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夫君中风以后 作者:金珠玉豆   文案:   年轻时丈夫宠妾冷妻,无数个夜,苏玉容泪湿枕上守空房。   夫君中风倒下后,她觉得每天都是春光明媚的好日子。她看着床上那个只有眼珠能动的老家伙,幽幽一笑:“夫君,渴了吗?”   老家伙悲催的瞪大眼珠:我不渴!!可下一瞬,巨苦的黄连水便入了口。   ******   中风后的封于修天天都想死,好逃离苏玉容的魔掌。可渐渐的他发现,他好像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相处半生的妻子,原来她是那样的胆小爱哭,撒娇磨人。   打雷时她会被吓哭,吃药时像小孩一样不肯张嘴,身上有丁点不舒服,她都会委屈的掉眼泪。完全不是年轻时,那个冷漠刻薄讨人厌的她。   可后来这个令他厌恶半生的女人却先走了。没人再借口拍蚊子打他巴掌,坏笑着给他吃巨酸的橘子,伤心时给他喝最苦的黄连,原本他该高兴的。可他却觉得心好空,床好冷,他好孤独……   ******   再次睁开眼,回到新婚时。苏玉容看着男人小心翼翼捧着她烫伤的手,面容扭曲:“你做什么?”   封于修深深的看着她:“乖,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苏玉容:……谁能来告诉她,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了!!!   排雷——本文不换男主,不喜者请点叉。   内容标签:打脸 爽文 复仇虐渣   主角:苏玉容,封于修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早起的晨光,透过半开的窗子照进来,一缕一缕的落在临窗的桌子上。   桌子的正对面,靠墙处摆着一张供桌,上面供了一尊菩萨,桌上的青铜雕花香炉里,袅袅的飘着淡淡的烟丝,在这屋中四散游动。   年近六十头发花白的苏玉容,此刻正虔诚的跪在蒲团上,手持佛珠默念经文。   院子里小丫头们低声的交谈着,忙碌着,内外一片安宁和谐。   可过了没多久,外头的说话声便乱糟糟起来,苏玉容拧眉睁开眼,扶着桌子冷脸起身,正想要出去教训一下这些吵闹的丫头们的时候,她的陪嫁侍女,头发也同样花白的阿瑜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不好了老夫人,老爵爷中风了!”   封于修中风了?   他居然中风了?   这是不是老天给他的报应!   那一瞬间,苏玉容略显混沌的那双眼瞪的极大,目光里尽是复杂狂喜,问:“死了没?”   阿瑜摇摇头,擦擦头上的细汗:“没死,只是昏迷了,现下大夫已经上门,老夫人您也赶紧去看看吧!做做样子也好。”   没死着什么急……   苏玉容转过身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已然花白的头发,想起了年轻时与封于修的种种,唇边勾着讽刺的笑。   当年京中人人都说她苏玉容好命,生来就是高门嫡女,身份尊贵,未来的夫君也是侯伯之子,前途无量。   那时她被家人娇宠在掌心,心思单纯也心高气傲,以为以自己的身份姿容,定能让夫君倾心以待。   可结果呢?   封于修嫌弃她骄纵,对她冷漠,她心高气傲自然不肯服软示好,僵着好几年,眼睁睁看着他的小妾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   每次看到他抱着两个庶子脸上的那种笑,她就好像是喉咙里卡着一根刺,咳不出咽不下,令她日日夜夜的痛苦。   后来,就在她扛不下去,想要求父亲同意她和离的时候,婆母出手将他困在了她房里整整半个月,水里都掺了那种东西,每日饭食也都是大补之物。   那半个月,那么耻辱,愤怒,无奈,痛苦的那半个月,她至今想起来,还意难平。   后来,她果真有孕了,怀胎十月生下了她的女儿青青,那时婆母已经病重,临死前拉着她的手,老泪纵横的骂她不争气,骂她没本事为封于修生下一个嫡子……   而也是从那件事过后,她和封于修,彻底厌恶了彼此,她从不给他好脸色,不是有事他也不来她的院子,连女儿都不受他的宠爱。长大后,被他嫁的远远的,三五年都回不来一次。   这是她最恨他的地方,她唯一的女儿,他却狠心绝情的将女儿远嫁!   苏玉容低下头来,眼眶酸酸的落下了泪,那些往事,按理说都很久远了,她早该淡忘了才是,可是那些往事,却像是有血有肉的生灵一样,深深在她脑海里扎了根。   现在她和封于修,都恨不得对方早点死,好永远不再看见那张令彼此厌恶的脸。   如今好了,他中风了,以后日日只能躺在床上,再也别想站起来走半步路,再也别想好好的说一句话,再也别想,骂她一言半语!   她擦擦眼角,平复了心情,将花白发间的金饰换成了一根翠绿玉簪后,这才冷笑着问阿瑜:“好好的怎么就中风了?昨日不是还生龙活虎的在柳贱人屋里睡了一宿吗?”   阿瑜上前帮她把玉簪固定好,说:“听说老爵爷一早起来在院里耍枪来着,忽然就栽地上了,这病来的凶急,吓得柳姨娘走路都是人扶着,都快哭晕了呢!”   苏玉容闻言冷嗤一笑:“人还没死呢她就急着哭丧,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记得刚成婚那一年,那贱人但凡在她这里受丁点委屈,就矫揉造作的哭着去封于修面前告状,为此她和封于修没少吵架。如今几十年过去了,那贱人眼泪还是便宜,想着不屑的冷笑起身,往柳姨娘的院中去。   院门外,站着不少丫鬟小厮,一见她来立马惊鸟四散,她沉着一张脸进屋门,就见两个庶子正在前厅与大夫说着什么,一见她来,两个庶子立马上前行礼;“见过母亲。”   她摆摆手,装作万分焦急的样子,走到大夫面前,满眼哀伤的问:“请问大夫,我家老爷现下如何?这病可有法子治好?”   这大夫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无奈的叹口气:“老爵爷乃是中风急症,想必老夫人应该也有所耳闻,这种病一旦得上,并无什么好的医治之法……”   苏玉容一听,目光哀伤又心痛:“大夫的意思是,他以后就只能躺在床上了?”   大夫点点头,叹了口气:“还望老夫人保重自身,莫要太多悲伤。”   苏玉容一听这话,转过身便冲进了内室,趴在封于修的身上哭喊着:“我苦命的夫君,你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啊……”   一旁哭的双眼红肿的柳姨娘见她居然这般激动,还压着丈夫,立马上前搀扶:“老夫人,您慢点,别急坏了身子……”少在这里虚情假意的哭嚎,赶紧的起开,别把老爵爷压出个好歹来!   厅中的两个庶子见此相互看了一眼,纷纷嗤笑。   老大封远怀:你看她哭的多伤心。   老二封远扬:我打赌她一定是装的。   兄弟两个将大夫送出门后再回来,苏玉容已经不哭了,就坐在床边,柳姨娘和兰姨娘在床尾站着。   封远怀走近了,扫了嫡母一眼,发现她眼圈根本就没红,确定了她刚才就是做戏给大夫看的,心中甚是鄙夷,可面上却是一副恭谨孝顺的模样,问:“母亲,如今父亲病卧在床,就不能再住前院书房了,日夜都得有人看着,您看,是将父亲如何安置才好?”   苏玉容就等他说这个,闻言捏起帕子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痕,淡淡的说:“如今老爵爷倒下了,得需人静心照顾,这个担子,自然是要我这个正妻来挑的。”   此话一落,封远怀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如今父亲倒下了,将来着伯爵府就是他封远怀的天下,没儿子撑腰还端着你那正室的架子不肯放下,早晚有你的苦头吃!   一旁站着的封远扬也是一副看着傻子的眼神看着苏玉容,老东西,折腾了他们母子三人一辈子,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知道不!   站在一旁的柳姨娘这时轻轻咳了一下,母子俩眼神一个交汇,他便明白了生母的意思,上前一步讨好的说:“母亲,依儿子的意思,父亲如今病重自然是不宜挪动的,而母亲您身子也不大好,若照顾父亲的话,儿子也怕累坏了您,不如……就将父亲先安置在姨娘处,让姨娘好生照顾,您觉得此举如何?”   “不如何,这就是个馊主意!”苏玉容冷冷的开口,看着封远怀骤变的脸色,一点也没放在眼里,以为老头子倒下了,这伯爵府就是他的天下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了?   嗤,真是异想天开!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小仙女点个收藏哈,么么哒 第2章   她心中冷嘲,回眸看一眼站在一旁,那一身绛紫色银丝衣裳的柳姨娘,声音里的讽刺毫不遮掩:“毕竟柳姨娘比我还老几岁呢,她身上小毛病比我可多多了,你让她照顾老爵爷却不怕累着你生母……说明老大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居然能这样为母亲的身子着想,看来这些年来母亲没白疼你一场!”   这一番话说的,封远怀心里一阵的犯恶心,又烦躁,本来就低沉的面容,更是难看了!   苏玉容看着母子俩一脸菜色,眸中冷笑,“再说了,我伯爵府是高门显贵之家,正妻主母尚在,你却想让老爵爷住在妾室的院子里,也不怕这等没规矩的事儿传出去,让旁人笑掉了大牙!”   她说着,扶着阿瑜的手臂起身,两步走到了封远怀的面前,双目冷肃的训斥道:“如今老爵爷倒下了,将来你就是这爵位的继承者,是这伯爵府的当家人。不管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就更该深思熟虑,谨言慎行!万万不可草率行事,言语不当丢了我伯爵府的威名!丢了老爵爷的脸面!懂了吗?”   这席话严厉有理,刻薄讽刺,封远怀被训斥的面红耳赤躬身不敢抬头,却只能承受:“母亲教训的是,儿子定谨记在心。”   苏玉容看着他这伏低认错的样子,轻轻哼了一声,转过眼看着面色难看的柳姨娘,眯眼冷冷道:“柳氏,将老爵爷的东西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让下人将老爵爷抬入我院中。记得办事仔细点,若让老爵爷有一丝不妥,就别怪我不给你脸面!”   柳氏闻言立即俯首行礼:“是,妾身这就收拾。”   苏玉容说完便带着阿瑜扬长而去,兰姨娘见此也找个理由匆匆离开了,只留下柳姨娘母子三人在屋里。   柳姨娘年纪比封于修还大两岁,头发已经快要白完了,此刻她坐在床边,哭肿的双眼又开始掉泪,气愤的说道:“老天爷真是不开眼,怎么就没让那该死的贱人得了这病!还要跟我抢着照顾老爷,她就是不安好心!”   “这么些年来,老爷每回瞧见她都是横眉竖眼的,都厌恶死她了,怎么愿意呆在她院中养病?”   柳姨娘说着,擦擦眼泪看着两个儿子,“远怀,远扬,那个贱人向来看不惯老爷疼宠咱们母子,此回逼着咱们将老爷挪去她院子,定是不安好心,你们一定要想想办法,不能让那贱人得逞呀!万一她对老爷不利怎么办?”   封远怀闻言急忙走到柳姨娘身后给她轻轻拍着背,安慰道:“娘你别着急,大哥不是正在想法子嘛?”他说着看着封远怀问:“大哥,你快别板着脸了,赶紧给娘出个主意。”   封远怀闻言烦躁的坐下:“能有什么主意?那女人是正室嫡妻,她照顾父亲天经地义。”   他这话一出口,柳姨娘就又哭了起来:“那你就真的不管你父亲的死活了吗?你明知道那女人是绝对不会好好照顾你父亲的!”   封远怀见此也急忙劝慰亲娘,“娘,其实你想岔了,那老东西那般强硬的要把父亲接走照顾,不是想害父亲!恰恰相反,因为她没有儿子,没有靠山,所以她如今只能好好照顾这父亲,盼着父亲长命百岁,她才能在这府里过着好日子!”   “她清楚父亲如今倒下,今后等儿子袭爵后,这府里就是咱们母子的天下!所以她现在才非要将父亲掌控在她手里,一是怕我将来袭爵后翻脸跟她算旧账,二是提醒我父亲还在世呢,这爵位一时半会还落不到我手上,叫我们继续看清自个儿身份,夹着尾巴做人!毕竟现在父亲忽然倒下,我想要袭爵,就只能求着那老东西上奏请封。”   一番解释,柳氏也不哭了,跟那中风的丈夫相比,自然是儿子的爵位前程重要。   但心里还是不舒服,“那我听你的,咱暂时先忍着,等哄着那老贱人上奏请封你袭爵后,再收拾她不迟!”   封远怀见娘不闹了,这才舒心一笑:“儿子没用,让娘受委屈了。”   “只要我儿能袭爵,娘什么委屈都能受……”   黄昏,天边的日光映着绚丽的晚霞即将落下,天空上成群的鸟儿飞过,它们也到了归巢的时候。   寂静的屋内,那张古朴的雕花床上,头发花白的男人,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苍老的双眸已经有些混沌,他看着帐顶上挂着的福袋,有些眼熟,觉得这好像是妻子的房中,可他明明是在前院中练枪的……练枪!   对啊,他那会儿正在练枪,却忽然头疼欲裂就摔了一跤,所以后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想要起身问个清楚,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   为什么他浑身都不能动了!连脑袋都动不了!长大了嘴巴想说话,也只发出一阵啊啊的乱语!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正当他万分惊恐到红了眼的时候,屏风外才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他立马转动眼珠,没片刻便看见头发斑白的苏玉容坐在了床边,冲他阴测测的笑着:“醒了呀。”   封于修一见这个老恶婆,就不停啊啊大叫,似乎是在问: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玉容见他这无比愤怒惊慌,却无能为力的样子,笑的十分开怀:“封于修,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中风了。”   封于修闻言,那双浑浊的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他身体一向极好的,每日里还能耍枪大半个时辰,他怎么会得这种病?   苏玉容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啧啧一笑:“瞧你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还真是惨啊……中风后人会变成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吧?”   “那我现在告诉你,中风后你就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了,每日里都只能躺在床上,跟那刚出生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一样,等着人喂你吃喝,管你拉撒。啧啧,是不是感觉很耻辱?很想死了算了?”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就解脱的!我会让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你,好药好饭的养着你,我要让你躺在这床上长命百岁!”   “啊!哇啊!”恶毒的贱人!等我好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玉容此刻心情舒畅的很:“封于修,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不想看见我?”   “啊!啊!!”封于修胡乱的大叫着:你滚!你滚!滚的越远越好,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苏玉容看着他疯了一样的大叫,恨极了自己却无可奈何的样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瞧瞧你现在,像猪一样只哇乱叫,我看在眼里真是解气啊!你终于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了!”   “哇!啊!”封于修胡乱喊着,圆瞪的双目中,终于流泻出一丝慌乱: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想对我做什么?你不要乱来!   苏玉容看着他的眼神,挑眉讽刺一笑:“呦,这是怕了?”   封于修怒瞪:谁怕了!爷才不怕你这老恶婆!   苏玉容伸出苍老的一只手,轻轻摸着他的脸,明明该是温情的一幕,可她的目光里却尽是阴暗森冷的笑:“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因为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报答你,年轻时对我的那些好啊!”   这一刻,封于修看着她的目光,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觉得遍体生寒。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稳定更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第3章   因为苏玉容说了要好好照顾这个老家伙,所以就在房间里面对面摆了两张床,一张靠着南墙,一张靠着北墙,还好房间足够大,两张床中间还摆着宽宽的一张桌子。   年纪大了以后,苏玉容喜静,院子里的下人也少了许多,近身服侍的除了现在年迈只能陪着她说话的阿瑜之外,只有三个大丫头,静云,槐儿,小九。   这三个丫头是她身边的得力人,她可舍不得让这三个如花似玉的宝贝疙瘩,去伺候那个死老头的吃喝拉撒。   于是就让管家又送来八个懂事的丫头,分为白夜两班,一班四个来轮流伺候那老东西。   天黑之前,外间和里间都重新布置好了,外头偏厅里,苏玉容将那些没用的架子等物都让人清了出去,然后放了一张软榻挨着窗子,软榻边上放着桌子,上面摆着香炉茶盏花瓶等物,她决定以后白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在这儿消磨时光,晚上睡觉再回屋里。   过了没多久,晚饭摆了上来,三荤六素两汤,面食粥品米饭都齐活儿。她牙口不是很好,所以桌上的饭菜也都以软糯为主,阿瑜年纪大了,黄昏时就出府回家了,现在身边伺候的是槐儿。   轮流到了晚上来伺候封于修的丫头们就在里间候着,时时刻刻的看着床上的老家伙,只要他张张嘴,叫一声,丫头们就立马行动起来。   一人端着茶盏,一人去拿尿布,一人掀开被子看是否拉撒,一人则去准备清洗的热水。   封于修就怒瞪着一双眼,任由这些丫头,灌他水,掀他被,解他裤子换尿布,最后还得洗屁股……   他想死,万分万分的想死。   想他堂堂爵爷,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如今居然沦落到这种毫无尊严的地步,这样活着简直比死还让他痛苦万分!   可他现在连死,都做不到,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子,没有能动的地方,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何其悲哀?   槐儿给她盛了一碗鱼汤,看着里头服侍的丫鬟拿了新褥子进去,低声问:“老夫人,老爵爷也该用饭了,您觉得给他吃点什么合适?”   苏玉容看着摆了满桌的饭菜,做的都挺好的,很合她的口味,目光转了一圈,落在那碗皮蛋瘦肉粥上。   虽然她和封于修之间没有夫妻情分,但她还是记得,封于修此人最厌恶的食物就是皮蛋,他觉得这东西很恶心,从来都不肯入口。   苏玉容眉头一挑,眯眼笑着,指着那碗皮蛋瘦肉粥,“槐儿,这个粥有肉有蛋,又十分软糯,最为养生养胃不过,叫里头的丫头来取,喂老爵爷吃下。”   槐儿对封于修的喜好不清楚,毕竟封于修积年累月的从不在正院用饭,所以闻言便转过身,叫里头的丫头来端走了这碗粥。   丫头将粥端到了封于修的面前,刚刚挖了一勺凑近他唇边,就见他瞪着眼珠子,骇人的很,丫鬟的手一抖,差点粥就洒了!   封于修快要气死了,怒瞪着丫鬟:我不喝这个恶心的东西,换一个,换一个!   可是丫鬟哪能看明白他什么意思,还以为是烫了,放在唇边吹了吹,又递过去直接将勺子塞进他那微微歪斜合不上的嘴里,可下一瞬,那倒进去的粥,就被吐出来了,黑白相间的粥一下子流进他脖子里,他恶心的差点翻了白眼晕过去!   旁边候着的丫鬟急忙拿过帕子来擦,端着粥的丫鬟见擦干净了就继续喂,可喂进去的必定会吐出来,如此好几次,封于修也没吃进去一口,净看着他瞪眼珠子了!   丫鬟小良实在是没办法了,端着那碗粥哭着出去,跟苏玉容说:“老夫人,都是奴婢没用,老爵爷不喝奴婢喂的粥……呜呜……”   苏玉容刚吃过饭,正在喝消食茶,见小良被那老东西气的直掉泪,心里都要笑翻了,面上却故作一副愁绪,说:“老爵爷向来都是刚强铁汉,不吃东西这想必是接受不了不能动的事实,想要绝食呢……”   小良抹着眼泪,使劲儿的点头,对此说法万分赞同。   “别哭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丫头,这事儿不怪你,你把粥给我,我去喂。”说着,她便慢吞吞的起身,接过小良手中的粥,走进了内室。   走到了床边,她就看见封于修瞪的满是血丝的那双眼,心中解气的直笑,却还要故作心疼,说:“你说说你,不吃饭是不是想绝食?小良喂你粥你不喝,都把孩子吓哭了!如今你既然成这样了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俗话不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赶紧的听话,把粥喝了啊。”   她说着,挖一勺子粥倒进他嘴里,果然人家怒瞪着眼珠子吐了出来,那目光似乎是在说:老恶婆,我知道你是故意给我吃这恶心的东西,我绝不让你得逞!饿死我也不吃!   苏玉容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眯眼冷冷一笑,年轻时你为了小妾没少跟我吵架令我生气,如今不过让你喝口不爱的粥你就气的要死,我就要你喝,看你能奈我何,“小良,去拿一柄长勺。”   小良片刻之后拿着银制的长勺过来递进苏玉容手里,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苏玉容看着封于修那好似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的那双牛眼,冷冷一笑:“小良,我用勺子压着他舌头,你趁机喂粥,懂吗?”   小良点点头,端好粥,一副我已经准备好了的架势。   “啊!啊!”封于修看着她手里的长勺,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她!老恶婆,滚远点!   苏玉容看着他的眼神隐晦一笑,转眼脸上就换了悲伤的表情,“爵爷,我知你心中难受,可饭还是要吃的呀,乖,张嘴,啊~~”   她说着,伸出一只手狠狠捏住他下巴,将长长的银勺塞进了他的口中,用力压着他的舌头:“小良,快!”   不过片刻,一碗粥就被喂进去干净,小良高兴的擦擦头上的汗看着苏玉容:“还是老夫人您这个方法好,不然爵爷真的要饿坏了!”   封于修快气死了:大爷不饿!大爷想吐!想吐啊!   苏玉容笑容满面,看着这个将满腔愤怒都集中于眼球之上的老家伙,体贴的拿着帕子给他擦嘴角,“虽说方法粗鲁了些,可为了爵爷能好好的,我也只能如此了,希望爵爷能明白我一番苦心!”   小良感动的要掉泪:“老夫人别担心,老爵爷定能明白您的一番良苦用心的!”   封于修此刻内心:小良你瞎呀!瞎呀!苏玉容那是什么见鬼的苦心?那明明是一颗蛇蝎毒心!剧毒的!   作者有话要说:定时六点钟,每天睁开眼就可以看更新,我爱你们吧 第4章   苏玉容见他生气心里就舒坦了,走到自个儿的床边矮榻上坐下,片刻后小九端来了泡好的艾草水过来给她泡脚,一边开始给她松发按摩。   她没事儿就一直盯着对面躺着的老家伙,他现在闭着眼,跟死了一样安静的躺着,几个丫鬟伺候的很得力,时不时的掀开被子看看他有没有尿床。   没多久小辰端来了睡前的药,坐在床尾轻轻的吹着,吹的差不多了看着苏玉容:“老夫人,这是老爵爷今日最后一碗药了,奴婢这就给老爵爷喂下。”   苏玉容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你仔细别呛着老爵爷。”万一呛死了那多没劲……   “是。”小辰和小美两人一人扶着封于修的脑袋,一人喂药,许是封于修不想死,又或许是不想被那柄长勺折磨,这一次乖乖的喝了巨苦的药。   小美见他眼睛使劲挤着,料想他是觉得苦,就拿了桌上准备好的一粒糖想要塞进去,苏玉容一见立马拦着,眸中幽光闪过:“小美,别给他吃,那糖豆又圆又滑,老爵爷如今嘴巴不好使,一会儿这糖豆呛到他可就糟了!”   小美闻言自己差点犯错,吓得脸色都变了,立马将那糖豆拿过去,可躺在床上的封于修却使劲儿瞪着小美:拿回来!大爷苦死了!要吃啊!   苏玉容年纪大了,对这些如花似玉的丫头们很是宽容,见小美害怕了,摆手笑笑:“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也是怕苦着老爵爷。可老爵爷什么人,年轻时带兵剿过匪,伤可见骨也没皱过眉,更遑论这碗苦药?”   床上躺着的封于修,此刻那双眼里满是疑惑,当年他去剿匪的时候,是受过一次重伤,后背长长的一条伤口深可见骨,差一点都没熬过来。   可是那时候女儿青青已经出生,他们两个人已经极其厌恶彼此,剿匪回来也未歇在她房中,他受伤的事儿也从未告知她,她是如何知道的?   提起这件事来,苏玉容松弛的唇角便浮起一丝冷笑,当年他受伤的事儿一开始她是真不知道,是柳氏那贱人在屋里哭了两天之后她才知道的,原来封于修受伤后给那贱人写了一封信。   是专门写给那个贱人的,而她作为正妻,却连他的一张纸条都没得到。   呵呵……多讽刺啊。   所以自那日起,她天天盼着他死在那儿,这辈子别回来恶心她,可是人家命大,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想起往事,苏玉容心头就一阵闷疼,难受的靠在了床头,挥退了丫头们,从床头的盒子里拿出女儿小时候最爱的布兔子贴在脸上,压住那酸涩的眼眶。   屋中只剩他们两个老家伙,寂静的叫人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封于修睁开眼,尝试着慢慢的转动脑袋,转了一点后就看见那个老恶婆抱着一个白色的布偶兔子……他双眼微微疑惑,在脑海里思索了许久才想起,这好像是青青小时候爱玩的……   一时间,他看着苏玉容那苍老的模样,心中不知为何,竟浮起一丝怜悯来。   他现在还记得,当初他给女儿找了江南的夫家后,苏玉容是如何同他大闹的。   她跑去了他的书房里,让他和江南退婚,不许他将女儿远嫁。可那时他对她极其厌恶,怎么肯让她毁了女儿的好婚事,自然不肯妥协。   后来她就疯了一样哭的泪流满面,歇斯底里,将他书房的书籍摆设一通打砸,还要拿火烧……他怎么肯让她烧?   就掐住她的手腕叫她别发疯,可她根本不听,张口就咬上他的手臂,死死的咬住,出血了都不肯松开,像是要啃掉他的血肉……   他痛极了,怒极了,一把将她甩开,她的头磕到了桌角上,受了伤,流了血,她却好像不知道痛一样,癫狂的指着他又哭又笑,说他冷心绝情,说他定会不得好死……   那时候的他,似乎有那么一刻,觉得她很可怜,可那一丝丝的怜惜,抵不过对她深深的厌恶。   后来借着她养伤之际,他将她困在主院之中,迅速完成了女儿的婚事,再后来,她大病了一场……   回想往事,再看如今,他静静的看着抱着女儿布偶暗暗流泪的苏玉容,忽然明白了当初她为何那般的歇斯底里不肯女儿远嫁。   她怕孤独啊……   她就生了女儿一个,如今却远在江南,三五年回不来一次,像这样想女儿想到,抱着布偶哭的夜,她经历了多少?   封于修忽然就心情沉重了,他觉得自己年轻时候,或许真有些地方做的不对……   过了没多久,夜间伺候的丫头过来查看封于修是否尿床,动静惊扰了刚刚睡着的苏玉容,她深深皱着眉头,看着那忙碌的两个小丫头,说:“以后夜间给老爵爷褥子铺厚一点就行,只要他不叫着喊人,你们就不要动不动进来折腾,吵得我头疼。”   “都是奴婢们不好,老夫人莫动气,奴婢们给老爵爷换了褥子这就出去。”   而此刻躺着的封于修心中对她刚有的那点愧疚顿时就气没了,这个老东西什么意思?   怕折腾她睡觉可以将他挪到另一间房里啊,为何非要两人同一间?还夜里不要丫头进来换褥子,他现在拉撒全靠人照顾,一夜不换褥子,要不了几天他屁股上的皮能烂完!   果然这个女人将他放她屋里就是为了折磨他!   想好好睡,做梦!   想着,他便张开那歪斜的嘴,啊啊叫了起来。   他一叫,苏玉容顿时烦躁的折起身子,外间守着的丫鬟也急忙进来,又给他喂了水,看了褥子之后这才出去。   苏玉容阴沉着脸,见丫鬟们都出去后,这才起身走到了他的床边,看着他得意瞪着一双眼珠子的那个样子,二话不说抿着唇,一个巴掌甩在了他老脸上!   “啪!”一声,封于修惊的瞪大了眼珠子,被打懵了!   老恶婆!你居然敢打我的脸!我跟你拼了!   “啊!哇啊!啊!!”   一通乱叫,门外丫头立即推开门想要进来,苏玉容狠狠瞪过去:“滚出去!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丫鬟吓得立即关上门,苏玉容黑着脸回过头看着只哇乱叫的老家伙,抬手又是一个巴掌,冷冷的笑:“反正今晚睡不着了,你想玩我就跟你耗!”   “哇啊!哇哇!啊啊啊!!”恶毒的女人,滚远点!滚开!   “啪!”   “哇啊!啊啊!”贱人!打人不打脸!   “啪!”   “啊啊!!”有种你掐死我!   “啪!”苏玉容觉得有点手疼,弯腰将布鞋拿在了手里。   封于修:“……”   好男不和恶女斗!!   若苏玉容能听见他心里想什么,必然万分嗤之以鼻的看着他:跟我斗?现在的你拿什么跟我斗?   是那双只会瞪人的牛眼珠子?还是那漏风合不住的歪嘴?   哼! 第5章   房间里最终归为寂静。   苏玉容回到自己的床上,揽着女儿的布偶兔子转过身睡了。   封于修睁着一双眼,看着她片刻,艰难的将脑袋转过来,不敢再发出丝毫声响,也闭上了眼。   房间里,只余那桌上一盏昏黄的烛光,无声的燃烧着。   次日天还不大亮,苏玉容就醒了,伴随着槐儿推门进来,伺候封于修的一众四个丫头也鱼贯而入。   槐儿服侍着苏玉容靠在床头,九儿端来了温热的洗脸水,拿干净的面巾浸透拧干,给她敷面醒神,外间的丫鬟开始清扫正厅,准备一个时辰后的早饭事宜。   封于修同样醒得早,只是他没感觉到隔壁床上恶妇醒来的声音,他不敢动,怕被鞋底抽脸。   他醒了也一直就那么干巴巴的躺着,身子底下是脏是臭他完全感觉不到,只在丫鬟进来后他‘啊啊’了两声:渴了,喝水!   可丫鬟一夜没进来,一进来就开始掀被子,给他换那又臭又恶心的褥子,害怕这臭味熏到了苏玉容,一个丫鬟还专门拿着香炉四处飘香烟,另几个忙着打水给他洗身子,换裤子,洗脸,一通忙活后,看着他盯着水壶‘啊啊’个不停,小叶才知道他是想喝水,急忙给他端了水过来。   苏玉容醒神洗漱过后,槐儿扶着她坐到了镜子前开始梳头,这时,柳氏来请安了。   柳氏也六十了,但她向来精于保养肌肤,除了那花白的头发外,看着也不是特别老迈,一进门来就松开了丫鬟的手臂,上前来躬身行礼:“妾身见过老夫人。”   苏玉容淡淡的‘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瞧了她一下:“是来看老爵爷的?”   柳氏耐着性子回答:“妾给主母请安乃是本分,不过妾也的确想看看老爵爷。”   苏玉容无声冷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看就看,没人不叫你看!   柳氏看着她这趾高气昂的样子,心里咒骂着老不死的,往封于修床前去了。   一到封于修床前,柳氏便红了眼圈掉了泪,趴在床边哭起来:“老爵爷,妾身来看您了,您可还好?”   “啊!啊!”封于修瞪大眼珠,歪斜的嘴里流出了口水:不好!老爷我不想在这里,你赶紧把我弄走!   柳氏看着心爱的男人如今这样不能动,不能言的可怜样子,心痛如刀绞,看着他不停的张嘴‘啊,啊啊’,心里着急的不得了,却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急的问:“老爵爷是口渴了?还是饿了?”   “啊,啊!”封于修气的不行:蠢妇!我不渴不饿!我要离开这儿!   柳氏见封于修生气了,急的不行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能去掀开被子,看了看并不是褥子湿了,这才无奈求助丫鬟:“老爵爷这是怎么了?”   丫鬟也摇摇头,端来了茶和粥,封于修都瞪她,她也不知道老爵爷想干嘛,都无奈的想哭了。   “啊,啊!啊!!”封于修大声的叫唤着,瞪着柳氏:就知道哭蠢死了!赶紧把我送回前院!   苏玉容头发还没梳好,就被身后男人的叫喊声吵得头疼,心情烦躁,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扶着槐儿的手走到床前,双眼冷凝的剜着柳氏:“柳氏!你来是伺候老爵爷的,还是专门气他的!一早起来老爵爷还心情好得很,你瞧瞧你来这多大会儿,他被你气的脸都红成什么样了?他要是被气出个三长两短的,你担得起吗?”   “我现在严重的怀疑,老爵爷中风那天,是不是在你院子受了气才成了这样的!”   ‘啊!啊!’封于修一双眼珠子瞬间瞪着苏玉容:什么屎盆子都往柳氏头上扣,苏玉容你欺人太甚!   苏玉容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眸看了他一眼,唇角着讽刺的笑:欺负你的老心肝,心疼了?   “啊!”恶毒的女人!滚远点!   柳氏老泪纵横,要被冤死了,慌张的摆手,“老夫人,妾身没有啊,妾身心疼老爵爷都来不及……”   苏玉容最恶心听她秀恩爱,年轻时候封于修只要在她那里睡两天,她就总要借着请安的托词来她面前显摆显摆,都快把人恶心死!   “闭嘴吧你!我可不是瞎子,伺候的丫头也都长着眼,眼瞧着自打你来老爵爷就被气的脸脖子都红了,还说你不是居心叵测?”   苏玉容骂到兴奋处,一把扫落手边的花瓶摔在地上:“是不是以为只要把老爵爷气死了,就能让你儿子袭爵位了?我呸!你好黑好毒的心肝!”   “老夫人您误会妾身了,妾身不敢啊……”柳氏快要气死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来错了!今日这个贱人一定会抓住这个借口不放的!   果真,下一刻她就听见苏玉容愤怒的说:“你气着老侯爷我亲眼所见,还能是什么误会!你就是居心叵测心怀不轨,我下令从今日起不许你柳氏踏入我玉园半步!省的那一日老侯爷死于你手!”   柳氏气的心肝疼:“老夫人,妾身没有……”   ”闭嘴!滚出去!”   围观老夫人发飙的一众丫头们面面相觑:天啊,老夫人太霸气了,瞧把老柳姨娘骂得毫无还嘴的余地!   槐儿和九儿同样一脸高傲的看着众人:老夫人面前,什么蛇蝎货色都得退避三舍!这叫正室威压!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   ‘啊!啊啊啊!’封于修大叫着,看着柳氏被欺负的老泪纵横,心疼了,瞪着苏玉容:柳氏一片纯良之心,居然被你黑白颠倒,尖牙利齿的毒妇,你不怕遭雷劈啊!   苏玉容高傲的睨他一眼:有种你站起来打我呀!老废物!   柳氏被骂得眼泪哗哗流,还在众人前被责令不许再来看老爵爷,她心中只觉万分受辱,恨不得上前掐死苏玉容,可想到儿子,还是死死咬牙忍了下来,拿帕子擦着眼泪慢慢起身离开。   “啊!哇哇!”封于修看着柳氏的背影叫了起来,柳氏心疼的立即回头来看,苏玉容却往他脑袋前一站,冷眼看着柳氏喝骂:“磨蹭什么!看不出来老爵爷是在撵你呀!”   柳氏恨恨的剜了她一眼,愤愤转身离开。   “啊!!”封于修气的口水直流,眼珠子都要翻白了:苏玉容,你那只狗眼看见我撵她了!我撵的是你!   柳氏的身影消失在了屏风外,苏玉容这才转过身,看着快气死的封于修,冲丫鬟们摆摆手,九儿便带着人离开了,屋里只剩他们两个老家伙。 第6章   苏玉容慢慢的坐在了他床边,看着他嘴歪眼斜的那个样子冷笑着,“我把她骂得哭着走,你心疼了?”   “……”屋里没人了,封于修不敢啊啊叫唤了,他怕挨鞋底。   苏玉容看着他眼神躲了躲,明白他知道没人能救的了他,怕是怂了,便幽幽笑:“年轻的时候,你为了那贱人没少惹我生气,同我吵架,那些仇我都记着没忘呢!”   “今日我骂她一通,她却忍下了,无非是为了你的爵位,巴着我能上奏请封让她儿子袭爵。可是呀……我这辈子,受她太多气了,实在是不想便宜她们母子。所以啊,她想要的爵位,尊荣,我一个都不会给她!因为她不配!”   “……”封于修看着她那充满恨意的眼神,渗渗的想闭上嘴,使使劲儿却闭不上,只能任由口水流出来……这毒妇,好可怕……   柳氏被气的除了玉园的大门,就差点腿软走不动路,两个丫鬟搀扶着,才勉强撑到了屋里,一进屋,她就趴在床上呜呜的哭起来,哭了老半天。   晚上儿子下朝一回来,立马叫了封远怀过来,肿着眼睛:“儿子,这样等下去不行的,那贱人绝对不会主动去上奏请封让你袭爵的,得想个办法呀!不然过不了多久,就算你爹熬得住,你娘我也要被这贱人给气死,憋屈死啊!”   封远怀给娘倒了茶,看她喝了口这才笑笑说:“娘放心,此事儿子已经安排好了,过不了几日父亲的好友全大人会来家中看望父亲。全大人您是知道的,他素来与我岳父也交好,岳父私底下已于他提过此事,有他上门来游说,那贱人会好好斟酌的。”   柳氏却不信:“斟酌有什么用?那贱人才不会因为一个外人几句话而妥协!你这法子不靠谱!”   封远怀一听无奈了:“娘,您急什么?儿子当然知道凭一个外人不靠谱,所以只是让这全大人来探探路,那贱人若肯松口,那咱们就等一等。若是那贱人推三阻四的刁难,咱们就借那全大人之手去上奏请封,到时候有一个外人作证,那贱人就休想赖我不仁不孝不给我袭爵!”   柳氏一听这才放心,“那也不要让娘等太久,你这爵位一日不下来,娘一日不能安心!”   “儿子知道了,会抓紧的,您赶紧歇吧,以后没事别去那院了,她不敢把我爹如何的……”   两日后一早,苏玉容接到了管事递进来的消息,说是全大人来探病,她略微思索就知道这是狗急了,冷冷一笑让静云去打听,果然今日封远怀在家休沐。   阿瑜一听,冷哼一声:“这是让他岳丈找了说客来,想法子逼老夫人您上奏袭爵呢!”   苏玉容靠在榻上,闭眼享受着槐儿给她肩头按压的感觉,心情颇好的开口道:“去让小丫头给他传话,说我今日精神不济,全大人来府探病,让他来作陪,免得怠慢了人家。”   过了没多久,封远怀穿着一身气派的蓝衣,头戴玉冠,精神奕奕的来了:“儿子见过母亲,传话的丫头说,母亲身子今日欠妥?可要儿子去请了大夫来看?”   看着脸色可好得很,肯定是猜到了全大人的来意,故意找的托词不想见人!   苏玉容听着他虚伪的言语,恶心的想吐,他这样一年年的人前人后装孝子,他也不嫌累!想着,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眼神幽幽一闪笑了:“不是大毛病,就是昨晚没睡好,怕怠慢了全大人。你常在外行走的,知不知全大人爱喝什么茶,赶紧叫丫鬟备上。”   封远怀见她这不是像要避而不见的样子,一时疑惑了,点头称是出去安排茶水了。   苏玉容趁机起身在阿瑜的耳旁说些什么,阿瑜看着她一笑,扭身进了里屋。   过了小半刻,全大人来了,他年近五十,面容精神都很好,穿着一身玄衣拱手笑着进屋来:“哎呀大嫂,有日子不见了,您身子可好?”   苏玉容扶着丫头还礼:“一把老骨头就那样,一时半刻散不了,远怀,快请全大人入座。”   “世叔,您快坐。”封远怀跟着哈巴狗一样的,请了人家入座,又亲自给人家斟了茶,这才挪步一旁坐着。   寒暄了两句,全大人模作样的端起了茶杯,面色哀伤:“哎,前两月时候,我和封兄还一同喝酒,没想到一转眼的时间他就……真是命运无常……”   苏玉容见人家把戏台子搭好了,自个儿自然也得扮上呀,就拿出帕子捏在手里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湿意,哀叹着说:“可不是,谁能料想得到,他那么强健的身子也得了这样的病……”   “我知道大嫂伤心,可也得小心自个儿身子。”说着,站起身询问:“那大嫂,我能进去看看封兄吗?”   “能的,能的……”苏玉容说着站起身来,摆摆手叫封远怀跟上,这才带着全大人往里屋去。   苏玉容带着人一进屋,就扶着老腰坐在了床头的矮榻上,封远怀和全大人看着躺在床上瞪着一双眼的封于修,面上皆是一副同样的哀痛模样。   “爹,您今日感觉如何?”   “啊!”封于修瞪着他:你个混账玩意儿!老子瘫了!什么也感觉不到懂不懂!   全大人长叹口气:“封兄,您还认得我吗?”   “啊!哇!”封于修翻个白眼:老子认得!老子是瘫了!不是傻了!   全大人见他如今只能这样,想到自己老了有可能也这样,心中着实不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而这时封远怀却‘啊啊’的大声叫起来:全为德,你那个眼神什么意思!老子不需要你可怜!   封远怀生怕气氛尴尬,立马就接了话:“世叔,我爹如今无法言语,所以即便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跟您说,也说不出来,只能这样跟你交流,您多担待……”   全为德闻言刚想说什么,床头的苏玉容暗地里使劲揪着封于修的头发,在他‘啊啊’疼的叫起来的时候,急忙说:“远怀,你爹叫的不对,你快看看他是不是身子底下不舒坦……”说完,更加使劲儿扯他头发,我扯死你,拽死你!   “啊!!啊!”封于修圆瞪眼珠:毒妇!我的头皮要掉了!儿子,你别中计了!快来救你老子啊! 第7章   封远怀一听这话,一看自己爹那个大叫的样子,也来不及多想,就掀开了被子,瞬间,一股难闻到令人窒息的臭味扑面而来,他差点没有被熏晕过去!   抬起袖子想遮住口鼻,恍然发现全为德正看着自己,他硬生生的忍着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也要给人一个孝子的好印象,想转身叫丫鬟,一旁的苏玉容便紧接着开口:“远怀,快给你爹换了褥子,这多难受啊,怪不得他叫。”说罢,继续扯!   “啊啊!!”——苏玉容,你松开别扯了!老子给你叫就是了!——“啊!哇啊!”   苏玉容这话一说,封远怀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去叫丫鬟进来,只能忍着恶心,开始给他爹换褥子,擦屁股……   苏玉容趁此机会轻咳一声:“那个全大人,这里有远怀就行了,要不咱们去外间等着?”   全大人也觉得臭的要死,再不走他也要看吐了,便顺坡下驴跟着苏玉容出去了,留下封远怀一个人在这臭气熏天的屋里,伺候着拿眼珠子死死瞪他的老爹……   封远怀随便给老头子擦了擦,换了褥子却不敢急忙出去,他知道今日是苏玉容故意叫他尝尝着臭味儿的,不然屋里怎么会一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摆明了就是给他挖的坑!   所以他就捂着鼻子站在床头,一脸嫌弃的看着封于修,小声的嘀咕:“真是臭死人了……”   躺在床上的封于修,看着大儿子那厌恶的表情,听着那嫌弃的言语,一颗心瞬间凉透了,这就是自己当作嫡子,精心教导,悉心培养,疼宠长大的儿子!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这才病了几天,他也才伺候自己这一次,就如此嫌弃?   自己还是他亲爹,他就这般嫌恶,那若是此刻躺在床上不能动,不能言的,是苏玉容呢?   几乎下意识的,他就想到了,那一日苏玉容在他书房要求退婚时候,头上的血,眼中的泪……他紧紧的闭上眼,有生以来头一次,明白了那时苏玉容心中的痛恨与绝望。   无儿无女在身旁,她若病倒,以柳氏对她的厌恶,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封远怀等了片刻,这才放下袖子出去,这时才有丫鬟端水过来,他拦住丫鬟洗了洗手,绕到外间来,苏玉容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脸上,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他能清楚的看到那目光里嚣张的讥讽,仿佛看透了他刚才在里头的一切所作所为……   他立马垂下眼眸,否则他怕他会忍不住,上前去剜了那双眼!   苏玉容见他目光躲避,心中冷笑,嘴上却说:“全大人你看,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你看我家远怀却不是那样的人。每日里下朝来,二话不说先来看他爹好不好,擦洗喂饭他可都是亲力亲为,我老婆子敢说,这么孝顺的孩子,京中也没多少。”   封远怀被苏玉容一通违心的夸赞,弄的表情哭笑不得,一阵青白,心里是恨极了这老奸巨猾的贱人,到底是打算出什么招?他根本就猜不透,接不着!   全为德闻言感叹道:“远怀之孝,是封兄的福气呀!”不过说着,他还是没忘了正事,“如今封兄病情如此,以后封家,怕是就要指望远怀来撑着门楣了!”   聪明人说话都是这样说一半,留一半让人猜的,全为德想卖封远怀一个好,可也不想逼急了苏玉容,毕竟她娘家那边,她那个二哥,可是个不好得罪的。   封远怀见话题总算走到了正路上,这才深吸口气,屏气凝神的听着。   苏玉容笑笑,轻叹口气,“可不是,我命里福薄只得一女,如今老了爵爷也病了,今后这诺大的家业,可都得远怀一人撑着呢!”   “其实这几日我还在想着,过几日等老爵爷他身子稳当点,我这腰疼腿疼能松快点,我也该进宫一趟的……”话说到这里,停下了。   全为德听明白了,这是苏玉容在告诉他,人家自己心里有谱,叫他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人家进不进宫,请不请封,全看人家啥时候腿能不疼……得,他就知道这一趟白来。   苏玉容没有亲儿子,还能把持这府中几十年,除了娘家撑腰外,靠的是人家自己胸中丘壑。若是仅凭几句话就能任人拿捏,她早坐不稳着封家主母的位子了!   封远怀送全为德出去的路上,全为德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嫡母是个宽厚的,听那话音不会太过为难你的爵位,只是得多等等。毕竟如今你父亲刚病倒,她若是就进宫请封,难免落了刻意,反而对你不好。”   封远怀正在生气苏玉容奸猾,听的全为德这么一说,顿时脊背上一层冷汗浮起:对啊,毕竟父亲刚病倒,若那贱人进宫请封时,故意哭哭啼啼说些什么令人误会的话,传出他为了爵位逼迫嫡母之谣言来,那才坏了事!   更何况,那贱人什么人?厚颜无耻,阴晴不定之人,平日里连父亲都避其锋芒,等闲不敢与其相争的。   自己这一遭,其实还真是有点焦躁了!差点惹得狗急跳墙!   全为德见他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赞赏的点点头,小声说:“耐心等上一年半载,好生尽了孝道,等你父亲病情稳定下来,到时候如果她还不肯进宫给你请封,那就是她不对!是她故意刁难你!那时你有了苦楚,世叔也才好亲自帮你写折子,你说是也不是?”   封远怀闻言,这才真心的鞠躬拜礼:“是侄儿糊涂了,多谢世叔点拨!”   全为德见他被糊弄住了,这才松口气转身离开了。   这番说辞,封远怀自然也跟柳氏说了一番,柳氏虽然心中气恨,却也不得不忍着,等着,煎熬着!   阿瑜今日留在府里陪着苏玉容,没有回家,晚饭前两人在玩双陆。   阿瑜低声笑着说:“老夫人,听说今日送走了全大人,贼老大回去洗了两次澡呢,据说那熏香味儿都飘到院子外头了呢!”   苏玉容心情很好的笑笑:“不就给他亲爹擦回屎,瞧他恶心那样,恨不得剁了自个儿一双手呢!”   阿瑜笑笑又问:“今日全大人来,可是变着法子的提醒您给封远怀请封爵位的,您心里什么打算?”   苏玉容冷哼一声:“爵位……他想要,我就得给他吗?他封远怀算什么东西?一个贱妾生的庶子,配得上吗?这爵位……他且等着!”   封远怀以为,随便找个人上门来逼迫一番,她就会交出爵位,啊呸!异想天开!这爵位给街边一条狗,她也不会给他!   不过想着今日封远怀那么一身臭味,一脸憋屈的样子,她还真是觉得解气!   封远怀,且记住了!   你嫡母还是你嫡母,你小子还是你小子!   想跟你嫡母耍心眼,玩手段,多吃几十年米你也撵不上趟! 第8章   阿瑜不回家留府里陪着她,苏玉容开心的晚上多吃了几口饭,也没在为难封于修喝那皮蛋粥了,叫人给他端了一碗八宝米粥。   可过了没多久,小良苦着脸出来行礼:“老夫人,今晚老爵爷不知为何,不大想吃东西的样子,一碗粥竟只喝了几口就不喝了,奴婢怕是不是老爵爷哪里不舒服,老夫人您说,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苏玉容闻言,一时低眉不语,片刻后扶着槐儿的手往里间去。   阿瑜在一旁讽刺的嘀咕:“老爵爷不喝这香甜软糯的八宝米粥,怕是这阵子皮蛋粥喝多了,好上那一口了。”   苏玉容笑笑,冷哼一声:“他不喝粥才不是因为那粥不好喝,怕是心里堵了气,喝不下去吧!”   阿瑜一听就明白了,怕是今日贼老大伺候封于修擦洗那一会儿,他受了亲儿子的鸟气了吧!   苏玉容坐在了床边,看着封于修闭上眼的样子,哼一声:“你不想喝八宝米粥,是不是想喝皮蛋粥?”   一句话落地,封于修瞬间瞪大了双眸,冲她‘啊啊’叫起来:老子不喝皮蛋粥!老子没胃口!   苏玉容心中明了,封远怀那个孩子,是他当嫡子一手培养起来的,亲儿子肚子里几番弯弯绕,他当亲爹的能不知道?   今夜吃不下,一是估计受了儿子嫌弃,心里哇凉了。二来,估计是看出来今日全为德来,是为了爵位一事。   哎,亲手宠爱养大的儿子,在他病后没几天,不怎么来看望服侍也就罢了,居然这么着急想要得到他的爵位,简直是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叫他怎么不心寒?哪里还吃得下?   苏玉容看着他瞪着自己那双眼,忽然就想起了下午封远怀临走时看自己的那个眼神,晦暗的阴狠,翻腾的怒恨,心中顿时腾腾冒气了火,父子俩一对黑心玩意儿!   她转身端过小良手中的碗,拿着空勺子撬开封于修的歪嘴,抬眸挑衅的看一看封于修那双牛眼珠子,淡淡道:“老爵爷舌苔有黄,怕是近日食多了肉糜粥有火气,槐儿,去熬点黄莲水来,给老爵爷去去火气。”   “啊!啊!!”——老子没火气!不喝什么黄莲水!   纵然封于修不精通这些药材之物,可黄连他是知道的,巨苦啊巨苦!喝多了会拉肚子的!这个毒妇!今日又是哪里惹到她了!   苏玉容说完这话,便转身出去了,小良看着老爵爷好像十分生气的那个样子,扭头看向旁边的小辰,小辰冲她摇摇头,轻声对她说:“少说,少问,多看,多做。”   老夫人摆明了要折腾老爵爷,也只有小良这个傻丫头看不出来了!   没多久,槐儿端来的黄莲水,一小碗并不多,也并不浓,她亲眼看着小良喂进去一小半,洒了一大半后,才转身出去。   苏玉容正在桌前练大字,洁净的纸张上,写着女儿的名字:青。   阿瑜看着笑了:“老夫人,算着日子,再过不了几天,估计小姐这个月的信就要来了。”   提起女儿,苏玉容自然是无比开心的,又认真的写下一个青字,这才放下比坐下来,轻叹口气:“一转眼青青已经出嫁将二十年,这日子啊,过的飞快,只是不知道,在我死前还能不能见青青一面。”   阿瑜闻言,认真的想了想,提醒着说:“老夫人若是想见大小姐,现在就是绝佳的机会呀!平日里大小姐在婆家掌家,等闲抽不开身,可如今不同。”   她说着冲房间里头努努嘴:“那老东西如今中风卧床,可是大病,大小姐回来探望病父,岂不是理所当然?谁敢说半个不字?”   苏玉容闻言,动心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活的已经够久了,而且就封于修那个健康的身子都突然病倒了,她也怕自己那一天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真的是想见见女儿,就当是见最后一面。   可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从江南来京走水路也得二十来天,随便耽搁一下就是一个月了,况且赶路又累,就不折腾青青了。”这话说着,可是心里却是盼着,如果女儿能回来一趟,带着外孙们来看看自己多好……   阿瑜跟她一辈子了,岂不知她心里是何想法,想了想就劝她说:“其实让大小姐回来,也是好事,老夫人您想,老爵爷病重在床的事情,早晚都有传回江南的一天。现在若是不让大小姐回来,将来消息传过去的时候,难免有人会借此事编排大小姐孝道不周。若是如今您一封信去了江南,大小姐既能名正言顺的回来看您,也能全了孝道,堵住她婆家那些爱挑刺的口舌不是?”   阿瑜一番话,说的是情理俱在,连苏玉容都挑不出一丝不妥的地方来,低垂着眼眸思索了有一会儿,才抬眸冲阿瑜笑的开怀:“你说的在理,那明日就让管家琢磨礼单,安排妥当后让你家大刘带了人,亲自往江南那边把信送去,顺便接青青回来!”   “哎,老夫人您放心,明日一早起来老奴就去知会。”   这下苏玉容是开怀了,想到不久后就能见到女儿和长大的外孙,积存在胸腔里的那些郁结之气,也好似瞬间排解了,浑身上下气顺的很,看着封于修那双牛眼珠子,也不觉得心烦了。   封于修许是黄莲水喝多了,一早睁开眼,苏玉容就觉得屋子里一股恶心的味儿,急忙便叫了九儿进来开窗换气,熏香更衣。   她刚穿好了衣裳,还没来得及洗漱的时候,外头丫鬟就报,兰氏来请安了。   苏玉容冷哼一声,柳氏那个贱人,怕她自己来,她不让进来,居然让兰氏这草包来探消息了!   “就说我还没起,让她回去。”   站在院子里的兰氏一听苏玉容不让进去,顿时那张老脸上就一片菜色,她没有柳氏命好生两个儿子做靠山,生了个闺女出嫁了,如今她一个老家伙,想在这伯爵府里好好的活着,自然得靠着未来爵爷这棵大树。   可老夫人也不是好惹的……她柳氏仗着两个儿子都不能讨了好去,更何况她?这两头受气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正苦着脸准备出去的时候,她看见屋子里丫鬟鱼贯而出,手里端着的褥子上,沾满了恶臭的秽物,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认真一看,苦恼的双眼瞬间一亮,转身离开了玉园。   作者有话要说:说个很重要的事情,本文不会换男主,未免有些小可爱接受不了,所以提前说一声。 第9章   柳氏听丫鬟报兰氏刚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烦躁的斥骂一句:“没用的东西。”便板着脸坐在椅子里,等着兰氏进门。   兰氏扶着丫鬟的手进来,看着冷脸的柳氏,想到自己的发现,心中的惧怕之意少了些,上前小声说:“老姐姐,今日老夫人还没起,不许我进去打扰。”   她说着,看着柳氏越发不耐的神情急忙又道:“但虽然我没能进去看老爵爷一眼,但我知道老爵爷今日身子不爽利。”   柳氏蹙眉:“那贱人院子里的丫头一个个嘴上的都上了锁,拿钱都撬不出半点消息的,你怎么打听出来老爵爷身子不爽的?”   兰氏笑着坐下,喘口气这才说:“我站在院子里等的时候,见服侍老爵爷的丫鬟们呼啦啦的出来好几个,手上都拎着脏褥子,脏衬布,一大堆呢,我估摸着老爵爷是腹泻了,且症状不轻呢!”   柳氏眉头紧促,嘀咕着:“老爵爷病后,大夫交代了每日只可吃软烂好消化的饭食,前几日都好好的,怎么今日老爵爷就腹泻了?”   兰氏在在一旁,想了想还是讨好的来了一句:“老爵爷会腹泻,自然是因为照顾他的人不尽心呗……”   果然,柳氏一听这话,脑子转过弯来了,看着平时惯会装聋作哑的兰氏,幽幽一笑:“你今儿倒是还挺机灵的。”   说着,拔下头上的一直金簪递给丫鬟:“这支金簪不值什么,送你戴着玩儿罢。”   兰氏顶着满脸皱纹,笑着接下了这金簪,识相的告辞了。   黄昏时,苏玉容正高兴的看着管家送来往江南的礼单,柳氏带着封怀远来了。   静云一见,立即将那长长的礼单收了起来,冲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便躬身退了出去。   柳氏并未在意管家来做什么,无非是些府上的小事,今日她来,可是要办大事的!   苏玉容靠在椅背里,接过九儿端上来的茶,看着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母子两个,讽刺一笑:“几日不见,柳氏你是越发没规矩了,还未通传就进来,当我玉园里头的人都是摆设不成?”   柳氏闻言皱眉想说什么,她身边的封远怀急忙上前一步,躬身道:“来的匆忙未通传都是儿子的不是,只是实在心中捉急,所以才失了规矩,还望母亲勿恼。”   苏玉容一听这话,眉头皱起,略显浑浊的那双眼中,冷光乍泄:“什么事,让你们两人如此着急?竟连规矩也顾不得了!”   封远怀抬眸看着苏玉容:“儿子方才刚回来,听说父亲今日腹泻严重,想着姨娘必定担忧,便自作主张带着姨娘过来了,还请母亲谅解。”   “人都来了,还说什么谅解不谅解?”   苏玉容愤愤的将茶杯撂在桌上,嘭的一声,震的柳氏脸色发白,使劲抠着手心才没大声骂出来,深吸口气,按耐住心中怒气,问:“那老夫人,老爵爷今日腹泻,到底是因何而起?可有请大夫?”   苏玉容轻哼一声,淡淡回答:“瞧你们紧张的那样,好似我故意害老爵爷了一样!老爵爷不过是昨晚甜粥吃的多了些没能消化的动,所以才泄了点,午时就请了大夫来看过了,说没大碍,以后好生将养着就是。”   柳氏闻言捏着帕子重重哼一声,那双眼珠子剜着苏玉容:‘当初老夫人非要抢着伺候老爵爷,如今这才不过几天?老爵爷就腹泻如此,真不知你是怎么照顾的,好好的人都能给你照顾成这样!还骂妾身心怀不轨,怕真正心怀不轨的另有其人吧!”   苏玉容看着封远怀站在一旁不吭声,默许了他娘的撒泼质问,知道他们想干啥,心中冷笑,“柳氏你眼睛瞎了吗?”   一句话落地,柳氏气的脸都变了色:“老夫人此话何意?为何说话这般难听?”   苏玉容毫不在意她的愤怒,老神在在的笑着:“没瞎?那你从哪儿看出来老爵爷是好好的?如今的老爵爷可是病重卧床之人!”   “且不说老爵爷这等病人吃的不对了会腹泻,就是这些年轻的小丫头若是吃的不妥当,腹泻的也大有人在!老爵爷如今病了脾胃虚弱,每日里几碗汤药下肚,几碗饭食下肚,都是大夫开了方,说了量,我依字据而行!你说我对老爵爷疏于照顾,心怀不轨,拿出证据来!”   “啪!”一声脆响,陶瓷的茶盏带着滚烫的开水一下子碎裂在柳氏的脚下,烫到了她的脚面,吓得她连忙尖叫,若不是封远怀扶的快,她已经摔在地上了!   可母子俩还未站定回过神来,伴随着苏玉容铿锵的怒吼,又一个茶盏砸了过来,“若拿不出证据,你就是污蔑主母,犯上僭越!”   柳氏脚被烫,疼的厉害,浑身都在发抖,可更疼的是她被这贱人斥骂谴责的那颗心!这一辈子,她被这生不出儿子的贱人,欺压了快一辈子了!何时能到头啊!   封远怀一时也有些后悔,没有确凿的证据说苏玉容疏于照顾,的确就不该来,这一回是行事太过急躁了,都怪娘,一天天的担心爹被照顾死,其实要他来说死了更好。   一来爹少受罪了,二来,老爷子一走,不用这贱人去请封,宫里自然会有人来下旨赐封爵位。   但他也这些话不能说,说出来就是大大的忤逆不孝,所以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嘀咕。   苏玉容看着母子俩一时间缩头乌龟一样不言不语,重重一锤桌子:“柳氏!你的证据呢!”   封远怀见苏玉容依旧不肯放过,急忙就想跪地求情,苏玉容一眼瞪过去:“闭嘴!没问你!”他弯下去的膝盖,便又直了起来。   柳氏气的浑身颤抖,满眼血红的等着苏玉容,死死咬着牙,才缓缓跪了下来,俯下身体磕头请罪:“是妾身胡言乱语,误会了老夫人,都是妾身的错,请老夫人责罚。”   “哼!”苏玉容见柳氏终于识相服软,这才解气,却不叫她起来,就这么跪着,教训起封远怀来:“远怀,好歹你也入朝为官这么多年了,怎么遇事如此不沉稳?随便听什么人嚼两句舌根,就来我的院子里闹,这事儿说小了是家事,说大了可是于孝道不恭,若传出去,对你的官声,可不好啊……”   封远怀一听立马跪下,“母亲教训的是,儿子以后定不会了!”   “不会最好!”苏玉容说着,靠在椅背里,眉目凌然:“今日之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否则若有下次,我定开了祠堂请家法!让你姨娘好好长长记性!到时候,会有什么传言传出去,那我可就顾不得了!”   “是!儿子明白,定不敢再有下次!”   苏玉容高座主位,看着那母子俩卑躬屈膝,落水狗一样的退出去,心情颇好的勾唇笑着:“九儿,上晚饭,饿了!” 第10章   这厢苏玉容心情颇好的一边吃晚饭,一边听着槐儿给她哼小曲,别提多自在舒坦。   屋里封于修躺在床上,呆愣着一双眼,吃着丫鬟喂进嘴里的小米粥,目光看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氏的院子里,此刻却传出来一阵阵压抑的哭声:“老天怎么如此不开眼,那贱人为何还不死!我这一辈子,就算是辛辛苦苦的为老爵爷生下两个儿子,为封家延续香火了又怎样,还不是贱命一条天天任人欺辱!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啊啊,死了算了呀……”   封远怀兄弟两个,看着痛哭不止的亲娘是没有丁点办法。   封远扬实在是吵得耳朵疼,急的一拍大腿:“大哥,你想想办法呀,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娘被这般欺辱了,还不吭声,装缩头乌龟吧?”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连父亲都拿那个掌控封家后宅的女人毫无办法一辈子,如今他又能如何?   那女人可是苏玉容!这伯爵府的正头老夫人!娘跟她较劲一辈子了,除了子嗣上压苏玉容一头,别处从来没能赢过!   她怎么就想不明白,这就是她的命!就算是等来日,他封远怀袭爵了,那也不可能去请旨将娘扶正,她这妾,到死都只会是个妾呀!   “大哥!”   “哎呀你别吵我了!”封远怀烦躁的狠狠一拍桌子,大声吼道:“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让我不顾名声,不顾前程,忤逆了仁孝,去提刀砍死那贱人为娘雪耻吗?”   “人家是正室!妾室犯错,罚之自然,并无错处!反倒是娘,听风就是雨,非觉得父亲要被那贱人折磨死,非要去闹,如今弄的这样丢脸,又能怪谁呢?”   封远扬见大哥居然向着那个贱人来责备自己亲娘,也怒拍桌子:“大哥!你替谁说话呢!娘是听风像雨没错了,可娘说要去你就带着她去,你当时怎么不好好想想妥不妥当,这会儿放什么马后炮!”   “都给我闭嘴!”   眼见着两个儿子吵了起来,柳氏也哭不出来了,使劲的擦擦眼泪,靠在床头,气得直锤床:“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担心你爹,我不该上赶着去找骂!可是儿啊,你瞧那贱人今儿骂人那个样子,中气十足,精神烁烁,怕是活到八十岁都不成问题!难道你真想等个二十年再去袭爵吗?”   封远怀闻言低头不语,如今爹不死,那贱人不肯去请封,他就是急死,也没用!也没法!   封远扬见大哥不吭声,一幅想不出办法来的样子,心里嫌弃怎么让他这样的窝囊废占了长子?若是自己是老大,自己能袭爵,现在还有那贱人耍威风的时候?哼,无能!   想着,还是起身去看了看外头有无人偷听,见丫头都去了外院这才放心进来,坐下小声回答说:大哥,娘说的没错,那贱人身子骨硬朗,若是三五年死不了,你难道还真硬等着不成?更何况,让我瞧着那贱人如此不将咱们母子放在眼里的样子,是压根都不想将这爵位给你!”   封远怀闻言蹙眉,疑光闪烁:“她不给我还能还给谁?”给你吗?你想的倒美!   封远扬懒得看大哥那猜疑的眸子,蠢货一个,难怪仗着伯爵之子,如今还是个六品官!   “她可以谁都不给!她可以进宫请旨免了这爵位!”封远扬说话时,眉眼阴厉:“就咱们娘几个跟她这几十年的积怨,这种事,她苏玉容怕是还真做得出来!”   这番话一说,封远怀是慌了,这个可能,他还着实从来没想过呀!   是啊,那贱人如此不可一世,嚣张跋扈,不就是靠着请旨权利在她手中吗?   换言之,这爵位她想给就给,不想给就还给朝廷,朝廷又不是傻子,甩回去爵位为何不收?   他封远怀又没有为朝廷立过大功,圣上为何要给他这一个无功之人爵位?   越想深,恐惧越深。   一时间,封远怀额头都是细汗,抬起袖子擦擦,这才急忙问:“那娘,二弟,你们认为此事该如何?”   柳氏心中恨极,自然恨不得即刻要了那贱人的命,明日这伯爵府就是她的天下!老爵爷就是她一个人的!当即便一拍桌子,狠狠咬牙:“自然是快刀斩乱麻!”   封远扬也点点头,目光坚定:“斩草除根!”   夜半的时候,苏玉容惊醒了,她做了噩梦。   梦见青青小时候,被封远怀两兄弟追着打,打得满头是血……她去为女儿讨公道,封于修却冷冷站着,仿佛看不见女儿头上的血一样,满眼不屑的看着她们母女,叫她们滚远点……   梦境那么真实,那么无情,那么叫人心痛难以呼吸。   苏玉容醒了,睁开眼怔怔看着床对面的老东西,慢慢的,折起身子起来,连鞋子也不穿,就这么踩着冰凉的地板悄无声息的走过来,立于他的床头。   房间里极为寂静,只余一盏昏黄的烛光在微微摇晃,封于修正睡,睡着睡着,觉得好像有一条毒蛇盘在他脖子里吐着信子,他觉得周身好阴冷,一个激灵,便恍惚睁开了眼。   结果入目就是苏玉容那双死人一般惊恐可怖的眼睛!她花白的长发披散着,凌乱着,像地狱来的恶鬼!   这个老恶婆好恐怖,她疯了!她很危险!快叫人!   “啊——唔唔!”   可苏玉容,怎么会给他开口的机会。   “唔唔——”   昏黄的光影中,封于修看着苏玉容那双毫无生机,绝望灰暗的眸子,牙齿逐渐打颤:你疯了!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站在我床头?为什么……你为什么……那种眼神,好可怕……   苏玉容此刻已经陷入魔怔,捂着他的嘴,弯腰凑近他的脸,看着他那双惊恐的眼眸,声音嘶哑如同破漏的风箱一样:“封于修,我一直都想问你,为何不喜欢青青?”   “我的青青那么可爱,那么善良,娇花儿一样的女儿,她也是你的血脉呀,你为何不喜欢她?”   “为何要将她远嫁!难道你不知道,她是我的命吗!”   “你夺走了我的命,我活不下去了,我不想活了……”苏玉容疯了一样,双手掐上了他的脖子,泣血般嘶吼着:“你也别想活了!” 第11章   封于修其实想挣扎,可后来才想起自己无力挣扎,也就歇了那份儿心,感觉那双老手铁钳一样的掐住他脖子,他痛到难以呼吸,双眼爆裂,却忍着一声吭坑。   甚至想着,就这样死去,也是解脱了,唯一遗憾的是,不知道自己死了,苏玉容的结局会如何。   两个孩子会不会善待她,会吗?……想来不会……   睡在外间的阿瑜,年纪大了觉浅,听见动静就醒了,推开门一看老夫人要将老狗掐死了,立马上前撕扯,又怕惊动了太多人传出去什么夜半杀夫的传言去,只能压低了声音喊:“老夫人不可!不可啊!”   可这个时候,苏玉容已经魔怔了,完全分不清梦境和真实了,双手万分有力,根本回不过神来,看着封于修那张脸,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让他死!”   阿瑜实在是拉不开,眼看着封于修要翻白眼了,急的没法子了,慌忙转身去床头柜里翻出一串铃铛,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苏玉容的目光追随着那声音而去,双手上的力气也小了点,阿瑜见此松了口气,慢慢的摇晃着铃铛上前,像是哄着孩子一样的哄着苏玉容:“大小姐,您看,这是小小姐前几日丢失的,她最喜欢的手串,奴婢帮您找回来了!”   “青青的手串……”苏玉容目光紧紧盯着那铃铛,慢慢的松开掐住封于修脖子的双手,接过阿瑜拿过来的手串,轻轻摇晃着,没一会儿就笑了,眼泪也流出来了:“我青青最爱的手串,怎么在这儿啊……”   阿瑜一瞬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苦命的大小姐啊,自从小小姐远嫁后,每回梦到小小姐都会梦魇,都会疯魔的不知身在何处……   “青青……”阿瑜扶着松懈下来,神思混沌的苏玉容回到床上,拿着床上的布偶兔子塞进她手里,轻声哄着:“大小姐,快睡吧……”   苏玉容躺下了,抱着女儿的布偶和铃铛,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劫后余生本该狂喜的封于修,此刻却看着睡下的苏玉容,很是难以置信,他根本想不到,因为女儿,她竟会……如此疯魔?   他从来都没想过,女儿远嫁,居然对她打击这么大,可他真的是觉得,今家百年清流,是好夫家才将女儿嫁过去的,不是故意让她们母女分离的……   阿瑜见苏玉容睡熟后,轻轻的放下了帐子,伫立床前片刻后,才缓缓转身,走到了封于修的床边,坐在了床头的矮凳上,盯着他那双眼。   “老夫人说了,不让你死,要让你在这床上躺着,长命百岁,所以放心,我不会杀你的。”阿瑜眼泪流个不停,想着这几十年来,小姐那些憋屈,痛恨的日子,她哽咽的泣不成声,看着封于修那双好似什么也不知道的眼,抬起拳头就猛砸他的脑袋!   “狼心狗肺的东西!狠心绝情的畜生!我家小姐唯一的亲生女儿啊!命根子一样的女儿啊,被你这个畜生嫁的那么远,那么远,二十年了都没能回来见几面啊!你不是人啊!”   “如今你自己儿孙满堂,可我家小姐却要靠着那些玩物度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你可知,青青小姐出嫁那几个月,她天天哭,夜夜哭,哭的眼睛都快瞎了呀!你更不知道我家小姐偷偷上吊三四回,差点没救回来呀!”   “呜呜……狗东西呀狗东西,你害惨了我家小姐一生……”阿瑜年纪大了,这一番着急上火,心痛哭泣,用力捶打,抽干了她的力气,她大口喘息着,慢慢爬到了苏玉容的床边,就这么靠着没力气动了。   封于修很迷茫,但他现在回想青青出嫁时候,他将苏玉容困在后宅里那么久时间,他的确从未去看她一眼,更不知,她自尽过很多次……   他以为那门亲事对于女儿来说是上好的亲事,可他从没想过,对于苏玉容来说,这门亲事是骨肉分离之痛。   当时的他厌恶她都来不及,的确从未想过这些……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轻薄的光,温和的很,苏玉容醒了,却没有动。   身上没力气,头也疼,联想起脑子里昏昏乱乱的记忆,她知道自己昨夜又做了噩梦,梦魇了,还差点杀了封于修。   幸好阿瑜拦住了她,不然,她谋杀亲夫的事情传出去,女儿将来后半辈子,要如何在夫家立足?   这辈子,少了阿瑜,她早死不知多少回了,更不知做了多少错事……她想着,慢慢撑起身子,头疼欲裂的看看床脚,阿瑜怕自己醒了心疼,怕是早就出去了……   封于修也没睡好,看到她醒了,面如死灰,双眼无神,撑起身子看了看又躺下,如此萎靡不振,便张开嘴‘啊啊’叫了几声,丫鬟们这才鱼贯而入。   阿瑜累了,在房里歇着,进来伺候的是静云和九儿。   静云跟着苏玉容的时间更长,一看她这个精神模样,便知道她昨夜肯定梦魇了,急忙叫九儿去差人熬安神汤,一边给苏玉容净面,热敷。   苏玉容不想动,更没力气动,每一次梦魇过后,都像是身体被抽干血一样无力。   封于修,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床上躺了两天,还没有恢复过来精神,他心里觉得闷闷的,明明他是为了女儿好,他也不是故意的为了气她才将女儿远嫁的。   阿瑜这两天一直没回家,在跟前照顾,这一日见管家总算是整理好了将要送去江南的礼物,这才开心的拿着最后制定好的礼单过来给苏玉容念了一遍,念完了以后看着她笑:“老夫人要赶紧起来呀,最多两个月,您就能见到大小姐了!”   苏玉容这才有点精气神,强撑着每日多吃几口饭,终于在三天后,又力气下床走动了。   又过了两日,那一夜的事情,苏玉容好像全都忘却了,出去院子转了一圈回来坐在他床边笑的满脸皱纹跟他说:“老不死的,院子里的枇杷结果了,你先尝尝好不好吃……”   说着,向他伸出了手,手心里躺着两颗……乌青的枇杷果。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说实话我真的被你们情绪感染到不敢按照原来的设定轨迹去写。   砍掉了许多原本的情节,因为我知道如果写出来,你们会想要将我凌迟的…… 第12章   “啊啊!”封于修瞪瞪眼珠子:这是青的,不能吃的。   苏玉容笑笑,看着他那拒绝的眼神,哼一声:“你不尝尝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吃?”   说着,将那两只洗过的青果子,切下果肉放在小碗里,用勺子捣出汁来,再慢慢的倒出来那果汁,撬开他的嘴,一股脑的倒进去!   “阿,唔唔!”封于修配合的瞪大眼追,叫唤着,歪斜的嘴里流出了酸到极点的口水:酸死了!   苏玉容见他难受到口水直流的样子,哈哈的大笑起来,扶着心口笑了个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   封于修嘴里流着哈喇子,一双眼却看着此刻开怀大笑的苏玉容,翻了个白眼:不过两个青果子,又吃不死人,用得着这么高兴?   柳氏的屋子里,才得到前几日苏玉容疑似病了一场的消息,气的在屋里摔碗碟,觉得没有趁着她病的时候要她命,是错过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丫鬟见老姨娘暴怒,也不敢收拾地上的碎渣杂乱,只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气死她了!那个贱人屋里的死丫头们居然如此忠心,前几日竟然没有听见一丝风声!害得这么一来,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而且听说那贱人叫人带了几车重礼去了江南,怕是过不了多久,她那远嫁的女儿就要回府来,到时候更没有机会下手了!   一想到自己还得等好几个月,她就暴怒的想杀人,一脚踢开脚边的碎茶盏:“都滚出去!”   到底年纪大了,经不住气,丫鬟们吓跑之后,她就气喘吁吁的靠在椅背里休息了。   去往江南的车队走了没几日,苏玉容就先收到了女儿的信。   信是一早送来的,她激动的脸都没有洗,就靠在床头拆开了这封信,欢喜的在心中默念了起来。   另一边的封于修看着她那高兴的样子,和她手里的那封信,‘啊啊’叫了两声:信上写了什么,我也想知道……就不能念出来吗……   阿瑜坐在床边,眯眼笑看着苏玉容高兴读完信,小心翼翼收起来的样子,说:“老夫人如此高兴,可是大小姐信上说了什么喜事儿?”   苏玉容高兴的点头:“青青信上说,外孙长霄上个月定下了亲事,今年年底完婚。还说她已经说通了婆母同意,准备回来看我。哎呀,果真是我的小棉袄,心有灵犀呢,知道娘想她想的厉害,早就准备回来了呢!不知道,她过一段看见大刘他们,会是何等惊喜!”   阿瑜也高兴的不得了:“大小姐肯定高兴的想长了翅膀赶紧飞回来看您!就是不知道,大小姐这次回来,姑爷回不回?老奴也好些年没见姑爷了,记得上次姑爷回来时喝多了,还跟老奴说,我做的红烧肉好吃呢!”   苏玉容一听,来了精神:“那就提前跟庄子那边说一声,这两月养几只好猪羊,等回头青青和女婿回来,让他们送了来,还有那些瓜果之类的,也叫他们多种些。”   “得嘞,老奴一会儿就去叫人传话,您赶紧躺下睡个回笼觉……”   主仆俩说了好半天的话,苏玉容也没了睡意,当即便要起床,还很有兴趣的亲自去衣柜边上挑衣裳。   封于修见她只要提起女儿,就精神奕奕的那个样子,心里闷闷的,他不想见到女儿……一转眼,见她穿好了一件暗红色织金裙子,恍然就想起了刚成婚那一夜的情形。   那时候他作为伯爵府嫡长子,意气风发,自视甚高,对于苏玉容他知道不少,知道她容貌不俗,却很是骄纵。   新婚第一夜的她,很美,也很娇憨,他也的确想要和她好好过日子。   可是三日后回门后,妾室来向她敬茶,她却万般嫌弃,茶都不肯喝一口就进屋去了,他气愤她作为妻子,不大度,不宽容,反而一身小家子气连妾室都容不下。   就这样,吵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后来,在他眼里,她处处都是不好,处处都是骄纵,连喝个庄子上的牛乳,他都觉得她是奢靡浪费……自然越发看她不顺眼,不肯去她房中。   回首往事,她或许是骄纵些,可他作为男人似乎也从未对她大度过,跟个妇人一样,总是小心眼的和她吵嘴,算了,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在等待女儿归家的日子里,苏玉容心情极好,已经懒得给封于修穿小鞋了,最多就是看他不爽的时候,喂他几颗酸杏,扇他几个巴掌……   这一夜,阿瑜回自己家了,槐儿在外守夜。   本来黄昏时候还好好的天气,到了夜里说变就变,大风在窗外呼啸着,像是一头狂兽,嘶吼着要冲破牢笼。   要下雨了。   苏玉容看着槐儿进来管好了窗子,嘴唇微微张了张,还是什么也没说看她出去了。   屋子里只有一盏烛光,她觉得过分昏暗,就起身来,又点了几根,瞧着屋里亮了点,心里才不那么慌。   封于修却看着她这折腾不睡的行为,满心疑惑:她怎么了?明明晚饭时候还跟丫头有说有笑的,这会儿怎么看着坐立不安?   苏玉容靠在床头,拿薄毯裹着自己,听着窗外的风声呼啸,不安的闭上了眼。   许久,一道亮光冲破天际,在窗子外一闪而过,紧接着,封于修就见她脸皱成一团,慌忙捂上了耳朵。   “咔!咔!”巨雷响彻云霄,大雨哗哗落下,封于修眼睁睁看着她因为这一道惊雷,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这才明白……她是怕打雷,所以才点的这么亮……   可她既然怕,为何不让槐儿进来陪着?想了想,看着她老迈的模样心中无奈,这是怕被笑话一把年纪了还怕打雷呀!真是个傻子,自己的贴身丫鬟,护着她都来不及,怎会笑话她?真是个蠢妇人!   “咔嚓!”又一道更响的巨雷炸裂天际,苏玉容吓得背上都是汗了,等着一道雷过去,她才缓缓擦擦汗水缓口气,目光却不经意的落在封于修的脸上,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几乎是那个瞬间,一股滔天的窘迫在脑海翻涌开来,她气的牙齿打颤,双眼凶狠:“老不死的!在看挖了你眼珠子!”   封于修眼神怔了一下,她真凶……可这一瞬,他脑海里不知为何就蹦出新婚那一夜,自己解她衣裳时,她红着眼,指着他说的那句话:“再敢看我,再敢动我,叫我二哥挖了你眼珠子!”   ……怎么回事?竟觉得她挺可爱的…… 第13章   窗外的大雨哗啦啦的落着,苏玉容看着封于修那双因为嘲笑,弯起来的老眼,和诡异颤抖着的歪嘴,气的心口疼,下床大步走了过来,抬起手就狠狠一个巴掌甩上去!   “啪!”一声脆响,被瓢泼一样的雨声遮盖,不甚清晰。   可留在封于修脸上火辣辣的触感是真实的,他疼的眼皮颤颤,歪嘴里流出了口水,那双本来带着笑的眼睛,也变成了委屈无辜:为何又打我?一把年纪怕打雷,真的很可笑!   他那种好像自己挨了这一巴掌很是委屈的样子,更是让苏玉容怒火中烧,毫不犹豫又一个巴掌甩上去:“闭上你的狗眼!”   居然被他发现自己怕打雷,真是丢死人了!幸亏他不会说话,不然这件事若是从他嘴里传出去,她一定不顾一切杀了他!   封于修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的闭上了眼,好汉不吃眼前亏!   苏玉容见他闭了眼,心里的火气才消退了一点,正准备回到自己床上的时候,一道闪电乍亮,她急忙抬手捂住耳朵,片刻后,雷声撕裂天幕,震颤人心。   雷声过后,苏玉容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来,缓口气扭头看向床上的老东西,只见他依旧闭着眼,这才放心的走回自己的床上躺下。   巨雷一共响了十几下便归于平静,苏玉容紧张过后,听着那拍打的雨声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封于修睡了半夜醒来,看了看桌上的烛火已烧了大半,便知过不了多久就天亮了,便转动脑袋,可一着苏玉容居然睡着了,连毯子也没盖,听着外头的雨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张口‘啊啊’的叫起来。   外间守夜的丫鬟,睡的正熟,听见里头恍惚的叫声,一个激灵起来推推身边的丫头:“快起,老爵爷叫咱们。”说着,急忙系上衣带往里间去。   一进去,小叶还来不及问他是不是想喝水,就见老爵爷一双眼盯着老夫人的床,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老夫人居然没盖毯子。   “哎呀。”她惊叫一声,急忙去苏玉容的床边给她盖上,可却发现苏玉容脸色不对,伸手一碰额头,滚烫的。就急忙又转身出去喊:“九儿姐姐,你快起来,老夫人发热了!”   九儿迷迷糊糊被推起来就听见这句话,吓得一个激灵,睡意顿时全无,急忙冲进里间,一边喊着值夜的小丫头:“快去叫静云姐姐!”   这么一来,屋里顿时忙碌了起来,给封于修换洗的,煮茶的就两三个丫头。给苏玉容擦身退热的,也有两个,屋子里一下子七八个人忙活。   大雨不知何时变成了无声小雨,前院的守夜的小厮得了信,立即拿钥匙开了侧门,穿上蓑衣提着灯笼,小跑去请大夫。   封于修被丫鬟换洗妥当后,就这么睁着眼,看着对面床上的老太婆。   她烧的迷迷糊糊,偶尔不舒服了嘴里发出难受的哼哼声,老脸红润,嘴唇却苍白。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直到大夫来,开了药方,丫鬟扶着她起身喝药,一直看着。   苏玉容年纪大了,一生病就好像一座山压在了身上一样叫人喘不过气的难受,静云扶着她起身,九儿端着煎好的药轻轻的吹着,她半睁着虚弱混沌的眼,看着那一小碗药,闻着那苦味儿,老泪哗哗往下流,孩子似得耍赖:“九儿,怎这么一大碗?”   静云无奈,像哄孩子一样的哄着她:“老夫人,这都是最小的碗了,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您多喝两口,病也能好得快呀!奴婢已经给您备好了糖水和甜糕,您喝一口药,喝一口糖水,不会很苦的。”   苏玉容头上搭着凉布巾,靠在静云肩上委屈的直哭:“是谁叫李大夫来看诊的?我不是说过病了不请他吗?他的药方最苦了……”   静云无奈的笑笑:“老夫人,不管是李大夫还是王大夫,只要是汤药就没有不苦的,您快些喝了,身子就不难受了啊。”说着,冲九儿使个眼色,一勺药就放在了苏玉容嘴边。   苏玉容闻着那味儿就死活不想张嘴,将脸扭了过去,静云和九儿记得头上都是汗,也没法。   封于修看着他这个孩子气的样子,无语的翻个白眼:果然年轻时候骄纵,老了也改不掉!   静云眼看着药快凉了,目光落在床上那布偶上头,脑海里灵机一现说:“老夫人,您不喝药可不成,如今再过一个来月,大小姐就要回来了,您若是还病恹恹的,大小姐该多担心啊!”   果然,苏玉容一听这个,慢慢睁开眼,无奈的叹口气,张嘴喝下了药,却苦的顿时皱成了苦瓜脸,静云立即给她端来了糖水漱口……   老半天,一碗药才喝了下去,静云和九儿都累的,里衣都汗湿了。   看着苏玉容安静的躺下,静云让九儿去歇了,自己亲自在这里守着,她就靠在床头的位置坐着,时不时的起身给苏玉容换换降温布巾,摸摸额头退了热没有。   可一个不经意的,却发现老爵爷的目光一直看着老夫人,她不禁疑惑的蹙眉,小声问:“老爵爷,您是渴了?”   封于修不予理会,看着苏玉容像是睡了,也缓缓的转过头,闭上眼。   天微微亮的时候,苏玉容高热退了,睡的很熟,静云悄悄的出去,安排煎药和早饭,同时交代玉园上下,嘴巴闭紧点,若有一丝一毫关于老夫人的事情传出去,都等着发卖。   静云更是亲自到了厨房,将掌勺的大师傅和管事娘子叫到了一起:“近几日老夫人身子欠安,你们厨房却更要盯紧一点,别让一些小人趁机浑水摸鱼在饭菜里动什么手脚,若发现有人形迹可疑,不论是谁先拘起来过来告知与我。”   “我们知道了,静云姑娘放心,不会让一些闲杂人等擅入厨房的。”   静云闻言点点头:“若有谁故意刁难,寻隙滋事,尽管派人来找我,我来处理!”   “是!”   静云安排过厨房的事情后,又去了一趟前院,找到了一个小厮交代:“叫了马车,去大刘管事家里,将阿瑜姑姑接来,老夫人想跟姑姑说话。”   “是,我这就去。”   