已经明了,两人谁都知道那欲言又止的后面指的是什么。   烛光在顾淮景身后,光照着他,他的背影刚好压在赵安玥身上。   他的脸背对着光源,五官隐在微暗之下,看起来如同深潭里藏着的水蛇,露出一点点磷光的亮,让人不寒而栗。   赵安玥觉得自己有些冷。   顾淮景漠然的望着她,半晌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有些危险,有些高深莫测,除此之外,还有一些——   嘲弄的意味?   他站直身体,绕过赵安玥朝床上走去,在经过赵安玥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轻轻说了句:“现在才猜到?”   顾淮景没有很刻意的瞒着赵安玥事情,书房任她进进出出,和顾青说话的时候,明明知道她在墙外偷听,也没有中途指出。   因为有些事情,她确实要心里有数。   平常聪慧或者有些心计的女子,早就能猜到顾淮景要做什么了。   偏偏赵安玥,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却不去想着背后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该说她心大不在意,而是说她蠢?   赵安玥觉得他这话的意思是在说她蠢,但这也间接表明,她的猜测没有错。   她微张着嘴巴,如同水中吐泡泡的鱼,眼睛一直跟着顾淮景在动,看着他掀开被子,看着他上床,看着他半躺在床上,看着他把被子盖在腿上。   心中的震惊越来越浓,他居然是想当皇帝?   那他要是当了皇帝,她不就是皇后了?这这这,她还没有准备好啊。当皇后可累了。   她母后就是皇后,整个后宫所有事情,大大小小,母后都要管一管。宫女太监们,那些烦人的妃嫔们,都归皇后管。管的松了,别人要说你当不好皇后,管的紧了,别人说你不够宽宏大量。   母后经常会被有些人私底下说她嫉妒心太重,守着父皇,不让其他妃嫔服侍父皇,不懂皇帝要雨露均沾的道理。   可明明,父皇也不喜欢那些妃嫔,但所有的骂声,都是冲着母后去的。   赵安玥觉得她母后对那些妃嫔已经很好了,但是经常她还能听到一些下人偷偷说母后太苛刻。   但依照她有仇报仇的性子,她日后如果成了皇后,岂不是要顶着千古骂名?   而且皇后,能想出宫就出宫吗?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这是个大问题啊。   最关键的是,现在府中没有侍妾,但日后顾淮景如果真成了皇帝,肯定会有后宫三千吧?   如果不用她管,妃嫔也不生事就还好,如果要她管,而且事情很多,她想想就很头疼。   至少母后无论做什么,父皇都绝对支持母后。可她做什么,顾淮景肯定都要反对。到时候的她,会非常可怜的。   赵安玥想通了,连忙走到床边,蹲了下来,手趴在床沿,看着顾淮景,真诚道:“我父皇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坐上那个位置,可是父皇没有办法。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考虑,那个位置不好的。”   怕他不相信,她又郑重道:“是真的很不好,想做什么都不能做。”   闻言,顾淮景笑了,他弯下腰,两人的脸凑得很近。   他伸手,微微勾起她的下巴,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你父皇怎么想,我不管。但是你不要坏我大事,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再凑近了一些,眼望进她的眼中,赵安玥下意识动了动睫毛,能感觉到睫毛和他的睫毛交缠了在一起。   他说的很轻,却让人毛骨悚然:“如果我下了地狱,我也一定带着你。”   赵安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原本还颤动的睫毛,许是因为他这一句话,吓得停住了。   他温柔问道:“记住了吗?”   赵安玥机械的点了点头。   “那就睡吧。”他离远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重新躺了回去。   赵安玥的脚一软,原本蹲着,结果自己坐在了地上。   顾淮景抖了下被子,打算彻底躺下。   她连忙一把扑过去,抓住他的一只手臂:“顾淮景,但是六皇子这件事情被皇帝知道了,丞相府一定会受牵连的!”   “所以?”丞相府罪有应得,他能忍到这时候出手,已经很好了。   赵安玥的手微微收紧,说话声有些紧张:“冉琴姐姐,你能不能放过冉琴姐姐?”   顾淮景轻轻皱了皱眉,佟冉琴一直和赵安玥走得很近,他是知道的。   他看向一脸紧张的赵安玥,明白了她的那串冰糖葫芦是为了什么。   他斟酌了一下,突然间笑道:“我只负责把画给齐贵妃,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不会插手。要怎么对待丞相府,是皇帝的事情。我没办法干预。”   说完后,他把她的手挥掉,被子一掀,就躺了下去,朝着床里头,准备睡了。   赵安玥心心念念的事情没解决,怎么可能放他睡觉。   她跟着爬上去,跪坐在顾淮景旁边,伸手一个劲的推着他:“你骗人,你肯定有办法。”   顾淮景任由她推,眼睛阖着,道:“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赵安玥气愤的一巴掌朝他背上拍下去。   但是隔了条棉被,能有多疼?顾淮景不太在意。   赵安玥看着他的后脑勺,推累了,干脆一躺,横压到他身上,侧着头看着他的脸,因为生气,说话的时候带着怒音,但配上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仿佛在撒娇似的:“顾淮景,你想不想办法?想不想办法?你不想办法我就自己想办法了,到时候坏了你的事情,你后果自负哦。”   顾淮景睁开了眼睛,对上她侧着的脑袋。知道她这话说的是真的,如果他不解决,还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   她横压在他身上,两人之间隔着一条棉被,但顾淮景却莫名想起她的手感。   他眼里火光微闪,沉默了一小会,朝一脸期待的她道:“去把糖葫芦拿来。”   赵安玥愣了愣,眼睛一亮,欢呼了一声,如同一只撒欢的小鸟,从他身上爬起,就跳下了床。   顾淮景刚想嘱咐她记得穿鞋,赵安玥早已光着脚跑到桌边,拿起串冰糖葫芦就跑了过来,骨碌碌的爬上床:“呐,给你。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吃我的冰糖葫芦,就一定要帮我。”   顾淮景坐了起来,伸手接过冰糖葫芦,泛着光泽的红在烛光下更加诱人。   他刚刚问过下人,得知今日赵安玥去了后厨。所以冰糖葫芦这件事情是顾刀告诉她的罢?可冰糖葫芦,是他小时候爱吃的,那时候总是让顾刀给他偷偷的买,不让父亲和祖母知道。   可是现在,他早就不吃了,但是……   他把冰糖葫芦递在她嘴唇边:“咬一个。”   赵安玥顿了一下,偏开了头:“我已经吃过了,很好吃的,不骗你。”   顾淮景再次送到她唇边:“让你吃就吃。”   毕竟是她有求于人,吃就吃吧,赵安玥张开了嘴巴,把第一颗冰糖葫芦咬进了嘴里。   甜意瞬间充斥口腔,她下意识舔着,然后眼睁睁看着下一瞬间,顾淮景把手里的冰糖葫芦给扔了出去。   她还来不及震惊,他一把抓过她,把她压在了床上,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赵安玥嘴里还咬着个完好无损的冰糖葫芦,小嘴微嘟着,她呆了一下,就下意识挣扎。   顾淮景低下头,唇抵在她唇瓣上:“不是让我想办法吗?那总得让我尝点甜头罢?”   赵安玥一愣。   顾淮景低声笑了一下,微咬着她的唇瓣,把她口中的冰糖葫芦卷走了,然后又推了回来。   反反复复,赵安玥觉得这冰糖葫芦实在甜的发腻,甜的发疼。   她以后再也不要吃冰糖葫芦了。   再也不要!   **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顾淮景睁开眼睛。   他的怀里躲着一只赵安玥,手感很好,软软的,暖暖的。   此刻那一团还在梦乡之中,发出轻轻的梦呓声,嘴角还若有若无的带着抹笑意,看来是做了个好梦。   他突然间有些明白何为自此君王不早朝。   顾淮景小心翼翼地拿走赵安玥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和腿,轻轻掀开被子起身,然后把被子给她盖好。   他站了起来,打算穿上鞋离开的时候,被窝拱了起来,还闭着眼睛的赵安玥顶着被窝坐了起来,头发乱成一团,有几缕翘了起来:“顾淮景,你不要忘了冉琴姐姐的事哦。”   顾淮景微微一愣,内心一处仿佛被羽毛填满。   他温声道:“知道了,我不会忘的,你继续睡罢。”   闭着眼睛的赵安玥闻言重新倒了回去。   顾淮景轻笑着摇摇头,离开了。   佟冉琴的夫君是丞相府大少爷,沈行图。   沈行图的能力才干还可以,如今在皇帝身边当差,是大内侍卫总管。   沈行图今年二十六,比顾淮景年长一岁,如今身为大内侍卫总管,自然是风光无限,而且背后还靠着丞相府,皇后还是他姑姑,皇帝是他姑父。   但是这种局面,过不了几天就能天翻地覆。   赵安玥要救佟冉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沈行图身上着手。   六皇子的身份一旦被揭穿,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丞相府一个人都跑不了。所以为了避开这杀身之祸,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被揭穿之前,将这沈行图贬到最寒苦之地,然后佟冉琴前往。   这样,才能躲开一劫,保住性命。这沈行图,倒是娶了个好妻子,还能留一条狗命。   顾淮景冷冷的笑了笑,对顾青低声交代了几句。   沈行图好色,家中妻妾成群,而侍卫和宫女私通是大罪。   这最为简单不过了。   **   夜深人静,皇宫中静的只能听见侍卫巡逻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身为大内侍卫总管的沈行图今日留在宫中,宿在自己的房间中。   一个身形娇小的太监端着一壶茶,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沈行图的声音:“进来。”   小太监推门而入,然后转身把门关上,把茶放在桌子上,抬高帽子,朝床上的沈行图露齿一笑,笑得妩媚,低声柔道:“沈总管,奴婢来了。”   沈行图伸出双手:“快过来,我这几日可想死你了。”   小太监坐进沈行图的怀里:“您府上有那么多妻妾,哪有时间想着奴婢呀。”   沈行图把人压在身下:“那可不一样,她们都没有你美,没有你体贴。”   小太监娇笑着:“真的吗?总管,您可别忘了,等我出宫后,您可要纳我为妾~”   “如果可以,我真想现在就纳你为妾,这样就犯不着一月才能与你见一回。”沈行图咬着身.下之人的唇,两人笑声交缠在一起,压着声音好不快活。   这边正覆巫山云雨,御书房中,皇帝却还未睡。   他最近觉得越发的力不从心,六皇子势力蒸蒸日上,他内心忧惧,生怕自己还未退位,六皇子就为了上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所以他有意打压六皇子一脉的势力,可是丞相府在朝中盘踞多年,非一朝一夕,他不好轻举妄动。   正在想着这些事情之时,李公公推门而入:“皇上,大内侍卫陈玉有事要奏。”   “这个时间?”皇帝稍微讶异了一下,想起往日陈玉不满沈行图的事情,想着这事也许和沈行图有关。他最近看不惯沈家人,正想找个人开开刀。   他沉声道:“让他进来罢。”   陈玉昂首挺胸走进,一拍衣摆,端端正正朝皇帝行了个礼:“臣给皇上请安!”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陈玉:“你有何事要奏?”   陈玉咬牙,字正腔圆道:“禀皇上,臣今日看见一宫女扮作太监,进入大内总官沈行图的房中!房中有异响传来,臣怀疑总管与宫女私通!”   “什么!”皇帝怒气大发,猛地起身,一个杯盏砸了下去,“真是反了,李福全,随朕看看去!”   皇上去的很快,在路上他就想好了一切对策。   他现下正看丞相府不爽,结果身为丞相府大少爷,沈行图居然敢在他皇宫中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那就怪不得他了!   **   冰糖葫芦那一晚,赵安玥元气大伤。那颗冰糖葫芦最后不知到底去了哪里,是被她吃下了,还是被顾淮景吃下了,都不得而知。   当然事情不仅仅只是冰糖葫芦被谁吃的事情,她觉得她就是那颗冰糖葫芦,顾淮景口里的冰糖葫芦。   顾淮景虽然没做到最后一步,但也差不多了,甚至赵安玥觉得,比干脆做到最后一步还惨。何必这么折磨人呢?不过他可能是毛病还没好全,所以没法做最后一步吧。   总之结束的时候,赵安玥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花了一天养着后,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还是觉得浑身酸痛。   还破了皮,连带着她走路的时候,步姿都很怪异,所以昨天一天她都很少出房门。   今天起来倒是好了一些,破皮的地方也不肿了。   顾淮景怎么就能这般花样百出呢?这些东西,当初她嫁入大祁时,礼教嬷嬷给看的小画册里都没有这样的,那些杂书里也都没有。   手就罢了,居然还有——!!!   她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如果顾淮景没有救下佟冉琴姐姐,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让顾淮景不好受的。   哼!   不过昨晚睡前,她问过顾淮景,顾淮景说今天事情就能办好。   真的假的?赵安玥不是很相信。   她慢慢悠悠的走出房门,正打算去找找多日未见不知到哪里玩耍的小黄猫,结果樱鱼走了过来:“夫人,翰林院编修夫人来了。”   赵安玥愣了愣,面色一喜:“是吗,我这就去迎刘姐姐。”   说完就朝门口跑了过去,两拨人在花园小道上相遇。   刘梓一脸慌张,她拉着赵安玥,白着脸道:“玥儿,不好了,冉琴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问题来了,那颗冰糖葫芦到底被谁吃了?   *   诶嘿嘿,求个收藏,之后会写的现代言情《我居然是白莲花女主》~   链接:   APP用户到我作者专栏【插柳成荫】里找哦~   文案:   【王溪晚长相清秀可人,如水中白莲。   从小到大,她真诚善良,和周围人团结友爱,常常不顾自己的安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甚至连踩到蚂蚁都会自责内疚很久。   结果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是一本书里的白莲花女主。   王溪晚瞬间觉得不好了。   她更加努力和周围人团结友爱,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做到极致,看到蚂蚁有多远能躲多远,尽量不要踩到。   *   某日,待遇等同于蚂蚁的江邢远把王溪晚堵在了小树林,嗓音低沉如水:“你变了。”   王溪晚抖成一朵风中白莲,哆嗦道:“人…人总是会变的……”   那一字一句,软软的带着怯懦和害怕,让江邢远心都酥了大半,不自觉走近了一些。   王溪晚颤颤巍巍的低下头,悄悄的勾起了唇角,水光潋滟的眼眶里闪过一丝嘲弄的笑。   呵,男人。】 第78章 078(一更)   丞相府一片凝重, 昨晚深夜在宫中当值的大少爷沈行图半夜被几个侍卫抬了回来,满身的血, 昏迷不醒。   早已经睡下的丞相和丞相夫人, 以及佟冉琴被惊醒, 吓得脸色苍白, 不知所措。   同侍卫前来的李福全冷淡地瞥了眼丞相府众人, 尖着嗓子一字一句道:“罪臣沈行图在当值晚上与宫女私会,胆大包天,皇上念丞相为国辛劳,故从宽处理, 贬沈行图至北夷, 任百长,明日午时出发。”   丞相夫人红肿着眼睛,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跪在地上求道:“公公,这一定不是真的。我儿鞠躬尽瘁, 在皇上身边任职已久,大家有目共睹。这一定是有人陷害,还请皇上明查啊!”   李福全微微冷笑:“丞相夫人, 此乃皇上亲眼所见,不信等沈百长醒后,您自可问问。时间不早了,还请丞相请大夫为沈白长医治一二,明日午时便要上路了。”   丞相跪得笔直, 他看着李福全,沉声道:“公公,还请禀告皇上,我有事觐见。”   李福全嗤笑一声:“皇上说了,这两天不见丞相。如若沈白长不是丞相之子,今夜便与那宫女一同毙命了,皇上已经从宽处理,还请丞相——”李福全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好自为之。”   说完后,带着众人离开。   丞相夫人大哭,手摸着沈行图苍白的脸,忙道:“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佟冉琴跪在昏迷的沈行图旁边,因为半夜匆匆起身,头发乱着,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夫君,默默流泪。   丞相阴沉着脸,看着李公公一行人离去的背影,从地上站了起来。   皇帝差人送来重伤的儿子,就是对他的警告。   他捏紧了拳头,一口牙齿都快要咬碎。   **   沈行图被一剑伤了右肩,伤势挺严重,但也不至于危急性命。   丞相府中大夫为沈行图止血上药后,沈行图便悠悠转醒了。   这会天色已经快要亮了,丞相夫人和佟冉琴守在一边,丞相负手站于一旁。   丞相夫人看着沈行图睁开眼睛,哭着道:“行图,你怎么样了?可感觉好些了?”   沈行图唇色微颤,眼中有惧意,挣扎着起身,一把抓住丞相夫人的手,祈求道:“父亲,母亲,快救救我,救救孩儿。”   丞相沉声呵斥:“到底发生了何事?!李福全说你在宫中和宫女私会,被皇帝当场抓住,可当真?”   沈行图脸色一白,窒了一下,还欲狡辩:“此事,定然是有人向皇上告发,为了害孩儿!”否则他已经如此小心了,之前从未被发现过,可偏偏今晚怎么就发现了呢!   “孽子!”丞相一听就知道事情确实如此,气得胡子乱颤,怒目而视,“孽子!你可真是咎由自取,我救不了你了!冉琴。”他转向站在床旁,默默掉泪,嘴角带着些许悲凉的佟冉琴道,“你去给这孽子整理好行李,然后午时便让他一人上路!”   丞相夫人连忙道:“老爷,这万万不可,那北夷天寒地冻,与蛮族常发生战事,行图重伤在身,怎可就这般前往?”   沈行图一听到‘北夷’就慌神了,北夷在大祁的边境之地,与蛮族相接,大大小小战事不断,条件艰苦,天气严寒,人到那里,都会少点半条命!皇帝重伤他,又将他贬至北夷,就是要他死在那里啊!   他惊慌失措:“父亲,母亲,快救救孩儿!”   丞相夫人看着丞相,也苦苦哀求:“老爷,您去求求皇上,我天一亮就进宫找皇后!此事一定能行的,如今六皇子……”   “够了!”丞相怒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就是因为你如此溺爱,行图才落得如此境地。我早与他说过,在宫中当差,更要加倍小心,切忌被人抓住把柄!结果呢?居然和宫女私会,他妾室还不够多吗!啊!”   丞相夫人一窒,默默流泪。   沈行图哭道:“父亲,孩儿知错了。”   丞相胸口气得剧烈起伏着,他的脚步趔趄了一下,一旁的佟冉琴连忙上前:“父亲!”   丞相站住了身子,挥挥手:“我没事。行图,你也不是愚笨之人,如今我相府虽然很是风光,可是皇帝却心中忌惮。如今发生此事,根本就不可能善了。明日我会让府中大夫和你一同上路,按照眼下的局势,你在北夷待个几年,你就能回来了,你明白吗?”   沈行图看着丞相的眼神,内心惧怕,握着双拳,白着脸点了点头。   “北夷那边我会为你打点好一切,你切勿犯错!”丞相思考了一下,快速交代道。   事已成定局,丞相夫人听两人这般谈话,也知道没有办法了。   她看着自己向来孝顺温婉的儿媳妇,道:“冉琴,北夷虽苦,但你是行图之妻,此行,你可愿与他同往?你在行图身边,我也放心些。”   丞相微微皱眉。他本不欲让佟冉琴一起的,可是他也放心不下沈行图,这个儿媳妇素来知礼懂事,跟在沈行图身边,至少也能劝说一二,于是也没说什么,看着佟冉琴。   佟冉琴眼眶一红,点头道:“好,我会和夫君一起。还有,父亲母亲,我想带着鲤儿一起。”   丞相夫人一皱眉:“此行艰辛,鲤儿如今才五岁,你带着他过去吃苦是为何?”   沈行图在府中嫔妾无数,虽然走后,可能会遣散一些,但有几个生了孩儿的还是会留下,她若走了,她的鲤儿无母亲护着,她决不可能放下心,还不如带在身边。   佟冉琴道:“鲤儿虽然已经五岁,但已经懂得了很多。他一定会愿意陪着爹娘一起去的,北夷虽然艰辛,但也能历练人。还请父亲和母亲成全。”   丞相深深看着佟冉琴,鲤儿是他最为得意的孙儿,让鲤儿跟着去北夷,他不舍。但是留在府中,他没有时间照看。自己的妻子惯是溺爱人,很容易把孩子养废,沈行图就是个例子。   他略微思索片刻,如今六皇子虽然如日中天,但毕竟还没有坐上皇位,一切事情都可能会发生,留点血脉在外,倒也无伤大雅,于是眼神一闪,点头:“好。”   **   午时,赵安玥和姜佩绮以及刘梓匆匆赶到城门口。   丞相府众人正对勉强站着的沈行图嘘寒问暖,佟冉琴牵着自己五岁的儿子,站在一旁,看到赵安玥她们一行人时,连忙迎了过去。   “冉琴姐姐。”赵安玥咬着唇,看着佟冉琴,有些不舍。此行一去,不知道下回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虽然听刘姐姐说那北夷之地艰辛苦寒,但是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佟冉琴笑着道:“你们这一个个都红着眼眶是为何?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刘梓牵着佟冉琴的一只手:“冉琴啊,多为自己和鲤儿好好考虑,自己过得舒心最重要,其他都是浮云,懂吗?”   虽然没有明说,但佟冉琴知道刘梓指的是沈行图花心的事情。   她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了。你们快回去罢,好好照顾自己,特别是佩绮,你这月份是最辛苦的时候。”   姜佩绮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最近确实胃口不是很好:“我知道的,冉琴,你一路小心。”   “我会的。”佟冉琴低下头,对牵在身边的小小儿童道,“鲤儿,给各位姨母请安。”   鲤儿今年五岁,非常乖巧的模样,五官十分酷似佟冉琴,他很听话的朝三人行了一礼:“鲤儿给姨母们请安,姨母们不要担心,鲤儿会好好照顾娘亲的。”小小的孩子说得很是认真。   赵安玥突然间觉得小孩子也很可爱。   时间到了,佟冉琴和三人一一告别,然后牵着鲤儿朝马车走去。   马车驶过城门,朝未知行去。   沈行图躺在上头,望着给他递水的佟冉琴,突然间道:“冉琴,以前是我对不住你,往后,我会好好对你。绝对不会再纳妾室了。”   这次去北夷,府中那些嫔妾没有一个来看他的,生怕来了,沈行图就要把她们也带到北夷吃苦一般。   唯独佟冉琴,也只有佟冉琴。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以前是他瞎了眼,从今往后,他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佟冉琴微微一愣,眼眶瞬间就红了,忍了很久的泪水如雨滴般,倾盆而下。   **   送走佟冉琴后,赵安玥、姜佩绮、刘梓等三人到附近的茶楼中坐了一会儿。   刘梓很是气愤:“那沈大少真是过分,以前冷落冉琴不说,现在还连累冉琴要同去那苦寒之地!”   姜佩绮叹口气:“可不是,我和冉琴及笄之前就认识了,冉琴以前在闺中之时,哪吃过这些苦头?”   知道内情的赵安玥喝了口茶,又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冉琴姐姐去得那么远,之后丞相府再发生什么事情,都牵连不到冉琴姐姐和那个小鲤儿了罢?   “哼,沈大少家中嫔妾无数,但我可听说,这次他被贬至北夷,没有一个嫔妾去看他的。一个个缩在房中,生怕被带到北夷一样。”刘梓嗤笑一声,很是嘲讽,“对男人来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沈大少爷不就这样吗?结果现在看看,只有妻子才肯和他同去呢!我回去定要将这事好好和我家那老匹夫好好说说,我不让他纳妾,可是为了他好!”   姜佩绮微微摸着自己的肚子,没说什么。杨卫礼的母亲也说过也给杨卫礼纳妾,但都被杨卫礼推辞了,根本用不着她。和冉琴比起来,她确实算是比较幸运了罢。   只希望经过这次,那沈行图能幡然悔悟,在北夷好好待冉琴才是。   赵安玥听着刘梓这话,若有所思。   顾淮景想要当大祁皇帝,她觉得,他应该是没问题的,那么阴险狡诈狠毒无情,对自己的妻子,也就是自己,都能如此冷漠凶狠的人,皇帝不是他的对手。   可顾淮景当了皇帝之后,就要选妃了,到时候的妃嫔定然比沈行图的妾室还要多,那她这个皇后怎么办啊?   不行,她得在他成功之前,做点什么。   比如学着这刘姐姐,把沈行图这次的事情和她家的‘老匹夫’好好说道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待会九点还有一章,么么啾   昨日有人问除了手还有什么,当然是还有腿鸭hhhhhhh 第79章 079(二更)   顾淮景回去的时候, 赵安玥正坐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望着桌上的茶杯, 长吁短叹。   这个画面在顾淮景看来着实有些诡异, 赵安玥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性子, 哪怕心中有烦心事, 也不是会静静坐下来叹气的人, 而是会想尽办法解决。   比如前日晚上为了佟冉琴的事情,买了冰糖葫芦,不屈不挠的纠缠着他。   不过话说回来,冰糖葫芦的味道很不错。   他走了进去, 和往日一般慢悠悠的解开衣扣, 脱下黑金色朝服,没有理会看似十分困扰的赵安玥。   赵安玥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他的问话, 眼神落在他身上,重重地非常明显地朝他唉了一声。   顾淮景把朝服挂好, 听到她这因为语气过重变形了的叹气声,朝她瞥去一眼,微微挑眉, 眼中含着点笑意,但就是不主动开口,抬着腿就离开了。   赵安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准备好的叹气声堵在了喉咙间,有些呆住了。   他怎么能这样啊!她已经叹气叹得如此明显了!他居然装作听不到, 也不问她一句为什么叹气,因何叹气,发生了什么要叹气。   真的是,很过分!   她想起身追上去,但是想了想之前被顾青拦在门外的事情,脚步顿了顿,咬着唇,眼珠子转了转,把房内烛火给吹灭了,然后跑上床,把顾淮景的那床被子给放在自己身下,压了上去,然后盖上自己的被子。   没有被子,看他今天晚上怎么睡,让他不理她!   黑暗中,赵安玥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等着顾淮景回来。   就在赵安玥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那人似乎有些意外烛火被灭的事情,停在门口停了一会,才摸索着走进来。   赵安玥听着这脚步声瞬间清醒,她抓着自己的被子,朝床外看去,看去的时候,看好能看清他床位上枕头的轮廓。   她稍微顿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干脆把他的枕头也拿了过来,往自己的被窝里一塞。   房间的布局顾淮景很熟悉,故而就算在黑暗中,也成功走到了床前,弯下腰想掀开被子钻进去的时候,手落了空,没摸到自己的被子,只摸到了柔软的床单。   床单暴露在空气之中,带着冷意。   顾淮景顿了一下,朝床里头看去。   在黑暗中待得久了,能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轮廓,他冷声问道:“赵安玥,我的被子在哪?”   刚刚洗完澡,只穿了身单薄的寝衣,如今是三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冷。   赵安玥在黑暗中绽开了一个无声的笑容,闭着小嘴巴,并不打算回答。   让他不理她!   身上的温度渐渐流失,顾淮景干脆先上了床,然后发现自己的枕头也不见了。他往日睡的位子,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被子和枕头不翼而飞。   他探手过去,触到了两层被子,一层是赵安玥盖着的,一层是赵安玥躺着的。   顾淮景抓住最底下那层,使劲拉了过来。   赵安玥以为能靠自己全身的力量压住,但没有。她用尽力气去压,也阻止不了被子被他扯了过去。   除了被子,还有躺在被子上的赵安玥,都一并被他扯了过去。   顾淮景在外头时间待得有些久,身上都泛着凉意,赵安玥躺着一床被子,盖着一床被子,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将人扯过来的时候,顾淮景甚至都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暖。   他低下头,手截住那团泛着暖意的赵安玥,在她耳侧危险道:“你在干什么?”   他呼出的气都是带着冷的,赵安玥缩了缩脑袋,把头缩进了被子中,闷闷道:“我觉得这床有些烙人,躺着不舒服,你又没回来,我就用一下你的被子。”   “那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顾淮景冷笑道。   “可以,可以,这就还给你。”赵安玥慢吞吞的顶着她自己那床被子爬起来,把垫在自己身下的被子拉出来,还给他。   “枕头?”他拉过自己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赵安玥从自己被窝中摸出一个枕头,扔了过去。   黑暗中她也瞄不准,就随意朝发声的地方一扔。   顾淮景下意识头一歪,枕头依旧打到了他的侧脸,然后从他侧脸擦过,直直飞到了地上。   侧脸微微的疼。   赵安玥听到了声响,她顿了一下,连忙嗖的滚进床里边,抵在床角,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乖乖的躺好,不出声儿了,假装自己不存在。   顾淮景下意识擦了一下被枕头打过的地方,声音夹带着怒气:“赵安玥。”   赵安玥身子抖了一下,然后软软的明显底气不足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没有接住呢。”   他呵笑了一声,笑声短促,声音却莫名变得温柔:“玥儿,你之前有事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现在事情都解决了,就这样对我?”   赵安玥吸了吸了鼻子,眨眼睛的时候,睫毛碰到被子。她想,不然呢?   如果不是有事要他帮忙,她为什么要讨好他呀。   就是因为有事帮忙,才要讨好啊。   但是,她现在是不敢说出口的。她觉得顾淮景这莫名温柔的语气,让她瘆得慌。   “为了让佟冉琴逃得远一些,我特意让人告诉齐贵妃,等一段时间才出手。现在看来,我是不该这么做的。明日我就让齐贵妃把画像呈给皇帝。”他微微笑着,说话的时候更加轻柔了,“玥儿,你猜猜,皇帝会不会召人把路上的佟冉琴一行人叫回去?”   赵安玥在被窝中一顿。   末了,她才如蚕虫蠕动般从被窝里慢慢的钻出来:“我真的是不小心才扔到你的。”   黑暗中看不到人,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头,和一双亮得发光的眼睛。   顾淮景冷声呵道:“把枕头给我捡回来。”   赵安玥耸拉着脑袋:“行罢。”   话音落后,赵安玥才从被窝里彻底爬了出来,缩着身子,绕到床脚,小心翼翼的不碰到他,下了床,摸索了一番,摸到一个枕头,一把提了起来,然后在空中拍打了几下,拍去尘土,转身把枕头庄重的呈在顾淮景面前,胡扯道:“我原本是想帮你暖被子的,天气那么冷,枕头在外面都要冻成冰了。可是没想到不小心砸到了你,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顾淮景伸手接了过来,放在床头,躺了下去,被子一盖,不理她。   赵安玥在黑暗中朝他吐了吐舌头,虚打了一拳,然后爬上床,刚想跨过他走进去。   结果猝不及防,一只脚突然间抬起来,搭住了赵安玥的脚。   她哎呦一声,迎面摔在了被子里,床嘎吱响了几声。   赵安玥着实吓了一跳,心砰砰跳着,喘气声都因为摔倒时那刹那间的恐惧变大了。   她半撑着上半身,怒气冲冲道:“顾淮景!”   顾淮景侧了一下身子,语气轻飘飘的:“哦,我不知道你要经过,不小心抬了一下腿,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叫刘大夫来看看?”   赵安玥被他这恶劣的语气,气得脑子一片空白。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睚眦必报的男子!她爬了起来,胡乱抓起自己的枕头,就朝他脸上按去。闷死他算了!   顾淮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居然还笑得出来:“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而且听这笑声,貌似还笑得挺开心的。   赵安玥的枕头悬在半空中,被他扣住了手腕,怎么都按不下去,她突然间悲从心来,松开了手,枕头掉落在他头边。   她红了眼眶,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拖着哭腔道:“顾淮景,你太过分了……”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顾淮景愣了愣,松开了她的手,起身了,有些许无措得试探着问道:“刚刚摔疼了?”   赵安玥尽情哭着,越哭越觉得自己可怜,越觉得自己可怜就越哭的起劲。   原本内心无波无澜的顾淮景,被哭得起了波澜,那些眼泪仿佛砸在了他内心的水潭之中。   一滴,一滴,又一滴。   他下了床,点了房中的灯,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安玥。   现在情况,看起来有些糟糕啊。   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声音放柔了些,哄道:“是哪里摔疼了吗?”   赵安玥伸手擦了把泪水,抽泣着:“你现在就对我那么坏,那你事情成功以后,有了很多妃嫔,我怎么办啊。”   顾淮景抿了一下唇,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觉得她要么就想得太少,要么就想得太多。   “我今天去送冉琴姐姐了,我觉得冉琴姐姐很可怜。她夫君那么多妾室,平时也不疼冉琴姐姐。结果去受苦的时候,却带的是冉琴姐姐。平日那些妾室,却一个都不敢来送。”赵安玥哭红了眼眶和鼻子,“刘姐姐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觉得当女人都好可怜啊,特别是我。”她瞬间哭得更惨了。   顾淮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翰林院编修夫人说话真的是……   他坐得离她近了些,伸手用指腹拭去她的眼泪:“别哭了,别想太多,晚了,睡罢。”   “我睡不着。”赵安玥吸了吸鼻子,打掉他的手,带着哭腔道,“我想回大宴,我想我父皇母后了。”   顾淮景叹了口气,看着她一脸的泪水:“那你要我怎么样呢?”   赵安玥的哭声顿了一下,她抬起头,隔着一层水雾委屈的看着他,打量着他的神色,在心里揣测了一下,觉得现在应该可以说了,于是道:“你以后纳妾或者选妃的话,都要经过我的同意。我说可以就可以,不可以就不可以。就算你很喜欢她,我和她关系不好的话,你也要帮我,不能帮她!”   顾淮景挑了挑眉,刚想再逗她说几句,说不行的时候,眼见她又要哭了,连忙软声道:“好,我知道了,我答应你,莫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坚定1vs1不动摇   原本打算九点,提早了一些,夸我[骄傲.jpg] 第80章 080(一更)   房间内, 烛火微微颤动,连带着两人投至床边墙上的背影也晃动着。   赵安玥吸了吸鼻子, 抬手想要伸手抹掉眼泪, 抬到一半想起这样会把自己的袖子弄湿, 于是又放了下来, 咬着唇, 偏头看着顾淮景,声音细细的软软的,带着哭腔:“真的吗?”   说话的时候她睫毛轻颤,一滴泪水从睫毛上滑落, 掉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然后流下一行水渍。   顾淮景伸手,用常年握剑略微粗糙的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语气带着点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中又夹杂这一抹无人察觉的宠溺:“真的。”   “是你说的哦,你到时候不能忘了。”赵安玥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止住了哭声,任凭他擦去自己脸上的泪。   “我知道。”顾淮景眼见终于把人哄好了,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差不多把那张小脸上的泪水擦完后,就收回了手,“睡罢,我去灭灯。”   赵安玥红着眼眶点点头,慢慢的爬到自己的位置, 掀开被子,缓缓的躺了下去。   顾淮景见她躺好后,转身屈指一弹。   就在灯灭的那一刻,赵安玥反应迅速的抓起他被子一角,半抬起上半身,头一低,把脸埋进他的被子中。   被子带着顾淮景身上那股清淡的梅花味,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连同鼻涕全部擦在了他的被子上,然后趁顾淮景转身回来时,把湿漉漉的被角扔了出去,迅速躺下,侧着身,窝着被子,闭上眼睛准备入睡了。   顾淮景躺下之时看了她一眼,也没在意她刚刚到底是在干什么,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女人是真的,有些麻烦。   事情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结束,在之后的一个月中,赵安玥时不时就提醒顾淮景这件事情,给他散布妾不如妻,她赵安玥是天底下最善良体贴温柔贤淑的妻子。   顾淮景不置可否,嗤笑一声,勾勾嘴角,一副‘如果你善良体贴温柔贤淑,那我一定正直忠诚爱妻如命’的神情,但到底也没怎么反驳她。   因为他忙着下棋。   **   沈行图被贬一个月后,终于到达北夷,开始了在北夷艰辛苦寒的日子。而大祁引来四月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好天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齐贵妃拿着一卷画卷,走进了御书房。   三皇子去后,齐贵妃的打扮便愈发素净,白衣淡妆,身上也没有多少珠宝玉石,只简简单单一个素簪。   但依旧是美的,齐贵妃容貌在后宫向来位于前列,故而皇帝能宠爱多年。而美人,盛装打扮是美,简单装饰也美。   皇帝见是齐贵妃,便把手中的笔放下,抬头笑道:“爱妃怎么来了?”   齐贵妃神情庄重,直接跪在光滑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伏下身子,语调沉重道:“皇上,臣妾有事要奏。”   皇帝微微一怔:“你且先起,有事起来再说罢。”   齐贵妃摇摇头:“皇上,臣妾今日所奏之事关系重大,恐涉及众人,且让皇上悲痛,臣妾不敢起。”   皇帝蹙起了眉头,当日秋日围猎之时,三位皇上尚在,皇帝还是英姿勃勃,不显老态。   可如今半年不到,皇帝脸上皱纹更深了,头发也渐渐有了花白,面对如今六皇子如日中天的局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沉下脸:“贵妃,到底是何事?”   齐贵妃抬起头,绝美的脸色带着些许不敢置信:“一月之前,江南知府薛让来京述职,臣妾与各位妹妹向皇后请安,偶然听欣妃妹妹说笑时谈起,这位知府脸被虫子所咬,肿得认不出面容的事情。欣妃妹妹只当件趣事提了几句,皇后却反应异常。皇上知道,臣妾因为皇儿的事情一直对皇后存有芥蒂,注意到后特意让人去查了江南知府薛让。”   齐贵妃不慌不忙,娓娓道来,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此事是臣妾僭越,不当之处还请皇上惩罚,臣妾甘愿领罚。只是,这薛让的画像还请皇上看一看。”   齐贵妃双手捧起画卷,举至自己额前。   皇帝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看着那画卷,却突然间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李福全!”   站在一侧的李福全应了一声,弯着腰小跑到齐贵妃旁边,恭敬的接过画卷,然后呈给了皇上。   皇帝接了过去,手微微发抖。他沉下脸色,看了一眼下头跪着的齐贵妃,将画卷缓缓打开。   画中人的五官渐渐显露了出来,皇帝脸色苍白,僵在坐椅上长久不说一句,不动一下。   齐贵妃低下头,以额触地,不敢言语,但唇角却小幅度的漾开了一个笑容。   禹儿,母妃会为你报仇的。无论是死去的七皇子,还是现在的六皇子,抑或是明知你死于六、七皇子之手,却不为你报仇还息事宁人的父皇!   皇帝根本顾及不到此刻齐贵妃心中所想,他气得双耳嗡嗡的响,脑海一片空白,仿佛有血气从喉咙冲出,整个口腔都弥漫着一股带着生铁的血腥味。   他右手使力,画卷的画被揉捏的变了形,画中男子的脸四分五裂。   皇帝闭上眼睛,说话的时候仿佛都带着血味:“李福全,召六皇子到皇后宫中,就说皇后突发恶疾!”   李福全暗自心惊,连忙道:“是!”   皇帝转向跪在殿中的齐贵妃道:“你随朕而来!”   说完后,捏着手中那团画卷,在御书房中沉默了很久,得到六皇子已经正往皇后殿中赶去的消息后,调动了一营侍卫,摆驾赶往皇后殿中。   齐贵妃诚惶诚恐的跟了上去。   **   六皇子到的时候,皇后正拿着剪刀修剪花枝。   如今六皇子在朝中一人独大,九皇子和十一皇子年幼,母族背后并无阻力,故而他们已经没有对手了。   薛让十五日前已经离京,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她的心情,如同这舒适的四月。   贴身婢女上前道:“娘娘,六皇子来了。”   皇后一愣,刚放下剪刀,便见六皇子形色紧张的匆匆走了进来。   他看到完好的皇后时,愣了一下。   “母后,您不是突发恶疾吗?”   “皇儿,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说出了话,相视一眼,都觉得形势有些不大对劲。   六皇子连忙静下心来:“父皇差人告知儿臣,说是母后突发恶疾,儿臣得到消息后便匆匆赶进宫中。”   皇后脸色现出一丝疑惑:“本宫一切都好,确是你父皇差人告知你的?”   “是,是父皇的贴身公公,所以儿臣也来不及怀疑。”六皇子也觉得有几分奇怪。   就在这时,皇帝和齐贵妃带着一营侍卫怒气冲冲的赶来。   那些侍卫将皇后宫殿前前后后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只蚂蚁都飞不出去。   不仅如此,皇后宫中的宫女太监都被控制了起来。   六皇子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到面色阴沉的皇帝,压下心里的疑惑,恭敬的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一眼都没有看他,如刀的目光直直射向皇后:“皇后,朕且问你,你可有事瞒着朕?”   皇后望着皇帝手里的画卷,和背后低着头的齐贵妃,突然间想起什么,面色一白,往后退了一步,跪在了地上:“皇上,您可是听信了什么传言?”   皇帝呵道:“到底有没有?!”   六皇子的眼神在皇帝和皇后身上来回转动,手心微微开始冒汗,心中突然间有股莫名其妙的紧张之感。   总感觉要出大事。   可是最近自己安分守己,难不成是母后做了什么?他看向皇后。   皇帝也在看着皇后,齐贵妃也在看着,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着皇后。   皇后心中一颤,有些牵强的笑了笑:“自然是没有,皇上,您今天是怎么了?”   皇帝闭上眼睛,将手中捏着的画像直直朝皇后砸去,画卷一端砸到了皇后的头饰,弄乱了发丝,然后掉落在皇后面前,画卷展开,画中带着折痕的五官展露在众人面前。   皇后的眼落在上头,脸上血色掉了个干干净净,手控制不住颤抖了起来。   六皇子看了过去,看到那画中人时也愣住了,内心震惊,僵在了原地。   皇后看了一眼六皇子,抖着身子,跪着爬向皇帝,哀声道:“皇上,臣妾不知这是谁——”   身后的齐贵妃静静道:“皇后娘娘,画中之人是江南知府薛让,二十多年前还在相府住过几日,您当时身为相府千金,从未见过他吗?这薛让长的,和六皇子还真是像啊。”   皇后目眦尽裂,她抓着皇帝的裙摆:“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定然是有人要害臣妾和六皇子,还请皇上明察!”   皇帝蹲下身子,一把钳住皇后的下巴,咬牙切齿道:“朕最后问你一遍,他——”   皇帝指着站在一旁的六皇子,“是朕的血脉吗?”   皇后张了张嘴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之色,她抓住皇帝的手,抵死不认:“是的,皇上,六皇子是您的皇儿,他出生的时候,您就在门外守着呢,您忘了吗?”   皇帝闭上眼睛,一脚踢翻皇后,往后道:“太医!”   身后太医连忙端着一碗清水上前,唯唯诺诺的把水和小刀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接过小刀,在指尖一划,一滴鲜血坠入水中。   身后侍卫见此上前,一左一右制住六皇子,太医拿着小刀割破六皇子的手指。   两滴血在水中如同两条平行的直线,你在这端,我在那端,彼此不相容。   皇后闭上了眼睛,流下泪水,颓然倒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六皇子瞪大眼睛,徒然的退后了几步,完全不相信这个结果。   那薛让是谁,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以皇子的身份生活了二十多年,结果现在告诉他,他不是皇子?   皇帝心中就算早有猜测,但见到这一幕,依旧愤怒的砸了碗。   六皇子刚出生的时候,他还抱过。虽然之后渐渐的因为丞相府的势力,不再亲近,转而疏远,但当初那份喜悦是真的。   可是,没想到,没想到。   七皇子睡了自己的嫔妃,六皇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血脉。而这两个皇子,却害了自己最为喜爱的三皇子。   小刀割的伤口还在流着血,他握着拳头,觉得浑身血管都要爆裂!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还有一章 第81章 081(二更)   “来人!”皇帝怒吼道, “把药给朕端上来!”   太医匆匆端着早就备下的两碗汤药,药水漆黑如夜, 是喝下就会立即毙命之毒。   皇后见此害怕得挣扎了起来, 她徒然的磕着头:“皇上, 皇上, 不是真的, 一切都是假的。六皇子是您的皇子,是您的啊!”   皇帝不欲多说,手一挥,侍卫们上前, 制住了挣扎不停的皇后, 和始终不敢相信的六皇子。   两名公公上前,一人拿了一碗,分别走向皇后和六皇子。   齐贵妃突然间走出一步, 在皇帝旁边轻轻道:“皇上,皇后那碗药, 可否让臣妾喂下?”   皇帝侧头看了她一眼。   齐贵妃脸色苍白,有些忧伤:“臣妾每每想去死去的皇儿,心口就疼。”   “你去罢。”皇帝沉声道。   齐贵妃朝皇帝行了一礼, 慢慢走上前,接过公公手里的药水,停到皇后面前,伸手抓起对方的下巴。   她眼中一片冰冷,微微低下头, 将碗狠狠抵在皇后唇齿间!   皇后猛烈挣扎,唔唔叫着,双眼死死瞪着齐贵妃,面容甚为可怖。   齐贵妃朝她一笑,将药水悉数灌了进去!   六皇子看着自己母后被如此对待,一脚踢飞身旁的两个侍卫,猛往皇后掠去。   皇帝见了,上前挡住,和六皇子交上了手。   六皇子救母心切,招招致命。皇帝怒极恨极,下手根本毫不留情。六招之后,皇帝一拳揍飞六皇子,六皇子的背砸上柜子,吐出一口血,掉落了一地的玉器。   侍卫们纷纷围上前去,将元气大伤的六皇子摁在地上,公公匆匆过来,将那碗药灌于六皇子口中。   没过多久,皇后和六皇子躺在地上,没了生息。   皇帝甩袖离开,当场下令,让人追杀薛让,血洗丞相府!   六皇子杨恒轩?薛让?轩,薛?原来是如此吗?当真是一个笑话!   齐贵妃缓缓拜下身子,待皇帝离开后站了起来,看着殿中的两具尸.体,轻嗤道:“胡乱扔到乱葬岗罢。”   说完后,款款离开。   **   今日早朝,六皇子还在朝堂中抒发自己的见解,学问才识,让不少朝臣心中崇拜。丞相一脉尚且春风得意。   可到午时,两具尸体便被抬出了宫,胡乱扔于郊外乱葬岗中。   这郊外乱葬岗,都是那些死了无人安葬之人的去处,荒凉肮脏,夜晚也有野狗闻味所至。   而丞相府被一队官兵踢开了大门,死伤无数,不知流了多少血。   除了丞相府外,其他站在六皇子一脉的不少朝臣官员也遭了罪。   因为知道将会发生大事,所以这些日子赵安玥都让荷鱼密切关注消息,一有异动就来报。   故而官兵进了相府,荷鱼就匆匆跑了回来。   赵安玥从贵妃椅上坐起,将《永安地形图》合上,脸色也有些发白:“皇上真抄了丞相府?”   荷鱼回道:“是的,奴婢在丞相府外亲眼看到了。不止丞相府,还有不少官员也遭了罪。”   赵安玥咬着唇:“那可有涉及到冉琴姐姐?”   荷鱼摇头:“奴婢不知,不过有风声传来,六皇子和皇后,怕是已经出事了。”   越想越心慌,赵安玥匆匆起身,将书放好,就走了出去。   往日顾淮景都会带着顾青,可今日却把顾青留在了府中。   赵安玥问道:“顾青,侯爷此刻在哪?可在军营之中?”   顾青朝她行一礼:“是,侯爷在军营。”   “我有事问他,我要去找他。”赵安玥提着裙摆,就吩咐人准备马车。   顾青连忙拦下:“夫人,侯爷早间出门吩咐过,今日不让夫人出府。”   赵安玥瞪了过去:“他凭什么不让我出府?如果我一定要出府呢?”   因为顾淮景早有交代,顾青不慌不忙道:“夫人,侯爷说丞相府少夫人定会相安无事,还请夫人放心便是。今日外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还请夫人在府中待着。”   赵安玥在原地顿了一下,向顾青确认了几遍,顾淮景早晨离开之时确实说过此事定然不会牵扯到冉琴后,微微放下了心,犹豫着回了房间。   **   军营之中,所有人都心不在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顾淮景站在练兵场,双手负于身后,仰着头,看着一片惨白的天。   今日,阴。   当年害死父亲和叔叔的人中,也有丞相的手笔,今日血洗的其他官员,也有不少和当年之事有关。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和当年之事有关的人与事,只剩下最后一人。   从三皇子开始,到七皇子,再到六皇子。一路而来,虽有意外,但所幸都在他掌握之中。   如此便好。   他无悲无喜的勾了勾嘴角,心异常的平静,转身离开了练兵场,出了军营。   但顾淮景没有回府,他去了那处小巷深处的四合院,见了不少人。   等该见的人都见完,一切都布置都妥当后,已经是深夜。   他离开四合院,依旧没有回府,而是去了郊外乱葬岗。   郊外乱葬岗不远处的树林间,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有人,马车外站着数十个黑衣人。   顾淮景轻点脚尖接近,行走间没有脚步声。   带头的人行礼,轻轻叫了一声:“侯爷。”是顾青的声音,“人已经在马车里了。”   马车里的人听到这句话,连忙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帘子掀开之时,能看见马车里两具躺着的尸.体,细看还能发现尸.体还有轻微的呼吸。   薛让走了出来,砰的一声跪于顾淮景面前,低着头:“薛让谢侯爷不杀之恩!”   深夜,林间有风声,风声中夹杂着几声狗吠声,那些野狗又在乱葬岗上翻着尸.体。   此处阴森无比,夜间根本无人敢来,也无人会来。   顾淮景垂下眼帘看了一眼,淡淡道:“当年你对我顾国侯府有恩,如今还你妻儿,也算扯平。只是你记住,马车里的两人,从此不许踏入大祁京都,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薛让连忙道:“薛让铭记在心,请侯爷放心。”   顾淮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顾青对着那些黑衣人交代了几句,递给薛让一个包袱:“里面是些药物和银两,药按照我之前和你说的,给马车中两人定时服下,不出三日,人就会醒。”   薛让站了起来,接过包袱:“替我再次谢过侯爷。”   顾青微微笑了笑:“这些人会一路护着你们,直到进入大宴。如此,我便先行离开了。”说完后,朝着薛让执了执拳,跟上了顾淮景。   顾淮景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   房中烛光未灭,顾淮景一愣。   这个点,赵安玥还未睡?   樱鱼守在门口,见顾淮景回来,行了一礼,转头看了看房内,小声道:“侯爷,夫人在等你。”   顾淮景眼中神色一闪,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说完后,他推门走了进去,眼神瞥到贵妃椅上躺着的赵安玥,脚步一顿。   赵安玥等着等着,在贵妃椅上等睡着了。身上是樱鱼帮忙盖着的毛毯,她整个人裹在纯白色毛毯中,美得像一幅画。   他轻轻走了过去,停在贵妃椅前,蹲了下来,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   赵安玥小脸睡得微微发红,仿佛涂了上好的胭脂。盈透的眼皮阖着,睫毛跟着呼吸声轻轻颤动。粉嫩的唇瓣半合着,泛着诱人的光泽,似乎在邀请着谁。   顾淮景鬼使神差的,低下了头,印上她的唇瓣。   睡梦中的赵安玥顿了一下,感觉到自己唇前的东西,伸出舌尖试探地舔了一下顾淮景的唇。   顾淮景眼色一沉,原本只是想轻轻碰一下,却被赵安玥这无意识的举动勾起了火。   他欲加深这个吻,结果睡梦中的赵安玥却伸回了舌头,张嘴趁他不备,嗷呜地咬了他的唇一口。   这一口完全没有留情,顾淮景闷哼一声,刚想推开赵安玥时,赵安玥自己就松开了。   她咂了砸舌,蹭了蹭毛毯,无意识呢喃道:“樱桃……”   顾淮景抬起头,避开了一些距离,垂下眼眸看着依旧睡得香甜的赵安玥,伸手摸上自己被咬的唇舌,能摸到上下唇上各一排牙印的痕迹。   而且似乎还破了皮。   真的是,牙尖嘴利的小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腊八节,此章评论送个过节小红包哒~   我又提早了,嘿嘿嘿 第82章 082   因六皇子之事, 早朝取消,朝廷众官直接前往各自府衙, 故而早上起得可以稍微晚一些。   因此赵安玥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 顾淮景还没有走。   他穿戴整齐, 站在赵安玥的铜镜前, 弯着腰, 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昨晚赵安玥一直在等顾淮景,但等到很晚都没有等到,实在撑不住睡着了, 之后就没有任何记忆了。眼看顾淮景还在, 她掀开被子,随意套上鞋子,就朝他跑过去, 因为尚未完全清醒,美丽灵动的双眼眯着一条缝, 说话的时候仿佛都带着哈欠声:“顾淮景!”   顾淮景在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唇。昨晚赵安玥咬了他一口,那时就能摸到明显的牙印,但他也未曾放在心上, 想着今日起来应该就会消了,然而却没有。   那牙印分别在上唇瓣上一点,和下唇瓣下一点的位置,上下各一排,有深有浅, 经过了一个晚上,伤口处还在微微发红发肿,异常的明显。   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顾淮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故而在铜镜前弯着腰,打量了很久。   这牙口,小小的,还挺整齐的。   他难道今天要顶着这两排牙印去军营中,接受众人意味深长的视线吗?   听到赵安玥的叫唤声,他才缓缓直起身子,转头朝她看去,语气因为这牙印有些冷:“何事?”   赵安玥眯着缝儿的惺忪双眼,再看到他唇上的牙印时,瞬间睁大,脚步一顿,脸色有些震惊的看着他的唇。   她下意识揪着自己的衣角,唇动了动,本来想问佟冉琴的事情,舌尖一转道:“你昨晚去哪了?”   昨晚顾淮景做了很多事情,还去了一趟乱葬岗,但这种事情他不会和赵安玥说,因此略微有些敷衍:“有点事。”   赵安玥咬着唇:“什么事?”   顾淮景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唇上的牙印:“没什么,你刚刚唤我可是因为佟冉琴的事情?”   赵安玥的视线在他牙印上绕了绕,强行压下心中的疑问,点了点头:“嗯,六皇子和丞相府都出事了,那冉琴姐姐真的不会被牵连吗?”   顾淮景知她内心忧惧,本不欲解释太多,但又怕她自己在府中胡思乱想,因此为她分析形势,还算有些耐心:“佟家是皇上的人,因为六皇子的事情,皇上最近清算了不少朝臣,底下人手欠缺,故而现以安抚为主,佟家他不会动,佟冉琴只要好好在北夷待着,皇帝就不会出手。”   赵安玥低着头想了想,想明白了,也就放下了心。   可那边放下了心,这边又有了新的麻烦事。   昨晚顾淮景肯定是去见藏在侯府外的某个女子了,否则他为何深夜才归,而且嘴唇上还带了牙印?   他居然在外头金屋藏娇!   赵安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幽怨,带了些控诉,她想了想,有些许气愤的问道:“你唇边的牙印怎么回事?”   顾淮景听到这句话,视线在她微粉的唇上略过,眼角微扬,扬出一道略微危险的弧度,他冷笑一声,反问道:“你问我?你自己好生想想罢。”   说完后,转身离开。   罢了罢了,今日必须得去军营,被瞧见就被瞧见罢。军营中的其他同僚,也有几个偶尔能在脖子上看到红印的。   赵安玥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淮景离去的背影,气得跺脚,脚上鞋子没穿好,跺脚的时候没控制住力道,飞出去一只。   她单脚跳了过去,把飞到门口倒扣在地上的鞋子给翻过来,然后踩在脚底下,看着远处大步流星离开的顾淮景,气得牙痒痒。   她最近刚和他说妾不如妻呢,结果转眼他外头就有人了。男人果真都是这个样子,像她父皇那般深情的人真的没有了呢。   赵安玥几乎都可以预见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了,她有些难过的吸了吸鼻子,慢悠悠的踱回床上,爬进自己还暖和和的被窝。   算了,先把觉睡饱了再说。昨晚她还梦见了樱桃呢,好像自己还咬了一口,可是口感不怎么样,也不甜。   希望这次睡下后能再梦到一次。至于顾淮景的事情,唔,等睡醒再说罢。   **   今日顾淮景一走进军营,就迎来无数道目光。   这些目光由平平常常的一瞥,转为震惊,再由震惊转为意味深长。   顾淮景向来是不在意任何视线的,哪怕顶着这两排牙印,面临着数百道意味深长的视线,他也无所谓,平平常常的和大家点头致意,然后走进自己营帐中。   他一离开,原本只敢看着不敢说的士兵们就炸了。   那些士兵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红着脸低头议论。似乎顾淮景的牙印,比昨日六皇子的事情更值得讨论。   “你看到了吗?将军唇上的牙印!啧啧啧,这激烈的!”   “不愧是将军!要是我都要羞愧而死了,看看将军,这目不斜视的!佩服!”   “将军果然和常人不一般!”   “那是,将军是上过无数次战场的人,手里人头都不知多少,这小小一个牙印算什么!”   “话说,这牙印是那位公主留下的罢?”   “应该是,将军府中除了夫人,就没有其他人了罢?”   “没有,这公主也挺凶猛的。”   “嘿嘿嘿……”   时间渐渐晚了,军中其他长官接二连三的过来,看到士兵们不成体统挤在一起,呵斥了一声,就罚他们绕场十圈,然后进顾淮景帐中行礼。   结果出来的时候,脸上表情很是怪异,在午膳的时候,忍不住找了处离士兵堆近的地方,听着这些士兵在低声讨论,一边自持身份一脸冰冷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一边却在心下连连点头。   没过多久,顾淮景的牙印就从军营中以风的速度传了出去。   消息最为灵通的翰林院编修夫人第一时间听到了这个事情,心中实在好奇得很,当场就令人备了马车,去了顾国侯府。   刘梓到的时候,赵安玥正在房外秋千上,手里拿着块糕点,双脚悬在空中,开开心心的荡着秋千。   “玥儿!”刘梓走了过来,面上带笑,挤眉弄眼,“我看你今日春风得意的模样,可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好事?”   赵安玥开心是因为如今已经到了四月份,是樱桃成熟的季节,刚刚她才问过管家顾曲,说是这几日就会有果农来送樱桃呢。   她跳下秋千,迎了上去,奇怪道:“没有呀。”   说起来,应该说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才对。她在房中撑着睡意等顾淮景的时候,他却在外头和不知道那个女子共度良宵,还带了个牙印回来。   她晨间本来十分生气,但睡醒后就好了一些,知道樱桃马上到后,就忘在了脑后。   在她眼里,如今顾淮景没有樱桃来得重要。   刘梓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拉着赵安玥坐下,凑近了问:“别瞒着姐姐了,侯爷唇上的牙印,我估计过不了几天,朝廷百官都要知道了。说说,昨日你和侯爷是不是发生了好事儿?”   赵安玥刚才还开心的脸听到这里便皱成了苦苦的一团,她觉得有些难堪,小声回道:“刘姐姐,那牙印不是我的。我今天晨间起来才看到。昨晚我等了顾淮景很久,都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梓愣了一下,笑意僵住了:“当真?”   赵安玥叹了口气,把剩下的糕点放在嘴中,鼓着腮帮子,一边嚼一边点头:“真的!”   刘梓脸色凝重了起来,她想了想,道:“玥儿,此事可得尽快处理,否则后患无穷啊!你心中可有应对的法子?”   赵安玥摇摇头,把糕点吞下后,拿着桌上泡好的果茶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是美味:“我打算晚点再想。”   “这可不行!那小蹄子都在明晃晃朝你示威了!”刘梓看着吃好喝好的赵安玥,恨铁不成钢道。   “向我示威?”赵安玥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   “那可不!这牙印我看就是那小蹄子故意留下的,为的就是让你看到!”刘梓实在是不愿身边出现第二个冉琴了。   佩绮嫁得好,杨卫礼大人一心一意对着佩绮,最近佩绮怀孕在家,而且貌似心情不是很好,杨卫礼体贴守在身侧,可谓是关怀备至。但是杨卫礼这样的男人毕竟是少数,这顾侯爷才刚有一些苗头,还来得及把这苗头及时摁灭。   赵安玥一想,也觉得是这个理,便觉得有些头疼。   刘梓看她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有了点欣慰,在她耳边道:“这个刘姐姐有经验,顾老夫人不是对你很好,而且说过顾家不许纳妾吗?那今日之事你便可向老夫人提一句,记住不要提太多,一两句就够了。然后装得可怜一些。”   赵安玥眼睛一亮:“刘姐姐,我明白了!”   “除了这个以外,你还得找出那个小蹄子是谁。”刘梓轻声道,“军营中的将士,酉时便可回。你酉时前便可悄悄在军营外候着,注意不可用府中马车,人也要带着自己的心腹。然后在后头跟着侯爷,看看他到底去了哪里!记下位置之后切勿一时冲动进去,那小蹄子就是要你这般做呢!你一定要沉下心,等侯爷离开后,再去收拾那个小蹄子!”   赵安玥顿时双眼迸出斗志,把那酸酸甜甜的果茶豪迈的一口喝光,打算便照着刘姐姐说的做!   **   翰林院编修夫人走后,赵安玥便带着樱鱼和桃鱼,去了顾老夫人院中。   如今已是春天,路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小花,树间枝丫也起了绿芽。   她到的时候,顾老夫人午睡刚起。赵安玥脸上带笑,走了过去,扑进顾老夫人怀中,甜甜的叫了一声:“祖母,我来了。”   顾老夫人一愣,今日午膳赵安玥还是和她一起用的,她要午睡,赵安玥便离开了。结果怎么现在又来了?   她执起赵安玥的手,笑道:“玥儿,你可是找祖母有什么事?”   赵安玥嘟着嘴,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找人告这种状,她也是第一回 。听刘姐姐说的简单,但真的要告状的时候,心下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玥儿,你说便是。”顾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可是淮景欺负你了?”   赵安玥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低着眼帘,有些失落:“嗯,祖母,顾淮景昨天晚上很晚才回来,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晚,他也不告诉我。”   顾老夫人眉头皱了皱:“玥儿,你先别急,今晚等淮景回来,我好好问问他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赵安玥咬着唇,又添了一句:“祖母,我今天早上起来发现,顾淮景唇上还有牙印。”   顾老夫人彻底怔住了:“你说什么?”   赵安玥这会是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委屈,她在房中焦急的等他,怕自己在床上睡着,还特地坐在贵妃椅上,虽然最后也睡着了,但他居然在外头和人私会,她吸了吸鼻子,心里有些发涩,有点想哭:“我问他牙印是怎么回事,他同样也不告诉我。祖母,我怎么办呀,顾淮景是不是不要我了?”   顾老夫人听到这,看着赵安玥的样子,心都在发疼,她连忙哄道:“怎么会呢?他敢?!玥儿你放心,祖母会为你讨回公道!”   赵安玥抱着顾老夫人,撒娇道:“祖母,还是你对我最最好了!”   **   昨夜事情都已处理妥当,今日无事,顾淮景准点离开了军营,刚到侯府下了马车,顾曲便迎了上来:“侯爷,老夫人找您,让您到祠堂一趟。”   顾淮景扬了扬眉,有些疑惑,祖母找他去祠堂做什么?   虽然想不明白,但他也没过多犹豫,抬腿就往祠堂走去。   祠堂里摆着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顾老夫人站在一侧,仰着头看着,烛火映在她的脸上,带了点悲凉和沧桑。   顾淮景走了进去,对顾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您找我?”   顾老夫人背对着顾淮景,沉声怒喝道:“跪下!”   顾淮景一愣,微皱着眉:“祖母,可是发生了何事?”从他从军以来十多年,祖母已经从来不会像儿时一般罚他跪祠堂了。   顾老夫人转过身,视线定在他唇上的两排牙印,觉得老脸难堪至极,怒指着他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好好看看昨晚都做了什么好事情!今日顶着这张脸,你还敢出门,敢去军营?我顾国侯府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顾淮景下意识摸了一下牙印,笑道:“祖母,您可是说这个?”   见他笑着说出口,顾老夫人更是气愤,伸手过来扯着顾淮景,就把他摁着跪在蒲团之上。   顾淮景有些无奈,他抬头看着祖先的牌位,然后视线在顾老夫人脸上扫过一圈,想起今日晨间赵安玥看着牙印时有些震惊的脸,若有所思。她还没想出是谁咬的?   他问道:“祖母,今日玥儿可是和您说了什么?”   老夫人一掌打在他背上,当年小小孩子尚且会因此痛呼出声,可今日的成年男儿已经没什么反应了:“你还好意思提玥儿?我之前和你说过,让你好好待玥儿,而且顾国侯府从不纳妾!你可还记得?你若是记得居然还做出这种事情!说,对方是谁?这事我来替玥儿出面!”   顾淮景眼中孕出几分笑意和无奈:“祖母,是玥儿咬的。”   顾老夫人一顿,重复了一遍,不是很相信:“玥儿咬的?”   顾淮景颔首,模糊道:“她昨夜睡在贵妃椅上,我抱她回床时不小心被睡梦中的她咬到,兴许是梦到什么吃的了,她自己不记得罢了。”   顾老夫人也沉默了一下,祠堂氛围变得有些许尴尬。她咳嗽了一下,再问了一句:“当真?”   “在顾家列祖列宗面前,孙儿不敢说谎。”顾淮景看着父亲的牌位,表情变得有几分沉重,他轻声道,“祖母,您放心,我此生只会有玥儿一个妻子。”   **   赵安玥在房中咬着指头,走来走去,心里有些慌乱。   她刚刚听到樱鱼回禀,说是顾淮景一回来就被顾老夫人叫去祠堂了。   祠堂是一个很庄重肃穆的地方,顾老夫人把顾淮景叫进去,不会要动用家法,用鞭子抽顾淮景罢?   她倒不是心疼,就是怕顾淮景被老夫人抽几鞭后会报复自己。   她以为顾老夫人就只是骂顾淮景一顿,没想到居然弄得这么隆重。   希望顾淮景不知道是她向顾老夫人告的状!   “夫人,侯爷在回房的路上。”桃鱼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赵安玥停下脚步,朝桃鱼走去,飞快问道:“怎么样,侯爷身上可有鞭痕?”   桃鱼摇头:“没有,和平常无异。”   那就是没被打,赵安玥于是放下了心,觉得顾老夫人只是骂他一顿,他也不至于为此报复自己,于是心安理得的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喝了三口的时候,顾淮景走了进来。   赵安玥坐在桌子旁朝他看去,他唇上的牙印还在,不过没有早上那般红肿了,但依旧明显,可以看出那个小蹄子咬得有多用力!说明对方是真的再向她示威呢!   可恶,实在可恶!赵安玥把水都喝出了气势汹汹。   她一定要把这小蹄子找出来!   顾淮景神色和平常无异,轻轻瞥了咬着牙喝着水的赵安玥一眼,脱下外服挂好,然后在下人端进来的水盆中,洗净双手,取了膏药,停在房中铜镜前给自己涂药。   期间赵安玥彻底被他无视,她坐了一会儿,忍不住了,站了起来朝他走去,问道:“祖母找你何事?”   顾淮景慢斯条理的涂着药膏,闻言在铜镜里看了赵安玥一眼,微勾唇角:“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侯爷夫人。”在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还故意加重了一下语气。   赵安玥一窒,有些底气不足的气道:“你昨天晚上见谁了?那牙印又是谁留下的?”   顾淮景放下药膏,微微低下眼帘。他突然间有些好奇,如果他不告诉她事实的话,她会做什么呢?   心头百转千回,下了决心,于是他淡淡道:“与你无关。”   说完就欲离开,赵安玥连忙挡住他的去路:“怎么会和我无关呢?你之前还答应过我的,你纳妾都要经过我的同意,而且无论如何你都会帮我!”   顾淮景长长的叹了口气,瞅了她一眼,有些难办:“但我不知道你和——”他略微顿了一下,调子拉得有些长,“她之间,我该帮谁。让我再想几日罢。”   赵安玥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要冲上去和他对质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男人真的很可恶,自己答应的话转头就忘了!   但突然间想起午后刘梓离开前的叮嘱:“玥儿,还有一点你可要记住,千万不要和侯爷当面吵,这样反而正中她人下怀。那小蹄子巴不得你和侯爷吵呢。所以你一定要冷静,一定要沉得住气,直接找那小蹄子解决掉,然后再慢慢对付侯爷。”   赵安玥顿住了脚,没追上去,等顾淮景离开的时候,叫来樱鱼,低声嘱咐道:“樱鱼,明日晨间你去给我叫辆马车,切记不要府中的,而是外头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然后雇个靠谱的马夫。”   樱鱼隐隐约约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昨日顾淮景来时,因为夜深,她也没注意那时顾淮景的牙印是否在,所以也和赵安玥一样,以为那牙印是其他人的。   午后编修夫人说的话,她也听到了几句,因此点头道:“是。”   赵安玥见此便自顾自上床休息,再经过顾淮景的被子时,没忍住踩了几脚,把下人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给踩的歪歪扭扭乱七八糟,才稍微顺了口气,钻入自己的被窝中闭上了眼睛。   兴许是今日上午睡了个回笼觉,这会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直等到顾淮景收拾妥当回到房中。   她背朝着他,听着他喝了口水,然后吹灭了烛火,上了床,掀开了被子,躺下。   赵安玥迷迷糊糊的想着,明日我就要看看到底谁是你养在外头的小蹄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剧情线和感情线都没走完呢,离完结还有一段时间呢,你们很想小公主完结吗╭(╯^╰)╮哼╭(╯^╰)╮   今天没有二更了啦 第83章 083   四月的天, 天色亮的比冬日要早。   杨卫礼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一角,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的起床, 但还是惊醒了姜佩绮。   六皇子出事, 尽管前缘已尽, 姜佩绮依旧心中悲伤。   如果六皇子一开始就不是六皇子, 只是薛让的孩子的话, 兴许两人不会走到这个地步。然而这些,又有谁能预见到呢?   “我吵醒你了吗?”杨卫礼见她睁开眼睛,温柔道。   姜佩绮和杨卫礼之间的感情这段时间慢慢缓和了很多,姜佩绮不再保持着那抹冰冷, 柔化了不少。她幅度很小的勾了勾唇角, 轻轻摇头。   杨卫礼知她内心忧伤,可是六皇子的事情,他不可能完完全全告诉姜佩绮。更不可能告知她六皇子并没有死。   还不如就让她以为六皇子已经彻底离开了人世。   “你再继续睡会罢。”杨卫礼弯下腰, 轻轻给她捏了捏被角,语气异常的温柔, “我上朝去了。”   最近杨卫礼深受皇帝信任和重用,朝堂之上皇帝经常问他关于朝中事务的意见。杨卫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行举止十分恭敬, 有时候无意间对上皇帝的视线时,眼中都带着对皇帝的崇拜之色,这让皇帝心下很是受用。   之前因为七皇子的事情,朝中官员很多都是年轻面孔,连带着杨卫礼也是因此被提拔上刑部尚书一职。   然而这些年轻官员才思敏捷, 公正严明,各司其职,让皇帝心下非常满意。这次六皇子出事,朝中空缺不少职位,但朝中也没有乱起来,缘由就是这些官员都很稳,唯皇帝马首是瞻。   皇帝本来还因为六皇子的事情气得每晚深夜难眠,但今日看着这没有丞相的朝堂,心情莫名舒畅了很多。   如今朝堂之上又是他一人的天下。九皇子和十一皇子尚且年幼,离成年还要好几年,他自可以安稳当着自己的皇帝,不用怕皇子抢了自己的风头,势力蒸蒸日上,甚至威胁到自己的位置。   皇帝难得笑了笑,视线在一旁安安静静站着的顾淮景身上瞥了一眼,看到了他唇上依旧还在的牙印。   连他的心腹大患顾淮景,最近这段时间也没有任何异常,府中大宴公主也并无所出。   顾国侯府没有子嗣,只有顾淮景一个人,他还被废了右手,手上无兵权,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略微愉悦的道:“既无事,各爱卿退下罢。”   **   早朝结束,冯安重冯大学士追上了顾淮景,两人同行往外走去。   冯安重的视线在顾淮景唇上一绕,扶着胡子欣慰笑道:“淮景,看来我那药方起了效果啊。”   顾淮景是内心强大之辈,之前虽然也在铜镜前看了半晌,但之后顶着牙印见士兵,见皇帝,见朝廷百官也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之前他那方面有毛病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这下顶着牙印,倒还可以重振往日雄风,免得自己出言解释。   故而这个牙印来得还挺及时的,他大方一笑,道:“谢过冯兄,若是哪日方便,还请冯兄府上一叙。”   冯安重是真心为顾淮景感到开心,作为过来人,他深深知道那方面有毛病心下有多难过,故而拍拍顾淮景的肩膀:“好,好,不过这段时间事务繁忙,等空下来了,我定然前往。”   两人正说着话,杨卫礼走了过来,翩翩有礼:“顾侯爷,冯大学士,不知何事如此开心?”   顾淮景和冯安重朝杨卫礼回了一礼:“杨大人。”   “我刚刚听闻两位似乎约了私下一聚。”杨卫礼一副和两人都不熟识的模样,“恕我冒昧,五月中旬我会举办一个小小诗画会,到时会请几位朝中好友一起。冯大学士我早已仰慕已久,顾侯爷未上战场之前诗词书画一绝,我实在是心中好奇。不知两位大人可否前往?”   杨卫礼为人易处,善交好友,朝廷上上下下官员基本都和杨卫礼有交情。   只是顾淮景向来远离朝中官员,冯安重更是因为之前三皇子夺嫡之事特意避开,故而两人和朝中官员都没什么交情。   如今杨卫礼向两人抛出了橄榄枝。   冯安重想了想,他其实是爱交好友之辈,只是之前情况所至,故而谁也不愿结交。但如今朝中风气因为年轻官员的原因,正了很多,也无之前皇子夺嫡之事。他想了想,心中就动了心,下意识看了顾淮景一眼。   顾淮景一笑,对上杨卫礼的眼神:“杨大人相邀,我自然不能推辞。”   冯安重也点头:“那就多谢杨大人了。”   **   午膳过后,赵安玥在房中特意打扮了一番。捉奸之事要低调,故而她只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素白色衣裙,妆容也尽量素净一些,首饰能取下的也尽量取下。   尽管如此,赵安玥还是很美的。她在铜镜前自我欣赏了半晌,问身后的樱鱼和桃鱼:“你们觉得我漂亮吗?”   桃鱼使劲的点头:“夫人最最漂亮了,奴婢来大祁之后,就从未见过比夫人更漂亮的人。”   樱鱼瞅了桃鱼一眼,对赵安玥道:“夫人自然是美的,在大宴,也没有人能比得上夫人,更何况大祁?”   赵安玥满意了,顿时信心满满,觉得不管顾淮景外头的女子是谁,自己都能艳压群芳。   那女子敢在顾淮景唇上留下牙印来向她示威,肯定是不曾见过她,不知道她长得如何。她定然要让那人知道,自己有多不自量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生得这么漂亮,顾淮景却还要到外头找女子,是不是眼神有点问题啊?   赵安玥想不通,也就不想了,让樱鱼装了一袋子今早果农刚送来的樱桃,低调的从后门出去了,临走之前还让青兰和管家说一声,以后的膳食可以多准备一道胡萝卜。   胡萝卜明目,很适合顾淮景。   此行赵安玥只带了樱鱼和桃鱼,其他人都被她留在府中,青兰和绿衣,自从她和顾淮景摊牌后,就没有再跟着她了。   后门停着一辆简单的小马车,这种马车街上到处都是,定然不会引人注目。   赵安玥带着面纱,爬上了马车。   樱鱼和那马夫说了几句,马车开始驶向军营,停在军营对面不起眼的转角,帘子被拉开小小的一角,能确保她们能看到军营门口,而其他人却看不到马车中是何人。   这会离太阳下山还有点时间,赵安玥让两个丫鬟留意着顾淮景有没有从里头出来,自己取了带出的那袋樱桃,边等边吃。   樱桃不是很大,但红红的,汁水饱满,咬进嘴里,甜中带着一点酸,让赵安玥甚为享受。   等她吃完这袋樱桃的时候,太阳下山了,天边挂着一轮夕阳。   桃鱼突然间道:“夫人,侯爷出来了!”   赵安玥连忙凑到帘子前,小心翼翼的透过那一角往外看去,果然看到顾淮景从军营里走了出来,他穿着红黑官袍,精致的剪裁将他衬得丰神俊朗,头发束于身后,发上一支黑色素簪。   他虽然没有笑,但赵安玥隔着有些远的距离,还是觉得他心情很不错。   他下了台阶,往府中马车走去,只是走的时候下意识朝赵安玥的位置瞥了一眼过来。   赵安玥心中一慌,连忙低下脑袋,背靠在马车略硬的车壁上。   她咬着大拇指的关节,心想,他那么开心,是因为马上就要见那小蹄子了吗?   她很是好奇,那女子到底是谁,生得什么模样,才能把顾淮景勾成这幅样子?   万一那小蹄子比她还美怎么办?哎呀,早知道自己应该盛装打扮的,不该穿得如此素净!失算了失算了!   赵安玥缩了回来后,桃鱼还在偷偷摸摸的观望着,一边观望一边给赵安玥汇报:“夫人,侯爷上马车了。夫人,侯爷的马车就要走了!”   樱鱼往外也看了一眼:“夫人,奴婢这就吩咐马夫跟上去。”说完后,掀开车帘,和马夫低头说了几句。   马夫点点头,收了银两,驾马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明显深谙跟踪之道。   赵安玥坐在离车窗最近的地方,掀开一小角帘子,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往那一小道往外看去,把视线黏在顾淮景的马车上。   马车走着走着,赵安玥越发觉得四周环境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道路两旁,都是精致的阁楼,大门口挂着红灯笼,穿着鲜艳清凉,妆容浓丽的女子三三两两站在门口前,挥着手帕娇滴滴朝路旁经过的男子们道:“公子,进来看看呀~”   那甜得发腻的尾音,让赵安玥的心都颤了一下。   大祁有专门这样一条街,是男子最喜欢的地方。赵安玥从来没有来过,但之前和佩绮她们聊天时,听刘姐姐提起过。   难不成,顾淮景养在外头的女子居然是青楼女子?   赵安玥瞪大了眼睛,攥着帘子的手微微泛白。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的从那些揽客的青楼女子身上飘过,她们的衣裙轻薄,四月的天气,却穿得如同六七月份,行走间似乎能看到隐隐约约透出来的肚兜。   领口也不是正常衣裙那般,而是明显要低了很多,露出圆滑的肩,和白嫩的皮肤。   同为女子的赵安玥都不受控制的把视线落在上头,下意识吞了口口水,朝自己身前看了一眼,在心里对比了一下,默默的继续咬手指。   原来自己的脸虽然很漂亮,但是其他地方就不够漂亮了。   特别是和这些女子比,所以顾淮景迷恋那小蹄子,也情有可原了。   赵安玥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信心了,她放下帘子,有些失落的吸了吸鼻子,在想要不要直接回去算了,免得等会自取其辱。   但是只想了一会儿,赵安玥就把这种想法踩在了脚底。   怎么可以这样呢!敌人这么强大!自己再轻易退缩的话之后可能会被小蹄子们啃的渣都不剩了!   赵安玥是在后宫长大的,那些女人有多可怕,心肠有多歹毒她是知道的。   得趁着她们羽翼未丰前拔掉她们翅膀上的毛才可以。   赵安玥重新燃起了斗志,攥着拳头,重新掀开帘子一角,然后才发现顾淮景的马车经过这些大同小异的春楼,绕过一条小道,停在了一间木门前。   怕离得太近被发现,赵安玥的马车在稍远处停了下来。   她抿着唇,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小脸认真的注意着那辆载着顾淮景的马车。   顾淮景从马车上下来,木门里迎出来一名女子。   离得有些远,赵安玥看不到那女子长什么样,但行走间,细腰如柳,步伐盈盈,看上去别有一番风韵,勾得她心里都有些痒痒的。   且这女子,那里比她要厚实得多。   顾淮景对着那女子低头笑了笑,然后被迎了进去。   可恶!太可恶了!赵安玥被气得不行,放下帘子兀自在车内坐了一会儿,越想越生气,索性掀开帘子便下了马车。   刘姐姐嘱咐的是,知道地点后便可先回,换个时间再带着下人上门干脆利落的解决。切记不要当面和顾淮景起冲突,而且要当作不知道,悄悄的解决,否则得不偿失。   可是赵安玥才不要忍着这个气,和顾淮景起冲突怎么了?这件事情,顾淮景做的最过分了。   她本来想拔小蹄子的毛,现在想想,还是顾淮景的毛最该拔。   樱鱼和桃鱼连忙就想拉住赵安玥,可惜没拉住。   赵安玥气势汹汹的走到木门外,木门挂着两个雅致的灯笼,牌匾上写着三个字‘听琴楼’。   她顿了一下,歪着头看着牌匾,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之前刘姐姐好像提过一句,说是‘听琴楼’里的姑娘琴弹得好,卖艺不卖身,很多自以为很有格调的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去处,特别是朝廷官员,显得自己和那些进春楼的毛头小子不同。可是谁知道这卖艺不卖身是真的,还是随便说说的?   现下看来是随便说说的了,否则为什么听琴会听出两排牙印呢?赵安玥忿忿的想着,敲响了木门。   木门被打开,出来一个年纪较长的女人,看到门外的赵安玥时,愣了一下,笑道:“姑娘,听琴楼不接女客。”   “为什么不接女客?”赵安玥眨着眼睛,指着那牌匾,“我想来听琴也不行吗?”   那女人摇了摇头,含笑的执了一礼,当着赵安玥的面把门关上了。   赵安玥微微瞪大了双眼,觉得这听琴楼实在不可理喻。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又绕着听琴楼走了一圈,墙楼极高,上头还扎着针网,她就算在大宴没少翻墙,可这个高度她也翻不上去呀,翻上去了还会被针扎,可疼了。   看着那闪着锋芒的针尖,赵安玥身子抖了抖,兀自摇头。   不行不行,为了顾淮景不值得翻这墙。   她于是走了回去。   顾淮景的马夫是府中人,认出了赵安玥,连忙朝她行了一礼。   赵安玥瞪了这马夫一眼,看了看侯府的马车,心想他往日都会在马车上放很多吃的。   她还没用晚膳,就只顾着跟他了,这会也饿了。于是想了想,提起裙摆,掀开车帘,就欲进去,打算顺走一些吃的。   结果手刚碰上车帘,才翻开一条细缝,按理应是空无一人的车厢中居然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用力拉了进去!   赵安玥完全没有防备,径直被人拉进了车厢,跌入了一个怀抱。   她吓了一跳,就欲大喊,但鼻尖是那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梅香。   惊吓声被堵在喉咙口,她扑腾着双手,从那人怀抱中勉强抬起头,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顾淮景坐在车厢之中,微微低下眼帘,眉间带着抹笑,语气嘲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玥儿?你居然来这种地方?”   赵安玥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下意识侧头往木门的方向看去:“你…你你不是进去了吗?你怎么会在这?!”   顾淮景嗤笑了一声,脸色有些阴沉:“玥儿,这话是我先问你的。我一路跟着你过来,结果你居然到这听琴楼来,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一个女子能来的?今日之事我定然要告诉祖母。”   赵安玥呆呆的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觉得顾淮景怎么能这么过分。   肯定是他发现她跟上来了,所以才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出来了,躲在马车里,然后还质问她。   事情的真相明明是她跟着他来的,结果他却倒打一把,颠覆黑白,说是他跟着她来的!还说要告诉祖母!   赵安玥朝他吼道,小脸通红,看起来都快哭了,两双眼里水光潋滟:“你胡说,你诬陷我!”   顾淮景下意识看了外头一眼,把赵安玥摁到自己身侧的位置上,声音低低传了出去:“回侯府罢。”   马夫应了一声。   樱鱼和桃鱼听着马车里传来的顾淮景声音,也愣了愣,彼此对视一眼,回到对面远处的小马车上,跟在后头回了顾国侯府。   赵安玥还想说什么,顾淮景看着她,道:“嘘,小声些,你希望大家都听到你一个女子偷偷摸摸去了听琴楼吗?”   她听到这话更生气了,但到底是压低了声音,气急败坏道:“明明是我跟着你来的!我没有偷偷摸摸!”   “哦?”顾淮景一扬眉,手伸过去,打开了马车中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些糕点和水果,他转头看向赵安玥,语气有些危险,“所以你在跟踪我?”   赵安玥小嘴张了张,才发现自己被老奸巨猾的顾淮景给套话了。   她索性不管了,仰着头,如同一只被逼急了红着眼睛梗着脖子的白天鹅:“对,我就是跟着你,想看看你养在外头给你留牙印的小蹄子是谁!”   顾淮景笑出了声,本来想拿水果的手空着回来,微微抵住自己的腿上,蜷着身子笑低了头。   赵安玥看他这样子更生气了,板着脸咬着牙:“不许笑!”   他咳了咳,控制了一下,收了笑意,但脸上嘴角还是微微弯着。   他的手重新伸了过去,从暗格里拿出一碟很漂亮的樱桃儿。   赵安玥的眼神本来还狠狠盯着顾淮景,结果控制不住的飘了进去,落在了樱桃身上。   顾淮景拿了一颗,慢悠悠的抬起,在赵安玥的注视下,咬进了自己的嘴中。   赵安玥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他看着她,说话的时候似乎有樱桃的香味散开来,带着点忍不住的笑:“小蹄子吗?”   赵安玥连忙抿住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樱桃,朝他哼了一声:“我和祖母绝对不会让她进侯府的!”   顾淮景咽下樱桃,朝她悠悠叹了口气:“可是她已经在府里了。”   赵安玥愣了一下,反应极快:“你今天下午把她接进侯府了?!”   顾淮景摇摇头:“没,不过现在正在接。那小蹄子——”他看了她一眼,“现在就坐在我旁边,这可如何是好?我要赶下去吗?如果夫人让我赶下去,我绝对不说二话就把人扔出马车,夫人您觉得呢?”   赵安玥似乎是呆住了,盯着他的脸,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   他…他在说什么啊……什么叫现在就在他旁边。   现在在他旁边的只有自己啊。   所以咬他的人不会是自己,吧?   顾淮景又拿起了一颗樱桃,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意有所指:“樱桃还挺甜的。”   赵安玥下意识看着他手里捏着的那颗樱桃,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那天晚上,她好像确实梦到了自己在吃樱桃,貌似咬了一口,可味道不好,她就松开了。   难不成,那颗不好吃的樱桃是顾淮景吗?   不不不,不可能的!如果是这样,这事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该如何收场?祖母和刘姐姐那里,她又该如何解释啊!想想都觉得非常难堪。   所以绝对不是真的,顾淮景在骗她!   顾淮景把樱桃再次放入自己嘴中,看向脸上表情红白不定,非常精彩,完美将心中情绪写出来的赵安玥,低下头,与她眼对眼,鼻对鼻,唇对唇,轻轻的声音如同魅惑人心的九尾狐:“牙印还在,你不相信的话,要不要确认一下,是不是和你的牙齿贴合呢?”   赵安玥红着脸对上顾淮景微深的瞳孔,然后眼皮微微下垂,视线落在他的唇边一圈的牙印上。   他嘴里还有颗樱桃,赵安玥能闻到樱桃的味道。   鬼使神差的,赵安玥张开牙齿,凑近顾淮景,非常认真且细致地,一颗牙对着一颗牙的印上他唇边的牙印。   完全吻合,都能对上。   就在赵安玥内心震惊,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向那些‘知情人士’解释这起乌龙,打算拉开两人距离的时候,顾淮景伸手捧上了她的后脑勺,截住了她要离开的唇。   赵安玥下意识就挣扎,但一颗樱桃被推了过来,抵在她齿间。   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她没法拒绝樱桃,下意识张开牙齿,把樱桃接了进来。   只是进来的,不止是樱桃。   赵安玥被顾淮景压在马车柔软的毛毯之上,她唔唔唔的挣扎着,毕竟在马车,因为脸皮薄,怕车夫听到什么,小声道:“你要干什么……”   “咬回来。”顾淮景道。   赵安玥顿了一下:“……不行!这里不能咬!你不能咬在我脸上!……”   顾淮景似乎笑了一下:“那便不咬脸上便是,不要紧。”   最后,他咬在了。   赵安玥觉得自己没有那些青楼女子好看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顾某某:小蹄子,乖,来,叫声夫君   某某=(老)黑/(老)渣 第84章 084   赵安玥被压在雪白的毛毯间, 乌黑的长发和散了的白色衣裙飘落在周围,把她围在中间, 黑白相衬, 肤白如雪。   顾淮景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留在她身上的牙印, 带着安抚, 带着克制, 眼里是一片暗沉。   赵安玥眼眶红红的,仿佛一只被欺负狠了的兔子。她殷红的唇紧紧抿着,好看的纤纤玉手微握成拳,抓着顾淮景的衣襟。她微仰着头, 身子肉眼可见的颤抖着, 眼前有一层水雾,正委委屈屈的看着他。   动人而不自知,美艳不可方物, 让人想揉碎到自己骨子里。   车在侯府门口停下,赵安玥就想推开他爬起来, 结果又被顾淮景压了下去。   赵安玥急了,扑腾着双手:“到了,我要下去了。”   “你要这副样子下去?”顾淮景轻轻问, 视线在她身上细细瞥过,然后伸手将她散了的衣裙重新穿上。   等他一穿好,赵安玥就急急忙忙的爬了起来,急不可耐的想走。   顾淮景也没拦着她,不紧不慢的把放在一边的那碟没剩几个的樱桃递了过去:“要吗?”   刚刚那碟樱桃还是满满的, 但马车一路行来,已经所剩无几了。   赵安玥都快走到马车边了,听到这句话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看到那碟樱桃,她脸色就是一红。但是她实在拒绝不了樱桃的诱惑,很谨慎的朝他挪了几步,然后伸长了双手,把右手递了过去。   同时,她左手提着自己的裙摆,红润的眼中闪着几分戒备,做好一有异动就立马跑的准备。   顾淮景扫了她一眼,眼中带着几分玩味,把樱桃放在了她右手手心。   赵安玥立马稳稳抓走,手带着一碟樱桃缩了回去,然后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后便头也不抬的进府了。根本不管顾淮景。她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想看到他!呢!   顾淮景给自己整理了一下稍乱的衣襟,才从马车里出来。   口中还带着樱桃的甜味,指尖似乎还有细腻柔滑的触感。   他抿了抿唇,捻了捻指尖,微微笑了,如闲庭散步般的回了院中。   樱鱼和桃鱼早早就到了,看到赵安玥回来,连忙迎了上去,小声道:“夫人,您没事吗?侯爷可有对您怎么样?”   她们实在是有些忧心,按理来说该是赵安玥先到才是,但结果她们都到了府中有一会儿了,赵安玥才回来。   赵安玥的眼眶还是微微红着,听到贴身丫鬟的问话,眼里有水光滑过,仿佛月色照亮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她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有些低落的样子,没说话。   他那两口可疼了,她疼得痛呼出声之时,还被他捂住了嘴巴,不让她叫出声,说是会被马夫听见。   下了马车后一路走回来,面料柔软的衣裙拂过时,还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赵安玥想到这里,忿忿的在桌子前坐下,拿起一颗樱桃,丢进嘴里,嚼得很用力。   樱鱼见此心中担忧,但赵安玥没说,她也不敢多问:“夫人,您可饿了?奴婢已让人备下饭菜,现在就让人盛上来?”   赵安玥又吃了颗樱桃,心里越想越生气,他明明知道那牙印是自己咬的,却不和自己说,还误导自己,明摆着就是故意骗她,看她好玩的!   肚子都被气饱了,还吃什么啊?   赵安玥摇头:“不要,我不想吃。”   “夫人,饿着等会睡不着觉的。今日有夫人最喜欢的酸菜鱼呢。”樱鱼劝道。   她摇头,整个人气鼓鼓的:“我说了我不想吃,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你下去罢。”   樱鱼在背后站了一小会儿,没办法只能退了下去。   顾淮景刚好走到门口,见此轻声问道:“夫人怎么了?”   樱鱼看了顾淮景一眼,因为觉得肯定是顾淮景对赵安玥做了什么,赵安玥才气得饭都不吃了,因此语气有些不快:“夫人不肯用晚膳。”   顾淮景眉毛微挑,也没理会樱鱼的态度,在原地沉吟了一下,叫来顾青,吩咐了顾青几句。   半个时辰后,顾淮景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走进了房间。   赵安玥还坐在桌旁,托着下巴看着面前的空碗,在发呆,一动不动的。   听到有人走进房里,她动作很小的转了一下头,斜着眼光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顾淮景走到桌前,把两碗面端了出来,一碗放到赵安玥面前,一碗放到自己面前。   赵安玥下意识朝面前的面看了一眼,细白的面条,翠绿的葱花,微微泛着油光的面汤,还有嫩白剔除了鱼刺的鱼片。   在烛光下,有热气从碗中蒸腾而起,香味扑鼻,带着赵安玥最爱的鱼汤味。   她的鼻子不受控制的动了动,唇下意识抿了一下,口水吞到一半的时候视线无意间落在旁边的顾淮景身上。   他在看着她,眼神中带着点笑。   那笑十分扎眼,让赵安玥心中气结,硬生生压下吞口水的动作,强行逼自己移开视线,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画,背对着顾淮景和面。   心里生气得想着,如果我夫君是怀南公子就好了!画的这么好的人,一定也很温柔,肯定会对自己很好的!   顾淮景见此微微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夹了面条,放进自己的嘴中,末了赞叹了一句:“味道真不错。”   赵安玥听着这句话,耳朵轻轻颤动了一下,但依旧不理人,背影显得孤独哀伤而又坚强。仿佛风雨中无论如何绝不倒下的一棵小草。   他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记忆中,赵安玥好像从未这般生着闷气不理人的时候,顾淮景看她举动好笑之余,又有些头疼。   自己刚刚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一些?可这也怨不了他,面对着那样的赵安玥,谁能抵挡那种诱惑?他及时撤离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如果换成其他人……   不可能的,绝对不会允许有其他人。   顾淮景起身,走了过去,停在赵安玥面前,刚下弯下腰和她说什么的时候,赵安玥又转过身,背朝到另外一面了。   他摸了摸眉心,闭了闭眼睛,绕过她半个身子,刚停下。   赵安玥又准备转过身去,顾淮景微冷了声线,板起脸:“玥儿。”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果自己再转身的话会发生什么,预感告诉她似乎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于是她不动了。   顾淮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仰着头看着严肃地板着张小脸撅着小嘴的赵安玥,软了声音,哄道:“不饿吗?真的不吃吗?很好吃的。”   赵安玥垂下眼神,凉凉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视线往上,仰着个头,给他一个高傲倔强的下巴,就是不理他。   顾淮景还从未这般‘低声下气’过,而且貌似一点用都没有,他抿了一下唇,眼神幽深如潭,语调略微上扬:“你是因为我马车里对你做的事情生气?玥儿,那种事情很正常,夫妻之间,你要习惯才是。”   赵安玥高傲倔强的下巴听了他这句话都震惊得微微抖动着,她低下头,对上他的视线,没忍住,伸出了右腿,一脚踢上了他的膝盖!   顾淮景蹲着,一时没有防备,一脚被她踢倒在地,摔在了地面之上。   他微微一愣,手撑在了地上。   赵安玥干脆站了起来,趁他没反应过来时,伸腿过去,胡乱朝他身上踢去:“你卑鄙!无耻!讨厌!”   顾淮景伸出手臂挡着。   赵安玥越踢越兴奋,越骂越起劲,腿劲如风。   他沉下脸色,扣住了她的脚踝:“玥儿,适可而止。”   赵安玥一时不备,差点摔倒在地,还好张开双手左右摇摆着,勉勉强强单脚站住了,只是因为一只腿还在他手里,身形不稳,左右晃动着,她连忙双手撑在了桌子上。   她瞪着他,想把腿抽.回.来,但是他不放,她委屈控诉道:“顾淮景,你放开我!”   顾淮景不放,眼神盯着他,闪了闪。   赵安玥被这眼神看得有些心下发寒,想都不想,瘪起嘴巴就要哭,眼眶说红就红,眼泪说掉就掉,拖着哭腔道:“顾淮景,你太过分了……”   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顾淮景立马就松开了手,仿佛被眼泪烫.着一般。   赵安玥抹了一把眼泪,抽.回自己的腿,抓起桌子上那碗面,高高举起,就想朝他泼去。   顾淮景倒在地上,因为她刚刚的乱踢,衣襟有些乱,但完全看不出来狼狈之色,气势依旧高高在上。   他淡淡的看着她,语气中威胁的意味很重:“你倒下来试试?”   赵安玥手一顿,咬着唇僵持了一会儿,把碗放了下来,抱在怀中,拿过桌上的筷子,捏在手心,绕过顾淮景就快步走出了房间,逃去了书房。   坐在书房桌上吃着面的时候,赵安玥才觉得心里凉凉的,有股后怕。   还好没把面泼他一身,否则自己这会肯定死无全尸了。话说刚刚她居然真的把他踢到了地上,真是太厉害了!   赵安玥那股气消了,肚子便空了出来,饿得很,一边哧溜哧溜吃着面条,一边在心里夸自己真厉害。   吃完面后,赵安玥把面汤也喝完了,然后站起来在书房溜达了几圈。   她现在还是觉得有点怕,不敢出去,怕顾淮景找她算账。   在书房溜达了几圈,赵安玥有些乏了,看着书房中摆着的卧榻,爬了上去,打算先在这小睡一觉,等晚一点,他睡着的时候,再悄悄地悄悄地回去。   **   顾淮景在房中吃完了自己的面,知道赵安玥在书房,他也没有去打扰,干脆就在房内的小书桌上写了几封信件,让顾青寄给相应的人。   顾青接了,临走之前道:“侯爷,五公主去了乱葬岗。”   顾淮景抬起头,眼中划过一道幽暗:“五公主?什么时候?”   “刚刚才得到的消息。”顾青恭敬道,“这会五公主就在乱葬岗翻动尸.体。”   顾淮景弯着腰,保持着写字的姿势,手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   六皇子和皇后的尸.体没有几个人知道被扔在了乱葬岗,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人愿意去找。   而五公主却趁着天色黑后去那乱葬岗翻动尸体,到底是因为什么?   五公主杨羽彤颇有心计,一直想投靠皇子,想着日后自己的日子能过得好一些。之前确实因此和六皇子和皇后走得很近。   可现如今六皇子倒台,她没有必要如此做。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淮景一时半会想不通,这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体验,所以这事倒是有趣了。   他沉声道:“让人盯着五公主,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如果有异动,直接杀了罢。”   顾青凝神:“是。”说完就打算离开。   顾淮景叫住他,问了一句:“夫人可还在书房?”   侯爷和夫人之间的关系扑朔迷离,顾青从来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就像之前看到赵安玥匆匆离开,进来的时候发现侯爷倒在地上,这实在让他很是震惊。   但身为一名合格的下属,隐藏情绪是很重要的能力,他点点头:“是,夫人进书房后就一直没出来。”   顾淮景平平淡淡的应了一声,在顾青出去后不久,想了想,去了书房。   这会,气总该已经消了罢?   他站在书房门口,推开了门。   书房里一片安静,细听能听到很轻很轻的呼吸声。一个人在卧榻上睡成了一团,被子一半在她身上,一半垂至地面。   顾淮景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伸手捏了捏她睡得红彤彤的脸,弯腰把人抱了起来,抱回了房中。   **   第二日赵安玥醒来的时候,顾淮景已经走了,被窝都凉了。   她打了个哈欠,爬了起来,甚至都没有去追究自己到底为何从书房到了卧房,只记得自己昨夜好像没有洗澡呢。   赵安玥于是一大早就让樱鱼备好洗澡水,踩着鞋子到屏风后头,在两个贴身丫鬟的伺候下进了浴桶之中。   水漫过身子,温度刚好,很舒服。   她看着身上的牙印,歪着头想,反正自己先咬的他,他咬回来,然后她又踢了他。   