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喜春来》 作者:向阳葵 文案 温氏娇娇名盛长安,唯独九娘子容貌姝丽,秀靥比花娇,待嫁之龄却无人问津,坊间传闻其乃太子内定的小媳妇。 温氏有女名阿妧,太子昶甚爱之,独宠于东宫。 阅读指南:1v1,温馨甜宠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主角:温妧,萧昶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温妧的荣宠太子妃之路 ========= 第1章   宣和二十年,辅国公府,含珠院。   暖阁内一片昏暗,降香立在银红色软烟罗帐外朝床榻轻声喊道,“卯正初刻了,婢子服侍娘子起吧!”只听见帐内发出一声呢喃,又没了动静。   过了半响,帐内才再次传出声响,一只细腻白嫩的胳膊伸出锦被外。降香扯了扯床边的金丝线,一阵清脆的铃铛响起,紧接着一串整齐轻悄的脚步走进。一干奴仆捧着托盘立在床边。床榻上有一位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娘子,小娘子秀眉轻蹙,眼睛紧闭,朱唇微微嘟起拥着被子靠在引枕上。   这小娘子正是辅国公府世子夫妇的掌上明珠,晋阳大长公主最疼爱的小孙女,国公府九娘子东阳县主温妧。   温妧困的厉害,好容易睁开眼,开口便是抱怨,“都怪阿兄昨夜罚我抄书抄的那么晚,今儿还要去给大母请安,可困死我了。”   原来世子夫妇现外放中晋陵,平日里都是府中五郎君温元杝照看她的学业,但碰巧这些日子五郎君准备科考无暇顾及她的功课学业。温妧本就不爱听学堂先生讲的经书,前些日子便私自逃了学。长公主素来疼爱温妧,家学中的先生自然是拿她没办法。但府中家学的先生请的都是些当代大儒,学问极好,恰逢昨日五郎君有疑问请教府中先生,知晓了此事狠狠的罚了温妧。   “哎呦,娘子可不能这么说,什么死不死的。被宋嬷嬷听到了,她又得念叨了。”侍在一旁的忍冬说着。   温妧吐了吐舌头,“知道啦,前些日子宋嬷嬷回家办事,今儿回来了么,想吃她做的冬瓜虾饺了”温妧声音软糯还带着刚睡醒的暗哑,酥到人骨子里去了。   降香带着笑意接过忍冬手中的百花织锦镶毛披风替温妧披上:“宋嬷嬷今儿个早上就回来了,这会子在小厨房看着呢!”帮温妧系好披风扣带,又伺候着她洗漱完毕。   暖阁内地下铺设了地龙又烧着上好的银霜炭,室内温暖如春。忍冬上前扶着温妧起身:“昨儿夜里下了一场大雪,现下外面正冷着呢,娘子可不能像上次一样偷偷减了衣裳了。”温妧嘟囔着:“知道了,忍冬你近日里越发啰嗦了,年纪没有宋嬷嬷大,旁的都跟宋嬷嬷一般了。”暖阁内的一干婢子仆妇都闷闷的笑了起来。   “佩兰今儿个帮我挽个垂挂髻。”温妧坐在梳妆台前娇声道。   “唯”,佩兰取过梳蓖为温九轻轻挽起髻来。   这时忍冬捧着衣裙走到妆台前,降香上前将衣裳展开。酡色窄袖上襦,上面绣着鸟衔花草暗纹,嫣红色高腰裙上织锦的是桃花纹,配的却是一条淡赭色披帛。   穿戴整齐,温妧俏生生的立在妆台前,饶是降香这些从小服侍温妧的侍女们都不由得看愣住了:温妧模样生的极是精致娇俏,一双微微上挑杏眼似是含了水一般,朱唇微俏,唇角微微上扬,挽着垂挂髻,发髻上插着一对金镶玉嵌玉牡丹花簪首,白嫩小巧的耳朵上戴着一对白玉滴珠耳坠,衬得温妧粉雕玉砌漂亮极了!一身嫣红色桃花暗纹织锦交领齐胸襦裙,宫绦上打着荷叶形玉佩。这般可人儿,难怪大长公主殿下把娘子当眼珠子般疼宠着。   这时暖阁的门帘被掀开,两名仆妇走进,其中一个穿着明蓝地花对罗裙的仆妇恭身开口“娘子,早膳备好了,”温妧眉眼含笑:“宋嬷嬷可有准备冬瓜虾饺,你回家了那些日子,若是没有备上,我可是不依的。”   “老奴今早回来特地给娘子备上了”宋氏回道。宋氏原是温妧阿娘崔氏的奶嬷嬷,后来让她来伺候温妧,与温妧最是亲近。另一个穿着明褐色罗裙的仆妇是晋阳大长公主给温妧安排的教养女官,顾氏为人最是严肃,做事十分严谨,温妧对她也是十分的敬重。这两位平日里帮着温妧管理院内的大小事务。   温妧绕过屏风走向案几,步伐稳重,佩玉清脆灵动,缓急有度,虽是带着稚气但一举一动皆带着世家贵女的该有的气度,贵气而不张扬。   顾氏在一旁满意的微微点了点头。   红木案几上,一碗湖州特供粟米饭,一碟水晶虾饺,一碗羊乳,各式肉糜,蔬菜,精致可口。温妧看着那碗羊乳暗暗叹了口气,在宋氏服侍下默默用着膳。用完膳接过降香手上茶盅漱口。   见状,顾氏上前恭声轻道:“娘子可是忘了这羊乳,大长公主殿下特地叮嘱老奴千万要服侍娘子把羊乳用完,自上次娘子说羊乳仍有膻味,殿下又命人特地寻了旁的方子去了膻味,娘子尝尝看。”   温妧冲着顾氏软声撒娇道:“可是我已经漱完口了,而且我们还要赶着去给大母问安,我看着时辰快要迟了。”   温妧与国公府六郎君温元楠乃双生子,在娘胎里被六郎君抢了养分,生下来便带着不足之症,晋阳大长公主看着温妧生下来的小可怜羸弱的模样,生怕养不活,打小儿便汤汤药药各类药膳服着。   顾氏不为所动:“大长公主殿下最是担心娘子的身体,怕是不会在意这一时半会儿。去岁娘子才停了汤药,现如今用着膳食养着,身子骨已健好,万不可前功尽弃。娘子饮了羊乳再去也是行的。”   温妧看着顾氏顽固不化,转身眼巴巴的瞧着宋氏,谁料宋氏却吩咐道,“降香再去沏一杯浓茶”,温妧瞧着今天似是又躲不过,只得捧起羊乳捏着鼻子,饮下羊乳。刚放下碗,就忙接过降香递到手边的茶盅漱口。   众人瞧着每日都要出现的这般景象,只能在心底憋着笑。   漱完口,温妧接过南星手中的手炉怏怏道:“走吧,今儿个忍冬和南星陪我去荣安堂。”   暖阁外自有两名仆妇侍在门帘旁为温妧歇开帘子。   温妧扶着南星的手臂,一行人穿过廊道走向院门。廊道间挂着的羊角灯,在冷风中微微摇动。含珠院院子中央落着一座四角飞檐亭,亭子四周围绕着腊梅和南天竹,走在廊道中亦能隐隐闻到那股腊梅清香。东南角搭着葡萄架,不远处的梧桐树下却是一架黄花梨木秋千,院子中错落有致地放置着冬日里应景的精致名贵的盆景,别有韵致。   走到院门口,温妧上了早早便在此等候一顶肩舆,由着四名力气大的洒扫仆妇抬去荣安堂。   长安城内,达官贵人,世家大族宅邸均坐落在城东处。辅国公位于城东北安兴坊,晋阳大长公主的公主府与之相连,用着一座园子隔开。两座府邸占了小半个安兴坊,坐着肩舆从含珠院到位于公主府的荣寿堂足足耗了小半个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卿卿有意》正在连载中!】   传言魏侯李寅暴厉恣睢,提及名号可令小儿夜啼。是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主儿。   谁曾想有一日他在山上捡到了一个小尼姑,珍之爱之,极尽温柔,并为其取名阿绥。   李寅每每听到世人对他的评价,都只冷笑一声,从未放在心上,直到遇到了他的小姑娘……   李寅面不改色,实则内心忐忑的对上小姑娘满是信任依赖的目光,亲亲她的小光头,心中大定。 第2章   肩舆在荣安堂门前稳稳落下,温妧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院子里穿过廊道走向堂屋。与温妧的含珠院的精致温暖不同,荣安堂处处带着肃穆大气。   院子里,扫洒干活的仆妇皆停下手中的活计,欠身作福,“见过东阳县主。”   晋阳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罗氏早早在正堂的帘幕外等候。见温妧一行人到来,忙带着笑意迎上去,“今儿外头冷,娘子来的路上可是冷坏了?”   “罗嬷嬷莫要担心,穿的厚实,哪能受冻。”温妧回道。   罗氏亲自上前为温妧掀开厚重的门帘,绕过一架云母屏风只见一身着缁色裙衫的老妇人倚着引枕斜坐在榻上,膝上盖着一张绣着富贵耄耋纹案的毛毯。此人正是晋阳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乃当今圣上的嫡亲姑母。   先帝在位时偏信奸妃,宠爱其所生之子,迟迟不立当时是中宫嫡子的圣人为太子,导致诸子夺嫡,朝堂动荡不安,腥风血雨。大长公主对当今圣人助益良多,辅国公亦是助圣人登位的肱骨之臣。所以圣人对大长公主夫妇十分尊重敬爱。温妧也凭着这曾恩宠得以破例封为县主。   左侧坐着辅国公长子温佑,次子温恪的媳妇郭氏和高氏,右侧则是大房和二房尚未出嫁的女儿们。   “阿妧过大母,见过大伯母,二伯母,各位姐姐。”温妧欠身作礼。待温妧行完礼,大长公主便开了口,“快,快,快,到大母这边来。给大母看看,可冻坏了。”   温妧上前依偎在晋阳大长公主身侧,软软糯糯的说着,“大母今早可曾好好用膳?”   将近年关,天气越发的寒冷。这天气一冷,晋阳大长公主就不愿动弹,就爱整日里窝在塌上。温妧这点懒散劲儿倒是随了晋阳大长公主。   “哎哟,我们阿妧真是大母的贴心小棉袄,大母今儿早上由着你大伯母二伯母伺候着用了膳。”晋阳大长公主语气越发温和。   “看着九娘面色不大好,可是身子不适?”二夫人高氏温声询问。   昨儿抄了半宿的书,自是没休息好。但温妧这般大的小娘子已经知道面子为何物,深知自个儿逃学的做法不妥当。长辈询问亦不好不作答。只想着含含糊糊糊弄过去,“尚无大碍,不过昨儿休息的晚罢了,不碍事的,劳二伯母挂心了。”   只听下方传来一声嗤笑,“九娘哪是没休息过,不过是前几日逃学,被五兄逮到,罚她抄了半夜书罢了。”   这开口的是国公府长房幼女温如,行六。温六娘素来与温妧不大对付,她瞧不上温妧整日里逃学,又自持功课极佳,心高气傲。这正是逮到奚落温妧的机会,哪里肯放过。   被六娘这么一嘲笑,温妧面子上挂不住,羞红了脸,“我已经晓得错了,况且我阿兄已经罚过我了,你怎的还拿到大母跟前说。”   “哼,你自个儿做的事还怕旁人说么!扶不上墙的烂泥!”六娘讽刺道。   温妧恼羞成怒,“你!”   “好了,阿妧。”温妧话音未落,晋阳大长公主便打断了她的话。   “大母”温妧赖到大长公主怀里撒娇。晋阳大长公主安抚性的摸了摸快炸毛的温妧。   高氏这会儿也暗度自己不该开这口。温妧平日里侍女仆妇环绕,若真有事也轮不到她来关心。庶子媳妇本就难做,更何况她是做这公主殿下的庶子媳妇。平日里更是在大长公主跟前小心翼翼,俯首作小的服侍着。只想着六娘惹了九娘,长大公主莫要怪罪到她头上。   大夫人郭氏快速踱步到正堂中央“请阿家恕罪,是儿媳没有管教好六娘,竟容她在此放肆扰了阿家清净”,转身朝六娘怒道“六娘还不过来向殿下,县主赔罪。”   六娘一脸不可置信,“阿娘!”   大长公主摆了摆手,语气十分冷淡:“郭氏你回去请个教习嬷嬷好好教教六娘的规矩。若是还学不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就拿着我的牌子去宫里请个女官回来。”   看着上首的晋阳大长公主气势雍容,眉眼间竟有些不耐与厌烦。   听闻大长公主的话,六娘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丝不安。只不过依旧撑着面子,倔强的不肯认错。   见大长公主不耐应付她们,郭氏只能暗自叹气,福身应道,“唯,待六娘学好规矩,儿媳在带来向九娘请罪。”   温妧在大长公主怀里蹭了蹭,悄悄扯了扯大长公主的衣袖。大长公主顿了顿才说道:“今儿个就到这里,你们回吧。”   待到众人告退后,温妧在晋阳大长公主骨子里蹭了蹭,,娇声娇气道“大母,阿妧知错了,大母莫要生气了,为阿妧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晋阳大长公主好笑的看的怀里的粉娃娃,拿着手指点了点温妧的额头,“小魔星,惯会说这些好听的。六郎也是,做兄长的不好好做样子,成日里就晓得带着你瞎胡闹,等他从樊川回来,定要狠狠罚他。”   “就是,他这次偷偷去樊川别院泡温泉骑马,竟然不带着我。”晋阳大长公主听着温妧窝在她怀里抱怨,好笑这小魔星这时候还在想着玩耍。   大长公主端起矮几上的茶盅,抿了抿清了清嗓子对温妧开口,“以后你和六郎可不能再如此了,省的开春以后送你们去晋陵,你阿耶阿娘一问你们功课,我和你们五兄可要遭殃了。”   一屋子的仆妇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假意抱怨,皆是感到好笑。   温妧不由的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是那么胡闹的,大母莫要再冤枉我。”温妧声音越说越小,怕是自己心虚了。   晋阳大长公主爱极了温妧这般娇俏的样子,又是抱着她好一顿揉捏。   大房福清院   大夫人郭氏面带怒色端坐在塌上,六娘站在堂屋正中央,郭氏看着这素来要强的六娘,不由感到疲倦。   辅国公温陵年少仗着自己出生世家贵胄,带着几个家世相当小郎君满长安的胡作非为,惹事生非。老国公实在没办法,只能把温陵送到军队里,想着就算不能让他从此改邪归正,也能让他收收性子。谁曾想温陵竟喜欢上了舞刀弄枪的日子,当时正逢突厥进犯边陲,闹着要去征战沙场。   温陵当时尚未娶妻,刀剑无眼,若是有个万一辅国公嫡脉便就此断了。短时间内也无法为温陵娶妻,老夫人便做主把身边的几个侍女开了脸,只盼着能为温陵留下点骨血。这便才有了大房和二房,虽在世族中尚未有嫡子便有了庶子不合规矩,但凡是总有意外。谁都不曾想到温陵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为大庆大破吐蕃,使得边陲得以安定。先帝为了以示恩宠便将唯一的嫡亲妹妹晋阳下降给了温陵,前头的姬妾便打发了,留下两个庶子。   郭氏嫁入辅国公府后,她也没有撺掇其夫君与长公主嫡子争夺世子之位的心思。哪曾想她竟生了个不安分的女儿竟闹到了大长公主跟前。   郭氏一掌拍在矮几上,案几上的茶蛊震了震,素来端庄娴静的面容如今布满怒色,“温如你给我跪下,你可知错”。   六娘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绣帕倔强道:“我没错,我本就说的实话。阿娘为何每次都偏帮她人,我才是阿娘的亲生女儿。”   郭氏看着自己的幼女哪能不心疼,朝六娘招了招手,“过来,到阿娘跟前来。”六娘顿了顿,走到塌前斜坐在郭氏脚边伏在郭氏膝上。“六娘,你怎的还不明白,阿娘并未说你说错了,而是九娘她再怎么不对也轮不到你来管教她,平日里你们私下打打闹闹就算了,闹到殿下面前算什么样子!你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九娘没脸,都不用大长公主出手,以她县主之尊就可治你个不敬之罪。”   “阿娘,那我该怎么办,”看着这素来要强的女儿面带惧色。   郭氏摸了摸六娘的头,“莫怕,你先跟着嬷嬷好好学学规矩,带阿娘找个机会带你去赔罪。”郭氏此时心里暗自盘算着温妧不久后便要去晋陵,没个两三年不会回长安,正好将二人隔开,省的再出生出些事端。   六娘听郭氏说还要去向温妧赔罪有些委屈,但转念一想待到温妧去晋陵后这府中无人和她作对不由的又高兴起来。 第3章   午后,温妧用完膳自荣寿堂回到自己的院子,躺在窗棂前的美人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手中的书册。   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杂声,温妧似是听到有人唤着小九儿。随即便听到外间的侍女的行礼声:见过六郎君。   “小九儿,我回来了”。随着声音的传来,只见一位身着大红镂金圆袍外披白狐斗篷头戴金玉冠与温妧有着八分相像的小郎君神色匆匆的走进内室,这郎君正是温妧的胞兄六郎温元楠。   温妧起身前扶在凭几上,手中的书随意丢在一旁,挑眉:“啧,这不是咱们长安小霸王温六么,这都快长在别院了,怎的还晓得回府。”   仗着有人撑腰素来满长安作威作福六郎此时乖乖上前侧坐在美人榻讪讪的道:“好九儿,好阿妧,好妹妹,阿兄错了。这不是一同去别院的都是些小郎君,若是带着你,估摸着也是无法照全你的。下次去樊川别院定会带上你,不气,可好。”说话间六郎还伸出手扯了扯温妧的衣袖。   “哼,谁知你下次又回寻个什么由头把我打发了。”温妧故作傲态,抬了抬下颚。   六郎着急道:“怎么会呢,若是下次我依旧这般,就罚了先生布置的功课我帮你写了,反正我们字迹也一般无二。”   温妧深知自个儿身子骨不好,这寒冬腊月的,便是六郎同意带着自己去,晋阳大长公主也是不同意。这会儿也是无事儿和六郎斗嘴罢了。   “哎呦,瞧我可把正事忘了,昨儿被五兄逮到逃学,五兄可还动怒。今早福安去传信,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昨儿不派人去传信呢!”六郎突然记起自个儿今早从别院赶回来的原由。   听这话温妧也不由蔫了,幽幽叹了口气,“谁能想到昨儿夜里阿兄竟然去找先生请教学问呢,莫说那会儿坊门已闭,没法子去寻你,便是我也快歇息下了。”   “哦,对了”温妧起身下榻,趿拉着鞋子,走到书案前俯身拿起一叠纸,“呐,这是昨晚抄的五十遍学记,我手腕现在还疼着哩!”   六郎看着温妧手中捏着的厚厚一叠纸张,哀嚎一声,一副了无此生的模样仰躺在美人榻上,“天哪,估摸着我除了逃学还得再算上外出游玩这一条,那小郎我得抄书抄到什么时候。”   六郎突然跃起身下榻,朝温妧作了个揖,作怪道“到时候劳请县主遣个人去太医署请个善骨科的医师帮温六看看手腕。”   “噗呲”,温妧眉眼弯弯,用绢帕掩着口鼻。“好说,好说,好歹你也是本县主的嫡亲兄长,不说给你请个太医令,也给你请个太医丞。”   两人在屋内笑闹一团。   侍在屋内的顾嬷嬷看着屋内闹得世家贵女该有的风姿仪态全无的温妧,眉头微蹙,摇摇头转身出屋,眼不见为净。   闹了会,温妧看着六郎又占了她的美人塌,皱眉上前踢了踢六郎的小腿,“起开,我要躺着。”   “啧,让小郎我躺会儿。”   “那你挪挪地儿,给我坐着。”   六郎挪了挪屁股,给温妧让了块地。六郎看着塌上温妧刚刚翻着的书,笑了笑,“嗳,我给你寻些好东西,你要不要。”六郎推了推温妧手臂。   温妧挑眉好奇道:“什么,给我看看。”   六郎闻言挤眉弄眼,朗声:“迁子,进来。”   便见六郎的贴身小厮迁子弓着腰快步走进室内,伏地行礼。   “把东西给我,退下吧!”   “唯!奴婢告退!”迁子从怀中掏出一包裹呈给六郎。   “六郎,你从哪儿寻来的戏本子。梨花台排的戏我都看腻了,每每都是那几个花样。”   温妧极爱听戏,晋阳大长公主便在公主府建了个梨花台,养了一班伶人专给温妧唱戏,平日里若无事儿,温妧就窝在梨花台听曲观戏。   听着温妧惊喜娇声,六郎眉眼舒展,“还不是小郎我整日里听着一小祖宗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埋怨梨花台的戏唱来唱去就那几样,为了安生找了门道来堵那祖宗的嘴。”   温妧这会儿,笑嘻嘻,卖乖讨巧,宝贝般的捧着戏本子。但还是按耐不住性子好奇道:“你从哪儿寻来的?”   六郎无所谓说道:“王八给的,前几月他随着他兄长去给他外家洛阳魏家贺寿,与他书信时无意听闻魏家豢养的伶人排的戏尚能入眼,便让他讨了这戏本子带回来给我。”   “王小郎君?”温妧诧异道。   六郎口中的王八乃敬国公府八郎君,与六郎私交甚好。   “呐,你且让梨花台的伶人先练着就是了。不要给五哥哥知晓是我给你寻的戏本子,若是被他知晓了我又该加一条罪状了”   温妧撅嘴小声嘟哝:“哪来那般夸张,不过是喜爱听曲儿罢了。”   “啧”,六郎伸手捏了捏温妧粉嫩的双颊,“说什么?”   温妧赶忙满脸殷勤,奉承拍马:“没什么,只是说六兄是这世间最好的兄长。”   “呵,谁是最好的兄长。”清冷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温妧六郎嬉闹声戛然而止,闻声望去。只见一身材修长的男子立在屏风旁。蓝色的缎子长袍上绣着暗纹,外搭着灰白氅衣,束发的羊脂白玉簪衬的男子温润如玉,光风霁月,来人正是五郎君温元杝。温妧和六郎见五郎君只是立在那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两人忙从塌上爬起来,一副乖巧的样子站在那儿叫了声五兄。五郎君看着刚刚还闹的正欢的两人此时一脸心虚的样子站在那儿,安静如鸡。冷笑一声抬步走到温妧书案后脱下氅衣交给降香,掀起衣袍下摆端起南星呈上的热茶抿了抿。   两人听着茶盅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背后起起了一阵冷汗。世人都道辅国公府嫡长孙乃长安第一翩翩郎君,不过十七岁便名满长安,乃世家子弟的表率。在外人眼中的谦谦君子在温妧看来不过是他五哥哥的伪装。五郎君瞥着两人一副做错事心虚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手中拿的什么,给我瞧瞧。”   温妧忙道:“不过是些奇文异志罢了。”温妧一边说着一边着急的朝南星使眼色想让她帮她把戏本收起来。   五郎君一向不喜温妧听戏,认为向温妧这般的贵女就该作诗抚琴,闻香品茗。虽有晋阳大长公主纵着她,但温妧也是不敢教五郎君看见她让六郎给她寻的戏本子。   五郎哪里不知温妧和南星的眉眼官司,厉声,“南星把你们娘子手中的书给我呈上来。”   南星满脸焦急,但依旧立在温妧身侧并未行动。   五郎身为嫡子长孙将来要袭爵,此时双亲不在,五郎也在学习族中之事,不久也会入朝为官。虽表面温和但在府中隐隐已有说一不二之势,平日里无人敢漠视他的命令。   见南星并未听他的话也没有生气,反而面带满意之色。温妧身边的侍女皆是双亲为其仔细筛选安排,她们只要服从温妧的差遣就行了,哪怕为了温妧违抗他的命令。