静云办完所有事情回到后院,刚到玉园门口,就见兰姨娘带着丫鬟来了。   兰姨娘见静云从前院回来,便笑着问:“一大早,静云姑娘这是去哪儿了?瞧着急匆匆的……”   静云闻言,好看的冷眸一眯,皮笑肉不笑的挡了回去:“兰老姨娘这一大早来可是有事?”   兰姨娘老脸上的笑容一僵:“没什么大事,就是来……”   可话还没说完,静云就开口截住:“没事就请兰老姨娘回去吧,别在玉园门口晃悠了,上次奴婢可是清楚的说过,若未得老夫人召见,再见到有人在玉园门口随意走动,窥探揣测,不论是谁,一律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兰姨娘一听,尴尬一笑,转身带着丫鬟急忙离开了。   静云看着她背影,目光又飘远,落在了柳氏院子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呸!蛇鼠一窝!” 第14章   柳姨娘等了好一阵子,见着兰姨娘进门,急忙问:“如何,可见着那老贱人了?病的快死了没?”   兰姨娘胆颤的摇摇头:“别说老夫人了,玉园的门,妾身都没进去……”   “啪!”一声脆响便碎在了兰姨娘的脚边,只听柳姨娘埋怨的臭骂:“没用的东西!竟连大门都进不去,就是个废物!”   兰姨娘老脸上,眼泪叭叭掉:“姐姐,是妾身窝囊没用,您别气坏了身子……”你能耐,你厉害,还不是一样进不去玉园,生了两个儿子又怎么样?这辈子做到头还不是一个贱妾!   “滚!看见你就心烦!”柳氏气的进了屋,躺在榻上许久后,贴身丫鬟来报:“今早静云那个死丫头,一早起来跑厨房跟大师傅和管事娘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后来又是跑前院专门叫小厮去请阿瑜那老骨头,行事周密谨慎的很。”   柳氏招招手,这丫头便跪在她的脚边,给她锤着腿:“还专门去厨房交代,这是防着咱们呢……”只是这么一来,想从厨房下手就更难了!   毕竟厨房的大师傅和管事娘子,都是老管家的亲信,老管家这些年来,对苏玉容极为忠心,不管她给出什么好处,都买不通不了那个老东西叛变,更因为老管家是封家几十年的老奴,根基深厚,她联合两个儿子,也不能将其扳到,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浊气。   今早得知昨夜玉园请了大夫,她还想着趁机动手,好让封青青那个死丫头,直接回来奔丧。   可没想到静云那个死丫头那么得力,专门去厨房敲打,还让那阿瑜回来坐镇,真够谨慎的。   可大好的机会放着不用……她不甘心啊,想着,就开口说道:“二爷今日回来,叫他来见我。”   “是。”   有阿瑜在,哄着苏玉容喝药的担子就落在了阿瑜身上。   阿瑜端着药,凑近了苏玉容的嘴边,笑着说:“老夫人不爱喝药的样子,跟咱大小姐可是一摸一样,老奴还记得,大小姐小的时候生病,就是这般闭着嘴巴耍赖的。”   这话一说,苏玉容就笑了,很是不好意思的笑着:“我可没耍赖……”说着,狠狠心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九儿见此立马端着糖水凑过去。   苏玉容喝了半碗糖水,嘴里的那些苦味儿才堪勘消下去,开始搬着手指头数日子:“现在四月半,等青青回来估计五月半,她回来一趟不容易,我想多留她在家住两个月,等秋来凉爽了再让她回去,就是不知成不成。”   “大小姐回来探病侍疾,莫说多待两月,就是多待三月也使得。”   苏玉容笑笑,正要说什么,外头九儿进来报:“老夫人,二爷来了,说是想看看老爵爷。”   苏玉容闻言冷哼一声:“让他等一会儿。”九儿领命而去。   槐儿也开始扶着苏玉容起身,阿瑜给她整理衣裳,一边小声说:“这是早上兰姨娘没进来,那贱人又想法子来探消息呢!”说罢,扶着整理好穿戴的苏玉容去了往日下棋的小前厅。   封远扬进来的时候,就瞧见昨夜据说病重的老东西,气色不错的坐在临窗的位置和丫头下棋,他目光在苏玉容的脸上疑惑的看了看,确定并无多少病容后,沉下心上前来行礼:“见过母亲。”   苏玉容嗯了一声,看着他摆摆手:“来看你爹的吧,进去吧。”   竟是不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   封远扬向来是个没耐心的,见着苏玉容这般冷眼对待,自然不肯上赶着讨好,扭身进屋去了。   平时兄弟两个不是天天来,但是每隔三四天,还是要来做做样子的,封远怀进来的不是很巧,他老爹正换褥子,满屋子都是那一股难闻的味儿,他一进来就蹙眉,拿袖子掩着口鼻,站的远远的不肯近前。   封于修看见他来了,也是那样嫌弃的样子,心里……已经除了失望没有别的感觉了,养的这两个儿子,都是两摊烂泥,没一个孝顺的,都是白眼狼。   封远扬直到丫鬟收拾好赃东西出去,给这屋里熏香之后,才肯上前去,也不肯坐下,就这么站在床前虚伪的问了两句:“父亲今日感觉如何?都吃了什么饭食?”   丫鬟端着香炉站在一旁低头回话:“回二爷,老爵爷今日状态挺好,每顿都吃了一碗多粥呢。”   “嗯。”封远扬看着亲爹闭上眼像是睡着了,便轻咳一声:“老爵爷累了想休息,你们好好照顾。”说着,转身出去了。   封于修等着脚步声没了才睁开眼,心中无声的叹气:老子是懒得看你……懒得看呀,养这样的儿子用来做什么?除了堵心,竟是没一点别的用处了。   封远扬经过小厅的时候,还给苏玉容行了礼。   苏玉容摆摆手,让他去了。   见他离开后,阿瑜摇摇头:“老东西的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没出息,老大是个好面子的猪脑子,老二有点脑子,偏是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哎,可怜太老爷当年打下来的家业,要毁在这两人手里了,真是糟蹋了!”   苏玉容闻言点点头,很是可惜的嘀咕着:“可惜这爵位不能给女婿,不然就依女婿的才学本事,定能将这伯爵府的气派撑起来!”   阿瑜闻言笑的乐不可支:“老夫人您这可真敢想。”   封远扬从玉园回去之后,将苏玉容并无病重的事情告诉了柳氏,柳氏气的晚饭都吃不下去了。   苏玉容这一病,来的快去得也快,不过两三日人就精神回来了,趁着天气不是很热的时候,每日里还在院子里转转,闲了还会摘了花来,让丫鬟们拿去做花糕吃。   这一日,她在花园子里晃悠,听见了蜜蜂的嗡嗡声,抬头一看,老槐树上有个拳头大的蜂窝。她本来不打算搭理的,可是也怕过几日女儿回来逛园子再给蜇了,就叫人蒙了脸将这蜂窝取了下来。   九儿是个贪玩的,拿着拿打下来的蜂窝到苏玉容面前讨好来:“老夫人,您看,这蜂窝不但有点蜂蜜,还有蜂虫呢!这个虫子炒了,蘸着蜂蜜可好吃了,您想不想尝尝?”   苏玉容正想说自己不想吃,可话到了嘴边变了样:“那你去炒了来,我让老爵爷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周四起日更一章呦 第15章   九儿一听就知道老夫人想干啥,嘻嘻一笑拿着蜂窝去厨房了,再回来的时候,托盘里放着三个小碗。   一个碗里是炒的焦香的熟蜂虫,中间的小碗是蜂窝里的蜂蜜,另一个小碗里,是装着炒了一半熟,一半白的蜂虫,看着就软趴趴的恶心人。   苏玉容捏了一个焦香的,蘸了蜂蜜尝了尝,挺好吃的,看着九儿笑嘻嘻的那个样子,戳了戳她小鼻子:“鬼机灵的!”   九儿捂着嘴笑,用手指了指里间,苏玉容便笑眯眯的端着那碗半熟的虫子进了里间,坐在了封于修的床边,拿筷子夹了一个给他看:“老不死的,知道这是什么吗?”   “啊啊。”封于修叫了两声,眨眨眼:知道啊,看着好像是虫。   苏玉容见他不太明白的样子,笑的坏坏的:“这是蜂虫,我逛园子的时候瞧见的,专门叫人打下来,取了这虫子来给你补补身子,来,你尝尝?”   “啊啊!”封于修瞬间变了声音,变了脸色:什么连七八糟的,能吃?这个老婆子,精神头回来了,又开始折腾人了!   前几天给他吃酸枇杷,后来给他吃酸杏,那些纵然难吃也是果子,可是今日居然弄了虫子,恶心死了!他绝对不吃!   想着,使劲的用力,想要将那歪斜的嘴紧紧闭起来,却徒劳无功,根本闭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玉容将那虫子放进自己嘴里。   一瞬间,那软软的东西入了口,他感觉像是一坨屎进了嘴里一样,恶心的差点没翻了白眼晕过去,舌尖一顶,虫子被顶出来了。   苏玉容见他不肯嚼巴嚼巴咽进去,一下子就怒了,一巴掌甩他脸上,‘啪!’一声脆响,吓得一旁站着的小丫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苏玉容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人,一时有些不大自在,过了片刻才装模作样的四下看着说:“这还不到盛夏呢,就有蚊子了,刚才差点叮着老爵爷了,这会儿跑哪儿了……”说着,狠狠瞪了一眼封于修,一下子往他嘴里塞了两只。   封于修发誓今日被打死也不吃着恶心的虫子,舌尖顶了顶,虫子又出来了。   苏玉容见他跟自己顶牛,不肯吃虫,也不管丫头会怎么想了,又一个巴掌甩上去,啪:“又一只蚊子!”   封于修:我就不吃!打死也不吃!   ‘啪!’又一掌,不识相的老不死,今日你必须得吃:“我打死你这死蚊子!”   一连好几次,丫鬟肩膀抖了又抖,实在不敢继续呆在这里,只能满头大汗悄无声息的爬出去了……   最后……苏玉容看着半张脸肿起来的老东西,终于含着热泪感动的吃下她喂进去的虫子,她这才高兴的转身出去了。   可等她一走远,封于修便将含在嘴里没有咽下去的虫子给吐了出来,啊啊的叫着丫鬟来给他清理。   初夏的天气是最为舒适的,苏玉容一年最喜欢这个时节,万物复苏,百花争艳,各类蔬果都将要长成,她每日就看着园子里的老杏树,看着青杏慢慢变黄杏,知道庄子上要准备忙着收麦子了,知道夏蝉快要出来吵人了,更知道女儿,过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她就这么巴巴的等着,又等了将近半个月,终于等到了女儿已经进城等消息。   苏玉容激动的眼圈都红了,扶着槐儿的手就站起来,喊着静云:“静云呀,快快,再去叫人把大小姐的房间打扫干净一点,驱驱蚊虫,等青青回来也能睡的舒心。”   “还有厨房,赶紧叫他们准备晚饭,天气燥热让他们多几个凉菜,往冰窖里镇上些果子酸梅汤。”   她激动的红着眼,交代了好多事情,静云耐心的听完,领命而去。   封于修躺在床上,听着外间她激动的声音,双眼蒙上一层紧张,说实在的,他其实有点怕看见女儿……自从女儿出嫁这二十年来,回来了四五次不到,每回回来,都是进府那日见一面,离开那日再见一面,也并不多说话,女儿对他来说,是无比陌生的……   时隔将近六年,封青青再次回来,站在门口的那一刻,看着那熟悉的牌匾,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长相五分随苏玉容生的柔美,独独那眉眼之间却透着一股勃发的英气,随了封于修,所以乍一看她很是美丽娴静,可一细看,总有给人一种柔韧刚强之意,不敢叫人随意靠近。   她身后站着一个少年,十七八岁,是她的长子今长宵,眉眼随母英气十足,面庞随父,温润随和。   今长宵看着眼眶微湿的母亲,和立于高门两侧迎接的众人,轻声的提醒:“母亲,外祖母还等着呢。”   封青青闻言,深吸口气忍下那泪意,轻轻一笑,迈步上了台阶,两侧的丫鬟小厮瞬间躬身低首:“恭迎大小姐回府!”   “都起来吧,有赏。”封青青一身淡然高洁之气,伸手拉住了前来迎接的静云,声音里已有一丝哽咽:“静云,好些年不见了,你还是那个样子,一点没变。”   静云也湿了眼眶,扶着她的手往后院走,哽咽着说:“大小姐您也是,来年就是当婆婆的人了,瞧着还跟十七八的小姑娘似的……”   “就你爱取笑我,母亲这些年身子如何?每回来信都说身子硬朗着,可是真的?”   静云点点头,带着她穿过回廊:“老夫人身子尚可,精神头也挺好,大小姐不必担忧。”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玉园门前,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几乎没有丝毫的变化,封青青一时间哭的止不住,只能停下来收收心情,擦擦眼泪,这才带着儿子踏进院门。   可一踏进这院门,她看见头发花白,满眼期盼的母亲,立于那门前张望的样子。   这一刻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直接便跑了过去,一把抓住苏玉容的双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不孝女青青回来了,回来看您了……”   这一跪,把苏玉容的一颗心都跪碎了,抱着女儿的肩头就大哭起来,哭的连话也说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直男死也不想吃虫子…… 第16章   阿瑜也止不住眼泪,却还是叫静云九儿她们,将哭的停不下来的母女俩扶起来,搀扶进了屋里。   小厅里,封青青哭着跪在苏玉容脚边,连着磕了三个头,抬眸时双眼已然哭的红肿,泣不成声:“娘,您别哭了,女儿回来,您该开心才是啊。”   苏玉容哭着点头,嗓子都生疼,颤着手摸着女儿的面容,视若珍宝:“傻丫头,娘这是高兴哭了,高兴的忍不住……”   封青青抱住苏玉容的膝盖,眼泪都湿了她的衣裙,埋头哭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拉过今长宵,让他跪下:“娘,这是长宵,您还能认出来吗?”   今长宵眼眶微红,跪下就磕头:“孙儿见过外祖母!愿您老岁岁安康,福寿绵长!”   “好孩子快起来,别磕了。”苏玉容急忙将孩子拉起来,看着好几年不见的今长宵,老泪纵横的摇头:“时隔五六年了,你长得变了样,外祖母都认不得了。”   今长宵闻言笑着说:“那孙儿此回就在京城多留些日子,好好陪陪外祖母,这样您就不会忘了我的样子了!”   “哎,好孩子,说话要算话,可不能食言!”   “外祖母放心,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母女俩被今长宵这么一搅和,也都笑了起来,苏玉容拉着女儿坐在自己身边,这才好好上下打量一番,见女儿与几年前的样子并无太大变化,应当是在婆家没有受气,这才放心的拉着她问:“此次你回来,女婿怎么没跟着来?是太忙,还是家中走不开?”又或是别的缘故?   封青青擦擦眼泪,看着母亲那担忧的眼神笑笑:“母亲别瞎想,我和他好好的。他没来是因差事太忙了着实抽不开身,所以让长宵跟着来了。”   只要不是女儿和女婿感情出了问题,她就放心了,拉着女儿吸吸鼻子说:“只要你和女婿感情好,娘我就放心了。如今长宵都长大了,明年就要娶亲生子了,过不了两三年,你就是祖母了……日子过的真快啊,想当年你出生时候,还跟小猫一样大,如今都快当祖母了……”   苏玉容说着说着,眼泪又往下掉,青青见此立马岔开话题,问:“娘,这些年来往书信,你总是报喜不报忧,都说你在家里过得好,过的顺心,可家里什么情况我也是知道的,那两个……真没给您气受吗?还有父亲……”   提起封于修,苏玉容哼了一声:“老不死的如今中风躺在床上,由我看管照顾,只有我欺负他的份儿。至于那两个,老大一心想要爵位,天天装孝顺装孙子想让我上奏朝廷请封,根本不敢明着得罪我。那老二就更不用说了,整日里狐朋狗友之流数不胜数,回家的次数都少,也不常来我跟前找嫌。”   “倒是柳氏那贱人,趁着老不死的躺下,作了两回妖,被我狠狠的治了两回,现在龟缩院子等闲也不敢出来惹我,一个个夹着尾巴做狗。”   说着,笑眯眯的看着女儿:“你就放心吧,你娘我啊,从来都不是什么软柿子,不会任由他们拿捏的,况且还有你二舅给我撑腰呢,你表哥他们更是三不五时的来看我,那三个狗东西想对付我,他们还没那个能耐!我一顶正室,孝道的帽子压上去,他们就得给我跪下磕头!”   封青青看着母亲还和年轻时一样坚韧机智,行事果决,也稍稍放了心,看了看里间的位置:“父亲如今,跟您一个屋吗?”   苏玉容闻言笑着点点头,凑近女儿小声说:“年轻时候他对我不好,那些仇我都记得呢,如今他不能动,不能言的,我专门把他放我屋里,为的就是我不高兴的时候能过去扇他,怎么扇他他都没法还手,只能气的干瞪眼,可解气了我!”   今长宵坐在一旁,听见外祖母小声的嘀咕,忍俊不禁过后,想起了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那个可爱娇嗔的模样。想着这一辈子一定得对她好,不然等自己将来也跟外祖父一样躺在床上,被妻子像外祖母这样收拾,那也太惨了点……   封青青一点也不同情父亲的遭遇,也没急着去见她,父亲对于她来说,就是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词语。   除了自己的婚事以外,她不记得父亲对她有过一丁点的好,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她在花园里扑蝶,他正好经过,她就喊了他,想让他帮她捉一只蝴蝶,可是那时候父亲冷冷的看她一眼,说自己没空,转身就走了……   直到现在,她想起那一天,还钻心的疼……   因为女儿回来,苏玉容精神好得很,带着女儿和外孙,去看给他们准备的房间。   封青青住以前出嫁前,自己的闺房,摆设几乎和以前一样没动过,一进屋,她就眼眶湿湿的想哭,想起无数个夜,她躺在床上想着,为何自己的父母,和别人的父母不一样,不恩爱……   今长宵住在另一间,挨着封青青不远处,房间摆设的很雅致,窗前的桌上,还给他摆了一架古琴。   他一见这古琴就十分喜欢,当即便坐下来,给苏玉容弹奏了一首曲子,高兴的苏玉容眼睛都笑弯了。   封于修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说笑声,这一刻,感觉自己挺孤独的。养的两个不是东西,嫌弃他这个老家伙,更别提那些孙子孙女了,都是些没良心的。   本来他还挺怕见到女儿的,可谁知……女儿根本不进来看他一眼……   晚饭前,封远怀兄弟两个回来,各自带着妻子儿女,一同来见封青青。   他们来的时候,天将擦黑,玉园四处都挂满了灯笼,院子里亮堂堂的,苏玉容带着女儿外孙,正在院子里乘凉闲话。   封远怀兄弟二人带着妻儿进门来,先是一群人给苏玉容行礼,接着,封青青起身,见过哥嫂,后面就是小辈们相互见礼,忙活了一通,才都在院子里坐下来。   苏玉容的脸色,在这两窝狼崽子进来的那一刻,就冷了下来。   封青青和两个庶兄,自然也无甚往来,但她毕竟是外嫁女,回来娘家自然得客气着点,便也音容随和,笑着和他们叙话。   说了几句闲谈后,封远怀笑着说:“妹妹回来一趟不容易,此番就多在家里住几日,多陪陪母亲,别着急走。”   这话明着说,挺好听的,可是暗地里却是在提醒她:你一个外嫁女,回来少住几天得了,别死皮赖脸的不走,这府上早没你一席之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不更,不用等呦 第17章   封青青随了母亲的聪慧坚韧,一听这话就笑着刺了回去:“大哥说的是,如今父亲病重在床,我即回来侍疾,就该替哥哥们多分担一些,毕竟哥哥们白日里忙于公务,夜晚回来也没多少时间来照顾父亲了,所以我想着就在家多住一段,多帮哥哥们为父亲尽尽孝。”   这话说的意思就是呢,别再这里唱戏装孝子了,你们什么德行我知道的清楚着呢!你们忙的没时间过来伺候老头子没一点关系,该忙忙,该玩玩,但谁也别来搅和我就行!   封远怀听了这席话,一时间笑容尴尬,封远扬也是一副气愤难言的表情。   苏玉容见封远怀他们戏唱的差不多了,也懒得跟他们打嘴仗了,就不耐的摆摆手:“行了行了,人也见过了,你们也该回去了,没事不用过来请安,吵得慌。”   “是。”封远怀说着,站了起来,临走前看着封青青客气的说:“妹妹在家,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你大嫂张罗,不要怕麻烦,都是自家人。”   封青青颔首笑笑:“多谢大哥好意,我记下了。”   封远怀见她还算拎得清,有点外面,便带着一群人呼呼啦啦的走了。   人都走远了,苏玉容才哼哼道:“在这儿装什么当家人模样,还说有事去找他们,我呸!用得着他们?”   封青青闻言笑着坐在她身边,给她捏着肩膀笑:“娘,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今日见你我可算是信了,不过是人家一句客套话,您听听得了,还真信了。”   苏玉容哼哼:“谁信了?我只是看不惯他那把自个儿当个人物的样子,恶心!”   封青青无奈的笑:“行了行了我的娘,别因为那些不关紧要的人坏了心情,走,咱们吃饭去!”   饭桌上,封青青看着桌上大部分都是自己爱吃的菜,感动的眼眶湿湿的,低着头悄悄的擦了,不敢惹苏玉容伤心。   苏玉容只顾着跟外孙介绍菜色,倒也没瞧见女儿的模样,只是在她要起身的时候,疑惑的问:“吃饭呢,起来干啥?”   封青青冲里头努努嘴,小声说:“我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苏玉容哼一声:“看那老不死的干啥?吃完再去看,省的看了他一会儿没胃口吃饭了。”   今长宵看着外祖母,又看看母亲,他该听谁的?   封青青不想母亲不开心,想了想就顺从的坐下了,“那就吃完饭再去看。”   苏玉容这下高兴了,夹了一块锅包肉给她:“你爱吃的,尝尝还是不是以前的味儿……”   小良过来端封于修的饭,看着桌上有他爱吃的扣肉,看着老夫人心情很好的样子,壮着胆子请槐儿夹了一块儿,见老夫人并为漏出不满后,松了口气端着进屋了。   封于修却没有什么胃口,小良喂什么,吃什么,眼珠子盯着屋顶,动都没动一下。   他知道一会儿吃完饭,估计女儿就会来看自己,心情很复杂。   听说外孙也来了,长得很是俊秀,而他在脑海里,只搜索出一个小小孩童的模糊面容。   想着想着,闭上了眼,他没脸见女儿……   吃完饭,喝了点消食茶,苏玉容这才看着女儿,冲里头抬抬下巴:“你舟车劳顿,也累一天了,进去看看那老东西,就回去歇了吧。”   封青青这才笑着带上儿子,往里屋走去。   刚转过身,今长宵就悄声问:“娘,要磕头吗?”   封青青闻言,回头睨着他:“看来你挺喜欢磕头的。”   “我……”今长宵被母亲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刺激到了,不磕就不磕,讽刺人家干嘛……怪丢脸的。   屋里床边,站着两个丫头,见到封青青带着人进来,识相的出去了。   封于修听到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紧张的心头微颤,终究是慢慢的转过眼去,向那边看。   封青青好几年没见过他了,此刻躺在床上的老人,和自己记忆里那个,惯常冷着的父亲不一样。现在的他看着一点也不吓人,不冷漠,不高傲,他就如同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一般,沧桑,脆弱,目光柔和。   柔和……这是封青青第一次从他眼神里,有这种感觉,那一瞬,她觉得现在的他,才像一个父亲。   而不是个冰冷的称呼。   “……啊。”封于修张口轻轻喊了一声:青青。   但他知道,她听不懂,可他还是要叫一声,要让她知道,他记得她。   封青青说不清为什么这一刻有些难受,明明她是恨的,来的路上还想过,就算见到他模样再可怜,也不许为他难过,他不配。   可是这一刻,就因为他一个谨慎讨好的眼神,她居然觉得他现在有些可怜。   今长宵看着母亲微红的眼,无声的叹气,上前一步,深深鞠了个躬,冲封于修笑笑:“孙儿长宵,见过外祖父。”   “啊啊。”封于修看着今长宵,感觉这孩子的眉眼,似乎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心里高兴,又叫了两声:“啊啊。”——好孩子,来了别急着走,多住几天。   封青青侧过身,深吸口气这才转过身来,慢慢坐在了床边看着他,“父亲,今如今这样躺着,不能动,不能言,你憋屈吗?难过吗?”   “……啊唔。”封于修看着她:不难过,不憋屈,这都是命。   封青青笑笑,垂下双眸:“您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想让您帮我扑蝶吗?”   扑蝶……封于修双眼里尽是迷茫:不记得了,有这样一件事吗?   封青青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根本不记得,可那件事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将近三十年了,多可笑?她为此难过了这么多年,他却忘了彻底……   “啊啊……”封于修眼神里有些紧张:我虽然不记得,但是我知道以前我对你不好,我承认我错了,不该因为你讨厌你母亲,迁怒于你。   深吸口气,封青青逼回眼泪,看着他笑笑:“您既然不记得那件事,那我也该把那件事忘了的。”也是饶了我自己。   说着,站起身,给封于修行礼:“女儿此番回来,会在家里多留几日陪陪母亲,会劝着母亲,别再打您的。”说完,转身出去了。   今长宵落后一步,走了不远回头看,看着床上的外祖父,不能动不能说,就是个废人……   他不禁拉着封青青的衣袖,苦着脸说:“娘,我觉得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封青青回头看着儿子,擦擦眼角湿意,笑着摸摸他脑袋,“所以我决定,以后不恨他了。”为了一个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所有的恨和眼泪,都不值得。   里头躺着的封于修,听见了那句——以后不恨他了——瞬间,心里宛若压了一颗巨石,很是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血脉这个东西,有时候真做不到彻底的恨。 第18章   封青青出来时,眼眶红红的,苏玉容一眼就看见了,无声的叹口气,女儿终究是心软,觉得他可怜了。   她笑笑拉过女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小声说:“别可怜他,他不值得可怜,你小的时候他都没抱过你,更没关心过你,如今他成了这样,你也不必给他尽孝,他不配。”   封青青点点头,靠在苏玉容肩膀上,想了想还是柔声说:“可是娘,他如今这般模样瞧着的确是……您能不能别打他了?”   苏玉容哼一声:“不能!他欺负我一辈子,我欺负他几次怎么了?不许你心疼他!”她说着,推推女儿的肩膀,“去睡吧,今儿累了一天了。”   “嗯。”封青青知道母亲心里积怨已深,便也不再说了,反正就是几个巴掌而已,也打不死人,让母亲出出气也好……   小叶进屋来想看看封于修用不用换褥子,谁知到了床边发现老爵爷双眼红红的,喊了好几声他不答应,急忙转过身去找苏玉容:“老夫人,老爵爷不知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奴婢怎么喊都不答应。”   苏玉容闻言,慢慢的起身往里间走去,小叶犹豫了一下想跟上,被一旁的槐儿拉住了。   苏玉容缓缓进了屋,坐在了床边,看着封于修双眼微红,似乎很难受的样子,想到了女儿为他流的眼泪,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抬起手就扇过去:“你没资格难受!”   “我唯一的女儿,你那般狠心绝情的将她远嫁,害我这么多年日思夜想,流了多少眼泪,眼都快哭瞎了!”   “啪啪!!”连着好几个巴掌落下,带着无边的恨,奔腾的怒。   封于修脸很疼,却想起女儿那句原谅他,他就羞愧难当。此刻看着哭泣不止的苏玉容,真心想告诉她:我错了,我不该因为讨厌你,冷漠女儿的。   “啊啊……”   苏玉容心疼的直抽抽,使劲儿按着胸口,泪眼模糊的抱怨着:“从她出生起,你没抱过她,甚至都懒得跟她说话,从未关心过她,更不曾对她好过,你对她那般冷漠,可她今日却觉得你躺在床上很可怜……你配吗?你扪心自问,你有那个资格让她为你难过吗?”   “啊唔……”——我知道我不配,我都认错了,所以你别哭了,你脸色很差。   苏玉容哭的累及了,靠在他的床柱上,捂着心口闭着眼大口喘气:“封于修啊封于修,你何德何能,让我善良的女儿,始终心软,无法真的恨你冷待她,我……”   “啊啊!!!啊!”封于修看着她紧捂心口的样子,立即张大嘴巴大声的喊:快来人!苏玉容好不对劲!   他的大叫声瞬间叫来了人,槐儿冲进来看到苏玉容哭到无力晕厥的那个样子,急的眼圈红了,却不敢大声嚷嚷,急忙叫了九儿一起将她挪去床上,又切了参片压在她舌下,看着她有力气睁开眼摇头,嘱咐别声张,槐儿这才抹着眼泪点头:“奴婢不声张,不会吵着大小姐的。”   苏玉容虚弱无力的笑笑,闭着眼睡了,她好累,好累……心里疼的没力气,再恨再哭了……   封于修看着她安然睡去,一双眼却一直睁着……他在想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母亲将他关进她的屋里,以死威胁他不许出去,那半个月,他觉得人生中最为耻辱,委屈的那些天,现在想想,那时的苏玉容岂不是比他更耻辱?   一个女人,一个主母,要靠着婆母的帮助和药物的加持来生孩子,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她厌恶的人,厌恶她的人……她那时候是想死的吧。   记得那时候,他脾气很差的对她,她一开始痛骂,挣扎,后来见挣扎不过,又或者是心如死灰了,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管了,开始不吃不喝。   丫鬟们见情况不对,将她绝食的事情报了母亲,母亲来了,哭着说若得不到一个嫡孙死不瞑目,给她跪下,求她吃饭……   记得那一日,她与母亲面对面的跪在地上,她哭着给母亲磕头,虚弱的颤抖着手,端过粥一口气喝下去……母亲满意了,离开了。   他和她就在那屋子里,麻木不仁的,彼此痛恨的,完成着家族最重要的使命——传宗接代。   后来青青出生那天,他在书房练字,心却不宁,他只担心她生不出嫡子,母亲再逼他留宿她房中,便去了玉园等着。   得知她生下的是女儿,他满心绝望,只看了那襁褓里的孩子一眼,就转身离去。   后来也没对女儿好过,一直很冷漠,女儿该恨自己的,可她却说原谅自己……这般大度宽容,让他羞愧,觉得自己枉为人父。   一早,苏玉容醒来,懒洋洋的躺了一会儿,察觉到力气恢复到差不多了,正准备起来时,青青来了:“娘,您起了吗?”   苏玉容一下就眉开眼笑,遥遥的冲她伸出手:“醒了醒了,你这孩子,如今在家又不用早起给你婆家人站规矩,又不用处理家事操心劳累,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好好歇歇?”   “女儿回来一趟不容易,想多陪陪娘,您今儿想穿什么衣裳,女儿服侍您。”   封青青说话的时候,转过眼看了对面床上,封于修一双眼正盯着她看,见她目光转过来,有些被抓包的尴尬,正想叫一声,人家转过眼不看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哭吧哭吧哭吧你有罪 第19章   他歪嘴颤抖了一下:好孩子。   封青青给母亲挑了一套浅褐色的织锦衣裳,上身后特别显雍容慈祥,还让苏玉容坐在镜子前,她亲自给母亲梳头。   苏玉容脸上堆满了开怀的褶子,看着镜子里女儿的倒影,问:“长宵这孩子起了没?若是没起来,交代他尽管睡,这不是在你们家,不用守那些规矩,好好给孩子放松放松。”   封青青闻言笑着说:“这孩子呀,比我起的还早呢,他自小跟着老太爷起居,习惯早起先练一套剑法,洗漱后再弹一曲琴或者吹一曲萧,从来都不肯睡懒觉的。”   苏玉容闻言蹙眉心疼的不得了:“你家的老太爷也真是,孩子小小年纪就给拘的这么紧,也不怕累着孩子。”   “老太爷说了,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做人要想一身正气,泰然处之于世,就得勤于修习自身,睡懒觉这种使人懒惰成性的事情,绝对不许做。虽然是规矩严了些,可纵观世家高门,哪一家对于子女的要求,都是这么严的。”   苏玉容想想好像也是,自己的那些侄孙,也是小小年纪就入了学堂,早起苦读的,便哀叹道:“人常道,妇人教子易惯子,这些话还是有道理的,要是让我来带长宵,我是舍不得他天不亮就起来受冻的。”   封青青笑的不行,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何尝不是睡到自然醒,母亲从来都舍不得叫自己的,后来出嫁后为了适应早起,她可没少被夫君耳提面命,身体力行的折腾。   屋里正说笑着,外头传来了一阵琴声,曲调优美,余音绕梁,屋里的笑闹声,立时便停了下来。   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封于修,听着这优美的琴声,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躺下了这么多天,总算是听见了曲调乐声,要知道每天只躺着听身边这些丫头的说话声,可叫人无聊死了。心里希望着外孙多在家里住两月,他也好多听听琴声,洗洗耳朵。   琴声落下,苏玉容也快梳洗好了,没片刻功夫今长宵来了,少年身姿飞扬,飘然俊逸,一进门就讨好的行了礼笑问:“外祖母,孙儿的琴声如何?”   苏玉容看到孩子就喜欢的笑弯了眼:“好听,这是外祖母听过,最好听的琴声了,以后在家,可要多给外祖母弹奏,不然等你走了,外祖母去哪儿听这么好听的琴声去?”   今长宵对这夸奖受用的很,笑着就说:“那以后闲暇时,孙儿就给外祖母奏乐,孙儿除了琴还懂萧,您想听什么曲子,孙儿都能吹弹出来。”   “那我可有耳福了!”   这厢说话间,那边封于修躺在床上看着听着,羡慕的很,自己养的那两个白眼狼儿子,连看自己一眼都嫌弃,看看外孙多好,对老人多有耐心?   正想着,今长宵过来拜见了,在他床前拱手行礼:“孙儿见过外祖父。”   “啊。”封于修看着他张开嘴叫了一声:好孩子,什么时候给外祖父再弹一曲。   今长宵自然不懂他什么意思,不过看着他的眼神,却明白他喜欢自己,便笑笑说:“外祖父,孙儿问您几件事,若是对,您就‘啊’一声,孙儿若猜的不对,您就‘啊’两声,如何?”   “啊。”封于修笑眯眯看着孩子,歪斜的嘴里流出了口水,今长宵也不嫌弃,拿着他枕头上的帕子亲自给他擦,擦完后放在一旁笑着问:“外祖父,您每天就这么躺着是不是特无聊?”   “啊。”好孩子,你这是在说废话,换谁每天躺着不能动,不能说话,都会疯的。我没疯,是因为我每天挨你外祖母的打,她打得我脑子越来越清醒,想疯都不行。   今长宵闻言想了想,又问:“那您是不是特别不想每天都这么无聊?”   “啊。”封于修看着挺机灵一孩子,心里哀叹:孩子,两句话了还没说到正事儿上呢,做男人不能这么婆婆妈妈,要干脆利落,行事果决。   今长宵又点了点头,在这屋里里看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服侍封于修的几个丫鬟身上,笑着问:“你们谁识字?”   四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小良站了出来,屈膝行礼:“回公子,奴婢认得一些。”   “那能差不离的读完一本书吗?”   “应该吧,奴婢卖进府前,我爹是教书先生,也读过不少书的。”   今长宵闻言点点头,叹口气:“你也怪可怜的……这样,我让静云姑姑给你的月例翻一倍,只要以后你每日给我外祖父挑本书读给他听,不论什么地理志,杂言怪谈,闲话本子,只要是有趣的都行。每日上下午各小半个时辰,只别让我外祖父总无聊的躺在这儿干睁眼,知道吗?”   小良一听有钱涨,激动的脸都红了,急忙点头:“奴婢懂了,一会儿就去书阁挑书去。”   今长宵吩咐完,回头看着封于修笑问:“外祖父,以后每日里您有话本子听了,高兴吗?”   “啊。”——高兴,听书多好,总比听这些丫头们天天闲谈那些钗环首饰,衣料布匹的好。   苏玉容看着外孙那么关照死老头,轻哼了一声:“上辈子不知做了什么好事,能让他摊上这么好的外孙,掏心窝子的关照他,比他那两个白眼狼的儿子强上一万倍都!”   封青青笑笑,扶着母亲起身往厅上用饭:“长宵向来这样细心纯善的,家里老太爷若是身子有丁点不爽,喂药喂饭,都是他全力服侍的,他可会照顾人呢。”   苏玉容闻言,笑着拍拍女儿的手:“这都是随你呢!”   封青青扑哧一笑:“娘尽会夸我,都是老太爷教的好。”   有女儿陪伴的日子,苏玉容每天都高兴,也带着女儿回了娘家,看看年近八十,老得快要走不动路的二哥,让孩子们都认认亲,说说话,别因为相隔太远,不常见面而生疏了。   又过了几日,半晌午的时候,今长宵小跑进来,手里捧着几个刚摘下来的李子,到了苏玉容面前:“外祖母您看,树上李子能吃了。”   苏玉容看看这半黄半红的李子,笑眯眯说:“去洗两个,敲碎了,给你外祖父尝尝。”   今长宵闻言,眼神悲悯的看着里屋的方向,心中默哀:外祖父,您别怪我,外祖母想折腾您,谁也拦不住啊!   作者有话要说:长宵真是可爱死了,另,周三不更,表打我呜呜 第20章   封青青过来的时候,就听见里屋传来母亲开怀的笑声,走进去一看,母亲正在父亲的床边,又拿着勺子不知道在给他喂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父亲吃的一张脸扭曲着,眼珠子圆瞪着,无助的哼哼着,长宵在一旁抿嘴正乐,见她来,脸色立马严肃起来,轻声劝着:“外祖母,外祖父吃的不少了……”   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大舅母那个讨人嫌的又来找她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将人打发了?   苏玉容见女儿来了,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瞪了封于修一眼:算你走运!   封于修嘴巴里酸涩木麻口水直流,看着走来的女儿老泪纵横:孩子,幸亏你来了,不然今天你爹要被这酸杏给涩死了!   封青青走到床边,看了一眼被欺负的惨兮兮的父亲,便去搀扶苏玉容:“娘,你没事总折腾他做什么。”瞧着可怜吧吧,怪不落忍的。   说着,目光看了儿子一眼,今长宵立马抬起头看墙上那幅画去了……画的真好……   封青青瞪了凑热闹的儿子一眼,看来这段日子在家里是太纵着他了,自从发现母亲折腾父亲的时候最为开怀,这个熊孩子就变着法子的去寻摸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是今儿在院子里摘一串青葡萄,就是明儿从土里翻出来一只蝉蛹,又或者从池塘里捞出一只小螃蟹,都是可以用来捉弄父亲的,上次若不是她发现不对进屋的早,父亲的鼻子都要被螃蟹钳子夹掉一块皮了!   其实不怪今长宵,本来他还觉得外祖父挺可怜的,躺在床上不能说不能动的,还专门让丫头给他念书听来着,可是后来阿瑜婆婆跟他说了好多外祖母受委屈,和娘小时候被冷待的事情,他就觉得躺在床上的那个老东西一点也不值得可怜!难怪外祖母动辄就是拿巴掌甩他,活该!   所以他就上了外祖母的船,跟外祖母一条心!   封青青扶着苏玉容到了小厅里,母女俩面对面坐着吃庄子上刚送来的,放在冰窖里冰镇过的西瓜。   苏玉容吃了两口停下了,将手里的一份递给了跟出来的外孙,这才问:“那没脸没皮的又来找你做什么?”   上一回过来跟青青说些什么府上内务乱,丫鬟只手遮天,管家往府里各处安插亲戚什么的,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变相的告诉青青,让女儿劝劝她,早些将这管家权交出来。   青青就拿一句,外嫁女不管娘家内务为由,将人打发走了。   这才过了多久,又来了。   封青青吃了两块也停下来了,太凉的东西伤身子,“这一回来倒是没说家里这些事儿,只是变着法子的问我大概是什么时候走,又问长宵的婚事。”   苏玉容一听就呸了一口:“不要脸的东西,就知道她心怀不轨,居然还想打我外孙的主意,就她生那两个要模样没模样,要品行没品行的丫头,给咱们长宵提鞋都不配!亏她敢想!”   今长宵好好的吃着瓜,一听话题到了自个儿身上,无奈的笑:“外祖母,跟那些人何必生气?别说我已经订了亲,就算我没定亲,也不会娶外祖母讨厌的姑娘。”   这句话说的苏玉容一下子就开心了,拍着他肩膀笑的合不拢嘴:“我外孙真懂事,就是遗憾这回孙媳不能跟来让我见见,真想看看是个什么好模样,好品行,才能让我这风神俊朗的外孙这般中意!”   今长宵到底还是少年,一提起未婚妻那双眼便溢满了笑,耳畔微红:“外祖母若是真想见,孙儿自有法子。”   苏玉容一听愣了,“什么法子?你还能将她接来不成?”待嫁闺中的姑娘,才出不来远门呢……   今长宵羞涩一笑,轻声一咳:“我画技也不错,外祖母等我会儿,我去画一张她的像来,给您瞧瞧。”   苏玉容高兴的直点头:“这个好,你快去。”   封青青见儿子羞涩的跑了出去,也忍俊不禁的笑了:“未来儿媳可是个粉团子一样的好姑娘,长得好性子也好,读书也多,很有才华,小小年纪就帮着家里打理铺子,清查账目,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绝对的贤内助,长宵能娶到人家,是这孩子的福气!”   苏玉容笑笑,“咱们孩子也不差呀,公主都配得!”说着又提起方才来:“那厚脸皮的来到底说了什么?真舔着脸提婚事了?”   封青青点点头,讽刺一笑:“说什么咱们是一家人,信得过我,想托我给大姑娘找个好婚事。嫁去江南也没关系,只要能离我近点,能相互照应就行。”   “可一转弯就又说,最好是亲上加亲。哼,我当时就一句话——我家长宵已经定亲了,年末就要完婚,江南那边偏远,回来一趟不容易,让她在京城寻好女婿。这就把人得罪了,人家黑着脸甩了袖子离开的。”   苏玉容一听登时便呸出声来:“管她黑脸白脸的,就是个不要脸!今家可是江南百年世家,再清流贵重不过的家族,能娶你一个庶子生的丑丫头?白日做梦都不带喘气的,恶心!”   封青青见母亲这般模样,笑笑劝她:“娘别气了,划不来。”说着,目光又些犹豫,思虑了片刻才缓缓的开口,试探着说:“只是……”   苏玉容见女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怕是江南来信了,无奈叹口气问:“是不是江南来信,催你回去了?”   封青青瞧着母亲那失落的样子,瞬间红了眼眶,点点头:“方才收到的,说家里老太爷快过整寿了,婆母近日又身子不爽无法持家理事,那两个妯娌您也知道,一个小心眼一个刻薄,没一个能管事儿的。还有长宵的婚事,也没几个月了……婆母也是没办法了,才来信的。”   苏玉容怎不知出嫁的女儿为难,遂拍拍她的肩膀,揉揉她耳畔:“别哭,娘知道你为难着呢,耽误了什么也不能耽误你家老太爷的整寿,人家一把年纪将咱们长宵教的这么好,别说整寿,就是平时的寿辰你们也不能懈怠了!”   “嗯……”封青青伏在母亲的膝上泪流不止,说好陪母亲两三个月的,如今才一月多点就得走,是她不孝。   女儿一哭,苏玉容也落泪了,母女俩伤心了一会儿,她才擦擦眼泪,喊了静云过来。   封青青看着静云拿出一个大盒子摆在桌上,她疑惑的看着母亲:“娘,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基友文《今天逃出男主魔掌了吗》作者宁南红   元夏穿成虐心总裁文的女主。   魔鬼男主害死她的母亲,以爱之名囚禁她到死。   好他妈虐!   于是当英俊的魔鬼向她下手,元夏千方百计破坏他的计划。   嘿嘿,她不再是那个小白兔了,她有熟知剧情的金手指呢!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然而,一大波配角也紧跟着重生登场,硬要给她和魔鬼牵红线。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元夏:太他妈惊喜!太他妈意外了!   *************   周柯瑾孤高自傲,守身如玉,用十年时间,等一个女孩长大。但她长大后,他却成了魔鬼。   他守着她,看着她,靠近她,远离她。一切只因为她。   ……   围观过周少病态宠妻的狐朋狗友问他:好像你家小朋友和同学在一起……   不待对方说话,周柯瑾默默地捏断眼睛镜框,缓缓笑了。   晚上,元夏趴在床头,享受他的爱心按摩。他捏着她的脊骨,在她耳边轻喃,“听说,你和别人玩的很开心?”   元夏心中激灵,眼神飘忽: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o(╯□╰)o她真想圆润地死一波。 第21章   苏玉容红着眼,笑眯眯的看着女儿:“这些是给你的,这都是当年你外祖母给我的嫁妆,田产庄子,各类铺子,得知你要回来的时候,我就叫你阿瑜姑姑的小儿子,去将这些能卖的都卖了,折成了银票。”   “这里一共十三万两,你拿回去,五万两给长宵置办家底,五万两给长乐那丫头花用,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多置办田产庄子,总是没错的。”   封青青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娘,那可都是外祖母给你的嫁妆,你舍得卖了?那是外祖母留给你的念想啊!”   苏玉容拿着帕子给女儿擦眼泪,叹口气说:“傻孩子,我就你一个女儿,我的嫁妆不留给你,难不成要给那两个狗崽子?我才不会便宜他们!”   说着,她又笑:“不过娘也没全部给你,留了一半留给你表哥他们,你出嫁这些年,娘能在这个家里活的肆意潇洒,都是你表哥他们在给我撑着腰,所以那两个狗崽子才不敢对我如何。反正这些盒子的,娘即给了你,你拿走就是。”   封青青眼泪掉不完,不停的擦拭,片刻后缓缓情绪点点头:“可是娘,您将嫁妆都分了,您自个儿用什么?府里的吗?”   苏玉容点点头:“当年你祖母去世时,将家里库房钥匙给我了,我手里银子多的花不完。但能给你的都是我自己的,没拿府里半分,这个你放心吧,两个狗崽子抓不到我的把柄。”   封青青叹口气,抓着母亲的手,贴在脸上:“娘,要不……您跟我去江南吧。您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万一哪天他们为难您,算计您怎么办?”   苏玉容心动了,她真的想和女儿生活在一起,可是,不行啊……她摇摇头,苦笑着:“你忘了那老不死的东西还在床上躺着呢,只要有他在一天,我就出不去这封家大门。”   封青青知道自己这句话就是幻想,可还是忍不住的哭起来,她的母亲,在封家受一辈子委屈,却自始至终,无法逃离。   今长宵在近黄昏的时候,将画像拿来了,苏玉容放在桌上,仔细的看看,格外满意的点点头,语重心长的交代他:“男子汉大丈夫,即成了家就得担起责任,切不可风流成性,不可喜新厌旧,不可心胸狭隘。你即娶了她做妻子,就要一辈子对她好,能不纳妾就不纳妾,好生于她琴瑟和鸣过日子,懂吗?”   “孙儿懂。”今长宵知道,祖母是怕他日子过成她和外祖父这样,可他不会,他是个知足的人,这一生,有盈盈一个就够了,不需要别的人。   封青青出发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行囊收拾起来并不麻烦,只是得知她要离开,苏家那边也很是伤怀,确定了三日后亲自来送,连封远怀兄弟两个都暗藏高兴,表面哀伤的要在前院置办宴席替她践行,她借口要陪着母亲,推了。   为此封远扬在屋里没少咒骂她不识相,赶紧滚。   封于修得知女儿将离开,也很是舍不得,只要女儿进屋来,他的眼珠子就盯着女儿,是不是的叫两声,增加点存在感。   可惜他现在不能说,不能言,没人听懂他什么意思,否则他也想将有些东西给她。   这三日,苏玉容都是在强撑笑颜,那不舍又不敢表露出来的样子,让今长宵都心疼的不行,说等成亲后,一定回来多陪她,她心中才宽慰一些。   时间过的很快,出发的日子到了,一早苏玉容就醒来,睁开眼就见女儿双眼通红的在自己床边坐着,一时间,她双眼含泪,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娘……”封青青哭着,跪在了床边,给母亲磕头,苏玉容将女儿拉起来,将她搂在怀里:“好青青,虽说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看我,但你在江南尽管放心,娘有你表哥他们照应,没人敢欺负的。”   封青青点点头,擦擦流不完的泪,哽咽着说:“我会每个月给娘来信的,您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要在信上告诉我,不能只报喜不报忧。”   苏玉容点点头,抬起苍老的手给她擦泪,不舍的说:“我的好闺女,快别哭了,一会儿你表哥他们都来送你,眼睛肿了不好看。”   “娘……呜呜,我在不在乎好不好看……我想让娘跟我一块儿走……”   “娘去不了,这辈子也去不了啊……”   封于修躺在床上,听着母女俩令人心酸的告别,头一次埋怨自己为何当初那般坚持非要将女儿嫁去江南,其实留在京城也好啊……   早饭的时候,今长宵专拣好听的话说,让苏玉容心情好了点。   用过饭后,苏家来人了,苏玉容的几个侄儿侄女,都带着自己的孩子们,过来给封青青践行。   苏家共来了马车六辆,下来了将近二十人,在玉园里送别的话都说了好半天,眼见着日头越来越热,该走了,封青青擦擦眼泪,来到堂前,拜别母亲。   苏玉容站在门内,扶着槐儿的手哭的泣不成声,捂着心口疼的说不出话来。   封青青和今长宵跪在地上,磕了头之后直起身子,说:“女儿这一走,母亲莫要太过伤怀,来年若有机会,一定再回来看母亲。”   今长宵擦擦眼泪上前,躬身拱手:“外祖母放心,等来年,孙儿一定带着孙媳来看您。”   苏玉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好……有你们这句话就够了……”   眼见着苏玉容都要哭的站不住了,站在她身边的苏家大侄儿苏廷宁冲封青青摆摆手:“表妹,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他这句话说完,看着身边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姑姑,扶着她手臂,轻声叹:“小姑姑,别哭了,如今天热,您再哭下去,身子受不住的。”   苏玉容怎能不哭,眼泪根本止不住,看着女儿迟迟不肯挪动脚步,她深吸口气,冲她摆手:“走吧,路上赶路别着急,天热车里多放冰,别热着了,娘没事……”   封青青不舍的点点头,被表姐扶着,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玉园。   苏廷宁看着表妹身影消失后,这才扶着浑身颤抖,几乎站不住的苏玉容进了屋。   “小姑姑,别哭了,您要真舍不得表妹,回头过两月,一杯毒酒结果了这老东西的狗命,您在装病去庄子荣养,到时候咱们封锁了消息,我让文扬亲自送您去江南,在表妹处养老。”苏廷宁说着,目光落在封于修脸上,只见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家姑姑,不喜的皱着眉。   看什么看老不死的,害了我姑姑一辈子,就该以死谢罪!   躺在封于修一点也不恼苏廷宁将自己看成阿猫阿狗一样,说弄死就弄死的态度,反而他连一丝惧怕都无,反而盼着苏玉容答应,他也好早点解脱。   作者有话要说:想解脱的老东西,就问你们可不可怜 第22章   苏玉容抬眸看了看躺在对面的老头子,轻哼一声:“你看看他那样子,还能活几天还不知道,一个将死之人留他自生自灭好了,怎能因姑姑,脏了你的手,让你造了杀孽?”   苏廷宁无声叹口气,看着神情沮丧的苏玉容:“现下表妹走了,没人在您身边说话,也太冷清了点,要不让楚楚丫头过来陪您住几天?”   苏玉容一听就直摇头,哭笑不得:“你可算了吧,我年纪大了清净点好,真要让楚楚丫头过来陪我,我得被她吵吵死。”   说罢,叹口气看着侄子,“你不用担心我,我身子好着呢,身边还有静云这个丫头,出不了事儿。倒是家里,二哥年纪大了,你们得多上点心照顾才行。”   “小姑姑放心,二叔近来身子挺好的。”   姑侄俩在屋里说了会儿话,苏玉容便让他带着家人离开了,屋里又恢复了寂静,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瑜进来的时候,苏玉容迷迷糊糊的要睡,见她来了,又清醒了,笑笑问:“车架都走远了?”   阿瑜点点头,擦擦头上的汗,拿过一边的团扇扇着,一边说:“走远了,老管家派人亲自送出城门,老夫人放心吧。”   苏玉容点点头,看着阿瑜一把年纪还在为自己跑前跑后的,心里万分过意不去,折起身子来拉住她的手,“其实早前我就在想,以后就不让你两边来回跑了,让你在家安心养老。你年纪大了,伺候我一辈子了,如今到老了还一直这么伺候我,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说着,苏玉容眼眶就红了:“阿瑜,嫁进封家这些年,多亏有你一直陪着我,不然我哪儿能活到现在?我这一生,最了解我的是你,最护着我的也是你,我累了你一辈子了,如今老了,也得让你享享福。”   阿瑜也哭了,别人不知道小姐这辈子怎么熬过来的,她知道,她心疼,所以就算是现在老了,她也舍不得抛下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天天面对那窝狗东西。   苏玉容见阿瑜哭着摇头,擦擦眼泪拍拍她的手:“听我的,从明日开始,在家安心带孙子,别忧心我,静云丫头你是知道的,聪慧谨慎,再稳重不过,有她在我身边,你尽管放心。”   “别哭了阿瑜,又不是见不到了,若那一日我想你了,就叫你家大刘把你送过来陪我说话,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   “老奴怎么会嫌弃小姐……”   苏玉容笑着擦擦泪,冲外面喊着:“九儿,交代厨房今晚多做几个菜,再把酒窖里封着的果酒提一罐出来,今晚我跟你阿瑜姑姑喝几杯。”   “知道了。”   晚上,几杯果酒下肚,头有些晕乎的苏玉容,被静云和槐儿搀扶着躺在了小厅的榻上醒酒,过一会她眯眼看着槐儿:“槐儿,去,给我弄点消食茶来。”   槐儿领命而去,静云坐在旁边给她打扇,她睁着一双不甚清明的眼,冲静云轻声说:“从明日起,厨房那边儿不要看那么紧了。”   静云闻言,打扇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双眼疑惑的看着苏玉容:“老夫人,这不妥呀!”   厨房若是不盯紧点,那一窝子蛇鼠,指不定会做什么手脚害人,老夫人这是想做什么?   苏玉容看着静云怀疑的目光,拉住她手笑着轻拍:“傻丫头别担心,我自有分寸,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了,不要告诉任何人。”   静云急的掉眼泪:“老夫人您这是以身试险呀!”   苏玉容冲她摆摆手:“他封于修害得我们母女相隔两地,他自己却想儿孙绕膝,子孙满堂,他是做梦!如今青青在婆家站稳了脚跟,我以后也不用再担心她,所以,那些旧帐,也该和他们好好算算了!”   封远怀一心想要爵位,如今见着老东西迟迟不死,自己更不肯去进宫请封,他如何能耐着性子一直等?若是她猜的不错,过不了几日,他就会急不可耐的出手了!   后宅之中,想要杀人于无形,实在太容易了,所以她一定要掌握主动权,主动给他们下手的机会,然后给他们布好天罗地网,等着他们钻进来!   而厨房,无疑是最好的下网地!   若他们不动手,那就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的在这院子里过下去,若他们敢动,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她说着,郑重的看着静云通红的眼,紧紧握住她的手:“听我的话,别告诉任何人,别坏了我的事儿!”   静云哭着点头:“奴婢懂了……”   几日后天黑,柳氏院子里,娘仨儿坐在一起喝着茶。   柳氏看着大儿子,见他因为封青青的离去,近几日情绪不错,便小声问:“远怀,如今那小贱人走了,那件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封远怀闻言慢慢的放下茶杯,看了看弟弟问:“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封远扬点点头:“这两日那小贱人走了,老贱人只顾着在屋里伤心,厨房那边可算是看的松了点,人我也安排好了,药也准备好了,只等大哥发话。”   封远怀闻言,缓缓低垂了眼眸,一时间不说话。   柳氏看着大儿子那个优柔寡断的样子,气的一拍桌子:“老大,你怎么回事儿?你弟弟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就听你一句话了,你犹豫什么?”   封远怀蹙眉,无奈的叹口气,这才说:“我只是怕,万一东窗事发可怎么办?”   封远扬看着大哥的怂样,满眼鄙夷:“大哥,你堂堂一个大男人,办起事儿来前怕狼后怕虎的,有没有一点男子气概?为了能让你早点袭爵,我花了多少心思?这药是我煞费苦心寻来的,连人手也都是我安排的,如今我忙活一通,到头来你却怕了?你可真够可以的!”   “我今儿就把话给你撂这儿,你若是想早点袭爵,就别娘们唧唧的!要真是怕了,那我明儿就把人手撤出来,药也扔了,你就等着三五年后那老贱人死了,再去袭爵吧!”   封远怀被弟弟这一番讥讽,弄的是脸色及其难看,看着娘和弟弟看着废物一样的看着自己,他狠下心来:“那就动手!让我等三五年,我等不了!”   两日后天黑,苏玉容正在小厅榻上躺着,让丫鬟给她打扇,静云匆匆的进来,接过丫鬟手中的扇子,“去看看里头老爵爷的冰盆用不用添冰。”   丫鬟领命而去,静云这才蹙眉凑近苏玉容:“老夫人,前几日厨房新来的那个丫头,来历查出来了,果然是封远扬小妾家的远房表妹,杨管事让她看汤锅了。”   苏玉容勾唇冷笑,轻哼道:“杨管事果真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都知道巴结未来爵爷了。看汤锅……这可是个好差事……”   作者有话要说:下网捞鱼了 第23章   说着,她眯着眼,冷光乍泄:“想办法在那丫头的屋里好生的搜一番,我倒要看看,柳氏母子安插了人手在厨房,到底是想拿什么害我!”   第二日下午,静云一进屋,苏玉容就将身边伺候的丫头支开了,拿起扇子给满头大汗的她扇扇,小声问:“如何?”   静云点点头,擦擦汗凑近了她:“我将从那丫头床缝里搜出来的药粉拿去和安堂了,李大夫说那粉末不是毒,只是一种极伤身子的药,服用者不会有很大的痛苦,但是会像中暑一样,浑身无力,恶心呕吐,茶饭不思,久而久之,身子自然被拖垮,直至无力回天。”   苏玉容闻言,缓缓的笑了:“这就叫,杀人不见血。”   静云满眼担忧的看着她:“那老夫人,您是怎么打算的?不会真的要喝下这药吧?李大夫可是特意交代过,这药伤了身子,无法逆转的!”   苏玉容闻言笑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做戏要做全套,不真的喝下去这东西,是瞒不过他们狗眼的!”   这一次柳氏母子计划这么周密,连这种阴损的药都寻来了,看来,一定是早几个月就开始费心筹谋了。   不过正好,她撒下去的网,可以大获丰收了!   几日后,封远怀来玉园看望父亲,一进玉园的院门就觉得气氛压抑,院子里打扫的丫头皆是一副苦瓜脸,没一个活泼玩闹的,刚走到屋门前,迎面就见脸色不对的槐儿,问:“槐儿,母亲呢?我来给她老人家和父亲请安。”   槐儿一脸苦恼:“老夫人在屋里躺着呢,自打大小姐离家,老夫人心情不好,已经好一阵子没好好吃饭了,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镇日就在屋里躺着。”   封远怀闻言,目光幽亮,试探着问了一句:“可请大夫来看过?”   槐儿点点头:“请了,大夫说老夫人是有些暑热,加之忧思过度,故而脾胃不开,开了方子调理着。”   封远怀一听,心里的石头缓缓落下了,这才抬脚走了进去,一进里屋,就见左右两张床上,两个老家伙纷纷躺着。   他目光先落在苏玉容的床上,只见她头发散乱,脸色苍黄,双眼也有些混沌,一看就是一脸病容的模样,心中激动又暗爽,这个老女人终于快死了!   面上却紧紧绷着,深吸口气来到床前,弯腰拱手:“儿子见过母亲,母亲看起来脸色不大好,身子哪儿不舒服吗?”   苏玉容看着他,那双虚弱的眼底,掠过一丝暗光,轻轻摇头:“就是有些吃不下,没什么大问题……”说着,不耐烦的冲他摆摆手,“去看你爹吧,最近天天叫唤,烦死人了。”   封远怀闻言点点头,退到了这床边,站在床头的位置看着目光盯着屋顶的父亲,闻着他身上隐约传来的那种难闻气味,微微蹙眉,“爹,你这两日可好?”   封于修一声不吭,目光看着房梁,一动不动,心里在想:苏玉容病了六日了,为何静云不请大夫来瞧?   封远怀见父亲不吭声,也没有什么耐心了,只照例询问了小丫鬟几句,吃饭如何,睡觉如何,就走了,临走之前看着苏玉容那虚弱的模样,目光雀跃。   封于修觉得苏玉容怕是病重了,镇日就躺在床上,饭菜也不怎么吃,话也不怎么说,只浑浑噩噩的睡觉,好像是因为女儿的离开伤心,可是她却连不曾提及青青一个字……连她身边的静云也不对劲,整日里板着脸,蹙着眉,好像肩上压着大石头一样,面色沉重。   又过了几日,他眼看着苏玉容的脸色越来越差,言语越来越少,几乎都不怎么吃饭了,却不见静云请大夫来给她看诊,越发觉得不对劲!   午间,他正睡的迷迷糊糊,似乎听见了一阵啜泣,朦胧的睁开眼,就见静云趴在苏玉容的床前,摇晃着她的肩头哭求:“老夫人,求您听奴婢的,去请大夫好不好?这样下去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面色萎黄的苏玉容却虚弱的摇摇头:“不急,再等两日,就两日……”病的不够重,柳氏母子的罪孽就不够重!他们既然要置她于死地,她也绝对不会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封于修眉头紧皱:苏玉容,你在等什么?这样一直拖着不看病会死的,难道你真想死?   可不管封于修怎么疑惑,静云怎么偷偷哭,苏玉容都不肯同意请大夫,直到三天后半夜,守夜的静云醒来,发现她晕过去叫也叫不醒,才急忙哭着冲出去叫大夫,又按照原计划,赶紧连夜派人请了苏家人来。   玉园的吵闹声,惊动了所有人,柳氏被丫鬟喊醒,一听是玉园的丫头哭着叫大夫,激动的笑着:“那贱人是不是快死了!是不是!”   丫鬟点点头:“是啊姨娘,往日那静云多沉稳,今夜却哭着出来喊,一定是老夫人不行了!”   “哈哈哈……”柳氏一听大笑了起来,可随即便捂着嘴巴,双眼狂喜的看着丫鬟低声说:“快去叫大爷二爷,一同去看好戏!”   柳氏母子三人和兰姨娘来的很快,一进屋就看见苏玉容双眼紧闭,面色惨黄的躺在床上,那副模样像极了将死之人!   柳氏心情激动的双手不停的绞着帕子,封远怀兄弟两个也是心中兴奋不已,这老贱人终于要死了,要不了多久,这诺大的伯爵府,就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天下了!   静云眼泪哗哗流,看着他们几个人都到了,擦擦眼泪起身嘱咐槐儿:“槐儿,你看着老夫人,我去看看大夫怎么还不来,急死人了……”   静云的话,并未引起封远怀的注意,他一心激动的盼着苏玉容,别呼吸了,此刻就归西去吧!   静云擦着眼泪,急匆匆的跑出去,在通往前院的回廊尽头,看到了二刘,急忙问:“如何?”   二刘急忙跑过来小声说:“静云姐姐放心,那个丫鬟已经被我绑在柴房里,绝对万无一失!和安堂的李大夫,我也让可靠的兄弟去请了,过不来多久就能来!”   静云这才放心,又急匆匆的回到玉园,大夫已经到了,紧接着,苏家人也到了。   苏廷宁带着兄弟和儿子站在苏玉容的床头,封远怀一家人站在床尾,大夫坐在床边,正在给苏玉容把脉。   过了片刻,大夫松了手,苏廷宁便忧心的上前问:“请问大夫,我家小姑姑是何病症?”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 第24章   这大夫岁数也不小了,脸上也不少皱纹,从床边起身这才看着苏文扬:“老夫人脉象还算稳定,不是急症,看着只是暑热之状,并无大不妥呀。”   苏廷宁闻言,本就冷峻的眉眼,顿时更冷了三分:“即无大不妥,为何人会昏迷不醒?”   “这……”这大夫还未说完话,门口便传来槐儿的喊声:“李大夫你来了,快请进!”   一声李大夫来了,让柳氏母子三人顿时面色沉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十分紧张。   封远扬为了让苏玉容顺其自然的‘病死’可是花了大功夫,不但买通了管事娘子在厨房安插人手,更是买通了前院小厮,就等着在请大夫的时候做手脚,可是没想到,苏玉容身边的丫头这么得力,一看来的不是李大夫,竟然悄悄的将李大夫又请来了!   封远扬看着娘和大哥微变的脸色,心里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两句胆小如鼠,这药可是万无一失的,任太医来了也不能查出来,他们怕什么?不禁暗地里使劲的拧他们,瞪着他们:镇定!谁也别漏了马脚!苏家人可不好对付!   封远怀腰间一疼,回过神来,收了心中慌乱。柳氏也强撑着,尽量不将目光对上苏家人。   槐儿带着李大夫进门来,苏廷宁疑惑的看了静云一眼,静云跟他解释:“许是今夜太过着急,前院小厮也迷糊了,请了旁的大夫来,可这几年老夫人身子不爽都是李大夫来看的,他对老夫人的身体情况颇为了解,所以方才奴婢就私下做主,又请了李大夫。”   苏廷宁闻言不在疑惑,站在一旁看着李大夫看诊。   李大夫把完脉后站起来,幽幽的看了一眼静云,静云微不可查的冲他点点头,他这才明白,摇头哀叹道:“这幸亏是我来了,若是我不来,换成了旁人,老夫人这病怕是就耽误了!”   此话一落,苏家人纷纷面色凝重,封远怀母子三人,皆是满目震惊,满心慌乱!   苏廷宁上前一步,冷声问:“那请问李大夫,我小姑姑到底是何病症,竟会昏迷不醒?”   李大夫闻言摇头失笑,看着他说:“老夫人这一回,其实不算是病。”   柳氏母子三人一听这话,皆是一脸菜色,柳氏甚至连腿都软了!若不是封远扬撑着她,此刻她已经摔倒了!   “什么意思?”   李大夫笑笑:“类似于毒。”   “什么?毒?”苏廷宁的儿子,苏文扬一听,立即趁着面容上前来询问:“是什么毒?又怎么是类似于毒?”   李大夫摆摆手:“所谓类似于毒,其实就和毒药差不多,只不过,这种毒毒性较慢,不会立即之人死地。而是经过日积月累,毒性大到一定程度后,慢慢拖垮中毒之人。其毒性症状,与中暑无甚分别,中毒者浑身无力,茶饭不思,胸闷恶心,严重者昏迷不醒,食水不进,一日日在昏迷中,慢慢死亡。”   苏家人一听李大夫的话,目光随之便落在了封远怀几人身上。   封远怀兄弟,此刻已经无比心慌,可到底是男人,也明白此刻没了退路,若不想被苏文扬察觉,只能硬撑着,满面忧伤的强壮镇定!   可柳氏,是个女人,年纪也大了,根本藏不住心事,就算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可呼吸乱了,手也抖了!   这一切根本瞒不过苏文扬,只见他冷眸幽深看着柳氏的模样,心中已经明了,又扭过头问李大夫:“确定是毒?”   李大夫点点头:“用这种毒的人一定知道,这种毒来自西北大山深处,京城大多人不知,可恰巧在下的师父就是西北人,故而在下正好知道,因此才敢断定,老夫人就是中毒!”   中毒!   “啊啊!”封于修震惊的瞪大双眼,看着对面的床上的人:苏玉容居然是中毒!谁下的毒?为何下毒?   他目光震惊看了一圈,眼神落在柳氏母子三人身上,不说两个白眼狼儿子,单单柳氏那藏不住慌乱的表情,他就能看出端倪来!   在一联想他的爵位,一切就明白了!   “啊啊!”——封远怀!柳氏!为了一个爵位,你们居然敢下毒杀人!就那么在乎那些虚名吗!   李大夫说完,苏文扬便慢慢走到了柳氏面前,那双幽深阴暗的眼死死盯着她,沉声质问:“柳老姨娘,怎么你在发抖?觉得冷吗?”   柳氏吓得牙关紧咬,她知道面前的人是谁,是苏文扬!是老贱人的侄孙!任职刑部,专门拷问犯人,明察断案的!   封远怀和封远扬此刻恨不得将亲娘给掐死!   她这样害怕,这样心虚,岂不是授人以柄!这下彻底完了!瞒过谁也瞒不过苏文扬!   都是这个李大夫!若不是他,这件事就能糊弄过去了!   苏文扬站在母子三人面前,看着兄弟两个强壮镇定,柳氏即将吓瘫的那个样子,轻声一笑,那笑声令母子三人毛骨悚然:“大夏天的,柳老姨娘居然会冷的发抖,真是奇闻……”   说罢,转过身看着苏廷宁:“父亲,如今姑奶奶在家中被人下毒,昏迷不醒,这摆明是有人想要姑奶奶的命,此时重大,绝对要彻查清楚,还请父亲坐镇封家,不许任何人进出,儿子这就去大理寺立案!”   苏廷宁点点头,看着柳氏母子三人挥挥手:“你快去,有我在这里守着,一只蚊子也别想飞出去!”   苏文扬闻言转过身来,走之前目光幽幽的看着柳氏母子三人,勾唇冷笑:“只要大理寺立案,到时候嫌犯就归我刑部审理了,所以封大人,这一会儿你若是没事的话,还请快些筛查府中嫌犯,也好让我回来时,少费些力气!”   苏文扬说完,就疾步离开,封远怀看着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苏家人,漏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各位稍坐,我去查一查,看是哪个贼胆包天的,敢给老夫人下毒!”   苏廷宁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摆摆手,封封远怀带着弟弟和柳氏离开后,他目光深深的落在静云脸上:“别瞒着我了,说罢!”   封远怀母子三人,几乎是一路抖着回到柳氏的院子,一进门,柳氏就歪倒在了地上,两个儿子是将她拖去床上的。   封远怀此刻已经慌了,愤怒的看着封远扬:“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说什么斩草除根,现在好了,苏文扬去立案了!咱们都等着进刑部大牢吧!”   “你居然怨我?若不是你心急拿到爵位,我和娘能给你出这个主意吗?”   封远扬气的跳脚,可也知道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使劲儿的挠着脑袋,才想到:“唯今之计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苏文扬带人来之前,将那药和下毒的小桃毁掉!大哥你现在出去召集后院丫头,假装查找嫌犯,我趁乱去杀了小桃,伪装成上吊自尽,等苏文扬带着人来,小桃也死了,到时候死无对证,我看他有什么办法!”   封远怀也觉得此法可行,可两人刚踏出院子,准备分头行事的时候,就听见有小厮在玉园外头高喊着:“静云姑姑,方才在后院抓到一个试图逃跑的丫头!”   一语高喊,封远怀瞬间腿软跌坐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重生了,期不期待? 第25章   苏玉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就看见侄儿板着脸在床边坐着,静云在一旁跪着,哭红了双眼。她就知道,静云瞒不住廷宁,虚弱的笑笑,轻咳了一声:“廷宁,你来了。”   看了看周围,另外两个侄儿也在,她只觉得满心温暖:“廷州,廷茂也来了。”   苏家几个侄儿满脸心疼的看着她,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这辈子,哥哥们年轻的时候,哥哥们给她撑腰。   如今大哥走了,二哥老了,她还有一堆侄儿们撑腰,她这辈子,全仗着娘家人撑腰,才能活到现在。   苏廷宁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叹口气:“小姑姑,你这又是何必?真想收拾他们,多的是法子,何必要以身犯险?李大夫可是说了,这毒入了骨血,身子养不回来的,你这要是让表妹知道了……要是让二叔知道了,他们可怎么受的住?他们的心里可该多疼?”   苏廷宁说着,眼泪不停往下掉,他的小姑姑,比他还小几岁,全家人视为掌上明珠,从来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可自从嫁进封家,一辈子没有快活过,有时候他都恨祖父,为何当年不许姑姑和离,害她在这封家,痛苦熬了一辈子!临老,还成了这样……   苏玉容看着侄子哭,急忙伸出手:“廷宁,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别哭了,小姑姑心疼。还有,我的事儿不要写信告诉你表妹,也别告诉你二叔,瞒着他,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他要是知道了,气出个好歹来,我饶不了你。”   苏廷宁擦擦眼泪,深吸口气,眼眶通红的看着她点头:“我不告诉二叔,也不告诉表妹,我都听你的,但是你也得听我的,从今后好好的养身子,不管什么事儿,都要告诉我,廷宁帮您办。”   苏玉容红着笑着,拍拍他的手,这才看着不远处的静云,说:“静云,快别跪了,赶紧起来,别伤了腿。”   静云不起来,只一直无声的掉眼泪。   苏玉容拍拍苏廷宁的手,声音严厉了三分:“谁叫你欺负我的静云丫头的,她都是听我的话,是我让她这么做的,你不准罚她,快叫她起来。”   苏廷宁闻言,冲苏廷茂摆摆手,让他扶了静云起来,苏玉容这才宽心,急忙叫静云下去歇歇。   九儿端来的药,苏廷州接过来端在手里,苏廷茂扶着苏玉容,“小姑姑,喝完药歇歇再说话。”   苏玉容点点头,从苏廷州手里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下,吃了九儿递过来的糖豆,这才躺下,看着苏廷宁问:“你们三个都在我跟前,那事情是谁处理的,文扬吗?”   苏廷宁点点头:“小姑姑你把人证和物证都安排的好好的,文扬昨夜去大理寺立案回来后,一把刀架在丫鬟的脖子里,那丫头就什么都招了。现在柳氏母子三人,都被文扬带去了刑部大牢问审了,熬不到三日他们就会招供的。”   苏玉容闻言点点头,目光落在对面床上,看着封于修那双正注视着自己的眼,她面无表情,冲苏廷宁兄弟几个挥挥手:“那这件事就交给文扬办了,你们就先回去,二哥若是知道你们几个都出门,一定会有所怀疑的。我这里有静云和槐儿陪着,不会有事的。”   苏廷宁不放心,摇摇头:“小姑姑你现在行事太过鲁莽,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封家,回头让楚楚过来陪你几天,我也好放心。”   苏玉容闻言无奈点头:“那就让楚楚先来,等这件事结束,我身子好点,我就让人把她送回去。”   苏廷宁见苏玉容妥协,便带着弟弟们出门了,走出封家大门,苏廷宁捏捏眉心,看着苏廷茂:“三弟,去刑部看看文扬,告诉他必须是母子三人一同招供,一个也不许放过。”   “知道了大哥,我这就去。”   刑部大牢里,窄长的通道墙壁上,挂着昏黄的灯,映照着本就幽暗的大牢,越发的阴森骇人。   通道的另一头,不停传来男人凄惨的叫声,求饶声,夹杂着妇人的哭喊声。   苏文扬坐在牢房里的凳子上,看着不远处的母子三人浑身鞭痕,沉声问:“柳氏,再问你一次,给我小姑奶奶下毒一事,你们是如何筹划的?谁出的主意,谁弄来的毒药,谁安排的丫鬟,都给我一字不落的说清楚!”   柳氏挨了十来鞭子,已经遍体鳞伤,年迈的身子已经禁不起这样惨烈的折腾,她疼的满头大汗,颤抖着唇回答:“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两个儿子无关,主意是我出的,毒药是我从江湖郎中手里买来的,丫鬟是我安排的……”   苏文扬摇摇头,那双森冷的眼,看着他们已经没了耐心,冲一旁的狱卒摆摆手,两个人便将封远扬绑在了架子上,瞬间,扯去他的上衣,封远扬吓得脸色惨白,不停的叫着:“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居然敢滥用私刑……”   苏文扬阴测测的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目光讥讽:“这刑部是我的地盘,你是我抓来的嫌犯,我对你用任何刑,都是为了审案,谁叫你们不老老实实的招供,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说罢,慢慢的后退,看着封远扬那面如死灰的样子,冲狱卒使个眼色,那狱卒便拿起了一旁火盆里,烧红的烙铁,封远扬一见,顿时大声的叫起来:“苏文扬你要干什么!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啊!!!!”   “嗤~~”的一声响,一股焦糊的肉味儿飘了出来,封远扬凄惨的叫声,响彻大牢。   柳氏恐惧的哭着,封远怀已经吓得爬不起来,眼看着一旁苏文扬看着他的目光如同看着死尸,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恐惧,高声呼喊着:“我招我招……”   两天后,在京中沸沸扬扬的传闻中,大理寺判了此案。   封远怀为了爵位,联合其母其弟,下毒谋害主母,罪大恶极,判其主犯兄弟二人流放凉州二十年,从犯柳氏下狱。   京中一片哗然,昔日风光无二的伯爵府,从这一日起,彻底衰落。   三日后,封远怀两兄弟的妻儿还在玉园门外跪着哭,苏玉容靠在床头,被吵得头疼,就跟陪着她的楚楚说:“去,告诉她们若是还要再这里闹下去,府里的银子家当,她们一个子儿都别想要,我全拿去上交国库!”   楚楚嘻嘻一笑,提着裙子出去了。   苏玉容头疼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着对面的封于修,撑着虚弱的身子,慢慢的下了床。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不更咩,不要等 第26章   李大夫说了,这种药一旦伤了身子,是无法复原的,只能用药慢慢调养,能拖一日是一日。   可是她不想拖了,不想活了。   如今女儿在夫家日子过的好,二哥有孩子们照顾,她也放心,她心里也就没有什么牵挂了。   所以她明知道那汤喝下去会死得快,她也义无反顾的喝了,她在封家熬了一辈子,不想熬下去了,她活够了。   “啊啊……”封于修看着虚弱到几乎走不动的她还要过来,心情烦躁:大夫说了你要躺着歇着,你过来做什么,你要是想打我,过几天身子有力气一点,再来打,我暂时死不了,等着你呢。   苏玉容捂着心口大口喘息,好不容易挪过来,也没力气坐在他床边,就这么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柱,双眼疲惫的看着他,喘息了许久,才恢复了一点力气,冲他笑:“恨我吗?”   “啊……”封于修转过脑袋看着她,脸色那么黄,眼底那么青:不恨你,没什么好恨的,是他们狼子野心,他们敢给你下毒,是他们的错,他们就该流放,就该入狱,就该不得好死……而且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封于修眼神复杂,苏玉容看着他,冷嘲一笑,在为柳氏母子伤心吗?   呵呵……也是,他疼宠了半辈子的女人孩子,如今流放的流放,入狱的入狱,没一个好下场,他的确该伤心。   苏玉容笑笑,又叹道:“你恨我才好,我就是想让你恨我,我就是要让你体会到,恨一个人却对他无可奈何的滋味儿。就像我,恨你一辈子,却不得不守着封家一辈子,离不开逃不掉,又痛苦又无奈。”   “啊啊……”封于修张口轻声叫着: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这件事的确是他们罪有应得,没什么好恨的。   苏玉容轻轻咳了两声,看着他笑:“其实本来,我真的不打算对他们下死手的,我还想着,留他们的狗命,让他们看着爵位却得不到,让他们好好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可是他们心急,心大,非想要这个爵位,非想要这份尊荣,可是他们不配要。”   “他们德行不佳,品行太差,这爵位给了他们,对老太爷立下对功勋是一种侮辱,我就想着,给他们一个机会,试探一下,可没想到,他们还真想我死。”   苏玉容说着,凑近了封于修,看着他复杂的目光,虚弱又畅快的笑着:“所以我就顺水推舟,布下罗网,在他们急不可耐钻进来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毫不留情!”   “他们母子三人,仗着你撑腰,给我添堵一辈子了,临老还想弄死我,想的美!年轻时候若不是顾及着我娘家的名声,若不是看女儿在夫家过的挺好,这门婚事她还算顺遂,我早和你们鱼死网破了,用得着等到如今?”   “啊……”封于修看着她,歪嘴里流出了口水:是啊,就你那个臭脾气,若是女儿婚事不顺遂,你怕是早就一刀杀死我了。   苏玉容有些累,捂着心口靠着床柱,有一阵子缓不过来,过了会儿才又道:“如今我身子成了这样,想来也没几天好活了,正好我也活腻了……”   她说着,看着他微微瞪大的一双眼,嗤笑道:“看到我要死了,你这么开心呀,早知道我就少喝点那个药,多活几天,好好气气你!”   “啊啊!!”封于修叫起来:我不是开心,我没有盼着你死,我们斗了一辈子,你死了,剩我一个老家伙多无聊。   苏玉容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封于修,咱们这一生,我恨你,你厌恶我,其实彼此都难过。我也认真想过了,你将青青远嫁害我们母女分离这么多年,我将柳氏母子下狱流放,让你们封家至此落寞,咱们之间到了这个份儿上,其实算是扯平了。”   “你害了我一生,我害了你子孙,谁也没能讨得了好去,两败俱伤,呵呵……”   封于修看着她,心中沉重:是啊,两败俱伤。   苏楚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姑祖奶奶在地上坐着,吓了一大跳,急忙跑过去将她搀扶起来:“哎呀祖奶奶,我一会儿不在您身边,您就乱来!您到这个死老头子的床前干什么?您要是想打他,告诉我,我帮您去打他,何必您亲自动手?”   苏玉容看着活泼的小丫头,一脸无奈的笑,躺回了床上:“别担心,我还不至于走不动,倒是你,外头处理好了?”   苏楚楚点点头,笑着给她盖好毯子,帮她捏腿,这才说:“我将您的原话说了,可是她们还在哭,我想着就干脆给她们来点真功夫,当即就叫老管家将府里的一箱珍宝拿出来,当着她们的面儿,给摔了个稀巴烂,她们一看我来真的,哭也不敢了,麻溜的都滚了!差点没笑死我!”   苏玉容闻言也乐了,抬手戳她脑门:“你这个死丫头,跟你爹一样蔫儿坏!”   “人家干坏事还不是为了祖奶奶您,不行,人家受委屈了,今儿中午要多吃两碗饭!”   “少吃点吧,在吃都成小猪了……”   苏楚楚在封家住了一个月,苏玉容就将她送了回去,姑娘大了,该学着绣嫁妆,学掌家,怎么能一直陪着自己这样的老家伙。   苏廷宁亲自来看过,确定她在封家的日子没人敢为难,身子也好了些,这才放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盛夏走到了初冬,苏玉容已经收到女儿两封信了,一封报平安,一封告知近况,她挑着一些有趣的事情回了信,家里那些事儿和身子的情况,一个字没提,外孙大婚在即,她不想让女儿忧心。   这一日,封远怀的妻子和封远扬的妻子又来,说是要请安,不让进来人一直跪在外面不走。连着一个多月,她们几乎天天来,寒冬天气,今日外头又下了雪,苏玉容也真不会狠心的一直让人跪着,没多久时间点点头,让静云带着人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封于修:不伤心,我就这么薄情冷酷的男人,我根本没有心。 第27章   两个妯娌在外头跪了一会儿,脸上被寒风吹的红扑扑的,肩上带着雪花,眼眶也是红的,一进来,就跪在了苏玉容的床前,啼哭了起来:“母亲,您终于肯见儿媳们,听我们说几句话了!”   苏玉容躺在床上,看着她们的双眼点点头:“有什么话想说的,就说吧,如今他们两个祸害流放去了,留下你们孤儿寡母的也挺可怜,若是能满足你们的,我都会尽力满足你们,毕竟那他们俩这一去,还真不一定能回来。”   苏玉容这话说的,两个儿媳是心里刀割一样的疼,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掐死这个老太婆,可为了自己的相公,还是老老实实的跪着:“母亲,儿媳们知道,相公被流放是他们做错了事情,可是……可是流放凉州,着实太远了呀!”   “凉州可是国土之内,最苍凉最苦寒的地方,老爷他们一向锦衣玉食的,怎么可能受得了那样的苦?会死在那儿的!求老夫人您开恩,想想办法,让相公们不要流放那么远,哪怕是禹州,通州都可啊!