那这事就过去了,而且今天起来已经不疼了,牙印都浅了。   还是她咬他的那口要深得多,所以不追究了。   赵安玥重重的点头,肯定自己内心不追究的想法,把这事抛在了脑海,舒舒服服的洗了澡,用了早膳,过起了舒适的侯府生活。   这些事情,她不提,顾淮景自然也不提。   时光匆匆,两人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度过了一个月,来到了五月。   这一个月里,郊外乱葬岗的尸.体不知被野狗吃了多少,又新添了多少。   原先在这躺过的六皇子和皇后已经随着薛让到了大宴国境内,继续朝着最南端赶去。   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当地民众以打渔为生,民风淳朴,在那待一段时间,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好好想想今后去处。   薛让一边这般想着,一边到路旁摊上买了些日常用的东西,回到了马车上。   六皇子和皇后这一月来已经接受了事实,他们相当于死了一次,心里再不甘,再愤懑,他们也回不去了。   回去就是送死,丞相府如今已经油尽灯枯,皇后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自从醒来以后,六皇子仿佛变了一个人,整日静静的在马车中坐着,并不怎么开口说话,眼中一片死灰般的平静。   那是丧失了目标的状态,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活着。仿佛一切都变的没有意义,但真正去送死,他又做不到。   于是就这样残喘的活着。   薛让和皇后对视了一眼,笑了笑,上了马车,语调尽量轻快:“我们已经走了一半有余,再过不久,就能看到大海了,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看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六皇子,这般道。   **   五月,是郁郁葱葱的季节。   经过六、七皇子的两次血洗,大祁朝中大范围的更换了两次官员。   这两次,很多优秀的年轻子弟被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大放异彩,朝中呈现欣欣向荣的风貌。   皇帝对这样的改变很是满意,突然间觉得六皇子的身世实在是揭发的好。否则如今,这朝中天下还是他的吗?   如今后官后位高悬,两位皇子年幼,朝中也再无像丞相那样的重臣,皇帝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没有人能牵制他。   他最为倚仗的冯安重、杨卫礼、姜达三人,他让暗卫观察一月,发现他们依旧对自己忠心耿耿,心下宽慰。想丞相之位,便从这三人中选一人便是。   经历过之前的接二连三的糟心事,皇帝觉得自己算是苦尽甘来,一切都正在朝好方向走。   九皇子和十一皇子也算是聪明,两人旗鼓相当,皇帝常常今日当着十一皇子的面夸九皇子功课做得好,几日后又当九皇子的面夸十一皇子箭术精湛,特意引起两位皇子相争,开始平衡两股皇子势力。   除此之外,齐贵妃被晋为皇贵妃,执掌后宫。   而五公主杨羽彤却被皇帝厌弃。因为五公主是皇后一手带大的,看到五公主,皇帝就想起自己被薛让戴了绿帽子,而时至今日,薛让的行踪依旧成谜。   这实在是让皇帝气愤!而齐贵妃对五公主更加没有好感。   五公主之前被耽误了婚期,年龄如今已经二十有余,在大祁算是老姑娘了。皇帝拍了板,前些日子下旨将五公主许配给了御林军大统领赵峰。   这赵峰依旧是皇帝的心腹,手中军权在握,深受皇帝重用,至今尚未娶妻。   赵峰身上带了一半蛮族血脉,五官轮廓极深,看起来很是阴狠,不是什么好相处之辈,而且府中有不少妾室。   杨羽彤向来眼高于顶,看不上这区区御林军大统领,但御旨已下。   这婚期就在一月之后,可是三日前,五公主杨羽彤失踪了。她的贴身丫鬟,乳母都在,唯独五公主,不见了。   这三天,皇贵妃审遍五公主身边奴仆,皇帝差侍卫在京都中找了许久,也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你说这奇不奇怪?”编修夫人刘梓摇着头,思索道,“好好的公主,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而且听说消失前天晚上明明在宫中睡下了。”   如今姜佩绮已怀孕六月有余,肚子凸显,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带着母亲温柔的笑容,看起来温暖贤淑,和之前那个冷冰冰的女子像是变了两个人似的。   赵安玥喝着果茶,撑着头打量着姜佩绮,在心里嘀咕道:有了孩子变化这么大的吗?那她以后有了孩子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想了一下自己摸着小肚子,一脸慈母笑容的画面,一阵恶寒,摇着头把这画面甩出了脑海。   刘梓还在说着:“玥儿,你觉得那五公主是不是出事了?”   赵安玥回过神来,敷衍的想了想,随意猜测道:“不一定,我猜可能是她不满意赵统领,逃婚了呢。”   “这也太荒唐了一些罢?”刘梓不是很相信这个猜测,她还是觉得五公主出事的可能性大一些。   赵安玥和刘梓争论了几句,最后说也说服不了谁,离开了杨府,兀自回了各处。   赵安玥去了顾老夫人院中用了午膳,午后回到房中,照例拿出那本《永安地形图》,坐在院外秋千上,一边微微晃着,一边翻开到书签处。   这本书她看得极为的慢和认真,因为看完就没有了,所以她很舍不得,一天只看一幅图。   但这一段时间下来,书也快要看完了,这会只剩下差不多最后十页。   她长吁短叹,抱着地形图,很是心酸。   赵安玥一直努力想从顾淮景口中得知关于怀南公子的事情,可是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她依旧不知道怀南公子的事情。   她咬着唇,非常难过的翻开,以一种看一幅就少一幅的悲痛看起了新的一幅。   在之前看过的所有图中,包括赵安玥墙上挂着的那幅画,都是没有字迹的。怀南公子的画上从来不会写字。   可是今天这幅,不知是忘了,还是什么,在地形图旁边竟然写了两个小小的字:北夷   这是北夷的地形图,如今佟冉琴在的地方。   但问题是这两个字,非常的熟悉。   曾经赵安玥抄过一本兵书,兵书上有不少顾淮景写下的注解,那个字迹她到今天还是有些印象。   这两个字的字迹,和兵书上的一样,是顾淮景的。   秋千渐渐停住了,赵安玥坐在上头,低着头看着那两个字,心中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她睁大了眼睛,被自己可怕的猜测吓到了。   不…不会吧? 第85章 085   赵安玥是真的很喜欢怀南公子的画, 那幅她视为珍宝的《天与海》,陪伴了她将近十年。   在她的想象中, 怀南公子应该是一个风度翩翩, 一酒一笔走遍天下的潇洒男子, 他懂很多, 对人也一定温柔有礼。   而顾淮景, 他不潇洒,他是一个很沉重的人,心里压了很多事情,身上有太多秘密。他也一点都不温柔有礼, 是一个心机沉重, 不择手段的人。   这两个人,绝不可能是同一人的。绝对不可能!赵安玥一点都不相信!   但是她看着那两个小小的字迹,心中的疑惑却依旧很深。真的不是吗?   那两个小小的字, 并不像是顾淮景在看的时候,添加上去的。反而是画图之人, 在画完这幅地形图后,随手添加的。这两字和地形图浑然天成,仿若一体。   赵安玥咬着嘴唇, 盯着那两个字,仿佛要把两个字看穿。   心中摇摆不定,一会觉得在顾淮景在看的时候添的,一会又觉得是画图之人在画后添的。   如果是顾淮景在看的时候添加的,那怀南公子绝对不可能是顾淮景。但如果是画图之人在画后添加的, 那怀南公子就有可能是顾淮景。   两种想法,赵安玥没法确定到底是哪一种,她从秋千上坐起来,捧着书跑到了书房中。   赵安玥把那地形图翻开,放于桌面,然后在书房里翻箱倒柜,找了很久,都没有在书房里找到顾淮景的任何画作。   如果能有一幅顾淮景的画对比一下就好了,可她确实从未在这书房看到过任何画,唯一一幅还是那薛让的画像。她嫁到顾国侯府一年多,也没有看过顾淮景画过什么。   哦,唯一的一次还是他在她手上画的小猫,但她那时非常生气,回去后就立马把小猫洗了,根本没有仔细分辨。   赵安玥看着自己的手臂,眼神有些幽怨,似乎是想要从手臂中看到已经被洗掉的小猫。   **   顾淮景今日离开军营后去了巷子深处,见了杨卫礼和姜达。   一直以来,顾淮景和杨卫礼都有私下见面,而姜达是从来不会来这的,所以指令都是顾淮景通过杨卫礼,传给姜达,因此这算是七年来两人第一次真正的见面,而不是下朝之后的一瞥。   姜达见到顾淮景,难掩激动之色,跪拜于地:“侯爷,七年了,属下终于完成侯爷所托!如今朝中重要官职上都按照侯爷您的吩咐,安插了我们的人。如今朝中官员,三分之二是我们的人!”   顾淮景含笑看着姜达。七年前,姜达只是小小一名知府,在一次巡视中,差点被山匪所杀,当时游历在外的顾淮景经过,恰好救下。   他和姜达聊了几次,发现姜达是个人才,因此将人收至麾下。   七年来,姜达听从顾淮景的吩咐,根据顾淮景给的法子,一路从知府升为京官,并在两年之前当上了吏部尚书,掌管大祁官员的任免,深受皇帝信任。   要说这个世界上谁对皇帝最了解,那只能是顾淮景。   顾淮景猜人心的手段,至今让姜达心中胆寒且崇敬非常。就比如他给的官员名单,谁适合什么官职,擅长什么,都无一处出错。如今的朝堂蒸蒸日上,便是顾淮景的功劳。   如此的朝堂,三分之二的官员都是顾淮景的人,那些皇帝满意的年轻官员,都是顾淮景在游历中碰到并培养的人才。   他们听从顾淮景吩咐参加了科举,并成功得了功名,再由身为吏部尚书的姜达在合适的时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彻底浸透朝堂。   三皇子、七皇子、六皇子出事时,都空缺出不少官位,便是由这些人给补上。他们虽然看起来和顾淮景不熟,但是其中不少人都来这见过顾淮景。   皇帝却还在沾沾自喜,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朝堂已经悄悄易主了。   而姜达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三位皇子的事情定然都有顾淮景的手笔,如此心机深沉之人,姜达又怕又惧又敬,心中只有臣服,断然不敢生出二心。   面对那似乎能看透你心中所想的眼神,唯独足够的忠诚,才能坦然面对。   而且顾淮景的志向,定然不会止步于大祁!虽然顾淮景从未说过,但跟着他的人,都有这种感觉!他们将会跟着顾淮景的脚步,拥护着顾淮景登上那从未有人攀登过的巅峰!   “姜大人辛苦了,快快请起。”顾淮景虚扶起姜达,三人落座。   顾淮景坐在中间,姜达和杨卫礼一左一右。   杨卫礼看着顾淮景:“侯爷,朝中剩下的三分之一官员,能力出众且心性磊落者十五名,按照您的吩咐,我这些年来都和他们维持不错的交情。此次他们都会参加十五日的诗画会,到时侯爷前往,可借此机会和他们搭上线。不过冯大学士——”杨卫礼顿了一下。   冯大学士他一直没办法熟识,但是顾淮景却和冯安重关系很不错。   顾淮景明白他的意思,道:“冯大学士不用担心。”他亲自为两人倒了杯水,勾了勾唇。   杨卫礼沉吟了一下:“这样的话,皇帝的人中其他人便不足为虑了。”   顾淮景放下水壶,执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视线略过两人,道:“不,御林军大统领赵峰不是个简单人物。”   姜达诚惶诚恐的拿起茶盏:“但是赵峰那边一直没有任何异动。”   杨卫礼也轻轻皱了下眉,那位大统领确实没有什么异常。   顾淮景派出去盯着赵峰的人确实没看出什么,但是顾淮景却有种预感,那不是个普通人。他放下茶杯:“倒也无所谓,不管他如何,宫变之日,便是他的死期。只是在这之前,你们还是要小心他。”   两人应下。   姜达听到‘宫变’两个字,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侯爷,后官之中,现在情形如何?”   顾淮景笑了笑,瞅了姜达一眼:“姜大人,你伴君两年,还不清楚现在皇上的作风吗?”   皇帝最擅长平衡之术,哪怕仅剩的两位皇子还小,就开始刻意控制,引起两位皇子的争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要他在背后让人轻轻推一把,根本不用出面,就都完了。   顾淮景垂下眼帘,嘴角笑意冰冷,如同冬日里的冰花,美却冷彻心扉。   **   顾淮景回来的时候,赵安玥正坐在床上,背挺得笔直,一本地形图翻到北夷那一页,端端正正的摊在面前。   她的视线盯着他,带着打量,带着试探,带着斟酌,带着不信任,又带着犹疑。   她表情严肃,眼神认真,仿佛是审问犯人的长官。   ‘犯人’顾淮景朝服拖到一半,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视线,他抬起头,眼神在她身前的地形图上略过,然后停在她那张小脸上,开口问道:“你为何这般看着我?可是发生了什么?”   赵安玥没有回答,她抿紧了唇,视线从顾淮景的头发,一寸寸下移,停在他的鞋面上。   她看得很仔细,很认真,最后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   不可能的,这顾淮景绝对不可能是怀南公子。   他全身上下,包括头发丝,都没有一点怀南公子的影子在。   顾淮景把朝服挂好,长久等不到赵安玥的回答,反而收获了一道热烈而又炽热,从上到下的眼神。   他顿了一下身子,走过去,站在床边,弯下腰,对上她的视线,道:“我在问你。”   赵安玥舔了舔唇,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动了动盘腿坐着而有些麻的腿,歪着头,眼中带着点报复的快感:“哦,难道你问我,我就要回答你吗?”   她问他问题,他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不回答。这让赵安玥气愤很久,并且记在心里很久了。   这种问出去的问题,却被人忽视的感觉,赵安玥怎么也要让顾淮景尝尝。   他盯着她半瞬,站直了身体,视线瞥过地形图。   地形图翻到北夷的那一页,他刚刚离得远没看清,但这会看清楚了,视线在‘北夷’两个字上绕了绕,勾起唇微微笑了。   赵安玥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心里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抬起头,朝她看去,然后倾身。   两人的脸越离越近。   赵安玥连忙脖子往后仰去,警告地瞥他一眼:“你要干什么!”   顾淮景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落在赵安玥脸上时,凉凉的。   他伸手,扣着那地形图敲了几下,淡淡道:“你是想问我‘北夷’两字是怎么回事?”   赵安玥顿了一下,眼睛眨了眨,细长的睫毛仿佛要闪到顾淮景。   糟糕,被他猜中了。赵安玥确实打算问的,可真见了顾淮景,她就不敢问出口了。   万一顾淮景说他自己就是怀南公子,自己要如何接受这个事实?这简直想想都恐怖,赵安玥宁愿不要知道。   她的表情虽然细微,但落在顾淮景眼里,却能轻而易举猜到她心中所想,他眼里闪过一丝淡笑:“或者说,难不成你在怀疑我是怀南公子?想问我是不是?”   赵安玥眨着的睫毛顿住了,她呼吸声变得重了几分,一把推开他,然后往后快速挪动,直到背抵到墙壁,和他隔了点距离,才松了口气。   她横起眉,竖起眼,但完全没有那股子生气的意味,反而多了几分心虚:“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怀疑你是怀南公子?怀南公子那么好的人,肯定不是你!”   顾淮景直起了身,手微微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闻言眼神在她脸色飘了飘,语气渺渺,唇角上挑:“哦?是吗?这么肯定?”   赵安玥听着他这话,心都提起来了,捏着小拳头,咬着唇,眼神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问:“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淮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手指在那‘北夷’两字上点了点:“你问我什么意思啊——”他拖长了音调。   赵安玥心砰砰跳了起来,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唇。   然而,顾淮景却突然间收起全部笑意,表情转为冰冷,五官面若寒霜,抛下一句:“你问我,我就要回答你吗?”便转身离开了房中。   赵安玥僵住了身子,她咬着牙,攥紧了拳头。   顾淮景这么穷凶恶极的人,怎么可能是怀南公子?绝对不可能的!   她摇着头,把地形图收好,然后躺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了。   **   午间,佳嫔和欣妃分别带着九皇子和十一皇子向齐皇贵妃请安。   如今后位空悬,齐皇贵妃是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而且盛宠不衰。   齐皇贵妃高高坐于主位,看着下方朝自己磕头请安的两个皇子,眼中划过一抹恨意。   看到这些皇子,她就想起自己死去的三皇子。三皇子像这么大的时候,可懂事了,无论诗词歌赋,还是马术箭术,都从未让她操心过。   那么优秀的孩子,却死于皇家兄弟之间的争斗。   她扬起一抹笑,柔声道:“两位皇子快起罢,昨日听说你们父皇刚召见了你们,可是说了什么?”   九皇子和十一皇子闻言朝对方怒目一眼,然后齐齐转头不再理会。   佳嫔笑着道:“十一皇子箭术其佳,皇上让九皇子好好向皇弟学学箭术呢。”   欣妃皮笑肉不笑:“妹妹说笑了,十一皇子功课终究比不上九皇子,还请九皇子多教教皇弟罢。”   齐皇贵妃看着两人间的剑拔弩张,轻轻笑了笑:“两位皇子各有所长所短,身为兄弟,要多向对方看齐才是。文与武对皇子而言可都是很重要的。”   九皇子和十一皇子朝齐皇贵妃拜了拜,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了声是。   两位妃嫔各自看了一眼,偏过头去,带着各自的皇子离开了。   齐皇贵妃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想起了三皇子。   如果她的皇儿还在,该有多好?   **   佳嫔牵着九皇子的手,脸色不是很好看,回了宫中,她一把挥掉九皇子的手:“你是怎么回事?母妃不是和你说过要和赵统领多学学箭术吗?可你如何学的?居然射得那般差!”   九皇子抬头反驳道:“十一弟身体比我好,自然学武比我厉害!我从小体弱,拿起弓箭便觉得沉,这能怪儿臣吗?”   佳嫔一窒,脸色红白不定:“你…你这孩子!行了,快好好学功课去罢!”   九皇子沉着脸,甩袖离开了。   佳嫔看着九皇子离去的背影,别提心里有多气了,她一把掀翻刚拿上来的茶盏,咬牙切齿:“欣妃!”   她当年生九皇子的时候,被人陷害早产,故而开头几年九皇子体弱,等长大了一些,才渐渐好了少许,但和欣妃康健的孩子自然没法比。   而且她前几日无意间查起陈年往事才知道,当年陷害她的人居然是欣妃!   贴身宫女见此叹了口气,一边收拾掀翻在地的茶盏,一边道:“娘娘,您莫和九皇子置气。”   佳嫔咬牙:“我如何不知?只是一想到九皇子在武之道上比不上十一皇子,我就着急。”   太子的人选,定然是文武双全之辈,之前的三位皇子,每一个在文武上都很出众。故而佳嫔从未想过自己的皇儿有能登上皇位的那一天。可没想到,三位皇子一一出事,如今皇上膝下只有两位皇子。   这一半的可能,如何不让佳嫔心动?只要九皇子能登上皇位,她自然能当上至高无上的太后,她的娘家也会更上一层。   贴身宫女将茶盏递给小宫女,走到佳嫔面前,低声道:“娘娘,这事不可着急,皇子们还小。”   佳嫔看了贴身宫女一眼,冷笑道:“你懂什么?如今皇子们小,才更是好时机。等皇子们大了,羽翼丰满了,到时候想做什么就晚了。”她之前也和这宫女想的一样,总觉得皇子还小,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却忘了等九皇子长大的时候,十一皇子也长大了。还好和她向来交情甚密的妹妹提醒了几句。   还不如现在就出手,那皇上就只有一位皇子了。她还需要担心什么吗?   贴身宫女垂下头,不敢多说。   佳嫔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狠意,对贴身宫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而欣妃,和佳嫔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如今只有两位皇子,如果死了一个,那剩下的另一个不就是太子唯一的人选了吗?   铤而走险,方能享受至高的权势地位。   **   姜佩绮的肚子大了,平日便不如何出府。故而这些日子,都是赵安玥和刘梓到杨府中探望姜佩绮。   刘梓在和姜佩绮说着这个月份该注意的事情时,赵安玥托着下巴,思绪飘远了。   顾淮景和怀南公子的事情,一直在困扰着她。   那天之后,她低声下气问过顾淮景,他到底是不是怀南公子。   顾淮景倒是回答了,但回答的极为敷衍,他说:“我说不是,你信吗?”   这话和没回答基本上没有任何区别,而且更加让赵安玥心神不宁。   这几日,她夜夜做梦。   梦里,尚未嫁人的她得知怀南公子会在大宴京城的护城河旁等她。她穿得漂漂亮亮的,坐着马车,一路经过喧闹的市集,到了护城河边。   她掀开车帘,看到了一棵柳树下,背对着她站着一位男子。   那男子很高,身材颀长,穿一件青衣,腰间扎一壶酒,正靠在柳树上,朝河对岸看去。   风吹起他的衣摆,他仿佛要乘风而去,潇洒飘逸。   赵安玥连忙跳下马车,提起裙摆朝他跑去,停在他三步之外,微微低下头,红着脸,咬着唇,娇滴滴道:“怀南公子,我来了。”   男子身影动了动,然后转过了身。   赵安玥娇羞的抬起头,朝他看去。   却看到了顾淮景的脸!他脸上很是冰冷,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嗜血的意味,低下头,阴森森道:“玥儿,你来了啊。”   然后一口朝她脖子咬了过去,她的头被咬断,咕噜一声掉在了地上!   “玥儿!”刘梓手在她眼前挥动着,大叫了她一声。   正回忆着梦中自己头掉在地上,双眼瞪圆的画面的赵安玥被吓了一跳,几乎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她捂着胸口,仓皇的往四周看去。   姜佩绮连忙道:“玥儿,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今日心神不定,可是发生了何事?”   赵安玥静了下来,喘着气,猛灌了口水,摇头低落道:“没什么。”   “你这哪像没什么的样子?”刘梓明显不信,“说说罢,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们还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赵安玥又喝了口水:“真没什么,我只是这几天做了噩梦。”   刘梓瞅着她:“真当如此?”   赵安玥点点头,很是可怜,她也不想梦见顾淮景的啊,可是没有办法,就是梦到了。而且还是那么可怕的顾淮景,一口就把她脖子给咬断了呢,不过梦中咬断脖子为何没有流血?   “我这有些安神的药。”姜佩绮道,“待会回去的时候,我让杜鹃给你拿点,你拿回去让下人煎,每天服用三次,过几日就会有效果。”   赵安玥抓住姜佩绮的手,想了想,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苦吗?”   姜佩绮:“……有点。”   赵安玥立马摇头:“那我不要喝了。”生怕她们还要劝自己喝苦药,她连忙岔开了话题,“佩绮,我来时看到你们府中下人在收拾着什么,这是要干什么呀?”   姜佩绮笑道:“这月十五日,卫礼要在府中办一个诗画会,现在就在准备诗画会的场地呢。”   “诗画会?”赵安玥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刘梓喝了口茶:“你不知道吗?我夫君会参加,顾侯爷也会去。他没和你说?”   赵安玥摇头,很是震惊:“我不知道呀,顾淮景也会参加?他真的没和我说。”   刘梓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赵安玥一眼:“我真真是对你没法子了。”   “诗画会要干什么?”赵安玥没理刘姐姐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她快速抓到‘画’这个字眼,抓着姜佩绮的手,“可是参加的人都要作诗画画?”   “应是如此。”姜佩绮点头。   “那我也要来!”如果要画画,那到时候顾淮景肯定也会画,看到他的画,她就能确定顾淮景和怀南公子之间的事情了。就不用忍受这样的折磨了!   姜佩绮有些为难:“玥儿,诗画会向来不带女眷,都只有朝中官员。诗画会当天,我们杨府女眷要留在各自院中,不可随意出入。”   “是吗?”赵安玥咬着唇,手缓缓松开,眼珠子快速转动着。 第86章 086   五月十五, 林间已经有了蝉鸣,隔着门窗都能偶尔听到几声。   今日休沐, 午后杨府有诗画会, 顾淮景照旧起得很早, 去了趟军营, 随意用了午膳, 便直接出发去了杨府。   诗画会明面上是作诗画画,但实际上是为了让顾淮景和那些朝中忠于皇帝的朝臣打好关系。不是要让这些人站在顾淮景这一边,而是只要让他们认可顾淮景的才能便可。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众人面前韬光养晦, 除了展现杰出的军事才能外, 朝中事务他闭口不谈。故而朝臣对他了解不多,认识也有些片面,认为顾淮景只是一介武夫而已。   而今天, 顾淮景要开始改变这些人对他的看法了。这对他来说,太过简单了一些, 故而根本不用什么准备,人去了就行。   就在顾淮景到了杨府,由杨卫礼亲自迎了进去的时候, 顾国侯府中,赵安玥也出发了。   樱鱼和桃鱼跟着她,一人手里各提了个包袱。   赵安玥上马车前,特意再叮嘱了一遍:“东西可带齐全了?”   樱鱼朝赵安玥一笑:“夫人放心,奴婢看过一遍, 按照夫人吩咐,都准备好了。”   赵安玥点点头,掀开帘子,坐进了马车,朝杨府而去。   杨府今日门庭若市,来了不少朝中官员,但赵安玥到的时候,人也来全了。故而杨府下人看到顾国侯府的马车时微微愣了一下,心想顾侯爷明明早就来了,再看到从马车跳下来的侯爷夫人时,又有些茫然。   府中的诗画会并不让女眷参加,而且这侯爷夫人昨日不是才来过吗?   赵安玥走了过去,一左一右带着两个丫鬟:“我找你们少夫人。”   下人们对视一眼,朝赵安玥行了个礼,有些为难。   但赵安玥怎么也是顾国侯夫人,他们杨府不可能把人拒之门外,其中一人沉吟了一下,试探着道:“侯爷夫人,今日杨府有诗画会,奴才带您从小路去少夫人那,有委屈之处还望谅解。”   赵安玥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双眼弯弯:“那麻烦你了,我昨日落了东西在佩绮那,现在取了就走。”   下人松了口气,带着赵安玥远远绕开诗画会到了姜佩绮院中。   姜佩绮已得了下人通报,在房门口候着,见到赵安玥,挺着肚子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个上好的金羽钗:“玥儿,你今日可是来取这个?”   赵安玥小跑过去,接过昨日自己特地丢下的金羽钗道:“就是这个呢,这金羽钗我很喜欢,昨日回去后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想着也许丢在你这了,故而来取了。”   姜佩绮摇摇头,淡淡一笑:“你呀,东西总是乱丢,这金羽钗如此贵重,还好是丢在我这。我刚刚也是听了下人来报,让杜鹃她们在房中找了一会儿,才在角落里找到的。”   赵安玥攀上姜佩绮的手,摇啊摇:“还是佩绮最好了,对了,我还有事呢,取了金羽钗就走,过几日我再来府中找你,今日就不多待了。”   姜佩绮伸手点点赵安玥的鼻尖:“去罢,今日府中有诗画会,我也不留你。我让杜鹃送你出去。”   赵安玥摇头,露齿一笑:“不用了,杨府我来过那么多次,早就熟了。我原路返回便可,你好好休息罢。”   这个时间,姜佩绮往日都要小憩片刻的,听赵安玥这么说,她也没太坚持,有些困倦的点点头,没有多想:“那路上小心。”   赵安玥的唇角泛开一抹笑,提着裙摆,带着樱鱼和桃鱼离开了。   杜鹃扶上姜佩绮,视线在樱鱼和桃鱼的包袱上一瞥,笑道:“也不知侯爷夫人急匆匆的要去哪呢,我看樱鱼和桃鱼身上都背着包袱。”   姜佩绮一只手抚在隆起的小腹上,闻言也是无奈一笑:“玥儿向来古灵精怪,我也是猜不透她的心思。”   ‘古灵精怪’的赵安玥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走在来时的小路上。今日杨府的下人基本都在诗画会上候着,故而小路上走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一个人。   自从知道十五日要在杨府举办诗画会后,赵安玥便刻意来了几次杨府,记熟了每一条路,和诗画会将要举办的地方。   这小路有个拐角,有一处茅房。快到这拐角之时,哪怕周边没有下人,只有她们三,赵安玥也捂住了肚子:“哎呀,我肚子好疼。”   提前串通好的樱鱼连忙扶住赵安玥,非常担忧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我肚子疼,要去趟茅厕。”赵安玥弯着腰,“我记得前头便有一个,你们快快扶我过去。”   “好的,夫人,您慢些。”桃鱼急道,和樱鱼一左一右扶了赵安玥到了茅厕外头。   这儿空无一人,赵安玥一边哎呦哎呦叫着,滴溜溜的双眼看了两个丫鬟一眼,伸出了一只手。   桃鱼把身上包袱放到赵安玥手心中,比了个手势,守在了茅厕外头。   樱鱼扶着赵安玥进了茅厕。   杨府中的茅厕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异味,赵安玥直起身,低头就解开了包袱,拿出里面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是杨府中丫鬟的衣服,统一的青白色,简单得体。   樱鱼帮着赵安玥把衣服换上,一边换一边担忧道:“夫人,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赵安玥一边急匆匆的系着衣带,一边道:“哎呀,不是提前和你说过了吗?不会有危险的,大不了被发现,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你快给我梳妆。要画的不像我哦。”   樱鱼没办法,取下自己身上的包袱,在赵安玥脸上涂涂抹抹。把赵安玥白皙的脸庞、露出的一截脖子和手上都擦上了一层黄粉。   瞬间,赵安玥就从原来白白嫩嫩的美人儿,变成了蜡黄蜡黄,表情僵硬的小丫鬟。   如此还不够,樱鱼给赵安玥描了描眉,把那道弯弯柔柔的柳叶眉描粗了一些。   赵安玥拿着面小小的铜镜,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脸,觉得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便满意了。   她把换下的衣裙递给樱鱼:“你们两个去杨府侧门外等我罢,好了我就出来。”赵安玥咳了一声,推开了门,对着外头愣愣的桃鱼露齿一笑。   桃鱼被赵安玥那蜡黄肤色而衬得十分白的牙齿给白得晃了晃神。   回过神才发现,赵安玥已经快步往诗画会的地方跑去了。   **   诗画会在杨府后花园的湖心亭举办。   湖心亭上,十几名男子围在一起,说笑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赵安玥似乎还能在这些声音中听到顾淮景的声音。   他的语气没有平时那么清冷,刻意加了几分热忱,但让赵安玥听上去莫名的不舒服。   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虚伪!   湖心亭四面环水,南北处各有一道水上长廊通过那湖心亭。此时,湖心亭南北处都站着几个府中下人。   有几个,赵安玥来杨府的时候还见过几面,很是面熟。   看到她走近,那些下人把视线投在她身上。   赵安玥不慌不忙,神色坦然,朝那些下人微微一扶身,略微傲气的朝湖心亭走去。   几个下人各自对视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赵安玥穿着杨府丫鬟的衣服,虽然面色陌生,但杨府主子甚多,各房下人更是数不清。   此次诗画会需要人手,杨卫礼向其他几房借了不少人马,故而陌生也是有可能的。   赵安玥其实心里非常的紧张,生怕被人拦下来,可是她还是努力的绷着自己的黄脸,颐指气使的走过长廊。   这样会给人一种很厉害,很不好惹的感觉,能减少他人对自己身份的怀疑。   湖心亭外围着不少下人,而里头下人不多,只在东南西北四角各站着四个丫鬟,贴身伺候着亭中的达官显贵。   赵安玥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在亭外观望,于是四处看了看,找了个视野最好的地方,挤了进去,把原先的丫鬟挤开了一点,挪了挪,眨了眨眼睛,端端正正地站下了。   旁边被挤的丫鬟朝她瞪了一眼,微微皱眉,想着是哪房出来的下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简直不可理喻。   但这里容不得吵闹,故而都忍了下来,没有出口问,就气恼得往旁边挪了一下,依旧安静的站着。   赵安玥的眼神落在了亭内,在一圈人中滚了一遍,然后落在了当中的顾淮景身上。   在场的人中,顾淮景是最高的,他身姿挺拔,相貌出众,气质绝佳,是最引人注意的那个。   而且不知来之前,他们在说些什么,那些达官显贵居然不约而同的把顾淮景围在了中间。   连带着,亭外站着的这些丫鬟们,眼神都飘在了顾淮景身上。   赵安玥下意识咬了一口唇。   从她的角度看去,能看到顾淮景的侧脸,他微微低着头,看着桌上的纸墨,唇角带着一抹平易近人的笑,用让人如沐春风的声线念了句诗,然后再从这首诗引申到如今的朝堂,谈起了朝中事务的见解,观点犀利,令人心惊。   四周的官员们纷纷点头,扶着胡子,看着顾淮景的视线都带着几分佩服。   “以前只觉得顾将军尚武,没想到顾将军对朝中事务也看得如此通透,实在令我等自愧不如啊。”   顾淮景谦虚的拱了拱手:“不敢不敢,我也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罢了。”   冯安重笑着拍拍顾淮景的肩:“你就不必如此谦虚了!你的才能早就令我刮眼相看,只是你素来低调,故而知道的人不多。”   杨卫礼闻言也朝顾淮景拜了拜,语气叹服:“杨某之前一直想不明白,顾将军今日所言,实在令杨某豁然开朗。往后还请顾将军多多和我等往来,指点一二才是。”   顾淮景回以一礼:“杨大人谬赞了,顾某才疏学浅,哪里比得过在场的各位大人,还请各位大人万万莫要折煞我才是。”   冯安重大笑:“行了行了,接下来便是画了罢?刚刚见淮景的诗和字,已让我自愧不如。我实在好奇淮景画艺如何呢!不过你右手伤势如今怎样?我看看见你写字之时,似乎有些许不稳。”   顾淮景微微一笑:“多谢冯兄关心,如今右手伤势已好,虽不能握剑,但写字作画尚可。”   杨卫礼看向下人们:“快收拾一下,把画具呈上。”   亭中亭外下人扶了扶身子,道了声是。   赵安玥被顾淮景这一连串的‘虚伪’给惊呆住了,后知后觉,反应慢了一拍,在一众整齐划一的下人里便显得格格不入。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但杨卫礼和顾淮景注意到了。   杨卫礼的视线落在赵安玥身上,皱着眉想了一会也想不起来府中有这样一个面色蜡黄的丫鬟。   顾淮景微眯着眼,眼神从上到下快速扫了赵安玥一眼。   虽然她面色蜡黄,可身段,站姿,装作低眉顺眼乖巧的模样,都异常的熟悉。   他收回眼神,瞳孔中闪过一抹笑,微微勾起了唇角。   顾淮景在不经意间对上杨卫礼的视线,小幅度朝他摇了摇头。   杨卫礼一愣,虽然没有认出赵安玥,但到底也没做什么。   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两道视线离开,赵安玥悄悄吐出了一口气,气吐到一半,余光就发现周围站着的那些丫鬟都往亭中走去,收拾场地了。   她连忙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一部分丫鬟把诗句收了起来,一部分把画纸摊开,拿了新的笔墨。   赵安玥站在角落的位置,一边注意着其他丫鬟都在干什么,一边偷偷学着,因为不会,看起来慢上一些,显得有几分笨拙。   这一桌的其他丫鬟们朝她瞪了一眼,她无辜的朝她们眨了眨眼睛。   亭中准备画画的大人们都开始站到各自的桌子前,顾淮景朝赵安玥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走了过去,停在了旁边。   赵安玥连忙低下了头,很是紧张,怕被认出来,手上频频出错,画纸差点被她撕掉一角。   顾淮景看过去,唇角荡出一个笑,语气有几分嘲弄:“这丫鬟……怎么笨手笨脚的?”   收拾同一张桌子的其他丫鬟听了,心中一窒,其中一人站了出来,红着脸朝顾淮景福身道:“侯爷,这丫鬟临时从其他房中借调过来,因而手笨了几分。还请侯爷见谅。”说完后,那丫鬟朝赵安玥低声骂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快滚下去!”   旁边几桌的人都纷纷朝这边看过来,赵安玥站在原地,气红了脸,可是红被藏住了,没人能看出来。   只看到一张蜡黄蜡黄的脸。   顾淮景忍住笑意,挥手道:“无事,你们下去罢。”他侧头看着刚好到自己胸口处的人,语气轻柔,“就留你给我磨墨罢,别紧张,慢慢来。”   听得顾淮景这般说,其他丫鬟的眼神几乎都落在了温柔的顾淮景身上,心中芳心荡漾,觉得这顾淮景完全不像传闻中传得那般恐怖。   在场的官员见此,也暗地点头。觉得顾淮景品德高尚,下人犯了错非但不惩罚,还给机会表现,实在是难得的仁爱之士啊。   蜡黄的小丫鬟赵安玥却在心里把品德高尚的顾淮景骂了个遍,但还是听话的磨起了墨。   她此行的目的达到了,她就是要来亲自看看顾淮景画画的,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怀南公子!   如果他不是,那最好不过,她的怀南公子还是她心里最为崇拜的人。   如果他是,那从今以后,她就不再崇拜怀南公子了,而且回去之后,就把那幅怀南公子的画从墙上取下来,拿到马厩去,让踪蹄和小黄猫好好欣赏!   **   顾淮景执了笔,沾了墨,提笔,慢慢的沉下手腕,在洁白的画纸上用黑色墨水拉出一道连绵大气的山脊线。   赵安玥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她睁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低头看着那条线,手上磨墨的动作渐渐停了,眼神一点点呆滞,身子渐渐僵硬。   她无声的微张着嘴,仿佛从这山脊线,看到了那海上的一望无际。   如出一辙。   顾淮景,真的是怀南公子。   可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顾淮景微弯着腰,低头看着自己的笔墨,却能察觉到赵安玥此时的动静似的,出声提醒:“小丫鬟,磨墨。”   赵安玥闻言睫毛颤了颤,手机械般的磨着墨,心中震惊,五官因为震惊几乎扭曲,但那层蜡黄色的保护,让她显得十分的平静。   她手上磨啊磨啊,视线却悄咪咪地从他的画上,挪到他的脸上。   顾淮景画得很认真,唇微微抿着,抿成一条锋利的线,整个侧脸弧度浑然天成,让人挑不出任何错。   他眼中似乎盛满了大好江山,如同他笔墨之下,渐渐显示的登高望远图。   顾淮景画的,是国安寺山上眺望而下的画面。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和四面山脉环绕下的大祁京都。   和当时,赵安玥在国安寺后山上,和他看到的那幅画面,一模一样。   赵安玥的心微微颤了一下,脸不知为何红了,只是没有人能看出来。   顾淮景画画的时候,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呢。   她抿着唇,赶紧低下头,心虚似的移开视线,落在他的画上。   一个时辰过后,顾淮景收了笔,侧过脸,视线在蜡黄蜡黄的赵安玥脸上细细扫过,没忍住,笑了笑,低下头,在她藏于发后,白皙的耳廓处轻轻问道:“小丫鬟,我画的如何?”   赵安玥整只小耳朵都酥麻了,她连忙避开了一步,为了怕自己说话被认出来,只能抿着唇不回答他。   顾淮景画好之后也有些许无聊,继续逗着:“怎么不说话?难道你还是个小哑巴吗?”   赵安玥闻言恶狠狠的瞪了顾淮景一眼。   顾淮景微微扬眉,啧了一声:“你这眼神,和我府中养着的那只小猫一样。”   小猫?小黄猫吗?小黄猫的眼神是这样吗?赵安玥不解。   但她如今心里盛满了心事,顾淮景是怀南公子这件事情,她还没在心里想明白,故而不理他,看到有丫鬟出了亭子,于是也跟着出去了。   顾淮景在背后看着,扯了扯嘴角,没拦。   两人位置在角落,其他人都在认真画画,故而没注意到他们那边,也没发现两人处处透着亲昵的诡异之感,除了杨卫礼。   他沉思了一下,走了出来,召来下人,问了一句:“今日午后,可有人上门?”   下人想了想道:“侯爷夫人来找过少夫人。”   杨卫礼瞬间就明白了。   刚好这时候赵安玥走了出来,打算离开,杨卫礼出言道:“等等,你在这继续候着。”   本确定了事实,打算逃之夭夭,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自己今后到底何去何从,如何面对顾淮景的赵安玥愣住了,抬着头,看着这昔日来温文尔雅的杨卫礼,沉默了半晌,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她这时其实很是委屈,但蜡黄小脸依旧看起来面无表情。   亭内的官员们继而连三地都画好了,大家最后聚在顾淮景的画旁,赞叹不止。   赵安玥站着,听着,心想,可不是吗?我怀南公子的画可是你们能比的?   可转念一想,那是顾淮景的画啊!顾淮景画的最烂了,这些人的眼神都不好!   她房中挂着的那幅《天与海》,她等会回去就要扔掉!那本《永安地形图》也给扔了!   大家赞过一番,喝了杯茶,时日不早,诗画会也就准备散了。   赵安玥再次打算逃之夭夭,哪想得杨卫礼指着她道:“你去送送顾侯爷。”   顾淮景站在旁边,朝赵安玥轻轻一笑:“麻烦小丫鬟了。”   小丫鬟本人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看着狼狈为奸的两人,想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忍辱负重,低着头率先走在了前头。   顾淮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只是刚走出亭子没多久,赵安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瞧见顾淮景手上空空如也,那幅登高望远图他没带上。   她愣了一下,看向湖心亭。   怎么办,那幅登高望远图明天她用侯爷夫人的身份来取的话,能取回去吗?   她没有没的意思,也不是要带回去收藏的,只是这么丑的画,不能沦落在外,而要带回去扔到马厩里的呀。 第87章 087(一更)   眼看赵安玥停了下来, 转身看向自己的双手,和后头的湖心亭, 顾淮景微挑眉毛, 随意站着, 眼里藏了抹笑, 淡淡问道:“怎么停下了, 不认识路了?”   赵安玥时刻谨记自己此刻的身份,垂下眼眸,转身继续带着顾淮景往门口而去。   杨府她已经很熟了,没过多久就带着顾淮景到了门口。她微微侧着头, 余光瞥了眼离自己大约三步距离的顾淮景, 一个侧身,再拉开了点距离,敷衍的朝他一拜, 脚步匆匆就转身离开。   反正已经把顾淮景带到门口了,樱鱼和桃鱼还在侧门外等她汇合呢。她现在心里乱得很, 不想和他待在一块。   顾淮景脚步微顿,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走远,但也没追, 更没有出言阻止,和同行几个官员告辞,便转身上了马车,然而车并没有往顾国侯府的方向而去。   **   赵安玥一路低着头,避开杨府众人, 往侧门而去。   侧门外停了辆马车,樱鱼和桃鱼正焦急的等在上头,见到赵安玥出来,连忙跑下来,迎了上去。   “夫人,您总算出来了!”樱鱼小声道,脸上写满了担忧,生怕赵安玥在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安玥看了樱鱼一眼:“哎呀,我说了没事的。”一边说着,一边上了马车。   车夫是顾国侯府的人,刚刚送赵安玥下马车的时候,还是漂漂亮亮白白嫩嫩的侯爷夫人。中途樱鱼和桃鱼让他把马车停在侧门外,他还奇怪了一瞬间。   但此刻,见到蜡黄的陌生女子出来,还被樱鱼叫做夫人,他惊讶在了当场。   赵安玥一眼瞥过去,威胁道:“今日之事你谁都不许说,特别是侯爷!如果侯爷知道了,我肯定饶不了你!”   蜡黄着的面无表情的脸,配上凶狠的眼神,和学着顾淮景威胁人时故意低沉的语气,倒也有那么几分唬人的意味在。   马夫心中一凝,连忙点头,握紧缰绳。   怎么觉得,夫人这语气和侯爷有点相似呢?   赵安玥满意的上了马车,桃鱼赶紧把赵安玥的衣裙拿出来,樱鱼也拿出随身携带的包裹,里面装了清水和手帕,打算给赵安玥洗去脸上那层蜡黄。   赵安玥低着头,去解自己身上的衣扣。   杨府侧门在一条小巷子里,接下来要回顾国侯府的话,得先驶出小巷。   车夫正一边驶着马车,一边在心中犹豫,虽然刚刚答应了赵安玥不往外说,可是他是顾淮景的人。来给赵安玥当车夫,自然便是为了要掌握赵安玥的行踪。如果隐瞒下来了,侯爷那边他无法交代。   可如果不隐瞒,他毕竟为赵安玥做事,日后日子不会好过。   真真是左右为难啊。马夫正在心中长吁短叹之时,巷子口处突然间出现一辆熟悉的马车,就停在了那里,堵住了小巷口。   马夫连忙停下。   停得有些急,马长长的嘶吼了一声,赵安玥脖子旁的一颗衣扣已经解开了,正在解第二颗,结果人往前摔去,吓得赵安玥叫了一声。   桃鱼连忙把人扶住,樱鱼手上的水也洒出来不少。   桃鱼横眉竖眼,掀开车帘,就想骂人,结果僵在了当场。   赵安玥奇怪的看过去:“桃鱼,怎么了?”难道撞到人了?   桃鱼转过身,脸色有些发白,语气很是紧张:“夫人,外头好像是侯爷的马车。”   桃鱼话音刚落,便有人跑了过来,停在马车外头,声音不大不小,恭敬道:“夫人,侯爷让您过去。”   赵安玥的青白色丫鬟裙还没脱下来,脸上的那成蜡黄也没洗掉。她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会露馅的。   她才不要让顾淮景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呢!她现在已经无比确定顾淮景就是怀南公子。但她不打算说出来!因为顾淮景知道她喜欢怀南公子,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知道他就是怀南公子,那她脸往哪里搁?而且他那么恶劣无耻的人知道了,肯定会笑她的!所以不要!坚决不要!   她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顾淮景为什么会特地到在来堵她的马车,他知道她在这里吗?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在杨府?   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   赵安玥连忙稳住心神,摇头安慰自己,不可能的,她这副鬼样子,自己都认不出自己,顾淮景怎么可能认的出来呢?   她出声道:“不用这么麻烦了,你回侯爷,回府再见罢。”   车外的下人想必是得了顾淮景吩咐,见赵安玥这般说也不急:“侯爷说了,让夫人现在就过去,否则马车堵在这,人会越来越多,若是夫人今日所行之事,让杨府中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赵安玥心里咯噔了一下,脸瞬间就白了。果然是被发现了呢,她怎么被发现的呢,明明她这副样子就很不像她啊。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把解开的那颗扣子给重新扣上,摸了摸自己粗糙的脸,认命的下了马车,然后溜达到挡在巷子口的马车前。   赵安玥再叹了口气,突然间没有勇气上去了。   顾淮景是,怀南公子哎。   她接下来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呢?是生气愤怒厌恶的,还是崇拜的?   当然不可能是崇拜的,赵安玥甩了甩头,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是哪里不对劲,居然会想出崇拜两个字?   她攥紧小拳头,怒气冲冲的爬上了马车。   顾淮景舒舒服服的靠在马车里,手里拿了杯酒,前方的小桌子上,放着精美的糕点,和水润红艳的樱桃。   赵安玥的眼神瞬间就被樱桃给吸引了过去。   顾淮景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刚才就看到了,现在仔细看一遍,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他启唇,戏谑道:“小丫鬟,你怎么上我马车了?”   闻言,赵安玥收回目光,投在他身上,气冲冲的坐在了樱桃旁边,伸手就拿起一颗,然后剜了他一眼,脆生生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顾淮景抿了一口酒,如实回答:“第一眼的时候。”   “你怎么发现的啊?”赵安玥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想了想,绕过小桌子,来到离顾淮景一臂长的地方,打开暗格,从里面掏出一面精致的小铜镜。   她顺势坐下,拿着镜子上上下下照着自己,再重复了一遍:“你怎么可能发现呢?”   顾淮景将酒杯放下,侧过身:“无可奉告。”   赵安玥气得一把将镜子朝他扔了过去,顾淮景微微皱眉,接过镜子,然后放在一边。   “你弄成这副样子,混进诗画会,是想要做什么?”他问道。   赵安玥咬唇,哼了一声,有样学样:“无可奉告!”   顾淮景垂下眼帘,勾了勾唇角,伸出手,一把扣住赵安玥的手,把人捞了过来。   赵安玥一时不察,挣扎着,却还是被人困在了怀里。   他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抚上她的脸,用指腹摩擦着那层用来乔装的蜡黄,上上下下打量:“真难看。”   想亲都亲不下去。   赵安玥扭着身子,打掉他的手,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带着羞恼和气愤:“你才难看呢!”   她低着头,用两只手,努力去掰开腰上顾淮景的手。   然而那手像铁似的,烙在了赵安玥身上,她用尽全力,都纹丝不动。   顾淮景将人锁在自己怀中,任由她胡闹,闲聊般问:“怎么样?心里有结果了吗?”   赵安玥顿了一下:“什么?”   “你不是一直在问我关于怀南公子的事情吗?今天的诗画会你可察觉出什么了?”顾淮景微微笑着,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   可惜脸上抹了一层,很僵,什么都看不出来,唯独那双眼里的神色,细品还能品出一点名堂。   赵安玥脸有些发热,她眨了一下眼睛,咬着唇,在他怀里不动了。   她用余光瞥着他脸上的神情,哪怕知道了顾淮景就是怀南公子,也抵死不认:“没有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我今日去诗画会就是因为好玩才去的。”   “只是因为好玩?”顾淮景重复了一下,轻笑的低下头,气息吐在她的耳侧,麻得让赵安玥很不习惯的动了动,下意识调整了一下坐姿。   可是这下后就不得了了,赵安玥身子彻底僵住,再也不敢乱动,如坐针毡般。   顾淮景的喘气声大了一些,语气也很危险:“那好玩吗?”   赵安玥的快要哭了,如果去掉那层蜡黄,会发现她的脸此刻已经红得不能再红。   她抿着唇,轻轻的摇头,耷拉着头,小声道:“不好玩。”   顾淮景轻笑着把不敢动弹的赵安玥紧紧的抱进怀里,沉默了片刻,忽然道:“玥儿,今后我不会再忍了。”   赵安玥不明白,下意识疑惑的嗯了一声。   不会忍是什么意思?他有忍过什么吗?   “你会知道的。”顾淮景微闭上眼睛,就这样静静抱着赵安玥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章哒~ 第88章 088(二更)   顾淮景最后什么都没有做, 就抱着赵安玥,渐渐平息内心的火。   毕竟是马车, 不方便。而且赵安玥身上的那层蜡黄, 实在也很让人扫兴。   虽然之前顾淮景一直都没做到最后一步, 但那些边缘的行为, 已经让赵安玥懂得了很多男女之间的事情。   比如说这个时候, 她不能再去惹火了,否则下场会有点惨的。这个是她在这些日子里,在自己身上得出的血淋淋的教训。   马车停在顾国侯府门口,就在顾淮景松开赵安玥, 赵安玥毫发无损的顺利从顾淮景怀里逃离, 准备要下马车的时候,顾青匆匆迎过来,小声道:“侯爷, 齐皇贵妃来了。”   赵安玥顿了一下,下意识转身看了顾淮景一眼。   齐皇贵妃为什么会来侯府中?她心中有种预感, 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顾淮景原本还算温和的神情瞬间冰封,他勾起唇角,道:“我知道了。”   他走过去, 摸了摸赵安玥的头,低声道:“你先回房。”   说完后,率先下了马车,快步朝侯府里走去。   赵安玥咬着自己的手,慢慢地从马车上下来, 低着头,一边思索着,一边走进了侯府。   侯府其他下人奇怪的看着她,毕竟侯府中没有这一号人物。   但是这人是从侯爷的马车里下来的,他们也不好拦着,只能看着赵安玥熟门熟路的落后一段距离,跟着顾淮景,往大厅而去。   齐皇贵妃在大厅等着,她坐在主位之上,微低着头,露出的下巴弧度里透着滔天的怒意。   桌前放着一盏茶,茶还在冒着热气,齐皇贵妃没来多久。   顾淮景缓缓的走进大厅中,视线瞥过那盏茶,然后落在齐皇贵妃脸上,唇边勾出一抹很淡的笑容,他低下头,恭恭敬敬得朝齐皇贵妃行了一礼:“皇贵妃娘娘今日大驾光临,实在令臣惶恐。不知道娘娘今日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齐皇贵妃抬起头,因为表情过于阴鸷,原先绝美的容颜竟然显得很是丑陋。   她站了起来,朝顾淮景走去,停在顾淮景一步前。   她没说起来,顾淮景就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起身。   大厅一片安静,赵安玥躲在旁边,屏着呼吸,竖着耳朵,眼睛紧紧盯着厅中两人,心里不知为何很是紧张。   半晌后,齐皇贵妃冷哼了一声:“免礼。”   顾淮景道了声是,缓缓直起身。   就在这时,齐皇贵妃猝不及防扬起右手,一记耳光直直朝顾淮景脸上打去!   ‘啪’的一声!在安静的大厅中十分响亮。   齐皇贵妃的五指保养的很好,指甲长度适中,上头涂着淡粉色蔻丹,顶端尖锐,在顾淮景的脸上留下五道划痕。   顾淮景被一巴掌打得侧过了头,划痕处先是泛着白,然后慢慢的,涌出了血丝。   赵安玥张大了嘴巴,握紧了双手,就想要冲出去。   但是,想起打人的是齐皇贵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停在了原地,没有动,但眼中却带了点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怒意。   顾淮景很讨厌,对她也超级不好的,她想打他耳光很久了,但都一直不敢下手。可是齐皇贵妃居然打了!她都没有打,别的女人怎么能打呢?!   齐皇贵妃在宫里作威作福就算了,凭什么来顾国侯府打她的人啊?想打人耳光,有本事打皇帝的啊?不敢打皇帝耳光,来打她的人,算什么本事?   而且还是她的怀南公子呢!   虽然是她最讨厌的怀南公子,但也不是其他人可以打的啊。   赵安玥咬着牙,很气愤。   顾淮景垂下了眼帘,双手垂在身侧,低下头,语气听起来毫无起伏,仿佛刚刚被打一巴掌的人不是他一样:“不知臣做错了什么,还请皇贵妃明示。”   齐皇贵妃冷笑了一声,环顾四周:“你要本宫在这里说吗?你敢让本宫在这里说吗?”   她如今还不是皇后,就已经自称‘本宫’了。   顾淮景微微笑了笑:“娘娘不嫌弃的话,就到臣书房中罢。”说完后,行了一礼,当头带着齐皇贵妃往书房里走去。   赵安玥想了想,没有过多犹豫,就绕过了小树林,轻车熟路的来到书房窗外,偷听。   书房传来东西被砸的响声,齐皇贵妃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九皇子和十一皇子今日午间中.毒,现在还昏迷不醒,这件事情皇上还不知道,本宫封锁了消息!”   顾淮景有些讶异:“此事可当真?怎会如此?”   齐皇贵妃打量着顾淮景的神色:“佳嫔和欣妃下的手,结果两位皇子性命都要不保了!此事与你无关?”   顾淮景叹口气:“娘娘,此事为何与臣有关?”   齐皇贵妃怒道:“两位妃嫔都是被人挑拨才决定下手为强,此事难道不是你从背后设计?虽本宫还没找到证据,但本宫知道,就是你做的!”   顾淮景被气笑了:“皇贵妃娘娘,请恕臣直言,您这做法未免有失公允。娘娘手里没有证据,单凭个人感觉,便把此事推给臣,臣冤枉!而且娘娘刚才也说了,此事是两位皇子母妃各自下的手,和臣有和关系?明明是两位皇子母妃被权势迷了眼罢了!”   齐皇贵妃呵斥道:“你别给本宫狡辩!顾淮景,你到底想做什么?两位皇子年幼,你和我联手,从中选一名,本宫当太后,你当摄政王,这样不好吗!你为何下此黑手?太医说两位皇子所中之毒无解,现下皇上膝下无子,你到底要怎样?”   齐皇贵妃压低了声音,看着顾淮景的眼神很危险:“你的把柄还在本宫手里,只要本宫把你知道你父亲叔父是被皇上所害的事情透露给皇上,你觉得你还能活下去吗?聪明的话,就好好听本宫的吩咐,再瞒着本宫做事,大不了你我玉石俱焚!”   九皇子和十一皇子中.毒昏迷不醒?   窗外的赵安玥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她心中震惊,突然间就不想再听下去了。   她离开了原地,回了房中,洗了脸,换了衣服。   赵安玥离开后,书房中的对话还在继续。   “皇贵妃娘娘。”顾淮景抬起头,“此事确实与我无关,还请娘娘明断。从六皇子之事开始,臣与娘娘便一条船上的人。娘娘有什么吩咐,臣自然尽心竭力。”   齐皇贵妃狠狠的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两位皇子所中剧.毒,你可有办法?”   顾淮景摇了摇头:“娘娘,您说的是剧毒,宫中太医都没有办法,臣又有什么办法?”   齐皇贵妃眉间有些迷惘,她本来打算是看着两位皇子相争,然后她渔翁得利,从中选一个能力弱的皇子,捏在手心当傀儡皇帝的。   顾淮景打量了一下齐皇贵妃的神色,轻轻蛊惑道:“娘娘,如果两位皇子不幸离世,皇上膝下无子,后宫中想诞下皇子的妃嫔自然不会少,您不用担心。”   “但愿如此罢。”齐皇贵妃淡淡道。   顾淮景微微一笑:“不过娘娘,您不考虑再怀一胎吗?”   齐皇贵妃倏然看向顾淮景:“此言何意?”她年龄已四十有余,再怀胎已经不太可能了。   他眼眸微转,划过一道波痕:“臣听闻民间也有四十岁的女子诞下孩儿的,娘娘也并非不可以。”   齐皇贵妃心中一动,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抓起自己的裙摆。   孩子……吗?她还能有自己的孩子吗?   “当然,臣也只是随口一提,娘娘不必放在心上”顾淮景收回视线,低下头,恭敬道。   齐皇贵妃收起思绪,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可以了,宫中还有事,本宫先走了。”   顾淮景行礼道:“娘娘慢走。”   齐皇贵妃推开书房,走了出去,见到了重新梳妆打扮后,在书房外左顾右盼的赵安玥。   两人对上了视线。   赵安玥愣了一下,然后行了一礼:“给娘娘请安。”   齐皇贵妃视线在赵安玥身上轻轻一略,她一直有注意顾国侯府的事情,也听说这大宴公主和顾淮景的关系不是很好。   说不定可以利用一二。   她走过去,停在赵安玥面前:“不用多礼,算起来,你嫁入大祁已经一年有余了罢?”   赵安玥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一年多了,还未有身孕吗?”齐皇贵妃视线在她平坦的小腹一瞥。   赵安玥下意识伸手遮住自己的小腹,低着头嗯了一声,不是很想理这位敢打她赵安玥的人的齐皇贵妃。   齐皇贵妃却以为赵安玥心中在意这件事情,嘴中荡开一抹温柔的笑容,和刚刚打人时面目狰狞之色完全不同:“侯爷平日对你如何?”   赵安玥用脚踢着脚旁的碎石子,胡乱敷衍道:“也就……那样罢。”   齐皇贵妃笑了笑,心想两人果然感情不睦,她靠近了一些,轻声道:“如果侯爷对你不好,或者你心中有什么怨气,随时可来宫中找本宫,本宫为你做主。”   赵安玥有些莫名其妙,她抬起头,看着齐皇贵妃,下意识问了一句:“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齐皇贵妃笑道,有些高深莫测,“侯爷可有不少秘密,想必是瞒着你的,你想知道,也可以来找本宫。”   齐皇贵妃拍了拍赵安玥的手,离开了。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看着齐皇贵妃离开的背影。   她觉得,关于顾淮景的秘密,她可能知道得比齐皇贵妃多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我讨厌的男人被其他女人打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88章,送个小红包,记得留言哒~ 第89章 089(一更)   齐皇贵妃走后, 赵安玥在书房外站了一小会儿,犹豫着要不要进书房看一看。   他刚刚被打了一巴掌呢, 现在还在书房里, 肯定还没来得及上药, 如果那张好看的脸被打伤了, 留下了疤痕, 那讨厌的顾淮景就真的一无是处了。   赵安玥叹口气,觉得善良可爱的自己不能让顾淮景变得一无是处,于是捏着手心早就拿好的药膏,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被齐皇贵妃砸得很乱, 书桌上摆着的笔墨, 和一些书本都掉落在地。   顾淮景此刻正蹲在地上,伸手捡着书。   书房被推开的时候,一道夕阳的暗黄色光线从外头照射了进来, 落在顾淮景身上。   显得他有几分落寞和无助。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顾淮景把地上的书捡起, 然后侧过头,视线落在门口的赵安玥身上,微微一停, 然后扬了扬嘴角,是一个很淡,带着点安抚意味的笑容。   仿佛在和赵安玥说,他没事的,不用担心。   赵安玥微咬着唇, 心里动了一下,莫名觉得此时的顾淮景很可怜。   他侧脸过来的时候,脸上那个巴掌印格外的明显,五道血痕看得赵安玥心里格外不舒服。   她把书房门合上,走过去,停在顾淮景旁边,低下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皇贵妃为什么要打你?”   顾淮景拿着书缓缓站了起来,伸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怎么在意道:“自然是觉得我做错了什么。”他抬眼看着赵安玥,“吓到你了?”   赵安玥摇头,立马否认:“才没有呢。”   “那你可为我担心?”顾淮景微扬起眉头,朝赵安玥走近,弯下腰,在她耳侧低语。   赵安玥睁大眼睛,退后了一步,大声道:“怎么可能?我看到你被打,心里可开心了!谁让你一直欺负我,我最讨厌你了,你被打是咎由自取!”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有几分低落:“是吗?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对的!”赵安玥重重点头。   顾淮景伸手揉了揉眉心,低垂着的眼微微抬起,落在她心虚的脸上,原本显得几分低落的神情中掺杂了一抹玩味:“原来你这么讨厌我?那,如果今日是你最喜欢——”他在‘最喜欢’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的怀南公子被打,你会如何?”   赵安玥睫毛轻颤,眼珠子乱撞,涨红了脸:“我的怀南公子才不会被打呢!”   “你的,怀南公子?”顾淮景扬起了眉,一步步朝赵安玥逼近,赵安玥被逼的一步步后退。   墙边靠着把椅子,赵安玥逼到最后,脚抵在椅子腿上,软了腿,噔得一声坐下了。   顾淮景倾身,一只手抵在墙上,将赵安玥圈在椅子里,眼角漾开一丝笑意:“怀南公子怎么就是你的了呢?”   赵安玥心跳得越发快了,她眼神一闪一闪的,抿紧了颜色漂亮的唇,鼓着腮帮子不回答了。   顾淮景另外一只手里拿着几本从地上捡起的书,见此随手放在旁边摆着棋局的小桌上,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赵安玥的腮帮子,顺手揪起一把赵安玥白嫩柔软的脸颊。   他的唇离赵安玥更近了一些,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隐忍不住的笑:“对着我说另外一个男人是你的男人,你考虑过我此刻内心的感受吗?”   明明顾淮景自己就是怀南公子,却还对自己说出这种话,他就是故意的!   赵安玥反应了过来,灵动的双眼迸发出火光,伸手挥掉顾淮景作乱的手,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就说就说!天底下的男子都比你好!如果不是和亲,我断然不会嫁给你的!”   顾淮景的目光沉了几分,他扣住她的手腕,唇抵在她耳边,语气变得危险:“玥儿,这样的话不要乱说,否则最后受苦的是你。你忘了,我刚刚在马车上和你说的?我不会再忍了。”   受苦?难道他要打她?!!!   原来他说的不会忍是这个意思吗?他之前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原来是一直忍着不打?现在觉得快要当上皇帝了,没有人能奈何他了,自己的父皇也威慑不了他了,他决定不再忍着,要出手打她了吗?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心里害怕了起来。她的身体都几乎贴紧了墙,眼眶红了起来:“那我不说不就行了吗?你又何必那么凶啊……”   顾淮景垂下眼帘,看着近在咫尺,带着点害怕的脸,和掺杂了点撒娇意味的哭声,不知为何,就更想把人弄哭了。   赵安玥对人身上情绪的变化感应很敏锐,她下意识觉得顾淮景此刻越来越不对劲了,视线在他的巴掌印上瞥过,瞬间想起自己还带了药膏。   她连忙张开手心,把里面的药膏举了起来,抽泣着道:“我是特地来给你送药的,你脸不疼吗?”   眼睛眨巴眨巴的,像是故意讨好人似的。   顾淮景深深的看了赵安玥一眼。   赵安玥红着的眼眶渐渐淡去,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表情,想了想,显得很乖的样子:“我可以帮你涂一下,你要吗?”   顾淮景闻言一笑,退开了一些:“好,那就麻烦夫人了。”   赵安玥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免糟皮肉之苦了。可是心下却觉得戚戚然,对自己日后的日子充满了忧虑。如果自己以后不小心惹到顾淮景,顾淮景就不再忍着,不忍着意味着就是不再顾忌着祖母,要动手打她抽她,那她怎么办啊?   顾淮景站直了身子,把放在小桌上的书拿了起来,放了回去,然后坐在书桌后,看着原地低头,皱眉苦思的赵安玥:“你可以来上药了。”   赵安玥认命的起身,慢悠悠的朝他走去,停在他旁边。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顾青的声音:“侯爷,老夫人派人来问今日皇贵妃来府上一事,请侯爷过去一趟。”   赵安玥眼睛一亮,心里一喜,连忙道:“祖母找你呢,你先去祖母那罢。”语气中掩盖不住的欢喜。   顾淮景的视线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和祖母说一声,我晚点就过去。”   顾青道了声是,然后就离开了。   赵安玥能听到顾青离开的脚步声,她咬着唇,想如果自己刚刚不进来送药就好了。   她打开药膏的盖子,沾了点淡绿色的药膏在指尖,然后转身看向顾淮景。   他坐在椅子上,受伤的脸刚好在她身侧,此刻正微微阖着眼眸,靠在椅子上,等着她上药。   赵安玥弯下腰,低着头,指尖轻轻的朝他脸上点去,在他的巴掌印上点了数颗绿色小星点,然后用指腹缓缓抹开。   原本火辣的地方,变得清凉舒适。   顾淮景睁开了眼,视线下意识落在赵安玥脸上。   她小脸认真,动作轻柔,鼻尖还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清甜的香味。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滴。   顾淮景和赵安玥共处了这么久,也知道她想哭就哭的本事。哭仿佛是每个宫中女子都会的,赵安玥生于皇宫,长于皇宫,耳濡目染之下学会用眼泪达成所需,也不是坏事。   他只说他不会忍了,她就吓哭了。这似乎有些难办啊,他倒是可以用强,但是那不是他想要的,日后日子很长,心甘情愿,才能彼此都舒服。   赵安玥收了手,眼神无意间对上顾淮景的视线,她愣了一下,抿着唇,小声道:“涂好了,你可以去祖母那里了。”   语气轻柔,表情乖巧柔顺。顾淮景下意识跟着抿了一下唇,觉得有些口干。   指尖沾了膏药,有些滑腻,赵安玥就想往自己身上擦去,但是想了想,她不要弄脏自己的裙子,非常自然的悄悄伸出手,打算在他衣摆上擦一擦。   结果手刚伸过去,手腕就被人扣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为自己辩解的话还没说出来,一股力道传来,她往顾淮景摔去,坐在了他的怀里。   赵安玥一惊,下意识仰起头,嘴巴微微张着,刚想说什么的时候,眼前一片阴影落下,唇上传来温暖的触感。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吻,细细舔舐着,每一下都分外照顾着赵安玥的感受。   顾淮景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吻过赵安玥,他的吻都带着侵略的意味,霸道,强势,每回都是赵安玥被迫承受,每次结束,赵安玥虽然都避免不了被吻得晕乎乎的,但给她时间晕回来后她都觉得很委屈。   都觉得顾淮景在欺负自己。   而现在这个吻不一样。   她觉得自己的唇瓣上,口腔里,仿佛降落了一朵白云。   白云软软的,暖暖的,而且还是甜甜的,甜得她飘飘然,下意识舔了白云好几下。   顾淮景离开了赵安玥的唇,离开的时候,他能看到她的眼睛闭着,睫毛轻颤,仿佛一只猫咪似得窝在他的怀里。   离开的时候,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她的不舍。   是一只吃软不吃硬,而且贪吃的小猫。   赵安玥睁开了眼,仿佛还飘在云端,没有下来,眼神迷离的看着他。   他朝她一笑,半抱着她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我先去祖母那一趟,会尽快回来陪你用晚膳。”   赵安玥下意识点了一下头,还没回过神,看着令人心下怜惜。   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笑着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滴小公主啊,妈妈爱你!   21点还有一章 第90章 090(二更)   顾淮景和顾老夫人在屋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没有人知道祖孙两人说了什么。   只是顾淮景离开的时候,顾老夫人眼里带泪。她抓着顾淮景的手:“淮景, 祖母不干涉你的选择, 但是此路艰辛,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顾淮景微微一笑, 看着祖母的眼神坚定:“祖母, 我早就准备好了。”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道:“淮景,今后无论如何, 你不可辜负玥儿。”   “祖母, 我说过,我此生只有玥儿一人。”顾淮景眼神透着温柔之色。   顾老夫人打量着他,却还是想不明白:“你如何能够做到?”顾淮景所谋之事如果成功, 他坐上那个位置,又能如何保证只有玥儿一人?自古以来, 都是三宫六院,未曾有过例外。   连赵安玥的父皇,哪怕此生挚爱玥儿母后, 后宫里也总避免不了有妃嫔。   顾淮景微微一笑:“祖母,我到时自有办法,您放心便是。”   说完后,他离开了老夫人院中。   顾淮景到的时候,赵安玥已经快吃饱了。她肚子饿了, 厨房准备好膳食后,她就让人摆了上来,没有刻意等顾淮景。   顾淮景自然知道赵安玥的作风,在她旁边坐下。   在旁边伺候的下人连忙给他盛了饭,他接过,看了一眼赵安玥。   赵安玥微红着脸,咬着筷子头,没有理他,当他不存在一般。   不久前在书房里,等顾淮景离开后,赵安玥也就回过神了。在那之后,她一直呆呆的坐在书房里,脑海中一直回味着那个吻。   真是奇怪,之前他们吻过很多次了,甚至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赵安玥觉得自己事后也没有这样啊。   这个吻,到底为什么这般不同呢?难不成是因为知道顾淮景是怀南公子后,所以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不不不,不能这样!赵安玥板着脸,戳着碗里的白米饭,假装看不见坐在旁边的顾淮景。   顾淮景伸手夹了一筷子菜,看着身旁没有动静,只顾戳着白米饭的人,出言问道:“吃饱了吗?”   赵安玥低垂着眉眼,心里头突然间有了火气,重重的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顾淮景真讨厌,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吻她呢?而且还要这样吻,和以前一样吻不好吗?弄得她心烦意乱的,可难受了!   见她这样,顾淮景吃饭的动作一顿,眼神瞥了过来,语气下意识带了点警告:“你这是怎么了?”   赵安玥咬着唇,手扯着自己裙子上的绣样,到底没敢继续硬气下去。   毕竟他说过不忍了呢!她怕疼的,如果顾淮景要打她,她怎么办啊?祖母还能帮她吗?   她气鼓鼓地问:“你和祖母说什么了?”   顾淮景收回视线:“没说什么,一些你知道但祖母不知道的事情罢了。”   赵安玥哦了一声,手从裙子上放在桌沿上,突然间道:“顾淮景,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顾淮景吞下口里的饭菜,喝了口水,转头看着她,打量了一下,道:“问。”   她眨了眨眼睛:“那你不能生气。”   他看着她有些害怕的神色,心中想安抚,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我尽量。”语气带着点逗弄的意味,想看看她接下来会如何。   赵安玥缩了回去,轻轻哼了一声,侧过头,留给他一个生气的背影:“那我不问了。”   顾淮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转过头,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赵安玥又转了过来,她看了看四周,丫鬟们都站得很远。   她往身侧的顾淮景看去,终究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下意识往他挪了挪,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衣袖,以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道:“顾淮景,你为什么想当皇帝?你能不当皇帝吗?”   顾淮景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他偏过头,看着眼睛清澈见底的赵安玥,缓缓放下了手中筷子。   他想了一下,低下头,轻声反问道:“玥儿,你为什么喜欢吃樱桃?你以后能不吃樱桃吗?”   赵安玥想都没想,立马摇头。   不吃樱桃?不可能的。   为什么喜欢樱桃?因为好吃呀。   好罢,所以他不当皇帝也是不可能的。   赵安玥明白了顾淮景的话中意思,缩了回去,只是缩到一半停住了,又凑近了顾淮景,抓着他的衣袖,非常非常虔诚地请求道:“那顾淮景,你能不能继续忍着呀?”   她才不要受苦,不要被打呢。所以他要忍着打她的冲动,一定要。   顾淮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眼中沉了几分。   他们的第一次在大婚之日,说起来,那晚对她而言是强迫的,女子第一次,这会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而第二次,是因为七皇子下药,这更是糟糕的回忆。   赵安玥怕,也很正常。   他看向赵安玥,赵安玥眨巴着眼睛,可怜又无助的看着他,眼中隐隐有期待之色。   等了一会儿,见顾淮景没有开口,赵安玥心就凉了一半,她挣扎着说了一半,剩下一半没说出口:“我会努力不惹你生气的……”不小心惹了,也请你忍着不要打我,不要罚我罢。   顾淮景轻轻出一口气:“我尽量,吃饭罢。”   又是‘尽量’,但好歹还是有些效果的。   赵安玥缩了回去,重新拿起筷子吃饭了。   至于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吻,她想不明白,干脆就抛到脑后不想了。   **   第二天,宫里传来两位皇子薨逝的消息,举国上下一片哀伤。   皇帝悲痛不已,病倒数日,齐皇贵妃贴身服侍在一旁。自此,皇帝膝下无一子一女,突然消失的五公主依旧不知所踪。   赵安玥嫁入大祁一年,皇帝的五位皇子,一个接一个的离去,民间悲痛之余,有不少传闻出来。说是皇帝做了什么亏心事,上天才出手惩戒。听说当年,皇帝登基的时候,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登基不过几年,几位王爷几乎都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了,连帝王旁氏有能力者,都被除去。   只剩下一个杨家而已。杨家尽是无能之辈,只出来一个杨卫礼。   如若皇帝离世,又没有皇子,最有可能的就是杨卫礼了。   皇帝在病床上气得不行,齐皇贵妃柔声安慰:“皇上,您听这些做什么?当务之急,您应是尽快好起来才是。宫中妃嫔不少,您好起来之后,还怕没有皇子吗?至于那杨卫礼,您根本不用担心,他能力出众,就先让他在尚书位置上当着,等有了更合适的人,您把他拉下来不就得了?小小一个杨卫礼,不足为虑。”   皇帝心中宽慰了几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齐皇贵妃见此微微一笑:“而且臣妾近日听说,有滋补的汤药,可以让小皇子快快出现呢。皇上可以试着喝一喝,臣妾也陪着您喝。”   皇帝拍拍齐皇贵妃的手:“爱妃,还好朕身边有你。”   **   接下来数日,顾淮景依旧尽量忍着。赵安玥也表现非常乖巧,没有去惹火。   因此两人无事发生,而且顾淮景越来越忙了。他每日早出晚归,好几天,赵安玥几乎都见不到他人。   赵安玥总有种感觉,似乎大祁要变天了。   和尽量忍着的顾淮景不同,皇帝每日在后宫中辛苦耕耘,脸颊渐渐消瘦,脸上皱纹越发明显,看起来有些吓人。而且变得越发阴晴不定,每日对着杨卫礼发火。   杨卫礼依旧恭恭敬敬,尽忠职守,被皇帝朝堂上怒斥之时,也从不反驳,一一受下,看得百宫暗自愤怒。   杨卫礼待人亲切真诚,和朝廷官员都处得很好。   不仅如此,这些日子,顾淮景和朝臣们之间的往来也渐渐频繁了很多,他和杨卫礼也不再避嫌,显得亲切了不少。   皇帝注意到了这点,下朝之后在御书房大发雷霆。   他这些日子显得力不从心,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比如和杨卫礼走得越来越近的顾淮景。   顾淮景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和杨卫礼走得这么近是想要干什么?是因为自己目前膝下无子,死了之后杨卫礼就是下一任皇帝吗?他想做什么?想对自己做什么?!   他之前一直打压顾淮景,顾淮景虽然面上忠心耿耿,但皇帝一直不相信顾淮景。果然,如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如果只是杨卫礼,皇帝并不惧怕。可是如果加上顾淮景,皇帝却有了浓烈的危急感。   顾家有多可怕,他是知道的。顾淮景更是可怕,比他父亲还可怕,战场上战无不胜,大宴和蛮族都忌惮顾淮景。   所以皇帝一直不敢下手杀死顾淮景,便是怕顾淮景死后,大祁没有这样的将士,大宴和蛮族会联手把夹在中心的大祁吞并!   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养着顾淮景这只老虎,废其手,断其后路,便是留着威慑敌人。   可是现在不能这样了,养虎为患啊!   他大祁百万雄兵,没有顾淮景,难不成就对付不了大宴和蛮族了?   皇帝当机立断,叫来了暗卫将领:“给朕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顾淮景!”   哪怕派出他培养了数十年的全部暗卫,也要杀了他! 第91章 091   离那日齐皇贵妃来府中已过去五日, 天气似乎渐渐热了起来。   听闻满江楼新出了一款奶酸菜鱼,赵安玥馋的不行, 实在忍不住, 午膳的时候, 带着下人们出去了。   满江楼经过七皇子的事情, 已经换了一波主人, 但厨子没换,口味依旧一绝。   一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赵安玥是临时决定来的,本还担心楼上没有包厢了, 结果还剩下一个。   她开开心心的带着丫鬟们上去, 刚坐下准备点菜的时候,包厢的门被打开,一个戴着面纱, 步态袅袅的女子出现在门口,后头跟着面目严肃的下人。   那女子走了进来, 举手投足间带着无上尊贵,她揭开面纱,看向了赵安玥。   赵安玥愣了一下, 连忙从位置上起身,向来人行礼:“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一边请安,她一边心下腹诽。这皇贵妃怎么如此闲?五日前出了次宫,今日又出宫,皇帝都不管的吗?   不过听说现下齐皇贵妃在宫里深受皇帝宠爱, 整个后宫都是她的,她出个宫,倒确实也没什么。   齐皇贵妃笑着道:“免礼,本宫几十年都在宫里,从未来过这声名远扬的满江楼用过膳,今日一来,听说玥儿在此,本宫便擅自进来了。”   赵安玥扯了扯嘴角,齐皇贵妃这种女人,她在父皇后宫里也没少见,虽然没这贵妃厉害,但都大同小异。   就摆明冲着她来的。赵安玥想想也知道,肯定是想要利用她牵制顾淮景。   她看起来像是这么容易被利用的人吗?赵安玥在心里哼了一声。   她眨了眨眼睛:“娘娘快坐下,这满江楼的口味一绝呢。”   齐皇贵妃笑笑,径直在主位坐下:“既然如此,玥儿你就给本宫点菜罢。”   赵安玥跟着坐下,视线落在齐皇贵妃身上,眼波一转。   顾淮景那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淡了,可是她还没忘记呢,结果这齐皇贵妃居然还敢来找她?   她当然不是要帮顾淮景报仇,是要为自己报仇。齐皇贵妃当时打了那一巴掌,可把她吓到了!吓到了还不止,她还要给顾淮景涂药。涂药的时候还要忍受着顾淮景的动手动脚。   最近这几日,顾淮景变的很奇怪,就算在她身上动手动脚,也是温柔的,温柔得让赵安玥很困扰,每日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看到他还忍不住脸红。   还好他这几日都早出晚归,两人碰不上面。   这些改变,都是齐皇贵妃打了那一巴掌以后。   赵安玥出声问道:“娘娘,您平日在宫中吃辣吗?”   齐皇贵妃摇摇头:“本宫素来饮食清淡。”   “那就可惜啦。”赵安玥的眼睛亮晶晶的,非常认真道,“满江楼的剁椒鱼头味道很美味,是我吃过最美味的。我今日来,就是想尝尝,可是娘娘既然不吃辣,那我就点别的罢。”   齐皇贵妃看着赵安玥,仿佛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剁椒鱼头的美味。她其实能吃辣的,只是很久不吃了,赵安玥这般声情并茂的一说,她突然间就有些馋。   她道:“没关系,就点剁椒鱼头,本宫时隔许久未吃辣,也甚是想念。”   赵安玥弯起好看的双眼,重重点头,毫不犹豫的点了一桌菜,都是很辣的那种。   等待的间隙,齐皇贵妃问道:“顾淮景这几日可忙?”   赵安玥下意识不想让齐皇贵妃知道顾淮景的行踪,闻言叹了口气,非常低落且心酸地道:“我从来都不知道顾淮景忙不忙呢。”   齐皇贵妃眉毛微微一动:“是吗?顾淮景的心,可在你身上?”   赵安玥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顾淮景的心,一直都在他自己身上。”   齐皇贵妃笑了:“那你可想要他的心?”   赵安玥更奇怪了:“这话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顾淮景的心,顾淮景的心挖出来给她的话,他不就死了吗?   齐皇贵妃高深莫测的一笑,看着赵安玥迷茫的神色,觉得她尚且年轻,还不懂情爱,看来不能从情爱上入手。   她想了一下,略微残忍道:“玥儿,你是大宴公主,顾淮景是我大祁将军,你不怕有一日,顾淮景率领百万兵马攻下大宴吗?到时候,身为大宴公主和顾淮景妻子,你该如何选择?”   赵安玥脸色渐渐的变白了,手下意识蜷缩成拳头。   不会的,顾淮景说过,他不会。   可是,他真的不会吗?   齐皇贵妃眼中浮起一抹笑,声音温柔,从怀里拿出一小包由黄纸包的药粉,放于桌上,递了过去。   赵安玥看着那包药,眼中带着疑惑,脸上还是没有一丁点血色。   齐皇贵妃轻轻道:“此乃软骨散,给人服下后,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只是会废人武功。顾淮景能在战场上战无不胜,靠的就是他那身深不可测的武功。如果废了,顾淮景想要率兵攻打大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你就不必忧心了。”   赵安玥心中咯噔了一下,觉得心跳都快了起来,她看着齐皇贵妃:“娘娘,您为什么要这样做?您可是大祁的娘娘。”   齐皇贵妃叹道:“本宫不愿祁宴交战,只希望两国能够和好相处。自然,本宫也不逼你,你自己想清楚再决定要不要给顾淮景用罢。”   赵安玥低下头,伸出手,犹豫了好一会,把那包药收了起来。   齐皇贵妃见此,微微一笑。   很快,菜一道道上来,赵安玥招呼着齐皇贵妃,把每一道菜都夸得天花乱坠。   赵安玥自己吃得很开心,夸的时候语气真诚,齐皇贵妃没忍住,吃了不少辣的东西,一个劲的喝着水。   酒足饭饱之后,齐皇贵妃再对赵安玥‘点拨’了几句,才起身回宫。   赵安玥看着齐皇贵妃的背影,心想平时不怎么吃辣的人,用了这满江楼的剁椒鱼头,还有其他重口辣的菜,结果大多都会因为上火而便秘呢,严重者,还会胃疼。   越想越得意,赵安玥开开心心的回了顾国侯府。   只是齐皇贵妃的那段话,依旧让赵安玥心中在意。   她把那包药粉拿在手心打量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暂时将那包药扔在了柜子中,和她那些会让人拉肚子的药包放在了一起。   **   齐皇贵妃见了赵安玥收了药粉,心下欢喜,但是回到宫中没过多久,便有剧痛袭来,胃里仿佛有火烧着一般,疼得不行。   那剧痛,让齐皇贵妃瞬间额间冒汗,蜷起了身子,在床上疼得滚来滚去。   贴身宫女见了,连忙请了太医,开了药方。可哪怕是这样,齐皇贵妃也没立刻就恢复,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不止如此,除了胃疼,齐皇贵妃向来规律的一日一次,也乱了。她难受得不行,可无论在茅房中待多久,依旧解不出来,难受了足足好几日。   她在心里把赵安玥千刀万剐了好几遍。   当然,此乃后话。   就在齐皇贵妃回宫当晚,胃疼得在床上翻来覆去之时,载着顾淮景回顾国侯府的马车,在黑暗无一人的巷道里,遭受了黑衣人的袭击。   马夫见此当场滚出了数十步,连忙捂着脑袋逃跑了。黑衣人的目标不是马夫,故而也没有理会,直直朝马车斩去。   当头一人掀开车帘,举着剑就往里砍,可是却落了空。   马车中,空无一人。   当头一人立马反应过来,喝了一声:“不好,有诈!”   然而话音刚落,突然间有箭从四面八方袭来,箭密如雨,防不胜防,二十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命丧当场。   顾淮景这才走了出来,闲庭散步般缓缓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顾青带着人,把那些尸体叠罗汉似的叠在墙角,叠的整整齐齐。   马车坚硬如铁,没有一只箭能够射在马车上,但有不少从车帘射入,跌落在车上。   顾淮景伸手捡起一只,对后头的顾青道:“让人把箭捡起来罢,还可以用。”   顾青恭敬道:“是。”   “皇帝断然不会这般结束,反而会更加疯狂,顾国侯府,给我好好守着。”顾淮景掀开车帘,钻进车内。   **   顾淮景回来的时候,赵安玥正舒舒服服坐在秋千上,一边吹着夜晚的凉风,一边喝着带着冰沙的绿豆粥。   冰的绿豆粥在这种有些热的时节,最为消暑不过。   她一勺接着一勺,还很好心情的想,不知道宫里的齐皇贵妃此时如何了呢?她乐滋滋的想着,要是有人能够给她打探皇贵妃的消息就好了。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顾淮景,眼珠子转了转,觉得他肯定有办法能够知道宫里的消息。   她拿着喝了一半的绿豆粥,从秋千上跳下来,朝他跑去。   顾淮景见此脚步微顿,等着她过来,挑眉:“找我有事?”   赵安玥跑到他面前,才想起那个温柔的吻,和前几日,温柔的触摸,脸便自己红了起来,都不受她控制的。   她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因为实在太想知道齐皇贵妃的下场了,因此还是出言问道:“你在后宫里有没有眼线呀?”   “你问这个干什么?”顾淮景知道她今日见了齐皇贵妃。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笑得时候露出白白的小牙齿:“我想让你把这几天齐皇贵妃的事情告诉我,比如有没有叫太医,有没有脾气暴躁之类的。”   顾淮景微微蹙眉:“你今日对齐皇贵妃做了什么?”   赵安玥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见了她?”   “我什么都知道。”顾淮景笑了一下,有几分高深莫测。   赵安玥觉得自己脖子一阵凉意,想起那包软骨散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有些心虚。   她耷拉着脑袋:“我没做什么呀,我就是给皇贵妃娘娘点了最美味的剁椒鱼头。皇贵妃娘娘说她平日都不吃辣,我怕她猝不及防吃了辣,身子受不了。”   顾淮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无奈一笑,伸手敲了敲赵安玥的脑袋:“你这脑袋瓜子里,怎么就这么多小花招?”   赵安玥一手拿着绿豆粥,一手捂着自己的脑袋,委屈道:“你干嘛打我?你不是说会尽量忍着的吗?”   顾淮景眼里一动,低垂着眼觑她:“什么叫尽量忍着?”   赵安玥睁大了眼睛,抬着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控诉:“你自己答应过的话,说了转眼就忘?就五天前,用晚膳的时候,你答应我了,会尽量忍着不打我的!你说话不算数!”   顾淮景伸手,揉着自己的眉心,觉得有些许心累。   赵安玥内心的想法,还真是常人不能理解。有时候相当于对牛弹琴,白白他继续忍了这五日。   顾淮景扬了扬嘴角,低下头,看着赵安玥拿在手里的绿豆粥,温言问道:“还喝吗?”   赵安玥还沉浸在满心愤懑中,觉得顾淮景动手敲了自己的脑袋,虽然不怎么疼,但是头是不能敲的。   但是顾淮景却什么都不辩驳,反而莫名其妙的问了句绿豆粥还喝吗。   他难道也想喝?   赵安玥顿了一下,跟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里的绿豆粥,下意识就把捂着脑袋的手盖在碗上,护食一般:“当然还喝,没有准备你的。”   顾淮景朝她走了一步,赵安玥心中渐生警惕,连忙就要带着绿豆粥跑。   他伸手扣住她的一只手腕。   赵安玥刚刚在外头吹风,触手微冷,仿佛一块上好的玉,很是舒适。   顾淮景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微微一笑:“你跑什么?我又不和你抢。”   赵安玥咬着唇,明显不相信。他不抢,为什么刚刚要问她喝不喝?   他打量着她精彩的表情,想了想,又特地加了一句:“当然,我也不会打你。”   赵安玥仰着头,秀气的鼻子微微皱着,晃了晃自己的手腕:“那你为什么要抓着我?”   顾淮景唇角划过一抹笑,仿佛着初夏夜晚的凉风,他松开了手:“只是想告诉你,还要喝的话就快一些。”   赵安玥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现在,他连她吃东西快慢都要管了?现在刚用完晚膳没多久,离睡觉还有段时间呢,她慢慢喝怎么了?   又碍不着他什么。   “喝完就快些沐浴罢,今晚早点休息。”顾淮景落下一句,走进房里拿了衣物率先去洗澡了。   他困的话,自己早点睡就好了,为什么也要她早点休息?   赵安玥摇摇头,觉得顾淮景真的管的越来越多了。   她拿着半碗绿豆粥,继续坐在她的秋千上,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赵安玥把空碗递给樱鱼,从秋千上跳下来,打算去马厩看看那匹已经被她收服的马,和小黄猫时,有下人抬进了浴桶,提了热水。   赵安玥奇怪:“我现在还没准备洗呀。”   下人恭敬道:“是侯爷吩咐的。”   赵安玥哼了一声,想置之不理,只是看到后头有个丫鬟手里拿了篮五颜六色的花瓣。   花瓣新鲜,上头还沾着水滴,有清幽的香味传来。   不止如此,除了花瓣,还有人端着盘水果,水果冰过,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那丫鬟见赵安玥看过来,非常乖巧道:“这是给夫人洗澡时用的。”   赵安玥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身上也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有些发黏,刚刚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会看到花瓣和水,就明显了起来。   她点头,勉为其难道:“那行罢。”   说着,跟着走了进去,由着樱鱼和桃鱼伺候着她沐浴。   浴桶旁边放着那盘水果,她便舒舒服服的伸长光滑的手臂,拿一颗,扔进嘴里。然后又拿一块,塞进嘴中。   水果都已经去了皮,连籽都去掉了,大小也切得刚刚好,非常方便食用。不仅如此,还有点微冰,吃起来清甜爽口。   身下水温也刚刚好,美丽的花瓣铺了水面满满一层,让一向喜欢花花草草的赵安玥不由发出一声喟叹。   连水有些发凉后,她还是不怎么愿意起来,拖拖拉拉的,由着樱鱼和桃鱼擦干身子,穿上寝衣。   寝衣是淡粉色的,上头还有樱桃的绣样,质感柔顺湿滑。   她奇怪的看了一眼:“我有这身衣服吗?”   樱鱼给她系上衣带,笑道:“这是刚刚下人们送来的,说是侯爷准备的。”   顾淮景?   赵安玥皱了皱眉,摸了摸衣服,看着上头小小的樱桃,咳了咳,觉得还挺好看的。她很喜欢。   不过顾淮景今天为什么给她备这备那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洗得香喷喷的赵安玥就不愿意再出门去马厩了,但她也不想这么早上床,于是躺在贵妃椅里,拿了本兵书典故看了起来。   这书以史上发生的战役为典故,从中道出兵法。   当然,对于赵安玥来说,她不是看兵法的,她是看小故事的。   **   收拾好的顾淮景,吩咐了顾青几句,来到卧房门外,屏退了门口的下人,推开了门,然后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赵安玥下意识觑了他一眼。   他穿着月白色寝衣,也是刚洗过的样子,头发还微微湿着,由一只发簪简单的束在脑后,行走间,月白色裙摆飞扬,丰神俊逸,如同月下仙人。   她的视线忍不住多瞄了几眼,然后眼观鼻鼻观心的收回视线,继续看兵书典故。   顾淮景走到她面前,停在她几步开外,居高临下的低头打量着她。   粉红色的寝衣衬得她如同初夏含苞待放的粉色小荷,她缩成一团,靠在贵妃椅上,低着头拿着书,白皙的小脸上有一股淡淡的粉云。   他瞳孔一暗,慢慢的朝她走去,停了下来,弯下腰抽出她手里的书:“这书你又是什么时候拿走的?”   书被拿走,赵安玥有些生气,一骨碌爬了起来,赤着脚站在贵妃椅上,比顾淮景还高一些。   她伸出手:“昨日,我还没看完。你给我!”   顾淮景把书合上,微仰着头看着她灵动的五官,笑了:“你看得懂?”   赵安玥愣了一下,双眼因为愤怒亮得惊人:“当然能!说了让你还给我!”   顾淮景轻轻摇头,侧身把书往不远处一扔。砰的一声,书被扔在桌上。   “明日再看罢。”顾淮景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问道,“这寝衣,可还喜欢?”   赵安玥此刻是很生气的,眼神依旧落在那本书上,就是不看顾淮景。她想也不想,直接摇头:“一点都不喜欢,难看死了。”   “是吗?”顾淮景一笑,眼中带了几分暧昧的意味,“那脱了还我罢。”   赵安玥此刻就是一只直直朝陷阱狂奔的粉色兔子,停都不停,完全没有察觉出此刻顾淮景的表情神色,跺脚道:“还就还!”说完后,就打算跳下贵妃椅,换一件寝衣,然后把这件扔他头上!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静,就被人拦腰抱住了。   双脚凌空,她下意识抓紧了顾淮景,惊魂不定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既然你不喜欢。”他轻轻笑了一下,低头望着怀里的人,抱着人走向床,然后放在床上,压了下去,手停在衣带上,在她耳侧一字一句道,“我亲自拿走,就不麻烦夫人你辛苦换了。”   赵安玥这才意识到不对,红着脸挣扎了起来。   可是,她从来都不是顾淮景的对手。   更何况,这些日子,顾淮景已经摸清了她身上所有的秘密。   都不用费力制止她,就可以让她变得毫无抵抗之力。   温柔的吻,落在柔软的唇瓣上。   鼻尖,是花瓣的幽香,   温柔的辗转,让赵安玥晕晕沉沉。   一叶扁舟,顾淮景是掌舵人,赵安玥是唯一的船客。   每一处,都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赵安玥不觉得疼,只是有些许不习惯,但都被顾淮景轻柔的化解。   这有多享受,赵安玥是第一次感觉到。   难怪很多人都喜欢。   巫山云雨那幅绝美的画,第一次在赵安玥面前缓缓展开。   顾淮景要一点点让她,和他一起,拿起那画笔,用画笔沾染墨汁,一抹抹共同完成这幅画。   而且这一次,顾淮景非常的克制,一切都以赵安玥为先,把自己的想法藏得严严实实,不露一点端倪。   先让她觉得舒服,那往后他要怎么样,就好说了。   来日方长。   不急一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更新了 第92章 092   赵安玥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 头也缩在里边,把自己蜷成小小一团。   不知是被子里太热, 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她浑身上下仿佛煮熟了虾, 红彤彤的。   如今初夏, 气温已经上升了, 被子也早就由冬日暖被换成了夏日薄被。   当然,赵安玥和顾淮景两个人还是各自一条被子。   哪怕他们刚刚做了这世间最为亲密的事情,赵安玥回过神后就溜回了自己的被子,而且还离得顾淮景远远的。   身上还残留着战栗的感觉, 赵安玥躲在被子里, 忆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恨不得此生都躲在被子里,不见天日, 不见顾淮景算了。   顾淮景却仿佛不懂小女子的羞涩,看着床里边的一团, 生怕人在里面闷傻,翻了个身,抬手就去扯赵安玥的被子。   赵安玥心中警觉, 死守被子不撒手。   可是顾淮景刚刚并没有餍足,身上精力依旧充沛。   而赵安玥虽然没有被欺负得毫无动弹之力,可是力气还是流失了不少。   她急了:“顾淮景,不许扯我被子!”语气还带着刚刚的媚意。   顾淮景顿了一下:“不扯可以,你自己出来。”   赵安玥在心里权衡了一下, 慢慢的从被窝里钻出一个头,露出一张红晕满满的脸,委委屈屈的看了顾淮景一眼。   顾淮景扬眉轻轻笑了,黑暗中也能把她的神情看在心中,他舌尖颤动,嘴里还带着独属于赵安玥的甜:“你这么委屈干什么?刚刚还不是说很舒服吗?”   赵安玥脸一红,又要缩回去。   如同一只乌龟一般。   顾淮景趁着乌龟没缩回去之前,把人连同被子捞了过来,困在自己身侧,微抬着头:“问你以后还想不想要,你不是说还想吗?”   “顾淮景!”赵安玥是真的生气了,而且还是很生气的那种。   怕再说几句,把人吓回去了,顾淮景抿了抿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不再接着说了:“好了,睡罢。”   赵安玥垂着眼睑,在被子里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给顾淮景留下一个后脑勺。   她闭上眼睛,看似在酝酿睡意,但其实一点都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保持同样的睡姿没有动,但依旧清醒。   清醒着的她似乎听到了有兵器相交的声音,还有人重物落地的动静。   不止如此,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几声惨叫声,隔着门不远不近的传进了赵安玥的耳朵里。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渐渐的,便发觉不对了起来。   她抱着被子,一下子就弹了起来,然后又立马被出现的一只手给扯了回去。   顾淮景也还没睡。   赵安玥顾不得刚刚那点小女儿心情,挣扎着道:“外面好像出事了。”   “没事。”顾淮景的嗓音带了点哑,隔着一层薄被扣着赵安玥,“很快就结束了。”   赵安玥愣了一下,左想右想:“是有人要杀你吗?”   顾淮景淡淡的嗯了一声。   赵安玥一惊,更加睡不着了,她转过身,面对着顾淮景。   房内已熄了灯,但月光很亮,透过门,笼罩进几抹光线,勉强可以看清楚人的轮廓。   在这很暗的月光下,赵安玥发现他的睫毛也很长。   “是谁要杀你?”赵安玥胡乱猜测着,“不会是你的野心被发现了,皇上才派人来罢?”   他闭着眼睛,又嗯了一声。   赵安玥突然间变得很紧张,呼吸都急切了起来:“那怎么办啊?我会不会被你连累,也有危险?”   “……”顾淮景睁开双眼,半晌,笑了一下,“放心,我自然会护着你。”   赵安玥微微放下心。   这麻烦是顾淮景惹来的,当然要他自己解决啊。   过了一会儿,外头便渐渐的平静了,赵安玥却依旧睡不着,被子里窸窸窣窣的,不断发出小小的声响。   顾淮景忍无可忍,语气暗藏些许怒意:“你还不困?”   赵安玥顿了一下,被怒意有点吓到了,委屈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我睡不着啊,睡不着我还不能动吗?而且我都已经把动作放得很轻了,要睡你先睡就好了。”   顾淮景觉得自己是个不容易被气到的人,他觉得自己一直保持着非常平和的心态,大业即将完成一半,他也不骄不躁。   可是面对赵安玥,他觉得自己有时候被气得恨不得把赵安玥抽上几十鞭,让她乖巧一些。   当然只是想想。   只是现在,真要她乖巧,他也有办法。   顾淮景的手趁着赵安玥不注意伸进被窝,把人不由分说的捞进自己被窝中。   触感滑腻,仿佛是捞一尾狡猾的鱼似的。   赵安玥扑腾个不停,有些怕了。   他的唇印在她耳边:“睡不着想必是不够累,既然如此,长夜漫漫……”   赵安玥的耳朵控制不住的动了一下,连忙道:“我累了,很累了,现在很困呢。”   说完后,紧紧的闭上眼睛,不再动了。   顾淮景抱着赵安玥,头抵在她颈侧轻轻笑了。   他道:“玥儿,我们生个孩子罢。”   装睡的赵安玥想了想,摇头:“不要。”   “为什么不要?”顾淮景的唇擦过她的脸颊,徐徐道,“你想,生一个长得和你很像的小孩子,乖乖的,什么都听你的,还能陪你玩耍,跟在你后面。你不想吗?”   赵安玥细长浓密的睫毛在黑暗中一下一下的颤动着,神思仿佛跟着顾淮景的描述,在脑海中浮现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唇角带了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   好像,也还不错,和她一样乖乖的,漂漂亮亮的。   