五郎起身亲自从温妧手中把戏本抽走,温妧万般焦急,十分委屈“阿兄!”   看了看温妧精致无双的面容带上委屈,心中不忍,伸手摸了摸温妧的毛绒绒的发顶,“等族学冬考过后,你若表现好,便还给你,到时阿兄再寻几个戏本给你。”   温妧伸手摇了摇五郎君的衣袖:“冬考之后我都去晋陵了,那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啊。”   五郎君听此:“这有何难,到时候让那些伶人一起去就行了。”温妧自己阿兄话语坚定,不敢在多语,只眼巴巴地看着那几本戏本子,想着什么时候再去要回来。   五郎君淡淡瞥了六郎君一眼,“小六,跟我来。"语罢,转身出了内室。   六郎君闻言整个人都耷拉下来,一边跟着五郎君后面一边朝温妧招手。温妧看着六郎君可怜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不理睬六郎君,反而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坐回美人塌装作继续看书的样子。   六郎君看着温妧见死不见的样子气的瞪了瞪眼。外间又传来一声“小六”。六郎君不敢耽搁忙走了出去。   “六郎一定会被阿兄收拾的更惨,谁让他不带我出去。”温妧躺在塌上朝降香她们开着玩笑。   降香她们可不敢跟着温妧后面编排主子,只是在下面掩着嘴笑了笑。她们都知道五郎君平日里罚温妧和六郎君手段不过就是让他们抄书。   侍女们最是了解自家娘子。这会儿看温妧笑的这般开心,到时候看六郎君来不及抄书又会巴巴跑过去帮着六郎君一块抄。 第4章   初寒乍暖,报春花开满长安街。   含珠院此时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宋嬷嬷拿着册子在登记带往晋陵的物件。   降香接过外院管家温山送过来的帖子,匆忙走进室内。已经立春但依旧被盯着穿的像个米团子的温妧难得安静的端坐在书案后习字。   “娘子,靖安王府送来了桃花宴的帖子。”   “快给我看看”温妧听到有宴会杏眼微亮,算算自从年后她也有好些日子没出去了。   温妧看着手中的帖子,靖安王府的帖子照例是靖安王妃亲自撰写,只每年的样式不同。   今年的帖子由竹简制成,上面还刻印着桃花纹。温妧放到鼻下,鼻尖微动,竹香墨香中掺着微微桃花香甚是清甜。   说来这桃花宴美名其曰是赏桃花,其实不过是靖安王妃深宅无趣,便举办了个桃花宴为适龄娘子郎君相看合适的对象。这些年倒也成就了好些美满姻缘,故而在后宅贵妇中也有了些名声。温妧尚未到议婚之龄,靖安王府送来帖子不过是温妧身份合适,给桃花宴造造声势罢了。   温妧想着不日就得启程赶往晋陵,没有两三年不会回长安,乘此机会与闺中好友告个别也是好的。   “降香你让人去禀告大母,再让人去问问六郎去不去。”温妧一面吩咐着一面让忍冬陪她去挑出席的衣裳。   到了桃花宴这天,温妧晨起梳妆,遣人告诉了晋阳大长公主便乘车出了门。   桃园所在的通善坊位于城东南方,东南方的坊里居住的百姓甚少,大多数的地方都被勋贵占了修院子。就是他们温家在此处也有座果园,每年收上的果子往她院子里送的最多。   “哎!六郎曲江池是在这附近么。”温妧推了推坐在一旁看书的温六郎。   温六郎接过降香沏的茶,“正是,与杏园靠着”像是知道温妧在想什么似得“不过可惜,我们恐怕是看不到五兄踏马游街的盛况了。”原来是温五郎今年科考,但那时他们也出发去晋陵了。   温妧闻言骄傲到:“哼!以我阿兄的才貌定能赐关宴,当选两街探花使,引得无数小娘子掷果盈车。”较长的路程便在温妧与六郎君玩笑间度过了。   刚进入通善坊坊门便听到嘈杂声,曲巷间各色犊车来来往往。小娘子们的娇声笑语,郎君们的高谈阔论,热闹非凡。到了桃园门口,阍者前来牵引马车喂食,而温妧和温六郎被侍女带去先拜见靖安王妃。   穿过层层桃花林,只见一座三层阁楼,精巧玲珑,雕栏玉砌。此时靖安王妃正由几位夫人陪着聊天,屋内并未见年轻的小娘子,想必她们正在桃林深处玩耍。   “东阳,温六见过王妃,见过各位夫人。”温妧兄妹两规矩一向做的足。   靖安王妃对他们慈爱的很:“快快快起来,倒是好长时间没见你们了。六郎这身量又窜高了,这年前看着你们两还差不多高,这现在六郎比东阳高了不少。”   六郎跟着应和的几句,逗得满屋子贵妇笑容满面。   “呐,你们出去找他们玩耍吧,别在这儿陪我们这些老婆子。”靖安王妃把温妧她们打发走了才与众人说,“我这皇姐正是有福气,得了这一双孙儿。”语气中不无羡慕。   坐在下首的第一位的敬国公府夫人应和道:“当初那崔氏生产了这龙凤胎传遍了这长安城,谁人不羡啊!就连他们家五郎君也是人中龙凤,除了那十几年前的那件事,这崔氏也是好命。”   靖安王面带惋惜点点头:“是啊,若是那孩子还在怕是比起五郎也不差的,不说这事儿了,我倒记得你们家小八郎君与东阳是同年生吧!”   敬国公夫人目光闪了闪,低头饮了口茶才回道:“正是同一年生的。"   这边夫人们话着家常,那边小娘子们也十分热闹。   出了阁楼温妧便和温六郎分开各自找各自的好友去了。   “九娘,这儿”温妧抬头看见前方撮脚亭子中有一位着嫩黄色襦裙的娇俏少女朝她招手。温妧忙提裙跑去,只留的侍女在身后忧声娘子慢点。   见温妧跑来亭子里的几名小娘子忙起身见礼,温妧忙让她们免礼。拉着那冲她打招呼和少女几经寒暄。这少女正是与温五郎君定了亲事的颜家七娘的堂妹颜十一娘。   颜十一娘拉着温妧抱怨道:“如今怎的舍得出来啦,夏天叫你你说苦夏,秋季你说秋乏,冬天你说你要冬眠,这刚刚开春你怎的不春困啊!”   温妧扬眉:“我这是来桃园捞点桃花回去让南星做桃花糕,要不你以为我是为了和你告别出来的!”说着还用绢帕掩了掩不住上翘的嘴角。   听的此言颜十一娘甩开温妧的手,“哼,就知道你是个最没良心的,亏我还眼巴巴地盼着你。”   作势转身要同旁人说话。   “哎哎哎”,温妧忙拉住颜十一娘“还当真啦,我可不就是为了和你告别才过来的。”   颜十一娘作势打了温妧一下,两人又笑闹一团。   “哝,你看”,温妧顺着颜十一娘目光看去,就看见一位十二三岁衣着素雅容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小娘子站在河畔,四周围了几位小娘子。正在与对岸几名自诩风流才子的小郎君作诗。温妧不解看向颜十一娘。   颜十一娘用手戳了戳温妧额头,温妧委屈的揉了揉。   “让你成天窝在府里,这外头发生什么都不知道那位可是我们长安近来炙手可热的才女苏叶”,颜十一娘语气间还带着嘲弄,“她阿耶苏参今年才从洛阳调入长安任尚书右丞,不过才两个月,这长安城估计都知尚书右丞家有个三岁会背千字文,五岁会作诗的才女。我到不知这长安第一才女的名头如今就这般不值钱么。”   随着新贵的崛起,与世族之间的矛盾日益加深,新贵瞧不上世族靠着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故作清高,世族看不起新贵田舍翁出身的穷酸样。颜十一娘不喜这苏叶倒也是情有可缘。   “若是这传闻被远在汝阴的乐平知晓了,她肯定有的闹了。”温妧笑到。   颜十一娘扑哧笑出声来:“乐平肯定气的跳脚,然后打马赶来瞧瞧是谁抢了她的名号。”   这乐平郡君乃懿阳大长公主的嫡子卢大郎与温妧姑母温梓懿之女。不过温梓懿去世的早只留下一儿一女,卢大郎又娶了续弦许氏。懿阳大长公主担心许氏在后院中亏待了孙女,加上驸马已逝便带着乐平长年居住在公主府。   这次是回汝阴卢家祖宅祭祖,乐平最是娇纵任性,若是回来发现多了个苏叶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温妧对颜十一娘说到:“到时候你可要拦着乐平,别让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儿。”   “还用你说嘛,咱们和她们去玩投壶吧!”   温妧撅撅嘴:“不要,我每次都赢不过你,我们还是去玩樗蒲吧!我以后都没人陪我玩了,好嘛!”温妧朝颜十一撒着娇。   “好吧,好吧!”   温妧看着这桃园里围着案几打双陆,坐在塌案上玩樗蒲,桃花树下投壶行酒令的从小相伴长大的小娘子们,离别之际不免生出惆怅感,这一别恐怕回长安时有些小娘子早就出嫁了,怕是再也不会同如今这般自在了。   “诶,听说江南人杰地灵,你别在晋陵看上哪家俊俏的小郎君,就赖在那儿不愿意回来呢。”颜十一娘调笑道。   温妧一听着实羞恼,追着颜十一娘满院子跑。   恰巧被对岸的温六郎君看到了,朝身边的王小八郎君开玩笑:“我这傻妹妹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呢!”   王八郎君目光追着那抹倩影:“九妹妹甚是可爱。”说完整个耳后根都红透了。幸而温六郎君没看到,不然非要警告王小八郎君让他莫要打他妹妹的主意。   温妧离开长安这一天,晋阳大长公主亲自送到渡口,拉着温妧和温六郎泪水涟涟,仿佛他们这一走便是永远不会来了。温妧眼眶红红:“大母,我会写信给你的,我们走了,还有五兄陪您呢!”   晋阳大长公主倔脾气上来了:“你五兄严肃的像你阿翁一般,哪有我们软绵绵的阿妧可人。”无辜中伤了站在一旁的温五郎君和辅国公。这五郎君也陪着温妧六郎戏彩娱亲,好一阵插科打诨才把大长公主哄好。   温五郎君送她们上了扬着印有温家家徽旗帜的宝船。摸了摸温妧的脑袋温声到:“若非阿兄科考定是会亲自送你们去的,此番护送你们的是当年随着阿翁上过战场的亲卫,定能护你们周全。”   温妧在温五郎君手中蹭了蹭:“阿兄,我不怕。”   温五郎君拍了拍刚刚到他胸膛的温六郎君的肩膀:“小六,你是男子,现在妹妹就交给你了,定要保护好妹妹。”   温六郎君微红着眼睛拍拍自个儿胸膛,重重点了点头。   此时沉浸在悲伤中的温妧并不知道与她羁绊纠缠一生的人正在前面等着她。 第5章   “娘子,钟将军让婢子告诉您大约巳正的时候停靠洛阳东渡口,稍作整顿。”降香一进温妧所在的船舱内就看见温妧靠在塌上假寐。   “嗯。”温妧声音蔫蔫的,温妧哪里坐过这么长时间的船,平日里最多是和几位闺中好友泛舟游湖。在经过三日晕船症的折磨早就把一开始的新奇耗没了。六郎君又整日里缠着钟将军教他拳脚功夫。温妧撇撇嘴连她这般惫懒的人都越发不耐这样的日子。   “降香等到了洛阳你再陪我去甲板上走走,我先再歇息会儿。”   “唯。”降香上前为温妧盖上薄毯。   温妧感觉才眯了一会儿,便被降香唤醒了。   “娘子,船已靠岸,要起么。”降香在一旁温声叫着温妧。   “哼~嗯。”温妧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愣愣的盯着降香。   降香看着温妧一双勾人雾蒙蒙的杏眼里尽是懵懂,双颊带着刚睡醒的酡红。暗想有着这般容貌的娘子幸亏是生在这簪缨公侯之家,若是生在普通人家怕又是一桩祸事。   “起吧,若是阿兄知晓我整日里过的是这般日子,有得念叨我,还是出去走走吧!”   “唯。”屋内又忙活起来。   温妧走上甲板,看见停在旁边的四层宝船,壮丽巍峨,朱漆抱柱,雕花矮栏。甲板上来回巡逻的私卫,十分气派。温妧看向桅杆上面并没有家族标旗,不由暗自思索这是哪位望族的宝船。   “小九儿。”   温妧闻声望去,只见他家那个六哥哥正颠颠地跑过来。撇撇嘴并不应承他,转身扶在凭栏上眺望洛阳城。   心中不由感叹:洛阳三月花如锦,古人诚不欺我。这般繁华莫怪先祖将此地选为陪都。   温六郎君见温妧不理他也不生气腆着脸凑上去:“嘿嘿,你不是不愿意出来么,怎的现在出来吹风”   “我又没事儿干,整日里也见不着见不着你人,只能到这儿看看风景了。”这含着幽怨的语气打在温六郎君心上,刺的他越发羞愧。   “嘿嘿”,温六郎君趴在温妧旁边,“我发现这种将军还真是有些能耐,竟比咱府上的武行先生还厉害!”   温六郎君顿了顿:“你这身子骨向来不好,在府中你不愿去跟着先生打拳,如今你也没有事做,正好跟着钟将军打打拳,夯实身子骨。”   温妧一听说要她动,忙摇头,“免了吧,我还是回舱里研究我的棋谱去。”说完忙提着裙快步离开甲板。   温六郎君越琢磨自己刚刚说的话也觉得可行,纠缠着温妧去了。   “郎主,渡口新停靠了一座宝船,桅杆上是温家的旗帜。”静谧非常的的船舱内一位身穿戎装的男子开口朝案几后的人汇报到,语气中尽是恭敬。   跪坐在那人右侧的中年男子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朝案几后那人说道:“这排的上名儿的就只有长安温氏,平襄温氏,安岳温氏。这又听闻晋阳大长公主近日里要送一双孙儿去晋陵,想必这温氏是出自辅国公府。”   这中年男子又言:“这若是温家出现在此,那接下来一段航程怕是要与温家同行了。”   听懂中年男子话中的深意,戎装男子开口:“郎主是否要属下将那些人召回。”   静默片刻,案几后的男子才睁开双眼,当得满室风华。凤目狭长,修眉入鬓,眉目间透着分明的清冷,鼻梁高挺,薄唇轻启:“不必。”   此人正是大庆东宫太子萧昶,不过一十七少年郎,通身清贵雍容。不过轻轻不必二字,言语间淡漠至极。   那中年男子是以一身惊艳才绝被称为天下谋士之首的九方机,九方机闻言自是知晓太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故而轻笑:“此事恰可借那温氏一用。”   戎装男子蒋缨身为太子左卫率自是对太子唯命是从。   宝船继续南下,连着几日阴雨,今日天刚刚放晴,侍女们便把温妧装在箱笼里的书册拿到甲板晒去了,这会儿舱外热闹非凡。而温妧正为每日早膳必饮的羊乳发愁。   温妧脱离的晋阳大长公主和五郎君的看管这几日甚是放纵,今儿又想将羊乳逃了过去。温妧端着羊乳,看了看舱内,发现侍女们都在外头,只留了南星在伺候,而南星心思是一众侍女中最为单纯最为好打发的。   “南星我记得我踏边有两本书,我感觉都快有霉味儿了,你去拿给降香,让她给我晒晒。”   南星不疑有他,忙匆匆走到内室取了送出去。   南星一出门,温妧忙拿着碗跑到窗户边拉开窗户,手伸到窗外还未来得及倒出羊乳,便瞧见对面宝船正对着她窗户边站了一郎君,姿容既好,目光沉沉。   余顿怔怔,魂散无声。温妧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手伸在外面不合适,缩回来又太心虚。   两人四目相对,“娘子,你在窗边作甚。”宋嬷嬷一进门就看见温妧一只手伸在外面。   温妧一惊手指一松,那盛这羊乳的碗自手中摔落水中。眼看宋嬷嬷就要过来,温妧连忙把窗户关上。从而错过了对面郎君眼中一闪而过的愕然。   温妧绞着手指可怜兮兮的看着宋嬷嬷,宋嬷嬷看着这小祖宗无奈叹息一声,“娘子下次莫要再做这般有背于您身份的事了。”   “我,我知道了。您再去给我上一碗羊乳吧。”温妧心虚至极。   宋嬷嬷面带欣慰,一边遣人去小厨房,一边念叨叨可惜那套胭脂红釉器皿,一只碗丢了,这整套器皿都得收起来压箱底了。   心绪慢慢平静,温妧回想刚刚一幕,心中惊骇:旁边那宝船上的人竟是太子,他怎会在此地。   温妧想到先皇后尚在世时,自己小不懂事,时常进宫缠着这俊美的表哥太子。后来皇后逝世,自己入宫便少了。再后来自己慢慢长大也不是浑不知世的懵懂孩童,两人便慢慢生疏。他久居东宫,而自己长于深宅,再无甚交集。   看这太子不过一少年郎,天资秀出,气势压迫,确是难得的沉稳。若不是生在宫中,怕是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了。   温妧暗暗想自己真真是没良心,小时候瞧着人家长着俊俏,巴着人家,皇后逝世进宫少了也能转眼就忘,当真是没心没肺惯了。   “郎主,郎主。”蒋缨唤几声萧昶都没反应。与九方机对视一眼,眼中尽是疑惑,殿下甚少在公事中走神。   而萧昶这会儿还没从刚刚那幕中回神,保养得宜的青葱玉指中握着胭脂红的小碗,映衬整个人娇媚柔和,湿漉漉的杏眼中尽是看见他时的懵然。后来的举动更像一只慌不择路的小奶猫。无声笑了笑,小娘子长大了。   听到耳边传来的的声音,不过片刻眸中又是疏冷,“继续。”   蒋缨说道:“卫甲已待命,只待您的命令。”   “恩,多留意那边的动向。莫要打草惊蛇更不要伤及无辜。”   萧昶修长的手指抚了抚衣袖漏出精壮的手腕开口:“南边的事情处理的怎样了。”   文士打扮的九方机开口道:“何瑜今日上折子说已经摸到那徐任的尾巴,接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萧昶目光沉静:“那边也不是省油的灯,莫要让人家捉住把柄。”   九方机开口:“省的,某已经吩咐下去。”   夜色凉凉,初春的江面依旧寒冷。   温妧坐在妆匣前由着佩兰给她梳着秀发,安逸舒适,昏昏欲睡。   突然外面嘈杂一片,窗边火光闪过。救命呼喊声传到耳边:“你们快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唯。”   打听消息回来的降香禀告:“是隔壁那条宝船遭受袭击,遭到箭雨攻击,上面带着火星,钟将军让您待在舱内,不要出去,免得误伤。”   “什么,遭到袭击。”温妧惊惧,太子还在船上。   “快,带我去找钟将军。”温妧不做思索,连忙开口。   降香连忙劝阻:“将军让您待在舱内,不让您出去。”   温妧眉目凌厉起来:“快!”降香没有见过娘子这般疾言厉色,怕出大事忙带着温妧出去了。   甲板上钟将军带着府兵拿着盾牌抵在栏杆旁。钟将军见温妧急匆匆走过来忙上前行礼:“见过东阳县主,请您到......”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不必多礼,钟将军你可有办法救援那条宝船。”   钟将军疑虑:“这我们尚不知那条船上是何人,也不知他与他仇家是何恩怨。我们贸然营救实属不妥。”   温妧深吸一口气盯着钟将军开口:“那是太子!”   钟将军一惊,看着温妧不作伪的脸,确定她不是戏弄他。拱手:“请县主到舱内避开,剩下的交给属下。”   船已多处着火,而萧昶依旧气定神闲的在舱内看着折子。蒋缨匆匆走进:“启禀郎主,温氏在二层搭了一架木板,让您快速撤退。”   萧昶闻言挑眉唇角勾出一到弯,悠悠起身,白色暗纹圆袍腰间只系了一条寻常玉带,俊美雍容,举止闲雅,手指一点:“那叠折子带着。” 第6章   温妧坐在会客舱内的圈椅上,双手紧紧攥着的娟帕透露出她此刻的焦虑。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温妧尚未反应过来太子一行人便走了进来。   看着那即便在如此狼狈境况下也依旧从容沉稳的少年郎慢慢走近,直到萧昶在与她隔着一高几的圈椅中坐定,温妧才匆匆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行礼。   “臣女给太子殿下请安。”   看着面前神色恭敬,面庞紧绷着的温妧,萧昶有些好笑。若不是见识过她童孩时的无赖与今早顽劣的样子,怕是就会被这撑起的贵女仪态给骗了。   “表妹不必多礼,此番还得多谢表妹的援助。”少年郎君声音中自带一股暗哑。   温妧心中惶恐,从晋阳大长公主那边算自个儿的确算是个表妹,但自从长大疏远后他便再也没这么叫过。   温妧悄悄打量的萧昶,许是折腾的有些乏了面容似是多了几分温和,真真是勾人。不过一个慌神,眼神便与萧昶黝黑的眸子对上了。   温妧一惊,瞬间老实了,那双杏眼不敢再四处溜动。   两厢无言,默了默温妧开口道:“臣女已命人打扫好厢房,您若是乏了可去歇息。”   “劳烦表妹了。”   只听那尊大佛开口竟是要自己领着去,温妧甚是无奈,只得应声:“唯。”   一路穿过回廊,侍从皆是伏地请安。   温妧抬眼看着与她错开半臂的萧昶,暗自比划着发现自个儿身量只到那人胸膛,看不见那双能看到人心底暗眸,只能借着宫灯看到他轮廓分明的清冷,下颚上还还带着些青色,宫灯的昏暗越发衬得他风姿隽雅。   萧昶自是察觉到那目光灼灼的打量,暗忖屋内那一凝视必是未能给她留下印象。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到了为萧昶安排的船舱。降香忙上前推开隔扇,舱内已点着蜡烛,蒋缨率先进屋,一只手握着悬挂在绶带的佩剑,快步在舱内绕了一圈,朝萧昶点了点头。   温妧瞧见那人微微颔首,松了口气,想来他对此住处还是颇为满意的。   一番折腾,此时已过亥时,素日里这个时辰温妧早已酣睡。一直绷着的弦在见到萧昶平安时便松了,困意涌上,温妧微微侧身小手捏着绢帕掩着嘴角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蒋缨,你护送县主回去早些安置。”萧昶转过身背着光,淡淡的看着她,光晕拢着他俊俏的面庞,带着暖意。   萧昶垂眼看着温妧雾蒙蒙的杏眼一闪而过的欣喜,抿了抿嘴。   看着萧昶神色莫辨的眼神,温妧心不由跟着颤了颤,刚刚的暖意果然是错觉。赶忙行礼道谢,领着人匆匆回了自己的船仓。   形色匆匆赶来的福安瞧着萧昶面色凌厉的坐在案几后面,修长的手指没有规律的敲着案几。疑惑地朝九方机使了个眼色,九方机摇了摇折扇佯装没瞧见。福安瞪了他一眼,请安禀告:“启禀郎主,奴才已经把伤亡人员和损坏的物件登记在册,伤残人员照例为其家人发放补贴。”   “嗯,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福安神色越发恭敬:“已经全部处理干净,消息已经传回长安,其余之事就与东宫无关了。”   “如此,甚好。”   这厢远离长安的萧昶砸下一道天雷,搅得长安天翻地覆。   那厢却有人难以安睡。   说来也怪,不久前困意难挡的温妧,收拾妥当上塌欲要安眠,困意却莫名消失了。