我们也知道,他们做的孽害了老夫人,可若是老夫人愿意开恩,儿媳愿意日日来您床前跪恩!”   两个女人跪在床头哭的伤心,封于修看着她们,歪嘴轻轻颤抖着:别哭了也别求了,他们两个读书人,满肚子的仁义礼智,却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说明他们心中没有良知!没有良知的人,就该受苦磨砺,凉州苦寒又如何?都是他们做错事,理该承受的!   就像他,对女儿不好,对女儿冷漠半生,到老了,他也尝到了被儿女冷待的滋味儿。   这叫因果循环,老天看的清呢!   “老夫人,求您了,儿媳们给您磕头了!”两个女热说着,又哭又喊的开始磕头。   苏玉容使一个眼色,让静云将她们二人扶起来,她们却不肯起来,竟然跪在这里哀求逼迫。   苏玉容叹口气,“先不说如今他们二人已经上路,走了很远。就说他们给我下毒这件事,你们也知道的,已经闹到了圣上面前。当今圣上最重仁孝,得知这件事后震怒,亲自查看案卷,监督大理寺刑判,最重定为流放凉州。”   她说着,目光平静的落在二人身上:“去凉州,是圣意,别说我,就算是老爵爷能起来走动,这件事也再无转圜余地!所以如今,你们来求我也是没用的,还不如去寺庙多求求菩萨。”   “再者,如今我身子不好,府里以后就你们二人当家吧,过两日我会让老管家将库房钥匙,账册,家产单底。都交予你们的,若没别的事儿,就去吧,我累了。”   “母亲,老夫人……真的没有法子了吗?”   苏玉容摇摇头:“圣意不可违。”   两个女人一脸绝望的出了玉园的大门,慢慢的往前走,老大媳妇儿陈氏抬手揉揉眉心,叹气说:“看来,真的没办法了……”   老儿媳妇儿杨氏哭着点点头:“圣意啊,谁敢说个不字?如今,也真的只能,多求菩萨保佑他们能回来了!”   陈氏闻言心头愤怒:“若不是老太婆恶毒迟迟不肯交出爵位来,相公又何至于出此下策?还连累了二弟……弟妹,终究是我们夫妻,对不起你们……可以后没有男人在,也只能你我二人相互扶持了!”   杨氏点点头,目光幽幽看向远方:“但愿他们能回来……”   杨氏回到院子里后,就见儿子又是一身伤的回来了,顿时便掉了眼泪,上前急忙问:“儿啊,怎么又弄的一身伤?那些人又欺负你了?”   封华忠点点头,愤恨的一双眼血红:“那些小杂碎,得空就骂我是奸佞之后,夫子不在就和起伙来打我,一个个的……总有一天,我要一个个杀了他们!”   杨氏闻言抱着十二岁的儿子哭的厉害:“我可怜的儿子,这一切都是那个死老太婆造成的,若是她肯早早的交出爵位,你爹又何至于落的这样下场呀!”   封华忠嘴角血痕忽然狠戾,是啊,这一切都是那死老太婆的错!凭什么让我来承受?我为什么要挨打!   夜,窗外寒风呼啸,玉园上下一片漆黑寂静,静云守在苏玉容的床边,地上铺着厚被子,她挨着炉子睡,随时准备帮着苏玉容起夜。   屋内只有一支烛火照映着,很是昏暗,房门悄无声息的开了,一个身影瞧瞧的进来了。   封华忠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慢慢的靠近了苏玉容的床前,看着床上的老人,狠戾的咬着牙,慢慢抬起了手中的匕首!   封于修白天睡得多,晚上睡的不是很熟,隐约觉得屋里进了风凉凉的,就缓缓睁开眼,谁知,一眼就看见对面床前,那个举着匕首的影子!   “啊啊啊!!!!”他瞬间大声的叫起来:苏玉容危险!   封华忠没想到吵醒了祖父,叫声吓得他差点腿软,可目光落在苏玉容那双略带惊诧与害怕的双眼上时,愤怒的血一下冲上了头顶,手中的匕首,在静云的尖叫声中,狠狠扎了下去!   “啊!”苏玉容痛的眼前一黑,一下就晕厥了过去!   “啊啊啊!”封于修大叫着:快来人!   “封华忠!你居然敢来行刺老夫人,你想死是不是?”静云惊慌的尖叫着,一脚将封华忠狠狠踹开!   封华忠看着苏玉容疼晕过去,肩膀上然然流出的血,双眼瞪的极大,浑身颤抖着,在丫鬟冲进来的时候,拔腿就跌跌撞撞的跑了!   “老夫人!老夫人!快去请大夫!”静云大声的哭喊着,拿着帕子不停的擦着苏玉容肩上的血,害怕的手都在抖!   李大夫来的挺快,看着匕首插在肩头,眉头使劲儿拧着,又叫人连夜请了三个大夫来同商议过后,才艰险的将匕首弄出来,可也因为耽误的时间,苏玉容流了半床的血,血都滴在了地上!   封于修瞪大眼珠看着那血,看着苏玉容沉睡不醒,心里从未有过的慌乱:苏玉容,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哭 第28章   苏家人来的很快,得知苏玉容被封华忠刺伤,全家震怒,来之前就派苏文扬去找巡城营的人,满城搜捕封华忠,陈氏在得知儿子刺杀老夫人未果逃窜的事情之后,急的昏死过去被人救醒之后就来到了玉园跪着。   苏玉容昏迷了三天才醒来,脸上一丁点的血色都无,睁开眼的那一瞬,甚至看不清人影。   苏廷宁先拉住她的手,双眼红肿,嗓子都哑了:“小姑姑,您终于醒了……您要是再不醒,我都要去砍那畜生的狗头了!”   苏玉容虚弱的说不出话来,肩膀疼的厉害,看着他轻轻张口,嗓子哑了:“算了……咳咳……”   在一边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面容枯槁的陈氏闻言,哇的一声哭出来:“儿媳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宽恕那个孽子,多谢老夫人……”   苏廷宁闻声愤怒的回头看着陈氏怒吼:“我小姑姑心慈人善,我可不是好脾气的!你那畜生儿子小小年纪就跟他爹一样歹毒,若不给他个教训,以后定是为祸四方的祸害!文扬,那小畜生如今即已捉拿归案,就不能让他在牢里待得太轻松,你去,叫他也好好尝尝这刀剑刺骨之痛!”   “是父亲,儿子这就去!”   陈氏一听立马跪着爬过来,拽着苏廷宁的袍子,哭的撕心裂肺:“苏大人,苏大人求您了,我就这一个儿子,一个儿子呀,求您留他一条命啊,我给你磕头了!”   苏廷宁一把将袍子拽回来,愤怒的看着陈氏:“你最好赶紧从玉园滚出去,若继续在这里哭嚎不止,我当即就能叫人揪掉那小畜生的脑袋!”   陈氏不敢在大声哭泣,却也不走,跪在苏玉容的床前使劲儿磕头,头都破皮出血了。   苏玉容实在是不忍心看,拍拍苏廷宁的手:“罢了罢了,叫文扬教训一下算了,留他一条命吧,我也没死不是?”   “小姑姑!不可姑息养奸!将来定会为祸四方!”   苏玉容虚弱痛苦的皱着眉:“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吓一吓就行了……我累了……”   苏廷宁见苏玉容疼的不能说话,怒瞪着陈氏:“小姑姑心善,愿意留你儿子一条命,你满意了吗?还不快滚!”   陈氏闻言,立马擦擦眼泪,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刑部大牢。   苏廷宁看着苏玉容疲惫的昏睡过去,叹口气,揉揉太阳穴起身,准备出去歇一会儿,经过封于修床前,看着他那双眼盯着小姑姑,很是哀伤,不禁冷哼一声:“老不死的,你让我姑姑一辈子伤心难过,如今你的儿子给我姑姑下毒,孙子将我姑姑刺伤,你姑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遇上你这一家人!真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你!”   封于修闻言目光看着苏廷宁,啊啊两声:是啊,我生了恶毒的儿子,恶毒的儿子生了恶毒的孙子,一切罪魁祸首其实是我……那就杀了我吧,我绝无怨言。   苏廷宁看着他那视死如归的样子,冷哼一声:“想死?想解脱?呸!做梦!我才不会因为你脏了我苏家人的手!”   苏玉容这一次受伤,流太多的血,更是败了她本就中毒虚弱的身子,冬日里伤口本就愈合的慢,一日日的养着,她又疼又苦的躺在床上,真想早点死。   苏家人那边生怕这里再出任何变故,轮流在这里伺候着,直到苏玉容能勉强撑起身子坐着,才硬是将他们撵走。   毕竟娘家那边上面有二哥那个老的,下面一堆小的都得人天天看着,照顾着,怎么能让孩子们天天在自己这里守着,又要上朝处理公事,又要回来守着她,廷宁他们都年纪大了,怎么撑得住……   封于修看着苏玉容,虚弱又痛苦的咳嗽着,他心里烦躁着急:倔老太婆,天天喝药非要少喝两口,难怪你身子迟迟不好,比三岁孩子还不听话。   苏玉容都懒得看他一眼了,也更是没力气折腾他了,一天天的,自己活着都很累了,根本没有一点点的心力,在关注他一丁点。   反倒是封于修,一天天,看着她的时间,越来越多。   很多时候他也在想,若是年轻时,她脾气能不那么骄纵,自己能不那么高傲自大,能够稍微忍着对方一点,稍微宽容一点,是不是现在年老的时候,也不会落的这样彼此都仇恨又可怜的地步?   若是他们感情尚算过得去,她再生一个儿子,像她一样是非分明,仁善豁达,忠厚孝顺,她也不至于,如今老了病在床上,身边无一至亲至信之人……   他作为一个男人,一家之主,和结发妻子斗气一辈子,他也有错啊……   可苏玉容却不知道他会反思,不知道他已心中有愧,只听着他啊啊的叫声,连眼皮也不想动。   静云进屋来,给炉子加了炭后,这才来到床前,给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懒怠挪动的苏玉容,倒了一杯温茶:“老夫人,喝点茶吧。”   苏玉容已经极其虚弱了,脸色泛着青灰色,双眼浑浊,冲着静云轻轻摇头:“不渴。”   静云叹口气,将茶杯放在一旁,给她掖了掖被角,这才看着她,缓缓开口:“昨夜,柳氏死了。”   苏玉容一听,疲惫将要闭上的双眼缓缓睁开,目光很是平静,“死了就死了吧,丧事交给她两个儿媳办。”   静云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苏玉容这才看着对面的老东西,眯眼一笑,声音低哑:“老不死的,你的爱妾死了,伤心吗?”   封于修看着她,一声不吭:不伤心,每个人都会死,或早或晚罢了。   苏玉容见他既不伤心,也不喊叫,摇头叹息道:“好歹也是陪了你半辈子的女人,人死了你却一滴眼了也不给人家流,真是薄情。”   “……”封于修歪嘴颤了颤:薄情就薄情吧,反正,人都死了。   “咳咳……”苏玉容又咳起来了,自从受伤后,她身子虚弱的禁不住一切小病痛,随便一点风寒,着凉,就会咳嗽的整夜睡不着。   封于修听着她咳嗽不停的吃药却不见好,心情复杂,意识到她或许是……大限将至。 第29章   他就这么躺在床上,看着她一把年纪了,吃药时候哭,身上难受的时候哭,咳嗽咳的睡不好觉也哭,他心里觉得她其实挺可怜的。   有时候想到女儿,她哭的止不住,每当这个时候,苏玉容都会叫九儿来打他,拿布鞋打……他虽疼,但看着她那快死的样子,就生不起气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苏玉容越来越虚弱了,一天有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睡,也吃不下什么饭,苏廷宁兄弟几个带着各自的妻子,天天轮番的来照顾,生怕她有个万一。   封于修每天看着她形容枯槁,起不来床,像自己一样吃喝拉撒都由人伺候,他心中空落落的。   一开始中风,他觉得自己躺在床上不能动不能说,多可怜,那时候苏玉容还天天的折磨自己,打自己,他天天都恨苏玉容,恨不得她死。   可是现在看着苏玉容和自己差不多的样子,他觉得心里闷闷的,苏玉容被他生出来的子孙们,折腾成了这样,本来健健康康的老太太,能像她二哥一样活到八十多岁,可现在……怕是今年冬天,她都撑不过去了。   心里,心里……真的有点,不舍得……   他看着对面,缓缓的张开嘴,轻声的啊啊着:苏玉容,别着急死行不行,多陪陪我也好啊……   静云端着热粥进来坐在床边,苏玉容虚弱的摇了摇头,不想吃。   静云叹口气将粥放在了一旁,给她掖了掖被子,轻声说:“陈氏把那孽畜接回来了,文扬公子废了他两条腿,也算给他教训了。”   苏玉容没多余力气管那些事了,艰难的伸出手拉住静云,“等我死后,找个好人家嫁过去,生个孩子……”   静云顿时落了泪,“老夫人别说这个了,您只要好好养着,一定能好起来的。”   苏玉容疲惫不堪的笑笑,她好不了了,熬不了几天了……   这一日,外头下了大雪,苏玉容半醒半睡,浑浑噩噩的,似乎听见九儿在哭。她努力的睁开眼,恍惚看见屏风外,站着两个身影,小声的说着什么,她听不太真切,隐约听见阿瑜什么的。   又过了一阵,廷茂媳妇儿来了,见她醒了,笑着坐到床边来,问:“小姑姑,想喝点热粥吗?”   苏玉容摇摇头,抓着廷茂媳妇儿的手,沙哑着嗓子问:“我刚才好像听见,你们说阿瑜怎么了?”   廷茂媳妇儿笑容有点不太自然,却拍拍她的手,“哦,是阿瑜姑姑让他小儿子来问,老夫人身子如何了。”   阿瑜……苏玉容只是病了,不是傻了,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阿瑜怎么没来见自己一次?   她能从廷茂媳妇儿那一丁点不自然的神色中,看出点不对劲儿来,当即便紧紧攥着她的手,语气坚定:“阿瑜怎么不亲自来?你叫人派了马车,去把阿瑜接过来陪我说话,我想她了,想跟她说说话。”   廷茂媳妇儿眼眶酸涩,却极力忍着,深深呼吸后才又强撑笑意说:“小姑姑,今日外头下了大雪,又冷又滑的,您就别折腾阿瑜姑姑了,我陪您说话还不行吗?”   “不行,我就要阿瑜,我都好久没见她了,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她,一定要……”苏玉容说着,想到了那种可能性,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心口剧痛,揪着衣领哭:“快去,叫阿瑜来呀……”   廷茂媳妇儿一见她激动的快要喘不过气来,登时也慌的哭起来:“小姑姑您别哭,您保重身子,阿瑜姑姑只是伤寒了,只是小病痛并不严重,等过几日她身子好点了,我亲自去请姑姑来陪您说话行不行?”   “她病了……”苏玉容哭着,心慌的厉害,撑着身子就要起来,嘴里说着:“阿瑜病了,我要去看看她,廷茂媳妇儿,快去备马车,我要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廷茂媳妇儿见劝不住,哭了起来,外头守着的静云槐儿也进来,皆是一副双眼通红的样子,苏玉容一看她们的模样,心都碎了!   “阿瑜她……”   静云和槐儿九儿,一下子都跪在了地上,廷茂媳妇儿见瞒不住了,跪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哭:“小姑姑,您别激动,您听我慢慢的跟您说,阿瑜姑姑她去的很安详,没受什么罪……”   廷茂媳妇儿话还没说完,就见苏玉容握着拳头捶打着心口,哭的声嘶力竭:“我就知道,阿瑜这么久不来看我一定是病了,一定是病了呀,我真是糊涂,我怎么就老糊涂了不知道去看看她,现在她走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没见到呀!阿瑜!”   “阿瑜陪了我一辈子呀,陪着我……受委屈,掉眼泪一辈子呀……我,我……咳咳……”苏玉容哭的喘不过气,忽然就咳了起来,不停的咳,一张青灰色的脸,生生给憋红了!   廷茂媳妇儿一见情况不对劲,尖叫着大喊:“快去让大夫过来!小姑姑喘不过气了!”   “咳咳……”苏玉容用力的咳着,仿佛有人掐着她的脖子,她痛苦又难受,双眼怔的老大,浑浊的眼球上布满了血丝,双手紧紧抓着被角。遥遥看着,双眼红到滴血的,满含慌乱,不停冲她大叫的封于修。   我要死了,我要解脱了,我要去见爹娘,去见大哥,去见阿瑜了……   我解脱了封于修,终于解脱了,来生,永生,咱们都不要相见,不要做夫妻了,太痛苦了真的。   跟你做夫妻,太痛苦了……   “小姑姑!”   “老夫人!”   凄厉悲伤的哭声,响彻封家大宅,大雪像是鹅毛一样飘下来,将天地间一切丑陋都遮盖下来,变为仙境。   半个月后,封于修睁着一双空洞的眼,望着对面那张空旷的床,嘴唇无声的动着:苏玉容,你不来打我,其实挺枯燥,挺无聊的……你要是还在这儿就好了……   房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封远怀两兄弟的妻子走了进来。   她们终于腾出了时间,商量着处理了伺候他的一众丫鬟,看着床上的老头子,陈氏嫌弃的轻哼着:“若是你一早将爵位给了我相公,那后面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如今老婆子死了,你两个儿子也流放凉州,生死不知,我得儿子也成了废人,你也别想自在的躺在床上活命!”   “从今日起,不会有人再伺候你,给你端水送饭,你就一个人躺在这儿,慢慢等死吧!”   封于修依旧怔怔的盯着对面的床,仿佛没听见刚才的人说了什么。   一天又一天,屋子里没有人来过,天亮过天又黑,四周寂静的可怕。他清楚的感觉到口渴,很饿,能闻见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儿,他觉得自己的身下一定烂了,虽然他感觉不到疼。   又过了两天,他虚弱的睁不开眼,头很痛,肚子也很痛,他知道自己快死了,就对着那张床无声的动动唇:苏玉容,我马上就可以下去见你了,我挺开心,你呢?   一定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女主圣母,被刺处理这件事,在我当时写作的角度来看,苏玉容身体已经不堪重负,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这些事,去痛恨那些人了。   这跟当初她费心筹谋,收拾那两个庶子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她精气神好着呢。   有时候我也想迎合你们的喜好来写,但有些时候我觉得我想表达的东西,我也不愿意改变初衷。   所以不说了…… 第30章   苏玉容是被窗子外面树上的鸟儿叫声吵醒的,她心里还在疑惑,如今寒冬腊月,大雪飘扬,窗外的树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灵巧的鸟叫声?   想着,便睁开了眼,可入目,却是满眼的红。   红……   怎么是红……当年新婚过后,几十年来自己的床帐一直是青色,为何会是红?   不对……她为何醒了?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听到了阿瑜的死讯,大哭一场后来上不来气就死了……想到此,她的心忽然砰砰的跳起来,就这么躺在床上,缓缓的伸出自己的手。   “怎么会……”苏玉容惊恐的瞪大双眼,看着自己伸出来的手,白嫩修长,鲜嫩健康,几乎是一瞬间,她猛然从床上折起身子,下意识的摸摸脸,摸摸身上。   “怎么会这样……”她脑袋里一团乱,掀开大红色的喜被下了床,三两步走到了镜子前,一看就看到了镜子里,自己年轻时的脸!   她瞬间用双手紧紧按着脸,使劲的揉,镜子里的人,随着她的动作也在动……   苏玉容一双眼慌张又茫然的看向四周,确定这就是自己的房间,可当她目光落在那贴了喜字的窗户上时,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想起来了,这房间……这房间的模样,是她和封于修新婚时的模样!   新婚……不,不……   苏玉容不敢相信,一步步的后退,茫然无措的跌坐在床上,双眼含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喃喃的低声哭泣起来:“不可能……怎么有这么奇怪的事,一定是梦……是梦……”   她已经死了怎么会活过来,又重新嫁给了封于修,不可能!   她永生永世都不要再和那个男人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就算是做梦也不行!   她慌乱的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盖起来,试图将这个荒谬的梦睡过去,可珠帘外,伴随房门吱呀一声轻响,一个年轻熟悉的声音轻声喊着:“少夫人,您醒了吗?”   少夫人……不……   苏玉容紧紧攥着被子,双眼含泪的看着珠帘外那个越走越近的身影,她看着那一身浅绿衣衫的女子,抬手挑开珠帘,笑着走近她,坐在了床边,她浑身都在颤抖,张了口却发不出声音来:阿瑜……   阿瑜坐在床边,看着小姐那双含泪的眼睁的老大,不禁疑惑的问:“小姐,您怎么这样看我?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伸出手来探探苏玉容的额头,奇怪道:“没发热呀。”   苏玉容心跳加速的看着她,双眼酸涩,伸出手拽着她的,感觉触手一片细腻温热,才知道这不是梦,这是真的阿瑜……她居然又回到了新婚时……   阿瑜还好好的,爹和大哥都还好好的,她该欢喜的,可是……   她居然又嫁给封于修了,老天为何要这么残忍?   “小姐?”阿瑜看着苏玉容还在哭,不禁叹口气:“小姐别哭了,奴婢知道你是后悔和姑爷吵嘴了,但事情已经这样了,总不能再叫那柳氏奉一次妾室茶吧?那也太给她脸了!”   “您别担心,这才新婚呢,姑爷不会真的同您置气,等晌午时候,奴婢让厨房多做几个姑爷爱吃的菜,然后奴婢亲自去请姑爷过来,您再说两句软话,姑爷差不多也能消气了。”   苏玉容认真的看着阿瑜,年轻的面庞如同记忆里一样的好看,一样为了她的事情忧思筹谋,想方设法的从中修复她和封于修的感情。   她的好阿瑜,永远都在为她着想。   可为什么……又回来了,为何不能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呢,为何非要这样?   难道老天,觉得她上辈子,吃的苦,流的泪还不够多,所以要让她再经历一遍吗?   不!别做梦了!   既然又要活一世,这一次,她再也不会给封于修伤害自己的机会!   听阿瑜的话,这是新婚第五天,昨天柳氏来敬妾室茶,她不喝摔了茶盏,和封于修刚吵了一架。   前世封于修和她吵架后,三四天都没过来,后来还是婆母将他骂了一顿,他才来的,还是板着脸死不情愿的样子。   哼,不情愿正好,这一世她也绝对不会再傻傻的守在封家大宅一辈子了!   他爱怎么宠柳氏,生孩子,她都无所谓,反正这一世,她绝不奉陪!   “小姐,你今天怎么看起来呆呆的?”   阿瑜一句话,将她神思拉拢回来,她擦擦眼泪坐起来,冲她笑着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觉得这些红红的东西太刺眼了,就让人来摘了吧。”   阿瑜还未开口,就听见珠帘外传来一声惊呼:“小姐,可不能胡来,这喜庆可要挂足一个月才能摘呢,不然不吉利。”   说话的是阿云,她另一个陪嫁丫头,前世跟着她在封家呆了三年后,就远嫁了,后来再没见过。如今一见,她也是自己记忆里的样子,容貌亲切的很,但她性子虽然活泼,可有时候她的话着实多了些,有点吵耳朵。   果然,阿云将洗脸水放在一旁就开始说:“更何况昨日您才和姑爷吵了嘴,今日就让摘了这喜庆,这不摆明了要和姑爷置气?先不说姑爷怎么想,单单柳氏那个小贱人,怕是都高兴的想出来放炮竹,咱们可不能让那小贱人得意了去!”   前世苏玉容,早就习惯了身边的丫头都是少话稳重的,也习惯了耳根清净,如今阿云这个丫头话这么多,她还真是有点受不了,可也知道这个丫头也是向着自己,也不忍心斥责,就笑笑看着她:“今儿这喜庆我是摘定了,你不叫人来动手,我亲自动手!”   阿云一看小姐这么坚持,生气的撅着嘴,也不敢再反驳了,转身出去招呼丫头进来。   阿瑜看着苏玉容一脸严肃的那个样子,忽然有些疑惑,“小姐……您这是,再和姑爷置气吗?”这样岂不是便宜了柳氏?姑爷什么时候才能消气?这日子以后还怎么过?才刚新婚就这么闹……   苏玉容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只看着她笑笑:“放心,我有分寸。”   同一时间,前院书房里,封于修立于窗前,正傻眼看着窗外的竹林翠绿。   金为匆匆跑进来,隔着窗子跟他说:“公子,少夫人那边,正在叫人摘红绸呢……”您不去看看?   摘红绸……苏玉容……她果真也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都重生了,这下热闹了。   糖呢,一定会有的。   虐呢,一定也会有的。   另,大家看个乐呵就行了,莫要太较真,这是小说,逻辑不严谨,无法与正史相提并论。   还是那句话,不换男猪,不喜点叉。   爱你们呦。 第31章   封于修是夜半时,醒来发现自己情况不对的,他居然变成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一开始他也万分的不可置信,直到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感觉到一股腥气,他这才接受了这个诡异的事实。   他大约知道自己的年纪,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日子,就推开门准备出去看看,结果一看外院布置,脚步硬生生停留在屋檐下挪不动了,院子里,每一个灯笼上,都贴着喜字!   喜!   新婚!   他好像回到了和苏玉容新婚的时候!   那一瞬,封于修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什么感觉,震惊?狂喜?忧虑?总之,什么都有。   夜风冷冷的吹着他,让他神思清醒了一些,他回到屋里,靠在椅子里,看着书桌上摆着的那本兵书,想起了这是苏玉容为了柳氏敬茶,和自己争吵的那一夜。   一想到这儿,他烦躁的捏着眉心,老天爷为何要这样?非要他在这个尴尬的时候回来?就不能早两天,在新婚之夜让他回来吗?现在好了,重活一世,他和苏玉容还是夫妻,他们又在新婚的时候吵架……   可下一瞬,他又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既然他回来了,那苏玉容搞不好也会回来!   前世苏玉容那么痛恨自己,这一次如果她记得那些事情,即便是如今成婚了,木已成舟,她怕是也要想尽办法,和自己和离的!   所以……如果她真的回来了,要顺着她的意思,和离吗?   前世,他最后躺在床上那段日子,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心里清楚,那一生他是对不起苏玉容的,她死的委屈。   可和离……真的要和离吗?   一想到这里,他眼神就有点别扭,和离……可是很麻烦的事情……还会同时毁掉他和苏玉容两个人,两个家的名声,实在,不太划算呀……   于是他无耻的想着,反正木已成舟了,反正他经过以前那些事儿,也不是那么讨厌苏玉容了,若是忍忍她那些骄纵的小脾气,这日子还是可以好好过下去的,没必要非闹的和离,让全京城人看笑话……   毕竟,就算是和离了,以后他也要再娶一个不了解的女人,万一那个女人比苏玉容骄纵,比苏玉容不可理喻呢?所以,还不如和苏玉容过日子。   但他知道,苏玉容可不会这么想,她一定会拼死和离。   果真,金为过来跟他说,苏玉容在摘红绸,本来他还不确定她是不是也回来了,现在他确定了!   因为前世的苏玉容和自己吵架后,根本没有摘红绸,而现在的苏玉容却摘了红绸,这说明,她愤怒到了极点!她受不了这重来一次又和成自己成婚的事实!她要反抗!她要告诉所有人,她不想和封于修过日子!   她准备撕破脸了!   还真是那个老太婆的强硬作风!   这一次没有青青挂着她的心,她若是非要闹着和离,怕是岳父和两个舅哥,也架不住她折腾!早晚会妥协。   所以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用什么方法,才能打消苏玉容和离的心!   毕竟,新婚夜都过去了,他也又碰过她了,总不能碰了不负责吧……所以,他得负责,负一辈子责任!   正当他想清楚,想要去玉园看看苏玉容的时候,金为又跑过来说:“公子,夫人叫您过去说话。”   母亲……一定是因为苏玉容摘红绸的事情。   封于修点点头,换了身衣裳,往封夫人的院子去。   封夫人年纪四十多了,容貌不俗,肌肤保养极好,一身紫色绣花罗裙在身,让她看起来更多了几分高贵。   此刻她正在镜子前梳妆,贴身侍女秋叶给她戴上金簪,她对镜照了照,满满的点点头后,又心烦的叹道:“这个苏家女,真是骄纵过了头,昨日不喝妾室茶,和于修吵了一架还不罢休,今日一早就闹着摘红绸,真是叫人头疼!”   “当年老爷定这门亲的时候,我就觉得这门亲事不合适,那苏玉容是苏老夫人老蚌生珠的女儿,疼爱到了骨子里,自然是不舍严厉教导的,在闺中时都有传言她骄纵顽劣,可老爷不听我的,非要定下苏玉容,这下好了,刚进门就开始折腾,这以后的日子呀,可有得生气了!”   秋叶笑笑:“夫人不必忧虑,少夫人毕竟年纪还小,不大懂事呢,行事冲动也可以理解,等过两年生了孩子做了娘,脾气定能好点的。”   封夫人闻言也只能无奈点头:“也只能这样想了,不过这件事的确是我操之过急了,想着苏玉容骄纵,怕她过门后胡搅蛮缠着不给于修纳妾,只守着她一人,那多委屈我儿子?”   “所以我才决定在她进门前提了柳氏做妾,毕竟柳氏身份低微长得也好,卖身进府这些年来也算是勤快本分,瞧着性子也绵软,日后定会好生伺候于修,也不敢和正室争宠。当然,我也知此举不妥,可想着到时候木已成舟,她苏玉容就是不喝这个茶也不行,哪成想,居然真给闹了起来?真是气死我了!”   秋叶也无奈的笑:“事已至此,您生气也无用,还是等大公子来了,让他想法子好生哄哄少夫人,将此事圆过去吧。”   “的确也只能这样了……”   再次见到年轻时的母亲,封于修还是很开心的,其实母亲哪儿都好,就是爱管事,前世若不是母亲强硬的将他和苏玉容关起来,生下了青青,后来他和苏玉容一定是和离的结果。   结果被母亲那么一搅合,有了青青,导致他和苏玉容后面那相互仇视的几十年。   所以这一次,他不会再允许母亲插手他和苏玉容的事情,他们夫妻的事情,都有他来处理!   “见过母亲。”   “儿子来了,快坐下用早饭。”   封夫人看着儿子,丰神俊朗的模样,心里直替儿子委屈娶了苏玉容这样一个骄纵的母老虎,不禁叹:“这个苏玉容,一早起来闹着摘红绸,真是骄纵过了头。”   封于修喝了一口粥,这才看着母亲,淡淡一笑说:“她是骄纵些,不过历来大户人家,妾室都是主母安排,她新婚刚进门,发现夫君已有妾室,生气其实也不过分。”   封夫人知道儿子这是在暗怪自己多事才惹得他们夫妻吵嘴,不禁冷了脸,嘟囔一句:“我是不是怕委屈了你?那柳氏长得也好看啊,我刚出提出让她给你做妾的时候,你不是也没拒绝?”   柳氏……封于修一想起她来,心里一阵堵,觉得厌恶,前世母亲将柳氏提为他妾室时,他对柳氏没什么心思,也根本没有去动过柳氏,直到苏玉容进门后,因为他和苏玉容在一起总是吵,柳氏看着又温顺乖巧,他为了气苏玉容才故意去了柳氏那里,可后来……   后来就,每次吵架后,他都习惯性的去了柳氏那儿……直到年老,柳氏和那两个不孝子联手给苏玉容下毒,他才知道这个女人温顺的外表下,其实暗藏一颗黑心。   反倒是一直张牙舞爪的苏玉容,一生都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明明及其讨厌柳氏,却从不曾主动去加害。   现在想想,当年他和苏玉容相互仇视,其实也真没少得了她在耳旁挑拨……只不过那时自己,太蠢了。   所以一听母亲提到柳氏,他就觉得厌恶烦躁,不禁皱了眉:“总之,我和苏玉容的事情,母亲就不要管了,我自有主张。” 第32章   封夫人一听,气的板着脸,冲他直摆手:“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东西,走走走,看见你就烦!”   封于修看了生气的母亲一眼,无奈叹气:“儿子告退。”   出了门,封于修看着后院北角方向,心里思索着,得想个办法将柳氏赶紧弄走,这一世,他打定了主意和苏玉容好好过,可不能让这个女人,成为他和苏玉容之间的绊脚石!   封于修过来的时候,苏玉容已经用好了早饭,坐在厅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丫鬟们摘下那碍眼的红绸。   她本就面容娇美,一身淡蓝色罗裙,更衬的肤白如玉,长发挽成优雅的发髻,发间戴着金翅流苏簪子,安静的坐在红木椅子中,远远看着美的像一幅画。   “小姐,姑爷来了。”阿瑜在她耳旁轻声的提醒,苏玉容闻言,缓缓的抬起眼眸,看向院中稳步走来的男人。   他也是年轻的模样,剑眉星目,面容俊朗中透着一股男人英气,阳刚之劲。穿着一身墨绿暗纹的长袍,头上戴着银冠,一身的英姿勃发。   苏玉容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恍然,他居然这么快就来了?为了这摘红绸来的吗?   前世自己没有摘红绸,所以他们两个人吵架后,一直僵着好几天他才不情愿的过来,今天这么快来……就那么想和她吵架?哼,她还懒得吵呢。   可下一瞬苏玉容又想到,自己都能死而重生,会不会封于修也……思及此,看着封于修的眼神幽深了起来,决定好好观察观察。   封于修走到厅上,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苏玉容年轻的面容,一身的端庄大气,眼角眉梢带着一股不自知的冷艳娇媚,心头如同装了小兔一样揣揣跳动起来,背在身后的双手,也不禁有些紧张的握紧。   苏玉容,我们又见面了,又是夫妻了,前世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今生可以给我机会补偿你吗?   见到你,我其实挺开心的,你呢……看得出来你一点不开心。   心里百般思绪,可脸上却依旧一副冷漠样子,生怕被苏玉容看出端倪来,彻底和他撕破脸,当场就出走。   他走了进来,装模作样的皱眉看着丫鬟们摘红绸的动作,语气带着一丝怒气:“好好的摘这些做什么?不怕不吉利吗?”   苏玉容认真的看着他,他眼神带着三分怒意,语气也不大好,而且坐的位置离自己远远的,摆明了不想靠近,心中厌恶,和前世两人吵架时候他的模样并无区别。   若他也同自己一样,记得以前那些事情,冲进来的第一刻,怕是要无比暴怒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骂毒妇,毕竟那时候她可是将他爱妾爱子都给收拾惨了……能这么忍着怒气坐在这里,估计是不记得那些事……   一番思索,苏玉容心里有了底,懒懒的靠在椅背里,凉凉的看他一眼:“这是我的屋子,我想摘什么就摘什么,想挂什么就挂什么,关你什么事?”   封于修尽力让自己冷着脸,带着怒气看着她,其实心里却是乐滋滋,果然苏玉容还是苏玉容,活了两辈子还是那个爱恼脾气大的苏玉容,其实真挺可爱的。   他故意瞪了苏玉容一眼,哼了一声:“咱们可是夫妻,你的也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这屋子也有我的一半,我凭什么不能管?”   夫妻……两人一体……苏玉容一听这个话心里就堵的发慌,这作孽的老天爷,为什么偏要她重活在成婚后,就不能成婚前让她回来吗?   重活一世,还要她面对这个老不死的,真是要气死她了!   封于修看着她气到咬牙切齿的那个样子,眼底浮起一丝笑:苏玉容,尽管生气,尽管折腾,你想在这府里翻了天都行,唯独和离——不可能!我欠你的一切,都要慢慢还给你,而且你也挺好看,挺可爱的,再跟你过一辈子,应该也挺有趣的!   苏玉容气的要升天,冷眼狠狠剜着封于修:“一个大男人,居然插手后宅小事,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没事赶紧走,少在我这里碍眼!”看到你就烦!看到你就想一刀捅死你!   封于修心里看着她那生气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笑着,面上却一副冷淡样子,哼了一声:“这院子也是我的,我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谁也管不着!”   说着,站起身,看着打扫的丫头:“我还没用早饭,去叫厨房送来。”言罢,故意挑衅的看了苏玉容一眼,转身去了饭厅。   苏玉容被他这个无赖样子,气的一把摔碎了茶盏,咬牙切齿:“狗东西,简直无赖!”   封于修怎么这么不要脸?狗皮膏药一样撵都撵不走?前世他高傲的要死,从不肯跟自己说好话,耍赖皮,今生怎么就不一样了!她宁愿他去柳贱人院里,也不想看见他那张脸!   阿瑜见她生气,急忙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小姐您别生气了,听小丫头说姑爷是从夫人的院子里过来的,想必是夫人知道了您摘红绸的事儿,特意叫了姑爷去训话了。所以姑爷此来,是跟您示好呢,既然姑爷先低头了,那您也该大度些,就此跟姑爷好好过日子吧?”   “过什么过,狗男人!”苏玉容气的心口疼,一甩袖子起身去里屋躺着了,阿瑜也不敢跟进去。   封于修美滋滋的用了早饭出来后,见正厅已经没苏玉容的身影,就问小丫头:“少夫人呢?”   小丫头指指里间:“少夫人在屋里歇着呢。”   封于修笑笑,知道这是她不想见自个儿,故意躲着呢,他还偏就去她跟前晃悠,看她能如何?   想着,便摸摸鼻子往里头去了,房门开着,他看见她歪在榻上,身形线条纤细优美,好看的裙摆被窗子透进来的微风,带带轻轻摇摆,叫人心湖也随之泛滥起来。   封于修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苏玉容背对着他,还以为进来的人是阿瑜,就烦躁的说了句:“阿瑜,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封于修笑笑,坐在了榻边,也不说话,盯着她看了片刻,伸出手来,轻轻去戳她的脸蛋,又软又嫩……   这一下,苏玉容察觉到了不对劲,急忙转过身,一看居然是封于修,顿时炸毛了:“谁叫你进来的,给我出去!”   封于修被她有些尖利的声音吼的一哆嗦,还以为下一瞬她要像以前一样抬起巴掌来扇他,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紧张中的苏玉容并为察觉他那一瞬间的变化,只愤怒失控的抬手就去推他:“谁叫你靠近我的!滚开!”   作者有话要说:男猪……你们说他要不要脸…… 第33章   封于修现在年轻,身强力壮的,苏玉容那点力气对他来说还真的不算什么,只推的他身形晃了晃,并不能将他从软榻上推下去,反而,封于修干脆厚着脸皮,双眼含笑的看着她,作势就要躺下去:“刚吃饱饭,有点困,我也想躺一会儿……”   苏玉容见此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不顾一切都抬脚狠狠踹过去:“滚开!”   “唔……”封于修被这大力的一脚,一下子给踹到了地上,那一脚正好踹在他肚子上,他刚刚吃饱饭,这一脚差点没把他肚子里的东西给踹出来!   他难受的捂着肚子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看着苏玉容,使劲揉了肚子好半天,才吸着气冲她喊:“苏玉容!我惯着你了是吧?你摘红绸我也没说你什么,现在不过是离你近一点,你居然敢踹我?”   “谁叫你靠近我的,踹的就是你!”苏玉容紧张又防备的坐在软榻上,看着他那个难受暴怒的样子,心脏砰砰跳,这个封于修,居然还想对她动手动脚,真无耻!   得赶紧想办法和离,不然呆在这封家,怕是早晚要被他占了便宜去,毕竟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一个精虫上脑的男人?   封于修肚子难受,可是看着苏玉容被自己吓得那个惊慌失措的模样,真的很想笑,使劲的憋着才没让自己笑出来,低着头忍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站起来,捂着肚子鼓做恼怒:“苏玉容你别忘了,你是我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别说我靠近你,就是我抱你亲你睡你,也是天经地义!”   苏玉容……她真是气的要杀人!怒的双眼通红,指着封于修:“你卑鄙无耻!”   “嗬!笑话!作为丈夫碰自己的结发妻子,那是天道伦常,再理所应当不过,根本不卑鄙不无耻!”封于修得意的上前一步,眯眼看着苏玉容气恼的眼神,哼哼道:“还有,作为一个男人,我大度我宽容,不屑跟你一个女人动手,可你别仗着我的宽容对我蹬鼻子上脸,居然还敢踹我,信不信你下次若还敢这样,我就打你……那什么!”   他说着,目光威胁的落在她身后,那眼神看的苏玉容头皮发麻,一个崩溃大叫着拿起桌子上的花瓶茶盏就往他身上摔:“不要脸的无耻之徒!你给我滚,滚呀!”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封于修肩膀被一个茶盏砸到,脚下全是碎瓷片,他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苏玉容被气的要疯的那样,心里知道今天差不多了,若是再闹下去,她一会儿伤了自己或去上吊可就不好了,便捂着肚子退到了门口,状似不服的哼哼道:“疯女人!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罢,转身大步离开,到了玉园门外的时候,手还在揉着肚子,金为一见疑惑的问:“公子,您肚子不舒服吗?”   封于修笑笑:“是啊,被你们少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差点没把我肚子里的饭给踹出来,难受着呢!”   金为闻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唏嘘不已:“那小的怎么觉得公子您,好像还挺高兴的?”刚才里头吵吵声音那么大,还有摔东西的声音,公子应该是像昨天一样怒不可遏才对呀!   封于修闻言斜他一眼,“为什么不高兴?打是亲骂是爱没听过?这是少夫人在乎我呢!”   金为:……他还真不觉得,这是少夫人在乎公子的方式,不过,只要公子高兴就好。   回到前院,封于修坐在椅子里,喝了口茶,看了一眼这屋子,目光最后落在衣柜上,幽幽一笑:“金为,一会儿将我的衣裳都收拾一下,送去玉园,公子我以后就歇在那儿了。”   “啊?”金为闻言张大嘴巴无语的看着他,忍不住的提醒道:“公子,不是小的话多,实在是您现在要将衣裳收拾过去,不大合适呀,您这刚跟少夫人吵完嘴,东西能送进去就怪了……”他就算拿过去,想想也知道正在气头上的少夫人,绝对会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他不想去……   “废话说少,让你去就去!”封于修靠在椅子里闭上眼,唇角勾着深沉的笑意:苏玉容,你想闹,我就陪着你闹,最好咱们天天闹,将这府里闹翻天,将咱们夫妻不和的谣言闹出去,到时候全京城谁都知道是你苏玉容,蛮不讲理!   到时候,你这样一个娇娇女,想跟我这样一个好男人和离,你娘家人能同意才怪!   他们一定反过来求着我,别抛弃你才对!   房间里,苏玉容心烦意乱的躺在榻上,两个小丫鬟在小心翼翼的收拾屋里地上摔碎的瓷片,阿瑜和阿云两个,都顶着苦瓜脸,一左一右的盯着她,目光里满是责备失望。   她被两个丫头那目光盯的越发心烦意乱,无奈只能示弱:“行了,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有话直说。”   阿瑜看了看阿云,阿云没客气,直接就哼哼着说了:“小姐,奴婢真是不明白您了,明明姑爷都来找您了,也没因为您摘红绸的事儿生气,就是来低头服软示好的,您为何还要乱发脾气将姑爷气走?这下好了,您这么一吵闹,姑爷走了不说,那柳贱人一定高兴死了!”   “那贱人高不高兴管我什么事儿,爱怎么着怎么着去,她的事儿不要说给我听,恶心!”   阿玉撇撇嘴,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小姐这两天吃了爆竹了,肚子里全是火,一点就爆,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阿瑜见此无奈的叹口气,说话声音柔软的很,劝着她:“那贱人不提就不提,但是小姐,您能跟奴婢们说一下,为何非要和姑爷大闹吗?您才刚嫁过来,这以后日子长着呢,您还得过下去呀?您跟姑爷这样总是吵嘴的事情,若是被老爷知道了,老爷可要担心的!”   苏玉容闻言翻个白眼,这个阿瑜,总来这一招,不是拿爹吓唬自己,就是拿青青吓唬自己,前世自己吃这一套,今生,不吃了!   “阿瑜,你少拿爹吓唬我,他要担心就担心去。”反正老爷子且活着呢,一点点的事情,气不坏他。   阿瑜见苏玉容不吃这一套,没招了:“那奴婢就问您一句,以后能不能不闹了,好好和姑爷过日子?”   “不能!”   “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区一片讨伐之声,吓得我都不敢去看不敢回复了。   在此特别说明——本书将快上架,看的不顺心的小仙女们,可以点叉了。   留下来的,感谢你们的厚爱,毕竟我家男猪,除了帅以外,没啥优点了。   女主嘛,除了运气差点,也没啥不顺心的了! 第34章   “好了!你们怎么不替我想想,我还没进门他就纳妾了,摆明了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还逼着我喝妾室茶,你们小姐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我就不跟他好好过!”   阿云无奈了:“那小姐您就打算一直这样僵着吗?要怎么样您才能跟姑爷好好过日子?”   苏玉容真是怕了她们两个,一天到晚的操心这么多不嫌累,只能糊弄着跟她们说:“什么时候他撵走了柳氏,再说好好过的事儿!”   眼见着她们两个还想说什么,苏玉容头疼欲裂的摆摆手:“行了行了,别吵了你们两个,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先出去呆着。”   阿瑜和阿云见说不通她,只能无奈的转身出去。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苏玉容躺着,看着桌上新摆上来的花瓶,里头插着一支翠绿的枝桠,上头带着两个还未绽放的花苞,心底一片沉静。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封于修和离的,但目前的难题是,她才刚嫁过来,就算是说破天,父亲和哥哥们也不会同意自己和离的。   唯一的方法就是,让父亲和哥哥知道,她是真的和封于修合不来,无法相处,无法过下去,这件事才会有可能。   所以她要闹,要天天和封于修吵,最好惹得他来动手打自己,到时候她回去哭一场,父亲一定招架不住。   可现在的问题是,封于修这个混蛋,不上套!   今天她又是踹他,又是骂他,他却硬生生的忍了,还说什么他大度不和女人动手,真是……气煞她也!   她估计逼着封于修揍自己有点难度,所以还是要想别的办法,尽快办完和离这件事,不然万一哪天封于修被封老太婆一番敲打,赖在自己房间里不走,她也打不过呀!难不成真要拿刀捅他……   她想和封于修以尽量不伤人性命的方式,不损毁自己名誉的方法正常和离,毕竟她若是真的捅了封于修,那这件事就闹太大了,两家就交恶了,整个苏家的名声也会毁在她手里,她不想这样,因自己一人,害得全家名誉受累。   所以她只能在封家,在玉园里头闹,说得再大这也是夫妻不和,旁人嚼舌根也顶多说她骄纵不堪担当主母,不会对娘家声誉有太多影响。   想通了这些后,苏玉容心里松快了一点,就起来看看准备收拾一点东西,想办法过两天回家住,躲躲封于修,省的他见自己貌美起色心,可阿瑜却进来了,迟疑着说:“小姐,姑爷那边叫金为收拾了衣裳送了过来,说从今日起,姑爷就宿在这儿了,叫您将衣裳归置一下……”   “什么?”苏玉容的脚步瞬间定在了地上,双眼不可置信的瞪大老大,声音都变了:“封于修说要天天睡在这儿?”   阿瑜点点头,看着小姐那个抗拒的样子,嘴巴动了动,没敢说什么。   苏玉容气的跳脚,愤怒的走到床边,拿着那鸳鸯戏水的枕头就砸在地上,痛恨的咬牙切齿:“狗男人!居然还想天天睡在我这儿,我呸!不要脸的东西!”   说着,看着阿瑜:“阿瑜,去告诉金为,拿着封于修的衣裳滚!我这玉园不欢迎封于修,叫他爱睡哪儿睡哪儿,就别来我这儿!来一次我打一次!”   阿瑜小脸皱的都成苦瓜了,却不敢不听苏玉容的话转身出去了,可是传话却是不敢原话传过来,只不好意思的说:“金为,你也知道我家少夫人今日心情不大好,所以公子的东西我也不敢随便拿进去,要不改日等少夫人心情好了,我亲自去拿?”   金为不是聋子,刚才里头愤怒的说话声他听的一清二楚,拿着一大包衣裳的手心里都是汗,尴尬的点点头:“既然今日少夫人不允,那我也只能将公子的衣裳拿回去了……”   金为苦着一张脸拿着衣裳回去,果然封于修骂他是个废物,他委屈的不得了,他们夫妻俩打架,为难的可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两头受气不讨好,这日子刚开始就这样,以后可要怎么过呀,哎!   封于修知道金为必然铩羽而归,他也没有再去惹苏玉容,就在前院里歇下了。   他想着如今成婚已经五天,再过不了五六日,他就该去当值了,所以一定要在这几天之内将柳氏处理掉,不然到时候她苏玉容回娘家哭哭啼啼说自己未成婚就明目张胆的纳妾,岳父和两个舅哥那边,一定会对他心生不满,若是那样的话,苏玉容和离成功的把握就多了两成!   所以一定要赶紧处理了柳氏,不让苏玉容拿着这个把柄回家去哭!   可是怎么处理掉柳氏,才能让苏玉容无话可说呢……   晚饭后,苏玉容生怕封于修那个狗东西厚着脸皮过来睡,早早的就让人关了院门,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大亮,阿云就来叫她:“小姐,少夫人,该起床去夫人那儿请安了!小姐,别睡了,再睡该迟了……”   苏玉容迷迷糊糊的醒来,一时间还有些没缓过来劲儿,就咕哝着说了句:“那老婆子早死了,我不用去请安……你别吵我……”   阿云一听她着话吓了个半死,立即回头看看屋里,端水的小丫头幸好还没来,要不然被听去了,传到夫人的耳朵里,说少夫人咒夫人早死,那可就大逆不道了!   阿云急的再也顾不得苏玉容会生气,直接上去扯被子,“少夫人,再不起来真的迟了!”   “哎呀烦死了……”苏玉容烦躁的睁开眼,入目就是阿云年轻的脸蛋,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变年轻的事情来,无奈的哀叹一声,将被子抢过来:“阿云别吵我,我还没睡够呢。”   “小姐你得起来请安了!前两日夫人体恤您是新嫁娘特意免了您请安,你若是今日再不去,夫人那边肯定会说您不懂规矩,不孝顺的!”   “我就不去!”苏玉容一想起前世封老婆子将封于修锁在她屋里,逼着她吃东西,逼着她生下青青,害得她不能和离,在封家苦熬了一辈子的事情,她就火冒三丈,瞪着阿云:“我就是不去给那老婆子请安!她爱说我没规矩就说去,她的规矩也不见的好到哪儿去!媳妇儿还没进门就由着儿子先纳妾,她这明摆着是打我的脸,她没资格让我敬重!你赶紧的出去别吵我,我死也不会去的!”   “小姐!”   “再不出去我闷死自个儿了啊!”   阿云气的直跺脚,见苏玉容果真不起来,没法子只能出去,亲自去封夫人的明园传话,说苏玉容心口疼,起不来床,明日再来请安。   封夫人一听阿云传过来的托词,气的一把摔了手里的玉梳:“这个苏玉容,简直嚣张的无法无天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一直支持我的小仙女们,有你们在,心暖暖的,写的疲惫也值得。 第35章   秋叶吓了一大跳,立即温声劝解:“夫人您别生气,少夫人年轻气盛,遇到点不如意斗气是正常的,您多担待点。等一会儿奴婢亲自去瞧瞧,敲打敲打,她就不敢再这样拖大了,明日一定会乖乖来请安的。”   封夫人气的咬牙切齿:“这个苏玉容,好歹也是京中名门出身,没想到居然这样没规矩,没教养!前几日我想着她新婚,心疼她新嫁娘面皮薄特意免了她请安,没想到如今都五六天了,她竟然越发蹬鼻子上脸,简直不将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都怪老爷!当初我都说了这苏家女太过骄纵娶不得娶不得他偏不听,如今好了,才刚进门几日就天天和于修又吵又闹,闹的家里鸡犬不宁!现在竟然连请安都不来了,她简直是……简直是……”   封夫人出自名门,生起气来色厉荏苒,唯独骂人的话太过词穷,说了好几个简直是,硬是不知道该怎么骂那不识好歹的苏玉容,硬生生的把自个儿气的心口疼,躺在了榻上直喘气。   秋叶一见夫人气病了,急忙去派人请大夫。   如今老伯爷任职在外地不在家,封夫人一旦有事儿,秋叶只能去找封于修。   封于修来的也很快,路上就听报信的小丫头说,是苏玉容装病不来请安把母亲气病了。   他心里不怪苏玉容,知道她还记得上一世母亲对她的逼迫,心里埋怨着,所以不愿意来请安,他都理解。   但母亲气病,他也不能不心疼,眼看着母亲气的脸色变了,说话也伤心无力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   但转眼,他又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封于修在这里等着大夫开了方,药熬好看着母亲喝下之后,这才站起身:“母亲,您好好歇着,儿子先走了。”   封夫人见他要走,急忙问:“你是要去玉园?”   封于修点点头:“苏玉容不懂规矩,故意装病不来请安,害得母亲生气,儿子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封夫人闻言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她想着总不能一直这样由着苏玉容作天作地,不知规矩,在家里她和儿子都能多少让着她一点,可若是将来出门在外,她还是这个脾气,万一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丢了伯爵府的脸面可就不好了。   所以干脆就让儿子去,好好教教她规矩礼仪,孝敬长辈!   不过她也怕这件事闹的厉害,小夫妻两个日子过不下去,在封于修走之前还是交代了:“你去玉园说话的时候,别太冲了,婉转一点,不然要是因为我你们再大吵一架,那我可就罪过了!”   封于修闻言笑着点点头:“母亲放心,我有分寸的。”   出了明园的大门,封于修脚步缓慢了下来,脑子里思索着,一会儿去了玉园该说什么话,才能让苏玉容钻进他布下的网子里!   一直在路上思考的差不多了,封于修这才得意的笑笑,加快步伐,冷着脸气势冲冲的往玉园去。   苏玉容刚刚起床,梳洗完毕后懒洋洋的在饭厅里用早饭,阿瑜在一旁伺候,一碗香糯的紫米粥还没喝完,阿云就急匆匆的来了,“小姐,大事不好了,听说明园那边刚请了大夫,连姑爷都去了,怕是夫人身子不爽了,您还是赶紧先去看看吧!”   阿云心里想着,夫人病了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是夫人今天肯定是被自己家小姐不去请安给气到了,这一病指不定就是给小姐一个警告!还是赶紧劝着小姐过去请安,做做面子功夫也好啊!省的什么不孝敬婆婆的名声去!   苏玉容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的依旧老神在在,不慌不忙的喝着粥,急的阿云是一脑门子的汗,急的直跺脚:“小姐!奴婢求您了,赶紧去明园看看吧!”   苏玉容被阿云这个丫头给催的头疼,无奈只能放下深的心意的紫米粥,抬眸看着她:“你瞧你急的那个样子,有什么好慌的,顶多是头疼脑热罢了,有什么要紧的?”   老太婆且活着呢!她就是不满自己不去请安,故意折腾的!   “我今儿早上不去请安,一转眼她就病了请大夫,这是给我下马威呢,我还偏就不上套!”苏玉容说着,起身走到了小厅,懒懒的靠在榻上,看着一脸苦瓜相的阿云:“更何况今儿你已经说我心口疼起不来床,我要是现在过去看她,不是授人以柄,等着被她奚落吗?”   “那也总比不去的好……”   眼看着阿云又想说什么,苏玉容立即摆摆手:“别啰嗦了,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你赶紧的去把我衣裳收拾收拾,今儿我要回家看看爹。”   这会儿老爷子还没老的走不动路,精神也好得很,回家看看爹,顺便撒撒娇,试探试探和离的事情,万一爹能同意呢?   可阿云一听这个,眼圈就急红了:“小姐!如今且不说你新婚才五六天就回娘家住不大妥当,更重要的是夫人这才生病,您就回娘家,不留在这里侍疾,您这……这真的不妥呀!会有传言说您不孝,不敬婆母的!”   苏玉容哼一声,实在是被这丫头吵的头疼欲裂,声音也严厉了一些:“外头爱怎么说闲话就怎么说,我才不在乎!叫你去收拾东西你就去,不许再惹我生气!”   阿云给气哭了,见她倔强的无可救药,抹着眼泪一转身出去了,看到阿瑜端着差点过来,眼泪哗哗往下掉:“阿瑜,你快进去劝劝小姐吧,小姐这几日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任性的很,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夫人眼下病了,她不但不去看,还要我收拾东西说要回家去住,你说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小姐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阿瑜一听也是眉头紧皱,也觉得小姐自打和姑爷吵架过后,实在是任性的叫人抓狂,可是她们做奴婢的也不能强行要求小姐做什么呀,想着便叹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一会儿进去试着劝劝小姐,你就……你就先不要收拾东西,去忙别的,如果小姐实在不依,一会儿我收拾。”   阿云点点头,擦擦眼泪正要走,外头封于修已经一身冷意,气势冲冲的跨进了玉园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几篇好友的文,可以搜索一下看看哈   《我就是恶毒小姑子》by姗姗未来迟   《收留幼年大佬之后》种田by茸兔   《她有个克妻的夫君》by慕容卿默   《夫君罢官以后》by纳兰简兮 第36章   阿云一见封于修过来,急的眼泪也不流了,说话声音都变了:“完了,姑爷来跟小姐算账了!”   阿瑜见此立马端着茶点上前去,拦住封于修的路,笑吟吟的行礼:“公子来了,您用早饭了吗?”   封于修看着阿瑜,他们也算是相识了几十年的老相识,所以此刻阿瑜上前来笑着说话,他也做不到不搭理,就单单嗯了一声,蹙眉问:“少夫人呢?”   阿云见阿瑜拦着封于修了,立马转过身跑进了里屋,见苏玉容歪在榻上正看书,她急急的跑过去就说:“小姐不好了,姑爷来了!奴婢瞅着姑爷的脸色,黑漆漆的,怎么办呀!”   苏玉容闻言,脸色未变,将书合起来放在桌上,这才直起身子下了塌,整理了一下裙摆,准备往正厅去,她就知道封于修会来,所以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当她脚步还未走到房门口,封于修就冷着脸进来了,一进来倒也没着急大吼大叫,只看着阿云冷着眼:“我有话和少夫人说,你出去。”   阿云犹豫了一下,苏玉容冲她点点头,她才行礼退下,满心忐忑的关上了门。   苏玉容见他来了,不用出去了,就转过身子,坐在了桌边的圆凳上,目光清亮的看着他:“有什么事儿,说吧。”   封于修站在门口的位置,目光落在苏玉容身上,她今日穿着一身浅紫色衣裙,外面罩着同色纱衣,纱衣上绣着一片片小小的金叶子。阳光从打开的窗子照进来,洒落在她周身,那些金叶子闪闪发亮,耀眼的很。   她本就肤白貌美,今日穿着魅惑的裙子,又梳了高髻,发髻上戴着金斯镂空梅花簪,簪子上缀着十来条半尺长的流苏,在她耳畔轻摆,他一时间看呆了,有些眼热……   苏玉容觉得眼前的男人眼神很讨厌,不禁眉头紧促,将桌子上的茶杯敲了敲,狠狠瞪他一眼:“无耻之徒看什么看,有话快说!”   封于修被这敲茶杯的声音惊醒了过来,这才恍然大悟觉悟自己居然看苏玉容的美貌,看傻了!明明他是来找她吵架的!一时间,尴尬的不行,摸摸鼻子轻咳一声,想说什么,却愣住了。   他发现自己来时路上酝酿好的那些话,居然给忘了大半?   他心里抽抽着,万分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了好色之徒……   但这样愣神也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准备好要说的话也想了起来,就尽量的冷着脸,缓步上前来哼一声:“听说你今早心口疼起不来床所以没去给母亲请安,可是我此刻看着你面色红润,还能中气十足的跟我说话,明明就是好好的,你就是在装病!”   “苏玉容,你好歹也出身名门,为何性子居然如此嚣张跋扈?昨天踹我骂我就算了,我是个男人不跟你计较,可是今日为什么装病不去给母亲请安?母亲对你哪里不好,你这般不敬重她?”   苏玉容见封于修终于将说到了正题,不屑的哼一声:“你又不是大夫,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不舒服?我就是不舒服走不动路,我就是不能去请安!你看不惯我,你可以跟我和离,再娶一个好的呀!”   “你!”封于修见她那个耍无赖的可爱样子,假装自己被气到了,指着她的脸就喊:“你真是是非不分,胡搅蛮缠!我们才刚大婚,日子还没过几天,你又是吵又是闹的我都忍了,如今竟然说出和离这种话来!你当这婚事是儿戏,你想如何就如何?”   “就你这样的嚣张跋扈,就算你我和离,你这辈子怕是都嫁不出去,没人敢娶!”   苏玉容冷哼一声,使劲儿的瞪回去:“我有没有人娶,能不能嫁出去不管你的事!反正刁蛮任性胡搅蛮缠让你厌烦,让你委屈忍耐了,你要是有种,跟我和离呀!”   “你这个女人简直是……简直是个泼妇!”封于修怒喊着,那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暗笑,看着苏玉容想要惹怒自己和离的拙劣演技,心里哼一声:想和离,这辈子也不可能!   苏玉容真是烦透他了,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地上,恨恨道:“我就是泼妇了你待如何?我这玉园本来就不欢迎你,是你非要进来同我大吵大闹的,我性子就是这样,你受不了你给我出去呀!外头多的是温柔贤惠的,你去找她们去呀,来我这玉园做什么!”   封于修一听她这话,双眼顿时幽幽亮起来,那一瞬唇角勾起一抹笑,却又在片刻之间隐匿无形。   下一刻,他就满眼了然的目光,看着苏玉容直摇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苏玉容反而被他这个样子弄的一脸迷糊:“你知道什么你知道?”   “我就知道,你还是在气我娶你进门之前就纳了柳氏,你就是故意跟我置气才不去跟母亲请安,你是故意让我在府里难堪,故意这样闹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封于修为了一个妾室整日与你争吵!你就是想让所有人以为我封于修是个宠妾灭妻的男人!”   封于修说着,看着苏玉容那傻眼的表情,心里笑翻了,面上却死死撑着愤怒无奈的表情:“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不会中计的!我才不会让你坏了我的名声!我现在就去把柳氏处理掉,我看你还怎么抓我的把柄,毁我的名声!”   封于修一通大义凌然的怒吼之后,就要转身冲出房门。   苏玉容傻眼至极,不明白好好的吵架怎么就扯到了柳氏身上,她真的没有吃柳氏的醋啊!她巴不得封于修和柳氏恩恩爱爱,情意绵绵,因为那样自己才有借口回家和爹说和离呀!她不是要撵走柳氏啊啊啊啊!   ”封于修!你给我站住!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玉容急忙就要追,可是封于修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兔子一样飞快的冲了出去!   冲出玉园大门后,封于修脸上的笑意就再也憋不住了!   想到刚才苏玉容听见自己要撵走柳氏的那个傻样,他真是恨不得仰天大笑三百声!   苏玉容,想利用柳氏跟我和离,做梦去吧!我这就去处理了柳氏,看你以后还拿什么理由跟我吵!跟我闹!   作者有话要说:周四夜里上架,万字章。 第37章   “封于修!”苏玉容慌张愤怒的追了出来,还没踏出正厅门口,就被两个丫头拖回了屋内。   “阿瑜阿云,你们两个做什么拉着我呀!”我要去阻止那个狗男人撵走柳氏呀!不然等他撵走了柳氏,她就没有好的借口跟他和离了!   阿瑜阿云却死死按着她,阿云更是说:“小姐您就别折腾了!我和阿瑜不会让您出去的!虽然姑爷来跟您吵架是他不对,可是姑爷方才都说了,愿意将柳氏那个贱人给处理掉,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阿瑜也是狠狠点头,“是啊小姐,因为那个柳氏您和姑爷刚新婚就一直吵嘴,如今姑爷好不容易下定决定将柳氏打发了,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啊!”   苏玉容简直要疯了!她不想让柳氏走,她需要柳氏啊!!需要的!   “你们两个放开我,我追出去不是要和封于修吵架,我就是去看看……”   ‘小姐!“阿瑜和阿云同时一脸严肃的看着她,阿云说:“姑爷要撵走柳氏这有什么好看的?您就坐在这儿等好消息就成了!姑爷如今好不容易撂下狠话,他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您若是这会儿跟过去再说点什么,刺激的姑爷反口后悔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阿瑜点点头:“所以小姐您就好好的坐着,等着看姑爷的吧!”说吧,她冲阿云使了个眼色,阿云就转身去将门关了起来,一副绝对不会让她出去坏事的架势!   苏玉容真是无语了,这两个丫头要翻天了,居然敢将她看管起来!   但仔细想想,封于修前世的时候那么喜欢柳氏,今生怎么可能因为和自己吵一架就将柳氏赶走呢,说不定只是他放的狠话罢了。   可是再仔细想想,前世她可没有不去请安将老太婆气的生病躺床上,万一封于修真为了不让老太婆生气,要和她营造一种夫妻和睦的假象,真的要将柳氏赶走可怎么办?   失去了柳氏这个大把柄,她拿什么理由回家哭和离?   这么一想,她觉得不阻止封于修不行,就要挣扎着起身,两个丫头却死死的拽着她,将她按在床上:“小姐,别费劲了,您上次说过的,只要姑爷将柳氏撵走,您就能和姑爷好好过日子的,眼看着姑爷就要言出必行了,奴婢两个是绝对不会让你出去坏事的!”   “我就出去看看,不说话不闹事行不行?”   “不行!”   封于修这边出了玉园大门就风风火火的大步往柳氏的院子去,金为跟的满脑子门黑线,不禁问:“公子,您真要将柳姨娘撵走吗?”   封于修冷哼一声:“不然呢,等她苏玉容天天因为柳氏跟我闹,跟我吵,弄的全京城人都知道我跟她是因一个妾室不和吗?那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赶走一个柳氏,能让苏玉容安生跟我过日子,你说哪个划算?”   金为满脑门的黑线,“可是柳氏并无错处啊……公子您就这样将她赶走,别人会说您薄情的……”   “薄情就薄情了!我总不能因为一个妾,总和正妻生气。”   再说了,柳氏这个女人,前世做的那些事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伙同儿子为了爵位下毒苏玉容,害得苏玉容身体垮掉……这样一个表面温顺,实则内心毒辣的女人,不撵走她,难道等她留在府里祸害旁人吗?撵走她,而不是弄死她,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别人怎么说他才不在乎,他如今在乎的只有苏玉容一个!只要能让苏玉容无法跟自己和离,他做什么都可以!   柳氏年轻时候还是很好看的,肌肤白净,脸盘圆润,一双乌溜溜的杏眼含着水波,此刻她正在屋里给封于修做鞋袜,丫鬟小环在身边帮她整理丝线,笑着说:“姨娘,奴婢听说今早玉园那位没去给夫人请安,都把夫人气病了,后来公子气呼呼的往玉园区了,想必此刻玉园一定吵起来了!”   柳氏穿着一身浅玫红的裙子,坐在窗户边上,笑容满面:“玉园那位大小姐,性子高傲的很,行事也嚣张的很,公子这样气呼呼的去了,她受得了才怪,若我猜的不错,这会儿他们一定吵的天翻地覆了!”   不过这样才好,她苏玉容越嚣张跋扈的跟公子吵,公子才越觉得她柳氏温柔贤惠,说不定过几日就能承宠,她也能在公子心里,早日立足!   到时候她在公子的心里有了一席之地,备受宠爱,就算她苏玉容是正室又如何,她就算是妾,也不是没有与其抗衡的能力!   这么一想啊,柳氏唇角的笑容就更深了!   小环起身去拿丝线,可刚出去就急忙跑了过来惊喜道:“姨娘,公子来了!”   “什么?”柳氏惊诧了一瞬间,立马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扶了扶发髻首饰,就要出去迎接,还没走出去,封于修就冷着一张脸进来了。   “妾身见过公子!”说着,起身急忙走到封于修身边,“您怎么来了?”   封于修却不言语,一进来就直接坐在了屋内的主位上,眼神淡漠的看着柳氏。   柳氏看着他的眼神,心里一个突突,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无意之间犯了什么错,怎么公子的眼神看着那么不对劲儿?   柳氏心里揣摸着,想要试探着问问,可还没来得及张口,封于修就冲外头摆摆手,金为就拿着一个小盒子进来,打开后,放在了柳氏手边的桌子上。   柳氏一看,盒子里装着几张白两银票,还有一张……她拿起一看,是自己的当初进府做丫头时的身契!   这是……柳氏瞬间惊恐的瞪大双眼,声音都哑了:“公子,您拿这些东西来是……是……”   封于修眼神冰冷,看着年轻的柳氏,就好像看着一个外表眉毛内心恶毒的毒蝎子,除了厌恶别无它想。   “柳氏,收拾一下东西,带上银票和身契离开吧,我这里,容不下你了!”   “公子!为什么要赶我走?”柳氏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泪眼婆娑,梨花带雨的拿着自己的身契哭着:“可是妾身做错了什么?妾身可以改的,只求您不要赶妾身走!”   柳氏不明白,方才公子还在和少夫人吵架,为什么一转眼就要赶自己走了?一定是苏玉容那个嚣张跋扈的贱人逼迫的!   她想着,就想哭着爬到封于许的脚边,苦求一番。   可封于修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她:“你一个卖身进府的奴婢,没资格质问。如今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拿着银两和身契自行离开。第二,我让人拿着你的身契,撵你出去!”   柳氏看着封于修拿比寒冬腊月的雪还要凉薄的眼神,身子瑟瑟发抖,公子……为什么要这样?   封于修看着她不肯接受现实的眼神,眉头紧促:“你别以为我是在玩笑!若你不识抬举,非要纠缠不肯离开,我也可以让人拿着你的身契,卖你去凉州!别忘了,你当年进府时,签的可是死契!”   死契!   只这两个字,就足以柳氏遍体生寒,眼泪汪汪的看着封于修那不耐烦的神情,却不敢再哀求。   封于修见她不敢在苦求,冷冷的转过眼,挪开脚步:“金为,半个时辰之内,让她出府。”   柳氏眼泪模糊了眼睛,看着他一步步的离开,当他的脚步停在门口,阳光遍布他周身,宛若天神一样驻足时,柳氏还以为他要回心转意,可谁知却听见他冰冷彻骨的言语:“你最好走的远一点,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   封于修转过身,深邃的目光宛若无底的阴森黑洞紧缩她:“别怪我不近人情!”   说完这一句,他就彻底的走了。   柳氏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哇’的一声痛哭出声,“为什么,为什么要赶我走……”   金为见自家公子果真不近人情的要将柳氏赶走,一时间觉得柳氏还挺可怜的,便叹口气劝说道:“柳姨娘,你也别怪公子,赶你走这个事儿,是少夫人容不下你。但是眼下公子和少夫人新婚,公子总不能因为你,和少夫人日日争吵不休吧?所以,你还是别哭了,想开点吧,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没遇上个宽容豁达的主母。   柳氏一听金为的解释,越发觉得封于修是身不由己,越发觉得自己委屈,可是,委屈又能如何……公子都将狠话撂下了,他不允许自己在府里,影响他们的夫妻情分,若是不走,指不定真惹恼了公子将她卖去凉州了。   毕竟,她也才刚做封于修的妾室不久,不怎么了解他不说,也根本没有服侍过他,两人之间更没有什么情分,她如今依旧是清白的身子,就算是出府也不愁嫁人,可是……可是世间,有几个男儿,像他这般丰神俊朗的?   她一个奴婢就算是恢复了自由身,回到家中也顶多是嫁给哪些农夫走卒,能有什么出息?   可是……眼下是真的留不下来了……   金为见她不肯起来收拾东西,依旧在哭,不禁催促:“柳氏,你赶紧收拾东西吧,公子的脾气你不清楚,他想来说一不二的,你要是再磨蹭下去耽误了时辰,他可真会将你卖去凉州的!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了!”   金为一番话,说的柳氏心里那些不舍得,也算不得什么了,哭哭啼啼的起身去屋里收拾东西去了。   金为回来的时候,封于修已经在书房写了几张大字了。   金为走到桌前一看,纸上写着一个‘容’字,他心里直犯嘀咕,公子天天和少夫人吵架,摆明了是对少夫人没耐心的,为何今日又是撵走柳氏,又是在屋里写少夫人的闺名?公子最近,真的很不对劲啊!   封于修看着进门来却傻乎乎不说话的金为,手中的毛笔一甩,几滴黑墨水就甩在了金为的脸上,他这才回过神来,呵呵一笑:“公子,事儿办好了,柳氏走了,也没哭哭啼啼的,瞧着挺心甘情愿的。”   封于修点点头,前世的柳氏也算是死的凄惨,也得到报应了,今生毕竟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坏事,他也不可能真的将人杀了,那些银子只要她不挥霍,足够她出去生活不少年了,他们两个的前生结束了,这一世也就此彻底了断吧!   金为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墨水,发觉擦不干净正要转身出去洗洗脸,却听封于修说:“去吧我的衣裳收拾收拾,一会儿我亲自送去玉园。”   金为一听,愣了片刻点点头,公子这是,要和少夫人好好过日子了呀!那太好了,这下公子撵走了柳氏,少夫人就没有理由生气了,两人和和美美的,也省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两头受气了!   而此刻坐在屋内的苏玉容,确实彻底的傻眼,万分头疼了!   封于修居然真的将柳氏撵走了!半个时辰之内,柳氏就提着包袱滚蛋了?   封于修疯了?   他不是喜欢柳氏吗?为什么舍得撵走?   阿瑜和阿云喜滋滋的站在她身边,吹着封于修的彩虹屁:“姑爷真是言出必行,说把柳氏撵走,就真的撵走了,毫不拖泥带水,真是万中无一的好男儿!小姐,这回您总该高兴了吧,总能跟姑爷好好过日子了吧?”   苏玉容头疼欲裂,躺在了榻上,拿手盖着眉眼,无语至极:“封于修是不是疯了?居然真舍得撵走柳氏,他不是很喜欢柳氏吗?”   阿云闻言摇摇头,“小姐,据奴婢打听来的消息说,柳氏以前都是在夫人身边服侍,提妾方不过两月时间,公子同她顶多算是熟悉,而且据说她为妾的这两个月,公子一直忙碌和小姐您的婚事,根本就没有碰过她。一个没碰过的女人,公子怎么可能喜欢?”   这个苏玉容不知道,她只知道和封于修成婚后那些年,每次吵架,他大多都留宿在柳氏处,不过他这个人不风流也是真的,上辈子也从不主动提纳妾,就连兰氏也是他们二人争吵过后,他喝的酩酊大醉,无意间睡了才提妾的……   苏玉容想到这里,立马摇摇头,“总之,你们不要再说他好话了,他在我心里,就是个混蛋!”   “可你口中的这个混蛋,也是你丈夫!”   苏玉容被封于修突然出声吓了一大跳,折起身子就见他一脸笑意的走进来,身后跟着的金为,捧着一堆他的衣裳!   苏玉容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封于修来了,带着他的衣裳来了!他赶走了柳氏以后,就要明目张胆的住到自己这里来了!   怎么办?她不要和这个禽兽狗男人住在一起!   她这样的貌美如花,这个狗男人绝对会对她见色起意的!虽说她很想青青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可是和这个狗男人生孩子,她才不要!她要和他和离的呀!   “你出去!”苏玉容有些乱了阵脚,封于修完全不按照前世的常理出招,她根本摸不透他的行为和意图!   阿瑜和阿云闻言小姐这么不给姑爷面子,急忙对视了一眼,就一起走了过来,一个说:“公子请坐,奴婢这就去给您泡茶。”   一个喜滋滋的跑到金为面前,接过那一大堆衣裳:“公子的衣裳奴婢这就拿去柜子里安置!”   苏玉容愤怒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叛变的丫头,恨不得臭骂她们一顿!   封于修对于阿瑜她们的示好,很是受用,看着苏玉容那痛恨自己却拿自己没办法的眼神得意的很,在阿瑜将茶放在面前后,就冲她们摆摆手:“下去吧。”   “是。”阿云和阿瑜就喜滋滋的退下去了,还贴心的将房门给关上了。   苏玉容看着两个丫头的所作所为,心口都疼了,手指抠着软榻垫子,一双眼恶狠狠的瞪着封于修,决定只要他敢过来动手动脚,一定抓花他的脸!   封于修心情甚好的喝口茶,这才看着苏玉容,兴致勃勃的逗她:“你瞧你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一般。哎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还生我的气?你装病不去给母亲请安我也不打算追究你了,你不喜欢柳氏我也利落的将她赶走了,我事事处处顺着你的心意,把我身为男子的尊严都递到你的手里随你□□了,我想要好好过日子的真心实意,也表现给你看了,你怎么还不满意?”   苏玉容气的要冒烟,是啊,他赶走了柳氏,就是做了大好事!就越发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无理取闹!   所有的好事都是他做的,所有的气都是她闹着生的!   这个可恶的男人!这辈子怎么就非要跟上辈子不一样?她想惹怒他和离怎么就这么难?   封于修看着苏玉容生气,却无话可说的样子,心里笑的美美的,面上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苏玉容,夫人,我求求你了,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你就别再生气了,咱们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不行!不行!我不要跟你好好过日子!我要跟你和离和离呀!呀呀呀呀!   苏玉容真的快要气疯了!她不想再看见狗男人的脸了,她真的会控制不住想杀人的!   封于修看着苏玉容气呼呼的起身要出去,急忙站起来拦住她的去路,速度太快,两人茶点撞到了一起!   “你拦着我做什么?”苏玉容吓了一大跳,以为他要来抱自己,急忙的往后退,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封于修却无奈的笑笑,放下了拦住她的手臂,摸了摸鼻子,缓缓的上前去,顶着她要杀人的目光,走近了她,苏玉容又后退,他又往前追。   “你离我远点!”苏玉容紧张的揪着帕子,急步往后退,直到被他步步紧逼,跌坐在软榻上。   封于修走近了她,幽深的眼眸紧紧盯着她那紧张的眼神,看着她小兔一样害怕的眼睫颤动,他心头发热,说出口的话都低哑了:“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是你夫君。”   苏玉容使劲的瞪他,试图用凶恶的眼神逼退敌人:“我说了你离我远点!不然我不客气了!”   这一刻,看着封于修含笑的那双眼,不知为何,她脑海里闪现了上辈子,新婚夜时的情形。   那时她心里紧张又期待,大嫂和她讲过的,新婚夜会疼,她可以哭,但是不可以任性,新婚夜该完成的仪式,必须完成。   那一晚封于修虽说看着冷冷的,可还算顾忌她的感受,脱衣服时,她觉得羞耻掉眼泪了,不许他脱。   他就笑了,像此刻一样,一步步,一点点的逼近她,将她逼到了角落,伸手强势的扯她衣带。   那时候她又羞又怕,掉着眼泪威胁他,会让二哥挖了他眼珠子,他也很有耐心的任由她胡言乱语。   后来……的确很疼,她一直哭,他也曾温柔的停下来,亲吻她的眼泪。   新婚头三天,着实甜蜜过的,可后来柳氏那一杯茶,彻底毁了他们一辈子……   苏玉容不知道,为何这一刻脑子里会想起,那几十年前的事情,还那样的清晰,那样的鲜明。   但这种画面的出现,让她心情更加烦躁,抬起脚就去踢封于修,他却灵活的闪开了!   反而,他顺势,坐在了她身边,伸出手臂,紧紧的揽住了她的肩头!   “你放开我!”苏玉容被他这个动作吓得,一声尖叫,像是炸了毛的猫儿一样,抬起爪子就去疯狂的捶打面前的男人!   “苏玉容你……你别无理取闹了,你……”封于修还没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就被推开了不说,脸上肩上也噼里啪啦的迎来了一阵捶打,他只能低着头抬起手躲避:“苏玉容!我惯着你了是吧?居然三番两次跟你夫君动手!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你!”苏玉容一听这个,更是气的要疯,抬起爪子就去挠他的脸:“我杀了你!”   “你这个疯女人……哎呀我的脸!”封于修本来打算躲的,毕竟脸花了可就不好了,可是下一瞬,脑海里灵光一现,一个好主意闪现脑海,他便干脆将脸漏出来给她挠,嘴里更是刺激的说着:“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为什么我靠近一下都不行?”   “我们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别说我靠近你,就是我对你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应当的!你不许在打我了……啊呀,我的脖子!苏玉容,你别这么泼妇了行吗?明明新婚夜你也是很温柔的,怎么这会儿这么……蛮横啊!啊!我的鼻子出血了!”   “你闭嘴你闭嘴!我讨厌你,你给我滚远点!”苏玉容疯了一样的挠他,眼圈都被气红了!   新婚夜!新婚夜!   她再次和痛恨的男人经历了新婚夜!   她的清白,她的一生,再次和这个狗男人有所牵扯,她好恨啊!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开眼呀!   “我打死你!打死你!”   封于修脸上,脖子上火辣辣的,用手随便摸一下都是血迹,感觉脸上伤口挂的挺多了,挺招人眼了,他便阴险一笑,一把抓住苏玉容一双挥舞的手,在她惊恐的眸光中,狠狠将她压倒在软榻上,无比霸道的亲了上去!   那一个瞬间苏玉容几乎停止了呼吸,浑身僵硬到仿佛变成了石头,更像是身上被压了一座大山一样,她动不了,说不了,瞪大了一双眼看着面前那个双眼含着得逞坏笑的狗男人!   嘴上,更像是着了火!   封于修就含笑看着她那惊愕的表情,她惊吓到粉面含春的面庞,那双眼瞪的极大,那眼里满满泛起涟漪,像是那夏夜里璀璨的星空照影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那波光泛着白亮的光影,照在他眼底,深入他心底,他只觉得心里那些蠢蠢欲动的东西,盼望着想要得到的东西,都被这唇上柔软温热的触感给点燃了!   呼吸交错了,心跳狂乱了!这一刻仿佛周身的空气都凝滞了!   苏玉容瞪着眼珠,看着他尽在眼前,这张血痕错落的脸,心中的恨意瞬间滔天腾起,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巴掌甩在他脸上!   “啪!”一声脆响,封于修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脸被扇了过去,几乎是瞬间,他那半张脸就红肿了起来,可见,苏玉容是真的怒极了!   