她轻轻点了点头。   顾淮景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可是,说虽然这么说,差不多四个月后,九月十五,赵安玥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顾淮景忙着他自己的事情,大多数时间都是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赵安玥已经睡着了。   他尝试过把人吵醒,结果睡眼惺忪的赵安玥起床气很大,对着他不依不饶得哭了好几个时辰,吵得他之后的好几天都有点耳鸣,老是能听见哭声似的。   所以顾淮景只能隔三差五,见缝插针的撒点种子,吵醒赵安玥这种事情,他委实不太敢了。   而皇帝就不一样了,自从膝下无子后,皇帝铆足了劲头,吃着齐皇贵妃的滋补药物,每日勤勤恳恳,辛苦耕耘。   所以,赵安玥肚子没有动静。而齐皇贵妃却早有了喜脉,如今已经怀胎三月有余。   **   后宫之中,皇帝坐在床榻上,手里拿着碗药,十分体贴的给躺在床上的齐皇贵妃喂安胎药。   皇帝和齐皇贵妃年龄都不小,故而齐皇贵妃这胎怀得有些辛苦。   所幸太医说,喜脉平稳,胎儿康健。   这个消息,让两人陷入了狂喜之中。   皇帝一直都为子嗣忧愁,之前齐皇贵妃未有身孕之时,他每日为了那事,操了不少心,连带着对朝中事务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这下可好,妃嫔中终于有了喜事,而且还是他最为喜爱的齐皇贵妃。   他们之前的孩子,三皇子,天资聪颖。所以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定然也是天资卓越的小皇子。   齐皇贵妃脸上露出真心的微笑,一边张开嘴巴,接过安胎药,就算再苦,如今对她来说也是甜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怀胎了,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可上回,她去了顾国侯府,听顾淮景随口提了一句,才起了心思,让宫中下人留意偏方,每日和皇帝服用那滋补药物。   辛苦没有白费,她如今有了第二个孩子。   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她当然要好好护住!   皇上把药碗递给宫女,执起齐皇贵妃的双手,视线落在她已经有些鼓起的小腹:“爱妃,你好好养胎,切勿过于操劳。后宫之事朕让其他人代劳,但你放心,待你诞下皇儿,这后宫大权依旧在你手里。而且,待皇儿一出生,朕便立他为太子。”   齐皇贵妃愣了一下,眼中泪点闪动:“皇上,臣妾多谢皇上。”   皇上欣慰道:“这是爱妃应得的,你好好养着,朕先回御书房批奏折,你有任何事情都可差人来叫朕,朕会第一时间赶到。”   齐皇贵妃点了点头。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起身,走了出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回御书房的路上,皇帝精神焕发,步伐如风。   这四个月来,他派出去杀顾淮景的暗卫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次是成功的。为了这事,他不知砸碎了多少茶盏,瓷器,弄得御书房的宫女太监们每日战战兢兢。   可今日,哪怕听着暗卫禀告又再一次失败的事实,皇帝也没有多少愤怒了。   齐皇贵妃有孕之事,让他稳了心神,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思索,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判断。   他沉吟了一下:“顾淮景和大宴公主如何?”   暗卫如实禀报道:“和以前一般无二,不过接触多了一些,有几日顾淮景回府的时候,大宴公主会出门来接。”   皇帝脸色沉了下来,眼中精光闪现:“顾淮景未纳妾?”   “未曾。”暗卫道。   皇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顾老夫人不出府,这位大宴公主倒是常常会出门。既然如此,接下来不要直接对付顾淮景了,你们捉了那大宴公主,以此设局诱顾淮景上钩。”   暗卫略微犹疑了一下:“这,是否有用?”   皇帝一眼看了过去,眼中带着滔天的杀意:“试试不就知道了吗?一群废物也敢质疑朕?!谁给你的胆子?”   暗卫心中一凝,不敢再说,频频谢罪,最后皇帝烦了,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   九月二十,怀胎十月的姜佩绮终于临盆,于晨间产下一名男婴。   杨家高兴不已,虽未张灯结彩,但路过的行人,都能从出出进进的下人脸上,感受到杨府的喜悦。   三日后,赵安玥和刘梓一起,带上贺礼,去看望了姜佩绮。   姜佩绮已经恢复了不少,两人到的时候,她正坐在摇篮前,手里轻微晃动着摇篮,低头看着熟睡的孩童,脸上带着慈爱。   之前那个冰山美人姜佩绮,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见到她们两个,姜佩绮站了起来,食指抵于唇前,嘘了一声。   赵安玥和刘梓见此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放轻了脚步声,走到摇篮之前。   赵安玥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这么小的孩子,眼里带着惊奇。   头发微卷,眉毛有些淡,小小的唇嘟着。小手卷成拳头,细嫩的手指晶莹白皙,还透着点青绿。   脸更是憨态可掬,忍不住想让人戳一戳。   姜佩绮连忙抓住赵安玥的手,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刚把他哄睡呢,饶了我罢,这孩子哭得可让我头疼了。等他醒后,你再来看看罢。”   赵安玥有些可惜的收回了手,觉得小孩子真的好可爱。   如果是她的,她才不管他哭不哭呢,先戳一戳再说。   但这是姜佩绮的孩子,真可惜。   姜佩绮拉着赵安玥出了里屋,到了外间,三人坐下。   刘梓喝了口茶,看着依依不舍的赵安玥,笑道:“玥儿,你既如此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   姜佩绮也看过去,跟着打趣:“可不是,你快快生一个。这样和我孩子也差不多大,还能一起玩呢。”   赵安玥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被两人说的也有些愁。   她红着脸想道,为什么就没有动静呢?她也想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就可以每日戳脸玩了。   “对了。”刘梓放下水杯,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情,“冉琴可有给你们写信?”   赵安玥和姜佩绮都点了点头。   “冉琴姐姐说在北夷一切都好。”赵安玥想了一下信的内容,回道。   姜佩绮:“是的,我正打算这几日给冉琴写信,把我生了孩子的事情告诉她。”   刘梓却有些难言之隐,沉默了一下道:“冉琴给我写信,也说一切都好。但是——”   赵安玥下意识看了过去,变得有些紧张:“怎么了?”   刘梓叹了口气:“我有个远方亲戚刚从北夷回来,说是刚到北夷的那段时间,沈行图对冉琴爱护有加,关怀备至。但好景不长,没过几个月,冉琴有了身孕,那沈行图原形毕露,招惹了不少女子,还害得冉琴小产!”   赵安玥呼吸窒住了,下意识握紧了拿着茶杯的手,怒气冲冲道:“沈行图怎么这样啊!冉琴姐姐现在可好?”   刘梓摇头:“我也不知,事发后我那亲戚就回来了,故而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京都和北夷相距甚远,冉琴自己不说,我们也无法得知。”   姜佩绮握紧了手心,也担心得不行。   赵安玥离开杨府的时候,心里依旧想着这件事情。   她恨不得立马飞奔到北夷,揪住那沈行图,让人好好打一顿!冉琴姐姐这么好的女人,怎么结果却这样呢!   如果不是冉琴姐姐,这沈行图早就和那丞相府众人一样,命丧黄泉了!   **   杨府回顾国侯府的路中,马夫选了人稍微少一点的路,以便能快点回去。   绕过一个拐角,前方街上没有什么行人,街道宽阔,马车跑得飞快。   突然间,一只利箭破空而来,精准的朝马射去。   马被射中,长长的嘶吼一声,往前跑了好几步,然后翻倒在地。   马车朝侧边一倒,赵安玥猝不及防,滚了出去,摔倒在坚硬的地面,手擦过,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划痕!   她痛呼出声!   这箭来得突然,一时间没有人能反应的过来,而那箭一根接着一根,破空而来,朝同样倒在旁边的樱鱼、桃鱼、马夫射去。   利箭擦过空气,迸发出一声嗡嗡嗡的响声。   赵安玥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丫鬟,目眦尽裂:“樱鱼!桃鱼——”她徒然地想朝两名丫鬟爬去,可惊慌之余,速度根本比不上破空而来的箭矢。   马夫立马从地上跳起,眯起双眼,第一时间朝赵安玥跑去。   他的第一任务就是护住赵安玥,两名丫鬟他只能尽力而为。   樱鱼离赵安玥比较近,他路过的时候一脚踢开快要射中樱鱼的箭矢,然后想也不想,护在赵安玥身旁。   离得比较远的桃鱼反应不及,被一箭射中了胸口!   赵安玥甚至能听到利箭插.入血肉之躯时发出细微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她呆呆的看着,一滴眼泪就滑落了下来。   再这之后,根本不给人悲痛的时间,两只箭矢再次破空而来,一只朝血色尽褪的樱鱼,一只朝护着赵安玥的马夫。   眼看着樱鱼也要倒下,赵安玥徒然的张开嘴巴,却一声都喊不出来,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就在此时,巷道口突然间出现六名男子,有些是菜摊子的打扮,有些是挑夫的打扮,各自飞快对视一眼,其中三人急忙朝赵安玥三人飞掠而去。   手中箭靶打下两名箭矢,和马夫形成合围之色,四人把人护在中间,并缩小包围圈,推着赵安玥和樱鱼朝有遮挡物之处移去。   另外三人则根据箭矢的朝向,朝背后射箭之人奔去!打下几个隐在屋顶后的黑衣人手里的弓箭!   黑衣人共有二十名,个个精锐,势必要把赵安玥生擒,互相掩护着,迅速解决了赶过来的三人。   三人一人带走了两名黑衣人,其中一人在死之前,拉响了信号弹,砰得一声,在半空中绽开了礼花。   礼花在白日不明显,但每处暗哨相隔不远,肯定有人能够看到,并在第一时间赶来!   至此,二十黑衣人还剩下十四,可赵安玥这边只有四人,还要护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赵安玥和樱鱼。   不过辛亏那三人打了掩护,为他们争取了不少时间,得以让他们退到大树之后,免受箭矢之苦。   四人躲在后头,箭矢便没有多大用处了。   黑衣人收起弓箭,提着锋利的剑,往这边飞掠而来。   赵安玥的背抵在树干上,右手小手臂一大块是血淋淋的伤痕,还在沁着血。   她的心一跳一跳的,仿佛要跳出嗓子口。眼泪不受控制的一滴一滴掉落,她的桃鱼中了箭,还躺在外面。   而且那十四名黑衣人,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马夫沉声道:“等会我带着夫人先走,你们给我断后。”   那三人沉默点头,然后马夫看向樱鱼。   这一眼代表着什么,五人都明白。   马夫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护着赵安玥离开,所以樱鱼肯定是无法带上的。   无法带上,便意味着死。   樱鱼红着眼眶,看着赵安玥:“夫人,您一定要好好的,樱鱼没关系!”   赵安玥抓着樱鱼的手,死死不放,摇头哭道:“我不要,我要带上樱鱼。”   一贯看起来平凡不过,经常受赵安玥威胁的马夫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咬牙:“夫人,抱歉。”   说完后,强行扣住赵安玥,带着人逃开。   另外三人也从树后出来,护着后头带着赵安玥逃走的马夫,以血肉之躯,对上了十四名黑衣人。   樱鱼缓缓滑落于树后,捡起一根箭矢,捏在手心,就算死,她也要带走一个人!   黑衣人彼此对视一眼,十四人中分出九人对付剩下的三人,其他五人绕过这片区域,朝马夫逃走的方向追去。   本以为抓个赵安玥是轻轻松松的事情,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人暗地里保护!如果这次再失败,他们的后果将会无比凄惨。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赵安玥!   马夫带着赵安玥,在屋顶间施展轻功,把毕生所学发挥到极致,但依旧没有黑衣人快。   而且他还提防着背后的箭矢。   一不小心,黑衣人一箭射中马夫左腿。马夫身形一窒,直接从屋顶跌倒而下,砸在巷子深处的一摞竹筐之中。   赵安玥闷哼了一声,竹筐尖锐的竹片划过本就受伤的右手,钻心的疼。   黑衣人见此加快步伐,飞奔而至,一把捞起挡住赵安玥的马夫,砸向墙壁,然后伸手就朝赵安玥抓去。   赵安玥睁大了眼睛,隔着一层水雾,对上了那黑衣人欣喜若狂的眼。   她害怕的发抖,不知为何,第一时间想起了顾淮景。他现在在哪里呢?   就在这时,一箭破空而来,穿入那黑衣人眉心!   血一点点涌出,黑衣人跌落在赵安玥旁边,露在面纱外头的眼,瞪得如同死去的鱼,死不瞑目。   空中依旧有箭穿过空气的声音响起,赵安玥忍痛从竹筐堆里站了起来,把黑衣人推倒在地,有些着急地朝半空中看去。   泪眼朦胧里,是顾淮景来了。 第93章 093   顾淮景穿着一席黑衣, 头发束于身后,手里拿一把弓箭。   他刚刚还在军营沙场中训练士兵, 却看到了半空中的烟花, 那是遇到危险的时候, 才会放的。   而且烟花出现的位置, 正好位于杨府和顾国侯府之间经过的地方。今天赵安玥会去杨府看望姜佩绮。   那一刻, 顾淮景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立马抢了一名士兵的弓箭,匆匆往这边赶来!   所幸,在最后一刻, 他赶到了。   顾淮景低头看了一眼赵安玥, 她头发尽乱,右手上衣裳破碎,能看到血迹, 但其他地方还好。   他稍微放下心,看着还往这边冲来的黑衣人, 神情冰冷,唇抿成一条线,幽深的眼里孕满了愤怒之色。   他提起弓, 一箭一人,三名黑衣人胸口中箭,倒下屋顶,砸坏了不少人家的东西。   剩下一名黑衣人,见此忙匆匆避开, 滚着身子摔下屋顶,窜进幽深的胡同中,不见了踪影。   顾淮景没有去追,他收了弓箭,来到赵安玥面前。   赵安玥挣扎着从叠起的竹筐推里走了出来,最后一步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就往地上栽去。   顾淮景连忙一把扶着她,语气有些焦急和担忧:“玥儿,没事吧?”   赵安玥抓着他的衣襟,惊恐苍白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   她的右手伤势极为恐怖,擦在了地上,血肉模糊,刚刚倒在竹筐堆中,还扎进了不少竹刺。   可她却察觉不到疼,她抬着头,很着急道:“顾淮景,樱鱼和桃鱼,她们还在那边!她们还在那边!”   就在这时,顾青他们也赶到了。   顾淮景看着怀里血色尽失的赵安玥,抱紧了她,腾空而去,往那边飞掠而去。   顾青一行人连忙跟上,留下一人搀扶起了受了重伤昏迷过去的马夫。   赵安玥整个身子都还在颤抖着,她咬着唇,双手无意识抓住顾淮景的衣襟,急切想要过去看看樱鱼和桃鱼的状况,又害怕真的看到。   如果她们两个人都出事了,她怎么办啊?   赵安玥想都不敢想,身子抖动的更加剧烈。   她的丫鬟们都是从小陪着她长大的,已经不止是丫鬟了,她们对赵安玥而言,相当于亲人。   来大祁之后,于嬷嬷已经离她而去,如果现在又失去两个亲人,她要怎么办?刚刚桃鱼已经被箭射中了,樱鱼还被遗弃在那里。   顾淮景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轻声安慰:“玥儿,没事的,别害怕。”   赵安玥咬着唇,说不出话来,怕自己一张开嘴,就忍不住要哭。   离得越近,还能听到点打斗声,赵安玥睁着眼睛,风再大,都不想闭上,竭力朝那边看去。   一位壮汉拿着杀猪刀,身上都是血,但依旧无畏的朝围着自己的黑衣人斩去。   他根本不避,也不管有多少剑落在自己身上,瞄准一人,死命砍去。   顾青等人见了,执起弓箭,便朝围着那壮汉的黑衣人射去,并且加快了脚步,赶在顾淮景面前,把剩下的黑衣人全部都斩杀。   空旷的街道停着辆翻倒在地的马车,温顺高大的马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生息。   轿子结实,但里头的瓜果点心掉落出来,落了一地。   数十具尸体铺满了地面,有黑衣人,也有顾淮景派来暗中保护赵安玥,乔装成摊贩的人。   一共六名,其中四名已经没有了呼吸,还有两名深受重伤。   顾青让人赶紧把两人带走医治。然后他焦急的环顾四周,看到了躲在树后,手里紧紧拿着一支箭矢的樱鱼。   他松了口气,连忙朝樱鱼跑去。   樱鱼眼中带泪,很是狼狈,手里握着的那支箭,被她死死捏着。   她一直在树后躲着,眼睁睁看着两方相杀,眼见着自己那边的最后一人就快要倒了,已经做好死去的准备时,顾青带着人出现了。   她松了一口气,焦急的望着顾青来的地方,想看看赵安玥有没有事。   被顾淮景护在怀中的赵安玥第一时间看向了树后,对上了樱鱼的眼。   看着对方都活得好好的,两人松了口气,眼泪就掉了下来。   赵安玥用左手抹了一把眼泪,不太敢看的朝桃鱼的方向望去。   桃鱼胸口插着一箭,倒在地上,鲜血流出,一动不动。   有人走了过去,停在桃鱼面前,蹲下了身子。   赵安玥鼻头一酸,眼里仿佛沾染上了血迹般的鲜花,她挣扎着从顾淮景怀里出来。   顾淮景不太放心她,但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赵安玥跌跌撞撞的跑到桃鱼面前,一下子跪了下来,手足无措的看着桃鱼,像是迷失了方向的蜜蜂,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她甚至都不敢去碰桃鱼。   赵安玥看着那名手探在桃鱼鼻前的人,手撑在地面,很小声地问:“怎……怎么样了?”声音沙哑,带着惶恐。   樱鱼也跑了过来,眼泪流个不停,扶着赵安玥的手,用充满希冀的眼光看着那人。   面对着数道目光,那人收回了手,眼中燃起星火,激动道:“这人还有鼻息!”   不知为何,很久没有真正怕过什么的顾淮景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他走了过来,停在赵安玥旁边,沉声道:“赶紧把人送回府中,让刘大夫医治!”   那人匆匆道了声是,绕过桃鱼的伤口,把人抱在肩头,匆匆朝顾国侯府飞奔而去。   赵安玥跟着站了起来,看着桃鱼离去的方向,抓住身旁顾淮景的手:“我也要回去,你带我回去。”   顾淮景伸手擦了擦赵安玥脸上的眼泪,把人抱在了怀里,离开的时候,看着一地尸体,眼中透出一片彻骨的冰冷。   冲着他来,他还可以再陪皇帝好好玩玩,让皇帝多活点时日。   但居然冲着赵安玥来。   顾淮景低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杀意,带着赵安玥回去了顾国侯府。   顾淮景离开后,远处一栋高楼走出了一个男人。   他负手,居高临下远远的看着这块地方,半晌微微笑了,轻声道:“听闻顾淮景和大宴公主感情不睦,但看来并非如此啊。”   男人身后的下人恭敬问道:“大人,我们是否需要插手?”   “不。”赵峰摇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顾淮景向来警觉,我们切不可打草惊蛇。”   **   里间,刘大夫和几个药童正围着桃鱼。   此箭凶险,差一点就刺中了心脏,虽然未伤到要害,但是依旧十分危险。   刘大夫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手抓上了箭矢。   外间,赵安玥站着,不停的走来走去,想进去看看,但又怕自己打扰到刘大夫。   可是不进去看,她实在是很担心。   她右手的血迹都已经干了,一块块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疼。   可赵安玥却说什么都不让大夫医治。   顾淮景忍无可忍,一下子把人抓住,扣在怀里,严肃道:“玥儿,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赵安玥拼命的摇头,在顾淮景怀里挣扎,叫嚷道:“我不要,我要等桃鱼。”   “桃鱼有刘大夫,不会有事。”顾淮景把人强行拖到了椅子旁。   赵安玥对他怒目而视:“我说了我要等桃鱼,我不要你处理伤口,我要刘大夫治好桃鱼后再给我处理伤口。”   “刘大夫治好了桃鱼,必然心力交瘁。”顾淮景十分坚持,将人强硬地压在椅子上,然后吩咐旁边的青兰和绿衣,将赵安玥压住。   青兰和绿衣一左一右,压住了赵安玥,把她压得不能动弹。   顾淮景受伤无数,早就久病成医,对赵安玥这种小伤势,处理起来自然也是游刃有余。   他用剪子剪开赵安玥右手的碎衣,衣服和伤口混在了一起,颜色被血迹染得暗红。   顾淮景拿了镊子,牢牢抓着赵安玥的右手,轻声道:“有点疼,你忍一忍。”   赵安玥很怕疼,她本来想着能拖就拖,可是顾淮景态度强硬。她别开了视线不敢看,咬着自己的唇,想哭又要拼命忍住不哭。   桃鱼肯定比她还疼呢。   顾淮景看了赵安玥一眼,抿着唇,用镊子揪住衣服一角,快准狠地将和伤口黏连在一起的碎衣取出。   取出的时候,能感到赵安玥身子一颤,口中溢出痛呼。   除了衣服,伤口上还有竹刺,顾淮景一一剔去,然后清洁伤口,给伤口上药,用白色布带包扎上。   青兰和绿衣松开了赵安玥,赵安玥看着自己的右手,里面还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意。   她吸了吸鼻子,想伸手擦去自己的眼泪。   顾淮景快她一步,手抚上她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的泪水。   赵安玥仰着头,看着顾淮景,泪水就控制不住的想从眼眶里钻出来,她启唇,想起那晚谈话,委屈道:“你说你会护着我的。”   顾淮景的手一顿,他单膝蹲于赵安玥面前,仰着头,摸了摸她的头:“抱歉,是我疏忽了。”   赵安玥垂下眼帘,看着顾淮景,实在没有想通:“为什么他们要抓我呢?”那些人不是要杀她的样子,是要把她抓走。   顾淮景温柔的朝她笑了笑:“他们想要用你威胁我,因为你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赵安玥愣了一下,立马摇头道:“那我不要当你很重要的人了。”   顾淮景眉头一扬,无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   黑衣人逃了一个出去,立马把消息带给了皇帝。   皇帝大怒:“区区一个女子,你们都抓不到,你们还能干什么?”   黑衣人咬牙为自己辩解:“皇上,顾淮景派了六人暗中保护大宴公主,连马夫也是武功高强之辈。”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着,一盏茶杯直直扔向黑衣人脑袋:“加上马夫不过七人,而你们足足二十名,还占了先机!此次失败,顾淮景必然有所准备,朕问你,你们日后还有可能成功吗?!”   黑衣人跪在地上,不敢言。   就在这时,门外通报了一声,说是齐皇贵妃来了。   皇帝连忙压下怒意,瞪了黑衣人一眼:“还不快退下!”   黑衣人执了一礼,连忙站起,离开的时候和扶着肚子走进的齐皇贵妃迎面碰上。   齐皇贵妃看了黑衣人一眼,再看看倒于地上的茶盏,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她对皇帝行了一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匆匆下来,扶住了齐皇贵妃,视线看向她隆起的小腹:“爱妃无须多礼,你怎得来了?不是让你在殿中好生休息吗?”   齐皇贵妃笑道:“臣妾觉得有些闷,就出来走走。皇上这是怎么了?怒气冲冲的样子,可是发生了什么?”   皇帝掩饰般的笑了笑:“无事。”   齐皇贵妃叹了口气:“皇上,如果有事您不妨可对臣妾说说,免得您闷在心中。臣妾虽然不能给您主意,但也能宽慰皇上。还是说皇上不信臣妾?”   皇帝听闻此言,心中暖了不少。   这些日子,他和齐皇贵妃感情比以往更是深厚,见此稍微沉吟了一下,便把顾淮景的事情说了。   不过隐去了要杀顾淮景的原因,只说顾淮景近日来频繁和朝中官员来往,在军营中还立了不少威望,让他心下担忧。   顾淮景和朝中官员来往频繁的事情,齐皇贵妃还真不知道。   她惊了一下:“真当如此?”   六皇子的事情,是她和顾淮景联手的。而九皇子和十一皇子的死,齐皇贵妃至今认为和顾淮景有关。   她本来就对顾淮景的意图有些怀疑,现下听闻皇帝所说之事,她突然间想起,她的皇儿,三皇子当初虽然是死在宗人府,死于六、七皇子之手,但之所以进宗人府,是因为和顾淮景右手受伤的事有关联!   种种迹象连在一起,让齐皇贵妃白了脸。   皇帝疑惑道:“爱妃,你这是怎么了?”   齐皇贵妃摇了摇头,笑容有些勉强:“没什么,我只是想起,当初皇儿之所以被关入宗人府,和这顾淮景有关。”   闻言,皇帝神色沉重了很多,眼中透着阴毒:“就是如此,朕才铁了心要杀他!”   齐皇贵妃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知为何有些心寒。她本想继续和顾淮景联手,但她突然间就怕了。   她想了一下:“皇上,顾淮景果真派人暗中护着赵安玥?”   皇帝点头。   齐皇贵妃有些犹疑道:“臣妾可是听说这两人素来感情不睦。”   “很有可能是装的。”皇帝冷笑道,“否则你想想,顾淮景为何不纳妾,府中只有那大宴公主一人?”   齐皇贵妃握手成拳,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她垂下眼眸:“皇上,要抓那大宴公主这还不简单?臣妾将那赵安玥召入宫中,让赵安玥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不就好了?”   **   数个时辰后,桃鱼的伤口止住了血,刘大夫包扎妥当,退了出来。   赵安玥见此连忙迎了上去:“刘大夫,桃鱼怎么样了?”   刘大夫额头上还有汗滴,走路有些虚浮的样子,闻言道:“夫人放心,桃鱼姑娘已经无碍,只要好生养着,过些日子就能康复。”   赵安玥松了口气,眼中含着热泪,连忙提着裙子冲进了内室。   刘大夫朝身后的顾淮景行了一礼。   顾淮景微微颔首:“你回去休息罢。”   他朝内室看了一眼,放下了心,走出了房外,叫来了顾青。   樱鱼也受了点伤,顾青关心了许久,见顾淮景召唤,匆匆过来。   顾淮景站在院子里,看着今日天空,缓缓道:“可以准备开始了。”   顾青神色一凛:“是!”   赵安玥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她冲进室内,坐在床边,看着依旧昏迷的桃鱼。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血腥味,桃鱼脸色苍白,嘴唇干涸,看起来非常脆弱,但能看到微微起伏的胸口。   桃鱼还活着,而且刘大夫说没事了。   赵安玥擦了一把眼泪,轻轻摸了摸桃鱼的脸,自言自语道:“桃鱼,你要给我快快好起来,我还等着你伺候我呢。”   桃鱼没有回答,依旧沉沉的睡着。   赵安玥不敢离开,就一直在房中守着桃鱼,守着守着,趴在床边睡着了。   顾淮景踏进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想必是右手还疼着,她不太敢动,就僵硬的放在一边,然后头躺在左手之上,以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睡着。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哭了许久,想必是也累了。   顾淮景轻轻的走过去,弯下腰,绕过她的右手,将人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抱回了卧房中。   赵安玥睡得很不安稳,在顾淮景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   顾淮景拿着被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温声道:“醒了?还要再睡会儿吗?”   赵安玥摇头,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看向顾淮景,问道:“马夫他们还好吗?”   顾淮景坐在床边,道:“马夫无碍,其他两人也保住了性命,只是剩下的四人……”   他虽没有说出口,赵安玥也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赵安玥抿着唇:“那些人是你派来保护我的吗?”   顾淮景点了点头。   赵安玥吐出一口气。难怪之前她见过齐皇贵妃的事情,顾淮景没问就知道了。   原来是因为暗中有人一面保护她,一面监视她呢。   可惜这些人因为保护她,离开了。赵安玥心里有些难过,但相信顾淮景会照顾好这些人的家里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嘟着个嘴,咬着牙,有些愤懑道:“那些黑衣人是不是皇帝的人?”   顾淮景伸手想戳一戳她因为嘟嘴鼓起的腮帮子:“是,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   赵安玥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用很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他:“真的?你上回也和我说没事,你会护着我。可是这次差点就出事了。”   被质疑了能力,顾淮景的脸色变了一下,道:“没有下次了。”   赵安玥觑了他一眼,哼了哼:“那如果还有下次怎么办?”   顾淮景沉默了一下,瞅了她一眼,板着脸重复了一遍:“没有下次了。”   赵安玥咕哝了一下,道:“如果还有下次,我就不和你好了。”   顾淮景觉得自己不能和赵安玥多待,这种本应该温馨相处的时刻,却被她破坏了个干干净净,他岔开了话:“晚膳已经备好,你要去吃吗?”   赵安玥立马点头:“要。”   顾淮景站了起来:“那便走罢。”   赵安玥挪着身子,坐在床边,本想自己穿鞋,但她看了看床边站着的顾淮景,又看了看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右手,把脚一晃,偏着头道:“我手疼,不会穿鞋。”   赵安玥穿鞋从来不用手,都是脚往里一探就好,速度很快。   顾淮景低头看了她一眼。   赵安玥迎着他的视线,因为自己是伤患,所以十分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心虚。   顾淮景败下阵来,蹲了下来,一手拿着她的鞋,给她穿上。   穿好一只,穿另外一只的时候,赵安玥眨了眨眼睛,用力踢了一下脚,穿好的那只鞋子被踢飞了出去。   顾淮景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她,眼神严厉。   赵安玥眼神闪了一下,咬着唇道:“我只是……试一下鞋子有没有穿牢。”   她看了看踢得老远的鞋子,有些心虚的加上一句:“看来你穿得不是很牢呢,我还是自己穿罢,不过你先把鞋子捡回来……”   啪的一声,脚心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   赵安玥顿了一下,眼眶立马就红了:“你居然打我!”   顾淮景慢悠悠的把鞋给赵安玥穿上,然后起身捡过那只飞远的鞋,一边给她穿上,一边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温声道:“不要耍小性子,吃饭去罢。”   因这一句,还有那一巴掌,赵安玥用膳的时候再没理过他。   但在睡前,实在气不过,窜到顾淮景怀里,恶狠狠咬了他一口。   顾淮景任由她咬着,说话的时候有几分喑哑:“玥儿,你这样会让我想……再打你。”   听到这句话,赵安玥松开了牙,立马就跑远了,跑得过程中碰到了伤口,疼的直抽气,想来想去,委屈的哭了。   顾淮景自食其果,抱着赵安玥哄了很久,说了不知多少好话,才把人哄睡着。   第二天一早,顾淮景去了军营,离开之前特意叮嘱了赵安玥,这几天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府,在府里好好待着养伤。   赵安玥哼了几声,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只是午后,几位太监嬷嬷从宫里出来,径直到了顾国侯府门外,说是奉齐皇贵妃的命令,召赵安玥进宫一叙。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可以看标题,如果我写了(一更)就代表还有一章,没写就是没有了   比如今天,只有一章(但很肥呀,有6000字,和两章字数其实是一样滴) 第94章 094   对于齐皇贵妃召见赵安玥一事, 皇帝后来提出过疑问,经历过昨日的意外, 顾淮景和赵安玥定然对他们都有所防备, 这种情况下, 还有可能同意进宫吗?   齐皇贵妃听完后微微一笑。在她看来, 赵安玥确实是很有可能不会进宫的, 用的借口兴许是卧病在床起不来。可是这种事情,顶多也就是顾国侯府的下人说一说,她派去的嬷嬷们进去看一眼。但是事后完全可以说赵安玥是故意装病,顾国侯府藐视皇权。   藐视皇权的帽子硬生生扣下去, 她倒要看看他们要如何自处!   皇上之所以只能背后对顾淮景下杀手, 不能通过朝堂之上进行为难,不就在于顾淮景事事做的让人找不出可以指摘的地方,贸然为难顾淮景, 会寒了朝廷百官和百姓的心吗?   但如果有了藐视皇权的借口,皇帝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对顾国侯府下手了, 哪怕一开始百官们心里会有些不舒服。   但这些东西会随着时间散去,当初三皇子在朝中风采,如今除了她自己, 还有谁记得?   皇帝闻言频频点头,对齐皇贵妃更多了几分喜爱。   齐皇贵妃微微一笑,第二日下午去派了人去了顾国侯府,而且还特意吩咐下人,此事当在顾国侯府门口, 有百姓围观的地方说。   嬷嬷谨遵齐皇贵妃的吩咐,令人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顾国侯府面前。   一行人很是吸引人注目,一路从皇宫中出来,有不少百姓嬉笑着跟着,渐渐的聚集了三四十人,守在顾国侯府外头,面含笑意,窃窃私语。   有拎着菜篮子的农妇,一脸好奇:“这是要干什么?这么大的阵势!”   “听说是宫里齐皇贵妃娘娘让将军夫人进宫叙叙旧呢!”旁边站着为刚成婚不久的娘子,笑着答道。   “哇,娘娘对将军夫人真好,亲自派让迎将军夫人进宫,真是羡煞旁人。”   旁边一位容貌也很不错的女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可不是,我听说有些夫人,想进宫见娘娘,娘娘都不见呢。”   “那也得是顾将军本领高,护佑我大祁,所以皇上和娘娘都对顾国侯府青睐有加!”   “……”   耳中听着这些话,嬷嬷心下欢喜,面上更是温和有加。   管家顾曲迎了出来,朝来人行了一礼。   嬷嬷笑着出言道:“我奉齐皇贵妃娘娘的吩咐,特地来请夫人进宫一叙呢,还请管家让夫人准备准备!”   顾曲看了一眼周遭的人,眉头轻轻皱了皱,他摸了一把胡子,有些愁眉苦脸道:“可真不巧,夫人昨日回府时遇了贼人,受了伤,卧病在床,想必是不能进宫了,还请嬷嬷回宫向娘娘回禀。待夫人伤好后,自会亲自进宫向娘娘请罪。”   嬷嬷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满脸的皱褶看起来有点唬人:“听闻夫人昨日还出府呢,娘娘也是知道才特意今日前来请夫人进宫的。真没想到,这般不巧,居然这个点上受伤了!”   隐匿在旁人中的一名女子闻言突然间轻声朝周围的人道:“这怎么回事?我昨日还见侯爷夫人好好地去了杨府呢,今日居然就受伤了。你们可有听说夫人受伤的消息?”   其他人摇摇头,都是一脸迷茫:“没呢,夫人是怎么受伤的?”   “不知,是何人害的?”   有人疑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昨日街巷处有不少血迹,不会真的是夫人吧?”   “不会,怎么可能?顾将军是多么厉害的人,哪有人会这般不长眼敢害将军夫人?”有人极其的不相信,在他们眼里,顾淮景连带着顾国侯府都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怎么会有人敢害呢?   刚开始出言的女子接过了话茬:“我也觉得不是,可能是夫人不想进宫罢?”   刚开始那位容貌不错的与有荣焉的女子摇头,有些激动:“夫人为何会不想进宫,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那名女子立刻反驳:“夫人可是大宴公主,想必心里不舒爽,才不愿进宫的!”   “……”   听着这些话,嬷嬷笑得开心了不少:“既然如此,那就请夫人好好养伤罢。”   管家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虽然这些窃窃私语听起来不舒服,但是总比赵安玥进宫面临危险要好不少。   他刚要同意,樱鱼走了出来,朝嬷嬷行礼:“嬷嬷,还请您稍待一二,夫人确实受伤,但是夫人多日不见娘娘,心里也想念的很。哪怕受伤也想进宫一趟,看望娘娘。夫人正在准备衣装,还请嬷嬷们等待一二。”   管家不知道赵安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闻此言,心里急的不得了,可是周围这么多人,他又不能开口说什么,半白的胡子颤动个不停。   嬷嬷愣了一下,笑了:“那自然,还请夫人不用着急,我们会等着夫人的。”   齐皇贵妃说了,无论今日赵安玥进不进宫,目的都达到了,她都可以回去领赏。   **   赵安玥除了受伤的右手,其他都没有问题,故而一早上起来就活蹦乱跳了。她先去看了桃鱼,桃鱼还没有醒,但刘大夫说问题不大,她也就稍稍放下了心。   然后她去了顾老夫人那里,陪着祖母用了午膳,刚打算回房小憩一会,走到一半就听到了齐皇贵妃让她入宫的事情。   昨天她的两个丫鬟差点毙命,她也受了伤,右手现在还是好好护着不敢动,不止如此,还死了几个暗中护着她的人。   结果今日,齐皇贵妃居然还让她进宫?这司马昭之心,路人虽然蒙在鼓里不知,但赵安玥知道啊。   她才不进宫送死呢,谁进宫谁傻。   可这么简单的道理,齐皇贵妃会不知道?赵安玥难得多思考了几下,眼珠子多转了几圈,也没法第一时间猜到齐皇贵妃的意图,但直觉告诉她有那么一点不太对劲。   于是她悄悄的来到门口,躲在门后,偷偷听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下那异常多的围观百姓。   赵安玥是在后官长大的,虽然大宴皇宫中,她有父皇母后的宠爱,但是大宴后宫也有妃嫔,也有阴谋算计。   她们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把一件很小的事情给扩大,然后硬生生给你扣上帽子,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有那么一次,一名嫔妃假孕,赵安玥在大宴养的肥猫在御花园里晒太阳,那嫔妃路过的时候,假装被肥猫吓了一跳,事后指责赵安玥是故意的,让猫来吓她,意图陷害皇家子嗣!   如果父皇不是站在她那一边,赵安玥都不知道要被那些坏女人陷害多少次了。   可是在大祁,这齐皇贵妃和皇上是一丘之貉啊。   他们事后肯定要说自己是装病。赵安玥就是有这种直觉。   她猫着腰,从门后站了起来,往里头走了几步,见来跟在身后的樱鱼,低声吩咐了几句。   樱鱼点点头,走了出去,说了那番话,然后便起身追上了回房的赵安玥,赶紧给她梳妆打扮。   **   一个时辰后,赵安玥依旧没有出来。   嬷嬷们依旧保持着一副耐心等待的模样,围观百姓们却一阵骚乱,对还不见人影的将军夫人十分不耐烦。   “这夫人怎么还没出来啊?”   “就是,也太慢了罢?都站得我腿疼!”   “进宫见贵妃娘娘,总要好好打扮啊!”   “打扮也用得着这么久吗?这是故意晾着娘娘的人和我们罢?以为自己是大宴公主就了不起吗?这可是藐视皇权!而且嫁给将军一年多,还未有身孕,真是过分!”   “就是,将军可是一脉单传,而且只有一位夫人。这位夫人却还未将军诞下小少爷,我看将军就该多纳几门妾室!”   “……”   管家听着这些话,心中气愤,半白的胡子颤动的更加明显。同时心里无比着急,一面想着赵安玥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一面想着刚刚就已经让人给侯爷递消息了,侯爷怎么还没到?   赵安玥这位夫人一向不按常理走,如果真的跟着这些人进宫,怕是再也出不来了。侯爷的把柄就握在了他人手里,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侯爷没能赶到,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得想尽办法阻止赵安玥啊!   就在这时,赵安玥姗姗来迟。   她脸色白中带青,眼下一片乌黑,双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明显盛妆打扮过,头上戴着精美的首饰,配上那张苍白的脸,有种脖子要被头饰压垮的感觉。   赵安玥双腿虚浮,受伤的右手垂于一侧,左边由樱鱼搀扶着,艰难的走出了门口。   门外,那些等了一个时辰百姓本在抱怨,但猝不及防见到这样的赵安玥,瞬间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等在这里,是想瞻仰一下大宴公主,将军夫人的风采。   想象中,这位大宴公主应该是无上尊贵,绝美非常,高高在上。可走出来,却是位脚步虚浮,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病弱女子。   就算脸色惨白,赵安玥依旧很美,看上去更让人心下怜惜。   百姓们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时之间为刚刚埋怨赵安玥的话感到十分的愧疚。   看样子,这位将军夫人果然受伤了,身体也不好呢。却还强撑着身体,盛装打扮,实在让人心里很是同情,不约而同的觉得宫里那位皇贵妃娘娘有些过分了。   管家站在后头,看着这样的赵安玥,眼皮子也跟着跳了好几下。   明明不久之前,就算右手受伤,赵安玥还活蹦乱跳的,结果现在就变得奄奄一息了。   ‘奄奄一息’的赵安玥停了停,有些呼吸不过来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着嬷嬷,有气无力道:“麻烦嬷嬷。来接了。我想进宫看皇贵妃娘娘很久了。却一直得不到传召。结果。今日终于等到了。就算身子。再不舒服。我也要。爬起来的。”她说一句喘三声,旁人听着感觉自己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嬷嬷的笑容都被赵安玥说的一顿一顿的,不过她也是个狠角色,连忙道:“皇贵妃娘娘有孕,故而一直在宫中休息,这几日觉得好些了,才想起来夫人的。夫人看来确实病弱,今日进宫一趟也可让宫中太医帮忙看看呢,夫人快快上马车罢,勿在外头吹风。”   赵安玥轻轻的点了点头,咳了几声,虚浮这脚步小小挪了几步,眼神飘到周遭那些百姓,脚步又跟着停了下来。   嬷嬷心中一凛,就想起身过去把赵安玥给扶上马车。   结果赵安玥看向那些百姓,一副关心天下苍生的模样,继续有气无力地问:“大家怎么,都在这里等着?可是,等了很久?”   百姓中有人连忙摇头:“没有,我们也没有等很久,夫人怎么受伤了呢?”   赵安玥听到这个问题,眼睛亮了一下,然后立马黯淡了下去,她悠悠叹了口气:“昨日午后,我在街巷遇袭了……”   嬷嬷连忙走了过来:“夫人快别说了,赶紧上马车罢。”   樱鱼不动声色的挡开嬷嬷,赵安玥轻轻的挥手:“无碍,无碍,我难得可以见见大家,多说几句,我这心里也会舒服一些。而且,我也想请各位,帮帮忙呢。”   她非常难过的样子,拍拍自己的胸口:“我昨日真的吓到了,足足有二十名黑衣人想要把我掳走,还害了不少侯府的下人。可惜到今天,侯爷也没查出那些黑衣人是谁的人。”   她说的稍微顺畅了很多,唉声叹气的,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如果谁知道点什么,还麻烦来侯府一趟,把知道的事情告诉这位管家。”她指了指顾曲,顾曲下意识挺直了腰杆,“那些黑衣人想掳走我,是为了害侯爷。害我也就算了,可是侯爷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怎么能害他呢?害了他,谁来保佑大家?!侯爷不惜性命,在战场上杀敌的英雄,居然也有人想害,我昨日都被这个给吓到了,今天一天都爬不起来,头晕晕沉沉的,却也睡不着,因为梦中也被折磨。”   百姓们听着,心里顿时愤怒了起来,纷纷拍胸告诉赵安玥一定会多留意。   嬷嬷脸红一阵白一阵,忙道:“那些贼人实在可恶!夫人放心,皇上和娘娘定然会为顾国侯府做主!夫人赶紧进马车休息罢,宫中有太医会给夫人医治的!”   赵安玥垂下眼帘,很柔弱的点了点头,由着樱鱼和嬷嬷一左一右搀扶着往马车上走去。   就在赵安玥出门之时赶到的顾淮景站在人群外,因为在场的人都关注着赵安玥,因此没有人注意到他来了。   他静静的站着,静静的听着赵安玥胡言乱语,听到后来,嘴角都不由地抽搐了一下。   他今日仿佛重新认识到赵安玥一般,意识到猫的爪子也是锋利的,平常没事的时候兴许懒得亮出爪子,每日吃喝玩乐的模样。但真的感知到危险,生气之后还是会亮一亮。   只是不可能真的让赵安玥跟着进宫,否则要去捞出来就太麻烦了。   顾淮景绕开人群,刚想阻止赵安玥的时候。   赵安玥小小地走了三步,突然间身子一软,就朝樱鱼的身上倒了过去。   樱鱼一惊,连忙扶住赵安玥,几乎所有看着的百姓,都跟着樱鱼喊出了声:“夫人!”   连知道有诈的管家都忍不住心跳了一下,生怕赵安玥真的晕过去了。   赵安玥一动不动的撑着樱鱼,心想装晕和装睡也差不多嘛。   樱鱼面色十分焦急:“管家,快把夫人抱起房中,然后请刘大夫!”   嬷嬷也是被突然间晕过去的赵安玥吓到了,虽然今日赵安玥从出门之时起,看起来就像随时会晕过去一般,但是她牢记齐皇贵妃的吩咐,仗着力气比樱鱼大,把晕倒的赵安玥抢了过来,道:“赶紧把夫人扶到马车上去,太医医术高明,肯定比侯府的大夫要好一些!”   晕倒的赵安玥心里顿了一下,有些着急。   就在这时,原本着急的看着赵安玥的人群中起了骚动,自发的让出了一条小道。   顾淮景一身玄服,刚从军营里赶来,英姿飒爽。   他抿着唇,面色沉毅,脚步匆匆的朝赵安玥跑去,不由分说从嬷嬷手里打横抱起了赵安玥,留下几句:“玥儿身体抱恙,不能过多走动,劳烦嬷嬷通报娘娘,臣谢过娘娘美意。但府中大夫对玥儿身体情况很了解,一时间换了大夫,恐怕不利于玥儿的病情。”   说完后,也不待嬷嬷说什么,抱着人就大步流星的走进了门口。   在他怀里的赵安玥松了口气。   两人绕过大门口,待他人看不见后,赵安玥就醒了过来,踢蹬着双腿:“放我下来。”   顾淮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把人放下了地面。   赵安玥奇怪道:“你不是在军营吗?你怎么回来了?”   顾淮景冷冷道:“我不回来,难道你要跟着进宫?”   “我怎么可能会进宫?”赵安玥一副看傻子的面容看着顾淮景,“我不是装晕了吗?我晕了后,樱鱼肯定无论如何都会把我抢回来的,你不来我也能解决的。”   潜台词就是顾淮景可以不用来,来一趟还夺走了她的风头。   刚刚顾淮景抱着她进门的时候,她听到那些百姓们说的话了。   都在说顾淮景对夫人真好之类的夸耀。   哼,他哪里对她好了?   顾淮景看着赵安玥脸上神情,突然间一笑,低下头温柔的执起赵安玥的左手,放在自己掌心中,深情款款道:“玥儿如此为我着想,说出了害你也就算了,怎么能害我的话,还被噩梦折磨,如此热烈的心意,这般真诚待我,我怎么能不赶来?”   赵安玥的左手抖了一下,连忙从他手心里抽.了.出来,放在自己裙子上蹭了几下,还觉得心里有些发寒。   她连忙解释道:“那是我乱说的,你不要当真啊。”   顾淮景摸了摸她的头,宠溺的叹了口气:“玥儿是因为害羞才骗我说不是真的吗?如此心意,实在令顾某难安。”   赵安玥愣愣的张大了嘴巴,在看到顾淮景眼里那抹捉黠的笑意,才知道他是故意这样的。   她恼羞成怒,跺脚道:“顾淮景,你认真一点,你再乱说,我就——!”   顾淮景站直了身体,恢复了那副平静冷淡的模样:“那就如何?”   赵安玥张了张嘴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地方。   然而电闪火光之间,刘梓姐姐无意间说的一句话,突然间浮现在脑海之中。   那次好像是编修大人惹到了刘梓姐姐,刘梓姐姐气的不行,事后让编修大人睡了好几天书房。   她眼睛一亮,抬头挺胸,伸手一指,意气风发:“我就把你关门外,让你睡书房!”   顾淮景的瞳孔微微一缩,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此刻的赵安玥,微微低下头,声音里含了点意味不明的笑:“你可以试试。”   顾淮景貌似一点都不害怕呢。赵安玥咬着牙,悻悻地低下头,一脚朝顾淮景膝盖踢去。   赵安玥小动作很多,顾淮景早有防备,他游刃有余地退后一步。   一脚落了空,赵安玥神色平常的收回了腿,朝他重重哼了一声:“你赶紧回军营罢,我不想看到你!”   说完后,跑远了。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离开,顾淮景收回眼神,对着后头跟上来的顾曲,低声吩咐了几句。   顾曲脸色有些怪异,领命而去。   顾淮景没有回军营,毕竟夫人昏迷,自然要贴身照顾。   于是贴身照顾的顾淮景去了书房,自己和自己下了盘围棋。   一开始,黑白两子,势均力敌。   渐渐的,黑子占了上风,眼看着就要赢了,白子没有任何胜算。   顾淮景继续一颗一颗堆砌黑白两子。   皇帝和齐皇贵妃看来因为那未出生的孩子,重新站在了一起,而且把眼光看向了赵安玥。   那就,没必要多留几日了。   他放下最后一颗白子,白子在最后一瞬转败为胜。   黑子,输的一塌糊涂。   **   顾淮景在书房中下棋的时候,赵安玥洗去特意准备的‘晕晕妆’,有些困的蜷缩在贵妃椅上眯了一会儿。   在睡的过程中,总感觉有些细微的声音传来。   但她也没有在意,翻个身继续眯着。   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从贵妃椅上爬起来。   她喝了口水,伸了个懒腰,踏出房门的时候,突然间觉得今日的门有些不太对劲。   她撅着身子,在门上来来回回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发现——   门后的门插,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关门外,睡书房?不可能的。 第95章 095   赵安玥怒气冲冲的出了房门, 刚好遇到从书房出来的顾淮景。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他的眼里如同一滩平静的水, 无声无息, 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而赵安玥的眼里却盛满了怒意, 她小跑过去:“是不是你让下人把门插给拆了?”   顾淮景低头望着她, 温声解释:“侯府很安全, 为了方便下人伺候,也从来没用过那门插,我想想,既然如此, 还不如拆了。”   赵安玥左手揪着裙子:“才不是, 你肯定是怕我把你锁在门外,只能睡书房,才把门插拆了。我告诉你, 我要让人装回去。”   顾淮景不置可否,绕过赵安玥, 进了卧房。   赵安玥剜了顾淮景一眼,去找了顾曲,让顾曲把门插给装回去。   这件事是顾淮景亲自吩咐的, 顾曲怎么可能再让人重新装回去?但是赵安玥一直坚持,管家只能先松了口,采取迂回战术,说是晚些就装回去。   赵安玥确认了几遍,满意地走了。   然而晚些管家也没让人装回去, 但是事后赵安玥自己也忘了。   睡前的时候,顾淮景拿了药膏,要给赵安玥换药。   赵安玥看到是他,嘟囔着:“怎么是你?刘大夫呢?我要刘大夫给我换。”   顾淮景懒得和她多说,直接抬手就上,把她右手上的包扎好的布带拆了,把干了的草药取下。   伤口今日已经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疼。赵安玥不想顾淮景给她换,但现在伤手已经在人手里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刺激人的话,怕被报复,于是一动不动,紧张的看着他给换药。   新的药敷上的时候,凉凉的,很舒服。   顾淮景用了新的布带,给她包扎好。   他动作很快,十分娴熟,而且很小心,没弄疼她。   赵安玥很满意,摸了摸布带。她稍微柔和了一下神色,但也没和顾淮景说话,就只给了他类似于‘孺子可教’的一眼,然后爬上了床,爬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顾淮景拿着换下的东西递给了门口候着的下人,然后关上了门,躺在了赵安玥旁边。   房中烛火还没灭,暗黄色一片,有种别样的温馨。   赵安玥顿了一下,问道:“如果过几天齐皇贵妃又叫我进宫,那怎么办呀?我还装晕吗?”   顾淮景仰躺在床上,双眼瞳孔深如冬日黑夜:“不会再有下次了。”   赵安玥有些奇怪,原先背对着顾淮景,这会转了个身,顾忌着伤了的右手,没敢直接侧对着他。而是和顾淮景一样,仰躺着,然后侧着个头,有些好奇和激动地看着他:“你要开始做什么了吗?”   她身上带着一股草药的味道。这种味道很熟悉,顾淮景曾经受伤的时候也用过不少。   他翻身,绕开赵安玥的右手,压在了她身上。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心跳了一下,急道:“你要干什么呀!”   顾淮景摸了摸她的脸颊,低下头,语气温柔:“玥儿,我们要抓紧了。”   赵安玥结巴道:“抓、抓紧什么?”   他的手顺着她额角滑落,停在她尖而小巧的下巴上,那里有些肉,皮肤细腻柔滑:“今日没有听到吗?有百姓说你嫁给我一年还无所出。我刚刚仔细想了想,这一年来,我没有尽夫君之责,害你因为无子被他人说道,我实在过意不去。”   赵安玥眼睛睁大,不断的闪躲着,红着脸道:“这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们说就说,而且,我……我右手受伤了!”   “不碍事,你躺着就好。”他低下头,轻轻一笑,吻上她的唇。   房中烛火仿佛也羞于看见这一幕,火光微微闪动着。   赵安玥软着声音,左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放在顾淮景的头发上,抓着他几揪头发,无意识的撒娇:“你把烛火灭了……”   顾淮景的声音模糊得听不太真切:“不灭。”   赵安玥闻言都快哭了,他们之前基本上都是不点烛火的。   可今日,房间是亮着的,这这这要她怎么办呀。   **   嬷嬷跪于宫殿之中,战战兢兢地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向齐皇贵妃禀告。   齐皇贵妃坐在软塌上,盖一条薄薄的毯,慈爱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一开始还不怎么当回事,可越听越是愤怒。   好个赵安玥,没想到居然是如此有心计之人!骗得她之前以为赵安玥是个单纯好骗的人!   现在想想,那日满江楼,她是故意点的那么辣的菜系吧!   齐皇贵妃身怀有孕,这几日情绪本就不稳定,从软塌上直起身子,一把扔了床边摆着的糕点,胸口剧烈起伏着。   贴身宫女连忙上前,瞪了那嬷嬷一眼:“还不快下去!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嬷嬷连忙诚惶诚恐,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贴身宫女给齐皇贵妃顺着气:“娘娘,您现在可不能动气,您肚子里还有小皇子呢。再想想办法就是,赵安玥今日能装晕,但能每回都装晕吗?”   齐皇贵妃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闭上眼睛,压下不快的情绪。   她不能生气,她现在怀着孩子呢,可不能气。   那赵安玥今日想必是故意气她的!   齐皇贵妃在后宫几十年,想通了,也就慢慢的平复了情绪。   她的眼中闪着冰冷的光芒:“听闻赵安玥和翰林院编修夫人刘梓关系很好?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借刘梓设一局!本宫倒要看看,到时候这赵安玥还装不装晕!”   **   第二日,顾淮景一早就离开了。   赵安玥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浑身酸得厉害,哪里哪里都不得劲。   顾淮景好像越来越过分了,明明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   她说停就停,说不行就不行,说不要就不要。   可是现在,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哭也没有用。   反而她越哭,他越过分。   她动作迟缓的穿鞋下床,脚落地的时候,差点没站稳,连忙扶住床架,疼得痛呼了一声。   还不如打她呢。   好吧,他昨晚确实也打她了。   赵安玥觉得自己非常的委屈,慢慢走到桌前,坐在凳子上,托着头,开始想要如何制止顾淮景的暴行。   眼神飘着飘着,无意识飘到那燃尽了的烛火,想起昨晚之事,忍不住脸就是一红。   这日子越发过不下去了!   这边赵安玥唉声叹气,昨日尚且意气风发的她,如同蔫了的小花瓣。   而军营里,顾淮景倒是神清气爽,眉眼清明。   往里被顾淮景训得厉害的士兵,居然也感受到了一丝来自顾淮景的温柔。   这让这些士兵心里发怵,一天都战战兢兢的。   晚间,夜色已黑,顾淮景才从军营中出来。   上马车前,他问了马车旁的顾青一句:“开始了吗?”   顾青恭敬道:“开始了。”   顾淮景微微一笑,抬头看了一夜今日的夜空。   今日夜空,万里无云,繁星点点,黑得纯粹,亮得耀眼。   希望他们,能好好享受。   **   戌时,皇帝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   批到后头,有些头昏眼花,他揉了揉眉心,放下手中的笔,喝了口水。   就在这时,身边的太监总管李福全走了进来,道:“皇上,映嫔娘娘差宫女送来了桂花莲藕粥。”   皇帝道:“送进来罢。”   李福全应了一声,出去了一下,然后一个圆脸宫女就走了进来,恭敬的奉上了桂花莲藕粥:“皇上,映嫔娘娘怕您劳累,故而特地亲手准备的,请皇上歇会喝碗粥,再继续批阅奏折。”   淡淡的清香溢出,入手温度刚刚好,皇帝心中一片暖意:“下去罢。”   圆脸宫女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映嫔是个温柔贤淑的女人,跟着他也有好几年了,平日不争不抢,远离后宫诸事。不过会常常在夜深人静,他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之时,让这圆脸宫女送来粥或者一些点心。   维持了好些年,很多时候皇帝并不在意。但这些日子,出了太多的事情,皇子一一死去。皇帝觉得,这样的在乎,让他心下舒适。   皇帝把粥喝完,便不太想批阅奏折了。   他站了起来,吩咐李福全去齐皇贵妃那。   这几个月,自从齐皇贵妃有了身孕,他每日基本上都会相陪,其他妃嫔那都不太去了。   当然也是之前那段时间,去的太频繁,身体吃不消的缘故。   可现下已经歇了一段时间,这些日子,他没碰过女人。现在突然间就有点想去看看映嫔。   这般想着,便中途改了道,去了映嫔那里。齐皇贵妃是个体贴的女人,一日不去陪着,也没什么关系。而且一个皇子也不够,其他妃嫔那里还是得抽些时间去几趟。   齐皇贵妃还没有休息,她兴许是被赵安玥气的,心一直不是很顺,昨日也睡得不是很好。   听闻皇帝摆驾过来,她便在软塌上拿着一本佛经,边看边等。   可没等来皇帝,等来了皇帝身边的小太监:“皇贵妃娘娘,皇上去了映嫔娘娘那,今日会在映嫔娘娘那里歇下,请娘娘不用等了,早点歇着。明日皇上就来看娘娘。”   齐皇贵妃勉强的一笑,对着小太监冷声道:“知道了,退下罢。”   小太监应了一声,离开了。   齐皇贵妃面色狰狞,把手里的佛经扔到了地上。   这些狐媚,居然敢趁着她怀孕,半路勾走皇帝!   她今晚定要让她们知道,谁是后宫之主!   **   映嫔的宫殿中弥漫着一股香,香味清雅,让人无端平静了下来。   皇帝坐于主位,映嫔忙前忙后,给皇帝沏了一杯花茶:“皇上,您尝尝,可以解您疲乏,今晚睡个好觉。”   皇帝接了过来,在鼻间一闻,虽然不知是什么花,但淡淡的香味,闻之让人心旷神怡。刚刚批阅奏折时的劳累似乎都消了不少。   他喝了一口,味道还很不错,于是仰头喝下,然后把杯盏放下,执起了齐皇贵妃的双手:“映嫔,后宫中还属你最为体贴。”   映嫔视线在那茶盏上略过,轻轻一笑,贤淑淡雅:“皇上,姐姐妹妹们比臣妾体贴多了呢。臣妾只是陪着皇上多年,更加了解皇上而已。”   “你啊,不争不抢的。”皇帝笑道,“朕明日就封你为映妃,爱妃觉得如何?”   映嫔摇头:“皇上,这不可。于情于理,臣妾无子嗣,未为皇室开枝散叶,是臣妾罪过。哪还能让皇上封臣妾为妃呢?臣妾如今已经非常知足。现下齐皇贵妃有孕,皇上还是多陪陪娘娘。臣妾听闻皇上今日本应去娘娘那,却中途来臣妾这里。臣妾怕娘娘多想,还请皇上去娘娘那罢。”   映嫔说的情真意切,连忙跪于皇上面前,这般坚持道。   皇上的神情有几分冷淡了下来,他低头看着映嫔,半晌道:“爱妃这是在赶朕走?”   映嫔连忙摇头:“臣妾随时恭候皇上圣驾,臣妾只是担心皇贵妃娘娘。”   “自从皇贵妃有孕,朕几乎日日陪伴,就算缺一天,那也是人之常情。皇贵妃如此体贴,会理解的。爱妃就不用多想了,伺候朕歇息罢!”   映嫔有些许无奈,但皇帝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只能站起来,为皇上宽衣解带,朝床榻而去。   外衣刚刚解开,外头就来了人。   李福全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响起:“皇上,齐皇贵妃身边的宫女来了。”   皇帝搂着映嫔,刚起了点兴致,闻言非常不耐,沉声道:“何事?”   映嫔缩在皇帝怀里,微低着头,唇角荡漾开一小抹笑。公子对人心,真当是算无遗漏。   李福全顿了一下,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他一五一十禀报:“宫女说齐皇贵妃身体抱恙,躺下后刚入睡没一会就被噩梦惊醒,反复多次。”   皇帝揉了揉眉心,他推开怀里的映嫔,一边把衣服重新穿上,一边对映嫔歉然道:“爱妃,朕得过去看看。”   映嫔抿唇一笑,很是体贴大方,帮着皇帝系好腰带:“皇上快去罢,皇贵妃娘娘有孕在身,自然要事事小心。”   皇帝点点头,大步离开,心里有些被打扰的愤怒。但到外头被夜晚的风一吹,那些愤怒烟消云散,转为担忧。   这些时日,齐皇贵妃确实睡得不是太好,太医看过,说是齐皇贵妃忧思过多,开了安神的药方。   但是他伴在齐皇贵妃身侧时,一个晚上,齐皇贵妃还是会惊醒那么一两次。   想到这里,皇帝心中也急了。   等他匆匆赶到的时候,齐皇贵妃半靠在床上,却没有什么大碍。   齐皇贵妃惊讶了一下,掀开被子就欲下床:“皇上,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在映嫔妹妹那吗?”   她神情平和,穿着水红色寝衣,保养得很好的一头秀发垂在身后,小腹隆起,但依旧美丽。   皇帝的眼神闪了一下,答道:“你身边的宫女说你睡下后惊醒数次。”   齐皇贵妃愣了一下,就算年龄大了,但表情依旧带着小女人的风情,她看向后头进来的宫女,小声斥道:“本宫不是说了吗?本宫并无大碍,不用去请皇上!”   宫女连忙跪下:“娘娘,奴婢也是担心您和肚子里的小皇子……”   齐皇贵妃有些许愧疚的看向皇上:“皇上,臣妾无碍,是这宫女自作主张,才让皇上大晚上的还跑来见臣妾。”   皇上对着那宫女摆摆手:“你下去罢。”然后他看着齐皇贵妃,“就应该如此,朕不是说了让你有事就来找朕吗?”   齐皇贵妃柔柔的笑了,上前替皇上宽衣,十指柔荑弄得皇帝心痒:“皇上,您对臣妾真好。臣妾如今不能伺候您,等臣妾诞下腹中皇嗣,一定会好好伺候皇上的。”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觉得身子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   他也没有多当回事,和齐皇贵妃躺在床上。   齐皇贵妃抱着皇帝,得意的睡着了。   皇帝却一直都不能入睡,渐渐的觉得自己不对劲了起来。   齐皇贵妃自从有了身孕,房中不再点香,衣服也不再熏香,身上气味淡了很多,基本上闻不到往日香味了。   可现在,不知为何,有一股甜香从齐皇贵妃身上飘来,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皇帝的手伸向了睡着的齐皇贵妃!   守在外头的宫女太监,突然间听闻房中传来齐皇贵妃恐怖的尖叫声:“皇上!皇上!不要——!”   宫女太监们相互对视了几眼,一直在身边伺候着齐皇贵妃的贴身宫女不再迟疑,推开房门就冲了进去。   其他人纷纷跟了进去,待看到面前这一幕时,纷纷瞪圆了眼睛,呆在了当场!   只见华丽的床榻上,齐皇贵妃被皇上压在身下,惊恐的挣扎着。   可皇帝仿佛中了邪一般,抓着齐皇贵妃的手,不管她怀有身孕。   血从齐皇贵妃身上流出,染了一床。   齐皇贵妃晕了过去!   贴身宫女大叫着冲了过去,哭着喊道:“娘娘!娘娘!皇上,您这是在干什么!娘娘肚子里有小皇子啊!皇上——!”   哭喊声带着惊恐和绝望,惊住了院外树丛中的小昆虫。   皇帝渐渐回过神来,他身形一顿,看着身下已经昏过去的齐皇贵妃,和那满身的血,吓得脸色瞬间苍白。   那鲜红的血,让皇帝软了身子,连滚带爬的从床上滚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李福全站在后头,见此连忙上前扶起皇帝。   那贴身宫女跑过去,看着齐皇贵妃,哭着道:“快请太医!快请太医!”   **   夜色已深,齐皇贵妃殿中灯火通明。   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几位太医,都被御林军从被窝里扯了出来,衣服都顾不上穿,快马加鞭带到了宫中。   皇帝失魂落魄的坐在外间,低着头,缩着身子,一夜老了十几岁。   映嫔站在身侧,弯腰柔声安慰:“皇上,您切莫太伤心了,齐皇贵妃一定会没事的。”   皇帝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一般,无论映嫔说什么都不予理会。   映嫔叹了口气,只能先坐在一边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几位太医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抬起头,唇色白似雪,声音沙哑:“皇贵妃……如何了?”   太医以头触地,声音中含有惊恐:“皇上,臣等无能,皇贵妃和腹中胎儿……去了……”   皇帝颤抖着手,从椅子上站起来:“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是在骗朕!是在骗朕!”   他一把抓住当头太医的衣襟,眼中充斥着血:“赶紧把皇贵妃和小皇子医治好,快去!”   太医惊恐道:“皇上……臣等已经尽力,皇贵妃娘娘已经有了年纪,怀上胎儿本就不易,一直在养着。可今晚——”太医不敢再往下说,下意识看了皇帝一眼,又匆匆移开视线,“已经是回天乏术了,皇上。”   皇帝缓缓的松开了手,往前走了几步,就想去看看齐皇贵妃,但走了一步,想起刚刚所见,又退后了几步,摔坐在椅子上。   他闭上眼睛,流下一滴浑浊的泪,失魂落魄道:“你们下去罢。”   太医们纷纷离开,映嫔跟着流下几行泪水:“这、这怎么会这样?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帝揉着眉心,闭上眼睛,抖着唇,仿佛要寻找最后一根稻草,一把抓住映嫔的手:“朕也不知,只是朕躺下后,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朕不是故意的!朕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映嫔被抓得生疼,但无事人一般,对上皇帝的眼睛,道:“皇上,臣妾相信您。您一直那么期待着小皇子,您绝无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情!皇上,您刚刚该不是被邪祟之物入身了,才做出不受控制的事情罢?”   皇帝的瞳孔猛地一缩。   映嫔继续道:“刚刚不是说皇贵妃娘娘也经常被噩梦惊醒吗?该不会这里——”她四处看了一圈,小声道,“有那邪祟之物吧?”   此言一出,皇帝浑身发凉,他惊恐的看着此处宫殿。   齐皇贵妃如今的宫殿,是先皇当年宠爱的皇贵妃居住的。当年为了夺位,他和已经死去的太后里应外合,在这里害死了那位先皇的皇贵妃。   皇帝一生不知害过多少人,手里不知染了多少血,可他从未忌讳过,也并不害怕。   可是现在,他怕了。   皇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匆匆的跑出了宫殿,仿佛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般。 第96章 096(一更)   丑时, 睡梦中的赵安玥翻了个身,左手往床边一搭, 落了空。   按照往日, 左手一定会碰到一具暖意的身体。   不知为何, 兴许是数个月养成的习惯, 这种落空感让睡梦中的赵安玥皱了皱秀气的眉, 然后不知不觉睁开了眼睛。   从小到大,除了生病时,晚上会由于难受醒过来外,在赵安玥身上, 从未发生过这种半夜惊醒的事情。   她还有些许迷茫, 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床板。房内黑着,有月光透过窗户,微微照亮了屋内。   床板上隐隐约约能透出一些弧度。   赵安玥眨了眨惺忪的睡眼, 意识渐渐清明,然后发现顾淮景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 也许顾淮景已经回来了,只是进不来而已。   昨天夜里,她就算右手受伤, 也依旧被顾淮景折腾得很惨,今日白天浑身都酸痛,让樱鱼揉了好一阵才缓去这种不适感。   但她咽不下这一口气呀。所以她又去找了顾曲,让顾曲找人把门插给装上。   这门插顾曲是不可能装上的,赵安玥最后终于认清楚现实, 这顾国侯府依旧是顾淮景的一言堂。   于是她自己去了仓库一趟,看到被连根拆下的门插,捡了起来。然后她想了想,在仓库里拿了把小斧头,和几根钉子,带着那被拆下的门插,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卧房。   桃鱼已经醒了,但依旧在房中休息,其他在屋中伺候的樱鱼们见了,被赵安玥吓了一大跳。   赵安玥信心满满,觉得这装门插很简单,她稍微想想就大概知道要怎么给装回去。但是她右手受伤了,于是还是勉为其难接受了樱鱼她们迫切想要帮忙的心意,搬了条椅子,摆在门口,让青兰按照自己的吩咐行事。   门插上还留着钉子孔,她让青兰把钉子对准孔插进去,然后把钉子尖端对准门后留下的遗迹,再用力挥动小斧头,卯足了劲往里敲就是。   砰砰砰砰砰砰,门剧烈颤动着。   樱鱼她们站在门外,生怕下一瞬间门就应声倒下。   青兰也怕,敲了几下就不敢继续了。   坐在旁边看着的赵安玥甩着左手,非常大气:“没事,你尽管敲,门坏了算我头上就是。”   青兰无奈,只能继续。   事后证明,顾国侯府的门还是非常结实的,赵安玥让青兰折腾了好一会儿,把门插装上后,门还是好好的。   门插好不容易被装上,自然是要用起来的。   当天晚上,她早早洗漱好,就锁上了门,爬上床睡了。   不仅如此,她在锁门之前,还在门外贴了张白纸,纸上端庄秀气的四个大字,加一个龙飞凤舞的感叹号,还画了只小乌龟。   ——睡书房罢!   之后赵安玥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夜深,然后莫名其妙的醒过来了。   她不知为何,彻底没有了睡意,干脆爬了起来,拥着被子,跪坐在床中间。   顾淮景现在是不是在书房睡着呢?   赵安玥咬着左手手指,突然间想去看一看。   她掀开被子下床,凭借着往日对房内的熟悉,一路走到门口,拔动门插,小心翼翼的开了一道门缝,鬼鬼祟祟的用右眼,对准小缝往外看去。   今夜月色很好,月光很亮,房门外也挂着几个灯笼。故而视线不受黑夜所限,基本上能看清外头。   此时,外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时,树叶窸窸窣窣声,还夹杂着嘎吱嘎吱的轻响。   这声音来这秋千在的地方,赵安玥朝那看去。   在月色下,赵安玥的秋千上,坐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低着头,在秋千上微微晃动着,看不清楚面容。   但那个人是顾淮景,赵安玥很肯定。   大半夜他在秋千上坐着干什么?居然没去睡书房?   赵安玥愣了一下,心下觉得很是奇怪,开始为他这异样的举动找理由。   他坐在秋千上,是在反省自己吗?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对她委实过分了一些,所以特意坐在她的秋千上,进行反思,并且想以此获得她的谅解,期许明日可以和她一起睡?   赵安玥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越想越觉得顾淮景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她于是又朝那边瞅了几眼。   月光笼罩着他,他的身上仿佛披上一层银霜,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有几分孤寒萧瑟。   看起来有那么几分可怜呢。   赵安玥咬着唇,小声的打开门,然后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顾淮景低着头,不知是不是在秋千上睡着了,没有什么反应。   她左手托着受伤的右手,见此更是竭力放轻了脚步,绕了一个大圈,慢慢的踱到他背后。   六步,五步,四步。   赵安玥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屏住呼吸,眼中闪过狡黠之色。   三步,两步,一步。   赵安玥伸出左手,猛地就朝他身上推去,脸上自动变幻出一个鬼脸:“啊!”   顾淮景闭目浅眠,熟悉的环境让他少了很多警觉。   可是危险已在近前,他再放松也反应了过来,身体的速度比头脑还快,迅速从秋千上弹了起来,然后一个转身,手一把抓住伸过来推他的罪恶之手,下意识使力就要折人手臂。   这些动作发生在电闪火光之间,很快,快得赵安玥都懵了。   还是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脑海察觉出来人是谁,顾淮景制止了自己的动作,才没把赵安玥完好的左手也给折了。   可是那力道很大,赵安玥疼得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喊了一声:“疼!”   顾淮景连忙松开手。   赵安玥没吓到人,反而自己被吓了一跳。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发现左手手腕都红了一圈。   顾淮景跟着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手揉上自己的眉心:“这么晚了,你不是睡下了吗?怎么出来了?”   赵安玥给自己的手腕呼着气,闻言道:“我醒来想出来坐会秋千吹吹风,不行吗?倒是你,你为什么坐在我的秋千上?”   顾淮景伸手执起她的手,看了看,发现只是红了一圈,但没什么问题,于是把手给她放了回去:“我浅睡的时候,不要吓我,否则受伤的是你自己。”   赵安玥闻言很气愤,她把他给放回来的左手,又摆在他眼前,让他看得更仔细一些,硬气道:“我才没有吓你呢,只是你占了我的秋千,我要把你赶走而已。结果你还把我的手弄红了!”   顾淮景看了看月色,顺势拉上她的左手,把人往房里牵:“很晚了,睡罢。”   赵安玥甩开他,坐在秋千上,仰着头看着他:“要睡你自己去睡,我要坐会儿!”   顾淮景看了看她,发现她确实没有任何睡意,于是走了回去,停在她面前,弯下腰:“不困?”   赵安玥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理他。   顾淮景一笑:“也罢,那我们一起坐会儿。”   她立马摇头,看了看秋千,虽然她一人绰绰有余,但两人就很挤了,于是理由充分地拒绝了他:“秋千坐不下两个人!”   顾淮景伸手,把秋千上衣裳单薄的人打横抱了起来,然后自己再坐下,赵安玥坐他怀里。   秋千嘎吱响了几下,但顾国侯府不止门结实,秋千也很结实。   赵安玥自然不依,就要挣扎。   顾淮景却轻而易举用一句话抵消了她的挣扎,他说:“齐皇贵妃死了。”   赵安玥愣了愣:“真的?”   “真的。”顾淮景一手抱着赵安玥,一手揉着她的左手手腕。   她蹙着眉,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有些好奇:“怎么死的?你让人杀了她吗?”   顾淮景看了她,轻轻一笑,摇头:“那是最笨的做法。”   赵安玥总觉得‘最笨’两个字意有所指,她忿忿道:“那不然呢?”   顾淮景把她抱紧了一些,脚撑在地面上,秋千微微晃动着:“我只是让人送了一碗粥,沏了一杯花茶而已。如果齐皇贵妃自己不那么做,今夜什么都不会发生,皇帝也有美好的一夜。”   他说的不清不楚,赵安玥听不懂:“什么意思呀?”   顾淮景今夜耐心很好,一五一十的把今晚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当睡前故事般讲给赵安玥听了。   他的怀抱温暖踏实,秋千一晃一晃如同小时候的摇篮,就连他的说话声,也轻柔得像摇篮曲似的,赵安玥听得昏昏欲睡,   末了,她打了个哈欠,朝他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道:“顾淮景,你真坏。”   顾淮景不置可否地一笑:“是吗?”   “嗯。”赵安玥阖上了眼睛,声音轻轻的,“你太会算计人了。你是不是也算计了我?”   顾淮景笑意微敛,没有说话,低下头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嘟囔道:“你肯定算计过我了。”仿佛梦话一般。   他摸了摸她白皙的脸颊,眼中明灭不定,轻声道:“如果我算计你了,你会怎么样?”   赵安玥的呼吸已经变得悠长平缓了,声音轻得渐不可闻。   顾淮景低下头,耳抵于她唇边。   她说话的时候,仿佛在吻他一般。   她说:“那就让你,睡书房……”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间还带了点浅浅的笑容。   顾淮景低头盯着她半晌,然后吻了吻她的唇,抱着差不多已经睡着的赵安玥起身,朝卧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章,么么哒 第97章 097(二更)   第二日, 宫里便有消息传出来了。说是齐皇贵妃服用滋补汤药,强行怀胎, 胎儿不稳, 昨夜突发意外, 一尸两命。皇帝得知此消息后, 圣体抱恙, 取消早朝。   不仅如此,接下来的五日,宫中都常常有消息传来,说是皇帝让道士进宫作法, 赶去邪祟之物。   在此之前, 大祁皇帝是最不相信这些邪祟之术的,可不知是何原因,这些日子变得非常的疯狂。   皇宫里的疯狂和赵安玥没什么多大关系, 她只是知道快要变天了。   虽然之后的天和她有很大的关系,但她也没什么感觉。天塌下来了, 总有高个子顶着,高个子都顶不住了,那就车到山前必有路罢。   她右手伤得不重, 已经拆了布带,行动恢复如常。她这几日爱上了木工,这起因当然是因为那门插。   门插虽然不是她亲手装上的,但让她有种满足感,听说侯府内有擅长木雕的人后, 她便抽空跑过去看了。   她看了一天,大概知道了木雕的大致步骤,于是拿了上好的木料和刻刀,在房中自己开始摸索着。   樱鱼怕她伤到手,不太愿意让赵安玥玩。但是顾淮景见了反倒不怎么管,还给赵安玥亮了几手。   赵安玥很惊奇:“你会木雕啊!”   “以前走江湖的时候,玩过。”他淡淡说道,很平常的模样。   应该是当怀南公子在永安大陆乱逛的时候学的,赵安玥想着。   顾淮景武功高强,会打仗,会画画,还会木雕,听说棋也下得好,毕竟那么会算计人。   她这么一想,就觉得顾淮景有点厉害。   当然,她只能想想,断然不会说出口的。   要她亲口承认顾淮景厉害?那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事情!   赵安玥小心翼翼的刻着,一不小心,刻坏了一处,这个木雕都毁了,她之前的心血都白费了。   她很生气,把刻刀一扔,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经过下人院子的时候,刚好看到刘大夫进了桃鱼的房间。   桃鱼已经醒来好几天了,伤势也渐渐恢复,刘大夫会隔一天过来给桃鱼换药。   赵安玥于是跟着走了进去。   桃鱼躺在床上,见到赵安玥,笑道:“夫人!您来了。”   刘大夫也给她行了一礼,她点点头,站在一边,待刘大夫把完脉后,问道:“怎么样?桃鱼可好了?”   刘大夫摸摸胡子,笑道:“请夫人放心,桃鱼姑娘已经无碍,再养几日就可以下床了。”   赵安玥和桃鱼都是一喜,刘大夫合上药箱,就打算离开。   赵安玥坐在床边,开心的摸了摸桃鱼的头,看到刘大夫要走,突然间想起什么,叫住了他:“对了,刘大夫。”   刘大夫脚步顿了一下,看向赵安玥:“夫人可是有事吩咐?”   赵安玥歪着头:“我这些日子总觉得有些嗜睡,这是为什么?”就比如她之前都不怎么午后小憩的,可这些日子,每日午后都定要睡一会儿,否则一天都不得劲。   她难道是得了什么大病?   刘大夫闻言,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嗜睡?”   赵安玥点头:“对啊。”   刘大夫抓着药箱的手微微一紧,连忙道:“不知夫人是否方便让属下把把脉?”   赵安玥十分大方,径直伸出右手:“你把罢。”   倒是刘大夫自己很是注意,从药箱里拿了条帕子,让赵安玥坐到桌旁,右手放于桌上,然后把那帕子搁在赵安玥手腕上,再把自己手指放了上去。   **   顾淮景回来的有些晚,赵安玥已经用了晚膳,刚洗完澡,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   他在脱下外衣的时候,床上躺着的赵安玥一直在瞥着他,两只眼睛如上好的葡萄,亮晶晶的。里头闪着狡黠的光,仿佛在筹谋着什么。   顾淮景顿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发生什么了?”   赵安玥重重的叹了口气,问道:“你看到佩绮生的孩子了吗?”   顾淮景摇头,听杨卫礼说,是个好动的小子。   赵安玥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我看到了,很可爱呢,小小的,很好玩的样子。”   顾淮景:“……”好玩的样子?   她用余光打量着顾淮景的神色,又道:“你几月前不是说要和我生个像我的孩子吗?可是那么久了,我还没有怀上。是不是你之前那毛病还没治好呀。”   顾淮景脱下的外服刚好放在手上,闻言身形一顿,偏头看了过去。   赵安玥也在看着他,眼里带着怀疑和打量,仿佛在说他不行。   他把衣服扔于一旁,朝赵安玥走了过去:“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赵安玥点头,“你要不要再找冯大学士要一些方子,再吃几月呀。我看你这几个月,根本就没有再喝药了。肯定就是这样,我才没有怀上的!”   顾淮景额头跳动着,一把拉过赵安玥,把人压在床上,嗓音低沉喑哑:“几日前,是谁和我说受不了的?”   赵安玥顿了一下,看着他,有些委屈:“那为什么没有孩子呢?”   顾淮景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安慰她,摸了摸她的头:“别多想,可是谁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赵安玥可怜地点头,找他告状:“很多人都说我嫁给你一年多了,都没有孩子,说是我不行,要让你纳妾。那你以后是不是要纳很多妾啊。”   顾淮景皱眉:“谁说的?”   赵安玥眨眨眼睛:“很多人说的。”   “你别听她们乱说。”顾淮景扯上被子给她盖好,就打算起身离开洗澡去了。   赵安玥却一把拉住了他,很难过的样子:“顾淮景,我想要生一个像我那么漂亮的小宝宝。”   顾淮景觉得今天的赵安玥非常不对劲,心想肯定是白日有人对她说了什么。他微微皱眉,心里已经打算待会找她的丫鬟问个清楚了,但面上只能道:“此事急不得。”   赵安玥扯着他不放,而且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凑近了他的脸,非常天真无邪地道:“是不是只要和你做那事,就能有宝宝了?”   顾淮景眼中闪了一下,鬼使神差点头:“对。”   赵安玥展眸一笑,主动地吻上顾淮景的唇,学着他吻她那样,撬开了他的唇瓣:“那、那我现在就要。”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道。   怀里的身体软而香,她在他口中作恶。   顾淮景忍无可忍,反客为主,把赵安玥压下。   衣衫褪去。   今日赵安玥非常娇羞主动,弄得顾淮景几近疯狂。   但在最后,赵安玥突然间在他耳侧轻声道:“顾淮景,我有身孕啦。”   顾淮景硬生生顿住,似乎没听清:“什么?”   赵安玥笑得很开心,仿佛一只偷腥的小猫。她道:“我有身孕了,今天刘大夫给我把过脉,说我有身孕了。”   顾淮景几乎都要僵住了,脸上表情丰富多彩,一会红一会白,眼中飘闪不定。   他几乎都是平淡着一张脸,让人看不出什么。   这还是赵安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顾淮景,她笑声如铃铛一样悦耳,十分得意。   赵安玥轻而易举地伸手推开他,往旁边一滚,缩进被窝里,十分乖巧地朝他眨眼道:“我怀孕了,不能这样了,这样对孩子不好的。”   顾淮景看着对他眨眼的赵安玥,脑海飞快转动了起来。   他知道赵安玥的日子,但这段时间太忙,忙着齐皇贵妃的事情,忙着皇帝的事情,故而忘记了,赵安玥似乎月事晚了很久。   上一次,似乎还是五十日之前。   赵安玥对他荡漾出一个笑容,怕他不相信,又道:“我月事五十日没有来了呢。”   她自己是从来不记日子的,都是樱鱼和桃鱼帮她记着。   但在这之前,赵安玥遇袭,桃鱼深受重伤,樱鱼也受了惊吓,故而也忘了这事,没有人想起来。   最后,她又加了一句,语重心长:“顾淮景,你要学会忍耐。”   顾淮景强行压下,翻身起来,从地上捡了衣服,一边快速穿上,一边出了房门。   **   刘大夫年长,睡得都很早,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点打扰他。   而且今日有个喜讯,夫人怀孕,侯爷有后,他心里开心,入睡更是快了点。   结果刚睡下没多久,门就被踢开,顾淮景走了进来。   他浅眠,听见动静连忙睁开眼睛,见到顾淮景一颗心提了起来,匆匆穿鞋下床:“侯爷,怎么了?可是谁受伤了?!”   顾淮景微微喘气,直接问道:“夫人怀孕了?”   刘大夫一愣,反应过来,忙笑着道:“是的,夫人有孕,喜脉平稳,恭喜侯爷!”这事本来他要第一时间禀告的,但是赵安玥特地吩咐过不让他说,要她自己说。   顾淮景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冷声留下一句,然后转身离去:“你收拾一下,和我过去再给夫人把一下脉。”   刘大夫从医几十年,一个喜脉而已,怎么可能把错?他可以十分确定地说,赵安玥就是有孕了!   可是没有办法,顾淮景已经走远了。   刘大夫胡子乱颤,只能慌慌张张的披了件衣服,跟了出去。 第98章 098   在顾淮景的凝视下, 刘大夫又给赵安玥把了一次脉。然而再把几次脉,结果也是一样的。   刘大夫收了手, 站了起来, 朝站在一边的顾淮景行礼:“侯爷, 夫人确实是喜脉。”   赵安玥把手塞进被窝, 闻言得意的朝顾淮景扬了扬眉毛, 烛光下美艳动人的脸上带着得意和喜气洋洋。   有了孩子,顾淮景就不能对她做过分的事情了,也不能打她了!而且听闻还要好好照料着,吃的喝的全部都会备下, 像杨卫礼还对姜佩绮百依百顺呢!   顾淮景沉默了有些久, 对上赵安玥得意的眼,呼出一口气,转头问向旁边候着的刘大夫:“夫人和腹中胎儿如何?”   刘大夫睡下没多久便被顾淮景强行唤醒, 现下还有些困,两只眼睛都挣不太开, 闻言勉强瞪圆了眼,道:“夫人和胎儿都很康健,白日属下已开了安胎药, 夫人定时服下便可。”   赵安玥躺在被窝里,听到这里连忙道:“那安胎药苦吗?既然都康健,我可以不喝吗?”   刘大夫还未说话,顾淮景一道目光射了过去,开口否决:“不可以, 必须喝。”   赵安玥怔了一下,眼里带着不甘心,手撑在床上爬起来:“我不要,就不喝!”   刘大夫低下了头,感觉到侯爷和夫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连忙道:“既无事,属下就先退下了。侯爷和夫人好好休息。”   顾淮景嗯了一声。   刘大夫连忙离开,还给两人带上了门。   他看着赵安玥,在床边坐下,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然后从小腹转移到她脸上,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微微一笑,高深莫测:“安胎药不苦。”   赵安玥歪着头,一脸孤疑的打量着他:“真的?”   “真的。”顾淮景说的笃定,“安胎药是甜的,不信你明日喝一下就知道了。”   赵安玥的手绕着自己的头发,微微皱眉,想着之前姜佩绮怀有身孕之时,也每日服用安胎药。有时候她去见佩绮,见佩绮喝的时候也是神色平淡,不像苦的样子。   于是她放下了心。   顾淮景伸出手,手朝她小腹而去。赵安玥连忙打掉他的手,一脸防备的抱着自己的小腹:“你要干什么?”   他手顿了顿:“摸一下我的孩子。”   “小安鱼说不要你摸。”赵安玥睁着眼睛说瞎话。   “小安鱼?”顾淮景的语气难得窒了一下。   赵安玥闻言笑得有几分得意洋洋:“我刚刚取的名字,小安鱼,我的小鱼儿。”她瞅着他,特意又强调了一遍,“是我的。”   顾淮景被她护食的模样气笑了:“没有我,你能有他?”   赵安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管不管就不管,反正小安鱼现在在我肚子里,就是我的。小安鱼说不喜欢你,不要你摸,让你离我远一些。”   顾淮景挑了一下眉:“他还能和你说话?”   “对啊!”赵安玥点头,理所当然的模样,“你不懂,等你肚子里也有宝宝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惋惜般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如同一只偷腥的猫,乐不可支的抿紧双唇,钻回了被窝,背对着顾淮景。   顾淮景微微摇头,半晌道:“你怀有身孕的事情先瞒着,不要对外说。”   “为什么?”赵安玥疑惑的转过身。   他眼中微微沉了一下,然后扬起一个笑意:“如今是关键时刻,我怕知道后,有更多人想对你不利。”   赵安玥闻言有些紧张,连忙点点头:“那祖母那里呢?”   “祖母那里我会去说的。”他给她掖好被角,“我先去洗漱,你先好好休息。”说完后就准备起身。   赵安玥想起什么,连忙叫住他:“对了,顾淮景。我的小安鱼说他明天想吃蜜枣桂鱼、花盏龙眼、琵琶大虾……还有川汁鸭掌!”   顾淮景听着她报完一大串菜名,末了微微一笑:“我知道了,我会让顾青吩咐下去。不过玥儿,如今你有身孕,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平日行走间也要多加小心。”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玥儿,你要学会忍耐。”   赵安玥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他的枕头,就朝顾淮景扔了过去。   顾淮景伸手,轻轻松松的接过,然后放回原位,叹道:“也别太动气。”   赵安玥闻言,立马就委屈上了:“那你还故意气我!”   他伸手将她额间的细发绕到耳后,连忙在她火气更大之前平息怒火,软声道:“好了,是我不对。睡罢。”   赵安玥哼了一声:“那我刚刚想吃的那些……”   “我会吩咐下去的,但其中太辣太寒的,不可用。”   赵安玥嘟着嘴巴,勉强答应:“好罢。”   **   第二日,顾淮景亲自带着赵安玥去了顾老夫人院中,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眼含热泪,一直握着赵安玥的手,殷切嘱咐,把怀孕期间能做的,不能做的都细细说给赵安玥听。   赵安玥点着头,左耳进右耳出,眼神明显飘到了院子外头,神思都不知去了哪里。   顾老夫人见此叹口气,对顾淮景道:“淮景,你平日要多上点心。”   顾淮景点头笑道:“祖母,我知道。您不用太过担忧,玥儿身体康健,平常心便可。”   看望过老夫人后,两人一起离开。   赵安玥手里拿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在前头走着,边吃还边哼着歌谣。   顾淮景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头。   突然间小黄猫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对着赵安玥喵喵喵的叫着。   如今小黄猫已经变成大黄猫了,越长和大宴皇宫那只肥猫越像了。   赵安玥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把手里的糕点喂进大黄猫口中,然后点点它毛绒绒的脑袋:“你呀,少吃一些,你看看,你胖了多少!你再胖下去,踪蹄背上都抬不动你啦!”   大黄猫闻言抬头,朝她柔柔地喵了一声。   顾淮景在后头看着,微微皱眉,走上来一步,把赵安玥拉起来。   赵安玥有些不明所以,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顾淮景看着地上吃着糕点的大黄猫:“你怀孕期间,还是离猫远一些罢。”   赵安玥有些奇怪:“为什么?大黄猫我养了这么久了,它不会吓到我的。”   “小心为上,猫给我的感觉总是不太好。”顾淮景有种很微妙的预感,虽然这猫已经被赵安玥养熟了,整日无所事事,就只知道蹲在棕蹄身上晒太阳,按理不会有任何危险,但他就是有些觉得不太对劲,“你怀孕期间,我让人把它送到别院养一段时间,等孩子生下来了,再把它接回来,如何?”   赵安玥连忙摇头,拉着顾淮景的衣服:“不行,不可以的,小黄猫是我养大的!”   顾淮景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但是态度并没有软和的迹象。   她偷瞄着他的神色,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那把猫养到我之前住的院子里好了,反正院子空着。”   顾淮景勉强同意。   赵安玥很多事情上并不关心,一点都无所谓,但她有底线。比如和她一起长大的四个丫鬟,比如她自己亲手养大的猫猫鱼鱼。   在这些上面,顾淮景也实在没法真的下手,否则赵安玥会一辈子记恨在心。   那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   虽有只有少数人知道赵安玥怀孕的事情,但顾国侯府中依旧一片喜气洋洋。   顾曲身为管家,受顾老夫人和顾淮景吩咐,每日操碎了心让厨房的人准备膳食,膳食一律都要营养均衡,还要美味爽口。   顾淮景还增加了保护赵安玥的人手。   只有赵安玥,依旧无忧无虑的过着她自己美滋滋的小日子,仗着肚子里有她的小安鱼,时不时就要撩拨一下顾淮景,欣赏他隐忍得额头青筋爆发,却又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   别提有多开心了。   只是赵安玥忘了一件事情,怀胎顶多十月。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而和喜气洋洋的顾国侯府不同,皇宫里却越发愁云惨淡。   自从齐皇贵妃身亡,皇帝越发不对劲了起来。他开始频繁做噩梦,梦中出现的都是被他所害的人。   有先皇,有他的皇兄,他的皇帝,有先皇宠妃,有顾淮景的父亲。甚至还有三皇子,被他亲手所杀的七皇子,以及那个不是他血脉的六皇子。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质问皇帝,问皇帝为何如此狠心。   梦中,他们朝着皇帝走去,硬生生的要把他拖走,拖到无尽的深渊。   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宫女太监,每日都会听到皇帝惊恐的尖叫声。   这样过不了几日,皇帝就病倒了,每日卧于床上,靠着汤药续着。   皇帝每日都害怕着深夜的到来,觉得每一个夜晚都如此的漫长和恐怖。那些道士一直住在宫里,为皇帝驱邪,还对着皇帝说宫中邪祟太多,不是几日就能驱完的。   皇帝吓得不轻,从早到晚,手里都捏着好几个道士给的黄符,脖子上也挂着佛珠。   自此,大祁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早朝了,朝中事务皇帝不再处理,积压了很多。所幸朝中官员经历过几次大换血,都是能臣将士,隐隐约约以杨卫礼为首,就算没有皇帝,也把朝中事务处理得井井有序。   然后慢慢的,又由以杨卫礼为首,不引人注目地转为以顾淮景为首。   毕竟,杨卫礼和朝中三分之二的人都是顾淮景的人,这些人本就以顾淮景为尊,只是之前隐藏着,潜伏着。   而现在,终于可以正大光明。   顾淮景开始在朝中大放异彩。   也有那么些官员意识到不对,可是如今已经是大势所趋。   顾淮景的人已经把住了朝廷的六部,连军权虽然不在顾淮景手里,但那些出色的将领,可都是顾淮景亲手教出来的。守在大祁边境那最为精锐的士兵,更是和顾淮景出生入死数十年的同胞。   不知不觉间,顾淮景已经彻底架空了皇帝手中所有的权利。还剩下那些后知后觉的少数官员,哪怕察觉了什么,也是束手无策。要么死,要么随波逐流。   有相当大一部分的人选择了随波逐流,渐渐朝顾淮景靠拢。   还有少数杨氏皇族坚实的拥护者,依旧不死心。   皇帝久病不愈,而且闭门不见,他们想见皇帝却也得不到召见。   而如今皇帝膝下无一子,也没有皇子可以商议。   放眼朝堂之中,如果皇帝不幸薨逝,最有资格继承地位的居然是杨卫礼。   杨卫礼的祖上,可也是堂堂正正的皇子,身上也流着杨氏皇族的血脉。   于是他们把希望投在了杨卫礼身上。   杨卫礼简直是最适合的人了,是刑部尚书大人,能力出众,朝廷百官对他印象都很好。而且还是杨家人。   虽然杨卫礼和顾淮景走得很近,但那又如何?谁能抵抗得住当皇帝的诱惑,杨卫礼自然也不可能。   而且那顾淮景,一个外姓人,居然也想沾染杨氏的江山,他难道想造反吗?!   他们绝对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想尽办法都要阻止。   于是他们找上了杨卫礼,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杨大人,到时我等定拥护大人登上皇位!”   杨卫礼拒绝得大义凛然:“承蒙各位爱戴,如今皇上身康体健,只是得了点风寒需要调养数日。大家可千万再莫提此事,这可是砍头的大罪啊!”   其他人纷纷劝说:“杨大人,我等也只是未雨绸缪。皇上能康复自然是我等之愿,只是我等实在是怕意外发生,到时候让小人钻了空子!所以今日才对杨大人说出此话。今日之谈,确实大逆不道,但实属无奈。杨大人的为人,我等信得过,自然不会胡说。我等心意,还请大人明鉴!”   杨卫礼轻轻一叹,有些犹豫:“大家先离开罢,这事……再说罢。”   他们纷纷对视了一眼,眼中一亮,都从杨卫礼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可能,如此总算稍稍宽心了一些。   如果杨卫礼这里都行不通,为了防止大祁杨氏江山发生变动,他们就要想其他办法了。   所幸还好,杨卫礼这里还有希望。   **   十月十五,皇帝已经十多日不曾踏出过宫殿,期间只有那映嫔每日都会来,亲自给皇帝喂药问好。   这天,各官员在杨卫礼府上商议朝中事务。   杨卫礼坐于主位,顾淮景坐在下边,其他官员围绕着两人而坐。   这些日子,自从那些杨氏皇族的拥趸背地找上杨卫礼后,杨卫礼的关系和顾淮景渐渐地不和了起来。   两人现下针对同一件事务,有不同的见解,吵得不可开交。   最终,杨卫礼用力掷下茶盏,一向温润有礼的他沉下脸色:“顾将军,你乃武将,今日邀你一起参加此次议事,是因你素日对朝中事务的见解深刻。但这不意味着你有多厉害。你可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完后,杨卫礼看向下方官员同僚们,问道:“各位是同意我的提议,还是顾将军的提议?”   那些拥趸者第一时间表示了自己的看法,坚决拥护杨卫礼。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同意杨卫礼说的。   只有顾淮景对面的冯安重站在了顾淮景一边:“我觉得顾将军所言甚是……”   “冯大学士!我知你平日与顾将军交好,但朝中事务的处理上,是不能混杂私人感情的!”其中一人站起来,直接打断了冯安重的话,“在场各位都同意杨大人所说,除了大学士你,这不就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冯安重还欲争辩,顾淮景连忙阻止。他看向杨卫礼,又看向下方众人,把视线放在那些沾沾自喜的拥趸者身上,低下头道:“既然如此,那便恕我先行离开。”   说完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冯安重见此也跟着离席,追了上去,和顾淮景同排走着:“淮景,卫礼这是怎么了?最近他怎么老是不太对劲,还总是针对你?”   顾淮景看向冯安重,意有所指:“冯兄没感觉到最近朝廷中的风向吗?”   冯安重思索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我知道,皇上近日病体缠绵,朝中百官各有异动。但我觉得这未免太过杞人忧天,皇上定然不会有事。”   顾淮景的眉毛动了一下,停下脚步,轻声道:“如果真出事了,大学士到时打算如何?”   冯安重皱起了眉,半晌摇头一笑:“此事我不欲多想,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也并非我一人就能改变。冯某只是一名大学士,改变不了朝局,只尽力做好手上的事情,保护好家人便足矣。”   顾淮景是真的笑了。   两人已走到门口,顾淮景亲自把冯安重送到冯府马车边,突然间在冯安重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退开了几步,朝自己马车而去。   冯安重仿佛听到什么不敢置信的事情,震惊在当场。   马车疑惑道:“大人,怎么了?还不上车吗?”   冯安重摆了摆手,如同傀儡般上了马车,依旧不敢相信顾淮景刚刚说的几句话。   顾淮景看着冯安重的马车离开,微微笑了笑。   就在这时,杨府中走出来那几个拥趸者,他们看到马车旁的顾淮景,讽刺地一笑,径直朝顾淮景走过去。   “顾将军,你今日所为实在令我心寒。如果不是杨大人为你牵线搭桥,让你与朝廷百官交好,你哪有如今风光?你不知感恩,居然还和杨大人对上,实在令人失望。”   “就是,顾将军的一切都都是皇上和杨大人给的,你可要好好记住你是谁,别起了其他什么心思。”   “好好做你的顾将军罢!其他就别想了!”   顾淮景微微皱眉:“我实在不知各位在说什么,今日与杨大人产生分歧,实乃正常,我相信依杨大人的胸襟,定然会允许他人有不同的想法。”   “哼!杨大人胸襟宽广,自然不会和你计较。你只需好好做你的将军便是,朝中事务自有我们这些文官在,不着你们武官员插手!”   顾淮景朝几人拱手,垂下眼眸:“既如此,我知晓了。”   说完后,不再理会几人,径直上了马车,回到顾国侯府。   到的时候,刚好是晚膳时间。   他陪着赵安玥用饭,用完饭后,赵安玥在院中散步休息,自娱自乐。顾淮景在书房待了很久。   久到赵安玥洗漱完,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的时候,他才回来在赵安玥身侧躺下。   赵安玥支着个脑袋看着他:“哎,顾淮景。”   顾淮景:“嗯?”   “你最近和杨大人是不是关系不和啊?”她咬着唇,眼中星星点点,有些担忧,“我听说的,说是你们两最近常常吵架。”   顾淮景看着她,笑着摇头:“只是对朝中事务意见不一罢了,不严重。”   “真的?”