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宋嬷嬷轻步走近舱内,看见今夜守夜的南星倚在屏风边,额头一点一点地,无奈摇了摇头。   靠近帐边听了听动静,轻语:“娘子。”   帐内传出娇语:“嬷嬷,你来陪我说会儿话。”   “哎。”宋嬷嬷掀开纱帐,坐在塌前的脚踏上。   “嬷嬷,你说今日是何人行刺太子殿下啊。”温妧心绪未定。   宋嬷嬷笑到:“老奴不懂朝中大事,哪能胡乱猜测。”温妧点点头,“朝事变幻莫测,便是我脑袋想破了,怕是也想不到。”   “娘子莫要妄自菲薄,咱们娘子最是聪慧不过的了。”   听宋嬷嬷说到此处,温妧突然想起:“宋嬷嬷莫要忘了明日唤我给大母还有阿耶阿娘去信,好让他们知道我今日救了太子殿下。”   若是今日太子在温家船的附近出了事,即便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就怕有政敌拿此做文章到时温氏一族都难逃干系。   宋嬷嬷看着温妧娇嫩的面庞:“娘子的聪慧与夫人真是相像。”   温妧笑嘻嘻:“我是我阿娘的女儿,自是与我阿娘相像。嬷嬷你给我讲讲我阿娘吧!”   人到了宋嬷嬷这般年纪越是喜欢回忆,见温妧想听似是感概:“哎,夫人幼时在崔氏一族中并不得宠。亲生母亲早逝,父亲又不管事,继夫人又不是个贤淑的性子,与前夫人留下的女儿自是不对付的。幸而后来与咱们郎主定下婚约,日子才好过些。老奴看着夫人踏着尖刀一步步从幼小孩童长成如今的温家冢妇,实属不易啊。”   宋嬷嬷含着泪摸了摸温妧的头:“娘子得到菩萨的偏爱,众人疼宠。不必像夫人那般辛苦,也不必像夫人那么隐忍。”   温妧听的心酸:“好想阿娘啊,都有两年没有见到阿娘了。不知阿娘还记得我的模样么。”   “娘子又说傻话了,为娘的怎么会不记得儿女的样子呢。”宋嬷嬷被温妧逗笑了。   温妧赖进宋嬷嬷怀里,软声撒娇:“要嬷嬷拍着睡。”说着还在宋嬷嬷怀里蹭了蹭。   “好,嬷嬷拍着睡。”宋嬷嬷手搭在锦被上,轻轻拍着。温妧半盏茶的时辰都不到,便沉沉睡去。   次日,温妧正在用膳,温六郎便进来了。   “小九儿,昨晚发生了什么,怎的甲板上多了些士兵。”温六郎满脸疑惑。   温妧一脸无奈的看着昨夜那么大动静都没醒的温六郎,用娟帕拭了拭嘴角对一旁伺候的降香说道:“降香,你给咱们六郎君说说昨晚的事吧。”   “唯。”   “何人敢行刺太子殿下,项上人头不要了吧。”听完昨夜经过的温六郎,吃了口茶说道。   温妧苦着张小脸摇了摇头:“不知,你可用膳了,过会儿我们一同去太子处请安。”   “我早用了,我道你今日起的这般早,原是因此缘故。”温六郎一派了然的样子。   温六郎凑到温妧面前指了指她眼下的乌青:“昨夜没歇息好?”   搁下漱口的茶盅,双手托着白皙的面庞幽幽叹了口气,“昨夜折腾的太晚了,今儿又起的太早。”   温六郎笑了笑伸手戳了戳她还带着婴儿肥脸,拉着温妧的手:“走吧。”   温妧撅了撅嘴:“好吧。”   萧昶正批着折子,福安进来尽量放低声音:“郎主,东阳县主和温六郎君前来请安。”   萧昶翻了页折子:“传。”   “臣女,温六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如此多礼。”萧昶坐在案后放下折子,微微抬着下颚。   “多谢殿下。”温妧瞧见萧昶今日玄青色锦袍,因着萧昶尚未行冠礼只用了一支白玉螭龙簪束发,较之昨日矜贵雍容之势更甚。   “殿下昨日歇息的可好。”温妧见萧昶并无开口之意,只能硬着头皮找着话题。   “尚可。”萧昶嘴角淡淡勾起个弧度。   话音刚落蒋缨便进来行礼,“见过郎主,见过县主,郎君。”   蒋缨乃太子跟前的红人,温氏兄妹二人自是不敢托大,忙道免礼。   温六郎见蒋缨似有有事禀告:“不敢耽搁殿下办理公事,我兄妹二人便告退了。”   萧昶只道:“无碍。”   蒋樱见此便回到:“三十名刺客已命人捕获,只二人存活,其余皆服毒自尽,那二人属下已命人连夜押送回京。”   “孤已知晓,以免节外生枝,你传令下去让黄川亲自押送,退下吧。”   “唯。”   萧昶抬眸却见温六郎目光炽热的盯着蒋缨腰间的佩剑,心中一派了然。蒋缨出自长德侯府,蒋缨的先人便是用此剑跟随先祖打下天下,崇武之人皆想得到此剑。   “表弟可是想随孤的左卫率切磋几番。”   温六郎见萧昶语气温和一喜:“温六早就听闻蒋左卫率功夫极好,甚是崇拜。”   “蒋缨,陪温六郎君去练练。”萧昶朝蒋缨示意。   温六郎一派喜意:“多谢表哥。”   温妧闻言觉得不对劲忙朝温六郎眨眼:不要把她一人留在此处,她和太子无甚可言。   而温六郎却觉得无所谓,都是自家表哥不必见外。   温妧瞪着眼睛,看着温六郎挥挥衣袖颇为潇洒的出去了,盘算着何时找他算账。又想着用何说辞告退。   萧昶把二人的眉眼官司瞧的一清二楚,带着及浅的笑意:“坐。”   温妧一懵脑子尚未反应过来,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坐在右侧的案几后面。待回过神后,满心惶惶,太子留她作甚。   看着温妧杏眼中透出的茫然,萧昶目光中闪过兴味。 第7章   萧昶命温妧坐下后,便继续埋头批折子了,温妧跽坐案后,百无聊赖。   温妧枯坐着,摸不透萧昶让她留下的深意,索性不想。杏眼溜溜直转,方才并没有留意,这会儿发现,这舱内与昨日已经大不相同。这新摆置的紫檀木底座六扇屏风,紫檀木画双陆局,架子上摆放的玛瑙器皿到与他一般低调精致。   这装饰的再过精巧,也不过片刻就看完了。温妧看着案上摆放着的几叠糕点,鼻翼微动,香气扑鼻。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捏了一块绿豆糕,放入口中,杏眼满足的一眯。入口即溶,乳香溢口,并不甜腻。   等到温妧反应过来的时候,案几上摆放的碟子已经空了。顾嬷嬷从她懂事起便耳提面命的规矩告诉她,她此刻失了礼,什么贵女仪态全因这叠绿豆糕荡然无存。   萧昶一抬头便看见温妧杏眼中尽是羞意,面颊绯红,贝齿轻咬着桃粉色泛着水光的嘴唇,嘴角边还占着碎末,一只手无措的绞着自个儿的裙摆,另一只手偷偷的推动着案几上的碟子。   轻笑出声,想着半点长进都没有,估摸着幼时缠着自己就是贪着东宫的吃食。   听到上首传来的轻笑,湿漉漉满是无辜的杏眼对上萧昶似笑非笑的凤眸,温妧感觉到她面颊滚烫。   温妧提着心,翕动了唇,讷讷说不出话,慢慢的呼了口气,脑袋慢慢埋到胸口,是她失礼了。如今少不得在太子殿下心里落得个贪吃的印象。   看着小娘子垂着头,乖乖坐在那儿状似等着领训,越发好笑小娘子哪里长大了。   “听闻表妹打得一手好双陆,可有意陪孤玩一局。”   温妧抬头看萧昶表情不似作假,心窝一暖幸然点点头。看着萧昶雍容的仪态心道:太子殿下心胸开阔,虽是她自个儿失了礼,但他却给自己留足了脸面。   不过半个时辰,萧昶已经胜三局。此刻正一边捧着茶盅吃茶,一边神情和煦的看着那小娘子蹙着秀眉一手支在紫檀木画双陆局上托着腮全神贯注着看着棋盘,一手捏着黑子,犹豫着不知该往哪儿移动。   而此刻温妧已经被太子打压懵了,脑子一团浆糊,根本无法点算骰子的点数。在一帮手帕交中便是在双陆打得最好的乐平跟前,也没有如现在败的丢盔弃甲的。   温妧思索半刻,无奈随意移动了几颗棋子。   在一旁服侍的福安极有眼色的上前接过萧昶手中的茶盅。在萧昶看来,双陆如同行军打仗,乘象或马,于局道争得要路以为胜。而温妧则反了兵家大忌,瞻前顾后,举棋不定。   温妧眼睁睁看着萧昶占领自己最后一个圆坑,成功入宫。   瞧着那人倚靠在圈椅上,屈指在棋盘上哒哒叩着棋盘,郎朗俊容,面色慵懒,笑意溢满凤眸,剑眉微挑,下颚朝着她腰间抬了抬。   温妧此时也少了拘束,直接气鼓鼓的摘下腰间的缠枝花纹银香毬,丢到棋盘上。萧昶也不避讳,坦荡荡的将银毬收入囊中。   原以为的太子心胸开阔定是错觉,这人心眼怕是针鼻还小,打定主意不在打双陆,若是在继续下去怕是要把温小六输给他了。   南星端着小厨房刚刚熬好着石斛鸡汤,对守在外间的降香示意,只见降香拉着她往外走了走,“娘子今儿从太子殿下那儿失了面子,心里定是不大畅快,你进去后要小意伺候着,别又惹了娘子不痛快。”   南星点了点头,轻声轻脚的走进内室,温妧坐在双陆局前小脸儿紧绷,一手拿着棋谱,一手推着棋子。   “娘子,您歇息会儿吧,宋嬷嬷亲自给您熬了鸡汤。”   “嗯。”   南星听出温妧情绪不高,心中焦急:完了,娘子最爱的吃食都宽慰不了她。   默了默开口道:“娘子别气恼了,在长安时便听闻太子才学惊人,况太子年纪比您还长上许多,您败了也是人之常情。”   这厢南星在这儿侃侃而谈,等回过神瞧她主子的时候,她主子已经噘着小嘴儿,委屈巴巴的盯着她。南星连忙禁口。   温妧朝外间喊道:“降香,快来把南星带出去,她在这儿实属闹心。”   降香小步进来,觑了温妧脸色,忙拉着南星往外走。   “嗳,把鸡汤给我留下。”   走到一半,听到温妧开口,南星心中一喜,好歹娘子想吃东西了。连忙笑嘻嘻的把托盘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去。   又听到温妧娇哼一声,连忙告退。   待到侍女退下,温妧面容戚戚,看着这棋盘心中烦躁,伸手胡乱把棋盘打乱。自诩还算聪慧的脑袋在太子跟前完全不够用。   心中隐约感觉太子这是把她当孩童一般耍弄,真真惹人气恼。   次日,温妧早早遣人去太子处告称身染微恙。   宋嬷嬷看着自家这第二日便推脱不愿向太子请安的小祖宗此时正精神备足的躺在塌上吃着蜜饯,看着话本子,叹了又叹。   温妧瞧着宋嬷嬷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说道:“嬷嬷您可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咱大庆金贵无比的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来应对我呢,咱去请安说不准还会给他添麻烦。”   宋嬷嬷无奈道:“好好好,那您既然不去给太子殿下请安,老奴也不劝您,不过临行之前,五郎君可给您布置了功课,还千叮咛万嘱咐要老奴看着您。这也行程了五六日了,娘子您就别在推脱了。”   温妧闻言一口蜜饯哽在喉咙,咳了咳,脸都涨红了。见此宋嬷嬷忙接过茶盅给温妧润了润喉咙。   缓过来的温妧气鼓鼓地看着宋嬷嬷:“就知道阿兄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收买了。”   “五郎君也是为了您好,到了晋陵,郎主若是考究您,您什么都不会,可又要受罚。”宋嬷嬷苦口婆心,就想着温妧在功课上多花点心思。   “哼,你们就知道吓唬我,便是我一窍不通,我阿耶也舍不得罚我。”温妧颇为骄傲的说道。   见宋嬷嬷还要开口,温妧忙道:“去岁年关的时候,五郎君命梨花台给我排了几出戏,此番那些伶人也上了船,这会儿到有些兴趣,随我去看看吧。”   宋嬷嬷无奈,也只能陪着这小祖宗去了。   福安站在太子身后,看着自从东阳县主命人告病后便一直盯着左侧案几的太子。太子今日晨起批阅奏章时便命人把案几上的糕点都换成了绿豆糕。福安想着这太子殿下素日不喜甜食,何故今日多备了绿豆糕,转念一想,这不是昨儿个东阳县主吃的么。   福安溜了溜眼珠子,恭身转到书案前:“奴才昨日看东阳县主喜食这绿豆糕,今日县主身子欠佳,若是食了这甜食怕心情也能爽快些。”   言罢,见上首太子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福安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自己胡乱揣测惹恼了太子殿下,刚要俯首告罪,便听上方传来的低沉身。   “嗯。”   福安猛然抬头,这是应了,忙命人将一碟碟绿豆糕装入食盒。然后自个儿提溜着食盒出了舱门。   温妧带着一众人听戏去了,留下降香看着门,这看到太子身边伺候的内侍福安提着一个竹雕大漆描金食盒走进,忙迎了上去。   两厢作礼,福安笑眯眯地开了口:“听闻东阳县主身体微恙,郎主特命咱家前来探望,顺道给县主带了些绿豆糕来。”   降香暗自着急,自家娘子也太胡闹了,谎称生病结果听戏去了,这太子处来人可怎么好。降香强撑着笑意:“太子殿下有心,可我们娘子歇下了,怕事不便探望多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   福安常年行走内宫,不过片刻便察觉到异样。不动声色,笑着说道:“咱家奉太子之命前来探望,况且咱家当不得男人,不必避防。这要亲自看过,咱家也好回去向太子殿下交差。”   降香哪里抵得住福安这一口一个太子,硬着头皮开了口:“我们娘子不在。”   舱内一片寂静,福安和降香跪伏在地上大气儿都不敢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降香心中惴惴不安,细究起来温妧此番行径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但若是太子有意为难,什么地方都可寻得到错处。   萧昶嗤笑一声,扔下手中的折子,“孤也又些日子没听过戏了,陪孤去看看,是什么好戏勾得你们娘子流连忘返。”   降香心惊胆颤:“唯。”   降香在前方领着路,穿过回廊,便听到丝竹之乐伴着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颇为热闹。   此时温妧正姿态闲适的倚着圈椅,由着侍女在她身后捏着肩,脚边又跪坐着一名侍女捧着果盘,戳了果肉喂到温妧嘴里。   而温妧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伶人们表演,并未注意到太子的到来。   浓妆艳抹,轻云出岫,果真是一出好戏。   “这般好的戏幕,难怪表妹流连此处。”   温妧一惊,推开侍女,慌忙起身,重重吸了口气,颤颤的转过身,看着站在身后,气势雍容风流蕴藉的萧昶呐呐开口:“太......太......太子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于局道争取要路以为胜”出自唐代智周在《涅槃经》注疏:“波塞罗戏是西域兵法戏。二人各执二十余小子,乘象或马,于局道争得要路以为胜。” 第8章   待萧昶落座后,众人才反应过来,匆匆行礼。   “表妹无需多礼,孤听闻表妹身体不适,怎么此处有大夫?”萧昶手指在圈椅扶手上轻叩着。   听着萧昶意味深长的话,温妧小心肝颤了颤了。实在是没有预料到萧昶会到这儿来寻她。说来温妧着实替自个儿感到委屈,遭那夜无妄之灾害的自个儿心惊胆战还平白惹上这位祖宗爷。   这般想着温妧越发觉得自个儿占理,提着的心慢慢落下,眉目舒展。   “回太子殿下,晨起身子不适,心绪烦闷,便来此处听戏,放松心绪。”   小娘子,俏生生立在面前,面容姣好,面色坦然的为自个儿辩解。   萧昶听罢,并未为难她,轻笑一声,“坐吧!”   温妧坐下后,偷偷看着一派悠闲看戏的萧昶,后知后觉,这太子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温妧不愿与这人一块儿听戏,与这人在一起,总觉着压力太大,不甚自在。琢磨着开了口:“您公务繁忙,这......”   瞧着温妧话说一半,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己,萧昶挑眉:“表妹不是说听戏疏解心绪么,政事烦心,孤也想一试表妹这法子。莫不是表妹不欢迎孤。”   温妧心中一哽,委屈巴巴,这人着实可恶竟用自个儿的由头堵了自己,“岂敢,您接着看。”   有着身旁这座大山压着,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温妧全无心思欣赏。暗暗决定自此之后,她定是每日乖乖前去请安。   初春时节,细雨纷纷,温妧挣扎着从暖塌上起来。降香在一旁服侍着:“这夜里飘了会小雨,廊道湿滑,今儿娘子穿木屐去请安吧!”   温妧皱着小脸,困得眼睛都未睁开,随意胡乱应着。   踏着木屐,扶着侍女的手臂,穿过回廊,尚未到达萧昶安寝的船舱,便遇到了萧昶一行人。看着萧昶与平时一身矜贵不同,今日这人着着黑色劲装,英气勃发,饶是看过了自家兄长美色的温妧,也觉得这是实在是勾人。就是脸上的意外之色着实碍眼。   温妧虽是暗忖着,但礼不可废。谁知礼闭起身时,脚底打滑,身后的侍女尚未来得及扶她,温妧便摔倒在地。   温妧小脸通红,一只手肘撑在地上,一只手虚搭着腰,屁股好疼,嘶嘶倒抽着冷气。   萧昶最先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左手穿过肩胛骨下,右手环过腿弯,横抱起温妧。温妧感觉所有血液都涌上脸庞,这辈子最丢面子的事都被这人遇上了,涨着绯红的脸使出力气用手推着萧昶肩膀,不安分的在萧昶怀里蠕动。   萧昶淡淡瞥了她一眼,示意她适可而止,用力一搂,转身大步走进舱内。温妧心口一窒,乖乖闭着眼睛,埋在萧昶怀里,细白的小手紧紧攥住萧昶衣袍的后颈。   走到塌前,萧昶弯身轻柔地把小娘子放在塌上,低头一瞧,眉目转深,小娘子软惜娇羞似雨后海棠。   似乎是察觉到没有动静了,怯怯的睁开眼,看见萧昶又用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温妧一愣,闷笑声从这人口中溢出,温妧都能感觉他身躯的震动。   “撒手。”   温妧一惊,才反应过来,自个儿的手还攥着人家的衣襟,连忙松开。整个人都躺在萧昶塌上,温妧垂着眼睛,小手摸到旁边拉扯着被褥,红着脸把自己包裹起来。   这会儿大夫尚未到来,萧昶坐在塌上低声问她:“何处不适。”   温妧面红耳赤,忸怩着,贝齿轻咬着嘴唇,并未答话。   见此,萧昶深吸一口气,沉声:“莫在闹腾,说话。”   温妧被萧昶厉声吓了一跳,眼里含了泪,憋憋嘴,委屈出声:“尾...尾锥骨疼。”萧昶一愣,不甚自在的眨了眨眼睛。俯身,靠近温妧。小娘子一惊,往后一缩,碰到了伤处,疼的龇牙咧嘴。   “啧,莫动。”隔着被褥抱过温妧,小心翼翼地为温妧翻了个身,让她好避开伤处,然后沉声让人去请他东宫的随行侍医。   这萧昶跟前的福安倒也是个精巧人儿,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亲自领着一名女侍医前来。   “不必多礼,速来诊断。”在那侍医尚未行礼前,萧昶便开了口,若是待侍医行完礼,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辰。   “唯。”侍医上前先替温妧诊脉。   “臣瞧着县主的脉象,并无大碍,倒是这伤口处还需进一步查看。”   萧昶闻言便带着人退到屏风后面,由着这侍医为温妧贴身诊断。   隔着屏风,萧昶都听到里面塌上传来的丝丝呼痛声,面色晦暗,眉心微蹙。片刻,侍医躬身走出:“禀郎主,县主旁的到无大碍,只尾椎骨轻微扭伤,待臣写下药方,命人三日一次敷在伤口处便可。近日怕是要县主卧榻修养,不要大幅动作,最好也不要移动了。”   萧昶点点头,示意福安跟着侍医回去抓药。   温妧趴在太子的塌上,自然是听到侍医的医嘱了,苦着脸,哀叹自个儿如此曲折的晋陵之途。只顾着自己苦哈哈的想着倒是没有注意萧昶绕过屏风已经坐在她身后。   “你伤未养好之前便在这里修养。”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温妧一惊猛然转过身,谁知牵扯到伤口,疼着龇牙咧嘴,眼泪只在眼眶打转。   萧昶忙上前扶着她,帮她摆好姿势,理好搭在身上的被子。开口训斥:“怎的如此莽撞......”话说一半看着温妧泛红的眼眶,心中一滞,噤了声,倒也没继续说下去。怜她自小娇惯,今儿竟遭此罪,已是十分可怜。   温妧心中委屈,迫于萧昶的气势只敢在心中腹诽:若不是前来请安,自个儿也不会困在他塌上不得动弹。   瞧这太子的脸色嘟哝着:“我不想睡这儿。”   太子似笑非笑地开口:“莫不是表妹嫌弃孤的床榻。”   温妧粗粗一瞧,博山炉,红锦地衣,紫绡帐,哪一个物件都不是凡品,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这不合规矩,我占了您的寝室,那您......。”   “无需操心,你好生歇息便是,这隔壁舱室还空着,命人收拾好便可。”   温妧瞧这他哪里是能将就的主儿,若是怠慢了他,那如何是好。   太子似瞧着她朱唇微启,似是有话要说,作势起身:“福安去药方回来了,我命人来给你上药。”   此话一说,温妧哪里还想着如何打消太子的念头,满心想着自个儿过会儿便要遭罪,仿佛天便要塌下来了,六神无主。   瞧着温妧这般轻易便糊弄过去的样子,太子眼里闪过笑意,整个面庞都柔和下来。那小傻子忙着自个儿惊慌,哪里留意到太子。 第9章   月色如水,室内一片静谧。   温妧趴在榻上裹成粽子,被褥的边边角角被整齐地压在身下,手中把玩着孔明锁,时不时还探头打量着屏风后隐隐的身影。   瞧着那身影有些动静,温妧忙收回目光,专心组装着孔明锁。   萧昶绕过屏风便看到温妧乖乖的研究手中的玩意儿,看见他走进才抬起头,茫然又无辜的瞧着他,仿佛刚刚偷偷看他的人不是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小娘子惯会装腔作势。   瞧着他幽幽的目光,温妧实则心虚不已,但这一晚上的偷摸打量防备终于让她鼓足勇气。了,清了清嗓子,娇声开口:“您要去歇息了么。”   萧昶嗤笑一声。   温妧实在是感到莫名其妙,心中也存了气,这人反复无常,心思难测,让自个儿留在这儿修养,偏偏已经很晚了,还没有要回去歇息的意思,二人呆在一处,浑身不自在。