可他却万分的开心,高兴的都像是傻了一样,被快要气疯的苏玉容一脚踹开在地上,还咧着嘴在笑!   “混蛋!畜生!无耻之徒!”苏玉容气疯了,慌乱到无措的从软榻上起身,发丝散乱,衣襟微开也顾不得整理,一双眼通红的四下寻找可以杀了这个男人的武器!   可看了一圈一个利器都没有,只能将桌上的花瓶一把拿起来冲封于修砸去:“我杀了你!”   一声碎裂的响动,花瓶碎在地上,封于修急忙躲开,看到她生气到掉眼泪的样子,也不敢再惹她逗她,急忙就喊着:“苏玉容!别忘了我们是洞房花烛过的夫妻,我亲你一下怎么了?你居然想谋杀亲夫?你也太狠了吧!”   “你给我闭嘴!”苏玉容气哭了,没想到这个禽兽的男人果然敢对自己动手动脚,偏偏她还打不过他,打不着他,老天爷啊,为什么非要祸害她啊!让她死了一了百了不行嘛!   封于修见她掉了眼泪,心里有些讪讪的,但是亲她一下这个事儿,就算是挨了巴掌他也是不后悔的,他不但不后悔,如果能有更多一点的时间和机会的话,他还要亲第二次!更多次!   但此刻,是不能再气她了,于是他就借着苏玉容不停朝她扔东西的时机,一步步的退到了门口,临走前冲她喊:“苏玉容你不要太过分啊,咱们都圆房了,我亲你一下算什么?你看看你把我打成什么样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个男人我大度不跟你计较,如今我衣裳已经放在你这儿了,你回头亲自给我收拾妥当,今夜开始我都要歇在你发房里!”   “你给我滚!”   苏玉容愤怒的冲他大吼,最后的铜香炉被她狠狠砸出去,差一点点就摔在了封于修的头上,那个家伙却灵活的躲开了,临走前还得意的冲她一笑!   苏玉容被那个眼神,刺激的几乎要吐血!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趴在软榻上哭了起来!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老天你不开眼呀……”   还有那个畜生封于修,为什么这辈子那么无耻?为什么就像癞皮狗一样的,打不走骂不走?   他怎么就不像前世一样厌恶自己呢,为什么要变呢!真的好恨啊!   阿云和阿瑜在外面,被里头这又吵又闹,又敲又打的声音,给吓得不得了,却不敢随意进去,知道封于修顶着一脸的抓痕血迹和半张红肿的脸出来,她们两个才明白,事儿大了!果真又打起来了!还把姑爷的脸给挠花了!   天爷呀,自家的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母老虎了?   阿瑜和阿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眼见着封于修一脸狼狈的出去了,两人这才急忙的冲进屋去,就见苏玉容趴在软榻上哭,满屋子的地上一片狼籍,瓷器碎片,茶水渣滓,靠枕布垫,简直可以想到,方才小姐有多生气才会这样失态,失控!   两个丫头跑到苏玉容身边,将哭到不行的她从地上扶起来,让她躺在软榻上,阿瑜这才小心翼翼的问:“小姐……这究竟是……姑爷脸上怎么花成那样了?”   阿云也是万分不解:“是啊小姐,您为何又同姑爷撒气,姑爷今日二话不说将柳氏撵走了,还亲自拿了衣裳来就是想要和小姐您好好过日子的,怎么你们又打起来了……还把姑爷的脸都挠花了,这要是夫人看见姑爷都破相了,可该怎么办呀……”   阿云说着,眼眶都红了,晃了晃苏玉容的肩头:“小姐,您说句话呀,你不知道奴婢和阿瑜看见姑爷那张脸是那样,真的快吓死了!”   阿瑜也急的一头汗,晃晃掩面哭泣的苏玉容:“小姐,您说句话,姑爷到底怎么着您了,您这么生气?”   苏玉容啜泣着,想再去死一次的心都有了,被两个丫头质问的更是委屈,掩面就哭着说:“那个混蛋,他无耻,他对我动手动脚,我真恨不得杀了他……”   阿瑜闻言看看阿云,冲她轻轻的摇头,这才劝着苏玉容:“小姐,您忘了您和姑爷已经成婚是夫妻了,夫妻之间……那什么不是很平常的?”   “再说了,就算您不想让姑爷怎么着,您也不能把姑爷的脸弄成这样呀,这要是姑爷这幅模样给传了出去,小姐您的名声,可怎么办呀!”   “我顾不得这些了,反正我就是恨死他了!”苏玉容说着双眼红肿的起身,恨恨的咬牙:“去,给我收拾衣裳,我要回家!我再也不要看见这个畜生了!”   惹不起!我躲得起!   封于修从玉园出来的那一刻,金为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满脸抓痕的男人是自家公子!   天啊,公子这是又和少夫人打架了?还被少夫人打成了这样?更重要的是,公子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还好像很开心一样,这……叫贱吧?   金为彻底傻眼了!无话可说了!确定了他们公子脑子出问题了!   封于修一路顶着不少丫鬟小厮那诡异的目光,回到了前院,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光脸上都有十几条抓痕,血淋淋的明显,还不说脖子上那些了,看起来更是惨不忍睹。   不过他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反而对着镜子阴险的笑了起来,金为刚拿来了伤药,看见他那阴测测的笑容,浑身一个激灵:“公子,您没事儿吧?”   封于修收起笑容斜他手里的药一眼:“拿开,谁要用这个?”才不要上药,这伤好的越慢越好!   正当金为心中嘀咕公子果然脑子出问题的时候,外头金有沉着脸走进来:“公子,少夫人叫了马车,出府了。”   封于修一听,愣了片刻,回过神来眯眼勾唇一笑:“好戏要开场了……”   *   封夫人得知儿子玉园发生的事,登时就坐不住了,急忙就去了前院,一看儿子果真被那个泼妇抓了不少的伤痕在脸上,她顿时就心疼的掉了眼泪:“我的儿呀!你的脸……你的脸……”   封夫人眼泪汪汪的将儿子拽到了面前来,看着他脸上脖子上不下三十道的血痕,想伸手去碰,却又怕碰疼的儿子,到最后只心疼的掉眼泪,外加痛骂苏玉容:“这个泼妇,竟然将你的脸弄成了这样,她怎么下得去手呀!这要你如何出门呀!”   封于修见母亲生气成这般模样,急忙就扯出一抹笑来,扶着封夫人进屋坐下:“母亲,您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身子。”   “我怎么能不生气!她苏玉容好歹也出身名门,怎么能这么嚣张跋扈,不来给我这个婆母请安就算了,今日居然还敢打你……都把你打破相了!放眼京城,哪个世家女子会做出这种有违妇德之事!怕是乡间农户都妇人们,也不会如此刻薄自己的夫君!她太过分了她!”   封夫人说着,气的心口直抽抽还要起身:“不行,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这苏玉容若是不狠狠的教训她一番,她这辈子怕是也不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什么叫以夫为天!秋叶,快去备车,我要去苏家问问,他们是怎么教的女儿,这样凶悍!”   “母亲!”封于修见母亲实在是气不过,要去苏家闹,就只能死死拽着她,别扭的说:“母亲去不得,先不说这件事是家丑,不可外扬。再说了这件事,其实错也在我,是我惹到她了,她才不小心伤了我的……”   封夫人见儿子居然给那个恶媳说话,顿时恨铁不成钢的戳他的手臂:“封于修!你还有没有一点男子骨气?新进门的妻子逼着你赶走妾室,还不识好歹的将你打成这样,你竟然能忍的下这口气?你居然还想着替她狡辩?你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这样怂包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儿子,说话做事向来说一不二,从不折腰,身为伯爵府的嫡长子,他不但相貌堂堂文武双全,还血气方刚是个像他爹一样的刚强铁汉,如今怎么娶了一个母老虎,竟连他的性子都给压制的这样窝囊!   老爷呀老爷,你真是给儿子订了一门好亲事呀!   封于修不好意思的笑笑,开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母亲,今日之事的确不是我非要给苏玉容辩解,实在是……实在是,错真的在我……”   他说着,表情很是难堪的低下头来,这个样子看的封夫人是一阵的眉头直跳,努力压抑着心内的愤怒,咬牙问:“你倒是说呀!”   封于修摸摸鼻子,尴尬一笑:“我是想碰她来着,她不依就挠了我两下……”   “这是挠了你两下吗?怕是三十下都不止了!再说了,夫妻之间,浓情蜜意不好吗?真是不开窍的死丫头!她不愿意就算了,何必这样伤人脸面?”   封夫人真是没办法了,使劲戳着儿子的脑袋,“你说说你,大白天的你也有脸想这个,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不知道白日不可宣淫呀!这要是你爹在家,看他不拿鞭子抽你做的丑事儿!”   封于修讪笑,见母亲不在闹着要去苏家,就转了转眼珠说:“母亲,反正今日之事,是给我长教训了,主要错在我,所以母亲就不要生气,不要怪她了,她回娘家住几天就住几天,省的这几日她真留在家里,您看着她也容易生气。”   封夫人闻言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思索了片刻才哼一声:“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个苏玉容我是看透了,她就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娶了她这样的儿媳妇进门,真是家门不幸!”   “好了好了,母亲别生气了,她年纪还小,以后可以慢慢教导嘛……”   “十七了还小?封于修,你有点骨气行不行?”   “行行行,您消消气……”   这边苏玉容在马车里晃晃悠悠,一脸苦楚,她在想回家后用什么理由,来跟父亲说和离的事情。更何况她今日将封于修弄破相了,万一父亲因为自己提出和离之事,让封于修来家里说话,到时候父亲看见他那一脸伤,别说和离的事情了,绝对是自己吃不了好果子!   阿瑜和阿云坐在她身边,也是一脸苦瓜相,她们是在担心,小姐和姑爷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如今两个人才成婚不到十天,吵架好几次了,小姐还不去给夫人请安,还逼着姑爷撵走了妾室,如今更是打起来了!把姑爷的脸弄成那样,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她们小姐的名声可就彻底坏了!   而且夫人看着可不是个面团一样的好性子,小姐打了姑爷却跑了,夫人指不定要如何生气,万一,带着姑爷来家里讨公道,可怎么办呀!   所以想着想着,阿瑜就试探着开口:“小姐,今日之事,您着实处理的过激了,您真的不该打姑爷的,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后悔也没用了,所以奴婢想着,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奴婢陪着您,去给姑爷认个错……这样的话,就不会把事情闹大了。”   阿云也使劲儿的点点头:“是啊小姐,先不说您打了姑爷夫人如何生气,就是回了家,老爷若是得知此事,也不会轻饶了您的,您还不如现在回去,给姑爷说说好话,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苏玉容快要烦死了,她真是不知道自己如今怎么这样的沉不住气?明明前世受了那么多委屈她都能扛得住,她都能平心静气,为什么今生就忍不住脾气呢?   想来想去,还是怪那个该死的封于修!若不是他死皮赖脸,步步紧逼,她也不至于方寸大乱到伤了他的脸,弄的现在自己万般被动!   不但不能借口柳氏和离,更是落了一个殴打夫君的罪名!   她当然也知道现在回去见爹怕是讨不了什么好处的,可是回去和封于修道歉?和他共处一室?等着他大摇大摆的进她的房间,想方设法的占自己便宜?   呸!做梦!她才不要呢!她是傻了才会去羊入虎口!   所以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了!   “转弯走大道!我们出城!至于封于修,只要他不嫌丢人,随便他把这件事闹大!” 第38章   前院书房,封于修正有兴致的亲自打理自己的军服,后日就要去宫中当值了,想到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心里美滋滋的。   金为端着一盆水进来,放下后看着封于修一脸伤痕的打理衣服,一脸无语的上前来,问:“公子,您打理这个做什么?”难不成真想在后日,顶着一脸的猫爪子印儿,进宫去值守?   那人来人往的,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来公子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吧?   那到时候公子娶了母老虎的传言,不得飞的大街小巷都是?   公子这脑子没事儿吧,这可关乎他的脸面呀!   “废话,打理衣裳自然是要当值去!”封于修头也不抬:“去泡杯茶来。”   金为无语的翻个白眼转身出去,公子行事还真是不惧谣言,着实有魄力啊……换一个说法就是,二百五!   片刻后,金有进来:“公子,少夫人的车架并未回苏家,而是出城去了农庄。”   封于修闻言,打理衣裳的动作缓慢了下来,片刻后才幽幽一笑小声嘀咕:“就知道她不敢回去找骂……”说着,冲金有摆摆手:“派几个人暗中保护,别惊动少夫人,还有,此事不许泄漏消息,瞒着母亲。”   “是!”   封于修兴致颇好的将军服打理好,这才挂了起来,看着那一身凌然飒爽的军服眯着眼笑:穿上这身衣裳,再顶着这张伤脸往太和殿外一站,两位舅哥应该能认出自己吧?   嘿嘿,苏玉容,你就在庄子上住着,好好散心吧,毕竟,过不了几日,你就得乖乖回来了!   所以,好好珍惜这几日闲散的时光吧!   苏玉容过来的着急,没有能够提前来通知,所以把看守庄子的管事着急的不行,发动所有能发动的人员,开始打理住处,准备食物。   苏玉容很多年没有来到这个庄子上了,这个庄子是她的陪嫁,几百亩地连着几座小山,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木,那绿色远远看去就让人心情舒畅。   她记得这山上按照她的要求,种了很多的果树,每到夏季秋季,吃不完的新鲜果子。帮她打理庄子的是家里得力的家奴,还在庄子上专门圈了一片空地,养了牛羊鸡鸭,一年四季家里所用的肉食,都是直接从庄子里送去的。   上辈子自从青青出嫁,她就没怎么出门,这个庄子,算一算有几十年都没来过了……乍一来,看着那一草一木,她都觉得倍感亲切。   管事之妻刘娘子,顶着慌出来的一脑门汗,拎着刚烧开的水过来给她泡桂花茶,一边笑着说:“大小姐自打定亲过后,就没功夫了来了,现下好不容易来一回,正逢春也来了,山上野花成片的也要开了,您可要多住几天,好好玩玩。”   刘娘子自然知道苏玉容刚成婚不久,却来庄子住一定是有缘故,可是作为下人,她只能欢迎,怎能多问?她这样识趣的不提苏玉容成婚之事,也让苏玉容少了些尴尬。   苏玉容见到尚且年轻的刘娘子也亲切的很,让阿瑜接过茶壶后,就拉着刘娘子坐了下来:“刘婶,好久没吃你做的香饼了,今日做多一点给我吃,让我好好解解馋。”   刘娘子笑着点头:“行,我这就去做,大小姐来时一路颠簸也累了,赶紧进屋先歇着。”   苏玉容点点头,等刘娘子出去之后,这才起身往里屋去。   记得还未定亲那些年,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几乎每年她都要和母亲来这里住两次,后来母亲去世后,她来的就少了,不过这里的房间和摆设,一直都有人打理。   阿瑜看着苏玉容在屋子里转圈,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心里烦乱不堪:“小姐,您真的要住下?”   苏玉容点点头:“是啊,你没事就去把衣裳归置一下,别再想着劝我了,这几日我是不会回去的。”   阿瑜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转身去收拾衣裳了,阿云方才提着篮子拿着剪刀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篮子里都是田里刚长出来的野花,她手巧的用草叶绑了一捧,装进了窗口桌上的花瓶里,五颜六色的野花散发着略带苦味的清香,一下子屋里就生机盎然了。   苏玉容见阿云居然采了花回来,顿时笑笑:“阿云,怎么不想着劝我回去,反倒是有闲情去采花了?”   阿云撇撇嘴,摆弄着花瓶,嘀咕着:“小姐你现在一根筋的很,奴婢说什么你也是听不进去的,干脆也就不说不想那些烦心事儿了,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反正咱们在这庄子里也住不了几天的。”   苏玉容闻言无奈的翻个白眼,躺在了窗口的摇椅上,微微晃着,心里也知道,自己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说封于修怎么想了,封老太婆得知自己抓破她儿子的脸,一定气的要冒烟,也不会一直任由自己住在娘家的,肯定等不过三五天就要派人回去催。   到时候,家里爹他们就知道自个儿躲出来了,一定会找来,要教训自己。   哎……好烦啊……就不能有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和离吗?   两日后一大早,天还不亮封于修就起身洗漱要去当值。   金为泡好了醒神茶,这才看着神清气爽,满脸抓伤的公子,皱眉问:“公子,您真的要去当值?确定不用缓几天?”   封于修端过醒神茶一饮而尽,转身拿过墙上挂着的长剑,这才勾唇笑笑:“羽林军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许随意告假,我不过是夫妻之间逗趣被挠了两下,算不得什么,何必告假。”说着,大步跨出了房门。   金为在心里狠狠翻个白眼,虽然不知道公子肚子里打什么歪主意,但他知道,今日过后,少夫人在京里,是一定出名了!   苏家,苏玉容的两个哥哥,也在同一时间出门,他们是文官要在太和殿上朝议事,封于修是羽林军卫,值守太和殿外,比苏家两位哥哥稍微去的早一点。   苏长禄和苏长福穿过几道宫门到了太和殿外时,目光就不自主在值守的侍卫之间搜索妹夫的身影。   苏长禄是长子,性子老成持重,话也不多,为人比较严肃,苏长福就稍微随和一点,两人并肩走着,快要到殿门口的时候,两兄弟终于看见了妹夫。   可在看见妹夫的那一瞬间,两兄弟的脚步,同时顿住了。   苏长福更是瞪大了一双眼珠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妹夫的脸上,脑子里嗡嗡响:老天爷!妹夫脸上是怎么回事?猫爪子挠的?   而这一刻的封于修,则是委屈巴巴的看了两位舅哥一眼,便假装万分尴尬窘迫的样子,缓缓低下了头,那副样子仿佛在告状:两位舅哥你们看,你们的好妹妹,都把我打成什么样了!我真的好委屈啊!   ******   整个早朝朝会上,苏家两兄弟都是一副眉头紧皱,心不在焉的样子,好不容易熬到了下朝,两人也是急匆匆的离开。   眼尖心亮的同僚都知道他们烦什么,散朝过后看着兄弟两个兔子一样的身影,都在私下里小声嘀咕:“早就听说苏家小女骄纵不堪,原来是真的,这嫁出去不过七八日时间,都将自己夫君脸上挠成了那样,这般泼辣的性子,还真真是少见。”   “可不是,我一早看见封小子脸上的指甲印儿,我还以为眼花了,认真瞧了瞧才确定那就是被抓的。这个苏玉容也太跋扈了,早些年我家夫人还想上门为我小儿子求亲,如今一看,这幸亏是没去成啊!”   “啧啧啧,可不是,放眼京城里,有哪家的出嫁的姑娘,敢这样的对夫君大打出手?她还真是头一个!”说着,这位官员心里还想着,这件事可要回去好生和内人女儿们说一说,可千万不要学着苏玉容这等骄纵跋扈,不然可要被人看死了笑话!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抓破夫君脸的苏玉容身上,反倒是受害者封于修,受到了不少同情,人人都以为他娶了个母老虎,看他的眼神都是万分怜悯。   封于修下值后,着急出宫去,方才下朝时苏长福亲自到他身边,让他出宫后去茶楼说话,可他脚步还没出中门,一个人影就拦在了面前,是齐晏,当今圣上的第四子,康王。   齐晏如今也才二十出头,出身皇家自然容貌不俗,一身黑色蟒纹锦袍,黑发用金冠束在头顶,一身的贵族气质,凌然桀骜中透着些随性潇洒。   他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封于修的面前,眯眼深有趣味看着面前这个一早上名扬皇宫的男人,轻嗤一笑,低沉温润的嗓音带着深深笑意流泻而出:“啧啧啧,瞧瞧你小子这满脸印儿,可真够惨的!看不出来苏玉容那丫头柔柔弱弱的,还长了一双利爪子呢!”   封于修看着眼前未来会成为天子的康王,一点也不客气,冷哼一声讽刺回去:“这叫闺房之乐,像殿下这样尊贵的身份,这辈子怕是都体会不到这样的乐趣了!”   “哈哈哈……”康王一听顿时大笑起来,无奈的笑着摇头,指着封于修:“你说说你,脸都成这样了还来当值,倒还真不怕丢人,要不要我跟许统领说一声,再延你半月婚假?”   “不必。”封于修说着,迈开了脚步,两个男人身高不相上下,都是一身雄姿飒爽,高贵凌然,并肩走在宫墙通道之间,周围仿佛都充斥一股寒冰隔绝之气,竟是无一人敢再两人一丈之内。   “殿下今日很闲?”   康王哼哼道:“最近这日子着实无聊,好不容易有个热闹看,自然不能错过了。”   封于修唇角一勾,斜眼看着他:“我怎么听说太子殿下这几日从户部揪出来不少贪赃枉法的,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其中不乏殿下举荐的人,太子殿下如此嚣张处事,殿下就没什么打算?”   齐晏闻言冷哼一声:“由着他去,父皇不过小小风寒卧床两日,他就这般迫不及待安插人手,铲除异己,这般心急想往高处爬,早晚跌下来摔断骨头!”   封于修笑笑,看着天色已经不早,怕两个舅哥等急,就和齐晏说:“这两日我要处理家事,没空跟殿下喝酒,等过两日我得空了,咱们再好好喝几杯,我先走了。”   齐晏无奈摆摆手:“去吧,像你这样娶了媳妇儿忘了兄弟的,我也懒得留你喝酒。”   封于修笑笑,冲他拱手,转身大步离开。   齐晏则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摇头:“好好一个七尺壮汉,成婚后居然成了被妻子捏在手里痛打的怂包,真是呜呼哀哉,惨啊惨啊!”   苏家两兄弟下朝后,黑着脸去了各自衙门,一整天处理公务的时候都心烦意乱,知道从今日起,妹妹这个悍妇的名声是摘不去了!   苏长禄想的深远,他知道封于修今日会带着一脸伤来上值,就是为了给他们兄弟两个看,他们的妹妹是如何刁蛮任性的,可同样他也知道,封于修这一手,是在故意毁妹妹的名声,不然他就悄悄的私下里去告状了,何必堂而皇之的站在太和殿门口,给文武百官去笑话?   可他为何要这样,如今他和妹妹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妹妹成了悍妇,他也成了惧内的窝囊废,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这样行事冲动?   不,不会的,身为伯爵府的嫡长子,他自小出入皇宫,和皇子们一同读书习武,心性稳重坚韧,行事谨慎果决,怎么看也不是会冲动行事的人。   反正怎么想,苏长禄都想不通,封于修这一手,是在玩什么把戏。   但,此刻身在茶楼,他和苏长福坐在雅间之内,听着一楼底下那些议论声,真是脑袋都大了!   苏长福更是连连叹气:“大哥,你说妹妹也真是的,这才刚新婚几日,就闹出打相公这种事来,如今流言蜚语满京城都是,别人笑话咱们家就不说了,谁叫她苏玉容是咱们苏家姑娘,可是,爹那边怕是想瞒也瞒不住呀!回头这件事爹知道了,还不定怎么生气,还有亲家夫人那边,这会儿不一定心里怎么想呢!”   苏长禄闻言无奈的揉揉眉心:“别着急,着急也没用。这件事瞧着表面是妹妹不对,可是妹妹的脾气你也知道,虽然骄纵但是向来讲理,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一定是封于修给她什么委屈受了。”   苏长福闻言就冲他翻个白眼:“一天到晚的还说我只知道宠她惯着她,你还不是一样!”   苏长禄严肃的表情,掠过一丝扭曲,正要开口说什么,换了一身常服的封于修推门进来了,面色沉着中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悲伤情绪:“见过大哥,二哥。”   苏长禄和苏长福见人进来,端端的坐着不动,脸色均不太好的看着他,“坐吧。”   封于修便坐下,接过苏长福给他倒的茶,没喝,也没着急开口,微微低着头,沉默着,一副我好委屈的样子。   苏长福看了一眼大哥,悄悄使了个眼色,苏长禄这才沉声开口:“妹夫,仔细跟我们说说,脸上这伤,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玉容挠的?”   封于修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两位舅哥,眼神纠结了片刻叹口气:“其实这件事,也错在我……”   *****   乡村的黄昏,是宁静又瑰丽的美景。   远处的山林绵延,近处的绿草如茵,风吹来拂动着树叶的沙沙声,都在这天边橘红色的晚霞中,让人心怀宽阔,那些烦恼和忧愁,也似乎被忘却了一般。   苏玉容就坐在树林下的竹椅上,看着阿云和阿瑜在不远处挖野菜,刘娘子做的一手乡间野味,其中蒸野菜是她最喜欢吃的,鲜嫩的野菜拌上面粉蒸熟,然后淋上蒜蓉香油,美味极了。   头顶的树上有一只啄木鸟在邦邦邦的敲着树干,她仰头去看,鸟儿为了食物很是努力样子,放空的眼神也逐渐回了神:两日了,城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家里爹也不知道听到了消息没有……   还有那封老婆子,也不知道咽不下这口气后,会不会折腾出什么事儿来。   还有封于修……想起来她就心烦,只觉得和离之事,怕是任重而道远。   但没关系,大不了不和离,就一辈子住在这庄子上不回去,谁也不能绑了她不是?   京城茶楼里,封于修说起成婚后发生的这些事情,表情那是十分的委屈,“大哥二哥,我知道成婚前纳妾是我不对,所以容容因此不开心,回头我就将妾室打发走了。而且她装病不去给母亲请安的事情我也不打算跟她计较了,我就想着,只要以后我们两个能够好好过日子,不吵不闹的,她任性一点,骄纵一点都行,我都能忍受。”   “可是我能顺着她心意的事情都做了,容容还是不开心,我就想哄哄她原谅我,可是我就搂她一下,她就把我给……不过我也不怪她,是我不好,我不该在她还生气的时候去惹她的……”   苏家两兄弟此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觉得自己家的这个妹妹,实在是太过骄纵,太过跋扈。   虽然封于修婚前纳妾是不太对,可是纵观京城世家,有这种事情的其实也多不胜数,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更主要的是,她居然装病不去给婆母晨昏定醒,而且因为夫君想要亲近一下,而大打出手!   这简直是……简直是无理取闹到了极点!   而且看看人家封于修是怎么处事儿的?   容容不喝妾室茶人家忍了,讨厌妾室人家撵走了,不去给人家母亲请安,人家也原谅了,抓了人家一脸爪子印儿,人家也没说什么!   这样的好夫君,心胸宽广,处事豁达的好妹夫,这简直是世间难寻啊!   封于修眼神幽幽的看着两个已经一脸无语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舅哥,无奈一笑:“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也都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也将妾室打发了。所以大哥二哥,能不能请你们回去,好好的劝劝容容,别跟我生气了,以后我再也不纳妾了,再也不惹她生气了,只要她能原谅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苏长禄和苏长福对视一眼,心里真的无话可说,毕竟妹夫将姿态放的这么低,明明是自己妹妹骄纵蛮横,人家却将所有的错误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单人家这份委曲求全的态度,就让他们觉得甚是羞赫!   可一转眼,苏长禄察觉到了不对,疑惑问:“于修,你方才说让我们好好劝劝玉容?”   封于修眼底掠过一丝得逞的幽光,想笑却极力忍着,故作纠结的点点头,“是啊大哥,容容这两天住在你们那儿,我又见不到她,除了你们能劝她,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苏家两兄弟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急忙看着对方的眼,私下用眼神交流着。   老大苏长禄:妹妹这两天在家?   老二苏长福:没有啊!我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苏长禄心跳加快,眉头紧皱:完了!妹妹一定知道自己这一次犯错严重,给跑了!   苏长福嘴角直抽抽:妹妹不在娘家,私下逃跑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妹夫家里知道!   两兄弟瞬间眼神一番交流,达成了共识。   封于修低着头,端起桌上快要凉透的茶喝了一口,茶香已经消退,口中微微余下清苦滋味,他觉得此时此刻,手中的这杯茶,应该给两位舅哥尝尝,味道应该很符合他们两个的心情。   凉到心底,苦上心头。   封于修略略抬眸,看着两个舅哥那变了的脸色,心里悠悠笑,面上却又是一副委屈表情:“大哥二哥,此事就拜托你们了,请你们好好劝劝容容,也告诉她不用担心母亲生气,只要她肯回来,就算以后不想去给母亲请安,也是可以商量的。”   苏长禄心口都疼了,此时此刻恨不得立即将逃跑的妹妹揪回来痛打一顿!   这么好的妹夫呀!这样温厚的性格,这样大度的胸襟,换成旁的姑娘那可是要开心死的,可是要万分知足的,为何妹妹就是傻,非要作天作地呀!   苏长福深深吸一口气,这才牵强的扯了一个笑容出来,“妹夫放心,容容那边我们一定给你劝好,不过容容的性子你也多少了解了,又倔又任性,说服她怕是没那么容易……”这个死丫头,居然敢偷偷跑掉,等回头找到她,必须要狠狠教训!无法无天了简直!   封于修闻言立马开心的摆摆手,表情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着急的二哥,只要容容能不生气,我多等几天也无妨的!而且大哥二哥你们劝容容的时候,也别太严厉了……”   苏长禄听了这话,更是心力交瘁,头疼的捏捏眉心,才冲封于修勉强笑笑:“你放心,容容那边我们一定会好好劝导她以后懂事一点的,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好生劝慰令堂,就说此事我们已经知道,等回头亲自带上容容回去,给令堂赔礼道歉!”   封于修立即摆摆手,“母亲那边我会好生开解,大哥二哥不必忧心。”   苏长禄苦笑着点点头,看着封于修起身走出雅间之后,这才颤着手指指外头,语气急迫:“二弟咱们快回去,赶紧去庄子上,死丫头一定躲在那儿!”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女主,请大家相信我,她不会一直疯婆子的,等她冷静一些,她智商会回来的!   关于男猪,虐他是必须的,只不过会随着情节推进,比较靠后而已,我不能剧透太多。   所以,能告诉你们的我都说了,能不能耐心等等女主,大家自己决定。   最后,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和离肯定会有的。   *坏消息:男主依旧不会变。   上架后正常日更三千或六千,每天万字这个我真不能夸口的哈哈哈哈。   基本早上六点更新,特殊情况下午六点。 第39章   苏玉容正在吃饭,香软的红枣小米粥,熬的金黄软糯带着红枣的香甜,吃进肚子里感觉心都温暖的要融化了,再加上蒸野菜,煎鱼和萝卜丸子,她吃的饱饱的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揉着吃到微微鼓起来的肚子躺在摇椅里。   阿瑜和阿云也吃的饱饱的,一个在灯下绣花,一个在给苏玉容轻轻按着肩头。   阿瑜拿着阵线,在发间划拉两下,绣了几针之后,抬眸笑眯眯的看着苏玉容:“小姐,别躺了,你该出去走走消消食,不然过不了几日,小肚子就胖起来了。”   苏玉容吃饱了在摇椅上眯着眼正舒服,才不愿意起来走动,就哼哼道:“胖就胖吧,我吃太饱了不想动……”最好使劲儿的胖,胖到二百斤,那时候封于修一定会嫌弃她,吵着闹着要跟她和离。   苏玉容想着,这或许也是个办法,可下一瞬却被自己幼稚的想法给逗笑了,阿云疑惑见她笑,疑惑的问:“小姐笑什么?”   苏玉容笑笑,抬手搭着眼帘哼哼:“我在想若是一直住在这里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会不会胖成猪。”   两个丫头一下就笑了,“那还真说不定……”   主仆三人正在屋里说说笑笑,外头庄子的大门口,已经停下了一辆马车。   苏家两兄弟来的着急,连晚饭都没吃,直接回家叫了马车就出城来了,眼下天都黑透了才到,车夫下来敲敲庄子大门,没片刻功夫,管事就来开了门,提着灯笼往前一照,发现居然是两位少东家,一下子便想到,这估计是来找大小姐的,便直接带路进去了。   苏长禄和苏长福还没走进后院大门,隔着院墙就听见屋子里头的说笑声,苏长福顿时气冲冲的快步上前,使劲儿去敲那紧闭的木门,高喊着:“苏玉容,你给我出来!”   苏长福一声大喊,里头说笑的声音戛然而止。   阿云和阿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收了手中的活儿,乖巧的站在一边,看着苏玉容。   苏玉容被这一声喊,惊的一下子从摇椅上站了起来,目光微怔的慢慢走到院中,站在原地片刻之后,眼泪盈满了眼眶,深深吸吸鼻子之后,这才亲自过去打开院门,入目就是年轻时二哥略微圆润的那张脸,还有大哥那严肃的目光,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   “大哥二哥……”   苏玉容呜呜的哭了起来,两只手捂着脸,伤心的大哭起来,那哭声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高兴的。   上一辈子,她死的时候,二哥还在世,可是大哥已经走了好多年,重新见到年轻时的亲人,她激动开心的只能用眼泪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同时也有些感谢老天爷,不然她哪里能在见到这样生龙活虎的哥哥们?   所以即便这一世依旧倒霉的和封于修绑在了一起,她也没动过去死的心,因为她还有亲人。   苏长禄和苏长福被她这大哭的样子,唬住了片刻,苏长福先回过神来哼了一声,拿手使劲儿戳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的责备道:“苏玉容啊苏玉容,你还有脸哭?你自己个儿犯了什么错你不知道吗?你哪儿有资格委屈?”   “大哥……”苏玉容哭的泪流满面,眼泪都顾不得擦,上前就抱着苏长禄的手臂,靠在他肩头上蹭眼泪:“我都好久没见你们了,你看看二哥,上来就骂我,你快替我教训他……”   这是苏玉容都惯用伎俩,别看平时苏长禄严肃,可其实他最受不住苏玉容撒娇卖乖,最容易心软改变立场,他比苏玉容大了二十多岁,全家人都宠着她,他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今日这件事不同寻常,他不能因为她掉了几滴眼泪,就在次纵容,现在她嫁人了,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若在纵着她,以后只会让她在婆家吃苦头,所以苏长禄也冷着脸将她推开:“别跟我委屈,你二哥教训的对,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苏玉容见大哥也教训自己,轻轻哼一声,擦擦眼泪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找来了?封于修跟你们告状了?”   几人走进屋里相继坐下,阿瑜倒了茶后,苏玉容才想起来,急忙问:“大哥二哥,你们吃晚饭没有?”   苏长福哼一声:“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苏玉容闻言甜甜一笑,也不掉眼泪了,招呼阿云阿瑜:“快去厨房,给哥哥们做点吃的拿上来。”   两个丫头去了,兄妹三人这才开始喝茶说话。   苏长禄先开口,皱眉很是伤神的看着她:“妹妹,我是真不想骂你的,可是你看看你成婚这几日做下的这些事儿,无理嫉妒赶走妾室,不去给婆母晨昏定醒,还抓打的夫君满脸伤,你说说,让我怎么说你好?”   苏长福也气的敲敲桌子:“更重要的是,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苏玉容刚进门不过短短几日,就把夫君打了!这下好了,你才彻底成了全京城的名人了!这件事过不了两天爹一定知道,到时候若是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你哭都来不及!”   苏玉容闻言有些傻眼,不是吧?全京城人都知道了?   封于修到底怎么回事?被一个女人抓花脸这样的丑事,他居然还真有脸闹大?   他到底要干什么!   苏长福看着妹妹傻眼的样子,哼一声:“吓傻了吧?不敢相信了吧?”   苏玉容深深吸口气,表情都扭曲了,愤愤然道:“封于修有病吧,这种丑事为什么不藏着掖着,非要闹大让人看笑话做什么?他真不嫌丢人呀?”   怎么会这样?封于修什么时候这么不重注脸面了?   前世他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身为伯爵府嫡长子,又是羽林重卫向来风光无两,是很爱惜颜面的,不然早就生出了休妻或和离的心思,哪儿会任由她在封家嚣张压制柳氏母子几十年?   可重来一次,为什么他性格有了这样大的变化?   正当苏玉容冥思苦想,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想要抓住的时候,苏长福拿茶杯使劲儿的敲敲桌子:“傻妹妹,人家怎么不嫌丢人?只不过羽林军规矩严,不许随意告假,要不然人家愿意顶着一脸猫爪子印儿,站在太和殿外叫人看笑话呀!”   苏玉容一听就呆了,是啊,羽林军规矩极严,轻易不许告假的,按照封于修那个耿直性子,他怎肯装病在家?况且他脸上的指甲印儿,怕是半个月都好不了,他装病也弄不来那么久的假期呀……   想通了以后,苏玉容表情阴沉,这下好了,他带着一脸的伤往太和殿外一站,只要不是瞎子傻子,都知道她苏玉容蛮横,他封于修受了委屈!   怪不得,那天他明明可以抓着自己的手抵抗,却不抵抗由着自己对他又抓又打的,原来是那个时候,这个可恶的狗男人,就在给自己下套了!   他就是故意受伤,然后故意出去给大哥二哥和所有人看,他封于修娶到了一个母老虎!他就是故意坏了她苏玉容在外的名声,这样所有人都会讨伐她,同情他了!   可是他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那些人也会笑话他是个被女人打的窝囊废呀!他到底为什么?   可还没等她想清楚这点,二哥就又开口说:“玉容,二哥不想骂你,但是也要跟你说清楚,封于修真的是个好夫君。你看看你们新婚这几日,你不喜欢他有妾室,人家为了你将妾室撵走了,你不去给婆母请安,人家还跟我说,回头就算你回去了,不想请安这件事也可以商量。人家封于修更是说了,以后若是你不同意,人家也可以终生不纳妾。”   苏长福语重心长的劝解道:“好妹妹啊,你睁大眼睛看看,放眼京城各大家族,有哪个男人敢说出这种终生不纳妾的话来?就是哥哥们,身边也是有两名合心妾室的!人家委曲求全做了这一切,都是为了和你好好过日子,你难道看不出来人家的诚心吗?”   苏玉容彻底懵了,封于修说什么……说他可以终身不纳妾?为什么他要说这个?他虽然不是好色的人,可是……可是不纳妾……他为什么要说不纳妾?   苏长禄也无奈叹口气,看着傻眼的苏玉容说:“玉容,大哥知道你是讲理的,不是一味的只会胡搅蛮缠的刁蛮女子,或许你做这些错事也是冲动而为,但封于修说了,一切都可以不同你计较,以后也会包容你的小性子,妹妹,作为男人,我真是觉得封于修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真的是很不错了!”   苏玉容心头狂跳,因为两位哥哥的话激动的脸颊发烫,满脑子都是一团浆糊,那浆糊底下好像有人放了一把火在底下使劲的烧着,烧的她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   她使劲的晃晃脑袋,大口喘着气,捂着突然疼痛的心口,脸色惨白的吓人。   为什么?   封于修为什么会变?   为什么呀,他为什么说会包容她?   这一切所有的变化,到底为什么呀!老天爷!为什么要变!   苏长禄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急忙站起来扶着她,拿手试试她的额头:“玉容,你这是怎么了?”   苏长福也慌了:“玉容,哪里不舒服?阿瑜阿云快来!”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要疯了,男主变化太大,她被假象糊住脑子了。   明天晚更,不要等,周一早上看吧 第40章   苏玉容醒来的时候,是深夜。   屋子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烛光,她迷蒙着睁开眼看了看,还在庄子上,床头边上,阿瑜趴着睡着了。   她转过眼来,就着昏黄的烛光,目光怔怔的看着青色的帐子顶,上面没有绣花,却有很多褶皱,就好像她这一刻的心情,一路坎坷不平,坑坑洼洼。   睡了一觉,脑子好像也没清醒过来多少,一团都是乱的,她狠狠闭闭眼,许久之后再睁开,脑子里多了点东西,她现在有点怀疑,封于修是不是记得前世的事情了。   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道理不通。   毕竟前世,封于修那么讨厌她,他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她天天的扇他折磨他,到最后还弄的他两个儿子流放凉州,爱妾柳氏命丧监牢,就连他向来喜欢的小孙子,也成了废人。   他和柳氏的子孙,被她折腾的废了一大半,那时的封于修一定恨她到骨子里,若是记得那些事,他醒来第一刻肯定恨不得提着剑就来杀了她。就像她醒来的心情一样,也恨不得杀了封于修,恨不得立即与他和离,再也不要看见那张脸。   所以封于修,不会记得那些事,一个人若是恨一个人,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她闹的那么厉害,封于修顶多是愤怒,无奈,头疼的看着她,眼神里,不曾出现过恨。   可是他若是不记得那些事,他的性子就该是和前世一样的高傲冰冷,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像个窝囊废,像个好男人……   苏玉容又不傻,想来想去都有所明白,封于修这一切都所作所为都是想和她认真过日子的,可这也是她最为不解的一点。她那样任性,胡闹,赶走柳氏,不敬婆母,还骂他打他,他为何要忍受?   换成任何一个男人,怕是都受不了。   可他为何要忍受自己的脾气胡闹,还跟哥哥们说,以后还会忍,以后不纳妾。   为什么……前世的封于修,不是这样的呀……   她真的想不通,想的头痛欲裂也想不通……   但她明白一点,想说通哥哥们跟封于修和离,不可能了。   因为封于修这一番所作所为,将姿态放的太低,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都放在地上任由她去踩,就如大哥所言,他身为男人,都觉得封于修做的极好,挑不出错。   她……从他那边挑出错来和离,不可能了……   可是,不和离,跟封于修过日子,她这里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管封于修为了两个家族和睦,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想要好好过日子,对于她来说,都是负担。   天边刚亮起丝丝亮光的时候,苏长禄过来了。   苏玉容半睡半醒,听见动静看过去,一见是大哥,拥着被子坐起来了,脸色很差的笑笑:“大哥,你怎么醒这么早?”   “睡不着。”苏长禄过来坐在了床边,将枕头垫在她身后让她靠着床头,这才说:“你怎么样?昨晚突然晕过去,差点没吓死我和你二哥,还以为你怎么了。”   苏玉容唇上苍白的笑笑:“我没事,就是太生气了。”   “你气什么?”苏长禄无奈的看着她叹口气:“你呀,就是不知足,封于修这样体贴大度的好夫君,满京城里可没几个。”   说到这里,苏长禄忍不住又多说两句:“听他说的意思,他脸上的伤,不过是搂你一下,就成了那样。这一点大哥可真要好好说说你,既然成婚了,就该明白夫妻之间那些事儿了。闺房之乐,都是为了增进感情的,你就算不乐意,也不必下那样的狠手,男人很没面子的。”   苏玉容想着,大哥倒也真敢说,闺房里的事情都来教她了,若是前世那个简单的她,一定羞的满脸通红抬起拳头打他,叫他闭嘴了,可现在,她年轻的身体里,装着一个历尽波澜的老太太,男女之间那些事儿对她来说,什么也算不得。   苏长禄不见妹妹说话,还以为自己说这个妹妹害羞了,可仔细一看,苏玉容嘴角噙着嘲讽,他顿时蹙眉:“玉容,即已成婚,就是人家的妻子了,要识大体懂进退,再也不可任性了!”   苏玉容一下就哭了,心里憋屈的闷疼,泪珠子不要钱的往下掉,委屈的不得了看着苏长禄:“大哥,我想和离。”   苏长禄气的眉毛都要翘起来,气愤不已的站起来,在床前踱步,好半天都缓不过来,无奈的指着苏玉容:“休得胡言乱语!和离也是能随意说的?这话最伤人心知道吗?”   苏玉容却哭的更厉害,拽着他的衣袖摇晃:“求你了大哥,我真的没法和他过日子……”   苏长禄气的心口疼,嘴角都扭曲了:“为什么没法过日子?封于修哪点不好竟让你说出和离这种话来?”   苏玉容双眼通红的看着大哥怒瞪的一双眼,抽泣了好半天,脑子里一个荒谬的念头出现,支吾着说:“其实……其实,他……他有病……”   “什么有病?哪里有病?”苏长禄不傻,看着妹妹的眼神,猜到了答案,心顿时就抖了起来。   苏玉容看大哥好像相信了,就急忙装模作样委屈的低下头,支支吾吾的艰难说:“就是……那个,有病……”   “不……不会吧?”苏长禄不敢相信,封于修那里有病?可是人看着健健康康的,人高马大的,怎么会?   顿时,苏长禄怒瞪着苏玉容,声音严厉:“你休得胡说!少骗我!”   苏玉容肩膀一抖,被子里的手使劲拧着大腿,眼泪顿时哗哗流,哭的委屈极了:“大哥,我真没骗你,他真的有病……”   苏长禄被吓了一跳后,清醒的脑子回来了,瞪着苏玉容:“那我问你,你们圆房了吗?”   苏玉容闻言还没开口,苏长禄就又说:“这个你没办法骗我,回头问问阿瑜她们我就能知道真相!”   苏玉容一听,也不哭了,扁着嘴低着头不吭声了,新婚夜都过去了,肯定圆房了呀……   苏长禄看着她默认的样子,气的一甩袖子怒吼:“看来我平日里是太纵着你了,这种事也能骗人!”   气的要冒烟的苏长禄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才狠狠瞪着她:“既然醒了就给我收拾东西回家,你这个死丫头越来越不像话,我是管不了了,回家让爹好好收拾你!”   “大哥我不回家!你别告诉爹!”   “不行!必须回!你不回我让人绑了你回也是一样的!”苏长禄说着,气愤的甩袖走了。   苏玉容这下是真哭了,就爹那个老顽固的性子,一定会将她五花大绑送回封家的!这下完了!   果然,吃过早饭,苏长禄和苏长福就开始催着阿瑜收拾东西,催着苏玉容行动,苏玉容见不走不行,无奈只能老老实实的上了马车,路上无奈的想着:算了,先回家看看爹,好几十年没见过老头子了,的确也想他了。   一路上摇摇晃晃,苏玉容精神不佳,直到马车进了城,快到了家门口她才来了点精神,开始叫阿瑜看她的头发乱了没。   没多久,马车缓缓停下,苏玉容心情略略有些紧张,深吸口气才扶着阿瑜的手下了马车,跟着哥哥们的脚步回了家。   家里一切都没变,还是以前一样的样子,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她的影子,走在院子里的小路上,她心情就不自主的放松了。   父亲苏少廉住在前院,所以没多久,兄妹几人就到了。   苏玉容的心情突然紧张了起来,手心都是粘腻的汗水,直到走进父亲的书房,看着六十出头的父亲正在看书,她心都还在狂跳。   苏少廉已经辞官隐退了,自从儿子们入朝为官稳步上升之后,他就以养病为由辞官回家养老了,没事就看书作画,教教孙子孙女,日子过的轻松惬意,唯一的遗憾就是夫人去的早,没能陪着他慢慢变老。   门口进来的脚步声,让他从书中抬起了头,打眼一看,出嫁不久的小女儿双眼红红的回来了,他惊了一下,即刻放下书冲苏玉容招手:“容容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还眼睛红红的?是不是封于修那个混账欺负你了?”   苏玉容掉着眼泪,慢慢走到父亲身边做下,拽着父亲的手轻轻晃:“爹,就是他欺负我了。”   苏长福和苏长禄一听,顿时直翻白眼,看着父亲要发怒,立马上前为封于修洗脱罪名。   “爹,别听妹妹胡说,妹夫没欺负她。”   “妹夫不但没欺负她,还被她打了呢!”   短短两句话,苏少廉就明白了什么,目光带着些责备看着苏玉容:“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儿?”   苏玉容委屈的掉眼泪:“爹,我想和离……”   结果……结果自然是苏玉容被顽固的老头子臭骂了一通,还被打了三个手板,手心都肿了起来。   苏玉容哭的泪人儿一样,但是见到爹这么生龙活虎的,她被打也心甘情愿,只是这一回无论她如何撒娇认错求饶想要留在家里住几天,爹也死活不同意,非要苏长禄亲自带上礼物,将她送回封家去给婆母认错,还说若是她不肯认错的话,就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苏玉容哭着被亲爹撵出了娘家,被大哥带着上了马车,快到封家门口的时候,苏玉容逼着大哥下车:“大哥你若是不肯现在回去,那我今日就不下车,咱们就耗在这里!”   苏长禄气的眼珠子老大,指着她:“苏玉容,你威胁我?”   苏玉容才不会让大哥去给那老婆子低三下四的道歉:‘反正你不回家我就不下车!”   “你信不信我打你?”   “你打死我也不下车!”   而此刻在家里守株待兔的封于修得知苏玉容的马车就在家门外不远,阴险得意的一笑,叫上金为:“走,接少夫人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区真的太可怕了,好像我写了啥十恶不赦的事儿……不过男主不讨人喜欢也是真的,哎……谁叫我塑造了这麽个玩意儿,这大猪蹄子我硬着头皮也得啃下去。 第41章   兄妹两个正在马车上争论不休。   苏长禄怕自己一下车,妹妹不敢自己进门,转头就再次溜了,所以一定要亲自将她送进去才放心。   苏玉容的确是打这个主意,她现在回去封家就是羊入虎口,她就想着先忽悠大哥下车,然后一转弯她就再去另一个庄子上住一阵,能躲封于修几天是几天。   可苏长禄才不会由着她,实在没办法了,说:“那我下车,但是我要亲眼看着你进去,我才能走。”   苏玉容苦着脸,埋怨道:“大哥,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苏长禄点点头:“我的确不信你。”   苏玉容闻言无奈的撇撇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马车帘子被挑开了,封于修那张如沐春风的笑脸映入两人的眼帘:“大哥,容容。”   容容……那一刻,苏玉容听见封于修这么叫自己,真的是一瞬间鸡皮疙瘩满身都是,汗毛全部都竖起来!心脏也狂跳起来,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但就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回跑不掉了!   封于修一双深邃的眼深深的看着苏玉容,她今日着装的很雅致,一身米黄色的罗裙层层叠叠落在脚边,裙摆上绣着淡黄色的小花,一团团一片片的,银簪上面缀着两颗黄宝石,耳坠是两个黄色的小葫芦,这一身打扮,又娇又俏,一点也看不出等老年时候,会是那样一个凶悍泼辣的老太太。   苏玉容被狗男人的眼神盯的浑身不舒服,可是在大哥的面前,她也不能太放肆让大哥为难尴尬,就强忍着心里的别扭,悄悄的瞪了封于修一眼:狗眼珠子看什么,在看挖了它!   封于修自然明白苏玉容那暗含威胁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她回来了,他就开心,眼神中的笑意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苏长禄见封于修来了,眼睛也片刻不离妹妹身上,笑容也和煦,就知道他是没生气妹妹这一切的任性所为,心中对于这个宽容大度的妹夫更是喜欢,就笑笑说:“于修,我把玉容给你送回来了。”   封于修笑容真挚欣喜:“多谢大哥。”说罢,眼神落在苏玉容身上,直接冲她伸出手:“走吧,跟我回去。”   苏玉容才不会将手递给他,冷漠的撇过眼睛,看着苏长禄:“大哥,现在他来了,你也应该放心回去了吧?”   苏长禄表情尴尬的看了看封于修,这才小声的跟苏玉容说:“你忘了爹交代的事情了?”   苏玉容才不会让大哥低三下四的进去给那个老婆子说好话,便皱眉说:“我还是那句话,大哥你要是不下车,我也不下车。”   苏长禄实在是没办法了,当着妹夫的面不能再让妹妹骄纵任性的样子太过明显,只能恨恨的瞪她一眼,无奈的下了车。   封于修见此,冲大舅哥拱手:“那大哥,我就带容容回去了。”   苏长禄见封于修为了讨好妹妹,居然不请自己进去喝茶,心里熨贴的很,和煦笑着摆手:“回去吧。”说着还挑开车帘,严肃的看着苏玉容小声交代:“回去好好的,别在瞎折腾,否则我饶不了你!”   苏玉容眼圈顿时红了,她不想回去!她不想面对封于修!她要自由!   苏长禄见她居然委屈的哭,那些训斥的话也说不出口了,皱着眉头转过身,看着封于修上了车,这才安心的打道回府。   马车上,苏玉容擦擦眼睛,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封于修双眼含笑,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摩挲,心痒痒的,想去戳她那气鼓鼓的脸颊,可是看她那通红的眼,还是忍住了没动手,只是说:“苏玉容,你知错了没有?”   苏玉容闻言抬起头来,凶巴巴的瞪着他:“我知什么错!”   封于修一见她这奶凶奶凶的可爱样子,心里却是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的喜滋滋,表情却是被气到了一样的惊讶:“苏玉容!我就是太惯着你了!你把我打成这样,还一声不吭私自回娘家,现在还嘴硬不知错,就你这样的,就该好好打一顿才能老实!”   真无聊!苏玉容快烦死了,这个贱男!不过只有几步路,还谨慎的非要上车来盯着她,生怕她跑了,真是狗皮膏药!   封于修见她懒得理会自己,也挺没趣的。   苏玉容眼角的余光看着封于修,年轻俊朗朝气蓬勃的脸上,那双眼深邃却闪耀,眼底流光溢彩像是装了无数颗星星,看着她的时候,眼神无奈,生气,更多的则是,容忍。   他跟大哥说,想好好过日子,所以才会容忍自己的小脾气,抓花他的脸,扇他巴掌,他也忍了,他都忍了。苏玉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将他逼到疯狂,继而与自己和离了。   太难了,这个狗男人完全和前世不一样,这真的让她心有余而力不足,无从下手啊!   马车停了下来,封于修先下了车,却站在车外冲她伸手,生气的哼一声:“下来!”   苏玉容心情不好,不想再打理他,自己提着裙子下了车,冷着脸走进伯爵府大门。   被晾在一边的封于修眼中带着无奈的笑容,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腰身纤细,身姿聘婷,眼底笑意深深:你回来就好……往后余生日子那么长,哪怕现在你放不开过往,但有的是耐心,我们也多的是时间,从新开始。   欠你的,我都要一一补给你!   回到玉园的苏玉容,看着跟过来的狗男人,心情极差。   阿瑜和阿云也不敢吭声的尽量小声的收拾着衣裳等物,马车上从苏家拉回来的礼物也直接摆在了正厅的角落,等着主人发号施令。   封于修跟着苏玉容进了里屋,看着苏玉容一进来就没骨头一样的窝在软榻上看着窗外,他犹豫着试探着想要靠近过去,坐在她身边,苏玉容察觉到他的意图,一个凌厉的眼神瞪过去,封于修考虑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圆桌旁,两人距离的远远的。   坐了一会儿,阿云端来了茶点,封于修喝了口茶,看着外头的天色,目光落在苏玉容身上:‘你既然回来了,今晚就同我一起去给母亲请安吧,因为你私自离家的事情,母亲很是生气。”   “我头疼,去不了。”苏玉容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她才不要和那个强势的老太婆道歉,想也知道去了一定会被她冷嘲热讽的各种明着暗着的教训,反正早晚都要和封于修和离,这些所谓的面子功夫,她也懒得做了。   封于修一见她果真拒绝,生气的皱眉:“苏玉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去跟母亲道个歉,母亲若是原谅你了,以后你隔三差五的不去请安,我也能在母亲面前跟你说说好话,你怎么这般不识好人心?”   “随你说的天花乱坠,我就是头疼去不了!”苏玉容烦躁的闭上眼,冲他低吼:“没事赶紧出去,少在这里烦我!”   烦死了!要是再啰嗦,她真想拿刀捅人了!还是那个躺在床上不会动不能说的老家伙叫她舒坦!现在这个能动能说有脑子的封于修,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了,和他同在一个屋子,苏玉容总有种他会随时无耻扑上来的危险感觉!   封于修见她耍赖,花猫一样的脸上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容,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张开双臂往床上一躺,开始大声喊着:“阿瑜,叫厨房备晚饭,顺便备好洗澡水,爷今日有点累,要早点歇着!”   躺在榻上的苏玉容一听,顿时气愤的直起身子,眼神像刀子一样的割过去:“你给我起来出去!”无耻之徒,居然还想在这里洗澡,在这里睡觉!他果然是看中了自己的美色,想要占便宜!   封于修眯眼暗含得意的看着她:“我为何要出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身为丈夫睡在妻子的床上,再理所当然不过,而且你这床又香又软,比我前院睡着舒服多了,我才不走。”   苏玉容气的倒吸气,捂着心口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样?”   封于修闻言一笑,侧躺在她床上,一手支着头,双眼深邃又闪耀的冲她笑:“乖乖跟我去给母亲赔罪,我今晚就不睡这儿。”   苏玉容顿时咬牙切齿,心里恨死了老天爷!为什么非要她重新活过来,活过来还不能自由潇洒,还得跟这个狗男人捆在一起,天天受他的鸟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她真想死了算了!   封于修见她委屈的哭了,心疼了,叹口气从床上下来,走到她面前,温柔的对她说:“别哭,我会护着你,不让母亲过分为难你的……”   “不需要!”   谁需要你的施舍!我只需要你和离!   此刻的封于修,看着她的眼神和表情,心情有些复杂,因为他也不是不了解苏玉容的性子,知道她不会一直处于被动的。   和离之事,她想来势在必行,也绝对不会妥协,再和自己再苟且一生……他觉得有些无奈的同时,也失落的明白,这个女人,不需要他自以为是的补偿。 第42章   天色近黄昏了,天边的晚霞好看的很,橙红色的云彩瑰丽无比,晚霞那明艳的金光落在苏玉容身上,仿佛她周身笼罩着一层金色的薄雾。   封于修其实不吝啬认同她的美,她安静时也会温柔淡雅,活泼时可爱娇嗔,生气时眉眼凌厉,伤心时哀哀切切,这是他经历了前世几十年,到临死前那些日子,今生才能认真的发现她每一面不同的样子。   而今生他不再厌恶,除了对那一生的悔悟,那些愧疚,余下的或许就是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一会儿不管母亲说什么难听的,你都假装听不见就行了,我会在恰当的时候,带你离开的。”   “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苏玉容眼神淡漠,那个老婆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了,高傲又严厉,在她的眼中,只有她儿子是最重要的,别人如何痛苦折磨,在她看来似乎都是无痛□□,也是凉薄的很。   封夫人正在窗口处描花,听见秋叶说儿子带着刚回来的儿媳来了,眼神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哼,自从进门起就又吵又闹的,还把我儿子打成那个样子,还离家出走,有本事别回来呀?既然那么讨厌我,连来请安都不愿,又何必委屈自己个儿来我明园?想想这阵子外头等传言,我就恨不得立马休了她出门!”   秋叶闻言立马笑着劝解:“夫人,您就别再生气了,少夫人想必是知错了所以一回来就来跟您服软的,您也该大度点接下来,不然公子夹在中间多为难呀?”   想到窝囊废一样的儿子,封夫人更是生气了,冷着脸放下手中的笔哼一声:“这个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东西,都被那个苏玉容打成那个样子了,居然还不生气,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眼下那个不懂事的回来,不过请个安他还要跟过来,生怕我吃了苏玉容,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他好!”   说着,还是不愿意儿子在外等太久,起身出去了。   封夫人出来的时候,就见儿子儿媳坐在下首喝茶,两人的座位挨着,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表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坐下之后就冷着脸端着架子不吭声了。   苏玉容连眼皮都不抬,就一身冷意的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   封于修……看着母亲冷脸,看着媳妇儿沉默,还能怎么滴?   这夹板气他不受是不行的,就厚着脸皮,盯着满脸的抓痕冲封夫人笑笑:“母亲,我带着玉容来跟您请安了。”   封夫人看着那边端坐的苏玉容一脸高傲的样子是气的牙疼,请安?看看那样子是来请安的?是来认错的?坐在那里跟这明园的主人一样,傲气的很呢!   封夫人冷哼一声:“我怎么看不出来,有些人是来跟我请安的,还是来故意气我的!”   封于修尴尬一笑,听着母亲满含怒火的话,转过来轻轻拿手戳了一下苏玉容。   苏玉容这才缓缓抬起眼皮,从椅子里站起来,冲封夫人行礼:“儿媳见过母亲,这几日儿媳不在家中,母亲身子可安好?”   一句话,就这么一句话,封夫人气的差点拍桌子!   她恨的是牙痒痒,这个苏玉容什么意思?居然主动提及这几日的事情,难道她不知道这几日京中的传言都成什么样了吗?她封家,她儿子因为她的骄纵刁蛮,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她能好吗?没被气死都是命大!   封于修眼看着苏玉容要挑事,急忙的看着母亲,笑容微抽:“母亲,您别生气,玉容其实已经知道错了,在家里住了几日她已经反省过了,跟我认错了的。而且为了请母亲原谅,她回来还特意给母亲准备了礼物,还请,母亲大人有大量,不要再同她计较了。”   封夫人见儿子护着这个女人,更是心口疼,实在是无法忍耐了,一把将手边的茶盏摔在地上:“封于修!她自己没长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吗?为何要你来替她解释?”   封于修看着地上的茶盏碎片,眉头微抽,头疼的看着苏玉容,拿手戳戳她手臂:“你没忘来之前我说过的话吧?”   苏玉容闻言,狠狠瞪他一眼,将落在脚边的瓷片踢开之后,这才抬眸看着气到冒火的老太婆说:“都是儿媳不好惹母亲生气了,以后儿媳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尽管斥责,儿媳绝无二话。但此刻还是请母亲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划不来。”   这话啊,明着是道歉示好,可是暗里呢,却是在告诉封夫人,我知道我不对,我能听你教训我,可愿不愿意改正就看我的心情,你受得了就忍着,受不了你就气着,反正,你儿子我就是打了,你能把我如何?   封夫人看着苏玉容那个趾高气昂,不知悔改的样子,气的上不来气,颤抖着手指着苏玉容,语无伦次:“你……你简直……你……”   封于修见母亲被气成了这样,无奈的看了苏玉容一眼,急忙过去安抚封夫人:“母亲别生气,都是我不好……”   苏玉容是懒得在这里看他们母慈子孝了,翻个白眼不客气的转过身,提着裙摆就走了。   这个拽的二五八万,一副你老太婆能耐我如何的样子,更是将封夫人气的要吐血,狠狠一拍桌子哭了起来:“封于修!你要是还想让你娘多活几天,就去把她给我休了!”   封于修顿时皱眉,语气低沉带着一丝不悦:“母亲!”   而刚刚踏出屋门的苏玉容一听这个话,顿时喜滋滋的转身又回来了,直接坐在了椅子里,看着老太婆笑:“既然婆母这般看不惯我,那正好,咱们也是想一块儿了,您赶紧的让您儿子写了和离书来,我好签了字走人,这样您以后也就不用看着我生气了!”   封夫人气的胸前一鼓一鼓的,指着苏玉容的手抖的像筛子:“你这个……你这个……”老太婆词穷,憋了半天硬是骂不出来。   封于修见今日这是闹大了,肚子里也是一团邪火,给秋叶使个眼色,便转过身一把将苏玉容拽起来:“苏玉容,你简直得寸进尺!今儿我要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还真是要上天了!”说着,满身愤怒的将苏玉容拉走了。   封夫人见此,气的抬手打碎了花瓶,咬牙切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要不然怎么会娶了这么一个冤孽进门!”   秋叶劝着:“夫人,您真的别管他们的事儿了,奴婢算是看出来了,公子对少夫人,可真是掏心窝了!”   封夫人闻言眼圈瞬间红了,委屈的不得了:“我的儿子,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被一个女人按着打,脸皮都丢尽了,可还这么掏心窝子的护着,他难道看不出来那苏玉容就是个没良心的?他这般掏心窝,都是喂了狗呀!”   封于修满肚子邪火的拽着苏玉容出了明园的门,苏玉容就狠狠的将他的手甩开了,斜眼冷讽的看着他:“既然这么生气我气着你娘了,干脆你就一纸和离书甩给我,以后不就没人气你娘了!”   封于修见她无时无刻的找机会闹着和离,瞪她一眼冷哼一声:“就你如今的名声,就算和离了也没人娶你!”   苏玉容闻言正想说什么,他却一甩袖子转身走了,回去劝慰他老娘去了,她烦躁的叹口气,提着裙摆回玉园。   苏玉容带着阿瑜回来后刚坐下,阿云就进来了,看着她躺在榻上闭眼眯着,阿云就拉着阿瑜出去小声说话:“怎么样?夫人原谅小姐了吗?”   阿瑜都快哭了,哭丧着脸摇摇头,万般无奈的叹口气:“还原谅呢,咱们小姐差点没把夫人气的翻了白眼晕过去!”   “啊?”阿云也无奈了,想了想最后还是认命的摆手:“算了算了,以后也别劝小姐去请安了,去了也是要闹事。”   阿瑜叹口气满面愁容的看着里间的方向,小声嘀咕着:“看小姐的样子,是真的不打算和姑爷好好过下去了……”   “哎,真不知道现在小姐一天天的心里都在想什么,姑爷人品够好的了……”   晚饭后,封于修没来,苏玉容叫人关了玉园的门,这才洗洗歇下。   躺在床上,她满脸忧愁。   如今封于修不肯和离,家里爹也不许她胡闹,她就等于陷入了死局。   如今回到封家,依照封于修的无赖程度,怕是明晚就要歇在自己房里,所以她真的很头疼,想来想去,觉得自己除了去庄子上,真的没别的方法能躲着封于修这个狗皮膏药了。   可似乎封于修猜到了她还想跑,所以一大早天刚微微亮,就来到了玉园,在苏玉容还没起床的时候,就悄悄进了房间。   苏玉容正睡的香,丝毫没有察觉,身边多了一个无耻的男人。   封于修脱了鞋,和衣躺在她身边,双眼含笑静静的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心里软软的。   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安静的看过她睡觉的样子,睡着的她,真安静,真温柔,真好看……   看着看着,目光落在苏玉容粉粉的红唇上,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头轻轻亲了一下。 第43章   这么一来,苏玉容醒了。   迷糊着睁开眼就看见近在眼前的一张讨厌的脸,他在亲自己!   回过神来的苏玉容二话不说,巴掌就呼了过去,封于修没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啪!   封于修被推开了,捂着半张脸吸着气看着怒目而视的苏玉容哼哼:“大早上起来火气这么大,不就亲你一下吗。”   苏玉容气的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对于这个男人无耻之举的痛恨,一个巴掌甩完看着封于修捂着脸那个贱兮兮埋怨大样子,实在气不过又抬起手朝他另一边脸甩去!   可瞬间,手腕就被封于修捉住了,他横眉竖眼的瞪着她:“苏玉容,我惯着你了是吧?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我?我是你丈夫知不知道?”   “滚开!”苏玉容一把甩开他,就急忙从床上下来,穿着一身浅青色的寝衣距离封于修远远的站着,手里拎着花瓶虎视眈眈。   封于修揉揉脸,看着她那个看着自己,像是看着老虎一样的害怕,无奈的叹口气,干脆躺在了她的床上,悠悠道:“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还认不清咱们已经是夫妻的事实?”   说着,他支着头,眼神幽深认真的看着她:“苏玉容,自从成婚以来,你一日都不肯消停,日日同我闹,张口闭口都是想要我跟你和离,我就奇怪了,你为什么那么想和离?我是相貌不好,还是人品不行,又或者……你在嫁给我之前,就心有所属,所以才天天巴着与我和离后,再去嫁别人?”   看着他那一本正经分析的样子,苏玉容深吸一口气,才控制住了将鸡毛掸子砸他脸上的冲动,这个狗男人,居然敢污蔑她的名声!不过转眼的功夫,她脑子里就灵光一现……   封于修心里笑嘻嘻,脸上惨兮兮,在床上也躺不下去了,就站起身走近苏玉容,直到鸡毛掸子顶住他胸膛,他才停下来,蹙眉认真的看着她:“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苏玉容冷冷的看着他,轻哼一声:“是又如何?”   封于修眼瞳微微眯起来,生气的样子像是一头被黑暗笼罩的狮子,那双深邃的眼像是黑洞一样看不见底。   他假装生气,一把将苏玉容手里毫无用处的鸡毛掸子夺过去扔的远远的,伸手一把将她的身体禁锢在自己的怀中,大掌强有力的按着她的腰身,让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   玉容怕极了,突然后悔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激怒他,这样对自己完全没有好处!腰上灼热的温度,胸前坚硬的触感,让她此刻紧张的心脏砰砰直跳,眼神里满是慌乱:“你放开我!”   封于修看着她害怕的样子,心里舒服的很,表情却阴沉沉的:“那个人是谁?”   苏玉容无法回答,也不敢再激怒他,就沉默不语,试图挣扎脱离他的怀抱控制。   “不说?”封于修深深的吸一口气,一把将她抱起来,身姿一个旋转,将她按在软榻上,大手一下就扯掉她单薄寝衣的腰带,大手瞬间触及她腰间的肌肤,语气充满威胁:“确定不说?”   苏玉容猛然按住他的手,双眼因为惊吓而通红,使劲的摇头:“你误会了,没有那个人!”   封于修低下头,将脸埋在她肩膀处,在苏玉容看不到的地方满脸都堆着笑,片刻后在抬眸看着她,笑容已经隐藏,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脸:“苏玉容,你小打小闹我都可以让着你,容着你。可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乱说的好,我会当真,也会生气。当我生气的时候,会对你做出什么你不愿意的事,那可就不一定了!”   说罢,大手还在她腰间狠狠的掐了一把,看着苏玉容吓得快哭了,这才翻身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苏玉容看他生气走了,这才彻底松懈下来,大口的喘息着,这个男人太危险了!得想办法,远离他才是,不然早晚有一天会……   封于修双手背在身后,走出了玉园大门,回到前院坐下,想到放才苏玉容吓的脸色苍白的样子,无奈的苦笑:“苏玉容,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简直软硬不吃,再这么下去,她早晚会察觉自己也重生的事情……   他知道苏玉容心里有恨,所以才不不愿意在重新活过来后,认命的和他过日子。   他也知道那些恨,那些厌恶是在她心里扎了根的,别说一时半会,就是五年十年,她也不一定会淡忘一丝一毫,可是……一想到和离这两个字,他心里就难受。   他不想和离。   什么时候不讨厌她的,他想不起来,但是现在,他确定自己可以用一生来偿还前世对她的亏欠。   虽然,她并不需要。   但是,他不想放手。   所以再等等,再等等,万一她能妥协呢……   早饭时,苏玉容心情不好,吃不下去,喝了两口粥就恹恹的进屋躺着了,不说话也不动,像是没了灵魂只剩下一句躯壳的木偶。   阿瑜端了茶进来坐下,想说点什么,看着她那个生无可恋的样子,最终什么也没说,准备离开让她一个人好好静静的时候,苏玉容开口了:“阿瑜,收拾东西,准备去庄子上住。”   阿瑜想了想,没劝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又过了没多久,阿云慌慌张张的进来说:“小姐,大小姐回来了,现在正在明园,派了小丫头过来请您过去说话呢,您起来换身衣裳过去吧?”   封玉兰,封于修的嫡亲大姐,苏玉容想起她来也只有心烦不喜,这个大姑姐嫁给唐大学士家的次子唐松林,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亲事。   可是她性子也是个任性讨嫌的,也不得夫君喜欢,成婚不过四五年,夫君就纳了一堆的小妾进门,偏偏她还没她母亲那样的胆子和手段收拾那些小妾,硬是眼睁睁看着小妾们给她生了一堆的庶子女却无可奈何。   前世为了夫君纳妾,小妾争宠之事,没少回来跟老太婆哭,更没少因为她和封于修不和而奚落她,更是在她生下青青后,嘲讽她是生不出儿子的废物。   苏玉容一想到她就烦的皱眉,自然是拒绝:“不去。”   去了也是被她嘲讽,弄不好又要吵架,她今儿累了,不想折腾了,赶紧的去庄子上才是正经,才不要和乱七八糟的人浪费时间。   阿云无奈,只能借口她身子不爽,给推拒了。   但是苏玉容知道,封玉兰这次回来除了是来看老太婆之外,一定也是要来以大姐的身份教训自己一番的,毕竟她抓花了封于修的脸,让她弟弟在京城丢人了,连着她这个做姐姐的,估计在婆家也没少被人明嘲暗讽弟妹是个母老虎什么的,所以封玉兰心中一定有气,想要撒在她身上。   苏玉容这么一想,也躺不下去了,招呼了阿瑜快点收拾,让阿云也去准备马车,在封玉兰冷着脸到了玉园之前,先一步跑出府了。   封玉兰一身紫色,资容艳丽发饰华贵,带着封于修来到玉园,听小丫头说苏玉容先一步出府了,顿时就气炸了,回头就冲封于修发火:“这个苏玉容也太嚣张了吧?成婚几日不敬婆母,殴打夫君,私自离家,她做的每件事都不曾将我封家人放在眼里,这样的女人,就该休了她!要不然早晚有一天,母亲要被她气坏了!”   封于修摸摸鼻子,表情不痛不痒:“大姐别生气,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当面给你赔罪!”   “得了吧你!老老实实的呆着,跟我去见母亲!”   封于修闻言,只得生无可恋的跟上,这个大姐,自己家的事儿都摆不平,非要回来瞎掺合,苏玉容好不容易回来住下了,这下又被她吓跑了,在想让她乖乖回来,怕是就不容易了!   封于修这一日,被母亲和姐姐两人轮番上阵的训斥,一天下来皮都脱了三层,回到玉园躺在苏玉容床上的时候,身体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疲惫。   床上很软,还带着她的香味,可是却没有了她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金为在外边敲门:“公子,该用饭了。”   封于修才睁开眼,魂不守舍的坐起来,却没着急出去,而是在这屋里转了一圈,亲自又收拾了不少苏玉容的衣裳和首饰,这才出去嘱咐金为:“明日一早,你亲自将少夫人的东西送去庄子上,告诉少夫人安心在那儿住着,母亲这边有我安抚。”   金为点点头,看着公子疲惫的样子心疼不已,他们公子也算是好男人了,为何少夫人就是不肯好好过日子呢?哎……   走到了饭厅,看着桌上的丰盛的饭菜,封于修又交代道:“庄子上厨娘手艺不一定好,你派个机灵一点的,每日里在城里买些好吃的给少夫人送去,省的她在那儿吃不好。”   “小的知道了。”   第二日苏玉容收到了金为送来的衣裳等物和传来的话,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心烦意乱,封于修越来越纵容自己了……   过了七日后,封于修轮休,一人骑着马喜滋滋的来了庄子上,他到这里找了一圈才找到苏玉容,远远就见她一身淡黄色裙子坐在日光照映下波光粼粼的河边,看着一个小伙子手里拿着什么跟她说着话,她笑容明艳,语声清丽。   他唇角的笑容,便慢慢收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猪吃醋了。   作者:你没资格吃醋!   男猪:亲娘!求你了,别让我掉马! 第44章   在他的记忆里面,苏玉容是没有对他这样灿烂,毫无结缔的笑过的。   前世,他们两个最和平的相处,也就是新婚的头三天,后来她所有的笑容几乎都是关于别人。   现在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像是一根针在狠狠的扎着,因为他明白,苏玉容除了和自己在一起不开心之外,她和谁在一起都会开心。   这个认知让他感觉到心酸又愧疚,无奈又惘然,可是跟她和离?   他不想……   苏玉容正看着小豆子捞上来的鱼虾小螃蟹,开心的笑容毫无保留,跟阿瑜说:“阿瑜,回头把这些小虾米清理一下,晚上炸了吃。”   阿瑜点点头,有些怕怕的将小虾米里头的小泥鳅捏出来,像是被咬到了一样的扔进一旁的小桶里。   苏玉容见她这样胆小,正要笑着说什么,感觉阳光被什么遮挡住了,抬头那么一看,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下。   小豆子看着封于修眼神片刻的疑惑之后,变为了然,又低下头去捞虾米。   封于修看着她眼底的笑容渐渐消失,心底微痛,唇角的笑也含着几分苦涩,但转瞬这些情绪便都隐藏不见,他抬手戳戳苏玉容圆润的额头,低声一笑:“看样子你在这里住的很开心?”   苏玉容懒得搭理他,侧过脸来不看他,刚才的好心情也瞬间被破坏的毫无踪迹。   封于修却也不觉得尴尬,拉过干脆就席地坐在了草坪上,侧眼含笑看着苏玉容,又问:“见到我很不开心?”   苏玉容烦躁的翻个白眼,紧抿双唇不开口,提着裙摆起身就走。   刚刚坐下的封于修见此,只能无奈一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笑笑跟上去,临走时给了阿瑜一个别跟过来的眼神,阿瑜紧蹙眉头,犹豫了一下还真是没有跟过去。   苏玉容走回所住的院子里,也不进屋,直接躺在了院中树下的摇椅上,正是黄昏前最舒服的时刻,她躺在斑驳的树影下,看着枝头上的鸟儿自由自在的想飞就飞,想落就落,心里羡慕极了,恨不得自己变成那只鸟儿,就能脱离这个男人了。   封于修走近他,高大的身影立在她身边,遮挡住了一丝阳光,双眼含笑的深深看着她,那眼神,让苏玉容分外烦躁,只能抬手遮住眼帘,“走开。”   他低沉一笑,拉过一边的凳子坐了下来,笑吟吟的看着她:“几日不见,你好像瘦了。”   苏玉容不想搭理这个没话找话的人,微微侧过身子,她在这里住的舒服的很,每天吃了就睡,睡够了就起来玩,还有他每天让人从京城送来的各种吃的,日子别提多舒坦了,指不定都胖了哪里会瘦。   封于修见她被对着自己,温柔的笑笑,抬手去戳她腰间,“苏玉容,我是第一次来你的庄子做客,作为主人,你就不招待我去四周转一转?”   腰间被狗爪子戳了一下,苏玉容也没法躺下去了,直起身子瞪他一眼,转身进屋,不等他追上来就关紧了门。   屋子里略微有些暗,她又关了窗,一个人窝在床上抱着枕头,双眼无神的看着桌上的花瓶。   封于修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无奈的叹口气,只能转身回到院中,躺在方才苏玉容躺着的摇椅上,目光惘然的看着斑驳摇曳的繁盛树叶。   苏玉容,什么时候你才能好好和我过日子?   一年?五年?十年?   路漫漫其修远兮,反正他不会放弃。   这一晚苏玉容防贼一样拉着阿瑜在房间里陪着自己,封于修就没能来搅和,一夜倒也睡的安稳。   一早封于修进来的时候,苏玉容还在睡,他轻手轻脚的进了她的屋子,坐在床边看着她睡颜,心里暖暖的,就算做不了什么,能看着她这样安静,也挺好的。   苏玉容做过老太太,是个觉浅的人,封于修坐下不过片刻她就醒了,睁开那双迷糊的眼看到眼前的人,没好气的翻个白眼,转过身子继续睡,封于修却笑笑,俯下身就亲了一口她的脸蛋:“起来了,懒猫。”   苏玉容本来还不想起来,被亲了这一下不起来都不行了,气的心窝疼,折起身子就拿拳头捶他:“滚开!烦死了!”无耻的男人!   封于修被砸了两拳,反而美滋滋的,这才起身站在一旁,挑眉说:“赶紧起来收拾一下东西回城,你大哥要去放去外地做考官了,你得回去送送吧?”   苏玉容本来见他不走,还以为他想不要脸的留在这里看自己换衣服,一听大哥要去外地,顿时眉头紧促:“那你昨天来的时候怎么不说?”   天天想着怎么和离,大哥的事儿她都想不起来了!   封于修顿时狡诈的笑笑:“我不是想着也不着急,就干脆在这里留一晚陪陪你的。”   