赵安玥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模样,犹豫了一下,问道,“杨大人不是你的人吗?”   “我和你说过杨大人是我的人吗?”顾淮景眼眸一动。   赵安玥如今到底知道什么,知道了多少,哪些知道,哪些不知道,他还真不知道。就比如杨卫礼是他的人,他并不曾记得自己和赵安玥说过。   赵安玥抓了抓头发:“我怎么知道你说没说过,反正我一直觉得杨大人是你的人。现在你们这样,不会是杨大人背叛你了吧?难道——”她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下意识抓住顾淮景的手,“杨大人想自己当皇帝?!”   顾淮景叹了口气,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你别想太多,安心养胎,这些事情,我自然会处理好的。”   赵安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天呐,杨大人如果真的要背叛你,并且坐上了皇位,那你就很危险了,我可能也会很危险。不过佩绮到时候就是皇后,我应该没事。”   于是赵安玥便不想了,反正自己没事就行。   她蹭了蹭被子,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顾淮景有些无语地看着她的背影,趁着人睡着,把人捞进了怀里,摸了摸她红扑扑的脸。   真的是个没心没肺的。   之后顾淮景一直没睡,而是抱着睡着的赵安玥闭目养神。   子时刚到,他便小心翼翼的把如同八爪鱼般缠在他身上的赵安玥给剥了下来,然后轻轻起身,离开了顾国侯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更新啦,因为这一章很肥很肥很肥! 第99章 099   深夜, 万籁俱寂。   今日夜空中漂浮着几朵阴云,阴云遮住了明月, 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 让人看不清晰。   皇帝瑟缩在明黄色被子里, 身子抖着, 紧紧抱着身侧的映嫔, 根本睡不着。   晚上是他最为恐惧的时候,一切妖魔鬼怪都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他甚至不敢闭上眼睛,生怕自己闭上眼睛就看到不该看的。但他也不敢看被子外的世界, 在皇帝眼里, 床顶,床底,柜角的阴影都让人觉得恐怖。   他前段时间, 是要彻夜点着烛火的。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太监刚把烛火点上没多久, 就会莫名其妙的灭掉。   又点,又灭,再点, 再灭。   如此反复,皇帝吓得不行,宁愿不再点火,就只缩在那明黄色的被子里,手捏着黄符, 挂着佛珠,抱着映嫔,才能度过这令他恐怖的夜晚。   映嫔一直尽职尽责守着皇帝,可是今夜后半夜,她突然间拿掉了皇帝的双手:“皇上,臣妾睡前喝多了水,现下去去就回。”   皇帝的手颤颤巍巍的松开,不放心的嘱咐:“你可要快些回来!”   “皇上放心,皇上害怕的话,可要臣妾给您点上灯?”映嫔掀开被子,温言问道。   皇帝连忙摇头:“不要点!”   那种灯点了又灭的恐惧,他不想再体验一回了。   “那可要臣妾让李公公进来陪您?”映嫔又问。   皇帝犹豫了一下,实在是无法自己一个人待着,抬着嗓子叫道:“李福全!”   话音落下,过了点时间,外头没有一个人应答,静悄悄的,静得让人可怕。   往常的这个时候,李福全早就已经进来了。   映嫔突然间笑了一下,站在床边,偏着头,看着从被窝中抬着头朝往喊的皇帝,声音又柔又轻:“皇上,李公公怎么不在外头?”   这突然的笑,和这轻飘飘仿佛落不到实处的语气,让皇帝身子僵住了。   他机械般的转头,朝映嫔站的地方看去。   她穿着一袭白衣,头发披肩,背影看起来十分可怖,可噩梦里那些找他索命的女子相差无异。   “啊——!”皇帝尖叫了一声,抱着被子就逃进了床里边,“你你你是谁!”   映嫔低声笑着,笑容如同铃铛般清脆,飘飘道:“皇上,我是映嫔呀。刚刚还和您睡在一起,您这么快就忘了?”   皇帝几乎都要崩溃,手里紧紧拿着黄符,仿佛捏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道士说了,只要有黄符,这些邪祟之物就无法近他身!   他抖着身子,拼命的喊道:“李福全!小邓子!陈玉!”他一个一个喊,喊自己身边伺候的太监,还有在门口守着的侍卫。   可是没有一个人应答,没有,外头一点声响都没有。   映嫔又笑了,笑得让皇帝头皮发麻:“皇上,臣妾去帮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公们怎么都没有声响了呢?”   说完后,幽幽地朝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她又折回,到烛台边点上了灯:“皇上,这灯还是要点的,这样贵客来了,您也能看得见啊。”   皇帝咬着自己的手背,连忙钻进被子里,一手捏着黄符,一手摸着佛珠,眼睛闭也不是,睁也不是。   映嫔这才走了出去,暗沉的月色下,门外站着几个身影,门边歪歪斜斜倒着几个太监。   她走到当头一人面前,轻轻跪了下去:“侯爷。”   顾淮景双手负于身后,后边站着陈玉等几个大内侍卫。   他看了映嫔一眼,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顾淮景没有放轻脚步,鞋与地面碰撞的时候,发出很有规律的声响。   那一下一下,落在了被窝的皇帝耳朵里,仿佛催命符似的。   皇帝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咬着牙不敢出声,凹陷青黑的眼眶里泪眼浑浊。   顾淮景看着那抖动不止的被窝,眼中带着几分轻蔑之色。他走到床边,一把掀开了明黄色的被子,扔在了身后,仿佛一块废布。   皇帝猝不及防,而且这些时日精神涣散,手脚无力。被子便掀开之时,他还吓了一大跳,眼神匆匆瞥过时,看到顾淮景那张脸,停住了:“顾淮景?”   顾淮景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皇帝:“难为皇上还能认出我。”   皇帝张了张嘴巴,眼神看向开着的宫殿门,咬牙切齿:“你怎么进来的?!”   “皇上现下见了我,还没认清楚现状吗?您的皇宫,我自然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顾淮景拂了拂自己的衣袖。   皇帝哪怕这些时日快要被邪祟之物给逼疯了,但现下顾淮景的出现,让他神智清醒了很多。门外无人在候着,顾淮景却出现在这里。   这意味着什么?身为皇帝,他最为清楚不过!   而刚刚出去的映嫔……   他心中突然间生起莫大的恐慌,这种恐慌感和害怕鬼怪的恐惧感不同,是有什么重要东西即将流逝的恐慌感。   他倏然看向顾淮景,喘着粗气:“映嫔是你的人?”   顾淮景笑了笑:“今日特意让映嫔娘娘停了皇上的药,看来皇上确实清醒了不少。”   皇帝大骇,他近日眼窝凹陷,一双眼睛凸显得很可怖,就如同那死鱼眼一般,死死瞪着顾淮景。   映嫔如果是顾淮景的人,那齐皇贵妃那夜,是不是他是被算计的?根本就不是映嫔说的有邪祟之物!映嫔那晚送的粥和花茶,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可他那时被齐皇贵妃的死状吓住了,根本来不及细想,被映嫔话语引导,每日都活着巨大的恐惧中。   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听着映嫔的,让太医开了药方,每日饮用,但却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连下床都成了奢望,整日晕乎。   这居然是一个局,他居然着了道!可是映嫔在他身旁多年,平日从无任何异动,他从未怀疑过。   他指向顾淮景,有不少想问的,但最终双唇抖动着:“你想干什么?”   今日顾淮景来了这,就表明这件事情已经不可能善了了,他手里必须要有足够的底牌,才能保自己一命,保住自己的江山。可是他想了一圈,却发现手里已经没有底牌了。   这些日子,他被药物和奸妇所害,整日迷糊,神志不清,已经十多日不理朝事。朝中兴许已经落在了顾淮景的手里,只有这样,他今日才敢到自己面前来。   映嫔居然是顾淮景插在他身边的眼线,那宫中除了映嫔,还有谁是顾淮景的人?他还能否拼死一搏?   顾淮景声线平淡,表情平静:“毕竟君臣一场,我来送皇上一程。”他微微扬起一个微笑,“顺便让皇上死前当个明白人。我做了这么多事,皇上您不知道,那就太可惜了。”   “所以,皇上想问什么便问罢。”顾淮景轻轻笑着,“比如三位皇子,不,四位皇子之死?”   皇帝闻言目眦尽裂,就朝顾淮景扑去。   可是皇帝就算先前武功高强,这十几日汤药一喝,病体缠绵,早就没有一丝力气。   顾淮景轻巧避开,皇帝摔在地上。   顾淮景走过去,毫不留情一脚踩着皇帝的背,弯下腰,语气残忍:“我们先从三皇子说起罢。皇上是不是现在都还以为三皇子死于六皇子和七皇子之手?这倒也没错,我在六皇子和七皇子身边都安插了人,各自向两位皇子献上了药王谷新制的药物,那药不害人性命,只是会让服用之人变得体力多病。可是两种药物合在一起,就是剧.毒。”   皇帝被踩在地面,如死鱼般扑腾着,听着顾淮景的话,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燃烧。   顾淮景停了一下,似乎在欣赏皇帝此时的挣扎:“但凡两位皇子有一位停手,三皇子都不会死。可两位皇子都没有丝毫犹豫,皇上,说到底,这还是怪您教子无方啊。”   皇帝全身上下青筋几乎都要爆裂开来,怒吼出声:“顾淮景!!!啊!顾淮景!!!”   顾淮景耐心的等皇帝吼完,接着道:“七皇子没什么可说的,我本想多留他几日,结果他非得找死。不过皇上,七皇子就算再荒淫无度,睡了您不少女人,但也没有傻到年夜之日到万华殿不远的梅林干这种事。您事后可有怀疑过?手刃儿子的感觉可还好?说来这还得感谢皇后娘娘帮了一把。皇后娘娘也是个厉害人物,让您给人养儿子,养了二十多年。”   皇帝口中隐隐有血腥味传来,心下涌起一股股铁锈般的味道。他大口喘着气呼吸着,不想再听,不愿再听:“你别说了!朕命令你,别再往下说了!”   可是顾淮景却一定要让他听:“这就受不了?您不听怎么能行?说起来,六皇子确实不像您的儿子。三位皇子中,就属六皇子手里最干净。所以——”他的舌尖抵在口腔壁上,“六皇子还活着,和薛让,和皇后,一家人住在大宴最南,面朝大海,日子过得还可以。”   皇帝嘴角吐出了一口鲜血,他觉得自己的腹中翻天覆地的搅动着,胸腔都呼吸不上来。   顾淮景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难受、痛苦、愤怒!   顾淮景停了一下,也觉得有些意思:“您那位五公主,您还记得吧?在您赐婚后无缘无故失踪的那位。我前些日子才得到消息,五公主似乎在找六皇子呢。您说她找六皇子干什么?怕不是平日暗生情愫,但碍于兄妹不敢言明,在知道六皇子不是自己兄长后,且父皇也不向着自己,干脆逃出皇宫?”   皇帝已经愤怒的说不出话来,他双手握成拳头,抵在地上,脸涨得通红,嘴上无意识发出愤怒的嘶吼声。   “我本想让皇上断子绝孙。但感于这份情谊,便饶五公主一马。”顾淮景轻叹一声,“自己的女儿,一心一意奔向薛让和皇后的儿子,皇上您现在感觉如何?”   皇帝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那是被活活气的。他咳着血,一字一句挤出:“你是在为你父亲报仇?你早就知道了你父亲怎么死的了罢?”   顾淮景勾唇,眼神里一片冰冷:“皇上难道真的以为没有人知道?”   皇帝低低笑着,笑声悲凉:“朕早就该杀了你的。都怪朕心慈,想着放过你一马,可没想到到头来害了朕自己!你如此作恶多端,就不怕有报应!”   顾淮景嗤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皇上,这句话还是送给你自己罢。三皇子和齐皇贵妃,还有七皇子,他们平日背后所做的事情,您当真不知道?说起来我还是为民除害,怕什么报应?”   他顿了一下:“皇上,我本早就可以灭了蛮族,但我一直没有。反而再和蛮族不痛不痒地周旋,给机会让蛮族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威胁到皇上,让皇上想杀我却不敢杀!什么心慈手软,不过是怕了,怕我顾淮景死了,大祁被大宴和蛮族夹击,您无人能派,无人能用,丢了您的江山罢了!”   顾淮景低下头,看着被血染红的地面,收了脚,低下头,在皇帝耳前轻声道:“皇上,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也得告诉您。三位皇子出事,朝廷换血换上的能才,全是我的人。你看重的杨卫礼,姜达,也是我的。冯安重大学士,也已经朝向我了。”   他叹了口气,听起来有几分没有足够强的对手可以一战的寂寞:“如今朝廷在我手上,兵权在我手上,你,也在我手上。”   皇帝本就体虚,今夜被顾淮景这般用语言刺激,早就气闷于胸。   到最后,他甚至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那捏成拳的手,瞪得发直的眼,道出了他的不甘。   刚刚被顾淮景扔下的被子就在他前方,他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那丝明黄。   那是皇帝最后看到的颜色,明黄色。   他一直追逐的,为此不惜手刃父兄,残害良臣。可他不后悔,他只是不甘心,他应该早就杀了顾淮景!   顾淮景站了起来,如来时一般,闲庭散步般的从没了生息的皇帝旁边走过,一路踩过那道明黄色。   门外,映嫔和陈玉在等着,见到顾淮景出来,连忙行礼。   顾淮景对两人道:“收拾一下。”   两人忙应了下来。   顾淮景出了皇宫,便见到不远处火光冲天。   那火的方向,是赵峰统领府的方向。   赵峰死忠于皇帝,而且顾淮景并不愿招揽,这个人给他不太好的感觉。   那就杀了,免得夜长梦多。   **   统领府,一片刀光血影。   顾青亲自带着黑衣人,在顾淮景进宫之时冲进了统领府,去暗杀赵峰。   可没想到区区一个统领府,居然被守得固若精汤,不亚于顾国侯府。   原本以为很快就会被解决,但却足足两相僵持了一段时间,由顾青撕开了一个角的包围圈,然后瓦解了统领府的防护。   统领府被围了一圈顾淮景的人,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而且他们的人明明确确的看着赵峰进了统领府,没有出来过。那么人一定在里边,顾青杀红了眼,在左右其他人的掩护下,直接往赵峰的院子冲去。   只是打斗过程中,不知是谁碰了烛火,整座统领府瞬间被火光吞噬。   顾青只能先退,和其他人形成合围之势,把统领府包成一个圆,只要有人逃出就一箭斩杀。   直到火灭后,才进去清理残迹。   在赵峰的房间里,有三具被火烧焦的干尸,其中一具各方面都和赵峰对得上。   顾青让人把那尸体抬走,然后一行人便离开了统领府。   **   顾淮景回到侯府后,洗了一下澡,换了身衣服,才重新回到卧房。   刚刚他离开的时候,赵安玥缠得紧,于是他就把枕头塞她怀里了。   她这会依旧还抱着枕头,睡得香甜。   他微微松一口气,坐在床沿,将她的手和脚挪开,把枕头抽了出来。   她微微皱起脸,无意识嗯哼了几声,竟是睁开了眼睛,只是眼睛还带着迷离。   顾淮景怔了一下,把枕头放好,然后躺了下来,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仿佛哄孩子一般,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赵安玥在他怀里揉了揉眼睛,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睡音:“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出去了一下。”顾淮景轻声答道,然后想了想,问了一句,“我离开的时候吵醒你了吗?”   赵安玥拱了拱身子,继续以八爪鱼的姿势缠上顾淮景,把顾淮景当成枕头,轻轻嗯了一声,嘟囔着:“枕头抱起来不舒服,你以后不能睡着睡着就不见了。”   顾淮景微微一笑,抵在她耳边,像吻着她的耳垂一般:“为什么?”   “因为你刚刚不见了我都找不到你。”赵安玥睁开了眼睛,还有些迷糊,语气倒是凶巴巴的,“所以我都没有睡好!”   “你刚刚找我了?”顾淮景倒是没想到,因为他之前离开的时候,赵安玥依旧睡得香甜。   赵安玥重重的点头,清醒了很多,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姿势,有些脸红。她睡得很霸道,脚搭在他身上,手也搭在他身上,就像抱着枕头一般。   但是她又不想松开,于是她权衡了一下,还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说话:“对啊,我醒来发现你不在。然后我就去找你,可是我都没有找到。外面太黑了,我就回来了。”   赵安玥声音脆脆的软软的,没有隐瞒。却无端听得顾淮景心里一动。   他稍稍放开她,低下头看着她,黑暗的夜色中能看到两只亮晶晶的眼:“玥儿,你为什么要找我?”   赵安玥呆了一下。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   但顾淮景问了,她也就想了一下,但是发现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找他。而且好奇怪,为什么他不在身边睡,自己就会醒?   他不在的时候,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让她在梦中都有些不安。醒来发现人不在,就下意识要去找人。   赵安玥自己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但她突然间想起了肚子里的小安鱼,顿时豁然开朗。   她挺了挺小腹:“是小安鱼要找你哦,不是我。”   顾淮景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不过也许自己要的回答,赵安玥都想不明白,她怎么给他?   而且这也没有那么重要,他们有足够长的时间,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顾淮景伸手覆在她小腹上,微笑道:“之前不是说小安鱼不要我吗?还让我离你远一些?”   赵安玥瞪着眼睛:“那我怎么知道?之前不要,现在就要了啊?小安鱼还那么小,当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呀。”   “好,我知道了。”顾淮景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赵安玥哼了一下,然后又问道:“你到底去哪里了?”   顾淮景想了一下,反正这种事情也无法隐瞒,于是道:“我去了趟皇宫。”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你去皇宫找皇上了吗?”   “嗯。”顾淮景答的很简单,“接下来朝局会动荡,不过很快就会结束。这些日子你尽量待在侯府,不要出门,好吗?”   赵安玥在怀了孩子之后就不太出门了,主要是上次遇袭的时候,让她也有些怕。   现下听顾淮景这般说,她眼珠子转了一下,脑袋也转得很快。   顾淮景这般说,很有可能宫里的皇帝已经出事了,那皇位很快就能换人。虽然她觉得杨卫礼那里有点不对劲,但是顾淮景这般心机深沉狠辣无情的无耻小人,应该是不会输的。   那他很快就要登帝,皇帝跟侯爷毕竟是不一样的。   赵安玥觉得自己也要未雨绸缪了。她开始想着自己母后平日是怎么做的,因为父皇宫中那些妃嫔时常要陷害母后,但母后一般都不放在心上,而且从宽处理。她曾经很不解,问过母后为什么。母后说,她得了父皇的心,便已经赢了。   得了父皇的心?   赵安玥有些迷茫,似懂非懂,干脆依葫芦画瓢,学着母后对父皇那般对顾淮景柔声道:“好,那我在府中等你回来。”说完后,她偷偷吐了吐舌头,都被自己恶心到了。   她答得很乖,乖得顾淮景内心有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把赵安玥抱住,手轻轻擦过她顺滑的发丝:“嗯,睡罢,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   赵安玥应了一声,蹭了蹭,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着哈欠睡着了。 第100章 100   寅时, 天蒙蒙亮。   “啊——!”   皇帝宫殿中突然间传来映嫔的尖叫声,声音尖锐, 刺破了清晨的寂静, 惊飞了不少栖息在宫殿屋檐上的飞鸟。   李福全和几位小太监纷纷惊醒。   他们平日也会在殿外偷偷眯一会, 但昨夜眯得有些长。李福全连忙站直, 看了看殿外依旧站如松, 兢兢业业守着的大内侍卫们,稍微放下了心。想必有他们在,定然也不会有人进出,故而安下了心。   他连忙戴正了帽子, 赶紧推开房门小跑了进去:“皇上, 映嫔娘娘,可是发生了——”   太监尖细的说话声突然间顿住,然后下一秒, 比刚刚映嫔更大声的尖叫从殿中传了出去:“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快,快传太医!”   太医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 也是吓得心跳都快要停止。   只见映嫔娘娘失魂落魄的坐在一旁,皇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口角还带着血迹,整个人青紫,仿佛没了生息。   太医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然后忙着退后了一步,手无意识垂落, 眼对上李福全的眼,两人眼里写满了恐慌。   太医唇微微颤动:“皇上,皇上,皇上驾崩了……”   映嫔以手掩面,一行清泪缓缓流下。   太后早逝,皇后和齐皇贵妃已死,十一皇子生母欣妃也早以因为陷害皇子被赐死。如今尚在妃位的,只有位病体有恙的娘娘。   而除了这些,后宫中位份和资历最深的居然是映嫔。   其他都是刚进宫不久的年轻妃嫔,皇上还没来得及从这些人中立妃位。   除此之外,皇帝膝下也无子。   所以最先赶来的,是杨卫礼,连带着皇帝那一帮坚实的杨氏皇族拥趸者。   杨卫礼和几位老臣跪于地面,对着床上的皇帝悲恸大哭。   映嫔抹了把眼泪,李福全悲从心来,不知今后如何,也是掩面而泣。   他看向那位跪得端端正正的杨卫礼,心下想着,下一任皇帝,于情于理都应是这位杨大人罢?这杨大人,他似乎未曾得罪过,不知可有机会继续在这位新皇帝跟前伺候着?   接着,又有不少大臣听到后纷纷赶来,只是顾淮景未曾出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殿中哭声一阵接着一阵,慢慢地便停了。   杨卫礼脸色有些苍白,他擦去泪水,问道:“太医,皇上究竟是因何而亡?”   朝臣们见此齐刷刷的盯着太医。   太医如实道:“皇上想必是昨夜气急攻心,一时没有缓过来,所以才……才。”   齐大人看向映嫔和李福全:“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映嫔娘娘可守在皇上旁边?既然如此,为何皇上会出事?”   映嫔连忙哭道:“这确实怪我,这些时日皇上每日噩梦缠身,夜间常常惊醒。我一直都在候着,可昨夜实在太累,睡熟了过去,竟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待我醒过来后,皇上便这般了!我现下实在难过,无论如何,我都要和皇上一起,和皇帝一起陪葬!”   此言铮铮,心下存疑的忠臣不再说什么,又看向那李福全、几个小太监,以及昨日守着的大内侍卫。   几人仿佛串了口供一般,每个人都说昨日确实在殿外守着,除了映嫔,未曾有人来过,也没有听到声响。   “李公公,我听闻奴才守夜,偶尔会有小憩。你们昨夜可有打过盹?”   李福全心里一凛,自然不敢承认,忙道:“齐大人,奴才自然不敢打盹。而且昨夜守在门外数十人,总不能人人都打盹罢?”   其他小太监和宫女纷纷点头。   那齐大人一顿,眉头一皱,看向杨卫礼:“杨大人,皇上死因实在让我奇怪。昨夜赵峰统领府出事,几乎无人幸免。赵统领乃皇上身边忠臣,恰巧昨夜出事,实在让我心下疑虑,怕是有心人为之。”   杨卫礼道:“自然要查,让所有太医都为皇上诊治一遍,并请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对昨夜值守的人分开审讯,并且彻查统领府一事,诸位认为如何?”   大家纷纷点头。   齐大人也同意这样,他看了看在场的官员,发现位高权重之人差不多都在此,而且顾淮景还没来。   于是他突然间拜向杨卫礼:“杨大人,还有一事。皇上已逝,大祁无主。但如今群臣无首,大宴和蛮族一南一北,这新皇一事得提上日程。”   杨卫礼连忙阻止:“齐大人,如今不是提这个的时候。皇上无子,新皇选举更应当慎重。依我之见,七日后,我们于金銮殿上,由文武百官共同选出新皇,如此才算名正言顺。这七日,如果诸位大人没有异议,便由我先主持一下朝局,如何?”   大家都点头同意,如此最为妥当。   齐大人和几位老臣,也只能点头同意。   **   皇帝驾崩的消息没过几个时辰,大祁京都便传遍了。   除了对皇帝的死感到难过外,百姓最关心的事情便是新皇的人选。   最近宫中忙着处理皇帝的丧事,文武百官人人镐素,连顾淮景也免不了要出席,三叩九拜,共同为皇帝守灵三日。   故而也没有多少人管百姓们的议论,故而百姓越发大胆。   这位皇帝是历朝最为可怜的,也算英年早逝,死后身边居然无子,没有皇子可以继承帝位。   皇家宗室也在皇帝生时,被残害的差不多了。唯独一个隔了好几代的杨府。杨府的祖上也是皇子,但经历过多朝,血脉已经稀薄,薄到皇帝放了杨府一马,都没放在心上。   可如今矮个子里选高个,再怎么说,杨府也是杨氏皇族的血脉。   懂得不少的书生几番分析过后,都觉得新皇定然就是杨卫礼,因为于情于理,杨卫礼都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可是其他不懂,甚至什么杨府,杨卫礼都没听过的百姓却不这么想。   朝中官员数目多,然后他们最熟悉,最崇拜,最为爱戴,深埋于心的,那只有一人!   便是顾淮景!   顾淮景守卫大祁十年,吓得蛮族不敢入侵,护佑大祁平安。   如今皇家没有人,那就是选最厉害的,在百姓心目中,最厉害的只有顾淮景了!   所以新皇很有可能是顾淮景!   这样传着传着,传到最后,传成了新皇定然就是顾淮景!   杨氏皇族拥趸者的几位老臣,其中就包括齐大人,被百姓言语气得不轻,吩咐京兆尹府去抓人。   可惜被杨卫礼知道了,拦了下来,说是皇帝刚逝,应大赦天下,不该做这种事情。   齐大人等人还仰仗着杨卫礼,而且杨卫礼登上帝位,前途无量,于是便不敢得罪。   但这事是刺在他们心上的刺。   杨卫礼却一笑而过:“诸位不用忧心,让百姓说便是。新皇的人选,是我们选的。”   是啊,新皇的人选是文武百官选的!   根据这几日的情形来看,几乎所有官员都对杨卫礼言听计从,连那冯安重,都不太和顾淮景来往了!   顾淮景这几日身边无一人,都是形单影只。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顾淮景在百姓中声望最高,那又如何?结果出来后,难不成百姓能改?   果然还是杨卫礼想得通透,真不愧是下一任新皇。   **   这几日,赵安玥都不出府了。   姜佩绮因为孩子还小,杨卫礼也特地嘱咐过她。故而姜佩绮也深居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刘梓倒是有心要找两人,但一人夫君在朝中声望最高,一人夫君在百姓中声望最高。多事之秋,刘梓也只能叹一声气,憋在家中,等着这日子赶快过去。   杨府除了杨卫礼外,其他父兄弟,表兄表弟,其他房的人都没有什么能成气候的。但是消息却十分灵通,早早听了杨卫礼可能会登帝之事,兴奋得不行,觉得下一瞬间自己便要成为风光无限的皇家国戚,每日卯足了劲头去奉承杨父杨母,还在外头作威作福。   那些少夫人也纷纷来找姜佩绮,姜佩绮嫌烦,一人都不见。   杨父和杨母,和杨卫礼的亲兄弟们倒是被奉承的飘飘然,每日喜笑颜开,完全将杨卫礼之前嘱托过的事情忘在了脑后。已经口头上许出了不少官职,仿佛杨卫礼成了皇帝之后,什么都可以按照他们心意来。   但杨卫礼见此,也没有多说什么。杨府中大多数都是谄媚之人,平日尽做偷鸡摸狗之事,日子长了,必然会成为甩不掉的麻烦和包袱。   所以,这倒也是个脱离杨府,自立门户的好机会。   否则,他只能陪着这些人一起腐烂。   **   十月二十三,皇帝死后七日。   赵安玥还在酣睡之时,顾淮景已经换上了朝服。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望着睡得东歪西倒的赵安玥,宠溺得叹口气,弯下腰给她盖好被子。   期间她睁开了一下眼睛,打了个哈欠,迷离的看了顾淮景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她怀了身孕后,其他症状倒是没有,唯独比较嗜睡,而且特别喜酸。   顾淮景问道:“你不和我说什么吗?”   赵安玥知道今天是选新帝的日子,但她真的不怎么在乎。   皇帝和皇后之位也许对其他人很尊贵,但是赵安玥的母后就是皇后,父皇就是皇帝,她从小看到大,真觉得没什么。   而且她觉得,她父皇根本不喜欢那个位置,母后也不是很喜欢。   所以对赵安玥来讲,真的没有什么意思。   她皱起鼻子,微微嘟着唇,无意识的撒娇:“我很困,别打扰我睡觉。”   说完后,翻了个身,背朝着顾淮景。   顾淮景又叹了口气。   没良心的小家伙。   他甩甩头,走出了顾国侯府,连顾老夫人也还在睡梦中,没有来送的意思。   和这边冷冷清清的顾淮景不同,杨卫礼今晨出门之时,是被簇拥着出去的。   父亲和母亲,以及哥哥弟弟亲切的搀扶着他,其他表兄弟,堂兄弟,一个个跟在身后,兴高采烈的。   “卫礼啊——”三伯开口,叫到一半,连忙改口,“杨大人,你飞黄腾达之后,可别忘了你三伯啊。你堂兄如今还没有官职,到时候就麻烦你看看啊。”   “卫礼呀。”一位堂兄出口,“我最近在外头惹了点小事,到时还得麻烦你和刑部大人说一声。”   “行了,你们少说点!”平日非常看不惯杨卫礼的亲兄长呵斥了一声,然后对着杨卫礼温声道,“卫礼,你快去罢,我和父亲母亲等你回来。”   诸如这样的声音不少,一句一句涌入杨卫礼耳中。   他微微笑着,显得温和有礼,和大家拱拱手后上了马车。   马车驶向皇宫,一路开去,都见到不少百姓。   甚至在皇宫外,还围了不少人,翘首以盼地等待着,都无比好奇新皇人选到底是谁。   马车不得驶入宫中,众臣在宫外停下,然后步行入金銮殿中。   顾淮景下马车的时候,围在远处的百姓们远远瞧见了,发出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他转头微微一笑,然后面色平静的走了进去。   今日大家都到的很准时,按照官员整齐站着。   杨卫礼是主持朝局之人,于是站在众人之间,眼神扫过各位,肃然道:“大家都到了,那便开始罢。皇上无子,且驾崩突然,也未留下任何旨意。故而按照大祁律法,由文武百官选出新帝!大家有何人选,不用顾忌,都可提出!”   此话一落,齐大人是率先站出来的。   齐大人身为三朝元老,如今虽然年老,但依旧身康体健。且地位尊贵,是先皇亲封的齐国公。   他出来说话,最为合适不过。   齐大人清了清口,道:“我心目中的人选,自然是杨大人!杨大人是皇家旁氏,身上流着皇家血脉,于情理自然只能是杨大人继位。且杨大人的才能品德,诸位自然有目共睹,平日也深受皇上信任,这七日,更是将朝事处理得妥当!”   齐大人越说越激动,语气更加高昂:“杨大人有皇室之血脉,帝王之仁才,如此之人才,自然当成为我大祁之君王,保我大祁子民安康,佑我大祁国富兵强!”   此言一出,朝中不少人点头同意,平日和齐大人一起的几位老臣,更是第一时间表明了心意。   杨卫礼闻言朝齐大人微微点头致意,然后看向其他人,道:“诸位可还有其他人选?”   顾淮景微微垂下眼眸,没有言语。   其他大多数朝臣都偷偷看向顾淮景的神色,依旧没有说话。   这些朝臣的小动作,齐大人等人因为过于得意,没有看在眼里。   但一直注意着的冯安重却发现了。   那日马车前,顾淮景低语的几句话,一直让冯安重震惊。   然后他开始留意被自己忽略的一切,比如这些朝臣的小动作,比如杨卫礼和顾淮景偶尔对上的眼神。   他看出了什么,但是却无法阻止。   顾淮景率先告诉他这些事情,代表着对冯安重的信任,也代表着让冯安重正式加入他顾淮景的阵营。   冯安重没有退路,这一切早就大局已定,不是任何人能改变的。   要说,也只能说顾淮景太可怕了,到底要有什么样的心性和智谋,才能编织出这样一张大网?   到底要如何有魅力,才能让如此多的能人异士甘愿听命于他?甚至连冯安重自己,知道这些事情后,不觉愤怒,反而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顾淮景,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冯安重看向杨卫礼。   杨卫礼见没有人开口,于是微微一笑。   齐大人心中一喜,觉得杨卫礼称帝已经是板上钉钉。   杨卫礼道:“既然诸位无人选,杨某倒是有一人。”   齐大人一怔,不太明白杨卫礼的意思。   杨卫礼看向齐大人,先朝齐大人躬身微微一拜:“齐大人刚刚之言,实在让卫礼有愧。卫礼自知自己能力,恐无法胜任。如果强行登位,便是害国害民,此不忠不义之事,恕卫礼不敢做,不能做。”   齐大人的眼中浮起几分不可置信!不知为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帝位对杨卫礼已经是手到擒来了,杨卫礼却还说出这样的话!   而且这些日子,齐大人明显倒向了杨卫礼,杨卫礼虽然没直接说,但种种情形都表明了他接受齐大人的提议,愿意当这新帝!   可现在,说反悔就反悔!不,杨卫礼为何反悔?有谁能拒绝那帝位?怎么可能!杨卫礼说的这些,怕只是托词而已!   齐大人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神,眼睛却不知为何看向了一旁站着的顾淮景。   他们这些老臣最怕的是顾淮景,谁都可以登帝,唯独顾淮景不行!   可是,往往怕什么来什么。   杨卫礼居然几步走了过去,朝向顾淮景,掀开朝服,直直跪于地面,说话声铿锵有力:“卫礼心中人选,唯顾将军一人尔!顾将军身上虽无杨氏皇族之血脉,但诸位可切莫忘了,当年我大祁建国之时,乃是杨家和顾家携手而为,一起开疆辟土,才有了今日之大祁!这些年间,顾府为了保佑我大祁江山,奔波于战场,不顾自身性命,此大义大勇,卫礼感激于心。大祁百姓更是在心中铭记,宫外此刻围着的百姓便是最好的证明!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顾将军成为我大祁君主,是民之所向!方才齐大人赞我才能品德,可这些日子,想必各位都知道,顾将军的才能皆在我之上!我有时心中难免嫉妒,前不久对着顾将军说出不当之语。之后卫礼细细想着,才觉得自己有错。”   杨卫礼心怀激动,满腔热血,看着顾淮景的眼里带着由衷的臣服:“顾将军身为开国功臣之后,乃是民之所向,而且有着将士之才,帝王之能,自然是帝王的不二之选!在顾将军带领下,我大祁将士定然能彻底击溃蛮族,统一永安大陆,成为永安史上第一位真正的君王!”   杨卫礼的每一个字都深深感染了在场的大多数文武百官。   他们原本都是最为低贱的人,被顾淮景所救,由顾淮景培养,才能被顾淮景赏识,仿佛获得新生一般,能够来到这以前未曾想过的朝堂中,做自己想做之事,以一己之力为大祁出谋划策,保佑大祁国富民强。   而且在顾淮景的统治下,他们相信朝中再无淤泥之地,每一处都敞亮光明,每一位同僚都带着忠诚之心。   忠于顾淮景,诚于百姓。   而且永安大陆存续以来,从未一统过。但在顾淮景手上,一切都有可能。   这将会是一个不同的朝代,必然会在永安大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们怎么能不激动,怎么能不兴奋!他们等着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   杨卫礼以头触地:“我杨卫礼愿以顾淮景为皇!”   姜达率先激动的站了出来,咚得一声跪在杨卫礼旁边,对着顾淮景道:“我姜达愿以顾淮景为皇!”   “我陈起愿以顾淮景为皇!”   “我刘孥青愿以顾淮景为皇!”   “我李从愿以顾淮景为皇!”   “……”   齐大人等几人,眼看着情势逆转,朝中那些素来从未与顾淮景有过交集的朝臣,居然一个个跪在了顾淮景面前。   他们表情难掩激动,那是发自内心的臣服!   如果不是这样,现在不会是这个局面!   这样的臣服,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些人都是顾淮景的人!   顾淮景不知从何起,居然将自己的人安插在了朝中,占了人数三分之二!   而还有一部分,虽然不是顾淮景的人,但前段日子都和顾淮景走得很近,这般情况下居然也被此时气氛感染,中了毒似的跟着跪下高呼!   如今,朝中只站着少数几个人,还有一个是冯安重。   齐大人看了过去,结果见到冯安重面色通红,眼含热泪,早已被这样的场景所震撼,向来自愿明哲保身的他,居然难得有了年轻之时的豪情壮志,双腿一弯,跟着跪了下去:“我冯安重愿以顾淮景为皇!”   齐大人等几人面色一白,往后退了一步。   顾淮景不能为帝,谁都可以,但顾淮景不行。   因为顾国侯府的事情,他们当初都有插手,顾国侯府人丁稀少,是有原因的。这些原因,与他们有关。   可他们的意见一点都不重要。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就算齐大人事先知道,也没有办法。   而杨卫礼之所以一直吊着他们,只是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候节外生枝罢了。   齐大人却还在挣扎:“这不可……”   然而接下来的高呼声,直接把齐大人的声音淹没,齐大人的声音如同蝼蚁发出的,没有人会去听,没有人会在乎。   因为无足轻重。   众臣已经表态,结果不言而喻。   大家以头触底,对着顾淮景高呼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淮景站于众人之前,双手负于身后,身姿挺拔,面容平静且坦然。 第101章 101   顾淮景成为新帝的消息, 以飞快的速度从皇宫往外传去,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皇城, 然后再由皇城往外扩散。   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异常, 脸上表情喜气得仿佛过年一般。连那些小小儿童都蹦蹦跳跳地, 手里拿着大人买的冰糖葫芦, 学着大人用稚嫩的童音念:“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刚到大祁京都的张树玉, 隐在众人之间,一脸风尘仆仆,眼中更是带着一抹愕然。   他从大宴远道而来,自然是为了见赵安玥一面。   那日赵安玥从顾淮景偷的兵书, 早已到了他手上, 他通读过后学到了很多,但同时每日都担忧着赵安玥的处境。   如果这被顾淮景发现,赵安玥会有危险, 甚至会被厌弃,日子定然过得孤苦无依。很可能被顾淮景扔在偏院, 夏日无冰块纳凉,冬日无炭盆取暖,节衣缩食, 那些往日赵安玥爱的瓜果点心想必是再也吃不到了。   每每想到这些,张树玉都坐立难安。   今年,他终于找到机会,和皇帝请命,从大宴宴城到祁宴边境驻守。   他在祁宴边境待了数月, 现两国之间并无任何异动,边境风平浪静,他无所事事之余,干脆借病休养,偷偷来了这大祁京都。   只是见公主一面便好。如果公主过得好,他便立马离开。如果公主当真被顾淮景苛待,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公主带走。   前几日赶路之时,在一家茶肆喝茶,偶然间有听闻大祁皇帝驾崩的消息。他当初还想,大祁皇帝驾崩,而且诸位皇子皆亡,新帝人选必然一番腥风血雨。这样下来,大祁国力衰微,反而利于大宴崛起。   可是今日,他刚来到京都,便听闻只不过七日,新帝人选已经定下,是顾淮景。   居然是顾淮景!   张树玉今年十八,顾淮景二十六。   顾淮景成名于十一年前与蛮族的一战,之后更是次次骁勇,打得蛮族不敢入侵,每次都有不少令人拍案叫绝的战术。   所以张树玉七岁的时候,就听着自家父亲说着顾淮景长大的。小时候,每每张树玉偶尔偷懒,陪着比他还小两岁的赵安玥玩耍,给赵安玥当替罪羔羊时,事后总是被父亲指着鼻子骂:“你看看那大祁的顾淮景,人家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跟着父亲上战场杀敌了!结果你呢!你看看你自己!张树玉,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下去,人家顾淮景怀中有娇妻,日子过得甜美的时候,你都不知道缩在哪个角落里哭呢!”   事实证明,他那脾气暴躁的父亲,有时候说话还真的挺准。   顾淮景如今不仅将赵安玥娶走了,还当上了大祁皇帝。   这样的结果,让张树玉很不安。   这些年间,他研究了很多顾淮景的战术,越研究越是心惊。再加上那本赵安玥送回的兵书,上头顾淮景写的见解,更是让他折服。   如果两人不是敌国阵营,张树玉会奉顾淮景为师,定然不吝请教。   然而没有如果,如此心机深沉,狠辣的男子登上帝位,对大宴并不是好事。   他不由的皱起英气的眉毛。   而且如果顾淮景登帝,那赵安玥呢?赵安玥如果成了大祁皇后,事后祁宴有冲突之时,赵安玥要如何自处?   只要一想,张树玉都为赵安玥感到忧心和心痛。   他真的得见赵安玥一面。   可是现在,依照他的身份,他不可能光明正大的上顾国侯府去见。   他身为大宴将军,来大祁之后不夹着尾巴做人,还光明正大赶上前去,岂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吗?   张树玉悄悄的离开了人群,来到顾国侯府对面的门外,蹲守了好一会,见到了出来帮赵安玥打探消息的荷鱼。   张树玉一路跟着荷鱼,见四处无可疑之人时,快步跟了上去,保持着差不多的速度在荷鱼旁边走着,低声道:“荷鱼。”   荷鱼吓了一跳,偏头看去。   张树玉把自己的笠帽往上抬了一下,以便荷鱼能看到自己的脸:“是我。”   荷鱼看着那张飞扬英气的脸,震惊的捂着自己的嘴巴:“少将军,您怎么会在大祁?”   张树玉把笠帽带好,四处看了一下,道:“说来话长,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说罢。”   **   荷鱼对大祁京都已经是非常熟悉,轻车熟路地带着张树玉到了一家巷道深处的茶馆。   张树玉将笠帽放下,手置于双膝之上,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我不放心公主,那顾淮景可有苛待公主?”   荷鱼犹豫了好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赵安玥刚嫁入大祁的时候,顾淮景对赵安玥是非常不好的。她甚至还记得顾淮景罚过赵安玥待在暗室之中,还想要用家法鞭打赵安玥,虽然最后被顾老夫人阻止,但这些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   但是之后,府里那个宋姊然死后,侯爷倒也再没做过其他过分的事情。平日吃喝玩乐,倒是从未苛待过,甚至有时,比公主在大宴之时还要好上许多。   这前后的变化,实在让荷鱼没法说。   但是,荷鱼想了想,这些事情,公主自己写信时,都不曾和大宴皇上和皇后说过,想来是怕家人担忧。   如果她这般告诉少将军,少将军回去后又告知了皇上和皇后,那岂不是违背了公主的初衷?   而且公主如今怀有身孕,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于情于理,有些过去的事情自然没有必要再提起。   就算要提,也不该是身为下人的她对他人提起。   荷鱼想了想,于是道:“少将军,公主有孕了,就这段时间的事情。府中还未外传,还请少将军代为保密。”   张树玉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无法一时之间接受这个事实。他从小看到大的公主,居然也要有孩子了?   在他看来,公主自己都还是个需要人好好呵护的孩子呢,结果居然已经要为其他男人生孩子了!顾淮景真是个禽.兽!   他的手握成拳,几乎不能控制自己。   荷鱼等人和张树玉很熟了,见此连忙道:“少将军,公主也很开心,每天都期盼着小安鱼快些出生。”   张树玉张了张嘴巴,顿了一下:“小安鱼?是公主起的名字吗?”   这么可爱的名字,自然只能是可爱的公主起的。   荷鱼点点头:“公主在侯府中吃喝不愁,没有什么缺的,少将军不用担心。再不济,还有我们陪在公主身边呢,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公主吃苦的。”   听到这样的结果,张树玉不知道自己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他其实心中隐隐期待赵安玥过得没那么好,但他就可以有理由把人带走。可现在,赵安玥有孩子了,听荷鱼说,顾淮景似乎对赵安玥不错。   那他,似乎就没有什么理由了。   张树玉猛地灌了自己一杯茶,然后抬头道:“我想见公主一面。”   他要亲自看看赵安玥的情况,如果真的是这样,他马上就离开大祁这个伤心之地。   荷鱼点头,倒是没有多想:“我这就回去和公主说一声,公主肯定会见你的。”   张树玉却连忙阻止:“这不行,荷鱼,我身为大宴将军,在大祁京都是很危险的,我不能让人知道我在这,特别是顾淮景!”   荷鱼愣了一下:“那,那怎么办?我悄悄告诉公主吗?”   张树玉想了想:“我刚刚听闻顾淮景登帝的消息,你们这几日定然会忙着搬进宫中。最后一天在侯府是大家最松懈的时候,这个时候你把公主带出来一趟罢。公主心地善良,不会隐瞒人,我怕你提前告诉公主,会被顾淮景察觉出异样。你当天再和公主说起此事。”   荷鱼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两人没有待太久,便各自分开了。荷鱼到各处走动了一下,探听不少消息,便回了侯府。   **   赵安玥睡到巳时才起,起来后用了个饭,被她派出去的荷鱼便回来了。   赵安玥连忙问道:“如何?”   荷鱼心情愉悦,忙道:“祝贺夫人,侯爷已经成为新帝了,百姓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情。”   赵安玥点点头,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也没有多大的感觉:“还有其他消息吗?”   荷鱼看了赵安玥一眼,想起张树玉的嘱咐,没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她回来的路上仔细想过,确实不能让侯爷,不,皇上知道少将军来大祁的事情。   否则少将军可能会被押在大祁。   她想了想,道:“杨府众人好像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赵安玥手托着下巴,五根手指在自己白皙的脸颊上一动一动:“杨府吗?”   杨府她之前常常去的,但每回去都是直接找姜佩绮,杨府其他人她没怎么见过。姜佩绮好像也不怎么和她们往来。   姜佩绮不往来,说明姜佩绮不喜欢,不喜欢自然有原因。   她有些担忧地问:“杨府人为难佩绮姐姐了吗?”   荷鱼摇摇头:“我只是看见有不少杨家人得知事情后,怒气冲冲地回了杨府,不过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杨卫礼大人的马车朝杨府而去,想来应该是赶过去了。”   赵安玥稍微松了口气,连忙道:“荷鱼,你去杨府外看看,如果一有情况就告诉我!”   她倒要看看谁敢欺负佩绮,如今顾淮景登帝,她就是皇后。皇后手里可以有权利了,有人敢欺负姜佩绮,她就能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这种感觉,好像挺好的呀。   到时候她还可以让还在北夷的冉琴姐姐也回来呢!   看来当皇后也是有点好处的,她若有所思的摸摸自己下巴,觉得还是要向母后学习,要得到顾淮景的心。   要想得到一个人的心,那就对他好一些,应该就可以了吧~   **   杨府。   杨卫礼父亲兄长一改晨间的慈爱,阴沉着脸怒气冲冲的看着赶回来的杨卫礼:“卫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是你自己主动让了帝位!”   杨卫礼叹了一口气:“父亲,我早说过帝位绝不可能是我的。皇上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比我合适。”   “怎么不可能!”杨父气得胡子乱颤,“明明那些朝臣都和你相处的最好,连齐国侯这样的三代元老都支持你,你却把这么好的局面给弄成如今这个样子!你个孽子可知道你错过了什么?我们祖上本就是皇子,如今新帝无子,帝位就该是我杨家的!结果你说你不合适!”   杨卫礼听到这里,立刻出声制止:“父亲,此话不可再提。如今新帝已定,这般话太过大逆不道了!”   “到底是我大逆不道,还是你大逆不道!”煮熟的鸭子却这般飞走了,杨父气得心都滴血,杨卫礼为帝,他身为杨卫礼的父亲,接下来的日子该有多好过?可现在呢!   和杨父一样想法的人非常多,席间站着坐着的叔父伯父堂兄堂弟姨娘婶婶等等,都气得不行。   杨母这些年来靠着杨卫礼风光无限,因此很是溺爱杨卫礼,见大家都是如此愤慨的模样,连忙站了出来,拉着自己的夫君:“行了,你少说一些。无论如何,卫礼也还是刑部尚书,而且他今天让出这帝位,皇上定然对卫礼心中感激,赏赐定然少不了我们杨府的!”   杨府众人听到这里,都是勉勉强强的瘪瘪嘴,话虽这么说,但他们依旧心里不舒服。杨卫礼当皇帝,和当刑部尚书,那能一样吗?   之前杨卫礼成了刑部尚书,他们确实借此得意了好一阵。可是在知道有很大的机会杨卫礼能当皇帝之后,他们心里便不满足了。   这样的结果等同于重新回到原点,那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激动兴奋岂不是个笑话?已经吹出去的牛,给别人许好的承诺,该如何收场?   越想,便对杨卫礼更加气愤!   杨卫礼听到杨母这般说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如今已经不是刑部尚书大人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什么?”   杨卫礼道:“新帝继位后,便革去了不少人的官职,我如今什么都不是。也不知皇上是否还会对我重用。先前我曾对皇上出口不逊,皇上想必心中记恨罢。”   杨府众人闻言都惊到了,一个个大骇:“那、那这可如何是好?皇上可会因为你迁怒我杨家?”   杨卫礼摇摇头:“我也不知……”   话还没说完,便有杨府下人冲进来,神色慌张的朝众人禀报:“不不不不不不好了!堂少爷被刑部的人抓走审讯了!而且杨府的几座别院和钱庄都被官府的人抄了!”   杨父往后退了一步,身形不稳:“别院和钱庄被抄了?”   “什么!”有一男一女连忙冲了出来,脸色苍白,“这怎么回事!我儿被抓走了?”   之前这杨家堂少爷仗着自己堂弟杨卫礼是刑部尚书,干了不少破事,整日欺负民女,与他人斗殴,但都因为杨卫礼的机会,没有收到应有的惩罚。而且那些别院和钱庄背后的肮脏事更多,但官府向来闭一只眼,睁一只眼。   可这新帝继位没多久,这堂少爷便被抓进了刑部大牢!别院和钱庄也被抄!   结合刚刚杨卫礼说的,新帝的意思不言而喻,殿间众人都齐刷刷白了脸。   杨府其他人本都是无能之辈,没有真凭实学,往日都是仰仗着杨卫礼才能混个低等官职度日。钱庄更是杨府的命根子。   可现在,新帝追究起来,他们也许连太平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大家都对杨卫礼怒目而视,如今杨卫礼连刑部尚书都不是,那堂少爷的老母,泼妇一般的伸手就想去扯杨卫礼:“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儿怎么可能会被抓!你快想想办法啊!你若不想办法,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杨母连忙推开那疯婆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如果不是我儿,你那废物儿子早就烂在刑部大牢了,现在你还有脸怪我儿!”   殿间顿时吵闹了起来,撕开了脸的女子,话一句比一句难听,表情让人作恶。   杨卫礼站在中间,一向温润有礼的眼眸中有几分疲惫。   杨父突然间大喝一声:“够了!都给我安静!”   杨府如今家主到底是杨父,大家慢慢也就静了下来。   杨父看向杨卫礼:“你说你得罪了新帝?”   杨卫礼恭敬道:“是。”   杨父抿着唇角:“你现如今无官职?”   杨卫礼叹口气:“是。”   杨父看着杨卫礼,仿佛不是在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般:“因为你的原因,新帝甚至可能会报复杨家?”   杨卫礼担忧地道:“很有可能。”   “卫礼。”杨父表情很严肃,“如今离新帝继位不过数个时辰,便让刑部抓了你堂兄,而且抄了钱庄。我们杨府必须立马向新帝立出我们的态度,否则新帝迁怒,你兄长、弟弟,甚至是我的官职都有可能被革。虽然我们官职低微,但必须保住,否则杨府怎么生存下去?”   杨卫礼神情肃穆:“父亲,卫礼明白。”   “既然明白,你带着佩绮和鲤儿离开杨府自立门户罢,如此也是为了保全杨家其他人。我身为家主,虽然你会觉得我冷血,但我必须这么做。”杨父说的冠冕堂皇,一副为杨家献身的模样,“我会让你母亲给你准备五十两银子。”   此话一出,众人沸沸扬扬。甚至有好几个人说五十两银子未免给的太多的。   杨母着急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着杨府,急红了眼,但又不敢再多说什么。   杨卫礼躬身,温言道了声:“好。不过父亲,我和佩绮手里也还有些银钱,勉强够用。五十两还是留给大家罢,日后日子定然困苦,卫礼希望各位——”他顿了一下,声音轻得听不见,“好自为之。”   杨卫礼回了院子中,姜佩绮已经让杜鹃她们收拾好行李,就等着他回来了。   两人的孩子在摇篮里睡得香甜,姜佩绮神情冷静,看到他道:“都好了?”   “好了。”杨卫礼对着姜佩绮一笑,走到孩子旁边,伸手抱起了软软的孩童,然后一手牵着姜佩绮,“我们走吧,我们先去长叔那住几天。”   **   赵安玥一听说杨卫礼和姜佩绮居然被赶出了杨府,急得带人就匆匆要赶去。结果遇上了回来的顾淮景。   府中众人见到顾淮景,神色间显得更加尊敬,多了几分拘束。   明明顾淮景还穿着平日穿的朝服,表情神色也和平日一般无二,但如今在众人眼中,他已经不一样了。   这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改变,当你登上那至高之位,身边的人都会无意识把你供起来,下意识离你越来越远。   然后渐渐的,就成为了孤家寡人。   顾淮景看在眼里,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看向提着裙摆的赵安玥,出言道:“你去哪里?不是让你这几天不要出府吗?”   赵安玥看到他,连忙走过去,听在顾淮景两步外,质问道:“你把杨卫礼革职了?”   这个‘你’字,听得樱鱼眼睛一抖。如今侯爷是皇上,可不能再这样啊!   顾淮景嗯了一声:“先革职一段时间,怎么了?”   赵安玥气得咬唇:“都怪你,现在杨卫礼和佩绮都被赶出杨府了!我得去给佩绮撑场子!”   说完后就转身朝备好的马车跑去。   顾淮景一把扯住赵安玥的手臂,把人扣在怀里,声音听着带着点冷,但手里动作是轻柔的:“行了,杨府已经够乱了,你就别去添乱了。”   赵安玥气呼呼的:“谁添乱了?我是去帮佩绮!”一边说,一边奋力挣扎。   顾淮景干脆拦腰把人一把抱起,走进了侯府,一边走一边低声道:“被赶出杨府可是好事,你好友心里应该挺开心的。你就不用为她着急了。”   赵安玥愣了一下,扑腾的手和腿停在空中。   她仰头孤疑的看着顾淮景,抿了抿自己的唇:“真的?”   顾淮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常常去杨府,可喜欢杨府其他人?”   赵安玥立刻摇头:“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们看着我的表情,让我怪怪的。”   两人这边说着悄悄话,那边张树玉正在不远处,混在树丛间悄悄看着。   在张树玉看来,他只看到顾淮景用尽了方法阻止赵安玥出门,还动不动又扯又抱!   难道平日,赵安玥都是被顾淮景关在府中,不让出门吗?   作者有话要说:  顾淮景:我没有,我不是 第102章 102(一更)   顾淮景第一次见到杨卫礼的时候, 是在京都护城河桥上。   那年的冬夜格外的冷,顾淮景带着父亲和叔父的尸体回京, 而后不久母亲也离开了。   偌大一个顾国侯府, 只剩下他和祖母。那些时日, 祖母以泪洗面, 侯府到了夜晚便安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仿佛是一片坟地。   而且顾淮景一直不相信父亲和叔父会同时死于战场, 一起都太过巧合。他查了很多,最终却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在过往的十几年里,身为父亲唯一的儿子,父亲从小便带他上战场杀敌。   他受过无数的伤, 小小年纪便已经手刃敌人, 英勇无畏。   可和其他府中少爷不同,他的童年都是那片血腥的战场,他的玩乐便是剑刀枪箭。他不和人打架, 他只杀人。   因为父亲说,顾国侯府这些年来人丁稀少, 很有可能只有他一个了。   那顾淮景必须得撑起顾国侯府,必须得护着大祁,必须得抵御北夷。   顾家, 就是为战场而生。保佑子民,是生来的使命。   这一份骄傲,一份自豪,顾家人甘之如饴。   顾淮景毫无怨言,他对这片土地充满了热爱, 他不允许蛮族的铁骑踏入,不允许他们烧杀抢掠,残害无辜之人!   他内心被父亲种下了种子,甚至对那时意气风发的皇帝也极为的忠诚和佩服。   然而一切只是假象,他们在战场上,不惜生命换来的一切,在皇帝眼里,是拥兵自重。   他那一生为大祁而活的父亲和叔父,亲手死于皇帝设下的陷阱。   皇帝借蛮族之手,欲灭他顾家满门。   那顾家守着这大祁江山又是为何?为谁?为杨氏皇族吗?凭什么?   那夜的顾淮景,站在桥上,满脑子都是这些。   然后他看到了缩成一团在哭的杨卫礼。   杨卫礼小时候不被杨家待见,因为他过于异类了。他守礼,为人正直,不愿同流合污。   这在杨家那堆淤泥里,如此不同,所以他被排挤,被不喜。   他的名字,杨卫礼,是父亲所起,但父亲为人却与这个名字背道而驰。   于是顾淮景认识了他,然后告诉他,也是告诉自己。   忍着,只有忍着,一切都有可能。   当然这些顾淮景没有都说给赵安玥听,他只告诉了她一些杨府的事情。   赵安玥一脸不可置信:“他们是杨卫礼的亲人呀!怎么能这样呢!”   顾淮景冷冷的弯弯唇,没有说话。   赵安玥握着拳头:“所以你和杨大人是故意的罢?”   顾淮景点了一下头。   赵安玥嘴角扬起一个微笑:“哼,到时候他们知道真相,哭都哭不出来!”   两人边走边说,来到了顾老夫人房外。   顾老夫人已经在等着了,她倒也神色平淡,抬头看着顾淮景问道:“登帝大典和封后大典同时举办吗?是什么时候?”   顾淮景看着赵安玥坐好后,才跟在赵安玥旁边坐下,闻言道:“同时,十一月一日。”   顾老夫人沉思着:“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日子,不过是不是会太赶?礼部来得及准备吗?”   赵安玥拿了个橘子,刚剥了一瓣,抬起头看了顾老夫人一眼,眼里流露出佩服的神色。   祖母这么快就适应了!   顾淮景笑了一下:“一切从简便可,不过只是个仪式。”   赵安玥把橘子皮剥完,剩下一个光溜溜的橘子,她挑着上头的白丝,反对道:“不行,我的凤袍要很漂亮。”   顾淮景无言地看了她一眼。   她认真的抬起头,非常认真的道:“我的凤袍要很亮很闪,要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那种!”   顾淮景对着背后的顾青道:“你想想办法罢。”   赵安玥也偏头看向顾青,不放心地又强调了一遍:“要闪闪发光的哦。”   顾青嘴角微微抽搐,恭敬了说了声是。   赵安玥于是心满意足的吃起了橘子。   顾淮景倒是和顾老夫人说了很多,大多数都是搬进皇宫的准备事宜。   顾淮景忙着朝事,这些事情可能顾及不上。顾青也有其他事,顾曲倒是可以。但顾曲一人也忙不过来,于是只能先请顾老夫人帮忙主持大局。   至于赵安玥,他也就不指望她了。   顾淮景在赵安玥伸向第三个橘子的时候,把端着橘子的果盘拿远了,把水杯塞进她手里,淡淡道:“不能再吃了。”   赵安玥看向祖母,眼眶一红,就委屈的要告状。   顾老夫人轻叹:“确实不能再吃了。”   她沮丧的低下头,摸了摸还很小的小安鱼。   因为小安鱼,祖母都不帮她了!   **   晚上,顾淮景掀开被子,在赵安玥身侧躺下。   如今他们还是先住在顾国侯府,十月二十八的时候再搬进宫中。   空出这五日时间,一是把皇宫整理出来,二是侯府的行李也需要整理。   顾淮景看了看背朝着他的赵安玥,把烛火灭了,打算休息。   赵安玥轻轻咬着自己的手指头,眨着眼睛在想事情。   她觉得自己如果想高枕无忧的当她风风光光的皇后,那得讨好顾淮景呀。   可惜前些日子,她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小安鱼,对顾淮景做了不少坏事。好几次顾淮景本没什么心思,都准备睡了,结果被赵安玥故意撩拨得只能出门吹冷风。   当时想想是很开心,可是现在想想,赵安玥却觉得开心得太早了。她只顾自己一时舒爽,但没有好好想想日后的日子。   他日后完全可以纳妃嫔,有后宫三千啊!然后那些后宫三千就会合起来对付自己!她一人怎么斗得过这么多人!   如果顾淮景有意报复,她就会更惨!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现在还来得及补救。   赵安玥放下手,转了个身,拉起被子,埋住自己的头,然后往被子下爬去。   如今两人还是一人一条被子的。   赵安玥爬到床中断的地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抓住顾淮景被子的一角,悄悄的抬了起来。   然后一个头冒了出来,然后飞快的从一个被窝钻进另一个被窝。   她把他当了棵树,沿着他往上爬,爬进了他的怀里,直到头抵在他下巴上,然后便不动了。   赵安玥这一招,只对她母后用过。   每次母后生气的时候,她只要这样,母后便忍不住伸手揽她,然后便气消,屡试不爽。   可是她等了一会儿,顾淮景的手依旧松松的置于身侧,没有任何动作,没有要主动抱她的意思。   他静静的躺着,仿佛睡着一般,对赵安玥置之不理。   可他才躺下没一会儿,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睡着?   他肯定是故意的!   赵安玥在被窝里眼睛也亮晶晶的,她想了一下,干脆伸手把他的手抓了起来,搭在自己左肩上。然后她再微微直起身体,把他放在另一侧的手也给抓了过来,和他搭在自己左肩的手扣在了一起。   一个完美的怀抱,赵安玥心满意足的躺下。   然而她刚刚躺下,两只手便松开了,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   赵安玥哼了一声,如法炮制,不过这次长了个心眼,不再搭在左肩,而且搭在自己腰侧,然后用自己左手夹着他的手,不让手跑回去。   可惜,手依旧强硬的跑了回去。   赵安玥生气了,她顶着一头被子爬了起来:“顾淮景,你今天刚刚当上了皇帝,你就不要我了!你要抛弃我和小安鱼了吗?”   一直忍着的顾淮景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伸手把赵安玥抓了回去,将她抱在怀里。   笑的时候胸膛微微震动,听得赵安玥红了脸。   她吸了吸鼻子,熟门熟路地哭道:“顾淮景,你名声那么不好,我还不嫌弃地从大宴大老远的嫁给你……”   顾淮景问:“你不嫌弃?”   好像嫌弃的,但是当时实在没有办法呢。   赵安玥顿了一下:“我嫁给你后,心甘情愿的跟着你过日子……”   顾淮景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心甘情愿?”   好像也不是,被形势所逼,只能如此。   赵安玥不受影响的继续委屈着哭道:“你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我却依旧对你很好,从不看低你……”   顾淮景松开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没摸到任何眼泪:“你对我很好?好在哪里?”   赵安玥哭不下去了,怒道:“我肚子里还有小安鱼呢!”   这倒是真的,顾淮景挑挑眉,没继续问了。   赵安玥咬着唇:“你还答应过,今后选妃都会经过我同意,我让你纳谁你就纳谁,不让你纳谁你就不能纳谁!”   顾淮景微微一笑:“那玥儿要给我纳什么样的?”   赵安玥嘟着嘴,开始认真想了想。   漂亮的不行,温柔的不行,能干的不行,娇滴滴的不行,会装可怜的不行,能歌善舞的不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也不可以。   那这样看来,好像都不行。只能又丑又黑又凶巴巴的才可以。   但这样,顾淮景会恨死他的吧?   于是赵安玥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他喜欢什么样的,就给他找相反的!   顾淮景想了想,笑着给出了回答:“我怀里这样的。”   赵安玥愣了一下,有些呆呆的,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再说什么,脸立马就红了。   她在他怀里缩了缩,小声赞同道:“我确实很多人喜欢的。”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这是事实呀。   赵安玥的这个回答在他意料之外,却又确实是她会说的话。他低下头,吻着她的发丝,轻声道:“玥儿,我不纳妃。”   赵安玥眨眨眼睛:“嗯?”声音柔柔的,糯糯的。   他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我有你就够了。”   赵安玥不说话了,一向叽叽喳喳的她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黑夜中,她脸红红的,眼睛更加的亮。   她的唇边带着抹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容,不知为何听他这样讲,她觉得心里甜甜的,仿佛吃了好多好多好多樱桃呀。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六点还有一章 第103章 103(二更)   十月二十七, 皇宫中已经收拾好了,侯府的东西也差不多整理完, 且搬了一部分进宫。   明日, 侯府众人, 就正式入住皇宫。   侯府存续了数百年, 东西不是一般多, 这几日收拾下来,真的是人人累得不行。   但好歹快要结束,而且明日便开启新的人生,每人眼里都满怀着期待。   以前听闻, 那皇宫都是食人血的。可是在顾淮景和赵安玥下, 肯定会不同。   侯府众人对两人,格外的信任。   对他们而言,只是换了个更大的住处。   唯一不怎么累的便是赵安玥了。她本来就嫁入侯府一年多, 东西再多也多不到哪里去,整理起来格外的快。   几个丫鬟只用一日时间就收拾好了, 剩下的时间便是帮着旁人。   赵安玥如今身怀有孕,人人都照顾着她。顾曲更是怕这位姑奶奶一个不小心,就磕着碰着, 哪敢让赵安玥下手?   可赵安玥是闲不住的人,凑了好几回热闹。顾淮景不会说她,顾老夫人手头正忙着,其他人又哪敢?   不过今日,府中到处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赵安玥无热闹可凑, 正躺在房间贵妃榻上,拿着从顾淮景书房里收刮来的书本,津津有味的看着。   荷鱼低着头,脚步匆匆的朝卧房走去,就要去找赵安玥。   樱鱼刚好出来,见到荷鱼,见她神色与平常不同,问了句:“怎么了?”   荷鱼愣了一下。张树玉这会就在后门不远处等着,想趁这个时候见赵安玥一面,所以她正准备去找赵安玥说这件事情。   这些天,因为张树玉的吩咐,这件事情她谁都没说,连樱鱼也没告诉。   可樱鱼本也就和他们一起长大的,现在事到临头,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于是荷鱼三言两语就把张树玉的事情告诉了樱鱼。   樱鱼听完一惊,往卧房里看了一眼,见赵安玥没有察觉,连忙拉着荷鱼到了角落,道:“你怎可如此糊涂!”   荷鱼一时没想明白:“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将军远道而来,就为了看一看公主过的如何,这份心意,你还看不明白吗?少将军一直对公主有意,可是公主已经嫁人!而且所嫁之人如今已是大祁皇帝,这种情况,怎么能让少将军见公主?”樱鱼还有些后怕,“如果被皇上知道了,怀疑公主和少将军有私情,那可如何是好?我们这位皇上的手段,你我在侯府伺候一年多,你还不明白吗?到时候公主如果被误会,会受多少苦楚?而且公主兴许不会有事,但少将军呢?他一个大宴将军,却这般潜入大祁,被发现后很有可能会丢了性命啊!”   荷鱼听得一惊一乍:“可是,少将军只是想见公主一面,不一定会被发现罢?”   “侯府人多眼杂,如果公主出门,定然会有人注意到!上回公主遇袭,就出现了不少暗中守着的人马!”樱鱼一字一句道。   荷鱼确实也没想到这么多:“那现在怎么办?少将军还在等着。”   樱鱼想了想:“这样罢,你带我去见少将军。我们两人出府,没有人会跟着。而且少将军那里,我应当可以和他说通这其中的不便之处,少将军为人善解人意,想必会体谅公主不易的。”   荷鱼点点头,带着樱鱼走了。   **   今日是留侯府最后一日,而且来回搬送物件,侯府守得没有平日那般固若金汤。   但是赵安玥的卧房外,暗处还是有不少人守着。   青兰累出了一身汗,不过两个时辰,就带着人搬送大的物件,来来回回侯府好几拨。   她擦了擦汗,回了正轩院泡了盏花茶。   青兰泡的花茶,实乃一绝。   她自己拿了杯在手上喝着,然后无意间找了桃鱼、梅鱼、绿衣等人,唤她们歇一会,去她房里喝口茶。   三人确实也累得够呛,欣然前往,打算借此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再继续。   青兰本还想找樱鱼和荷鱼,但走了一圈,都没有找到。   她有些慌,但强行镇定了下来,想着景鱼院单独养着的猫,便去看了一眼。   哪想景鱼院中,房里的小黄猫不知为何十分躁动不安,喵喵喵的叫着,一直撕咬着房中的东西,显得十分凶蛮。   青兰吓了一跳,瞧了一眼就往回跑去,跑进了卧房中。   在看着书的赵安玥听到动静下意识抬起了头,触到青兰的视线时愣了一下:“青兰,发生什么了,你脸怎么这么白呀!”   青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夫人,奴婢刚刚去了趟景鱼院,发现小黄猫情况十分诡异!”   赵安玥心跳了一下,把书放下,就坐直了:“什么?!”   她的小黄猫出事了?!   顾淮景一直不是很喜欢这只小黄猫,所以便养在景鱼院那边。可她其实很喜欢,但只能暂且如此。   现下小黄猫出事,该不会是趁着进宫之前,有人存心想要毒害罢?   不不不,顾淮景不会那样做的。   赵安玥连忙否定自己,胡乱套好鞋子站了起来:“我过去看一眼。”   青兰连忙扶住赵安玥:“夫人,您如今有身孕,别太急,慢一些!”   赵安玥走出门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没看见自己的四条鱼。   但是侯府这些日子本就忙着搬家,兴许到哪里帮忙去了,她也没太在意。   因为顾国侯府对她而言非常安全,青兰还是顾淮景的人,武功高强,所以她反而很是放心,牵挂着自己养大的小黄猫,匆匆的赶去了。   正轩院暗中守着的暗卫们彼此对视一眼,分为两拨,一拨人继续守着,一拨人跟了上去。   **   景鱼院当初赵安玥住的房间离得越来越近,她都听到猫咪难受的叫声,听到赵安玥心都揪在了一起。   她的小黄猫是生病了吗?听着感觉很难受。   赵安玥脚步快了几分,一把踢开门就走了进去。   青兰走在后头,似乎无意般地关上了门。   暗中护着的暗卫看不到房中情况,微微皱眉。但青兰是自己人,似乎也不用太过担心。   然而这个时候,背后一凉,暗卫下意识转身,然而已经太晚了,身后一刀就刺入了身体之中。   刀上带着剧毒,暗卫连叫都叫不出来,就倒了下去。   房内,赵安玥进去的时候,那猫依旧难受的转着圈圈,想去咬自己的尾巴。   赵安玥连忙走过去,蹲下,隔着一点距离和小黄猫对上视线。   小黄猫认识赵安玥,看到赵安玥的时候,原本暴躁的眼中居然缓了缓,朝赵安玥轻轻的喵了一声。   赵安玥抿着唇,眼眶都有些红,听着自己身后的脚步声,吸了吸鼻子道:“青兰,你快去叫刘大夫。”   过了一下子,赵安玥都没听到青兰的答复,刚想起身,结果一只手从身后而来,一方手帕捂上她的口鼻。   赵安玥眼前一黑,晕在了青兰怀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小黄猫见了,暴躁的朝青兰喵喵叫声。   青兰面无表情的看了小黄猫一眼,将赵安玥抱起,放进了房中放着的箱子里。   这件房里还剩下小黄猫的物件,这个箱子便是用来装这些东西,这还是赵安玥昨日嘱咐的。   青兰放好赵安玥后,走向了那只猫,把猫打晕,也一起丢进了箱子。   箱子不大不小,但装一个赵安玥和一只猫,绰绰有余。   做完这一切,青兰走出了房门。   房门外候着几个穿着侯府下人服饰的壮士,她轻声道:“箱子已经收拾好了,抬出去罢。”   四个下人弯下腰,合力将箱子抬了出去。   青兰在前边引路,一路上其他人一见青兰,也没有怀疑的。   眼见着,这箱子即将从侯府后门抬出去,樱鱼和荷鱼却回来了。   一行人刚好在后门碰上。   青兰瞳孔缩了一下,对着樱鱼笑道:“你们这是哪去了?夫人正找你们呢。”   见完张树玉的樱鱼闻言也有些急,掩饰般地笑道:“有点事情。”   她看向那四人抬着的箱子,想绕过这个话题,随口道:“青兰,真是辛苦你了,带人搬着箱子一天忙进忙出的。”   “没什么,这本就该是我做的。”青兰如往日那般道,“我手头除了这箱,还有好几箱呢,就不和你聊了,夫人找你,你快些去罢!”   樱鱼点点头,就欲离开,但收回视线的时候下意识仔细打量了那箱子,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这不是夫人备着给小黄猫的箱子吗?”   箱子的一角还画着一个猫脸,那是她前几日亲眼看着赵安玥画的。   青兰脚步一窒,呼吸不可避免的慌了几分。   他们已经在门口了,只差最后一步就要成功了。   她微微握着拳,笑道:“是呢。里头装的确实是小黄猫的物件。”   樱鱼就更奇怪了:“我记得夫人说过,这物件明日再搬罢?毕竟今晚小黄猫还要吃喝。”   青兰呼吸已经开始乱了。   赵安玥消失,侯府定然很快就能发现,她不能再拖了。   青兰冷了神色,一掌就朝樱鱼和荷鱼毫不犹豫地劈了过去,其他四人见此,立马飞快抬起箱子便跑。   樱鱼和荷鱼堪堪避开,但还是受了点伤,倒在了地上   青兰毫不恋战,转身赶上那四人就朝远处跑去。   远处,不知从哪里涌出数十位人马,护着箱子走远。   侯府反应也很快,有人匆匆跑来:“夫人不见了!”   樱鱼和荷鱼捂着胸口,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她对着侯府下人指向青兰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夫人……快追!”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不虐,就是让他们有机会感受一下甜蜜蜜滴思念之情 第104章 104   赵安玥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 觉得头疼欲裂,而且身下颠簸不停。   马车在道上飞奔的轰轰声里, 还夹杂着男女的说话声。   她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 昏迷前最后一刻的害怕, 让她保留了几分警惕。   “赵安玥肚子里的孩子要保住……”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有些哑, 透着几分残酷,“大宴和如今大祁皇帝的血脉……”   然后是熟悉的女声:“是,敦特尔王。”   这是青兰的声音,赵安玥非常熟悉。   算起来青兰和绿衣待在赵安玥旁边也快一年多的时光, 赵安玥虽然没有像四条鱼那样重用她们。但是, 她是发自内心的信任这两个丫鬟。   而且这些日子的相处,这两个丫鬟也是真心对待赵安玥的,赵安玥也能感觉的出来, 心里早也就把青兰和绿衣当成了自己的人。   可没想到,青兰居然背叛了她!背叛了顾淮景!   顾淮景自己可能也没有想到, 府内居然被插入一个眼线,而且还是他最为信任的人之一。   如果不是足够的信任,青兰不会到内院伺候, 不会被派到赵安玥身前。   在这之前,青兰从未表现出任何异样,从未有人怀疑过她!这背后之人,也就是青兰口中的敦特尔王,实在让人觉得可怕!   敦特尔王?赵安玥陷入了沉思, 这般奇怪的名称,一般只属于蛮族。   赵安玥虽然不学无术,但小时候在大宴,也听过宫中太傅讲解永安大陆的事情。   永安大陆分成三块,一为大宴,一为大祁,一为蛮族。   蛮族居住条件最为恶劣,所以族人皆为凶狠之辈,甚至生吞人血人肉,向来令人憎之厌之。而且他们长得比祁宴两国之人都要高大凶猛,生性也更加残暴。   所以在所有大祁百姓看来,蛮族之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常常以蛮兽称之。   但其实,蛮族也是人,甚至三国语言通用,不过在有些称呼上不太一致。   比如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   这青兰口中的敦特尔王,定然是蛮族的哪个王爷。   所以绑走她的人,是蛮族人!   赵安玥内心的害怕一丝一丝的荡漾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不知道面对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可是那个人说要保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如果真的这样,赵安玥至少怀孕这段时间不会有危险。   虽然这人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定然有所图。但她如今怀孕不过两月,离孩子出生还有八个月的时间。   八个月,顾淮景一定能找到我的!   赵安玥这般安慰着自己,然后忍住害怕,小心翼翼的睁开了双眼,如同受惊的动物一般朝自己前方看去。   结果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赵峰。   赵安玥呆了一下,眼里带着明显的惊愕,下意识道:“赵统领?”   她因为一直昏迷着,有段时间没有说话了,发出声响时,带着几分不适应,有些沙哑,还有些轻,在轰隆隆的马车声中,有些听不清。   赵峰本低声在和青兰交代着什么,第一时间停了下来,眼睛直直朝赵安玥看去!   赵峰身上有一半是蛮族血脉,所以轮廓要深很多,双眼皮很厚,看着赵安玥的时候,透着一股威压,嘴角带着抹嗜血的笑:“公主,你醒了?”   他怀里抱着那只小黄猫,小黄猫也非常害怕赵峰,在他怀里动也不敢动,连叫都不敢叫。   赵安玥抖了一下,有点害怕的看着赵峰,然后又看了看那只瑟瑟发抖的小黄猫,下意识朝马车中角落缩去。   她咬着唇,很委屈:“你们为什么要抓我?”难道不该抓顾淮景吗?她和这赵峰,好像没结仇啊。   赵安玥如此软弱的表现似乎让赵峰十分满意,他摸着小黄猫的动作很重,几乎要把猫硬生生撸掉一层皮似的,也没有回答赵安玥的话,威胁道:“公主,我们早就出了京都,也彻底甩掉了顾淮景的人马,我劝你接下来的日子不要轻举妄动,这样我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赵安玥立马点头,眼眶有些红,低垂下眉眼,抱着自己的头,战战兢兢地看着赵峰,被吓到的模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见目的已经达到,赵峰不再开口,阴沉着一张脸闭口不言。   青兰也冷着一张脸,与平常的模样完全不同。   车内陷入了安静之中,赵安玥缩在马车里,显得非常的柔软乖巧。   然后等了很久,她的手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终于忍不住对青兰小声道:“青兰,我饿了。”   然后他们扔给了赵安玥两个锅锅头。   赵安玥捧着冷掉的锅锅头,一脸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从小到大,她哪里吃过这样的东西?   可是肚子实在饿得很,她捏着窝窝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突然间无比想念起了顾淮景。   顾淮景发现她不见了吗?有来找她吗?刚刚赵峰说他甩掉了顾淮景的人马,这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她今后怎么办?难道她要一直吃着窝窝头吗?这样她生出来的就不是小安鱼,而且窝窝头了!   赵安玥艰难的咽下了两个窝窝头,又要了水,把自己喂饱后,靠在马车上。   她以为自己会害怕的睡不着,而且还昏迷了那么长时间。可没想到,随着马车颠簸,她头一点一点的,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赵峰用嫌恶的眼神看了赵安玥一眼,轻嗤了一声,嘱咐青兰看好赵安玥,把猫扔下,甩开车帘走了出去,跳上马车边跟着的马,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赵安玥昏迷了十日,赵峰也带人逃亡了十日。   这十日,顾淮景的人马来了不少,双方死伤无数。但好歹赵峰准备多年,这条路线沿途一起都已经备好,故而一路有惊无险的逃了出去,并在一日前彻底甩开了所有人马。   赵安玥的马车被围在中间,前前后后护着的人差不多三十余人,装成镖局的模样,在无一人的路上快马狂奔。   他们不经城池,不住酒楼,都只在荒郊野岭,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每人都只啃干粮。   又这样十日过去,这十日里,赵安玥睡了又醒,醒了便啃窝窝头,啃完清醒的话就透着帘子,看一看路两旁的风景,然后没过多久又能抱着小黄猫睡着。   她怀了身孕之后,没有别的不适,便只是嗜睡。   哪怕经历如此艰苦的赶路,肚子里的小安鱼也依旧很听话的待着,没给赵安玥造成任何负担。   只是,天气越来越冷了。   赵安玥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再次确认了赵峰果然是蛮族的王爷。   他们是再往北走,看样子赵峰是要带赵安玥去往蛮族。   而从大祁经过蛮族,必然要经过北夷。   赵安玥这十日,一直在想着如何脱身。她才不要跟着去蛮族啃锅锅头呢,顾淮景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十日了,居然还没找到她,真的太没用了!   那看来只能靠自己了。这种荒郊野岭,赵安玥觉得自己就算真的成功逃脱了,估计也是被野兽啃了的命,所以她一直没有任何动作,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打算等车队途径北夷的时候,再想办法逃脱。   那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可怎么逃脱呢?赵安玥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然后她决定不再想了,说服自己听天由命,等真的到了北夷再说。   如今,她既然没有能做的,那就怎么舒服怎么来罢。   赵安玥这般开导着自己,笨重而又缓慢的下了马车。   夜晚天气更加的冷,赵安玥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她外头罩了一件带着毛的大衣,把自己裹在里头,两个多月的身孕,走起来像十个月的孕妇一般。但是保暖效果非常的好。   天色已经黑了,赵峰的人在一处草地扎营。   大多数人都是直接穿着衣服往地上一趟,便这般将就一夜。   但到底赵安玥肚子里的孩子对赵峰很重要,故而赵安玥睡的时候身下还是有条毛毯的。而且还是离火堆最近的地方。   赵安玥舒舒服服的躺下,想象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仰头看着星空。   星星很多,亮晶晶的,赵安玥看着它们,它们仿佛也在看着赵安玥。   她吐出一口气,因为天气冷,在火光之下,白雾腾腾。   赵安玥乐此不彼,觉得好玩,吐出一口又一口,眼里星光点点,嘴角还带了点笑。   赵峰在一旁,看着赵安玥的眼十分冷。   他看不惯赵安玥整日没心没肺,吃好睡好的样子。   这种逃亡的生涯,赵峰自己都不是很适应,每晚都睡的不好。可偏偏这个时候,赵安玥却吃好睡好,连啃窝窝头时,仿佛都在吃着满汉全席,实在让人心里憎恶!   但是赵安玥,和赵安玥肚子里的孩子,对他非常重要。   如果利用的好了,他赵峰拿下祁宴两国,统一永安大陆,根本不是问题!   顾淮景当初千方百计娶了赵安玥,为的不也是这个目的?   赵峰阴鸷的一笑,走到赵安玥旁边,居高临下道:“你可还在等着顾淮景来救你?”   赵安玥顿了一下,爬了起来,长长的叹了口气,摇摇头,有几分伤心寂寞的模样,句句皆是肺腑之言:“我知道他不会来了。他如今是新帝,肯定是要巩固朝堂,哪里还顾的上我啊?帝位对他是最重要的。”   说不定顾淮景现在还挺开心的呢,都可能已经在纳六宫妃嫔了。   她真的是太惨了,明明被掳前一晚,他还说有自己就够了呢。   赵峰本欲打击赵安玥一番,结果没想到赵安玥自己早就想明白了,他握紧了拳,心里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   赵安玥悄悄的垂下眼睛,被刻意掩盖的眼中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赵峰恶狠狠得瞪着赵安玥,突然间对赵安玥旁边给火堆添火的青兰道:“过来。”   青兰瞬间脸色苍白,但也不敢犹豫,快步走了过去。   赵安玥有些奇怪的抬头看去,只见下一瞬间,赵峰伸出手,一巴掌将青兰抽飞在地上。   那声音响得赵安玥头皮发麻。   赵安玥脸色一下子苍白,眼中的幸灾乐祸立刻被惊慌取代,她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低头朝地上的青兰看去。   青兰脸上赫然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嘴间带了血丝。   青兰却连伸手擦拭血迹都不敢,连忙爬了起来,端端正正的跪好。   赵峰一脚踢了过去。   赵安玥连忙捂着嘴,别开视线不敢再看。   那些身穿镖服的人却没事人一般,反而兴致勃勃的看去,眼中隐隐约约带着嗜血的光芒。   看来这种事情,平时没少发生。   赵安玥咬着牙,静静的坐着,从来没有这般害怕过。   顾淮景,你怎么还不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给我寄刀片,真滴不虐我的小公主,就是委屈小公主吃一下窝窝头 第105章 105   北夷是大祁和蛮族间的必经之地。蛮族人想进大祁, 必经北夷,他人想进蛮族, 也必经北夷。   北夷是一座城池, 将大祁和蛮族之间彻底分开, 是最后一道关卡, 有两个城门。北门去往蛮族, 南门去往大祁。   北门一般不开,除非兵马出城迎战。南门却常常有商人百姓走动。   大祁抵挡蛮族的百万兵马,便驻扎在北夷和北夷南门外方圆几里。   而自从顾淮景两年前被召回后,北夷驻守大将军便是唐有银。   唐有银今年四十, 从前一直跟随着顾淮景父亲, 顾淮景父亲死后,便以顾淮景为尊。   他全身肌肉发达,穿最大码的战袍, 站在那里,几个人精壮的士兵联合在一起也推不动他。   唐有银身上全是精肉, 脸上全是肥肉,两只眼睛小小,整日一副笑眯眯憨态可掬的模样。   在战场上杀人时, 他也是这般和善。   但今日,他却收敛了笑容,脚步匆匆地从帐中迎了出去。   外头,一道清瘦的身影翻身下马,直直朝唐有银走来:“有银, 立马派人盯死南北门!特别是商队,镖局等人马!但切勿打草惊蛇,暗中观察!”   唐有银咽了口口水:“是,将……皇上!”他满头大汗,抬头匆匆看了一眼顾淮景。   顾淮景风尘仆仆,头发已经长时间未洗,结成了一坨坨。走过来的时候,身上隐隐约约飘来一股汗馊味。   他脸上蒙了一成灰,唇也干裂的如同暴晒的土地。   从大祁京都到北夷,如果是正常的速度,要两月。   而顾淮景,十八日就到了。   在马厩里晒太阳晒了两年的棕蹄,原本养了一身肥肉,十八天下来,肥肉全掉了回去,甚至比原先还瘦了很多。   顾淮景下马后,踪蹄实在撑不住,马腿一软,直接翻倒在地上,两双铜铃大眼里有几分生无可恋。   如果是其他马,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也得亏踪蹄是少有的汗血宝马,这才能撑下来。   唐有银不敢拖,连忙将顾淮景的话吩咐了下去,叫了人备下洗澡水,送进帐中。   然后叫几个士兵,把踪蹄抬了下去休养。   **   顾淮景泡在浴桶中,头缓缓下移,直至浑身都被水漫过。   赵安玥十月二十七被抓,除了前十日还尚且有行踪,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一行人仿佛消失了一般。   前十日,他的人马一路死咬赵峰。   但赵峰早有对策,埋下无数人马,摆了无数空城计,将狡兔三窟发挥到极致。他的人马因为过于急迫,反而被利用,中了无数次计谋,死伤无数不说,还彻底在十日后失去了赵安玥的消息。   十一月一日是登帝大典,顾淮景必须参加。赵峰在这个节点抓走赵安玥,是经过精准算计的。   如果顾淮景亲自带着人追击,那么登帝大典顾淮景就赶不上。大祁朝局不稳,对蛮族有利。   而如果顾淮景不亲自出马,赵峰就有十足把握带着赵安玥逃脱。   这几乎是给了顾淮景一个两难之地,到底是选江山,还是选赵安玥。   赵峰事先预想的便是,顾淮景定然会参加登帝大典。江山和美人,对赵峰根本不需要犹豫,美人无数,江山只有一个。   顾淮景最后选的确实也是登帝大典。他必须选,这是他筹谋了十年的东西,代表的东西太多,为了这个位置,背后不知牺牲了多少人。   他硬生生在京都待到十一月一号,压下心里所有的情绪,和没事人一般将朝事打点妥当,登上了帝位,然后再把大祁暂交给杨卫礼、姜达、冯安重三人,于十一月二日天未亮就出发,赶上了前边追着赵安玥的顾青等人。   可那时候,顾青彻底失去了赵安玥的行踪。   赵峰此人,身为蛮族王第五的儿子,居然铤而走险,蛰伏在大祁朝堂数年时光,成功取得了前任皇帝的信任,而且让顾淮景都没有揪出真实身份。   按理应该已经于先皇驾崩那夜死了的人,却出现,还抓走了赵安玥。   甚至青兰还是赵峰的人。   赵峰如果愿意放手一搏,大可让青兰直接杀了顾淮景。但他没有,他怕打草惊蛇,居然从不动用青兰这一颗棋子,让青兰顺利取得顾国侯府所有人的信任,然后在最合适的时点,抓了赵安玥!   这是有原因的。   赵安玥是大宴皇帝唯一的血脉,是顾淮景唯一的妻子,而且肚子里还怀了孩子。   顾淮景日夜无眠,带着人,沿着蛛丝马迹妄想找到赵安玥。   赵峰早就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回蛮族,几年前就准备好了退路,怎么可能让顾淮景轻易找到?   这般两日之后,顾淮景在树下坐了一夜。   这样追着赵峰跑,处处慢赵峰几步,根本就没用。   倒不如直接跳到最后一步。   赵峰如果要回蛮族,必然经过北夷。   所以顾淮景让顾青继续追查,自己一人一马,日夜兼程,赶到了北夷。   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赶路的过程中,好几次顾淮景实在撑不住,眯一两个时辰时,总能梦到赵安玥,梦到她红着眼眶质问自己,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救她。   顾淮景没办法回答。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卑鄙无耻,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他放不下江山,放不下自己的志向。   但是就算如此,赵安玥,他也绝对不可能放手!   **   十一月二十七日,一行大概三十人的镖队浩浩荡荡的从南门进了北夷城池中。镖队中有一马车,马车被众人护着   暗中的人悄悄跟了上去。   镖队在北夷中租了一处宽敞的庭院,把庭院围得水泄不通。   有不少人在外头蹲守着,然后有人把此事奏了上去。   唐有银亲自把这个消息带给了顾淮景。   顾淮景正在马厩里给踪蹄喂草,闻言他问道:“我到北夷的消息,可有走漏风声?”   “禀告皇上,未曾。”唐有银道,“今晚就动手?”   顾淮景站了起来,轻轻摸着踪蹄的背,道:“今晚便动手,你我亲自带人前去!”   唐有银心中一凛:“是!”   **   身上带伤的张树玉藏在不远处,看着北夷城门,没有进去。   他身上没有路牌,大白天无法进城,只能晚上的时候想办法进去。   那日赵安玥被掳之时,他刚在后门不远处听樱鱼说了一番话,失魂落魄之时却突发意外!   他毫不犹豫,甚至比顾淮景的人还要快,第一时间追了上去。   然而赵峰准备充足,连顾淮景的人都没有办法抗衡,张树玉只身一人,差点殒命。还好顾淮景的人当时以为张树玉是自己人,救了他一把。   顾淮景这边丢了赵安玥的行踪,张树玉也没能追上。   但他到底一开始就比顾淮景的人快一步,总能发现一些车痕,一路绕了不少弯路,也跟着追到了北夷。   公主就在镖队中,如今已经进了北夷城。   北夷是大祁重要城池,张树玉也了解不少情况。那蛮族之人如若要带着公主离开,必须经过北门,然而北门戒备森严,不是那么好出的。   所以公主,定然也在北夷停留至少一段时间。   今夜,他必须得进城将公主救下。   否则真让公主入了蛮族之地,那真的是无迹可寻了!   而张树玉在隐蔽之处观察了一会,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他在南门外,不远处就是大祁军队驻扎处。而从黄昏开始,便有不少士兵朝城中移动。   这样异动落在张树玉眼里,他想了一下,大致觉得可能出现了两种情况。   第一种,顾淮景的人也发现了赵安玥的行踪。第二种,蛮族军队有异动。   张树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种情况,然而如今,他的目标都是救出赵安玥。   于是他静下心来,等着月上柳梢头。   可此时的张树玉却想不到,两种情况都发生了。   在镖队进城后不久,前线将领传来急报,蛮族百万军队不知为何有了异动,正气势汹汹从远处压过来,看这动静,大约今日半夜就会到北夷外十里。   这些年来,大祁和蛮族之间的战役大大小小从未停歇,但这般压上全部军队的情况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唐有银手握成拳,急的唇上都冒了泡,匆匆闯进顾淮景帐中:“皇上,这可如何是好?!”   这种战况,他们定然要第一时间派出军队迎上去,坚决要将蛮族拦在北夷十里外!将战线拉至荒野。   这战线离北夷越近,北夷便越发危险。   所以算算时间,这个点便要出征了!   顾淮景握紧了拳,脸上面无表情,望着墙上挂着的地形图。   赵峰此举,不可谓不毒辣。   赵峰刚到北夷,蛮族便压上全部军队进攻。唐有银定然打开北门,士兵们出征迎战。   而这个时候,赵峰便可带着赵安玥借乱从北门逃走,逃到蛮族军队中。   这个时候,大祁和蛮族不可能真的全面开战。   赵峰只是蛮族王的一个儿子,蛮族有十三子,赵峰并没有那么重要。   而蛮族王之所以同意进军,不过虚张声势,来接赵峰而已!   还好,他人早已经在北夷。   顾淮景眼中一片冰冷:“有银,你率兵出城,我亲自带一队精兵去镖队!”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过年啦~加更可能会很少~但每晚六点依旧不见不散~ 第106章 106   天渐渐暗了下来, 快到了关城门的时候。然而战情有变,兵马一队接着一队从南门进, 北门出。   北夷百姓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人人闭门不出。   张树玉关心的始终是赵安玥, 趁着人多眼杂, 混入一行队伍, 匆匆的进了城门。   他速度极快,今夜守城门的士兵看起来也有些焦心,心不在焉的模样,并没有发现张树玉。   大街上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百姓在走动了, 张树玉一身风尘仆仆, 抓住一个低头快步行走的老年人,问道:“大伯,我是走镖的, 但是半路和队伍走散了,现在才匆匆赶来。你可知今日白天进城的镖队住在哪里?”   小伙子虽然脸色灰扑扑的, 但一双眼睛清亮,不像是坏人。老年人于是匆匆指了个方向:“就在那边,门口有人守着, 你过去看看便知道了。”   张树玉连忙道谢。   老年人摆摆手,也不欲多说,小跑着回家了。   张树玉前后左右看了一眼,低着头,朝老年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一路小心,躲在暗处,不一会儿就摸到了镖局所租的庭院门口。   他只有一个人,如果要救出赵安玥,还得偷偷潜入,不能惊动任何人。   张树玉深深吐出一口气,抬头四处探望着。   结果发现有数道黑影从不同方位跳进了庭院之中,还有两名一步一步接近门口两名守门人,悄无声息的抹了那两人的脖子。   这脚步,就如同夜袭敌人战营的手段。   这是大祁精兵来了,顾淮景的人果然也发现了赵安玥的动静。   张树玉眼中精光一闪,打定主意不能让赵安玥再落入顾淮景的人手中。   他定要救出赵安玥,然后带着赵安玥回大宴!   张树玉于是悄悄退了回去,隐在暗处,等着黑衣人在前头冲锋陷阵,然后自己悄悄跟在后头。   马车停在庭院之中,张树玉看着那些黑衣人掀开帘子,结果没想到帘子里居然也埋伏着赵峰的人,一剑刺了出来!   黑衣人连忙避开,双方打斗了起来。   张树玉匆匆看了一眼,确认马车里没有赵安玥,于是再往深处潜伏。   原本还安静的庭院,传来了兵器相接的声音,不时传来痛呼声。   张树玉十分焦急,他隐在暗处,趁着双方争斗,找遍了庭院,发现一小房间门口守着五人,里头灯亮着。   张树玉脚步一顿,手中握紧已经血迹斑斑的利剑,毫不犹豫逼了上去。   一场恶战。张树玉一人对上五人,倒也不落下风,一身剑法坦坦荡荡,大开大合,脸上表情带着坚毅。   期间黑衣人也找到了这里,一时之间不知张树玉到底是何等人马,观望片刻才犹豫着和张树玉一起,攻向那门口守着的五人!   有友军加入,赵峰门口的人不一会儿就被击溃!   张树玉深吸一口气,想着在里头的赵安玥,心下一急,一脚踢开门,就欲闯进去!   然后门被踢开,轰得一声,炮仗爆.炸了起来!   张树玉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形顿了一下,还好身后之人一把抓过他后背,施展轻功,带着人拼命往远处飞。   然后他们离得很近,依旧受了伤,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赵安玥,还有那赵峰,根本就不在这里!   **   赵峰还没有进城,他还在南门之外。   镖队先行一步,只是烟雾弹而已。   快到北夷的时候,为了便于行动,赵安玥啃了几口带药的窝窝头,就昏了过去。   他和青兰,以及武功最为高强的三人,背着昏过去的赵安玥,混入了大祁驻扎在城门外的粮草队伍中。   粮草队里,有赵峰的人。   他们偷偷接应了赵峰等六人,先将赵峰带进叠满粮草的营帐中,将早就备好的士兵服给他们穿上,然后让他们躲在帐中粮草堆里。   等天一黑,他们接到命令,开始装粮草。   穿上士兵服的两人,将夹在粮草堆中一同昏迷的赵安玥和猫一起运了出去,放在了一辆推车之上。   青兰搬着几捆粮草,补了一下露出衣服的地方,确保没有人能看出粮草下有人。   赵峰四处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异常后,朝装着赵安玥的粮车走了过去。   为了怕过于集中引人注目,他们的人,稍微分散开一段距离,基本上是三人一辆粮车。   不过装着赵安玥的车,赵峰和青兰亲自守着。   除此之外一人,是粮草队的一个小官,有他在,这辆粮车,能最大限度的出了北夷,去往蛮族。   赵峰已经筹划了很久了,一步一步,如今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根据他的消息,他最担心的人,也就是顾淮景如今还在大祁京都。   那么,他就有把握能够成功。   就算顾淮景在这,也不一定能找出他。他的镖队,便是为了防止突然情况,特意为有心之人准备的。   希望那刻意布置的空城计能够用的上才是,否则岂不浪费?   赵峰嘴角带上一抹得意的笑,低下头,亲手将推车的绳子套在了马脖上。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他侧边的那个粮草队小官突然间从腰侧掏出一把刀,猛地朝赵峰刺去!   赵峰警惕心十分强,瞬间察觉异样,松开手上绳子,一个翻身便堪堪避开。   小官使劲全身力气,死命将刀刺向赵峰,但刀依旧没能伤到赵峰,只是刺入衣服,在皮肤表层划过浅浅的一道。   可惜那便够了。   刀上抹了药性极强的蒙.汗.药,赵峰身子摇了摇,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安插下的每一个人,都确保忠心耿耿!   青兰和其他人立马察觉,那些离得有几步距离的人马瞬间朝这边跑来,然而四面八方不知从哪里冲出精悍的士兵,挡住了赵峰的人马。   青兰手里还拿着几捆粮草,离赵安玥极近。   她心一慌,飞快扔了粮草,手中迅速出现一把匕首,就要翻开盖着的粮草,抓住赵安玥!   可惜,远处一根箭破空而来,精准的朝青兰快要落到粮草上的右手臂射去!   这一箭极为凶猛精准,还透着那人独一无二的凛然杀气。   青兰脸一白,身体下意识一避,但依旧没有避开。   她的右手中了一箭,手上拿着的匕首应声而倒!   然后是第二箭,射中了她的右腿。   她闷哼一声,身子倒在地上。   然后是第三箭,射中了她的左手。   然后是第四箭,射中了她的左腿。   青兰倒在地上,朝箭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人一马快速接近,马上之人冷冷的看着青兰,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顾淮景对背叛他的人,极为残忍。这一点,和敦特尔王一模一样。   顾淮景翻身下马,收起弓箭。   刚刚从四周涌出的精兵也已经将赵峰所有人收服。   他一步步朝青兰走近,经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青兰为了掩饰身份,脸上涂了东西,但细看依旧能看出脸上的青痕。   他似乎笑了一下,然后在青兰惊恐的眼神中,提起手中剑。   头与身体分离,身下的草地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   顾淮景扔了手中剑,淡淡道:“把头给唐将军送过去,看看蛮族百万兵马是否有人认识。”   他比赵峰先到北夷七日,这七日,他可抓出不少赵峰的人。   赵峰都能在他眼前安插青兰,更不用说大祁百万兵马。   他在想,如果自己是赵峰,会如何从北夷离开。   那么只有一个答案,粮草车。   顾淮景继续往前走去,停在车旁,弯下腰,轻轻的揭开了粮草。   他动作非常小心,生怕碰到粮草下的人。   粮草一点点被揭开,一张脸渐渐露了出来。   赵安玥这一月以来,未曾洗过头,原本柔顺光滑的一头黑发乱糟糟的一片,还沾了不少灰尘。   她脸上也灰尘尘的一片,淡粉的唇苍白干燥,微微起皮。   身上衣服更是破旧不堪。   可哪怕如此,顾淮景却仿佛还能闻到那一丝淡淡的樱桃味道。   不知道这么爱吃的一个人,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   顾淮景的手慢慢接近赵安玥的脸,轻轻摩挲了一下。   脸倒是暖的,呼吸虽然很轻,但离得很近的话,能够感受到。   这样便够了。   顾淮景心中石头落地,沉重感消失,心却一绞一绞的抽痛。   就在这时,一匹马强势的挤了过来,险些把顾淮景都给挤到了一边,发出哼哧哼哧的呼吸声。它探着头,用嘴轻轻去探那一动不动的小黄猫,显得躁动不安。想张嘴,又怕伤了猫,但马又没有手,不知道怎么办。   顾淮景顿了一下,偏头看了一眼,看了看赵安玥身侧同样昏过去的小黄猫。   赵峰当初千方百计把小黄猫送到赵安玥身边,却也只是想要在日后,有一个借口,可以引出赵安玥,配合青兰。   这份心性,让顾淮景想想也有几分后怕。   他伸手提起小黄猫,发现小黄猫身上也有不少伤痕,仿佛是被赵峰虐.待的样子。   顾淮景皱了一下眉,心里一跳,把手上提着的小黄猫往棕蹄背上一丢,然后防止猫掉下来,随意捆了一下。   棕蹄于是哼哧哼哧走开了。   顾淮景不再管它。   猫身上的伤,青兰的脸,都透露出赵峰是个暴虐的人。   他突然间害怕在赵安玥身上看到什么,他的手微微颤动,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   顾淮景强行压下心里那股恐慌,弯腰将赵安玥轻柔地抱了起来。   