深深吸口气,坦荡荡的开了口:“是臣女扰了殿下么,若是臣女妨碍了您的公务,不若派人把臣女送回去便是。”   萧昶闻言,眉心一跳,看着她这十分憋屈的姿势,不忍朝她计较。   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从容自若地上前弯身取走温妧手中的孔明锁,放下帐子,替她灭了烛灯,嘱咐一声好生歇息,便转身离去。   温妧一愣,一股发难软绵绵的打在棉花上,让她莫名消了气。这般体贴,自个儿这是错怪他了么,猜不透他的心思,索性不想,运量着睡意,这个姿势倒也没有那么难受,不过片刻便睡了过去。   次日晌午温六郎过来陪她说了会话,因着萧昶在此处批折子,到不好在这儿逗留太长时间。   温妧悠悠打了个哈欠,杏眼转了转。   软声开口:“殿下。”   没听见么?   “殿下。”   不应该呀,明明就在的,贝齿轻轻咬着嘴唇,心思转动。   轻轻一声:“表哥?”   “嗯,何事?”低哑的声音从屏风前面传来。   温妧面色绯红一片,总觉得萧昶好像在调戏自己。温妧硬着头皮,“您那边书架上的书可以看么?”   萧昶倒没想到,她开口问他借书,将手中的毛笔搁在笔枕上,起身走向书架:“想看什么。”   温妧倒想看哪些话本,但他这边估计也没有。   萧昶看她思忖良久也不开口,自顾问了句:“族学现在读到哪儿了。”   温妧一愣,说道:“《小戴礼》。”听着那边从来翻动书架的声音。温妧要哭了,她不想看这些书。   果不其然,萧昶便手持一书册阔步走过来。   这人眉眼清冷,修长的手伸在眼前,仔细看尚能看出手指上的薄茧。温妧伸手接过,指尖意外触摸到他温热的手掌,一惊拉着书往回一缩。   娇颜较之方才更为艳丽,软软糯糯小声开口:“我会好好读。”   头顶低沉的嗓音响起:“嗯,不懂便开口。”说完便转身离开。   萧昶坐在案前,案上的折子里陈情一字也入不了眼。手指开合,眼神复杂的看着手掌,仿佛刚才那白嫩的手指划过手心直接窜到心中的异样依旧存在。   温妧翻着书,发现每一篇或多或少都有一点的注解批注,除了萧昶谁人敢在他的书籍上作注。人人都说字如其人,但这上面的批注较之他平日里的深沉大气却显得更为风韵轻俊。   默默哀叹一声,随意看着翻到的这页,口中嘟哝着:“天子者,与天地参。故德配天地.......”   嗨呀,好困啊!眼皮不受控制的往下搭,温妧心想着先眯一会儿,过会儿再看书。便心安理得的睡了过去。   而这边萧昶停下手中的笔,静默片刻,室内顿时十分静谧。刚刚温妧的嘟哝声也不见,示意一旁侍墨的福安去里间瞧瞧。   福安悄声走进一瞧,刚刚还要看书的温妧这会儿竟趴在书上睡的香甜,又悄声返回回禀萧昶。   萧昶一愣,到还是头次见到这一见书便困觉的人。   这时一位小内侍从门外躬身走进,行跪拜之礼后,从袖中拿出两个信封:“郎主,这是荥阳驿丞派人送来的信说是从晋陵发过的。”   福安忙上前接过呈上。   原来,今日宝船停靠板渚,而这信乃远在晋陵的辅国公世子,温恽上呈。   萧昶看着这两封信,一个上面写着爱子爱女亲启,另一封上面并无标记。萧昶拆开空白信封,大意便是温恽的问安,末尾添上了一句“殿下书通二酉,饱谙经史,犬子小女顽劣,还望殿下指点一二。”   温恽少时乃圣人的伴读,又因其丹青造诣极高,萧昶的丹青便师从于他,故对其十分尊敬。最后一句倒不算逾越,反而平添几分亲近。   福安明显察觉太子看完信后,心情愉悦,甚是惊奇。殊不知萧昶这是找到名正言顺管教温妧的由头了。   萧昶一派悠悠然的姿态,闲雅的端起茶盅抿了抿,再由那小娘子舒坦些时辰。   而睡的香甜的温妧咋吧嘴,不知梦到什么。   傍晚,萧昶命人传缮,自己独自绕过屏风走进内室。   走进一瞧,那小娘子面色红润的趴在书上睡的正香,两手微微蜷缩在脸颊两侧,颇为惹人怜爱。由于姿势的原因,温妧的嘴微微张着,凑近一看,啧,书上沾着水渍。若是没有糟蹋他的书就更可爱了。   萧昶弯着腰,盯着温妧的脸,伸出手指想要把书抽回来,快要触碰到书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屈了屈手指,轻轻碰了碰温妧红扑扑的脸。   如同想象中一般,细腻柔软,竟一时间不想收回手。听到外间的脚步声萧昶才回过神来,收回手,耳后根却悄悄泛红。   装成一派坦荡荡的样子,再次去抽取书,谁料不知是打扰到了温妧的美梦,眼看着她小脸眉头微微皱起,用手随意挥了挥,一把抓住萧昶的手便往自己脑袋下面放。似乎是感到硌人又推开了萧昶的手。   萧昶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眉头微动,倒是意外,这人睡觉还不老实。沉声,清了清嗓子。   温妧眉头越来越皱,睫毛动了动,微微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灰青色暗纹衣袍。眼神沿着衣袍慢慢往上看,直到对上萧昶含笑的凤目时,才清醒。   “我......我.......我”,温妧手忙脚乱,抚了抚被她压过的书,用力压了压,颤颤递给萧昶,“对不起。”   萧昶敛了眼神,接过书,“无碍,用膳了。”转身离开。   降香带着一众婢子前来服侍温妧洗漱。刚刚洗漱完,福安便过来了:“见过县主,这个是您父亲温世子命人送来的家书。”   降香忙上前接过,呈给温妧。   收到家书温妧自然开心:“多谢公公。”降香极有眼色忙前去扶起福安。   福安越发恭敬,不说这东阳县主性子好,关键是太子对她实在是不一般,若说看在这表妹这层身份上另眼相待,那比她血缘更亲厚的表妹多了去了,也没见太子态度亲和。恐怕这东阳县主的造化还在后头呢!   送过信,福安便告辞去服侍太子去了。   降香和忍冬二人扶着温妧小心翼翼地帮她翻了个身,在拿着一个引枕垫在腰后,塌上支了一小食案。   安稳妥了,忙拆开信封,仔细看着。   那边温世子自是好生夸赞了温妧一番,再往后翻几张便是世子夫人的字迹了事无巨细的问了她和六郎的起居,身子是否康健,再是告诉她晋陵已然收拾妥当,只待她们入住便是了。   温妧看完自是心中无比熨贴。可越往后看越是不可置信,忙又反复看了看,确认不是她看错了,她阿娘阿耶竟然让太子指导她们功课。   温妧自是知晓这些年萧昶名誉天下,便是偶然在府中遇见那些的文人们也有拿着萧昶的笔墨欣赏传颂的,温妧也有幸见过几次,自是知道萧昶的的确确是名符其实,并不是下面的人溜须拍马的。   温妧自觉愚钝,不喜在学问上用功,但也极是尊敬崇拜这些学问好的,因着萧昶气势太盛,总觉得在他跟前不自在,自然是不愿跟在萧昶后头学习的。   有了这桩心事,温妧便是用膳也不舒坦,命人收拾了,又吩咐把信送给温六郎去。   待她午休完,萧昶命人传话说是他便应了先生嘱托,待她伤势转好再说这些日子便自己看书打发了。   萧昶发了此话,温妧再不愿也只能接受。 第10章   休息几日,侍医复诊时说不必整日待在榻上,倒可以下地走动走动。听此温妧借机搬了回去,萧昶倒也没说什么,只留了话,让她得了空去他那边即可。   温妧见萧昶这般做派到不好意思起来,再加上温小六比她还不愿意读书,收到信函那日便央着萧昶让他跟在钟将军和蒋缨后头习武。要不是她还带着伤,温六郎还想拉着她一起,趁机帮她打磨身子骨。想着反正都是自己一个人,次日用完膳便带着书笼去了萧昶的舱室。   走至舱门口,就见福安堆着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给县主请安了,您直接进就好,殿下这会儿正在批折子呢。”温妧一听道了声谢,便进去了。进去了之后再发现萧昶平日批阅折子的书案旁多了一张与之相比稍小一点的书案,一看便是为她准备的。   “见过殿下。”   “先坐吧。”萧昶手中的笔并未停下。   温妧不敢打扰到萧昶,轻手轻脚的坐到那张小书案上,也并未看到萧昶稍稍翘起的嘴角。   温妧坐定后发现书案上并不是前几日她说她在族学中学到的小戴礼,而是作画用的绢帛。温妧不免有些高兴,心想只要不是让她读那些四书五经,其他什么都可以。更何况阿耶善工笔曾以花鸟画名动长安,等她和温六郎开蒙的时候阿耶忙于政事自然无暇给他们传授此画艺。而早年太子师承阿耶,丹青肯定也是极好的。   想着认真学习几天,到了晋陵阿耶阿娘也不会觉得自己不学无术了。   因着这是太子的舱室,旁人无事不得进入,所以跟着温妧过来的婢子都候在门外。只能温妧自己将萧昶准备好的材料泡好以待用。好在在族学时,先生定了规矩都是自己磨墨洗笔,这些做起来还算顺手。温妧刚泡好最后一个颜色,萧昶便放下手中的笔走到温妧身旁。   “想要什么?”   “嗯?”萧昶骤然开口,温妧尚未反应过来,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有些茫然。   萧昶难得好脾气的又开了口:“想要什么,我给你画。”温妧一听,整个眼睛都亮了,仰着头,小声试探性的说了声:“芙蓉花。”   “好。”许是萧昶声音太过温柔,温妧觉得热气涌上面颊,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提着自己的裙摆小心翼翼的往旁边移了移,然后眼里含着星星满眼期待的看着萧昶。   萧昶从上方看着温妧娇艳的面庞,期待的眼神,心中微动,只觉得仿佛都不要她开口,便想把自己所拥有都捧在手心送给她。   萧昶微微掀起衣摆在温妧旁面坐下,铺开书案上的绢片,挑了一支笔从中间开始起笔,由内而外慢慢晕染勾画。不需一盏茶的时间,一簇娇丽的芙蓉花盛开在绢片中。   世人偏爱牡丹,温妧却偏偏喜爱芙蓉花,每年八月九月自己的院落便开满芙蓉花,她自己的衣物也多是芙蓉花。   萧昶笔下的芙蓉,浓墨重彩曼妙多姿,温妧喜爱极了,看着萧昶眼中尽是崇拜。原先只觉得在旁人口中萧昶有着令人艳羡的才华多是因着他的身份,现在看来这人不仅有着尊贵的地位,还有着惊世的才华仿佛这天下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喜欢吗?”萧昶边擦拭着手边开口问道。   温妧连忙点头,似乎慢一点都体现不到她的喜爱之意。看着温妧小鹌鹑似得点点头,萧昶笑了笑,“那你便好好收着。”   “多谢表哥。”得了便宜的温妧嘴异常甜。温妧看着手中的画忍不住笑出声,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越发滚烫,只恨没个地缝钻进去。   温妧偷偷瞧了瞧萧昶俊朗的面庞开口:“待我回去,我便让婢子将它临摹成花样做成团扇香包亦或者是绣到衣裳上去,定不会辜负表哥的一番心意。”   萧昶听着温妧宝贝似得安排着,微微有些不自在的撇过眼。   “来,我教你。”萧昶重新拿了一张绢片   温妧微微靠近,认真的看着萧昶的动作。只不过萧昶刚刚开口,便察觉到四周慢慢变暗。温妧一惊,手紧紧的攥紧了萧昶的手臂,萧昶放下手中的笔,等了会发现天空越来越暗,手臂上的力量逐渐加重。   外头福安等人慌乱闯进舱室,四周各种的声音响起:“保护殿下,保护县主,是天狗食日,是天狗食日。”不过瞬间,天空已经完全变黑。   温妧太过害怕,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萧昶站起来一把揽过温妧,一只手扶着她的背脊一只手护着她的头,温妧整个人都埋在萧昶的胸口,听着萧昶依旧平静的心跳声,温妧渐渐放松下来,只觉得萧昶宽阔的怀抱太过温暖太过安全。   整个过程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天已经恢复亮光。萧昶在天空出现微光的时候就放开了温妧,现下温妧由着降香在一旁嘘寒问暖仔细照看。   “小九儿,小九儿。”由远及近外头传来温六郎的呼声,温妧连忙跑出去,就见温六郎满脸担忧的跑了过来。   温六郎君抓着温妧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确认她安全无误的时候才松了口气:“刚刚怕不怕,有没有出什么事。”   温妧摇了摇温六郎君的手:“我没事儿,刚刚有太子表哥保护,不会出事的,倒是那你刚刚不知到怎么样。”   温六郎拉着她的手边往萧昶舱室走边说:“我怎么会有事,天刚暗下来的时候我变想来找你,只不过被钟将军压着来不了。”温六郎进去谢过萧昶,又找侍医给温妧把过脉才放下心来。   结果当晚温妧还是做了噩梦,第二日面色苍白,浑身没劲,寻人去萧昶那边告了假,在榻上躺了一上午。   中午用完膳,福安领着人过来送来了一个匣子。温妧将婢子们打发出去,自己坐在床榻上轻轻打开匣子,看见里面有条绢片,面露喜色,展开一看是一幅清晨初开的白色芙蓉花,洁白清丽。   温妧将它放置在自己的枕边,躺下瞧着只觉得满心欢喜。 第11章   “圣人在朝堂上颁示了罪己诏,并命燕王于四月十五前往慈恩寺为国祈福,命右相李怀仁,户部尚书薛忠,御史大夫随从。”裴缨在下面禀告着长安在发生日食后的动向。   “属下还收到长安传来密信,这苏参和燕王往来频繁,怕是......”   “由着他吧,不给马吃饱哪能跑的远。”萧昶话语间太过漫不经心。   九方机摇了摇扇子:“这长安现在可闹翻天了,以秦王为首的宗亲们以祖宗规矩给圣人施压,言语间都是燕王虽占了个长字,但东宫稳当,燕王何德何能能为大庆祈福。”   闻言萧昶到露出意外之色:“我这皇叔到难得出来。”   福安上前为萧昶斟茶:“这秦王的嫡孙今年十六了。”先帝皇子众多,秦王不争不抢甘做富贵闲人,守着自己家门过日子,存在感一直不高,很容易让人忘记。偏偏他这一脉子嗣艰难,独子十年前去世,只留下幼孙萧瑜,至今还未请封世子。   九方机笑了笑:“此番出来怕是为自己的孙子做打算了,秦王虽然不沾朝政,但意外的是在宗亲中名望颇高,也不容小觑。这次怕是有意向郎主示好了。”   萧昶看了看内室:“去查查萧瑜,看可不可用。”   “唯。”   “退下吧。”   待众人告退,萧昶起身绕过屏风走进内室,温妧此时正躺在一张精致玲珑的美人榻上,萧昶耳力极佳,听见温妧平稳舒缓的气息,便知她显然已经熟睡。   方才温妧照例来寻萧昶,中途蒋缨过来商议事情,温妧为了避嫌便去了内室,结果他们议事时间太长,温妧等乏了竟缩在美人榻上睡着了。   萧昶不由想到这小娘子初时眼中还带着警惕,不过几日便放下戒心在他内室沉睡过去,这般容易信赖别人,是他也便算了若是旁人,想到这儿心底到底是起了波澜,转身拿了一条薄毯,轻轻盖在温妧身上。   看着温妧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萧昶眼底有了笑意。记得幼时她小小软软的一只,被世子夫人带进宫,整日跟在他身后黏他黏的厉害。这些年来,她被养的极好,性情容貌各处都尽如心意,本就该千人捧万人宠着。   行程过半,这日温妧在甲板上看温六郎打拳。   “六郎,方才听福安公公说前面到彭城郡了,恰逢清明节,彭城开元寺会举办庙会呢!”温妧在一旁娇声说道,小心思暴露无遗。   温六郎停下动作,接过婢子递上的巾子,一边擦拭汗液一边逗她:“想去吗,叫声好哥哥便带你去。”   温妧杏眼瞪圆,牵着嘴角的看他:“六哥哥可否带你幼小的妹妹去逛一下庙会呢!”   温六郎嘻嘻一笑:“这我得去问问钟将军。”温妧一听气鼓鼓的瞪了温六郎一眼:转身便走:“我自个儿去问钟将军。”   钟将军自然是同意的,让温妧和温六郎收拾收拾,停船了便带他们去。   温妧换了身鹅黄色圆领半袖襦裙,戴着帷帽虽是遮住了脸但整个人依旧俏丽灵动。温六郎身边的迁子过来:“给娘子请安,郎君让你准备好便可以去找他了。”   “好,我这就来。”温妧道。   “唯!”迁子说完便准备告退。   温妧眼珠转了转,突然又说道:“让你们郎君在等我一盏茶的时辰。”说罢便往外走,降香南星忙追了上去。   温妧快步走到萧昶舱室,平复了喘息的气息,咬着唇,不住如何开口,只觉得自己莽撞了。萧昶看着温妧一副外出的样子挑挑眉,一脸兴味。   温妧鼓起勇气,语气温软:“表哥,我和六郎想去逛庙会,您要一起吗?”   萧昶浅笑出声:“等我换个衣服可以吗。”   温妧手指紧紧捏着绢帕红着脸,点点头。这模样实在是可爱,萧昶眉目间愈发柔和。直把福安看得一愣一愣的。   温六郎在甲板上等着温妧,见萧昶过来,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想只觉得自家妹妹思虑周全,若单是自己和温妧出去游玩,留下萧昶一人在自家宝船上,实在是不像话。   钟将军命人打听好路线,一行人便出发了。   到了庙会,一行人分为两路,钟将军带着温六郎去庙会中心看擂台比武,温妧则和萧昶慢慢逛着。   人头攒动,比肩接踵纵使周围有人护着,温九还是被行人往来间碰得跌跌撞撞的。萧昶见此,眉心紧皱,一只手虚扶在温妧肩上。   萧昶身量高,看得远,四周望去,尽是人潮涌动。俯身在温妧耳边轻轻商量:“这会儿人多我们先去用膳可好。”   温妧被挤的难受,自然是答应的。   几人找了个酒肆,寻了个包间,这才安静下来。因着是头次来这家酒肆,便让店家随意上了几样招牌菜。   温妧看着面前桌案上一碟碟的菜满是新奇,虽然在长安时也会和闺中好友出来游玩,但从来没有去过酒肆。与府里菜肴精致漂亮不同,这边没有名贵的食材甚至没有好看的摆盘却同样诱人,甚至更有食欲。   温妧脾胃不好,用完膳总是胀气,平日里都有婢女帮她揉揉小肚子,如今在外面温妧自然不好让自己的婢子帮自己揉肚子,只能自己站起来消消食。   突然外头传来琴声,温妧有些好奇,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悄悄看着外面。只见一位衣着暴露的胡女在酒肆中心跳着舞与客人调笑着。温妧哪里见过这场面,想打开窗户看得更清楚一点。   手刚刚触到窗户,眼前一黑,一只大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头顶传来萧昶好听的声音:“别看,免得污了你的眼睛。”   温妧眨眨眼睛,卷翘的睫毛扫在萧昶的手心,一直痒到他心底。   温妧嘟着嘴,有些不开心,用手扒开眼前的大手转过身,由于萧昶一只手撑在窗户上使得这个姿势看起来温妧像是被萧昶抱在怀里一样。   温妧嘟着嘴,皱着眉,眼神里有些不解:“我还没看到呢,你这会儿不让我看,过会儿我们出去的时候路过我也会看到的。”   萧昶面色闪过不自然,有些尴尬,但很快又恢复成那个从容的太子殿下,“刚刚一路上不就在念叨着想吃糖葫芦吗,现在外面的人应该少了。”   萧昶离开的时候带着温九走了偏门,并未看到刚刚那个胡女。温妧更生气了觉得若是没有两根糖葫芦,自己是不会消气的。 第12章   “阿翁,给我拿两串糖葫芦。”温妧站在卖糖葫芦的摊位前娇声道。   萧昶方才见她用完膳后有些难受,如果再吃上两串糖葫芦,夜里怕是会难受了:“一串便好。”   温妧觉得萧昶太过小气都不愿给她买两串糖葫芦再加上刚刚在酒肆的那出,心里还有些不痛快,也不愿意搭理他自顾自的吩咐道:“降香你来给我付钱。”   萧昶凤眸微眯,冷眼瞧着:“你脾胃弱,回去难受了莫要闹腾。”说完便走到一旁背对着温妧。   温妧感到周围气温骤降,又惯是个欺软怕硬的,见萧昶冷下脸,有些心虚呐呐道:“那我便拿一串好了。”   福安看了眼萧昶,快步上前抢在降香前面给温妧付了钱,心里暗忖着这两个小祖宗闹别扭他们这些奴婢受罪。   温妧手中拿着的一串糖葫芦,走在萧昶身后,看着面高大挺俊的背脊。想着刚才不知道他是为着自己好,还用那样的态度对他,还说他小气,心中有些涩涩的。   快步走到萧昶身边,欲言又止。   萧昶自然察觉到身边温妧小心翼翼的目光,也不开口说话由着温妧一个人在那里纠结着。   温九偷偷看着萧昶眼色,扯了扯萧昶的衣袖,小声说道:“你看,我只拿了一串呢。”还摇了摇手中的糖葫芦。   见此,萧昶哪里还冷得下去脸呢。终究是柔了目光,温妧用完膳后便没有带帷帽,这会儿正方便了萧昶,抬手摸了摸温妧的头顶,温五郎平日里也喜欢做这个动作,温妧没反应过来照例蹭了蹭了萧昶的手掌心。   萧昶心中一窒,不自在的缩回手臂。温妧只当萧昶消了气,羞涩一笑,埋头啃她的糖葫芦去了。   一行人走走逛逛,侍从手中提满了温妧买的那些小玩意儿。   温妧远远看见前面卖灯笼的铺子上面挂了一只画着芙蓉花的灯笼,温妧小跑过去,指着灯笼转身想跟萧昶说话。   只见萧昶还在原地站在人群中央,好像带着万丈光芒。温妧直愣愣的看着萧昶慢慢走近风姿卓越,雍容大方好看的凤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人。   “怎么了。”萧昶温声开口。   温妧按捺住无法平息的心绪指着灯笼说道:“瞧,这边有个芙蓉花灯,只不过我觉得这花样画的不及你万分之一。”   小丫头的甜言蜜语萧昶听得自然眉目舒坦,很是受用。   这老板见着两人衣着富丽,还带着随从,还指望着卖出个灯笼,结果说出来的话却不中听。更何况周围还有旁的客人若是周围的人听了她们的话不买灯笼了这可如何是好。连忙开口:“你这小娘子这般不识货,我这灯笼都是让我们彭城的秀才画的,皆是上品。不买就走何故在这胡言乱语。”   温妧头次遇上这般场景慌忙的摆摆手,急忙开口:“对不起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看着温妧急的满脸通红,额间还出了细细的汗珠,萧昶厉声道:“福安。”   福安连忙上前递给老板一块银锭:“这些灯笼我们全要了。”老板颠了颠银锭,满脸笑容:“好好好,我给你们包起来。”   等到与温六郎相遇的时候,温六郎便瞧见温妧一行人手中提着各种包裹,就是萧昶手中也提了个芙蓉花灯。   温六郎一瞧便知是自家妹妹买的,平日里温妧不喜外出,若是偶尔出门回来定是大小包裹买了一堆。   回去的路上,温六郎看着温妧满脸开心的讲着这半天她遇到的新奇物。不禁想到大长公主平日里都不拘着他们,只要他们带好随从便可以随意出府玩耍。只温妧自幼身子骨不好,每每府里的兄弟姐妹们出去的时候她都被拘在大长公主身边。