苏玉容冲他狠狠翻个白眼,这个狗男人,简直无耻之尤!   “阿瑜,进来。”   片刻后阿瑜进来,苏玉容要换衣梳洗,看着双手环胸不肯出去的男人,狠狠剜了几眼,人家却跟没事人一样的干脆坐下了,气的苏玉容牙齿咯吱咯吱响,却无可奈何。   早饭后启程,东西没有收拾多少,苏玉容打算送了大哥,隔几天再回来住。   一路上,苏玉容和两个丫头在马车里,他骑着马在外头。   回到城里还不到午时,马车到了家门口不远处的时候,苏玉容让阿瑜给她梳理乱了的发丝,整理完毕之后,他站在马车外笑吟吟的看着她。   苏玉容皱眉看着他:“你回去吧,别再这里碍眼!”   封于修却笑笑,向她伸出手:“我陪你进去,好一阵没来给岳父请安了,正好进去看看他老人家。”   苏玉容见赶不走这个男人,也没法了,总不能不回家吧,只能下了马车往前走,封于修跟在她身侧,一张脸上表情如沐春风。   两人还不到苏父的院落,休沐在家的苏长禄就得到了消息,先一步过去等着了,见到妹妹和妹夫一同过来时,还挺开心他们小夫妻似乎近来相处不错,可是人走近了,看见妹妹板着的一张脸,他脑仁儿顿时疼了起来。   “大哥,爹呢?”苏玉容上前,扯出一抹牵强的笑。   苏长禄指指后面,无奈说:“后头带着文扬玩儿呢。”   苏玉容一听,笑容温暖了些,提着裙摆往后面去了。   封于修看着她离开的脚步刚要跟上,被大舅哥拦住了说话。   苏父如今六十出头,精神状态很好,在家里就哄着重孙子玩玩,日子过的惬意的很,苏玉容过来小花园的时候,苏父见到她高兴的笑笑,他不知道苏玉容搬去庄子住的事情,封于修将消息封锁的很好,封夫人也怕儿媳出走的事情传出去,引出难听的风言风语,所以一直替苏玉容瞒着。   “玉容,这阵子在婆家如何?没有再任性了吧?”   苏玉容撅着嘴,根本没胆子让父亲知道她在庄子上住的事情,就点了点头糊弄过去:“挺好的,父亲放心吧。”   说着,弯腰将文扬抱在怀里,看着小时候面团一样的文扬,心里的那些不开心也淡化了些:“文扬,跟小姑奶奶说说,你手里拿的什么呀?”   快三岁的文扬说话很清楚了,手里拿着父亲给他雕刻的小木和尚,得意的炫耀:“这是小和尚,姑奶奶你看,小和尚是光头,没头发的!”   “嗯,姑奶奶看到了,光头真好玩对不对?”   “对!”   苏父笑眯眯的看着精神状态尚好的女儿,又问:“你一个人回来的?”   “封于修在外面跟我大哥说话呢。”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跟大哥说些什么不该说的……正想着出去看看的时候,苏长禄带着封于修过来了,丫鬟已经在花园中的石桌上摆上了热茶。   封于修立即给岳父见礼,苏父对于这个女婿很是喜欢,拉着他坐下来开始下棋,时不时的谈论朝中之事,苏玉容不想听这些就抱着文扬准备回后院,苏长禄见她要回后院不禁嘱咐道:“叫你大嫂去一下厨房,敦促饭菜做好点。”   “知道了!”   午饭时苏父父子和封于修在前院喝酒,苏玉容和两位嫂嫂和孩子们在后院用饭,吃过饭喝茶时候,阿瑜过来跟她说封于修喝多了,大哥让人将他送去了她的闺房休息……她顿时翻个白眼,大哥真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让他们好好培养感情。   在大嫂这里坐了小半天,她算着封于修也该醒酒了,这才带着阿瑜和阿云回到自己的闺房里。   阿瑜和阿云直接就识相的没有跟进去,苏玉容进了房间之后,封于修还在睡,四仰八叉的躺在她的床上,将她好看的被子弄的一团乱,她烦躁嫌弃的看了一眼,走到窗口将花瓶里早就干枯的花枝抽出来一条,走到床前,二话不说就抽在他脸上,毫不留情!   瞬间封于修的脸上就多了一条显眼的红痕!   封于修也醒了,脸上被抽的火辣辣的疼,迷蒙着睁开眼就见苏玉容冷着脸,手里拿着枯枝,他癔症了一下才揉揉眼折起身子:“怎么了?”   “你该走了!”   封于修愣怔了片刻,长长的出一口气,伸伸懒腰这才站起来,走到苏玉容面前,看着她防备的眼神低沉一笑:“瞧你吓的,这是你家,我还能在你家里,对你做什么不成?”   说着伸手将她手里的枯枝抽出来扔的远远的,问:“你大哥过两天才走,你要不先跟我回去?”   苏玉容冷笑,跟你回去做什么?跟你回去好羊入虎口吗?   转过身,坐在窗口目光凉凉的看着他:“我不跟你走,你走你自己的。”   “你不送送我?”   “送你去阴间,你去不去?”   “哈哈……”封于修开怀一笑,迈着步子过来,弯腰凑近她向后靠的面容,一脸坏笑:“只要你下得了手,去阴间又何妨?”   语毕,迅速的亲她一口,在苏玉容拔出愤怒拔出金簪的那一霎那,他一个闪身退后几步,潇洒的大笑着迈开脚步:“我走了,过几日你大哥出发,我再来接你!”   “你去死!”手里的金簪,瞬间被她砸在地上,好看的镂空蝴蝶翅膀也被摔扁了,苏玉容心中的怒火却是腾腾而起。   目前的情况,和这个男人的态度,想要和离是不可能的,她陷在这个泥沼里,无论如何都不能自救,这个令她痛苦又无奈的事实,她要如何才能摆脱?   看来,不用点极端的办法,是不行了!   封于修离开有大概半个时辰的时候,阿瑜进来笑眯眯的说:“大小姐,静妍小姐过来了。”   苏玉容闻言立马收起心烦意乱的情绪,二哥的小女儿静妍已经开心的走了进来:“小姑姑,我新绣好了扇面,你来帮我看看配色合不合适。”   “好,拿来给我看看你绣艺精进了几分……”   封于修回到家中,封夫人就叫人将他叫了过去,看着他依旧是一个人回来,已经气的不想说话了,只说了一句:“咱们家这不是娶了媳妇儿,是娶了一个小祖宗回来!”   封于修无奈只能哄着母亲,说了一大箩筐的好话,才得以解脱,回到玉园看着空落落的婚床,眸光深远:苏玉容,不管你需要多久才能释怀,哪怕是一辈子,我都可以等你……   苏玉容在家里住了四五天,大哥要去外地的东西也收拾妥当,也要和同僚一起出发了,这一日一大早,苏玉容就起来了,和大嫂一起开始清点行李,这时外面丫头传话,封于修来了。   她眉头微蹙,点了点头没有理会,前院有二哥在招呼,不用她操心。   大哥只是外放去做考官,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回来,还有各地官员一路照顾,家里人不是太过担心,吃过早饭后,一家人就一同送了大哥出去。   封于修站在二哥身边,在女眷过来的时候,目光直接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低垂着眼眸,感觉到了目光,却只当什么也没察觉,看都不看他一眼,大嫂轻轻的戳她一下,小声说:“你看看妹夫,对咱们家的事儿挺上心的呢,一早就来送你大哥呢!”   苏玉容扁扁嘴:“大嫂别逗我了,赶紧去跟大哥说说话吧……”   话刚说完,苏大嫂笑笑还没来得及走过去,苏长禄就过来了,看了看妻子小声说了两句话,目光最后落在苏玉容脸上:“好妹妹,大哥这一去就是几个月,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你切记莫要再任性妄为了,我这一走,你要是再犯了错被父亲训斥,你二哥是护不住你的,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苏玉容无奈至极的笑:“大哥,你就放心吧,有大嫂盯着我呢!”   苏长禄闻言也笑了,不再说什么,在家人的瞩目下上了远行的马车。   送完大舅哥,封于修还来不及过来跟苏玉容说句话,就被二舅哥拉走说话了,一直到了用完午饭要午休时,才有机会去苏玉容的院子里见她。   苏玉容吃了饭也要回来睡一会儿,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进来了,动静虽然不大,可是苏玉容依旧是察觉了,睁开了眼坐了起来,冷冷的盯着他:“出去!”   封于修打定了脸皮不出去,要留在这里休息,他不想和二舅哥下棋喝茶谈论朝中局势了,反正康王即位不会变,两家在朝中蒸蒸日上的形势也不会变,他目前最重要的是,哄好苏玉容!   “我喝了点酒,上头了,晕乎乎的,想躺一会儿……”他说着,到了床前作势要躺下:“容容,把你的床让给我一半行不行?”   “再不走我对你不客气了!”苏玉容说着,身子僵直了,看着他的目光也越发阴沉!   封于修却不以为然的笑笑,她也就是打他几巴掌的事儿,他受得了,这么想着就要顺势躺下,可瞬间,苏玉容背在身后的手就攥着一把尖利的匕首,冲他的手臂划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推荐我一个好姐妹的文文,她的书名叫《夫君罢官以后》   (捂脸)书名是不是特别熟悉?   哈哈哈哈,没错,就当这是我的姐妹篇,感兴趣的可以去看一下。 第45章   “苏……”不过是瞬间,封于修的手臂就被匕首划伤了,黑色的衣裳被划开了口子,鲜红的血浸湿了衣裳,疼痛让他神情沉着了下来,目光复杂的看着苏玉容:“你来真的呀……”   苏玉容将沾血的匕首横在身前,眼神坚韧:“我说过,离我远点,不是再跟你玩笑!若是不想以后再挨刀子,你最好跟我和离!”   “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真有一天,亲手送你去阴间!”   封于修的神情冷了下来,一双深邃的眼里,浮浮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情绪,像是生气,像是忍耐,又像是无奈。   他真的是无奈,苏玉容都对自己动刀了,这证明她真的被逼急了,而且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不但不想妥协,反而和离之心更甚了……   今日她敢动刀,她日更过分的事情她也可能做出来,所以,这一刻他是真困惑,自己强行将她困在身边,真的对吗?真的好吗?   自己想要补偿的那一切,她根本不屑要啊……她不屑的,她只想自由……   苏玉容看着他的目光,好看的红唇紧抿着,匕首并未放下,心中疑惑,他为何不发怒?她猜到他午后要来的,故意放了匕首在枕头底下,故意伤了他,就想让他在家里闹起来,最好是愤怒的打了自己,这样爹看到他们私下里相处都动了刀子,自然会认真考虑和离的事情了。   而且在自己家里闹,丑事也传不出去,可是封于修,他不疼吗?他为何不生气?这样好的陷阱,他居然不肯钻!   苏玉容想不通,但实在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狠狠心,咬着牙就要再去伤他,他却闪身退后了!   封于修怎么会猜不透苏玉容心里的打算,捂着伤口往后退了两步,认真的看着她,开始胡诌:“苏玉容,我真是太惯着你了!你平日里扇我巴掌也就算了,我皮糙肉厚的忍忍你无妨,可是今日我不过是想躺在你身边,你就跟我动刀?”   “那如果某天我要跟你生孩子,你是不是还会阉了我?”   “我还真会!”所以你最好赶紧跟我和离!   封于修好像很疼,紧紧的蹙着眉头,捂着伤口的位置不让血流的太多,狠狠的瞪了苏玉容一眼愤怒的咬牙:“苏玉容,你真够狠的!不过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跟你和离,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不过是些小伤,我还受得住!”   说罢,他转身出去了,小声的叫了阿瑜:“你们家小姐拿刀伤了我。”   “什么?”阿瑜吓死了,认真一看果然姑爷的黑衣裳都被血浸湿了!小姐疯了吗?这传出去就是谋杀亲夫呀!   “小声点!你想让岳父知道收拾她吗?”封于修看着阿瑜头摇的拨浪鼓一样,小声嘱咐:“你去看紧她,不许她出院子,准备一下回府,我去包扎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不能让她主动去岳父那边‘认罪’,岳父为人虽然顽固却很谨慎,如果看到女儿拿了刀,伤了夫婿,和离之心如此坚固,一定会担心事情闹的不可开交,两家结仇,继而同意和离的。   不过想来苏玉容也不敢在大哥刚离家,就去主动气岳父,但安全起见还是得让阿瑜盯着她。   “奴婢知道了,会好好看着小姐的。”阿瑜说着,就进了屋。   封于修这才出去,叫阿云找了包扎的东西过来,随便的包了一下,又让阿云去借了一件外袍,说是弄脏了,省的一会儿离开时被舅哥看出端倪。   苏玉容这边,将匕首擦干净,直接放在了身上,她决定以后就将匕首留在身边,只要等于修敢过来动手脚,她就戳他,就不信他能一直忍着!   但是虽然想和离,她也不敢主动去爹面前讲她划伤封于修的事情,毕竟老头子年纪大了,禁不住她这样顽劣刁蛮的闹事,万一气坏了自己后悔也来不及。而且爹那个老顽固,一看是自己主动闹事出来,别说同意和离的事情了,一定会气到头晕狠狠打自己一顿,再亲自去封家赔礼道歉的!   封于修又回来的时候,换了一件并不是很合体的外袍,苏玉容一看就知道那是二哥的,冷哼一声别过脸不说话。   封于修看着她袖口的位置不对劲,知道匕首藏在里头,心里顿时无奈的直摇头,“苏玉容,走了,该回去了。”   这一次苏玉容没有挣扎,乖乖的起来了,因为父亲绝对不会允许她继续在家里住着的,先跟他回封家,闹一闹,气一气老太婆后,再去庄子上,这样积年累月下去,封老太婆一定憋不住,要主动提和离的。   二哥苏长福笑眯眯的看着小两口上车,觉得他们感情看起来似乎一天比一天好了,将大哥的嘱咐往脑后抛了抛……   马车上,封于修一直皱着眉头,苏玉容懒得看他,一直低着头翻书。   封于修无奈的含笑看她两眼,说:“你离家这么久,回去也该先去给母亲请安,行吗?”   “嗯。”   苏玉容居然同意了?   封于修愣怔了片刻,还以为要费很多功夫才能让她同意呢,她却同意的这么干脆……有点诡异……   但是他也不傻,片刻功夫就头疼的抚着眉心,今儿估计母亲又要生气,自己又要遭殃了!可是不带她去请安,母亲一定更生气……真是左右为难。   到了封家后,两人下了马车,就直接去明园请安了。   封夫人正在院子里侍弄她那些娇养的花草,听到秋叶的传话并不意外,一早儿子就巴巴的去了苏家送苏家老大,自然是要将那个讨人厌的苏玉容带回来的,闻言就没好气的嗯了一声:“来就来吧,也不必备茶来,估计人家也不喝。”   秋叶闻言苦笑:“夫人,就算少夫人不喝,公子也要喝呀?”   封夫人顿时就生气了:“他喝什么喝?渴死他算了!一个大男人,一天到晚的追着女人转,整个窝囊废样子,看见他就烦!”   秋叶也不敢说什么了,但还是去叫丫鬟备茶了,万一少夫人这一回态度好,能好好和夫人认错呢?   封夫人一身暗红色衣裙,严肃冷淡的坐在主位上,看着并肩走进来的儿子儿媳,心里冷冷的哼一声:没规矩的死丫头,居然和夫君比肩并行,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去她进门!   封于修看着母亲那个眼神就头疼,扭头看看苏玉容也是一副傲气十足的样子……这俩女人,都是冷傲的性子,都是那种逼不得已不肯低头的性子,瞧瞧现在这架势,活像要打起来!   这和事佬,这辈子,他是跑不脱了!   “母亲,我带着容容来跟您请安了。”封于修说着,目光看向苏玉容:求你了,乖乖请个安,咱们就回去。   苏玉容将他的眼神当成屁,看着封老太婆那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耐烦的很,上前一步行礼:“儿媳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了,进来一段日子儿媳不在家,母亲身子可好?”   封老夫人终究是忍不住怒气,冷哼一声:“好不好的又如何?反正你又不在家,就算是我病的快死了,怕是也看不见你端茶递药的时候!”   封于修眉头一挑,眨眨眼,深呼吸一口气,好吧,又吵起来了!   苏玉容闻言冷冷一笑:“看母亲说话这般中气十足,想来身子是无碍的,活个百岁不成问题,既如此儿媳也就放心了,这就回玉园了,毕竟太久没回来,屋子里怕是都落了灰,得看着小丫头们打理才是!”   说着,福个身,不等封老太婆有所反应,就转身而去,气的封夫人是指甲都要扣断了,气的眼圈红了,一个茶盏摔在了封于修脚下,大吼道:“封于修!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我让她走了吗?”   封于修头疼不已,立即去安抚母亲:“母亲别生气,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你敢教训人家吗?这个苏玉容私自离家住在外面不回来,你连声都不敢吭,难道你就不怕她住在外面私会情郎,红杏出墙给你戴绿帽子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没种的儿子!真是气死我了!”   封于修劝着母亲,心里却是讪讪,上辈子他多有种,吵架了从来都不肯和苏玉容服软,相互讨厌了几十年,这辈子,他没种就没种,怂包就怂包,他只要苏玉容能留在身边,他做什么都可以。   苏玉容回到了玉园,和老太婆吵了一架后神清气爽,心情也好了点,看着阿瑜和阿云安置好了床铺,打理了屋子,这才坐下来喝杯茶,嘱咐她们:“告诉厨房,我今晚要喝鱼汤。”   “知道了小姐。”阿云说着,看了看阿瑜,犹豫着开口了,问:“小姐,您今日伤了姑爷,终究不对,要不要奴婢……以您的名义去给姑爷送药过去……”   “管他去死!”苏玉容放下茶盏,看着两个丫头笑笑:“要是不想你们小姐以后落的一个谋杀亲夫的名声,以后他再来我屋里的时候,你们就给我拦着点,省的那一日我这刀子不长眼,戳进他心窝里去!”   阿瑜和阿云闻言吓的脸都变了:“小姐,您别吓奴婢们了……”   苏玉容笑笑,冲她们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俩也去收拾自个儿房间吧,肯定一堆灰。”   封于修天黑后才得以解脱母亲的埋怨和责备回到了前院,回屋后脱下了衣裳,看了看手臂的伤口,没有及时好好的处理,伤口都泛白了。   金为进来的时候,看见他手臂上的伤吓了一大跳:“公子,您怎么受伤了?”说着赶紧去拿药。   封于修将酒倒在伤口上,疼的他龇牙咧嘴,咬着牙挤出来几个字:“这伤,少夫人赏我的。”说着,抬眸盯着金为:“嘴巴闭紧点,别让我母亲知道,不然揭了你的皮!”   “小的知道了,一定死死瞒住夫人那边。”   金为满心的惊恐,天啊,少夫人居然对公子动刀子,胆子也太大了!想着,又小心翼翼的问:“那公子,今晚要歇在前院,还是去玉园?” 第46章   封于修闻言苦笑,接过他手中的伤药:“看见这伤了吗?这就是我企图躺在你家少夫人床上的结果!今晚要是还去,怕是你家公子睡到半夜命根子都要没了!”   命根子……金为顿时一个哆嗦,少夫人,看不出来长得那么好看,心真黑,手真狠!   “愣着做什么?快给我包起来!”   “那公子,您明日还去当值吗?”   “去,小伤而已。”   “那如果明日,少夫人又要出门……”   封于修想了想,无奈一笑:“少夫人如果要走不用拦着。”   金为心想,他一个下人,就算想拦,也拦不住呀!   晚饭后,苏玉容早早让人关了玉园的大门,封于修今日挨了一刀,果然不敢再来动手脚,她这一夜睡的极其舒坦,一早醒来阿云和阿瑜夜习惯性的不再叫她起来去明园请安了。   封夫人被秋叶劝说的,也打算忍了苏玉容的不敬之罪,毕竟,她还年轻,若是天天非要和苏玉容置气,早晚要被气死了!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归西!   苏玉容舒舒服服的吃了早饭,不见明园那边有人来叫,知道老太婆是不想为难她自个儿天天生气了,不禁又烦躁的皱眉,老太婆都不想管自己的来去了,和离更难了……可是不能坐以待毙啊……   但一转眼又想到,现在也四月份了,母亲的忌日也快到了,就交代阿瑜:“阿瑜,去准备马车,咱们去青山寺。”   苏老夫人去世的时候,苏玉容也十岁了,都懂事了,每年到了苏老夫人的忌日前夕,她都会带着丫头们去青山寺,给苏老夫人亲自跪经祷告几日,再回去给苏老夫人做忌辰。   可自打前世她年纪大了以后,好多年都没有去过了,如今身子年纪轻轻的,自然是要去的。   出门的时候,阿云私下里和阿瑜商量了一下,将去青山寺跪经的事情传话给明园那边了,封老太婆知道这一次她不是去庄子,而是去给死去的母亲尽孝,也无话可说,由着她出门了。   青山寺顾名思义,在城郊一片青山绵延之间,寺庙挺大,香火也鼎盛,山前庙宇连连,巍峨庄重,山后绿树成片,各种花树果树多不胜数,每年春夏秋天气爽朗时,京中各家除去来上香祈福,吃斋茹素,大多都是来踏青赏景,采花摘果。   苏玉容也习惯了每年来这里住几天,给母亲跪经的同时,吃几天斋饭,听几天经文,能让人平心静气不少,她也希望自己在这里逗留几天后,能有所开悟,找到脱离如今困局的办法。   苏玉容到了青山寺,依旧惯例先去大殿上了香,听了会儿经,这才去殿后找到了安排斋客的沙弥,定下了往年常住的那间客房,安置了下来。   来之前,苏玉容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衣,午时用了寺庙的斋饭过后,午休了片刻,她就去了偏殿跪经,一个时辰之后,揉揉酸麻的双腿起来。   出了殿门,走了好几步,腿脚才缓和回来,看着山上的郁郁葱葱,决定去走一走,散散心。   这个时节,后山还是有不少人的,路上光是认识的姑娘,都见了两个,也打了招呼,不过前一阵苏玉容打了丈夫的事情传的厉害,好多人家都不许自家姑娘和她走近,生怕学了她的骄纵刁蛮去。   不过没人来拉着她说话,正顺了她的心,她也懒得和那些人虚以委蛇的说话,一路带着阿瑜她们上了半山腰,累了就坐在半山腰树荫下的大石头上,吹着山风,感受着阳光斑驳的照下来,整个灵魂都好像要飞起来,太舒服了。   阿瑜和阿云也轻松的坐在一旁,揪了几朵小花在玩闹,苏玉容坐了一会儿,想再往上走走,刚刚站起来就听见身后一个男人疑惑带着不可置信的欢喜的声音:“容妹妹?”   声音有点熟悉,可是苏玉容毕竟做了几十年的老太太,很多人其实都记不太清了,所以闻听这个熟悉的声音就回头看,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穿蓝袍的少年,笑容温润欢喜的朝她走来,她才猛然记起来,这是大嫂的表弟,她叫表哥的沈由方!   沈由方今年十八岁,正是少年得意时,本就俊秀的面容沾染了多年书香,更是融合了一身的温润和煦,近前来,一阵微风吹过,能闻到他身上有种淡淡的清香,见到故人,苏玉容也很开心:“方表哥,你随姨母来上香吗?”   沈由方摇摇头,看着苏玉容,背在身后的手有些紧张的黏腻,眼神闪着微光:“不是的,我和同窗一起来踏青,我想登山顶,可他们嫌累不肯上来……”   谎话说的有点不自然,沈由方就是猜到以苏玉容的习惯,这几日会在青山寺,所以专门来碰运气的,没想到还真见到了,前一阵子京城都是在传言,她婚后骄纵不堪,与夫君大打出手,不得夫君喜欢的事情,他担心的不得了,在封家外的长街上徘徊很多次,都没有见到她。   今日一见,她虽一身白衣,精神也尚好,想来……和夫君的事情,也应该有所缓和吧……   苏玉容笑笑,看着这个略带腼腆的少年,似乎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有点……不禁有些尴尬,她到底也是活了几十年的老太婆了,少年单纯的心思和眼神根本瞒不住她,于是便笑笑说:“那表哥你去登山顶吧,我也有点累,想回去了。”   苏玉容说着就要离开,可是沈由方好不容易见到自己喜欢了多年的姑娘,话都没说几句就要离开,真的舍不得,就急忙又说:“天色还早呢,表妹累了,先在这里多歇歇脚吧,我也……很久没见你了,正好也想问问,你成婚后,那些流言……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这话说的语无伦次的,紧张中带着满腔的勇气,明知不可问却非要问出来的决绝。   苏玉容身形就僵住了,这些话换成旁人,可是不敢当着她的面亲自问的,这个沈由方倒是够直白的……不过到底是认识的,也算是有交情的,苏玉容也就耐着性子转过身,无所谓的笑笑:“那些流言都是真的,我是把封于修的脸抓花了,而且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性子本就刁蛮的,能做出这种事,你应该不会很意外吧。”   沈由方认真的摇摇头:“你不是这样的,你不是不讲理的人,我相信你会那样,一定是受委屈了!”   莫名其妙的,苏玉容居然有些感动,自已重生以来做的这么多的事情,没有一个人理解,如今居然是一个,她都不太记得的人,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挺窝心的。   苏玉容笑笑,“无所谓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沈由方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无奈的叹气,想说些什么,苏玉容已经开口:“方表哥,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慢慢玩。”   “嗯……”沈由方心里许多的话,都没机会说了,可是他看的出来,她成婚后的日子,一点也不开心!她方才的笑容,根本都未达眼底!他喜欢的那个没心没肺,骄纵可爱的苏玉容,变得这样心事重重,她成婚后,都经历了什么?受了多少委屈?   下山后回到房里,苏玉容觉得自己的腿都在发抖,好久不来上山,而且又跪了大半天,的确是有点受不了,晚上吃了斋饭,泡脚泡了很久才舒服了一点。   躺在床上,四周一片安静,可是她却睡不着。   今日见到沈由方,想起了前世很多事情,那时候沈由方也是喜欢当年的自己吧,记得每次来到家里,都会给她带些小玩意儿,记得当初和封于修定亲后,他来了家里还问她:“你真的想嫁给他吗?”   那时候她对于封于许是有期许的,觉得他长相出身都不俗,自己也长的好看,应该能琴瑟和鸣,可是后来才知道,人和人在一起,不是只要长的好看,就能好好相处的。   沈由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喜欢自己……   他向着自己……   苏玉容缓缓的睁开眼,幽深的双眸里,乍现一抹亮光:封于修,如果用正常的方法不能和离的话,那给你戴顶绿帽子,你就不能忍了吧?   但是,现在的沈由方,还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少年,明知他对自己心思不同,还去利用他……不厚道吧?   一时间,苏玉容陷入沉思,权衡这件事的可能性,与可能造成的后果。   清早,苏玉容醒来,就听见窗外的鸟儿叫声,叽叽喳喳,翻身下床洗漱用过早饭后,又去跪经。   下午跪经完毕后,她在此带着阿瑜和阿云上山去。   沈由方果然又在。   苏玉容远远的看着他,觉得送上门来的机会,不用,太对不起自己了!   毕竟,这关乎自己一生的自由!   沈由方坐在青石上,等到了心仪的姑娘,假装自己是不经意经过这里停留歇脚的,只为了和她攀谈几句话。   这里是山路,来往总会有人经过,不方便说话,于是苏玉容和他打过招呼后就直接往山林里走,想着他若是跟来此事就试试,若是不跟,就再想办法。   可沈由方犹豫着,还是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容表妹。”沈由方走到了苏玉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山,“你在看什么?”   “鸟儿。”苏玉容神情冷淡,目光中无悲无喜,指着天上的鸟儿声音清冷:“你看它们多自由?真羡慕它们,想飞哪儿就飞哪儿。”   一句话,沈由方心痛万分,目光怜惜的看着她:“容表妹,你是后悔……嫁给他了吗?”   苏玉容转过眼来看着他,认真的点头:“是的,我无比后悔嫁人给他,我现在每天,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样才能跟他和离,我讨厌他!”   说罢,看着沈由方那双满是复杂目光的眼,轻声问:“方表哥,你能帮帮我吗?” 第47章   黄昏时封于修下值准备去青山寺接苏玉容回来,想着等岳母忌辰时候,他陪着她回娘家去的,可是走出宫门口,康王府上的侍从就迎上来了,笑眯眯的说:“大公子,殿下有请。”   马车就在不远处等着,封于修一看就知道今日是去不了青山寺了,便和那侍从一起去了康王府上。   他不知道康王将自己叫来府上是要做什么,距离太子被废,西北剿匪还有好几年,这几年之内若是没有意外京城不会有什么大风浪,他和太子之间的争斗也不会太过激烈,这日子还算舒坦,所以封于修真的猜不到康王叫他能有什么正经事。   康王殿下齐晏在王府的园子边的小楼上,还没走到那小楼边上,就听见上面传来一阵阵丝乐之声,他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个康王殿下,一开始为了麻痹太子的窥探敌视之心,假装自己沉迷酒肉美色,日日在府里笙歌玩乐,时不时还要去京城的各大青楼去一掷千金,弄出些风流韵事来,可是时间一久,连他自己都无法脱离出他营造出来的假象了。   成为太子之后,底下官员更是投其所好送来不少美女,他纷纷纳入囊中,年纪不到三十孩子都生了几十个,四五十岁的时候身子亏空一病不起,他生下的几十个皇子为了他的皇位明争暗斗,骨肉相残……呼,他是个好君王,治理国家殚精竭虑,百姓日子红红火火,可唯独在女色之上,那叫一个脱缰野马。   封于修觉得,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也一同扛过刀,征过战的君臣之义,还是要提醒一下他不要太好色了,收收心,省的又早死。   上了楼,封于修才发现这里还有几个往日里交好的兄弟,一人怀里搂着一个容貌颇美的姑娘,正在玩笑喝酒,他心中无奈的叹口气,看到一个姑娘孤零零的坐在一旁,知道那估计是给自己留的,便拱手行礼:“微臣参见殿下。”   康王殿下摆摆手,笑笑指着一旁的女子:“于修,你的位子在那儿。”   封于修点点头,走了过去坐下,一旁的女子就识相乖巧的给他倒了酒,他接过来一饮而尽,却连那女子一眼都不看,这个荤素不沾的样子,看的康王直皱眉:“啧啧啧,于修,在本殿下这里就不要拒着了,当值累了一天了,让美人儿给你捏捏肩,松松筋骨。”   康王殿下说完,那女子便站起身,开始给封于修捏肩。   封于修无奈一笑,自己倒了一杯酒喝,这时一旁的好友江渝就笑他:“我说于修,美人儿给你捏着肩,怎么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于修自打成婚后,可是没跟咱们一同喝过酒了,今日殿下做东咱们小聚,你可别苦着脸了!就你身后这美人儿,殿下专门给你留的,我想要殿下还不给呢!”   封于修闻言挑眉笑:“那我不要了,这个也给你吧。”   那人立马笑着摆手,“你留着吧,不然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多可怜。”   倒是康王殿下也笑了,好看的一双眼瞳微眯着,笑说:“于修,前阵子京中风言风语传的厉害,料想你心情也不大好,就没叫你过来喝酒,如今这日子过去好一阵了,想着你家事也该处理好了,就叫你来饮一杯,顺便啊,运州刚送来的美人儿,你也带回去一个,留在身边服侍。”   封于修一看康王的眼神,就知道他故意的,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就想找乐子了,自己美色环绕还不够,还想看着旁人后院起火,真是无聊透顶!   “殿下厚爱,这美人儿给我捏捏肩就算了,带回家?”他说着摇头一个苦笑:“我可不敢,我还想多过几天安生日子呢!”   江渝立马就嘲笑了:“我说于修,你还是不是个男人?竟然这样惧内?”   “没办法,谁叫我娶了个母老虎呢……”   行了,这下好了,谁都认为他是个惧内的怂包,苏玉容是个母老虎,他们夫妻俩,在这京城里的名声,这回应该是响当当的了!   封于修在康王府拒绝带回美人儿,因此没少被人笑话,灌酒,喝的醉醺醺的回到家,都快半夜了。   一早头疼欲裂的醒来,叫了金为泡茶,喝了两口清醒一点才想起来问:“少夫人回来了吗?”   金为摇摇头:“还没,公子今日休沐,要去接少夫人吗?”   封于修点点头,叫金为上早饭,备马去了。   山上的清晨,是最为让人神清气爽的,苏玉容起来后先去大殿听了半个时辰的经,这才回来吃早饭,吃完饭就交代阿瑜准备回去,让她先收拾东西,她就去跪经了。   一个时辰的跪经结束,她一回来,就见封于修站在客院门口,笑吟吟的看着她:“回来了,那休息一下,准备下山吧。”   苏玉容眼神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提着裙摆跨过院门,冷冷开口:“你来做什么?我自己能回去。”   封于修笑笑,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冷眼相待跟上去:“我今日休沐,在家也没事,就来接你。”   “我母亲的忌辰到了,我要直接回我家。”   “那我陪你回去。”   苏玉容懒得再跟他多说话,进屋喝杯茶,看着阿瑜将东西收拾好了,就开始下山。   到了苏家,苏父和苏廷宁在家中,封于修就留在前院说话了,苏玉容回了后院,和大嫂二嫂商量着苏老夫人忌辰之事,忙碌了一天下来,黄昏时封于修过来,说他回去了。   苏玉容嗯了一声,连眼皮都不抬,手里黄色的纸张优美的转动着,不过片刻就折成了一个金元宝。   封于修笑笑,站在她对面声音温柔:“我真走了?”   “滚吧。”   被骂了一句,封于修这才舒坦的笑笑,转身就出门了。   苏玉容则在片刻之后看着他的背影,眼眸幽深的叫了阿瑜进来:“捎信去庄子上,叫小豆子过来,我有事让他办。”   阿瑜犹豫着还是问:“小姐,您真的决定了?真这样做的话,就覆水难收了……”   苏玉容看着她,无声叹口气:“去吧,我的决定,不会改变的。”   这一次若还不能成功,她就只能去出家当姑子了!没别的选择了!   阿瑜见此,无奈的重重叹口气,转身出去了。   四天后,苏玉容主动回到了伯爵府,玉园上下都开始紧张的忙活起来。   封夫人得知儿媳回来,已经不盼着她来请安了,只要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再出门,她就烧高香了!   天黑之前,封于修下值回来,在前院换了一身常服之后才来了玉园,苏玉容正在小厅绣花,他笑笑走过去,坐在她对面,看了看她手中的绣活儿,深蓝色绣着竹文,一看就是给男人做的,不禁笑着问:“容容,这是给谁做的?”   苏玉容眼皮都不抬:“关你什么事儿?反正不是给你的。”   封于修讪讪一笑,目光温柔的盯着她看,片刻后,犹豫着试探着问:“今晚……我歇在这里行不行?”   “想死你就试试。”   一句话,封于修歇了留在这里的心思,仔细的看了看,她袖子里果真还藏着匕首,真是无时无刻都在防备着他,所以赖在这里,非要陪着苏玉容用过晚饭后,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玉园。   一早,封夫人得知昨夜儿子又歇在前院,没能留宿玉园,心情又不好了:“这个苏玉容真是脑子里不知道怎么想的,既然都嫁过来了,柳氏也撵走了,也不逼着她来请安了,怎么就不能好好的过日子?这样不让于修留宿她那儿,什么时候家里才能添丁?”   “我娶了儿媳妇儿进门可不是供着当姑奶奶的,可是要让她给家里传宗接代的!自己不肯和于修同房,还逼走了妾室,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封夫人气的不行,跟秋叶说:“你去跟金为说,晚上于修下值回来,让他来我这儿!这个窝囊废,事事都得我敲打他,真是气死我了!”   可是还没等到封于修下值回来听她训话,封夫人就得到了一个令她暴怒的消息。   “什么?从前几日开始,城里到处就传言于修……不举?”   封夫人简直要气炸了,一下子将茶盏摔的稀碎,手紧紧按着心口,眉头都打结了:“这是哪个杀千刀的贱人,居然敢说我儿子不举!给我去查!给我查出来是谁在背后耍阴招,污我儿子名声,我要撕了她的嘴!”   秋叶急忙给她顺气:“夫人放心,金师父已经去查了,想必过不了两日就能有结果的,您消消气……”   封于修也察觉到了这两日别人看着他的目光不太对劲,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留心去问,直到这一天下值后,他要回家时,江渝才别别扭扭的到他身边,说:“这两日京中的传言,你可有所耳闻?”   “什么传言?不知道啊?”封于修疑惑的看着他那奇怪的眼神,“和我有关?”   江渝点点头,国字脸上那双眼是十分的尴尬,支吾着说:“传言说……说你……说你家夫人和你大打出手,是因为你……你不举……”   这……京中传言他不举?   难怪总觉得这两日别人看着他的眼神十分不对,原来是有人造他的遥,他好得很!   江渝却是信了,拿手拍拍他肩头叹口气:“难怪那日殿下赏的美人你不要,原来你是心里苦呀……”   “滚蛋!”封于修一把将他的手拍开,横他一眼:“我好好的!行得很!心里一点也不苦!”   说着,转过身大步离开,眉头直打结,苏玉容啊苏玉容,为了和离这种传言你都弄得出来!   他这回倒要看看,她要利用这传言,兴什么风浪!   作者有话要说:和离快了,想换男猪吗? 第48章   封于修回来后,直接来了玉园,身上还穿着当值的军服,英姿勃发的踏进门来,到了小厅就看见苏玉容,手里拿着做好的香囊,正要往上面挂玉缀。   阿瑜见他进来,就起身去弄茶水,苏玉容看了他一眼继续低下头来忙活,封于修坐在她对面,轻咳一声:“今日有个兄弟跟我说,京中有流言是关于我的……你可知道?”   “知道啊。”苏玉容眼皮都不抬,是她叫小豆子故意放出去的,她怎么会不知道。   封于修看着她这不痛不痒的样子,满心无奈的笑,面容上却是一副苦恼样子:“也不知道这黑心的流言是谁造谣毁我的,真是叫人头疼……不过,外人这般诋毁你的夫君,到底也牵连你的名声,你就一点也不着急?”   “我有什么好着急的,左右说的不是我有病,倒是你没事来我这里做什么,我可不想看见你。”苏玉容说着,将荷包上的玉缀也弄好了,蓝色的香囊下面坠着翡翠方玉,装饰着好看的蓝色穗子,精致的很。   苏玉容拿在手里把玩着,高兴之色溢于眉眼,叫了阿瑜进来:“阿瑜你看,玉佩颜色合适吗?”   阿瑜点点头:“合适,小姐挑的自然不会错。”   主仆俩的目光都在这个香囊之上,封于修的眉头却越发紧了,闷闷的问:“这香囊,送谁的?”   苏玉容不回答,将那香囊递给阿瑜,这才冷冷看着他:“你还不走?”   封于修看着阿瑜将那香囊锁紧箱子里,这才满眼幽怨的看着苏玉容:“不走,我要在这里吃饭……”   话刚说完,得了苏玉容一个冷眼,外头小丫头就报:“公子,少夫人,夫人请你们过去说话。”   苏玉容闻言那一刻,眼波流转浮起一丝冷笑,看了封于修一眼站起身:“走吧。”   封于修只能起身,和她一同往明园的方向去。   封夫人被这流言气的心神不宁,一整天都烦躁不安,好不容易等到了儿子回来,急忙就喊了人过来商议对策,如今金师父那边想要在诺大的京城里查到流言的出处,揪出幕后黑手,想也知道是大海捞针,所以不能坐以待毙,任由这流言蜚语满城飞,一定要想办法击破流言!   苏玉容两人进了厅堂后,一同行了礼便坐下了,封夫人今日也没心情去刁难苏玉容了,看着他们小夫妻,皱着眉:“京城里关于于修的传言,你们都有所耳闻了吧?”   “是的母亲,我和容容都知道了。”   封于修看着母亲神思倦怠的样子,不禁劝慰道:“母亲不必忧心烦恼,不过是些子虚乌有的流言蜚语,不用管它,过不了几日自会消退的。”   封夫人闻言就怒了,一拍桌子:“你说的什么昏话?居然不管让它自己消退?你的脸面不要了!我伯爵府的脸面不要了?就让这些流言在大街小巷流窜,让它成为满京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吗?糊涂!”   苏玉容低着头,听着老婆子暴怒的斥责声不为所动,认真的看着自己的鞋尖儿,这蝴蝶的两只翅膀上,若是配上些紫色就更好看了……   “母亲别生气,生气也没用啊,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别人要说什么咱们也管不住啊,就算叫人抓几个带头散播流言的,过几日不还是得放出来,私底下人们不还是会议论?所以母亲,此事就当听不见,随它去吧。”封于修说罢,眼角余光看着苏玉容,一时还真是猜不到她想出什么招……   封夫人目光也落在了苏玉容身上,不耐烦的哼一声,问:“玉容,此事你怎么看?可有合适的对策?”   苏玉容忽然被点名,愣了一瞬,回过神来抬头看着老婆子皮笑肉不笑:“我脑子不灵光,想不出好主意来,都听母亲你的。”   封夫人闻言冷冷哼一声,是啊,倒还真是问错了人,就她那个满脑子刁蛮浆糊,能相出什么好主意来?不闹事就是不错的了!想着便将目光看向儿子:“此事不能听你的,不能任由那些流言蜚语愈演愈烈,我伯爵府可丢不起这个人!”   封于修点点头,“那母亲说该如何控制流言?”   封夫人闻言目光看着他们两个,高高在上的下了命令:“此事传言于修身子不妥,唯一的攻克之法就是玉容尽快怀上!一旦玉容有了身孕,这流言自然就能散去!”   说着,她目光紧紧盯着苏玉容:“玉容,你即已嫁入我伯爵府,就是我伯爵府的人了,如今于修只你一个发妻并无妾室,所以这传宗接代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身上了,虽说你进门还不久,生孩子的事情也不能太着急,可是如今京中流言四起,越是任由发展下去,对谁的名声也不好,所以……”   封夫人说着,紧紧盯着苏玉容那张淡漠毫无笑容的脸,深吸一口气:“所以,自今日起就让于修留宿你玉园吧,早一日怀上我封家子嗣,这流言也能早一日少烦扰你我的心,这样对大家都好!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想的太美了。   苏玉容笑笑,那笑容明显很假:“母亲的主意是挺好的,可是奈何我身子不行呀,前几日觉得不舒服就去看了大夫,说我体寒难受孕,得好生调理一年二年,所以这一回纵然是我有心,怕是也是在出不上力。”   封夫人一听她这话就知道是托词,在糊弄自己,顿时就怒了:“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体寒难受孕了?看的什么大夫,可别是个庸医误了你!”   苏玉容笑笑:“母亲多虑了,保和堂的大夫怎么可能是庸医?不过母亲说的也是,总不能不管这流言蜚语,所以……”   她说着,故作为难姿态的说道:“所以我想着,不如趁此机会给夫君多纳几名妾室,到时候不拘哪个妾室怀上了,流言攻破了不说,府上也能添丁,也是双喜临门的好事。”   封于修闻言顿时看着苏玉容:折腾大半天,闹了这些流言,就是为了兜圈子,让母亲给他纳妾?   封夫人却傻眼了,苏玉容疯了吗?刚进门的时候,还逼走了柳氏,今日居然说要主动给儿子纳妾??   她没听错吧?   眼看着封夫人吓到了,苏玉容只能无奈叹气:“我知道刚进门的时候是我胡闹任性,是我太小心眼,我家里的哥哥们都劝我了,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叫我学着大度一些。再加上如今我体寒不易受孕,还不一定能不能调理好身子,我想来想去不能委屈了夫君迟迟没个孩子,所以才做了给夫君纳妾的决定。”   “不过母亲这一回你放心,等妾室进门,我一定再不小心眼了,只要她们能早日给家里传宗接代,我受点委屈也是可以的,谁叫我自己生不出呢……”   封夫人真是看不透这个苏玉容了,说的这一席话是半真半假的,弄得她迷迷糊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封于修却是面色沉重,他赶走了柳氏,苏玉容没有好的理由去回家说和离的事情了,所以传出流言,又说她不宜生养,让母亲重新升起给自己纳妾的心思,然后等妾室进门,她就可以拿着他说不纳妾却又纳妾的食言之举,回家去哭着闹和离了!   苏玉容啊苏玉容,你累不累啊?饶这么大的弯子,真是服了你……真想告诉你,你这一切都是瞎折腾!   苏玉容见老婆子不说话,就叹口气站起身:“此事关乎府里名誉,家族子嗣,夫君的妾室是从小户纳进门,还是从府里挑选,儿媳都听母亲的,绝无二话。”   说着,福身行礼:“时辰不早了,儿媳要回去喝调理身子的药了,纳妾之事,母亲和夫君商议就好。”   封夫人傻眼的看着苏玉容一番所言所为,直到她身影走出老远不见,才转过头来看着儿子,惊讶问:“这个苏玉容,怎么突然这么开窍,这么懂事要主动给你纳妾?她脑子没毛病吧?”   封于修满心苦恼,无奈的捏捏眉心:“母亲不要上她的当,她就是拿话试探咱们呢!您想想当初一个柳氏她就闹的满城皆知,若是听了她的纳妾进门,我敢保证,妾室进门头一天,家里就要鸡飞狗跳!”   封夫人听儿子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狠狠一拍桌子:“这个苏玉容,竟然敢糊弄我!试探我!她真是可恶至极!”   不过说着,又想起一个问题来:“她居然拿话试探咱们,是不是说明,只要这一回你不纳妾,她就能跟你好好过日子,以后就不折腾了?”   封于修心中满满的苦涩,苏玉容可倔强精明的很,怎么可能轻易妥协好好的过日子,她散播谣言最后却不见自己食言纳妾,怎么会善罢甘休?绝对有后手等着出招呢!   她这和离之心,算计之深,让他真的怀疑,如果再不依了她,会不会她真要捅死自己了!   不过母亲这边,还是要先安抚好:“母亲说的有道理,她或许真有此想法,所以外头的那些流言您也不用太过紧张,等回头叫金师父抓几个冒尖儿的进去杀鸡儆猴,慢慢的就没人敢议论了!”   封夫人闻言只能无奈一叹:“那行吧,听你的……不过她说自己体寒难受孕,会不会是真的?”   封于修闻言一脸无奈的笑:“母亲,您别听她胡诌了,赶紧吃点东西歇下吧,我也回去了。”   “哦,去吧……”是啊,但凡女子若是体寒,隐瞒还来不及,怎么敢对婆母说出来?这个苏玉容,简直把她拿傻子耍!偏偏她还就信了!这叫什么事儿!   苏玉容回到玉园,刚心情舒畅的坐在餐桌前,封于修就冷着脸进来坐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确犹豫了一下,不过你们都说不换,那我就不用打脸了嘻嘻嘻……另,我得再吆喝一下《夫君罢官以后》我姐妹的文,她求收,跪求!(捂脸溜走) 第49章   “你想让我纳妾?”   苏玉容看着他冷凝的面容,淡淡一笑,“是啊,这是目前打破流言最好的办法了,只要你多纳几名妾室进门,外头的那些传言自然就没人相信了。而且,你身边也能多几个人贴心的人服侍,就不必天天来我这里找骂了,何乐而不为呢?”   “想比你提议纳妾,我更赞同母亲的办法!”封于修说着,眼眸深邃的看着她唇角的冷笑:“更何况外头的流言我根本不在乎,我到底有没有病,咱们彼此心里都清楚的很,所以,苏玉容,我们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吧!”   “想死,你就来动我一个试试!”   封于修看着她那紧张的样子,哑然一笑摇摇头:“我知道你的目的,知道你想跟我和离,可我偏偏就是不和离!”   说着,深深看着她那喊着怒气的眸子坏笑:“你想利用这一次流言,怂恿了母亲给我纳妾,让我在你二位哥哥面前成为食言之人,然后再用我纳妾这件事回家去说服你家人跟我和离?”   “苏玉容,不得不说你很聪明,很会算计,只是可惜了,我封于修向来说话算话,说了不纳妾就绝不纳妾,这辈子除了你我绝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所以,和离一事,你就不要再异想天开了!还是早日审时度势的想清楚,别再瞎折腾,和我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说着,他眯眼狡诈的笑:“毕竟一辈子这么长,一年半载不碰你我忍得住,可十年八年不碰你……我可不做不到!”   “滚!”苏玉容强压怒气,才控制住自己愤怒的想要掀桌子的冲动!   这个狗男人!   封于修笑笑,倒是也没磨蹭,站起身潇洒的离开了。走出玉园大门,脸上强撑的笑容就消失了。   苏玉容,非和离不可吗?这辈子,我对你好还不行吗?   如今弄出这样的流言来,她是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会被别人如何议论了,在她心里,不和离,就是生不如死吗?   他头疼的捏着眉心,失落的回了前院。   他离开之后,阿瑜到了苏玉容身边,眼神忧愁的看着她,小声说:“小姐,今日的流言出处,奴婢觉得姑爷已经猜到了,可是他却并未挑明,说明姑爷是宠着您的,把您放心里的,而且他态度坚决,看样子真不会和离的,您又何必……”   苏玉容闻言冷笑:“他不肯和离才不是因为心里有我,只不过不愿意他碰过的女人,再嫁给别人罢了!他就是个霸道自私的畜生,让我跟他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我比死都难受!一定要和离!”   阿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按照她的看法,姑爷若不是真将小姐放在心里,就凭小姐对他的所作所为,早就怒了,哪里能忍受到现在?不过小姐打定的主意,看来是真的不会更改了!毕竟,连损毁姑爷名声这种事都干出来了,回头,不可能了!   封夫人记住了儿子的嘱咐,不再插手这件事,毕竟苏玉容若是这真能好好过日子,她出门也能少丢些人。   一连几天,京中的传言都还在沸腾,封于修所到之处,旁人皆是一副怪异的目光看着他,相熟的人更是借机调侃试探,可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的该做什么做什么,丝毫没有被这传言纷扰。   苏家人那边清楚封于修身子好好的,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心情,只暗地里向苏玉容交代,最近不要出门晃悠,在家里好好呆着,以免出门来被人嘲讽。   可是苏玉容有自己的计划,才不会乖乖的在家里,她要赶紧的彻底解决和离这件事情!   十来天之内,她出门五次,有时晚出早归,有时候晚出晚归,不打招呼出门就算了,也不是出去买东西的,更没有回娘家去,连着几次这样不寻常的出门之后,封夫人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留了心,在又一次苏玉容出门的时候,悄悄的带了人跟着。   随行在侧的小豆子发现有一辆车跟着苏玉容的马车后面不远处,眼珠子转了转,上前几步坐在了车夫旁边,向后面马车里的苏玉容说:“大小姐,有人跟上来了!”   苏玉容闻言,轻笑着挑眉:“嗯,看来鱼儿上钩了!”说罢,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小声说:“假装没发现,继续走。”   “是。”   封夫人在一辆不起眼的旧马车里,听着秋叶说苏玉容的马车向城南方向,心里疑惑她去城南做什么。   马车一路慢悠悠的行驶,到了城南朝山脚下,苏玉容下了马车,带着阿瑜往山上去,封夫人远远看着那背影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而是走上了一旁的林荫小道不禁眉头紧促,也在片刻后带着秋叶,悄悄的跟了上去。   朝山顾名思义,是朝阳升起方向的一片山脉,春日树木郁郁葱葱,风景也甚好,可是这里没有庙宇,故而林间小道人烟稀少,山间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封夫人越往里面走,心情越复杂。   走了没多久,影影绰绰的看着苏玉容主仆两个停下了,封夫人急忙带着秋叶蹲下来,藏在密林深草之间,悄悄窥探着那边的情景。   苏玉容特意站在这一片稍微空旷的草地上,身旁都是一些稀疏的树木,能够让人在远处也能清楚的看见她的行为,她带着阿瑜在着草地上挑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就开始等待。   等待的过程中,封夫人头上都紧张的冒汗了,手背上落了一只小蜘蛛都没有发现,终于,过了没多久,那小道上走来了一道男人身影!   与此同时,苏玉容也笑着站了起来,冲那边摆手,小声的喊着:“我在这儿!”   山道上的男人也快步的走近了,封夫人躲在草丛后面,清楚的看到了那个人,顿时心就狂跳了起来:这个苏玉容!居然敢在荒无人烟的山间私会男人!   那一瞬间,封夫人明白了,为何成婚后苏玉容和儿子之间水火不容的架势,为何儿子百般受委屈,百般放任讨好这个女人,她也不肯和儿子好好的过日子!   原来,这个贱人居然早就和别人不清不楚了!   秋叶发觉了封夫人的不对劲,死死的拽着她,让她冷静,先不着急下定论,万一是误会呢!   苏玉容假装不知道有人在一旁窥探,等沈由方到她面前之后,就笑着拿出自己的帕子,伸手去给沈由方擦汗,还一脸温柔笑意的说:“瞧你,都出汗了!”   沈由方深知这是苏玉容在做戏,可还是不免被她的温柔注视,娇声言语而搅扰的心头巨跳,深深的呼吸才将脸上的火热强压下去,笑笑说:“我不是怕你等着急吗?”   苏玉容笑笑,眼角往右边的位置斜了斜,冲沈由方使了个眼色,沈由方明白的冲她眨眨眼,苏玉容这才笑着收回了手帕,低头娇羞的说:“那么着急做什么?我说了会等你就一定会等你。”   沈由方笑笑,上前一步靠近她,微微低着头凑近她的面容,这个姿势和距离暧昧的很,让藏在草丛里的封夫人是气的要翻白眼,若不是秋叶死死拉着她,她此刻已经冲出去教训这对狗男女了!   沈由方靠近了苏玉容,看着表妹眼底一片清明的目光,心里的那些旖念也逐渐消退,认真的同她做戏:“上次说要送我的东西,我等了大半个月了,今日可给我带来了?”   “我若没带过来呢?你又能如何?”苏玉容巧笑倩兮的抬眸看着他。   “那我就要生气了!”他说着,心头颤颤的拉着她手腕,想要将她往怀里拽!   苏玉容知道差不多了,就笑了一下急忙将手里的香囊拿出来,拍在他的胸口:“诺,给你了!为了做好这个香囊,我被扎了好多针呢!”   沈由方一听急忙的抓着她的手,仔细的放在阳光下看,还甚是心疼的说:“真的被扎了,对不起玉容,我不该管你要香囊的……”   两人手拉手了,这一幕封夫人是再也看不下去了,若是再不出去,指不定一会儿这对狗男女还会做什么不要脸的事儿!   于是便腾一下站起来,一边向那边跑去,一边大喊着:“苏玉容!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红杏出墙,私会外男!”   “啊!”封夫人一声大喊,苏玉容就惊恐的尖叫了起来,手里的香囊‘不小心’的掉在了地上,脸上尽是慌乱,大叫着推搡着沈由方:“你快走!”   沈由方心跳加快,紧紧攥着她的手腕,眼神担忧的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问:“真的不用我留下?”   苏玉容使劲摇摇头,一把将他推开:“真的不用!你快走!”   沈由方这才狠心放手,大步的窜出去,在封夫人跑过来之前,消失在了林间树影中。   “畜生!你给我站住!”封夫人大喊着跑过来,看着沈由方已经跑的消失不见,连苏玉容也惊慌的要逃,气红了眼睛一把将苏玉容拽住,狠狠的将她推倒在地,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不要脸的贱人!居然敢和外男私会!说!这是第几次了!你有没有和那个畜生……私相授受!”   苏玉容被推倒在地,手心被草丛下掩盖的石头蹭破了皮,瞬间全是斑驳的血色,她倒吸一口气撑着站起来,扶着一脸菜色的阿瑜就愤怒的瞪回去:“是又如何?我就是给你儿子戴绿帽子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我苏家即便不是侯爵之家,可你想动我,也得掂量掂量!”   苏玉容这个被捉私会的人,没想到不但不害怕,反而嚣张的吼了回来!封夫人气的眼前一阵黑,要不是秋叶扶着她早就倒下来了!指着苏玉容的鼻子手不停的颤抖:“无耻……无耻……”   “哼!”苏玉容一脸讽刺的冷笑着:“你不无耻,你家规矩好教养好,在儿媳妇进门前给你儿子纳妾呀!你儿子好,你儿子尊贵,可在我眼里他就是个窝囊废!”   封夫人彻底受不了她的嚣张了,眼珠子满是血红,一声尖叫就冲上来:“贱人,我杀了你!” 第50章   “夫人!”   “小姐!”   阿瑜和秋叶见状,立马去保护自己的主子,可暴怒中的封夫人也不是好惹的,不过片刻功夫就将苏玉容的头发扯乱了,脸上也被扇了一巴掌。   “小姐!你怎么样?”阿瑜将苏玉容拉过来护在身后,看着她左脸上的红印子眼泪落下来,急忙将她护起来。   “夫人!不能打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将人带回去,请公子回来处置!”一旁秋叶也死死的拉着封夫人,不让她继续对苏玉容动手,若是将人打的狠了,本来她们是占理的,回头也会被苏玉容反咬一口的!   封夫人实在是气不过,使劲的甩开了秋叶,上前就拽着苏玉容大喊着:“不要脸的贱人!给我回去交代清楚!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放开我!”苏玉容假意的挣扎了几下,就被封夫人拽着离开,秋叶还聪明的将落在地上的香囊捡来起来,一行人匆匆的回府去。   马车上,封夫人阴沉着脸看着头发散乱的苏玉容,咬牙切齿的说:“给她的头发整理好!”丑事绝对不能泄漏出去!新媳妇刚进门就红杏出墙,她苏家女不要脸,她伯爵府可丢不起这个人!   苏玉容闻言冷哼一声,眼皮也不抬,任由阿瑜给自己整理头发。   到了家门口,封夫人先下了马车,盯着苏玉容下车之后,示意秋叶过去拉着她,这才迈步进门。   封夫人亲自将苏玉容带到了明园的偏房,等秋叶将下人都清出去院子里空无一人之后,狠狠的瞪了苏玉容一眼,将偏房的门锁上后,这才扶着秋叶说:“赶紧出去派人去叫于修回来!就说我病的快死了!”   秋叶急忙就去,安排完毕回到里屋时,才忽然想起来,将自己在林间捡起来的香囊拿了出来。   “夫人,这是那个香囊。”秋叶说着,蹲在封夫人的身边,看着她那气氛疲惫的神情,问:“夫人,事情已经这样了,少夫人也是无法狡辩的,在公子回来之前,您顾不得生气了,得好好想想,这件事最后要怎么处置才行呀!”   封夫人紧紧的攥着那个香囊,恨的咬牙:“哼!还要怎么处理?难不成让我忍下这口浊气吗?自然是休了那个不要脸的贱人!给我儿子再娶一个更好的!”   苏玉容一个人被关在偏房里面,坐的累了就躺在了榻上,心里稳稳的。   本来她的计划是,引得封于修上钩发现她和沈由方接触的事情,然后封于修暴怒之下,肯定会无比暴怒的要休了自己,可是封于修毕竟日日去当值,没机会天天盯着她,而且他也不好骗,不像老太婆比较好糊弄。   所以她就将主意打在了封夫人身上,毕竟封夫人脾气也爆,得知自己有可能给儿子戴了绿帽子之后,愤怒羞辱的感觉不会比封于修少几分,而且为了伯爵府的名声,这件事她也会捂严实的。   果然,今日的老太婆,就差气的当场晕过去了。   以老太婆那个暴躁刻薄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她?绝对会不顾一切的闹着封于修跟自己和离。   那正好,她也就能解脱了!   只是事情这么一闹,即便外人不知道他们为何和离,可是就她那个泼妇的名声和弄出来关于封于修不举的谣言,家里名声必定会被自己连累,被京中世家嘲笑是少不了的,也不知道爹那个老顽固,受不受得了……   封于修得知母亲生了急病的消息急忙告假回家,心里还在疑惑母亲现在距离去世还早,身子怎么会突然出问题,可当他慌忙回来,看着明园下人不得进门的那个驾驶,就猜到,怕不是母亲生病,而是家里出事了!   封于修着急的到了封夫人所在的偏厅,一进去就见母亲一脸阴沉的坐在椅子里,身边的小桌子上摆着一个蓝色的香囊,那个香囊……他一下就想起来,是前阵子苏玉容亲手做的,却不知是送给谁的那个香囊!   这个香囊怎么会在母亲手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母亲,听说您病了?”   封夫人看着进门的儿子,英武俊逸,潇洒不凡,说是人中龙凤也不为过,可就是自己这么优秀的儿子,如今却被一个无耻的贱人,给戴了绿帽子!想想她就想哭,她儿子是多倒霉,才能娶到苏玉容这种女人?   眼看着母亲红了眼圈,封于修越发确事情严重,急忙的坐下又问:“母亲,到底怎么了?”   封夫人擦擦眼泪,深吸口气,指着桌上的香囊说:“近段日子,苏玉容趁你不在家的时候,常常鬼鬼祟祟的出门去,我心中好奇,就在今日她在此出门的时候跟上去了,结果……结果却发现,她和一个男人,在朝山上私会!”   她指着这个香囊,恨的咬牙切齿:“这个香囊,就是苏玉容要送给那人的!他们行为举止龌龊不堪,更可气的是,苏玉容居然还骂你是个窝囊废……呜呜……儿子,亏你还天天跟我顶嘴护着她,你可知道人家心里千般万般的嫌弃你呀!”   那一刻,封于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来苏玉容折腾来折腾去,真正的后手是在这里!   她不惜损毁自身的名誉,也要和离……那一瞬,封于修心里说不出的苦和无奈。   她是真的豁出去了,不顾名声,不顾一切都豁出去了……她拼死也要和离……   封夫人看着儿子傻掉的样子哭:“于修,儿子!别再傻了,这个苏玉容不值得你对她好,这样的女人咱们家要不得呀!听娘的,就此休了她吧!”   封于修唇动了动,片刻后拿起桌上的那个香囊,声音嘶哑的站起身:“母亲,他们在山间私会,没做什么不堪之事吧?”   封夫人闻言摇摇头:“这个倒没有,不过他们那个举止亲密的样子,苏玉容又是给那个畜生擦汗,又是给人家做香囊,还拉了手,说他们清清白白,我可不信!这一次你一定要狠下心来,休了这个无耻的女人!我可不允许这样不清不白的女人,做我们伯爵府未来的主母!”   封于修点点头,拿着香囊转过身:“这件事,我要去亲自问清楚,母亲,你先歇歇,一会儿我再过来。”   封夫人点点头,还不忘嘱咐:“你问归问,可不要动手,不然把人打坏了,苏家人那边指不定会反咬一口。”   “嗯。”封于修点点头,转身出去了,片刻之后,来到了关着苏玉容的房门前,秋叶打开了门锁,等着封于修进去。,可他却站在门口的位置,迟迟的不肯去推那扇门。   仿佛那扇门里,有什么可怕的巨兽……   苏玉容在门口发出开锁声响的那一刻,就坐直了身子,两只手并拢,目光灼灼的盯着门口,等着暴怒的封于修进来。   封于修站在门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蓝色香囊,他现在想想,她前阵子趁着自己在玉园的时候,专门在自己面前做这个香囊,就是故意给他留个印象的,不过他也的确记住了这个香囊。   而今日和她在林间见面,母亲口中那个,她给他擦汗,两人拉手的那个男人,也绝对是她信得过的熟人,绝对是她为了和离,专门找人在母亲面前做的戏。   可是苏玉容,你这般冒险的计划,就没想过万一事情败漏,你的声誉会如何?你家人的声誉会如何吗?   我知你一门心思想和离,可不曾想到,你居然能豁出去到这个地步!你这就是拿了自己一生的名誉,你家人的名誉,去赌啊!万一真的泄漏出去,你一生都不能站在阳光下了!   封于修心里从未有过的酸涩,此刻他真的不再心存侥幸,她不会妥协的,一辈子都不会妥协的……   如今她成功的让母亲信了她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接下来,母亲一定会逼着自己将这件事处置妥当,和离……   和离……能让母亲不再生气,也能让她松口气,不再拿自己的一切去赌了。   不得不说,苏玉容这一招着实高明。   她将他逼的,不得不作出一个决定了!虽然他能无赖,能强制的将她留在说身边,能控制她,可是……就她的脾气,是会和前世一样,心如死灰去自尽的……他想的是补偿她,对她好一辈子,却不是要逼她去死……   所以,那些他想要偿还的,前世欠她的一切,是不是,也该承认她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了?   苏玉容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疑惑不安,为什么他不进来?难道他不生气吗?怎么可能!   她做出了这种事!没有一个男人会在得知被戴了绿帽子后,还会这样冷静的!   苏玉容却不能这样僵持下去,她要和离,时间拖的越久,她所做的一切就越会成为笑话!所以便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而此刻,封于修满心都是前世和今生,他们两个人交织的恩怨和爱恨,她曾哭喊的样子,心如死灰的双眸,临死时那双解脱的眼……一切的一切,都在他心中萦绕……   他现在还记得,那天她对自己动刀时候对眼神,痛恨却极其冷静,应该是那时候,她就想好了这后来,一切的计划吧?   心里都是酸,都是苦,都是无奈。   他明白了……他就知道,她对于在次嫁给自己这个事实的忍耐,到极限了……   作者有话要说:建了个群,爱吃大猪蹄子的进——689855197 第51章   秋叶看着封于修迟迟不肯进去,心中叹息,公子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吧,他对少夫人那么好,那么容忍,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心里该有多难过?   封于修紧紧闭着眼,手中的香囊攥着,他知道自己该做出决定了!   苏玉容来到了门口,轻轻的一拉,门开了,入目就是封于修那张沉重的面容,和双眼里低沉的情绪。   一时间,两人静默着,苏玉容在等他先开口,而封于修,却是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片刻,封于修才抬眸看着苏玉容,说出的话却是在交代秋叶:“将少夫人送回去。”说完,他就转过身要走。   “封于修!”苏玉容一声喊,心头一股火顿时升腾起来:“你给我站住!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她冒险做了这一切,费尽心思的计划,每一个步都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更是厚颜无耻的请了沈由方帮忙,可不是要前功尽弃的!封于修为何不生气?身为男人,被妻子戴了绿帽子,不可能不生气的!   封于修已经走出几步了,闻言停下脚步,回头来看着她眼神里全是复杂的眸光,却什么也不说,又或者是,在思考他应该说什么。   苏玉容也看着他,沉住气等着他开口,此时此刻的他,一切一切的表现,都太不正常了!   可封于修此刻却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沉默的转过身就走了。   他走了……苏玉容看着他的背影,没出声。   秋叶走到她身边,小声的提醒:“少夫人,奴婢先送您会玉园吧。”   苏玉容仿佛没听到一般,也不回答,停在门口看着封于修的身影消失之后,便抬起脚步。   封夫人在屋子里躺着,心口闷疼,听见丫头说儿子来了,这才起身坐着,看着儿子耷拉着脑袋进来,眉头便皱起了:“于修,这一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容不下这个苏玉容的!”   “她平时无理胡闹就算了,毕竟都是在家里,想办法总能瞒住外人的,可是这一次,她居然不要脸的给你戴绿帽子,她不顾自己的脸,不顾她苏家的脸就算了,我伯爵府的脸面,却不能毁在她的手里!此女,你若不休,我替你休!”   封于修就知道,母亲绝对不会忍下这口气……他坐在了桌边,看着满面怒容的母亲,无奈的笑笑:“母亲,我听你的,此次不再纵容她了,和离罢。”   封夫人闻言,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皱眉看着他:“你舍得?”   封于修点点头:“强扭的瓜不甜。”   封夫人赞同的点点头,又气愤的拍着床板:“和离也太便宜她了,像她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就该休了她!让她变成人人唾骂的弃妇!”   封于修闻言,皱眉说:“母亲,事情闹大了,对咱们自己也没好处,还是就此好聚好散吧。”   封夫人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如果让外人知道了苏玉容红杏的事情,那京中更是人人认定,她儿子真的不举,才会导致苏玉容出墙!到时候坐实了儿子的传言,儿子以后还怎么娶亲?   和离的话,就可以私下里两家人悄悄进行,回头等日子久了,她就不信了,就凭伯爵府的威名,和儿子的身份样貌,还娶不到一个知书达理的真闺秀!   玉园里,阿瑜和阿云看着紧闭的房门,双眼都是通红的。   “阿瑜,你说小姐一个人在里面,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放心吧,小姐为了今天,可是筹谋了许久,怎么可能做傻事?我只是担心,她即便做了这些事,姑爷若是还不肯和离,到时候,小姐怕是真的会……而且,就算和离了,家里老爷,怕是也不会轻易饶过小姐的……”   两个丫头在门外担心忧虑,房间里,一片昏暗之间,苏玉容靠在床头闭着眼,抬手轻轻的揉着眉心。   自从重生回来这些日子,她每天就像是走在泥泞之中,艰难又不知深浅,更不知道脚底下会不会有尖锐的石头会伤了自己。   为了和封于修和离,她吵也吵了,闹也闹了,刀子也动了,情夫也找了,她这般拼死拼活的折腾,不顾名声的闹事,结果……封于修却一言不发?   呵……若是一开始她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封于修会和前生不一样,为何他和前生居然有了那么大的变化,那么现在,她总算是猜到了,因为封于修,也是装的呀,他一定记得前世那些事!而且又不知为何,他或许不恨自己!   所以,吵架时,他寻着自己话语之间的漏洞,去亲手处置了柳氏,不给自己拿柳氏做文章和离的机会。   所以,即便自己不去给老婆子请安,他只是假装生气,却会在自己搬去庄子的时候不阻拦,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喜欢老太婆!   所以,在她忍无可忍拿刀伤了他,想让他闹事以此和离的时候,他忍着疼痛也不哼一声,因为他知道,那是自己给他下的套!   所以,这一次她和沈由方演的戏,为了逼他和离闹的这一出,瞒得过老太婆,却没瞒过他的双眼。   一直以来他都伪装自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伪装的很是成功,她都没有识破,可是这一次,他的平静,出卖了他!   苏玉容想到此,唇角勾着讽刺的笑:“封于修,你到底是不恨我,还是太恨我,所以才想再禁锢我一辈子,折磨我呢?”   不知不觉的,天黑了,外头院子里亮起了灯笼,苏玉容拉开房门出去了。   阿瑜和阿云两个丫头,急忙上前来,给她端茶,叫她先吃饭。   苏玉容喝了茶,坐在餐桌前,低垂着眼眸问:“封于修呢,一直都没来过吗?”   阿瑜摇摇头:“没来。”   “去看看他是不是在前院。”   “好。”   苏玉容来到前院书房的时候,金为就在门外站着,屋檐下昏黄的灯笼照着那张年轻的脸上,尽是无奈和忧虑。   “少夫人。”   苏玉容走上台阶,“他在里面吗?”   “在。”   苏玉容不再犹豫,推开门走了进去,金为识相的带着阿瑜走到了远处。   书房里,封于修坐在书桌前,宽厚的手掌遮挡着眉眼,看得出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苏玉容进来,他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苏玉容慢慢的走到桌前,目光掠过桌上摆着的一张纸,和离书三个字跃然纸上,她轻嗤一声,唇角勾着冷冷的讽刺笑意,将他写好的和离书拿在手上看了看,开口了:“不打算装下去了?”   “我就知道,这一次你一定能猜到的。”   “再猜不到,我就真是蠢的无可救药了!”   苏玉容说着,拿起桌上的毛笔沾了墨水,在那和离书上签了字,按了指印,这才看着他,冷嘲问:“封于修,我真是不明白,你装模作样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害了柳氏,害了你的儿子们,我那么狠毒,难道你不恨我吗?还千方百计装作你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不肯和离,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封于修站起身了,绕过书桌来到了墙上的山水图前,似有若无的叹口气:“我不恨你,那一生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就像是你说的,一切都扯平了。”   苏玉容闻言,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语:“柳氏好歹陪了你大半辈子呢,你也是说撵走就撵走了,封于修,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你还是一样的薄情冷酷,自以为是!”   “你明明记得我说过咱们之间扯平了,为何还非不和离!看着我为了和离绞尽脑汁,像个疯婆子一样不顾名声,不顾一切的大闹,你是不是很开心呀!”   封于修感觉到她压抑的愤怒和痛苦,缓缓的转过身来,认真看着她的眼神里,尽是悲伤:“我只是想补偿前世对你的不好……”   “我不需要!”   苏玉容红了眼圈,看着他这张脸,冷笑着摇头:“你永远都这么自以为是,永远都这样独断专行!远嫁青青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说想补偿我也是这样,你从来都肯开口问问我想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你又凭什么挽留我!你没有资格!”   苏玉容的话,让封于修仿佛回到了上一世,他们两个为了女儿远嫁的事情吵架的那一夜……她说的没错,他自以为是,他独断专行,他固执的认为自己的决定就是最好的。   是他,从前自大,现在依旧自大的认为,若不和离,苏玉容早晚会妥协……   他也真的从来,没想过,先问问她的意思……   封于修低头不语,双唇紧抿着,许久后才抬眸,扯出一个难看的苦笑,对苏玉容说:“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资格挽留你,所以……和离罢。”   “自此后……你来去自由,再也不必因我伤怀了……”   苏玉容突然就湿了眼眶,看着桌上的和离书上,两人鲜红的指印,眼泪掉着掉着就笑了:“我终于自由了,可喜可贺……” 第52章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苏玉容走出房门,阿瑜就举着雨伞过来了。   封于修站在门内,看着她的背影,眼眶发热,喉头难涩的滚了滚:“苏玉容,对不起。”   苏玉容看着那黑夜中的雨幕,不回头,眼含泪水笑笑:“我们扯平了,不需要对不起。”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扯平了,我不欠你的,你也不欠我的。   今后,只愿各自安好,再不相见!   回到玉园,苏玉容就见阿云提着灯笼在主屋门口张望,等她进门后,立即拿了布巾给她擦裙摆和鞋子上沾的雨水。   苏玉容脸上挂着笑,一颗心都轻松了,坐在圆桌前将忙活的阿云拉起来,看着她们两个笑:“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咱们起来清点嫁妆,准备离开。”   阿云心头一紧,看了看阿瑜一脸生无可恋,才又皱眉看着苏玉容:“姑爷同意和离了?”   苏玉容点点头,拍拍她们两个的手:“嗯,和离书都签了,我也拿到了,等咱们清点完嫁妆,就回家去告诉爹,这个好消息。”   阿瑜眼圈顿时就红了,“小姐你还笑得出来,老爷见你不知会他就私自和离,怕是要打断你的腿。”   苏玉容却一点也不害怕,“挨打我不怕,就是可怜你们两个,肯定也会被罚的,不过你们放心,我会护着你们的。”   “我们才不怕,只是可怜小姐你这名声……将来可怎么嫁的出去……”   这话也就是心直口快的阿云说得出来,苏玉容一听就笑了:“好了好了,别瞎想了,快去睡吧……”   次日一早,苏玉容也早早的起来,亲自在屋子里收拾自己的东西,封于修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在桌前摆弄首饰盒子。   她的首饰有些事陪嫁,有些是封夫人给的,所以在离开之前,她都要完全的清点出来,不是她自己的东西,她一个也不会要。   看见封于修进来,她心态已经平静了,两人之间不再存在面具,伪装,试探,双方都坦诚不公的,这样的相处,会让人轻松很多。   “你来做什么?”   封于修进来坐在桌前,她对面的位置,将手里的盒子放下打开,声音低沉的说:“这是京西的温泉庄子地契,还有几家店铺,你一同带着吧,算我给你赔罪的。”   苏玉容想也不想的直接推了过去:“我说了咱们之间扯平了,而且我的性子你也应该了解,不是我的我不会要,更何况……是和你有关的东西。”   封于修的表情,有瞬间的崩塌,放在桌子上的手都有些不自在的攥着,片刻后将盒子合上,轻声的嘀咕了一句:“随你。”   “没事的话就走吧,我不是很想看见你。”   封于修一听这嫌弃的话语,心口顿时闷闷的,犹豫了片刻站起身,转身出去了。   到了院子里,看着库房那边忙活着清点东西,心头隐隐作痛,这一次,她是真的要走了……要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将来,她会嫁给别人,生儿育女……想到此,心里越发难受,感觉脊背都被什么东西,压弯了。   封夫人的院子里,秋叶看着她还有心情在这里发呆,不禁提醒:“夫人,奴婢听说少夫人正在清点嫁妆了。”   封夫人闻言,轻声叹口气:“我算是看出来了,苏玉容也是巴不得跟于修和离呢,这个死丫头,自打她进门来,于修没少受委屈不说,名声都被她弄坏了,好在于修这一次还挺干脆,不然我真要气死过去!只不过等老爷回来,怕是要发大火的。”   “左右也不是公子有错,伯爷也不会太过生气的。”   苏玉容的嫁妆,清点了两天才对好了单子,又连夜让人将所有的嫁妆都归置好箱子,第三天一早,她早早的起来,主动去了明园。   封夫人还在醒神,头发还没梳完,听秋叶说苏玉容来了,这才打起了精神起来,慢悠悠的梳洗,许久之后才到了正厅,一出来,见到向来骄纵跋扈的苏玉容,居然站着,一时间还真是诧异了一下。   苏玉容觉得,不管老太婆为人是如何的不招人喜欢,但是两世都能成为婆媳,也算是缘分了,此次和离过后,以后若是在京中再遇见,就只能尊称她一声伯夫人了,所以还是有必要来告个别的。   苏玉容一直等着封夫人坐下之后,这才上前来几步,屈膝行礼。   封夫人见她临走了来这里见礼,装的很是有教养的样子,冷哼一声:“其实你不来也好,我可不是很想见你!”   苏玉容笑笑,和离成功的她,对于老太婆也能多几分的耐心的,“到底是婆媳一场,临走了,自然要来见一见您的。自小女进门后,多有不懂事惹您生气的时候,所以特来给您赔罪。”   “不需要!”封夫人脾气也不好,一点也不屑苏玉容的赔礼,哼一声说:“不过到底婆媳一场,纵然你不懂事,但临走之前,作为长辈我还是要多嘴几句的,以后别再仗着家中宠爱任性妄为了,外头的不三不四的男人,还是不要来往了,省的有朝一日私情败漏,丢了你苏家所有人的脸!”   这些话是威胁,也是训诫,苏玉容都笑着接下来了,“多谢夫人提醒,玉容定铭记于心,不敢擅忘!”   封夫人被她这姿态弄的肚子里一股气,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烦的摆摆手:“去吧!”   苏玉容这才慢慢的退了出去,到了院子里,抬头看看天,蓝天白云,天气好的她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好,仿佛脑海里那所有的一切过往,都烟消云散了一般,从未有过的轻松,从今后,天高任她飞,再也不用羡慕那些鸟儿了!   回到玉园,阿瑜说小豆子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和带走嫁妆的车架,封于修就站在正厅外头看着她。   走近了,苏玉容看着他冷肃的眉眼:“你怎么来了?”别以为一切说开了,就不讨厌你了,想太多!   封于修看着他,声音低沉:“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苏玉容进了屋,看了一圈自己的东西都收走了之后,最后看看这个上辈子,她住了几十年的屋子,今后,早晚有一天,这里会住进新的女主人,希望下一个住进来的女子,能得他温柔以待,别像上一世的她一样,悲切收场。   封于修顺着她的眼神看了一圈,心里堵堵的,片刻后沉闷的说:“我送你回去,至少能劝劝岳父,不要太过责备你。”   苏玉容不需要,“那是我爹,他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把我打死的。”   封于修却决定了必须去:“你放心吧,和离书都签字了,我不会反口的。等见了岳父,我就说我是真不举,他自然就不会责备你了!”   苏玉容闻言,别扭的看着他:“你确定你要这么说?”   封于修面色不悦的瞪她一眼:“总之我这样说对你又没坏处。”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苏玉容想着,与其被爹打骂,若是封于修愿意去扛下这件事,她也不是非要去挨打的,又不是不怕疼。   艳阳高照,天气已经很热了,封家所在的这一条巷子外,就是宽阔的长街大道,苏玉容要回家,必定要经过这一条路,当马车后面带着长长的车架,上面装着无数贵重的箱子,从封家大门出来的时候,长街两侧的商户,行人,纷纷都长大了嘴巴。   “这是怎么回事?伯爵府要迁府别居吗?”   “你傻呀,迁府的话车上怎么连个椅子腿都没有!而且你看清楚了,那上头拉的全是嫁妆箱子!”   “那就奇怪了,好端端的,把嫁妆拉出来干什么?”   整条街上,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等车辆走远了,才有胆大的去瞧瞧打听,自此,封家大公子与苏家小姐和离之事,传遍京中。   苏长福在衙门忙,苏家也就苏父和女眷们在家,门房的小厮远远的瞧见一溜马车往这边来,还在奇怪是谁家这么大的阵仗……   苏玉容下了马车,站在门口的位置,回头去看,封于修下了马,太阳将一身黑衣的他晒的脸都红了,额头上带着一层闪亮的汗珠,她不禁眯眼:“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封于修却看着她冷笑:“你费劲心思弄出的传言,不让它坐实,怎么对得起你花费的功夫?”说罢,居然先一步抬脚走了进去。   苏玉容闻言他讽刺的言语,冷哼一声嘀咕道:“还不是怪你装模作样的骗我!”   苏父正在带着重孙子玩,听服侍的小厮跑来说,苏玉容带着嫁妆和姑爷进门了,他顿时就直了眼睛:“你说什么?玉容将嫁妆拉回来了?”   小厮擦擦头上的汗:“是啊老太爷,外头巷子里,马车都堵住路了!”所以您赶紧说句话,要不要把东西拉进来!   苏父气的要冒烟,胡子都炸毛了,刚走出门去,就见闺女和女婿,一道来了。   苏玉容在屋檐底下走着,看到爹爹那张脸,就不禁吞了吞口水,在这个家里,她谁都不怕,最怕老爷子了!老爷子固执严厉,从来不因为女儿较弱,而疏于管教,生气的时候,照打不误!   小时候她和几个侄女儿调皮,没少被打手板,上次她跟老爷子提和离的时候,手都被打肿了的。   果然,老爷子怒的不管不顾的就吼起来了:“你们两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玉容面皮一抖就想讨好的笑,封于修去先一步上前去,拉着老爷子往屋里去:“岳父大人莫恼,都是我不好,您听我慢慢跟您解释……”   封于修进去的那一瞬,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进去在外面等着,她想着,反正他愿意在前面冲锋陷阵,就让他去好了,若是他真能安抚的了老爷子,也算是他做了一件好事!   她就真的坐在了门外的回廊上,静静的等着,偶尔竖起耳朵试图听门内的动静,可是只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嘀咕声,根本听不清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许久之后,那扇门开了,苏玉容站了起来,看着满脸如释重负一样走出来的封于修挑了挑眉:“说通了?”   封于修点了点头,走近了她,看着她年轻的面容上,那双波光璀璨的眼眸,心里忽然闷闷的苦笑:“我说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还拿出了和离书,岳父就不吭声了。”   苏玉容知道,爹没有那么容易被流言糊弄的,但是他看到封于修手里的和离书,应该就明白了,和离势在必行……她最后抬眸看着他,云淡风轻的冲他说:“你该走了。”   