她的身子软得不可思议,而且比一月之前轻了一些。可小腹处明显大了一点。   按理应该更重才是,却反而轻了。   顾淮景微微低头,将自己的脸碰触在赵安玥的脸上,轻声唤道:“玥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赵安玥呼吸轻而绵长,没有任何回应。   他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转身,却发现原本在身后的棕蹄已经不见了。   旁边的士兵有些尴尬,吞吞吐吐道:“皇上,棕蹄已经先走了,属下拦不住……”   顾淮景抬头,朝远方看去,只见那棕蹄驮着小黄猫,已经跑出了一大段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棕蹄:略略略略略略 第107章 107   军中大夫正在营帐内整理草药, 帐外传来马的嘶吼声。   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去, 发现门帘动了动, 一颗马头钻了进来。   大夫认识这匹马, 是皇上的马。他惊了一下, 以为是皇上受伤, 匆匆跑了过去。   马却一直示意大夫看向自己马背上的那只猫。   大夫试探的将猫解了下来,拿在手心,然后看见踪蹄正瞪着铜铃大眼看着他。   应该是让他治猫的意思罢?还好军中大夫涉猎广,不止给人看病, 还给马等动物看病。   这只猫是被人迷晕了, 身上也有不少外伤,但所幸并不严重。   大夫给猫上药,刚包扎好, 便有士兵匆匆跑来,说是皇上找他。   他连忙收拾, 提着药箱就要匆匆出门,结果棕蹄拦住了他。   大夫无奈,只能转身将包扎好的猫送到棕蹄背上, 棕蹄才给让开。   顾淮景营帐中的床上躺着一个女子,女子形色狼狈,似乎多日不曾洗漱过。   大夫不知这女子是何身份,但顾淮景就坐在旁边,他不敢发一言, 给赵安玥把了脉。   他一惊,细细把了一会儿才发现女子已有身孕,看这脉象竟已三月有余。   顾淮景的眼神一直落在赵安玥脸上,见大夫收回手,问道:“皇后如何?”   听到这话,大夫差点一个踉跄,被‘皇后’两字惊了惊。   北夷和京都离得远,京都消息传的没有那么快,赵安玥出事的事情也被顾淮景压下,知道的人不多。   大夫自然不可能知道,他连忙敛下心神,说话很是郑重,每个字几乎都精雕细琢:“娘娘无碍,皇嗣也无碍。”   这位娘娘身子骨很是健康,脉息稳健。   顾淮景松了口气。   大夫交代了几句,还是开了点安胎的方子,才胆战心惊的退下。   大夫离开后没多久,便有下人抬着热水进来。   顾淮景亲自褪了赵安玥身上的脏衣,取了毛巾给她细细擦拭了几遍。   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一直很害怕看到一些伤痕。   但是没有,除了零星几颗被虫咬的红点,赵安玥的皮肤一如既往地的白皙。   他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擦完后给她换上整洁干净的新衣,然后将赵安玥从床上抱起,放在帐中软塌上,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垂落。   顾淮景手中拿了木梳,一手执了她的黑发,慢慢的将打结的发丝梳顺,小心翼翼的,生怕扯疼了赵安玥。   用头梳给她梳顺后,他舀了一勺热水,顺着头皮浇下,给她洗发,擦干。   收拾完后,他把赵安玥抱回床上,盖上了被子。   赵安玥依旧不省人事,一张脸洗过之后白中透红,凑得近还能看到些小小的软软的绒毛。   顾淮景低下头,轻轻的用唇蹭着她的脸蛋,克制又忍耐。   如果不是她怀有身孕的话。   **   赵安玥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   她不是躺在简陋的毛毯上,不是躺在坚硬的马车上,她躺在柔软的床榻上。   而且她一点都不冷,她很暖和。   她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中   耳边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清晰而坚实,让人有一种安全感。   很熟悉的安全感,很熟悉的拥抱,她根本都不用确认,就知道这个人是顾淮景。   她又梦到顾淮景了吗?赵安玥有些迷糊的想。   她现在头还是有些晕,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在跟着赵峰逃亡的日子里,她经常梦到顾淮景。   有梦到顾淮景坐在高高的皇位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两人隔得好远好远。   有梦到自己睡得好好的,顾淮景掀开了自己被子,冷的不行,也不给她盖上。   有梦到顾淮景给自己喂樱桃吃,结果她张开嘴巴,灌进来的是一阵冷风。   太多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梦见自己被顾淮景抱在怀里睡觉呢。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又闭上了眼睛,打算把这个梦继续下去。   但是又有些不太对劲,不像是梦。   因为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如此清晰,饿得她难受。   赵安玥又睁开了眼睛,手伸到自己脸上,想掐一把,看看疼不疼。但伸到一半,她顿了一下,心想这样不行,万一是真的疼的可是她自己哎。   于是手朝反方向而去,掐了一把顾淮景。   顾淮景抱着赵安玥,难得可以好好的睡一觉。   结果腰侧传来难言的疼痛,他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叫了一声:“玥儿?”声音带着点倦意,有些懒散。   赵安玥挣扎着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惊喜地道:“顾淮景,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哎!”她很多天没有开口说过话了,自从看到赵峰打青兰后,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最低。故而她的声音有些涩。   但再涩,也能听到里面含着的喜悦。   顾淮景跟着坐了起来,能看到黑暗中赵安玥迷迷糊糊的脸庞,和两双很亮的眼,他微微笑道:“是我,我去点灯。”   说完掀开被子起身,点了帐中烛火。   四周亮了起来,顾淮景朝床上看去。   只见刚刚还很开心的赵安玥此时眼眶已经红了,正仰着头泪光盈盈的看着他。   他脚步一顿,心一软,连忙上前,坐在床边,温声问道:“怎么了?”   顾淮景这一问,赵安玥的眼泪就止不住了,一颗接着一颗,哭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他把人抱进怀里,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长长的叹了口气。   赵安玥的脸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把眼泪都擦他身上,委屈的质问:“你怎么现在才找到我?”   顾淮景抿了一下唇,摸着她的发:“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赵安玥哭道:“你知道我吃了多久的窝窝头吗?”   说到窝窝头,她哭声顿了一下,咽了一下口水,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揉着空荡荡的肚子,可怜地看着他:“顾淮景,我饿了。”   顾淮景毫不犹豫:“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吃的。”   赵安玥拉住他,掰着手指一根一根数道:“我要吃又香又软的白米饭,要吃奶酸菜鱼,要吃又酸又甜的橘子,要吃樱桃,要喝百果花茶,要吃梅花糕,红豆梅子糕……”   顾淮景看着她,拉住她的手,把她的手蜷在自己手心:“我知道了。”   可是最后,端上来的却是冒着热气的白米粥。   赵安玥睁着眼睛,抿着唇,不敢相信地看着顾淮景。   顾淮景解释道:“大夫说这几顿你要用得清淡一些,白粥最好,否则会肠胃不适。”   赵安玥才不要听这些,她的唇颤了颤,很失望地看了一眼顾淮景,摇摇头:“我不要喝这个,我就要奶酸菜鱼,要剁椒鱼头,要煮鱼片。”   顾淮景亲手端着白米粥,哄道:“玥儿,听话,过几天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赵安玥瞪了他一眼,掀开被子就躲进了被窝里,赌气道:“你自己喝罢,我和小安鱼才不要喝呢。”   顾淮景舀着粥,粥还冒着热气。他看了拱着的被子一眼,想了想,微微笑道:“虽然看起来是白米粥,但我特意让后厨加了点鱼汤,你有闻到鱼汤味吗?我可都闻到了。”   赵安玥头埋在被子里,闻言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好像真的有鱼汤味钻进了被窝里,钻进了她的鼻子里,勾得她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但她还是没有动静,不能那么快就服软。   顾淮景稍微等了一下,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不喝的话,我真的喝了?”   赵安玥听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慢慢的钻了出来,眼神落在他脸上,半晌微微张开了嘴。   顾淮景舀起一勺,轻轻地喂了进去。   虽然没什么味道,但确实带有点鱼汤味,而且米粒柔软香甜,浓稠刚好。   一个月都没好好吃过的赵安玥彻底放弃挣扎,乖乖的张开嘴巴,吃了一口又一口。   把赵安玥喂饱后,天还没亮,顾淮景回到床上,也没灭灯。   两人相拥而眠,赵安玥吃饱睡饱,已经没有困意了。   北夷的天很冷,帐中虽点了炭火,被子也厚,但是赵安玥还是把双手双脚都塞到顾淮景身上取暖。   她现在很兴奋,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问她的四个丫鬟怎么样,有没有哭晕过去,问登帝大典好玩不好玩,问顾淮景有没有纳妃嫔,得知没有后,又问她的封后大典以后还有吗?   然后又问顾淮景怎么一个月才找到她,问顾淮景是怎么找到她的。   顾淮景答得不是很详细,三言两语稍微提了一下,赵安玥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并不是真的要回答,她只是太久没有和人说话了,想找人聊天。   赵安玥最后问道:“那青兰呢?”   顾淮景把玩着她的手,闭着眼睛,听到这个问题淡淡道:“青兰死了。”   得知青兰死后,她沉默了一下:“那赵峰呢?”   “赵峰在北夷大牢里关押着。”顾淮景声线平淡,但隐有狠意。   死有时候是个解脱,他怎么可能让赵峰轻易死去?赵峰也配?   赵安玥见此眼睛一亮,忙道:“真的吗!你把他关起来了!太好了,我要报仇!”   顾淮景睁开眼睛,拉住她:“天亮再说,你不再睡一会儿吗?”   赵安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睡了好久了,我不困呀。”   顾淮景却道:“可是我有点困。”   赵安玥立马道:“你不许困!”   他轻轻笑了笑:“那只有这样才不困了。”   顾淮景低下头,用唇堵上了赵安玥叽叽喳喳的小嘴。   先起了风,然后下起了小雨,雨渐渐变大,转为狂风暴雨,一路电闪雷鸣。   赵安玥如同雨夜的一朵小花,在风雨之下瑟瑟发抖,避无可避。   她带着点哭音的声音软软的响了起来:“我…有…小安鱼的…你不能这样……”   接着是顾淮景有些低沉的笑:“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留言让我给你们送个小红包! 第108章 108   说是不困的赵安玥后半夜又沉沉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顾淮景的位置空着, 人已经不在了。   和顾国侯府的安静不同, 顾淮景的营帐被围在正中间, 四周都是士兵驻守, 她能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马儿奔走的声音,低声交谈的声音。   赵安玥的丫鬟都还在京都待着,帐中无人。她四周看了看,没发现有自己的衣服。   她穿着月牙白的寝衣, 拥着被子坐起来, 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该叫谁拿衣服。   就在她有些许迷瞪的时候,帘子被掀开,顾淮景走了进来, 手上拿着明显给赵安玥准备的衣裙。   “刚醒吗?”他是掐着点过来的,想着这个时候, 赵安玥也该醒了。   赵安玥点点头,从被窝里伸出手,想把衣服接过去自己穿。   顾淮景没给, 在床边坐下,放到一旁:“我来。”   赵安玥看了他一眼,连忙摇头,就去抢:“我自己穿,不用你。”   她现在信不过顾淮景, 总觉得他会趁着这个时候动手动脚。   昨晚就是个很好的教训,哪怕她肚子里有小安鱼,但他还是对自己又亲又摸的。   顾淮景一笑,眼中带着点宠溺,看着赵安玥自己折腾。   北夷天气很冷,衣服也很厚实,特别是外衣,是一件毛绒绒的白色裘衣,摸上去软软的,很舒服。   赵安玥身子有些笨重,不知道为什么,后边鼓出来一块,腰带也系不上,显得手忙脚乱的。   在顾淮景看来,想一只被毛线球绕晕的奶猫。   赵安玥弄了一会,都没成功,急了,看着床上安安分分眼观鼻鼻观心坐着观望的顾淮景,眼睛一瞪,唇一咬:“顾淮景,我穿不好。”   顾淮景慢悠悠的站起来:“不是说不用我吗?”   赵安玥嘴巴张了张,强词夺理:“本来是不用你的,可是小安鱼在我肚子里,扰乱了我穿衣服!小安鱼也有你的一半,你要负责的。”   顾淮景走到赵安玥背后,弯腰将她背后的衣裙理好,然后双手从她背后绕过去,为她系上腰带。   赵安玥的小腹如今已经有了迹象,他松松的在她腰带上打了一个结。   系腰带的时候,他离她格外的近,唇抵在她耳边,轻笑道:“我似乎记得,你曾经说过小安鱼和我没关系?在你肚子里就只是你一个人的?”   赵安玥睁着眼睛,哼哼道:“有吗?我记得我没有说过,肯定是你记错了。”   顾淮景摇头,顺势摸了摸她的头:“洗漱一下然后用早膳罢,我已经让人备下了。”   早膳依旧是白米粥,还添了点对肠胃好的糕点,和她心心念念了很久的橘子。   不过天气太冷,橘子太凉,顾淮景不让她多吃。   她辛辛苦苦剥好一个,结果自己才吃了一半,另外一半被顾淮景抢走吃掉了。   赵安玥信誓旦旦地捧着小腹,对顾淮景说道:“我告诉你,这半个橘子之仇,小安鱼已经记下了,等小安鱼出来,会找你算账的。”   顾淮景瞥了眼小腹:“哦,是吗?我等着。”   语气莫名有几分寒,要不是因为这尚未出生的孩子,他昨夜能这般还未开始便草草结束?   赵安玥莫名的侧了一下身,把小腹藏住了。   可怜的小安鱼,你出生之后日子好像不会太好过呢,不过没关系的,母后会帮你的!   **   昨晚赵安玥就说过要去大牢看赵峰,用了早膳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催着顾淮景。   顾淮景牵着赵安玥,出门之前想起什么,让人送来一个蒙纱,给赵安玥戴上。   赵安玥皱着眉:“我不喜欢带这个。”   顾淮景垂下眼眸,看着她白皙的脸。   她这一个月廋了一些,五官看起来竟成熟了许多,不知和怀孕是否有关,带了点女人的风情,不经意间勾人魂魄。   赵安玥容貌本就是一绝,现在却更加美得惊心动魄。   他解释道:“军中都是男人。”   赵安玥眨眼:“你是皇帝,我是皇后,他们不敢抬头看我。”   顾淮景眼角带了点寒:“他们会偷偷看。”   “你怎么知道?”赵安玥很奇怪。   “男人都是如此。”顾淮景不愿说太多。   赵安玥惊讶的看着顾淮景:“所以你也会偷偷看吗?”   顾淮景有些头疼,绕了过去:“……快戴上罢。”   赵安玥不依不饶,仿佛捉到了顾淮景的小辫子,眼睛亮亮的,非常好奇:“你都偷偷看过谁呀?”   他低下头,看着她,半晌,唇边荡漾出一个浅浅的笑:“你。”   赵安玥轻轻眨了眨眼睛,被顾淮景这个笑容勾得心跳了一下,一边任由他给她戴上蒙纱,一边小声道:“我允许你正大光明的看。”   “……多谢。”顾淮景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走了出去。   外头的士兵见到两人忙退到一边行礼。   赵安玥从来没去过军中,好奇的四处打量着,发现这一片白白的营帐居然望不见头。   在外头停着辆马车,顾淮景扶着赵安玥上去,然后也跟着上去。   一上去后,赵安玥掀开帘子,把头钻了出去,刚好看到不远处的踪蹄驮着个猫在溜达。   她连忙兴奋地叫了一声:“踪蹄!”   踪蹄在顾国侯府被赵安玥折腾得够呛,早就认识了她的声音,听到后脚步一顿,然后朝这边跑过来,跟着他们的马车。   背上的猫也已经醒来了,四爪抓着踪蹄的背,朝赵安玥喵喵喵的叫着。   赵安玥伸出手,连马带猫摸了一把。   顾淮景冷冷看了踪蹄一眼。   从昨晚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马,还以为已经和猫私奔了。   踪蹄察觉到顾淮景的视线,身子顿了一下,然后头一扭,跑远了。   **   北夷地牢戒备森严,赵峰被关在最里头的一间。   顾淮景带着赵安玥进来的时候,赵峰站在地牢之中,抬头望着上头小小的窗口,背对着他们。   听到脚步声,赵峰转过头,仿佛恶魔一般的眼神直直看向了顾淮景。   顾淮景平静的与之对视。   赵峰喘着粗气桀桀笑了两声,视线从顾淮景和赵安玥牵着的手,转移到赵安玥脸上。   赵安玥下意识退了一步,一半身子藏在顾淮景身后,然后歪出个头,怒视着赵峰。   赵峰嗤笑道:“公主就这般怕我?我还以为你已经看透了顾淮景的真面目,可没想到居然还是这般。公主,顾淮景可比我还残忍,你看到我打女人,虐待猫就已经怕成了这样,那你是没看到顾淮景……”   “敦特尔王。”顾淮景淡淡打断,“这个时候还想着挑拨离间,看来这牢房,对你太过礼遇了。”   赵峰呵了一声:“顾淮景你这是怕了?我说的是事实,哪用得着挑拨离间?公主你可不知道,顾淮景对女人可比我绝情多了,以前府上那宋姊然,公主还记得吧?不知公主是否好奇宋姊然是怎么死的。”   赵安玥听着两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闻言抓着顾淮景的手,歪着头朝赵峰问道:“怎么死的?”   宋姊然无缘无故死于暗室中,因为这件事情,顾淮景当初还要用鞭子抽她呢!   “此次蛮族百万兵马,领兵人是你五哥和七哥,昨日夜里,我让唐将军率几骑亲兵,把青兰等人的脑袋先送了过去。敦特尔王要不要猜一猜之后发生了什么?”顾淮景微微笑着,淡淡出声。   赵峰捏紧了拳头,咬着牙,和顾淮景对上视线,没有再理会赵安玥。   顾淮景道:“百万兵马瞬间退兵,想必是带着尸首向蛮族王禀报了。你说你落在我手里,你父兄弟们,可会想尽办法救你,还是干脆希望你直接死了算了?”   赵安玥孤疑的视线在两人身上看来看去。   赵峰冷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劝你要么立刻杀了我,否则我一旦有机会逃脱,你定然会后悔。”   顾淮景微微低眸:“不用这么急,死太过容易。我觉得你还是活着多享受一下比较好。”   赵安玥连忙点头同意。   顾淮景偏头问她:“你想怎么做?”   赵安玥在那段时间,每时每刻都想着要把赵峰如何如何,故而毫不犹豫,直接道:“每天给他灌泻药,然后不给他恭桶,也不给他收拾牢房!吃饭也只能给他吃锅锅头,最硬的那一种!”   顾淮景笑了,对着后头的人道:“那就按皇后的意思办。”   对赵峰这种人而言,酷刑对他反倒没有那么难忍受。   但如果要他每日腹泻,而且都在牢房里,这种感觉,赵峰想都不敢想,他不知道一个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公主,怎么能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怒道:“赵安玥!”   赵安玥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朝赵峰哼了几声,就跑了出去。   赵峰还在吼着:“赵安玥,你总有一日会后悔!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下场比我还惨!”   可是赵安玥已经跑远了。   顾淮景听着赵峰的话,叹道:“敦特尔王武功高强,要灌泻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先灌软骨散,废了武功,然后打折双手。”   后头的人应了一声,端着早就备好的软骨散,走进了牢房。   赵峰戒备着,不让人靠近。然而他手脚上皆有镣铐,最后依旧被五个人压在地上,灌了软骨散,折了双手。   顾淮景在外边看着,慢斯条理的看着自己的十指,淡淡笑道:“我倒是没想到敦特尔王这么了解我,本来依我残忍的心性,事情可远远不止这么简单。但所幸玥儿身上无伤,那就按她说的做,你应该庆幸你做了件还算正确的事情。”虽然赵峰没动赵安玥,很大可能是怕伤了腹中胎儿,手里没有筹码。   赵峰双手奇怪的折着,在地上扭动着,难受的青筋暴起。   软骨散,废人武功,喝下去一时之间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顾淮景淡淡看着,然后抬腿离开了。   赵安玥已经等在了牢房外。   顾淮景在进牢房前说过,见过赵峰之后还要再带她见一个人,但到底是谁,她怎么问他都不说,赵安玥很好奇,也就没走,乖乖在这等着。   她手里不知从哪里顺来一个橘子,正偷偷摸摸的剥着。   顾淮景走了出来,看了一眼。   赵安玥听到脚步声,连忙把橘子收进了袖口,先发制人问道:“刚刚赵峰说的宋姊然是什么意思?宋姊然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事情顾淮景本想瞒着,而且他估计赵安玥说不定早就忘记了宋姊然,结果没想到赵峰居然提了出来。   他思索了一下,道:“我让人给她下了毒。”   赵安玥呆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淮景,袖口里藏着的剥了一个口的橘子掉了下来,滚到了顾淮景鞋边。   顾淮景自己让人杀的,然后居然嫁祸给她,说是她杀的,对她发怒,还要动用家法,用鞭子抽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春节快乐!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今天继续送红包喲!爱你们! 第109章 109   北夷又干又冷, 风呼啸吹过,吹得赵安玥脸上面纱随风晃动。   顾淮景弯腰, 捡起脚边的橘子, 走到赵安玥旁边。   他牵起她的手, 赵安玥甩开。   顾淮景微微一笑, 又伸手去牵, 赵安玥又再次甩开。   他看着她,赵安玥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透着明明白白的愤怒,见他看过来, 偏过头去, 哼了一声,不理他。   顾淮景干脆直接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半推着赵安玥往前走。   赵安玥就要挣扎, 但顾淮景的下一句话阻止了她。   “宋姊然是杨胤的人。”他解释道。   杨胤是死去的皇帝,赵安玥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脆生生地道:“那你也不能嫁祸给我呀!”   “只有嫁祸到你的身上,才不会暴露。”顾淮景微笑着解释, “所以我只能借你的手演一出戏。”   赵安玥有些恼怒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走路,却在心里腹诽道,居然还可以这样啊。   明明顾淮景自己就想杀宋姊然,但为了不让当时的皇帝怀疑, 面上装得对宋姊然一片深情,私底下却借她的手除去宋姊然。   她伸手,想起赵峰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轻轻咬着自己的手指:“那你现在是不是也是装的?我是不是也是下一个宋姊然?”   顾淮景道:“你不一样。”   “我哪里不一样?”赵安玥歪着头问道。   他紧了紧手,低下头,声音很轻,却透着几分暧昧:“宋姊然是杨胤的人,可你是我的人。”   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吐在脸颊一侧。   耳朵不可避免的红了起来。   赵安玥哼了一声,心里很是受用,眼角的笑意几乎要飞起来一般,怎么都藏不住了。   她咳了咳:“你要带我去见谁啊?”   “你的——”顾淮景顿了一下,“旧朋友。”   赵安玥有些迷茫,眼珠子转了转,倏然眼睛一亮:“是冉琴姐姐吗?!”   冉琴姐姐也在北夷,她早就想好要找个时间去冉琴姐姐那里的!   顾淮景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   他不说,赵安玥就越是好奇。可是在北夷,她认识的好像就只有冉琴姐姐,其他人她真的都想不到有谁。   顾淮景牵着她到了北夷城主府中。   城主早已经在门口候着,见到两人忙道:“卑职给皇上、皇后请安。”   顾淮景问道:“他如何?”   城主忙道:“我们的人手救的及时,伤得不重,今日午间刚刚醒过来。”   顾淮景点头:“那便好,带我们过去罢。”   城主连忙在前头带路,朝后院而去。   后院有一处房间,里头正传来年轻男子的怒声:“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抓我?为何将我关在此处?!”   赵安玥愣了一下,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她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顾淮景打量着她的神情,看到她皱着的眉,问道:“可有想出是谁?”   赵安玥摇了摇头,一脸迷茫地被顾淮景牵着往前。   只是走了几步,她终于从过往的记忆中找到了这熟悉的声音,眼中浮现几分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张树玉!”   房间里的人也听到了赵安玥的声音,顿了一下,激动道:“公主?可是公主的声音?”   赵安玥兴奋得眉毛飞扬,就要甩开顾淮景的手往里跑。   顾淮景面无表情地死死抓着赵安玥,声音很冷淡,透着几分硬邦邦:“慢些,你现在不可以跑。”   赵安玥身子顿了一下,很焦急的模样,想快步进去,但又被顾淮景拉住,只能顺从着顾淮景的脚步。   他慢悠悠的走着,赵安玥催促道:“顾淮景,你快点走!”   “急什么?”顾淮景看了赵安玥一眼,“人就在里面,也不会跑,你很想马上见到他吗?”   赵安玥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我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呢!”   顾淮景冷冷地勾了勾嘴角。   **   张树玉趴在床上,心急如焚。他背上被烧伤一片,只能趴着,而且疼痛难忍。   听到赵安玥的声音,他实在松了一口气,听着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心提了起来。   张树玉已经快要一年多没有见过赵安玥了,他很是紧张,紧张的同时也听到了几声低沉的男音。   赵安玥唤那人顾淮景。   顾淮景不是在大祁京都吗?为什么会在北夷?而且为什么和赵安玥一起?   最关键的是,赵安玥和顾淮景说话的时候,为何语气这般娇俏?   他从未听过赵安玥用过这种语气,和谁说过话。   张树玉的手握成拳,眼神看向门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门口,他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赵安玥先一步走了进来,然后是后头的顾淮景。   赵安玥带着月白色面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五官,但是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的亮。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左手被人牵在手里。   张树玉顺着和赵安玥十指相扣的手,对上了后头跟着进来的顾淮景。   顾淮景眼中一片幽静,脸上表情也很淡,没有多余的神色,仿佛是平静的水面。   张树玉什么都看不出来,却有种错觉,仿佛从他平静的瞳孔中看出自己恼怒的模样。   赵安玥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个男人已经较量上了,她的眼神落在张树玉身上,看到他背上的一大片的白纱,叫了一声,松开顾淮景,快步走了过去:“张树玉,你这是怎么了?”   顾淮景慢慢的跟了上去,似笑非笑的看了张树玉一眼,代为回答:“张少将军昨晚去镖队找你了,他以为你在镖队里,中了赵峰的计谋,差点被炸伤,幸好我派出的人救了他一把。”   赵安玥看了顾淮景一眼,张树玉也瞪了顾淮景一眼。   顾淮景朝赵安玥笑了笑,看得张树玉心中郁闷。   赵安玥伸出手,去碰了碰纱布。   张树玉立刻闷哼了一声:“公主,疼。”   赵安玥连忙把手撤了回来。   脸上带着的面纱老是垂落,此处在房内,她实在受不了,就把面纱给揭了。   张树玉眼神微微呆滞,控制不住的落在赵安玥脸上。   顾淮景看在眼里,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负于身后的手微微蜷着。   赵安玥却对此浑然不觉,她看着张树玉,在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之后,觉得有些奇怪:“张树玉,你怎么会在大祁?而且你怎么知道镖队的事情?”   顾淮景站在赵安玥身后,动作亲昵的理了理赵安玥的碎发,身体似乎无意间地挡住了张树玉的视线,道:“这我也很是好奇,张少将军为何会在我大祁国境之内?”   张树玉一直在打量着他们,见赵安玥居然没躲开顾淮景的手,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眼中越来越失落,心跳也越来越沉缓。   他咬着牙,声音听上去有几分闷闷不乐:“我年前被皇上派到祁宴边境驻守,边境无事,我想着一年多未见公主,于是便擅自来了大祁,结果遇到公主被掳,所以一路跟了过来,请公主责罚。”   赵安玥却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   张树玉是大宴将军,这样贸然来到大祁境内,而且被顾淮景发现,按理是会被扣押,不让回去了罢?   她想到这,小心翼翼的看了顾淮景一眼,已经在琢磨着要怎么做,才能让顾淮景放了张树玉了。   顾淮景触及到赵安玥那一眼,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觉得赵安玥有时候真的是挺没良心的。   顾淮景沉声道:“张少将军身为大宴将军,如此潜入我大祁,怕是不把我大祁放在眼里罢?”   赵安玥心里渐渐有些紧张。大宴好将军不多,父皇曾经说过,年轻一代就属张树玉最有本事。   如果这样的将军被扣押在大祁,那父皇该怎么办?虽然她现在是大祁皇后,但她也是大宴公主啊。   张树玉她是要给父皇送回去的,否则父皇身边岂不是没什么能臣将士了?顾淮景身边有那么多厉害的人,这么想想,她父皇显得孤立无助。   但是赵安玥如今也已经没有那么莽撞了,她从顾淮景身上学到了一些,就比如从他借自己之手杀了宋姊然这件事情上,就说明了想要达到目的,可以通过很多迂回的手段。   于是她也沉下脸色,和顾淮景站在一起指责张树玉:“张树玉,你怎么能这样呢?父皇将你派到祁宴边境,你应该好好守着呀,怎么能擅离职守。”   张树玉仿佛第一天见到赵安玥,他呆呆的看着赵安玥,本来就被顾淮景和赵安玥之间亲昵的小动作伤地不轻的他,似乎都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公、公主……”   赵安玥怕顾淮景继续留在这里,要对张树玉不利,连忙道:“行了,你先好好养伤,过几日我会抽空来看你的。”   然后她拉着顾淮景:“我们走吧。”   顾淮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赵安玥,眼中微微一动,垂下眼眸,没有继续说什么。   赵安玥于是在张树玉心如死灰的眼神下,把顾淮景给拉走了,心里却一直盘算着,要怎么才能在顾淮景眼皮底下放走张树玉。 第110章 110   赵安玥的面纱还在手上拿着, 两人一路从城主府出去的时候,遇见不少下人, 有丫鬟有小厮。   两人地位尊贵, 没有人真的敢毫不掩饰的直接盯着看, 但是偷偷在行礼的时候觑一眼还是可以的。   小厮的眼神基本都在赵安玥身上, 丫鬟们的眼神都在顾淮景身上。   顾淮景微微皱眉, 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熟视无睹,但对落在赵安玥身上的眼神却很不舒服。   之前在大祁京都,顾淮景很少带着赵安玥出门。环境所限,赵安玥出现的地方, 也没什么男人。且那个时候, 他对这不太在意。   可是,现在,他恨不得把赵安玥锁起来。特别是刚刚在张树玉房间里, 张树玉看到赵安玥容貌时的眼神。   顾淮景叹口气,把赵安玥捏在手心甩着玩的面纱拿了过来, 耐着心道:“玥儿,把面纱戴上。”   赵安玥摇头,把头偏了过去:“它戴着太烦人了, 我不要。”   顾淮景神色微冷,语气暗含警告:“玥儿。”   赵安玥手揪着自己的衣服,嘟着嘴很不开心:“反正就是不要,我为什么要戴面纱呢?我在大宴没出嫁的时候,也不戴面纱的。之前在京都, 你也不管呀。为什么现在,我反而要戴?”   眼看顾淮景又要说话,赵安玥立马打断:“你是怕我被偷看吗?可是路上丫鬟们也在偷偷看你呀。我也没让你戴面纱。反正要戴你自己戴!”   说完她哼了几声,双手捂着耳朵,一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要听的模样,领先顾淮景几步爬上了门口的马车。   顾淮景手里捏着面纱,闭上眼睛轻轻的吐了口气。   **   蛮族兵马虽然退兵了,然而并没有退多远,依旧隔着段距离虎视眈眈。   唐有银在前线带着大祁军队先锋远远守着,剩下其他兵马依旧在北夷南门外严阵以待。   顾淮景到了北夷依旧也很忙,空出几个时辰陪着赵安玥见了张树玉后,便进了营帐,和众将军商议战事。   荒原一片宽阔,蛮族的王宫深入蛮荒腹地,大祁想要彻底收服蛮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因为蛮族兵马很少有像现在这般在北夷外聚齐的时候,一般都是派几支兵马,偷袭北夷,进城抢掠一番,然后迅速逃离。   蛮族兵马一入荒原,便如同鱼游大海,失去了踪迹,极难追击。   所以大祁一向非常被动,都是被动守城的一方。   如果要彻底击溃蛮族,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蛮族大军就在城外,撤退需要时间,如果能把蛮族兵马牵制住,以合围之势攻下。蛮族失去了强有力的兵马,打入蛮族王宫,收服蛮族便变得容易得多。   在顾淮景的计划中,大祁登帝后,便是灭蛮族。   他不可能错过现在这个机会。说起来有这个机会,还得感谢赵峰。   是赵峰说服了蛮族王压全部兵马而上,一是为了自己能够顺利带着赵安玥逃脱。   二是算好了顾淮景在京都刚刚继任帝位,如果此时蛮族进攻北夷城,顾淮景顾不上,蛮族兵马在他的带领下有极大的可能一举攻下北夷。   赵峰能力很强,大祁兵马中还有不少他的心腹。他八岁的时候就离开了蛮族,潜入大祁,一步步取得大祁皇帝的信任,不知安插了多少他的视线。   甚至连固若金汤的顾国侯府,他都能把青兰放进去,并且让顾淮景深信不疑。   这是他最为骄傲的事情,故而他相信,只要他回到蛮族,手里握着赵安玥,顾淮景不足为惧,大祁必败无疑。   这对北夷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否则如果给了顾淮景时间,让大祁朝局更加稳健,蛮族危矣。   然而现在,顾淮景居然到了北夷,赵安玥被救,赵峰被捕,局势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蛮族在见到青兰等人尸首的时候便退了兵,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了下来,似乎不甘心似的和唐有银远远僵持着。   蛮族养精蓄锐多年,蛮族王早就想攻下北夷,可一直忌惮于顾淮景。哪怕顾淮景回京都一年,始终也不太敢轻举妄动,而是等着赵峰的消息。   如今赵峰虽然失败,可惜蛮族王依旧心有顾虑。   顾淮景登帝,绝对不能给顾淮景缓和的机会,必须趁这个时候,一举攻下北夷。否则错过这个时间点,大祁只会越来越强,顾淮景没有了制约,蛮族会很危险。   如果大祁和蛮族迟早有一战,那绝对不能等顾淮景准备好后再开始,而是要杀顾淮景个措手不及。   蛮族中人心浮动,军中杀气凝结,越来越明显。   **   赵安玥很少关心战事,她不懂,也不想知道,虽然听说蛮族兵马就在城外不远,但她也没有去问顾淮景。   问了她也帮不上忙,反而令自己变得恐慌不安,那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明日蛮族就要攻城,她也要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   赵安玥是第一次到军营中,故而很兴奋的这里逛逛,那里走走,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而且她是正大光明走出去的,面纱什么根本不可能戴,顾淮景忙去了,也不知道赵安玥到底在干什么。   就算顾淮景知道,估计也没有办法。赵安玥如今越来越不怕顾淮景了,顾淮景要是敢凶她,她就哭。   反正最后先服软的肯定是顾淮景,而且她如今肚子中有小安鱼,他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见过张树玉的第二日,赵安玥在军营中逛着逛着,溜进了城门中,去了城主府,一个人见了张树玉。   张树玉背部一大片被烧伤,故而行动不便,趴在床上起不来。   而且昨日赵安玥的斥责让他心中难受之余又觉得有些羞愧。大宴朝局形势不是很好,父亲让皇上派他到祁宴边境是有原因的。   他在祁宴边境安心待了数月,朝局动荡之余,但边境风平浪静。   所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这是他离赵安玥最近的一次了。   他和赵安玥一起长大,心中对赵安玥爱慕已久,然而从不敢多言。他其实表现的非常明显,给赵安玥买最好吃的,甚至愿意为了让赵安玥开心,特地策马狂奔三天三夜,出城给赵安玥买当地最有盛名的糕点,只为赵安玥无意间说的一句‘好想吃呀’。   身边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唯独赵安玥看不出。   张树玉自己也从不多说,他只想把最好的都给赵安玥。   如果不是顾淮景,大宴帝后会把赵安玥许配给张树玉。然而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赵安玥出嫁的时候,张树玉被他父亲支开,所有人都瞒着他,他最后才知道,追了和亲队伍一大段距离,依旧没有追上。   在这之后的一年,他日思夜想,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哪怕他知道大宴朝局不稳,他不能贸然离开,但依旧管不住自己的腿。   张树玉只想见赵安玥一面,想知道她过得如何,如果真的过得不好,他拼死都要把赵安玥带走。   可惜,昨日一见。公主虽然消瘦了一些,但脸上笑容,眼神,都表明公主过得不错,没有被太多的欺负,眼里依旧澄清透亮。   而且公主非常不满意他擅自离开大宴。   张树玉一个晚上没有睡着,他几乎是绝望地接受了现实。   公主有了顾淮景的孩子,和顾淮景之间举止亲昵,而且责怪他擅离职守。   他确实不应该在大祁待下去了,他本来见一面就走,可是突发意外,又蹉跎了一个月的时光。   大宴,他必须得尽快赶回去。   张树玉这般想着,今日晨间硬撑着伤体出门,结果发现门口有侍卫守着。   他被困在了这里。   也是,顾淮景怎么可能轻易放走他?如果换成是他,敌国将军被自己抓到,他会放吗?他不会。   张树玉只能折返回床上,心中权衡了一番,决定先把伤养好。   他的伤再养七日就能恢复如常,等七日后,伤势恢复,他便想办法逃走。   门被轻轻打开,张树玉以为是丫鬟来送水,故而没有睁开眼睛。   哪想脚步声离床边越来越近,有人一巴掌打在他背上,疼得他叫了一声。   “张树玉,是我!”赵安玥小声道。   张树玉连忙睁开眼,抬着头看想赵安玥,眼里一亮,年轻飞扬的里脸上瞬间露出欣喜的表情:“公主,你怎么来了?”他以为赵安玥不会再来了。   赵安玥在床边坐下:“我把人支开了。昨天顾淮景在,我没敢和你多说。”   张树玉心里瞬间畅快了许多,所以昨日公主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顾淮景在吗?   赵安玥自然不知道张树玉心里在想什么,她一直都把张树玉当一起长大的好友,性质是和四条鱼一样的。   她问道:“大宴如何?父皇母后好吗?”   张树玉的眼神稍稍暗了一下,顿了一会儿,有些不自然地笑道:“自然是好的,不好我怎么敢来找公主?”   父皇母后给她写的信也说一切都好,赵安玥也没有过多怀疑,点点头:“那就好,不过张树玉你还是得快些回去,我虽然不懂朝事,也知道父皇手里定然缺人。”   张树玉脸上带了点苦笑,现在要回去,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他没有说出口,只道:“公主放心,我不会让皇上皇后出事的。”   赵安玥想伸手拍拍张树玉的肩,但看到伤口,把手收了回去:“嗯,你放心好啦,你伤养好之后我就想办法把你放出去。”   张树玉一惊,忙道:“公主,此事您千万不要插手,我会自己想办法。如果您插手,我怕顾淮景迁怒于您。”   赵安玥挥挥手,脸上不怎么在乎的模样:“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办法。”   张树玉还是一脸担忧的模样,他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公主,顾淮景待您如何?”   赵安玥闻言愣了一下,她低下头,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他对自己好,还是不好。   如果之前,她压根都不用犹豫,肯定就会摇头说不好。可是现在,她确实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支支吾吾的,一双眼睛飘飘闪闪的:“就、就那样罢。”   赵安玥抓了抓头发,瞥了张树玉一眼:“你不用担心我的,我会过得很好,而且我现在肚子里有小安鱼了。”   张树玉却已经明白了。   他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笑着,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张树玉甚至不敢再看赵安玥,趴了下去,把头朝向床里边,叹了口气,最后道:“公主,此事您不用勉强,我怕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伤好后,自然能逃出去回大宴,您放心好了。”   赵安玥不知为何张树玉一时之间变得有些许沮丧,仿佛路边无人理睬的小草,她有些手足无措,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我刚刚来时溜达了一圈,城主府和城门都守得很严,你要逃出去我怕你又受伤。这事就交给我了,你好好养伤。你放心好了,就算事后顾淮景知道了,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门外,面无表情站着的顾淮景在心里呵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顾:朕真是娶了个好皇后   好皇后.赵安玥.后皇好:过奖啦啦啦啦啦啦啦   *   推荐一篇基友的文文,大家手动搜索一下~   文名:《后妃上位攻略》/蔚竹   本文又名:《皇帝的秘密,只有我知道》   文案:   再世重生,   定国公府的嫡姑娘沈明珺安分守己,知足常乐。   不再傻乎乎的重蹈覆辙,嫁于不良人。   而是,静等选秀日子来临,   因为她知道――   现在皇宫里的那位傀儡皇帝以后会一飞冲天。   可爱睿智的沈姑娘&心机颇深且腹黑的少年皇帝 第111章 111   赵安玥信心满满地对张树玉拍着胸口, 保证自己没有任何问题,定然能成功从顾淮景手里放走他后, 便意气风发的离开了房间。   结果打开房门的时候, 看到外头站着的顾淮景, 赵安玥脸上的表情瞬间呆滞。   她的眉还得意的飞扬着, 好看的双眼荡漾出志气满满的神采, 唇角上扬,显得心情很好的模样。   然后慢慢的,眉毛飞扬的一端垂落了下来,得意的神采瞬间熄灭, 换上了几分被抓包的害怕。唇角也归位, 抿成了紧紧的一条线。   她说话声有些抖,不似刚刚的掷地有声:“顾…顾淮景,你怎么…在这呀。”越说越轻。   顾淮景背着光站着, 双手垂于身后,一张脸如同今日的天空。   北夷很冷, 但天空很蓝,白云很轻。可是这样美丽的天空却给人一种又空又冷的感觉。   就像此时顾淮景这张好看的脸,平静无波, 却让赵安玥心渐渐的凉了。   他生气的时候,让人害怕。   床上的张树玉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心一慌,就勉强的要站起来:“公主?公主你没事吧?顾淮景我告诉你,你有事冲着我来!冲着公主算什么男子汉?!”   顾淮景眼中孕着风雨, 唇微微动了动,已经想好要从赵安玥那里讨要的补偿了。   听着张树玉的话,他嘲讽地笑了一下。   这,自然要冲着赵安玥去。就是不知道张树玉如果有机会得知他的补偿的话,会不会气疯。   赵安玥怕张树玉动来动去,又扯到伤口。而且又怕张树玉说的话,激怒顾淮景,连忙偏头朝房里走了一步,道:“张树玉你躺着别动!我会处理好的,你别操心了!”   顾淮景身上散发的气息越发寒冷,一字未说转身就走。   赵安玥探着个脑袋安抚张树玉,见顾淮景转身离开,心里更加急了,但是她还不忘对张树玉说了一句:“顾淮景走了,你看,他听到了也没对我怎么样,你放心好了!”   说完后,她左手右手一拉,给门把张树玉砰得一声关上,就匆匆忙忙的小跑着追上去。   赵安玥怀了身孕后,动作依旧很是灵巧,因为肚子里的小安鱼实在太乖了。不给赵安玥添麻烦,还非常健康,赵安玥跑跑跳跳,之前每天啃窝窝头,小安鱼也一点事情都没有。   顾淮景没有走得很快,赵安玥几步就追了上去,伸手就去抓顾淮景:“顾淮景,你等等我。”   顾淮景停下脚步,将赵安玥的手挥开,压根不理她。   她又不依不饶的把手给黏了上去,顾淮景又把手给挥开,脸上表情很严肃,看起来异常吓人:“离我远点。”   赵安玥吸了吸鼻子。   顾淮景沉声道:“不许哭!你一哭,我就让人把张树玉扔到牢里陪赵峰去。”   赵安玥吓得把已经到眼眶里的泪水给挤了回去。   顾淮景轻轻地扫了她一眼,上了马车。   赵安玥毫不犹豫的跟着爬了上去。   顾淮景坐在一旁,双手环胸,低着头,看不见神情,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赵安玥咬着唇,坐在顾淮景旁边,然后悄悄地,一点一点地朝他挪去,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声叫道:“顾淮景,你怎么会来这里?”   顾淮景带了抹嘲讽的笑:“只有你能来?”   赵安玥顿了一下,缩了缩头,嘟囔着嘴,软软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来了有一会儿了。”顾淮景抬起头,冷如寒潭的视线落在赵安玥脸上,补了一句,“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差不多听到了。”   赵安玥偏开视线,因为心虚,不敢直视他,拿起手,咬着自己的大拇指。   顾淮景倾身过去,一点点凑近赵安玥的脸,说话时气息是暖的,语气是冰的:“特意为张树玉留意了城主府和城门的守卫?”   赵安玥悄悄地往马车另一角挪身子,微微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轻声为自己辩解:“我就是随便看了一眼,不是特意的。”   她挪动着,顾淮景也跟着她动,语气带着威压:“怕张树玉受伤?”   赵安玥被压的腰杆子都稍微弯了一些,苦着脸道:“张树玉为了救我都受伤了,所以我担心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嘛。”   “救你的可是我。”顾淮景淡淡的重复了这个事实,“如今蛮族兵马就在城门外,我也没见你担心我受伤。”   赵安玥眼睛飞快转动着,脑中一个灵动,就道:“因为我觉得你比张树玉厉害呀!”   顾淮景顿了一下,赵安玥整个人几乎都贴到了马车壁上,闻言十分真诚道:“我相信你,所以我不担心。张树玉没你厉害,所以我就稍微担心了一下下。”   一边这般说着,她还一边伸出了手,大拇指和食指抵在一起,表示真的只是一点点。   顾淮景的双手撑在两边,几乎是把赵安玥困在了马车一角,他低下头,唇离她的耳垂很近,近得他说话的时候,赵安玥都觉得痒痒的。   “玥儿,你就这么相信,我就算察觉了,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赵安玥欲哭无泪,她转过头去,因为实在隔得太近,顾淮景也没有拉开距离的意思。   所以她的唇无意识擦到了他的唇。   有些冰凉凉的。   顾淮景的身子僵了一下,赵安玥眨了一下眼睛。   她似乎觉得,此刻的顾淮景好像眼神没有那么可怕了。   原本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但这会却突然间有些暧昧,让人脸红心跳。   顾淮景拉开了两人间距离,叹了口气:“我本来打算等张树玉伤好后就放他走。现在派人关着他,是为了防止他打探我大祁军情。”其实根本原因是怕把张树玉放出来,整日和赵安玥待在一起。当然,他是不会说的。   赵安玥呆了一下,掀开眼皮有些惊讶的看着顾淮景。   顾淮景的脸上扬起一个笑容,缓缓摇头道:“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玥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赵安玥心跳了一下,这下真的急了,她去抓他的手,祈求着拖长了音调:“顾淮景……”   顾淮景避开了她,坐了回去,两人一人坐最左边,一个人坐最右边。   赵安玥站了起来。   马车在北夷道上跑着,赵安玥没站稳,身子失去了平衡,左右两手疯狂摆动着,但还是避免不了朝正前方摔去。   顾淮景动作很快,双手一伸,就把人接进了怀里。   然后想扔开的时候,就已经甩不掉了。   赵安玥像一块糖,双手死死抱着顾淮景的腰,脚也不甘示弱,踢了鞋子就往他身上爬,撒娇道:“顾淮景,你不要对我失望呀。我只是说要帮张树玉,但我还真的开始帮呢。我没有行动,你就不能对我失望的。”   顾淮景放弃抵抗,索性背靠在马车上,任由赵安玥缠着,闻言嗤笑了一声。   赵安玥于是开始算旧帐:“夫妻之间,要互相信任,互相爱护。昨天宋姊然的事情,我也没说对你失望,也没有怨你呀。我这么大度,你也要对我大度一点。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好不好,好不好?”   顾淮景干脆闭上眼睛,装听不见,也装看不见。   赵安玥在他怀里坐直了身子,用双手去掰开他的眼睛。   顾淮景伸手,把她的双手扣在手心。   赵安玥眼珠子转了转,干脆把唇贴了上去,印上他的眼。   顾淮景的眼睛颤动了一下。   赵安玥微红着脸,吻了他的左眼,又吻了他的右眼。   然后又撒娇道:“顾淮景,好不好?你放过张树玉吧。”   顾淮景睁开双眼,微微张唇:“不……”   然后他的嘴巴就被赵安玥堵上了,她睁着眼,说话的时候有些模糊,但很强硬:“不可以说不能,只能说能!”   顾淮景别开头,赵安玥又堵了上去。就这样僵持了几个回合,最后两人达成了一个交易,如果赵安玥也能对顾淮景说三个‘能’的话,顾淮景就同意等张树玉伤好后,就把人放回大宴。   赵安玥欣然同意。三个能而已嘛,岂不是手到擒来?   顾淮景把人抱下马车,抱进帐中。   他把赵安玥抱在怀里,鼻尖是赵安玥身上的香味。   赵安玥躺在枕头上,只能看到顾淮景的黑发。   他轻声问道:“我能先替小安鱼试试吗?”   赵安玥的声音都变了,微微发抖,像含羞草一般害羞地蜷缩成了一团,她抓着他的头发:“……能。”   过了好一会儿,顾淮景轻轻摸着赵安玥的唇:“你能吻他一下吗?”   赵安玥都已经要哭了,她看都不敢看,眼睛都不敢睁开:“……能。”   顾淮景几乎都快要疯了,他抓着赵安玥的手:“玥儿,能帮我吗?”   赵安玥的声音仿佛搀着细碎的蜜糖,让人难以形容,更加让人难以想象:“……能。”   这样的赵安玥,只有他才能看见。   哪怕顾淮景现下没能彻底拥有赵安玥,但是也够了。   全程,小安鱼安安静静的,十分乖巧,一动都不动,让人很安心,所以弄得他父皇肆无忌惮。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安鱼:乖巧.jpg   低调一点,这么111的章节   给我自己的两篇预收文打个广告~   1、下一篇古言《未来的丞相是我夫》,希望可以先收藏~   链接:   APP用户到我作者专栏【插柳成荫】里找哦~   文案:   【纪云汐挑夫婿的眼光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喜欢心机深沉狠绝无情的男人,长相无所谓。   她发现,吴家有个不受宠的少爷不错。   虽然长得普通,但她很喜欢。   各府的小姐们觉得纪云汐一定是眼瞎。   *   多年后,各府的小姐们后悔不已。   吴相爷权倾朝野的气质简直是天下男子第一帅!】   ******   2、下一篇幻言《我居然是白莲花女主》,希望可以先收藏~   链接:   APP用户到我作者专栏【插柳成荫】里找哦~   文案:   【王溪晚长相清秀可人,如水中白莲。   从小到大,她真诚善良,和周围人团结友爱,常常不顾自己的安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甚至连踩到蚂蚁都会自责内疚很久。   结果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是一本书里的白莲花女主。   王溪晚瞬间觉得不好了。   她不再和周围人团结友爱,不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到蚂蚁有多远能躲多远。   *   某日,待遇等同于蚂蚁的江邢远把王溪晚堵在了小树林,嗓音低沉如水:“你变了。”   王溪晚抖成一朵风中白莲,哆嗦道:“人…人总是会变的……”】 第112章 112   顾淮景把赵安玥抱在怀里, 赵安玥害羞得不说话。   勉强餍足的男人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赵安玥的秀发,声音温柔:“玥儿, 过几日我让人送你回京都, 你在宫里等我回来, 好不好?”   赵安玥愣了一下:“为什么啊?”   “北夷过不了多久就要打战了。”顾淮景闭着眼睛, 下巴搁在赵安玥头上, “很危险,你不要留在这里。在宫里,你会很安全。”   赵安玥咬着唇,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那, 那你要多久才能回来?”   “给我三个月。”顾淮景声音虽轻, 却莫名让人安心,“三个月后,我会回来, 守着你等小安鱼出生。”   赵安玥仔细想了一下。   北夷天气又冷又干,而且没什么好玩的, 吃的东西也不多,确实是京都要好的多。   而且马上就要打战了,到时候肯定会尸横遍野, 血流成河,赵安玥才不要看到这种史书上记载的场面。   她点头:“好。”   听她答应,顾淮景稍稍安下了心,却又有些难言的感觉。   她都不犹豫吗?不会……舍不得他吗?   真是个没良心的。   赵安玥抬起头:“不过顾淮景,我想带着冉琴姐姐一起回去。我明天去看冉琴姐姐。”   顾淮景点头:“好。”   **   第二日, 赵安玥收拾妥当后就去找佟冉琴了。   军中没有丫鬟,顾淮景就让城主府送来两个伶俐乖巧的,跟着赵安玥。   赵安玥其实是个很念旧的人,丫鬟虽然挺好的,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四条鱼,用的不是那么称心如意。   去找冉琴姐姐,她也没有带上丫鬟,只是身边跟着好几个精兵。   沈行图是被贬的,虽然一开始有丞相的人打点,但住的地方依旧比较偏,但也算比较大。   赵安玥下了马车,走了过去,四处打量了一下,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有一个大概二十五年龄的妇人来开了门。   妇人长得还可以,在北夷城中算是姿色还不错的,但是和赵安玥一比,高下立分,被衬得黯然失色。   她仰着头,趾高气扬的模样,看着赵安玥目露警惕:“你谁?”   赵安玥身后没有跟人,马车停在一旁,妇人没有看到。   赵安玥愣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着那妇人,有些茫然:“我找佟冉琴,她不是住在这里吗?”   夫人脸色瞬间就变了,恶狠狠地推了赵安玥一把:“这里没有叫佟冉琴的,你找错了!”   赵安玥猝不及防被推,踉跄了几步,差点就摔倒了,还好她手上扶了一下。   她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小腹,小安鱼依旧很乖巧,没有任何不适。   赵安玥放下了心,怒视着那妇人:“你为什么推我?”   “推你怎么了?”夫人的眼神在她小腹上转了一圈,“大着肚子到处找人,怕不是什么不干不净的女人,把腿一张,最后连孩子是哪个男人的野种都不知道吧?”   赵安玥看着那妇人,表情呆了一下。赵安玥生活的世界里,是听不到这么脏的话的。   那妇人叉腰,指着赵安玥,恶狠狠笑道:“识相点的就给老娘滚远的,要是再看你来找,就别怪我不客气……”   妇人的说话声突然间顿住了,惊愕的看着突然间冲出来的士兵们。   那些被赵安玥留在马车边的士兵们听到动静跑了过来,然后一左一右护在赵安玥身旁。   当头一人上上下下打量着赵安玥,见赵安玥没事,松了一口气,但还是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顾淮景和赵安玥在北夷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   就比如这妇人,她乍一听到士兵对赵安玥的称呼,眼中现出惊恐,倒吸一口冷气,也不管赵安玥到底是什么娘娘,砰的一声就跪了下来,朝赵安玥爬来:“娘娘!娘娘!小人不知道娘娘身份尊贵,口中狂言,还请娘娘宽宏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啊!”   赵安玥皱起了眉毛,士兵挡在赵安玥面前,不让妇人接近。   赵安玥低下头,眼珠子转了转,心下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她问道:“佟冉琴可在这里?”   妇人心中跳了一下,忙摇头,十分慌乱的模样:“不在,小人都不认识娘娘口中什么琴的是谁……”   赵安玥向来对存了坏心的女人有种奇妙的感应,也许是她在后宫长大,天生有的感知。   她道:“把人这妇人先抓起来,我要进去找找看。”   士兵应了一声,让一人把地上的妇人提了起来,抓到一边。   赵安玥带着人,堂而皇之的进去了。   妇人心下害怕,大喊大叫了起来。   此处动静引来不少邻人围观,都对着那妇人指指点点。   屋内的赵安玥一走进去,在接近柴房的时候,听到了小男孩儿的哭声。   她脚步一顿,朝着哭声走近。   门外挂着个大锁,赵安玥看了看身后的人:“你能打开吗?”   士兵点点头,让赵安玥让了一下,提起剑,一刀断了锁。   赵安玥推门进去。   只见柴房里边,脸色苍白的佟冉琴躺在柴堆上不省人事,小小的鲤儿推着佟冉琴哭得声音都哑了,一张脸上都是泪水:“娘亲,娘亲,娘亲您醒醒,娘亲不要扔下鲤儿一个人,鲤儿害怕,娘亲……”   这么冷的天气,两人衣裳都很单薄,看着就让赵安玥觉得很冷。   听到动静,鲤儿转过身来,视线落在赵安玥身上,辨认了一会,终于认了出来,跑了过来,朝着赵安玥跪下:“玥儿姨娘,您快救救娘亲,快救救娘亲。”   鲤儿的脸上干裂成一道道,原本白皙可爱的脸,已经红肿不堪,手上更是带着棍棒打过的痕迹。   赵安玥心揪了一下,连忙走上前,蹲了下来,手伸向佟冉琴的额头。   温度烫得吓人,她把手缩了回来:“快,快把冉琴姐姐带回军中,让大夫看看!”   士兵连忙应了,把佟冉琴抱起就跑。   鲤儿朝赵安玥拜了一下,然后小胳膊小腿匆匆追了上去。   赵安玥站在远处,手握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沈行图呢?   赵安玥抱着满心满肚的疑问,走了出去。   却发现不知何时,大门已经围了有五六个人,正指着被制住的妇人在说什么,隐隐约约听到什么‘报应来了’、‘活该’。   那妇人一脸死灰,瘫软在地上。   “娘娘。”士兵走了过来,“他们已经先带着沈夫人离开了,新的马车马上就来,请娘娘稍微等一会。”   妇人听到动静,朝赵安玥看了过来,脸上表情变得狰狞:“娘娘!不是我做的!这些不是我做的!是沈行图!”妇人顿了一下,眼中起了狠厉之色,“是沈行图让我这么干的!我也是被逼的,如果我不这么做,沈行图会打死我的!”   赵安玥冷冷的看着那妇人。   她很少很少有真正的生气过。   这还是第一次赵安玥有这样的神色,她冷下神情的时候,也无端的让人心中害怕。   妇人张了张嘴巴,不知为何,不敢再说出口了。   明明刚才,赵安玥被骂的时候,神情都不是这样,看起来摸不清楚状况一般,看着就很好欺负。   和佟冉琴一样。   围着的五六人听不下去了,一个提着菜筐子的农妇道:“项娥,你这心眼也忒黑了!我呸!”那农妇看着赵安玥,不知道赵安玥是什么人,便道,“这位夫人,这项娥不是什么好人,害了人家冉琴肚子里的孩子,还虐待鲤儿!我们好些日子不见冉琴和鲤儿了,这毒妇说是冉琴带着鲤儿回京都了,我们真以为如此,可没想到她居然关着冉琴和鲤儿!”   七嘴八舌的,赵安玥从这些人口中理出了事情的脉络。   佟冉琴和沈行图来到北夷,过了段时间的平淡日子,沈行图‘痛改前非’,对佟冉琴非常的好,也不再朝三暮四。   可是没过多长时间,沈行图原形毕露,渐渐的喝起了花酒,再加上丞相府突遭变故,沈行图变本加厉,还沾染上了赌,最后把这项娥带进了府中。   而此时佟冉琴已经怀有了身孕,可沈行图却一点都不疼惜,看着项娥虐待自己的妻儿,冷眼旁观。   新的马车来了,赵安玥擦了擦眼泪,上了马车,并吩咐把项娥给带上。   赵安玥哪里都没有去,她带着项娥去找了顾淮景。   顾淮景在帐中议事,听人传禀后走了出来,看着红着眼眶的赵安玥,心被刺了一下:“怎么了?”   赵安玥摇着头,一头扎进顾淮景的怀抱里。   她委屈的指着身后被捂着嘴巴的项娥,一五一十告状道:“我去找冉琴姐姐的时候,她给我开的门。她骂我是不干不净的女人,说我大着肚子找人,连孩子是哪个男人的野种都不知道。”   顾淮景一道眼光就射了过去,眼里透着寒霜,那是真正的冰冷无情。   项娥白着脸,唔唔唔的挣扎着。   赵安玥擦了擦眼眶:“她太讨厌了,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残忍的法子。”她原本以为赵峰已经够讨厌了,没想到人外有人。   顾淮景哄着她,半抱着赵安玥走远,温声道:“没事,交给我。”   “还有沈行图,我被沈行图气得心口疼。”   两人远远离开,声音渐渐听不真切。   当夜,赵峰折掉的手被重新掰了回去,然后项娥被扔了进去。   沈行图喝得醉倒在酒楼,被人抓进了大牢,一盆没凉多久的热水兜头淋下,惨叫声几乎掀翻了牢顶! 第113章 113   第二天, 赵安玥听说佟冉琴醒的时候,匆匆赶了过去。   佟冉琴的烧已经退了, 但整个人依旧很虚弱, 原本一张白皙的脸庞也苍白瘦弱得不能看。鲤儿陪在佟冉琴床侧不肯离开。   赵安玥到的时候, 佟冉琴正抱着鲤儿默默流泪。   她眼里也泪光点点, 忙着走上前去, 拉住佟冉琴的手:“冉琴姐姐,你现在感觉如何?可好点了?”   佟冉琴看到赵安玥,便大致明白了发生什么。定然是赵安玥到了北夷,来找自己, 所以将自己和鲤儿救了出来。   顾淮景登帝的消息也早已传到了北夷, 佟冉琴想起如今赵安玥的身份,连忙就想起身行礼:“皇后娘娘……”   赵安玥愣了愣,被这称呼弄得有些不适应, 忙道:“冉琴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呀?”   佟冉琴微微笑道:“你如今已贵为皇后, 我自然再不能和以前一样称呼你。”哪怕如今佟冉琴面色苍白,但笑容依旧带着几分熟悉的温婉。   赵安玥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自己的头发:“冉琴姐姐,这里又没有什么人, 你就别这样了。”   佟冉琴轻轻摸着鲤儿的头,笑了笑。两人大致聊了几句,弄清楚这段时间各自发生的事情后。   佟冉琴让人带着鲤儿出去,然后望向赵安玥:“娘娘,沈……行图呢?”   赵安玥眼中闪过几丝愤怒的光芒, 哼声道:“在大牢里。”   佟冉琴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我想去见他。”   赵安玥忿忿不平道:“你还见他干什么?”   佟冉琴的表情有几分怅惘,眼神放空:“娘娘,有些事情需要了断。”   依赵安玥的意思是,沈行图这么过分,就交给顾淮景处理就好了。反正沈行图如今在大牢里,肯定过得很不好。   佟冉琴根本就不用去见,带着鲤儿和她一起回京都就是,从此便可和沈行图了断。   可佟冉琴却执意要和沈行图见一面,而且不要赵安玥陪着。赵安玥也没办法,只能答应了。   下午的时候,佟冉琴便勉强起身,还特意为沈行图做了一碗面,在士兵的带领下去了大牢。   沈行图浑身血迹,缩在牢房一角,抖着身子。   佟冉琴静静站在牢房外,远远看着。   沈行图察觉到来人,动作缓慢的抬起了头,目光触及佟冉琴的时候,愣了一下。他的情绪瞬间变得激动,连忙朝门口爬过来:“冉琴,冉琴,你快救救我!你快救救我!”   佟冉琴低下头,拂动裙摆蹲了下来,表情温柔的看着沈行图,眼光有几分哀伤。   当初她身怀有孕,那项娥欲要害她腹中胎儿的时候,她也这么痛哭流涕的求过沈行图。   那是她和沈行图的孩子啊!可是沈行图却对她的呼救,对鲤儿的哭喊,充耳不闻,甩袖离开。   她是沈行图的妻子,鲤儿是沈行图的儿子。   佟冉琴无法明白,为什么沈行图能如此狠心。沈行图没有多喜欢她这个妻子,她从来都知道。可是对自己的亲生骨头,为何沈行图都能如此残忍?   胎儿从自己腹中滑落的时候,鲤儿遭受项娥毒打的时候,每一幕都令佟冉琴痛彻心扉。   见佟冉琴没有言语,只是静静落泪,沈行图急了,他从牢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佟冉琴的裙摆,痛哭流涕:“冉琴,你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被那毒妇迷了心窍。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待你和鲤儿!”   佟冉琴笑容有几分自嘲:“我给了你很多机会。”   从前在丞相府,沈行图妻妾无数,但佟冉琴总是觉得自己是他的妻,他对自己到底是不同的。   沈行图被贬北夷的时候,他说从此会对自己一心一意,佟冉琴那时是满心满意的欢喜。   可是后来的一切都告诉佟冉琴,都是假的。   她爱过沈行图,是真的爱过。   佟冉琴伸手,手覆上沈行图结了血痂的手,轻声道:“如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真的会待我好吗?”   沈行图眼中一喜:“冉琴,你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佟冉琴笑中带泪,点了点头:“我给你做了一碗面,等你吃后,我便找皇后娘娘把你放出来。”   沈行图连忙点头,看不清楚面容的脸上满是欣喜之色。   狱卒闻言只能将手中食盒送了进去。   佟冉琴蹲在牢外温柔的看着沈行图,沈行图颤抖着双手,掀开了食盒。   食盒里是一碗青菜肉丝面,嫩绿的青菜叶子,切成一条条的肉丝。面还冒着热气,香味四溢的汤上还能看到点点令人食欲大开的油星子。   沈行图和佟冉琴来到北夷后,日子过得并不是那么有滋味。佟冉琴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来到北夷后更是亲手学做饭,这碗青菜肉丝面便是佟冉琴最先学会的。   刚开始的那些日子,每日沈行图回来,都要吃上这么一碗。   现在回想起来,刚到北夷的那段时间,竟然美好的像一场美梦一般。   沈行图饿了一天,肚中本来就没什么东西。闻到面的香味,便食欲大开,用筷子夹起一大片,便往嘴里送。   只是吃着吃着,沈行图突然间双眼瞪圆,手中碗筷掉落地面。他捂着自己的脖子,眼睛死死的看向佟冉琴,似乎不敢置信。   他来不及说一句话,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佟冉琴看了很久,蹲到双腿发麻,才艰难的站了起来,扶着墙壁,一步步的走出了大牢之中,从未回头过。   **   在回营帐的路上,士兵将牢里发生的事情禀告给了顾淮景。   顾淮景眉毛一挑,轻轻哦了一声,抬腿朝营帐走去。   赵安玥正带着鲤儿玩耍。   想着小孩子应都喜欢些糕点吃食,赵安玥特地谴人到城中唯一一家糕点铺买了好些糕点,然后一一摆在鲤儿面前。   鲤儿小小年纪,经历了家中变故,已经懂事了很多。言行举止间仿佛是个小大人,规规矩矩的坐着,对着赵安玥十分恭敬,糕点也并不怎么吃。   只是视线时不时朝门口看去,想是挂念娘亲。   赵安玥便在鲤儿看向门口的时候,快速的抓一块糕点,然后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眼睛,一下一下的嚼动着。   她怀了小安鱼之后,顾淮景便总是管着她的吃食。每样东西都不能让她多吃,连糕点吃多了也怕她闹肚子。   所以赵安玥便打着鲤儿的旗号让下人买了不少,光明正大的偷吃。   到时候顾淮景问起,她就说是鲤儿吃的。   赵安玥眨着眼睛看着规规矩矩坐着的鲤儿,想着这么乖的鲤儿定然是不会怪她给他安上一个爱吃糕点的名声的。   这般想着,赵安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心中默默念叨:小安鱼呀,等你出来也要像鲤儿哥哥这么乖,吃的喝的,都要分一大半给娘亲,并且告诉你爹爹都是你吃的!   就在这时,营帐帘子被人掀开,鲤儿眼中一亮,只是在触及门口的人时,眼睛又暗了下去。   是顾淮景来了。   赵安玥糕点嚼到一半,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只能半鼓着腮帮子不动了。   她的视线触及到顾淮景投过来的视线,避了一下,眼中不自觉的晕起几丝无辜的笑。   顾淮景的视线在她的腮帮子上略过,然后落在摆了六大盆的糕点上。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鲤儿有些怕他,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朝顾淮景乖乖的行了一礼。   顾淮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让下人把鲤儿带到佟冉琴那里去。   赵安玥听到顾淮景的吩咐,也跟着从椅子上下来,把糕点吞下,有些模糊道:“冉琴姐姐回来了吗?我带鲤儿过去看看……”   “母子相聚必然有很多话要说,你去凑什么热闹?”顾淮景走过去,一把拉住赵安玥,看向那空了不少的糕点,“都是你吃的?”   赵安玥连忙摇头否认:“不是我!是给鲤儿吃的!”   顾淮景看着她闪躲的视线,冷笑道:“栽赃给一个孩童,你倒不觉脸红?”   赵安玥微红了脸,微嘟着唇,哼声道:“我才没有呢,鲤儿不吃呀。那买来不能浪费,我就随便吃几块。而且都不是我要吃的,是小安鱼要吃的!”   顾淮景看向她的小腹:“现在栽赃给一个未出世的婴儿了?”   赵安玥恼羞成怒,一拳就朝顾淮景砸去:“我没有!就是小安鱼要吃的!”   顾淮景伸手,轻而易举将赵安玥的拳头包在手心,顺势将人揽进了怀里。   赵安玥三日后便和佟冉琴一起回京都,顾淮景要留下击败北夷。   思及此,他轻声叹道:“玥儿,你这样回了京都后,如何让我放心?”   他不是不让赵安玥吃,只是赵安玥向来不讲究饮食之道,喜欢吃就吃很多,以前她身子能受得住,顾淮景也不多加干预。   只是现在腹中有了胎儿,怎么都得注意一些。   可是赵安玥还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回了京都,没有他在,依赵安玥的性子,到时候还有谁能治得了她?   真是头疼。   赵安玥闻言却眼中一亮。   对哦,等她回京都之后,顾淮景不在,就没有人能管她了!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的日子想想都很开心!   她伸手,踮起脚尖拍了拍顾淮景的肩膀,语气欢快得如同飞出笼子的鸟:“你放心,回京都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小安鱼的!” 第114章 114   北夷的天一片湛蓝, 几朵轻薄的白云飘在空中,偶尔有鸟飞掠而过。风呼呼吹着, 远处能看到连绵不绝的雪山。   这是赵安玥从未见到过的风景, 但这几天待下来, 再蓝的天, 再美的雪山赵安玥也已经看腻了。   北夷很冷, 没什么好玩的,吃得也不多。最主要的是,还有顾淮景。   顾淮景在这里,就意味着赵安玥很多吃的不能吃, 很多想做的不能做。除了这个, 晚上偶尔还要被他搂在怀里干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   一开始顾忌着肚子里的小安鱼,顾淮景顶多也只是亲一下。但自从那次三个能后,顾淮景估计是见小安鱼完全不受影响, 渐渐的稍微过分了起来。   所以,北夷赵安玥是不想待下去了。而且蛮族兵马退守在北夷城门外十里处, 两军剑拔弩张,气氛很是沉重。   北夷城中人人自危,天还没暗, 街上基本已经没有了行人,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赵安玥觉得,此地不宜久留。顾淮景也没打算让赵安玥留下,挑出了一队五十人兵马,计划于十二月四日, 护着赵安玥回京都。   天已经黑了,营帐周围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那是巡逻的士兵。   赵安玥坐在帐中桌前,捧着一个小碗,在顾淮景的目光下,苦着脸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安胎药。   安胎药确实没有那么苦,但是到底是药,赵安玥是不可能喜欢的。她能拖就拖,往往都要拖到顾淮景亲自盯着她,她才会乖乖喝下。   顾淮景坐在赵安玥对面,偶尔看一眼她,然后和赵安玥交代回京的事宜,絮絮叨叨的。让赵安玥觉得,此刻的顾淮景仿佛是母后一般。她当初来大祁和亲时,母后也和她念叨了好几天。   有些烦呢。   赵安玥胡乱点头应下。   她将药碗放下,抹了一下唇,眨着一双灵气满满的眼睛:“冉琴姐姐和鲤儿和我一起吗?”   顾淮景点头:“嗯。”   赵安玥又问:“那张树玉呢?你答应过放他走的,我今天午后刚刚去看过他,他伤已经快要好了。他能不能和我们一起走?”   赵安玥一行人回大祁,和张树玉回大宴有一天的路程是相同的,之后两路人马分道扬镳,各自往两个方向而去。   顾淮景眼神不善的瞅了她一眼:“不行。”   “为什么?”赵安玥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很是忿忿不平。   “张树玉不会和你一起离开,没有为什么。”顾淮景淡淡道,“喝了就准备睡罢。”   赵安玥嘟囔着站了起来,想着如今张树玉还在顾淮景手里,也没继续说什么,只在心里腹诽几句,洗漱完成后就朝床上走去。   顾淮景还坐在原位,看着永安地形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略急,想必是有什么急事。   赵安玥听到了,爬床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身朝门口看去。   门口士兵没得到吩咐不敢进来,在营帐外恭声道:“皇上,大宴飞鸽传书!”   耳朵在听到‘大宴’两个字,赵安玥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朝顾淮景看去。   顾淮景也抬起头,目光与赵安玥的视线在半空中碰到一起。   赵安玥眼里带着点疑惑,她打量着顾淮景,脑袋飞快转动着。   大宴飞鸽传书?大宴?顾淮景为什么会和大宴有联系?难道他想对大宴做什么吗?那士兵的语气有些着急,是不是大宴出了什么事情?!   顾淮景眉头微皱,如果是在京都,得知赵安玥在的话,是不会有人在她面前提到大宴的事情的。   可是这里是北夷,他用惯的下人在京都,没有跟过来。所以北夷这些负责的人还不太注意赵安玥和大宴之间的关系。   顾淮景收回视线,站了起来,朝门口大步流星而去。   赵安玥毫不犹豫,连忙提着裙摆小跑着追了出去。   士兵就停在门口,见到掀开门帘的顾淮景,连忙躬身,将手里的字条奉上:“皇上……”   顾淮景接了字条,沉声打断道:“你下去,朕自会看。”   士兵心中一颤,连忙应了一声,恭敬的退下了。   顾淮景听到后头的脚步声,余光看到急忙赶来的赵安玥,低头看了眼字条上的内容,便把字条揉成了一团,捏在手心。   他重新走回营帐之中,将手负于身后:“不早了,还不睡么?”   赵安玥抬着头,脆生生问道:“为什么会有大宴的飞鸽传书?”   顾淮景不咸不淡的勾了勾嘴角,绕过赵安玥,淡淡道:“知己知彼罢了,我总要知道大宴的形势。相信我,你父皇在大祁也有眼线。”   赵安玥才不相信他,伸手拉住他的衣摆,不依不饶道:“你给我看一下内容。”   顾淮景停下脚步,低下头,用空着的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玥儿,这是机密,不是你能看的。”   赵安玥不知为何,有些心慌,咬着唇道:“我不管,我就要看!”   顾淮景眼神微沉,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安玥,心里却叹了口气。   赵安玥见他不给,一手抓着他的衣服,一手企图绕到他背后,抓上那只握成拳的手,试图把他五指攥开,把里头的字条拿出来。   然而赵安玥的那点力道,对顾淮景来说不痛不痒。   他一手扣住她的双手,高高抬起手臂,朝着炭盆一丢,纸张精准掉进帐内炭盆中,不过一瞬,就被火舌吞下,烧成了纸灰。   赵安玥张大嘴巴看着,一时呆住了。   顾淮景伸手将人打横抱起,朝床边走去。   赵安玥这才反应过来,扑腾着双手双脚,眼里水光盈盈,很生气的控诉道:“顾淮景,你是不是派人监视我父皇了?你是不是打完北夷就要打大宴了?所以你才不敢给我看字条的内容!”   顾淮景将人放到床上,伸手脱下赵安玥的鞋子,把她裹进被窝里,捏捏她的脸:“别多想,你什么都不用管。”   赵安玥手脚都困在被窝里,她眨着眼睛,眼泪就快要掉下来了,语气已经有些哽咽,隐隐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可是那是我父皇母后,我不能不管!”   顾淮景冷声道:“不许哭,如果哭了我就真的派人攻下大宴。”   赵安玥吓了一下,连眼睛都不敢眨了,眼眶里的水光在烛火下微微发光。   顾淮景伸手擦了擦她眼眶下的一点水渍,他的手上有茧,触碰到她眼下细嫩的皮肤时,带着痒痒的摩擦感。   “你放心,我说过不会派兵进攻大宴。我向来说话算话,你无须担心。”顾淮景柔了神色,温声道。   赵安玥吸了吸鼻子,委屈道:“那你为什么要把字条烧了,不让我看?”   “我说过了,因为是机密。”顾淮景笑道,“好了,睡罢。”   赵安玥咬着唇,暗自评估了一下。   看这个情形,顾淮景是铁定什么都不会告诉她了。她得想想其他办法。   她垂下眼眸,哼了一声,转过身子,背对着顾淮景,不理他了。   她闭上眼睛,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能得知字条内容,想着想着,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   **   第二天,赵安玥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后天就要离开北夷了,赵安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爬起来。   顾淮景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走了,赵安玥有印象。因为他起身离开的时候还吻了自己一下。   想到这里,赵安玥嫌弃的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唇,然后在新来侍女的伺候下洗漱完,用完早膳,便出门去了北夷城中。   北夷虽然没什么好玩好吃的,但是到底是边疆之地,有一些京都不曾见过的稀奇物件。赵安玥打算买一些带回去,送给祖母,还有佩绮、刘姐姐她们。   买完东西后,她想着昨天的飞鸽传书,怕大宴出事,最后去了城主府中,打算去找张树玉。   如果是大宴的事情,张树玉或许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   结果到了城主府中的时候,她看到了停在门口的棕蹄。   赵安玥愣了一下,眼睛一亮。   顾淮景也在城主府!他来城主府定然不是去见城主的,如果要见城主,直接召城主去军中议事营帐便是。   只有要见张树玉,他才会来!   赵安玥咬着大拇指,在马车中仔细想了一下,用了点小计谋,找了些借口避开顾淮景派来保护她的人,绕到城主府后门,偷偷摸摸的溜了进去。   张树玉门口果然有顾淮景的人守着,她躲在远处看了一会儿,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果断绕到后头,小心翼翼的朝张树玉房间窗外的林中小道走去。   她走得很轻,一路避开树叶和树枝,生怕因为声响惊扰了顾淮景,没敢走得太近,停在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   顾淮景的声音听不太真切,赵安玥皱着眉,刚想着再走近一些,张树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说什么?!皇后娘娘摔伤,昏迷不醒?”声音带着不敢置信和惊恐。   赵安玥一下子就愣住了。   张树玉口中的皇后娘娘,定然就是她的母后。   母后怎么了?怎么会摔伤,还昏迷不醒呢?母后一向热衷于琴棋书画,向来不会做危险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摔伤?   是不是父皇的那些妃嫔干的?母后一向宽容,对那些妃嫔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一直很担心母后会遭了这些妃嫔的暗算。   顾淮景的声音传来,赵安玥依旧听不清楚具体的内容。   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张树玉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赵安玥便听不清楚了。   只是在最后,她听到了张树玉斩钉截铁的话:“你放心,我自然不会告诉公主,我现下就回大宴!” 第115章 115(一更)   赵安玥心里非常不安, 她从昨天晚上心里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确认, 原来是母后出了问题。   赵安玥咬着牙, 低着头想了一会儿, 没冲动地冲出去, 而是原路返回, 低调的从城主府后门溜走,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回营帐罢。”赵安玥有些低落的吩咐了一句。   马夫应下,带着赵安玥朝城门外而去。   赵安玥回了营帐后,在位置上坐了一下会儿, 便果断站起来, 写了一封信,放在刚买的糕点盒中,便朝着南门而去。   军营驻扎在南门外, 张树玉要离开北夷去往大宴必须要通过南门离开。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些计划和对策,但来不及多想, 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先见了张树玉再说。   说来也巧,赵安玥到城门口的时候, 刚好遇到了牵着马走出的张树玉。   不止他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兵,像是监视张树玉的,见到赵安玥的时候,隐隐约约围在张树玉身侧, 表情有些戒备,不让赵安玥接近。   张树玉望着赵安玥,眼中有着隐忍,叫了一声:“公主。”   赵安玥心里很慌,但是这里到处都是顾淮景的人,她只能装作讶异的模样:“张树玉?你为什么要出城门?你不会现在就要离开了吧?”   张树玉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身侧的士兵,知道顾淮景是不想让他和赵安玥有过多接触,免得他把大宴的事情告诉公主。   张树玉心里自然也不愿意说,公主知道后,必然心下担忧,他不想让公主担心。   所以他觉得顾淮景未免太过多此一举,他撞开几个士兵,朝赵安玥走了几步,微笑道:“公主,我伤已经好了大半,确实应该要离开了。我是偷偷来大祁的,军队里的人都还在等我回去。”   赵安玥有些不舍,神色低落了下来:“我后天也就离开北夷回京都了,本来还打算和你同行。”她抬起手上拎着的食盒,“这是我刚才去城里刚刚买的,现下本打算去城主府看你,让你尝一尝的。”   张树玉表情十分感动,他接过食盒,郑重道:“谢过公主,我一路定然会食用!大宴还等着我,我就要先回去了!望公主珍重!”   赵安玥点了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看着他翻身上马,还不忘交代:“那你路上小心,糕点要趁早吃哦。”   **   晚上顾淮景回到营帐的时候,赵安玥单手托腮,一手用汤勺舀着滋补汤药,一边在发呆,神情看起来有几分低落。   顾淮景脚步顿了一下,走了过去,想起下人的回禀,问道:“听说你在城门外见到张树玉了?”   赵安玥回过神,放下汤勺,抬头看了顾淮景一眼,点头,率先堵住顾淮景:“嗯,张树玉要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不是我刚好要去给他送点心吃,我就都见不到他了!”   顾淮景窒了一下,嘴角笑容有几分淡,低头觑着她:“怎么?舍不得?”   赵安玥轻轻哼了一声,点头嘟囔道:“张树玉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呢,这次他来大祁,我都没好好招待他,还让他因为救我受伤了。”   顾淮景闭了闭眼睛,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抬起手轻轻擦了擦她的脸颊:“这么说来,张树玉还是你青梅竹马?”   他的手带着外头的温度,很冷。   赵安玥轻轻颤了一下,避开他的手指。   她本来还想点头说是,可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顾淮景,大宴真的没事吗?昨晚的飞鸽传书,你真的不能告诉我什么内容吗?”   顾淮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站直了身体:“大宴没事。”   她仰着头,眼中带着点迟疑:“真的吗?那我父皇母后呢?”   顾淮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担心,没事。”   赵安玥咬着唇,下意识伸手拉住他的衣摆,语气无意识带了点求助的意味:“但是我心很慌。”   赵安玥很少有过这种时候,她向来没心没肺。   顾淮景的心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他索性半蹲了下来,将赵安玥搂进怀里,轻轻摸着她的背:“玥儿,没事的,你信我。”   赵安玥的脸埋进他的怀里,没有说话,有些闷闷不乐。   顾淮景不肯告诉她实话呢。他是怕她知道了,会担心然后影响到小安鱼吗?还是怕她偷偷去了大宴?   可是她心里真的很慌,一下一下,仿佛是母女间天然的感应。   她一定要回大宴一趟,亲自去看看。   **   第二日,赵安玥在整理回京都的行李。北夷城不知出了什么事情,顾淮景派出精兵在北夷街道上守着,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北夷城的街道上,安静得掉一根针都听得见。大祁和蛮族之间,形势越发不乐观了起来。顾淮景基本上所有时间都和几位将军在商议事情。   晚间,赵安玥自己乖乖喝完安胎药,爬上床准备睡后,顾淮景才回来。   明日一大早赵安玥就要和佟冉琴一起回京都了。   这场和蛮族的战役,不会轻易结束,最快也要几个月的时间。   顾淮景抱着赵安玥,唇抵在她的额前,声音轻柔:“玥儿,回京都后不可太任性,一切都要听祖母的,知道了吗?”   赵安玥的性子,很难让顾淮景放下心。虽然如今京都都是他的人,不会有人对赵安玥不利。但是他最怕的是,赵安玥自己不够注意,摔到哪了,磕到哪了,吃坏什么东西了,那可如何是好?   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喷洒在额前,灼热的一片。   赵安玥有些别扭地挪了挪身子,小声道:“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怀中身子软而香,声音轻而娇,顾淮景将人抱得越发紧,唇从她额前滑落。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刚亮,顾淮景亲自把赵安玥送上了马车。   从北夷到京都,路途也要个把月,赵安玥坐的马车豪华舒适,里头还有柔软的卧榻,让赵安玥在马车也能舒舒服服躺着。   但顾淮景还是不怎么放心,又低声嘱咐了几遍,让赵安玥不能乱吃东西,不要整天跑跑跳跳。   赵安玥点头应了,然后才开始启程。   马车朝前方官道而去,速度不慢,但赵安玥在马车中却感觉不到震动。   她掀开帘子,探着个头往后头看去。   顾淮景长身立于后头,身姿挺拔。风吹过,扬起他的衣摆,他岿然不动,仿佛巍巍群山。   察觉到赵安玥的视线,远处的他似乎扬起了嘴角。   赵安玥立马缩回了马车中,她靠在柔软的靠枕上,微蜷着身子,眼里带了点水光。   她好像有点舍不得他了。   **   马车跑了一天,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到达了沂水城。   一路上的衣食住行,顾淮景已经全部为赵安玥安排好了,一行人住在沂水城最为奢华的客栈。   夜晚,赵安玥吹灭了房间的灯,去了佟冉琴房中。   然后过了一会儿,赵安玥穿着佟冉琴的衣服,走了出来,敲了楼下另外一间房。   房门被迅速打开,张树玉出现在门口。   他赶紧把赵安玥拉进了房中。   赵安玥给他的食盒里放了一封信,信中直接言明她已经知道母后出事了,要跟着张树玉回大宴,让张树玉在沂水客栈几号房间等她。如若不等,那她就自己一个人去大宴。   大祁到大宴路途遥远,张树玉怎么敢让赵安玥自己一个人?无奈,张树玉只能按信上吩咐的,准备好一切,然后等着赵安玥来。   “公主,你当真要回大宴吗?”张树玉不放心道,“大宴如今不是很安全,依我之见,公主您还是留在大祁比较好。”   赵安玥整理着自己的头发,闻言道:“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说了。马车备好了吗?备好我们这就出发吧。”   否则被顾淮景发现,就不好了。   而在北夷城中,顾淮景此刻方回营帐之中。   北夷这几天,从寻常老百姓中,军营中,城主府中冒出了不少人,都是要去救牢中赵峰的。   他一直没杀赵峰,便是要用赵峰引出这些隐藏得极好的人。   这些人如同青衣一般,数几年如一日,没有任何异常,就算翻了个底朝天,也不一定能揪出来。   可是还远远不止这些人,但顾淮景有足够的耐心,如今赵峰在他手上,背后的人迟早都会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   赵安玥已经回京都了,营帐中空无一人,顾淮景觉得有些冷清。   在之前,哪怕一人宿于深山野林之中,他也从未觉得冷清。这是头一回。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才点了烛光,洗漱过后朝床上走去。   结果翻开被子的时候,掉落了一封信。   顾淮景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把信拿起,翻了开来,熟悉的字扑面而来。   “顾淮景,我偷听到你和张树玉的谈话了,我要回大宴一趟。你千万千万不要来抓我!等我把大宴的事情摆平,我就会回来的!小安鱼我也会好好照顾的,勿念~”   顾淮景的脸色越来越沉,上好的纸张被他揉成一团,心里愤怒到极点。   把大宴的事情摆平?大宴如今形势危急,他的人都束手无策,更何况是她?!   这简直也太胡来了!   顾淮景立马吩咐了下去,带着人马亲自朝沂水城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还有一章~ 第116章 116(二更)   张树玉准备了一辆马车, 考虑到赵安玥如今怀有身孕,马车也特地布置了一番。   赵安玥爬上马车, 抱着包袱, 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她离开大宴已经快要两年的时光了, 不知大宴是否一切照旧。   母后到底摔得严重不严重?父皇一直体弱多病, 不知是否一切可好?   她很担心, 可是也知道如今担心也没有用,只能祈祷着等她回去之后,一切都来得及。   她沉下心来,躺在马车上, 给自己盖上被子, 眯着眼睛养神。   得益于被赵峰掳的那一个月风餐露宿的经历,夜里赶路,路途颠簸, 赵安玥也没有任何不适。   因为害怕被顾淮景的人马发现,他们赶得有些急, 直到后半夜,张树玉才找了一处人家,在院子里凑活了一宿。   沂水城再走两天, 便能到边港城,这里有条大江,沿着大江一路南下,可以直接到达大宴。而且走水路比陆路要快得多。   这两天,张树玉和赵安玥都怕顾淮景的人追上来, 一路紧赶慢赶,到后头发现,根本没有人在追。   赵安玥心里还有些开心,以为自己那封信起了作用,顾淮景不打算抓她回去了。于是她干脆让张树玉不要太过着急,晚上也不再踏着月色赶路。   虽然她很想立马就到母后身边,但是她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前几天赶得太急,人过于劳累反而不利于后续行程。   再说肚子里还有小安鱼呢,虽然小安鱼一直非常省心,安安稳稳在赵安玥肚子里待着。赵安玥不会孕吐,也不会不舒服。   但到底还是要尽量小心一些。   就这样,离开沂水城的第三天,赵安玥和张树玉到了边港城,添置了一些路上的衣物吃食,便到了江边,和来往的商船交涉。   边港城有直接去往大宴的商船,船上有空位,会对外出售。张树玉问了人,选了一艘最为安稳舒适的船,交了银两后,便带着赵安玥上了船。   赵安玥容貌倾城,为了避免引起太多注意,戴了面纱,低着头扶着肚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张树玉身后。   两人低调的避开来来往往的仆人,走进船舱,才发现不太对劲。   船舱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十分安静,在靠近窗前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手上拿着杯茶,轻轻摇晃着。茶还冒着热气,白色水汽蒸腾而上,氤氲了他的脸。   他低着头,侧脸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氤氲的雾气给他的脸平添上几分深不可测。   听到脚步声,他也没有抬头,依旧看着手里的茶。   茶液清透,带着点诱人的绿,是上好的茶叶。   赵安玥却莫名害怕的退后了一步,然后发现船舱门口围了一圈的人。   这艘船,是顾淮景的船。   赵安玥抵在船壁上,低下头,揪了揪自己的裙子,鼓着腮帮子不说话。难怪一路上都没有任何人追他们,原来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张树玉戒备的前后望了几眼,伸开手把赵安玥护在了身后。   顾淮景抬起了头,将手中茶杯置于桌面,发出一声清响,杯子中溅出几滴水。   他眼神绕过张树玉,看向后头缩在门边低着头的赵安玥,有些冰冷。   一时之间船舱更加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赵安玥觉得这里闷得让人喘不过气,而且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她抬起头:“张树玉,你先出去吧。”   张树玉忙道:“公主……”   “没事的。”赵安玥小声道。   张树玉还是不肯出去,他怕把赵安玥留下,顾淮景会对赵安玥不利。   顾淮景看着赵安玥的眼神,仿佛老虎看着逃走的小白兔,愤怒得要一口咬下吞进腹中。   顾淮景对外头的人看了一眼,外头走进两个人,将张树玉硬生生拖了出去,然后关上了船舱的门。   硕大的船里边,只剩下赵安玥和顾淮景两个人。   赵安玥拿下面纱,在原地扭扭捏捏了一会儿,咬着唇小步朝顾淮景走了过去。   她停在他旁边,垂着头,仿佛蔫了的小草,但依旧固执道:“顾淮景,我要回大宴。”   顾淮景一直在看着赵安玥,闻言冷冷得扯了扯了嘴角,淡声道:“身为大祁皇后,你说你要回大宴?”   赵安玥蜷着手指头,眼眶微红:“但是大宴出事了,我父皇母后他们都在大宴。”   “你去能改变什么吗?”顾淮景冷声问道,语气有些无情。   在他看来,赵安玥不闯祸已经算好了,去大宴也压根帮不上任何忙。   赵安玥咬着唇,下意识揪着自己的裙子,抬头看向顾淮景,水光盈盈的眼中带了几分顾淮景从未见过的坚定:“我能。”   顾淮景似乎笑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赵安玥:“你能?”   他的语气透着明显的不相信。   赵安玥被他的语气刺得白了脸,一滴眼泪掉落,她仰着头:“那是我父皇母后,不管能不能,我都去。我要去帮父皇母后,他们在等我!”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虽然和父皇母后隔得很远,但她却似乎听到了父皇母后的呼唤声。   所以她才如此坚持。   可是顾淮景追了上来,她知道顾淮景肯定不会同意,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说服他同意。   她很急,急得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落,根本不受她控制。   顾淮景深深的看着她,看着她用手背擦着眼泪,但越擦越多。   他沉默了一段时间,站了起来,来到赵安玥面前,伸手擦拭她的眼泪,冷声道:“行了,别哭了。”   他一路赶来,恨不得把她锁起来,可真的看到人,心里虽然依旧愤怒,到心到底还是软了。   赵安玥哽咽着,睁着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看着顾淮景。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哀求,和几分慌乱和急迫:“顾淮景,我要回大宴,我怕父皇母后出事。如果我不去,我会一辈子心中难安,我会很难过的。”   顾淮景微低着头看着她:“如果我执意不让你去呢?”   赵安玥顿了一下,眼中慌乱之色很重。她摇摇头,喃喃自语:“我不知道……”   顾淮景沉沉地喘了口气。   本来按照他计划,他原本是打算先登帝位,然后再筹谋蛮族事宜,灭了蛮族后,再带着赵安玥南下亲自去往大宴。   结果赵峰抓走了赵安玥,张树玉又擅自离开军中来了大祁,让一切事情都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大宴齐家权势滔天,就算顾淮景这些年有意打压,但到底大宴不是他的国,他人在大祁,手就算伸得再长,也没有多大的效果。   张树玉被派至军中,起的是威慑的作用。如果大宴宴城有异样,在军中的张树玉可立马起兵赶往宴城。   可没想到张树玉悄悄离开大宴军中,一离开就被齐家人发现,边境无张树玉制衡,齐家抓住了机会。   朝局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张树玉本不该动。   可事已至此,多思无益。   现下,大宴确实岌岌可危,可北夷山雨欲来,他必须在。   而赵安玥却铁了心要回大宴,如果真的让赵安玥回去,也许……   顾淮景眼神微深,他看着赵安玥,沉声道:“你可知,如今大宴很危险。”   赵安玥擦着眼泪:“我知道,张树玉路上都和说过了。”所以她才担心父皇母后。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父皇母后是什么样的人,齐家三代元老,曾经对父皇有恩,父皇一向护着齐家,根本不相信齐家狼子野心。   齐家一向表现的忠心耿耿,如果不是路上听到张树玉说的事情,她也想不到齐家居然觊觎皇位。   顾淮景捏了捏眉心,挥开了赵安玥抓着衣袖的手,朝船舱楼上走去:“你让我想想,晚点我会给你答复,如果你真的执意要去大宴的话。”   赵安玥在原地站着,看着顾淮景的背影,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背影透着几分寂寥,还有一点不让人察觉的疲惫。   赵安玥咬着唇,跟了上去。   听到后头传来的脚步声,顾淮景停了下来,转头皱眉:“你跟来干什么?”   赵安玥小声道:“我陪你想啊。”   顾淮景顿了一下,没说什么,继续往二楼走去。   楼上卧房书房一应俱全,顾淮景推开书房,来到书桌前。   赵安玥一路跟着,仿佛一条小尾巴。   顾淮景神色不明的看着停在门口的小尾巴,半晌,拿了几张白纸,提笔落字。   赵安玥这才走了进去,停在他三步外,有些好奇的探头看去。   顾淮景抬头看了她一眼,冷声道:“过来。”   赵安玥哦了一声,慢吞吞走了过去,停在顾淮景旁边。   顾淮景一边在白字上写字,一边低声和赵安玥交代几句。   赵安玥听着听着,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一气呵成,写完后放下笔,将白纸折在一起。   顾淮景走到赵安玥身边,伸出了手。   赵安玥下意识躲了一下。   他沉声道:“别动。”   赵安玥便不敢动了,他探向她的腰间,解下了她腰间佩戴的香囊。   她眨了一下眼睛,看着顾淮景将折好的纸张放进香囊之中,然后亲手给她重新戴上。   两人站得极近,赵安玥小心翼翼的眨眼睛,小声问道:“顾淮景,你答应让我回大宴了吗?”   顾淮景没有回答她,给她系好香囊后,收回了手,才微微叹气道:“玥儿,我不能陪你去。”   赵安玥摸向香囊,轻轻道:“我知道,你要保护北夷呀。”   他半晌没有说话,然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等我处理完北夷的事情,我来接你。”   笑意爬上赵安玥的眼角,她仰着头看着他,眼睛亮如星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   然而下一瞬间,笑意全部消失,她伸手抱住他,埋进他怀里,带着哭腔道:“顾淮景,你要记得来接我啊。我这几天就很想你了,你不要让我等很久……”   顾淮景身子一僵,伸手硬生生把赵安玥推开一点距离,然后在她不明所以的神色中,低头咬上了她的唇。   他一把掀落桌上的东西,连着小安鱼,将赵安玥抱上书桌。   赵安玥呜咽了一声,被他的吻欺负得满脸通红,几乎又要哭出来。   顾淮景的手落在小安鱼上头,动作一顿,再一次觉得这腹中胎儿无比碍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安鱼:我已经很乖了QAQ 第117章 117   船舱二楼的房间, 富丽堂皇,什么东西应有尽有。   赵安玥坐在窗前, 轻轻摸着手中的香囊, 间或看一眼窗外两岸的青山。   船朝着大宴而去, 已经在路上行了两日。这两日, 她一直看着香囊中顾淮景写的东西, 一遍一遍,牢牢记在心里,然后时不时回忆到两日前的场景。   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掉了一地,赵安玥紧紧抓着顾淮景的衣襟, 在他的吻下软成一团。   腹中有小安鱼, 顾淮景也不可能真的对她做什么,到最后堪堪停了,然后退后一步, 深深的看着赵安玥。   赵安玥衣裙掉落一桌,脸色通红, 迎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在桌上坐成一团,然后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整理衣服。   他静静看着, 明明前一刻还在她身上情难自禁,吻和手都仿佛带着火,可现在,他仿佛局外人似的,脸色平静, 语气清淡:“玥儿,我问你最后一遍,你确定要去?”   赵安玥愣了一下,拢着衣服点点头。   