随便给她带点东西都开心的不得了。   温六郎想着若不是自己温妧也不必受这些拘束。一时间满腔的兄长之情泛滥不止。   晚上,温妧双腿酸痛不已,宋嬷嬷一边帮温妧按摩着腿一边念叨,“娘子也是,全拿自个儿身子不当回事儿。”   “哎呀,我身子骨自己有数,嬷嬷就别说我了,你看看你脸上又多了一道纹,顾嬷嬷还不快拉着宋嬷嬷回去休息着。”温妧朝一旁的顾氏撒娇道。   “娘子惯会取笑我们这些老货,奴婢们都半截身入黄土了哪里还在乎这些。”听着温妧的话顾氏哭笑不得。   众人告退,只留了今夜值班的婢女在门外守着。   室内只掌了一盏灯,放下床幔,温妧视线内一片昏暗。   温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心思烦乱,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脑子里全是萧昶的身影,心脏怦怦直跳。   世人热情奔放,自己的好友颜十一娘豆蔻年华,情窦初开,芳心暗许秦王嫡孙萧瑜,为了见到他每个宴会都要参加。明明不是多有才华的人却为了萧瑜写了一首又一首的情诗,绣了一个又一个的荷包。   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萧瑜并未接受颜十一娘的爱慕之意。温妧曾经问过她若是萧瑜一直不接受她或者成亲了她怎么办。   温妧至今都记得颜十一娘回答她认真的样子:我心悦他是我一个人的事,若是得了菩萨保佑,他亦心悦我那固然好,若是不得菩萨眷顾也并无干系。如果我的喜欢给他造成了困扰或者他成亲了,那我便把他放在心底悄悄喜欢他,远远看着自己开心便好。温九若是有一天你遇到你心悦的人你便知道这种心情了。   温妧那时不懂,但是现在懂了。   温妧从榻上翻起来,打开放在枕边的小匣子,小匣子是昨日萧昶命人装着芙蓉花画送过来的,温妧为了可以随时看到,在里面放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温九取出夜明珠,立刻照亮了整床幔内。   温妧拿着夜明珠走到自己的书案上翻找着。温妧向来珍惜和好友的感情。两人的书信也一直整理保存的好好的,这次去晋陵也都一直带着。   温妧记得以前颜十一娘在信中提过她是如何向萧瑜示好的。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成功,但是总比自己没有经验好些。   作者有话要说:   站在万人中央,万丈光芒出自屠洪刚的一首歌《你》。 第13章   “不行,不行,这件花色太艳了,这件又太素了......”   “哎呀,你们平日里掌管着我这儿的大小事务,怎么没发现我没衣裳穿了呢!”   这一屋子的仆妇婢女看着自家娘子从起床便开始折腾,平日里早晨叫都叫不醒的人今儿竟然还早起半个时辰。   忍冬一边整理着温妧嫌弃的衣服一边念叨:“这几件是您出发前织染署特地送来的缎子做的,前几日您还夸它好看呢了。”   温妧一听上前倚着忍冬撒娇道:“好姐姐,你再帮过我找找吧。”   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温妧梳着单髻戴着几只时兴珠花,上身穿着藕色半臂,桃红色上襦,下身是樱草色高腰长裙格外雅致娇嫩。   降香和南星一前一后举着铜镜,温妧转了转,不确定的问了问:“这般好看吗。”   婢女们连忙开口:“好看。”   降香看着被翻得乱糟糟的衣箱一边朝忍冬示了示意,一边放下铜镜上前扶着温妧向桌案走去:“这初春啊,娘子穿这衣裳正合适,姣丽脱俗,又衬人又衬景。”   萧昶觉得今日温妧格外乖巧,若是像往常不让她作画让她看书,没多久温妧就坐不住了。这会儿温妧一个人坐那儿一个时辰了。   “咳。”萧昶虚咳了一声。   温妧一听动静,忙转过头看着旁边的萧昶,乌黑的杏眼亮晶晶的,语气十分认真:“表哥身体不舒服吗,可有召侍医问诊。”   萧昶虽然身体康健,但听见温妧的话心中自然十分熨帖:“无碍,只不过刚刚喉咙有些不适。”   温妧闻言,站起来,朝门外走去,不知吩咐了福安什么一脸神秘的回来。   萧昶默不作声,只倚在圈椅中瞧着温妧,神色莫变。   等了会儿福安手中拿着托盘走进来,托盘中放着盅。   温妧朝萧昶说着:“我幼时总是咳嗽,嬷嬷就给我炖了银耳百合饮,喝了便不咳嗽了。”   萧昶挑挑眉,接过福安盛到他手中的碗,又看了看温妧,神色间似乎带着点迟疑。   温妧见萧昶动作缓慢,有些急,忙说道:“很好喝的,百合味苦,我让嬷嬷在里面加了几块冰糖,不苦涩,正正好的。”   萧昶看小娘子神色着急,眼眶都快红了,也不逗她了,用勺子盛了一口送进嘴里。有些甜了,估摸着小娘子的嬷嬷以为是为她熬的,冰糖放多了。   但看着小娘子满脸期待的样子,萧昶到底还是喝下了手中那碗银耳百合饮。   “嘿嘿,好喝吗?”温妧见萧昶喝完了问道。   萧昶用娟帕擦拭了一下嘴角,回道:“尚可。”   温妧听到想听的答案,满意的坐回自己的书案后面。   萧昶看着温妧背过去开心的摇头晃脑的样子,暗自失笑。   次日因着外面下雨,萧昶怕她过来又像上次一样摔了,便提前派人去跟温妧说了不必过来。   温妧怀着自己的小心思哪里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还是收拾东西便过去了。   外面飘着细雨,这样的雨,伞不太遮得住。到了萧昶的舱室,温妧的身上有些湿了。见她这样,萧昶沉着脸心中有些生气,气她不顾念着自己的身体。   只是萧昶面上依旧毫无波澜,但温妧这几天一直关注着萧昶的神态表情。还是察觉到萧昶的不正常,温妧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又有哪儿惹恼了他,心中微涩。   原来喜欢一个是样子,会因为他的心情而影响到自己的心情。温妧忙低下头,试图掩饰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福安拿着姜汤进来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氛,与平日里两人待在一处默契的宁静不同,此时是诡异的安静。   “哎哟,娘子可尝尝这姜汤了,奴婢怕娘子嫌辣,还给娘子拿了前些日子娘子爱吃的绿豆糕呢。”   听见福安故意做作的声音,温妧抬起头,看着福安手中的姜汤,想到姜汤恶心的味道,抬起头扯了扯嘴角:“有劳福公公了,我无碍的,这姜汤便不喝了。”   萧昶闻言阔步走来,亲自拿着姜汤递给温妧,“喝了,不喝便回去写五十张大字明日给我。”   温妧真的太难过了,觉得他太坏了,自己不要喜欢他了,委屈巴巴的接过来,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温妧喝完便觉得反胃,连忙用手捂着嘴,萧昶快速拿起自己案上的茶盅端起来递到温妧嘴边。   温妧就着萧昶的手猛喝了几口,抬起头,白皙的脸蛋上泛着红,杏眼湿漉漉的,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娇声娇气的开口:“没了,我还想喝。”   萧昶失笑,总是和她生不起来气,认命的亲自为她再到了一杯茶。   温妧再次将茶盅拿到手中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是萧昶的茶盅,由面颊微微泛红变成满脸通红。想着刚刚他着急的样子自己还是再喜欢他久一点吧。 第14章   小娘子乖的不像话,小手捧着他的茶盅小口小口抿着,还时不时冲他羞涩一笑。   萧昶猛地心中一热,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坐回自己的圈椅,用娟帕擦了擦汗湿的手掌。   看着他自己的书案,上面还有一个温妧前几天叠的小兔子。敛下目光,手紧紧攥在一起,青筋暴露,她是温室里的娇花,他们......他们不合适。   离到达晋陵郡的时间越来越近,温妧越来越焦躁,她知道萧昶此番去晋陵是为了监管建造江南书院,按规矩会由他阿耶为其安排住所,就是不知他会住在哪里。   若是与她离得太远,怕是见面就难了。更何况这几日去萧昶那里,他总是很忙,都是她一个人坐在那边看书,两人说话也了。   这会儿温妧正坐在榻上趴在窗户上,皱着眉头,唉声叹气。   降香她们这些伴着温妧长大的婢女自然看得出温妧这几日心绪不宁。   几个婢女在屏风外面小声商量,推推搡搡着,最后还是推了降香出来。降香走到温妧旁边小声开口:“娘子别在这风口坐着呀,婢子以前常听家里的老人说这海风一吹便黑,不知是哪个竟在这儿放了张榻。”   到底是小女儿爱娇,温妧一听,忙站了起来,连声问到:“你快看看我黑了没。”   温妧快步走到妆台前,拿起铜镜,照了照,小声嘀咕着:“就指着这张脸争气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将铜镜扔到妆台上。   萧昶身为太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何故看得上她。   温妧丧气的躺在床榻上,想着她实在没有拿得出来的优点,萧昶不喜欢自己也算是正常的。早知会遇上他,在府里的时候便好好跟着先生学习了,这样好歹还有可以拿的出手的。   像她现在因着跟在萧昶后面学习,估摸着萧昶早就把她的底探干净了,想掩饰也掩饰不住了。   这时候忍冬过来帮温妧量尺寸,因着前几日温妧嫌弃自己的衣裳,忍冬准备帮温妧再裁减几套衣服。   温妧看见忍冬的动作,眼睛一亮。想着自己可以学颜十一娘为萧昶绣个荷包啊。   晋阳大长公主心疼温妧,也没让她碰过针线。这会儿得要从最基本的开始学。   温妧左挑右挑,最后挑了一块玄青的缎子和金色的丝线。   忍冬在一旁看得着急,“娘子,您用中指抵着,哎哎哎,您别戳了手指。”   侍在一旁一直看着的南星,看不下去,“娘子,您要绣这鸳鸯作甚,你若是想要让奴婢们做吧,您若是弄坏了手,夫人又得心疼了。”   温妧自己想要送给萧昶的自然觉得自己做的才最能体现她的心意。闻言直把南星她们往外赶。觉得她们不相信她可以自己绣成一个完整的荷包。   两天时间温妧终于把荷包绣完,同时也伴随着满手指的针眼。   在绣荷包的中途温六郎还过来了一趟,看见她绣的鸳鸯还说是鸭子凫水。温妧撇撇嘴,温小六果然不识货。   温妧特地找了个紫檀木的小盒子装着荷包,温妧满怀期待的去了萧昶舱室。   因着今日早了点,去的时候又正逢萧昶晨起练剑完毕。一身玄色劲装,因着早上雾气重,这会儿萧昶头发已经微微湿了。   萧昶上前带着温妧进入舱室,“何事,今儿早上怎么起的这般早。”   温妧一听,心中一慌,“我.....我......我来给你送东西。”   萧昶见此,心沉了沉,他想他或许知道温妧要说什么了。“完了”这两个字在脑海中响起。   温妧将手中的盒子递给萧昶,然后红着脸看着他,眼中的崇拜爱慕一览无疑。萧昶用力捏子手中的盒子,硌得他掌心泛疼,他才反应过来。   萧昶闭了闭凤眸,原来他也有胆怯的时候。再睁眼时又是一片清明,又是那个雍容自若的太子殿下。   萧昶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荷包,上面大概绣了一对鸳鸯。有些丑但是看得出绣荷包人的拳拳心意。   “你。”萧昶话音刚落变察觉到自己的喉咙已经干涩,声音沙哑。   “我心悦你。”温妧横冲直撞,股脑儿的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萧昶觉得自己的心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疼痛慢慢加深,“呵,喜欢我什么呢。”   温妧一愣,急忙说:“你哪儿我都喜欢。”   萧昶弯下腰,用手摸着温妧的后脑勺往自己跟前带,“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被你救上船便是我一人策划,为的就是拖你温氏下水?”   温妧看着萧昶突然锋芒毕现,冷酷无情的样子,一颗心慢慢下沉,她觉得她要不到她想要的答案了。   “你看,这便是真实的我。”萧昶又变成那个面若玉冠,丰采高雅的样子。   萧昶背对着她:“阿妧,我们不合适。”   温妧只觉得遍体生寒,明明声音好听又温柔,说出来的话为什么这般不尽如人意呢。   “那您为何要对我那么好呢!”温妧喃喃问到。   萧昶心里想的是那自然是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它总是让我无法不对你好。嘴上说出来的却是:“不过顾念着幼时的情份罢了。”   闻言温妧面色尽褪,苍白无比,眼泪摇摇欲滴,神色凄凄:“幼时的情份,幼时的情份,若是是旁人,也一样么。”   “自然。”   萧昶看着她这样心中大恸,用指腹轻轻擦拭着温妧的眼泪:“阿妧,你还小。”   温妧挥开萧昶的手:“我今岁十二了,我哥哥今年十七,便于小他四岁的小娘子定亲了。”   萧昶揉了揉她的脑袋:“真是一团孩子气,回吧。”   温妧流着眼泪,看着他,将她为他绣的荷包夺过来,用力甩在地上:“殿下,若是不喜欢臣女,便直接说好了,不必拿臣女的年纪说事儿。”   说完便提着裙子跑走了。   萧昶眼色阴鸷,下颚紧绷,弯腰将荷包捡起来,手指轻轻擦了擦弄脏了的地方。突然闷闷笑了两声,笑着笑着便把书案上的书全的扫落在地。从未有一刻这样痛恨自己生在帝王家,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旁人,也无比痛恨自己招惹不起她,为何又一直有意识的诱她入这情局,看她为自己难过伤心,不过贪心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不虐。 第15章   温妧呆愣愣的拥着锦被坐在床榻上,漂亮的杏眼此刻红肿着,时不时还抽噎一下。温妧只觉得自己像是笑话一样,原来自己在他心中与旁人是没有区别的。   想着眼泪又扑簌簌的直掉,温妧可怜兮兮的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吸了吸秀气的鼻子,她才不要让萧昶笑话。   温妧用被子遮住脸,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啊。”   温妧回来的时候便把她们赶了出去,几个人在门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会儿温妧一叫,降香连忙推开门带着众人走了进去。   降香轻轻掀开床幔,见温妧用被子捂住脸,满脸疑惑:“娘子,您这是?”   温妧将被子被子慢慢放下来露出哭的红肿的双眼,不开口,只眼里含着委屈的看着降香。   众人一惊,降香先反应过来连忙问道:“发生何事?娘子这是怎么了?可是挨太子殿下训了?南星你快去拿条热毛巾来。”   南星一听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降香半坐在榻上,用手摸了摸温妧的后背,果然上襦已经被汗湿了,初春最容易得风寒,降香又命人去抬了热水。   雾气缭绕,水汽氤氲,温妧将身子埋进水中,水没过香肩只露出修长的脖颈。头微微往后仰着,脸颊晕红,眼睛上搭着一条巾子,细嫩光滑的手臂搭在桶边。   南星轻轻揉捏着文温妧的肩部,肤如凝脂,领如蝤蛴不过如此了。   南星探手试了试水温,有些温了,轻声说道:“娘子该起了。”   “嗯。”温妧声音还微微带着哭腔。   温妧躺在榻上,由着降香帮她绞着头发,“娘子头发干了。”   温妧闻言也不开口,裹着被子就往床里滚。降香她们自然察觉到温妧的不对劲但见她现在这个状态也不敢多问。   过了会儿,见温妧呼吸渐渐平稳,降香和南星将床幔轻轻放下,刚准备转身出去,便听到温妧呢喃到:“去把我的东西从他那里拿回来吧!”   许是温妧声音太低,降香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向南星看去,见南星轻轻朝自己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去,关上门,小声商量着。   降香:“娘子这是和太子殿下吵架啦?”   南星不确定的点点头:“要不娘子怎么会命我们去太子那边收拾东西,降香姐姐你说我们去吗?”   降香用手指戳了戳南星的额头:“自然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娘子让我们去,我们便去。”   南星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委屈的开口:“我知道,但是,但是我太害怕太子殿下了,”   降香附和道:“这倒是。”两人嘀嘀咕咕往萧昶舱室走去。   降香她们出去后,温妧从榻上坐起来,将摆在枕边的盒子拿起来打开。摸了摸萧昶送给自己的芙蓉花画,眼泪一滴滴落下,不小心掉在绢片上,晕开,温妧一慌忙用手去擦,却怎么擦都擦不掉了。   温妧摊开手,看见手指上都是针戳的小孔。只觉得心酸不已,自己绣的荷包还丢到他那边了,他肯定把它丢到了。温妧吸了吸鼻子,下床趿拉着鞋子,拿着小盒子,四处看了看,把衣箱打开,将盒子塞到角落里,关上箱子。   这边降香和南星战战兢兢地收拾着温妧的东西,动作越来越快,萧昶的脸越来越黑,告退的时候冷汗都快从额头上流下来了,   福安上前为萧昶添了一盅茶,朝萧昶开口:“郎君,九娘子出生高贵,颜色好,性子也好,您这又是何必。”说完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萧昶,只见萧昶凤眸泛冷,薄唇紧抿。   想起早上他看见温妧从屋内跑出来,紧接着便听见东西打翻了的声响,匆忙进来时便见到满地狼藉,萧昶神色灰败手里握着一只荷包坐在圈椅上。再联系现在这一出想想萧昶的性子哪有什么不明白的。   福安叹息一声,自从皇后殿下走了之后,自家郎君便向换了个性子一样。也只有碰上东阳县主时才能开怀大笑,现如今又将人家赶走了。   萧昶闭了闭眼睛,心道:是啊,是自己自作自受。从衣袖中拿出先前从温妧手中赢来的银香毬,放在掌心把玩着,脸色慢慢变得柔和,嘴角慢慢勾起,看着银香毬似乎还可以看到温妧气鼓鼓的把它丢给他的样子。   台上伶人咿咿呀呀的唱着。   温六郎推开门便见道温妧躺在临窗的美人榻上,脸上还盖着一方绢帕。阳光洒在身上,悠闲自在,温妧好像又回到在国公府时每天只知道吃吃喝喝,看看戏吃吃茶整日里想着如何逃学的颓废的日子里。   温六郎搬了张小杌子坐到温妧旁边去,盯着温妧看了会儿,想用手掀起绢帕一角,还没碰到便被温妧打了一下手。   温六郎也不恼,笑嘻嘻的说:“你没睡啊,我听降香说你连着好几日没去找太子表哥啦。”   “多嘴!”温妧悠悠的开口说了一句。   温六郎尚未开口说的话被噎在喉咙里,也不知她是说自己多嘴还是说降香多嘴。   “可是出什么事儿了!”温六郎趴在美人榻边上问她。   温妧这会儿还在悼念她短暂的爱恋,哪里有心情搭理温六郎。随意说了句:“没几日便要到晋陵了,我想自己整理整理东西,更何况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教导我。”   温六郎点点头:“这倒是。”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伸手将温妧脸上的绢帕拿掉,温妧只觉得眼前一亮,偏了偏头睁开眼,柳眉杏眼漂亮的不像话。   “哼!”温妧瞪了温六郎一眼。   拿回自己的帕子娇声说到:“你快走,快走,没得在这儿碍眼。”说完重新将帕子盖到自己的脸上。   温六郎在温妧看不到的地方朝她龇牙咧嘴,转身气鼓鼓的走了。   温妧没想到自己再见到萧昶时是到达晋陵的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末尾修了一下,如果感兴趣可以去看一下,不看也没事儿的,不是重要情节。 第16章   “殿下大安。”温妧兄妹一早便来拜别萧昶。   萧昶看着温妧,小丫头进来变没看过他一眼,喉咙干涩清了清嗓子:“起吧。”   温六郎朝萧昶开口:“家父派来接应的人已经到了,特前来拜别表哥。”温妧只跟在温六郎后面点点头。   听见萧昶喉咙有些异样,温妧在下面心头颤了颤,手指紧攥着裙子,他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路上多加小心。”萧昶说道。   温六郎笑嘻嘻的:“反正表哥也会待在晋陵一段时间,见面的机会多呢。”   萧昶笑了笑:“是啊。”   “福安,你去让蒋缨护送他们回温府。”萧昶朝侍在一旁的福安说道。   温妧闻言忙开口:“不必了,殿下要去府衙,蒋率府还是以保护殿下安全为重。”   萧昶深邃的眼眸紧盯着温妧,看着她嘴里蹦出一声又一声的殿下,心越来越沉。   见萧昶愣在哪里,温妧拉着温六郎匆匆告退。   “福安你让蒋缨带着人悄悄跟在她们后面,保证她们能安全到达温府。”萧昶哪里不知道此处是温恽的地盘,温妧怎么会在此处出事,只是安不下心罢了。   福安回来的时候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萧昶:“这是刚刚九娘子抄送的几副润喉止咳的方子,命奴才每日让膳房熬给您喝。还有温使君携晋陵大小官员在渡口迎接郎君。”   萧昶接过方子,紧紧攥在手心,站起来大步走到窗户边,看着渡口。   渡口此时已经被清场,远远看去只见一名身着深绯色官服的人带着一群身着绿色青色官服的人密密麻麻的站在渡口边上。而温妧早已不见踪影,前来接她们的十几架马车此时只看得见最后一架了。   