她的表情很轻松,好看的双眼里飞扬着自信张扬的眸光,封于修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是在青山寺上,她站在枝桠飞扬的柳树边上,穿着一身浅绿,跟相伴的女孩说笑着,笑容飞扬,那时候他想着,娶这么一个活泼的女子进门应该也不错……   可一切,都被他的自以为是,和一身孤傲给毁了。   莫名其妙的就想到这些了,封于修看着苏玉容那缓缓蹙起的眉头和略微不耐的眼神,唇角扯出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容:“我走了。”   他说完,一步一步,慢慢的迈开了脚步,苏玉容看着他的背影,这一刻心里出奇的平静,脑海里更是一片安宁。   关于他的一切,都彻底结束了。   这种感觉,好像她长了翅膀,飞起来了一样,从未有过的轻松。   正神思混沌之间,耳畔传来一声怒喊:“苏玉容!你给我进来!”   她一个哆嗦,回过神来,深吸口气拍拍脸,打起精神进屋,就冲站在书架边的老父亲讨好的笑:“爹……”   “你还有脸笑!”老爷子本就严肃的脸上,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心烦的指着苏玉容训斥:“你当我会信他的胡言乱语?说!到底为什么和离!”   苏玉容苦恼的叹气,还以为爹被糊弄住了,没想到老头子还是这么精明,可是自己总不能告诉他真相啊……就只能上前扶着老爷子坐下:“爹,为什么和离您就别管了,您就当他真是身子有毛病不行吗?非要来刨根问底,女儿没脸说不可以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儿了,老爷子也不能逼着女儿再说了,只能恨的咬牙切齿:“瞧瞧你,成婚不足三月时间,泼妇的名声也有了,如今又和离了,爹丢人不要紧,谁叫你是我生的,我养的,可是女儿,你以后可怎么办?就你这样的刁蛮名声,以后哪个敢娶你过门?那不是摆明了等着全京城人来看笑话?”   苏玉容见爹不在刨根问底,松了口气,给他添了一杯茶这才笑笑说:“嫁不出去就不嫁呗,娘给我留的嫁妆啊,足够我一个人挥霍一辈子了!”   “你真是……”   苏玉容眼看着爹又要生气,急忙的安抚:“爹你别生气嘛,没事儿就不要管我了,还是好好教导那几个小的吧……”   封于修走出了苏家大门,门外拉着嫁妆的车辆还在巷子里堵着,他看着那些箱子,心里像是被人压了一块巨石一样的沉重,肩膀都好像塌了下来,他走下台阶接过金为手中的马绳,回头看着苏家的门楣,一双眼里尽是落寞。   金为不忍心看着他这副样子,小声提醒道:“公子,该回去了。”别站在这里了,太多人看着,太丢人了……   封于修却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又站了许久,到苏家的小厮开始往府里搬东西时,他才失落的翻身上马离开。   一天之内,满京城都知道了苏家和封家和离的事情,满京城的传言都是:难怪苏家女一进门就撒泼闹事,原来是因为伯爵府的大公子不举呀!   自此,坊间便近乎坐实了封于修不举的传言,在此越演越烈,封夫人为此都气的病倒在了床上,封玉兰也因为娘家的事情在婆家没少被人奚落,想回来叫母亲想办法控制一下,结果却发现母亲病了,那些话也说不出口了……   至于封于修,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仿佛这一切的传言一切的是非议论,都与他无关,都是在说另一个人……   苏玉容这边,日子就没有那么不好过了,外人都认为她遇见了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是她受了委屈,对她的议论并没有像封于修那样轰轰烈烈,不过在家里,她也没少被两个嫂子逼着问到底为何和离……   又过了几日,苏玉容出门了,去了朝山。   已经到了夏日炎炎的时候,朝山上山林繁盛,倒是也凉快些,她坐在一处隐秘的林子里,拿着团扇轻轻的摇着风,阿瑜和阿云无聊在摘野花,没多久,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玉容在那脚步声靠近后回头去看,笑了笑:“方表哥。”   沈由方接到他小厮送来的话的时候,高兴的不得了,来之前还特意换了一身衣裳,此刻看着她一身浅黄,像只娇俏的黄鹂一样在树影之间,他心跳扑通扑通的,脸颊也略略发烫:“表妹。”   “坐。”苏玉容指着方才让阿瑜清理好的一块石头,看着他坐了下来,笑道:“表哥,此次我能顺利和离,还要多谢你援手之恩。”   沈由方看着她的笑容,都紧张的不行,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里都是黏腻的汗水,强撑着表情自然的说:“能帮着表妹脱离苦海,我心里也高兴。”   苏玉容笑笑,看着他年轻文气的面容,心里有些忍俊不禁,到底是年轻人呀,心里有一点点的情绪,几乎都不能隐藏好,不像是那个无耻的老混蛋那样,装模作样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把她骗的团团转!   想到封于修的下一瞬,她唇角的笑容僵硬了片刻后才恢复自然,看着沈由方那双暗含激动的双眼笑说:“表哥费心帮我这一次,我心里很是感激,想着要报答表哥的话,送一些金玉之类的也太俗气。想来想去,记得表哥爱下棋,就在我爹的藏书阁里翻了一本棋谱,送给表哥作为答谢。”   送金玉之物,对读书人很是不尊重,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得委屈老爷子一回。   她说完,阿瑜就将那本棱角已经有些磨损的书拿了过来苏玉容亲自接过来,递给了沈由方。   沈由方心跳突突的接下来,当即就翻了翻,过了片刻才诧异道:“这棋谱是令尊亲手所绘?”   苏玉容点点头:“是啊,这可是我爹研究了半生棋艺的心得和棋谱,世上再无第二本了,表哥对这个礼物,可还喜欢?”   沈由方顿时就摇头,将棋谱递了过来:“表妹,这个太贵重了!是令尊费尽心思才研究出来的,我能看一看就是我的福气了,怎么能据为己有?”   而且若是他猜的不错,这本书一定是表妹从苏老太爷书房里偷出来的!这样贵重的书籍,老太爷怕是藏着掖着都不为过,怎么舍得送人?   而且依照表妹的性子,她怎么敢将自己帮着她和离的事情告诉苏老太爷?   所以这本棋谱他一定不能收,不然害了表妹回家挨罚!   苏玉容看着他那个害怕的样子,无奈的笑:“有什么不敢收的,我给你了你就拿着,不用担心我爹发现,他现在天天教我那几个侄孙忙的不行,都没空翻这个了!”   沈由方倔强的摇摇头:“反正这本书我一定不能要!表妹还是赶紧拿回去吧!”   苏玉容想着,这个欠的人情太大,若是不拿出点有诚意的东西来还这个人情,那以后想起来,在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所以想了想就说:“那要不这样,这本书表哥你拿回去临摹下来,倒时候再把原本送回来?”   沈由方长了长嘴,正要在次拒绝,苏玉容就笑着说:“表哥不要拒绝了,若是再拒绝,我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回报表哥能还了这个大人情了!”   还人情……沈由方瞬间明白了她送给这一本棋谱的目的,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可是说到底也是自己愿意帮忙……想通了她的意思,沈由方只能无奈笑笑:“那我会尽快将书还给表妹的。”   “不着急,表哥慢慢看。”   沈由方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也怕苏玉容看出他的不对劲儿来,就低头翻书,苏玉容出来的时间也不久了,若是再不回去家里大嫂子一定会拷问,就站起身来冲他笑着说:“表哥,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沈由方闻言也立即站起来,看着她一双清亮的眼眸,紧张的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还是问了句:“表妹此次成功和离,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苏玉容知道他问这个的意思,摇着扇子笑了笑,“没什么打算啊,就一个人过呗,嫁人什么的,我是不想了,为人妻子要服侍好丈夫,操持好家事,还要日日给婆母晨昏定省,这些事儿啊太累了,我经历过一次就不想经历第二次了,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天天睡到自然醒没人来叫我,多舒服啊。”   沈由方一听,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看着她缓缓离去的背影心中失落:她这是变相的在拒绝呢,她是不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意……   可是就算她没有看透自己的心意又如何,在家时,母亲没少当着自己的面说她不好,更不会容许自己和她有任何关系的……   马车上,阿瑜一脸无语的看着苏玉容:“小姐,您把老太爷的棋谱偷出来,回头老太爷找不到,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苏玉容却一点也不害怕,笑笑说:“我跟廷宁打过招呼了,叫他背了这个锅,顶多也就是挨爹几尺子罢了,他一个男子汉,扛得住的。”   阿瑜和阿云闻言无语的对看一眼:小姐真舍得坑廷宁公子!一点也不像亲姑姑!像后的!   作者有话要说:男猪是不会换的,但虐他是必须的。   要让他尝一遍得不到,放不下,痛彻心扉的滋味。 第53章   和离后的日子对于苏玉容来说,那叫一个舒心惬意,虽然说在家里住着总是挨爹爹白眼,二哥的啰嗦,但好在嫂子们和地下这些侄儿侄媳都不嫌弃她,一家人还是和乐融融的。   可是在家里住着,三五不时的总有亲戚上门来,想方设法的来寻问她究竟是因何和离,都是自家亲近的亲戚,苏玉也不好甩脸子不回答,总是想法子避过去,可是时间久了总会烦躁,就跟爹说了一声又搬回了庄子去住。   日子已经到了夏季,庄子上自从黄昏开始,蚊虫就多了,苏玉容和所有的世家小姐一样最害怕那些虫蛇之类的东西,隔三差五的就让阿瑜她们给房子四周洒雄黄,生怕睡到半夜的时候,帐子里钻进一条蛇来。   蚊虫也多,但好在乡下熏蚊子的草多的是,晚上点了在屋子里放着,睡觉的时候蚊虫就跑的差不多了。   这一日从午后,天气就阴沉沉的,看着像是要刮大风下暴雨的样子,管事夫妻俩从午后就开始收拾院子里晒着的干菜药材,检查屋顶和窝棚,不结实的地方急忙再加固一下。   果然将天黑时,就开始吹大风了,阴沉沉的天乌云低的像是要压下来一样,让人的心情都有些压抑的难受,肯定要打雷的。   苏玉容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早就坐在了屋里,点亮了烛火,饭菜也没吃几口,就上了床,拿着扇子轻轻摇晃,突然,外头天边呗一道光亮撕裂成了两半,她急忙丢了扇子捂住耳朵。   下一刻,‘咔嚓’一声巨雷,响破天际,她吓得紧紧闭着眼,许等雷声落了许久才放下手。   阿瑜和阿云在外间,吹了蜡烛在小声的嘀咕着说话,雷声过去以后,阿云朝里头喊:“小姐,要不要奴婢进去陪您?”   苏玉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了,你们睡吧,我没事。”   说完这个话,还隐约听见阿瑜嘀咕道:“小姐现在真是长大了,连打雷都不怕了……”   她真的汗颜,她不是不怕,只是好像经历过死亡,已经没那么害怕了而已……但还是会在下一个雷声来临的时候,慌张的捂住耳朵。   京城的伯爵府,夜幕雨帘之中,封于修一身单衣站在大开的窗口,看着天空中震慑人心的闪电,听着那巨震的雷声,看着北方,眼眸里暗光浮浮沉沉,打雷了……也不知道她在庄子上怕不怕,阿瑜知不知道陪着她……   呆呆的站了许久,唇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别多想了封于修,苏玉容以后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他不需要你的关心,不需要。   窗外的雷声没有持续多久就停下来,大雨还在下,他关好了窗子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睡,可是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前世最后的那段时光。   他被她打,被她折磨,被她喂恶心的虫子,能看着她笑,看见她哭,那时候她还在他身边。   如今……以后,再也没有以后了……   次日封于修休沐在家,一早封玉兰就回来看望母亲,母女两个在屋里说私房话,说了一阵子话题自然到了封于修身上。   封夫人哀叹道:“如今和离月余,京中的传言总算是消退了下去。这一回啊,于修可算是受委屈了,好好的人,被外头说成那样难听,心里不知道该有多苦……”   封玉兰长相有五分像母亲,本是好容貌,可或许是日子过的不太顺心的缘故,眉间总是带着一缕严肃。   “母亲放心吧,如今传言已消退,于修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的。”封玉兰说着,又摇头:“只是现在他身边没个贴心伺候的人,心里若真有什么苦话也没人可说,想想也的确是委屈他了!”   封夫人没敢将苏玉容红杏出墙的事情告诉女儿,女儿的性子也不是能藏事儿的,嘴巴有时候也快,所以根本不敢告诉她,只藏在自己心里,如今听女儿这么一说,她倒是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只不过这一次她是不敢再下一任儿媳进门前再给儿子提妾了,上次苏玉容给的教训够惨痛了!   想了想就说:“那要不给于修安排几个通房?”   儿子刚刚及冠时,她就打算给孩子安排通房伺候的,可是那个时候家里老头子实在严厉,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习文学武最为要紧,最忌讳的是分心和女色,死活都不许给儿子准备通房,为此她还和丈夫吵了一架。   可是老伯爷为人强势,自己决定的事情,不许她改变,所以封于修成婚前,也真是可怜的没有碰过女人,后来苏玉容骄纵,她实在是怕这个儿媳太过压制儿子,才在丈夫不在家的时候,慌张给儿子提了妾室,谁成想……后面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儿。   封玉兰对此表示同意:“通房是得安排几个,不然于修这日子,就跟和尚似的,也太清苦了。”   封夫人就点点头:“那回头就在府里挑两个拔尖儿的出来先服侍着……”   几天过后,这一日封于修下值回来,换了衣裳就去了封夫人的院子请安顺便用饭,晚饭过后,封夫人使了个眼色,秋叶就笑笑从屋里领出来两个貌美身条极好的丫头出来,封于修正在低着头喝茶。   封夫人清了清嗓子,封于修这才抬起双眸,一眼就看见了母亲身后站着的两个丫头,顿时,英俊的眉头微微蹙起来,薄唇紧抿着没吭声。   封夫人笑了笑,看着儿子的表情不知道是喜不喜欢就说:“于修,娘给你准备了两个伺候的丫头,容貌品行都不错,你带回在身边服侍,娘也能少操心些。”   封于修闻言,缓缓的将茶杯放下了,英俊的眉眼瞬间冷肃了,深吸口气才抬眸看着封夫人:“母亲,我不需要,您留着自个儿使唤吧。况且我现在住前院,父亲说过前院不可有女侍出现,母亲应该没忘吧?”   封夫人闻言叹口气:“我还不是怕你身边每个贴心的,委屈了你……”   封于修闻言冷嘲一笑:“我不委屈,更不需要,多谢母亲,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   封夫人见他倔强的样子,无奈的叹气,心里堵得慌,儿子如今这个样子,都怪那个不知廉耻的苏玉容!   日子一天一天像小河的流水一样无声淌过,苏玉容在庄子上的房子里,桌上摆着冰盆,她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吃着刚从盆里拿出来的西瓜。   阿瑜和阿云也在吃,阿云还哼哼着:“这天气越来越热了,我方才出去拿西瓜,走在外头的石头上,好像鞋底都要烧起来了!”   苏玉容闻言笑笑:“咱们好歹有冰,也不用出去晒,你看看刘娘子她们,这么热的天还不是得天天下地务农,所以啊,知足吧。”   “奴婢没有不知足,就是觉得老天爷该下场雨了,不然地里的庄稼怕是都要旱了。”   “也是啊,都十来天没下雨了……”   黄昏的时候,起风了,外面还挺凉快的,半夜的时候就下了一场大雨,第二天一早起来,天地间都是清凉舒爽的,苏玉容在院子里凉快了一会儿,还没吃早饭呢,家里来人送信让她回京去,说是侄女儿静婉的儿子要过周岁生辰了,叫她回去参加周岁宴。   苏玉容不想在这些人多的场合露面,肯定有很多人来问东问西,明嘲暗讽,可这是亲侄孙的周岁宴,她不去实在是说不过去,就只能叹口气,让阿瑜她们收拾东西回京。   到了家,大嫂已经叫人给她屋子收拾干净,还放了足够的冰,一进屋就一股凉爽扑面而来,静妍丫头在屋里等着,见她回来端一碗冰过的绿豆汤过来,笑着说:“小姑姑,这回回家来,多住几日好不好?要不然镇日这府里就我一个姑娘,除了那几个小豆丁,我连个玩伴也没有,着实太无聊了!母亲天天都让我学看账本,学规矩,也不许我跟着你去庄子上住几日,真真要闷死我了!”   苏玉容和了汤放下碗,脱了鞋踩在地板上,这才无奈的笑着说:“你啊你,来年都要说亲的年纪了,自然要有很多东西学,可别怪你母亲严厉,想当年小姑姑那样任性,都还被你祖母祖父天天盯着学这些呢!”   静妍闻言无奈的叹口气:“也是,我一个庶出的,母亲不嫌弃我亲自教导,我可不能不知好歹白费母亲的心血……那小姑姑,这一回宗儿过周岁,你备了什么礼?”   “我是个俗人,没准备什么讨巧的,就叫人打了一头小金虎给他玩儿罢……”   六天后,苏玉容跟着家人一起去参加侄孙的周岁宴,静婉嫁给了户部侍郎嫡次子谭永进,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侄女婿是个开朗善于言谈之人,对静婉极好,靠着家里的关系去了鸿胪寺任职,官职不高,但胜在不用勾心斗角,也挺自在。   侄女静婉样貌随了二哥,脸盘圆润,看着就是一个福气相,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更是可爱娇人,她比苏玉容大两岁,出嫁三年了,已经有了当家主母大气度风范。   距离开席还早着,苏玉容不想在这儿呆着听那些长舌妇偷偷摸摸的说东说西,就起身去了园子里,想找个树荫底下坐着,可还没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前头的亭子里就传来一声明显的嘲讽:“呦,这不是咱们京城里前阵子,最出名的大红人,苏玉容嘛!”   齐佳郡主! 第54章   齐佳郡主,是当今太子的嫡出女儿,比她还大一岁,从前是京中最高贵,最风光,最傲气,最刻薄的贵女表率,她苏玉容那些小性子在这个心情不好就可打断人腿的郡主面前,那都是小菜一碟。   可现在,嫁给了自己的亲表哥,却在吵架时候一棍子将本就病弱的丈夫打成傻子之后,她也成为了全京城的笑柄,身份高贵又如何?还不是得守着一个不能动的傻子过日子?   可这个郡主也是个胆大妄为的,守着她傻子表哥没一年,就暗中下毒杀死亲夫,后来太子倒台被废,她的事情才被人捅出来,下场嘛……自然是死路一条。   可是现在她居然还来嘲讽自己?呵呵……真够可笑的,她的名声又比自己好到了哪儿去!   “玉容见过郡主。”苏玉容此刻无比后悔,为何非要出来,在屋子里听着长舌妇的闲谈议论也比遇上这个疯子强!而且人家是郡主,身份高贵,她开罪不得,不然随便一顶犯上不尊的帽子扣下来,就够她喝一壶了!   齐佳郡主冷冷哼了一声,抱着怀里的小白狗儿从亭子里走了过来,一旁的侍女给她撑着伞,另一边的侍女给她打着扇,生怕她热着了。   她都到了苏玉容面前,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这才笑笑问:“苏玉容,前阵子你和离的事情可是让京城热闹非凡啊,连本郡主都看了不少的热闹,不过本郡主倒是好奇的很,你那个前相公,封于修,他真的不举吗?”   苏玉容知道,不能按照常理来对待眼前的这个疯子,若是一不小心说错话,她罚自己在这里跪几个时辰那可就惨了!   于是便低着头说:“回郡主,坊间传的都是真的。”   “哈哈哈哈……”齐佳郡主便哈哈大笑起来,凌厉透着阴暗的双眼幽幽的看着苏玉容,笑容缓缓停了下来,苏玉容……她一介臣女,想和离就和离……   可自己呢?   皇家血脉,身份如此高贵,却要守着一个傻子过日子,离不开,甩不掉!   凭什么?   苏玉容这个贱人,她凭什么比自己还要幸运!   齐佳郡主面色阴沉了下来,苏玉容自然察觉到了,这个疯子,上一刻还在笑,这一刻却就不高兴了!得赶紧离开,不然出了事,亲家老爷也拿她没办法啊!   苏玉容想着,就行礼:“回禀郡主,玉容有些口渴,想回去喝口水,就先行一步了。”   齐佳郡主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居然嗯了一声,同意了!   苏玉容心里提着一口气,转过身子步履不急不缓的往前走,身后的两道目光,依旧阴寒!   齐佳郡主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眼眸阴冷的眯着:苏玉容,你一个世家女,凭什么比我一个郡主,还要幸运,还要自在?你不配!   “去!”一声低喝,齐佳郡主的手在狗腿上用力一拧,她怀中的小白狗就痛叫一声跳下了地,‘汪汪’狂叫着,龇牙咧嘴冲苏玉容这边跑来!   “啊!”阿瑜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就是长大了嘴巴,目光凶恶的狗,一声尖叫就推开苏玉容:“小姐快跑!”   苏玉容自然也听到了狗叫声,知道齐佳郡主是故意的,可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去,就被阿瑜推开,她不受控制的往前跑了两步,脚却不小心踩到了裙摆,一声尖叫,一下子就栽倒地上,头重重的磕在了路边的花园底下摆着的石头上!   “汪汪汪!”小白狗又小又凶,一下子就咬住了阿瑜的裙子,吓得阿瑜连声尖叫:“走开!走开!”   苏玉容头疼的厉害,眼前甚至都晕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全是血……头摔破了……   齐佳郡主见苏玉容没被狗咬,但是也受了伤,心里舒坦了一点,叫了两声‘小白’,那狗儿才听话的放开阿瑜的裙摆,回到了她身边,她故作生气的将狗抱起来拍了两下:“小白,你是怎么了?突然变得不听话了,瞧你,都把人家吓得摔倒了……哎呀,都流血了!以后再敢这么调皮,就把你炖了吃!”   阿瑜下的花容失色,急忙跑到苏玉容身边,看着她右侧额头拇指大的伤口,流的半张脸全是血,急的哭出来:“小姐,小姐,呜呜怎么办……”   苏玉容疼的皱着眉,坐在地上起不来,齐佳郡主见此啧啧道:“苏玉容,你胆子也太小了,本郡主的小白就是冲你叫两声,又不会真的咬你,瞧你吓得居然摔了,真是没用……”   不过,到底是在别人家里,她还是多少收敛了几分的,“看你伤的也挺重,赶紧去后院那边叫人找个大夫来包扎吧,可别回头落了疤痕,一辈子嫁不出去那可就惨了……”   齐佳郡主讽刺的说完,抱着小白狗笑笑转身先行离去,那个嚣张恶毒的样子,气的阿瑜差点咬破舌头:“恶狗一对!”   苏玉容立马拉着她的手,冲她摇头,小声说:“别说了,她又疯又毒,身份又高,咱们得罪不起,这个亏除了吃下去没别的办法……”让她猖狂去吧,她的好日子也没几年了!   “奴婢知道了,小姐,我扶你起来。”   “阿瑜,你有没有事?有没有被咬到?”   阿瑜使劲的摇摇头:“那狗小,只咬到我的裙子,没咬到我的腿,小姐放心吧。”   苏玉容不放心,亲自掀开她裙子看看果然没咬到,这才彻底放心,拿帕子捂着额头:“咱们直接回府,走后门那边,路上去医馆处理伤口,这件事不能惊动了静婉,不能坏了宗儿的抓周宴。”   “好。”   坐上马车之后,阿瑜让府里跟来的小丫头去后院给苏家人报信,她陪着苏玉容离开谭家先去找医馆,白色的绣花帕子上,血迹已经遍布了,阿瑜又拿出两张备用帕子给她换了换,苏玉容头疼的闭着眼,在车上坐了许久才到了保和堂。   金为正提着药出去,见阿瑜哭的双眼通红,前少夫人也满脸血,顿时吓了一大跳:“少夫人,您这是?”   苏玉容也无语怎么在这里能遇上金为,脸色发白的笑了笑:“没事,小伤而已。”说罢,往医馆里面去走。   立即就有大夫过来给她处理伤口,阿瑜站在一旁也帮不上忙,不停的擦眼泪,金为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挨着她小声问:“阿瑜,少夫人怎么受的伤?”   阿瑜心里气不过,就抽泣着说:“还不是那个齐佳郡主……”   话刚说出口一半,苏玉容就阻止了:“阿瑜,别耽误金为了,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阿瑜闻言看了金为一眼,转身去了,金为见苏玉容摆明了不想让他知道,悻悻的摸摸鼻子转身走了,走出去药堂还在嘀咕:“少夫人和齐佳郡主什么时候有仇了,好像还是挺大仇……”   不行,这件事得告诉公子!   苏玉容头上带着伤回家,可把苏老太爷心疼的不得了,可一听是齐佳郡主伤的,也只能无奈的摇头,这件事就算是闹到太子跟前又如何,不过是一条狗惹出来的事儿,齐佳郡主最多看管不严,顶多挨几句骂,伤不了人家一分一毫,反而说不定还会因此记恨上苏家,回头再使什么绊子。   所以啊,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承认,高贵的身份,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好好在家养伤,爹回头让你二哥去常太医那儿讨点祛疤药,可不能落了疤痕。”   “落不落疤痕无所谓的爹,我现在不在乎容貌了,心情好,身体好,能孝敬爹才是最重要的。”苏玉容头上裹着布条,靠在软枕上笑。   苏老太爷闻言无奈的叹气:“你呀你,爹不用你孝敬,少气我就行了!不过你连容貌都不在乎了,难不成是真的不想嫁人了?”   苏玉容摇摇头:“是啊,不想嫁人了,嫁人一点也不好,一个人多自在。”   苏老太爷不想说话了,瞪了她两眼起身了:“女大不由爹,我是不想管你了!”   苏玉容笑笑,急忙趁热打铁,看着父亲的背影说:“那爹你可要说话算话!我赖在家里你可别催我嫁人!”   “哼!”   晚上封于修下值,一到前院就见金为坐在台阶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上前踢了他一脚:“发什么呆,冰茶备好了吗?”   “备好了。”金为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跟着封于修进屋,看着他换衣裳,这才眨眨眼问:“公子,少夫人和齐佳郡主,有仇吗?”   封于修顿时转过头来,系衣带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疑惑道:“你问这话什么意思?”   金为挠挠头:“今日我去保和堂给我娘抓药,见少夫人……哦不是,苏小姐头上受了伤过来包扎,就问阿瑜怎么回事,可阿瑜就说了一句‘都怪齐佳郡主’,苏小姐就不让说了……”   “苏玉容头上受伤了?严不严重!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金为傻眼了,公子您才刚回来呀!不现在告诉您,难道要我跑去太和殿告诉您吗??   “苏小姐,当时捂着半张脸,帕子上全是血,看起来挺严重的……”   “那么严重?”封于修低喃着,眸光落在外面还亮着的天色上,眉头蹙起,什么也没说。   金为看他听见消息居然这么冷静,摸摸鼻子,看来公子这一次是真的放下少夫人了……   可当晚饭过后,他来屋里换灯油,看见那空空的床铺时才恍然,自己还是小看了公子的贱性啊!   苏府,苏玉容还没睡着,靠在床头看书,听见窗户响了一下,回头一看,就见封于修推开了窗子,目光幽深的看着她。 第55章   窗口是两扇的,窗子大的足以让他这样一个高大的男人跳进来,苏玉容看着他进来眉头已经皱起,手中的书也合了起来,放在了一旁。   他穿着一身黑衣走了过来,站在床边片刻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苏玉容看着他,心情有些烦躁:“你来做什么?”   “我听金为说你受伤了,就想来看看你伤的怎么样……”封于修说着目光落在苏玉容额头缠着的布条之上,问:“伤严重吗?”   苏玉容摇了摇头,定定的看着他:“你不该来的。”   “不来看看总不放心。”封于修倒是毫不脸红的自己说的大实话,看着她那紧皱的眉头,心里有些苦涩,知道她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关心,但他就是忍不住非想来看看。   “听说是齐佳伤的你?”   “不用你管。”苏玉容侧过脸不去看他:“你现在看到了,我没伤的那么严重,人好好的,你也该回去了,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她为什么伤你?”齐佳郡主他是知道的,那可是个真正又疯又毒的女人,她想害人是完全不需要理由的,随便一个心情不好就可以打人杀人。   “我不想跟你说。”   封于修静静的看了她片刻,见她真的不肯说,就站起了身要往外走:“那我去问阿瑜。”   “你站住!”   苏玉容真的很生气,这个男人当自己的闺房是什么地方?他可以随意出入吗?外面除了阿瑜,可是还有别的小丫头,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生气的别过眼,苏玉容闷闷的说:“不是齐佳打的,只是她养的狗想要咬我和阿瑜,我一时惊慌不小心摔倒了而已。”   封于修见她说了实话又慢慢的转过身来,坐在了床边,看着她不耐烦自己的那个神情,似有若无的苦笑了一下,这才又说:“没看紧狗,也是她的错。”   “总之,这个罪我不会让你白白受的。”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药,放在了她的被子上,“这个是上好的祛疤药,回头记得用,省得落了疤。”   他说完便起身要离开,苏玉容却有些傻眼,更有些生气,压低了声音看着他的背影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这个罪不会让我白白受的,你想做什么?她早晚都会死,日后我躲着她一点就是了,真的不需要你去为我报复!”   “封于修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已经和离了,我和你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了,别说今天是我受了伤,受了别人的欺负,就算是我明天死了也不需要你来看我一眼!”   “你对我做的任何事对我来说都是负担,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只希望你能远离我,不要再来搅和我的生活!我们扯平了,再不相见不行吗?”   这些话说得很重,却也都是她的肺腑之言。封于修听得出来,她对自己的突然上门很不高兴,她怕自己又来纠缠她,但这一次他真的只是想来看看她伤的严不严重……   深吸一口气,他站在窗边,回过头来深邃的眼看着她,认真的说:“你放心,不会牵连到苏家的,而且我也并不全是为了你,也为了康王。”   他说完不等苏玉容再说什么,便推开窗子跳了出去,转瞬之间身影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这个混蛋,不管做什么事永远都是这么一意孤行,自以为是!”苏云容气得不得了,掀开被子下了床,气呼呼将窗子关上,回到床上之后,看着他留下的那瓶药,还想拿起来摔了,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扔到了一边不管。   但躺下之后她又不免想着,封于修到底会怎么教训齐佳……越想越是心烦,根本睡不着了……   封于修回到自己家里,并没有惊动任何的人,摸黑脱了外衫躺在床上,想着怎么样能为苏玉容讨回公道的同时,最大可能的利用齐佳去打击太子。   齐佳这个女儿太子并不是很喜欢,因为这个女人太过狠毒,从小到大没少惹事儿,给他太子的贤名惹了不少的非议,所以即便过几天齐佳死了,太子也不会大动干戈的去追查,说不定还庆幸这个嫁出去依旧不停惹麻烦的倒霉女儿总算死了,以后能少让他头疼。   而这些年,康王韬光养晦,羽翼渐丰,并不是没有与太子一争的实力,只不过太子到底根基深厚,在朝中拥护者众多,即便自己手中握着有扳倒太子的王牌,也不能轻举妄动。   而朝中还有一些中立派,不肯向任何一方势力靠拢,可太子那边觊觎他们已久,已经不停的施压,有一些怕是已经扛不住,想要向太子那方靠拢了。   所以此次,正好借助齐佳郡主往太子身上多泼一些脏水,让太子那边乱一乱,好让那些中立派在犹豫上一阵子,这样说不定康王那边就有机会能笼络到他们了。   养伤的时候,本来应该静心的,可自从那天晚上封于修来过之后,苏玉容的一颗心就静不下来了,天天都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终于在六天之后一个黄昏,阿瑜兴冲冲的跑了进来跟她说:“小姐,告诉您一个消息,听说今日齐佳郡主去郊游,一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浑身都擦伤了,连脑袋都磕破了!哼,老天总算是开眼了,她这样的恶毒的人终于有恶报了!”   苏玉容闻言那一刻,提着的心也怦怦跳了起来,果然他真的动手了!   现在最担心的事也不知道他做这件事,会不会被齐佳那边查出什么端倪来,但想着他承诺过不会牵连苏家,应该能处理干净的吧?   但这件事当然还没完,封于修那边自然不会轻易的就放过,所以齐佳郡主受了一身的伤,气呼呼的回家之后,却发现自己最钟爱的小白狗死在了府上的池塘之中!   她瞬间便大怒,当场便打死了四个服侍小白狗的丫鬟,而这四个丫鬟之中其中有一个是活契,人死了之后只赔了十两银子,便将尸体给人家送了回去,若是平常人家这件事指不定就算了,忍了这口气,毕竟那是郡主斗不过。   可有了封于修在后面给他们撑腰,这家人就鼓起勇气壮着胆子拉着女儿的尸体去了顺天府尹击鼓鸣冤,是要为自己死去的女儿讨取一个公道。   事情这么一闹,齐佳郡主为了一条狗打死了四个丫鬟的事情,瞬间传遍了满京城,这件事闹得朝野皆知,人人都在私下议论太子和太子妃管教不严,养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儿,太子和太子妃为此还大吵了一架。   而且太子也猜到了,是有人故意用齐佳来往他身上泼脏水,私下里已经开始调查了。   但封于修这边也已经做好了计划,在齐佳郡主因为被禁足而狂躁,将怒气发泄在她那傻子丈夫身上,对其又打又折磨的时候,派人暗中添了一把火,一日早上起来,服侍傻子的丫头看着傻子一身青紫伤痕,双眼怒瞪的死在床上,一声尖叫去禀告了齐佳的婆母,这一下,太子妃的娘家大嫂彻底怒了!   太子妃的大嫂看了一眼儿子的死状,就忍痛写了御状进宫,跪倒在御前哭诉自己儿子被齐佳郡主残忍打死的暴行,势要讨个公道。   一天之内,齐佳郡主的恶毒罪行暴露无遗,皇帝都气愤不已,觉得这是自己在位期间,皇室成员出的最为丑陋的一件事。   皇家那威严不可侵犯的形象,都因为这一个孙女儿被狼狈的击破了!给了所有人皇家之人大多残暴,狠毒的负面影响!   太子因为这件事,被皇帝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回过头来便咬牙切齿的亲自下令将齐佳郡主下了狱,再想出来怕是难了。   他自己的名声也因为这一个女儿,达到了他成为太子后的最低谷!那些本来试探着想要归于他阵营的中立派,又再次做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太子这一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私下暴怒派了不少人手去查,终于从蛛丝马迹之间,查到了康王这边,自此兄弟之间争位大战,开始正面交锋!   苏玉容头上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京城里那些事情纷纷扰扰的,每天都有人在她耳边说的她心烦不已,前几日就搬到了庄子上来住。   庄子上清静,她住的很舒服,头上的伤痂也已经掉了,露出了粉色的嫩皮,每日里都会抹两次二哥从太医院那里拿过来的祛疤药。   这一日黄昏,苏玉容热的在屋里喝冰茶,阿瑜和阿云正商量着给她做秋裙了,门口便多了一道身影。   是封于修。   苏玉容端着冰茶的手,略略的僵硬了一下后,无奈的放下茶杯,皱眉看着他,没好气的说:“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了?   封于修挑了挑眉,不说什么走上前来坐在她的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冰茶,大口喝下之后,这才看着她笑笑:“不欢迎我?我帮你把齐佳收拾了,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吗?”   苏玉容闻言狠狠的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你满意了吗?可以从我眼前消失了吗?”   看着她那个嫌弃自己却无可奈何的可爱样子,封于修开怀一笑:“不可以!” 第56章   苏玉容脸色严肃了起来,深深的看着他,盯着他片刻之后,封于修尴尬的轻咳一声:“看你什么眼神?还以为我对你有什么企图吗?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   不嘴里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可是那眼神却是温柔的不得了:“我来找你是有正事。”   苏玉容不信的轻哼一声,对我有企图也没用……拿起团扇轻轻摇晃,“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正事可说?”   封于修笑笑,棱角分明的面容上,那双眼宛若深潭:“如今康王和太子之争越来越激烈,太子以权势为重虽然不在乎齐佳的死活,但太子妃可不这么想。”   “况且太子妃也不傻,知道我和康王过从甚密,再联想齐佳那些事都是她女儿放狗咬你之后发生的,她就什么都明白了,过不了几日安抚了娘家那边,回过头来一定会想办法来找你麻烦。所以,我来是专门叫你回京的,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太安全了,毕竟太子妃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若是真对你使些下三滥的招数,你一个人在这里,可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苏玉容听罢,点了点头,想了想又皱眉问:“现在只怕是太子妃伤不到我,会想办法牵连我家里人,我大哥还在外地,我二哥在朝中,太子妃想要做点手脚为难他们,怕是容易的很。”   封于修闻言笑笑:“这个你放心,太子妃的手伸不到前朝那么长,别看你父亲现在赋闲在家,可他在朝中的人脉依旧在,他也是那些中立派的一大根基,就太子目前的困局,巴不得将你苏家笼络到自己的阵营,又怎么可能纵容太子妃出手刁难。一个齐佳和你父亲一手培养起来的众多门生人才比起来,孰轻孰重,太子拎得清。”   苏玉容听他这样一解释,稍微松了那么一口气,可还是不能彻底放心,看着他说:“虽然你手里握有搬到太子的利器,可是一切都提前了好几年,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封于修闻言勾唇浅笑,“变数肯定会有,但我们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这些事情,前世苏玉容也不大关心的,如今封于修既然这么胸有成竹,那她也就不再多问了,她苏家一向是忠于皇上,是办实事的纯臣,从来不参与任何皇权之争,想来大哥和二哥也不会被这次争斗太过波及。   “收拾东西吧。”封于修说着,冲她笑笑:“我顺道送你回京。”   苏玉容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多谢。”   可就这两个字,封于修听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心里闷闷的,又难受了……   外头已经黄昏了,路上马车的速度也加快了一点,正好在天黑之前进了城,封于修骑着马,将苏玉容的马车送到了苏家侧门口,看着她下了马车,他在马上高高坐着,屋檐下的灯笼照映着他的面容,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很刺眼,声音包含无限的温柔:“快进去吧。”   苏玉容一身粉裙站在台阶上,好看的面容上那双眼里,闪着一层层的微光,唇角似有若无的勾了一下:“你也回去吧……若,以后还有什么事,让人送信过来就好了,你不必亲自来了,不然被人看见,又要说三道四了。”   本来,封于修脸上还哟有些笑容,一听这个话,笑容苦涩的缓缓消退下去:“嗯,知道了。”   苏玉容不想看他这个好像很难过的样子,转过头就提着裙摆进了家门。   一路上慢慢走着,晚风轻轻吹过来,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想起了前世有那一晚,月色也是这么明亮好看。   那晚他在外喝的微醺回来,一进门就笑着过来抱着她,声音沙哑好听的对她说:“我给你买了梅子酒,结果没拿好给打了……”   那一夜……那一夜的他真的很好……   苏玉容眼眶微涩,刚成婚那时候其实她好喜欢他,喜欢到每次吵架后,心都绞痛着,期盼着他回来哄自己,期盼着他会来先认错,然后她就可以原谅他,好好的在一起。   可是那时候的他,才不会这样没骨头的,讨好她……   苏玉容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不知为何突然腾起的心酸,将眼眶的水光逼回去,她告诉自己,不管那些爱恨如何难忘,以后,都要忘了!彻底忘了!   这一夜过后,苏玉容就在家里住下了,从来不出门,不见客,只在家里帮着打理家事,带带孩子,外面天气在变化,夏末走到了初冬,大哥也回来了。   朝堂之上康王和太子的争斗越来越激烈,终于在冬月初九这一日,太子被爆出贪墨军饷上百万两,还在私下圈养了几十男宠,更将一个最爱的男宠带回东宫,化作女装封了侧妃,明目张胆的秽乱宫廷!   此事一出,太子的丑闻尘嚣至上,朝中废太子之声齐振高呼,自此,太子被废,携太子妃一众侧妃子女,被幽禁于皇陵,非死不得出。   一切算是尘埃落定,康王也在没多久后就被皇上册封为了下一任太子。   一转眼,一年多时间就过去了,又一个三月间,草长莺飞,苏玉容在庄子后面的田野间,手里拿着小铁铲,跟阿瑜一起挖野菜,准备午时包饺子。   阿云已经嫁人,随着夫君去了远方做生意。   她心情极好的穿着一身明艳的红裙,轻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腿脚累了就站起来动一动,瞧一瞧树上的鸟儿,日子轻松又惬意。   主仆两人挖好了野菜回到院子里,小豆子已经在院子里,正拿着铡刀给小羊弄草,院子里桌上摆着从城里带回来的烧鸭。   苏玉容笑着放下篮子,走过去洗了洗手,坐在桌前闻着烧鸭的香气问:“小豆子,最近京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小豆子一边铡草一边笑着说:“大小姐还有心情打听这个,我今儿回来就是专门给您报信的,据说老太爷托老村您一个婶婶,给您找了一个教书的秀才郎。老太爷前几日还亲自回乡下老村去见了那秀才郎,回来时高兴的不得了,瞧着很是满意呢!”   苏玉容一听这个,面前的烧鸭都不想吃了,顿时愁眉苦脸的皱着眉头,爹也真是的,当初都说过不催她嫁人的,这才一年多就嫌弃她了!   年前的时候逼着大哥在京里头找了一个小官家的,那个时候她就闹个不停,爹见她闹的厉害生怕再传出去什么苏家以权压人,逼人为婿的事情就放弃了,谁知道转头居然回乡下老家去寻摸了!   这下好了,还真在乡下给找到一个,看来老头子不把自己嫁出去,是不会消停的!   阿瑜听见小豆子说的话,偷偷的笑了,片刻后凑近她问:“小姐,老太爷这一回看着可是来真的,知道您不想嫁在京里头,专门回老村给您找,奴婢看啊,这一回您是拧不过老太爷的!”   苏玉容真是生无可恋,趴在桌上唉声叹气:“爹也真是的,为了不让他看见我心烦,我这一年多几乎都住在庄子上不敢回去,就这样他还不肯放过我,非想把我嫁出去,我是真的不想嫁人,一个人多自在啊……”   小豆子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她挤眉弄眼的笑:“大小姐,知道一个人自在的不止您一个,封公子至今也未再谈婚事,前一阵子据说太子殿下有心想给他和十六公主牵线,他都以身子不妥给拒绝了!”   苏玉容闻言,想着一年多不见的封于修,眼睛无意识的眨了眨,十六公主可是个温柔可爱的好女孩,他居然给拒绝了?而且身子不妥……还不是在告诉大家,他依旧不举嘛……   这个男人,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也不娶亲?   现在他可是太子少保,太子极其器重的近臣,将来太子登位,他的成就绝对不亚于老伯爷,依照他现在的风光,上门提亲的肯定不少,他居然稳坐泰山不为所动?   ……苏玉容想想,反正觉得这个男人有病!不想再听关于他的事情!   小豆子的消息来的及时,给了她准备借口不嫁的时间,可是这一次苏老太爷是铁了心要将她的后半生安顿好,居然亲自从城里出来,到了庄子上来抓人。   苏父一身玄色衣裳,山羊胡子精神奕奕的进了屋,看着女儿在提笔练字,笑了笑说:“爹来了,你也不出来迎迎,真是没规矩!”   苏玉容看着父亲到来,字也没心情写了,苦着脸走过去,扶着父亲坐下,讨好的问:“爹,我不想嫁人。”   -   苏父闻言捋捋胡子,哼一声:“身为女子,哪有不嫁人不生子的?你如今还年轻,一个人是自在,可是日久天长,你身边每个相依相守的,也没个子女,你这样叫爹死后,怎么同你母亲交代?”   苏父说着,看着她委屈的红眼眶,也不心软:“反正我就一句话,你若是不肯嫁人,我也不会绑着你去,但是我以后也不认你这个闺女了,我死了也不要你来给我磕头烧纸。”   “爹……”苏玉容哭了起来,靠在父亲肩上泪珠子掉个不停:“你别说这种话,我听了难受……”   苏父看着她哭,心里也难受,可一想到若真是由着她性子不嫁人,将来老了身边没个伴儿,更没个儿女的凄惨样子,他就只能狠心逼着她:“今日爹留在这儿,等你考虑清楚,若是还想要我这个爹,就听爹的安排。若你非要一意孤行,那以后,你就真的别来见我了!”   苏父说完,起身出去了,苏玉容看着他的背影,泪眼朦胧的哭出声来……这个老顽固…… 第57章   苏玉容是真的没办法了,父亲这一次是铁了心不会容许她在逍遥下去,那样的狠话都说出口了,她实在无法再任性下去了。   午饭后,苏父躺在屋檐下的摇椅上眯着眼午休,苏玉容在他身后坐着,拿着木锤给他慢悠悠的捶肩,年轻好看的脸上,那双眼满布愁绪,一言不发。   许久后小木锤停下了,苏父慢慢的睁开眼,看了看女儿那个苦大仇深的样子,问:“瞧你那张脸难看的,是让你嫁人,又不是要砍你的头。”说罢,轻咳了一声,“想好了吗?”   苏玉容迟疑了片刻点点头:“我听爹的……”   苏父这才笑了,“乖女儿,这一次的女婿是爹亲自给你找的,是咱们老村里一个教书的秀才郎,样貌品德都极好,人看着就温和敦厚,爹中意的很。”   苏玉容没什么反应,更对爹口中的秀才郎没有丝毫的兴趣,但是既然答应了爹嫁,那就不能再让老爷子烦心了,决定了,就得为自己的决定去认命,就得好好过日子。   “爹觉得好,那应该是没错的……”   苏父点点头,闺女还是心疼他的,心里也送快了一些,笑着说:“那咱们歇一会儿,你就跟爹回老村去,你五婶婶已经跟那秀才娘打过招呼了,咱们回村去,找个合适的日子,你们见上一见,你也好看看合不合眼缘。”   苏玉容闻言无奈的笑笑:“那,如果见过以后,我觉得不合适呢?”   苏父这就目光凌厉的看着她,哼一声:“我都亲自看过了,人品不会错,若你非要鸡蛋里头挑骨头,就等着爹被气死吧!”   苏玉容无奈的撇撇嘴,不开心的起身进屋了。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后,苏父亲自来催了:“容容,快跟阿瑜收拾东西,回老村了,记得多带点衣裳过去,咱们在老村多住一段日子……”   苏玉容叹口气,起身磨磨蹭蹭的,和阿瑜收拾了东西,磨蹭了大概半个时辰过后,才准备出发。   老村在城北外二十里外,每年就只有老家长辈过寿,祭祖上坟的时候苏父才会带人回去呆几天,苏玉容好像自从母亲去世后,就没有回过老村了,但对于老家还是有印象的。   马车摇摇晃晃的,在路上走了大半天,天将黑的时候才停下来,苏父一早就派人在这里将老宅打扫了干净,所以下了马车没多久,饭菜就上桌了。   父女两个吃了晚饭后,天就黑透了,各自就回屋歇下了,第二日一早,苏父早早的叫人过来喊她起床,要去家族里各个长辈家里去拜见,苏玉容穿了一身低调的浅绿和父亲见了不少老家的人,跑了将近一天,晚上回来还没来得及歇歇腿脚,胖五婶就来了。   “老三哥,吃了晚饭没。”胖五婶一进门就笑哈哈的。   苏父捋着胡子笑:“还没吃,五弟妹来得巧,一会儿正好一块吃。”   “得嘞,正好尝尝京里大厨做的菜啥滋味儿!”苏玉容见人来了立即亲自请人进来,倒了茶。   五婶上下将她打量一番,啧啧道:“这七八年不见,容容模样变得跟仙女儿似的,来,快坐下。”   “五婶还是这么爱说玩笑话。”苏玉容坐下,跟五婶子说了一会儿家常,又把手上带着的镯子取下来送了她小孙女,一直到饭菜上桌,话题才步上正轨。   五婶子吃了一会儿,点点头说了几句好吃,这才看着苏玉容说:“容容,你爹带你回来啥事儿你也知道,那五婶就不跟你绕弯了,这个秀才郎叫陈北林,几年前他中了秀才,本打算继续读书的,可是不巧他爹得病死了,他得给爹守孝,得撑着这个家,就放弃读书在咱们苏家学塾当了教书先生。”   “他如今虽说是刚出孝期没几个月,可就他那模样品行,在咱们这十里八村的那可是抢手的小伙子,要不是你爹交代的早,这小伙子怕是早早的就定下了!”   苏玉容闻言放下了筷子,笑了笑,“可是五婶,我是和离过的这个事儿,您跟人家说过吗?”   五婶闻言点点头:“这个我跟他们娘俩说过了,他娘俩对你这个倒没说什么,反而是秀才娘更是跟我说了实话,说他儿子是个读书人,将来的儿媳妇儿也想找个识文断字的,这样小两口才能合得来。还能劝着他儿子继续读,将来再去考个功名。”   “更何况咱苏家什么门户?在京里做大官的!秀才娘想让儿子将来再去科考,为他陈家光耀门楣,自然是巴不得和咱们家结亲。所以你和离过这个事儿啊,对他们家来说算不得什么。”   五婶说着,话风一转问苏父:“老三哥,该说的我都跟容容说了,你给个话,想啥时候见面,我去知会陈家。”   “见面的时间……就这三天之内吧……”宜早不宜晚,省的这个丫头再反悔,生出什么幺蛾子。   苏玉容想着,人家嘴上不说,心里不一定是怎么想的,但是,听着爹已经定下了见面的时间,她还能怎么样……见就见吧,若真是个好人,那就好好过日子。   京城,回到家里的封于修,疲惫的解下军服,靠在椅子里闭着眼休息。   金为进来给他倒茶,他听见动静眼睛也不睁开,声音低沉的就问:“前几日你说苏老太爷去庄子把苏玉容接走了,是有什么事儿?”   金为闻言,倒茶的手一僵,片刻之后心中无奈的叹口气,说:“听说是,苏老太爷在他们老村里,给苏小姐找了个秀才郎……”   那一瞬间,封于修缓缓的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遍布酸涩,喉头也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的难受,许久许久才感觉能够呼吸……   苏玉容……要嫁人了?   封于修久久回不过神来,心头涌上来千般滋味,拳头在膝盖上慢慢的攥紧,好似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痛意:“确定吗?”   金为点点头:“确定,小的亲自去打听的,不会错。”   封于修狠狠的闭上眼,她要嫁给别人了……可是,从写下和离书的那一刻开始,不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吗?此刻,又难过什么?   金为看着他那连呼吸都脆弱的样子,心疼的皱着眉头,公子这是何苦,天下多少好女子,为何非要念着苏小姐?人家心里没你呀……   这一夜,封于修整夜失眠,睡不着。   一年多了,自从那晚将她送回家以后,他将她说的话,牢牢的记在心里,时时刻刻都记着,都履行着,克制着自己想去找她的冲动。   一年多没见,他不但没有淡忘关于她的一切,反而,关于她的每一个画面,在他脑海里却越来越深刻。   可是他知道,她一定不会像自己一样,夜夜都能想起她,时不时的更会梦见她,她一定将自己的一切,早早的从她心里,清除了……   这一次,她同意了苏老太爷给她安排的亲事,就说明她做好了准备,开始新生活了。   可是苏玉容,那是乡下,你知道你嫁过去,一辈子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满京城里多少青年才俊你不嫁,为何要去乡下?想躲开城里的流言蜚语,想彻底躲开他,也不用如此委屈自己嫁给那样一个人!   他配娶你吗?   越想,越不甘心!   一个乡土里长大的破秀才,一穷二白,要身份没身份,要见识没见识,他怎么配得上?   他同意和离是要她过的更好,不是要让她去受委屈的!苏老头真是疯了!   三日后一早,苏玉容早早的起来,在衣柜里挑了一件浅紫色的裙子,裙子上罩着一层纱,上面低调的没有绣花,看起来很是素净,穿在身上后,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强迫自己笑一笑,片刻后就耷拉了脑袋。   吃过早饭后,五婶也来了,苏父看着身边的女儿,嘱咐道:“见到人家好好说话,不许任性胡说,别落了你五婶的面子,知道吗?”   苏玉容点点头:“女儿知道了。”   苏父看着她苦大仇深的那个样子,无奈的捏着眉心:“好容容,你这是去相看未来夫君,不是去赴刑场,好歹有个笑脸呀!”   苏玉容闻言,实在是无奈了,冲着父亲咧嘴一笑:“这样可以了吗,爹?”   苏父看着她那笑的比哭还丑,心烦的冲她摆摆手:“算了,随你!”   “走吧。”五婶笑眯眯的过来,拉着她的手:“容容,一会儿见到秀才郎,你千万别紧张……”   苏玉容想着,紧张是不可能的,不过也告诉自己,态度必须好一点,千万别吓着人家。   苏玉容在五婶家里坐了大概两柱香时间,大门口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和五婶年纪差不多,应该是秀才娘,大概是失去了丈夫太过悲痛的缘故,秀才娘看着比五婶苍老些,但笑起来也是温和的。   她身边就跟着陈北林,一身的蓝布衣,个子挺高,人虽然瘦可是看起来很结实,肤色不白也不黑,是那种阳光晒过的健康的肤色,一双眼很清澈,带着些紧张。   第一眼,苏玉容就看得出,这是个温和的男人,性子沉稳,内敛话少,是适合过日子的那种。   “来来来,陈家嫂子,秀才郎,快进来。”五婶笑着将人迎了进来,拉着人坐下,苏玉容也站起身来,给他们倒茶。   陈北林将手里提着的两包糕点放在桌上,还未坐稳,面前就出现一双细白娇嫩的手,将一杯茶推了放下,他鼓起勇气抬头认真的看了一眼,说了句:“多谢。”   苏玉容略带僵硬的笑笑:“不必。”说罢,就垂下双眸坐在了一旁。   陈母一边和五婶说着话,一边悄悄的打量着苏玉容,人美看着也温柔,主要是人家出身好,看起来就知书达理,而且一上来就给她和儿子亲自倒茶,一点大家小姐的架子也不摆,应当也是有心要嫁的。   虽然不知道为何跟上一个夫婿和离,可这么好看的姑娘,又有那样好的家世,说起来还是他们家高攀了。   陈北林有些紧张,明明来之前的路上还告诉自己淡定一点,稳重一点,可是一进门,看了苏玉容一眼,他就有点撑不住了!   她太好看了,好看到,他几乎都不敢抬头看她!   他从五婶的嘴里听说过,苏家玉容是城里长大的千金小姐,知书达理,温柔端方,更是美的天仙一样,唯一的短处大概就是嫁过人。   他不是没有期待过自己将来娶什么样的妻子,可是像苏玉容这样的,他还真是想也不敢想!   可如今这样的女子就在他眼前……他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水,偏偏五婶已经拉着陈母去里屋了,让他们两个自己说话,一时间,空气静默,尴尬无比。   陈北林很是局促,觉得自己身为男人,应该先说些什么打破僵局的,可是却不敢随意开口,怕唐突了人家,一时间居然急的背后全是汗!   苏玉容悄悄看了他一眼,看着他那个紧张到不敢开口的样子,觉得他太可怜了,都快被自己吓死了……无奈的笑笑,先说话了,声音低低的,柔柔的问:“听说你在私塾教书,那你都是教多大的孩子?” 第58章   陈北林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太怂包了一点?明明自己是男人,应该先开口说话的,可是结果却是人家一个姑娘先开口缓解他的紧张,她真的很细心……   “我刚教书没两年,教的都是六七岁刚开蒙的孩子……”说话的时候,他才敢正经点看她一眼,发现她好看的唇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也在认真的听自己说话,似乎紧张的心也轻松了一点……   苏玉容眼角的余光看着隔壁里屋,隐约能听见两个人在里头轻声嘀咕着什么,偶尔还会停下来,似乎在悄悄听着他们的动静,苏玉容心里有些话想要认真的和陈北林说,就笑笑站起来了:“坐着挺没意思的,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吧?”   陈北林见她主动说要出去走走,深吸口气点点头,站起身跟了上去。   五婶家院子也很大,院里就是普通的农家小院,院子里挺干净没有鸡鸭乱跑,右边的墙根底下有个小窝棚,里头喂了十来只兔子,苏玉容走到了兔子窝旁边,拿起一边竹筐里的菜叶子慢悠悠的往里头扔。   陈北林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位置,能清楚的闻见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浅浅香气,能看到她好看的粉色耳垂上,那灵巧的耳坠随着她动作微微晃动,更能看到她那纤细的腰身……一时间,脸颊突然发烫起来,急忙低下头去躲开眼神。   他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子这样的紧张,村里不是没有好看的姑娘,可是让他局促不安到不敢正眼去看的,她是头一个,心里对她的感觉,自然就不太一样了。   “你应该知道我和离过吧?”苏玉容扔下青菜叶子,说了这句话后,回头认真的看着他,双眼清亮:“你真的不嫌弃吗?”   陈北林摇摇头,心中略微思索了一下说:“这世上每个人的脾性都不同,男女成为夫妻,也并不一定都能琴瑟和鸣。我不是迂腐之人,知道姑娘会走到和离这一步,定是事出有因。但这是私事,我不便多问,只想跟苏姑娘说,和离是结束,亦是开始。”   苏玉容静静的看着他,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里除了认真没有别的,看不出一丝的虚假……他是读过书的,他是明事理的,他不嫌弃她和离过,还说和离是新的开始……   苏玉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一个平凡的乡下读书人,能让父亲对他这般中意了……是个实诚人。   陈北林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合不合适,但是他真的是认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更是在言语中清楚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不嫌弃她和离过,也愿意,和她有个好的开始。   毕竟,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他能让苏家人看上,也是他的福气,他没资格嫌弃人家,也不敢嫌弃。   苏玉容觉得,父亲的眼光是毒辣的,这个男人让她就算是想去挑刺,都几乎挑不出来……她无奈的笑笑,再次抬眼看着,眼神的笑意也多了几分温和:“你说的对,是结束,也是开始。”   第一次的见面很是顺利,苏玉容从五婶家里回去,就见父亲站在院子里来回不停的踱步,像是着急的不得了的样子,一见她进门了,立即问:“如何?”   苏玉容耸耸肩,走进来坐下:“没什么毛病呗……”   “那就是同意了?”苏父顿时高兴的笑起来,捋着胡子开心的挑起眉头:“爹就说,这个小伙子好得很。”   苏玉容笑笑,对此言论不可置否,若是要好好的过日子,其实陈北林真算是个合适的人选,毕竟品行没有问题,也不嫌弃她嫁过人。   苏父也算是扔了了心头一个大石头,看着女儿乖巧不闹事的态度,趁热打铁的问:“那女儿,接下来爹可就要摆脱你五婶,安排定亲的事儿了?”   苏玉容一听就皱眉了,看着父亲说:“爹,你为何要这样着急?我只是觉得他还行,并没有觉得他一定能行。我已经和离过一次了,不想再和离第二次了,所以这一次,不管是定亲还是成婚,我都要慢慢来。”   爹也真是的,看那个样子,巴不得自己明天就嫁到陈家去,好少碍他的眼……可婚后生活可不是只凭看两眼就能看得出合不合适的,他这个人的性格到底如何,是随和点还是倔强一点,是懂得贴心的那种,还是粗枝大叶的那种,这一次她都想多了解一点再真正做决定。   因为这一次,若真嫁过去,她是要过一辈子的,她一定要确定这个男人,适合相守相伴才行。   她不想自己的婚事,又一次稀里糊涂的就被促成了,然后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争吵中度过一辈子。   苏父也知道自己的确是太着急了一点,轻咳了一声:“那,那就听你的,定亲先不着急。”   他说着,坐在了苏玉容的身边,笑着说:“容容,你想稳妥一点的话,以后没事的话可以多和他见见面,这是在乡下,男女之间的规矩没那么严苛。”   “不过以后啊,你也更该学着收敛小性子了,毕竟你若和他真成了夫妻,就要在老家生活了,左邻右舍,柴米油盐,都和在京里的时候不一样。所以爹想着,为了让你嫁过去能当好人嫁的儿媳妇儿,过两日就让阿瑜回去准备嫁人的事情,你一个人在这里住着,日后洗衣做饭,你都一个人来。早点学会这些事情,将来嫁过去你们夫妻感情才能更稳固。”   苏玉容点点头,明白爹的良苦用心。乡下比不得城里,等将来若真嫁到陈家,她也不能再摆大小姐的派头,让阿瑜跟着去服侍,那样阿瑜也过不好,陈家母子也一定会感到别扭。   而且乡下生活,是很朴实无华的,她在这里成家后,以后就是普通的秀才娘子了,也要帮着婆母做饭做家务,下地干农活,日子虽然或许会过的苦一点,可是,只要不吵不闹,能和陈北林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苦点累点都无所谓……   她还想着,以后在村里,就不穿绫罗绸缎了,跟这里的民风实在是不搭边,而且要自己洗衣做饭,上好的布料穿在身上也是浪费,她就决定以后也穿布衣,这样跟陈北林相处的时候,也能让他自在一点。   苏父和阿瑜是在三天后离开的,彻底将她一个人仍在了老家不管不顾,任由她自己自生自灭了。   苏父是典型的严父,爱孩子的同时还会严厉的教导他们,苏玉容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为了她将来的婚事顺遂,他舍得将娇养长大的女儿仍在乡下磨练,他心里也是剧痛。   可再痛,只要想到女儿将来能有贴心的人在身边陪伴,能养育子女,儿孙绕膝,眼前的舍不得,都是小事。   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在苏父这里,最为贴切不过。   苏玉容看着马车走远,心酸的叹口气,跟身边的堂侄女儿说:“小莲,你看你三爷爷,把我丢在这里就走,连头也不回。”   小莲十二岁了,小模样长得机灵,笑起来两只小眼眯成了一条缝:“玉容姑姑,三爷爷跟我说了,叫我盯着你干活,还叫你把院子前头的荒地开了种上菜蔬,若是敢偷懒,就让我写信告诉他,他亲自来收拾你!”   苏玉容闻言看着小侄女儿,抬手敲敲她脑袋:“小丫头,原来你是来盯梢的呀!”不过说着,她就更困恼了:“可是我不会开荒地,更不会种菜呀?”   小莲一听就嘻嘻笑了起来:“这个三爷爷也说了,她说你要是不会就去找陈秀才,让秀才郎帮你!”   苏玉容一听,不知为何居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眼神也略微的不自然起来:“你三爷爷真是个老滑头……”   可小莲话是这么说的,苏玉容可没有那个想法去找陈北林来教自己种菜,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布裙,进屋找了一个锄头拉着小莲来当师傅,让小莲教她怎么干活……结果还不到半个时辰呢,手上居然磨了好几个水泡,碰一下就疼……   苏玉容倒不至于给疼哭了,可是那表情也不怎么好了,苦着脸看着手掌心里的几个水泡,又看看那刨了半天还没翻多少的荒地,重重的哀叹:“看来,农妇也不好当啊!”   小莲在一旁偷笑,“玉容姑姑,这下你的手起泡了,也不能干活了,可如今正是下菜籽的时候,你要是再不把地翻出来,过两天就种的迟了!”   “那怎么办?要不我把手缠起来继续翻?”   “那多疼啊!”小莲说着笑的贼兮兮的:“玉容姑姑你先放着别动,等我去一趟私塾,跟陈秀才说一下叫他散学后来帮你不就行了!”   小莲说着居然给跑了,苏玉容急忙就喊:“哎!小莲,你别去找他啊,我自个儿能行的!”   可喊着喊着,小莲就跟兔子似的蹦了个没影……   苏玉容无语的看着面前的一片荒地,苦恼的抓抓头,看看手,最终还是没勇气忍着疼去翻地了,想着……他要真的能来,她也少受罪了不是……   苏玉容忽然觉得,自己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酉时,天上的太阳还高高挂着,苏玉容正气喘吁吁的从井里打水上来,因为手上有泡,拽绳子的时候手疼的她龇牙咧嘴的,神情也太专注,一点也没发现身后来了人,直到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手里的绳子抢了过去,她才惊觉陈北林居然真的来了!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苏玉容难得的不好意思了一下,笑容有些扭捏:“你还真来了……”   陈北林也不好意思的一笑,“听小莲说,你让我来帮你翻地,我怎能不来……”   苏玉容顿时扯出一个生无可恋的笑,送走了坑闺女的老爹,又来了个坑姑姑的侄女儿!真悲惨! 第59章   陈北林很快将她厨房的水缸给装满了,他看着瘦其实很结实也很有力气,打完水过后二话不说就扛着锄头去给她翻地,那片对于苏玉容来说头疼的荒地在他的手底下,不过半个时辰就翻好了,野草也都清理干净了……   苏玉容傻眼的看着他擦擦头上的汗,笑着进门将锄头放好,急忙将准备好的温茶递给他,看着他的眼神也含着笑,他其实真的挺好的……   太阳已经到了要落山的时候,橙色的光影从遥远的天边照过来,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苏玉容那张脸也闪着瑰丽的光芒,陈北林看着她这样好看,心头突突跳起来,将她给她茶喝完,这才悄悄吸口气,强装淡定点笑着问:“苏姑娘,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苏玉容立即摇了摇头,额前几缕发丝也轻轻摇晃,碰到了眼睫,她眨眨眼笑了:“没有了,你已经帮我很大忙了,多谢。”   陈北林有些不好意思,想着她一个千金小姐这些农活自然是做不来的,就说:“那如果下次还有什么活儿,你直接叫小莲来叫我,我一定会来的。”   苏玉容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着点头:“好……”   “那我走了……”   “嗯……”   苏玉容看着他提上书袋,身姿挺拔的背影,轻轻的舒出一口气,这个陈北林,模样好,性子也好,干活也不赖,看着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若是真嫁给他,日子应该也能过好的吧?   或许,这一次她也该真的,认真考虑这件事了。   陈北林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很晚了,相比他平时回家的时间晚了太多,陈母正在劈柴,就问:“你今儿咋回来这样晚?”   陈北林放下书袋,打水过来洗了洗脸,这才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苏姑娘让我去帮她翻地。就耽误了一会儿。”   陈母一听,立即放下手里的砍刀,惊喜的睁大眼:“啥?苏姑娘主动找你给她帮忙?”   见儿子羞涩的点了点头,陈母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笑着说:“看来苏姑娘是真看中你了儿子!这可是好事!原先她五婶说亲事先不着急议,我心里还咯噔一下,还怕是人家看不上你呢!这下好了,我的心可算是能放到肚子里了!”   陈母说着,又想起了什么,神情严肃了一些又说:“不过儿子,苏家门户高,咱们跟人家说亲说白了就是高攀人家,村里那些长舌妇人的臭嘴你也知道,肯定回头说些难听的闲言碎语,说咱们攀高枝,攀富贵。这些话回头你要是听见了,也别放在心上,好好教你的书,苏姑娘叫你干啥你就去,不用管别人怎么说,那些都是小事,知道不?”   陈北林点点头:“娘放心,我都明白的。”   陈母见儿子心里有主意,也就不再啰嗦了,儿子十几岁中了秀才,正要继续读书的时候他爹死了,大好大前程就这么给耽误了下来,偏偏那两年她哭多了心口疼整日的吃药,那两年他又要教书攥钱,又要照顾家里这些田产糊口,日子从来都没有快活过。   好不容易过了孝期,该说亲了,她想着儿子识文断字的,若是娶一个乡下里头大字不识的媳妇儿,小两口日后说话也说不到一块去,正巧这时候苏家人上门来了,虽说那苏玉容和离过,可是人家家里人有本事,是当大官儿的,真要是结了亲,日后儿子还愁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还用窝在这乡里天天穿布衣?苏家人手里随便给她闺女点嫁妆,都够他们母子花用几辈子了!   等儿子成了苏家人的女婿,他们再给儿子寻个官儿当当的,她就能跟着儿子去城里住大房子!享福去!现在旁人说些闲言碎语,由着他们说去,都是吃不着葡萄偏说葡萄酸的货色!想和苏家攀亲,也得他们儿子有那个本事攀上去!   京城里,封于修听说苏父将苏玉容丢在老家,就猜到到了老爷子的目的,是为了让她心无旁骛的和那个秀才多相处,多培养感情。   听说老爷子还将阿瑜带了回来,苏玉容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这般的狠心,着急让苏玉容适应农乡生活,就是让她做好十足的准备,嫁过去,在那里过一生啊……   这个苏老爷子,真是昏了头了!苏玉容两辈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他竟也舍得?那个秀才怎么就那么好,值得他下这样大的决心?   他一个人在卧房里呆着,心里百般思绪,心烦意乱的抬手遮着眼帘,双眼紧紧的闭着,他告诉自己这是苏家的事情,和离了,就该各自安好在不纠缠,她想认命的平淡度一生,你不该去多管闲事!   可是他不知为何,就是深陷在她苏玉容这三个字之中,这个名字好像是一汪泥潭,一口深井,一个悬崖,他落下去了,即便自己疯狂的想上来,也爬不上来。   一年多了,快要整整两年了,母亲隔三差五的旁敲侧击让他娶妻,打听一些世家名门的女子的让他挑选,他却连看也不想看一眼。   这一年多,康王成了太子,他作为太子近臣越发忙碌,可偶尔闲下来,总会生出想要去看看她的心思……可每当这个时候,脑海里就浮现那一晚她站在台阶上说的话,她不愿意再见到他……   前一段太子想要他娶十六公主,他拒绝了,太子当时就问他:是不是还在想着苏玉容?   他那时候愣了一会儿,苦笑着,违心的摇摇头:早不想她了……   可事实是,他越来越想她。   得不到的,永远都会惦记。   更何况现在,她要嫁给一个给她提鞋也配不上的男人!他真是钻心的疼!   他起身出门,夜风吹着他的沉重的脸,他去找了两壶酒,坐在昏暗的庭院中,对着恍惚不明的月色,一口一口的将苦涩咽下去。   他想喝醉,想睡个好觉,可是两壶酒下肚,他居然不醉,反而脑子更清醒了……难怪人说:借酒浇愁愁更愁。   一早,封夫人准备好了带封于修一起出门,到了前院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人还在床上躺着,屋子里滔天的酒气!她顿时就怒了,上千拿手拍他的脸:“于修!你给我起来!你忘了今日要出门吗?”   封于修喝的太多了,床前都堆着三个酒壶,被封夫人又打又喊的还没彻底清醒,抱着被子干脆滚去了床里面,封夫人见此气的是满肚子的火,回头冲着金为吼:“金为,你怎么照顾公子的?明知道今日要出门你还由着他喝这么多的酒!”   金为委屈的不得了,哭丧着脸:“夫人,真不是小的不拦着公子,是小的根本不知道公子喝酒了呀!昨晚小的离开时,公子都已经歇下了的……”   谁知道公子半夜会爬起来去找酒喝,院子里有三个酒壶,屋子也有三个,加起来这都二三斤了,今日能爬的起来就怪了……   封夫人着急上火的要冒烟,今日她本来趁着封于修休沐,专门让他跟着自己以去上香的名义,让他见一个姑娘的,那姑娘她提前见过一面,除了家世地位低些,样貌和品行都是顶好的,她挺满意的,想着只要见一面,儿子要是挑不出刺来,她就抓紧把亲事定下来,他这日子也就能顺顺当当的过下去,谁知道这个混账居然喝醉了!   真是要把她给气死过去!无奈见儿子实在是醉的厉害,怕是睡到下午也起不来,只能气呼呼的自己去赴约了,总不能晾着人家干等……   几日后一个下午,苏玉容和小莲坐在院子里,手里都拿着阵线在做袜子,姑侄俩正说说笑笑,大门口传来一声轻咳,她抬眸一看,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快坐。”   陈北林有些羞涩的进来,今日穿着一身墨绿,乌黑的发用发带系着,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温润文雅。   他走进院中来,将书袋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这才坐下从手里拿出来一个纸包递给苏玉容,笑笑说:“这是我娘收集的花种,有很多种类,我想着你应该也喜欢花,应该也愿意种,就给你带来了。”   “我挺喜欢花的。”苏玉容说着,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包,打开看了看,目光落在院门外:“要不我把这些花种在门口吧,等花开了进门出门都能看见。”   “这个主意好!”小莲笑着拿过花种看了看,说:“这里头还有凤仙花,等花开了还可以包指甲……”   苏玉容看着陈北林,年轻俊雅的面容上,那双眼底底欢喜是藏不住的,这几日她没活要干,他为了见自己一面也是煞费苦心了……专门找了花种来,这份心思也是够实在的了……   被人这样的看中,挖空了心思来示好,苏玉容心中也挺温暖的,就看着陈北林笑:“那我现在就去种,你帮我打水吧?”   陈北林一双眼熠熠生辉,笑着点头:“好。”   种花很简单,只要在土里挖一道小土沟,将花种撒进去再浇水盖上土,等着它长出来就行了,很是简单。   种了花后,陈北林又主动去给她的水缸洗了干净,加满了水,看着她厨房的柴不多了,还专门给她劈了柴,自打进门来,话没说几句,活儿倒是干了不少……   偶尔陈北林悄悄的抬眸看她一眼,发现她唇角带着笑,心里的紧张就能再少一点:她好像对自己挺满意的……   苏玉容的确挑不出他不好的地方,后来他也常主动来,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很细心也很容易让人感觉到温暖,除了比较害羞之外,没什么不好的。   苏玉容不过是嘀咕了一句想要养两只可爱的兔子,他就每日散学后过来帮她修兔子窝,帮她打水帮她劈柴,帮她把能做的粗活儿都做了,也不说累,也不多话,她如果客气的要留他吃完饭,他就知道该走了。   这一日,天气略微阴沉,苏玉容正在厨房烧开水,或许是想下雨的原因,烟气一直出不去,呛到她嗓子疼,眼泪直流,他本来是来给她送让人从镇上买回来的新鲜糕点的,一见她被呛成了这样,立即就钻进厨房将她推出去:“你出去坐着,我来帮你烧。”   苏玉容被呛的眼睛都红了,咳嗽了好一阵子,来院子里大口的呼吸许久才缓过来,厨房里他也是被呛的不轻,却一直忍着,直到将水烧开。   出来后看着她羞涩的笑笑,就开始打水,想着快下雨了,给她厨房里劈了不少柴,还问她要不要帮她做好饭他再走。   苏玉容摇摇头,进屋去了。   陈北林实在是看着没什么可以做的了,正犹豫要不要直接离开的时候,苏玉容从里屋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长匣子,到了他面前递给他,双眼中带着几分扭捏的笑意,轻咳了一声说:“这个给你……” 第60章   “什么?”陈北林看着眼前的长匣子,匣子二指宽,一尺长,上面还雕刻着好看的图案,一看就是很贵重的东西,他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支上好的狼毫笔,这种笔他只在私塾里头苏老先生的书桌上见过,还从来没有用过。   他抬起眼眸,双眸欢喜又犹豫,动了动唇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苏玉容就先笑了:“这是我专门让我家伙计在城里给你买的,你要说不要,那我只能把它当柴烧了……”   苏玉容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陈北林看着她娇俏的笑容,一下子就开窍了,急忙将笔收了起来,低声笑言:“你送的,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会不要?”   突然被撩了一下,苏玉容唇角微微僵硬,好吧,这样含蓄的情话,她的确听懂了!   这一夜陈北林有些兴奋的睡不着,那支笔就放在他的床头,他吹了灯屋子里一片黑暗,可是却伸手就能够到那支笔,他握在掌心里,小心翼翼的,闭上眼就能想起来,她对着自己笑的样子。   眉眼弯弯的,清亮的眼睛里星光点点的璀璨,唇角微微勾着,那笑容甜的能到人心底去……心里忽然就有些旖念,可片刻后觉得下身一刺痛,他顿时皱眉,好久才缓过来。   可平静过后,他觉得似乎不对劲,眉头紧紧皱着,想着刚才的痛这个月好几次了……为什么总是会隐隐做痛?当年的伤早就好了不是吗?大夫也说没事的……应该没事吧?   城里,封于修休沐在家,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没有起来的念头,昨晚又喝了点酒,头有点疼,就这么躺着看着窗口透进来的光,脑海里想着,此时此刻,她在乡下做什么?那个破秀才到底长什么样?   封夫人过来的时候,封于修已经穿戴好,准备出门去。   “起来了。”封夫人一进门来就闻见了一股酒气,心里就烦躁,这个儿子这一年多来居然有了酒瘾,每次来前院都能看到酒瓶子,再这样放任下去,人可就废了!   封于修正在喝粥,看着母亲来者不善的样子,眉头皱的死紧,看着封夫人:“母亲,我有事要出门。”   封夫人才不管他是不是有事要出门,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盯着他办点正事怎么行?   想着就坐了下来,看着他说:“有事也不行,今日你必须给我撂个话,那谭家的姑娘你是娶不娶!”   “不娶。”封于修粥也不想喝了,直接就放下了碗,起身去拿马鞭,看着母亲那怒瞪自己的眼神,无奈叹气:“母亲您就别折腾了,我还没娶亲的打算。”   封夫人一下就怒了,狠狠一拍桌子:“你就是故意气我!说!是不是还想着苏玉容那个贱人?”   “没有!”封于修莫名的就有了火气,烦躁的叹口气:“母亲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也不要再费心安排了,我的亲事要等父亲回来做决定!”   说完这句话,他抬脚就走了,封夫人看着他那个逃窜似得背影,气的要晕过去,掉了眼泪:“这个混账……都两年了,迟迟的不肯娶亲,不是想着苏玉容那个贱人,又为什么会这样?”   秋叶急忙安抚她:“夫人,公子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就是犟,奴婢看这件事还真是得老伯爷回来才行!”   封夫人伤心的掉着泪:“他远在边关,哪里是说回来就能回来的?这个混账就是拿话在堵我啊!”   秋叶也没法再劝了,其实老伯爷在家就好了,那样夫人爷不敢多折腾,公子也不敢太任性,只是可惜,老伯爷每年年底才能回来……   可封夫人想了想,实在是怕若是在耽搁下去,儿子再做出什么混账事儿,毕竟,苏家那个小贱人,也没嫁呢!   封于修一路骑马出城,出了城北大门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心,都狂跳起来!   将近两年了,他记不清多少次想去看看她,却又强行控制住了自己,今日,他真的是控制不住了!   一路骑马狂奔,耳边的风声再呼啸,阳光灼热的照在身上,他汗流浃背也不肯停下,一个多时辰后,来到了苏家村,远远的坐在马上,就看见那山林环绕中,一个村子,坐落着家家户户的房子。   他不敢进村去,就在村外找了一个半大的小童去问,那小孩正是苏家族人,指着西边的山林就说:“玉容姑姑今日背着竹篓去山里了,说是要去找些药材的,你去山脚下找她吧!”   “谢了小家伙。”封于修心情忐忑的骑着马,又往西边的山脚下去,到了山脚下后他就下了马,将马拴在树上让它吃草后,他就一个人,慢慢的往山上去找。   这山不高,就像是几个连绵的高坡,山上树不高也不多,有大树也有新种的小树,他一路踩着枯枝草叶一边走,一边悄悄的寻找,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听见了前面不远处,苏玉容清丽的说话声:“你看,这里有好多蒲公英。”   接下来,他清楚的听见了一个男人低沉温和的声音,含笑说:“今日你的收获可不少,这些足够你用一夏了。”   心,在那一刻就剧痛起来。   他扶着粗粝树干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点,告诉自己别慌,别着急,先去看看……他慢慢的往前走,身形藏匿在树影之间,脚步也放的轻缓,片刻后,脚步再次停下来。   不远处的林间,阳光透过树影斑驳的照下来,明亮的光线落在一男一女挨近的身上,那一幕,好像是有一把尖刀一样,刺进了他的眼里,痛的他眼眶瞬间湿了。   他呼吸剧痛的看着远处的苏玉容,一身绿色的布裙清丽俏皮,乌黑的长发间就只用了一根不起眼的银簪,好看的耳垂上空无一物,她……她为了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放弃了锦衣玉食,放弃了绫罗绸缎,华丽首饰,她素面朝天,素衣布裙,像个普通的乡下女子一样背着竹篓……   那个曾经嚣张跋扈,却娇生惯养的苏玉容,现在因为一个男人,居然做了如此大的让步和改变!他心里闷的难受,她难道不觉得委屈吗?   封于修呆若木鸡,脚步定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看着那两个人影!垂在身侧的手掌,心有不甘的握成了拳头!