顾淮景眼睑微垂,然后道:“香囊我已经写给你了,该交代的我刚刚也和你说过,要不要按照我说的做,都随你。但是,玥儿,你得做好接受一切后果的准备。此行最坏的结果,你非但救不了你父皇母后,还有可能连自己和小安鱼都保不住。”   赵安玥还红着的脸一点点褪去,她低着头,半晌点点头,咬着唇道:“我知道。”   顾淮景没再多说什么,留下四个字便离开了:“那你去罢。”   之后便是公事公办,顾淮景让自己带来的一百精兵乔装成商队,护着赵安玥前行大宴。   他和一百精兵的头目交代了几句,然后又找了张树玉不知道说了什么,待两个时辰后,他便准备离开回北夷,而赵安玥也即将坐着这艘船前往大宴。   赵安玥整理好衣服,看着顾淮景在吩咐下人做事,却对站在旁边的她充耳不闻。   赵安玥有些失落,看到顾淮景就要下船离开,忙走快了几步追了上去,唤道:“顾淮景。”   顾淮景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   赵安玥扯着他的衣袖,小声道:“你一定要来接我。”   语气有些撒娇,顾淮景伸手覆上她扯着衣袖的手,在手心捏了一下,然后放开:“我知道,一路小心,我走了。”   赵安玥鼓着腮帮子,走到甲板上,垫着脚有些不舍的看着他上岸,翻身上马,然后朝前方行去。   顾淮景知道赵安玥在看他,但他一下都没有回头。   让赵安玥回大宴的决定,他下得突然,而且果断。   可是他怕自己如果再迟疑下去,如果再多看她几眼,他会反悔。   也不知道他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是好还是坏。赵安玥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觉得大宴会出事,如果她不会回去,她会一生后悔。   顾淮景也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如那日他收到飞鸽传书,就确定如果赵安玥知道,一定会想尽办法回去。   如果他不放,他怕自己也会后悔。   顾淮景精于算计,可是世事多变,很多时候不一定是他算好的场面,就比如现在。蛮族大军在北夷城外虎视眈眈,大宴齐家开始有了动作,这些在他的预料中,应该都是几个月乃至半年后的事情,却提前发生了。   那么,就赌一把。   兴许让玥儿回大宴,是一个不错的决定。大宴皇帝和皇后,过于心软善良,他放在大宴的棋子很难劝动,如果换成他们唯一的女儿,兴许有不错的效果。   在赶往北夷的路中,顾淮景写了封信送往大祁京都。让顾青带着四条鱼,和一千精兵出发大宴,名目便是去迎逃往大宴的赵安玥。   顾青是他的人,大宴齐家不可能不知道。如此一来,他们会对赵安玥有所忌惮,就算最后齐家成功夺了帝位,慑于大祁,他料定他们也不敢真伤了玥儿。   只是在信的最后,顾淮景依旧添了一句:“若皇后有性命之危,可舍大宴帝后性命,强行带皇后逃回大祁,迷晕亦可。”   交代完后,顾淮景全力赶往北夷。   刚到北夷城,北夷城主便在城门口相迎。   顾淮景翻身下马,问道:“如何?”   城主一边跟着顾淮景,一边恭敬道:“回皇上,您走后城中确有异动,军中,平民百姓,城主府都有不少人出动,救走了赵峰!这次有动静之人已被臣全部抓获,可是赵峰已经逃往蛮族军中,请皇上责罚!”   城主小心翼翼,毕恭毕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皇后逃离,顾淮景在追击之前还不忘借此设下一局。他离开北夷,藏在背后的赵峰人等定然会抓住这个机会,去救赵峰。如此,那些叛徒便露出了狐狸尾巴。   只是赵峰实在是狡猾之辈!他全力防备,事先也有准备,但依旧让赵峰在他眼皮底下逃回了蛮族!   顾淮景表情严肃,目光幽深,一边朝前大步走去,一边吩咐道:“你即刻散播谣言,就说赵峰逃走之前,我见过他一面,聊了很久,出来的时候脸上隐有笑容。”   城主愣了一下,深思片刻,眼中一亮,执了一礼便匆匆退下了。   顾淮景抬头,现下已是深夜,寒风呼啸,月明星稀。   赵峰回到蛮族军队,接下来必定是一场恶战。   他得速战速决,玥儿还在大宴等他。   **   二十日后,十二月底,商船停在南洲城,此处是大祁最后一个城池,再往前便是祁宴边境,过了祁宴边境,便是大宴了。   离开了北夷,天气依旧很冷,更何况是在江上。   还好商船之中应有尽有,每日烤着暖炉,里头温暖如春。   赵安玥从小身体康健,而且成日跑跑跳跳,故而怀了小安鱼后,也没有任何不适,也不会晕船。   她是九月底的时候发现有了小安鱼,小安鱼应该是八月就有了,那么至今为止,小安鱼也四个多月了。   船上无聊,这二十日,赵安玥倒静下心来,待在书房看书。   她也不看其他的,就看兵法,不懂的还可以去问张树玉。   有时候兵法看得厌烦,她便看看香囊,看看顾淮景给她写的纸张。   里面写了很多重要的信息,赵安玥每看一回,便心惊一回。   顾淮景对大宴朝局的了解,恐怕比她父皇还要透彻。而且,如果不是顾淮景的话……   赵安玥轻轻叹了口气,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南洲城在下着小雪,微微的白点,落在江水之中便消失殆尽。   她把香囊系好,站了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今日张树玉便要离开了,他不和赵安玥回宴城,而是从南洲城离开,去往祁宴边境,混入大宴军中。   如今驻扎在祁宴边境的大宴军队,早已悄悄换上了齐家人,军队已经掌控在齐家人手里。   这件事情,父皇和张家都还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张树玉还在。   张树玉此行,便是要把大宴张家军队重新夺回来。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赵安玥有些担心:“张树玉,你要小心一点啊。”   张树玉看着赵安玥,担忧道:“公主放心,我会小心的。倒是公主您,大宴朝局不稳,我很担心您。”   赵安玥走过去,踮起脚尖如小时候那般拍拍张树玉的肩,歪头道:“张树玉,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张树玉连忙摇头:“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公主您一定可以的。”   赵安玥扬起嘴角:“那是,我肯定可以的,好了,你早点出发,一路小心。”   她在甲板上看着张树玉下船,然后由于天气实在有些冷,她便缩着身子回来了。   桌上摆着上好的点心水果,她脚步微顿。   她以为离开顾淮景,吃喝上面就自由了。   哪想着顾淮景派来照顾她的丫鬟,眼睛一个比一个尖,每回看到她多吃生冷的东西,免不了念叨,一人一句:   “皇上知道了,定然会担心的。”   “天气冷,娘娘您还是少吃一些。”   “皇上特意嘱咐过,不让您多吃的。”   “……”   赵安玥眼睛转了转,左右看了一眼,悄悄顺走了一个又一个橘子。   小安鱼那么乖,稍微多吃一点也没关系的!   **   商船在南州城停了一个时辰,便开始启程。   越往南走,大江越是宽阔。   在一望无际的江水之上,赵安玥度过了新年。   前年新年,她还是和父皇母后一起的。去年新年,她和顾淮景和祖母一起。   今年新年,她在江上,但也算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小安鱼。   船上的精兵喝了点小酒,大家嘻嘻哈哈的度过了今晚,赵安玥吃好喝好后,回房休息。   只是躺在床上的时候,一向睡得很香的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她在想父皇母后,还有顾淮景。   在路上,她收到过一封来自顾淮景的飞鸽传书,写的很简略,一是告知大宴的事情,二是告知北夷之事。   大宴形势依旧不容乐观,而大祁和蛮族已经爆发了战事。   不知道现在,顾淮景在干什么呢?   她摸着小安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到后半夜,赵安玥才沉沉睡去。   一月二十七日,商船停于大宴乾南,一行人由水路改为陆路,朝大宴朝都宴城而去。   三日后,赵安玥到达宴城,回到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章 第118章 118(一更)   城门处不少人排队进城, 十分热闹。   赵安玥掀开车帘,朝前方看去。宴城城门依旧, 她当年经常进进去去, 到郊外赏花。   她眼里有些怀念, 却似乎又有些陌生。   赵安玥四处看了一圈, 在看到城门站着的人时, 愣了一下。   那人是个宦官,年事已高,满头白发,眼睛时不时看向城门口的人, 不知在找些什么。   这是父皇身边的言公公, 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看着父皇长大,又看着赵安玥长大。   赵安玥很喜欢这位公公, 而且这位公公是可信之人。   她于是想了一下,在马车经过城门接受士兵检查时, 掀开窗帘,探出个头,开心的叫了一声:“言公公!”   乍一听到熟悉的声音, 言公公立马看过去,原来佝偻着的背瞬间就站直了,他眼睛一亮,和身边的将领说了一声,然后便有人过来, 领着赵安玥的马车绕到了后头,来到了僻静之处。   言公公走到马车边上,小声急道:“公主!您怎么就这般从大祁回来了呢!您知道皇上有多着急吗?快快随奴才回宫见皇上罢!”   赵安玥有些茫然。她来大宴的事情是瞒着大宴众人的,她也没有提前告诉父皇母后。父皇怎么好像知道她会来,还特地派了言公公等在门口?   她于是问了几句,言公公答道:“公主,大祁皇上听闻您擅长离开大祁,早早就派了一千兵马追至宴城来了,那些人五日前就到了,在驿站休息,等着皇上要说法呢!您是不知道,皇上和皇后这五日有多着急!”   赵安玥咬着唇,一时更摸不清头脑了。   顾淮景是知道她来大宴的,怎么现在又派人来追她?他也没和她说过有这回事。   赵安玥甩甩头,把这些暂时抛到脑后,跟着言公公进了宫。   现在她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父皇母后。   大宴皇帝赵忻早早就听到了赵安玥已经到的消息,等在了养心殿。   赵安玥直接走了进去,看到头发白了不少的父皇,眼眶一下子红了,她唤了一声:“父皇!”   赵忻听到声音,身形一僵,急忙站起头看向门口走来的赵安玥。   和出嫁时比,赵安玥似乎变了不少。在他看来过于天真活泼的皇儿,如今小腹隆起,明显有了身孕,也是当母亲的人了。   他提心吊胆了五日,现下见了赵安玥,难掩激动之色,迎了上去:“玥儿。”   赵安玥看着自己的父皇,湿了眼眶:“父皇,您头发白了好多。”   赵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道:“父皇老了,头发自然会白。我原先还担心你,如今见你面色红润,父皇心中宽宥不少。”   赵安玥擦了擦眼泪,抬头问道:“母后呢?父皇,母后可还好?我就是听说母后出事,才特意从大祁赶回来的。”   听到这里,赵忻面色一僵,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拍拍赵安玥的手:“玥儿,我这就和你一起去见你母后。”   赵安玥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点点头,去了母后宫殿中。   走进去才发现,母后居然躺在床上,也是得到了赵安玥到的消息,靠在床边等她。   赵安玥离开之时,母后气色很好,可如今却面色苍白。   她冲了进去,一下子扑到徐如蕴怀里,大哭:“母后,玥儿回来了,母后,您这是怎么了?”   徐如蕴和赵忻都被赵安玥吓了一跳,徐如蕴抱着赵安玥,眼里隐有热泪,念叨道:“你如今都是快要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如此莽撞?岂能这样跑来跑去的?”   一切如同以前,母女间天然的熟稔,仿佛她们从未分开过。   赵安玥哭着道:“母后,我很担心您,您的腿如何了,可好了?还能起来吗?”   在来大宴的路上,顾淮景写过一封信,说是母后摔伤昏迷后醒过来了,但是双腿不便于行。   如今看母后依旧趟在床上,赵安玥就明白了。   她的母后,腿不能走了。   徐如蕴紧紧抱着赵安玥,哽咽道:“玥儿你没事便好,母后没事。你啊,怎么能自己跑回来呢?你如今是大祁的皇后,一国之母,岂能如此行事?那大祁皇帝的人已经在驿站等你,你过几日就跟着他们回大祁罢。”   赵安玥闻言连忙抹掉泪水,摇头道:“母后,我不要回去!我要等你腿好了再回去。”   徐如蕴眼中有担忧,似乎希望赵安玥快点离开一般,催促道:“母后的腿没事的,玥儿,你早日回去罢,可好?免得母后为你担忧。”   赵安玥什么都不说,就只是摇头。   身后的赵忻站在一旁静静听着,这才出言道:“蕴儿,玥儿刚到,如今又身怀有孕,不宜赶路,还是先在大宴多休息几日再说。大祁派来的人,朕自会去说。”   徐如蕴看向赵忻,眼神黯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   赵安玥擦着眼泪,看看母后,又看看父皇,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异样。   她离开之时,父皇母后琴瑟和谐,但如今两人却连交谈都不多。   这一切,恐怕都与那伶贵妃有关系。   赵安玥抬头道:“父皇,顾淮景派来的人是谁?”   赵忻和徐如蕴都被赵安玥的称呼吓了一跳。   如今,顾淮景成为大祁新帝,按理已经和赵忻平起平坐了。而且大宴国力在大祁之下,甚至可以说,顾淮景高赵忻一等。   赵忻如今都不能直呼其名,但赵安玥却不假思索直接脱口而出。   赵忻看了赵安玥一眼,面露些不赞成之色,但毕竟是爱女,他不忍呵责,回道:“是顾青。”   赵安玥眼睛一亮。   顾青,这是顾淮景派了顾青来大宴帮她吧!   徐如蕴闻言也道:“还有你那四个丫头也一起来了,我将她们四个安置在了你的宫殿之中。”   赵安玥眼里有欣喜之色,在心里悄悄的感谢了一下顾淮景。   赵忻还有些事情,而且如今站在徐如蕴面前,他有些不自在,于是找了个理由便先离开了。   赵安玥和徐如蕴母女两人说了些体己话,徐如蕴细细问了赵安玥在大祁的日子,赵安玥避重就轻,把好的给母后说了。   徐如蕴如今身体不适,没一会儿面色便隐有疲惫之色。   赵安玥连忙让母后休息,自己带了顾淮景给的四个丫鬟,再加上母后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去了自己的宫殿,打算先见见樱鱼她们。   一别数月,当初她被赵峰掳走,她们四个想必十分担心吧。   这四个丫鬟对赵安玥来说,也相当于亲人,这番相逢,心里难掩高兴之色。   只是离宫殿越近,宫里的哀求声就越是清晰。   赵安玥心中一紧,忙快步走上前去。   宫殿前院,桃鱼被压趴在椅子之上,裙摆被掀起,露出两条莹白的小腿肚,一个宫女拿着板子狠狠得往上抽。   小腿上鲜血淋漓,桃鱼疼得额头满是汗水,但依旧咬牙,一声求饶也不曾说出口。   而在桃鱼后头,樱鱼、荷鱼、梅鱼,和一些之前就伺候赵安玥的小丫鬟们却在哀声求饶:   “贵妃娘娘,桃鱼知道错了,贵妃娘娘,求求您放过桃鱼吧!”   那宫女面色恶毒,狠狠抽着,余光看到赶来的赵安玥,笑道:“你们一个个都给看清楚了,对贵妃娘娘不敬是什么下场!就算是公主的丫鬟又如何?如今贵妃娘娘身怀有孕,里头可是大宴皇子,身份尊贵!得罪贵妃娘娘,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赵安玥视线在桃鱼身上略过,心里一刺,眼中便有了愤怒之色,她抬头朝前方看去。   衣着华丽的年轻妇人坐于主位,小腹和赵安玥一样,微微隆起,比赵安玥的肚子小一些,看样子三月大小。   这年轻妇人,赵安玥非常熟悉,是谢家之女,谢伶。   赵安玥在大宴有不少闺中密友,但同时也有几个看她不惯的。谢伶就是其中一个。   赵安玥和谢伶相同年纪,却一向不对付,只是赵安玥贵为公主,谢伶内心再怎么怨恨赵安玥,也不敢在面上有所表现。   而当初赵安玥和亲之事,谢家可是极力赞同的。   赵安玥嫁给顾淮景,而谢伶却尚未嫁娶,直到五个月前,参与选秀,成为了她父皇的后妃。   两个月前,谢伶侍寝,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了身孕,直接从贵人晋为贵妃。   而且太医诊断,这一胎极有可能是皇子!   大宴皇室只有赵安玥一个血脉,如今谢伶怀了身孕,在满朝官员看来,那可是比皇后还要重要的人。   毕竟她肚子里的,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帝!   而且如今皇后日夜卧于床榻,谢伶便在后宫作威作福,权势滔天。   今日她听闻赵安玥回了大宴,便特地过来,在赵安玥的四个丫鬟中挑了最牙尖嘴利的一个,目的就是给赵安玥一个下马威。   如今已经不是从前了,她可是大宴贵妃,肚子里是大宴下一任皇帝。   谢伶轻轻笑了一下,一副长辈模样:“呦,这不是安玥公主吗?公主回来了?一路想必十分辛苦,辛苦便好好休息,宫中如果缺了什么,尽可差人来通知本宫。”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还有一章~ 第119章 119(二更)   听到谢伶的话, 原本跪于一地求着谢伶放过桃鱼的众人纷纷转头看过来。   樱鱼、荷鱼和梅鱼已是数月没见过赵安玥,自从那日赵安玥被掳后, 她们提心吊胆, 每日吃不好睡不好, 甚至以泪洗面, 祈求上苍保赵安玥和腹中胎儿平平安安。   后来北夷传来消息, 说是皇上已经救下皇后,皇后无碍,她们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樱鱼本是打算央求着顾青,想要前往北夷照顾赵安玥。毕竟从小到大, 赵安玥身边一直都是她跟着。   赵安玥身边没有人, 生活定然会不习惯。   可是顾青说,北夷将爆发战事,赵安玥会回京都。   于是四条鱼便在大祁皇宫住了下来, 每日清扫宫殿,将宫殿装饰成赵安玥喜欢的模样, 日日期盼着赵安玥回来。   结果到后来,却收到了赵安玥回大宴的消息,她们正惊慌无措的时候, 顾青亲自带着人,去了大宴。   四条鱼怎么也没想到,有生之年她们还能回到大宴。从当初跟着公主和亲,她们就已经做好了永不回宴的准备。   这一路上,她们怀念有之, 惊喜有之,担心有之。   五日前,樱鱼等四个丫鬟便进宫拜见了皇后娘娘,瞧见娘娘如今的状况时,樱鱼吓了一跳,心想难怪公主要回来。   然后这五日,她们便在万鱼院等着公主回来。万鱼院自从公主出嫁后便空了下来,虽然有人打扫,但到底打扫不够仔细,有些角落积了灰也未曾有人发现,而且有些东西也有所短缺。   樱鱼便带着人去了内务府,想挑些东西回来,可未曾想如今宫里已经变了天,内务府总管早已不是之前熟悉的公公,而换上了一个陌生的面孔,对着她们冷嘲热讽。   樱鱼怕给公主树敌,没敢闹开,只能空着手回来。   桃鱼一向心气高,气不过,到宫里往日熟人打听一番,才知道是这谢伶的缘故。   谢伶和赵安玥一直不对付,桃鱼更是和谢伶的贴身丫鬟有过争执,两人本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可如今,谢伶是身份尊贵的伶贵妃,肚子里怀着皇嗣血脉。   而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到底公主还不在,因此桃鱼处处忍让。   可是今天,不知何故,伶贵妃亲自带人上门,就硬生生说桃鱼对她不敬。   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便有嬷嬷太监将桃鱼按倒,谢伶身边的贴身宫女春丽更是亲手拿了板子,用力抽人。   桃鱼咬牙闷声不吭,心里想着如果公主到了,有你们好看的。   可哪想,公主居然真的到了!桃鱼内心激动,原本痛得不行,现下过于欣喜,竟也稍稍缓解。   春丽顾忌着赵安玥往日作风,到底也停了手,把板子递给身边的嬷嬷,走到了谢伶面前,搀扶着谢伶。   赵安玥手握成拳,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向桃鱼,对着那些谢伶的下人冷声道:“还不放开?谁给你们的胆子打我的人?”   她冷着脸色,俏丽的面容带着几分寒霜,看起来也甚是唬人,那些下人不由自主松了手,朝谢伶看去。   谢伶眉头微微一皱,视线在赵安玥脸上打量了几圈。赵安玥未出嫁前,虽然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但到底不曾有过这样的神色。   没想到,在大祁将近两年,竟也变了不少。   “安玥公主。”谢伶微扬着嘴角,“你这丫鬟对本宫不敬,本宫便出手替你调.教了一下。如今皇后娘娘凤体有恙,本宫代为管理后宫,处罚些丫鬟本就是本宫职责,你可有什么不满?”   赵安玥咬着唇,本就想几句吼回去。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便住口了。   顾淮景当日的话还历历在目:“谢伶已成你父皇贵妃,你见她不可冲动,也不用动气。你越生气,她越开心。”   她当时还生气地反问:“那我要怎么样呢?”   顾淮景低头写字,只说了两字:“学我。”   赵安玥轻轻眨了眨睫毛,按照记忆中顾淮景的模样,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淡淡的看了谢伶一眼,抬着下巴道:“那便谢过伶贵妃了。只是伶贵妃,我如今是大祁皇后,按身份你还得向我见礼。不过念你怀了我赵家血脉,今日便免你一礼,只是下回可得记住了。还有你要记住,桃鱼她们跟着我嫁到大祁,便是大祁皇家的宫女,论处罚,你身为大宴一个小小贵妃,可没有任何立场。”   说完后,赵安玥也不给谢伶反驳的机会,立马让和自己一起同来的下人背着桃鱼,带着自己的人便浩浩荡荡离开了。   身后,谢伶一时间想不到反驳的词语,气得指尖都在发抖。   春丽连忙将谢伶扶着坐下:“娘娘,您可千万别生气,如今你怀着小皇子呢!这赵安玥迟早要回大祁,不碍着您。有了皇子,您迟早有大福气的!”   谢伶闭上眼睛,心里稍微顺了一些,但到底还是气不过。   那大祁皇帝不是说是个心狠手辣,对女子也狠毒的主吗?怎么如今两年都要过去了,这赵安玥非但一点事情都没有,还当上了大祁皇后,怀了大祁皇帝的种!   谢伶咬牙切齿,眼里闪过几分狠毒之色。   **   赵安玥带着人回了皇后宫中,她亲自看了桃鱼伤势,小丫鬟白白嫩嫩的,被打成这个模样,她眼里满是心疼。   桃鱼趴在床上,倒是很开心:“夫人,奴婢终于见到您了,奴婢可担心您了!您没事就好,奴婢被抽一顿也没什么的!”   旁边站着抹眼泪的樱鱼道:“还叫什么夫人,夫人如今已经是皇后娘娘了。”   赵安玥坐在床边,闻言道:“在大宴就唤我公主罢。”   丫鬟们道了声是。   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流夕走了进来:“公主,娘娘叫您呢。”   赵安玥点了点头,和桃鱼交代了几句,便去了徐如蕴房中。   徐如蕴脸色依旧不是很好,她看着赵安玥走进来,扬起一个虚弱的笑意。   赵安玥在床边坐下,给徐如蕴掖了掖被角,眨着眼睛道:“母后,您找我呀?”   徐如蕴摸摸赵安玥的脸,叹气道:“玥儿,我听说你回万鱼宫的时候遇见了伶贵妃。”   闻言赵安玥神色黯淡了下去,点了点头,委屈道:“嗯,母后,那谢伶还打了我的桃鱼!她就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徐如蕴指尖微顿,神色有些凄凉,满心愁绪:“玥儿,如今伶贵妃腹中有你父皇血脉,你如今也怀了身孕。母后知道你们不和,你就在我宫中待着,少和伶贵妃见面罢。你父皇膝下无子,你多多谅解父皇,让一让伶贵妃。”   赵安玥心里有些难过,失落的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赵氏皇族血脉甚少,父皇一直心里有忧愁。从小到大,父皇对她极好,但偶尔也会对她说:“玥儿,你如果是皇子就好了。”   赵安玥知道父皇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父皇几年前就放弃了皇子的事情,开始为赵安玥网罗京中年轻子弟,也许是打着让赵安玥早日诞下胎儿的算盘。   但被顾淮景横插一脚。   如今谢伶怀孕,父皇心里定然是松了一口气的。   可是,赵安玥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和徐如蕴说什么。   赵安玥陪了一会儿徐如蕴,流夕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娘娘,该吃药了。”   徐如蕴顿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皱着眉头灌下。   刺鼻的药味让赵安玥下意识躲了一下。   徐如蕴喝完,将药碗递了过去,流夕接过,然后退了下去。   赵安玥望着流夕的背影,再坐了一会,便走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流夕候在房外,见到赵安玥露齿一笑。   赵安玥往房里头看了看,伸手拉着流夕回了自己房中。   流夕是从小跟着母后的,是可信之人。   赵安玥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流夕,母后是怎么摔伤的?”   流夕看了一眼赵安玥,眼里也有些惊异之色。   她一直觉得皇后娘娘摔伤有蹊跷,也隐晦和皇后本人提过,可皇后却让她什么都不要说,把这件事情埋在心里。   流夕不明白,皇上和皇后感情一直很好,皇后摔伤这件事情分明有人陷害,皇后却为什么不告诉皇上。   皇后只是很寂寥的笑了一笑。   从这以后,皇后和皇上之间的关系便肉眼可见的疏远了。皇后不见皇上,皇上倒是常常会来,但也不进房门,就只在院外站一会,然后便会离开。   流夕想不到赵安玥会问,她看着赵安玥长大,现在对赵安玥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公主应该是被保护的,不谙世事的。   可是,一晃而过,赵安玥已经嫁人了,现在也是快要当母亲的人了。   流夕于是道:“娘娘摔伤是在伶贵妃查出有孕的第三天,娘娘去御花园散心,在桥上滑倒,摔了下来,磕碰了双腿,当场就昏迷了过去。待娘娘醒来后,就不便于行了。”   赵安玥瞳孔一缩。   流夕继续道:“不知为何,那日御花园桥上洒了蜡油,事后查出来,是一个宫女深夜祭拜家人,在桥上插了蜡烛的缘故。”   赵安玥连忙问道:“那个宫女呢?”   “事发后,宫女害怕便投井身亡了。”流夕愤怒道。   赵安玥咬着唇,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香囊,突然间问道:“那宫女叫什么名字?”   流夕回道:“冬琴。”   冬琴这个丫鬟,是齐家的人。   顾淮景写的字条名单上有冬琴的名字。   而那谢伶和齐家关系也很密切。   这后宫中,有很多齐家的人,而且顾淮景还说,这些只是确定的,可能还有一些是他也没发现的。   流夕走后,赵安玥一个人坐在宫中,想着名单上密密麻麻的人名,有些无措和害怕。   她一手摸着小安鱼,一手摸着香囊,最后脑袋一甩,握着拳,小声给自己打气:“我可以的,一个齐家,我才不怕呢!”   她低头看看肚子,拍了拍,寻求精神支柱:“小安鱼,你说对不对?”   小安鱼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已经睡着了。   赵安玥也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爬上了床,迷迷糊糊之时在想,自己已经到了大宴,如今顾淮景那边一切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喲~ 第120章 120   北夷, 一轮月挂于天边一角,天空清亮, 零零散散挂着几颗星星。   夜色已深, 到了夜里, 风刮得越发猛烈, 寒风呼啸, 簌簌作响。卧在营帐中的士兵总是觉得心里睡不踏实。   这些时日,蛮族和大祁兵马交手数次,双方各有伤亡,周遭的冰天雪地一片鲜红。   距赵峰逃离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 这一个多月里, 因为北夷城中传着的谣言,让赵峰回到蛮族兵中后,日子过得也不太好。   谣言纷纷, 都在说赵峰能从顾淮景手上逃离,是因为赵峰和顾淮景私底下达成了协议, 赵峰回蛮族,就是回来当顾淮景的内应!   所以如今,赵峰父王不敢相信他, 而在军中的两位兄长,更是素来和赵峰关系不和。   赵峰除了追随他的那些亲兵,在军中一点势力都没有,被两位兄长防贼一般。   这一切,都是源自于顾淮景!赵峰咬牙切齿, 恨不得将那顾淮景削骨扒皮!   可是如今,他在大祁所有部下都已经被顾淮景连根拔起,而蛮族,因为顾淮景让人放出的谣言,赵峰更是举步维艰。   他回望一切,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赵峰离开蛮族数年,父王之所以一直看重他,是因为看重他在大祁布局的一切。   如今一切皆毁,他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地逃了回来,等到了蛮族宫殿觐见父王,恐怕父王也不会有多待见赵峰。   赵峰野心向来很大,他不甘心于此。故而他筹谋一番,留在军中,竟是直接利用毒计害了自己的两位兄长,然后用铁血手段镇压军队,成为了这蛮族大军之主!   蛮族王远在都城,尚且不知道蛮族军中发生的一切。   赵峰切断军中人和都城的联系,研究战略,铁了心要和顾淮景真真正正干上一场!   这些年,他一直在研究顾淮景的作战手法,心中有不少对策。他心里非但不惧,反而想到将要发生的对决,感到热血沸腾!   大男人该赌的时候就要轰轰烈烈赌上一场!如果他这次能打败顾淮景,拿下北夷城,那到时候回了蛮族都城,就算父王知道是他杀了两位兄长,父王也定然不会怪罪,反而会对他予以重用!   赵峰心里憋着一股狠劲和仇恨,半夜依旧在帐中研究战略。   这五日,他的兵马和顾淮景的兵马对上了三回。 第一回 ,顾淮景胜,赵峰败。但赵峰反应极快,让兵马快速撤退,虽败了,但兵马没有多大损失。 第二回 ,顾淮景险胜,赵峰虽败,但差一点就胜利。 第三回 ,赵峰转败为胜,当机立断,压上全部兵马,硬生生逼得大祁军队退后三里!   而在三次交战中,赵峰及时调整策略,结合数年对顾淮景的观察,能大致猜出顾淮景下一步,并及时做出反应。   事实证明,赵峰是对的。   他原先只有三成的希望,如今足足有了五成!   只是今日,赵峰在研究战略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他皱着眉,拿起桌旁的酒,灌了一口,感觉稍有缓解。   想必是这几日太晚睡的缘故,赵峰甩甩头,刚想和衣而眠时,突然间发现营帐有些不对劲。   外头寒风呼啸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马蹄声!   他立马跳起,大步走出营帐,掀开帘子。   蛮族守夜之人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吹着号角道:“大祁——夜袭!大祁——夜袭!”   火光之中,赵峰脸上尽是毒辣之色。   他早就猜到顾淮景定然会发动夜袭,早早就在营帐周边设下埋伏和陷阱!他此次定要让顾淮景有去无回!   赵峰执了弓箭,策马离开。   **   顾淮景一身黑色盔甲,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弓箭。   他亲自带阵,一人一马立于大军之前,然后在离蛮族营帐两百米外停下了,伸手一挥。   数万大军令行禁止,马蹄纷纷停下,不再往前一步。   然后有小队精兵从旁边绕过来,手里推着车和各类工具,小心翼翼向前方走去,仿佛知道哪里有什么陷阱一般,悉数将陷阱摧毁,手段粗.暴,效果显著!   顾淮景冷淡着脸,驾马跟在那队精兵后头,军队慢慢悠悠的往前走。   赵峰本还在等着大祁军队中招之后,带着兵马冲去袭击,可没想前方线人匆匆来报:“敦特尔王,不好了!大祁军队并未中计!且将我方陷阱摧毁,大祁军队马上就要到了!”   赵峰握紧拳头,不再等待,传下命令,亲自带着蛮族兵队迎上前去。   蛮族兵马数量不输大祁,两军就算硬碰上,他蛮族也不会输!   苍茫夜色下,冰天雪地之中,两方大军对阵当前。   顾淮景立于大祁兵队之前,被亲兵严严实实护着。   赵峰也和他一样。   两人隔着数十米距离相望。   赵峰对顾淮景极为怨恨,那大牢中的日子,尿粪相伴,他至今依旧不愿回想!每每控制不住想起,更是将顾淮景和赵安玥恨到了极致。   顾淮景望着赵峰的眼神,却是轻轻笑了,提高音量道:“赵统领,这几日观你战术,在行军上,你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你愿意投降,朕可任你为我大祁将军,不知赵统领意下如何?”   赵峰几乎将一口牙齿咬碎:“顾淮景!休得口出狂言!我蛮族兵马膘肥体壮,你如果识相便快快投降!”他邪邪一笑,“如果你肯将那赵安玥送给我蛮族同胞享用,我便自作主张,央求父王绕你一命!”   此话一出,蛮族士兵都□□开了。   顾淮景冷下了神色,大祁兵马个个目露凶狠之色。   顾淮景抬起眼眸道:“赵峰,我看你几日战术,想必平日没少观我昔日战役罢?”   赵峰冷笑一声,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胸口发闷的感觉越发明显了。他脸色一白,下意识单手撑在了马上。   马儿受惊,嘶叫了一声,引起了蛮族士兵的注意。   士兵纷纷看向赵峰,面露担忧之色。   这些日子,赵峰的行事作风让蛮族士兵十分敬拜,更是在心里把赵峰当成了蛮族的战神。   赵峰自己也有意立下威望,更是让人在军中散播自己是战神转世的言论。   这言论虽然夸大其词,但在这种情况下,却能很好的安抚军心。   所以,蛮族兵队如今心中的信仰便是赵峰无疑。   就如同在大祁士兵眼里,顾淮景便是心中信仰。   这样有利有弊。利的是能使士兵上下一心,拥有强大的必胜信念,在战场上能有一往无前的决心!   但弊的是,如果赵峰一死,军中无首,那可就要乱了。   顾淮景嘴角带了点笑,看着赵峰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赵峰,你观我战术,难道没有发现,我最喜欢做的便是取军中之首的项上人头吗?”   赵峰的胸口越发疼了,太阳穴猛烈跳动着,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他心中大骇,强行撑着身子,眼里带了不可置信之色,想问出声,但却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   下一瞬间,赵峰吐出一口鲜血,从马上跌落,砸在冰天雪地之中,没了生息。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蛮族士兵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明明刚刚还好生坐在马上的人,怎么下一瞬间就已经没了生息?   顾淮景远远望着,勾起唇笑了笑,然后挥了挥手。   早就准备好的大祁兵队,趁着蛮族兵马还处在震惊和不可置信中时,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冲了过去。   手起刀落之间,一片血光。   顾淮景在原地看着,眼里一片平静。   护在顾淮景旁边的唐有银看着身侧的顾淮景,眼里带着绝对的崇拜和佩服。   从抓到赵峰的那天,皇上就已经开始布局了。这世间恐怕没多少人知道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药王谷是皇上的人,皇上手里有一颗毒.药,名叫四十四,服下之人四十四日后定然会胸闷发作,瞬间毙命。   就在四十四日前,皇上让人给赵峰的饭菜中下了此药,然后去追逃回大宴的皇后娘娘。   赵峰的人一看皇上离开北夷,便迅速采取了手段,将赵峰救了出去。   但如果不是皇上有意放人,进了牢狱的赵峰就算有再多内应,又怎么可能逃出去?   逃出去之后,散发谣言,离间赵峰和兄长父王,逼得赵峰手刃两位兄长,成为军中之首。   然后,皇上一直有意吊着赵峰,让赵峰胜,让赵峰成为蛮族人心中的战神,让赵峰自己都相信了。   今天,是第四十四日,赵峰必死无疑,而失去了军中之首的蛮族,更是必败无疑!   这一战打到天亮,蛮族大败,士兵四处逃窜。   顾淮景留下几队兵马追击逃掉的残兵败将,然后领着大军,往前方而去,直指蛮族都城!   这一次,顾淮景不会再适可而止。这一次,他要让这永安再无蛮族!   **   天亮了,赵安玥起来没多久,就出了皇宫,去了顾青在的驿馆。   此次顾青来宴,带了一千人马,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精兵。   大宴虽然忌惮,但也不得不放进了宴城之中。   要知道,当初赵安玥到大祁和亲时,大祁也派了一千人马过来。这自然是下马威,大宴武力弱,如果两国真的爆发战役,大宴定然打不过大祁。   弱国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利。   而和赵安玥一路而来,假扮成商队的一百人,则在住在了宴城的一处庭院之中,继续乔装成商队。   如今大宴暗潮涌动,赵安玥自然没把一百个人的真实身份告知。   后宫之中,有很多齐家的眼线,赵安玥觉得心里很不踏实。而且也不敢用宫里的侍卫。   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顾青靠谱。   于是在宫里吃了早饭,她就找上门来了。   顾青见到赵安玥,如往日在顾国侯府中一般,行礼道:“皇后娘娘。”   赵安玥挥挥手,单刀直入道:“顾青,你带一百人和我进宫吧!”   顾青愣了一下:“娘娘,这怕是不妥。”   大宴能放一千兵马入宴城已是极限了,如果再放一百人进后宫,大宴皇帝朝臣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赵安玥眨眼道:“有何不妥?”   顾青只能解释道:“大宴定然不会同意。”   赵安玥想了想,又问:“可是就算不同意,我父皇的人敢伤大祁带来的一千人马吗?”   顾青想了一下,摇头。   大祁军队还在祁宴边境虎视眈眈,大宴不敢得罪大祁。更何况,如今大祁皇帝还是顾淮景,大宴是疯了才敢伤顾淮景的人。   赵安玥又问:“我强行把你们带入后宫,我父皇的人就算再不同意,也不能让人捆了你们赶出后宫吧?”   顾青又想了一下,摇头:“应是不会。”   “那便没有不妥啊!”赵安玥拍了一下手,“快走吧,挑武功最高强的那些人。我总是害怕,在宫里待着很不踏实,昨天晚上都没睡好。”   顾青道:“娘娘,您在宫中如今应该无人敢伤您才是,您是大祁皇后,他们不敢。”   赵安玥看着顾青,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谢伶那人有多讨厌。她才不分析朝局形势呢。万一她一时疯狂,害我和母后怎么办?”   保护赵安玥本就是顾青此行的目的,顾青恭敬道:“是,娘娘,属下这就去办。”   樱鱼扶着赵安玥,闻言也有些担忧:“公主,一百人可不少,您怎么把人带进去呢?”   赵安玥笑了笑,一脸狡黠:“我自然有办法。”   **   皇宫门口,侍卫看着赵安玥,挡在赵安玥面前,一脸忧愁:“公主,这恐怕不妥。”   皇宫有多个门口,赵安玥最爱从东南门而出,因为这里守卫没有那么森严,平日都是供后宫采买太监宫女们进出的。   而且东南门的侍卫,赵安玥都混熟了。虽然过去了快两年,但东南门的侍卫头领还是那个熟悉的面孔。   赵安玥摸着小安鱼,抬头道:“你挡在我面前干什么,你是不让我进去吗?”   侍卫忙道:“属下不敢!公主想进自然随时都可以进,只是大祁的士兵,恐怕需禀报皇上,待皇上许可后才行,还望公主恕罪。”   赵安玥看了侍卫一眼,奇怪道:“那你还不快去禀报父皇?”   侍卫顿了一下,忙应了一声,差了个侍卫去了。   赵安玥于是转身朝后看去,对顾青挥挥手道:“快进去罢。”   顾青躬了躬身,带着侍卫直接朝宫门走去。   侍卫急了:“公主,您这是……”   赵安玥就站在门口,闻言道:“难道你让我站在门口等着父皇的旨意吗?这天这么冷,我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就不怕出了什么问题?这罪责你担得起吗?”   侍卫一窒,不敢接这话,冬日里竟是出了一头的汗。   赵安玥深受宠爱,侍卫们自然是不敢动一根毫毛的。   而这一百大祁来的士兵,一有赵安玥护着,二是大祁的人,他们也不敢对上。   这进退两难,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顾青带着一百人堂而皇之的进了后宫。   赵安玥还在旁边道:“你们不用担心,父皇知道了也会许可的。就算父皇不同意,大不了我到时让他们出来便是,你们有什么可急的?我如今是大祁皇后,肚子里又怀有大祁皇室血脉,大祁皇帝派人护着我,也是正常的。我住在宫中,他们自然也要去宫中呀。是不是?”   侍卫苦着脸,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每回都是这样,这位公主,真的是他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了。   待一百人都进去之后,赵安玥从樱鱼那接过一袋银两,扔到了侍卫怀里,安抚道:“放心好了,有什么事情,我自然会担着,父皇怪罪不到你们头上,你们怕什么?”   说完后摇摇头,由樱鱼扶着上了马车,往宫里而去。   宫女太监看着赵安玥一行人,齐齐跪于两侧,头都不敢抬。   赵安玥带着人光明正大地回到了母后殿中,嘱咐了流夕和四条鱼,以及从大祁带来的丫鬟,把皇后宫中的宫女太监,连同门口的侍卫全都赶到了自己的万鱼院。   母后的那些宫女,赵安玥只留下了从小就跟着母后的几个人。   宫女太监们都慌了,一个一个跪着哭着喊着不肯离开。   “皇后娘娘,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惹得娘娘不快了!娘娘不要赶走奴婢啊!”   “公主,公主,您大人有大量,留下我们吧!”   “皇后娘娘,您高抬贵手,让我们留下来罢。”   这动静很大,徐如蕴本躺着休息,都不由地坐了起来:“流夕,外边发生了何事?”   流夕走过去,将赵安玥做的事情说了。   徐如蕴皱着眉:“玥儿真是胡闹,你快把玥儿叫来。”   流夕倒是觉得赵安玥做的对极,但皇后娘娘向来爱屋及乌,对宫女太监更是很好。公主这般行事,皇后娘娘定然是不同意的。   她只能道了声是,出去找赵安玥了。   赵安玥坐在厅中喝茶,见宫女太监们哭得伤心,道:“你们别哭了,就是你们整日吵闹,吵得我头疼,我才让你们走的。我也不是赶走你们,只是让你们去万鱼院待上数月,待我诞下胎儿,就让你们回来。你们这一个个哭得,还以为我要把你们怎么呢!”   还是有很多宫女不同意,有些甚至哭着说要见皇后。   赵安玥把茶放下,吵得头疼,忙对顾青道:“这里就交给你了,随便你怎么弄。”   说完后,逃一般地溜走了,刚好遇到流夕,干脆和流夕一起去了母后房中。   徐如蕴虽然不赞成赵安玥做的事情,但她一向对赵安玥很好,连大声呵责都舍不得,只能语重心长道:“玥儿,那些宫女太监平日都是尽力伺候母后的,你怎么能将他们赶走呢。”   赵安玥拉着徐如蕴的手,耍赖般撒娇道:“母后,我才没有!我只是先让他们去万鱼院住一阵,等我生下小安鱼就让他们回来。母后,你也知道谢伶和我向来有仇。母后你宫里人多眼杂,我怕她对我不利,买通人害我嘛!”   徐如蕴又要说什么,赵安玥干脆将母后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眨着眼睛瞎说道:“母后,我昨晚做梦了,梦见谢伶害我,所以我才这么做的。虽然只是噩梦,不见得真,但是我不想让小安鱼有任何危险,母后你也一定舍不得,对不对?”   徐如蕴只能叹口气,末了道:“可你父皇那……”   赵安玥摇着徐如蕴的手:“没事的,父皇不会怪我的。而且我有办法呢。”   徐如蕴无奈笑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赵安玥揪着被子上的刺绣道:“不告诉母后,是秘密。”   徐如蕴微微苦笑。   她和皇上的关系最近越发生疏,因为她心里有了心结。   可是玥儿到底是皇上亲自看大的,皇上对玥儿的宠爱不输她,皇上不会对玥儿做什么。只是虽然这般想,但她现下却不敢确定了。   此事便这样定下来了。   顾青到底是顾淮景的得力属下,用了些法子,将宫女太监悉数赶走。并且差谴一百侍卫,把宫殿围的密不透风,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赵安玥心安了下来,斜躺在卧榻上剥橘子,不知道为何,小安鱼似乎十分喜欢吃橘子。   就在赵安玥橘子剥到一半的时候,樱鱼匆匆走了进来,小声道:“公主,谢伶去了御书房。”   赵安玥的手顿了顿,心里哼了一声,她就知道谢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一章,么么哒~   我的现代穿书文《穿成反派的报复对象》于2019.2.19开始连载,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呦~   链接:   APP用户到我作者专栏【插柳成荫】里找哦~   文案:   【阮迎银是一只银狐仓鼠精,夹紧尾巴本本分分做人二十二年,结果穿进了刚看的一本反派重生文里。   反派江邢远前世有个女友叫阮迎银,但阮迎银后来渣了江邢远,害得江邢远破产,最后卷了钱跑了。   江邢远结局凄惨,死后重生回高一,着重报复阮迎银,弄得阮迎银结局的时候人不人,鬼不鬼,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阮迎银:“身为一只穿书的仓鼠精,我只想本本分分做人!QAQ”   结果,本本分分做人的阮迎银力压群雄,打趴了书中男主、女主和反派,拿了第一!   原本还担心自己能不能考个好成绩的阮迎银:“咦?”   路人甲们:“……”   *   一只对自己能力无法准确评估,日常以为自己是废材的穿书仓鼠精VS阴鸷狠辣喜怒无常重生回来报复阮迎银,势必要让阮迎银痛苦一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大反派   *   某日,江邢远把阮迎银堵在体育器材室,将人拎起倒挂空中,本想欣赏阮迎银害怕挣扎的模样。   结果刚拎起,便有东西窸窸窣窣从阮迎银身上掉落。   一小包辣条   一小包彩虹糖   一块巧克力   一小袋瓜子   一小袋爆米花   ……   还有亮晶晶的小饰品若干   江邢远:“???”   #身为一只银狐仓鼠,穿书后也不能忘本,身上储存食物可是基础操作!#】 第121章 121   赵安玥带着一百大祁精兵到皇后宫殿的消息, 赵忻已经收到了。   他心里倒没有生气,只是轻叹了一声, 玥儿嫁人将近两年, 依旧还是小孩子心性, 做这些事情也不知遮掩, 反而大大方方的。   赵忻心里一面叹气, 但一面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玥儿还是如以前一般天真无邪,依旧是那个他看着长大,宠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但赵忻一向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一面这么想着, 他一面又有些担心。毕竟放大祁精兵进宫, 是不好的事情。   于是赵忻让言公公召了李成举进宫,问了李成举的看法。   李成举是一年前在朝堂中大放异彩的,赵忻非常赏识。   李成举笑道:“皇上, 依臣看来,此事并没有多大妨碍。虽然大祁精兵有一百, 但宫中大内侍卫却有几千。陛下让人密切监视着大祁精兵,一有异动再让大内侍卫拿下便是。如此,皇上既可以安公主和皇后的心, 也可以不过多得罪大祁。”   赵忻一听,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玥儿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什么样的心性,赵忻最为清楚不过。她让大祁精兵进宫, 怕是因为谢伶。   玥儿和谢伶不和之事,赵忻也知道。而且玥儿刚到那日,万鱼宫里谢伶让人打了玥儿身边的宫女,他也略有耳闻。   这事谢伶做的不对,想必也是故意,给玥儿一个下马威。因为玥儿身边那个桃鱼,赵忻熟悉,断然不会做出那种对谢伶不敬之事。   按照以往,如果知道这种事情,他一定会为玥儿出头,说那谢伶几句。   可如今谢伶怀有身孕,一边是未出生的孩子,一边是玥儿,赵忻进退两难,干脆当作不知。   赵氏皇族血脉如此稀薄,如今后代就一个赵安玥,他的位置今后都不知道传给何人。如今却有了一个皇儿,他心里开心,还想着是先皇泉下有知,为赵氏皇族求得。   只是如果这皇儿,是蕴儿所怀就好了。   赵忻叹了口气,咳嗽了几声,让李成举退下了。   哪想没过多久,谢伶特地来了御书房。   赵忻看着年轻的谢伶,有些许不自然。他是皇帝,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他本不欲选秀,但朝臣所逼,齐家家主甚至还扯出了赵氏皇族历代皇帝。   秀女一个个都是刚及笄不久的千金,赵忻有时心中难免觉得不适和愧疚。   他看向谢伶,有些生分得问道:“贵妃何事?”   谢伶看着赵忻,面上带着几分笑,浅浅地行了个礼道:“皇上,臣妾听闻您在御书房忙着朝事,让御书房熬了点暖胃的粥,您赶紧趁热一用。”   赵忻点点头,让言公公把食盒收起,道:“朕过后会用,你如今怀有胎儿,便多多休息罢,不用顾忌到朕。”   谢伶笑意微微僵了一下,点点头道:“臣妾知道,不过皇上,臣妾听闻安玥公主带了一百侍卫进宫?”   赵忻的笔顿了一下,然后放了下来,点了点头。   谢伶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有些犹豫,吞吞吐吐道:“皇上,这是否不妥?后宫毕竟都是妃嫔,一百侍卫可都是男儿……这般守在皇后宫殿,恐怕……”   赵忻听出谢伶言中之意,一向温和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冷声道:“伶贵妃!”   谢伶顿了一下,手下意识放在自己小腹之上。   每次都这样,只要她提到皇后,赵忻态度就不对了。   那徐如蕴还真是好命,肚子里生不出皇子,只生了个公主,也能在后宫安安稳稳活了几十年,盛宠不衰!真不知是私底下有什么狐媚手段,想必还传授给了赵安玥罢!   赵忻的眼神跟着落在谢伶的小腹上,神色软了下来,道:“大祁侍卫就如同宫中侍卫,玥儿在皇后宫中住着,大祁侍卫护佑玥儿平安,也没什么可以指责的。朕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罢。”   谢伶的手指微微蜷在一起,她脸色有些不好。   她想了想,突然间朝着赵忻行了个大礼,跪在了地上。   赵忻吓了一跳,这谢伶如今怀了身孕,他连忙站起来,走过去将人扶起:“你这是干什么?朕已经免了你行礼,你如今怀了胎儿,要小心一些。”   谢伶脸上隐有难言之隐,道:“皇上,臣妾行此大礼,是因为觉得自己做错了。臣妾年幼之时和安玥公主有过争执,心里也确实不喜安玥公主。故而昨日公主回来,臣妾令人打了那桃鱼。臣妾心里有些自责,都快要当母妃了,竟还和小孩子一般。刚刚之所以提侍卫之事,臣妾也只是为皇上担心。侍卫毕竟是大祁来的。”   赵忻脸色稍霁,道:“此事你不用担心,朕心中有数。你和玥儿之事,朕以前也听说过。玥儿还小,你多让让罢。”   谢伶闻言,心中更加愤怒了。   说起来,她和赵安玥还差不多大!结果皇上居然说出赵安玥还小的话?如今赵安玥可也是有了身孕!   她眼里浮现几分怨毒,但又很好的隐藏了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隆起的小腹,想着日后的荣华富贵,愤怒稍散。   她点点头,笑里藏了些什么:“臣妾知道,臣妾会找个机会和安玥公主把话说开。毕竟安玥公主,日后可是臣妾腹中胎儿的皇姐。”   赵忻点点头,有几分欣慰。   **   赵安玥知道谢伶找了父皇,但她倒也没有多少担忧。   和顾青一起过来的刘大夫正在给她把脉,笑道:“娘娘和腹中胎儿都很康健。”   赵安玥点头,看着刘大夫,觉得这刘大夫医术定然是翘楚,否则顾淮景也不会放在侯府中,这次还特意让顾青带了过来。   她想着双脚不便于行的母后,索性带着刘大夫去了母后房中。   到的时候,徐如蕴正在喝药。   赵安玥走了过去:“母后,让刘大夫给您把把脉罢!”   徐如蕴轻轻皱眉,但到底念着赵安玥,点了点头。   把脉过程中,刘大夫眉头紧锁,过后询问了几句:“娘娘,您的腿是完全没有知觉,还是有些,但一下地就软脚?”   旁边的流夕忙道:“娘娘腿有知觉,只是下地确实软脚,一步都走不了,一走就往地上摔!”   赵安玥眨着眼睛,有些着急的看着刘大夫,催促道:“刘大夫,你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刘大夫沉吟了一会,看到流夕手中的空药碗,将药碗要了过来,放在鼻尖问了问,又用手指沾了些残渣,放进嘴唇尝了尝。   刘大夫给赵安玥诊脉的时候,神色都是很轻松,而且面带微笑。   而现下,却眉头紧锁,满脸严肃,看起来就是很不好的样子。   赵安玥拉着徐如蕴的手,忍不住又问:“刘大夫,我母后到底如何了?”   刘大夫这才道:“皇后这双腿,不是摔倒所致,而是这汤药所致。”   流夕吃了一惊:“可这药方是太医院给的!”   刘大夫道:“这药里都是极寒的药物,皇后摔伤,双腿受了点伤。喝了此药,寒气凝结于双腿,自然下地便腿软。要知,人的两膝最是怕寒。”   流夕气得咬牙:“定然是有人收买了太医!奴婢这就去找皇上!”   “流夕!”赵安玥和徐如蕴同时叫了一声。   徐如蕴一愣,看着赵安玥。   赵安玥神色有些平静,她安抚般得朝徐如蕴笑了一下,然后对流夕道:“不能找父皇,而且要一切如常,每日照常熬药送进母后房中倒掉。不要让背后之人知道我们发现了。”   听到此话,刘大夫看了赵安玥一眼。   却发现赵安玥这平静的脸色有那么几分熟悉,有一瞬间像极了侯爷。   赵安玥吩咐完流夕,看着刘大夫,眼里带了殷切之色:“刘大夫,我母后双腿还能恢复吗?”   刘大夫犹豫了片刻:“可以倒是可以,每日针灸几月后或许能恢复。只是我刚刚把脉之时,见皇后体内寒意很重,就算能好转,但也定然时常反复。”   赵安玥眼里神色都黯淡了下去,咬着唇问道:“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刘大夫看了赵安玥一眼,道:“有倒是有,药王谷中有一处天然热温泉,谷里在热温泉中浸泡了上好的药材,如果每日泡于温泉之中,倒是能完全根治。只是皇后身份特殊,怕是离不开皇宫。”   徐如蕴笑了笑,拍了拍赵安玥的手:“玥儿,不用担心。就麻烦刘大夫为我针灸,能稍稍有所恢复,我也满足了。”   赵安玥看着徐如蕴,委屈得不行:“母后,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就和父皇说,让父皇送你去药王谷几月。”   徐如蕴叹道:“玥儿,你可能有所不知。那药王谷母后也有所耳闻,常人都不知药王谷在何处,药王谷神医更是避不出世,就算是皇室,要找也难。更何况在药王谷待上数月?”   赵安玥啊了一声,脸上有些惊奇。她挠挠头,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办,只道:“等顾淮景来接我,我问问他,看看他知不知道。”   刘大夫看了赵安玥一眼,眼神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只低下了头。   **   晚上的时候,赵忻来了。   他看到门口围着的侍卫,稍稍有些许怪异。   侍卫见到他,也恭敬的行了礼。   赵忻点点头,走了进去。他停在徐如蕴房外,看着院里的花草,没有走进去。   赵安玥刚从母后房中出来,便看到一个人站着的赵忻。   她愣了一下,笑意爬上脸,走了过去,叫了一声:“父皇!”   赵忻被她叫得吓了一跳,食指抵在唇前,忙嘘了一声。   赵安玥却仿佛没看见一般,道:“父皇,你怎么站在外面,母后就在房里,还没休息呢!”   赵忻:“……父皇来看看你。”   “哦。”赵安玥答了一声,从身上捞出两个橘子,递给赵忻一个:“父皇,吃橘子吗?”   赵忻接过橘子,看着赵安玥剥橘子。   赵安玥一边剥着橘子,突然间歪着头问道:“父皇,我把侍卫带进来了,他们都说不妥,母后也说不妥,真的不妥吗?你会不会生气呀?”   赵忻就算心里觉得确实不妥,但迎着赵安玥的视线,反倒觉得很正常,他摇头道:“怎么会?不过玥儿,你要管好侍卫,让他们在宫里不要胡乱走动。”   赵安玥喜滋滋的剥着橘子,点点头:“父皇你放心吧,我会看好他们的!”   赵忻笑了笑,看着赵安玥手里的橘子,道:“我记得你之前没有这么爱吃橘子。”   赵安玥叹了口气,摸了摸肚子:“是小安鱼爱吃。”   赵忻笑:“酸儿辣女,看来玥儿怀的是个小皇子。”   不过顿了顿,赵忻又道:“不过橘子还是要少吃。”   赵安玥苦了脸,心想为什么她吃橘子,所有人都要让她少吃呢。   她把橘瓣扔进口中,问:“为什么?”   赵忻道:“据说橘子吃多了,孩子肤色会黄一些。”   赵安玥啊了一声,手里的橘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她问道:“父皇,你怎么会知道?”   赵忻咳了一下:“我听你母后说的。当初你母后怀你时,爱吃甜食,爱吃鱼。她还和我说过,幸好不想吃橘子,否则以后孩子发黄可如何是好。”   赵安玥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指,脑海中构造了一个画面,一个黄黄的小安鱼。   她打了个激灵,看着剩下的橘子,犹豫了半晌,还是放进了嘴巴之中。   过了一会,赵忻便走了。赵安玥准备回房的时候,遇到了顾青。   顾青朝赵安玥行了一礼:“娘娘,属下要给皇上飞鸽传书,娘娘可有信件要写?”   赵安玥想了想,点了点头,快步走到书房,拿了一小张纸,弯着腰拿着笔,板着张脸,非常严肃。   她将字写得很小,密密麻麻的:   顾淮景,橘子吃多了小安鱼肤色会变黄吗?如果到时候生出来一个黄黄的小安鱼,长大后没有人肯娶她或嫁他,可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不要猜猜顾淮景会回什么? 第122章 122(一更)   赵安玥回到大宴已经第三日, 她到底和在大祁时不同,早上没再睡到日上三竿, 而是挺早就起来了。   她先去徐如蕴房中看了母后, 然后站在院子里浇花除草。她之前养的那只大肥猫, 在赵安玥出嫁后就被徐如蕴带回自己宫中养着, 就当是思念女儿时的寄托。   这时, 大肥猫就不远不近的趴在一旁,舔着自己身上的毛。   这猫赵安玥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今已经胖胖的。看到大肥猫,赵安玥就不由自主想起在大祁的小黄猫。   小黄猫如今该是和顾淮景一起, 至少她离开北夷的时候, 踪蹄经常带着小黄猫四处溜达。   想到这里,赵安玥走了过去,微微弯腰摸了摸大肥猫, 大肥猫面无表情的看了赵安玥一眼,站了起来, 从赵安玥手中溜走,缓缓朝宫门外走去了。   这大肥猫几乎在后宫称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赵安玥养的猫, 没有人敢惹,故而这只大肥猫经常在后宫中到处乱晃。   猫已经有了岁数,在猫里头算是年纪大的老人,它慢吞吞的朝皇后宫殿中走出去,刚好在拐角处和谢伶的御撵遇上。   大肥猫轻轻喵了一声, 转了个头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了。   谢伶冷淡的瞥了一眼,见是赵安玥的猫,心里涌了一股厌恶。   御撵直接停在宫殿门口,春丽扶着谢伶下来,然后摇曳着身姿来到门口。   大祁的侍卫并不给谢伶任何面子,守在门口,不让谢伶一行人进去。   春丽横眉竖眼,斥道:“区区下人也敢拦着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特地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还不快让开!”   侍卫不卑不亢:“我等奉命守在这里,没有我大祁皇后的命令,不会放任何人进去,还请诸位回罢。”   谢伶心里怒极,顾忌着自己身份,不愿屈尊和一个下人讲话,因此看了春丽一眼。   春丽于是将矛头直指侍卫:“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可是大宴后宫,你们虽是大祁侍卫,可如今在大宴的地盘上!如今后宫由贵妃娘娘代为掌管,娘娘特地来向皇后娘娘请安,你们居然拦着?是不要性命了吗!”   侍卫懒得多说,在他们眼里,现下主子只有赵安玥一个,其他人包括大宴皇帝,他们都不会放在眼里,更何况只是一个贵妃的丫头?   侍卫冷冷瞥了一眼,宝剑半出鞘,守在门口,一副只要你敢踏进一步,我就敢挥剑的模样。   谢伶气得不行,觉得胸口微微发疼,连带着腹中胎儿都被气得有些不舒服。   她咬牙道:“本宫来向皇后请安,你们不去通禀一声,就将本宫拦至殿外?安玥公主的下人,就是这样做事的?”   侍卫皱皱眉,对后头侍卫点了点头,那侍卫收到命令便进了宫中。   其他人依旧守在门口。侍卫们一个个人高马大,居高临下的看着谢伶一行人,仿佛谢伶只是一只蝼蚁一般。   宫内,赵安玥正站在门口,从一个小小的门缝中看着门外的情况,看到谢伶气得指尖都发抖的模样,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她就不让谢伶进来,谁知道谢伶来请安心里头打着什么坏主意?   那侍卫本想禀告,没想到进来就看到偷偷摸摸的赵安玥,愣了一下,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赵安玥连忙嘘了一声,走到了一旁。   侍卫跟着走了过去:“娘娘,您看?”   赵安玥手里还拿着一朵刚刚从地上捡起的花,轻轻挥着,心情很好的模样:“就说我母后身体不适,让她不用请安,回去好好养胎吧!”   侍卫得了吩咐,走了出去,按照赵安玥的吩咐对那谢伶冷声道:“宴后身体不适,伶贵妃不用请安,回去好好养胎罢。”   谢伶今日来请安,一是想看看如今徐如蕴的情况,二是存心想用言语刺激赵安玥几句,看赵安玥吃瘪。   而且如今皇后宫殿被守的固若金汤,她也想进去看看,看看里面到底搞什么名堂。   可哪想,赵安玥居然不让她进!   谢伶握手成拳,指甲几乎要插进掌心之中,微微发疼。   春丽连忙扶住谢伶,担忧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谢伶摇头,气愤离开,直接摆驾去了御书房,想用孩子让赵忻为她做主。   可是赵忻在御书房里和几位大臣议事,并没有见谢伶,就赏了点东西,让言公公亲自把谢伶送回宫中,让她好好养胎!   谢伶回去后,气得把宫殿中砸了个遍,到后来气血上头,弄得身体不适,急的春丽召来太医。   问题不大,太医开了几副安胎药便走了,谢伶躺在床上休息。   春丽劝道:“娘娘,您稍稍忍耐,等小皇子出生,一切事情便迎刃而解。到时候赵安玥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   谢伶睁着眼睛道:“本宫何尝不知?只是本宫气不过,我看着赵安玥好好的就来气!而且赵安玥如今是大祁皇后,如果让她生下孩子,可不就在大祁顺风顺水?不行,绝对不行!她如果人好好在大祁也就算了,但现下自己到了大宴,人就在本宫面前晃着,本宫岂能就这样看着她诞下大祁皇帝的孩子,然后坐稳她大祁皇后的位置?本宫可不甘心!”   春丽连忙道:“娘娘,您忘了齐世子昨晚让人送来的信件了?齐世子特地嘱咐,让您不要和赵安玥对上。”   谢伶冷笑道:“那又如何?齐家怎么想的,本宫可最清楚不过。赵安玥是大祁皇后,他们自然不敢伤了赵安玥,怕赵安玥出事,大祁会兴兵攻打大宴。可他们也未免太畏畏缩缩,赵安玥出事,大祁皇帝大不了另立新后便是,还真能因为一个赵安玥攻打大宴?说到底,子嗣在他们眼里可比女人重要多了。就如皇上,哪怕之前和徐后感情再深,还不是因为本宫腹中胎儿,和徐后生了间隙?以前赵安玥还得意于她父皇母后的感情,没少在本宫面前显摆。可现下如何?本宫不过用了点雕虫小技,就轻而易举破坏赵安玥父皇母后的感情?所以本宫可不愿让赵安玥生下胎儿!”   春丽和谢伶向来主仆一心,可是春丽想着齐世子的信件,依旧有些纠结,想再劝几句。   但谢伶根本就听不进去,她如今有孕,皇后又不便于行,整日躺在床上,根本不足为虑。   赵忻更是无能之帝,优柔寡断,想什么都做好,又什么都做不好。   如今朝中势力齐谢两家可是蒸蒸日上,就算赵安玥是大祁皇后又如何?   江山和美人,男人都会选江山。赵安玥如果没了孩子,再被毁了容貌,那大祁皇帝还会要她?   谢伶眼里涌起了几分恶毒之色。   **   赵忻处理完朝事,本想去看看赵安玥,但听闻谢伶请了太医,忙匆匆过去。   谢伶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看到赵忻进来,浮现几分脆弱的笑意:“皇上,您来了。”   赵忻走过去:“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伶摇摇头:“没什么,如今好多了,皇上不用担心。臣妾今日本想去向皇后请安,顺便想和安玥公主把话说开,冰释前嫌。可安玥公主不太愿意,没让臣妾进去。臣妾多站了一会儿,所以才会有些不适罢。”   赵忻脸上也有几分无奈。他知道赵安玥的性子,也知道赵安玥的确能做出把谢伶拦在门外的事情。   但赵安玥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他也只能道:“玥儿性格固执,朕会去开导开导的。你就好好休息,也不用去向皇后请安。”   谢伶点点头,乖巧柔弱的模样。   赵忻又安抚了谢伶几句,才起身离开。离开的时候夜色已晚,赵忻索性回了自己宫中。   宫殿中宽敞空荡,他坐在其中,忆起往日和蕴儿玥儿一起热闹的时日,很是想念。   **   接下几日,赵安玥过了些安生日子。   谢伶每日待在自己宫殿,也没什么举动,看起来真的是要好好养胎的模样。   可是赵安玥一点都不相信,谢伶不是这种安生的性格,可能在憋大招呢。   赵安玥于是让顾青注意着谢伶的举动,自己却在思考如今的朝局。   她以前是从来不关心这些的,可是现下没有办法,如果不解决朝局上的事情,她和父皇母后都会有危险。   齐家是几朝元老,在大宴权势滔天,齐家不少人都在朝中身负重任。   齐家家主齐謝更是位居丞相,齐謝的长子齐永腾,也就是齐国侯府的世子,手握兵权。同时管着宴城军,和宫里的侍卫。   父皇小的时候,齐謝曾经舍命救过父皇,所以父皇一向对齐家十分信任。   甚至之前,赵安玥也不觉得齐家有什么。她现在才知道,齐家居然心存谋逆之心。   但是这些,赵安玥没有任何证据。齐家做事向来小心,不会留下书信,而且表面对父皇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如果她就这样空口无凭的和父皇说齐家不可信,父皇定然不会相信她,还会觉得她任性野蛮。甚至父皇还可能在有心之人的挑拨下,怀疑她是受了顾淮景的嘱托,来大宴搅动朝局呢。   这些自然是她来大宴之前,顾淮景给她分析的。   但是具体要怎么做,顾淮景并没有告诉她。赵安玥绞尽脑汁想了很久,也没想出很好的办法,于是便打算先走一步看一步。   哪想顾青匆匆走了进来:“娘娘。”   赵安玥在房里想了大半天,脑袋昏昏,动作有些慢得抬头,一脸迷茫:“发生什么了?”   顾青道:“谢伶的人把猫抓走了。”   赵安玥一直在让顾青注意着谢伶的动静,刚刚眼线来报,说是谢伶的人悄悄抓走了猫,不知道要干些什么。于是顾青听到后,便第一时间来找了赵安玥,让赵安玥拿主意。   赵安玥听到自己养了多年的猫被抓走后,立马站了起来。   母后摔伤的事情有隐情,太医院配的药方也有问题,她心里已经很生气了,但为了长远来看,都统统压下,打算之后再一一和幕后之人算账。   要知道如果换成以前,她知道的第一时间就会找上门去,立马要个交代。   可她都这么忍下了,谢伶居然还得寸进尺,居然想借用她养的猫来害她?   对付一直没有还手之力的猫算什么本事!赵安玥不打算忍了!   她对顾青道:“你带人把猫给我抢回来,对猫动手的宫女太监,都由你来决定怎么处置!”   顾青应了一声,匆忙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123章 123(二更)   谢伶这几日表现的异常低迷, 每日卧于床榻,几乎算是闭门不出。   赵忻有些担心谢伶的腹中胎儿, 每日都会来看一眼。谢伶总是笑着说自己没事, 弄得赵忻心下有些许愧疚。   而给谢伶递了信, 让谢伶不要招惹赵安玥, 在宫里安分守己好好养胎的齐家世子齐永腾也放下了心。   然而谢伶却令春丽, 将赵安玥养的那只猫给抓来。   她自然不是为了虐待猫那么简单,这只猫每日来往于皇后宫中,相当于伴在赵安玥身侧。赵安玥如今有孕,谢伶想害赵安玥腹中胎儿, 便起了给那猫身上弄点香料, 在香料里加点能让人落胎的粉。   她自以为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没有人发觉。可谢伶不知,顾淮景多年前就已经在大宴插下不少眼线, 自己宫中一切都被顾淮景的人看在眼里。   在春丽让一个小宫女将猫抱走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   顾青得了吩咐, 带着十个侍卫朝宫中一处没有人居住的冷宫而去。   冷宫之中,春丽带着几个谢伶的心腹宫女,抓着那肥猫, 想把那肥猫压在掺杂了香粉的水中,让猫身上染上香料之味。   肥猫十分怕水,喵喵喵得挣扎个不停,浑身毛发竖起,用爪子抓了宫女们好几下。   春丽不小心被抓了一道痕, 心中怨毒,手狠狠地揪了肥猫一把。   肥猫吃痛,惨烈的猫叫声顿时袭来,挣扎得更加厉害,几个宫女只能死死抓着。   一人抓一只脚,然后春丽把手伸到肥猫毛绒绒的背上,狠狠往水里压去。   肥猫的毛顿时沾上了水,湿哒哒的一片,惨叫个不行。   就在这时,顾青带着人一脚踢了殿门走了进来。   几个宫女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就松开了少许。   一直挣扎着的肥猫趁这个机会逃脱开来,因为体型有些肥硕,一边落着水,一边迈着沉甸甸的脚步往外跑去。   春丽内心已经慌乱了起来,她行事极为小心,按理不该有人发现才是!   顾青看着走来的猫,弯下腰把猫抱了起来。   猫受了惊吓,在顾青手里依旧挣扎着。顾青一边小心安抚,一边嗅了嗅猫身上的味道。   这香味有点不对劲,顾青的眼睛在春丽惊慌的脸上扫过。   赵安玥吩咐过,对猫动手的宫女太监,都由他来决定怎么处置!顾青跟着顾淮景多年,虽然在侯府中看起来有些温和,常年一身青色服装。但他是顾淮景带出来,行事一脉的狠辣。   这些宫女对赵安玥的猫下手,必然是冲着赵安玥去的。赵安玥是顾淮景的妻子,是大祁的皇后,还身怀有孕。   顾青温和笑道:“来人,这些宫女害我大祁皇后,折断双手双脚,以示惩戒。”   春丽听了这话有些毛骨悚然,她狠着一张脸:“你敢!我可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你敢伤我一根毫毛,娘娘必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宫女也纷纷附和:“你这大祁侍卫怎么说话,我们只是见这猫脏兮兮的,所以给猫洗洗澡而已,可没有害人!”   顾青听都没听,抱着猫径直离开了。他惩罚几个宫女,就算赵忻心里愤怒,也不会拿他们这些大祁派来的人如何。这谢伶果然如赵安玥所说,是个脑子拎不清的。   后头的侍卫朝宫女们围了上去。   侍卫一个个武力高强,这些宫女根本就不是对手,冷宫中传来凄厉的痛呼声,仿佛刚刚肥猫的惨叫。   顾青回去后,先把猫交给了刘大夫。   刘大夫闻了闻,眼里带了点厉色:“是麝香的味道!”   顾青眼中一凛,道:“刘大夫,这猫先放在你这里。我去禀告娘娘。”   说完后,顾青快步走了出去,他刚刚一路上抱着猫,身上也沾染了些味道,先换了件衣服,清洗双手后才过去。   赵安玥已经在等他了,闻言问道:“如何,猫找到了吗?”   顾青点点头,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赵安玥。   赵安玥也有些后怕,如果不是一直有人暗中盯着谢伶她们,发现不了的话,还真可能着了谢伶的道。   她下意识护着腹中小安鱼,眼睛滴溜溜转着,问道:“你说你把那些宫女打断手脚了?”   顾青:“是。”   赵安玥低下头想了想,苦着张脸:“你且看着,这谢伶定然会去找我父皇。”   **   谢伶舒舒服服躺在贵妃椅上喝着安胎药,刚喝了没几口,便有太监神色惊慌的跑了进来,跌跪在地面,战战兢兢道:“娘娘,娘娘,不好了……”   谢伶皱着眉,将安胎药往身旁宫女手里一放,有些许不耐烦道:“何事?”   太监大口喘着气,吞咽着口水:“娘娘,春丽她们,她们手脚被人折断了!”   谢伶一下子从贵妃椅上坐了起来,因为坐得太急,伤到了腰,连带着腹中一痛。   宫女和太监见了脸色一慌:“娘娘,您没事吧?”   谢伶白着脸,强忍着痛意,恶狠狠的盯着太监:“你刚刚说什么?再给本宫说一遍!”   太监神色紧张:“春丽她们被安玥公主的人发现了,那些大祁侍卫到了冷宫把猫抢走,并且折断了几位姐姐们的手脚!”   谢伶心神一慌,豆粒大的汗水就顺着额前流了下来,腹中疼痛感愈发明显。   她抱着小腹,忙道:“快去叫太医,且把皇上也叫来!”   赵忻听到消息后,忙放下手中事务,匆匆赶来,赶到的时候,刚好在门口看到被太监们搬回来的宫女。   宫女手脚皆怪异的弯折着,看起来格外的痛苦。   赵忻皱着眉,别过头去不忍再看。赵忻向来仁慈,沉下脸色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监忙道:“皇上,这这这是那大祁侍卫干的!贵妃娘娘就是听了这个消息,才开始腹中疼痛的!”   赵忻紧了紧拳头,抿紧了唇,走进了宫殿。   谢伶躺在床上,太医在为谢伶施针。   赵忻走到前方看着,见谢伶脸色苍白,十分虚弱,心里担心,问太医道:“贵妃娘娘如何?”   太医回道:“禀皇上,娘娘一时气急攻心,惊动了腹中胎儿。幸好还来得及,已经稍稍稳定下来了。只是贵妃娘娘日后得加倍小心,不能动怒,也不可过于忧心。”   谢伶半阖双目,闻言眼泪掉落了下来,轻声道:“皇上,臣妾不知又是哪里得罪了安玥公主,害得安玥公主让侍卫们如此待臣妾的宫女。臣妾的那几个宫女,从小和臣妾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臣妾现下实在心中难过。皇上,请您为臣妾做主啊……”   赵忻连忙安抚道:“贵妃,你如今怀了皇儿,万万不可忧心。你的宫女,朕定然会让太医们好生医治。至于玥儿……”赵忻想到门口见到那些可怜的宫女,心里也有几分生气,“玥儿那里朕会亲自去说,让玥儿给你赔礼道歉!”   说完后,赵忻便甩袖离开,直接奔着皇后宫殿而去。   谢伶躺在床上,神色也没有多大的欢喜。她就是怕被人发现,所以此事派了自己的心腹去,这下可好,她用的惯的宫女都被折了双手双脚,好不好得起来都要听天由命。   今后没有得力的下属,她很多事情就无法做到得心应手。   想到这,谢伶又觉得腹中有疼痛之感。   太医连忙道:“娘娘,您可得好好控制自己心情了,否则这样对皇子可是非常不利!”   谢伶咬着牙,只能一下一下的深呼吸,以此平静内心。   这皇子是她最大的倚仗,可千万不能出事!   **   赵忻有些生气的朝皇后宫中走去,因为太过愤怒,他甚至没有坐圣撵,直接走了过去。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赵忻听到了有几个宫女小声的交谈声。   “我和你们说,今天可出大事了!”   “什么事?”   “我今日见到伶贵妃宫中的宫女们把安玥公主的猫抓走了,带进了冷宫。”   “她们抓猫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猫被抓走没多久,安玥公主带来的那些大祁侍卫就去找了,找到了冷宫。出来的时候,一个侍卫手里抱着猫,从我身边走过。我从猫身上闻到了一股香味,你们猜猜是什么味道?”   “什么?你快说呀!”   “就是就是!”   赵忻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让身后的人不要出言。   “是麝香的味道。”   “什么?!”   “你们轻点,这事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如今伶贵妃身怀有孕,圣眷正浓,这些听听也就算了。”   “知道知道,不会说的。只是这伶贵妃难道是想害安玥公主小产?”   “你乱说什么!可千万别让人听见了!快快走吧!”   一阵脚步声后,偷偷说话的宫女便快步离开了。   赵忻停在了当场,一时之间脚步犹豫,刚刚的怒气也散了不少。   如果这些宫女说的是真的,难道是谢伶要害玥儿的孩子?   可是,这一边是女儿,一边是未出生的孩子。对赵忻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赵忻站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决定,继续朝皇后宫中而去。   赵安玥没把这些事情告诉母后,她坐在厅中,一边喝着果茶,一边在等着赵忻。   她神色有些低落,心里也有些紧张。   她怕谢伶恶人先告状,所以特意安排几个丫鬟在父皇经过的地方说了几句话,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说给父皇听。   只是不知道父皇会不会相信,事后又会向着谁。   她也不知道待会父皇来了会怎么说她。如果父皇真说了让她伤心的话,她可能就不会那么喜欢父皇了。   记忆中那个待自己极好的父皇,也许真的只存在于记忆中了。   赵安玥不愿意最后是这样一个结果,所以她很难过。   没过多久,赵忻就到了。赵安玥从位置上起来,隔着段距离看着自己的父皇。   赵忻神色很是疲惫,在赵安玥看来那宽阔的肩膀也佝偻的厉害。   赵忻的病是从娘胎里就带来的,身体一向都很不好。这些年来,都是用滋补的药物续着。   这些日子,他一面要忙着朝中事,一面要在谢伶和赵安玥之间周旋,一面又为和徐如蕴的关系而头疼。   可谓一心三用,每晚都到很晚才勉强睡去。   今天更是发生了不少事情,他现下觉得头疼的不行。   可是看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女儿,他又说不出一句重话,他只能苦笑着道:“玥儿,和父皇出去走走,如何?”   赵安玥点点头,同意了。   两人在后院中散步,赵忻走到一颗梅树下时便停住了。   这个时节,梅花盛开,一股淡淡的清香席卷而来。   赵忻看着徐如蕴的门窗,心里有不少事情。   他本不想和玥儿提这些事情。但如今,赵忻需要找个人来倾诉。   他道:“玥儿,你可知你母后为何生我的气?”   赵安玥轻轻抠着梅花树的树干,摇头,语气里带着孩子般的责备:“我不知道,你们都不告诉我。”   赵忻叹了口气道:“玥儿,父皇也不喜欢谢伶。只是父皇有父皇的无奈,谢伶有孕之后,我找你母后谈过。我原打算待谢伶生下孩子后,便把孩子过到你母后膝下。但是你母后不同意,还很生气。”   赵安玥抬头看了父皇一眼,半晌道:“要换成是我,让我带谢伶的孩子,我也不同意。”   赵忻看着赵安玥,眼里有些受伤:“可是玥儿,那是父皇的孩子。玥儿,父皇只有你一个孩儿,如果玥儿是个皇子,父皇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忧愁了。父皇需要一个皇子,来继承大宴,来为我们赵氏皇族发扬光大。玥儿,你体谅一下父皇,好不好?”   赵忻语气带了点祈求的意味。   赵安玥低着头,看着自己漂亮的鞋子,用脚尖轻轻踢着泥土,双手抠着树皮,就是不愿意点头。   她红着眼眶,几乎都要哭出来。   赵忻揉着眉心,发出几声猛烈的咳嗽。待这个劲缓过之后,赵忻犹豫了一下,又道:“玥儿,如今谢伶心神不定,胎儿不稳。你,尽量不要去招惹她,尽量忍一忍,就当是为父皇忍一忍,行吗?”   赵安玥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向赵忻。   赵忻触及到赵安玥眼中的疏离,心刺痛了一下。   这样的神色,他几月前在徐如蕴眼里也看到过。在这之后,徐如蕴便和他疏远了,仿佛只是陌生人。   赵忻心里也觉得难过和委屈,他爱徐如蕴,也爱赵安玥。在过往,他对两人都极好极好。可是他是大宴皇帝,他需要一个皇子。如今谢伶怀孕,他心里开心。   可为什么,他那么爱着的人,却反而流露出这般失望的神色?她们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一下他,体谅一下他呢?   赵忻越想,胸口越是疼痛,眼中开始模糊,身子一晃,就往地上倒去。   赵安玥一下子急了,连忙跑了过去:“父皇!”   赵忻晕了过去,言公公带着太监跑了过来,慌乱得又是要叫太医,又是要喊人的。   赵安玥心里也很急,对顾青道:“快让刘大夫给我父皇看看!”   **   赵忻被人抱到偏殿里,刘大夫正在为赵忻诊治。   赵安玥站在一旁,走来走去,明显心神不稳。   半晌,刘大夫收了手,站了起来。   赵安玥连忙问道:“刘大夫,我父皇如何?”   刘大夫脸上表情惊疑不定,一脸凝重,他看了看赵安玥,又看了看房里的太监,犹豫了一下。   赵安玥见刘大夫似有难言之隐,忙让房中其他人退下,只剩下她和刘大夫,以及躺在床上的赵忻。   刘大夫在心中权衡了半晌,才道:“娘娘,宴帝身有寒疾,是从胎中带来的。”   这事情赵安玥知道,她胡乱点了点头:“那现在如何,有事吗?”   “我过会给宴帝开几副方子,会有所缓解,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刘大夫顿了一下,道,“娘娘,请恕我直言,宴帝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最多也只能撑个一年。”   赵安玥大惊,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刘大夫叹气道:“确实如此。”   按照赵忻的身体状况,能活到这个岁数,是有原因的。赵忻体内有百灵丸的药性,像是十年前被人喂服的。   只是这百灵丸十分珍贵,常人根本不可能有。不过这赵忻体内除了百灵丸,还有其他东西。   刘大夫低下头,声音轻了一些:“还有娘娘,宴帝不可能有子。”   赵安玥愣了一下:“这什么意思?”   刘大夫道:“宴帝十年前被人喂下药性极烈的药物,此药断人子孙后代。”   而且这药物,刘大夫也很熟悉,是药王谷中之物。如果不是药王谷之人,此药其他大夫是看不出来的。   能同时有百灵丸和这等断人子孙之药的人,也只能是那一人了。不过刘大夫没有说出来,并且这辈子到死也不会说。   只是刘大夫觉得有些害怕。那人竟是如此高瞻远瞩,十年前就设下了此局。 第124章 124(一更)   赵安玥听到刘大夫的话后, 内心十分震惊。   父皇无子多年,大家都以为是宴帝身体虚弱的原因, 连赵安玥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她断然没有想到, 居然是有人给父皇下了断子绝孙之药。   而且还是十年前, 赵安玥想想, 那时自己也才六岁左右的年纪。   她微微蜷着双手, 因为一时之间太过吃惊,竟是直接问了刘大夫:“这会是谁下的呢?”   刘大夫低下头道:“属下也不知,属下只能诊治出宴帝的病症,可没法知道是何人所下。”   其实刘大夫心里已经确定了人选。那人一颗百灵丸, 给宴帝续命十年, 然后下百灵丸后又下了断子绝孙之药。   其实细细说来,虽然这听起来残忍,但是要不是那颗百灵丸, 这宴帝也活不到如今,大约□□年前应就已经死了。   赵安玥揉了揉眉心, 一向天真无邪心里不藏事的她,此时脸上也有些疲惫,眉眼间也带了忧愁。   她叹口气:“那谢伶怀的胎儿定然不会是我父皇的罢?”   刘大夫摇头:“决然不可能, 宴帝体内药性极烈,是不会让人有孕的。”   赵安玥咬着牙,哼了一声:“这谢伶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到大宴的这些日子,非常看不惯谢伶,但也没出手做过什么, 一向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   顾忌的自然是谢伶腹中的胎儿,那毕竟是父皇的孩子,有父皇一半的血脉。   她和母后再伤心,再不喜,但也绝对狠不下心肠去害那个孩子。   可如今,知道谢伶的孩子不是父皇后,赵安玥心中竟是松了口气。   谢伶的孩子不是她父皇,那孩子生父定然另有其人。   赵安玥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香囊,香囊中纸张里的信息再一次于脑海中浮现。顾淮景写着,谢伶和齐家关系亲密。   她之前还不明白这亲密到底是何意,顾淮景也没有过多解释过。   但他特地写出这句话,怕是就已经猜到谢伶腹中胎儿的蹊跷,但可能是也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没有直接和赵安玥说。   谢伶腹中胎儿极有可能是齐家人的,齐家心中本就有谋逆之心,见她父皇无子,便特地设下此局。   让谢伶进宫,让谢伶怀上齐家的孩子,然后说是她父皇的。   这孩子必然是个男孩,就算不是,齐家也会变成是男孩。那么,这男孩便是大宴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齐家便可以不动一兵一卒就拿下大宴江山!   而且赵安玥还有种猜测,等这孩子出生,兴许她父皇母后就会没命。到时尚在襁褓中的太子登基为新帝,当今丞相齐謝自然便要辅佐幼帝,把持朝政!   赵安玥坐在床前,看着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的父皇,给父皇掖了掖被角。   这事情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和父皇说,也说不出口。而且就算她说了,父皇也不一定会相信。   但赵安玥转念一想,也觉得如今的形势,她还是装作不知为好。且让那谢伶蹦跶几天。   反正谢伶如今才三月身孕,只要稳住谢伶,齐家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自然就不会冒着风险做什么谋逆之举,毕竟如今的齐家只要等着谢伶腹中胎儿出生便可。   那么如今的局面便还能稳定几个月。   这几个月来,赵安玥还可以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能削弱齐家的势力。   反之,如果把谢伶的事情揭露出来,齐家狗急跳墙,直接逼宫谋反,那就真的糟糕了。   要知道,如今宴城军和大内侍卫的兵权,都在齐家手里。她得想办法尽快夺过来才是。   还有父皇的病症,按刘大夫所说,父皇最好去那药王谷养着,否则最多只有一年寿命。   而母后双腿也需要到药王谷。   那时候等齐家的事情告一段落,顾淮景也来接她之后。她再问问顾淮景,看看顾淮景能不能有办法找到药王谷。   如果有的话,她就把父皇母后一马车送到药王谷去,这样父皇母后两人还可以一起,感情兴许也会回温。   至于父皇母后离开后大宴会如何,赵安玥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也许在她潜意识里,这压根就不是件事情。   赵安玥思路清晰,想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后心就安定了下来。   她看着躺着的父皇,道:“父皇,看来你此生注定只有我一个女儿了呢。”   闭着眼睛的赵忻的指尖轻轻动了一下,但赵安玥并没有发觉,因为门口传来流夕的声音:“公主,皇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情?皇后刚刚听到动静,心里着急,奴婢劝说不了,娘娘就要不顾双腿爬起来了!”   赵安玥顿了一下,起身出去,直接去了母后宫中,安抚了几句:“母后,我让刘大夫看过了,父皇没事的,你放心。”   徐如蕴秀眉紧皱,看赵安玥双眼带笑的模样,确实不像赵忻有事的样子,心便宽了下来。   **   赵忻第二天,天还没亮便起来了,他神色低落,眼里有些晦暗不明。   他站在徐如蕴房外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开上朝去了。   赵安玥起来的时候,听说这件事情心里还有些纳闷。   她以为昏倒之后父皇要休息几日呢,没想到居然第二天就要去上早朝。   皇帝都是这般劳累的吗?那看来顾淮景以后有的受了,谁让顾淮景自己想当皇帝呢?   赵安玥心里正想到顾淮景,顾青便拿着张字条走了进来:“娘娘,这是皇上的回信。”   她愣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这么快?”   宴城和蛮族相隔那么远,她以为信件一来一回要很久呢。   顾青笑道:“娘娘,这用的是飞得最快的信鸽,自然速度很快。”   赵安玥惊奇的哇了一声,突发奇想道:“这信鸽这么快呀,我能去看看这最快的信鸽吗?”   顾青心里咯噔了一下,想着往日顾国侯府里深受赵安玥折磨的踪蹄,忙道:“信鸽飞了几天,累了,正在休息呢。而且信鸽落脚点在郊外,娘娘如今怕是不方便。”   “好吧。”赵安玥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   顾青松了口气,退下了。   信鸽用的信件都是张卷卷的小字条,赵安玥把字条一点点卷开,然后看到了顾淮景的回信。   他回的很简略,龙飞舞凤三个字,写满了字条:   会,少吃   赵安玥指尖顿了一下,恨不得把这字条揪成一团扔掉!   就是因为不想少吃,所以她才问他怎么办啊。   赵安玥叹一口气,将字条贴向自己隆起的小腹,喃喃自语:“小安鱼,你看看你父皇的回信。他知道你喜欢吃橘子,还不让你吃。等你出生,你一定要站在你母后这一边,一起对付你父皇!”   小安鱼依旧很安静,仿佛听懂了,又仿佛没听懂。   赵安玥把字条拿开,轻轻拍了拍:“小安鱼,你放心,母后还是会给你橘子吃的!你要自己加油,不要变成小黄鱼了。否则到时候没人愿意嫁你,或者娶你,你就怨不得母后了哦。”   她交代完,站了起来,拿着笔,在顾淮景的回信上画了个大大的×,并在空白处按照记忆中顾淮景的模样,画了个小小的顾淮景。   她画的有些糙,线条不多,但把顾淮景的□□画了出来。   然后她又在顾淮景脑袋上画了个大大橘子,橘子看起来像是要往顾淮景头上砸去。   画完之后,赵安玥放下笔,满意的看了看,折了起来,递给了顾青。   几天后,顾淮景收到信件。   他如今已经深入蛮族腹地,马上就要直指蛮族都城。   这一路上,大祁军队势如破竹,如同一把养精蓄锐了数年的宝剑,一路收割蛮族的城池。   再过不了多久,大祁便能拿下都城,然后彻底灭了蛮族!   等那时候,顾淮景就能出发去接赵安玥了。   她离开这么些日子,顾淮景总是觉得很不习惯,偶尔似乎都会听到赵安玥叽叽喳喳的声音似的。   顾淮景卷开那张纸,视线触及到大大的×时忍不住一笑,然后便看到了那个被橘子砸到头的自己。   赵安玥一向喜爱怀南公子的画,平日更是会照着怀南公子的画临摹,画的时候便会带着几分怀南公子的味道。   身为怀南公子本尊的顾淮景细细看了那副画作,然后新拿了张纸条,提笔流畅的勾勒出了一个小小的赵安玥。   他让下人拿了些泥,用水混后,用毛笔给赵安玥的脸上涂了几笔,看起来赵安玥便是个肤色蜡黄的女子。   然后他写了几个字:   你的画太过稚嫩,无事之余多练练罢   顾淮景回完后,放下了笔。   夜晚,四处一片安静,他突然间觉得长夜漫漫。心里便有了些念头,想着,如果她练不好,那便等他去接她后,手把手亲自教。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六点老时间还有一章~ 第125章 125(二更)   赵忻见过赵安玥, 但事后赵安玥依旧没有任何事情。   离开之时,赵忻说过会让赵安玥来给她赔礼道歉, 可是谢伶整整等了一日, 也没等来。   她心里着急又愤怒。   一面着急于赵安玥定然将肥猫的事情告诉了赵忻, 一面愤怒于赵安玥居然又相安无事。   谢伶本来打算暗下黑手, 用那只肥猫害赵安玥小产, 可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她自己胎儿不稳,几个心腹宫女如今手脚皆断,她身边也再没可用之人。   谢伶越想越气不过, 好几次让宫女去找赵忻, 说是自己不舒服。   如果是往常赵忻早就过来了,但如今宫女去了三次,赵忻一次都没来过。   谢伶心里头越发担心和愤怒, 这皇上向来着急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如今这招居然都没用了。   赵安玥到底和赵忻说了什么?   谢伶躺在床上, 睡不着便想得越发多,越想对赵安玥的仇恨就更多上几分。   却不知道,齐家知道她在宫里所作所为好, 发了怒火。   当夜,齐家世子齐永腾穿着宫中太监服饰,深夜造访谢伶。   谢伶被宫女叫醒,看到坐在殿中的齐永腾时,吓了一跳, 眼里带了几分妩媚和欣喜:“世子,你怎么来了?”   齐永腾其貌不扬,但人高马大,他本坐在椅子上,这下见宫女唤醒谢伶后,站了起来,语气有几分怒意:“我写给你的信不管用,所以只能我亲自来了。”   谢伶愣了一下,眼里带了点不自然。她和齐永腾的关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就如同齐谢两家的关系一般。   齐谢两家祖上就有亲戚关系,齐永腾是个能力强的,谢伶惯是个喜欢强势男人的女人,故而从小就对齐永腾倾心。   可是对齐永腾来说,女人都只是身外之物,他眼里只有江山。   所以谢伶借由齐谢两家的关系,自愿进了宫,并在暗里和齐永腾苟且。待她怀上孩子后,再由齐谢两家对皇帝施压。   皇帝无奈,只能召谢伶侍寝。   一晚过后,谢伶就有了孕,然后一跃成了贵妃。   成为贵妃的日子,谢伶过得极为享受。想到日后等腹中胎儿出生,自己当了太后,暗地又可和齐永腾往来,便觉得往后的日子都是美满的。   可惜赵安玥是个例外,她既已嫁给了大祁顾淮景,为何又要回来?   只要她回来,只要她在面前,谢伶就忍不住想要赵安玥死。   齐永腾看着谢伶,眼里什么感情都没有。当初之所以选了谢伶,一是谢伶身为谢家长女,可以拉拢谢家一起参与进来,多份力量。二来,谢伶也是个够狠够聪明的女人,让谢伶进宫,能搅得后宫不安宁,还能对付徐后。   先前在对付徐后的事情上,谢伶做的很好。   可是赵安玥一回来,谢伶就仿佛中了什么咒。   谢伶和赵安玥从小就不对盘,齐永腾是知道的。可在他看来,这都只是小女人之间的事情,根本放不到台面上,也不值得谢伶这般愤怒。   齐永腾的眼皮极厚,他看着谢伶:“谢伶,我警告你一次,你好好养胎,别在节外生枝。赵安玥如今不止是大宴公主,还是大祁皇后,不是你能招惹的。”   谢伶咬着牙,信到她手里她可以不遵守,但人都来了她不可能不点头:“那赵安玥呢?日后要怎么处置她?”   “这我和父亲自然心中有数,你不用过问。”齐永腾道。赵安玥如今身怀有孕,待赵安玥诞下胎儿,那顾淮景的孩子便可以成为齐家牵涉大祁的人质。   所以齐家自然要保赵安玥肚中胎儿平安,可这谢伶居然为了自己的情绪,想害赵安玥。   女人果然肤浅又蠢。   齐永腾强调了一遍:“我再警告你一次,安分守己一些。否则谢伶,我不缺你一个女人。”   谢伶心中一凛,手指蜷缩在一起,白着脸点了点头。   齐家设计出一个谢伶,自然可以设计出无数个谢伶,   齐永腾见此行目的已经到达,便果断离开了。   **   齐家人行事向来低调神秘,顾淮景派出跟踪的人马和眼线,基本上没几天就能被齐家人发现,然后悄无声息的除掉。   可是今夜,齐永腾来到了后宫之中。   谢伶刚进宫的时候,齐永腾每到深夜便会穿上太监服悄然而至。   宫里大内侍卫都在齐永腾的管辖之下,他进个宫,自然有把握不会被发现。   可是他忘了,如今顾青带着一百侍卫就住在后宫之中。   这一百侍卫皆是精锐,隐匿身形的秘法更是一绝。   齐永腾穿着太监服出现在宫中时,便被黑暗中的眼睛看到了。   齐永腾人高马大,穿着太监服,身上气势就不像个太监,且半夜朝谢伶宫中而去,看一眼就知道有问题。   这消息立马传到顾青手上,顾青想了一下,让樱鱼去唤醒赵安玥。   赵安玥睡得正香,感受到樱鱼轻轻推着自己的手,睡眼朦胧的转了个身子。   樱鱼忙道:“公主,顾青说谢伶那边有异动,齐世子乔装来见谢伶了。”   赵安玥一个激灵,连忙清醒了过来,快速穿好衣服后,便走了出去。   谢伶腹中胎儿身世有异,赵安玥知道齐家人定然会和谢伶有所联系,一直让顾青私下注意着。   没想到这才不到两日,齐家世子居然便进宫了!   如今她赵安玥在后宫之中,岂能和之前一般,让这齐永腾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赵安玥和顾青、樱鱼等几人对视一眼,然后低声嘱咐了几句。   很快,樱鱼反应过来,忙扯着嗓子叫道:“来人啊!有人潜入公主殿中!”   桃鱼、梅鱼和荷鱼也跟着叫了起来,弄的原本安静的宫殿瞬间有了异动,连徐如蕴也被吵醒,听到之后吓了一跳,忙让流夕去看看赵安玥。   而这时赵安玥和顾青一起,已经朝着那‘黑衣人’追了出去,一路追到了谢伶宫外不远处。   追了一路的‘黑衣人’消失,顾青一行人刚好遇上从谢伶宫中走出来的齐永腾。   为了不让人注意,齐永腾是和一群太监宫女离开的。   哪怕混入太监群中,人高马大的齐永腾依旧很惹眼。   赵安玥出声道:“左侧第三个太监给我站住!”   齐永腾顿住身形,手握成拳,低着头没有转身。   赵安玥和齐永腾见过面,如今齐永腾虽然乔装打扮过,但他不敢确认赵安玥不会认出他。   而且赵安玥气势汹汹,想必已经发现了他进宫,特地过来逮人!   大半夜,他穿着太监服出现在后宫,事情捅了出去,哪怕齐家权势滔天,也不好交代,会很麻烦。   齐永腾低下头,在心里权衡了一番,想着靠自己的一身武艺,和宫中大内侍卫的里应外合,逃走不是问题。   于是齐永腾手中一翻,便出现了一个黑色面纱,他将面纱戴上,便施展轻功,在旁边太监宫女的掩护下离开。   顾青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弓箭,凝眸静心,然后松手。   箭朝齐永腾直直射了过去。   赵安玥睁着眼睛看着,心里有些紧张。   来时她反复问了顾青几遍:“你箭术如何?”   顾青倒也不谦虚:“娘娘放心,属下箭术是皇上亲传,虽然比不上皇上,但也没有问题。”   顾淮景的箭赵安玥见过,百发百中。可是顾青,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所以她看着那箭,心提了起来,保佑这箭可千万不要射偏。   噗呲一声,箭直直插入齐永腾的左胸。   齐永腾身形在半空中一顿,然后直直朝地面倒了下去。   赵安玥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不放心的问道:“顾青,你射准心口了吗?这齐永腾必死无疑了吧?”   顾青抬眼看去,也不是很确定:“应该射准了。”   赵安玥重重的叹口气,微嘟着唇,心想如果是顾淮景在就好了。   顾淮景在,应该是能一箭射中的。   赵安玥此行不是要抓住齐永腾。就算她抓住齐永腾,凭借齐家的权势,也很可能会想尽办法救走齐永腾。   她要的是,齐永腾死。   齐永腾一死,她便能让顾淮景在大宴朝中的人夺下齐永腾手里的宴城军和大内侍卫。   就是不知道这一箭,到底是不是真的能要齐永腾的命,她对着顾青催促道:“你快过去看看,如果还能救回,就再补一掌。”   顾青今日之前实在是没想到赵安玥居然也有如此干脆利落的一面,他以为赵安鱼一介女子,是不敢如此行事的。   隐隐约约,总觉得这皇后娘娘,有些地方和皇上有点像了。   顾青奉命走了进去,亲自查看了一番。   那齐永腾虽然还睁着双眼,但血流不止,一箭射穿心房,神仙来了也救不回。   他朝着赵安玥点了点头,道:“娘娘,贼人已毙命。”   赵安玥松了一口气,远远看着没有走过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谢伶正匆忙走来。   定然是在宫中听到动静,所以出来看看。   谢伶看到赵安玥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倒在血流之中的齐永腾。   她脸色一下白了,呆在当场,浑身泛着凉意。   齐永腾可是齐謝的爱子,今夜这般死于宫中,定然要掀起惊涛骇浪。齐永腾不是她所杀,但确实因为她进宫的,就怕等她诞下胎儿后,那齐謝会报复。   而且谢伶喜欢齐永腾,虽然这喜欢并不纯粹。   她看向了离自己不远的赵安玥,眼里泛起几分恶毒之色。   赵安玥也看到了谢伶,她淡淡的扫了一眼,没怎么放在心上,仿佛看着脚下的一只蝼蚁,眼里很是轻视。   赵安玥自己不觉得,对她而言她只是看了谢伶一眼。但她不知道,她这一眼带了点顾淮景的影子。   赵安玥是要杀齐永腾,但她短时间内,至少在顾淮景没来之前,她不会动谢伶。   她反而要让谢伶好好活着,保谢伶和谢伶腹中胎儿无忧。   这样,齐家哪怕因为齐永腾之死无比愤怒,但想着自己设下的局还在,再愤怒也定然有所收敛。   赵安玥自己一个人,不太敢直面齐家,所以她要借谢伶稳齐家。   这借局设局的心计,让赵安玥自己都心下得意,觉得自己认真起来比起顾淮景也不差。   可是完美的局,却被谢伶给破坏了。   谢伶现在很害怕,又很愤怒。她最见不得赵安玥这样的眼神。   凭什么赵安玥生来就是公主,什么都有,受尽宠爱,身边人都护着她宠着她?凭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赵安玥身上,看不到她谢伶?   凭什么她儿时无意间撞倒了赵安玥,就要被父亲斥责,被母亲责罚?   恨意一点点累积,长年累月之下,已经到了谢伶都不愿意思考利弊,只想遵循着本能。   她朝赵安玥走去,猛地伸手就去推赵安玥。   赵安玥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了一步,旁边的侍卫连忙朝谢伶抓去。   谢伶一把挥开,结果身子没站稳,脚踝一扭,直直朝前方摔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赵安玥站稳回过神的时候,谢伶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前方有一块石头,谢伶的额头敲在上方,有血液瞬间流出。   那咚一声,极响,响得赵安玥下意识别过了视线。   甚至一向安安稳稳,十分安静的小安鱼都轻轻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安鱼:? 第126章 126   赵安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脸色有些苍白。   血漫了一地,她怕自己看多了晚上会做噩梦, 因此别过视线不敢再看。   顾青见此连忙跑了过来:“娘娘, 您没事吧?”   赵安玥摇摇头, 用余光瞄着趴倒在地上, 流了一地血没有动弹的谢伶。   旁边的宫女们也吓傻了, 这才反应过来,哭着叫着奔了过去,一面喊着叫太医,一面小心翼翼的把谢伶翻了过来。   更有个宫女害怕的将手放在谢伶鼻下, 脸上涌现起无限恐慌, 跌坐在地,害怕的往后挪了几步,颤抖着唇道:“贵妃、贵妃娘娘、她、她……”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赵安玥的手微微抖动着,心里也有些恐慌和迷茫感弥漫出来。   她原本的计划是保谢伶, 然后利用谢伶肚子中齐家的孩子来稳齐家,可现下已经不可能了。   得知这个消息,齐家定然震怒, 估计接下来无法善了。   赵安玥想了一下,低头起身嘱咐顾青:“如今齐永腾死,你拿着他身上令牌,趁齐家没有反应过来前,把大内侍卫和宴城军都夺到我们手里。”   她记得, 顾淮景的香囊里,大内侍卫和宴城军里都有顾淮景的人,职位也还不低。   顾青也知形势危急,恭敬应了下来。   赵安玥回去的时候,徐如蕴就等在门口,着急的左顾右盼。   她双腿不便,身体大半重量都撑在宫女身上。   赵安玥忙唤了一声:“母后,您怎么出来了?”   徐如蕴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见赵安玥完好无损的回来,心里松了口气,面上轻斥道:“还不是因为你?刚刚到底发生了何事?就算半夜有人偷袭,你也不该就这般追出去!”   赵安玥揉了揉自己的头,低下头:“知道了,还有母后。”赵安玥顿了一下,“我好像闯祸了。”   徐如蕴问道:“出了何事?”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跟着徐如蕴回到房中,才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徐如蕴听完脸上满是震惊之色:“你说什么?齐家世子毙命,谢伶一尸两命?”   赵安玥咬着唇,有些不安的点了点头。   徐如蕴脑袋疼的厉害,她也顾不得斥责赵安玥,忙抓着赵安玥的手道:“玥儿,你不用担心,母后会有办法。今后你就待在母后宫殿之中,哪里都不要去!你父皇那里,还有齐家,自然有母后为你出面。”   赵安玥看着徐如蕴,一把扑进徐如蕴怀中,低声道:“母后,你不用担心。玥儿已经长大了,我不怕,我有办法。母后你好好待在房中养着,不用担心我。”   **   赵安玥让顾青把尚有生息的齐永腾送回了齐家。   齐家大惊,第一时间根本顾及不到大内侍卫和宴城军,而是忙着让大夫看望齐永腾的伤势。   齐永腾已是强弩之末,没撑多少时间,就彻底闭上了双目。   齐謝夫妻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刚刚还完好无损的儿子,就这样死了。   等齐謝反应过来之时,大内侍卫和宴城军中已经发生了几起血案,齐家的人不知为何突然间殒命,然后大内侍卫和宴城军都被他人接手。   军和兵其实都是听从将领的。   军中向来令行禁止,以上级为尊。上级是谁的人,这只兵便是谁的兵。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齐謝大怒,天还未亮,就怒气冲冲的进了宫。   先杀他最为器重的儿子,然后让谢伶一尸两命,再趁齐家陷入丧子之痛时,迅速拿下大内侍卫和宴城军。   此等心计,和那位赫赫有名的顾淮景如出一辙。   赵安玥身边的那位顾青,可不就是顾淮景的得力下属!   安玥公主来宴,安得可不是什么好心。也是,如今赵安玥是大祁皇后,如果助顾淮景拿下大宴,还愁坐不稳这大祁皇后之位吗?   真真真是蛇鼠一窝!这赵安玥哪怕是大祁皇后,也是不能留了!否则齐家危矣,大宴危矣!   虽然杀了赵安玥后续会有麻烦,但不杀赵安玥更有大麻烦!   看赵安玥这般行事,怕是已经知道他齐家包藏祸心了。   齐謝想通之后,见了赵忻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老泪纵横。   齐謝已是高龄,之前便是辅助先帝之人,小时候更是救赵忻一命。   赵忻平日十分尊敬这齐謝,见齐謝这般模样,赶紧上前亲自扶起:“丞相,这可是发生了何事?”   赵忻还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衣服只披在外头,眼里还有点睡意。   赵忻对后宫发生的事情,至今还不知道。他睡着了,宫里也没有任何人来通知他。   他的消息,向来十分不灵通。   齐謝怎么都不肯起,大哭道:“皇上,请您为微臣做主啊!”   **   赵安玥虽说了让徐如蕴不要担心,但徐如蕴怎么可能不担心?但她腿脚不便,困于宫殿之中难以出行,只能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看着赵安玥被言公公带走。   徐如蕴怎么都不肯让赵安玥离开,赵安玥安抚道:“母后,我没事的。”她偷偷对徐如蕴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我是大祁皇后,也是大宴唯一的公主,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虽然如此,但徐如蕴心中依旧担心个不行。   赵安玥乘坐撵轿前往养心殿,顾青带着十余名大祁侍卫陪于一侧。   樱鱼、桃鱼、荷鱼和梅鱼此次没有一起,而是带了四个有些腿脚功夫的丫鬟。   顾青一夜未睡,眼下有些淤青,刚刚也是听闻齐家进宫见了宴帝,他才急匆匆回来。   到了门口,顾青和十名侍卫被拦在殿外。   赵安玥带着那四个丫鬟,走了进去。   按祁宴两国邦交之礼,两国帝后不用见礼。   可是赵安玥还是微微行了一礼,神情看起来也有些虚弱:“父皇,您找我吗?”   赵忻看着赵安玥的神色,眼里闪现过一点担忧,刚想开口问赵安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但转眼看到坐于一侧,表情愤怒的齐謝,这到口的关心之话便收了回去。   赵安玥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齐謝了,这齐謝看她的目光,就是在看杀子仇人。   她对上齐謝的目光,愣了一下,还没等赵忻开口责问的时候,赵安玥眼眶就红了,眼泪一颗一颗掉落:“齐丞相,你怎么也在这里?我本来还打算天亮就让父皇召你进宫呢!”   然后赵安玥也不等齐謝开口,转向赵忻,静静地抹着眼泪,语速飞快的告状:“父皇,这齐丞相的儿子齐永腾昨晚深夜穿着太监服欲潜入我房中,幸好被樱鱼她们发现,然后我的属下便带人追击。我心中害怕又愤怒,也跟着去了,哪想就在伶贵妃宫外见到了。我出言让那贼人站住,可那贼人非但不束手就擒,反而要施展轻功离去!于是侍卫一箭射中,射中了贼人心房。我去看了一眼,实在没想到那穿着太监服的贼人居然是齐世子!”   齐謝再也听不下去,站了起来怒道:“安玥公主莫要冤枉我儿!我儿怎会潜入公主房中?”   赵安玥擦着眼泪,看了齐謝一眼:“我也不知道呀,我还想问问齐丞相你呢。再说了,如果潜入我房中之人不是齐世子,那为什么我让齐世子站住的时候,齐世子非但不站住,而且还要跑呢?还有齐世子为何要穿着太监服?我记得齐世子本就统领着大内侍卫,如果要巡防宫中,大可以穿着统领服巡逻。”   齐謝一窒。   赵安玥收回视线,有些害怕和心虚的看了看赵忻,低下头道:“父皇,对不起,伶贵妃和她的孩子也没了。但是绝对不是我,是伶贵妃自己听到动静,带着人出了宫门。她也看到了齐世子中箭,不知为何神情愤怒,竟然直接冲向我!我如今怀着小安鱼,怕伶贵妃伤到小安鱼,我就往旁边退了一步。反倒伶贵妃自己没有站稳,摔了下去,头砸在了石块之上。”   说到后面,赵安玥语气也带了几分惋惜。   她是真的挺惋惜的,她本来还想谢伶好好活着呢。   可没想到谢伶居然对齐世子有这般感情,见齐世子死后居然如此愤怒,全然不顾自己和腹中胎儿的安危。   赵安玥吸了吸鼻子,虽然觉得不合时宜,但也有些感动。   齐謝内心愤怒,但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半夜虽然没有什么人,但到底也有些宫女太监侍卫。   真要查,找几个下人问话便能知道。   齐謝站了出来,朝赵忻道:“皇上,永腾之所以穿着太监服巡逻,正是为了护佑宫中平安。乔装打扮,方能看出平日里到底哪些侍卫在偷懒。”   赵安玥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看着齐謝,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我叫齐世子站住的时候,他要逃?”   齐謝微微一笑,笑意很冷,他朝赵安玥行了一礼:“祁后,永腾不是在逃,只是在躲那顾青之箭,所以施展轻功。永腾身为大内侍卫统领和宴城军首领,护佑大宴平安。臣相信祁后身为大宴公主,自然不会对永腾不利。可祁后身边的顾青,可不是我大宴之人。怕是对小儿愤怒已久,故而阳奉阴违,借此机会害我儿性命!”   齐謝直直看向赵忻,恳切道:“皇上,臣请皇上为永腾做主,将那顾青缉拿归案!虽顾青是大祁之人,但如今身在我大宴,自当遵守大宴律法!”   齐謝心中恨不得杀了赵安玥,但齐謝知道,如今谢伶一尸两命,皇上膝下只有赵安玥一女,就算赵安玥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皇上也定然不会责罚。   可如果是顾青,那就不同了。   齐謝心中一笑,胸有成竹。   他此行的目标本就是顾青,顾青一死,皇后宫外的防守便不堪一击。   到时候,取赵安玥性命又有何难?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虽然是星期二,但我二不动了,所以今天只有一章。   我明天会努力二起来的!   PS:元宵节快乐!今天之内本章留言送个元宵节小红包~ 第127章 127(一更)   赵安玥听到齐謝的话后, 心里跳了一下。   她以为今天齐謝的目的,是要让父皇惩治她。这个赵安玥倒是不怎么担心, 因为她相信以自己现在的身份, 父皇顶多就说她几句。   可是没想到这齐謝果然是只老狐狸, 直接把矛头对准了顾青。   父皇也许真的会为了平齐家之怒, 去抓顾青。   顾青此刻可就在殿外候着, 如果顾青真的出事,她到时怎么向顾淮景交代?   赵安玥咬牙,目光直射齐謝:“齐丞相,你这完全是一派胡言!昨晚我可是亲眼看到穿着太监服的齐世子要逃, 才亲口下令让顾青射箭的!”   齐谢花白胡子颤动, 冷笑道:“祁后为了保护下人,竟如此包庇大祁贼人,实在令微臣心寒。祁后怕是忘了, 您可是也是大宴公主!我儿永腾为大宴鞠躬尽瘁,被大祁贼人射杀, 您却还要保那贼人吗!”   赵安玥看了看父皇,见父皇表情阴沉,像是十分生气的样子。   她心里有些急, 瞪着齐謝:“让顾青射箭的命令是我下的,这暂且不论。顾青是顾淮景最为看重的下属,如果出事,顾淮景震怒,这后果齐丞相你担得起吗?你说齐世子为大宴鞠躬尽瘁, 但如今你又因为齐世子,欲害顾青,想引起大祁对大宴不满,你这可是要牺牲大宴来为齐世子报仇?”   齐謝听到赵安玥此话,心里笑了,心想这安玥公主年轻气盛,这话居然也敢随随便便说出来。   如今大祁兵强马壮,大宴虽惧,处处忍耐退让,可表面上却也不会如此承认。   他沉下脸色:“祁后,你这说的什么话?大宴从不惧怕大祁。此事乃是顾青之失,我等按照大宴律法处置顾青,就算祁帝也无从指责!祁后这般言论,怕是祁后已经彻底忘了大宴,向着大祁了罢!昨晚深夜,祁后理应在宫殿中休息,就算有贼人闯宫,祁后身怀有孕,也没有亲自前往追贼人的道理。所以,恕臣斗胆,祁后怕是故意而为之,害我儿永腾,还陷害伶贵妃以及那尚未出生的皇子!”   此言字字诛心,一向温和的赵忻脸色越来越沉,双手紧紧握成拳,唇抿在一起,看着下方争辩的两人,心里怒火中烧。   赵安玥真是被齐謝的不要脸给震惊到了,她指着齐謝:“齐丞相,你说是我故意。那我问你一句,齐世子穿着太监服于深夜在后宫出入,可是我故意让齐世子这般做的?伶贵妃如此深夜也应当入眠,为何能第一时间赶到,而且愤怒地欲推我,害我腹中胎儿?这也是我故意的?齐丞相,亏我以前还敬你辅佐我皇爷爷,可没想到你居然如此。”   赵安玥说着说着,眼眶就渐渐红了,怎么惨怎么编:“当初祁宴交战,大宴兵败,我甘愿到大祁和亲。在大祁,我如履薄冰,尽自己微薄之力讨好顾淮景,希望顾淮景能看在我的面上,不侵犯大宴。那顾淮景凶名在外,是个喜怒无常之人。你可知我在他身边吃了多少苦?可现在齐丞相居然说大宴从不惧怕大祁!齐丞相,你怕是忘了!当初大祁提出要我和亲之时,你对父皇可是说过,大宴兵力远不如大祁,为了安大祁之心,为大宴着想,让父皇把我嫁给顾淮景!”   越说赵安玥便觉得自己越可怜,看那齐謝动动嘴唇又要说话,快速喘了口气,继续接了下去:“齐丞相,你摸着你良心想想,大宴果真不怕大祁之怒?我父皇母后为了大宴,都能忍着不舍和心疼,将我嫁到大祁。可齐丞相你,口口声声说为大宴着想,但在这种时候,却因为自己有过失的儿子,宁愿得罪大祁,也要将杀害你儿子的顾青绳之以法?要我说,齐世子完全咎由自取!你口口声声说着大宴律法,可大宴律法明明白白写了,侍卫巡逻必须穿侍卫服!齐世子身为侍卫统领,更当如此!伶贵妃出事,我心中非常伤心,但我也斗胆说一句,这伶贵妃深夜还未眠,见齐世子受伤,便匆匆忙忙赶出来,想必感情甚笃罢!这谢伶腹中胎儿,真当是我父皇的?”   齐謝大惊,实在没想到赵安玥如此牙尖嘴利,他怒道:“祁后,请慎言!伶贵妃腹中胎儿可是皇嗣!”他转向赵忻,“皇上,祁后此言实在大逆不道……”   赵忻抄起桌上的几本奏折,重重敲了几下。   赵忻一直没有说话,闭着嘴忍着。他胃火中烧,口腔里一股血腥味。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会吐出一口血。   齐謝和赵安玥都顿了一下。   赵安玥抬头打量着父皇的神色,觉得父皇此时的情况很不对,原本还很生气的她,眼中流露出几分担忧。   齐謝却还开口道:“皇上,请您……”   赵忻猛地一下站起,手中奏折就往齐謝扔去,怒道:“够了!”   齐謝和赵安玥均是一惊。   齐謝当丞相数十年,从未见过赵忻这般发怒。赵忻是个温和的皇帝,心肠软,做事情瞻前顾后,很好拿捏。   唯一让齐謝不满的便是,如此好拿捏的赵忻身边,却有很多能臣忠臣。所以直到如今,齐謝才开始下定决心夺下帝位。   他年事已高,已经不能再拖了。   本来一切都按计划中进行,却被赵安玥打乱了。   他心里如何能不愤怒?他曾经救过赵忻一命,赵忻一直对他敬重有加。   可没想到,今天赵忻居然向他扔奏折?这皇上,怕不是知道了什么?   齐謝沉着眉,眼里闪过几分狠意。   赵安玥却已经快步走到了上去,惊呼一声:“父皇!”   齐謝抬头,见赵忻口中涌出鲜血,然后晕了过去。   **   赵安玥根本就不敢用宫里的太医,她赶紧让言公公去叫来了刘大夫。   刘大夫把脉把了很长时间,迎上赵安玥担忧的眼,轻轻叹了口气。   赵忻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若是平民百姓得了这病,怕是活不到成年。   但幸好赵忻生于皇宫,从小各种珍贵药材养着,活到了登上帝位,还和徐如蕴有了赵安玥。   但十年前,赵安玥差不多六岁的时候,赵忻大病一场,那场病,赵忻本来必死无疑。但被那人喂下百灵丸,靠着百灵丸药性又活到了现在。   百灵丸是人间最为珍贵的药,从能硬生生保住赵忻十年生命就能看出来了。   但十年过去,百灵丸药效几乎快要消失,这赵忻身子本就难以支撑,前几日还在皇后宫中晕倒过一次。   而这次,怒急攻心,形势更是危险。   如果还有一颗百灵丸,这赵忻就算不去药王谷休养,在大宴再活十年不成问题。可是世界上最后一颗百灵丸,已经在赵安玥刚查出身孕之时,被混到安胎药中,进了赵安玥体内。   刘大夫看向赵安玥,行了一礼,道:“娘娘,这事还得由您决定。”   赵安玥心不知为何跳了一下,她咬着唇,绝美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凝重:“刘大夫,你说。”   刘大夫沉吟了一会,道:“宴帝的情况,娘娘心里也清楚。如今宴帝昏迷不醒,我可以施以醒灵针,行针后宴帝明日便会转醒,只是醒后怕也只能撑半月有余。除醒灵针外,还可以施以睡灵针,行针后宴帝陷入昏迷,但能撑个半年。”   宴帝体内还尚有一丝百灵药效,这醒灵针和睡灵针便是结合百灵药效的。   一个最大限度催化百灵药效,让宴帝醒过来,但只能撑半个月,半个月没有对症的药材,宴帝必死无疑。   一个是最大限度留住百灵药性,让宴帝昏迷不醒,体内消耗保持到最低状态,可维持半年。   按照刘大夫来说,自然是施睡灵针。药王谷里不少珍贵药物,虽比不上百灵丸,但也有用。只是药王谷离大宴很远,半月是当然赶不到的。   可是如今大宴形势危急,如果宴帝一直昏睡,赵安玥一个人怕是难以支撑。   赵安玥却根本没有犹豫,坚定道:“刘大夫,你施睡灵针吧。”   刘大夫看着赵安玥,说了个好字。   施了睡灵针的赵忻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赵安玥给父皇盖了盖被子,然后回到徐如蕴那,把这段时间她瞒着母后的事情悉数告知。   赵忻被下了断子绝孙之药、谢伶肚子中的孩子是齐永腾的、齐家想造反、赵忻昏迷。   一桩桩一件件,让徐如蕴半晌都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徐如蕴抓住赵安玥的手:“玥儿,听母后的话,你尽快收拾,然后回大祁罢!父皇母后不用你担心。”   赵安玥摇了摇头:“不,我要留下。”   “可如今你父皇昏迷,齐家虎视眈眈,玥儿你害了齐永腾,齐謝定然不会放过你。你如果还留在大宴,会有危险的。”徐如蕴表情着急。   赵安玥看着徐如蕴,神色认真:“母后,玥儿之所以回大宴,就是为了保护母后的。现在我已经不能离开了,如果我出了宴城,齐謝反倒会立马派追兵追杀我,我的处境反倒会更糟糕。不如留在宫中,齐謝不敢明目张胆,对我有好处。”   徐如蕴看着赵安玥,眼里带了点诧异。   在她记忆中,赵安玥一向都是天真无邪,可没想到有这么一日,赵安玥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样的玥儿,熟悉又陌生。   “母后,我之所以把事情告诉你,是想请母后好好保护自己,最好不要出宫殿,在房间好好养腿。身边除了流夕之外,不要相信其他下人。”母后生性善良,对宫女太监更是不忍,虽然那些宫女太监都被赶到万鱼院,但保不准会用苦肉计回来求见母后。   到时她不在宫中,母后真见了,可如何是好?   徐如蕴表情有些怅惘,半晌点了点头。   原本躲在她羽翼之下的玥儿,如今却不知何时有了自己的羽翼,反过来保护自己了。   这种感觉,又欣慰又心疼。   赵安玥回了自己房中,手里拿着顾青刚刚给的字条。   是顾淮景的,她很确定。   她坐在床上,一点点翻开,看到上头脸色蜡黄的自己时,忍不住笑了。   赵安玥今天一整天都没真心笑过。   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赵安玥十二月七日和顾淮景于边港城分开,在路上她花了四十多天,再加上到大宴这十日,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就觉得很长时间没见他了。   她拿了笔,嘟着嘴一个字一个字的写,表情十分委屈:   顾淮景,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小安鱼想你了。小安鱼都五个半月大了。   她低头写字的时候,眼泪落在笔墨上,晕染了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六点还有一章~   *   我的穿书文《穿成反派的报复对象》正在连载中,希望大家收藏支持鸭~   链接:   APP用户到我作者专栏【插柳成荫】里找哦~   文案:   【阮迎银是一只银狐仓鼠精,夹紧尾巴本本分分做人二十二年,结果穿进了刚看的一本反派重生文里。   反派江邢远前世有个女友叫阮迎银,但阮迎银后来渣了江邢远,害得江邢远破产,最后卷了钱跑了。   江邢远结局凄惨,死后重生回高一,着重报复阮迎银,弄得阮迎银结局的时候人不人,鬼不鬼,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阮迎银:“身为一只穿书的仓鼠精,我只想本本分分做人!QAQ”   结果,本本分分做人的阮迎银力压群雄,打趴了书中男主、女主和反派,拿了第一!   原本还担心自己能不能考个好成绩的阮迎银:“咦?”   路人甲们:“……”   *   一只对自己能力无法准确评估,日常以为自己是废材的穿书仓鼠精VS阴鸷狠辣喜怒无常重生回来报复阮迎银,势必要让阮迎银痛苦一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大反派   *   某日,江邢远把阮迎银堵在体育器材室,将人拎起倒挂空中,本想欣赏阮迎银害怕挣扎的模样。   结果刚拎起,便有东西窸窸窣窣从阮迎银身上掉落。   一小包辣条   一小包彩虹糖   一块巧克力   一小袋瓜子   一小袋爆米花   ……   还有亮晶晶的小饰品若干   江邢远:“???”   #身为一只银狐仓鼠,穿书后也不能忘本,身上储存食物可是基础操作!#】 第128章 128(二更)   齐謝进宫本欲借宴帝之手, 除掉赵安玥身边的顾青。   可哪想赵安玥牙尖嘴利不说,宴帝好像也发现了什么, 最后宴帝晕倒, 据宫中眼线, 至今昏迷未醒。   齐永腾惨死, 齐府人人面色悲苦, 一片哀戚。   齐謝佝偻着身子,在书房里坐了一整夜。   也许是赵安玥之前给人的印象太深,在今日之前,齐謝都认为赵安玥不足为虑, 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   可是今日殿前对质, 赵安玥非但不处于下风,而且言语间透露出来,这赵安玥怕是知道不少事情。   赵安玥回大宴, 齐謝以为她是趁着祁帝亲征蛮族,逃了出来。   可是, 齐謝却不敢这般确定了。这赵安玥来宴,怕是知道了齐家什么事情。   她来的时机刚刚好,谢伶怀孕三月, 皇后双腿不便于行,齐家却蒸蒸日上。   只要等谢伶诞下腹中胎儿,然后杀皇后宴帝,扶小皇子登帝,这大宴便是他齐家的。   可是赵安玥来了, 一切都变了。   永腾死,谢伶被毁,大内侍卫和宴城军如今也已不在齐家手中。   皇上好像也知道了什么。   这般下去,那么齐家迟早会被灭!   既如此,倒不如借着永腾之死,化悲愤为力量,趁着宴帝昏迷,逼宫!   大内侍卫和宴城军虽然在他人手里,但齐家手握两军几十年,岂是能这般轻易就被夺走的?要策反轻而易举!   更何况,齐家手里还有历城军。   离宴城最近的十万历城军将领是齐家第二子,齐謝立马写信,信中让他儿子先率五万兵马,取荒道偷偷来宴城!   十日后,等历城军到城外,便是发动逼宫之时!   这十日内,他会联合昔日与齐家交好的各家,并策反大内侍卫和宴城军。   大内侍卫三千人,宴城军三万。   齐謝有信心能够策反一半之人!到时,里应外合,赵氏皇族必败无疑!   思及此,齐謝浑浊的老眼中也闪现几分豪情万丈!   **   接连三晚,每晚都有江湖高手潜入后宫之中,意欲对赵安玥行凶。   还好顾青早有准备,将赵安玥所居之处围得水泄不通。   赵安玥怕沉睡中的父皇也遭敌人之手,索性把父皇也安置在了皇后宫中,就放在偏殿里。   赵忻昏迷不醒,早朝便无法举行,朝中上下各种言论都有流传。   更甚的是,有人说是赵安玥害了宴帝,心怀不轨,想要帮祁帝拿下大宴!   齐謝在里头浑水摸鱼,不知暗地里鼓动了多少朝臣。   而且顾青来报,这三日,大内侍卫和宴城军也有不少人神色异常。   甚至历城中的眼线来信,那齐家二子消失无踪。   山雨欲来风满楼,赵安玥能感觉到,齐謝是要有所动作了。   历城军来宴,要十日时间。现下已过三日,还有七日。   赵安玥看着香囊,召见了李成举等九名朝中官员。   九人看到赵安玥,恭敬的朝她行礼,异口同声道:“臣等给娘娘请安。”   他们没有称呼她为‘公主’,也没有称她为‘祁后’,而是如顾青一般,称她为‘娘娘’。   一个称呼就表明了九人的身份,他们都是顾淮景的人。   她抿了抿唇,道:“你们起来吧。”   赵安玥看着他们,觉得顾淮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当初她看到这张纸上的名单时,就这般觉得了。   顾淮景把大宴能影响到朝局的人分了三类,一类是齐家党,一类是皇家党,一类是他的人。   齐家党人数最多,占据一半。然后是顾淮景的人,皇家党最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顾淮景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赵安玥看着这份名单就能知道。如果不是顾淮景的人在撑着,赵氏皇族早就已经灭了。当然顾淮景不可能在做善事,他有自己的安排。赵安玥不愿去想他的安排是什么,但其实她能够猜到一二。   赵安玥回到大宴,并没有接触这些人。她不想引起齐家人的注意。   可如今已经到了最后时刻,齐家人知道,也无关紧要了。   今天赵安玥召见的这九人是朝堂中地位最高的九人。九人之中以李成举为首。   李成举在大宴朝堂上,是堪堪与齐謝比肩之人,赵忻对他格外信任。   他站在众人面前:“娘娘,可是有何事吩咐?”   赵安玥点点头,把自己的计谋给大家说了。   李成举等九人闻言后大惊失色:“这……这是否不妥?”   赵安玥咬着牙:“时间不等人,这是我能想到最快最有效果的了。当然,如果你们有更好的想法,也可以。”   九人面面相觑,低声交谈一番,最后不得不承认,赵安玥的提议虽然大胆,但确实是最好的。   九人道:“娘娘放心,臣等定然听从安排!”   **   又是三日过去,宴朝中暗潮涌动,双方背地里有不少小举动,但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   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就在这天,永安大陆最快的信鸽将赵安玥的信送到了顾淮景手里。   顾淮景如今已到了蛮族都城外。   这是蛮族最后一座城池,蛮族王就在城中。只要拿下蛮族都城,在永安大陆存在了数百年,令无数大祁百姓憎恶的蛮族,便会彻底灭亡!   可是蛮族都城易守难攻,这将会是一场持久战。   顾淮景坐在营帐之中,卷开了那张从大宴远道而来的纸条。   赵安玥的字娟秀漂亮,他看到的时候愣了一下。   有几个墨迹晕了开来,这是被泪水晕染开的缘故。   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摩擦那几个字迹,似乎能看到赵安玥委屈得写这封信的模样。   她在大宴的日子不会好过,顾淮景在赵安玥决定去大宴之时,就已经预想到如今的局面。   可这是赵安玥自己的选择,如今又向他委屈个什么劲?   不知道他看了这样带着眼泪的信,心也会不好受的吗?   顾淮景脸上面无表情,将那信纸夹在兵书之中,大步走出了帐外。   他远远望着夜色中巍巍城池,问唐有银:“你觉得攻下这座城,需要多少时间?”   唐有银想了一会,道:“四十五日!”这还是顾淮景亲自坐镇他才敢说的,如果是其他将军,怕是要三月!   蛮族都城为了防御严寒,本就建的极为牢固。而且地理位置在优,易守难攻,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再加上这可是蛮族都城,蛮族剩下最强悍的精兵便在其中,保护着蛮族王室!   哪想,顾淮景淡淡道:“太慢了,最长十五日。”   唐有银大惊:“可是皇上,这……”   顾淮景冷冷看了唐有银一眼:“你跟了朕多年,还没学会吗?死攻死守都是最笨的战术。”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穿书文《穿成反派的报复对象》正在连载中,希望大家收藏支持鸭~   链接:   APP用户到我作者专栏【插柳成荫】里找哦~   文案:   【阮迎银是一只银狐仓鼠精,夹紧尾巴本本分分做人二十二年,结果穿进了刚看的一本反派重生文里。   反派江邢远前世有个女友叫阮迎银,但阮迎银后来渣了江邢远,害得江邢远破产,最后卷了钱跑了。   江邢远结局凄惨,死后重生回高一,着重报复阮迎银,弄得阮迎银结局的时候人不人,鬼不鬼,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阮迎银:“身为一只穿书的仓鼠精,我只想本本分分做人!QAQ”   结果,本本分分做人的阮迎银力压群雄,打趴了书中男主、女主和反派,拿了第一!   原本还担心自己能不能考个好成绩的阮迎银:“咦?”   路人甲们:“……”   *   一只对自己能力无法准确评估,日常以为自己是废材的穿书仓鼠精VS阴鸷狠辣喜怒无常重生回来报复阮迎银,势必要让阮迎银痛苦一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大反派   *   某日,江邢远把阮迎银堵在体育器材室,将人拎起倒挂空中,本想欣赏阮迎银害怕挣扎的模样。   结果刚拎起,便有东西窸窸窣窣从阮迎银身上掉落。   一小包辣条   一小包彩虹糖   一块巧克力   一小袋瓜子   一小袋爆米花   ……   还有亮晶晶的小饰品若干   江邢远:“???”   #身为一只银狐仓鼠,穿书后也不能忘本,身上储存食物可是基础操作!#】 第129章 129   宴帝昏迷后七日, 赵安玥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   六个月的肚子已经不小了, 她的身形也没有以前灵活。   樱鱼、桃鱼她们帮着赵安玥穿鞋、穿衣、洗漱, 伺候着赵安玥用早膳。   用过早膳后, 赵安玥去看了父皇母后, 然后乘着御撵, 由顾青护着,前往养心殿。   父皇是被她偷偷带回去的,养心殿里早已人去楼空。   言公公相信赵安玥,代为掩饰, 所以很少人知道。除了齐家。   这些天, 那齐謝总是吵吵嚷嚷要见父皇,都被赵安玥用各种借口给糊弄了过去。   但是她收到消息,两个时辰后, 齐謝便会集结朝臣,要来看望父皇。   赵安玥在心里哼了一声, 由樱鱼搀扶着下了御撵,走进了养心殿中。   她走进去后没多久,言公公便神色欣喜的跑了出来:“皇上醒了!来人, 快去召翰林院庶吉士!皇上要见庶吉士!”   因为早有安排,一炷香时间不到,负责起草诏书的庶吉士便匆忙赶到了养心殿。   庶吉士看着高高坐在上头的赵安玥,恭敬的行了一礼:“臣给娘娘请安。”   赵安玥手里拿着个镶着黄色金龙的七窍盒,闻言头也不抬, 一手解着七窍盒,一边道:“免礼,你快点写圣旨吧。”   言公公闻言把圣旨所用的蚕丝纸和笔拿给庶吉士,庶吉士应了一声,走到一旁,凝眸沉眉,认真书写。   这七窍盒是最为难解的一类,赵安玥解开的时候,庶吉士也已经写好圣旨了。   言公公将圣旨呈给赵安玥,赵安玥拿起上上下下看了一眼,末了点头赞道:“写得不错!”   然后她把七窍盒中的玉玺拿了出来,啪的一声就盖了上去。   赵安玥左右打量了一遍,见没有问题后就把圣旨递给言公公:“言公公,你亲自带人去齐家宣旨,刑部会带着侍卫陪同。”   言公公躬着身子接过圣旨,然后带着人匆匆忙忙走了。   赵安玥把玉玺重新放回七窍盒,然后把盒子锁上,塞到樱鱼怀里:“樱鱼,你放回原位去。”   樱鱼心都惊了一下,小心翼翼抱着玉玺,重新放回后头书架里的暗格之中。   赵安玥往椅子一靠,神色有些疲惫。   这七窍锁解起来好累啊。   桃鱼自觉的给赵安玥捏着肩膀,有些担心的问道:“公主,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丫鬟,但也知道这种假传圣旨,偷盖玉玺的事情有多严重。   赵安玥摇摇头:“没事。”   父皇短期内根本不会醒,庶吉士是她的人,言公公也是。   圣旨是庶吉士亲手所写,玉玺也是真的。   就算有人心里怀疑,但没有证据,谁能证实她假传圣旨?   而且刑部尚书是顾淮景的人,所以她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齐謝都要造反了,虽然她手里没有证据,但就因为没有证据,便要眼睁睁看着齐謝还在丞相位子上风光无限?   她才不傻呢。   **   齐府中,齐謝正在用膳。   用完膳后,他便要和与他勾结的朝臣们一起,前往皇宫,强行求见宴帝。   这几日,他派人欲到养心殿谋杀宴帝,可没想到养心殿中根本无人!   这赵安玥,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那就怪不得他借此设上一局,带着朝臣前往养心殿。   到时候发现宴帝不在养心殿,而是被赵安玥困于皇后宫。那赵安玥和徐家,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是胁迫帝王之罪!   他齐家到时逼宫,清君侧的名头可就能站稳跟脚了!   今日过后,再过两日,历城军便能到宴城外,到时候就是逼宫之时。   想到自己三日后可登上帝位,齐謝心中难以平静。   就在这时,齐謝身边亲信匆匆跑了进来:“相爷,不好了!言公公带着刑部大军正往齐家赶来!”   齐謝一愣,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说什么?”   亲信将话又重复了一遍:“而且皇宫有紧急消息传来,今日天还未亮,赵安玥进了养心殿,然后说是皇上醒了,还召见了庶吉士!”   齐謝匆匆站了起来,握着拳头在房内左右走动,低头深思。   皇上醒来了?这可能吗?   而且为何召见那庶吉士?联想到赶来的言公公和刑部大军,齐謝突然间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赵安玥怎么敢这样做?她怎么敢?!   齐謝当机立断道:“快,快送夫人小姐们往后门离开!”   亲信应了一声,齐謝又匆匆嘱咐了几句。   但事发突然,齐謝一时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准备。   他根本想不到,赵安玥居然会这样做!   齐謝忙着准备东西离开,可言公公和刑部中人来的很快。   刑部人马立刻围住了齐府,将准备从后门逃离的齐家亲眷堵在了门口。   言公公站在齐府门口,拿着圣旨一字一句宣读:“丞相齐謝,本应典领百官,效忠天子,然却在天子患疾之时,鼓动朝臣,意图谋反。且教子无方,长子齐永腾身为大内侍卫统领,却于深夜着太监服潜入皇后宫殿,意图杀害皇后。此乃大逆不道之罪,祸及九族,当斩!”   齐家向来威风惯了,哪里想到一时之间,居然会有此下场。   胆子小的妇人已经轻轻哭了起来。   齐謝躲在仆从之后,听到此言,怒火中烧,抬高音量道:“此乃诬陷!我齐家三代元老,忠心耿耿,皇上知之,定然不会有此圣旨!且圣旨说我齐家谋反,可又何证据?皇上今日昏迷不醒,到底是谁假装圣旨,想要害我齐家满门!”   言公公道:“齐謝,此圣旨手续齐全,断断没有假的道理。”   说完后,言公公也没有再做什么辩解,将手中圣旨交给刑部尚书:“尚书大人,这里就交给你了。”   刑部尚书接过圣旨:“臣,谨遵谕旨!”   然后他看向齐家众人,手一挥:“上!”   齐家顿时骚乱了起来,下人仆从亲眷,有骂声有哭声有求饶声。   府中亲兵死死护着齐謝和齐家亲眷,一边抵抗着刑部大军,一边妄图撕开突破口,然后逃离。   可是这些天来,赵安玥和刑部都早有准备。   刑部倾尽人手,便是要将齐謝等人缉拿归案!   齐謝望着瞬间乱成一团的齐府,浑浊的老眼中一片血红。   齐府中兵马本就超过了应有之数,且一个个身手了得,死死护着齐謝,在齐謝身边围成三圈,用自己的性命死命把齐謝推到齐府门口。   顾青站在齐家对面的高楼之上,手里拿了把弓箭,拉开箭弦,对准包围圈内的齐謝。   只要齐謝死,此局不攻自破。   可哪想突然间冲出数个蒙面黑衣人,其中三人似乎看到了顾青,齐齐朝顾青飞掠而去。   其余几人轻功一绝,飞向齐謝,将齐謝抓起,然后在其他人的掩护下,带着齐謝走了。   这些突然间冒出的黑衣人,一个一个武功高强,身法诡异,像是江湖之中的魔教之人。   顾青和三人周旋了好一会,才击败了三人。   可是齐謝早已不知所踪。   而被活捉的齐家亲眷,则被押入了刑部大牢。   今日,除了齐家之外,谢家也遭难。   谢家家主没有齐謝幸运,被生擒到后,统一丢在了刑部大牢中。   刑部大牢瞬间挤了起来,哭骂声不绝如缕。   而齐謝,已经逃到了宴城门外。   齐家全部被捕入狱,原先他筹谋好的一切,包括大内侍卫和宴城军中被齐家策反的人,朝堂上的那些被他说动的朝臣等等,都被赵安玥这毫无预兆的一手,给摧毁了个干净。   齐家落得如此下场,那些人好不容易动摇的心,想必又会收回去,选择继续观望着。   齐謝一口痰梗于脖颈之中,吐不出,吞不下。   以往齐家要陷害他人时,尚且会伪造假证。可这赵安玥假传圣旨,居然连假证都不屑有。   如今强盗行为,实在让齐謝狠透了赵安玥。   而且齐謝依旧想不明白,那赵安玥要假传圣旨,定然要有言公公、庶吉士、刑部尚书等朝廷官员的配合。   可这些朝廷官员,为何会听命赵安玥?就算他们忠心,理应忠于赵忻才对!为何会如此听信一个妇人之言!   而且那玉玺,他宫中眼线重多,但多年来都不曾探听到赵忻把玉玺放在何处。   但赵安玥居然知道?就算赵安玥是公主,再受宠爱,宴帝也不能把玉玺所藏之地告知吧?   齐謝气极怒极,但如今他是朝廷重犯,只能咬着牙逃离追兵,朝历城军而去。   历城军已经在前往宴城的路上,齐謝一路快慢加鞭,于第二日和历城军迎面碰上。   齐家二子齐永达尚还不知齐家发生的事情,见齐謝形色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将齐謝迎入帐中。   齐謝将齐家被抄家之事告知,齐永达也十分愤怒:“父亲,这赵家也太可恶了!”   齐謝洗漱一番,神色好了不少,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沉重道:“永达,齐家出事,但是我们还有机会。十万历城军便是我们的希望。”   齐永达心中也对皇位觊觎已久,但是他知道就算齐家成功登帝,太子也只会是大哥。   可如今大哥死了,那到时他便是太子。   齐永达因此点头:“父亲,我明白。我现在立刻就写信,让剩下的五万历城军速速赶来!”   既然已经撕破脸,但历城军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齐謝点头。   宴城军人数不过三万,就算宴城中没有齐家之人,但十万历城军对上三万宴城军,他也有必胜的信念。   他看向齐永达,以沉重的语气道:“永达,如今你母亲妹妹皆在赵安玥手里,明日历城军兵临城下,赵安玥定然会用你母亲妹妹们的性命威胁。”   齐永达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几分悲痛。他双手握拳,青筋暴起。   齐謝抓着齐永达的手,一字一句交代:“永达,就算如此,你我也切不可乱了军心。你要知道,就算你我投降,赵安玥也不会放过你母亲和妹妹们。为了齐家,你母亲和妹妹们定然能够理解我们父子两人的选择。”   齐永达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章QAQ 第130章 130   齐謝和齐永达两人下定了决心, 索性连夜赶路。   历城军几日前便出发,本就离宴城不远, 第二日寅时他们便到了宴城外。   二月初的天气, 温度还有些低, 天亮的不早, 这个时辰还是黑蒙蒙的一片。   宴城军在城外有一处岗哨, 大约三千人有余。   齐永达亲率一万历城军,前往这处岗哨,想趁着天色未亮,将这三千人攻下, 然后带着大军, 趁宴城军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强攻!   各国京都向来都是易守难攻之地,齐謝和齐永达也知道一时攻不下, 但是这开局,定然要猛烈, 先打宴城军一个措手不及,争取宴城军大幅度伤亡。   到时,等剩下的五万宴城军赶到之时, 便是他们彻底攻下宴城之时。   还没亮的天,周遭极为安静。一万历城军徒步前行,动作放的很轻。   而剩下四万历城军则暂时停在岗哨两公里外,由齐謝亲自坐镇。   岗哨也十分安静,宴城军似乎都处于睡梦之中。   历城军先锋推开了木门, 嘎吱了一声,便准备挥动手中刀剑,冲进去将宴城军斩杀!   可哪想,原本安静的岗哨里,突然间涌出无数身穿黑色盔甲的士兵!   这些士兵,如同暴雨之前搬家的蚂蚁一般,密密麻麻,越来越多,每一个都面无表情,带着嗜血杀气,直直朝历城军冲来!   而在岗哨至高点,张树玉站在上方,冷冷的看向了齐永达。   几个月前的张树玉在齐永达看来,尚且还是个心气极高的毛头小子。虽然在率兵上有些天赋,但性格太过刚直,很容易被挑拨。   可没想到这几月不知发生了什么,这张树玉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齐永达眉眼一跳,瞬间就慌了!   这些士兵所穿,是那张家军!可张家军历来守在祁宴边境,为何此时会出现在这宴城外?!   明明齐家在张家军中的眼线前几日还传来信件,张树玉还在张家军中夺军权!可张树玉现在却已经等在了这里!   这张家军人数众多,且一个一个勇猛无敌,虽然常常不敌祁军,但依旧是历城军不能比拟的。   原本豪情万丈的历城军,在张家军沉默的攻势下,瞬间如同蔫了的菜叶子,一个一个惨叫着逃窜着。   齐永达生怕张树玉要杀自己,连忙让亲兵死死护着自己。   他自知今日肯定不敌,当机立断,喊了一声:“退!”   便率先策马朝齐謝所在之地逃去。   齐謝听到声音,忙出了营帐登高朝前方看去。   只见齐永达领着一众历城军神情紧张的朝自己跑来,后头跟着煞气满满的张家军!   居然是张家军!   而且看这人数,竟是不少。   齐謝咬牙,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儿子,狠下心肠,竟是不打算冲上前去救下齐永达,而是率领四万历城军快速逃离。   齐永达看着掉头离开的四万大军,眼里充满了血气,怒吼道:“父亲!!!”   而齐謝头也不回。   最终,齐永达和那一万历城军被迫成为了齐謝逃离的掩护。   等张树玉带着士兵生擒了齐永达,降了剩下五千历城军时,齐謝已经逃得不知所踪了。   **   赵安玥昨日晚间早早就睡下,今日晨间天未亮便起。   她有些着急。   张树玉当时并没有和她一起回到宴城,而且去了祁宴边境,夺回了张家军。   来之前,顾淮景找过张树玉,说过此事,让张树玉带五万张家军,秘密回宴城。   祁宴边境,祁宴各三十万大军。   大宴士兵本就没有大祁彪悍,猛然抽走五万,张树玉一开始便是要拒绝。哪怕顾淮景说过,大祁不会进攻大宴。   可公主却同意了。   张树玉只能听命,这一路来,他紧赶慢赶,终于及时到达宴城。他不知历城军位置,干脆在岗哨处设伏,没想到果真等到了历城军。   张树玉让属下处理降兵,并派几队人马搜查齐謝踪迹,然后便匆匆进宫。   赵安玥看到张树玉平安归来,便已经知道结果。   她欣喜道:“张树玉,如何,齐謝和齐永达抓到了吗?”   之前抄齐家的时候,被那齐謝逃走了。   她便知道齐謝定然是去和历城军汇合了。   张树玉是她后手,她得意地想着,这齐謝这次可逃不了了吧?所以赵安玥看着张树玉的眼神格外的亮。   张树玉低下头,面露愧疚之色:“公主,我没能抓住那齐謝,让齐謝给逃走了。”   赵安玥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张树玉便把齐謝舍其子而逃之事给说了。本来在他谋划之中,齐謝看到齐永达溃逃,定然会派兵支援。   虽然他手中兵马比不上历城军,但他有信心能够击溃历城军,拿下齐謝和齐永达。   哪里知道,这齐謝心狠如此,竟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舍弃!   赵安玥面色有几分不可置信,她本来还打算如果张树玉失败,齐謝攻打宴城时,拿刑部大牢蹲着的齐夫人和齐家小姐们去威胁齐謝呢。毕竟往日,齐謝都表现的爱夫人爱孩子,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   现在看来,她这个法子行不通了。   赵安玥叹口气,下意识摸了摸小安鱼,感叹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虽然没抓住齐謝,但赵安玥倒也没有多可惜和愤怒。   事已至此,愤怒和可惜无用。她知道那齐謝带着四万历城军逃走后,定然不会甘心,想必还会卷土重来。   但是短时间内,宴城无大碍。至于之后的事情,就交给顾淮景吧。   她估摸着,过不了多久顾淮景也应该要来了。   否则再晚一些,这小安鱼都要出来了。   两人离别之际,他可是说过,会亲眼看着小安鱼出生的。   冲着这份情,这顾淮景应该会是个好父皇罢?   赵安玥拍拍小安鱼,心想这小安鱼真是投了个好胎。有她这么好的母后就不说了,顾淮景至少也不会像那齐謝般无耻。   如果小安鱼摊上齐謝那种爹,可就真的惨了呢。   想到这里,她突然间感觉一向安静的小安鱼又动了一下。   **   张树玉并没有派兵追击,他此次只带来五万兵马,首要目的是守住宴城。   穷寇莫追,而且这齐謝也是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如公主所说,齐謝定然会卷土重来。所以张树玉这些日子,便专心操练军队,固城墙,设埋伏。   赵安玥则写了封诏书,大意是齐謝谋反,让各城城主注意,一面要守好城池,不要落于齐謝之手,一面让各城派十分之一兵马赶往宴城。   而齐謝带着四万历城军退走之后,于五日后和路上的五万历城军汇合。   手里已经有九万兵马,但齐謝还是不放心。   他并不知道张树玉到底带来多少兵马,于是干脆去了青城。   青城城主和齐謝向来交情不浅,两人暗地就有不少来往。齐謝手里握着青城城主不少把柄。   齐謝潜入青城之中,和青城城主夜聊一夜。   最终青城城主带着五万青城军,加入了齐謝。   如今算来,齐謝手里已有十四万兵马。   青城城主将赵安玥的诏书告知,齐謝咬着牙念了一遍,然后看向青城城主,道:“既然如此,不如你我联手,往宴城而去,一路拿下各城池罢!”   青城城主看着齐謝,想着齐謝许的大富大贵,闷头将酒灌下,将酒杯掷于地上,大声道:“可!”   齐謝带着十四万兵马,浩浩荡荡于青城往宴城而去。   青城到宴城一路上有多座城池,不过十几日,便有五座城池被齐謝收于麾下。   张树玉望着战报,愁得整宿未睡。   赵安玥虽然心里担心,但她也不懂兵法,便索性把军中事情交给张树玉等人。   而她每日除了吃好睡好外,便是撸撸大肥猫。   朝局有李成举,军中有张树玉,身边有顾青。   她只要管好自己和小安鱼就可以了,偶尔再想一想顾淮景。   远在蛮族都城的顾淮景不知为何打了个喷嚏。   踪蹄驮着小黄猫,睁着铜铃大眼瞟了顾淮景一眼。   顾淮景皱了皱眉,没太当一回事,依旧将包袱妥帖捆在踪蹄身上。   唐有银候在一旁:“皇上,您果真现在就要出发?”   他们于三日前攻下蛮族京都,这三日,顾淮景雷霆手段,将蛮族抵死不从的暴怒分子一一斩杀,直到三个时辰前彻底结束。   蛮族王已死,其他王室也一一伏法,如今蛮族已经被彻底拿下。   但战胜之后,可依旧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顾淮景淡淡的看了唐有银一眼:“有问题?”   唐有银连忙摇头:“没……没有!”   这几日,顾淮景心情不是很好,唐有银没少被骂。他知道皇上急着去大宴,更是不敢说出有问题三字。   之后的事务虽然繁杂,但他也能胜任。   只是身为臣下,他还是希望皇上能多留几日,这样他处理起来要顺利得多。   可是,他可不敢和皇后抢皇上。   顾淮景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唐有银,留下一句:“处理不好蛮族事务,你就提头来见吧。”   说完后,策马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3月初应该就会完结了,接下来基本上都只有一更,么么啾 第131章 131   齐謝将原先的历城军和青城军编在一起, 改名为齐家军。   从青城到宴城一路上,他仗着齐家军十四万兵马, 肆意攻打各路城池。   沿路城池的城中军都不多, 从一万到三万不等, 在人数悬殊的情况下, 齐謝几乎屡战屡胜。   打下城池后, 齐謝稳民心,并煽动百姓,说如今宴帝昏迷不醒,大祁皇后在大宴皇宫为非作歹, 假传圣旨, 诬蔑忠臣。那张树玉居然还将祁宴边境大军撤回,置大宴百姓安危于不顾!这赵安玥和张家狼狈为奸,端的可是将大宴送给大祁的奸计!   齐謝口才了得, 说的情真意切,百姓愤慨, 竟是支持起了齐謝的清君侧之举。   这弄得大宴到处人心惶惶,宴城里也人心浮动,百姓间开始有了不好的传言。   但张家军五万兵马在此, 加上三万宴城军日夜巡逻,虽然有人煽动情绪,但宴城中也不至于爆发民乱。   可这到底对赵氏皇族不利。   徐如蕴愁容满面,看着赵安玥,担忧道:“玥儿, 现下该如何是好?”   赵安玥苦着脸。   李成举等人,也知道宴城中的情况。他们让刑部人员到处留意,将胡言乱语煽动民愤之人抓起,甚至还伪造出了齐謝陷害皇族的证据。   可是这没有用,越是压着不让百姓提,百姓就越觉得朝廷心虚,越发觉得赵安玥是个毒妇。   这些天来,甚至坊间有儿歌兴起,唱的便是公主赵安玥嫁到敌国后,登了后位,居然跑回来,要帮着敌国帝王拿下自己国家的事情。   事态这样发酵下去,怕是都不用齐謝兴兵来,宴城就内乱自己垮了。   齐謝这煽动人心的能力真的是够厉害的。   如果顾淮景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   赵安玥用手撑着脸,眨着眼睛想着。   她突然间想到以前在大祁之时,顾淮景为了陷害三皇子,让自己的人混入百姓之中,发动言论,引起民愤的事情。   百姓不信朝廷官员的话,反而会信和自己一样的平常人。   而且有时候,朝廷越不想让百姓说什么,百姓反而就想说什么。   赵安玥眼睛一亮,突然间想到了,叫来顾青,低头吩咐了几句。   **   赵安玥当初来大宴之时,带来了一个商队。那些商队的人,是顾淮景选的士兵,来了大宴后,赵安玥便把这些士兵放在宴城一处院子中,没和任何人说他们的身份。   这些士兵便在宴城住了下来,脱下兵服,他们也是普通百姓,也闲不下来,于是便在宴城做些武夫干的活计,顺便还可以帮赵安玥做事情。   今日,最为热闹的街区中,有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人群中大斥赵安玥的行径:“这赵安玥实在不配为我大宴的公主!蛇蝎心肠,为人歹毒,居然将宴帝宴后困于宫中,自己掌握朝局,陷害忠良!丞相齐謝为人如何,我们这些书生最为清楚不过!齐謝乃是我生平最为爱戴的老师!今日我说了这些话,刑部马上就会差人把我带走!但那又如何!书生虽无法上阵杀敌,但口与笔便是我的兵.器!我要让更多百姓知道赵安玥的罪行,知道齐謝丞相的不易!”   百姓纷纷点头赞同,脸上已经有了同样的愤慨之色!但到底百姓顾忌着朝廷,也不敢当场赞同,生怕祸乱到自己。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站出一个武夫。这武夫长得极高,面色狠辣。是那赌.场刚来不久的打手。   他指着书生破口大骂:“你快给我滚下来!一日没看牢你,你又跑出来胡说八道了!你这是要把娘气疯?!”   武夫一边骂着,一边爬上去揪住书生衣领,把书生往下拖,然后对着身边的百姓道歉道:“不好意思啊诸位,这是我弟弟,读书读傻了,这不一小心没看牢就跑出来乱说了吗?诸位刚刚就当听了个笑话,别往心里去,也莫要告诉官大爷啊!否则被知道了,不止我弟弟性命不保,我一家人恐怕也逃不了啊!”   那书生被武夫抓住,还挣扎着道:“我不怕死!我——”   武夫一巴掌拍了过去:“你住嘴吧!你不怕死,我可怕死。难道你要因为你一个人,连累我和娘?娘含辛茹苦把你带大,你却为了那齐謝,舍生忘死,还要把我和娘的性命也搭进去?那齐謝怎么样,也和你我没关系!”   武夫左右看了一眼,低声和周围百姓们道:“诸位,我是武夫,书读得没我弟弟多。但我知道,这皇家之事向来复杂,不该我们这些小百姓管的。到底孰是孰非,分清了我们也不会多一碗肉不是?要我看,我们都不要出头,就先观望着。只要不表态,结果怎么样,都祸及不到我们不是?”   百姓们听了,心里已经开始有所动摇了。   武夫见此提着被拍晕乎乎的弟弟,便快速离开了,离开之前还贴心道:“诸位可要看好自家人,让自家人勿要像我这弟弟一样胡言乱语啊。否则这种事情说重了都是祸及九族的,我可想好好活着讨媳妇呢!”   围观里的百姓有不少老母,闻言点点头,极为认可,在武夫走后自发又说了几句:“要我看,刚刚那武夫说的极是。不说了,我得赶紧把我家那逆子找回来!”   就像是配合好似的,刑部门外迅速贴了张告示,写着如果听到不当言论,斩九族!   百姓们恐慌,再加上武夫和书生类似的事情在宴城各大街小巷发生着。   周围人的举动会影响到自己,宴城中慷慨激昂的书生们回家后,有不少第二日就被家里老父亲老母亲给关了起来。   宴城内那股风潮渐渐平静,百姓们都开始选择潜伏着,观望着。   说到底,上头姓谁,关系不大,只要他们能吃饱饭菜就行。   宴城平静之后没几日,外头风波又起。   三月十一日,赵安玥七个月身孕之时,齐謝带着扩充的十七万大军,到了宴城五公里之外。   张家军五万,宴城军三万,再加上这些时日,各城池响应赵安玥招兵的诏书,送来的二万兵马。一共十万。   十万对十七万,胜算根本等于没有。   张树玉亲临战场前,见了赵安玥。   赵安玥坐在院外秋千上,三月的天气,树上嫰芽已经开始慢慢长大,连青草树叶都变得更绿了一些。   院子里的桃花渐渐开了。   有一朵桃花花瓣随着风落在赵安玥头上。   张树玉看着赵安玥,知道这些日子来赵安玥的不易,心里有些涩然,他道:“公主,我定然会击退齐家军,保护大宴的。”   赵安玥手摸着小安鱼,她看着面前的张树玉,对他温柔的笑了笑,笑容灿烂:“张树玉,我相信你可以的。”   张树玉望着赵安玥的笑容,握紧了拳头,心想就算赴汤蹈火,他也绝对不会允许齐謝的兵马踏入宴城一步!   张树玉朝赵安玥深深一拜,低垂下的眉眼里藏着深深的爱意。   他甩袖离开,驾马飞奔到五公里外,迎上了齐家军。   然而人数的差距,让张树玉哪怕拼尽全力,也不敌齐家军。   而且齐謝在朝廷之时,便和江湖魔教之人往来密切,身边更是有魔教高手在护着。   那日带着齐謝逃走的黑衣人,便是江湖中的魔教之人。这些魔教之人,武功高强,身法诡谲,在战场经常仗着武功高强偷袭,让张树玉很是头疼。   最终,在齐家军的进攻之下,张树玉节节败退。   十五日内,张家军从五公里被逼到四公里,四公里到三公里,三公里逼到两公里,两公里逼到一公里。   再从一公里逼到宴城城下!   张树玉带着剩下兵马,进了宴城,全力死守城门。   宴城已是最后一道,退无可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   宴城热闹不再,百姓们天黑便闭门不出,城中到处人心惶惶。   皇宫之中,赵忻依旧在沉睡之中。徐如蕴双腿在李大夫针灸之下,稍有恢复,每日能在流夕的搀扶下走动几步。   徐如蕴心中担忧不已,每日到天亮才能浅眠一会儿。   她看着大着肚子的赵安玥,除了叹气,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   如今两军交战,赵安玥要走也走不了了。   徐如蕴只能祈祷着张家能胜,虽然她也知道希望渺茫。   可就算最后齐謝胜利了,看着玥儿如今的身份,也会留着玥儿的性命罢?   赵安玥知道母后心忧,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劝。   因为如今的这个情况,确实对她们不利。   现下,一切只能听天由命。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如今朝中无事,宴城中也算安定。   那么谁胜,谁负,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   她已经把自己能做好的做到了最好。   她拿着一封顾淮景信件,上头龙飞凤舞写着:我已启程,等我。   可是她不知道能不能等的到顾淮景,顾淮景从蛮族都城到大宴,路程遥远。就算他不眠不休,用最快的速度,在赵安玥算来也要将近三个月。   这封信顾淮景是在二月二十六日写的,也就是顾淮景在二月二十六日启程,算下来,他要五月二十六日才会抵达。   今日,齐家军兵临城下,刚好是三月二十六日。   赵安玥并不觉得,张树玉能守住两个月。如今的情形,张树玉能死守一月,已经是很厉害了。   赵安玥的猜测几乎没有偏差。   一个月后,张树玉手里的士兵只剩下五万,这些时日,生生耗去了五万之数。   而齐家军的十七万还剩下十万。   人数上的劣势,让张家军心里没有倚仗,这城守得很疲惫。   张树玉急红了眼睛,可他心里清楚,张家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五日后,齐家军便能彻底攻下宴城。   顾青已经很久没有收到顾淮景的来信,齐家军攻打宴城,不允许有信鸽从天上飞进宴城。   齐謝要让宴城成为一座孤城!   每每有信鸽经过,他便让魔教高手将信鸽射下。   所以顾青如今不知道顾淮景到了哪里。   但是他知道,按照这样的局势下去,齐家军马上就能胜利。那么赵安玥不能继续留下了。   顾青来大宴之时,顾淮景给他的命令便是确保赵安玥安全。   只要赵安玥安全,其他都可以不顾。   顾青于是开始商议护着赵安玥离开之事。   赵安玥不知道,她身边除了那一百侍卫守着外,暗地里还有数十位江湖高手。   其中便有仇尽。   顾青对仇尽道:“齐家军进城之日,我会趁乱带着娘娘离开。你们给我打掩护,齐謝身边的魔教你们要特别注意。”   仇尽郑重的点了点头。   今日,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齐謝喜于即将到来的胜利,已经开始做起了皇帝的美梦。   徐如蕴担心赵安玥,担心赵忻,担心徐家,愁容满面,泪湿枕襟。   张树玉带着一身的伤,依旧连夜研究战略。   赵安玥摸着小安鱼,开始让顾青在宴城中找一处隐蔽庭院,打算这几日便把父皇母后安排着住过去。   顾青一边答应着,但私底下却和仇尽筹谋如何护赵安玥万无一失的离开宴城,回到大祁。   他们都不知道,离宴城二十公里外,月色之下,十人十马飞奔而来。   当头一马,细看似乎还驮着只猫。 第132章 132   齐家军驻扎在宴城大概五公里之内。   顾淮景估摸着在十公里的时候, 便翻身下马。   其他九人跟着顾淮景而动,顾淮景拍了拍踪蹄的头, 把缰绳交到了左边的属下手里。   属下躬身, 带着所有人的马, 掉头离开。   顾淮景带着剩下八人, 朝远处齐家军营飞掠而去。   他们都穿着盔甲, 虽然款式定然和齐家军有所不同,但在夜色之中,也看不真切。   齐家军见到九人走过,也没怀疑。   因为九人身上的气质, 只要一看就能知道是军中之人。   齐謝的这些大军, 先后由历城军,青城军,和其他城池的军马组成, 甚至还夹杂了几个土匪窝子里的人。   所以军中士兵虽然觉得顾淮景等九人有些陌生,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当然, 最主要的是,顾淮景的气势,让人不敢怀疑, 甚至在顾淮景抬眼望过来的时候,他们还会心虚的别过目光,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够。   于是顾淮景堂而皇之的带着自己的属下,高调却又低调的绕开齐謝等将领的营帐,在外围普通士兵的军营中晃悠了一圈, 找到军中饮用的水源。   这些水是旁边护城河里打的水。   护城河一路蜿蜒,从北至南绕过宴城。   为了方便军中士兵饮用水,军中后厨每日会去挑很多水,在水缸中倒满。   如果谁要饮用,便来此自取。   水是很重要的资源,齐謝也深深知道。   所以齐謝派了三名魔教高手,在这守着水源,以防有人下药。   此时已是后半夜,军中除了巡逻的士兵,其他人都已经在休息了。   三名魔教高手便坐在一旁闭着眼睛打坐。   周围静悄悄的一片,顾淮景站在不远处,对身边的属下交代了几句。   那属下应了一声,在周围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顾淮景带着七人直直朝齐謝营帐而去。   齐謝的营帐要找到实在是太容易了。   虽然齐謝日防夜防,生怕自己营帐太明显被敌人发现,便把自己营帐安排在不起眼角落,周遭也不派士兵护着。   可暗中守在齐謝帐外的十名魔教之人,对顾淮景来说太容易识别。   顾淮景给自己戴上黑色面纱,直直走了过去,黑衣打扮的人瞬间朝顾淮景看了过来。   顾淮景露在外边的眼平静如同这安静夜色,他启唇道:“一起上来吧,我赶时间。”   双方瞬间扭打在一起。   顾淮景是真的赶时间,他手起刀落,一剑砍一人。   黑衣魔人眼中大骇,看着顾淮景,惊呼了一声:“怀南公子?!”   怀南公子不仅画画一绝,武功上更是无人能出其右。   七年前,怀南公子一人一剑闯进魔教,砍下魔教教主首级,将魔教彻底踢出了江湖。   所以他们才沦落至此,成为齐謝身边的爪牙!   他们现在还能想到七年前那一晚,仿佛于今夜重合在了一起。   魔教众人不再停留,就要弃齐謝而逃。   可顾淮景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没多长时间,这十名让张树玉头疼无比的魔教之人,便被顾淮景和七名下属解决。   顾淮景很快,但依旧有些动静,入睡的齐謝被吵醒,也引来了不远处的士兵。   顾淮景不再停留,也没打算灭了齐謝狗命,他带着人快速离开。   守在水源的三名魔教之人听到动静,也顾不及水源,立刻朝齐謝营帐而去。   待三人离开,原先留下的人立马来到水缸之中,将白色药粉悉数倒下,然后与顾淮景在约好的地方汇合。   那三名魔教之人匆匆赶到齐謝营帐中,见到好友尸首,愤怒之余又感到害怕。   却没想到,等他们三人一到,不远处有飞箭而来。   箭上带着剧毒,插.入骨血,三人倒地而亡。   齐謝大骇,更是不敢走出营帐。   顾淮景九人甩开追击的士兵,并在逃跑间放出了信号弹。   顾青正和仇尽等人相商护赵安玥离城的事宜,乍一看到半空中久久不散的信号弹,连忙站了起来!   仇尽愣了一下,不再停留,迅速朝信号弹的位置而去。   信号弹颜色不一,代表着身份。   此次颜色为紫,代表来人是——   顾淮景。   顾青和仇尽都立马往宴城城门而去。   宴城守卫半夜依旧在城门上守着,他们眼尖,看到有九人往宴城飞掠而来。   守卫心中一惊,便打算放箭!   哪想宴城军将领匆忙跑到城门上,慌乱道:“住手!是援军!”   守卫愣了一下,看那九人,心里一个纳闷。   这十人都不到,也算援军?   援军顾淮景一行人顺利飞上了宴城城墙。   宴城军将领看着数年未见之人,眼中难耐激动之色,但又顾忌着身份,只恭敬唤道:“公子,您来了。”   顾淮景淡淡应了一声。   接着,大内侍卫统领来了,仇尽来了,顾青来了。   最后,听到动静的张树玉也跑来了。   他看着顾淮景,双唇抿紧。   顾淮景看了张树玉一眼,道:“明日一早可对齐家军进攻,你会有所收获。”   张树玉皱着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淮景没解释,别过视线,看向顾青:“皇后呢?”   顾青见到顾淮景,便仿佛见到了主心骨,他忙道:“娘娘睡着了,属下便没吵醒娘娘。”   顾淮景点点头,跟着顾青进宫了。   张树玉看着顾淮景的背影,又看了看这段时间,和他生死相依,共同守卫宴城,相处甚欢的宴城军将领和大内侍卫统领。   只见那两人看着离去的顾淮景,眼中尽是崇拜之色。   张树玉陷入了沉思。   **   顾淮景入皇后宫,直直往赵安玥房中而去。   站在赵安玥房门口,他微微呼出一口气,然后才轻轻推门进去。   里头一片温暖,空气中带了点甜甜的香气。   这是顾淮景思念了数月的味道。   他放轻脚步,走了进去,然后把门关上,再一步一步的朝赵安玥床边而去,然后停在床边,弯下了腰。   赵安玥没拉窗帘,月光从窗户射入,照在赵安玥的脸上。   她侧躺着,脸刚好朝向床外,呼吸平缓,正睡的香甜。   一晃几月未见,赵安玥似乎没变,似乎又变了一些。   她的脸还是那张脸,美得连月光都变得温柔。可是她的气质却变了一些,仿佛青梅酒,青涩的梅也会渐渐发酵,更加醇香。   之前她看起来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女孩,但如今身上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带了点女人的韵味。   也许是怀了孕的缘故,也许是这段时间的磨炼。   顾淮景一直很担心赵安玥,但看着顾青的来信,也知道她做的很好,比他想的要好。   他轻轻碰了碰赵安玥的脸,柔声道:“玥儿,我来了,我来接你了。”   顾淮景的手有些凉,睡梦中的人轻轻皱了皱眉头,在枕头上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他笑了一下,起身简单洗漱,便上床,躺在赵安玥旁边,将赵安玥纳入怀中。   一路快马加鞭,他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赵安玥如今已是八个半月的身孕,肚子高高隆起。   他抱着赵安玥的时候,手绕过那肚子。   就在这时,小安鱼很兴奋的动了一下。   感觉到赵安玥的胎动,顾淮景手一抖,身子都僵住了。   赵安玥本来睡得香甜,也被小安鱼这一动给吵醒了。   她伸着手,下意识摸向小安鱼,喃喃自语道:“安静,不许吵我。”   结果却触到了一只手。   赵安玥一愣,睁开了眼睛,和顾淮景的视线对上。   看到熟悉的眉眼,她瞬间清醒,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顾淮景?”   顾淮景笑着点点头,反手将她的手握入掌心:“玥儿,我回来接你了。”   赵安玥感觉这顾淮景的触感,才相信眼前这一切不是梦境。   她挣扎着起身,欣喜道:“顾淮景,真的是你吗!我等你好久了!”   顾淮景双手护在她腰间,脸上没多大表情,但眼里也带了笑:“是我。”   “城外都是齐老狐狸的人,你是怎么来的?还有你什么时候来的?事先怎么没有人告诉我?你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呢!”赵安玥叽叽喳喳的问着,“我以为你还需要一个月呢!”   说着说着,赵安玥突然间不说了。   她仰着头,看着面前的顾淮景。   顾淮景廋了很多,但依旧长的很好看。   不知为何,赵安玥明明还很开心,但突然间就委屈得想要哭了。   她红着眼眶,抓着顾淮景的衣袖:“如果你一个月后再来,那齐老狐狸早就攻进城里了,你可能都见不到我和小安鱼了。还好你来了,顾淮景,我好害怕呀……”   顾淮景张开双臂,小心翼翼的把赵安玥抱了过来。   她如今身上有两个人,他两只手,也无法完全抱住她了。   赵安玥尽情哭着,一边哭一边还把眼泪连带鼻涕蹭到顾淮景身上。   顾淮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就任由赵安玥哭着。   直到天蒙蒙亮,赵安玥哭着哭着在他怀里睡着了。   顾淮景将赵安玥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用毛巾擦了擦她哭得和花猫一样的脸。   然后躺在她身侧,吻了吻她的唇角,抱着她一起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最后为我的穿书文《穿成反派的报复对象[穿书]》打个广告,大家收藏一下,救救孩子吧~   大家可到我作者专栏里找哦~   文案:   【阮迎银是一只银狐仓鼠精,夹紧尾巴本本分分做人二十二年,结果穿进了刚看的一本反派重生文里。   反派江邢远前世有个女友叫阮迎银,但阮迎银后来渣了江邢远,害得江邢远破产,最后卷了钱跑了。   江邢远结局凄惨,死后重生回高一,着重报复阮迎银,弄得阮迎银结局的时候人不人,鬼不鬼,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阮迎银:“身为一只穿书的仓鼠精,我只想本本分分做人!QAQ”   结果,本本分分做人的阮迎银力压群雄,打趴了书中男主、女主和反派,拿了第一!   原本还担心自己能不能考个好成绩的阮迎银:“咦?”   路人甲们:“……”   *   一只对自己能力无法准确评估,日常以为自己是废材的穿书仓鼠精VS阴鸷狠辣喜怒无常重生回来报复阮迎银,势必要让阮迎银痛苦一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大反派   *   某日,江邢远把阮迎银堵在体育器材室,将人拎起倒挂空中,本想欣赏阮迎银害怕挣扎的模样。   结果刚拎起,便有东西窸窸窣窣从阮迎银身上掉落。   一小包辣条   一小包彩虹糖   一块巧克力   一小袋瓜子   一小袋爆米花   ……   还有亮晶晶的小饰品若干   江邢远:“???”   #身为一只银狐仓鼠,穿书后也不能忘本,身上储存食物可是基础操作!#】 第133章 133   天色刚亮没多久, 顾淮景就睁开了眼睛。   昨日他令人在齐家军中水缸里放药粉,军中起的早, 这会想必已经有人在用水了。   这个时候, 宴城军马发动攻击, 是最佳时刻。   他将赵安玥的手从自己腰间轻轻拿开, 然后侧头看着睡得香甜的赵安玥, 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粉嫩的脸颊。   顾淮景掀开被子起身,穿好衣物直接去了宴城门边。   宴城门上,张树玉和几位将军正在居高临下,望着下方战况。   看到顾淮景过来, 几位将军连忙向他行礼。   张树玉见此, 心里冷哼了一声。   他昨夜已经想明白其中的联系了,原来这些日子和他并肩作战的同僚,是顾淮景的人。   他们看顾淮景的眼神都是崇拜和尊敬。   顾淮景轻轻嗯了一声, 双手负于身后,往下方看一眼, 眉头轻轻一动。   身穿黑色盔甲的宴城兵和红甲齐家兵正在猛烈交战中,齐家兵明显有些匆忙,但还是很快稳住了守势。   齐家军人数占绝对优势, 宴城兵除了刚开始占据上风后,现下竟已经持平。   宴城军将领忙道:“皇上,我们今日观到齐家军中有异动,便立马派出将士,发动了攻击。只是那齐謝立马发现了异常。”   顾淮景眼有沉思之色。   观着齐家军的章法, 这齐謝能力确实不容小觑。   他昨夜让人下的药粉,估计被齐謝及时发现,减少了军中将士伤亡。   除了刚开始的慌乱外,齐家军已经回过了神。   如今再继续下去,对宴城兵不利,顾淮景道:“撤兵吧。”   张树玉看了顾淮景一眼,他心里本来想的也是撤兵,但被顾淮景先说出来,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   但孰轻孰重他分得清,张树玉立马吩咐了下去。   顾淮景、顾青、张树玉等数人看着宴城兵退回城门,陷入了沉默。   还是宴城军将领先开的口,他问道:“皇上,现下如何是好?齐家军人数依旧占优,如今形势对我方不利,还请皇上明示。”   张树玉心中听着,皱了皱眉,也把眼神投向了顾淮景。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顾淮景。   他们如今都知道这人是谁,那可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顾淮景,百战百胜,连蛮族也被他所灭!   大家的眼里都充满了期待之色,闪现着激动的光芒。   哪想顾淮景却淡淡的一笑:“为何问我?此战诸位才是将军,战术该如何,是你们的事情。”   大家纷纷一愣。   顾淮景看向自己培养的人,以及顾青,道:“我素日没少教你们兵法之道,怎么,你们都和那唐有银一般,全忘在脑后了?”   众人心神一凛,纷纷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张树玉心里却有些愤怒,他道:“你不肯说便是,今日之战,我自然会想办法。”   顾淮景看向张树玉:“张将军,我记得有一本兵书,应是放在我书房之中。有一日却发生那兵书不翼而飞。你可知那兵书去了何处?”   张树玉心里咯噔了一下,那兵书自然在他那里。公主瞒着顾淮景寄回大宴,然后宴帝把兵书给了他,让他研究。   但是这事他不能说,否则就是暴露了公主,他板着脸:“你兵书在哪里,我如何得知?”   顾淮景一笑:“兵书上还有的我的注解,我想着,无论这兵书在谁手里,看了我的注解,也算是我学生罢?看过此兵书的学生,今日如若在场,却解决不了此战,那当真是无用之人。”   一边说着这话,他一边意有所指的看了张树玉一眼,然后又看向身侧的人,淡淡道:“我最多给你们一月时间,要求你们在这一月之内,生擒齐謝,降齐家军,将两方士兵伤亡数量控制到最少。”   众人心中虽忧虑,但没有人敢不应的。   张树玉脸色红白不定:“你是大祁皇帝,我大宴兵事为和要听你所言?”   顾淮景抬头,看着即将大亮的天,笑了笑:“你如今还不明白吗?如果你想保全你张家,最好便听我的。”   他对张树玉留下这么一句带着威胁的话,便离开了。   顾青也想跟着顾淮景离开,哪想顾淮景看了顾青一眼:“你也留下,我平日没少教你兵法。这一月你就留在军中,不用回宫了。”   说完后,顾淮景抬脚便走。   本已经和樱鱼偷偷说好,今日一起用午膳的顾青僵在了原地。   顾淮景一人回了皇宫。   他当年网罗人才,亲自培养。但他最近才发现,这些年轻将军,太过依赖他。   这样下去定然不行。   齐謝倒也有些手段,用这只老狐狸来帮他磨炼下属和士兵,也算是齐謝最后的利用价值罢。   顾淮景来去耗时一个时辰,回来时候,天已经亮了很多,宫女太监们早已起来。   徐如蕴也起了,在流夕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到宫殿外,打算在清晨空气好的时候走一走。   一边想入殿,一边想出殿,两路人马便在门口碰撞上了。   徐如蕴还不知道顾淮景到了大宴的事情,乍一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徐如蕴轻轻皱了皱眉。   顾淮景也稍稍顿了一下,他看向徐如蕴,行了个半礼:“母后。”   徐如蕴看到他行的礼,和他的称呼,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道:“你是——祁帝?”   顾淮景笑了笑,看着和赵安玥相似的眉眼,语气带着几分对长辈的恭敬:“是,昨日后半夜才到,便没和母后请安。”   徐如蕴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婿,眼里多了几分不定之色。   在她想象中,这顾淮景定然是个凶神恶煞之人,可今日观之,发现顾淮景容貌隽秀,竟是不输于玥儿容貌。   而且行为举止见有礼,不像是那莽撞的军中武夫。   这些日子,她有些委婉的问过赵安玥几句关于顾淮景的事情。赵安玥提起顾淮景的时候脸上表情都生动了起来,根本没有厌恶惧怕的神色。   她还心里奇怪,但现下见了顾淮景,心中了然了几分。   两人之间没什么可说的,顾淮景于是道:“母后可是要到外头走走?”   徐如蕴点了点头。   顾淮景道:“那我便先回房了。”   说完,便从徐如蕴身边绕开,向赵安玥房间走去。   流夕扶着徐如蕴,轻声道:“娘娘,这祁帝和传闻中不太一样呢。”   徐如蕴叹了口气,没继续说什么:“扶我出去走走罢。”   **   顾淮景推开房门的时候,赵安玥正在问樱鱼:“顾淮景呢?我昨日睡前明明见到他了,不像是在做梦呀。”   他微微一笑,一边推门走了进来,一边道:“我在这。”   赵安玥刚刚醒来,头发还有些乱,坐在被子中,闻言瞬间看了过来,眼里亮如星辰:“你到哪里去了?”   顾淮景走过去:“我去了城门一趟。”   赵安玥揉了揉眼睛:“军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无事。”顾淮景坐在床边。   樱鱼见此,便退了下去,给两人关上了房门。   他伸手把赵安玥额前的碎发绕到脑后,道:“玥儿,今日我们搬到万鱼院去住吧。”   “为什么?”赵安玥打了个哈欠,看起来还没睡醒的模样。   他道:“这里是你母后的宫殿,总是不方便。”   赵安玥哦了一声,没反对:“好啊。”   说起来,还是她自己的万鱼院住起来舒服,只是之前为了能够同时保护父皇母后,她才干脆便在这里住下的。   如今顾淮景来了,宫里还能有什么事?   万鱼院本就每日打扫着,宫女太监们很快就把东西给收拾好了。   至于被赶到万鱼院的那些宫女太监,有部分直接被关到了大牢,有些被赶出宫去,有些依旧留了下来。   赵安玥挺着肚子,在顾淮景的搀扶下,往殿外走去。   徐如蕴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离去,心里对赵安玥十分不舍。   可顾淮景来了,确实再住下去就不妥了。   而赵安玥却没看出徐如蕴的心事,反而开心的挥了挥手:“母后,我回去啦。”   徐如蕴苦笑着摇摇头。   被她一路宠着长大的女儿,如今却也开开心心和另外一个男人走了。   她的心里,说不出感受,又酸又甜,又放心又怅惘。   **   睡前,樱鱼端了洗脚盆进来,打算给赵安玥洗脚。   自从赵安玥的月份大了起来,赵安玥便觉得行动不适,腰和腿常常会酸。   樱鱼这些下人便每日睡前给赵安玥泡脚,为赵安玥揉揉腿,揉揉腰,揉揉肩。   只是今日,顾淮景道:“放下罢,我来就好。”   樱鱼愣了一下,不敢说什么,把洗脚桶在赵安玥脚前放下,然后和殿中其他宫女一起退了出去。   赵安玥也愣了一下,她歪着头看着顾淮景,微微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的模样:“你要给我洗脚吗?”   顾淮景嗯了一声,蹲在赵安玥面前,脱了她的鞋袜。   赵安玥全身皮肤都很白嫩,他的掌心微凉。   赵安玥的脚轻轻颤动了一下,她还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接触,觉得有些痒,轻轻踢了他一下,得寸进尺:“单单洗脚可不够,你还要帮我按腿,揉腰,捶肩!”   顾淮景嗯了一下,探了一下水温,将她的双脚放入脚盆之中,轻柔的替赵安玥擦拭,按揉。   赵安玥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靠在贵妃上,觉得极为享受。   想想当初,那个说要对她家法处置的男人竟然在她面前,为她洗脚。她心里就忍不住的开心。   她道:“你这么做,是不是因为小安鱼?”   顾淮景抬着眼皮瞥她一眼,眼中含了点笑:“是。”   赵安玥顿时朝顾淮景身上踢去,水湿了他的衣襟。   他按住她:“不要乱动。”   赵安玥咬着唇道:“我就知道你们都是这样的。和我父皇一样,对皇子看得可重要了。”   顾淮景重新将她的脚放入水中,道:“我和你父皇不一样。”   “哪有,明明就差不多。”赵安玥嘟着嘴,“我父皇小时候还和我说过,如果我是男孩就好了。”   顾淮景却轻轻笑了一下:“还好你是女孩。”   赵安玥朝他哼了一声。   话题便从孩子绕到了谢伶身上,然后再从谢伶绕到齐永腾身上,最后绕到齐謝身上。   赵安玥把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情,都和顾淮景讲了一遍。   她讲得眉飞色舞,极其得意,最后问他:“我是不是很厉害?”   顾淮景给她擦干脚上沾着的水,把人从贵妃椅上打横抱起,朝床边走去,闻言道:“嗯,挺厉害的。杀齐永腾,假传圣旨这两件事情做的不错。”   赵安玥被顾淮景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她抬着头,得意洋洋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顾淮景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   赵安玥连忙捂住鼻子,刚刚还得意洋洋的神色瞬间就变了:“你刚刚才用你的手给我擦过脚,现在你又用手来勾我鼻子!”   顾淮景看她一眼,转身洗手去了。   赵安玥越想越觉得自己鼻子都臭了起来,朝他背影嚷嚷道:“你得给我重新洗个脸!”   顾淮景洗了手,拿了脸巾给赵安玥擦了脸,赵安玥才消停。   然后他又给她揉腰。   只是揉着揉着,顾淮景就停住了。   柔软,还带着香味。   他收回了手,深深吸了一口气。   赵安玥舒服得都快要睡着了,见他停下,她奇怪问道:“怎么了?这么快你就手酸了?”   顾淮景咬着牙看着赵安玥,估算着小安鱼出生的日子。   如今小安鱼八个半月。   只要再忍一个半月。   他闭上眼睛,用被子把赵安玥盖了起来,不再碰她。   明日这些事情还是让樱鱼来罢,等小安鱼滚出来后,他自然会代劳。 第134章 134   第二天赵安玥起来的时候, 发现顾淮景还躺在她身边。   记忆中,对赵安玥来说, 这貌似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在大祁的时候, 顾淮景要上早朝, 要处理公务, 每日都起得很早。难得休沐的时候, 顾淮景也是必然早起练武的。   赵安玥向来躺到想起再起,每日都比顾淮景晚。这种早上醒来,身边还躺着顾淮景的事情,让赵安玥觉得很稀奇。   顾淮景靠在床头, 手里拿着本书, 翻过一页,感觉到赵安玥的动静,低下头看了她一眼:“醒了?”   赵安玥嗯了一声, 心情莫名很好,她伸了个懒腰, 然后偏过头问他:“棕蹄和小黄猫呢?”   顾淮景一边看着书,一边道:“我让属下牵到农家去了,等此战胜利, 自然会接回。”   赵安玥点点头:“那什么时候能胜?你真的不管吗?”   顾淮景微微一笑:“不管,有他们足以。”   既然顾淮景都这么说了,赵安玥也不担心了,她打了哈欠,伸手, 无意识的撒娇:“拉我起来,我饿了,要用早膳。”   顾淮景将书放下,掀开被子下床,将赵安玥小心地扶了起来,然后唤来了四条鱼进屋伺候。   赵安玥用过早膳后,刘大夫准时来为她把脉。   顾淮景就坐在一旁。   刘大夫收了手,笑道:“娘娘一切安好。”   顾淮景点头,给赵安玥倒了杯温水。赵安玥体内有百灵丸护着,如果这样都不安好,那才真的是有问题了。   赵安玥下意识喝了口温水,淡淡的,没有任何味道。   她皱着秀气的眉,嫌弃的把水杯放下,视线下意识扫向了刘大夫。   电闪火光之间,她突然想起了自己还在昏睡的父皇。   昨日太过开心,她看到顾淮景都忘记了药王谷的事情了。   赵安玥:“顾淮景,你认识药王谷的人吗?”   闻言,刘大夫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了一下。   顾淮景看了刘大夫一眼,刘大夫低垂下眉眼,恭敬的扶了扶身:“皇上,宴帝体内有胎中带来的寒意,前些日子性命垂危。我给宴帝施了睡灵针,依我之见,宴帝最好是去药王谷药泉中养着。在去药王谷之前,得需要些药王谷药材维持点时日。”   这件事情,顾青在信里提到过,顾淮景微微点头。   赵安玥见刘大夫说完之后,补充道:“还有我母后的腿,是不是也需要药泉泡着?”   刘大夫道了声是。   赵安玥转向顾淮景:“你能想办法联系上药王谷的人吗?”   顾淮景拿起赵安玥悄悄推过来的温水,拿在手心,浅浅抿了一口:“可以,我会让药王谷送药材过来。”   赵安玥眼睛一亮。她有种直觉,就知道顾淮景肯定和药王谷有关系。   她道:“还有你得先问问药王谷,我父皇母后什么时候可以去泡药泉。”   “随时可以。”顾淮景神色淡淡的,“药王谷是我的人。”   赵安玥震惊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上上下下看着顾淮景,然后觉得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她点点下巴:“那就好。”   顾淮景看向赵安玥,眼里带了点深意:“你父皇母后前往药王谷的话,大宴呢?”   赵安玥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在她拿到顾淮景给的香囊后,她就知道了一些事情。   顾淮景是在明知故问。   她觑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霸气道:“不是还有我吗?”   顾淮景眼里掺了点笑意,摇了摇头。   刘大夫走后不久,便有朝臣来求见赵安玥,说是有个地方需要赵安玥来拿主意。   赵安玥躺在贵妃椅上,在庭院中晒太阳,听到通报后挥了挥手,拍拍身旁坐着的顾淮景:“我爬不起来了,你去见,你拿主意吧。”   顾淮景正在给赵安玥剥龙眼,闻言顿了一下:“刚刚不是说有你吗?”   赵安玥用小汤勺舀个剥好的龙眼,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模糊:“我是知人善用。”   学他的,他身为大祁皇帝,却把大祁朝事交给了杨卫礼,自己来了大宴。   来了大宴后,也不管战事,扔给了顾青张树玉他们。   那她把大宴朝事扔给他,也是合乎情理的呀。   顾淮景摇摇头,起身见人去了。   **   只是件小事,顾淮景听完后吩咐了几句,那人便退下了。   而宫外,顾青、张树玉、宴城军将领、大内侍卫首领却在热火朝天的商议战事。   宴城军将领问道:“顾大人,你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你可知道皇上惯用什么战术?”   顾青和张树玉几乎没有犹豫,异口同声道:“杀主帅!”   说完之后,张树玉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是十分讨厌顾淮景的,可是不知为何,居然真的就和这些顾淮景的人在这商议了起来。   而且他研究过顾淮景所有战役,对顾淮景非常熟悉。   大内侍卫首领叹气道:“可是皇上说过要生擒齐謝,不能杀。”   张树玉道:“为何他说不能杀就不能杀?”   三人纷纷看向张树玉,顾青道:“张将军,我知道你对皇上心里不服气,但是劝你听我之言,和皇上作对,对你不利。齐謝是反贼,生擒齐謝可安民心,泄民愤,稳朝局。这些我相信张将军也心中有数。”   张树玉抿了抿唇,半晌道:“那就用离间之计。”   顾青眼睛一亮,他和张树玉相视一眼,不谋而合。   大内侍卫首领微微皱眉:“怎么离间?”   张树玉道:“齐家军混杂了历城军、青城军,还有各城池兵马,甚至也有土匪。”   顾青接上:“齐家军成分复杂,齐謝虽然极力整合,但到底难以短时间内把这些不同来源的士兵都拧在一起。而且齐家军中,还有各城主。”   其他两人一点就透:“这些城主有些似乎还有私怨!”   “没错。”张树玉道,“齐謝老贼还招揽了土匪,可这些土匪平日坏事做尽,其他士兵心中定然有异样,只是不敢言明。”   他看向其他三人:“如果你们知道,主帅曾经弃子不顾,自己逃亡,你们还敢追随吗?”   顾青温和的笑了:“你这倒是提醒我一件事情,这齐謝夫人,女儿,还有齐永达尚在牢狱之中,我们总得安排他们见上一面吧?”   张树玉微微皱眉:“齐謝并不会为此投降。”   “是。”顾青一笑,“所以,我得先亲自去见见齐謝妻女。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   第二日,齐家军重整旗鼓,再次准备往宴城城门冲去。   齐謝出战之前已在军中说了一番大义之言,声情并茂,鼓动了不知多少士兵的心。   齐謝亲自压阵,他穿着最坚固的盔甲,前后左右被亲兵守得密不透风,避免自己被人从城门高处击杀。   他看向不远处的宴城城门。   数百年的城门,坚如磐石,但经历这段时间炮.火的洗礼,表面看上去已是残败不堪。   只要再坚持几天,他便能破了这城门,重新建立起一个新的大宴!   可哪想,宴城城门上突然间传来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而且似乎有些耳熟。   齐謝震动,连忙仰头看去。   只见城门之上,齐夫人,齐永达,齐家的两个女儿被宴城军压上了高高的城门,站在了城墙边上。   每个人身后站着一位士兵,手中剑抵在人质脖子前。   齐夫人和两个女儿害怕的哭了出来,泪眼朦胧的朝下方齐謝看去,喊道。   “相爷,救我!”   “父亲!救我!”   “父亲,女儿害怕!”   “……”   唯独齐永达颓废的站着,没有出口求饶,眼里一片麻木。   他知道齐謝会怎么选择。   齐謝握手成拳,皱纹密布的脸上泛起冰冷之色。   对于这个局面,他早有准备,甚至说辞都已经在心中掂量数日了。   他闭上眼睛,沉声道:“我齐家代代忠臣,为大宴鞠躬尽瘁!如今大宴落入毒妇之手,身为齐家后人,我齐謝虽年事已高,但也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今日,毒妇爪牙将我齐謝妻女儿子押于城墙,以她们性命逼我投降!我心中悲痛难忍,但——”   他顿了一下,浑浊的眼中落下一颗泪。他提高音量:“如今十万齐家军性命皆系于我身,千万大宴子民在等我,我齐謝无法因为私心私情,为了救我妻女,置他们于不顾!齐謝以国为重!哪怕之后有抛妻弃子之名,死后惨入地狱轮回,但今日之举,我齐謝痛而不悔!”   齐謝一言,大义凛然!   齐家军众人陷入震动之中,纷纷看向齐謝,心中涌起佩服与崇拜之情。   试问如今,有谁能为了大义而不顾妻女?!   齐謝闭上眼睛,挥了挥手,老泪纵横:“若让我妻女死于贼人之手,不如死在我手下。”   后头弓箭手立马听命,瞄准齐謝妻女,箭矢直直朝城墙上的齐謝妻女而去!   上头瞬间动了,刚刚还抵在齐謝妻女脖前的剑纷纷朝飞来的箭矢打去!   齐謝妻子吓得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看着下方远处的齐謝。   张树玉在城门前,放高音量道:“齐相如此果决,还真是令张某刮目相看。不过也对,当日你携历城军弃子而逃的时候,我应该就想到今日局面才对。”   齐謝妻子看向张树玉,想起昨日他们所言,她还不信!   可没想到,齐謝居然真的如此歹毒!   她是陪了他几十年的妻子,她身边的三个孩子,更是两人骨血。但齐謝却这般说杀就杀!   那顾青的话瞬间在齐夫人脑海中回荡:“齐夫人,我们愿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明日城墙之上,你若让我们满意,你的家族、女儿、儿子兴许都能活下来。这就看齐夫人你自己的了。”   齐夫人咬着牙。齐謝为了皇位,已经不顾她们性命。那她为了保命,又何必再为齐謝隐瞒!   齐夫人高声道:“齐謝!你这完全是一派胡言!我真该早早就看透你,没想到你如此黑心黑肺!居然为了皇位,杀妻灭子!”   因为愤怒,齐夫人的声音带着滔天怒火,听得人毛发都要竖起。   齐謝大慌。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宴城军非但不杀他妻女,居然还救了他妻女!   齐謝忙道:“夫人!你可是被贼人灌了什么迷药汤!”   “我呸!我看我是被你灌了迷药汤!”齐夫人吐了口痰,“诸位齐家军,听我一句劝,我侍奉齐謝数十年,勤勤恳恳,孝敬公婆,为他养儿育女。可他今日却为了权势想要我死,然后在我死后享福!我今日局面,便是你们日后局面。齐謝冠冕堂皇,嘴上说的好听,说是为了大宴?可他只是为了想要登上皇位!”   齐夫人胸口剧烈起伏,一怒之下,什么都说了:“你们可知道,谢伶,伶贵妃所怀之子并不是宴帝的,而是我那死去的长子永腾的孩子!这事是齐謝一手谋划,他还想着待伶贵妃产下我齐家之子,然后杀宴帝,推幼子上位,自己当摄政王!”   “不仅如此!先太子当年坠马而亡,也是齐謝一手设计!先太子天资卓越,齐謝怕先太子上位之后自己无法左右,便害了先太子,然后扶了体弱多病的宴帝上位!”   齐謝大怒:“你这恶妇完全是满口胡言!你知道你自己在乱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齐夫人道,“你为了皇位连妻子都要杀,我如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我活到这个岁数,本就没几年好活了,但是永达他们还年轻!你居然如此狠心!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你呢!”   齐夫人之言,让张树玉都觉得心下震惊。   谢伶腹中胎儿不是宴帝的他还可以理解,可没想到先太子之死居然也是齐謝所为!!   当年先天子天资卓越,百姓爱戴,可万万没想到天妒英才,年纪轻轻就坠马而亡。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宴城百姓那几日更是日日沉溺于哀痛之中。   可没想到,那根本就不是意外!   宴城军和齐家军中都不免一阵哗然。   有几个书生偷偷藏在角落,听到这番话,心中更是震惊。   他们赶紧跑了回去,将这些消息传了出去。   顾青站在一侧,见此和张树玉对视了一眼。   张树玉沉默半晌,才道:“我实在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等事情,我敬佩齐夫人能在此时说出真相。大宴朝廷会念你今日之举,免你子女性命,就当你将功赎罪。”   他看向下方静止般的两方兵马,对齐家军缓缓道:“你们都是我大宴之民,被齐謝蛊惑,才参与造反。只要你们投降,大宴会免你们之过,不予追究。但若你们执迷不悟,还要跟随齐謝行这造反之举,就不要怪我方士兵冷血无情。”   “你们可得想明白了,今日诸位都听到了齐夫人之言。日后就算齐謝成功登帝,他会放过你们吗?让人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便是灭口,这点我相信连妻女都可亲手杀之的齐謝,定然能够做到。”   齐謝握紧了双拳,他看了看目露惊疑之色的齐家军,知道今日不宜再战。   而且他生怕齐夫人再抖出什么,连忙撤兵了。   齐家军一个个左右四顾,犹豫着和齐謝退回了营帐。   齐謝也知今日危害,撤兵之后,立马老泪纵横、声情并茂的说他被诬蔑,妄想继续迷惑齐家军,获得同情。   可到底,齐夫人之言实在太令人震惊。   齐家军眼里半信半疑,今日齐夫人和张树玉所言,在齐家军心中生了根,发了芽。   齐謝也知道此事没有那么容易挽回,他让亲兵密切关注军中士兵,一有异动和异言立马控制住。   夜晚,齐謝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今日发生的实在超乎他的想象,这样下去,形势对他极为不利。   他是否还要攻打宴城?倒不如带着十万兵马,选一处易守难攻之地,占地为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投喂,么么哒~   浅水炸.弹:阿雷拉   火.箭.炮:阿雷拉*9、吃吃吃栗子呀   手.榴.弹:阿雷拉*13、SKY与你之间   地.雷:阿雷拉*8、34024046 *8、忘川*2、宋大娘、34218966、Te Fuir、°F、26233229、29833303、34641543、INOCA、、叮了个猫、玖、麦小麦、毛绒绒的鱼、配配、是荔枝味~、婷.、戏蝶飞凯旋归、小胖、易烊千玺的小娇妻   【截止2月25日晚十点半】 第135章 135   第二日, 天蒙蒙亮,齐家军中便有了动静。往常恨不得能多睡点时间的士兵, 一个接着一个的爬了起来。   他们面色颓然, 眼下有淤青, 看起来明显就是昨夜没有睡好的模样。   如今摆在他们眼前是个进退两难的困境。   他们已经跟随齐謝多日, 而且还多次和宴城军交战, 手里染了不少血。如果他们投降,大宴朝廷真的不会追究他们跟着齐謝造反的罪名?   但是如果继续跟着齐謝打江山,他们如今也无法做到心无旁骛了。以前在他们眼里顶天立地的齐謝,如今已经跌在了泥潭中。   没想到, 齐謝心肠居然如此歹毒, 杀妻灭女,居然还害了先太子。   就按照那张将军所说,他们听到了这些事情, 齐謝之后真的会放过他们?安心用他们?   齐謝可是为了权势地位,不顾人伦, 连妻子儿女都可以抛弃的人啊。   士兵各自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仿佛提线木偶一般的啃馒头喝凉水, 想和战友们聊几句,但也不敢。因为附近有齐謝的亲兵在监视着,不允许他们交谈。   齐謝也是一夜未眠,他思来想去,都觉得按照军中如今的士气, 想要攻下大宴恐怕已经不可能了。   有时候,就差那么一点东西,但差之毫厘便可失之千里。   早知道如此,当初他从宴城逃出来的时候,就应该先让人杀了妻子!   他内心无比后悔,遥望着不远处的城池,眼里是一片心痛和惋惜之色。   他真的要退兵吗?大宴皇帝的位置,他谋划了几十年,肖想了几十年,让他就这么退兵,龟缩在一角,当天下人的笑话吗!   成王败寇,如果他齐謝今日退兵,那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倒不如再拼一把!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战!   他齐謝活了大半辈子,也活够了,输了大不了就此死去!赢了便是无上的尊贵!   齐謝当即指挥让士兵列阵!他有话要说。   他妻子空口无凭,只要他加以润色,用言语蒙蔽士兵,说他妻女儿子只是为了活命,才这般诬蔑于他!   只要他沉得住气,便能打消士兵们的疑虑。   当然这还不够。   但是他可以给出一个谁都拒绝不了的诱惑,他齐謝遭家人背叛,如今算是无妻无子无女之人,如果他成功登帝,日后太子、丞相等重臣,便从士兵中最骁勇善战的人中选!   权势的诱惑,有谁能拒绝?没有。   然而宴城军早有准备,就在齐家军营帐中有动静的时候,宴城城门被打开了。   张树玉亲自率领着士兵,直直朝齐家军营帐中冲去!   齐家军大惊,军营一片慌乱。   齐謝看着越来越近的宴城军,也来不及抒发悲痛的情绪,好好将他提前准备的说出来了。他只能言简意赅,抬高音量道:“各位勿要听昨日内子胡言乱语!如今宴城军来犯,诸位准备迎战!骁勇善战之人定有重赏!”   然而齐謝的这些话,对如今的齐家军来说已经没有什么说服力。   可宴城军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齐家军生怕自己丢了性命,拿起刀剑便要冲过去。   不是为齐謝,而是为了保全自己。   可哪想,宴城军行到营外便齐齐停了下来,然后一嗓门大的副将高呼道:“今日我们特来迎接愿投入宴城军的兄弟!齐謝此人,作恶多端,陷害先太子,杀妻灭子,不配让你们追随!”   “我们张将军怕齐謝贼人阻止你们投降,特地亲自来迎接!今日加入我们的,都是我们的兄弟,我们定然不计前嫌!否则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此话一出,齐家军一片安静,大家四处张望着。   被亲兵护在身后的齐謝闻言大怒,他道:“各位千万不要听信!你们若是投向宴城军,日后宴城军定然会秋后算账!”   然而齐謝的话没有用,只见齐家军中有数百个人站了出来,毫不犹豫便往宴城军阵营跑去!   其中一人,在齐家军中很受普通士兵的喜欢,因为他仗义大气,打起战来也是令人折服。   大家都知道,先太子是他最为仰慕之人。他有如此举动,没有任何意外。   看到他也跑去,有很多心下犹豫的士兵一咬牙,也跟着跑了出去。   齐謝沉下脸色道:“来人,给我放箭!谁敢向宴城军踏一步,杀无赦!”   张树玉目光射向齐謝,手一挥:“走,给我护住过来的弟兄们!”   宴城军大喝一声,拿着遁甲快速跑过去,将投降的齐家军接了过来。   齐謝几乎一口老血便要喷涌而出,怒道:“给我杀!谁敢背叛齐家军,都给我杀了!”   然而齐謝忘了一件事情,这些投降的齐家军,和尚且还留在原地观望的齐家军,可是在一起并肩作战数月的弟兄们。   弓箭手拿着弓箭,手里箭矢却迟迟不忍放出。   甚至还有半数的弓箭手,拿了弓箭就跑向宴城军了。   投降的齐家军,先是几百人,然后几千人。   剩下的士兵看到自己的战友都走了,没有自己主意的索性也跟了上去,渐渐的,人数越来越多。   短短时间内,齐家军十万兵马便已经去了三万。   张树玉见此,笑着朝齐謝拱拱手:“今日张某无意交战,过几日再会吧。”   说完后,他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回了宴城,然后开始安抚这些带回来的三万齐家军。   齐謝气得咬牙,有几个城主连忙匆匆凑到齐謝身旁:“齐相,现下可如何是好?”   如今大势已去,齐謝闭上眼睛,颓然道:“明日便退兵吧。”   “退往何处?”城主们愣了一下。   齐謝道:“退守我们之前占据的城池,然后再从长计议。诸位放心,我们还有的是机会。”   城主们皮笑肉不笑,心里却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如何不明白?齐謝已经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了。   这些士兵投降,朝廷自然不会对士兵如何,反而礼遇有加。   可他们不一样,他们现在是大宴的罪人。如果他们要对大宴示好,便要将功抵罪。   将最大的罪人,齐謝的脑袋送给大宴,兴许他们还能留一条性命。   城主们想到这里,眼里都泛起了几道光芒。   齐謝冷笑看着城主们的背影。   他现在就算被张树玉摆了一道,但也轮不到这些人来踩他一脚。   **   夜晚,月上柳梢头。   齐謝和各城主在帐中喝酒。   齐謝当先执起一杯:“诸位,我敬大家一杯。此战是我疏忽,但我们不日之后,便可卷土重来!让我们为了日后的成功,喝了这一杯!”   城主纷纷点头道是,见齐謝喝下后,才抬起酒杯灌下。   齐謝见此眼中闪了点阴狠的笑意。   砰的一声,是酒杯砸落地面的声音。   先喝的几个城主手捂着脖子,双目大睁,口中吐出几口白沫,倒在了地上,没了生息。   谨慎些的几个人连忙扔了酒杯,然而已经晚了,齐謝身边跟着的亲随,挥起了宝剑。   血染了洁白的营帐,齐謝放下杯子,冷笑道:“就凭你们也想害我性命?来人,把尸体给处理了。”   说完后,齐謝走出了帐外。   军营后方,有一百人牵着马静悄悄的等在那里。   七万齐家军退兵的动静很大,张树玉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如今张树玉手里八万兵马,要打下军心不稳的齐家军,实在是太过容易了。   而且齐謝深深知道一点,这剩下的七万齐家军,绝大多数心里已经有了投降的想法。   只是碍于军中威严,不敢表露。   只要再过两日,待他们看到投降的齐家军毫发无损后,这些齐家军就会下定决心投降。   等到那时候,齐謝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现在是逃走的最好时机。   早上齐謝还想着拼死一战,然而却没想到张树玉连拼死一战的机会都不给。   那便活下去,活下去总能找到办法。他可以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收一些弟子,将种子埋到这些人心中。   总有一天,他或者他的弟子兴许依旧能灭了大宴!   想好今后的路,齐謝便果断带着自己的一百亲兵,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留下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七万齐家军,悄悄走了。   只是齐謝没有想到,他带着亲兵奔波了一夜,第二日,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前方道路上突然间出现了数百黑衣人。   他们在那处空地建了简易的木棚,看到齐謝等人,一点意外都没有,仿佛等他很久了。   亲兵将齐謝护在中心,满脸警惕得问道:“你们是何人?”   当头一人笑了笑:“我们是怀南公子的人,奉公子口谕,生擒齐謝。齐謝可在你们当中?”问虽是这么问,但他的目光已经直直落在了中间的齐謝身上。   战况一触即发,而在大宴皇宫里,顾淮景才刚刚醒来。   这些日子,顾淮景日子过得悠闲。   大宴朝事有李成举,军事有顾青和张树玉,大祁朝事有杨卫礼,蛮族军事有唐有银。   他如今只要伺候好赵安玥,便可以了。   赵安玥其实很好伺候,给点吃的给点喝的,顺着她说话便好了。   今日阳光很好,赵安玥让顾淮景叫人把她的贵妃椅搬出来,让她能躺在上头晒太阳。   顾淮景于是便叫了人。   赵安玥躺下后,又说想吃水果糕点。   顾淮景于是吩咐了御膳房。   赵安玥吃完后,觉得无聊,长吁短叹:“我想出宫去玩。”   顾淮景看了她一眼,道:“我扶你到御花园走走?”   赵安玥于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顾淮景将赵安玥拉了起来,扶着她的腰,慢悠悠的带着赵安玥逛着御花园。   春已经来了,御花园里开了很多鲜艳的花,让人看着心情很好。   只是在一处假山之后,传来男女间轻声呢喃的声音。   赵安玥瞬间停下脚步,眼睛亮了起来,拉住顾淮景,食指抵在唇前,示意顾淮景不要出声。   顾淮景轻轻皱眉,但到底也没惊动那对野鸳鸯,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跟在赵安玥后头,轻手轻脚朝假山后走去。   只见假山之后,一男一女正激烈的吻在一起。   赵安玥就看了一眼,待她想要仔细看看的时候,眼睛就被顾淮景给遮住了。   赵安玥掰着顾淮景的手,但怎么都掰不动,她一时情急道:“你让我看看!”   话音一落,瞬间惊到了那对野鸳鸯。   樱鱼一把推开顾青。   顾淮景松开了手,赵安玥睁开了眼睛,刚好迎上了樱鱼水光盈盈的眼。   赵安玥看着樱鱼红得鲜艳的唇,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公……主……”樱鱼站都不知道该怎么站了。   顾淮景看了眼顾青,挑着眉:“啧,齐謝抓到了?”   顾青一手抵鼻,垂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神情尴尬,回答道:“还未,不过也就这几日的事情。”   顾淮景笑了一下:“要是你能亲手抓到齐謝,我便让皇后把樱鱼许配给你。若是抓不到……”   他摇了摇头,眼里带着几分兴味,然后不由分说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赵安玥走了。   齐謝如今想必已落入他的人手里,他倒要看看,顾青怎么抓。   顾青已经多日未见樱鱼了,这才偷偷溜进宫里,哪成想,居然被皇上和皇后撞见了。   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红着脸各自离去。   顾青回去后,和张树玉他们商量了一下,便于第二日晨间袭击了齐家军。   然而,他们发现,齐謝早已不知所踪。 第136章 136   午后, 赵安玥躺在庭院外。   今日阳光刚刚好,不冷不热。她的贵妃椅被放置在一颗大树之下, 阳光从茂密的树叶间零零碎碎的洒落在她身上。   这个季节, 院落里经历了一个冬季的花树全都开了, 风吹过, 或白或粉的花瓣在空中翩翩起舞。   是很美的季节。   顾淮景拿着本杂书, 正在给赵安玥有一句没一句的念着。   本来顾淮景是自己默默看的,但是赵安玥不依。顾淮景无奈,就挑些有趣和她说说。   赵安玥一边吃着瓜果零食,一边听着顾淮景念书。   他念书的时候声音也有些低沉平淡, 赵安玥其实没听进去多少内容, 她就是觉得他声音很好听。   听着听着,没过多久赵安玥便拿着颗葡萄睡着了。   顾淮景放下书本,把她手心的葡萄拿了出来。   他弯下腰, 将赵安玥轻柔的抱起,放在了屋内床上。   顾淮景给她掖了掖被角, 出了宫,去了城门边。   齐家军本来就已经没多少斗志了,这下没了齐謝, 更是群龙无首。   张树玉顾青他们根本就没费什么力气,轻而易举降了齐家军,安置在城门外。   宴城经历了数月的战斗,有些地方已经破败不堪。   张树玉安排了人翻修,自己则打算亲自率兵去追那不知逃往何处的齐謝。   就在张树玉即将离开之前, 顾淮景到了。   旁边在安置齐家军的顾青见了,连忙走了过来:“皇上。”   顾淮景双手负于身后,四处看了一眼,问道:“齐謝抓到了吗?”   顾青想起昨日御花园后发生的事情,觉得有些难堪,低着头道:“还未,张将军正打算亲自去找。”   “哦?”顾淮景尾音一扬,看向了翻身上马的张树玉。   张树玉也看到了顾淮景,硬气道:“我定然会找到齐謝,将齐謝亲自押到公主面前的。”   “是吗?”顾淮景微微一笑,视线往远方看去,只见远处有一百人马正在往这边快速接近,马儿奔跑的时候,尘土飞扬。   当头的一匹马上,是撒欢而来的棕蹄。它一马当前,远远将身后的马儿甩在后头,背上还捆着只小黄猫。   棕蹄多日不见顾淮景,兴奋的嘶叫着,停在顾淮景面前,铜铃大眼热切的看着他。   顾淮景淡淡扫了一眼,意思意思的拍了拍棕蹄。   棕蹄哼哧哼哧了几声,又跑了回去。   乍一见到这百来人马,宴城军还有些警惕,但看到棕蹄后,宴城军将军便立马让手下士兵放下手中弓箭。   这些是皇上的人。   那百来人马渐渐近了,然后他们发现中间有匹马上,驮着个头发花白,衣衫散乱的人。   他们第一眼都认不出,细看之后,才发现这人居然是齐謝!   只见齐謝被五花大绑,横置于马匹之上,身上沾了鲜血,血迹已干。他头发散落,无声无息,似乎已经没了呼吸。   棕蹄对齐謝很好奇,跑回去后用头顶了顶齐謝。   齐謝动了一下,大家才知道,这齐謝还活着。   百人翻身下马,朝顾淮景行礼。   一人粗.暴的将齐謝从马背上扯了下来,带到顾淮景面前:“皇上,属下已抓到齐謝。”   顾淮景看向张树玉:“看来你不用多跑一趟了。”   张树玉面色有些铁青,半晌默不吭声的从马背上下来。   顾青看到这一幕,也知道顾淮景早有准备。   想必皇上早就猜到齐謝会先逃走吧?皇上甚至可能一开始就猜到了他们的战术。   可哪怕如此,皇上依旧什么都不说。昨日还拿樱鱼来威胁自己,他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但面上神色却愈发恭敬了。   顾淮景今日过来便是看看大致情况。   齐家军的隐患已经彻底解决,齐謝也已经到手。   他让属下把齐謝交给刑部之人,暂押大牢,然后便带着棕蹄回了皇宫。   这一来一去,耽误了点时间。他回来的时候,赵安玥已经醒了。   她打了个哈欠:“你去哪里了?”   “去接棕蹄。”顾淮景走了进来,“齐謝已经被抓到了。”   赵安玥眼睛一亮:“真的吗?”   “嗯,我已经让人押至大牢。等你父皇醒来再处置吧。”顾淮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赵安玥点点头,脸上浮现笑意:“到时候等我父皇醒来了,我一定要让我父皇好好惩罚他!”   她看向顾淮景,突然间想起来以前他拿‘五马分尸’吓自己的事情,忿忿道:“就给齐謝行五马分尸大刑!”   喝水的顾淮景咳了一下。他现在是发现了,赵安玥是个格外记仇的人。   赵安玥抬起下巴,朝顾淮景哼了一声:“棕蹄呢?我的小黄猫也一起来了吗?”   “嗯。”顾淮景微微笑道,“在外面院子里。”   赵安玥很久没见到它们了,闻言就走了出去。   顾淮景轻轻皱眉,跟了上去,一把拉住她:“走慢一点,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   “我已经走得很慢了。”赵安玥哼哼道。   如果不是肚子里有小安鱼,她现在早就跑出去了,用得着这样慢悠悠的走吗?   棕蹄正在后院里溜达,院里有不少青草树木,但棕蹄很通灵性,并没有下口。   小黄猫已经从棕蹄身上下来了,正在追着院中的一只蝴蝶。   只是追着追着,窜出来一只大肥猫。   小黄猫一顿,看着那大肥猫,脊背竖直,浑身小黄毛都竖了起来。   大肥猫绕着小黄猫走了三圈,仿佛巡视自己领土的帝王。   