苏玉容,离开我以后,我看你过的一点也不好!   苏玉容觉得有点热了,将看到的药材都挖出来扔进竹篓里后,她就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草叶,看着陈北林说:“有点热了,我想回去了,你也不要在山里太久,天热了,林子里蛇虫多了,要小心点。”   陈北林笑着点点头,看着她一双晶亮的眼,低声温柔的说:“我知道了,你也慢点……”   “嗯。”苏玉容像只翠鸟一样的轻轻飞下山来,她一路慢慢的走,一路采野花攥在手里,过了没多久,感觉身后似乎有人跟着,她回头一看,手里的野花,差点落在了地上!   封于修……   封于修牵着马,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脚步的就停了下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他心头酸涩的眼泪,瞬间涌出来,看着她那不可置信的目光,艰难的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却喉头哽咽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又怕她看出自己的眼泪和狼狈,急忙的低下头背过身,接着拴马的功夫,将眼泪抹去,平复呼吸。   封于修,你是个男人,在女人面前哭……能不能有点出息!   好不容易见一面,要让她更看不起吗?   苏玉容这一刻,心里也百味杂陈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想起他了,刻意的要将他忘掉的,偶尔想到他,也不会再流泪,也不会再不甘心,那些事情对于她来说都彻底过去了……   她也做好了准备要开始新生活了……可是他为什么要来?   做到各自安好,为什么对他来说就那么难?他为什么不能像自己一样,重新娶妻?他到底在等什么……   封于修深吸口气,一步步的走过来,走到她面前两步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着她垂着眼不肯看他,扯出一个苦笑:“我们……好久不见了……”   “嗯……”既然好久都不见了,为何又要专门跑来?   苏玉容低着头,心里闷闷的,抬手慢慢的将自己手里的野花,一朵朵的揉碎,仍在地上,声音也沉闷异常:“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好……”再也不见的吗?   封于修笑容苦涩艰难,几乎维持不住,看着她不肯睁眼看自己一眼,心头针扎一样的疼,说出口的话都带着悲伤的沙哑:“我听说……你被你爹留在了乡下,一个人……好像要定亲了……”   苏玉容闻言,手中的野花一下全部仍在了地上,抬眸无奈的看着他:“封于修,我要定亲要嫁人这件事,我家那边是不会走漏出去风声的,你去哪里听说?”   看着他有些尴尬的眼神,那窘迫无话可说的样子,苏玉容突然就心烦意乱的想哭,侧过身子闷闷的说:“封于修,你别再打听我的事情了,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不行吗?” 第61章   封于修沉默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眼眶酸的厉害,久久的沉默让苏玉容回头看他,看着他那消沉的样子,她心烦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许久后才开口:“别一副情深非我不可的样子,我知道你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我,想补偿我。可我现在日子过的好好的,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开心了不知多少,所以封于修,我们别再见面了,我不要你的关心。”   “我知道你不需要……”封于修深吸口气,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眶微红,眉心紧促:“我只是觉得,一个破秀才,他配不上你!”   “这里是乡下,你嫁过来是要生活一辈子的,要受委屈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你向来娇养,十指不沾阳春水,喝个茶都是别人递到你手里,穿衣都有人伺候。容容,这里的日子你只是一时新鲜,真嫁过去你早晚会后悔的!”   “当初答应跟你和离,我是想你离开我过的更好,不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你来受委屈的!满京城多少青年才俊你嫁不得,非要来这穷乡僻壤嫁一个破秀才?他根本不配娶你!”   “要你多管闲事!”苏玉容要气死了,她知道乡下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可陈北林是个好人,是个不会惹她生气的人,若真成了亲,他会将自己捧在手心里,才不会像某些人一样的,留给她的只有伤痛!   “更何况现在不配并不代表将来也不配,你怎么知道他将来不能中状元?封于修,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走的远远的,少来烦我!”   “你当状元是大白菜,谁想去捡谁就去捡?就他一个乡下读书的,有那个心怕也没那个能耐!你和你爹一样都疯了!”封于修气的胸前一鼓一鼓的,眉头都打结,脸色都发黑:“早知道和离后你要嫁一个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我才不会放你离开!”   “你才是疯了!”苏玉容气的落泪,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他身上砸:“你给我滚!”   肩膀被狠狠砸了一下,封于修清醒了一些,烦躁的踢开脚边的石头,怎么又吵起来了?明明是要过来好好说话的,怎么又惹她生气了?   这下,就她那个倔脾气,怕是更想嫁给破秀才来气自己了!   苏玉容背着竹篓一路小跑回到家,狠狠的关上门,气的一把将竹篓摔在地上:“该死的封于修,我要嫁给谁管你屁事啊!配不配得上管你屁事啊!”   烦死了!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啊!   夜,封于修握着酒壶对月哀叹,问身边的金为:“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就不该心软,跟她和离?”   金为点了点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过公子若真是舍不得少夫人,再想想办法也不是不行,不过一个乡下的秀才郎,好打发的很。”   “一个秀才好打发,可惹恼了苏玉容,她要更恨我了!”   金为摸摸鼻子:“公子,如今您这个形势是内忧外患,家里夫人天天催您成婚,生怕您和少夫人藕断丝连。外面少夫人摆明了要跟您撇清关系,破秀才都愿意嫁,小的看啊,您要是再不正经的想个办法,就少夫人那个脾气,还真敢嫁过去!到那时候,您在后悔,也没法子了!”   封于修看着那轮明月,深思半晌:“是啊,等她真嫁了,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反正,他终究放不下,那还不如干脆,豁出去了!让她再退无可退!   她要恨就恨!和离之事他已经万分后悔,可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她去嫁给别人,再去后悔一辈子!   卑鄙就卑鄙,无耻就无耻!先毁了她和那破秀才再说!   这一夜,苏玉容失眠了,躺在床上很久都难以入睡,反而让心情很是焦灼,就起来点了灯,磨了墨,在摊开的纸上一笔一画的写字。   写完后,她看着纸上的字迹嘲笑自己,封于修?怎么就写了他?   拿起那张纸,毫不犹豫的放在烛火上,烧了。   再摊开一张纸,想了想落下笔,写下青青两个字,放下笔拿在手里看了许久,眼泪湿了眼眶,最终还是笑笑烧了。   这一晚睡不安稳的不是只有苏玉容,还有陈北林。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羞耻的梦,梦里他想对她做什么的时候,就痛醒了。   针扎一样的痛在难以言说的位置,他在黑暗中变了脸色,慢慢的支起身子,确定了自己的身子不对劲!   若是好好的,怎么每次有点旖念的时候就会痛?正常男人可不会这样!   思虑再三,他决定得去镇上看看大夫,不然他无法心安。   他到了镇上的时候,正是晌午最热的时候,医馆都没什么病人了,老大夫坐在桌前看医书,见到他进门就说:“坐吧,给你看完我也要去吃饭了。”   陈北林心神不定的坐下来,伸出了手,脸被晒的通红全是汗,老大夫看着他问:“哪里难受?”说着,给他搭了脉。   他觉得难以启齿,可是不说,也不行了,这阵子实在是疼的太频繁了……就慢慢的说:“我昨夜做了春梦,一时激动很疼……”   老大夫把完脉,他也说完了,老大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让他躺在帘子后面的床上,许久后,里头传来痛苦的声音:“疼……”   片刻后,老大夫面色沉重的走出来,坐在桌前提起笔,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写下去,回头看着疼的一脸菜色的陈北林说:“你几年前受的伤太严重了,里面到底是被伤到了,且这旧伤是无法逆转的。依你这样的情况,平时只要心性平稳是没什么感觉的,可一旦起了欲,他血脉无法通达就会剧痛。故而行房一事……除非你能忍着疼……否则是无法进行的。”   这一刻,陈北林身子微微颤抖着,脸色惨白的好像,整个人掉进了冰窖里一样,老大夫的话就像是一个巨石,瞬间砸在他心上,将他那颗鲜活的,雀跃的心,砸的稀巴烂……痛的他难以呼吸,眼泪潸然而下,颤抖着唇问:“大夫,真的没办法吗……”   坐在灯下的老大夫摇了摇头:“若是当年你受伤的时候来找我,或许还有机会复原,可如今几年过去了……一切都晚了……年轻人,人活着,并不一定非要尝过鱼水之欢才是圆满,似你这般,要看开呀!”   怎么走出药堂的,陈北林都记不得了,太阳灼热的照着他,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热,反而遍体生寒,一颗心像是被蒙上一片黑色的冷雾,他想逃脱,却逃不掉……   他像是失了魂儿一样的钻进了巷子最里面的树林里,坐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但耸动的肩能看得出,他在哭,哭的很伤心。   四年前那一幕又浮现在脑海,雨后他随父亲上山去砍树,他不小心滑落山坡,在滑下去的途中双腿间撞到了尖石,当时就被伤出血,很疼……疼的他直接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伤口包扎着,他听见大夫说,没什么大事……   后来的确康复了,除了不经意会刺痛之外,没有别的异常,他也从来不会自己去碰,他觉得那样好羞耻,他更一直认为自己是健康的……可自从遇到她之后刺痛似乎真的频繁了,可他依旧没有太在意,结果……   如今,他的人生,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候就要来临了,可是,他却不行!他连一个男人最基本的能力都失去了!   他好不容易遇见的,他本就高攀不起的姑娘,这辈子都无法拥有了……   陈北林失魂落魄的摸黑回到家里,陈母已经在家里焦灼的等了好久,甚至还去苏玉容家里问过,如今心慌的等了一天儿子才回来,陈母真是恨不得打他一顿!   可是看着儿子进门来,那个失魂落魄,没有一点精气神的样子,陈母瞬间就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急忙将他拉着,让他坐下,问:“儿子,怎么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这个样子?”   陈母着急的给他倒水,递给他也不接。   陈北林低着头坐着,肩膀好像都塌了下来一样,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生机,陈母看着他这个样子实在是怕了,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儿子,你别吓娘啊,你这是咋了呀?你说句话呀!”   陈北林被摇晃了好几下,才终于从痛苦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一下子就趴在桌子上哭:“娘,我没法成亲了……”   “为什么呀?”陈母一听这话吓得脸色都变了,想着是不是儿子在苏家受了什么委屈,不然怎么今日这么反常:“到底是怎么了儿子,是不是有人说你闲话了?娘不是说过,莫要听那些闲话……”   陈北林使劲的摇头,趴在桌上不停用拳头捶大桌子:“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身子毁了,我当年受的伤,毁了……”   这一刻,陈母宛若遭受了雷击一样,瞬间呆若木鸡,眼泪挂在那疲惫的面容上,呆呆的站着,看着儿子哭的抬不起头来,心瞬间凉透了!   “怎么会……当年大夫说了,不会有事儿的……”陈母难以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哭着去晃儿子的肩膀:“你去看大夫了?大夫说毁了吗?可当年给你治伤的大夫明明说没事儿的呀……”   陈北林痛不欲生,他是个废物,他是个废人,他是个没用的人……他没办法娶她了…… 第62章   这一夜陈家的灯一直亮着,陈母哭了一整夜,早上起来眼睛都是肿的,陈北林这么多年来头一天没去私塾教书,在昏暗的屋里躺着,还没起床……   一夜无眠他痛苦了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知道这就是有缘无份,是上天注定让他生命中有她,却留不下她……可伤心过后,他要思考的就是,该如何跟苏家,苏玉容交代?   她会因此而伤心吗?   而他又要怎么和她说?坦白自己是一个废物吗?   陈北林忽然就又落了泪,那可是他喜欢的姑娘,他不想看见她同情的眼神,想想她会用那种同情的,悲悯的眼神看着他,他就心如刀割!   一整天,他都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人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天亮到天黑,对于他来说漫长的像是一个轮回……天黑后,陈母看着端进屋子里依旧没有动的饭菜,心酸的落了泪端了出来,想着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她这么好的儿子,怎么会……   正哭着,院门被人敲响,陈母立即擦擦眼泪,喊着:“谁呀?”大晚上的。   打开门,陈母看着眼前站着的两个陌生男人,身穿华服,头戴银冠,腰间还别着剑,心头顿时一抖,说话声音都在颤抖:“二位是……”   封于修淡淡的看了陈母一眼,冷声问:“这是陈家吧?”   陈母立即点点头,这两个人一看就知道惹不起,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封于修带着金为毫不客气的走进来,进了屋看着很是简单的屋子,不屑的哼一声,就这样的人家,苏老头居然还觉得满意?脑子真是进水了!   不过想来苏玉容真嫁过来也不会委屈自个儿住这样的破屋子,心里肯定有打算带他们回城去生活。   不过,你没机会了苏玉容,我不会容许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人,娶你的!看着恐慌的陈母,他开口问:“你儿子陈北林呢?让他出来。”   屋子里躺着的,没什么力气的陈北林自然也听见了家里的动静,已经翻身下床了,在母亲惶恐的进来找他的时候,他自己出了门。   一出来看见屋里站着的两个锦衣华服的男人,他心里就咯噔一下,猜到了来人,或许是谁。   双方都在打量着彼此,陈北林看着封于修,如此贵重不凡的男人,应该是她的前夫,听说是京城里的伯爵之子,他就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低微如尘土,在这样满身贵气的男人面前,本来就情绪极差的他,好像肩膀都直不起来了……   封于修看着陈北林,略微诧异怎么这个人,跟那天在山林间见到的那个似乎不太一样?那天的他虽然穿着一身布衣,可容貌精神也是挺好的,今日?怎么一副狼狈不堪,失魂落魄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成了这样一个萎靡不振的样子,封于修不是很想知道,他盯着陈北林看了几眼,冷淡开口:“陈北林,你觉得,就凭你,配得上苏玉容吗?”   一句话,宛若利剑一样的扎进他的心里,他本就直不起来的肩膀,更是轰塌了一样,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脸色宛若死灰,蠕动着唇:“我……配不上……”   “呵……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封于修说着,示意金为拿出东西来,“我和苏玉容不过是闹了些别扭,才赌气和离的,她看着是一副想嫁给你的样子,不过是想利用你来气我,让我服软给她说好话求她复合罢了。”   “不过看来你也挺明白你是什么身份,那我也就不用费太多口舌了。”封于修看着他,冷冷一笑:“这里是三万两银子,足够你挥霍一生了,今日拿了这些银子,回头你就去告诉苏玉容,这婚事作就此罢!找什么理由,该怎么去说,应该不用我一句句来教你吧?”   陈北林感觉到了万分的耻辱!身为男人失去男人的能力,已经让他痛不欲生,如今她曾经的丈夫,亲自来提醒他,他是多么的卑微不堪,更是让他恨不得咬舌自尽去结束这耻辱的一刻!   狠狠咬着牙,陈北林知道即便这个男人不来,他也无法娶到苏玉容,于是深吸口气,说:“不用你教我自会去说!至于这银子我不……”   “大人放心,我们母子一定能将这件事办好的!”桌上的银票,那么厚一叠,瞬间被陈母紧紧的拿在手里!   “娘!这银子我们不能拿!我凭自己的能耐也能活下去,不需要别人的施舍!”这是耻辱!   陈北林血红着一双眼,就要去夺母亲手里的银子,陈母却死死的不肯撒手,狠狠的瞪着他:“你别胡闹了!”   三万两银子啊!   对于乡下人来说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若是儿子身子没病,跟苏家结亲了,那这三万两不要也罢!可如今,儿子身子有病不能娶亲,有了这三万两就可以去遍寻名医,就算治不好病这么多的银子,一辈子都不愁了!傻了才不要啊!   “娘!你放手!”陈北林双眼血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钱不能要!若要了,他这辈子都不能顶天立地的活着了!他就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窝囊废了!   “别争了!”封于修冷声开口,看着陈北林,勾唇讽刺一笑:“这些银子对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你拿着好好办事,就当是你这阵子陪着我夫人逗趣的辛苦钱吧!”   他说着,带着金为转身出门,到了院子里的时候回过头来森冷的看着他:“三日之内,解决这件事,然后,彻底离开京城,一辈子别回来!”   ”我们知道了,一定会按照您的吩咐做事的!”   陈母着急的说道,封于修看了绝望的陈北林一眼,淡淡开口:“最好是这样,不然,我也不介意手上沾点血!”   陈母心头一抖,差点腿软,陈北林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彻底瘫坐在地上,片刻后看着陈母害怕的样子,他哭了出声:“娘,拿了这钱,我就真是窝囊废软骨头了……”   陈母却急忙将钱收起来,流着泪哄着他:“好儿子,他们是贵人咱们惹不起,如今反正你也不能娶苏姑娘,何不顺水推舟将苏姑娘还给人家?而且你要知道,有了这些钱,娘就可以带着你找好大夫,咱们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生活,也能好好过日子呀!”   “你要是不按照人家的吩咐,咱们母子可就没命了呀!”   陈北林哭的说不出话来,除了认命,没有别的办法了……   天气很好,已经到了夏天,有点热了。   午后,苏玉容歇了一会儿后,起来喝了杯水,小莲就来了,喊她:“姑姑,秀才郎方才让小六子过来说,他在西山脚下等你。”   “知道了……”苏玉容一听,想着他有事说怎么不来家里,叫她出去做什么,天这么热。   天热了,一路走着头顶上的太阳挺大的,晒得苏玉容半身的汗水,好在她出门的时候拿了扇子过来,可以扇扇风,走到了西山脚下,没见他人影,猜着他估计是在林子里躲太阳,她就往里面去寻。   果真,在不远处一处草地上,看到他靠在树上,遥遥的看着自己,一身褐色春衫,神色很差。   苏玉容冲他摆摆手,快走近了冲他笑:“怎么叫我来这儿?”   他摇了摇头,笑着没有说话,脸色很差,好像没有睡好一样的,有些萎靡不振。   苏玉容走近了看着他这个样子,慢慢的放下了背篓,疑惑的问:“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陈北林看着她,深吸口气,鼓足了勇气最终咬牙说了出来:“我……我……我不能娶你了……”   就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一样,这句话说完,他看着她惊愕不已的表情,又重复了一遍:“我,没办法娶你了……对不起……”   “为什么?”苏玉容惊愕过后,瞬间回过神来,双眼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呀……”   他痛苦的攥紧了拳头,眼神里的悲伤无奈无法隐藏,压抑着呼吸沙哑着说:“是我不好……”   “我要知道原因!”苏玉容觉得好气愤:“你为什么要说这个话?”   她好不容易才做好准备要重新开始好好的生活,被父亲扔在这里一个人生活都忍了!夜里那么大的房子到处都是黑的,都是空的,没人知道她多害怕!可她都忍了!   “陈北林!我给你一次重新说话的机会,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还要跟说这个!”   苏玉容气愤的红了眼,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好不容易离开了封于修,好不容易有了重新开始生活,再嫁一次的念头,却又要是这样无疾而终,又让人气愤的结果?   她为了这一切所做的改变,难道又是一场笑话吗?   陈北林蹲在了地上,肩头不停的颤动着,苏玉容听见他压抑的哭声,听见他痛苦的说对不起,她想到了那天封于修突然出现,说的那些话……   她蹲了下来,小心翼翼着问:“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了?是不是有人私底下来找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逼你这么跟我说的?” 第63章   陈北林抬眸看着她,她这般聪慧,这般美好,他不过短短的相处就想掏心窝的对她好,更何况是她以前朝夕相处,同床共枕过的丈夫?那人怎么舍得放开她?   “不是的,没人逼我,是我的原因……”   “那到底是怎么了?”苏玉容眼中满是疑惑:“是不是因为村里那些流言蜚语,说你贪图我家的富贵?是不是他那些村民,说你太难听你受不了这些了……”   “不是的……”陈北林出口的话都带着哭腔:“对不起玉容,我是个废人……我是个不能人道的废人……我当年受过伤身子废了,可我却一直认为我彻底好了,可是最近我觉得不对就去看了大夫,大夫说我这辈子都不能人道……我是个废人……”   什么?受过伤……废人……不能……   苏玉容突然愣住了,许久回过神来,看着他无地自容的眼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冲他摇头:“你不用绝望,可以去找好的大夫……”   “治不好的……真的治不好的……”陈北林狼狈的后退,绝望的摇头:“没救的……”   苏玉容看着他绝望的眼神,眼神无奈纠结:“天下好大夫多的是,只要努力早晚能治好……”   “你别同情我!”陈北林被她的眼神刺激到了,就知道她一定会可怜自己:“我不要你同情我!今日见你,我是要告诉你,我们有缘无份!是我配不上你……对不起……”   他说完,深深的看她一眼,转过身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苏玉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林间,突然觉得好无常,他平时看起来好好的,谁知身子居然……这到底是他后悔不想娶自己的托词,还是命运?   可看他伤心的样子,不像是骗人……或许命中注定,她不管重活几辈子,找什么男人都不能顺心吧?   山林间阳光斑驳灼热的洒进来,树影摇摇晃晃,枝叶沙沙作响,鸟儿不停鸣啼,苏玉容无奈的苦笑,正好还没有太认真,也在犹豫自己到底能不能全心全意的对人家好,不然,岂不是这一回又要憋屈伤心?   只是可惜了,他年纪轻轻的,以后可怎么过?   陈北林痛苦的回到家,一进门就钻进了屋里,陈母等了很久还是进屋了。   “儿子,跟苏姑娘坦白了?”   “嗯。”陈北林耷拉着脑袋,陈母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知道,儿子很难过,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既然事情已经办妥了,那咱们就收拾一下行李,天黑就出发,房契和地契娘都卖了,这辈子咱们都别回来了……”   陈北林背对着陈母,心如死灰的点点头:“好……”   离开了也好,不然他真的不知道,以后要如何在这个地方活下去了,万一别人别人知道他废了,知道他拿了这么多银子,别人会怎么看他……   次日城里,夜幕降临下来,封于修也回来了,金为站在屋檐底下看着他进门,在他解下外袍换衣时,小声的说:“公子,那陈家母子卖了田产和房子,昨夜已经悄悄的出城了,金有亲自看着他们离开的,不会有错。”   封于修点点头:“少夫人呢?”   “少夫人那边很安静,除了不出门也没什么异样,应该还没得到陈家离开的消息。”   封于修闻言舒心一笑,换好了衣裳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看着院子里小厮点亮灯笼,这才笑着说:“不出门正好,等她得到消息的时候,陈家母子怕是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苏玉容,老老实实的回来吧,别瞎折腾了,我一直等着你呢。   两天后,苏玉容在屋里发呆,还愁怎么跟父亲说这婚事作罢,小莲惊慌的跑进来大叫:“不好了姑姑,秀才郎跑了!”   “什么意思?”苏玉容瞪大了双眼,跑了?   小莲急的头上全是汗:“就是跑了!也不知道为啥,他们娘俩把发房子和田都卖了,今儿是买家过来清理房子的时候,村里人才知道的!现在都在骂他,姑姑你快去看看吧!”   跑了……他走了?   因为没法再面对自己,所以这么决绝的也要离开吗?   这一刻苏玉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呆的愣着很久,无奈的苦笑,行吧,他走了也好,省的留在这里听别人的闲言碎语……他也不是不要面子的人,走了也好……   苏玉容想着,这下人跑了,爹就算是想骂自己也没办法了,正好收拾东西回去,于是就开始忙活,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苏玉容才缓缓的到了院子里,搬着小凳子坐在兔子窝前,看着里头的两只小兔子,哀叹道:“大白,小白,我不用再这里住下去了……你们愿意跟我走吗?”   半晌的时候,五婶来了,进门就是对陈北林母子一通怒骂,听的苏玉容心烦不已,央求她去安排马车,耳旁这才消停下来……   半个时辰后,苏玉容坐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离开村子的时候,她挑开窗帘看了一眼,陈北林,希望你离开这里的以后,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最好能治好病,娶个好妻子……   回到城里进了家门,苏玉容还是一身布衣,素面朝天,院子里的丫鬟差点都没认出她来,她直接到了苏父的院子里,呆呆的坐着片刻,得到消息的苏父才急匆匆的过来,见她果真回来了,就问:“容容,怎么突然回来了?”   见到爹,苏玉容无奈的苦笑着:“爹,我把陈北林母子吓跑了……”   苏父愣神了片刻,不可置信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什么吓跑了?”   苏玉容耸耸肩:“许是村里难听的闲言碎语太多了,陈家母子悄悄的卖了田卖了房子,离开苏家村了,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了……”   如果一开始,爹不去乡下拜托五婶,她能够坚定的说不嫁人,那么陈北林现在还能在苏家村教书,就算将来不能娶亲,可也不至于背井离乡……如今也不知道他们母子离开京城,过得好不好……   想到这些都是自己害得,苏玉容心里挺自责的。   苏父又气又无奈:“连这点流言蜚语都承受不住的人,亏我还认为他是个好孩子,真是看走眼了!”   晚上,苏玉容洗了澡换了布料上好的寝衣,靠在软榻上发呆,阿瑜笑咪咪的看着她:“小姐,别想太多了,奴婢觉得他们走了更好,要不然小姐嫁过去天天在乡下,奴婢相见小姐都不容易呢!”   苏玉容无奈的笑笑,拉着阿瑜的手说:“我只是担心,他们这一走,身上的银子不知道够不够,毕竟背井离乡的,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万一路上有个困难,可该怎么办呀?”   阿瑜想了想,劝她说:“小姐放心吧,秀才家里不穷,又卖了田地和房子,至少手里也能有上百两银子,他又识文断字的,不管到哪儿都能教书,饿不着的。”   就算饿不着,他这一辈子,怕是也快活不起来了……   苏父的寝房里,灯也还亮着,苏长禄和苏长福两兄弟也在这儿坐着。   父子三人对着烛光在商议苏玉容的以后。   苏长福皱眉说:“一开始我就不同意乡下那个小子,妹妹从小心高气傲的,就算是一时受得了乡下日子,也不一定一辈子受得了,要我说他们跑了正好,妹妹正好回来城里,找个世家嫁过去。”   苏长禄闻言哼一声:“你说的倒轻巧,如今封于修不肯娶亲,京城里到处都在说,他心里还想着妹妹才不肯娶妻的,这种情况下,哪个世家愿意上门来求娶妹妹?那不是往封于修眼里戳钉子嘛?”   苏长福闻言不吭声了,好半晌才叹气:“是啊,这个封于修,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大好前程,公主都不娶,要说他不是心里还想着妹妹,我都不信!”   听着两个儿子说的话,苏父捋捋胡子:“所以,你们俩的意思是,容容的婚事先不着急,静观其变?”   苏长禄点点头:“听说封夫人那边也是时常逼婚封于修,可是他却巍然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再说妹妹,几番想要再说一门婚事都没成,那就是缘分不到。反正还年轻着,在等两年也没事,若封于修那边真有意要复合,两年之内他肯定会想办法的,咱们等着就是。”   父子三人一番商议,苏玉容又多了两年清闲的日子,在家里住了没几日,恰逢静妍丫头要成亲了,家里时常来人,总会时不时的提起她来,有些夫人是世交,人来了她也不能不去见,来回没几日她就烦了,就又搬去了庄子上住。   阿瑜已经嫁给了前世的夫君,掌管她嫁妆铺子的刘管事的大儿子刘志,小两口新婚蜜里调油,苏玉容自然不会让两人分开,就带了刚提上来的丫头红燕来了庄子,带着从五婶那里抱来的两只小兔子,让小豆子在院子里给它们也撘了窝。   安安静静的在这里住了七八天后,庄子上来了不速之客。   “你怎么又来了!”苏玉容拿着针,咬牙切齿看着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恨不得上千将封于修那张脸戳一万个针眼! 第64章   封于修知道自己无耻了点,不过她嫁不了那个破秀才,他就开心,被她嫌弃的骂几句也无所谓了。   他穿着一身深墨绿常服,头上戴着玉冠,更是显得人意气风发,厚着脸皮笑笑轻咳一声,走近苏玉容身边坐下,看着她手里的衣裳温声问:“容容,给谁做的?”   布料颜色老成,一看就知道是给老爷子做的,苏玉容懒得搭理他,皱眉朝外面喊:“小豆子!”   小豆子在外面收拾从河里捞上来的鲜鱼,听见她喊立即跑进来,离得远远的:“大小姐,怎么了?”   苏玉容心烦的说:“你不是在外面吗?怎么不管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放进来?把他给我撵出去!”烦死了!   阿猫阿狗……小豆子顿时哭丧着脸,公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可不敢出言不逊,看着苏玉容那么生气,只能支支吾吾的:“大小姐,您别为难小的了,就公子这身板,小的连推都推不动,哪里撵的出去……”   没用!苏玉容瞪了小豆子一眼,看着封于修那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烦的转过身子,准备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都不搭理他!   等他没趣了,自然就走了!   可封于修才不会走,她的冷脸根本对他没用,他就坐在她身边不远处,看着她安静的做针线,偶尔停下来喝口茶,即便她不跟他说话,他也觉得身心舒畅。   苏玉容做了小半天,拿针线手都累了,身边又坐着一个不知廉耻的,时不时拿眼珠子看她,她终究是又累又心烦的做不下去了,要歇歇,就站起来要去外头走走,红燕立即拿了扇子过来。   苏玉容接过扇子,让红燕提上小篮子,准备去摘桃,封于修就跟了上去,慢悠悠的走着,双手背在身后,悠然自得的很。   黄昏的日光不那么热了,苏玉容站在桃树底下,看着晚霞中,自告奋勇的封于修伸手就能够到桃子,不过片刻就摘了十几个,冷冷的翻个白眼,转身往回走。   “容容,不摘了吗?”封于修立马抬脚就跟上,抬手去擦汗,结果被手上桃子的毛弄的脸痒痒的。   苏玉容真是心焦,狠狠的瞪他一眼:“你能不能别对我有企图?能不能换个女人献殷勤?我一个差点嫁给别人的前妻,你也不膈应啊!”   他脸上挠的红红的,俊逸的眉眼轻轻一挑:“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我就愿意给你献殷勤!”   苏玉容翻个白眼,这人越来越无耻了,居然说喜欢自己,不是前世讨厌自己的时候了:“脑子有病!天快黑了,你还不走吗?”   他一点也不在乎被骂:“不走,我今晚要住下陪你。”   “你去死吧!”苏玉容愤愤的加快脚步,“少跟着我!”   封于修挠挠脸,看着她气呼呼的身影,笑笑还是跟上去了。   城里,封夫人冷着脸看着金为:“老实交代,于修去哪儿了!”   金为缩缩脖子,咬着牙:“夫人,公子换衣裳的时候跟小的说,是要和江统领去喝酒的,没说在哪儿喝来着……”   “你少帮着那个混账糊弄我!”封夫人气的狠狠一拍桌子:“你要在不说实话,就等着挨板子!”   金为都要哭了,公子,小的要扛不住了……“夫人,小的真不知道公子去哪儿了……”   天色暗下来了,苏玉容吃着桃子,看着厨房那边,不屑的撇撇嘴看着红燕:“他真去下厨了?”   红燕闻言吃吃一笑:“可不是,他说要给小姐您做条鱼吃,挑了豆子哥今儿捞上来最大的那条。”   苏玉容冷哼:“他会做鱼?糟蹋东西还差不多。”说着,想起了什么,看着红燕:“你刚才去给他收拾屋子了?”   红燕点点头:“奴婢想着反正他赖着不走,干脆就给他收拾一间出来,不过小姐放心,不会让他住的太舒坦的,那屋我没熏蚊子,夜里头蚊子能咬死他,看他怎么睡得着!”   苏玉容闻言噗嗤一声笑了,“看不出来啊红燕,倒是挺机灵的。”   “奴婢知道小姐烦他,今晚就让他去喂蚊子,若他下回还敢赖着不走,就叫豆子哥捉几个蝎子扔他床上狠狠治他一回!”   “哈哈哈,这损主意真亏你想的出来……”   封于修真没下过厨,两辈子加起来也就这一次,为了讨好苏玉容他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   可是呢,他才知道原来下厨做菜这个事儿,是真的需要天分的,明明看着那么简单,结果做出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刘娘子和小豆子看着他做出来的那条鱼,纷纷无奈的摇头,多好的一条鱼啊,毁了!   饭菜摆上桌了,四个菜一个汤,苏玉容一出来就见桌子上那条黑乎乎的不成样子的鱼,再看看坐在桌前那个,热的一头汗的男人,气也生不出来了,反而忍不住的想笑。   “这是你做的鱼?”   封于修点点头,看着苏玉容那个嘲弄的目光,哼一声:“你别看这鱼看着不咋地,其实味道还不错,你尝尝就知道了!”   苏玉容疯了才会去动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不过眼珠子一转,忽然笑吟吟的看着他:“今晚你要留这儿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把这条鱼吃了,我就让红燕给你收拾房间去。”   封于修知道,她就是要看自己的笑话,反正他这么大一个人了,就算是不吃这条鱼,今晚也能找个房间住下来,她也撵不走自己。不过好不容易她对着自己有个笑模样,就算是明知这条鱼难吃的要死,他也愿意博她一笑!   就哼一声:“我连恶心的虫子都吃过,还惧这一条鱼?吃就吃!”他说着,真拿起筷子夹了一点放进嘴里。   吃虫子……苏玉容这一刻想起那时候的事情,都觉得好久远了……看着如今他年轻的脸上,那双眉头皱紧的能夹死苍蝇,吃的生无可恋的样子,她再也忍不住,低声的笑了起来。   她笑了……封于修吃下一口难吃的鱼,抬眸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这一刻,幸福的死去也毫无遗憾了!   这顿饭苏玉容吃的不错,封于修也将那条难吃的鱼吃完了,吃完他就喝了好几杯的茶,一副想吐的样子,在院子里不停的转悠。   苏玉容看着他那个难受的样子忍俊不禁,洗了澡就关门准备睡了,懒得管他是不是还难受。   封于修的确难受,吃了那条鱼后只觉得肚子里像是吃了一堆泥巴,难受的不得了,偏偏躺在红燕给他收拾的房间里,到处又都是嗡嗡响的蚊子,时不时的落在他身上脸上咬他,他简直是煎熬坏了,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将外袍盖住头脸,偏这样又捂出一身汗……没法睡了!   他心烦意乱的挠着脸上的痒痒包坐了起来,点了烛火起来拍蚊子,拍了十来之后发现死而不绝,他就放弃了这个傻办法,无奈的叹口气只能再次躺下盖上脸继续煎熬的睡,热死总比咬死强……   可好不容易忍着闷热睡着没多大时间,他就又醒了,因为肚子抗议了,吃下那条难吃的鱼最终还是反噬了,他只能捂着绞痛的肚子跑去了茅房……连着好几次,庄子上的狗不停的叫,把苏玉容都吵醒了。   苏玉容打开房门看着对面那间亮着光的屋子,门打开着,生气的喊着:“封于修,大半夜的不睡你在外面跑什么跑?”   封于修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苦着一张脸捂着肚子靠在门框上,无奈的说:“吃了那条鱼,吃坏肚子了……”   苏玉容闻言,狠狠翻个白眼,骂了一句“活该”,关上了门。   封于修无奈摸摸鼻子,好吧,的确活该,不过他一点也不后悔。   后半夜,封于修没有怎么折腾了,苏玉容也安稳的睡着了,一早醒来她迷迷糊糊的不想起,红燕就端着洗脸水进来了:“小姐,起来吧,奴婢看封公子起来后脸色很差,您去劝劝让他回去吧,可别在咱们这儿病了,也没好大夫给他瞧。”   苏玉容想着,拉了半夜的肚子,脸色能好吗?想着还是懒洋洋的起床了,穿了淡青色的裙子,带了一堆翡翠珠子耳坠,出来一看,封于修脸色难看的坐在院子里,一夜之间胡子拉碴的,眼底一片黑青之色,看来昨夜真是被折腾的不轻。   苏玉容看着他这个样子,反而笑了,走到他跟前睨着他:“怎么样?还能不能动?”   封于修见她出来了,眉眼温柔,衣着清丽,难受的冲她摇摇头,伸手攥着她的小手:“不行了,我动不了,好像快死了一样……”   “松开!”苏玉容一把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哼一声:“活该!”转身去喊小豆子:“小豆子,赶紧吃了早饭,把他送回城里去,省的他病死在这儿!”   苏玉容说完就要走,封于修再次抓着她手,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容容,我都病成这样了,你不陪我去看大夫吗?”   “少做梦了你,以后别来了!”苏玉容抽回手,就进屋了,封于修无奈的笑笑,只要不死,他还要来!   午时的时候,封于修才回到家里,肚子虽然没那么不舒服了,可神情还是一副难受的样子,手里提着几包药材,一进院子就见母亲的丫头在外守着,他就无奈的拧着眉,刚踏进厅里,封夫人生气的怒吼声就传来:“混账!你昨夜去哪儿了!老实交代,是不是去找那个苏玉容了!”   封于修闻言,眼神宛若刀子一样悄然扫向金为!   金为站在一旁哭丧着脸,伸手摸摸自己肿起来的痛到麻木的屁股,微不可查的冲他摇摇头:公子,小的衷心日月可鉴,被打了十棍子都没出卖您!   “少看金为!”封夫人冷眼看着儿子,狠狠一拍桌子:“少想着糊弄我!”   封于修无奈的叹口气,“母亲,我昨晚真是出去喝酒了,喝多了就在外头歇了,这不喝的肚子都难受,还包了几副药回来,您就别再拷问了,赶紧让我回去歇歇吧。”   封夫人闻言看看他手里的药,再看看他的确不是很对劲的脸色,一肚子的气也变成了心疼,冷冷哼一声:“越来越混账了你!赶紧的回屋去,看着你就心烦!”   封于修松了口气,难受的带着金为回屋了。   封夫人也带着秋叶回去,路上阴沉着一张脸,“昨夜他不是去找苏玉容,就是去眠花宿柳了!不然金为不会挨了打也不敢说!”   秋叶闻言唇角僵硬的笑笑:“夫人,甭管公子昨夜去哪儿了,今日他遮掩过去了,下一回只要您盯紧一点,他总会漏出马脚来的……”   封夫人这才醒过神来:“你说的对,这一次逮不着他,下次总能!”   没几天,苏玉容也回了家里,静妍丫头要成婚了,她就在家里帮着嫂子打理嫁妆和家事,一直到办完回门宴,家里彻底清净了下来,她才又回庄子上。   封于修已经等的心慌气短了,听说她回了庄子上,二话不说告假一日去寻她,他来的时候,苏玉容正懒洋洋的再屋里看书,红燕拿着阵线在一旁做,主仆俩似乎都有些困乏,打不起精神来。   “容容。”封于修进门来,将路上顺手给她买的新鲜果子放在桌上,支走红燕:“去把果子洗了。”   红燕精神头起来了些,看了看不吭声的小姐,将果子拿走洗去了。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苏玉容不大想动,也不想说话,根本懒得打理他,对于这个厚脸皮的男人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封于修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常服,神清气爽的坐在她对面,翘了敲桌子看着她笑:“瞧你一副无聊的好像没睡醒的样子,起来换身衣裳,我带你去游湖。”   大热天的,苏玉容动都不想动,才懒得去游湖,一副没听见有人说话的样子,干脆将书放下去,在榻上翻个身过去,想睡了。   封于修看着她这个犯懒的样子,无奈的笑笑,起身坐在了她身边,戳一戳她腰间:“快点起来,我船都包好了,就等你了!”   “我不去。”苏玉容拿过扇子,挡住自己的脸,心烦的皱着眉:“你少来烦我。”   封于修见此,笑笑干脆俯下身子凑近她,低声略带暗哑的冲她说:“你要是懒得走动,要不我抱你出去?”   一句话,苏玉容烦躁的回眸瞪着他,知道今儿要是不如他的意,他一定能干出更无耻的事情来,就烦躁的摔了扇子起身:“滚出去,我换衣裳!”   封于修见她妥协,笑着起身大步走了出去,关好门静静的等着。   屋里苏玉容心烦的起身,在柜子里挑了一件白色的轻薄夏裙,外头罩着一层白纱,上面绣着一片片银色竹叶,看起来清淡雅致,正适合这炎热的夏日。   想着要出门去,就把自己的惟帽也拿了出来,省的出门去被别人看见说三道四的。   收拾好了出去去,封于修身姿挺拔的站在门口,听见动静来回头看着她一身清雅笑起来,冲她伸出手:“走吧。”   苏玉容只当看不见那只手,拿着扇子轻轻摇晃,叫上红燕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上也放了冰,倒不是很热,只是路程并不近,摇摇晃晃的大半个时辰才到东湖,下了马车苏玉容带着惟帽挡住了面容,外人看到了只知道是一个妙龄女子,却不知道是哪家的闺秀。   东湖这里一向是京城达官贵人来这里消遣的好所在,一条条精致的船坞靠在岸边,每到夏季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这里都热闹非凡,不提前在这里打招呼,这船你根本都轮不上。   红燕还是第一次坐这么好看的船游湖,这船厅很大,淡粉色的纱帐在风中微微飘扬,坐在船厅里就能看见东湖的美景,船厅后面就是几间屋子,可以供人在这里下棋玩乐休息,最后面还有厨房可以直接在湖中做菜,连船都不用下就可以吃到最美味的河鲜。   苏玉容看着红燕那个高兴的样子,坐下之后这才摘下了惟帽,她也好多年没有来游湖过了,正值夏日湖中的凉风清爽吹来令人心情愉悦,远处的山林美景绵延不绝,这还只是白天,若到了晚上,湖上两侧都点上灯笼,丝竹乐器之声传来,在这船上赏景更美。   封于修坐在她身侧,看着她舒心的样子勾唇笑:“怎么样,出来走走,是不是要比在庄子上舒服多了?”   “嗯,你要是不在这儿,就更好了。”苏玉容说着,回眸看他,不得不说年轻的封于修有让女子为之倾慕的俊逸面容,连她都为此沉迷过,看着他的眼神,她认真的问:“你打算缠着我到什么时候?”   他深深一笑,凑近她面容几分:“缠着你,直到你肯再次嫁给我为止!”   苏玉容闻言不屑一笑,对于他这句话心里,其实很复杂,可表情却是不露马脚:“封于修,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那些都过去了。可是我真的想问你一句,一个女人要娶三次,还是你曾经那么讨厌的女人,你真的不觉得腻吗?你真的不想换一个人过一辈子吗?”   她说着,目光认真的看着他:“虽然我现在真的说不上恨你,可是看着你这张脸,我真的很烦的。”   封于修闻言挑眉,状似无奈的叹口气笑:“谁叫我对不起你呢,要是不把欠你的都还了,犯的错都弥补了,这辈子我想起你苏玉容三个字,怕是都睡不安稳。”   “所以你要缠着我?可是你就没想过,你这样缠着我,我睡的安稳吗?说到底,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自以为是!”苏玉容冷冷的剜他一眼:“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才不会往一个粪坑里跳三次!”   “你说我是粪坑?”封于修眉头紧皱,一脸好笑的看着她,讨好的向前凑凑:“容容,给我个机会,这一生我一定对你好,这辈子我都不跟你吵架,你让我往东我不往西,我就守着你一个人,你想打我想骂我都行,别跟我闹别扭了,咱们都老夫老妻了……”   “还说不跟我吵架,那我在老村的时候,是谁找上门跟我吵架的?”苏玉容说着,就来气了:“你这个人,反复无常的很,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提起这个事情封于修就生气:“我跟你吵是不是因为你要嫁一个破秀才,他根本配不上你!”   “你也配不上我!上辈子你天天跟我吵架,从来不肯哄着我,还跟柳氏生了两个儿子,还不喜欢我青青,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还记着呢!”苏玉容说着眼圈又红了:“你还看不上人家秀才,人家品行比你好一万倍!”   封于修被骂得抬不起头,别的他都认了,都是他的错,可是那个秀才他才不认,他真想告诉这个傻女人,秀才为了三万两就肯放弃娶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看着苏玉容又想哭,他急忙就去讨好的哄,攥着她的手:“都是我的错,我心里都清楚,所以你看,这辈子我跟条狗一样的来讨好你,就想给你机会让你使劲儿收拾我……你别哭,你要是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以后每天都打我好了,我绝不还手!”   “我懒得理你,滚开!”   “我不滚,我知道我该打……”   “烦死人了,你去死呀!”   “那你把我打死吧!”   “……”   苏玉容进了船屋里关了门,窗子开着,她看着青色的湖面吹着风,眼眶的酸涩慢慢消退下去。   封于修这一生的改变她也都看在眼里,他知错了,他也抛弃了前世的傲气和自尊,无耻无赖的来她面前悔过,纠缠。   苏玉容知道他是真心的,对于那些深深刻在脑海里的前尘往事,她也不甘心也早就淡化了,封于修的所作所为,就像是毒药一样的,一日一日的蚕食着她的心。   这颗心爱过他,因为曾经爱得深,后来恨的切,到如今,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面对他的时候,心还是控制不住的软了……   午后,封于修没有来打扰她休息,船就在湖上慢慢的漂着,苏玉容忍不住困意的睡了许久醒来,迷迷糊糊的出了船屋,封于修正一个人在摆棋,见她出来他勾唇一笑:“终于醒了,再不醒我就要去叫你了。”   苏玉容扁着嘴,哼一声坐下来喝茶:“叫我做什么?”   “我带你去划小船。”   半个时辰后,苏玉容和他乘着一片小舟,划船到了湖中荷花最为繁盛的位置,她伸手就可以够到新鲜的荷花,封于修见太阳有点晒,就摘了一片荷叶放在她头顶遮阳,她就好像戴了一定绿色的荷叶帽子,看着很好笑。   “别笑了!”苏玉容看着他就烦,弯腰就捧了水去洒他。   “我就笑!”封于修被泼了满身水,眼神温柔宠溺,笑的更大声。   “你给我闭嘴!”苏玉容见泼水不行,一脚踹过去,封于修见此,眸光阴险的一暗,‘哎呦’一声叫喊,身子歪向一边,‘扑通’一下,船翻了!   “啊!”一声女子的惊呼,荡漾在湖水之上,随着微风飘扬开来,湖水激起水花的中央,两人浑身湿透,封于修紧紧抱着她,看着她惊慌的一双眼,感觉她一双手臂紧紧揽着自己脖子,他笑容飞扬宠溺,低头吻住她双唇:“别怕,有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无耻滴男主,我都替他脸红嘤嘤嘤 第65章   准备带她来泛舟的时候,他就想好了,要怎么样才能亲近到她。   一个蓄谋已久的亲吻,他甚至都觉得不够,远远不够,若不是在水里太久怕她着凉,他真舍不得放开她!   他不想再畏手畏脚的等,他要主动出击,他要一步步被攻陷她的防备,她的心!   ‘啪’一声,挨了一巴掌,封于修开心的大笑起来,笑声张狂的传去很远。   苏玉容被他抱着爬上了小舟,刚刚坐稳反手又是一个巴掌上去,封于修深深的看着她,两个巴掌才不能将他打醒,他一把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在晃荡不稳的小舟上,发狠的亲吻她。   许久后,苏玉容气喘吁吁的红着眼,已经没有力气去扇他的脸,眼睛里水雾蒙蒙的。   封于修紧紧抱着她,下巴磕在她头顶,声音嘶哑:“容容,你该庆幸,这是在水上!”   苏玉容羞愤的闭上眼,坐在他怀里,自然知道他这话的意思,狠狠的咬着唇,她伸出手就去柠他的腰身,谁知他不但不觉得疼,反而更是将她抱得紧,双唇滚烫落在她耳畔:“别玩火……”   她吓得立马缩回手,太生气了,忘了男人这个时候碰不得!   “我要回去!”   她咬牙切齿,他开怀的笑,不舍的将她放开,双眼却灼热的盯着她:“坐好。”   他的眼神太灼烫,苏玉容拽着湿透的衣襟低着头避开他的眼,她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他,记得当年有一晚,她冲他撒了个姣,主动扯了他衣带,那晚他的眼神就是这样……   狠狠闭上眼,苏玉容强迫自己冷静,告诉自己他是个无耻之徒,他故意把你弄进湖水里的!他很坏!   很快到了船上,封于修抱着她的腰上了船,苏玉容站稳后就推开他小跑进了船屋,紧紧关上了门。   封于修眸光发绿的看着那扇门,使劲攥着拳头,长长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走开,别再去惹她。   苏玉容在屋里脱下了湿透的衣裳,换了一身青色裙子,趴在窗口上吹头发,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幕,将脸藏在了臂弯中。   红燕进来的时候,她头发干的差不多了,红燕就给她梳了头,她看着天色不早就问:“他呢?”   “封公子也换好了衣裳,在外头等您呢,咱们也该回去了。”   苏玉容点点头,梳好头后就站起身来,直接带上了惟帽出去,清风徐来,封于修一身蓝色衣袍英姿飒爽的立于船头,隔着一层薄纱苏玉容看不清他的眼,只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带着笑:“天色不早了,上岸吧,我送你回去。”   苏玉容不吭声,只抬脚下了船,安安静静的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他骑着马,她在马车里神色茫然,直到回到庄子上才清醒过来。   封于修跟着她进了屋子,苏玉容立在窗前片刻,眼神有些别扭的看着他:“你还不走?”   他突然就笑了,上前几步,不顾她挣扎将她抱在怀里,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令人心颤的真挚:“不想走,不舍得走,想一直陪着你……”   苏玉容挣扎了一会儿,终于他松开手了,她将他推开低着头:“你别逼我了……”   她这句话,算是认怂了……封于修开心的咧开嘴,伸手戳戳她的脸:“慢慢想,不着急,反正这辈子除了你我也不打算娶别人。”   苏玉容转过身背对着他,不吭声,封于修今日也算是达成了目的,轻轻摸摸她头发,转身大步离开了。   苏玉容直到看着他翻身上马,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浑身没骨头了一样的坐了下来,趴在桌上眼神涣散。   他这辈子没打算娶别人……   苏玉容不得不承认,她现在对于他根本恨不起来,即便他做的事情让她生气,她的怒火也维持不了太久……   又过了几日,封于修休沐,一早天不亮他就起床,准备悄悄的出门娶找苏玉容,封夫人也早在这一天派人盯着他,所以在他骑马出门后,她就坐上了马车尾随其后。   出了城门,骑马的速度很快,没多久马车就被甩在了后面,不过封夫人也不傻,知道苏玉容所住的庄子就在城西外,所以看着儿子狂奔的方向,她就恨的咬牙:“八成就是去找那个苏玉容了!这一回,我看你还怎么狡辩!”说着勒令车夫加快速度跟上去。   天热,苏玉容不想动,早上一般起不来,白天就更不用说了,太阳在天上高高挂着,出去转一圈回来都是一身汗,一天之内也就黄昏后凉快点她才会出去走走。   现在她也庆幸自己嫁不成秀才,不然若是真嫁过去,就她这个懒样子,怕是要天天被陈母翻白眼。   封于修来的早,太阳刚出来不久,地上的青草都还挂着露水,他敲开大门的时候苏玉容还在床上躺着迷糊,推开门进了屋里隔着纱帐看着她还在睡,热的一边擦汗一边脱外袍。   苏玉容听见了有人进门的动静,迷迷糊糊的觉得好像不是红燕,红燕这个丫头自从来到庄子上后也是懒得不得了,不会这么早起来的,就半睁开眼去看,结果看见封于修穿着单衣拿着扇子在扇风……   她顿时就清醒过来了,抬头看看窗外,太阳还没彻底高升起来,他是天不亮就出门的吗?   还有,他怎么一进来就脱衣裳?这样要是红燕看见了,还不得以为他俩怎么滴了?   苏玉容折起身子,将纱帐挑开一条缝,蹙眉看着他:“你来我这儿还真是毫不客气,快把你衣裳穿好,要是嫌这里热,呆在你府里多好?”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横行霸道了!   封于修不穿,太热了,靠在软榻上扇风,看着她的眼瞳眯着笑:“我又没脱光,这不是穿着呢吗?”   苏玉容翻个白眼,放下帐子继续睡,他也不过来打扰,就在榻上歪着,这一刻的房间里出奇的和谐温馨。   红燕进来的时候见到他着实吓了一大跳,端着的洗脸水都差点给洒了出来,定了定神才走到床前轻轻的喊着:“小姐,该起来了。”   苏玉容其实也没睡着,就是懒得动弹,红燕这么一喊,她嗯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红燕将帘子挑开,走到柜子前给她挑衣裳:“小姐,今儿穿哪一套?”   苏玉容看了看,指着那套淡青色的,然后看着封于修:“你出去。”   封于修一挑眉,倒没废话起身拿起外袍出去了。   红燕见他出去了这才开始帮苏玉容换衣裳,一边小声的问:“小姐,他什么时候来的?刚才吓我一大跳。”   “一大早来的。”苏玉容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外头还不算很热的日头,说:“一会儿先不吃早饭,咱们先去摘些蔬果回来,走一走。”   “行。”   梳洗完毕,苏玉容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拿着扇子,红燕提上篮子,主仆俩就要去果园那边,封于修见状跟上,狗腿子的问:“这是要去哪儿,不吃早饭吗?”   苏玉容闻着清晨的青草香气,心情舒畅,看着他唇角微微勾着:“你来我这儿,你母亲知道吗?”   这个问题问的让人好无奈,封于修摇头失笑:“我都这么大人了,难道去哪儿还要跟长辈知会一声才行?”   “那就是不知道喽……”苏玉容哼哼道:“真想看看如果她知道你来我这儿,会是什么表情?”   封于修顿时无语的看着她:“她就算知道也不能奈我何,不告诉她只是不想她天天盯贼一样的盯着我,搅扰我,不过……”   他说着,长臂一伸拦着她笑:“我也是该挑个日子跟母亲商量一下,娶你的事宜了!”   苏玉容闻言,不屑的冷哼一声,将他推开:“做梦去吧,我才不要嫁你!”   他低沉的笑:“不嫁也没关系,反正这辈子我耗定你了!”   苏玉容狠狠的翻了白眼,不想再跟他说这个,说不过这个厚脸皮的……   可三个人还没走到果园那边,庄子外头的路上就来了一辆马车,狗开始叫起来,提醒庄子上来了陌生人。   苏玉容闻声回头去看,那辆眼熟的马车和车夫,顿时无语的回头看着,同样一脸无语的封于修,“你去吧,把人好好的劝回去,我不想吵架。”   说着,果子也不想摘了,直接转身往回走。   封于修顿感头疼,母亲居然还真的寻到这儿来了,这下好了,不用他主动去说她自己都知道了,正好摊开了说个明白,想着就往马车那边去迎接。   封夫人在车里就看见远处的一男一女,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她最讨厌的苏玉容,心里气极了儿子果真是来找这个女人的,更是生气认为就是苏玉容故意勾引封于修的!   她见着苏玉容要回去庄子里面,知道儿子一定要来拦着自己,干脆就下了马车,远远的朝着苏玉容喊着:“苏玉容!你这个无耻的女人,你给我站住!”   人都到自己家门口来大喊大叫了,苏玉容总不能当作没听见,就无奈的停下了脚步站着,看着不远处封夫人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来。 第66章   她是气急了,端庄艳丽的面容上眼珠子怒瞪着,嘴巴都气歪了,咬着牙冲过来,就指着她的鼻子高喊:“我说为什么每到休沐的时候,于修都一天到晚的不见人影,原来是你这个狐媚子勾引的!你怎么这么恶毒啊你,自己行为不检点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来祸害我儿子!你换别的男人勾引不行吗!”   苏玉容面对封夫人的时候耐心都不多,但好歹是长辈,她也不能骂回去,就冷冷的反驳:“夫人,说话时候不要那么刻薄,说话之前也要先去打听清楚,到底这话说出来是对是错!更何况我可没有勾引你儿子,和离之后我一直都在庄子上住着,是你儿子管不住他自己的腿非要跑过来找我的!”   “今日既然夫人来了,那我也就把话说个清楚明白,我苏玉容也不是缺胳膊少腿儿嫁不出去,满京城里的青年才俊又不是你儿子一个,若是夫人不想让您儿子跟我再攀上什么关系,也麻烦夫人以后管教好你的儿子,别一天到晚的来找我,我也很烦的好不好?”   说罢,狠狠的瞪了一眼走过来的封于修,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封夫人气的就要急忙的追上去,封于修立即将她拉住:“母亲,别喊了,这是别人家门口。”   “你也知道这是别人家门口啊!”封夫人气的伸手使劲打的肩膀,恨铁不成钢的喊着:“你真是没出息啊你!天不亮就起来快马加鞭的就是为了找这个无耻的女人啊!满京城多少大家闺秀的你不去挑,不去选,怎么偏偏就被她迷住了!你的廉耻都被狗吃了?”   封于修被打了好几下一点也不觉得疼,只觉得一定不能让母亲在这里继续闹下去,否则好不容易让苏玉容有了想要妥协的冲动,就给母亲破坏了,于是就使劲拉着封夫人:“母亲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你也看出来了是我自己非要来找她的,您别说她的坏话!”   “封于修!你给我松开!”   “母亲,别闹了,事已至此我也跟你说句实话,这两年我不肯娶亲就是还想着她,这辈子除了她我是不会娶别人的!”封于修说完,眼神坚定的看着母亲,“我以发毒誓这辈子非她不娶!非她不要!”   “你!”封夫人气的眼前一黑,身形一晃,若不是封于修手快拉住她,现在她已经气的晕倒在地了!   实在是太生气了,封夫人脑壳一阵疼,扶着太阳穴手指都在颤抖,指着封于修颤着声音说:“你个……你个……不孝子……”   “我不孝,我不是东西,母亲别生气,快歇歇……”   秋叶扶着封夫人上了马车,马车上放着冰盆,封夫人靠在软垫上,指着封于修:“我告诉你,想娶她,除非我死了!”   封于修无奈的垂下头,就知道母亲要说这句话,可是他对于苏玉容,也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红燕看着马车远去,这才回屋来,嘴里哼哼着:“封公子也真是的,嘴上一边说着还要娶小姐,可是直到现在还没跟伯夫人说实话,这下好了,伯夫人亲自上门来对着小姐您就是一通怒骂,小姐您真是倒霉!遇上这样一对拎不清的母子!”   她说着,看着苏玉容一副淡淡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皱眉问:“小姐,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真的愿意和封公子复合吗?奴婢看就伯夫人那个样子,这件事怕是不容易……”   苏玉容呆呆的看着窗外,闻言后许久才回答:“我才不要再嫁给他,才没有信他的鬼话……”   可到底信没信,只有她自己知道……   封于修跟随者母亲回到家里,已经过了午时,封夫人一回去就直接拿了家法,对着跪地认错的封于修狠狠几棍子下去,可是打了过后自己又心疼,哭了起来:“原先,我逢人就说我儿子懂事,从来不会让父母烦心,可如今呢?自从那个苏玉容进门后,家里是鸡飞狗跳的,外面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看咱们家的笑话,我是又生气又心疼,我儿子怎么娶了那么一个母老虎!”   “好不容易和离了,那个不知廉耻的苏玉容走了,我想着给你找一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女人好好过日子,可是你!你居然,又去找那个女人了!你忘了那个女人给你带绿帽子的事情了?你的尊严都不要了?”   封于修跪在地上,背上挨了几棍子火辣辣的疼,他的脊背却直挺挺的,看着愤怒的母亲解释道:“母亲,根本没有什么绿帽子,当初那件事是她故意找人做戏气你的,就是为了让你逼着我和离。”   封夫人才不信:“这种拙劣的借口也就你这个傻子会信!我才不信!哪有人放着伯爵府的尊荣不要,找个野男人做戏也要和离的,傻子才会这么做!你少替她遮掩,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封于修不是第一天知道母亲的难以沟通,此刻头疼欲裂的跪着,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说:“反正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我发的毒誓也是真的,苏玉容我是娶定了!”   他说着站了起来,对着母亲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就大步离开了。   “你去哪儿!”封夫人狠狠一拍桌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气的红了眼圈:“简直混账!”   秋叶站在一旁低着头,对于母子间的争论不敢发言。   封夫人气的心口疼,狠狠拍着桌子:“再修书!让老爷快点回来!这个混账我是管不了了!”   天黑后,苏玉容洗完澡再=在床头靠着看书,外头院子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声音,她手里的书顿时合上,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果然片刻后,听见了拍门的声音和他的喊声。   她顿时心烦的叹口气,将书放在一旁,呆呆的坐着,没多久,房门外敲了两声后见没人给他开,人又来到了窗口将窗子推开了。   “容容。”封于修脑袋钻进窗子里,俊逸的面容上堆满了讨好的笑:“还在生气呢?”   苏玉容轻轻的哼了一声,侧过脸去不看他:“少来找我,我可不想有一天在被人指着鼻子骂我是狐狸精!”   “你不是狐狸精,我是!”他说着将窗子使劲的推开,干脆爬了进来,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她床前晃了晃手里的布袋子冲她笑:“别生气了,你跟我出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我不要看!”苏玉容干脆放下了帐子,遮挡住他的人,他却再伸手挑开帐子,沈国手臂来一把就掐着她的腰:“那我抱你出去。”   “滚开!谁要你抱!”苏玉容举起拳头捶打他,眉头紧紧皱着,推开他自己下床来穿鞋:“我自己会走!”   封于修笑笑,迈开步子走在前面,站在了院子中间,周围一片昏暗,只有天上的月光凉凉洒下来一些,并不明朗。   他晃了晃手里的布袋子,冲她笑的开怀:“看清了!”   苏玉容拧眉看着他手里的布袋,不耐烦了:“什么呀?”   片刻后,他打开了布袋子,在苏玉容疑惑的目光中打开了,紧接着一只只星光点点的萤火虫就飞了出来,点点亮光,萦绕夜空,苏玉容看着他站在萤火虫中间冲自己笑,那笑容真挚,热诚,她心口顿时发烫。   “好看吗?我特意给你捉的。”他说着,慢慢的走了过来,站在她身侧低头看着她那双月光下莹亮的眼,心头滚烫握住了她的手:“容容,别生气了好吗?相信我,这种事以后一定不会发生了,我能说服母亲的!”   萤火虫真好看……苏玉容有些看呆了,直到手被他攥住,她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他那双眼,冷声一哼:“封于修,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别以为你捉些萤火虫过来哄我,我就能原谅你了!少做梦了!”   她说着,甩开了他的手,转身进了屋,可直到坐在床上,她还是忍不住透过窗子去看院子里,莹莹飞舞的光亮……真好看啊……   今日之事,她也说不上很生气,对于封夫人她是最为了解的,直肠子易怒,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却拎不清,也就老伯爷那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能让她服软了。   封于修想说服她可不容易,但是……她看着走进来的男人,心早就软了。   封于修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抬手戳戳她的脸,被瞪了一下后低声的笑:“都老夫老妻了,还玩这种哄孩子的把戏,其实我也觉得挺别扭,不过只要你开心就值得。”   “你哪只眼看到我开心了?”   “我感觉到的。”他说着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深深的看着她的眼:“这里感觉到的,你喜欢它们。”   苏玉容使劲的抽回自己的手,不想说话,低着头。   他无奈一笑,干脆伸出双臂一把将人抱住,脸就往她耳畔蹭:“我们都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重新开始,真好。”   “你给我松开!”苏玉容使劲挣扎。   “你再挣扎试试,这儿正好有床!” 第67章   一句话,苏玉容就不敢挣扎了,乖乖的被他抱在怀里不动,这一刻她觉得,若是这辈子能一直这么好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重新开始。   过了片刻,她轻轻的推他,“好热。”   他这才放开了手,目光含笑的看着她:“不生气了?”   苏玉容撇撇嘴,转身上了床,将帐子放了下来,阻挡了他的视线:“我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你出去吧,我想睡了。”   “嗯,好好睡。”封于修挑开帐子,看着她侧身的背影,笑容深深:“放心,一切都交给我。”   苏玉容不吭声,不回头,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可是封于修却为此高兴,不说话就代表她默认了。   他不要脸皮的缠着她,求着她,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她终于看到了,能冷静的对待了,很不容易,不过他心甘情愿。   他没出去那间满是蚊子的屋子,吹了屋子里的灯,就在她房间的榻上躺下了,舒舒服服的躺着,心情很好,刚才从窗口飞进来的几只萤火虫在屋子里莹莹发光,四处闪耀,苏玉容透过纱帐看到那光亮,眉头也逐渐的松散开来。   一早天不亮封于修就起来了,他得回城了,苏玉容睡的正熟,不知道他挑开帐子看着她,也不知道他低头来轻吻她,直到日上三竿红燕推门进来喊她,她才醒来,折起身子就见软榻上空空如也。   红燕勾唇偷笑,放下洗脸水来到床边,“小姐,昨夜院子里亮晶晶的真好看!”   苏玉容闻言低头一笑没吭声,翻身下床,一把年纪了还跑去捉萤火虫,的确是挺可笑的,不过她也的确喜欢……不过若是再嫁给他,苏玉容就算不在乎外人的流言蜚语怎么编排,单单封夫人都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且看看他接下来要怎么做吧,他说了交给他,那她就等着!   后来半个月的时间,封于修都忙的没空过来,封夫人更是天天亲自派了人盯着他,不许他私自出城,而这个时候,武英伯要回京的信件也终于回来了,封夫人高兴的掉了泪珠子,盼着丈夫赶紧回来,好好教训一番这个不识好歹的混蛋儿子!   又过了十来天时间,夏季走到了最热的时候,封于修终于得了一天的空闲,却没着急往庄子上去,一直呆在屋子里,连封夫人都奇怪他是不是妥协了?怎么今日就肯乖乖的呆在家里?   封于修在屋里呆了一整天,到了黄昏的时候才提了个小包裹准备出门,被封夫人派来顶梢的人见他要出门立即就要去禀告,可还没走两步就被金为拦住了:“兄弟,盯了一天累了吧,走,喝一杯去!”   “不不不!我可不敢,金为哥你可别为难我,要是公子私自出门我不去禀告,回头夫人一定会打脱我一层皮的!”   金为闻言狡诈的笑:“急什么?没说不叫你小子禀报啊,这不天太热了,先去喝杯冰茶再去也不迟呀!”   “金为哥你别逗了,喝杯茶过来公子早跑了……哎哎哎,别拧了,我去去去……”   封夫人得知儿子又跑了,已经懒得叫人去追了,反正夫君很快就能回来处理此事,他也没几天逍遥日子了!   即便是黄昏,天气依旧热,封于修一路骑马狂奔,不多时就汗流浃背,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庄子上,苏玉容正在屋里准备吃晚饭,见到将近一个月没来的他,心里一时有些颤颤……   封于修热的一身汗,在院子里洗了洗脸才进来,脸上还带着水珠,一进门看着她那双清亮的眼就笑起来:“我来的正巧,肚子正饿呢!”   红燕也二话不说的给他添饭,苏玉容看着他,眉头微挑:“你来,你娘那边就没拦着你?”   “她哪里拦得住我。”封于修说着,深深的笑看着她:“快吃,吃完有东西给你看。”   苏玉容看他一眼没吭声,对于他所说的什么东西,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   晚饭后,封于修拉着她进了屋,关了门。   屋子里亮着几根蜡烛,亮堂堂的,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榻上,这才将自己带过来的包裹拿了过来,放在了她的手里。   “打开看看。”他笑意深深,一双眼里亮着光,很是期盼。   苏玉容看着手里的包裹,眉头微微皱着:“什么呀?”说着,慢慢的打开了,里面的东西逐渐显露,她一看那个东西,眼眶顿时就红了。   封于修无声的叹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别哭,我做这个给你是想告诉你,可以重新开始的不止是我们两个,还有青青。”   苏玉容控制不住眼泪,包裹里面是一只布偶兔子,跟前世自己做的那一只不太一样,这一只的阵脚极大,做工极丑,一看就是不会一点阵线的人,艰难缝合起来的,两只兔子耳朵都是不一样的大小,鼻子更是歪扭,她将兔子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擦擦眼泪:“谁做的?这么丑。”   他笑着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做的,今天一天没有出屋子,好不容易做好的,虽然丑了一点,不过看在我被针扎了几十下的份儿上,你就别嫌弃了。”   他说着坐在她身边,拉拉那只兔子耳朵,笑着说:“我记得那时候,你想青青难过的时候,总会抱着这个兔子,当时我躺在床上就在想,若是女儿留在你身边就好了,你就不会那么难过,孤单的只能抱着兔子度日。”   “那一世我做了不少错事,不懂疼你,不懂哄你,还借着柳氏气你,但青青远嫁我真的不是故意分开你们。你也知道那时候康王的儿子们,为了皇位明争暗斗,他们没少来笼络伯爵府,更是妄图求娶青青,我虽然对青青不很疼爱,可也不舍得她与皇家攀扯关系,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也不愿意她嫁在京城,毕竟世家与皇子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她难免要陷入各种明争暗斗,所以那时候,才挑了江南今家,让她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他伸出手拉着她的,一同落在这兔子头上,轻叹一声:“我知道你的心结不一定能打开,但是我亏欠你的,真的想好好补偿你,这一世我想好好对你,让你忘了那一世的不开心。”   苏玉容低着头,看着兔子,眼泪无声的流着,许久后抬眸看着他:“可就算我们重新开始,再回来的,也不是以前那个青青了……”   封于修看着她温情的笑:“可至少她有机会回来,就算再回来的不是她,这一次,我也不会让我们的孩子,离开你的!”   苏玉容紧紧闭上眼,任由眼泪流满面,许久后她再睁开眼,摸摸手里的兔子,破涕为笑:“一个大男人,拿着阵线,想想就好笑……”   封于修心里彻底松了一口气,笑着冲她伸出手:“可不是,你看我的手,被扎了好多针眼。”   “该扎。”   他笑笑,伸出手臂将她揽在怀里,这一次她乖巧的没有挣扎,他心里暖暖的:“再过不久父亲就要回来了。”   苏玉容闻言抬眸看着他:“你打算怎么说服他们?”   记忆里老伯爷一直都在边关驻守,一年之间也就过年的时候回京一段时间,封夫人不愿意去边关一是不放心他们夫妻,毕竟那时候他们两个天天吵架,二是因为边关日子不舒坦,没有京城过的舒心,所以她去边关陪着老伯爷的日子很少。   这一次老伯爷回来,估计就是她写信让老伯爷回来处理封于修的婚事,不过老伯爷那个人,向来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情不管封夫人这么闹,老伯爷都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苏玉容想着,封于修若是想要重娶自己,最主要的是要说服老伯爷,难怪他说父亲要回来的时候,看着挺开心的样子,难道就那么自信他能说服那个强横如钢铁一样的父亲?   他笑笑:“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总之,等我就是。”   说完,沉默片刻,他皱眉看着她,问:“那你爹那边?会不会拦着?”   苏玉容挣脱开他的怀抱,坐在了冰盆边上扇扇子,眼珠子转了转:“谁知道呢,反正我爹现在也不提让我嫁人的事情了,你要是真想知道他怎么想的,回头你自己去问。”   封于修顿时无奈的笑着摇头:“还有你大哥二哥呢,想要娶你,我一个人要和五个人博弈,想想这还真不太容易。”   苏玉容闻言睨他一眼:“你也可以不这么费劲,顺从你母亲的安排随便娶一个不就行了?反正我嫁给谁都可以……啊,你干嘛?”   封于修一笑,低头轻咬她唇:“你才不是嫁给谁都可以,你只能嫁给我!”   “你少动手动脚,给我过去!”   “你继续挣扎,自打年轻回来,这幅身子好不好用我还真没试过,此刻还真想试试……”   “无耻!”苏玉容伸手将他的脸推开,冲外面喊道:“红燕,进来……”   门吱呀一声呗推开,封于修无奈的看她一眼,总算退开了身子,苏玉容松了一口气,看着满脸调侃笑嘻嘻的红燕轻声咳了咳:“你去收拾个屋子出来,别忘了放熏香。”   “是,奴婢这就去。”   看着红燕出去了,封于修又想靠近,苏玉容却拿扇子站了起来走到外头:“刘婶,水好了吗?”   “好了。”   封于修闻言,无奈叹口气摇头往外走,踏出门后深深看着她笑:“现在不行,洞房夜总可以,我等得住!”   苏玉容咬着唇,瞪他一眼转身进屋,看到榻上那只兔子后,缓缓笑了出来:“算了,原谅你了……” 第68章   武英伯回京是在半个月后,进城的时候还不到午时,回到家先洗漱一番,紧接着随便用了点午饭,连话都没和妻子说几句,就先进宫面圣去了。   封夫人这一等就到了天黑,晚饭放在桌上都凉透了,伯爷才回来。   封夫人见到夫君自然欢喜的心情激动,急忙就上前迎接。   伯爷年纪四十出头,本是一副好容貌,可是似乎是在边关待得太久,风沙吹的厉害,面容显得沧桑些,本就严肃的面容上,更是彰显着强硬之气。   “夫君可曾用饭?”封夫人双眼含笑的问,伯爷点了点头:“圣上恩赐,在宫里用过了。”   说着,径直往后面屋里去,一边走一边问:“连着几封信催我回来,你啊你,一把年纪了遇上点事儿还是这么急躁不稳重。”   伯爷说着进了屋,不等封夫人上前去服侍,自己就开始解衣带,封夫人立即拿来了凉爽的衣裳给他换上,这才轻哼一声说:“我是沉不住气,可是不管那个母亲遇上这种事都会沉不住气的!”   “于修如今是越来越混账了,越来越不听话了,那苏家女进门以来坐下的错事信上我可都跟你说过了,你也都清楚,可偏偏就你儿子被猪油蒙了心,死活都放不下那个不知廉耻的苏家女,每逢休沐就骑马去庄子上找人家,差点没把我气死!”   “这京城多少好闺女,知书达理的,温柔端庄的,智慧大气的何其多,他都看不上,死一个不肯娶,非要缠着那个苏玉容,真不知道那个苏玉容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差点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女人,他就是非要放到心尖儿上!反正这回你回来,你给我好好收拾他,我是管不了这个混账了!”   伯爷听着妻子的抱怨和啰嗦,无奈的摇摇头,“这个事儿等明日有空,我亲自跟于修谈谈,现下就先不要说这些事了,我一路骑马回来累死了,你赶紧给我捏捏腰,松松骨……”   封夫人手被伯爷拉了过去,她抿唇一笑,双手放在了他的腰背上:“行,不说就不说……”   第二日一大早,封于修下值回来,在屋里睡了半个时辰后就起床去明园请安。   到了明园的时候,伯爷正在院子里练枪,看见他过来冲他招招手:“过来,练一把。”   “是。”封于修就也去拿了一把枪,父子两个就在园子里对招,封夫人眉眼含笑的看着父子两个,想着如果夫君能常年留在京中就好了,她也不至于天天的孤枕难眠。   没多久,父子两个停下来,各自擦了擦脸后,一同进屋休息。   封夫人陪着夫君坐在上首,封于修坐在下首,喝了口茶,这才看着伯爷说:“父亲此次回京,圣上允您在家中逗留多久?”   伯爷闻言难得一笑,“圣上恩典,准许在家中逗留三月,入冬前回营。”   封夫人高兴的笑眯了眼睛:“圣上这是想着,让夫君留下来,将于修的婚事安顿好呢。”   话题一转,就到了封于修身上,可是他不能让自己变得被动,就干脆说:“父亲,饭后可有时间,儿子想些话想跟您细说。”   伯爷一听就知道他这是不愿意让他娘来掺合这件事了,不过也好,他这个妻子不管做什么事情是太直接了点,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个小子想用什么借口说服他,再去娶苏家女!   封夫人眼神不乐意的看着儿子,封于修讨好的笑笑:“我有些饿了,母亲,赶紧用饭吧。”   早饭过后,父子两个去了书房谈话。   封伯爷站在书房窗口,看着许久不在家,书房里依旧是干净的一丝灰尘不落,心中满意的点点头,看了一圈回过头发现儿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问:“怎么不说话?”   封于修闻言一笑,这才开口:“我以为父亲要先问话。”   封伯爷笑笑:“所有的事情你母亲都跟我说了,我跟你母亲有同样的疑惑,为何,你就非要苏玉容不可呢?据你母亲所说,这个苏玉容,可是胆大妄为过的。”   “那都是误会。”封于修笑着,跟父亲解释:“是她为了跟我和离,找的人做戏给母亲看的。而且父亲不是也知道,苏家门风严谨,是绝对不会教养出那样不知廉耻的子女的。”   “苏家的门风我是看重的,所以当初你母亲写信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还在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伯爷说着,很是疑惑又问:“那她为何非要和离?还用这种手段逼迫?”   封于修顿时苦笑摇头,他不能告诉父亲事实真相,那太荒谬了,说出来怕是他也不会相信,所以想了想就只能说:“她为何非要和离的原因,这个关乎我和她的私事,恕我不能回答父亲。但父亲如今既然回来,我也要表明我的态度,除了苏玉容,我是不会娶别人的。”   “如果为父不许你娶她呢?”伯爷坐下来,认真的看着儿子,他长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行事稳重,内敛沉稳,康王和太子之争其中他出了多大的力气他身为父亲知道的很清楚,但就是这样一个儿子,却是个情种?   他心中无奈叹息,若是当初对他的管教不是那么严厉,现在他是不是就是另一副样子?   不过钟爱一人不好色,也不是什么坏事。   封于修认真的看着父亲,沉默片刻后笑笑:“那我也不娶别人,反正日子也可以照样过,她就住在庄子上,我什么想去找她就什么时候去,不过为了名声好听一点,父亲母亲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就不一定了!”   “你威胁我?”伯爷闻言,双眼眯着,目光凌厉。   封于修耸耸肩,一副的确如此的表情:“算是吧,毕竟父亲只我一个儿子,传宗接代延续家族的使命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想不想早点抱孙子,就看您怎么做了!”   封于修喜欢父亲就是这一点,不管你跟他说什么,他都能冷静的听着并且分析利弊,不像母亲,实在太难沟通,一件事有时候你还说不到正点上的时候,她就恼了,就急了,完全无法理智对待。   封伯爷许久后无奈的笑着摇头叹气:“早知道你今天要拿子嗣来威胁我,当年就算你母亲如何闹腾,我也该多纳妾,多生几个儿子!”   封于修闻言顿时笑:“父亲如今也还年轻,想再想生几个儿子想来也没问题。不过母亲那边,您怕是不好招架。”   封夫人这个人,其实也霸道,年轻时候生封于修后伤了身子,连着好几年都不能有孕,那时候太夫人还在世,就要给儿子纳妾,让多生几个儿子让家族繁盛,可是她也是个不能容人的,又是哭又是闹的,天天折腾,封伯爷不是个好色的,见她天天闹的心烦,自己都不愿意纳妾了。   可是轮到她做了婆婆倒好了,生怕未来的儿媳妇压制她儿子,干脆进门前就悄悄纳了妾,想着不能让儿媳太张狂,她那点小心眼啊,伯爷深知。   也知道儿子和苏玉容能有今天,不乏她的搅合,所以此刻也只能无奈摇头:“罢了,你既然执意苏家女,那我也无话可说,反正小日子都是你们夫妻自己过,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管不着。但我只一条!”   封于修闻言躬身聆听:“父亲请说。”   “此次你们重归于好我不拦着,但以后若是再闹和离,你就别怪为父,不给你选择的机会了!”   封于修一听就笑了:“多谢父亲,儿子定不让您失望!”   书房谈话结束,伯爷就回屋了,封夫人一见他回来立即就问:“怎么样?说通那个混账了吗?”   伯爷闻言看着妻子,无奈的笑笑:“那个混账倔得很,说要是不让他娶苏玉容,这辈子都不成亲,咱们也别想抱孙子,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由着他去了!”   封夫人一听就炸了:“说他混账还真是没有冤枉他!居然敢拿子嗣之事威胁我们?不行,今日我要不好好教训他一番,他将来能翻了天去!”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伯爷立即拉着她:“你看看你,话还没说完就着急了,难怪儿子不跟你说实话!”   “我能不着急吗?那可是苏玉容,那个女人她不检点!”   “于修说了,那是为了和离故意做戏的,若是真的,和离后苏玉容就该嫁人了!也就你脑子简单,真信了这事儿!”   伯爷说着,强行将她按在椅子里,看着她那气呼呼的样子,无奈一叹:“儿大不由娘!再说了当初要不是你再苏玉容进门前给儿子纳妾,人家小夫妻也不至于过不好日子,说到底都是你有错在先。”   被丈夫戳到痛脚的封夫人,又气闷又窘迫,她一生跋扈不许丈夫纳妾生庶子,这个事儿再丈夫面前始终是个错处,所以此刻伯爷说她,她也不敢还嘴,只能受了。   伯爷喝了一口茶,看着无话可说的她,挑眉一笑:“而且我想着,等他们小夫妻再成婚后,你随我一同离京。”   封夫人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珠子:“那可不行!就她苏玉容那个跋扈的样子,我若是不在,儿子还不得天天被她挠花脸!”   伯爷见此,只淡淡说了句:“你若不去,边关的两个通房,我可真要给名份了!回头再生两个庶子出来,你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封夫人一听这个话,顿时狠狠的瞪着他,噤声了! 第69章   封夫人是怎么样也不想再娶苏玉容进门当自己的儿媳妇,先不说她红杏出墙的事情是真是假,但光想想就她那个跋扈的样子要是进了门,怎么可能将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而且就儿子惯着她那个样子,到时候这伯爵府指不定就要她说了算了!   而且夫君还要她一起去边关?她可不想去,纵然想和夫君长久的在一起,可是边关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衣食住行处处都比不上京城,更何况基本每隔两年,胡人就要犯关,不管战事大小一旦要开打,关城内的百姓都要后撤,白天夜里都不得安稳。   她若不是真的不想去,要不然何至于让两个通房霸占了夫君多年?可是伯爷的话,她不能不听,更何况都做得祖母的人了,怎么能允许夫君再生几个庶子出来?虽然她在伯爵府强势了半辈子,有伯爷的纵容,但是不管大事小事,她作为女主人,其实都没有很多的话语权。   所以思来想去,她觉得要想这一门婚事成不了,还是要在苏玉容那边使劲儿!   于是一天,在封于修父子不在家的时候,她就悄悄的乘了马车,往城外来了。   听到封夫人来的消息,苏玉容甚是无奈的笑笑,本来她还不确定,封于修有没有说服伯爷,现在封夫人一来,她就确定了!   心里这一阵子的犹豫,也在这一刻踏实下来,既然他这么有诚意要好好过日子,那她也不是不能原谅,反正就算不嫁给他,将来过不了三五年,爹又会逼着她嫁给别人,与其以和离之身嫁给别人,受人嫌弃一辈子矮人一头,处处谨慎,倒不如嫁给如今痛改前非讨好自己的封于修,至少日子能舒心不少。   她又不傻,比起一个人无儿无女熬一生,她自然也想要儿女双全,一生和顺。   封夫人进门的时候,脸色沉肃,穿了一身墨绿纹绣的夏裙,梳着高髻,戴着华丽的珠翠,整个人显得十分高贵冷漠,看着苏玉容的眼神,有隐忍的不耐和怒气。   “天热,夫人这一路来,应该是热坏了,红燕快,上一杯凉茶给夫人解暑。”   早晚都是要再做婆媳的,苏玉容纵然对她喜欢不起来,可是面子功夫依旧是要做的,红燕上了茶之后,她亲自端在了封夫人的面前。   封夫人看着她,殷勤的亲自上茶,看着她谦恭的姿态,还以为她是在在讨好她这个旧婆婆,不禁高傲的哼一声,倒也没有过多为难,接过来喝了一口放下,这才说:“苏姑娘想来也知道我来此为何,那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苏玉容笑笑坐下,点了点头:“您请说。”   封夫人深吸口气,看着苏玉容,作为女人的眼光来看,苏玉容除去她的品行之外,容貌是比较合人心意的,可是作为当家主母来说,容貌就不那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品行要端正!这个女人在她的心里,早就是一团污泥了!   所以今日,一定要让她苏玉容,知难而退!   “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就非要揪着我儿子不放?当初你们没和离的时候,闹的那么难看,满城皆知。如今一转眼,居然跟孩子耍脾气一样又要和好?”   她说着不屑的冷哼一声,“你当初做些的那些不知廉耻的事情,我儿子傻不计较,可我还记得一清二楚的!真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让我儿子对你这般着迷!”   这话是非常的不客气了,不过苏玉容深知她的脾性,和今日所来的目的,也并未生气,毕竟她说的没错,那些事都是她做出来的,她无从狡辩,至于事实是如何的,就算说了她也不信,也就不必解释了。   苏玉容喝口茶,清凉的薄荷茶到了心口,让她心情越加平静,她笑笑看着封夫人,缓缓道:“首先,我要告诉夫人您,不是我缠着你儿子,是你儿子来缠着我!想必你也知道,每逢他休沐几乎都要来我这里,来了之后呢,就死皮赖脸的不肯走,即便是睡在满是蚊子的屋里被咬的满头包,他都舍不得走。”   “其次,和好之事,也是他求着我的。更何况,我苏玉容虽说是和离之身,可若是有心也是不愁嫁的,所以至于您说的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你儿子,呵呵,那当真是无稽之谈,我是实打实的人,又不是山里的狐狸成了精!”   封夫人听她如此辩驳,心里直冒火,说来说去,就是说她儿子犯贱呗!   沉默了片刻,封夫人一双眼凌厉的看着她:“这门婚事,我不同意,我是不会允许你这样的女人再进我家门的!你要是不想以后在我手底下受委屈,就趁早,跟于修断了!”   苏玉容知道,封夫人是看她不能控制封于修了,又不想看着自己进门恶心她,所以没办法了,只能来自己这里闹事,若是能闹的自己和封于修有了嫌隙,那她的目的就达成了。   是个好主意,只是可惜了,她现在觉得再嫁给封于修也没什么不好的,就看着封夫人笑了笑:“夫人,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儿子为了让我答应和好之事,都跟我谈了什么条件吧?”   封夫人闻言心头咯噔一下,唇都在微微颤抖:“他……许了你什么?”   苏玉容挑眉轻笑,说话声音清丽:“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答应我早起可以多睡一会儿懒觉,他一生不在纳妾什么的……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封夫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孽子!答应她可以睡懒觉,那不就是说,早起她可以不用来和自己请安吗?一生不纳妾……那万一这个女人体寒是真,这辈子生不出来孩子呢?   这个孽子啊!为了能重新娶到这个女人,他这样的条件都敢许诺!简直混账!   偏偏苏玉容还不打算就这么算了,是她找上门想要争论的,她也不能弱了气势,就笑笑,幽幽的看着封夫人说:“其实夫人不必动怒,毕竟老伯爷一生都未纳妾,如今于修跟着父亲学,传出去也是一段美谈呢!”   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讽刺她不许夫君纳妾之事!   封夫人脸皮微抖,气的指甲抠着掌心,差点没控制住一巴掌呼上去,极力的抑制着怒气,才狠狠瞪她一眼:“你别太猖狂!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转过身带着秋叶气呼呼的走了,外面的阳光极为灼热,她一路走到马车上热了一身的汗,偏偏马车上的冰也化的差不多了,她更是心烦意乱,恨的咬牙切齿:“这个苏玉容,真是嚣张的无法无天,这样的女人若是进门了,那我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秋叶擦擦头上的汗,无奈的叹口气劝着她:“可是夫人,现下伯爷都许诺她再进家门的,您就认了吧,不然万一若是惹怒了伯爷……”真的将边关两个通房给了名分,生了庶子出来,那夫人才彻底成了京中笑柄……   封夫人闻言狠狠的拍着小桌子,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如今事情成了这样,看着苏玉容的态度也是想要和于修重归于好的,不说她在做点别的了,就今日她私自来找苏玉容的事情吧内夫君知道,怕是都好大一通怒火……想着心烦的不得了:“算了算了先回去再说……”   又过了两日,封于修来了,穿着一身深蓝绣边夏袍,进门来将买来的糕点交给红燕后,就进了里屋。   苏玉容正在做针线,察觉到脚步声不对劲就抬头来看,果真是他,淡淡的看一眼就垂下了眸子。   “我来了你也不说句话?”   他笑吟吟的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手里未做好的淡青色里衣,拿手戳了戳她的脸蛋:“容容,给我也做一套,跟你这个要一样的颜色。”   苏玉容轻轻的哼了一声,侧眼过去睨着他:“凭什么给你做?”   他低沉一笑,伸手搂上她腰肢,下巴磕在她肩头:“就凭我是你男人!”   苏玉容嫌热,一把将他推开,拒绝他再靠近,拿针尖对着他,瞪了两眼过后,封于修叹口气坐在她对面无奈叹:“我母亲前两天来找你了?”   苏玉容抬眸,“你怎么知道?”   “那车夫是我的人。”封于修说着笑笑,趴在桌子上看着她,伸出手去指尖勾勾她手腕:“母亲有没有为难你?”   苏玉容看着他挑眉一笑:“你应该问,我有没有气到她。”   “调皮……”封于修咧开嘴一笑,趁着她放下针的功夫,紧紧攥着她的手:“父亲那边已经同意,我母亲就算不乐意,也没办法更改我父亲的决定。所以容容,该回去做准备了!”   苏玉容闻言,深深的看着他,许久才说话:“在我回去之前,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封于修闻言深深的笑:“别说几件,就是几百件,我也答应你!”   “第一,不许和我吵架!第二,永远不许纳妾!第三……”苏玉容说着,拿针线戳上他手心,看着他微微蹙眉的表情,勾唇一笑:“就算我生不出儿子也不许纳妾!不然,弄死你!”   封于修闻言,将那根针捏走,过来一把将她抱住,凑近她耳畔轻笑:“我现在又不是老家伙,年轻力壮着呢,能不能生出儿子,回头你试试就知道了!” 第70章   “好热……”苏玉容再次将他推开,拿着团扇过来扇风,他就将脸凑过来乘凉,苏玉容看着他的面容,英俊的面容上,下巴隐隐透出青色的胡茬,她记得很清楚,他的胡茬蹭在脖子里很痒……想起那些美好的往事,她也有所感悟。   若是当年她不那么倔强,不那么强势,他们也可以好好过完那一生的……   封于修微微睁开眼,发现她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沉思什么,就笑笑偷亲她一口,在她蹙眉瞪自己的时候,他笑的开心:“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你去见我爹了吗?”   封于修点点头:“昨日父亲带着我一起去拜访岳父的,岳父很通情达理,说只要你同意,他就不拦着。”   苏玉容笑笑,爹当然不会不同意了,他本就对封于修极其满意,如今能重归于好,爹心里也想必松了一口气,高兴都来不及,才不会不同意呢。   封于修揉揉她脸,觉得年轻就是好,什么地方都是软的香的,笑容不禁更是深沉:“所以我才来叫你回去,父亲在京不能逗留太长时间,婚事要在一个半月之内办完,而且父亲还说,等我们成婚后,母亲会随着他一起去边关,伯爵府就交给咱们了。”   他说着,看着她那吃惊睁大的双眼,忍不住笑着去亲吻:“怎么?吓到了?”   苏玉容是吓到了,前世,封夫人可是直到老伯爷战死疆场,都不曾去过比边关陪伴的……想起这个,她不禁抬眸看着他:“伯爷那边你还是早做筹划。”   封于修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我心里有打算,你别担心。”   苏玉容点点头,看着他忽然笑了:“如果你母亲要去边关,那我在伯爵府,不是可以天天睡懒觉了?”   他闻言笑着抬手刮她鼻尖:“对啊,开不开心?”   苏玉容眯着眼笑,不用和上一世一样天天面对脾气急躁的婆婆,她当然开心了!   “收拾东西,我送你回去。”   “好。”   回到城里,天色近黄昏,封于修在这里留了晚饭,和父亲兄长们说了很久的话,天色黑透了快要宵禁的时候才回去,第二天一早,苏父就叫来了苏玉容。   书房里,文扬带着几个弟弟妹妹,趴在水缸边上看着里头的金鱼玩儿,时不时的拿着小胖手下去捞,苏玉容坐在孩子们身边给他们扇扇子,苏父坐在桌前看着他们。   “容容,你真的想好了?这一回再嫁过去,若是再要闹和离,那你爹我就直接去找你娘去!”   苏玉容听父亲这么说,无奈的笑笑:“爹你别动不动说这种话,说多了我就不信了!不过这一回你放心吧,不会再闹和离了。”   苏父对于封于修是再满意不过的,而且昨晚走时也明确表达了,他只要女儿一个不会纳妾,而且还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是太子近臣,将来定能让伯爵府的荣耀更高一层楼,这样的女婿,万一挑一啊!   “那我也就不多问了,你的嫁妆单子都在你手里,家里呢也就不给你添东西了,这些小家伙们一转眼都会长大,到时候嫁娶都得花用,爹也老了,这一回就盼着你嫁过去,夫妻和睦,你可别让爹失望啊!”   苏玉容看着不远处头发花白的父亲,觉得这几年,他的确是又老了不少,不禁心酸的叹口气:“爹放心吧,女儿不会不懂事了。”   “那就好……”   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来准备婚事,伯爵府很快就张罗了起来,一应事情都是管家办的,封夫人懒得插手去忙活,苏玉容这边不是很忙,嫁妆都在箱子里好好的躺着,到时候直接拉过去就行了,嫁衣她也不打算做新的,直接就穿旧的嫁衣,所以苏家挺闲的。   京城里,倒是热闹开了,街头街尾的听说伯爵府和苏家要重新联姻,这个事情是热闹的满城皆知。   人人都道为何这一对夫妻和离后,各自不婚不嫁,原来是都在等着老相好呢!   对于以前闹出来的那些谣言,京城里又传了一个遍,连如今的太子都对此事颇为关注,见到春风满面的封于修还忍不住的调侃道:“早就觉得你小子不肯再娶一定是有猫腻,果不其然,还是想着苏玉容呢!上次问你,居然还不承认。”   封于修只能摸摸鼻子,得瑟一笑:“我们不过是闹闹脾气,大家都还当真了,我也很无奈。”   太子殿下对此嗤之以鼻,只能用鄙视的眼神告诉他,他这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一转眼,一个月时间过去了,明日就是迎娶的日子,封夫人看着满院的红绸红灯笼,头疼的抚着眉心直叹气。   秋叶走了进来,轻声的说:“夫人,公子在玉园亲自在打理新房呢,要过一会儿才有空过来。”   封夫人闻言蹙眉,话语里带着怒气:“还亲自打理?看来真是要把这个女人宠上天了!”想着冲秋叶摆摆手:“算了,叫他别来了,看着他我也是一肚子的气!”   秋叶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没有出言相劝,等少夫人进门后,她去了边关,这家里就是想闹,也闹不起来了。   此刻,封于修站在新房内,看着满屋子的红绸,红烛,喜字,笑容满面,算一算这是他们第三次成婚办喜事了,但这么开心还真是第一次。   明日,苏玉容就能在一次成为他的妻子,这一世,他一定要好好宠着她,护着她,不让她受委屈,不让她掉眼泪!   苏家,天黑后苏玉容吃了晚饭就回房了,过了没有多久,两个嫂子来拉着她说了许久的话,安排着明日一早的事宜,她看着窗外的月色目光柔和,心里也多了一丝柔软。   次日一早天不亮,苏玉容就被红燕喊了起来,大着肚子的阿瑜也回来了,笑容满面的亲自给她换衣。   屋子里喜婆在高兴的念着吉祥话,半个时辰后她已经梳妆打扮完毕,外头天色已经亮了,能听见送亲的人在外头热闹的话说声,炮竹声响起的时候,她已经被红盖头遮住了眼帘。   外头热闹的喜乐声响着,她在喜婆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出了门,二哥在门外站着,冲她笑:“妹妹,上次大哥背你,这一次二哥背你,可千万不能有第三次啊,家里可没弟弟来背你啊!”   “你混说什么呀!”二嫂给气笑了,拧了他一把。   苏玉容也笑弯了眼:“二哥放心吧。”   “那走吧!”二哥说着,弯腰下来,她爬上二哥的背,轻叹说:“妹妹不好,让爹和哥哥们操心太多,以后,一定会好好过日子,不让哥哥们操心的。”   二哥眼眶微红,点点头,步子不紧不慢的背着她:“若受了委屈尽管回来,哥哥们一定替你收拾他!”   苏玉容闻言轻笑,“这一次,他定不敢欺负我的……”   红绸的那头,是一身红袍的他,隔着盖头苏玉容看不清他,只模糊看见一个身形。   两人拉着红绸,肩并肩,慢慢的下了台阶,出了苏家大门。   “新娘子上轿!”   一声高喊,苏玉容坐上了轿子,眼眶里泪水打转,却不能回头看一眼。   一整天下来,苏玉容头晕脑胀,直到天黑后,才卸下头冠,解下嫁衣,能轻松的坐在桌前吃点东西。   肚子并不饿,她从窗口的位置,能清楚的听见前院传来,一阵阵闹哄哄的声音,似乎是在劝酒。   她轻轻的咬着唇,虽然不是头一回了,可是……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她还是有些觉得……反正……他最好喝醉一点吧……   红燕笑嘻嘻的走进来,“小姐,前院热闹的很,奴婢刚才去转了一圈,听见好多人都说,姑爷娶了两次亲,收了他们两次礼钱,要姑爷喝双份儿酒呢!奴婢猜着,姑爷今晚搞不好是真要被灌醉了!”   醉了更好……“红燕,去看看水好了吗,我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封于修得以脱身的时候,都亥时了,他被灌了太多酒,真的差不多都醉了,走路都是金为和金有扶着才没倒,推开新房屋门的时候,苏玉容都迷迷糊糊的要睡了,被一声响吓了一跳,隔着屏风看见金为他们将他放在椅子里。   他好像醉的不轻,苏玉容拍了拍脸清醒了一下,等金为他们出去之后,下了床出去看他。   他靠在椅子里,头耷拉着,一身滔天的酒气,看起来睡着了……苏玉容无奈的笑笑,拉开门叫了红燕进来,主仆两个艰难的将他扶到了床上,他睁开醉眼看了看,捉住了她的手:“容容,我……我渴……”   “我给你倒水。”苏玉容说着,给他倒了一杯水,红燕撑着他肩膀,艰难的给他喂了下去,红燕见这里没她什么事儿了,就赶紧的跑了,关上了门。   苏玉容坐在床边看着他喝完水又闭着眼睡了过去,就想去榻上将就一晚,他身上的酒气实在是熏的人头疼,可是手还没抽出来,他就迷蒙着睁开眼,拽着她手臂将她拉回床上,“别走……陪我……”   苏玉容……陪你什么呀,酒气熏死人了!她就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觉得他好像睡熟了,在次试图挣脱,可……还没动了一下,他眼睛又睁开了,哼哼唧唧的摇晃她的手笑:“容容我热,帮我脱衣裳……” 第71章   热吗?苏玉容一点也不觉得,现在都夏末初秋了,夜里睡觉有时都会觉得有点凉意,她使劲儿挣脱他的手:“我觉得一点都不热,你喝醉了,现在这里睡一会儿,醒酒了再起来换衣裳。”   苏玉容说完就起身离开床边,去了窗口的榻上歪着,封于修浑浑噩噩的觉得她走了,就开始挣扎想起来,结果身子却一滩泥一样的起不来,就只能吆喝起来:“你过来,容容……我好热,你过来帮帮我……”   “我快热死了……”   “你去哪儿了……”   封于修一直在哼哼着,苏玉容躺在榻上当作没有听见,由着他叫唤,果然过了没多久,他也不吆喝了,呼呼的睡着了,房间里能听见他沉重的打呼声,苏玉容无奈的看着摊在床上的他,只能捂住耳朵睡。   封于修醒来的时候是半夜,迷迷糊糊的一睁开眼,顿觉头疼欲裂,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看着满是红色的屋子,和躺在榻上熟睡的女人,眼神里折射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轻轻的起身下了床。   他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她,来到了榻边缓缓的蹲下来,深深的看着她的睡颜,苏玉容,我们能重新开始,真好……   他笑笑起身拿起毯子,轻轻的盖在她身上,转身喝了一口凉茶,也回到了床上躺着,隔着不远的距离,静静看着她。   苏玉容是被一阵水声吵醒的,睁开眼先看到的是窗口透进来的微光和桌子上已经熄灭的红烛,缓缓的折起身子,侧耳能听见净房里传来的水声,转过头一看,他果然没在床上。   昨夜就这么过去了……她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听着窗外的鸟儿叫声,犹豫着要不要起来换衣裳,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再去敬茶了。   正犹豫着,封于修洗漱完毕出来了,身上穿着红色的里衣,长发湿答答的在肩上披着,手里拿着布巾在擦头发,见到苏玉容澄亮的一双眼看着他,他勾唇一笑坐在榻上,二话不说先亲她一口:“我吵醒你了?”   嘴上软软的温热转瞬即逝,苏玉容垂眸一笑,将他贴近的脸推过去:“我也该起来了。”   “不着急,还早……”他却不肯退开,反而顺势而为,按着她又躺下,声音低沉的笑,胸腔都在轻轻颤动:“你躲什么?又不是不懂……”   苏玉容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男人这样一副姿态,即便没做什么过分的动作,可她都脸颊发烫,双手放在他身前使劲儿推,他却不动,反而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容容,昨晚我喝醉了睡着了,你是不是特别失望?”   苏玉容轻轻咬着唇,眸光潋滟,美好的让他心颤:“谁失望了?”   “就知道你不会承认。”他说笑着,伸手去扯她的衣带:“时间还早,昨晚让你失望的,我这就补给你……”   “封于修!我不要……唔……”天都亮了!再不起来满院子都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了!若是再晚了时间去明园敬茶,就那个婆母的性子,绝对给她脸色看!   话语声尽数被堵进去,她被迫承受难以呼吸,在衣裳散乱难以挣脱的时候,门外红燕的声音响起来:“少夫人,醒了吗?该准备去敬茶了?”   “我……醒了……”苏玉容使劲儿的推开他侧过脸躲避他的亲吻,气息微乱的说:“真的该起来了……”   封于修满身血液翻腾着,头上都是青筋,双眼猩红的看着她摇头失笑:“现在不行,还有晚上,我能等!”   说罢,利落的折起身子去了床上坐着,苏玉容呼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冲外头喊着:“进来吧。”   话音刚落,红燕就带着小丫头们进来了,开始服侍两人梳洗,没多久夫妻两个装扮完毕,喝了两口茶,外面的天色也亮了,就一并出了门往明园去。   路上,封于修牵着她的手,看着她一身红衣明艳动人的样子,捏捏她的小手:“放心,有父亲在,母亲不敢刁难你的。”   “我不怕呀。”苏玉容轻轻一笑,反正她在婆母的眼里就不是个好女人,她也不需要挽回自己的形象了随便她怎么看吧,就算是刁难也不过时被她说几句不中听的,当作没听见就行了。   封于修看着她这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无奈的笑:”还好母亲要跟着父亲离京,否则就你们两个的性子都在家里,那还不得天天打起来?”   苏玉容笑笑不说话,两人没片刻功夫就到了明园,进了正厅。   伯爷夫妻两个还没出来,秋叶让丫鬟给他们奉茶后片刻,伯爷带着脸色不虞的封夫人出来,她一进来正厅目光就落在苏玉容身上,一身的大红金丝裙子,在加上那张脸,着实是明艳动人的很,不过听说昨夜于修喝醉了起不来,两个人没闹腾……她不屑的翻个白眼坐下,端着她作为婆母的姿态。   伯爷就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今日看着堂前一对不算新的夫妇,倒也露出了笑容来,“你们也不是第一次成婚了,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   封于修喝苏玉容站在堂上,苏玉容先接过茶,下跪奉给伯爷,行了礼:“儿媳谨记父亲教诲。”   伯爷接过茶来喝了一口,茶杯还没放下桌子上,就清楚的听见一边封夫人不屑的冷哼声,不是很明显,却也足够几人能够听得清楚的程度,伯爷眉头微微皱着,出来之前给她还特意交代过,人即已进门,前尘往事皆尽数忘记,她答应的倒利索,这才不过片刻就忘了!   伯爷轻轻的咳了一声,封夫人却一点也不害怕,大不了回头被他骂一顿就是,反正他也不可能当着苏玉容的面来堕她身为婆婆的脸面!   封于修看了一眼苏玉容,发现她表情一点也没变,轻轻一笑没吭声。   苏玉容紧接着,就端着茶来敬婆母了,跪在垫子上将茶杯举起齐眉位置向上奉去,“母亲请喝茶。”   封夫人端坐在上不动,眼睛眯着斜眼看着它处,就是不肯伸手接下这杯茶,伯爷见她非要刁难,重重的咳了一声,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封夫人这才不情不愿的慢慢伸手将茶杯接了过来,往嘴唇上碰一碰,压根都没有喝一口,就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还没能收的好力气,落茶杯的声音也脆响。   苏玉容无奈的舒口气,封于修将她扶了起来,两人并肩站着聆听训话,自然封夫人是不会错过这个明目张胆给她教训的时刻,声音里满是不满的情绪:“如你父亲所言,你们也不是第一次成婚了,太多的废话我也就不说了,只短短交代你们几句。”   封夫人眸光落在儿子身上,狠狠的剜了一眼这才说:“上一次你们成婚后,几乎天天吵,天天闹,我伯爵府的笑话可是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了个足够,这一次你们要重归于好,我们做长辈的不好拦着,但这一回,我们做长辈的可不想在看见你们小夫妻天天吵闹,三不五时的闹出丑事供人消遣了!”   “今后,日子好好的过,别一丁点儿的小事儿就作天作地的折腾……”说着,她深深的看着苏玉容:“媳妇儿,我的话你可明白记下了?”   “儿媳定当将母亲的话谨记在心,不敢擅忘。”苏玉容低着头,看不到封夫人的表情,可封于修看的清楚,母亲一脸的不快,看那个憋着怒气的架势,若不是父亲在,怕是就摔茶碗了……   话也说完了,茶也凉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早饭,就开始准备去祠堂祭祖的事宜,整个过程,封夫人的表情都像是吞了苍蝇一样,一言难尽。   下午时送走了封家族人,伯爷本来打算留着小两口一起吃晚饭的,可是看着自己夫人的那个表情决定还是算了,不为难她了,省的儿媳妇儿在她手底下遭奚落。   封于修就带着苏玉容回到了玉园,一进屋苏玉容肩膀就塌下来了,祭祖真是累人,午时的时候还端着酒杯敬了一圈的酒,腮帮子都要笑僵了,还得隐约里听着她们揣测,她喝封于修复合的各种可能性……真够累的。   她趴在榻上,封于修见她累了过来给她揉着肩膀,笑吟吟的看着她侧脸:“今晚早点歇……”   苏玉容本来想闭着眼好好的睡一会儿,结果他这话一说,她顿时睡意全无,扁着嘴巴将脸转过去,哼哼道:“你想多早?天不黑就歇?也不怕被人笑话……”   “被人笑话有什么要紧?早点办正事才是要紧……”他说着,揉着肩膀的手就试探着往下滑了。   “你真厚脸皮!”苏玉容一下子折起身子,脸色微微粉红,瞪他一眼:“你离我远点!不许靠近我!”   封于修顿时无奈的皱眉:“你说说你,跟我和好之前天天看见我就让我有多远滚多远,如今好不容易名正言顺了,你怎么还不许靠近不许碰?你这样可不对啊!”   苏玉容反而被他给气笑了,抬手就去敲他肩膀:“我就是不对了,你想如何?”   他哼一声,眸光幽深的扑过来:“这就告诉你!” 第72章   红燕本来打算,进来问问小姐今晚吃什么,她好吩咐了厨房去准备,结果手刚碰到房门就隐约听见了里面的声音,顿时涨红了脸,想转身就走,却看着外头敞亮的天色,觉得若是就这样放任不管,明日里府里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议论来。   就只能硬着头皮抬手敲门:“少夫人,红桃那边正归置嫁妆箱子,有几个箱子的东西好像有出入,您来看一眼吧?”   房间里已经几乎不可收拾了,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封于修就无奈的停了下来,额头满是细汗,看着她红透的脸和散乱的衣襟,重重的叹口气:“你这个丫头……也忒没眼力见儿了!”   苏玉容却知道这是红燕在提醒她,天还没黑,不能乱来,不然就丢人了!   她就将一脸郁闷不满的他推开,抿唇笑着急忙将衣裳合拢,冲外面喊道:“知道了,就来了。”   封于修盯着她,满心的怨念,伸出手来攥着她的,眼神在控诉她不能走。   苏玉容低头一笑,将他的手推开,坐在镜子前重新整理了妆容头发,这才站起身来,眯眼笑看一脸生无可恋歪在榻上的男人,轻轻咳了一声:“别这样歪着了,起来整理一下。”说罢,利落的出了门。   红燕看着衣裳整齐的小姐,松了口气,笑笑问:“小姐晚上想吃什么?奴婢去叫厨房准备?”   “来道鲜鱼汤,其他的随意。”   封于修心情浮躁,黑着脸整理好衣裳从屋里出来,站在屋檐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看着小库房的方向许久,最终无奈叹口气,返回了厅里拿本书心不在焉的翻着,等着天黑。   苏玉容从库房回来的时候,天色暗了,厨房那边也将饭菜送来了,一进饭厅果真这个男人已经在位置上坐着了,双眼深深的看着她:“饿了吧,赶紧吃饭。”   苏玉容在一旁洗了洗手,这才慢悠悠的坐下来,眼眸微微斜过去,唇角含笑:“我还不太饿,想过会儿再吃。红燕,先给我来杯茶。”   封于修闻言就深吸口气,知道这个调皮的女人是故意的,就想让他难受!   “你在库房那儿都忙活半天了,怎么会不饿?”说着,亲自给她添了汤,盛了饭,摆在她面前,一脸温柔的催促:“你多吃点,不然夜里要饿的……”   苏玉容顿时脸颊微烫,这个人……真以为丫头们都傻,都听不懂吗?桌子底下,轻轻的踢了他一脚,他反而是得意的挑眉一笑,又给她夹了菜:“快吃。”   苏玉容无奈的翻个白眼,只能拿起筷子,但相对这个心急的三两下就将饭吃完的男人来说,她吃饭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饭后不能直接睡,还要消食的,苏玉容喝了口茶就直接去园子里了,要走一走,逛一逛,封于修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她还不来,出去一看倒好,他在屋里急的热锅蚂蚁,人家倒是悠哉的在散步?   他无奈的挠了挠头,叹口气走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园子里光线不很明亮,却很柔和,一抬头就能看见满天星辰,花丛里还有蛐蛐在偶尔的叫,空气中漂浮着花的香味儿,这一刻时光静好,连着他急躁的心也平静了一点。   “等回门过后,父亲他们就要出发了吗?”   封于修点点头,伸手蹭蹭她脸侧,这一刻好想亲亲她,但在园子里还是忍住了,“是啊,圣上有命入冬前必须回去,从京城到边关的路程不近,再加上这一次母亲要去,行路必定缓慢,所以更要提前走。”   他拉着她的手在园子里慢慢的走着,看着她沉静的面容,轻轻一笑:“等父亲母亲离京后,这伯爵府就是你做主了,到时候你想在这里府里翻了天都行。”   这句话很让苏玉容舒心,回眸笑看着他:“母亲若是知道你这么说,定要气晕过去……”   封于修状似无奈的叹口气:“没办法,这辈子我只能当个不孝子了!”说着,目光幽深的看着她,晃晃她手:“该回去了……”   这一次苏玉容没有拒绝,微微点了点头,跟着他的脚步回屋了。   红燕已经将水准备好了,苏玉容卸下了首饰,就去了净房,封于修听着隔间的水声,心情再次浮动起来,好不容易等着她出来他再去洗,等他也洗完出来的时候,她头发还没干……   一来二去的,过了将近快一个时辰过去,屋子里服侍的丫鬟们才尽数退去,苏玉容还坐在窗口的位置晾头发,他却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了,将屋子里的烛光吹的只剩一个,就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起来,看着她暗含紧张的双眸,目光深沉渴望:“容容,我们,该办正事了……”   一早,天还不亮的时候封于修就醒了,还没睁开眼就先抱紧怀里的女人,听见她不满的哼哼一声,立即将手臂松开一点,接着睁开眼看着她的睡颜无声的笑着,心满意足。   又躺了没多久,能听见园子里丫头们忙活打扫的声音了,封于修的心思也不老实了,想着趁着天色还早,似乎还可以……就开始作乱了……   苏玉容是被强行弄醒的……昨晚都很累了,一早又……她不睁开眼就不满的哼唧:“我不要……我好累……”   可男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低头就堵住她的嘴,为所欲为……   ……   满身都是汗,红燕机灵的备了水供他们洗澡,苏玉容眼底一片青被他抱着去洗洗干净,裹着毯子回到床上直接就又躺下了,封于修神清气爽的穿好了衣裳才回到床边亲亲她的脸:“你睡吧,想睡多久睡多久。”   苏玉容连哼的力气都没有,见她这个样子,封于修附身趴在她耳旁轻声说:“年轻的身体很好用,你说是不是?”   就这一句话,苏玉容迷蒙着睁开眼,奋力瞪了他一眼,声音都沙哑了:“都怪你我都累的起不来,还得去请安呢……”   他摸摸她小脸,温柔缱绻的说:“没事,去不去都可,反正母亲也不想看见你,你们又何必相看两相厌,我派人去说一声我起不来就是了。”   苏玉容一听他这托词,顿时给气笑了:“你这话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呀!”   他也笑:“信不信的有什么所谓,主要是你得休息好,不然哪里有精神来应付我?嗯?”   苏玉容无奈的翻个白眼,摊在床上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强撑着精神坐起来,指挥着他去拿衣服:“快点去帮我拿衣裳,我得去请安的。”   “确定你能走得动?”封于修沉沉的笑声在屋里回荡,苏玉容羞恼的抬起拳头捶打他,红燕听见了屋里的笑闹声,清了清嗓子在门口问:“少夫人醒了?”   “醒了,进来吧。”苏玉容话音落下,封于修就趁机在她唇上啃了一口,在红燕推开门的那一刻,笑着退开了身子,去了一旁的桌前坐着等。   红燕带着丫头们走了进来,丫头们各司其职,忙碌过后只留红燕和红桃两个贴身丫头在屋里服侍,苏玉容在帐子里穿好了里衣,挑开帐子要下床的时候才发现好像高估了自己的能耐,这一双腿累的直打抖,若不是扶着红桃的手臂,她路都走不稳……   封于修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她僵硬的走路姿势,挑眉再问:“确定你要去请安?”瞧瞧那双腿,走个路似乎都在打摆子,玉园距离明园不远但是也不近,就她这个样子走过去,可是要受罪。   苏玉容不爽的横他一眼:“怎么不去?”不管婆婆愿不愿意看见她,但是如果她真不去请安,那就是她的错,更何况公爹还在家呢,总不能真任性妄为到连公爹都不放在眼里。   苏玉容喝了口茶,清香微苦的滋味让她精神好了点,梳妆打扮过后,又锤了锤腿,这次才看着封于修:“走吧。”   封于修笑着站起来,问:“要不要我背你过去?”   苏玉容哭笑不得,伸手就去拧他,这个人是一点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了是吧!若真是让他背着出去,她保证明天京城里就到处都是揣测他们闺房之事的各样闲话!   “哈哈哈,不背就不背,别恼啊……”   即便腿肚子直打抖,苏玉容还是能走的,只不过步子慢一些,到了明园后,伯爷留了他们用早饭,封夫人一直都是冷着脸,早饭刚结束就借口头疼回了屋,倒是伯爷留下他们两个,问了问明日回门的礼物都备好了没。   等小夫妻走了之后,伯爷沉着脸进了里屋,看着果真躺在榻上休息的妻子,略带薄怒道:“你说说你,人都进门了,你怎么还是连个好脸色都不给?你也太任性了你!人家小夫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拦得住吗?以后不许这样了!我还想早点抱孙子,你别给我搅合!”   “还有,明日就是三天回门了,你身为伯爵府的主母不去亲自安排各样礼物,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声,让我这个大男人去管这些你们女人该管的事儿,这要是传出去,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放?这伯爵府到底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 第73章   封夫人被骂了一通,委屈的红了眼,也不敢躺着了就坐起来委屈巴巴的抽泣着:“你何必这么凶……反正我就是对着她笑不出来,你也别再为难我,至于回门礼的事儿,是我不对,我这就去叫管家安排……”   说着,她就擦擦眼泪起身往外走,快要踏出门槛的时候听见身后丈夫一声不悦的冷哼:“你想想我母亲当年怎么对你的!就算你学不到我母亲五分,三分总该有吧?”   封夫人顿时给羞哭了,回头就冲着他哭:“你别说了,我知道我做的不够好,行了吧?”   “你……”伯爷见她掉泪了,也知道训斥的差不多了,哼一声坐下来,“去吧。”   封夫人擦擦眼泪,深吸口气,转身出去了,走到院子里停下了脚步,神情蔫儿蔫儿的摘了一朵花在手里揉碎之后,叹一声:“我这辈子,人人都觉得我命好,嫁了个不好色不纳妾的相公,可又有谁知道,我这日子,其实也不快活……”   秋叶无奈苦笑,夫人就是不知足,京城里各世家不纳妾的男人有几个?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更何况这诺大的伯爵府,只有一个嫡子。说起来这可是子嗣单薄,于家族传承可是一大硬伤,这要搁在别家,呵呵,早就被族老开了宗祠训诫的。   也就是伯爷护着夫人,若不然,当年太夫人早给伯爷纳了好几房美妾生了一堆的庶子,还有边关那两个通房,跟着伯爷这么多年,依旧不许生养,也是够可怜的了,偏偏夫人就是不知足,控制了伯爷的后宅不算,还想控制公子的后宅……   苏玉容可不好惹,这下夫人踢到铁板了,自然不会甘心……   “夫人,想想徐士郎夫人吧,徐士郎的小妾给她生了十几个庶子女,如今庶子女嫁娶用度,找什么人家都快将她愁死了,您看您多好,伯爷为了您心里舒服不纳妾,满京城里哪家夫人不羡慕您?所以伯爷几句气话,您就别放在心上了!”   封夫人想起来徐士郎夫人,心情忽然就好多了,那个蠢女人为了博一个大度贤名,年轻时候纵容丈夫纳妾,现在好了,一堆庶子女把她头发都愁白了,想想她就不气了,反而笑了:“哎,算了,反正过不了几天就要离京了,这一回他们小两口怎么过,我也眼不见心不烦。”   秋叶松了口气,果然只有徐士郎夫人能让夫人心情变好……   这一晚,因着次日要回门,封于修不敢折腾太过,不然若是苏玉容一脸疲惫的回去,他那两个舅哥一定会留她在家里小住,所以一早醒来,苏玉容还算有精神,穿了一身大红色的绣花裙子,梳着高髻带着金翅流苏簪子,好看的脖颈显得整个人颇有几分高洁冷艳。   镜子里,封于修穿着暗红衣袍,双眼含笑的站在她身后,“容容,你今日这身打扮很不错,不过……”说着他凑近她的耳畔轻吻:“我还是喜欢你不穿的样子……”   苏玉容羞恼的咬唇,一个手肘送给他,他微微皱眉捂着腰间开心的笑:“凶巴巴的……”   苏玉容笑笑提上裙摆:“走了,回家。”   苏家的回门宴,因着女婿的身份水涨船高,来的人居然也多了一些,虽说京城大多数人都在私底下看笑话,说苏家和封家这闹了两三年是一出闹剧,但大多数人都是一边看笑话,一边暗戳戳的嫉妒。   要知道就封于修如今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将来只要不出意外位列三公不是不可能的,再加上老伯爷在边关立下的赫赫战功,伯爵府的来日只会更荣耀,更尊贵。   封家和苏家和离后,即便坊间传言封于修不举,可是时间久了,看着封家形势如日中天,觊觎封于修的世家可不少,可是不管那些世家如何想要贴上去,封于修最后还是和苏家重归于好,这让京中这些想要和封家结亲的人,都恨的是牙痒痒,觉得就苏家那个母老虎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怎么就迷住了伯爵府唯一的嫡子?   外面的传闻夫妻俩都是不甚在意的,对于两家在朝中的地位也不会有影响,回门宴宾客众多,苏家人一整天都忙的脚不沾地,前院自有男人们去招呼,后院女人之间也是热闹非凡,更有胆大的旧日相识,跑到苏玉容身边请教御夫之术,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将男人紧紧拴在自己裤腰上,和离两年都念念不忘。   苏玉容很无奈,只能苦笑着告诉她们,日子还是要好好过,别像她一样不懂事,落得个凶名在外……   宾客散尽的时候,天色已经近黄昏了,苏玉容液终于能松口气和嫂子们坐下来说说话了。   “容容,这回再进封家门,你婆母可有刁难?”   苏玉容摇了摇头:“大嫂放心,没有刁难,而且我婆婆那个人你也知道,见到伯爷就像是耗子见了猫,有伯爷在家,她不敢作威作福的。况且我的脾气她也是知道的,为了伯爵府的名声着想,她也不会来主动惹我的。”   二嫂闻言笑起来:“你家婆婆,也就得伯爷在家,不然没人能压制住她,可惜这过不了几天伯爷就要离京了。”   苏玉容闻言抿唇一笑:“二位嫂嫂别担心,我和婆婆不会再吵起来的,因为伯爷说了,等他离京的时候要婆母跟着去边关,这一去就二三载,我们就是想吵架,也见不到面。”   二位嫂子顿时就又是惊诧又是高兴:“当真?”   苏玉容点点头:“当真,伯爷亲自发话的,婆母就算是不想去,也不行。”   大嫂叹口气:“她一走,容容你就不用天天的去站规矩,伯爵府就是你当家了,这样你哥我们也能彻底放心了!你这丫头,真是好福气!焉知此次伯爷要带着她离京不是为了你们小两口?”   苏玉容抿唇笑,点了点头:“公爹的确是个细心的。”   话没说多久,前院的男人们也来了,大哥被人灌醉早就在屋里歇着,二哥酒量好只一点晕,和同样喝的不少的封于修过来了,两人一进屋,二嫂就站起身扶着二哥坐下,急忙端了茶给他:“先喝点茶解解酒。”   封于修顺势坐在她身边,双眼含着醉意看着她,小声说:“你学学二嫂……我也要茶……”   苏玉容嗔怪一笑,亲自给他端了一杯,他喝完后放下茶杯,轻声的说:“天色不早了,准备跟我回去吧?”   二哥听见了,急忙点点头,捏了捏眉心说:“容容,此次就不留你在家住了,主要是因为你公婆过不了几日就要离京远行,你身为儿媳,自然要回去帮着安置行囊,边关苦寒,记得给你公婆多备些御寒衣物,别失了孝心和礼数。”   “知道了二哥,我会的。”苏玉容说完,就站起来跟哥嫂行礼:“那哥哥嫂嫂,我就和于修先回去了,改日有空我在回来看爹,看你们。”   苏长福摇晃着站起来送:“嗯走吧走吧……”   回到伯爵府,封于修整个人都松散下来了,走路的时候都搂着她肩膀,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着她,幸亏天黑了院子里仆从少了些,不然苏玉容才不会由着他这样没型没状,到了屋里,苏玉容扶着他躺在床上,红燕就急忙去叫人熬了醒酒汤。   封于修有点醉,但是脑子很清醒,身子没太多力气,看着坐在镜子前卸首饰都苏玉容哼哼道:“容容,我渴……”   苏玉容闻言,只能起身给他倒茶,到了床边递给他,他却眯着眼笑:“喂我。”   苏玉容只能端着茶杯递到他嘴边,他却一挑眉,“用嘴喂我。”   “你!”苏玉容顿时羞恼的瞪着他,拿着茶杯就要走:“不喝算了!”折磨人!   封于修却急忙拽住她,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后,将茶杯往一旁一放,不等苏玉容做出反应,就将她的人拽到了床上……   “哎呀你烦人……”   “那你说清楚,我哪里烦人……”   “我……你好大的酒气,别亲我……”   “不,我就要!”   红燕端着醒酒汤站在门口,默默的转过身,看来公子是不需要这个难喝的东西了……   一个时辰后,封于修呼呼的睡了过去,苏玉容扶着两条腿挑开帐子坐在床边,小声的喊:“红燕?”   红燕正在外厅打瞌睡,似乎听见喊声立即晃晃脑袋起身,推开门进去,“小姐,要水吗?”   “嗯……”   一番洗漱过后,苏玉容整个人都清爽了,疲惫的坐在桌前看着饭菜也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粥就让撤了,也不想回到那个乱成一团的床上去,就在榻上窝着。   早上醒来的时候,封于修还没醒,苏玉容看着天色亮了也没叫他,一个人梳洗过后去了明园请安,只有封夫人一个人出来,看来昨日伯爷也喝多了。   “儿媳给母亲请安。”   封夫人面色淡淡:“于修呢?”   “他喝多了起不来,我就没叫他。”   封夫人轻哼一声:“没事就回去照顾他吧,我这里不需要你服侍。”   苏玉容行了礼,不着急走,问:“过几日母亲和父亲就要离京,行装方面,儿媳想帮着母亲一同整理。”   封夫人一听,脑子顿时转了一圈,轻咳一声:“那正好,我今日要回一趟娘家,你就看着先收拾,回头若有什么不足,我在添上就是。”   她倒要看看这个只会作妖的苏玉容能收拾出什么名堂来,若是收拾的不好,正好名正言顺的给她顿排头吃吃!好好杀杀她的气焰! 第74章   苏玉容知道,这是她临走之前的一个考验,或者说是给她挖的一个坑,想要挑出错来在走之前教训自己一顿,所以这个差事可算不上什么好差事,不过想要让她满意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前世今生相处下来,纵然不喜欢她,也深知她喜欢什么。   封夫人用了早饭就出门回娘家去了,苏玉容吃完早饭进屋看着依旧呼呼睡的男人,转身去了偏厅,叫了管家来询问,往年伯爷出门时带东西的单子。   伯爷那边还是老样子,不需要加什么东西,可是封夫人是第一次去,连管家都在头疼,该给她准备什么东西才能让她满意,一见苏玉容揽下了这个苦差事,他高兴了。   封夫人是个精致的女人,不管衣食住行都有颇高的要求,这也是她不愿意去边关的主要原因,苏玉容对她的喜好很清楚,喜欢庄重又不失华丽的衣裙,素淡的颜色比如白色她从来不肯穿,还喜欢各类香料,比如床单衣物,洗过之后都要放在专门的房间熏上一夜才可上身使用,所以衣物布匹和薰衣的,驱虫的香料要多准备。   边关苦寒,听说冬日一旦下雪,寒气能透过棉衣钻进骨子里,而女子本就怕寒,所以苏玉容想着多准备一些上等的皮毛大氅,棉衣棉鞋棉被,以免那边偶尔炭火发放不及时,也好御寒。   还有茶叶,路上打发时辰的零嘴果干,书籍绣件之类,马车上所用的茶具,这些都要准备,还有最重要的各类药材,常用的药方,都得一一准备。   管家看着苏玉容坐在桌前,不一会儿就列出了一个长长的单子出来,上面尽是一些女子的繁琐之物,他头上就冒汗,忍不住多说一句:“少夫人,这些东西老奴是没想到的……”   苏玉容闻言笑笑:“老管家,你也知道咱们夫人过日子的习惯,这些东西在京城里买着用着都方便可是在边关可就不同了,就算是有也不一定能买到合心意的,所以我列出来的这个单子上面的东西,一定最少准备两年所用,不然到时候夫人想用的时候不够用,那多委屈夫人?”   若是她在边关住的不舒服了,闹着要回来,呵呵,想必老伯爷也受不了她天天闹腾,所以这一次就要事无巨细的给她准备周全,让她挑不出一丝错处不满来,等到了那边她想挑个理由回来都要仔细斟酌合不合适。   “其实老管家你看着上面东西多,其实不占什么分量的,还有这些皮毛若是家里没有上好的,就去铺子里买,一定要准备的足足的。”   “哎,老奴明白,若是少夫人没有要交代的,那老奴就按着这个单子去准备了?”   “那劳烦老管家先去准备,回头若是有需要添上去的,回头咱们再说。”   苏玉容看着老管家离开,叫了红燕过来捶背,喝了口茶叹口气说:“忙碌一时,换来两年的清净,这个买卖真划算。”   红燕闻言嘿嘿的笑:“反正小姐以后的日子是极舒坦的,奴婢现在就盼着小姐早日有喜,在这伯爵府站稳脚跟,到时候就算是夫人回京来常住,看在孙子的面上,也不会过分为难小姐的!”   孩子……苏玉容手轻轻的抚上小腹,笑容温柔,这一次,不管是不是青青,她的孩子都能得到父母全新全意的爱,真好……   封夫人在回去的路上都在思考。这一次要怎么去挑刺,怎么样去杀杀她的傲气,想着憋闷了这么久的郁气终于能在今天发泄一下她心里舒坦的不得了。   回到家中稍作休息以后,苏玉容就过来了,一进来厅上就看见婆母正在喝茶,她上前行礼过后就将手中的单子递给她,笑笑说:“母亲,这是儿媳给您准备好的行装单子,您过过目,有什么想要添上去的,您再交代。”   “嗯,我看看。”封夫人神情高傲的将单子接了过去,乍一看上面那长长的一串名录,顿时就有些愣住了,这都写了什么,上面居然这么多要带的东西?   她心里嘀咕着,面上淡淡的一点点的看下去,越往下看越是心惊,越是气闷,原以为这个苏玉容就是个草包,除了一整天就会作妖之外,压根不会掌事理家,可是现在就凭手里的这一份单子,她不能这么认为了。   单子上面几乎包含了她所有平日里喜欢的,也打算带走的东西,还有一些东西就比如她不打算带的精致茶盏,怕在路上碎了,她都列了上去,心思细腻中还透露出,她对于自己的喜好是知之甚深。   慢悠悠的将单子放在了桌上,封夫人的双眸低垂着,一时间没有吭声。   苏玉容心中笑笑,问:“母亲,对此单子可有需要加上的?”   “你准备的挺好,挺仔细的,没有什么需要加上去的。”这个苏玉容,算你运气好!不过说着还是提出了异议:“不过此行去边关路途太过遥远,那些瓷器易碎之物和贵重的布匹就不必带了。”反正在那边也不用经常招待客人,她穿的再好,茶具再精致,怕是也没人去欣赏。   而且那边天极冷,她一去入冬就要裹成粽子,这些好看的衣裙就都穿不上了,真是想想就心烦……就找个借口将苏玉容打发了。   没能找借口教训她一番也很是让她心情不好,蔫儿蔫儿的就进屋躺着了。   伯爷夫妻离京的日子定在十天后,这一阵子几乎每天都有人来伯爵府,连着苏玉容也忙碌了起来,每天都要帮着公婆招待客人,忙过了好几天后,连封于修都在抱怨,她每日里白天几乎都看不到人,到了晚上有累的不想动,他都不能尽兴。   忙碌了好一阵子,终于到了临行这一日,一大早苏玉容夫妻就起来,一一家人刚用过早饭,封玉兰一家就来了,苏家那边苏长禄也带着两个小辈过来了,一时间伯爵府里也是热闹的不得了。   远行的车架都在昨日准备好了,一应要带的东西也在天不亮的时候就清点完毕了,一群人在伯爵府的主厅里喝了两杯茶,该说的都说了,这才准备出发。   封夫人拉着哭泣不止的封玉兰小声的说着话,母女两个都是眼眶通红,伯爷在旁也说了几句后,封玉兰才点点头擦擦眼泪松开了母亲的手。   一行人相携走到了伯爵府大门口,这一刻伯爷颇为不舍,看着儿女忍不住叹口气:“父亲母亲不在家照看你们,你们姐弟两个一定要相互扶持,特别是于修,不要只顾着忙公务,得空的时候记得带上媳妇儿去多看看你姐姐。”   “是,父亲,儿子明白。”封玉兰在婆家日子过的也不是特别顺遂,夫君虽说人品尚可,可小妾也是纳了不少,封玉兰为此常常回来哭诉,伯爷的意思是让他给姐姐撑着腰,时不时的去提醒提醒那个姐夫,收收心。   站在一旁的唐颂林表情顿时微妙的很,妻子娘家地位水涨船高,连带着他都的夹着尾巴做人,真是……   话说的差不多了,伯爷就带着妻子上了马车,封夫人隔着小窗看着子女,泪流满面,依旧不死心的回头看着丈夫:“相公,我能不能不去?我放不下孩子们……”   伯爷无奈的看着她:“孩子大了,有家有室了,你有什么放不下的?多陪陪我不好吗?”   封夫人就闭嘴不吭声了,哭着冲他们挥手……   封于修骑上马,亲自护送他们去城外。   苏玉容站在大门口,身边就是大哥,看着一行远去的车架,轻轻的叹口气:“愿边关能早日平定,这样公婆就能常住京中,不至于远行了。”   大哥笑笑看着她:“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大哥走后,封玉兰还没走,她哭的有点多,在屋里歇着敷眼睛,苏玉容坐在她旁边,抱着小外甥女玩镯子,她是姑姐的小女儿,才三岁,很是讨巧可爱,苏玉容抱着她就想起青青小的时候,心里温软的不得了。   封玉兰敷了一会儿眼睛,这才起身,看着苏玉容,轻叹口气笑笑:“你啊,真是有福气,如今父亲母亲离京,你日后不用晨昏定省的去给婆母站规矩,整个伯爵府都是你说了算,于修对你也好,也不纳妾,你真是好福气,我瞧着都羡慕。”   苏玉容假装听不懂她话语里的阴阳怪气,笑笑说:“大姐说的对,我也觉得我特别有福气,不过大姐你也不必羡慕,以后若是在婆家呆腻了,就回来小住散散心。”   封玉兰笑笑,郁闷的叹气:“我跟你不同,我那一摊子,可走不开。”   苏玉容轻轻挑眉:“这世上谁离了谁也都能过下去,大姐又何必让自己那么累?家里那些事儿,少管些也不会怎么样。”   封玉兰闻言,一时陷入沉思,是啊,反正家里也是大嫂当家,她就算把自己累死也得不到人家一句好话,又何必委屈自己去管那些破事儿……   封于修回来的时候,人都走了,他回到玉园,一进院门就看见苏玉容在院子里,拿着小剪刀正在修剪花枝,一身淡青色衣裙,淡雅清丽,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她回眸来笑,声音温柔:“你回来了。”   “嗯。”他缓步上前看着她唇角的笑,伸手轻轻抚着她耳畔,声音温柔宠溺:“容容,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苏玉容笑笑,点点头,愿这一生,她再无遗憾。 第75章   时光荏苒,一转眼五年已过。   初秋,天气爽朗,苏玉容抱着不到一岁的青青,身边跟着三岁的长子封文哲,一同去明园请安。   伯爷夫妻回京即将一年,是因伯爷在边关受伤,和前世一样伤了腿,又恰逢封于修要去西北平匪,所以他特意请旨,请求皇上让伯爷回京养伤,或许是想着伯爵府子嗣单薄,一门两父子都在战场,若真是出了什么事儿,那这一门就毁了,所以皇上竟也真的恩准了伯爷回京任职。   伯爷夫妻回京后,家里的一应事物苏玉容就又交给了婆母掌管,自己就专心的照顾两个孩子。   到了明园,封文哲就先抬着小短腿跑了进去,还没到厅堂就大喊着:“祖母,孙儿来给您请安了!”   苏玉容看着儿子这个不稳重的样子只能无奈的笑着跟回到身边服侍的阿瑜说:“这个小子,若是长大了还这么毛躁那可不行,身为男子要性情稳重才是。”   阿瑜笑笑:“小公子还小,等过几年,小姐想让他皮他都不肯了!”   苏玉容看着跑远的儿子,想起刚怀孕的那个时候,天天都在想着到底是男是女,好不容易盼着出生了,一看是个男孩还郁闷了好几天,怎么就不是青青先出生?   后来过了几天,她瞧着儿子好像不是很像自己,心里又开始,想着若是先出生的孩子是男孩,就说明哪怕是重来一世,或许封于修还是会有两个儿子后才能有女儿,这一想就心慌了!   天天都在怀疑自己生下的孩子是不是前世那两个讨债鬼托生到自己肚子里了,天天的愁眉苦脸,有好几天封于修都看着她不对劲的神情好奇发问,直到她忍不住了才无语的看着她说:“你真是无事自扰,咱们生的孩子怎么会是……”   他说到这里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也说不下去了,无奈的抚着眉心摇头失笑:“好容容,你这个想法真是把我吓住了,可别再说了,头疼啊……”   苏玉容也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后来的日子每隔一段日子就仔细观察儿子的容貌,直到孩子长开了一点,眼瞧着跟自个儿挺像的,她的心才放进了肚子里。   青青出生的时候,整个孕期都很顺利,从来不晕吐,从来不觉得身子疼痛,她就觉得一定是青青,后来果然,孩子生下来她只看了一眼就落泪了。   封于修进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洗干净在襁褓里了,他抱着看了两眼,眼圈红红的看着苏玉容笑,即便什么话也不说,彼此也都明白,他们盼着的青青,回来了。   青青出生三个月后,朝廷举兵剿匪,封于修就跟着太子离开了,离开的那一晚,他剪了她一缕头发和他的缠在一起,用香囊装着,紧紧的贴在心口的位置,告诉她:“我一定会回来!”   那一晚苏玉容前所未有的怕,怕事有万一,怕一切都和以前不同,怕他躲不开命定的重伤怎么办?   如今一年多过去了,他写了几十封信回来,即便告诉她一切顺利,她的心也不能完全放下。   到了厅堂,封夫人已经搂着孙子笑眯了眼,正小声的跟他说着什么逗得文哲哈哈大笑,等苏玉容抱着女儿进了门,封夫人的这才抬起头来,目光略过苏玉容直接落在孙女身上,高兴的就伸出双手:“好青青,来到祖母这儿来。”   封夫人依旧是喜欢不起这个儿媳,哪怕好几年过去了,儿子儿媳日子和顺,她还是放不下曾经的那些事情,对于苏玉容依旧是淡淡的没个好脸色,但到底是日子久了,也不至于看见她就总是找茬挑刺。   “儿媳给母亲请安。”   “免礼,起来吧。”封夫人将青青抱在怀里,看着孙女胖乎乎的脸蛋,跟红桃一样粉嫩,不多的头发扎了小啾啾,还缠着彩绳,喜欢的不得了,亲了好几口才看着苏玉容说:“昨日你父亲回来同我说,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西北那边匪乱平息已有大成,若是没有意外,不出一年于修就该回来了。哎,盼了一年多,总算是有点好消息了。”   苏玉容点点头,一切都在按照前世的记忆走,但战场上的时候瞬息万变,刀剑无眼,谁也不能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儿,再加上前世他有受重伤的时候,所以也真不知道这一次他能不能顺利的躲过……   她看着外面的蓝天,有些恍惚,封夫人不悦的皱眉看着她:“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苏玉容被阿瑜轻轻捏了一下手臂,清醒了过来,看着婆母态度恭顺:“听着呢。”   封夫人翻个白眼,继续说:“过两日是玉兰家公的六十大寿,你与我同去,寿礼我这边会准备好,你只管照顾好孩子就行,别的不用你操心。”   “是,儿媳知道了……”   回到玉园,文哲还有些不高兴,撅着小嘴巴嘟囔:“娘,为何不让孩儿在祖母那里玩?”   苏玉容笑笑,婆母太过宠溺孩子,所谓三岁看老,正是管教孩子的时候可不能让他被宠坏了,就笑着说:“你要是留在祖母那儿了,等妹妹睡醒了,谁陪妹妹玩呢?”   文哲一听,小脑袋无奈的耷拉下来,叹口气小大人一样的拉着妹妹的小手,说:“好妹妹,走,跟哥玩去。”   苏玉容看着两个孩子手拉手到了院子里,笑笑又叹口气看着远处:一定要平安回来呀……   九个月后,初夏,封夫人亲自带着苏玉容和两个孩子,一早就来了客栈的包房里等着归来的大军。   她今日穿了一身墨绿,本来应该是沉稳庄重的颜色,却是和她的神情很不般配,她有些着急的时不时的起身去窗边看看,听听街上的议论声,大军有没有进城来。   苏玉容心里也期待,可是到底是经历过一回的人,表情能控制得住,但也偶尔要站到窗边去看看的。   两个孩子就站在凳子上,扒着窗户看着外头,文哲还煞有其事的告诉妹妹:“妹妹,一会儿要是看到爹,咱们就大声一起喊,要喊得声音大一点,不然爹看不见咱们,就不知道咱们来接他了,明白吗?”   两岁多的青青,听见哥哥的话,到是坚定的点点头:“明白。”   苏玉容被这两个小家伙逗得直笑,封夫人今日因为激动的心情看着她也有了好脸色,“玉容你说他们怎么还没进城?是不是路上耽误了?”   苏玉容笑笑,日子没错的,朝廷也发了告示,今日太子必定会带着大军进城来,“母亲,大军毕竟人数众多,就算是到了城门口也不会立即进京的,要先点过名册,一批批进来的,您不要着急,再等等。”   封夫人无奈的叹口气,趴在窗外一边看着一边嘀咕:“就算是一批批进来的,咱们于修也是在太子殿下左右,这次他在战场上立了功,回来陛下一定会嘉奖,咱们伯爵府啊,荣光定是更盛从前了!”   苏玉容笑笑不可置否,这一世的伯爵府,自然要比上一世,更风光!更长久!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封夫人都没脾气了,窗外街道上才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恭迎太子殿下大胜回朝!”   “恭迎太子殿下大胜回朝!”   民众的呼喊声,高昂兴奋,一波声音盖过一波的高,封夫人和苏玉容一听,立刻站在不同的窗口,看着外面长长的队伍,文哲更是拽着苏玉容的衣袖大叫:“娘,哪个是我爹呀,我不认识他!”   苏玉容紧紧拉着孩子的手,激动的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黑压压的队伍前面,太子殿下后面十来个人之间,封于修一身银甲,英俊的面容上胡子拉碴的立于马背之上,一张脸带着几分喜色,目视前方。   苏玉容立即指着他,拍拍儿子的背,激动的说:“文哲,看见了吗?那个身穿银甲,长了胡子的就是你爹!”   封夫人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抱着青青大喊着:“儿子,儿子!”   可文哲却无奈的看着苏玉容,“娘,可是那些将军个个都长着胡子啊!我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我爹!”   额……苏玉容这才讪讪的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笑着拉起儿子的小手:“你看,就那个,马脖子上红绸散掉的那个就是你爹!”   文哲这才分清楚,立即将手伸出窗外摇摆起来,大喊着:“爹!我在这儿!我们在这儿啊!”   文哲喊了好几声,都被窗外的人潮声音淹没,他无奈的跑去青青身边,拽着妹妹的小手使劲儿摇晃:”妹妹妹妹,你快点过来和我一起喊,我一个人的声音太小了,爹听不见!”   “好!”两个小家伙立即就手拉手站在凳子上朝外面喊,“爹!爹!”   可是人潮声音太大了,两个小孩子的声音瞬间就被淹没了,文哲眼看着封于修就要骑着马从窗子地下过去了,急的小手使劲儿的挠脑袋,不经意之间看见了摆在桌上的糕点,顿时灵光一现,端着盘子就抓了两个向下面砸去!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到这里,基本差不多了,后面会写一些孩子们的事情,感兴趣的可以看看,不感兴趣的可以那啥啥了哈哈哈。   另,豆子下一本写《悍妇夺夫实录》,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吼,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虽然写作不太成熟,可是,我会再接再厉。 第76章   啪的一下,在楼下街道上骑着马游街的江渝就被糕点砸中了头,他呀的一声,一摸头上满是糕点的碎屑就抬头去喊:“奶奶的,哪个兔崽子砸的?”   他这一声喊,让在身侧同行的封于修也好奇的转过眼来,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   苏玉容紧紧的看着他,在他转动目光的那一刻眼眶湿润,目光相对那一刻,他眼中是璀璨的星辰和疯狂的喜悦,她的眼泪更是笑着落下来。   文哲看到爹抬头,顿时挥舞着手臂大叫:“爹!我在这儿!”可是小子发现亲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只一个瞬间,就转向了……妹妹身上???   封于修看了儿子一眼,心里欢喜儿子也长大了,和他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了,可是下一瞬就想起来女儿一定也回来,急忙去看相另一扇窗户,果然看见了在母亲怀里的小丫头,小丫头似乎是为了今日专门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裙子,头上的头发扎了两个小啾啾,上面系着红色的彩绳,或许是天天吃的好,小丫头脸蛋格外的圆乎乎,看着就是两个馒头,他激动的立刻伸出手去挥舞,大喊着:“青青,爹在这儿!”   青青眨着一双单纯的眼睛,看着下面疯狂挥舞手臂的男人,往祖母怀里缩了缩脖子,咬着手指头哼哼:“祖母,爹……”   封夫人激动的眼泪都出来,急忙擦一擦拉着孙女的小手:“傻孩子,那个就是你爹!快叫爹呀!”   青青咬着手指头,看着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兴奋的样子有点怕怕的,就是不肯开口。   人群涌动,欢呼的声音此起彼伏,封文哲扁着嘴巴端着盘子看着楼下眼里根本没有自己的亲爹,气呼呼的眼眶都红了,向苏玉容告状:“娘,爹只喊了妹妹没搭理我!”   苏玉容无奈的笑,擦擦眼角的湿意,摸摸儿子的脑袋:“要不你再喊几声?”   快四岁的小东西难过了,看着娘居然也没有好办法,心里实在是气不过,抓起盘子里仅剩的两个糕点就向下砸去!   这一下还真是被他砸中了!   封于修愣愣的看着被马踢踩碎的糕点,目光这才落在满面恼怒的儿子脸上,开怀大笑着喊道:“儿子!砸的好!”   封文哲才不会被父亲这个样子给讨好,哼了一声转过头跳下了椅子,将盘子放在桌上之后就蔫儿蔫儿的坐着,爬子啊桌子上,一双清亮的眼珠子落在妹妹的身上,心里嫉妒的想着,是不是因为没米今日打扮的好看父亲才更喜欢妹妹的?   封于修就要走远了,冲苏玉容笑笑,挥了挥手,直到看不太清楚了才转过头来,身边的江渝见此长叹一口气:“还是你家弟妹懂事,知道来这里接一接你,不像我家你嫂子,就是个闷葫芦,我就猜到她今日不会亲自来看热闹。”   眼瞅着江渝一脸不爽的样子,封于修笑笑调侃:“等你到了夜里回了家,嫂子高不高兴,你一看不就知道了?”   江渝闻言一脚冲他踹过去,大笑道:“好你个混不吝,居然连嫂子都敢打趣?皮痒了这是!”   “哈哈哈……”   封夫人看着儿子走远了,这才擦出眼睛,将青青放在了椅子里还在不满意的嘀咕着:“这个不孝子,当初又了媳妇儿忘了娘,如今有了孩子更是忘了娘,连声娘都不喊……”   苏玉容闻言无奈的笑着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好,不过也听得出她根本没有生气,就是啰嗦两句给自己听的。   封夫人坐下来看着儿媳不答话,没趣的叹口气,看着呆呼呼的小孙女又笑了:“青青,刚才看见你爹了吧?”   青青想吃糕点,却发现盘子空了,抱着盘子看了看,眼睛眨了眨,默默的将目光落在哥哥身上,看了哥哥片刻发现哥哥不开心,不搭理自己,这才转过头去看着祖母,摇摇头:“没看见。”   ……封夫人顿时摇头哀叹,摸摸孙女儿的小脑袋,直发愁:“小呆丫头,你哥哥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会背诗了,你却这么呆呼呼的,真是愁人呦……”   苏玉容坐在儿子身边,看着他蔫儿头耷拉脑的趴在桌子上不想吭声,笑笑凑近他,拍拍他的肩膀:“文哲,还在不高兴呢?”   文哲点点头,回头过头来看着她,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娘,爹是不是不喜欢我?”   苏玉容还没说话,封夫人就开口了笑了:“傻孙子,你爹怎么会不喜欢你?小小年纪想太多了!”   封文哲已经快四岁了,而且算是早慧,自己有自己心里的想法,知道祖母是在哄自己,也想着刚才父亲只喊妹妹的那一幕,心里就是别扭,拉着苏玉容的衣袖,“娘,你说。”   苏玉容无声叹口气,摸摸儿子的脑袋,当初第一个出生的是文哲,封于修也挺诧异,不过诧异之余当然不会不喜欢,可是青青出生后,他的确对文哲稍有忽视,不过哪时候儿子还小不记得,如今他回来孩子们都要长大了,可不能在让他太多偏颇,不然孩子那里受得了这样篇心得父亲?   “你爹不是不喜欢你,我想或许是因为妹妹今日穿的太好看了,所以他才多看了妹妹两眼?”苏玉容说着继续糊弄他:“你看,早晨的时候娘都说了要你和妹妹穿一样的颜色你不肯,非说那是姑娘的颜色,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文哲比较相信母亲的话,闻言还真是扁着嘴巴沉思了许久,最后才撇撇嘴说:“红色就是姑娘家的颜色,我穿了会被人笑话的!”   封夫人闻言顿时笑起来:“傻孙子,那等你长大了当新郎官的时候,你也不穿红吗?”   封文哲还是嫌弃的看了一眼妹妹的衣裳,哼一声:“我才不要当新郎官!”   一句话,顿时逗笑了婆媳两个,眼看着外面的人潮将要散去,街道上也逐渐通畅,封夫人就带着他们回去了,今晚这些大胜归来的英雄们会在皇宫内庆功,论功行赏,回来估计都要半夜了。   但封夫人一回到府里还是嘱咐苏玉容,赶紧去准备封于修的衣物,明日家宴的菜单等等……   皇宫里热闹了大半夜,封家父子才带着几分醉意回到家里,已经半夜了,四处都是昏黑安静,封于修摆摆手示意金有不用跟着,一个人往玉园走去。   院子里,长廊上亮着昏黄的灯笼,一个接着一个,他在廊下吹着微微夜风,看着一串明亮的灯笼,唇角笑容欣慰,终于回家了!   一缕缕昏黄的光线照落在他肩头,他目光悠远,想着这两年的日子,只觉得熬过来的太不容易了!   不容易的不是战场危险,而是心里的惦记。   相比前世,他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回来面对当时的苏玉容,如今时过境迁,前世今生,他的人生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他都不敢相信,这一生,他还能够过上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前世向往的生活……父母健在,夫妻和睦,子女成双,一切都美好如最初的模样。   风吹来,他眼眶湿湿的,头有些晕坐在了长廊上,看着天上的月色低声的笑起来,摸着大腿上受伤的位置,另一只手按着心口的香囊,这辈子,他在战场躲过了前世的旧伤,却没能躲过暗处的暗箭。   大腿上中了两箭,箭伤极深,他差一点就没熬过来,那一夜夜色比如今明亮,他受伤即将昏迷,血流了满地,金有哭得泣不成声,他也一度认为,他要失血至死。   他甚至想着,这是不是老天对他的惩罚,他得了天机,改了自己的命运,老天不乐意了,要收回他的命去……他那时好怕,怕他真死了他们孤儿寡母怎么办?   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缠着她……后来,他握着和苏玉容缠在一起的发丝,咬牙挺了七天,才终于拼死从鬼门关熬了过来。   这件事,直到伤好了之后才敢写信回来告诉他,至今半年过去了,伤口遇见下雨的时候依旧隐隐不舒服,他拍拍伤处,站了起来,笑看着玉园的打开的院门和亮着的灯笼,知道她在等着自己,在不耽搁大步往前走。   院门上挂着的灯笼是他临走的时候,亲手写的字‘玉’,经历了两年的风雨,自己已经模糊不清,他看着灯笼笑笑,走进院子,就看见那亮着光的窗口,心情忽然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深吸口气,他勾唇笑笑,刻意放轻脚步满满的推开门进了屋,穿过厅堂,到了里屋,挑开珠帘脚下就是婚房,不远处的屏风后面,就是他们的婚床。   他看看四周,两年不曾回来,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样子,桌上还摆着她最爱的茶具,屋子里的熏香还是她最爱的味道,她穿过的裙子还没来得及拿出去清洗,花儿一样的散在软榻上……   他喉头酸涩,眼眶发热,慢慢的走向屏风后,入目就是苏玉容熟睡的面容,她枕头垫的很高,手里还拿着那只丑兔子,那模样似乎是等他,等着等着睡着了……   他轻声一笑,缓缓的坐下来在床边,将她柔软的小手抓住,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心里特别的踏实。   苏玉容没睡的很熟,心里有事儿挂念着,所以没片刻就缓缓醒过来,迷糊着睁开眼就看见已经坐在床边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呆住了。   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眼泪瞬间盈满眼眶,折起身子就伸出手臂搂住他脖子。 第77章   “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封于修紧紧的抱着她,听着她抽泣声,闻着属于她的味道,万般心安:“别哭,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和孩子们了……”   苏玉容点点头,松开他沙哑着嗓子问:“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不叫我?”   “我刚回来,就把你吵醒了。”他轻轻抚着她的面颊,想去亲吻她,却想起自己好几天没有洗漱,顿时摇头失笑,揉着她脸,看着她通红的一双眼安慰:“别哭。”   苏玉容吸着鼻子靠在他肩头,双手紧紧抓着他手臂,想起得知他受伤那一夜做的噩梦,眼泪根本止不住,这么一想,立即就问:“你的伤没落下病根吧?”   封于修摇摇头:“没落下病根,腿好好的。”   “让我看看……”苏玉容说着就去掀他的衣摆,封于修却按着她的手,目光幽深:“容容,不必这么着急。”   一句话,明明根本没有说什么,苏玉容却羞涩的笑了,放下了手,“我让人给你备水洗漱,然后好好休息,明日还有家宴,你不养好精神,招架不住他们灌酒的。”   他点点头,却拉着她的手笑:“洗漱之前,我们先去看看孩子们。”   “嗯,我带你去。”   出门的时候,封于修将屏风上挂着的衣裳给她披在了肩上,两个人拦着手出了屋子,向孩子们的屋子走去。   青青比较小,就跟着乳母住在她隔壁,短短几步路就到了,敲开门,乳母见到封于修就急忙退到了一旁,苏玉容拉着他的手到了床边。   青青睡的很熟,小胖身子穿着短短的寝衣趴在床上,小嘴巴微微张开,红嘟嘟的小嘴还流了口水,封于修看着她这个可爱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她的脸,青青却觉得痒了,伸出小肉手挠一挠,干脆将脸转了过去继续睡。   “真可爱……”封于修紧紧的盯着女儿,宠溺的摸摸孩子的头发,这才看着苏玉容目光里的柔软,捏捏她的手:“你看出来了没有,青青就是像我多一点。”   苏玉容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像你行了吧?好了,让她好好睡,她如果半夜被吵醒了会苦闹的,我带你去看看儿子,今儿在长街上你先叫青青,没搭理他,他为此还不开心了,晚饭都比平日少吃了好几口呢。”   “是吗?居然还小心眼了?”   两人说着出了门,往封文哲的屋子走去,苏玉容这才看着他轻声交代:“你不要总是想着只宠着青青,文哲到底大一点,心里都懂事了,他看得出来谁喜欢他,谁不喜欢他,以后你留在家里也得对儿子和颜悦色些,多带着他玩儿,多教教他,别让他感觉到和妹妹之间的落差,知道吗?”   封于修点点头,片刻后看着苏玉容:“都听你的。”   苏玉容低头一笑,带着他进了屋,文哲睡觉很是不老实,一个人能在床上到处滚动,封于修进屋看见他的睡姿的时候就直皱眉:“这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睡觉像是去打架,张牙舞爪的。”   说着,他走过去给儿子盖了盖被子,认真的看着孩子的小脸,片刻后回头笑:“他像你。”   苏玉容笑笑坐在床边,拉着儿子的小手,跟他轻声说话:“这两年你不在家,他一天天长大,像个小男子汉了,出去玩的时候有时候看见人家父亲都骑着马带着伙伴,他别提多羡慕了,总是常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也想让你带着他去骑马。”   她说着眼眶就湿润了,拉着他的手笑:“等过几日你闲下来,带我们一起出去踏青好不好?”   封于修伸手给她擦擦眼泪,点点头,温情脉脉的看着她:“嗯,我一定不会忘。”   回到屋里,水已经准备好了,净房里蒸腾着热气,他拉着苏玉容进来帮他,却不着急洗,而是坐在椅子里,举着灯,让她亲手给他净面。   苏玉容摇摇头:“我都两年多没给你净面了,现在天还黑着,一会儿伤了你可不好,明日还有家宴呢,若是真伤了,他们都该想着是不是我有跟你动手了。”   封于修却非她不肯,将她拽进怀里,拍拍她的腰肢,声音低沉:“我不怕伤,你也别磨蹭了,我憋了两年,真着急……”   苏玉容闻言,脸皮顿时发烫,又被他催促了一番,这才拿起小刀照着光,慢慢的抖着手给他净了面。   这一次没有给他刮出血,她直起腰的时候都满头大汗,封于修笑笑站起来,摸摸光洁的下巴凑近她坏笑,“这样一会儿你就不会叫着扎了……”   苏玉容娇羞的捶他一把:“少胡说了,快去洗,水都要凉了。”   “你帮我洗。”封于修拉着她的手,落在他腰间,声音沙哑磁性:“先帮我脱……”   苏玉容心跳加快,手微微的颤抖着,落在他腰间……直到看见他大腿上的伤痕时,她才有勇气抬眸看着他,满目心疼:“受伤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他点点头,跳进了水里,洗了把脸这才看着她笑:“疼,不过想着你和孩子们,我知道就算是疼的要死,我也不能倒下。”   苏玉容揉揉他脸,双眼湿润,这一刻什么也说不出来。   “容容,别想那些事儿了,快来帮我洗,我手上茧子剌肉,你手软软的舒服……”   ……   从净房出来,苏玉容手酸的厉害,脸也红透了,回到床上就累的躺了下去,封于修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她那个样子笑:“你这是……在提醒我快一点吗?”   苏玉容脸红扑扑的,双眼被水雾侵袭,染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看着人的时候眼神勾人的很,封于修一下子就缩着眼瞳,喉头滚动:“别这么看着我,我受不了……”   苏玉容笑笑,神情娇羞却强撑着鼓起勇气,冲他伸出手,声音软糯甜入心底:“受不了,就过来……”   封于修咬紧牙关,紧紧盯着她片刻后,一把将手里的布巾扔开,像只饿狼一样的扑了过去!   春日的夜间啊,外面凉风缓缓吹着,门头上的灯笼来回的摇晃着,屋子里温暖蒸腾,床头上的祈福香囊上,红色的好看的穗子忙碌的摇摆着,像是受了惊,又像是被狂风席卷了,乱乱的纠缠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烛光柔和的洒在各处,封于修心满意足的抱着妻子,气息微微紊乱,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容容,这两年,有没有想我到睡不着的时候?”   苏玉容脸红如苹果,躺在他怀里闭着眼,闻言疲惫的笑笑,说话声音都软弱无力:“有啊,知道你会受伤,我几乎夜夜都挂念着你,但到最后都会睡着……”   “我问的不是这个……”封于修将她抱着转过身,看着他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低头轻吻:“我问的是你想不想……”   苏玉容笑着将头埋在他怀里,闷闷的笑声传过来:“想不想的很重要吗?反正如今你回来了,欠我的,总会补给我的……”   “那就是想了?”封于修强迫她抬眸看着自己,笑容深深,带着几分调侃:“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想我的人,我的身体……”   “厚脸皮!”非要说出来!苏玉容转过身子,笑容挂在唇边,感觉他还不想老实,立即按住他的手:“不许胡来了,不然明日一早我打不起精神来,会被人笑死的!”   封家几个堂嫂弟妹可不是省油的灯,就算是穿着衣裳她们也能瞧出来她们想看的东西,能言语里外的说的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封于修被她按着手,只能无奈的叹口气:“算了,反正以后日子长着,欠你的,我一日三次补给你好了,还真不急这一时。”   一日三次?   苏玉容吸口气,回头无语的看着他,轻轻挑眉,竟无话可说?   封于修去大笑起来,紧紧抱着她:“睡吧,一路赶路回来,着实有点困了……”   次日一早,还没睡醒的夫妻两个,就被前来敲门的封文哲给吵醒了,小家伙今日穿了一身精致的蓝衫,头上戴着玉环,挥舞着一双手使劲的拍门:“娘!娘你醒了吗?”   苏玉容揉揉眼睛,睁开眼看着窗口的位置无奈的推推身边的男人:“醒了,儿子要进来了,赶紧起来先穿衣裳……”说着,就要折起身子拿衣裳过来。   封于修却哼哼两声,一把拽着她腰将她拖了回去:“不起,让他等一会儿……”   苏玉容闻言,睡衣顿时全无,无语的笑着去拧他:“昨日就晾着文哲,小家伙都不开心了,他今日一早一定是听说你回来了,所以才这么早来,估计是想见你呢。”   封于修闻言,即便还想睡,也实在被拍门声吵得睡不着了,揉着眼睛起来抓着衣裳套上去,就大步走出去开门,刚将门打开,一个小家伙就一头撞了进来。   他一笑,看着到自己大腿的儿子,一脸惊诧傻眼的样子,弯腰一把将他抱起来,看着孩子亮晶晶的期盼眼神,笑声洪亮:“儿子,这么早起来,是来见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