棕蹄听到猫叫声,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它看看小黄猫,又看了看大肥猫,铜铃大眼里有些茫然。   赵安玥看到这一幕,拉着顾淮景的手,笑着指着棕蹄道:“它不会是不认识哪只是小黄猫了吧?”   棕蹄听到赵安玥的声音,看了赵安玥一眼,哼哧哼哧地低下头舔了舔小黄猫的毛。   小黄猫喵了几声。大肥猫跑远了。   赵安玥觉得大肥猫是在嫌弃棕蹄的口水。   没过几日,棕蹄和小黄猫,便与大肥猫混熟了。   大肥猫很肥,平日懒得运动,一般就窝在赵安玥脚边。   棕蹄放在了离宫殿不远的马厩里。小黄猫经常会过去陪伴,有时候大肥猫也会过去,学着小黄猫的样子,趴在棕蹄身上。   只是每回大肥猫趴上棕蹄的肚皮,棕蹄都会哼哧哼哧几声。   因为肥。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便是五月了。   赵安玥如今已经是九个月的身孕。她前几日看到大肥猫趴在棕蹄身上,于是突发奇想,晚上睡觉的时候,趁着顾淮景没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就整个人平躺在他身上。   如今赵安玥是两个人的重量,顾淮景扶着她,沉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她放松四肢,呈‘大’字,躺在顾淮景身上,语气带着点无辜:“我觉得床躺着有点不舒服,太硬了。”   顾淮景深深的吸了口气,但也没有把赵安玥推下去,就这样同时承受着赵安玥和小安鱼两个人的重量。   赵安玥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悠悠的叹了口气:“小安鱼什么时候能出来呀?他真的好烦,因为他,我已经很久不能跑跑跳跳了,连好吃的都不能多吃,而且还腰酸背痛!”   顾淮景抬了抬眼皮,意有所指:“确实挺碍事的。”   这些日子,顾淮景过得清汤寡水。   他日日提醒自己,把赵安玥看成房间里养的花便可。这么自我欺骗,倒也有些效果,偶尔配合点佛经,倒也没什么心思。   只是当赵安玥自己凑上来的时候,他再清心寡欲,也经受不住。   他毕竟是在赵安玥身上开过荤的男人,她的滋味有多甜美,顾淮景很清楚。   当年赵安玥刚刚嫁给他的时候,他还能忍住。可现在,食髓知味,反倒过得极为难耐。   赵安玥自然不知道顾淮景的碍事指的是那方面,她还以为顾淮景是在体谅自己的辛苦,因此道:“对吧,连你也这样觉得!等小安鱼出来,你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顾淮景点头:“好。”   就在这时,赵安玥明显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安鱼动了一下。   她的眉皱了一下,立马就和顾淮景告状:“他刚刚还踢我了!”   顾淮景伸手,手覆在她的肚子上,淡淡道:“没事,等他出来我收拾他。”   赵安玥这才心满意足。   如今大宴一切回归平静,齐謝一党被连根拔除。   然而父皇还没醒,她在他身上躺了一会儿,有些发愁,索性拍了拍身下的顾淮景:“药王谷的药材什么时候能到?你之前不是说快了吗?可我现在也还没见到药材的影子。”   顾淮景道:“放心,就这几日的事情。”   果不其然,三日后,药王谷的药材终于到了刘大夫手上。   刘大夫整理了一日,于第二日午后进了父皇的房间。   赵安玥和徐如蕴在外头等着,顾淮景也在。   只是施针时间有点长,赵安玥等了一会儿就有些困了。   徐如蕴忙道:“玥儿,母后等着便可。你去偏殿小憩一会。”   赵安玥也没有坚持,点点头站了起来。   顾淮景和徐如蕴点点头,扶着赵安玥走了。   一个时辰之后,刘大夫终于走了出来。   他朝徐如蕴行了一礼:“宴后,宴帝已醒,您可以进去看看了。”   徐如蕴道了声好,只是站在门边,她还是深深吸了口气才走了进去。   一切恍若隔世,赵忻沉睡了数月,他昏迷的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情。   徐如蕴看着他,仿佛自己是在看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她如今腿好了一些,虽然上下台阶还是会腿软,但走平地已经没有多大问题,只是比以前要慢。   徐如蕴缓缓走了过去,两人相视半晌,久久无言。   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人,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们却已经变得如此生疏。   赵忻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你来了。”   徐如蕴轻轻叹了口气:“你醒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番话,然后齐齐愣了一下。   **   徐如蕴在赵忻房里待了很久,出来的时候眼眶还有些红。   她让流夕去叫了赵安玥和顾淮景。   赵安玥在去父皇房间的时候遇到了徐如蕴,她看到母后的表情时,就知道父皇和母后日后定能和好。   虽然在谢伶这件事情上,让赵安玥对父皇很恼火。但是站在父皇的角度,她其实也能理解父皇。   身为父皇和母后的女儿,她自然希望他们能和以前一样恩爱。但这是父皇和母后之间的事情,身为女儿,她只要尊敬他们,其他的她也不想干预。   赵安玥甜甜地叫了一声:“母后。”   徐如蕴温柔的看着赵安玥:“去吧,你父皇想见见你们。”   赵安玥点点头,拉着顾淮景走了进去。   赵忻刚醒没多久,此时躺在床上,脸色是许久不见太阳的苍白,但精神看起来还可以。   赵安玥慢慢的走了过去:“父皇,你醒了?”   赵忻看向赵安玥,眼里不自觉就染上一抹暖意。   只是在看到旁边的顾淮景时,他的眼神就稍稍冷了下来,上上下下打量着顾淮景,有探究的意味在。   顾淮景感觉到赵忻的视线,微微笑了笑,点点头致意。   他将赵安玥扶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赵忻收回视线:“小安鱼就快要出生了吧?”   赵安玥点点头:“刘大夫说也就这半个月间的事情。”   “玥儿都要当母后了。”赵忻长长叹了口气,眼里带了点追忆的意味。   在他的记忆中,小时候吵吵闹闹的赵安玥,依旧十分生动鲜活。但时光转眼即逝,他的女儿是真的已经长大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刚刚蕴儿已经悉数和他说过。他心里愧疚又庆幸。愧疚的是,如此危难的时刻,他却让玥儿和蕴儿面对。庆幸的是,还好她们都没有事情。   在赵忻的记忆中,玥儿一向不谙世事。可是他没想到,玥儿也有如此能力和心计。   其实那日他在皇后宫中昏迷,刘大夫和玥儿所讲的话,他听到了。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已经不能再有孩子,知道他被人下了药,知道谢伶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直到现在,赵忻都觉得这是齐謝做的。他如此尊重齐謝,可没想到这齐謝心里居然藏着这般野心。   赵忻道:“玥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父皇真的要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大宴危矣。”   被人赞扬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赵安玥扬起嘴角:“父皇,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呢。”   赵忻眼里一片欣慰,他又问了点齐謝的事情。赵安玥把自己知道的都和赵忻说了。   顾淮景站在赵安玥身后,静静听着父女两个聊天,没有搭话。   说实话,他不是很欣赏宴帝。   如果不是赵安玥,他不会见这一趟。   但是不管怎么说,赵忻是赵安玥的父皇。如果没有赵忻,就没有赵安玥。   而且赵安玥能养成如今的性子,自然也和赵忻和徐如蕴的宠爱分不开。   顾淮景耐心等了一会儿,然后才出言道:“宴帝如今刚醒没多久,还是多休息吧。玥儿如今身怀有孕,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赵忻看向顾淮景,稍微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好。” 第137章 137   赵忻醒过来之后没几日, 便颁布了圣旨。   齐謝造反,谋害皇室, 罪孽深重, 游街并于午门行五马分尸之刑。   而齐謝妻女之前在城墙上有功, 故而免于死刑, 但会被贬出宴城。且齐家之后永世不得入京。   齐夫人离去前, 特地求见了刑部尚书,想在临走前见齐謝一面。   齐謝是重犯,刑部尚书也不敢擅自答应探监,于是将此事禀报给了赵忻。赵忻最后问了赵安玥的意思。   这对赵安玥来说, 只是一件小事情而已。齐夫人见不见齐謝, 都改变不了齐謝的结局。   她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见吧~”   赵忻于是吩咐了下去。   齐夫人收拾好东西离开宴城之前,带着儿子女儿去牢狱中见了齐謝。   齐謝本就年事已高,他头发花白, 面容枯瘦,坐在潮湿肮脏的牢狱中, 低着头,看不见神色。   齐夫人心里怨恨齐謝的狠心,可她毕竟相伴齐謝数十载。如今一别, 便永生永世不再相见。   她心里总有些期盼,如今落到这个局面,齐謝心中按理也会有后悔和愧疚才是。   可齐夫人万万没有想到,齐謝听到脚步声,看到她和孩子时, 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还敢来见我?”   齐謝妻女脸上哀戚的表情瞬间凝固,齐永达更是握紧了拳头。   齐謝抬起头来,看着齐夫人的眼里是深深的怨毒:“你这个毒妇,要不是你当日所言,我岂会落得如此境地?你知道如果我成功了,齐家日后会有多风光吗?可你这毒妇,居然只考虑自己的性命!你死了之后,如何面对我齐家列祖列宗?!”   “父亲!”齐謝的一双女儿不敢置信的看着齐謝,“父亲,您怎么能这样?”   齐永达道:“母亲,妹妹,我早就和你们说过,父亲断然不会愧疚。可你们不信我。现在你们也看到了,父亲心里只有大业,没有我们。我们走吧。”   齐謝看向齐永达,眼里带着嘲弄之色:“永达,你骨子里流的和我是一样的血。我带着你兴兵造反之时,和你说要舍弃你母亲妹妹性命时,你可从未拒绝过!”   齐永达脸色一下子白了,他立马辩驳道:“我一直说的都是说要保全母亲和妹妹!你如今在牢中还要挑拨我和母亲妹妹的关系吗?齐謝,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父亲!我不会再承认你,有你这个父亲只会是我的耻辱!”   齐謝冷哼道:“孽子!如果知道有这么一天,我根本就不会生下你这孽子!你们平日仗着是我齐謝妻女,四处威风!可真到了重要关头,你们只顾自己性命!”   说到这,齐謝几乎都快要疯了,他晃动着手脚上的铁链,用力扑了过来,直直盯着齐夫人:“特别是你这毒妇!你知道不知道,我只差一点!我只差一点就能成功了!我筹划了数十年,就差这么一点!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你们为何不能为我大业牺牲!为什么不能!只要我登位,我便会追封你为皇后!死后也能风光无限。而现在呢?你们只能成为罪臣,被贬出宴城,成为过街老鼠!这样你们就开心了吗?啊!开心吗——!”   齐夫人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都在颤抖着。   齐家两个女儿连忙扶住了齐夫人。   齐夫人再也忍不下去:“齐謝,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才会嫁给你!也好,你总算露出了你的真面目,今日也正好带你儿子女儿来看看!我原本说了那番话,心里还有些愧疚。然而我现在觉得我还说的不够多!齐謝,我告诉你,你死后也无人给你送终!孩子们日后都会跟我母姓,不再姓齐!”   说完之后,齐夫人依旧觉得不够解气,一口浓痰就吐在了齐謝脸上。   齐謝顿了一下,面色更加疯狂。   齐夫人看都不看齐謝,走出了牢狱之中。   **   齐謝妻女离开宴城第二日,便是齐謝的行刑之日。   齐謝行刑之前,会在宴城主街道□□一圈。每当这个时候,便会有百姓们对犯人扔鸡蛋菜叶子。   更不用说齐謝还是陷害先太子的人。宴城百姓对已经逝去多年的先太子有多怀念,就对齐謝有多憎恶。   赵安玥很想去看看。   但是她如今月份大了,离小安鱼出来也过不了多久了。顾淮景并不允许她出宫去围观这样的场面。   可是赵安玥十分讨厌这齐謝,她不去瞧瞧齐謝如今的下场,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而且这些日子她都困在宫中,早就憋得不行了。   所以今日,赵安玥一起来便黏着顾淮景。   她拉着他的手,软软撒娇道:“顾淮景,我就去看看嘛,看一眼我就回来。”   顾淮景拿开她的手:“不行。”   赵安玥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她板起脸,扯着她的袖子,怒气冲冲道:“我就是要出去看看!你不同意我也要去!”   顾淮景冷笑:“你倒是去啊。”   赵安玥眼睛一亮:“你这是同意了?”   顾淮景没说话。   赵安玥于是不理他,一边往房门外走,一边吩咐樱鱼她们:“帮我准备马车,我要出宫一趟。”   哪想樱鱼她们吞吞吐吐的:“娘娘,你如今还是在宫里待着吧。”   桃鱼也是爱玩的,但是她也同意的点点头:“是呀,娘娘,等您生下小皇子后,奴婢再陪您出宫。”   赵安玥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的这些宫女居然一个一个和顾淮景站在了同一个阵营。   甚至连宫中备马的太监都不给赵安玥准备马车了。   赵安玥气呼呼的走了回去。   顾淮景正倚在窗边翻书。   她瞪了他一眼,眼睛四处飘了一下,几步走到离她最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就趴在桌子上抽泣。   顾淮景翻书的手顿了一下。   他看着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人,知道她现下定然只是摆摆样子,假哭几声罢了。   但是如果他放任不管,假哭就能变成真哭,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顾淮景走了过去,弯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语气轻柔:“玥儿,不是我不让你出去。只是刘大夫昨日刚嘱咐的话你忘了吗?”   赵安玥依旧趴在桌子上抽泣着:“可是我真的想去看看。”   顾淮景又道:“齐謝今日□□,街上必定人满为患。你去这种场合,万一被挤到了怎么办?”   赵安玥抬起头,一双水光盈盈的眼睛望着顾淮景,亮晶晶的一片:“可是不是有你在吗?”   顾淮景心一下子就软了。   赵安玥乘胜追击,她拉着他的手,一下一下甩着:“顾淮景,我只要在酒楼上远远看一眼,不和他们挤。”   她的声音软糯娇俏,顾淮景纵然心里有百般道理,但也……没办法拒绝。   他把赵安玥带出了皇宫,两人于宴城最高的酒楼上订下顶楼包厢。   赵安玥不想爬楼梯,还是顾淮景将她抱上去的。   他们到顶楼的时候,拉着齐謝的囚车刚好绕了个街道,从这边过来了。   囚车四周围着百姓们,一个个满脸愤慨。   轻则指着齐謝痛骂,重则提着菜篮子,把烂菜叶、烂泥巴、土鸡蛋往齐謝身上砸。   齐謝被结结实实捆着,嘴巴也被布塞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怒气冲冲的眼,和一张五彩缤纷的脸。   到后来,一个鸡蛋砸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了。   赵安玥低下头,看着齐謝走近,眼睛滴溜溜的,在怀里摸了一会,拿出了一个橘子,垫着脚尖就往齐謝砸。   顾淮景站在她身侧,有些无奈:“你什么时候拿的橘子?”   赵安玥顾忌着肚子里的小安鱼,没敢用力扔,而且齐謝的囚车一直在动,她的橘子没砸中齐謝,反而不小心砸中了一个硬汉的头。   那硬汉捂着头,抬起头来怒瞪了一眼。   赵安玥吐吐舌头,赶紧缩到顾淮景身后,百忙之间回答他:“刚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   顾淮景:“……”   他一直在有意控制着赵安玥的饮食习惯,她爱吃的东西便会吃很多,不爱吃的一点都不碰。   比如橘子。   可无论怎么样,他都会发现,赵安玥总有自己的法子能吃到想吃的东西。   眼看着齐謝就要往远方去了,赵安玥又从怀里拿出了个橘子,她就想对着齐謝扔。   可是手刚抬到脑袋上,她就放了下来,把橘子塞顾淮景手里:“你来扔,扔齐謝的头上。一定要扔准哦,我只剩下这么一个了。”   顾淮景低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掂了掂手中的橘子,对着前方随意抛出。   橘子在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的落在齐謝的头上。   砰的一声,橘子上居然还蓄了力道,碰到齐謝的头时,橘皮炸开,里头的汁水糊了齐謝一脸。   赵安玥很是惊叹,她拉着顾淮景,由衷赞叹道:“你好厉害啊。”   顾淮景眼中带了点笑意,但语气冷淡:“雕虫小技罢了。”   赵安玥瘪了瘪嘴。   顾淮景敲了敲她的头:“好了,该回宫了。”   齐謝已经消失在了街角,往行刑场去了。   赵安玥收回视线,朝顾淮景张开了手:“我不想下楼。”   于是顾淮景又把赵安玥抱了下去。   **   齐謝的事情只是个小插曲,三日后,刘大夫给赵安玥把脉。   赵安玥自从怀有身孕以后,一直身康体健。而且小安鱼一点也不折腾,赵安玥从不孕吐,吃啥啥香,除了肚子大了腰酸背痛之外,其他都好得很。   刘大夫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百灵丸的作用,还是赵安玥身体好的原因。   也可能是小皇子性子好。   刘大夫心里一边默默的想着,一边道:“皇上,娘娘,日子就这几天了。”   顾淮景点头,心里也早有准备。   产婆之类的,他早就已经备下,就在偏殿候着。只要赵安玥一有动静,便能立马出现。   晚上,赵安玥摸着自己的大肚子,拉着顾淮景说话。   “没想到小安鱼在我肚子里都九个多月了,现在小安鱼终于快要出来了。”   顾淮景在心里也跟着感慨了一句,是啊,已经九个多月了。   赵安玥兀自道:“等小安鱼出来,我就要大吃一顿,还要骑着棕蹄在街上狂奔!”   顾淮景则是看了看她,眼里有些异光。   赵安玥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奇怪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顾淮景移开视线,“我只是在想,等小安鱼出来之后,我应该就能吃饱了。”   赵安玥没往那方面想,有些疑惑:“你吃没吃饱和小安鱼有什么关系呀?小安鱼在我肚子里,又不在你肚子里,你又不要忌口。”   顾淮景微微笑了笑,低头在赵安玥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安玥脸色瞬间通红,她羞恼道:“顾淮景!你…你无耻!”   就在这时,小安鱼动了一下。   赵安玥摸着小安鱼道:“你看,连小安鱼也觉得你无耻!”   顾淮景笑道:“如果我不无耻,现在哪里来的小安鱼?”   赵安玥张了张嘴巴,没话说了。   她哼了哼,红着脸,拉上被子,转身背对着顾淮景,不理他了。   时间也已经不早,顾淮景索性便熄灭了烛火,在赵安玥身侧躺下。   夜色安静,月光洒了一地,柔和得仿佛亲人间的呢喃。   只是刚睡下没多久,赵安玥便觉得肚子开始不舒服,一下一下的疼。   她额间起了汗,口中溢出呻.吟。   这几日顾淮景本就格外注意赵安玥的一举一动,他立马睁开了眼睛,伸手过去,便摸到了赵安玥皱起的眉。   “玥儿,怎么了?”   赵安玥:“顾淮景,我觉得肚子有点疼,而且我感觉有东西流出来了。”   顾淮景立马翻身,一边点灯,一边对外头候着的下人吩咐道:“赶紧叫产婆过来,顺便让刘大夫也过来待命。”   赵安玥这几天便觉得有些轻微的不舒服了,她知道小安鱼就快要出来了。   可现在,是她感觉最为强烈的时候,肚子的小安鱼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出来。   在这之前,她从来没觉得害怕过。可事到临头,她真的有些害怕。   产婆很快就到了,她们看到顾淮景的时候,恭敬道:“皇上,请您移驾殿外,这里交给奴婢们便好。”   赵安玥听了,下意识就抓住了顾淮景的衣袖。   顾淮景安抚的拍了拍赵安玥的手,对产婆道:“你们做你们的,不用管我。”   说完后,他蹲在床边,紧紧抓着赵安玥的手,吻了吻赵安玥湿润的眼睛,一声一声的告诉她:“玥儿,别怕,我在。”   黎明破晓之时,随着几声清脆的哭声,小安鱼降临了。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个小皇子!”产婆将小安鱼包好,喜笑颜开得送到赵安玥和顾淮景面前:“小皇子真是像极了皇上和娘娘。”   赵安玥觉得浑身精力都要被抽.干了,可听到产婆的话,她勉强睁开眼睛,满怀期待地看向小安鱼。   顾淮景长的很好看,她自己也不赖。小安鱼要是像他们的话,那定然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孩子。   小安鱼哭了几声就不哭了,此时尚在襁褓中的它睁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迎上了赵安玥的视线。   赵安玥愣了一下,心里想的是白嫩嫩的小安鱼,可看到的却是个皱巴巴的丑安鱼。而且他眼睛很大,更显得一张小脸很奇怪,且连头发都还没多少。   赵安玥真的很失望:“小安鱼好丑啊。”   然后,顾淮景便看到小安鱼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周上了个挺好的榜单,然后我便在非V章看都不少骂顾老黑的评论,还有几个因为顾老黑太渣了给我的文打了负分。   我有点……幸灾乐祸hhhhhhh   *   为庆贺小安鱼出生,今天给大家发红包~   psss:周末两天我会争取多写几章的! 第138章 138(一更)   听到赵安玥产子的消息, 赵忻和徐如蕴匆匆赶来。   两人十分担忧,赵忻更是在门外走来走去。   徐如蕴腿脚不便, 坐在外头, 但心里就一直揪着。   女人产子之痛, 她在生玥儿的时候感受过。现在想到玥儿也在承担这个痛苦, 她就不忍心。   按照徐如蕴的经验, 赵安玥估计还要再痛一会儿。   可没想到,黎明破晓时分,他们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哭声。   徐如蕴眼眶含泪。   赵忻也十分激动,手握成拳, 在门外等着产婆把孩子抱出来。   屋内, 赵安玥很累,看了眼丑丑的小安鱼,便很失望的睡着了。   床上一片凌乱, 顾淮景将赵安玥抱到屏风后头的软塌上。路过的时候,他脚步稍顿, 低头看了看眼角还带着点泪的小安鱼,对产婆道:“抱出去让宴帝宴后看看吧。”   产婆应了一声,把孩子抱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 小安鱼已经不哭了。正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看着他的人。   赵忻和徐如蕴欣喜若狂,徐如蕴亲手把小安鱼接了过来:“和玥儿小时候好像,皇上,你看看他的眼睛, 和玥儿一模一样呢。”   赵忻低下头看着,轻轻摸了摸小安鱼的脸颊,神色激动:“小安鱼,我是皇祖父。”   小安鱼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   外边赵忻和徐如蕴抱着小安鱼爱不释手,屋内顾淮景则将赵安玥轻柔的放在软塌之上。   怕她不舒服,他给她擦了擦身子,然后亲手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赵安玥额头起了点汗,发丝有点湿润,他伸手将她发丝往旁边抚了抚,低下头在她眉间印上一个轻柔的吻。   屏风外头,宫女们迅速把床上东西给收拾了,房间再次焕然一新。   顾淮景将赵安玥抱回了床上。   赵安玥睡到午后方醒,醒来的时候她下意识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如今变得十分轻松自在,和怀着小安鱼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她还有些不习惯,手伸在自己肚子上,肚子已经瘪下去了。   而原先在她肚子里的小安鱼,此刻被顾淮景抱在手上。   他刚好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她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了过去。   顾淮景迎上她的视线,微微一笑:“醒了?”   赵安玥点点头,自己爬了起来:“我饿了。”   樱鱼们连忙将早已备好的膳食端在赵安玥旁边。顾淮景走了过来,坐在床侧。   小安鱼醒着,小小的手握成小拳头,眼睛这里看一会儿,那里看一会儿。   赵安玥探着头瞥了一眼,问顾淮景:“这真的是我生出来的吗?真的好丑。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橘子吃太多了?但是他很白啊,就是皱巴巴的。”   小安鱼的眼睛顿了一下,目光看向了说话的赵安玥。   顾淮景轻轻摇头:“他这是还没长开,等过段时间,他会变得好看。杨卫礼的孩子你不是见过?”   经过顾淮景一提醒,赵安玥瞬间就想起来了。   当初姜佩绮生下孩子时,她去看过几眼。一开始确实不好看,后面才渐渐好看了起来。   赵安玥顿时放下了心,喜笑颜开的拿着汤勺喝补汤。   她就说嘛,她这么漂亮,肯定生不出丑孩子。   “该给小安鱼起名字了。”顾淮景看着怀里的孩子,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赵安玥随意道:“就叫顾安鱼。多好的名字!”   顾淮景眉头一扬,淡淡道:“你给他起这个名字,小安鱼长大后怕是会怨你一辈子。”   赵安玥咬着勺子:“可是我想不出来更好的。”   顾淮景微微一笑,低头看着小安鱼。   小安鱼也正在看着顾淮景,看到顾淮景的笑容时,小安鱼也荡开了笑容。   他道:“叫顾景安吧。”   顾淮景的景,赵安玥的安。   赵安玥一愣,下意识看向了他。   顾淮景看了过来,笑意温柔,眉间如三月杨柳:“你觉得如何?”   赵安玥不知为何,脸上一红:“我…我也觉得挺好的。”   从此,小安鱼有了名字,叫顾景安。   只是赵安玥依旧叫他小安鱼。   小安鱼不负众望,一天一天地长开了。   他的眼睛像赵安玥的,又大又亮,看着人的时候,总感觉能看到人心里头去似的。   他的鼻子和唇像顾淮景,鼻子挺而直,唇微薄。   总之,现在,在赵安玥眼里,他已经是一只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的小安鱼了。   赵安玥的月子坐了一半,还有一半。   大家都不让她出门吹风,她闷得慌。   整日除了骚扰顾淮景外,就是玩小安鱼。   小安鱼和其他爱哭的宝宝不一样,他基本上不哭。   他很安静,在床上没有人管他,他也能不哭不闹的躺着。   赵安玥觉得他脸嫩得像豆腐,想起来了就要摸一把。小安鱼除了皱了皱脸,也没有其他反应了。   有时候,小安鱼看着赵安玥的眼神,带着点和顾淮景如出一辙的无奈。   虽然长了一双像她的眼睛,可为什么眼神却像顾淮景呢?   赵安玥忿忿不平的想着。   顾淮景给小安鱼挑选了最好的乳母。   但是赵安玥大多数时候还是会自己亲自喂.奶。   小安鱼进食的时候,也非常的乖。   赵安玥越看越喜欢,觉得自己的小安鱼是天底下最好的乖孩子。   每日,她都要把小安鱼放在身边,抱在怀里睡觉。   顾淮景对此颇有微词。   可是他也没说。   本来他以为赵安玥生了小安鱼外,他便可以无所顾忌了。可那日,李大夫为刚出生的小安鱼诊脉,离开前特地嘱咐了几句。   说是这一个月,不适合房事。   顾淮景捏了捏眉心,只能忍着。   但是赵安玥有时候会喂小安鱼,虽然避开他。但两人住在一块,顾淮景总能撞上好几次。   他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的落在赵安玥身上。   生完孩子的赵安玥,身上多了几分女人的味道。清纯中透着妩媚,勾人得厉害。   赵安玥听到顾淮景走进来,转过身子遮了一下,把小安鱼放下,然后整理好衣襟。   只是无意间,顾淮景还是看到了一些风景。   他眼中瞬间沾染上一些让人害怕的东西。   顾淮景垂下眼帘,看着餍足着躺在床上的小安鱼,走了过去。   赵安玥到现在还是不太习惯喂小安鱼的时候身边有人,特别是顾淮景。   他无意间的目光,总是让赵安玥很害怕。   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顾淮景把小安鱼抱了起来。   整理好衣襟的赵安玥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要把他抱到哪里去啊?”   顾淮景没回答赵安玥,把小安鱼送到了樱鱼的怀中:“给乳母抱去。”   樱鱼应了一声,抱着小安鱼退下了。   赵安玥轻轻皱着眉:“小安鱼吃饱了,抱到乳母那里去干什么?”   顾淮景关上了房门,转身看着赵安玥,眼眸深深:“我没吃饱。”   赵安玥:“……”   她脸色一红,明白了顾淮景的意思。   她赶紧从床上下来,有些紧张:“坐月子的时候是不能做那些事情的。”   顾淮景朝赵安玥走去,一把抱住赵安玥,埋在她脖颈之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磁性十足,让赵安玥身子都软了一下:“我不对你怎么样,小安鱼不是吃饱了吗?但我看还有剩的,我来帮他。”   赵安玥惊呼了一声,连忙抓住他的手。   可软绵绵的她哪里是顾淮景的对手,他一只手就将她的两只手扣在身后,然后单手把她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   最后,赵安玥承受不住,抓着顾淮景的头发,哭了出来:“顾淮景,小安鱼要没有了……”   顾淮景抬起头,回到赵安玥的唇上,吻了吻她。   半餍足的男人心情好了很多,他去乳母那把小安鱼亲自接了回来。   只是,顾淮景从乳母手里抱过小安鱼的时候,小安鱼睁开了眼睛,嗅了嗅鼻子,眼睛落在顾淮景身上。   亮亮的,视线不动一下,仿佛在说话。   顾淮景低头一笑。   这小子长大后应该挺聪明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待会还有更新   突然间想以小安鱼为男主写篇文,专栏里《顾景安》那篇,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先收藏~ 第139章 139(二更)   赵安玥被顾淮景气到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抱着小安鱼,背朝着顾淮景, 颇有种‘再也不理你了’的架势。   顾淮景得到了满足, 倒是无所谓。   只是待赵安玥睡下后, 他特地把被赵安玥压在身下, 发出弱小闷吭声的小安鱼解救出来。   这些日子小安鱼长开了, 白白嫩嫩的一团很好看。   不仅是赵安玥自己喜欢,连那些看到的宫女太监,都没一个不喜欢的。   所以每日赵安玥都要抱着小安鱼睡。可是赵安玥的睡姿,顾淮景深有体会。   第一晚的时候, 他就知道等赵安玥睡着后, 小安鱼定然会被压。   果不其然,他当晚就听到了小安鱼弱小的哭声。   小安鱼是个不爱哭的孩子,发出哭声了, 说明确实受到了威胁。   自那日以后,顾淮景总是留个心眼, 等赵安玥睡着后,他都会把小安鱼抱出来,免得赵安玥压到孩子。   顾淮景拍拍尚在沉睡中的小安鱼的脸, 把小安鱼放到了自己身侧,跟着睡下。   夜间小安鱼饿醒,顾淮景便把孩子抱给了乳娘。   他起身后就再也没有躺下,而是倚在房间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月色。   明天, 一切都该了结了。   他阖上双目,背影寂寥如月光,但他内心并不孤单。   因为现在的他,有所爱之人,有护之人。   **   第二日午后,赵安玥和顾淮景用完午膳。   坐月子连房间都要少出,赵安玥这些天,除了逗小安鱼外,便是在房间画画。   顾淮景是怀南公子,赵安玥便要让他教她。   顾淮景自己也没什么事情,平日倒也会指点一二,偶尔还借由教画的由头,对赵安玥动手动脚。   只是今日午后,顾淮景却道:“玥儿,我要去见你父皇。”   赵安玥拿笔的手一顿。   她抬头看向顾淮景,顾淮景站在离她三步开外的位置,静静的看着她。   赵安玥咬着唇,低下头,小声道:“知道了,那你快去快回吧。”   顾淮景笑了一下:“玥儿,你知道我去是要干什么吧?”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顾淮景的表情没有任何疑惑。   赵安玥并不笨,只是很多事情她不愿意多想。或许是觉得那样太麻烦,也或许是觉得那样太累。   但是她之前回大宴,替她父皇母后守着这大宴江山,定然是好好想过一番的。   那么,她不会不知道他的打算。   在他给她写出那份香囊中的名单时,她应该就会明白了。   赵安玥再次抬起头,她睫毛轻颤:“知道我也阻止不了你啊。”   顾淮景淡淡道:“那么你想阻止我吗?”   赵安玥咬着下嘴唇,半晌摇了摇头。   顾淮景朝赵安玥走了过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了,我去去就回。”   **   殿内。   顾淮景跟着言公公走了进去,赵忻坐于主位,居高临下的看着顾淮景。   言公公没敢多停留,把顾淮景带进来后,就退了下去。   庄重的大殿里,一片静谧,只有香炉里的烟渐渐飘起,龙涎香的味道充斥殿内。   “祁帝找我何事?”赵忻有些不自然的问道。   顾淮景如今和赵忻的关系有些尴尬。两人互相都以‘祁帝’、‘宴帝’相称,透露着一股疏离。   对赵忻来说,一开始他定然是厌恶顾淮景的。因为顾淮景,大宴惨输大祁,他被迫将最宠爱的女儿嫁给了他。   而且赵安玥刚嫁过去的那段时间,下人寄回的信件里写顾淮景对赵安玥很不好。   顾淮景府中有侍妾宋姊然,据说他还为了宋姊然,要对自己的女儿动用家法。   从小到大,赵忻连赵安玥磕碰一下都要心疼,更何况是听到这样的事情?   但是后来,李成举却说事情兴许有误会,让他切莫冲动。   在他没见到顾淮景之前,他还是觉得事情没有误会,顾淮景就是这样狠毒的人。   可是等他真的见到顾淮景,他相信这之间确实有误会。因为顾淮景对玥儿的一言一行,他能感受的出来,这顾淮景定然是很喜欢玥儿的。   顾淮景喜欢玥儿,而且待玥儿很好。身为父皇,赵忻心里定然欢喜。   可是他们的身份地位,却让赵忻知道,自己这个女婿,不一般。   按照两国间的实力,顾淮景其实还隐隐压他一头。   所以两人的相处很尴尬,赵忻也不便直呼‘淮景’,只能叫一声‘祁帝’。   顾淮景也从来没有称呼他为父皇,但是他听到顾淮景叫蕴儿是叫母后的。   可是哪想,今日顾淮景主动求见,而且进殿之后,还给他浅浅行了一礼,破天荒的叫了声:“父皇。”   赵忻心里一惊,脸上有点诧异。   顾淮景抬头,望着赵忻,眼里很平静:“您现在身体感觉如何?”   赵忻又是一愣。   他用了药王谷的药后,身体好了一些。   但到底治标不治本,赵忻还是常常咳嗽,夜间哪怕盖足了被子,他也还是觉得冷。   赵忻心里很清楚,自己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他从小体弱,能活到这个岁数,已是上天怜爱。   所以小安鱼出生,他很开心。但他又很担心,小安鱼是顾淮景的皇子,是大祁的皇子。   但是,他想开口向他们留下小安鱼,让小安鱼继承大宴大统。   赵忻相信,顾淮景和赵安玥都年轻,他们绝对可以再诞下皇子,再找到继承人。   只是赵忻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今日顾淮景亲自找上门来,赵忻觉得,这是一个开口的好机会。   他下意识咳了一声,开始为自己的要求铺垫:“好了一些,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顾淮景微微一笑:“父皇,药王谷有一处药泉,里头有无数灵丹妙药,更是天然的热温。父皇您体寒,如若前往药王谷休养,定然能颐养天年。”   赵忻知道这件事情,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去那药王谷:“我是大宴皇帝,如何能离开?”   大宴是他的责任,他不可能抛下大宴。   顾淮景站在下方,仰着头,位置上看起来比赵忻低了一截,但他的气势,这个世间没有人能和他比拟。   他站于永安大陆的巅峰。   顾淮景双手负于身后,非常自然地道:“您退位,把大宴让给我。”   赵忻闻言,脑海一片空白。   他以为是他自己听错了,可看着顾淮景的神色,他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赵忻大怒:“祁帝,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淮景抬腿,四处微微走动,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从他嘴里出来仿佛理所当然:“您退位,把大宴让我给我。如今我手里有大祁,有蛮族,只差一个大宴,永安便一统了。父皇,按照您往日对我的了解,难道您觉得我会区区满足于大祁和蛮族?”   “我要的,从来都是整个永安。”他轻轻道。   赵忻手握成拳,青筋暴起,想说点什么,但却抑制不住的猛烈咳了起来。   顾淮景看着赵忻咳红了脸,话依旧没停:“待我从父皇手里接过大宴,我会统一三国,废大祁、大宴、蛮族,改国名为永安。我的后宫,只会有玥儿一个人。这永安的太子,也只会是景安。”   赵忻看向顾淮景,眼里有些许愕然。   顾淮景轻轻一笑:“父皇,我认为此事对您利大于弊。您如今身体虚弱,如若不前往药王谷,也活不了几个月。您如今膝下无继承人,恐怕您心里头的人选是景安吧?但是景安是我长子,我的长子,只会是永安的太子,不可能只是大宴的太子。”   “景安血脉里也有赵家血统,他继承永安,父皇您也不算是将江山拱手让人。我今日来向你要大宴,也只是想在我手里把三国一统,再完整的交给景安罢了。”   赵忻喝了口水,压下咳嗽,沉声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顾淮景摇摇头,叹道:“父皇,恐怕您没有选择的机会。”   赵忻面色颓然,自嘲的一笑。   是啊,他没有选择的机会。他终于明白,当日大宴兵败时,为何大祁要向他讨要赵安玥,并把赵安玥嫁给顾淮景了。   他曾以为那是羞辱,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赵忻看向顾淮景:“当日你迎娶玥儿,为的就是今日局面吧。”   顾淮景脸色平静,点头:“是。”   赵忻冷笑一声:“祁帝果然好算计,你如此算计玥儿,就不怕玥儿知道后伤心?”   顾淮景眼眸微垂,勾了勾唇,没接赵忻的话:“今日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父皇好好想想罢,待景安满一月,还请父皇颁布圣旨,自请退位。”   顾淮景也不待赵忻同意,低了低头,便转身离开了。因为他有足够的把握,赵忻只能同意。   他今日并不是来请求赵忻同意,而只是来告知一声。且念赵忻是赵安玥父皇,他给足了赵忻脸面,也做足了礼节。   当年他还是怀南公子的时候,曾经过宴城。   听说大宴皇帝只有一女,此计便应运而生。   顾淮景是将门之后,战术更是出神入化。但是,他从来不喜欢打仗。   小时候,他跟随父亲前往北夷守卫大祁时,便对父亲说过:“把永安一统,不就不用打战了吗?”   父亲训斥过他,让他谨言。   但这个一统永安的愿望,便留在了他的心里。   利用赵安玥的身份,是他算过损失最低的方法。   不费一兵一卒,不用两国交战,不用百万将士伤亡。   而赵安玥,他能补偿的便是一世珍重。   那时,凭他自己对自己的了解,他不会爱上任何人。   但是没关系,他依旧会待她以礼,日后身边也只会有她一人。   如今看来,这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计谋。   不是因为他得到了大宴,而是因为他凭此得到了赵安玥。   作者有话要说:  怕有些同学没看到,我再啰嗦一下,今晚在专栏新开了一本预收文《顾景安》,看书名你们就知道了,感兴趣可以先收藏~ 第140章 140(三更)   顾淮景回来的时候, 赵安玥还在画画。   她画画的时候表情十分认真,眉心微微蹙着, 唇也紧紧抿着。   顾淮景没打扰她, 轻声走到她身后, 看了一眼。   赵安玥在画棕蹄、小黄猫和大肥猫一起的画面。   顾淮景在大祁的时候就发现了, 赵安玥画动物或者风景类, 都很有神韵。   但是人物画像上就稍逊一些。   过了一会儿,赵安玥放下笔,满意的笑了笑,问顾淮景:“怎么样?我画的不错吧!”   顾淮景已经拿着本书在旁边软塌上看着了, 闻言点点头, 随意道:“嗯,挺好的。”   赵安玥顿时就不乐意了:“顾淮景!你还没看呢!”   顾淮景翻过一页书,为自己辩驳:“我刚刚回来时候, 看过一眼。”   赵安玥气呼呼的走到顾淮景面前:“但你看的时候我还没画完呀。”   他放下书,靠在软塌上望着她:“我已经从你画了一半的图中看到了全貌。”   “我不管。”赵安玥说不过他, 就伸出手硬生生将他拉了起来。   顾淮景要是不愿意,哪里是赵安玥能拉起来的。   反而是赵安玥被顾淮景扯了下去,迎面摔在了他身上。   赵安玥很生气, 在他身上扑腾着:“你放我起来!”   “不放。”顾淮景轻轻笑道,一个翻身,变下为上,就将人压在了软塌上。   赵安玥画画的时候,鼻尖上沾了点墨, 在白皙的脸庞中显得格外明显。   顾淮景伸出手,用常年握剑,而略微粗.糙的指腹摩.擦着她鼻尖上沾着的墨迹。   痒痒的,麻麻的。   顾淮景低下头,咬.上了赵安玥的唇。   赵安玥意思着挣扎了几下,微仰着头回应着他的吻。   火一触即发,原先是个温情的吻,后来渐渐变了味道。   顾淮景越发的用力,赵安玥嘤咛出声,娇软的声音,让他加深了这个吻。   衣襟也不知何时,乱了。   就在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之时,门外传来小安鱼咿呀咿呀的声音。   吃饱了的小安鱼似乎要找赵安玥,乳母便抱了过来。   屋内静悄悄的,没看到人,怀里的小安鱼一个劲的要往旁边而去。   乳母怕小安鱼哭了,于是就跟着小安鱼的意愿走了过去。   大眼瞪小眼,小安鱼望着软塌上有些狼狈的赵安玥和顾淮景,开心得笑了。   他伸开双手,就朝赵安玥和顾淮景两个人仰去,是要抱抱的意思。   赵安玥红着脸,实在觉得难为情,干脆把头埋在顾淮景怀里。   顾淮景单手抱着赵安玥。   他还没从刚刚的情动之中缓过来,呼吸还乱着,他凉凉地看了乳母一眼。   乳母大惊失色,脸色一白,立马抱着小安鱼逃一般地小跑了出去。   乳母怀里的小安鱼有些迷茫,他咬着自己的小拳头,望着身后的父皇母后,轻声叫着:“呀呀咿呀咿呀咿……”   **   三日后,赵忻来了。   顾淮景正在和赵安玥下棋。   赵安玥是乱下的,她也不管对不对,全部凭借喜好,这里放一颗,那里放一颗。   每当顾淮景要赢的时候,她就硬生生把他的棋子给挪到旁边的位置上。   赵安玥这般耍赖的打法还是很有用的,这样他们一盘棋要下很久。   赵忻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赵安玥抢过顾淮景的棋子,胡乱放在角落的画面。   他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下。   赵安玥立马转头看了过去,叫道:“父皇!你来看小安鱼吗?可是小安鱼睡着啦。”   赵安玥指了指旁边的摇篮,里头小安鱼正睡得香甜。   赵忻过去看了一眼。小安鱼真的很可爱,赵忻越看越喜欢。   只是,他今天不是来看小安鱼的。   顾淮景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我去给棕蹄喂一下草。”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顾淮景对赵忻一笑,然后走了出去,给父女两人留下了谈话的空间。   樱鱼送上了两杯茶,赵安玥的是果茶。   她一边喝着,一边等着赵忻开口。   赵忻过了一会儿,才道:“玥儿,三日前小安鱼的父皇来找过我。”   赵安玥微微一笑,露出好看的牙:“我知道,他和我说过了。”   赵忻愣了一下。   他以为顾淮景是瞒着赵安玥的。   “玥儿,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   赵安玥想了想,把茶杯放下,然后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囊取了下来。   她一边解开香囊,一边道:“父皇,顾淮景他没告诉我他要和你说什么。但是我能猜到。”   赵忻笑了。顾淮景说的事情,赵忻都觉得震惊,玥儿又怎么可能能猜到呢?   赵安玥把香囊里的纸张拿了出来。   纸张有很明显的折痕,能看得出来平日经常被人翻看。   赵安玥小心翼翼的把纸张摊开,然后递给了赵忻:“父皇,这是我来大宴之前,顾淮景给我写的。当我看到的时候,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赵忻接了过来,低头看去,结果脸色越来越白。   赵安玥双手捧着果茶的被子,歪着头笑了一下,笑意有些苦涩:“父皇,齐謝的党羽被清除之后,如今的大宴朝廷,几乎都是顾淮景的人。大宴,其实早就是他的了。”   赵忻拿着纸张的手在抖动着。   赵安玥轻轻叹了口气:“父皇,如果不是这些人,如果不是顾淮景的安排,齐謝几年前就已经成功夺位,我、父皇、母后,如今的坟前草都不知要有多高了。”   她知道顾淮景利用了她的身份。   但是她也知道,如果顾淮景没有利用她,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她父皇能力不足,大宴有心之人虎视眈眈。没有能力守住皇位的皇族,只有死亡的命运。   如今这个结局,赵安玥已经很满意。   她身边有他,而且现在两个人还有了小安鱼,父皇和母后前往药王谷的话,还能活很多很多年。   赵安玥看向赵忻,停顿了一会儿,突然间道:“父皇,我记得小时候你和我说过,如果有选择,你不想当皇上,你想和母后游山玩水。”   赵忻呆在了当场。   他当年登基为帝,是因为父兄皆亡,赵氏皇族除了他无其他人选。   他当时醉心诗词,而且刚刚迎娶心爱的女人,只想和徐如蕴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确实不愿为帝,但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习惯坐在了那个高高的位置上。   赵忻面色有些颓然,他站了起来:“父皇知道了,父皇回去再好好想想。”   赵安玥跟着站了起来,她眼眶有些湿润,说话的时候带了点哽咽:“父皇,我想你和母后好好活着,想让你们看到小安鱼成婚生子。”   赵忻闭上了眼睛,胡乱点点头,不敢在留下来,有些狼狈的离开了赵安玥的房间。   他犹豫了很久,去了徐如蕴那里。   听完之后,徐如蕴什么都没有说,让流夕拿了壶酒。   两人坐在窗前,你一杯我一杯,喝到天亮方休。   **   赵忻离开之后,赵安玥跌坐在位置上,眼泪夺眶而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睡着的小安鱼被赵安玥的哭声吵醒,有些着急的踢着双手双脚,咿呀咿呀紧张叫着。   顾淮景匆匆赶了回来,没顾得上小安鱼,直接来到赵安玥身前。   他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赵安玥就伸开双手抱住了顾淮景,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膛之间。   顾淮景身子一顿,双手环过她,将赵安玥紧紧抱住。   赵安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半晌止住哭声,不放心的嘱咐道:“顾淮景,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很好很好很好。”   顾淮景轻轻一笑,摸着她的发丝:“我现在对你不够好吗?”   “嗯!”赵安玥重重点头,“你不让我吃这吃那的,也不让我乱跑,还常常会弄疼我。”说到最后,脸红了一下。   顾淮景道:“那看来我确实不能对你太好。”   赵安玥急了,从他怀里挣扎开来,仰着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望着他,恼羞成怒:“顾淮景!”   顾淮景低下头,一点点吻去她脸上的泪珠。   然后他伸手牵起她的手,温柔地卷开她的五指,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下十八个字:   玥儿,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出自《诗经·邶风·击鼓》   没想到我会三更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是真的进入完结倒计时啦 第141章 141(一更)   小安鱼满一个月的时候, 赵忻颁布了退位诏书。   退位诏书是赵忻自己亲手书写,大致是说自己病重, 需要前往药王谷休养, 故而将帝位让出。但他膝下无子, 考虑良久, 将大宴交给大宴驸马顾淮景。日后大宴大统会由顾淮景交到顾景安手上。   此诏书一发布, 大宴百姓哗然。   然而大宴满朝文武官员,却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平静而又兴奋的接受了这件事情。   顾淮景当天就从赵忻手里接过了玉玺,顺便接过了大宴国事。   大宴朝臣基本上都是顾淮景的人, 他根本用不着对此做出安抚, 他需要安抚的是大宴百姓。   不过顾淮景当年设下此局之时,早已料想有今天,他不可能没有安排。   当普通百姓们还沉浸在震惊和不可置信的情绪中时, 大宴每个城池立马便有威望之人站了出来,大声称赞赵忻退位之举。   “忻帝此举实乃大仁大义!忻帝体弱想必大宴臣民心里都有数, 之前齐謝那老贼造反,便是因为忻帝昏迷不醒!如今忻帝醒来,自知身体有恙, 便早早做了打算,将帝位让了出去,以免数月之后,帝位空悬而导致大宴又再遭一次浩劫!忻帝如此仁心,实乃明君啊!”   “忻帝确实明智, 这新帝人选也颇为讲究。这淮景帝虽为大祁皇帝,但也是安玥公主夫君,是大宴驸马。忻帝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安玥公主。日后安玥公主之子登基帝位,相当于这大宴江山还是在赵氏皇族手中啊!”   “对极对极,而且淮景帝不日之前打下蛮族,如此永安便可一统。从此之后,永安大陆不分你我,大家都是一国之人,再无战乱,实乃永安之福啊!”   这些言论层出不穷,而且都出自于那些威望之辈,往日都是极受百姓尊敬之人,门下还有无数学生。   这些学生自然不会反对老师之言,反而会帮着老师说话。   百姓一听,也越发觉得是这个道理。原本在他们心中万万不可接受的事情,一想,也并不是不能接受了。   但还是有些人跳了出来,说忻帝的举动不就是将大宴拱手相让吗?不就相当于大宴国灭吗?   那些威望之辈,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厉害,听此言论,直接回怼:“这如何算是拱手相让?忻帝体弱,那药王谷的神医可是说了,如若忻帝不前往药王谷休养,便只有几月寿命!宴帝自然要为大宴打算!依你之言,这大宴帝位不给淮景帝,难道给外姓之人吗?!”   “可这淮景帝难道不是外姓之人?”   “淮景帝是我大宴驸马,安玥公主之子顾景安,已经定下是太子了!忻帝的退位诏书你难道没有仔细研读?说是日后淮景帝退位之时会把大统交给景安太子!你的意思难道是景安太子也是外姓之人?身上没有皇族血脉?”   持反对意见的人被怼的哑口无言。   这些赞同顾淮景登帝的人,占据了大多数,反对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他们如今巨潮之中逆行之人,根本改变不了大势所趋。   而且顾淮景接过大宴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肃清朝事,将各地恶名远扬的贪官缉拿归案,引得不少百姓叫好。   不仅如此,有些偏僻之地常常有土匪出没,官方捉拿了几回也没成功,当地百姓深受其扰。   顾淮景便派出了仇尽,让仇尽带着江湖高手,连同当地衙门侍卫,端了好几个土匪窝子。   这些举动,让原先心里有些担忧的百姓纷纷放下了心。   就这样,顾淮景接过大宴之事不到半月,大宴便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色。   连宴城的百姓,脸上都有了笑容。   赵忻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自己住了大半辈子的皇宫,心情复杂。   徐如蕴站在赵忻旁边,等了一会儿,轻柔道:“我们该走了。”   赵忻点点头。   他们今日就要前往药王谷,时日越久,赵忻便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是不适。   再拖下去,他怕赶不到药王谷,就会病发而亡。   赵忻虽然已经不是皇上,但他身边还有妻女。   他当然想好好活着,好好陪他亏欠已久的徐如蕴。   赵安玥和顾淮景从远方走来,顾淮景手里抱着小安鱼。   赵安玥先他们一步,提着裙摆跑了过来:“父皇,母后,你们东西装好了吗?”   徐如蕴伸手牵过赵安玥,笑道:“都已经好了。”   赵安玥点点头,抱着徐如蕴的手臂:“母后,我很快就带着小安鱼来药王谷找你和父皇!”   徐如蕴扫了赵安玥一眼,点点赵安玥的鼻尖,轻斥道:“胡闹,你如今是两国之后,不可再如此行事。好好待在宫中,知道吗?”   赵安玥嘟着嘴,往身后扫了一眼。   顾淮景抱着小安鱼站在赵忻旁边,赵忻见到小安鱼,脸上是控制不住的欢喜。   他退位后的半个月,没有再插手朝事,在宫中常常做的便是和小安鱼一起。   他这皇孙,不过才一个月,便已经是聪慧过人。   赵忻十分喜爱。   顾淮景干脆把小安鱼递了过去,赵忻接过,爱不释手:“景安,皇祖父去养病了,等日后病好,皇祖父再来看你。”   小安鱼笑了笑,手伸过去,抓住了赵忻的头发,咿呀咿呀的叫着。   赵安玥轻轻扯了扯徐如蕴的衣袖,在徐如蕴耳边低语了几句。   徐如蕴脸上有些诧异,但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赵忻旁边的顾淮景看了过来,眉头微微一挑。   几人再说了些话,赵忻和徐如蕴一同上了马车。   赵安玥垫着脚尖,挥动着双手,喊道:“父皇母后,一路小心,我会来看你们的!你们记得等我!一定一定要记得等我啊!”   看到赵安玥在叫,顾淮景手里的小安鱼也啊啊啊叫了几声。   等到看不到人,赵安玥依依不舍的伸回了手。   她几步走到顾淮景身边:“你不是说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吗?快去吧,我来照顾小安鱼就好。”   顾淮景似笑非笑的看了赵安玥一眼:“事情晚点处理也没关系,我可以多陪你和小安鱼一会儿。”   “没事没事。”赵安玥连忙挥手,“你还是先处理国事,国事为重嘛。我和小安鱼反正都在宫中,等你晚上回来再陪我们就好啦。”   顾淮景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什么,把赵安玥和小安鱼送了回去,然后直接去了御书房。   赵安玥看到顾淮景离开后,连忙站了起来,偷偷摸摸的把樱鱼、桃鱼、荷鱼、梅鱼叫进了房间。   “怎么样,我之前交代你们的事情做好了吗?”   四人点点头,樱鱼脸上担忧道:“娘娘,这样真的好吗?您就不怕皇上知道后……”   “不管他。”赵安玥直接打断樱鱼,心有余悸,“我才不要留下呢,太危险了。”   四个宫女没有办法,樱鱼和桃鱼把早就偷偷准备好的行李拿了出来,然后给赵安玥乔装打扮。   桃鱼和梅鱼事先联系好的马车也已经悄悄停在了外头。   以前赵安玥就经常会偷偷溜出皇宫,所以这些事情四个宫女早有经验。   打扮成宫女的赵安玥抱着小安鱼,偷偷摸摸地爬上了马车。   小安鱼眼睛滴溜溜的的看着赵安玥。   赵安玥低下头,看着小安鱼,轻声道:“记住了,不许开口说话。”   “咿呀呀……”   “也不许咿呀咿呀!”   “啊啊啊……”   “也不许啊啊啊,就是不许开口,知道吗!要是坏了你母后好事,我就不给你吃不给你穿,把你丢在大街上。你就是没有爹娘要的孩子了!很可怜的!”   小安鱼似懂非懂,又啊了几声。   赵安玥便把一同带来的小黄猫塞小安鱼怀里了。   小黄猫很乖,在小安鱼怀里不动,还去舔小安鱼的手。   小安鱼看到小黄猫很开心,摸着小安鱼的毛,眉眼弯弯,也不啊啊啊叫了。   马车来到宫门口,梅鱼掀开车帘:“我受皇后吩咐,去给太上皇和太后送点东西。”   侍卫见到是梅鱼,不敢阻止,便放了行。   马车朝城门口而去,直接出了城。   外头,华丽的六辆马车正停在那里。   马车内,赵忻有些疑惑的问道:“到底为何停下?”   徐如蕴也有些不解:“是刚刚玥儿和我说的,让我在城门外等一等,说是她有东西要给我们,但是不能让淮景知道。”   赵忻摇摇头:“也不知玥儿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赵安玥开心的声音:“父皇母后我来了!”   两人一惊,纷纷下车。   “这是怎么回事?”徐如蕴看着大包小包的赵安玥,震惊道。   赵安玥指使着梅鱼她们把自己的行礼往车上放,闻言回答道:“我要和父皇母后你们一起去药王谷。”   赵忻微微皱眉:“玥儿,不可胡闹。”   赵安玥道:“父皇,我不放心你们。我和你们到药王谷后,见你们没事就会回来。”   其实不是的,她只是要出去躲一躲。   这些日子,她在坐月子,不能行房事。   但是现在,离她生下小安鱼已经过了一个半月了,顾淮景肯定是不会再忍下去了。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摇篮中的小安鱼饿哭了,她就已经被顾淮景生吞活剥了!   她要出去躲躲风头!   可她父皇母后不能理解。   赵忻不同意,徐如蕴也不同意:“玥儿,你如今是有身份的人。而且再过几日,淮景便要带你们回大祁,正式将三国一统,改国名为永安。到时你还有永安的封后大典,你怎可和我们去药王谷?”   赵忻点头同意:“玥儿,赶紧回去吧。等我和你母后身体好后,我们会来京都看你们的。”   小安鱼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最后也看向了赵安玥,那双眼睛好像在说:母后,我也觉得皇祖母和皇祖父说的有道理。   最后,赵忻和徐如蕴让宫女们把赵安玥的东西拿了下来,便让马车走了。   临走之前,徐如蕴道:“玥儿,快点回去吧。你如今可是皇后,不能太任性,知道吗?”   赵安玥不敢相信目前发生的一切,她看着离去的马车,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她以为父皇和母后定然是很开心她和他们一道的。   就在这时,身后顾青带着一行侍卫过来了。   顾青弯腰:“娘娘,皇上说,让您不要吹太多风,还是尽早回宫吧。”   赵安玥忿忿不平的打道回宫。   等她回到宫殿的时候,顾淮景正坐在房间里。   他手中执一黑棋,抬头看向赵安玥,微微一笑:“回来了?”   赵安玥朝他哼了一声,绕过顾淮景,自己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不理他。   樱鱼怀里的小安鱼闹着要进来,眼睛看向自己的父皇,是要顾淮景抱的意思。   樱鱼便要抱着小安鱼,走向顾淮景,把小安鱼送过去。   哪想顾淮景道:“你抱着小安鱼出去吧,今日不要来打扰。”   樱鱼愣了一下,只好抱着小安鱼退下了。   赵安玥警惕的抬起了头,看向顾淮景:“你要干什么?”   顾淮景笑了笑,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把门给反锁上了。   赵安玥心中警铃大作,她立马跳了起来,就要从顾淮景身边溜走。   顾淮景捞鱼似的伸出手,把赵安玥捞进了自己怀中。   他下巴抵在她的左肩,吻了吻她精致的耳垂。   赵安玥生了孩子后,身子越发敏.感,一点动静都能让她瞬间软了身.子。   “我觉得小安鱼缺了个妹妹。”顾淮景声音有些模糊。   赵安玥脸上一片红晕,手就要去抓顾淮景的手,可是顾淮景总能轻巧绕过她的手,去往想去的地方。   在顾淮景的亲吻中,她放弃了抵抗。   顾淮景把赵安玥拦腰抱起,放在了床上。   他压了下去。   十个多月的忍耐,终于在今天得到了解脱。   傍晚的时候,外头下起了大暴雨。   那院中开得极好的花,被硕大的雨滴砸下,花瓣掉落,掉在了泥土之上,然后被雨滴再砸进了泥土里边。   雨落花谢,一地狼藉。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章 第142章 142   忍耐得实在太久, 顾淮景一时没控制住,伤到了赵安玥。   赵安玥哭得眼睛微红, 结束的时候, 睁着一双水洗过般的眼睛瞪着顾淮景。   可是, 赵安玥这一眼, 透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媚意。   顾淮景低头安抚般地吻了吻赵安玥, 抱着赵安玥起身,给两人身上收拾了一下。   赵安玥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她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任由着顾淮景帮她清洗。   顾淮景把赵安玥擦干, 抱回床上, 然后起身拿了药膏。   他刚刚仔细看过,他确实伤到了她。   赵安玥抵死不从,但是没有办法, 她浑身软绵绵的,只能咬着牙, 委屈的让顾淮景给她擦了药膏。   两人从午后开始,一直到了现在。   天色已经暗了,月光披满人间。   赵安玥肚子叫了一下, 她躲在被子里,伸出一只洁白的手臂,扯了扯顾淮景:“我饿了。”   饱腹的顾淮景点了点头:“再等会儿,我刚刚已经吩咐下去了,御膳房马上就会送来你爱吃的东西。”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御膳房的人便把东西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   有赵安玥最爱的鱼,还送来了她最喜欢的樱桃。   顾淮景把赵安玥抱在桌前,亲自给她布菜,喂她吃喝。   赵安玥吃了好吃的,心里也满足了,气也消了不少。   她放下筷子:“小安鱼呢?我要看看小安鱼。”   顾淮景正在喝水,闻言抬头笑道:“今天不要小安鱼。”   “为什么?”赵安玥不解。   顾淮景道:“因为今天,我只想和你两个人。”   赵安玥不乐意了:“我不要,我要抱着小安鱼睡。”   顾淮景放下水杯,淡淡道:“你可以抱我。”   赵安玥闻言上上下下打量着顾淮景,毫不犹豫的摇头,嫌弃道:“我才不要你,小安鱼比你好抱多了。”   小安鱼多好呀,暖暖的软软的,她抱着睡可舒服了。   顾淮景眯起了眼睛。   赵安玥感觉到危险,立马缩回了头,不再开口说话了。   她现在还全身酸软着呢,不能惹顾淮景。   而且她也不能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撩拨顾淮景,现在他可不会忍着了,惹了他,最后吃苦的还是自己。   想是这么想,可是赵安玥在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动不动就去招惹顾淮景。   他在房间批阅奏折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自己的双手,要过去扯扯他的衣袖。   最后扯着扯着,总会被他扯在怀里,压在书桌上就来一回。   他在御池沐浴的时候,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要偷偷跑进去,把他换洗衣物拿走。   每次,她进去都会被顾淮景发现,然后被他捉到御池里,在水中被迫和他鸳鸯戏水。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顾淮景都不用自己找机会,只要等着,便有兔子撞上来供他享用。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半个月后,大宴所有事情都已经解决妥当。   顾淮景带着赵安玥和小安鱼,回了大祁。   先是陆路,然后转水路,再由水路转陆路。   这是当初赵安玥和亲的路线,也是如今顾淮景带着赵安玥回大祁的路线。   走水路用的时间最久。   赵安玥望着滔滔江水,对顾淮景道:“我当初和亲的时候,在船上可无聊了。”   顾淮景递了杯酒给她。   赵安玥接过,低下头闻了闻,眼睛一喜:“是青梅酒耶。”   顾淮景点点头,语气循循善诱:“不怎么醉人,你可以喝喝看。”   赵安玥向来喜欢这种东西,不用顾淮景说,她便仰头一口喝下。   酸酸甜甜的,她砸吧砸吧了嘴,把空酒杯递了过去:“我还要。”   顾淮景给她倒了一杯:“别喝太多。”   赵安玥皱了皱眉,瞪了顾淮景一眼,再次一口喝下,然后道:“我还要。”   顾淮景依旧给她倒了一杯,眼光深深的望着她:“再喝你就要醉了。”   赵安玥仰头喝完后,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望着顾淮景:“才不会醉呢,我可是、千杯不醉的哦!”   她手撑在桌子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江水荡漾,她摇晃着身子,深一步浅一步的朝外头走去:“我去看看小安鱼,嘿嘿嘿,小安鱼,母后来找你啦……”   顾淮景站了起来,跟在赵安玥身后,心里默数了三声。   三、二、一。   他伸出双手,精准的接过身子一歪的赵安玥。   赵安玥倒在他的怀里,仰着头看着顾淮景。   她眼神迷离,唇角含笑,声音软的像上好的蜜糖:“顾淮景,你真好看。”   赵安玥酒量不好,三杯就倒。   而且喝醉的她,非常动人,特别是在床上。   顾淮景低下头,咬了咬她含着酒香的唇,语气危险:“你更好看。”   江水滔滔,船儿摇摇。   上头的月亮都羞红了脸。   **   一路上,他们也不急。   竟是花了两个月,才到了大祁京都。   顾淮景很低调,没有让人来接,带着赵安玥和小安鱼直接回了皇宫。   顾老夫人如今已是太皇太后,她早早收到消息,心急如焚的等着。   顾淮景先下了马车,他对太皇太后行了一礼:“皇祖母,我们回来了。”   太皇太后看了顾淮景一眼,便把视线落在了马车之中:“玥儿和小安鱼呢?”   赵安玥抱着小安鱼钻出了马车,甜甜道:“皇祖母,我在这里呢!”   太皇太后眼睛微微湿润。   顾淮景一手接过小安鱼,一手牵着赵安玥。   赵安玥扶着顾淮景的手,跳下了马车。   太皇太后看看小安鱼,又看看玥儿,拉着赵安玥的手:“玥儿,你辛苦了。你知道祖母听到你出事,有多担心吗?”   赵安玥抱着太皇太后,撒娇道:“皇祖母,我现在没事了。我运气很好的,不会有事。”   太皇太后这才把这颗心放了下来,她看着顾淮景手里的小安鱼。   小安鱼咬着自己的小拳头,歪着头看着太皇太后,突然对太皇太后一笑。   太皇太后一愣,反应过来,眼里是怎么也掩盖不掉的欢喜。   顾淮景走过去,把小安鱼递给太皇太后:“皇祖母,你先把小安鱼带回宫中照料吧,我和玥儿刚到,还要整理一下东西,怕是顾及不到他。”   小安鱼对顾淮景把他随手丢给他人的行径,已经习惯了。   他乖乖地被太皇太后抱着,离开的时候,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父皇母后。   赵安玥在忙着让下人搬她的画,没理小安鱼的回望。   顾淮景倒是看见了,对上小安鱼亮亮的视线,挑了挑眉。   他跟着收拾了东西,然后也来不及喝杯茶,便去见了朝臣们。   算起来,顾淮景离开大祁也已经有十个多月。   这十个多月,朝中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杨卫礼他们代劳。   杨卫礼如今显得更加温润,但看到顾淮景的时候,还是难掩激动,和一众朝臣跪拜了下来:“臣给皇上请安,皇上您终于回来了!”   大祁事情压在杨卫礼身上,弄得杨卫礼很忙。他每日都没什么时间陪伴姜佩绮和孩子。   如今顾淮景回来,杨卫礼想着自己终于能空出时间了。   然而杨卫礼不知道,顾淮景就算回来了,日后很多事情也依旧是他在忙……   摊上一个完成一统大业之后就偷懒的皇帝,只有杨卫礼才知道,这有多痛苦。   **   顾淮景在御书房里和朝臣们商量永安一统的事情,大宴的事情他回来的时候,他自己已经处理好了。   而且如今大宴还有李成举在,只要大祁这边一声令下,那边便没有任何问题。   蛮族他走的时候,重要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有唐有银。   这些日子过去,唐有银也已经将顾淮景交代的事情做完了。   所以,永安一统,不再有任何问题,目前只是礼节上的仪式。   他把这事交给了礼部,让礼部开始准备登帝大典和登后大典。   这样一商量,便到了深夜。   礼部尚书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顾淮景见事情交代得差不多,就把人放了回去,只是临走之前,特意吩咐了礼部尚书几句:“皇后的礼服,要设计的漂亮贵重一些。”   礼部尚书连忙应下:“是。”   顾淮景点点头,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他回了殿中,这个时间,赵安玥早就已经睡着了。   小安鱼今晚在皇祖母那边,赵安玥想着皇祖母一个人孤独,也没去接回来。   她睡得大大咧咧的,一只脚都在被子外头。   顾淮景走过去,将她把脚放进被子中,然后掀开被子在她身侧躺下。   他将她抱在怀中,吻了吻她的眉眼,内心是无法言喻的满足。   **   大典订于一月之后,那是个很好的黄道吉日。   这一个月里,顾淮景很忙,但赵安玥却很悠闲。   后宫之中只有赵安玥,赵安玥不管事情。   后宫里的所有一切事情,都是由以前顾国侯府的老管家顾曲在管。   顾曲已经习惯了。   他做事,太皇太后不问,顾淮景不问,赵安玥更不问。   顾曲暗自腹诽,自己就算把国库搬空,中饱私囊,这三位主子都不会发现。   顾曲每日忙得脚不沾地,赵安玥则老是往宫外跑。   她去见了很久没见的姜佩绮、刘梓、佟冉琴她们。   如今赵安玥身份尊贵,三人一开始还有些顾虑。   但赵安玥依旧和以前一般,没有点皇后架子,四人相处的模式,便和以前一般无二了。   刘梓依旧很操心,一直提醒赵安玥:“皇后,你如今可要多多注意。历来皇帝都是三宫六院的,此事你心里怎么想的?”   赵安玥喝着果茶,闻言道:“我恨不得顾淮景赶紧广纳妃嫔!”   她日子过得可惨了,顾淮景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常常会被顾淮景折腾得很惨。   要不是她身体好,换成其他女子,骨头架子早就被拆散了。   刘梓心里惊了一下,实在没想到赵安玥这么大度。   她回去之后,就把这事情和自己的夫君说了。   结果编修大人道:“你可千万别提这件事情!”   刘梓不明白:“为何?”   编修大人叹气:“就在前几日,军中的李将军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里,便在皇上面前提了一嘴,问皇上什么时候选秀。你猜皇上怎么说的?”   刘梓捶了编修大人一拳:“怎么说的?你快说,别吊着我!”   编修大人道:“皇上说‘忻帝将大宴交给朕之时,朕曾许诺过日后后宫之中只会有皇后一人,李将军今日所言,难道是要朕撕破和忻帝的承诺?你要破坏永安一统?’,皇上这话,摆明了就是给李将军扣下一顶阻碍永安一统的帽子!李将军当场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连呼不敢,皇上才轻飘飘放过了。这事情发生之后,谁还敢让皇上选秀?”   刘梓眼中也有些惊奇,半晌笑道:“这样倒好,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怕皇上要选秀,到时候那些恶毒的妃子陷害皇后呢。”   编修大人摇摇头,没说话,躺在床上:“行了,睡吧。马上就快到大典了,明日我又要早起。”   **   皇宫里。   酣畅淋漓之后,赵安玥被顾淮景抱在怀里。   赵安玥想着白日刘梓姐姐说的事情,仰着头问道:“顾淮景,你真的不纳妃嫔吗?”   餍足的男人慵懒地嗯了一声。   赵安玥想了想,伸手拍了拍顾淮景:“我想了想,你还是纳几个妃嫔吧。”   顾淮景睁开了眼睛,低头望着赵安玥。   然后他突然间笑道:“好啊。”   赵安玥一愣。   这事情她这些日子问过很多次了,顾淮景都说不纳妃嫔,她心里其实开心的很。   今日她也以为顾淮景会说不要,可没想到他居然说了好!   赵安玥脸色一下子就黯淡了,她伸手,把顾淮景的手挪开,然后一言不发的卷着被子,卷到墙边,贴着墙,咬着唇,一字不说,背对着顾淮景。   顾淮景轻轻笑了一下,贴了上去,连人带被子重新抱了回来:“怎么了?不开心?”   赵安玥声音都带着点哭腔:“我才没有不开心,我可开心了。”   “是吗?”顾淮景点点头,“那好,我明日便让人给我物色几个妃嫔。”   赵安玥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她坐了起来,一脚就踢了过去:“我不要你了,你下去!”   顾淮景接住她的脚,不放。   赵安玥挣扎了几下,见挣扎不开,索性躺下,埋在了被窝里:“你之前还和我说只要我一个人呢,结果现在你就要纳妃嫔了。”   顾淮景笑着把人抱了回来,吻着她的唇角,柔声哄道:“我早就说过只有你一个人,你日后不许再和我提此事了,知道吗?”   “那如果我还提呢?”赵安玥眨着眼睛问道。   顾淮景一笑,翻身将赵安玥压了下去。   刚刚才经历一番的赵安玥低声抽了个凉气。   他压着她,在她耳边道:“你再提一次,我就让你好好哭一回。”   顾淮景说到做到。   这个晚上,赵安玥是哭着睡着的。   之后,赵安玥再也不敢和顾淮景提了。   **   时间过得飞快。   大典之日,艳阳高照。   身穿金黄色龙袍的顾淮景,牵着凤袍加身的赵安玥,在满朝文武百官的跪拜下,一步一步走上那至尊之位。   这不是大祁的皇位,更不是大宴的皇位。   这是永安国的皇位。   如今永安大陆,再无大祁,也无大宴,更没有蛮族。   永安大陆,只有一个永安国。   永安帝顾淮景,也只有一个皇后赵安玥。   他牵着自己心爱的皇后,坐在了那最高的位置上。   脑海中突然间浮现多年前的记忆。   那时候,他十几岁的年龄,父亲死于战场,顾国侯府只剩下他和祖母。   他以怀南公子的身份游历各地。   他经过了宴城。   赵安玥那时才五、六岁,生得粉妆玉琢,眼睛很亮,也很调皮。   听说大宴皇帝赵忻至今只有一个女儿,顾淮景便见了赵安玥一面。   赵安玥跟着徐如蕴,在宴城外的寺庙为当时病重的赵忻祈福。   赵安玥偷偷从母后身边溜了出来,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哭。   顾淮景走了出去,问哭着的小女孩:“你为何而哭?”   小小的赵安玥抬起了头,看着高高的顾淮景,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我父亲生病了,大夫说父亲活不了多久了。我很害怕,我想要父亲好好的。”   顾淮景想了想,蹲了下去。   他静静的看着她:“你想你父亲病好,是吗?”   小小的赵安玥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顾淮景微微一笑:“我有办法。”   小小的赵安玥眼睛一亮,立马抓住他的衣袖:“大哥哥,你真的有办法吗!”   顾淮景点了点头:“我可以救你父亲一命,只是有所得必然便有所失。”   小小的赵安玥不太明白,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顾淮景道:“我不会白救,我有条件。条件和你父亲有关,也和你有关,你能接受吗?”   赵安玥还是不大明白,但她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时候的她,只要父皇病好。   顾淮景将衣袖从她手里抽.出.来:“我明白了。”   说完后,他便走了。   他给赵忻服用了百灵丸,保赵忻一命。同时给赵忻下了绝后代的药。   然后他离开了宴城。   只是他知道,赵安玥日后一定会是他的妻子。   他让自己安排在大宴的人,好好护着赵安玥。   并让他们定时送来赵安玥的消息。   消息没有什么有用的内容,几乎都是赵安玥又和哪家的丫头吵架了,又偷偷溜出后宫了,又贪玩了,爬树的时候从树上摔下来了,池塘里捉鱼的时候掉池塘里了,又惹皇帝皇后生气了,但是撒撒娇又糊弄过去了。   他那时对赵安玥并没有任何感觉,他只是好奇。   好奇自己日后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人。   看着那些消息,他觉得赵安玥定然很闹腾。这就有些糟糕了,他喜静,最怕有人吵。   后来见了赵安玥,赵安玥果然很闹。而且赵安玥已经忘记了他。   可是,后来的后来,他又发现,赵安玥不在身边的那些日子,他却觉得无比空旷。   只有赵安玥,才能填满他的空旷。   顾淮景收回回忆,看向赵安玥,眼里带着无尽柔情和爱意。   赵安玥端端正正坐在她皇后的位置上,好奇的四处张望着。   感受到顾淮景的视线,她转过头,对他展颜一笑。   两人宽大的衣袖之下,赵安玥扯着他的手指,摇了摇。   顾淮景伸手,将她的五指包在自己的手心中。   紧紧不放。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有些感慨,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谢谢你们喜欢小公主和顾老黑。   还有点番外,依旧每晚六点更新。   *   感谢以下同学的投喂~【2月25日22:30—3月3日21:24】   火.箭.炮:阿雷拉*2   手.榴.弹:很懒的一个人、Ychbb   地.雷:26233229*2、35660257   *   我的之后会写的古言:   1、《未来的丞相是我夫》,戳我作者专栏【插柳成荫】可见~   文案:纪云汐挑夫婿的眼光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喜欢心机深沉狠绝无情的男人,长相无所谓。   她发现,吴家有个不受宠的少爷不错。   虽然长得普通,但她很喜欢。喜欢的东西,自然要想办法弄到手。人家只是个不受宠的少爷,弄到手对她来说也没什么难的。   各府的小姐们觉得纪云汐一定是眼瞎。   **   多年后,各府的小姐们后悔不已。   吴相爷权倾朝野的气质简直是天下男子第一帅!   纪云汐本人也非常后悔:“我现在不想要了,吴相爷谁要谁拿去!”   吴相爷慢斯条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手:“你当初设计要嫁给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ps:男女主都不是善茬   2、《顾景安》,戳我作者专栏【插柳成荫】可见~   小安鱼为男主的故事,具体还没决定,你们可以先收藏着 第143章 143   大典结束, 赵安玥回宫之后,依旧没有换下她的凤袍。   凤袍很漂亮, 金光闪闪的, 她走过的时候, 那长长的裙摆仿佛金黄色晚霞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虽然这凤袍很繁重, 但赵安玥依旧穿着, 在镜子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小安鱼躺在一边,眼睛落在赵安玥的裙子上。   小孩子特别喜欢亮的东西,小安鱼便一直盯着赵安玥。   赵安玥看到小安鱼的眼神, 走过去, 弯下腰,问道:“母后是不是很漂亮?”   小安鱼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 啊了一声。   赵安玥就权当小安鱼说了是。   她捏了捏小安鱼白白嫩嫩的脸蛋,赞叹道:“小安鱼真乖!”   赵安玥穿了一会儿, 直到顾淮景处理完事情回来。   顾淮景那身繁重的礼服早就已经脱下了,换上了金黄色的便服。   但皇帝的便服,都是上好的, 绣样精致,衬得顾淮景贵气逼人,高高在上,让人不敢直视。   赵安玥正慵懒的躺在软塌上,抠着凤袍上头的金丝线。   见到顾淮景来了, 赵安玥连忙坐起来,指着软塌对面的书桌,十分自然地使唤道:“顾淮景,你快给我画个人像!”   顾淮景脚步一顿,视线在赵安玥美艳动人的脸上扫过,落在书桌上。   发现书桌上,笔墨纸砚都已经为他准备好了。   赵安玥怀着小安鱼的时候,便吵着要让顾淮景给她画一幅画。   这是之前赵安玥的愿望,她一直希望怀南公子给自己作画。   但她没想到顾淮景就是怀南公子,知道后,也没开口过。因为那时候,赵安玥心里可讨厌顾淮景了。   现下,她觉得顾淮景顺眼了,让他给自己作画的心思又活络了过来。   顾淮景自然不会拒绝,但是赵安玥自己又反悔。说自己大着肚子,画出来不好看,等她把小安鱼生出来再说。   一直等到了现在。   赵安玥觉得现在的她是最美丽的,她自然要永久的把这美丽的一幕保留下来。   顾淮景走过去,弯下腰亲了亲她的唇角:“好。”   赵安玥理了理自己的裙摆,一手撑在软塌之上,头撑在手上,唇边带一个淡淡的笑容,朝顾淮景看去。   她的眼神里,带着无意识的勾.引。   顾淮景压下内心的蠢蠢欲动,凝神提笔,一点一点在洁白的画纸上,勾勒出赵安玥的容颜。   他都不用看,早就已经把赵安玥的五官记在了心里。   赵安玥手撑得有点累,看顾淮景也没看她,便泄气地倒回了软榻上。   软塌边放着些糕点水果,她拈起一颗,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午后的日光从窗前洒入,窗外绿树红花,细听还有鸟鸣声。   顾淮景停下笔时,发现赵安玥已经睡着了。   他微微一笑,看向自己的画。   上头的女子,和如今软塌上熟睡的女子,一模一样,□□皆在。   顾淮景叫来樱鱼,让樱鱼好好让人裱起来,仔细珍藏。   樱鱼看了一眼,眼里带着惊艳,和桃鱼两人,将画拿了下去。   小安鱼在床上也睡着了,顾淮景走了过去,抱起熟睡的小安鱼,交给了荷鱼,让荷鱼送到太皇太后宫里去。   然后顾淮景回了房内,把门关上。   赵安玥依旧在软塌之上睡着,她还穿着凤袍,妆容华丽,贵气逼人。   顾淮景早上看到她的装扮时就已经起了心思,刚刚作画的时候更是极力忍着。   现在,连小安鱼都被清出去了,他不再隐忍,压了下去。   这段日子,赵安玥的身体早已经熟悉了顾淮景。   熟悉到顾淮景不用再怕伤到她,直接开门见山。   赵安玥半睡半醒,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在江水之上摇摆。   她仰起头,迷离着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的顾淮景,声音带着哭音:“顾淮景,我不想要……”   昨天晚上,已经折腾了一夜了。   她现在到处还软绵绵的呢。   顾淮景咬着她的唇瓣,笑道:“可是我想。”   很想,非常想,想把她揉进自己的骨头里,想时时刻刻都和她在一起。   **   永安一统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永安大陆。   永安大陆最南,是一片海域,这里有一个农村,村民以打渔为生。   六皇子杨恒轩,以及之前大祁的皇后,和薛让,便生活在这里。   杨恒轩每日都风里来,海里去。他渐渐喜欢上了大海,在大海里找到了属于他的宁静。   大祁那些事情,已经不知道被海风吹到了哪里。   他偶尔想起的时候,仿佛都觉得,这些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他唯一放不下的,是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子,姜佩绮。   但是姜佩绮嫁给了杨卫礼,杨卫礼杨恒轩曾经调查过一番,此人为人正直守礼,佩绮嫁给他,日子应该不会过得很差。   在这片海域,消息很不灵通。   杨恒轩一个月后,才知道永安一统的事情。   如今的永安皇帝,是顾淮景。   杨恒轩有些诧异,但这些到底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有件事情,倒是一直让他很心烦。   大祁的五公主杨羽彤,不知为何居然找到了此处,来投靠了他们。   杨羽彤从小也算是皇后一手带大的,皇后也就将杨羽彤留了下来。   可是杨恒轩偶尔几次看到过杨羽彤看自己的眼神,他有心爱之人,自然知道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如今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杨恒轩根本对杨羽彤没有男女之情。   但是杨羽彤,并没有放弃的意思。   杨恒轩悠悠的叹了口气,靠在甲板之上,一边看着一望无际的海,一边拿着壶酒。   得找个机会和母亲说一声,早日让杨羽彤嫁个男子才行。   他这辈子,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吹着海风过一辈子,也很好。   很巧的,在宴城的张树玉,也和杨恒轩一样的想法。   只是张树玉的父亲不同意,每日和他娘一起催他成婚生子。   张树玉被催得怕了,干脆借着顾淮景传召,自己跑去了帝都,也就是原先的大祁京都。   顾淮景对张树玉其实非常赏识,他打算把永安的军事交给张树玉。   永安刚刚一统,顾淮景很忙。职位有空缺,顾淮景手里人才很多,但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一样,所以放的位置也有讲究。   为了日后清闲,顾淮景这几日都忙到天亮才睡,一直和吏部尚书姜达商量任职的事情。   顾淮景忙了,赵安玥便舒服了。   她在宫中无聊,便常常出宫找姜佩绮她们。   赵安玥回大祁后才知道,姜佩绮又怀孕了。这回已经五个月了。   一回生二回熟,江佩绮说自己和杨卫礼都想生个女儿,儿子实在太闹腾了。   赵安玥道:“真的吗?可是小安鱼很安静呀,不闹腾。”   姜佩绮默默地看了赵安玥一眼,差点被气到。   刘梓磕着瓜子:“娘娘,您也该考虑再生个小皇子了。”   佟冉琴一边喝茶,一边点头赞同。   如今佟冉琴没再嫁人,自己带着孩子,开了个秀坊,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赵安玥立马摇头:“我才不要呢。”   生孩子太辛苦了,不能跑不能跳,很多好吃的也不能吃。虽然小安鱼确实很可爱,她也想要一个和小安鱼一样可爱的女儿。   “那皇上是怎么想的?”佟冉琴有些好奇地问道。   顾淮景当然是也想要个女儿啊。   赵安玥咬着唇,心里忿忿地想着,如果顾淮景也可以生女儿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不双更啦 第144章 144   礼部最近在准备太子的周岁宴。   顾青和杨卫礼最后去看了一眼, 然后索性两人就到酒楼里一起喝了顿酒。   “皇上和皇后明日便会到帝京了吧?”杨卫礼问道。   顾青点头,叹道:“是的, 我前几日刚收到皇上的信件, 明日午后就会到了。”   两人相视一眼, 齐齐叹了口气。   永安一统后, 顾淮景在宫中待了一个月, 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官员也全部都就任。   那一个月,顾淮景勤勤恳恳,杨卫礼等朝臣看在眼里, 十分佩服。   也因为顾淮景接过了事情, 杨卫礼那一个月轻松得很,期间还和顾淮景告假三日,带着姜佩绮到郊外踏春。   但是一个月后, 顾淮景处理完事务,召集了群臣, 说自己要出宫游历半个月,这半月不上早朝,有事便找杨卫礼和顾青。   杨卫礼和顾青拿不定主意, 他再解决。   然后顾淮景便带着赵安玥出去了,小安鱼则由太皇太后照顾着。   他们此行,一个下人都没有带。途中一切都有顾淮景安排,赵安玥只需要跟着顾淮景吃吃喝喝就可以。   赵安玥还从未有过出门半月游玩的经历,她一路上都很兴奋, 叽叽喳喳的。   顾淮景对各地风土人情都非常熟悉,哪里有美景,哪里有美酒,哪里有好吃的,都一清二楚。   赵安玥在外头简直玩疯了,要不是半月之期到了,顾淮景要回去主持朝事,赵安玥根本都不想回去。   然后回去半个月后,顾淮景勤勤恳恳处理积压了半个月的朝事,然后又带着赵安玥出去玩了半个月。   只是这回,他带上了太皇太后和小安鱼。   从此以后,顾淮景一个月只用半个月处理朝事,剩下半个月带着赵安玥和小安鱼游山玩水,日子过得悠哉潇洒。   只是这回,顾淮景和赵安玥,带着小安鱼一起去了药王谷。   一去便是两月。   马上就是小安鱼的周岁宴,这两人才带着小安鱼,不紧不慢地回来了。   **   第二日,郊外有一马车快步而来。   马车无人驾马,棕蹄自己跑得开心,背上还驮着只黄猫。   马车里,一周岁的小安鱼自己在一旁玩着七窍锁。   赵安玥坐在顾淮景怀里,也低着头在解七窍锁。   药王谷离京都并不远,在一处山谷里头,世间没有几个人知道。   她母后的腿已经养好了,在药王谷跟着那些医女学些医术。   父皇的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虽然比平时要好,但到底这辈子不可能治愈,只能靠那药泉养着。   父皇醉心诗词,每日吟诗作画,在药王谷中开了个私塾,专门教谷里的孩子认字。   见到父皇和母后都安好,赵安玥便彻底放下了心。   小安鱼周岁宴就在这几日,他们便算好日子启程回来。   回来的时候,赵安玥从药王谷里一个老头子那里搜刮来好几个七窍锁。解完的七窍锁,她便丢给小安鱼。   小安鱼看着赵安玥玩,竟也像模像样在解。   赵安玥手里这一个,是最后一个了。她解了几天都没解开。   所以她现在很认真,好看的眉头轻轻皱着。   顾淮景抱着她,慢斯条理地剥着上好的葡萄,然后把葡萄放到赵安玥嘴巴:“张嘴。”   赵安玥张开嘴巴,把葡萄咬进来,眼睛眯了一下:“真甜。”   顾淮景一笑:“还要吗?”   赵安玥点头:“要!”   顾淮景便给她剥一个又一个。   有时候他剥得快,赵安玥嘴巴里的还没吃完。他便手一伸,放到小安鱼嘴边。   小安鱼细细看一眼,才张开咬住。   午后时分,三人回到了皇宫。   赵安玥的七窍锁还是没有解开,她于是拿着七窍锁,找了一回来就去了御书房的顾淮景。   顾淮景刚见完杨卫礼和顾青他们。   赵安玥走了上去,非常自然地在他怀里坐下,嘟着嘴:“顾淮景,我实在解不开了。你快帮帮我。”   顾淮景抱着她,语气平淡,在重复几日之前赵安玥和他说的话:“你不是不让我告诉你吗?”   赵安玥扫他一眼:“那是几日之前,现在我让你告诉我了。”   顾淮景接过她手中的七窍锁,留了个心眼:“你确定要我告诉你?”   之前没少发生这样的事情,赵安玥实在不会,便让他来。他教她之后,她又反悔。   赵安玥想了想,把七窍锁又抢了回来:“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顾淮景轻轻摇头,宠溺地叹了口气。   **   小安鱼的周岁宴在三日之后。   他身为永安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周岁宴自然办得格外的隆重。   顾淮景抱着小安鱼,赵安玥抓着顾淮景的衣袖,三人慢慢走了出来。   朝臣们恭敬的向他们行礼。   赵安玥脸上带着笑:“大家起来吧,不用多礼。”   她很兴奋,她特别好奇小安鱼抓阄的时候会抓什么,所以催着顾淮景把小安鱼放在摆满了物件的桌子上。   顾淮景于是把小安鱼放了上去。   他自然也好奇。   小安鱼坐在了桌子中间,他的眼睛和赵安玥的很像,但眼里却很沉静。   他安安稳稳的坐在中间,接受着众人的目光,一动不动。   大家等了好一会儿,小安鱼都没有任何动静。   赵安玥在旁边道:“景安,你喜欢什么便拿什么,快拿呀。”   小安鱼看了赵安玥一眼,然后一一看过桌子上的东西。   书、笔、金元宝、玉、翡翠等等,甚至还有顾淮景放在上头的玉玺。   他伸出了手。   大家屏气凝神,都有些紧张的看着。   他又收回了手,端端正正坐着,看向了他的父皇。   顾淮景迎着小安鱼的目光,笑了笑,伸手把小安鱼抱了起来。   最后,小安鱼一样东西都没拿。   赵安玥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离开之前,对身侧的顾淮景小声嘟哝道:“小安鱼好像什么都不喜欢。”   顾淮景转头问她:“你知道我小时候抓阄宴的时候抓了什么吗?”   赵安玥眼睛一亮,好奇地问:“什么?”   “我也什么都没拿。”   赵安玥咬着唇,哼了一声。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第145章 145   夜间, 外边一片静谧。   小安鱼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房间里温馨的一片。   赵安玥在书桌上画画, 顾淮景靠在旁边批阅奏折。   赵安玥停下笔, 打了个哈欠。   顾淮景将手中奏折合上, 往旁边轻轻一扔, 问道:“困了?”   赵安玥点点头, 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又摇了摇头。   她兴奋的离开书桌,绕到门边箱子里拿出一盏纸灯:“顾淮景, 我们去放花灯吧!”   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带, 并把睡着的小安鱼交给了樱鱼她们。   可是樱鱼不在,桃鱼、荷鱼和梅鱼应了下来。   御花园后边有一条河,赵安玥走在前头, 一手拿着纸灯,一手拉着顾淮景。   只是, 快到河边的时候,赵安玥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她立马停下了脚步。   顾淮景跟着停下。   赵安玥转身, 踮着脚尖在顾淮景耳边小声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顾淮景点头。   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之下,有一男一女抱在一起,细听还能听到女子轻轻的撒娇声。   顾淮景的后宫和前朝不同,宫里没什么太监,来往都是以前顾国侯府里的侍卫。   而且顾国侯府中的侍卫, 常常会和顾国侯府的丫鬟有些首尾,这些顾淮景和赵安玥知道的。   看这个架势,定然是哪对野鸳鸯在夜色之下戏水了。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用手肘撞了撞顾淮景的胸膛,嘴角一抹狡黠的笑:“我觉得这两人很眼熟。”   顾淮景刚才随意扫了一眼,便知道这是顾青和樱鱼。   顾青和樱鱼两人早早就看对了眼,顾青这一年也和樱鱼提过要娶樱鱼,樱鱼每次都以自己要照顾赵安玥拒绝了。   樱鱼咬牙不松口,顾青也没有办法。偶尔还有几次在顾淮景下隐晦的提过几句,想要顾淮景出面。   顾淮景看在眼里,就当没看见。   身为他得意的下属,连妻子都娶不回去,有什么用?   赵安玥把花灯塞顾淮景手里,就雄赳赳气昂昂的想过去吓他们一跳。   之前在大宴皇宫的时候,她和顾淮景就抓到过顾青和樱鱼一次!   顾淮景把赵安玥扯了回来。   赵安玥转头看他:“你干嘛呀?”   顾淮景伸手扣着她的腰,将她往河边带去:“不是说要放花灯吗?”   赵安玥看着远处吻在一起的两人:“我先吓他们一下,再去放花灯也可以啊。”   “你吓他们干什么?”顾淮景眉毛一挑。   赵安玥提着裙摆,两人拿着花灯朝河边走去,说话声隐隐约约随风传来。   “就是想吓一下他们呀……”   “好了,放花灯吧,放完花灯,我们也有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   “如此月色,不觉得该做点什么事吗?”   “……唔,你干嘛呀,顾淮景!会被人看见的……”   **   第二日,赵安玥把樱鱼叫了进来。   “樱鱼,你跟我十多年了,也该找个男子嫁了吧?你有没有什么心仪的男子呀?”赵安玥歪着头问道,眼里的笑意是藏不住的狡黠。   樱鱼脸色一红,连忙跪下道:“娘娘,樱鱼不嫁人,樱鱼这辈子就要跟着娘娘。”   桃鱼在旁边笑了起来:“樱鱼,你真要一辈子跟着娘娘?那顾大人可怎么办?”   樱鱼看了桃鱼一眼:“你胡说什么呢!”   桃鱼道:“我可没胡说,宫里谁不知道你和顾大人的事情?”   梅鱼和荷鱼也揶揄的笑着帮腔:“就是,顾大人这么优秀,樱鱼你再不同意,顾大人就要被人抢走了!”   樱鱼红着脸:“你们别乱说!”   赵安玥有些奇怪:“桃鱼她们是乱说的吗?樱鱼你和顾青没有关系?那便好了,昨晚我还和皇上说过,最近的新状元郎虽然出自寒门,但才情出众,容貌也不错。既然如此,我便把你许配给状元了?”   樱鱼瞬间就急了:“娘娘,这万万不可!”   赵安玥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桃鱼、荷鱼、梅鱼也跟着笑了出来。   樱鱼这才知道赵安玥是在打趣自己。   她红着脸,低着头不语。   赵安玥走过去,把樱鱼扶了起来:“樱鱼,你和顾青也早就到了适婚年龄,你别再拖着了。我又不用你操心,我还有桃鱼荷鱼梅鱼,而且顾青也在京里,你随时可以进宫。就这样吧,皇上今日便会给你们赐婚,你别再推脱了。以后你就可以正大光明,不用每晚在御花园里和顾青偷偷私会啦。”   听到赵安玥的最后一句话,樱鱼面上一热,跺了跺脚,羞愧地跑出了房间。   赵安玥笑着看着三位剩下的宫女,大方道:“你们有心爱的男子吗?如果对方未娶,娘娘帮你们牵红线啊!”   剩下的三条鱼瞬间红了脸,一只两只三只都说没有。   赵安玥想了想,道:“那状元郎真的不错,你们有感兴趣的吗?”   三条鱼瞬间摇头,不再停留,连忙找个借口溜出去了。   晚上,两人激烈过后。赵安玥窝在顾淮景怀里,玩着他的头发,把这件事情说了:“我觉得那状元郎真的不错,你说桃鱼她们为什么认识一下都不要呢?”   顾淮景抓住了重点:“你怎么知道状元郎不错?”   赵安玥道:“刘姐姐带我们去看了一眼,长得可好看了!”   “好看?”顾淮景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赵安玥顿了片刻,故意气他,点了点头:“嗯,比你还好看。我很喜欢很喜欢……”   气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经历过一回的赵安玥又被顾淮景翻来覆去折腾了几回。   到最后,赵安玥哭着求饶:“顾淮景,我不乱说话了,你最好看,我最喜欢你了……”   顾淮景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玥儿乖。”   但是依旧不曾停歇,而且花样百出。   赵安玥虽然在细碎的哭着,但面色潮,红,哭声里带着难掩的欢.愉,而且不自觉迎合着顾淮景。   弄得顾淮景恨不得把赵安玥给一点点弄碎,然后揉进自己骨头里。   这中间,百般滋味,难以对外人言表。   **   樱鱼和顾青的大婚在三月之后。   顾淮景和赵安玥低调参加了,坐在一个角落里。   席间很多菜色都是当初赵安玥向顾青和樱鱼强烈推荐的,大多数都是赵安玥自己喜欢的。   她吃得很开心。   席间,顾淮景给她倒水,给她剥虾,给她擦嘴角的油渍。   斜对面的杨卫礼看了一眼,偏头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姜佩绮。   姜佩绮在这种外边的场合,一向都是摆着一张疏离的脸,看起来有几分冰冷,十分符合她冰美人的气质。   杨卫礼看着那对帝后,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便学着顾淮景,剥了只虾,放进了姜佩绮的碗里:“夫人,吃吧。”   姜佩绮扫了杨卫礼一眼,冷淡的道:“不用了,相爷自己吃吧。”   面上这么说着,膝上的手却悄悄拧住了杨卫礼的腿。   来时不是和他说过吗?让他不要和她表现得太过亲密!   杨卫礼痛得眉毛一动,但是不敢言语,只能将姜佩绮碗里的虾夹了过来,自己吃了。   姜佩绮这才收回了手。   杨卫礼再也不想看到顾淮景和赵安玥卿卿我我了。   今日的新郎顾青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他意思着喝了点酒,就回了洞房,和刚娶进门的妻子共度良宵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晚一点,20:57更新喲~ 第146章 146   顾淮景登帝三年, 后宫之中只有赵安玥一人,膝下只有顾景安一子。   这位皇帝和以前的皇帝都不同, 他不需要收拢朝臣人心, 不需要通过后宫平衡势力。   而且赵安玥先前是大宴公主, 大宴皇帝赵忻将大宴拱手相让, 顾淮景接过大宴之时, 曾当着天下说过后宫只会有安玥公主一人。   朝臣们中不乏有想凭借自己家中女儿,在朝廷上更上一层楼的,哪怕有之前将军的前车之鉴,三年来, 依旧有那么两三个不要命的向顾淮景递奏折, 让顾淮景选秀纳妃,开枝散叶。   只是奏折刚递上去,就被驳了回来, 而且丢了官位,便贬出京。   从此之后, 此事无人敢提。   只是这三年,赵安玥的肚子也没有任何动静。   理由不是民间传闻的赵安玥不能生了,而是顾淮景和赵安玥都不想太快生。   赵安玥生小安鱼的时候, 生得很快,虽然会痛,但小安鱼出来的干脆利落。   可是顾淮景见过那个场面,不太愿意赵安玥又再经历一次。   赵安玥更是没玩够,这三年, 顾淮景时常抽出时间,带她游山玩水,走南闯北,她玩得不亦乐乎。   如果有了孩子,她就不能跑不能跳,辣的不能吃冷的不能吃,要待在宫中养胎,这得多可怜啊。   可是眼看着姜佩绮又再生了个女儿和儿子,连樱鱼都生了两个娃娃了,赵安玥忍不住了。   她也想要个和她一样可爱的小女儿。小安鱼虽然也很可爱,但不太多话,小小年纪便聪慧过人。   赵安玥有时候心血来潮,也想学着作几首诗,顾淮景亲自教她。结果赵安玥没学会,那边小安鱼已经学会了。   其他人家的三岁孩童认字尚且艰难,她家三岁的小安鱼,作出的诗让顾淮景都觉得讶异。   更不用说其他方面了。   赵安玥有时候看着小安鱼,会觉得小安鱼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在嘲笑自己。   所以赵安玥决定要生一个可爱的女儿,会和她玩耍,会和她一起吃好吃的女儿。   顾淮景自然会满足赵安玥。   没过多久,赵安玥便有了身孕。   皇祖母在第一年便逝了,是寿终正寝,死前嘴角还带着笑意。   这是喜丧。   当时赵安玥哭得厉害,是顾淮景告诉她:“皇祖母是去见皇祖父了,她一个人在宫里很孤单,在泉下与皇祖父相聚必然是开心的。”   从此,赵安玥就没在皇祖母牌位前哭过。她每回去祭奠皇祖母时,都是很开心的。   得知有了身孕,顾淮景一手牵着赵安玥,一手牵着小安鱼,去看望了皇祖母。   赵安玥十分诚恳:“皇祖母,我怀孕了,您一定要保佑是个漂亮的女儿哦。”   小声说完后,她低头看了看到自己腿边的小安鱼。   小安鱼接收到赵安玥的眼神,奶声奶气道:“太奶奶,我皇弟和皇妹都可以。”   赵安玥指着小安鱼,看向一旁的顾淮景:“顾淮景,你看顾景安!”   顾淮景低头瞥了小安鱼一眼。   小安鱼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皇妹最好。”   赵安玥这才满意,摸了摸小安鱼柔软的头:“这才是母后的乖孩子嘛。”   **   转眼又是三年,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   天气回暖,万物复苏。   郊外的十里桃花林开得很漂亮,顾淮景寻了个好天气,带着赵安玥和一子一女,去郊外赏花。   六岁的顾景安靠在一颗树下看书,在他旁边跪坐着两岁的顾景鸢,白嫩的小手正拿着个七窍锁。   两人五官长得有五成相似,生的粉雕玉琢,都能看出长大后,定然是倾国倾城之姿。   两人的不远处,有一颗最大最高的桃花树。   赵安玥提着裙摆,兴致勃勃的要去爬桃树,摘最上头的一朵花。   顾淮景拉着赵安玥:“我帮你摘。”   赵安玥把他的手按回去:“不要,我要自己来。”   “你会摔下来的。”顾淮景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   这颗桃树生得很好,赵安玥很有信心能够爬上去,她哼了一声:“我肯定不会摔下来的!敢不敢打赌?”   顾淮景眉毛一挑,来了点兴致:“赌什么?”   赵安玥想了想,红着脸在顾淮景耳边轻声道:“如果我摔下来,我就吻你一下。如果我没有摔下来,这个月我让你停你就得停。”   顾淮景似笑非笑,半晌道:“好。”   赵安玥信心满满,扶着树干,便往上爬去了。   顾淮景双手负于身后,就在桃树下看着。   赵安玥身形灵活,没多就就爬到了桃树上,还转过头得意地对下方的顾淮景道:“你看,我爬上来了吧?”   然后话音刚落,她的脚踩到裙摆,便往树下摔去。   顾淮景伸开双手,接了个满怀。   听到赵安玥的叫声,顾景安和顾景鸢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又齐齐低下了头。   顾景安继续看书,顾景鸢继续玩七窍锁。   棕蹄依旧在吃草,小肥猫依旧在追蝴蝶。   赵安玥有些心有余悸,没有继续爬了。她左右望了望,见儿子女儿都没看过来,踮起脚尖飞快地吻了一下顾淮景。   顾淮景牵着她,绕到桃树后,把赵安玥压在桃树的树干上,低头吻了上去。   风吹过,落了两人一头的桃花。   今日,阳光很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