萧昶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像是坚定了什么,弯唇笑了笑。将手中的方子妥帖折叠好放入怀中,整个人柔和的不可思议,阿妧,来日方长。   江南四月,墙下桃花,柳絮飘飞。   “来了,来了,县主和六郎君已进正门了。”一名小厮跑进跑进堂屋。   坐着堂屋正中央的美妇,慌乱的抓住一旁的侍者,手都在颤抖:“阿幸,我的小六和阿妧过来了。”   被称为阿幸的嬷嬷,替美妇擦了擦眼泪,声音也是激动:“总算是等到了。”   这名美妇便是温妧的母亲,崔氏。虽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三十。国色天香,高贵典雅便是如此了。   “夫人这是喜事儿,若是九妹妹到了,见夫人如此,怕是要担忧了。”开口的是温五娘,她是由温恽的妾侍许姨娘所生,今年十四岁。   她身边还站了一位较她稍矮一点的小娘子,是府中七娘子温妍,今年十三岁,其母是薛姨娘。   宣和四年,温恽第一次外放晋陵郡,崔氏当时身子不适,便让温恽带着他们的嫡长子温四郎先行去了晋陵,随行的还有两名大长公主指派的两名侍妾。   后来晋陵发生洪涝,疫情蔓延,当时年仅五岁的四郎君不幸早夭。得到此消息的崔氏一病不起,便没有再去晋陵只留了两名侍妾照顾温恽的起居。   五娘和七娘便是这般来的,只不过温恽四年任期届满,也没把她们带回去。因此直到宣和十九年温恽再次外放晋陵才得以见面。   许氏和薛氏皆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又在这江南水乡长大,所以五娘和七娘都是一副秀丽端庄,知书达礼的样子,格外讨人喜欢。平日里与崔氏虽是不亲密但也还算和谐。   再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外面有了动静。幸嬷嬷扶着崔氏站起来,绕过桌案。看着温妧和温六郎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不孝子,不孝女见过母亲,母亲大安。”两人跪在地上朝崔氏行了大礼。   崔氏含着眼泪上前扶起她们。有领着她们见过五娘七娘,互相赠了礼物。因着有旁人在场,只简单的聊了聊家常,用完午膳五娘和七娘便回去了。   温妧伏在崔氏膝上撒着娇。崔氏将今早温妧戴在头上的发簪尽数除掉,慢慢摸着温妧细软的毛茸茸的头发,舒服的温妧直哼哼。   温六郎在一旁看得直瞪眼睛,嘟囔着告状:“小九儿也太懒了,在府中的时候还总是逃学。”   温妧一听气的不得了:“你不仅仅逃学,还偷偷跑出去玩,”在崔氏怀里蹭了蹭,娇里娇气的说道,“阿娘,小六太坏了,自己偷偷跑去樊川玩,还把我一个人丢在府中。”   崔氏在一旁听着两人互相揭短,气乐了点点两人的额头,“等你们阿耶回来考你们功课,若是你们答不上来,有你们好果子吃。”   温妧问道:“阿耶,今日几时回来。”   崔氏顿了顿:“这我也不知道,估摸着要将太子安顿下来,才能回来,若是有应酬便更晚了。”   温妧听到太子二字本能的抬头,小声问道:“阿耶有说将太子殿下安顿在哪儿吗。”   “我们现在住的这府邸原是前朝一贪官所造,奢靡无度,你阿耶说是怕惹人非议,便将这宅子一分为二,用了一筑墙隔了起来。前几个月你阿耶命人将隔壁修葺一番,想必是将太子住处安排在那儿吧。”崔氏柔声说道。   温妧一愣,这是要和他做邻居了。   崔氏握着温妧的手说着:“阿娘也为你选了一处好住所,知道你喜爱那些花花草草,你那院子有处大花园,这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温六郎连忙问到:“我呢,我呢!”   崔氏嗔怪道:“你自然搬到外院去,让你阿耶亲自管教。”   温六郎一听完了,哎哟哎哟直在一旁哀嚎。   五娘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便去了许姨娘的屋子,打开门便闻道浓浓的香灰味。五娘不慎在意的随口问道:“你这是又把烧了多少香。   许姨娘像是没听到,还是直愣愣的跪在蒲团上。   五娘见许姨娘没回答,又问了一句:“姨娘,你这是怎么了。”许姨娘回过神:“无碍,”犹豫了半天又加了句,“六郎君长得如何和四郎君长得像吗。”   五娘笑到:“姨娘你这是糊涂了,四郎君在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六郎是从夫人肚子里出来自然是十分俊俏。”   许姨娘已经听不见了,又跪回蒲团。 第17章   幸嬷嬷带着温妧一行人走过弯弯绕绕的回廊,穿过一座座花园,越往里走越发幽静。   幸嬷嬷怕温妧嫌弃这地偏僻还特地对温妧说道:“娘子别嫌这地儿偏,那院子可是夫人千挑万选为娘子留的,那儿风水好还自带一处大园子,上个月夫人便命人移了牡丹,现如今开的正盛呢!等到了九月再移上满园芙蓉娘子定会欢喜。”   温妧点点头,阿娘选的自然的最好的。   幸嬷嬷扶着温妧一边走一边说:“也就今日让娘子劳累了,想着娘子回家了哪能不识路,便带着娘子和这一众婢子走走认认路,平日里坐着肩舆,便是去上房也是不远的。”   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快,还没到院子门口便闻道阵阵清香,温妧抬头看着挂在上方的门匾,满眼惊喜,含珠院三个字写的丰厚雍容,和在长安的门匾一般无二。   瞧出温妧的欢喜,幸嬷嬷开口:“是郎主亲自写的。”   站在含珠院门口的两个粗使婆子上前替温妧推开门。温妧一脚刚迈过门槛,便被眼前的美景惊住了。各色的牡丹开满院落,玉笑含珠,娇艳欲滴。   幸嬷嬷领着还没回过神的温妧继续往里走,“这一楼宽敞明亮可以做娘子的宴客厅,待娘子与晋陵的小娘子们熟络了,便可相邀到府中。”   “后院正好有两棵梧桐树,夏日娘子用不得冰,睡在二楼正好可以遮遮阳,凉快些。”   温妧因着身子不好,崔氏和大长公主便格外限制她屋里用冰,每年夏日对温妧来说都十分难捱。   辛嬷嬷带温妧四处看了看院落,便告辞回去了。   温妧躺在榻上迷迷糊糊,昏昏欲睡,院子里是奴才们规整东西,来来往往的动静。不知是谁将东西摔在地上发出来了声响,被顾氏训斥着。   温妧便在这些动静中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申时了。   “娘子醒了吗,郎主回来了,让娘子去用晚膳呢。”外头不知谁在和降香讲话。   只听到降香回道:“多谢姐姐了,估摸着时辰,应该是快醒了。”   温妧听着应该是上房来人了,掀开床幔,趿着鞋子起身慢悠悠地往外走着。路过窗户边的时候不经意往外看了一眼,猛的发现那隔开的另一半宅子就与自己的院落隔了两道墙。   温妧愣在原地,过了会儿慢慢走到窗边,看了半响,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警告自己清醒一点。神女有情,襄王无意,再做纠缠平白让人看轻,丢了温氏女的骄傲。   到了上房时,温恽正在庭院里散步。温六郎朝崔氏小声抱怨:“阿耶哪里在散步,我看分明是在等小九儿。”   温恽今年四十有五,但依旧是个温文尔雅,丰采高雅的美男子。   温妧一进门便看到了温恽,急呼呼的就往温恽怀里闯,赖在温恽怀里使劲儿撒娇。   “怎么这会儿才来,五娘和七娘早早就来了。”话虽如此,但温恽语气里的纵容任谁都听的出来。   温妧红着脸不好意思起来朝着温恽小声开口:“我起迟啦。”说完又朝着五娘七娘道歉。   五娘忙推脱到:“是我们来早了,这还没到用膳的时辰呢。”   温妧自然知道这是五娘随意找的托词。虽然才不到一天,但温妧觉得自己的两位姐姐性子都是极好的,柔情似水,与长安城的小娘子不一样呢。   几人在庭院里说着话直到崔氏在里面催促他们用膳才停下来。   温氏乃钟鸣鼎食之家,食不言,寝不语,这些规矩一向做的足。用完晚膳,一家人才坐在一起聊天。   温恽对温妧和温六郎说道:“这次在途中,你们两人可没给太子添麻烦吧。”   温六郎急哄哄的否认,而温妧在心里说着自己不仅添麻烦还将太子殿下得罪了。   温恽当然只是随口一问若是出问题,早就通知他了。   温恽对一旁的崔氏温声说道:“等太子在憩园安定下来后,记得下帖子宴请太子。”   多少年过去了,崔氏对上丈夫温柔的目光依旧会红了脸:“省的,到时候这两个小魔星定要好好谢谢太子殿下。   温妧闻言扶额,这剪不断的孽缘。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哈,这章有点短小。(鞠躬,鞠躬) 第18章   温恽从净房出来,便见到崔氏穿着寝衣躺在榻上由着婢女按压着肩部。慢慢走过去,朝婢女示意,自己接上去按摩着。   尽管温恽尽量放轻动作,但男子和女子的力度终究还是不同,崔氏很快便察觉到换了一个人,轻轻一笑睁开眼嗔怪道:“三郎捏疼我了。”   温恽自然晓得崔氏在打趣他,放开崔氏的肩部,作势要走。崔氏直起身推着温恽:“走,走,走,离了我这儿,便再也不要来了。”   温恽看着崔氏的娇态,握过她的手往怀里一带,双手搂过崔氏盈盈一握的细腰,顺势坐在榻上:“阿昭,你知道的如今我只要你。”   崔氏伏在温恽怀里良久未语,半响才说道:“我想过两日等阿妧小六休息好带他们去趟妙安寺。”   崔氏能明显感觉到温恽身体一僵,默了默没有开口。温恽心中大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臂慢慢收紧,箍得崔氏腰都痛了,闷声开口:“好。”   这时幸嬷嬷端着汤药进来了,崔氏挣脱开,坐到一旁,温恽上前接过来:“退下吧。”   “阿昭。”温恽语气太过小心翼翼。   崔氏抬头,眼色清明,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见温恽眼神迟疑,笑了笑:“还不给我,若是凉了,我便不喝了。”   温恽松了一口气,忙递过去,端着蜜饯看着她,有意岔开话题:“我们阿妧越发出挑了。”   崔氏喝完,将碗塞回温恽手中,捏了快蜜饯放入口中,接到:“是啊,一晃眼都长大了,还记得她刚出生时小奶猫一般大。”   温恽哼声:“还不是小六那臭小子抢了妹妹的养分。”   闻言崔氏用手拍了他一下:“是我身子不好,哪能都怪小六。”   温恽抚了抚崔氏细软的头发,崔氏平日里都盘着高髻看不出来,也只有晚上回来拆掉假发髻才能看到崔氏不甚健康的头发。   “明子再找个大夫来看看吧。”温恽一边瞧着崔氏的面色一边开口。   “嗯?”崔氏有些疑惑。   温恽摇了摇头:“你这服药用了有些久了,看看要不要换。”长子早夭后,崔氏身子便一直不好,后来生双生子亏空了身子,从那以后便汤汤药药喂着了。   崔氏点点头。温恽带着她躺到榻上,怜爱的亲了亲她额头,心中想着:总觉得这些年,没将你养好。   夫妻二人话着家常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萧昶派人给温府送了很多东西,说是多谢温妧和温六郎在其遇险时对他的援助。温妧坐在圈椅上,看着这摆满桌案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   “娘子。”降香叫了叫温妧,最近温妧常常一个人呆坐着,也不讲话。   温妧回过神,吩咐道:“你们把这些分分送到五姐姐和七姐姐屋里去吧。”   降香一愣,“全部吗?”温家乃百年世家,降香这些自幼跟在温妧后面服侍的,见过的宝物不知凡几。尽管如此也觉得萧昶送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温妧这随口一说降香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降香姐姐还不快去。”温妧笑嘻嘻的开口,全然不把这些但在心上。   倒是忍冬看了看桌案说道:“我看太子殿下还送了两匹芙蓉花纹的缂丝,娘子上次不是说想要做几把团扇吗,这些正好啊,做出来精致好看。”   温妧心中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生怕降香她们看出异样,连忙眨了眨眼睛低下头:“不必了,再也用不到了。”   降香和忍冬对视一眼问道:“那婢子们将这些送去五娘子和七娘子那儿啦?”   “嗯嗯。”   一寸缂丝一寸金,降香和忍冬虽然觉得可惜,但还是听了温妧的吩咐。几个人将萧昶送的东西分为两份,忍冬突然拿着一只小盒子,举在手中仔细看了看,推了推降香:“你瞧,这只锦盒眼熟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降香接过来想了想,自家娘子在船上时,有段时间枕边便放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锦盒。   小声与忍冬说了,忍冬恍然大悟:“我记得好像也是太子殿下送的,娘子当时欢喜的不得了,放在枕边好几日,但是后来娘子不知怎么又收起来了。”   两人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温妧,倒是一旁的南星见两人嘀嘀咕咕,看了眼降香手中的锦盒心直嘴快的说道:“这不是娘子的盒子吗?”   温妧闻言抬头看了看,降香忙将锦盒递上去。温妧一瞧那锦盒便知里面是何物,只觉得面颊发烫,羞愤不已。他萧昶不都已经拒绝她的心意了吗,何必再送这惹她误会的物件,那些绫罗珠宝她可以当他以太子身份赏赐的,可这芙蓉花画又算什么呢。   温妧平复了一下心情,冷笑一声:“这些你们也别送了,降香你们几个去找找把上次那只锦盒也拿过来。我记得我放在一个放衣裳的箱子里了。”   这些婢子很少见到温妧这么厉声说话,连忙进内室翻找起来。   “娘子东西都在这儿了,你看?”降香说道。   温妧将那幅萧昶教她画的芙蓉花画连同后来用锦盒装的画一起扔到桌案上:“你们几个现在将这些送到憩园吧,我阿娘那边我过会儿再去和她说。”   萧昶看着温妧将他送给她的礼物又退了回来,面上有些困惑,她是不高兴了吗!   福安在一侧看到萧昶难得露出迷茫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任凭哪家小娘子遇上郎君这样反复无常的人都会恼怒吧!再加上自家郎君还没有经验,竟送些俗物。   长德侯府一直都是太子党的领头人,蒋缨被送进宫作为太子伴读与太子一同长大,情谊非同一般,所以向来有话直说。   蒋缨看了眼温妧退回的礼物,开口说道:“九娘子又不缺这些,郎君送去了,倒是显得敷衍了。”   萧昶看了蒋缨一眼,悠悠开口:“福安,我记得陇右道还是哪边前几日上折子说是缺人。”   福安立马接到:“玉门关那边有个缺。”   蒋缨一听,连忙起身:“听说徐任那边有消息了,某先告退,前去查看一番。”   萧昶摇摇头,对福安吩咐道:“把这些都收拾了吧!”   福安喊人过来收拾准备放到库房去,萧昶眼尖扫到一幅画,面色僵硬。   萧昶看着书案上的两个锦盒,一幅画,面色阴沉。伸手将锦盒打开,只见锦盒除了那幅白色芙蓉花画还躺着一颗通体泛着淡蓝的夜明珠。   萧昶拿起夜明珠,捂在手心,闭上眼睛,似乎可以看到温妧每天晚上躲在床幔里,举着夜明珠偷偷看他送给她的画,然后笑的跟小傻子一样。心中一痛,是他不好,以后不会了。 第19章   “昨日你怎么把太子送的礼物又送回去了?”崔氏吃了口茶,问道。   温妧早就想好了说辞,眼睛都不眨,脆生生的开了口:“能帮助太子殿下是我们的福气,更何况在船上时太子对我和六郎的学业多有照看,再收太子那么贵重的礼多不好啊。”   崔氏用手指点了点温妧的额头,“那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礼物退回去,岂不是落了太子殿下的颜面。”   温妧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心里想说的是当然知道啊,但她相信若是她说出口定会将她阿娘吓着。   于是温妧装作才知道的样子:“啊?我没想那么多嘛!”   崔氏叹了口气,才说道:“都是我和你阿耶惯的你不知世事,五娘订了亲之后便一直跟在我后面学习打理内务,等你安定下来,你也一同来吧。”   温妧用小银钗戳了一块荔枝肉放在口中,慢条斯理的吃完才混不在意的说道:“我学习那些作何。”   崔氏捏着帕子为温妧擦了擦嘴,柔声细语的说着:“阿娘知道你不喜这些俗事,但以后嫁人了,做了当家主母,虽然不要你凡事亲力亲为,但总不能看不懂账本,任由下头的人忽悠你吧!”   “嫁人”脑中竟浮现出那人的身影,温妧一惊,不经想她莫不是疯魔了不成,这世上或许会有她的良人,但万不可能是他了。   温妧笑了笑,歪进崔氏的怀里:“我以后不嫁人,就想陪在阿娘身边。”   崔氏怜爱的摸着温妧的背脊,自己这小女儿格外喜欢黏人。就坐在旁边说了一会儿的话,便黏黏糊糊的依到自己身上。性格疏懒又喜黏人也不知将来会嫁到哪户人家,也不知她未来的夫婿能否像她们一般包容爱护她。   四月二十日,崔氏携一众女眷来到妙安寺。   午时,用完斋饭崔氏带着温妧和温六郎来到地藏菩萨大殿,温妧知道这里供奉了一座她四兄温元棦的往生牌位。   在长安家庙中也立了一座牌位,原本四兄年幼去世属于夭亡,本不该立牌位,听说她阿耶当初威逼利诱,使出了各种手段才令家中的族老同意在家庙中供奉牌位。   温妧和温六郎两个人面色肃穆的上了一柱香,并认真的行了跪拜礼。   幸嬷嬷守在殿外,见她们出来,迎了上去在崔氏耳边说了句:“杨家四夫人来了。”   杨家乃晋陵的世族,其势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而这杨四夫人正是温五娘未来的婆母,其独子杨修去年与温五娘订了亲。说来这杨家与温家早有渊源,杨夫人的丈夫杨礼早年是辅国公手下的一名参将,只不过在沙场中留下了一身病痛战胜归来后没多久就病逝了,留下杨夫人独自抚养儿子杨修长大。   崔氏牵着温妧的手说道:“走,去瞧瞧,这位杨夫人可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物。”   温六郎最是不耐烦与妇人相处,借口脱了身。崔氏想着温六郎以后不必与妇人打交道也随了他心意。   几人穿过一片竹林,来到寺庙的后院,瞧见温五娘、七娘都在这儿陪着一名打扮贵气的妇人讲话。想必那便是杨四夫人了。   杨四夫人瞧见她们,笑盈盈的迎了上来:“见过夫人。”   崔氏忙扶起杨四夫人。   杨四夫人将目光移到温妧身上,愣了一下才一脸惊奇的说道:“想必这就是东阳县主了吧,妾身活了那么久还没见过这般精致的人物,活像那观世音娘娘身边的仙女。”   温妧腼腆的笑了笑,有些无措的看了眼崔氏,温妧平时哪里遇到过这般人物。在长安时,温妧喜欢窝在府里甚少与那些官夫人打交道,便是遇上了,那些个夫人也都是一句话拐七道弯才说出口,这样直白的人到头一次遇到。   崔氏也不说话,只笑着看着温妧。 第20章   余光觑见崔氏不说话,温妧笑眯眯的说道:“谢谢夫人,我与我阿娘长得像,夫人夸我便是再夸我阿娘。”   这娇憨模样逗乐了杨四夫人。杨四夫人哎哟一声:“妾身初次见东阳县主,被这容貌通身气度给惊着了,还没给县主行礼呢。”说完便作势给温妧请安。   这杨四夫人以后是温五娘婆母,温妧看着温五娘的面子也不会让她行完此礼,忙上前扶了:“当不得夫人这般。”   崔氏朝温五娘示意:“去扶你伯母坐吧。”   温五娘忙上前扶着杨四夫人坐在崔氏旁边。坐定后杨四夫人拍了拍温五娘的手朝她笑了笑,小娘子红着脸低下头,神情娇羞。   自己是格外满意这儿媳的,虽是个庶出的,但晋阳大长公主的孙女,辅国公世子的女儿这一身份已经够了。若非是个庶出怕还轮不到他家呢,再加上这温五娘才情容貌都拿得出手,自己儿子又满意,这婚事还有什么不如意呢。   崔氏和杨四夫人在这边说着话,温妧拉着两位姐姐到一旁说着悄悄话。   温妧悄悄问五娘:“五姐姐见过杨家郎君吗。”   话音刚落变见温五娘羞红了脸蛋,平日里温婉贤淑的人多了几分娇艳,看起来格外动人。   温妧以为温五娘不会回答的,谁知突然听到她小声说道:“见过的。”一听便知温五娘是满意这杨家郎君的。   “他很好的。”顿了顿,温五娘又添了句。   看着温五娘满脸娇羞的样子心里默默说了句:真好。   温七娘较温五娘更活泼些,见温妧有些好奇,对温妧开口:“这杨家郎君排行第八,是杨家众子弟中学问最好的,去年解试考中解元了呢!”   温妧想了想:“那会试呢,若是会试过了的话,便和四兄是同一期?”   温七娘摇了摇头:“比不得四兄的,他今年没有参加春闱,说是自觉学问不够,明年再来。”   从她们话中温妧大概得知那杨家郎君是踏实上进的人,与她五姐姐正相配呢。   温妧滴溜溜的转着她的眼珠,眼神灵动起来打趣道:“五姐姐对杨八郎君的行动了如指掌呢!!”   见此温七娘跟着添油加醋:“这杨八郎还时不时送些精巧玩意儿给五姐姐,上次送了一只亲手作的风筝,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我们都不让碰呢。若是送些吃食连带着我们都跟在后面沾光,过些日子九娘便知道了。”   温五娘哪禁得起她们这样打趣,羞的想追着封上她们的嘴,又碍于这是佛门净地不敢造次。   崔氏看着这情形朝杨四夫人假意抱怨:“我这小女儿惯会胡闹的。”   杨四夫人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但能独自抚养杨八郎君成人,哪里没有点心思呢。听了崔氏的话自然知道她不是要自己跟着后面附和。看着温五娘和温妧相处极好的样子,捏着帕子跟在后面笑了笑。   回程的路上,温妧赖在崔氏后面,跟她上了同一辆马车,温六郎原本在外面骑马,结果半路外面飘了雨,崔氏便让他也进了马车。   “这时节江南雨水多,等你们呆久了便习惯了。”崔氏看着温妧兄妹俩喝着姜茶,又派人给五娘七娘送了去。   “五娘这姻缘实属不错。”许是今天遇见了杨四夫人,崔氏看着温妧感慨道。   闻言温妧点点头:“听两位姐姐说这杨八郎君也是个玉树临风的偏偏才子。   崔氏看着温妧认真的小脸说道:“放心,阿娘到时候也会帮阿妧挑个好人家。”   温妧一听有些头痛:“还早呢!我才十二呢。”   崔氏从来不在温妧面前避讳这些,反驳道:“现在考量着不算早了,挑挑选选要三年,定下来要一年,再留你一段时间,算算十七出嫁也差不多了。”   “哼,阿娘就是巴望着我嫁人。”温妧嘟着嘴看着崔氏。   崔氏捏了捏温妧的面颊:“小没良心的,哪里舍得你离开阿娘。”   温妧眼睛亮了亮:“那我便不嫁人了,寻处园子悠闲自在逍遥度日去。或者随意找个好拿捏的人嫁了,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旁边一直没开口的温六郎闻言来劲了他凑过来说道:“我去年年末去樊川别院,发现那处有块好地儿。到时候买下来,修建成庄园。肯定漂亮极了。”   温妧嘿嘿一笑:“也可以去东阳,反正是我的食邑,到了那儿总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崔氏在一旁听这对小魔星讨论着什么到何处选址,怎么建园子,哪家的郎君好拿捏。只觉得自己额角突突直跳,还是他们太闲的缘故,要不怎么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当晚崔氏便回去和温恽商量着再请几位先生回来教导温妧。温五娘、七娘去学堂上学上到十三岁,温妧怕是要上到十五岁及笄。温六郎直接扔到外院让温恽亲自管教。   得到消息的温妧简直万念俱灰,在族学时好歹每日众兄弟姐妹一同上学,温五娘、七娘去岁又停了课,现如今只留她一个人了。   “娘子,您歇会儿吧,您都这样半个时辰了。”几个婢女在一旁看着温妧自得到消息后便一直这样来回踱步着。   温妧愁容满面的:“你说那些先生什么时候进府?他们授课时会考我吗?若是问我我没回答出来是不是要抄书啦。”   “娘子,您放宽心,夫人和郎主都是为了您好,找的先生不会太为难的您的。”降香只能在一旁安慰道。   温妧叹了口气:“只能这样想了,你们都去睡吧。”   “唯。”   她们出去后,温妧觉得有点闷,便想打开窗户透会儿气。谁知一打开窗户边瞧见对面窗户边上也站了一个人。   萧昶知道她住在那处院子,所以每晚批完折子,都会站在窗口寄希望可以看到温妧,今天是两人自渡口一别后第一次见面。 第21章   温府和憩园原本就属于一户,虽然隔开了,但房屋形制都是一致的。只不过温妧的含珠院为何与萧昶所选的院子离得这般近恐怕只能问萧昶自己了。   眼前情景好似回到最初在洛阳相遇的时候。   温妧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再见,她以为没有这么快的。温妧愣在那儿,紧紧抓住窗框的手泄露了她的情绪,终究是意难平。   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诸事如意的温妧还是无法接受她感情上的失败。   温妧将窗户快速合上,背靠在窗棂上,垂着头,心里默念着下次便好了,下次见他一定不会再胆怯了。   夜色深重,萧昶无法辨清温妧的脸色,所以随着温妧在他面前关上窗户,自己的心也慢慢跌入谷底。苦笑一声:现在连见他都不愿见了吗。   萧昶突然发现他等不及了,原本想着来日方长,是他对不起温妧,所以慢慢哄回她,让她回心转意是他该做的。但是他发现他无法接受温妧对他视而不见,他也无法让她一个人舔舐伤口,然后慢慢忘记他。   萧昶深深看了眼对面紧闭窗户,转身走进内室朗声喊道:“福安。”   福安此时正坐在门口,倚着门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听到叫声,猛的惊起,匆忙推门走了进去。   “你明天去温府给表婶送张帖子,就说我准备在憩园设宴,但园中并无女主人,劳请她前来主持。”萧昶靠在圈椅上,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在扶手上。   福安一听萧昶连表婶二字都喊出来了,又有这番吩咐,心中一喜郎君终于开窍了。许是福安惊喜的表情太过外露,萧昶不自在的理了理袖口。   次日,崔氏接到帖子,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当着前来送帖子的福安的面只能欠了欠身说道:“多些殿下赏识,臣妇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福安上前扶起崔氏,笑容满面的开口:“夫人放心,只需依着府中一般宴请规格来便可以了,不需拘于那些规矩。”   崔氏哪里能只听福安几句宽慰话便放下心来,只想等着温恽回来商量商量。   温恽拿着帖子反复看了看,笑着对崔氏说:“无甚大事,放心去吧。”崔氏这才松了口气,“我们与太子殿下走的这般近,无碍吗。”   温恽摇了摇头:“上次刺杀太子事件发生后大皇子一系元气大伤,再加上圣人如今大力扶持寒门新贵,只要太子能够稳住,在江南寒门学子中取得好名声,这......”   剩下的话不用温恽开口,崔氏也懂了。   崔氏放下心,朝温恽开口:“我明日去看看,顺便将五娘、七娘和阿妧带去,她们也该学学这些了。”   温恽点点头,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   这日,崔氏带着三位小娘子去了憩园。听闻萧昶今日去了江南书院选址地,还没回来,但是将福安留下了。   “夫人随意吩咐便可。”福安将主要的管事嬷嬷介绍了一下。   崔氏既然已经接了这活,所以也不跟福安客气,直接指挥忙碌起来。   温妧一直被她阿娘约束着跟在后面学习。现在好不容易才寻了机会溜出来。一个人避开婢女在园子里闲逛。   温妧低着头,无聊的在数地上铺的鹅暖石小道。走到尽头发现福安在那边等她。   “娘子可否抽出点时间,郎主有些事儿想对您说。”   温九手指绞着绢帕:“我怕我阿娘过会儿找不到我,我便不去了。”   福安脸上挂着笑:“郎主已经命人向夫人禀告过了。”   福安退了出去,只留下温妧尴尬的面对着萧昶。萧昶眼神幽幽一步步向温妧走近,温妧挪着小碎步往后退着。   逼得温妧退无可退,温妧才正视着萧昶。手背在后面,拇指死死的掐着食指:“殿下这是何意。”   萧昶看着眼前黑白分明的杏眼,眼中还带着恼怒,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弯下腰停在温妧面前语气深沉而温柔:“阿妧。”   见他眼睛里全是她,温妧移开目光,心里警告自己莫要再芳心错付了,红唇亲启:“殿下请自重。”   萧昶闷头笑了笑,面色却是满满苦涩:“阿妧,我后悔了。” 第22章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温妧红着眼眶看着萧昶:“殿下这是何意?是打量着我好欺负?”   平日里再怎么冷静自持雍容大方的太子殿下在心上人面前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萧昶慌道:“怎么会呢,阿妧心中我便是这样的人吗?”   温妧更委屈了,豆大的泪珠滚落眼眶,狠狠砸在地上。温妧用手捂住眼睛,抑不住的难过,那他这是何意呢?前些日子给她送了那么多东西,今日又说出这样的话。如此反复无常,她真的摸不透他心中究竟想的什么。   温妧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问出口:“那你这是何意,看我被你耍的团团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为你伤心难过的样子,好玩吗?”   萧昶只觉得心疼的无以复加,整颗心都被她捏碎了,拿着绢帕想帮她擦去眼泪。谁知还没碰到温妧,她便把头转过去,避开他的手。萧昶僵在原地,默了默,又伸手拉过温妧的手臂,想将绢帕放入她的手中,抚平她的手掌,看见温妧自己掐的指甲印,眼底一片晦涩,温妧将手挣脱开。   萧昶看她这个样子,平复心情,冷静下来。他没想到他言行不一,反复无常会令温妧这样难过。知道自己若是不解释清楚,怕会给温妧心底永远留的一道疤。   看了看周围,虽然有人守着,但到底是外面,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阿妧,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可以吗。”萧昶柔声说道。   温妧看着萧昶认真的神色,想了想现在谈清楚也好,以后就不必再做纠缠了。朝萧昶点点头。   萧昶看着温妧点点头,像个小鹌鹑似的,又乖又软还红着眼眶,泪痕还留在脸上,只想把她抱入怀中好好哄着。   萧昶带着温妧来到他所住的屋子。   温妧背脊挺的直直的,整个人都是防备的姿态。萧昶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将案上的碟子往温妧面前推了推,“你喜欢的绿豆糕。”   想到上次自己吃光绿豆糕,失礼的样子,温妧觉得自己面颊发烫。看了眼碟子硬板板的说:“我现在不喜欢了,殿下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萧昶顿了顿,看着温妧:“阿妧,你知道我身处什么样子的位置吗,我每日都活在无穷无尽的阳谋阴谋中,每天都在提防着各路人马的明枪暗箭,每天早晨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都会松口气,然后又重复着各种明争暗斗。我连我自己的安全我都无法保障,更何况你呢!我怕你害怕这胆战心惊的生活。”说完只觉得放下一块大石头,原来这样说出来,也没有很难。   温妧懵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呐呐道:“可是我不怕啊。”   “阿妧,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才是那个胆小鬼,我总怕你承受不了,自己想了很多,却忘了来问问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   从这样骄傲的人口中听到对不起,温妧眼泪要掉不掉,低着头,手指揪着裙子,“我是愿意的的呀!”   萧昶只觉得整颗心都软了。   萧昶揉了揉她的头:“我总觉得你还太小,我怕你把依赖当成喜欢,我怕有一天你发现你对我不是喜欢,然后抽身而退,那样我会受不了的。”   温妧神色认真的看着他:“我知道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确定自己是真的心悦你,而非依赖和一时兴起。”   萧昶眼眶一热,迅速别过头,只觉得就是此刻她要他的命,他都能眼睛不眨的给她。缓了好一会儿,萧昶才重新回过头看着她:“那你现在还愿不愿意给胆小鬼一个机会,弥补过去的错误。”   温妧在听到他第一段话的时候就心软了,她相信他是真心的,只不过他害自己难过了那么久,自己才不要轻易接受她。   温妧装作神色哀戚的样子,哽咽出声:“那你怎么又突然想通了呢,对我感情就这般不值钱吗?”   萧昶一僵,但刚刚什么都说了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句,只要她能接受自己,自己又有什么不能说,不能做的呢,“那日在船上分别,你对我十分冷淡,我发现我接受不了你那样对我,再加上后来你又托福安给我送了方子,我只觉得你那般好,若是我错过了你,我怕是要抱憾终生,从那以后,我开始害怕没有你的未来。”   温妧心里的小尾巴快要瞧上天了,但面子上仍然波澜不惊,紧盯着萧昶:“那你还说利用我们温家的话,这又作何解释。”   萧昶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那个时候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那个时候,提前知晓了消息,变想运作一番,若是你们没有来,我也是要这样做的,只不过运气好撞上了你们,免受皮肉之苦。”   温妧听完心中酸涩,他连他他自己都算计,那他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呢,温妧吸了吸鼻子。   见温妧不说话,萧昶怕温妧还在误会自己,思忖着怎么开口。谁知温妧突然指着桌案上的绿豆糕说:“还有这个吗?我想带些回去。”   萧昶没想到温妧突然转移了话题,忙朗声吩咐福安再去装一些。   “我阿娘估计在等我了,我先回了。”温妧起身说道。   见温妧要走,萧昶抓住温妧的手腕,有些急:“你还没回答我。“   “我还没想好,若是你再反悔我又该怎么办。”   萧昶一听,心慌了慌,但也只能依着她。   温妧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对萧昶说道:“我还有东西在你这儿,你能把它拿给我吗。”   萧昶笑意都快漫出来了,快步走到自己寝室,拿出三只锦盒和一幅已经装裱好的画。   看着萧昶手中又多了一只锦盒,温妧虽然想努力绷住脸,但弯弯的杏眼已经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福安接过萧昶手中的锦盒,送温妧回去。   晚上福安看着萧昶靠在圈椅上,一张折子都没有批,只坐在那儿深思着,还时不时笑笑。松了一口气,自家郎君终于放晴了。 第23章   “娘子,您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去憩园呢!”今晚值夜的是忍冬,外面突然起了风,看样子过会儿像是要下雨,忍冬进屋查看窗户有没有关好,谁知看到温妧帐内还亮着光。   帐内的光灭了一瞬间,又亮了起来。   “知道啦,知道啦,就睡了。”账内传来温妧心虚的声音。   忍冬摇摇头,理了理床幔出去了。   温妧把三只锦盒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枕边,然后埋在被子里傻乐着。大眼睛精神的滴溜溜的直转,整个人亢奋的不行。   心里一会儿盘算着明日早些从憩园回来,把这些画描成花样。一会儿又想着明日会不会再遇到萧昶。   温妧便在这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日早晨,温妧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坐在床榻上,任由降香帮她擦脸。降香看着温妧依旧娇丽白皙的脸,只是今日眼下却有两片突兀青色。   心疼的说道:“娘子昨晚没休息好么。”   温妧含含糊糊的回道:“唔,昨日晚上雨声太大。佩兰过会儿帮我这一下便好了。”   一旁的忍冬满脸疑惑,昨日外面飘的小雨,声响很小啊,想了想以为自己下半夜睡得太死,没有听到。   佩兰瞧着温妧的脸,说道:“娘子肤白,抹的粉厚了反而瞧着奇怪,只帮娘子遮遮眼下就可。”   温妧这会儿也清醒了,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朝佩兰软软的开口:“我还想贴个花钿。”   佩兰点点头:“既然贴了花钿,那再点个面靥才相称呢。”   佩兰手巧,温妧的发髻妆容都是她来打理,她也知晓温妧如何打扮才最好看。温妧乖乖点点头:“有劳佩兰姐姐了。”   *****   “夫人这是食账,您瞧瞧还需做改动吗”一名婆妇朝崔氏禀告道。   崔氏拿过来看了看,又朝温妧示意:“阿妧你来瞧瞧,有什么问题。”见此,那名婆妇又将食账给温妧呈去。   温妧接过来,翻了翻说道:“我在旁的册子上看到杨老夫人好似不食鸭肉,这道鹅鸭炙便撤了吧。”   崔氏满意的点点头,“照做吧。”   “唯。”   这时福安堆着满脸笑容进来了。   见到福安,温妧的心砰砰直跳,好似预见了什么。   福安对崔氏说道:“见过夫人,县主和各位娘子。”   崔氏示意幸嬷嬷将福安扶起来:“公公过来,可是太子殿下有事吩咐。”   “今日过来是娘子在船上做的一些功课殿下批阅完了,这会儿殿下得了空又听闻九娘子过来了,命我来问问娘子可有时间过去一趟。”福安笑着回道。   崔氏也没多想,以为温妧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娘子哪里会与太子有旁的纠葛。闻言忙回道:“息女给殿下添麻烦了,她哪有什么事儿做,正闲着呢。”又对温妧说道:“赶紧去吧,别给太子殿下添麻烦。”   温妧满脸心虚的和福安一起退了出来。   两人走的有些急,到了萧昶的屋子温妧便气喘嘘嘘了,萧昶看着温妧面色红润,额间有些汗珠,有些惊讶。上前牵过温妧的手把她带着坐到榻上,“累着了?”   温妧红着乖乖由萧昶牵着手,眼睛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手真大啊!暖暖的。听见萧昶的话摇摇头:“不累,只是走的有些急。”   萧昶深沉的凤眸盯着温妧,温妧害羞的低下头小声说道:“着急见你。”萧昶笑意溢满眼睛:“阿妧,你真的会哄人。”   温妧着急的抬头看着萧昶说:“我没哄人,我是认真的。”   福安守在门外都听见萧昶爽朗的声音。摇摇头心说郎君遇上九娘子就变了。   温妧是头次见到萧昶笑的如此开怀,眉目舒朗,灿若星光。 第24章   萧昶用绢帕轻轻擦拭着温妧的额头。   温妧突然用手拨开他的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娇声说着:“您别把我的花钿擦掉。”小娘子十分爱美。   萧昶一愣,失笑:“我避着,没碰到。”温妧对上他含笑的眼睛,温柔多情,看得温妧心口直跳。   “表哥。”   听到久违的称呼,萧昶越发面色越发柔和:“嗯?”   温妧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萧昶的脸色,低着头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轻浮,会不会觉得我......。”温妧说不下去,只用手揪着衣摆。   萧昶听的眉心直突突,哪里听得她这样贬低自己,语气坚定:“阿妧,你记着是我心悦你,非你不可”,语调一转,“更何况如今是我在对你示爱,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温妧眼睛一亮从低落的情绪中醒来:“对呀,我还没考虑好呢?”   萧昶摸了摸温妧的鬓角:“你慢慢考虑。”   温妧的小尾巴快要翘上天了。   萧昶捏捏温妧的手,“我还有几份折子没批完,你坐这儿看会书,我很快就好。”温妧一听嘟囔道:“你这忙着呢,何故让我来打扰你。”   萧昶坐在书案前说道:“怕你一个人胡思乱想。”言下之意就是得要将她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以防她跑了。   温妧随意挑了本书拿在手上翻了翻,又合起来,悄悄打量着他,轻手轻脚走到他身旁。   萧昶挑眉看她,温妧羞怯一笑:“我帮您磨墨。”说完拿起墨条,素白的手指在墨条砚台间显得格外赏析悦目。   萧昶勾着唇,把视线重新移到折子上去。阳光洒进室内,一片静好。   手腕也些酸痛,温妧悄悄换了只手,眼尖瞧见萧昶脚边掉落了一方玄青色绢帕。温妧蹲下来,想要去捡起绢帕。谁知萧昶突然叫了她一声,温妧没有防备被他吓了一跳。   “咚。”后脑勺撞在案底,好大一声响声。   萧昶一把拎起温妧放在在圈椅上,温妧红着眼眶,一只手捂住后脑勺。萧昶拍了拍温妧的脸:“阿妧有没有事,说话。”温妧整个人都还是晕的,哪里会回话。   萧昶站起来,拨开她的手,看着她的后脑勺,用手轻轻摸了摸,凸起了一块瘤。   温妧“嘶”了一声,反应过来,用力把刚刚捡回来的绢帕扔到萧昶身上,“您作甚吓我。”   萧昶自视理亏,也不辩解,只慢慢揉着她的后脑勺。   “还疼?我命人传侍医。”言罢,变想朝外吩咐。   温妧连忙拦住他,若是被她阿娘知道她传了侍医又得解释,太过麻烦了。   “不疼了,就是那个包还知道什么时候消下去呢。”说完想转移话题,便将手腕递他面前撒娇,“刚刚帮您磨墨,手腕还酸着呢。”   萧昶似乎对她的心思太过了然,将福安叫进来命他准备几条热巾子。安排完便用手掌轻轻揉了揉温妧的手腕,萧昶指腹有些茧,摸起来痒痒的,“是我不好,累了阿妧。”   温妧心中一热,眼泪夺眶而出,她从没有想到他温柔起来会是这样的,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   眼泪滴落在萧昶手背上,萧昶一愣抬头,有些无措:“可是疼了。”   温妧摇了摇头,傻兮兮的说:“你真好。”   萧昶用指腹擦了擦她眼泪,结果将早晨佩兰为她敷的粉给擦掉了,现在脸蛋都花了。对着温妧被撞散了的发髻,抹花了的脸庞,傻兮兮的笑,萧昶面不改色:“以后会更好,将之前的都补给你。”   这时福安将热巾子送进来了,萧昶拿过来,先轻柔的擦试着她的脸蛋,想将污渍擦干净。擦完便露出了眼下的青色。   萧昶不动声色:“来,去里面找地方躺着,帮你敷敷脑袋。”   美人塌上垫了厚厚的几层,软绵绵的,便是趴着也不会硌人,温妧舒舒服服的趴在上面,面朝下任由萧昶拿着热巾子帮她敷脑袋。   “昨日可是没休息好。”萧昶不经意开口。温妧趴着迷迷糊糊的,萧昶问什么她便答答什么:“昨日看东西看晚了。”   联想前几日看到他送她的锦盒里有颗夜明珠,便知道她晚上看的什么了。刚想开口。便看见温妧的手慢慢垂下。   萧昶顿了顿,放下帕巾子,抱起温妧放在他的睡塌上,帮她盖上被子,放下床幔。轻声走了出去。对福安吩咐道:“去知会温夫人一声,阿妧中午在这里用膳。” 第25章   温妧半睁着眼打量了四周,猛的坐起这不是她温香柔软处处透着温馨的床榻。眼睛眨巴眨巴,她这是又睡了过去?还是在萧昶屋里?   下床趿着锦履,用手理了理衣裳,慢慢走到屏风后面,伸出头看了看,萧昶还端坐在桌案后面,眉心紧蹙看着手中的折子。   察觉到温妧的目光,萧昶牵了牵嘴角,柔了目光,抬头朝温妧招了招手。   温妧颠颠跑过去站在书案旁,她的头发细软,发量又不多,所以每次睡完觉,头发都会炸起来,萧昶带着笑摸了摸她的头问道:“睡的好不好。”   温妧点点头,刚想说什么,肚子不争气的“轱辘”响了起来。   温妧整张脸都憋的通红,有些尴尬的看着萧昶。   “已经末时了,我命人传膳吧。”萧昶的笑意明显比刚刚更浓了。温妧捂着肚子,瘪嘴撒娇道:“我都两个时辰没进食了啦。”   福安很快便带着人将膳食摆满桌案。见准备了两副碗筷温妧问道:“您没用午膳吗?”   萧昶坐到桌案旁,示意她坐下才回道:“批折子忘了时辰。”   温妧贝齿轻咬着唇边,她才不信他,他身边这么多人照顾,若是他忘了,下头侍候的人到了时辰也会传膳的,肯定她太能睡了才耽误他用膳。   “您以后别这样了。”温妧在他身侧坐定,娇滴滴的开口。   萧昶帮他布菜的手顿了顿,他喜欢温妧用以后这样的词。   “嗯。”   温妧满意了,拿起筷子吃着萧昶为她布的菜。一个布着菜一个乖乖等着投喂,气氛和谐。   而原本侍在一旁准备布菜的福安全无用武之地,内心复杂的看着两人。   温妧吃饱喝足了,舒服的眯着眼睛倚着凭几赖在坐塌上。   福安带着人将餐盘撤掉,又上了几碟糕点。   “哎呀,我阿娘那儿......”温妧突然想到。直起身问萧昶。   萧昶吃着茶,瞥了她一眼,悠悠说道:“早命人传话了。”   温妧松了一口气,又靠回凭几。   “我说你功课尚未完成,还需修改,留在我这儿修完再回去。”   温妧一口气憋在喉咙口,委屈的看着他:“阿娘肯定以为我十分愚笨,还给您添了麻烦。”   “若是你聪慧,下次便不需来我这儿了。”萧昶逗弄她。   温妧眼睛一亮,是啊,下次便有借口来他这边了。脸上露出欢喜:“表哥,您真是聪明。”被她这么直白又坦率的夸了一句,萧昶啊的耳后根微微发烫。   用完膳,歇了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温妧便想告辞回去了。一旁的福安看了看温妧的头发,说道:“奴婢还是找个使女为娘子重新挽个发髻吧。”   温妧一愣,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果然发髻已经散乱,额前的碎发冒出来毛茸茸的。暗叹一口气,为何每次在萧昶面前总是出现一些小的意外,何时才能光鲜亮丽,整齐一点呢。   无奈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那使女为温妧照着原本的样子重新挽了发髻,补了蹭掉的妆容。温妧拿着铜镜满意的看了看惊喜的朝萧昶说道:“表哥的身边能人真多,早晨帮我挽发髻的婢女佩兰有自己独特的手法,其她人总学不会,没想到她只拆了一遍,便能还原。若是我现在站在佩兰面前,她估计也看不出与她挽的有何差异。”   “娘子谬赞了,这是婢子该做的。”那使女回道。   福安在一旁介绍道:“这名使女,有过目不忘之能,只要经她手,便没有还原不了的。”   温妧来了兴致:“你叫什么名字,过目不过就像那些话本子中讲的那样不管看到什么都记得吗?”   “婢子名卫十四,一般来说的确像娘子说的那样。”使女回道。   “哇!真厉害。”   萧昶在一旁听的以为自己听错了“话本子”?看温妧在那儿侃侃而谈的样子又确定自己没听错,不由得怀疑温妧平日在府中看些什么书,难怪看见《小戴礼》便困乏无力。   临走前,温妧还和卫十四说话,那兴奋好奇的样子看得萧昶心里泛酸。   温妧到了前厅,崔氏正和五娘七娘商量着请哪家的戏班子。温妧一听直说:“是梨花台的伶人不好么。”   崔氏一听,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我这都忙晕了,府里正巧有一支。都给忘了。”朝温五娘、七娘解释道:“你们九妹妹喜爱听曲看戏,大长公主就为她在府中建了个梨花台专门养着一班伶人。”   回了温府,温五娘和温七娘的院子靠着近便一起走了回去。   温七娘打量了一番四周和五娘说道:“五姐姐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温五娘目不斜视,只淡淡笑了笑:“人各有命,我们也不差。”七娘一愣,立在原地想了想:“是啊,如今已经够好了。”抬头见温五娘已经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灌溉   读者“咿呀妈妈”,灌溉营养液   读者“我的阿嘉呀”,灌溉营养液   读者“叙世”,灌溉营养液 第26章   这一日,憩园门口熙熙攘攘,人欢马叫。   晋陵的官宦世家皆以收到太子的帖子为荣。太子此时正在前厅与诸多学子,高弹阔论。崔氏则带着温妧姐妹三个在后院招待着到来的夫人娘子们。   “见过夫人,县主和两位姐姐。”来人是右淮南采访使徐任的独女徐淑兰。温妧听温七娘介绍过晋陵有些名声的娘子,记得七娘说过这徐大娘子虽然是个娇弱的病美人,但在众多娘子中却颇受推崇。她的衣着妆容引得别人竞相模仿。   温妧看着徐大娘子弱骨纤形,楚楚动人的模样,忙让她免礼。崔氏留了温妧招呼这些小娘子们,带着五娘七娘出去招待那些夫人了。   温妧带着众人前往花厅。在长安时温妧偶尔参加个宴会都只需要端着坐在上首便好,任由旁人开口找着话题。   现在温妧照旧坐在花厅上首,悠哉悠哉的吃着茶。这幅样子看得降香眼睛疼。   降香在温妧耳边小声提醒了她一句,温妧一愣反应过来,忙让她们坐下。   徐大娘子跽坐案后娇娇的开口:“县主来晋陵有些日子了可还习惯,听闻长安与晋陵习俗文化相差甚远,若是碰到了问题便可来问我了,我们这些自小在晋陵长大的娘子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句话无形中划了个圈子,又挑不出错,大方得体,任谁听了都得夸她一句懂事。   厅中果然四处响起类似于“徐大娘子真是贤良淑德,”之类的话   这便是温妧不喜欢参加宴会的原因,累人又无趣。   温妧放下茶盅似笑非笑的看了徐大娘子一眼:“有劳了。”   徐大娘子一愣没想到温妧就这样答应了。用帕子掩住嘴巴,用力咳着。她周围的娘子关切的围上去。   一名身着粉色襦裙的小娘子对温妧说的:“我表姐身子虚弱,若是又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便是了,我表姐禁不得劳累。”   “阿希,不得无理,阿希只是心疼我,并无不敬,请县主不要怪罪她。”   温妧坐在上面无辜极了,这那儿跟那儿啊,怎的又牵扯到她这儿了。想不明白怎么第一次见她就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这位小娘子本是好心,自然不会怪罪。但徐大娘子的病情耽误不了。太子殿下这儿有名侍医极其厉害,降香你派人去表哥那里请过来给徐大娘子瞧瞧。”   徐大娘子面色一僵,很快又恢复自然,摆了摆手说:“本就没什么,老毛病了,不劳烦这位姐姐了。”   “徐大娘子可确定啦,若是还有旁的......可别疏忽了。”   徐大娘子强撑着笑意:“无碍的,本就没什么大事。”   用完膳,众女眷移步去听戏了。   选的这出戏温妧听的耳朵都起茧了,于是偷偷溜了出来。   出了戏台,温妧七拐八拐沿着路晃悠着。走着走着便到了萧昶所在的屋子,温妧也是熟客了,便壮着胆子推开门。一进门就可以瞧见,院子中搭了布幔,中间摆了一张塌。而萧昶正躺在上面。 第27章   暖风吹过,布幔微微飘动。只见萧昶身着红色锦袍,闲适的躺在矮榻上。双手相交叠放在腹部,眼睛闭着。   温妧眼睛一亮,难得看到他穿如此鲜艳的衣袍。放轻脚步,缓缓靠近矮榻。近距离看到萧昶俊朗的面容,平日里深沉的凤眸此刻闭着,面颊飘着红晕,到显得有几分人畜无害了。温妧嗅了嗅,原来是吃酒了啊。   温妧看了看周围,怎么也没个人照顾他,福安也不知哪里去了,任由他一个人躺在这里。抬脚想去找福安问问他的状况,刚想转身,手腕便被人扣住。   “想去哪儿?”   温妧转回来惊讶的看着萧昶:“我以为您睡着了呢!”   萧昶笑了笑方才在前厅心情愉悦便多饮了几杯酒,回来头微微有些晕,便让奴才们在院中搭了帐幕,歇息了一会儿,谁知睁眼还有这般惊喜。   许是醉酒,萧昶凤目半睁里面是藏不住的妖妖之气。温妧俏脸微烫,移开目光,心里暗忖这人眼里藏着钩子吧!   看着温妧娇羞的面庞,萧昶心中微动,坐起来隔着衣服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跟前,示意她坐下。   见温妧在他身旁坐定,才倚着凭几问道:“怎的到我这儿躲懒来了,可是宴会上遇到不舒心的事儿了?”   温妧摇摇头:“是我不喜欢参加这些场合,与一群不认识的人虚与委蛇,无聊置顶。”   身处他这样的位置,都难免会收到束缚,做不到随心所欲。看着温妧坦荡荡的脸庞,萧昶竟生出几分羡慕。   “不过她们现在已经移步去听戏了。”   “嗯?你不是喜欢听戏吗?”   温妧嘟囔道:“现在排的戏我都看过很多遍了,而且这些戏的都是由我看过的话本子改编的。”   “你哪来那些话本子。”萧昶有些好奇,在船上他也陪她看过几场戏,那点戏的折子可有厚厚的一叠,按照她说,都是按话本子改编的,她哪来那么多的。   温妧嘿嘿一笑:“都是我大母给我找的,还有些是六郎和王八郎君寻的。”说到这些不由抱怨到:“我五兄可严了,每次被他抓到我看话本子都会没收,然后以此要挟我好好上族学。”   萧昶意外从她嘴里听到旁人的名字,不动声色的问她:“王八郎君可是敬国公府的。”   温妧点点头:“是敬国公嫡幼子,与六郎相交甚好,以前我身子不好,被我大母拘在府里不得外出,所以每次他来找六郎时都会给我从东市带很多小玩意儿。”   萧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的腿,目色已然清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是他母后没有去世,她时常进宫,陪她长大的人就是她了。   半响萧昶都没有开口,温妧有些担忧的看着萧昶,“可是吃了酒,又吹了风,这会儿头疼了?”   心里刚刚升起的异样被温妧娇声软语轻易打散,以前相伴长大又如何,以后在一起的人是他们。   萧昶温声说道:“无碍,只是想到一些事情罢了。”   温妧松了口气:“那便好。”萧昶心一时间软的一塌糊涂。   晚上含珠院灯火通明,温妧手里拿着个绣绷,面色为难,上次为萧昶绣的荷包已是温妧最高水平了,这次又准备来绣个绣芙蓉花扇面。   温妧还自己拿着萧昶送她的芙蓉花画描了花样,也不许婢女帮忙。   “你们说我绣个双面的怎么样。”温妧试探的问婢女们。   降香面色镇定,“娘子着急用吗,若是着急绣个单面的也是很好看的。”   温妧想了想还是想早点用到成品,“那便单面吧!”   话一出来婢女们都松了一口气,自家娘子实在是没有天赋绣花,若是绣双面的,怕是要为难她们这些婢女们了。   “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你们回吧,我自个儿琢磨琢磨。”   “唯。”   温妧拿着绣绷往床榻走,突然听到“咚”一声,有人用石子砸了她的窗户。   温妧小心翼翼的人打开窗户,发现窗户外有个锦盒,温妧快速将它拿回来,看了眼对面紧闭的窗户,笑容溢满整个脸庞。 第28章   “哎呦,娘子你这针法又走错了。”忍冬在一旁看得直摇头。   “哦哦。”温妧着急忙慌的改回来。   南星伏在桌案上看着温妧:“也只有送太子殿下送的东西,娘子才百般珍视,连太子殿下送的画都要绣成扇面。”   “好啊!南星越发厉害了,现在打趣我连眼睛都不眨了。”温妧红着脸娇斥到。   这些天近身服侍的婢女们总算发现自家娘子前段时间情绪不定的原因了,原来是她红鸾心动了啊。   “对了,送去秋方斋装裱的画拿回来了吗我这边又得了一幅画,你们得了空把这幅也送去。”   降香回到:“昨日您去憩园的时候参加宴会的时候,秋方斋的老板亲自给您送过来了,我帮您放在书房内,要去取来吗?”   温妧想了想说:“等我把我手上这片叶子绣完再去吧。”   “唯。”   “瞧,那是何人在放纸鸢啊!”忍冬坐在窗边一边帮温妧理着丝线,一边瞧着外面,此时天上飘着一只雄鹰状的纸鸢   温妧抬头瞥了一眼,:“除了咱们六郎君还有谁。”   南星闻言,走了出去,过了会又回来了:“真是六郎君呢!”   温妧扬了扬小下巴,掩饰不住的嘚瑟。   *****   “再高点,再高点,哎、哎、哎,小心那边那棵树。”温六郎在一旁看着迁子放纸鸢,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算了算了,我自己来吧。”温六郎上前接过迁子手中的线轮。   “瞧瞧,这样放才飞的高。”一脸嘚瑟的样子和温妧如出一辙。   迁子小心翼翼的对他说了句“郎君,你瞧瞧怎么不对劲啊!”   温六郎一听,仰头看了看纸鸢,皱着眉头,往回收线,越收越不对劲,纸鸢断了。温六郎看着纸鸢越飞越远,气的直跺脚。   “贱妾见过六郎君。”柔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温六郎正气着呢,来了个人撞到枪口上。温六郎精致的脸上浮现怒意,转过身却见到一位约四十几岁的妇人。   见温六郎面色不好,妇人福了福身子低眉顺眼:“贱妾许氏见过六郎君。”   再怎么不济她也是他父亲的姬妾,温六郎压住心中的怒气,神色冷淡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许氏呢喃到:“太像了。”   “许姐姐在此处干什么呢,失魂落魄的。”薛氏原本带着婢女在散步,远远就瞧见了许氏在和温六郎讲话,便想过来打个招呼。   虽然两人曾在温恽留任晋陵时为了争宠闹的不可开交,但是后来温恽回了长安留下了两人,倒有了些相依为命的感觉,这么多年过来了,关系也渐渐好起来了。   许氏冷不丁被薛氏吓了一跳,打了个颤,神色不自然的摇摇头:“没什么。”   薛氏收回目光,也没当回事儿,一边走一边对许氏说:“你不是平时都呆在佛堂里,怎么现在肯出来了。”   许氏牵了牵嘴角,“没什么,就是想出来走走。”   薛氏看了看刚刚温六郎走的方向小声对许氏说:“这六郎君到有几分四郎君长大了的模样,若是四郎君还在,也会像这般俊美非凡。”   “薛姐姐慎言。”许氏厉声说道。   薛氏讪讪道:“是我嘴上没个把门儿,妹妹就当没听到吧。”自从四郎君去世后,他的名字就成了整个温家的禁忌。   “妹妹继续逛吧,我先回去了。”许氏撂下一句话,快步离去。   薛氏一脸莫名其妙的留在原地,对身边的婢女抱怨了一句:“神神叨叨的。”   直到见不到人,许氏才停下掏出娟帕擦了擦早就汗湿的手掌心。   五娘子见许氏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佛堂,叹了一口气。从自己懂事以来,便记得许氏沉迷佛法无法自拔。每天都在佛祖面前念着《地藏经》。直到有一次无意中了解到,人们念诵《地藏经》,都是为了超度亡灵,也不知许氏是为了谁而诵经。   *****   这日温妧用完午膳,躺在榻上,任由降香帮她揉着小肚子。宋嬷嬷在旁边念叨着:“这府医太无用了,怎么娘子用完膳还总是胀食。”   温妧一听宋嬷嬷开始念叨,便脑袋疼:“这调养身子哪能一蹴而就,得慢慢来。”   宋嬷嬷暗叹一声,她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就是看着温妧不舒坦的样子着急。   顾嬷嬷见此说道:“娘子还不如用完膳出去走走,既消食又能强健身子。”   一般顾嬷嬷说的话温妧都是听的,现在听了顾嬷嬷这样说,扶着降香的手坐起来:“那便去我阿娘那便坐坐吧。”   崔氏见温妧摇着团扇带着一帮人走进上房,看着她笑着说道:“这才五月,你到用起团扇来了。”   温妧给崔氏、温五娘和温七娘见过礼然后红着脸坐到崔氏身旁,卖乖讨巧的举着自己的团扇:“阿娘你瞧。”   崔氏接过团扇看了看:“这花样倒是好看,就是这绣工......。”   温妧嘟着嘴气鼓鼓的拿回扇子,那娇态惹得崔氏笑出了声动手捏了捏温妧的脸:“这绣工当然是一等一的好。”   温妧怀疑的看着崔氏,从秀气的鼻子中轻轻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哦!因为下个星期要考试,所以以后把时间调到晚上十点更新啦。 第29章   一旁的温七娘看着温妧手中的团扇说道:“九娘的团扇真是好看,特别是这芙蓉花花样。”   “是吧是吧!”温妧一听殷切的回道,“我也这么觉得的呢。”宝贝般的摸了摸扇面。   崔氏看着温妧这个样子点了点她的鼻尖调笑道:“不知羞。”   温妧嘿嘿一笑,摇了摇扇子,“等哪天闲下来,我秀两幅扇面送给两位姐姐。”   温五娘捏着帕子,虚掩着嘴笑着道了声谢:“占了九娘的光了。”   崔氏看着温妧说:“今日你若是不来,我也要派人去叫你的。”   “嗯?”温妧从碟子中挑了一块糕点放在嘴中。崔氏一边拿着帕子为温妧擦了擦嘴角粘的碎末一边开口说道:“叫了绣房来为你们裁制衣服。”   温妧想了想,上月她刚到晋陵的时候才裁制了几套江南时兴的衣服,疑惑道:“不是才做了衣服吗?”   崔氏:“是你上次见过的杨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你们几个过几天随我一道去。”   温妧一听,歪倒在崔氏身上,“怎么又有宴会啊!”崔氏被她的态度气乐了,笑骂道:“在长安时要不是有你大母挡着,你当那个时候宴会少吗?”   温妧哀嚎一声,绝望的闭了闭眼睛。   崔氏轻轻一笑:“这次去是为了你七姐姐。”温妧眼睛咕噜咕噜转了转,眼神微亮的看着温七娘说:“是为七姐姐相看夫婿吗?”   “夫婿”二字直接把温七娘弄红了脸,七娘跺了跺脚娇嗔的唤了一声九妹妹。   “阿妧休要胡说,只是那郎君随着他母亲一同去贺寿,让你七姐姐见见可还和心意。”崔氏嗔怪道。   温七娘红着脸低着头也不说话。   见此崔氏又看着温七娘说:“那郎君是敬国公府夫人的外家晋陵李氏的嫡次孙,品貌都是极佳,若是不合眼缘再相看就是。”   她小声回道:“全凭母亲做主。”崔氏帮温五娘订了杨家,是个再好不过的亲事了,她自然是相信她的。更何况她在晋陵长大,这李氏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是个书香门第,想来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子孙不会是多差的。   “夫人,陈嬷嬷求见。”外面一名婢女进来禀告道,这陈嬷嬷就是绣房的主事嬷嬷。   崔氏摆摆手,示意那婢女去传进来。陈嬷嬷带着四位手里捧着托盘的婢女走了进来,由陈嬷嬷领头行了礼。   “这四块是刚出的布料的样式,奴婢带来给各位娘子挑挑。”陈嬷嬷说完便让婢女捧着托盘上前。   温妧朝托盘看了看对温五娘说道:“咱们把那块红的绸布留给七姐姐,我们挑旁的。”   温五娘打趣的看了温七娘一眼欣然同意,这下七娘连脖子都羞红了。   *****   几人裁制完了衣服,便各自回了院子。   温妧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一直在屋里面瞎捣腾,现在正指挥着婢女们把她的美人榻搬到离萧昶近的窗户边去。   降香在一旁看着温妧欲言又止,踌躇半天还是上前对温妧开口说道:“娘子,您这样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您......”   温妧可怜兮兮的看着降香:“好姐姐,有你们在怎么会被阿娘发现呢!”说完还眨巴眨巴眼睛。   降香败下阵来:“那奴婢找人在这儿装个厚实的帘子,这窗纱也得换。”   温妧连忙点点头,这时候降香说什么她都答应。降香见此,立刻出去找人了。   夜幕降临,温妧坐在美人榻上,趴在窗台上,周围是降香命人换上的栗色帘幔,温妧虽然觉得有些丑,但她这个时候哪里有话语权。   温妧趴着趴着眼皮有些重,人都有些耷拉着。   对面窗户传来一阵声响,萧昶挺俊的身姿出现在窗户边。温妧一瞬间都精神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萧昶。   见温妧在对面眼巴巴的等着自己,被繁琐政事缠了一整天的萧昶,整个人都放松起来,表情温和,眉眼含笑。   萧昶不知想到什么转回了屋内,温妧一楞,有些慌了。萧昶回来时就见温妧失落的趴在窗台上,在温暖的烛光中显得孤零零的。心中一空,敲了敲窗户,从窗户里放出一只白色小信鸽,小信鸽扑腾着翅膀稳稳落在温妧的窗台边,脚上还绑着一张小纸条。 第30章   温妧听见萧昶拍窗户的声音抬头,撅噘嘴委屈巴巴的看着他,还没开口问他方才去做什么了,就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家伙自从他窗户里飞出来,稳稳当当的落在她面前。   温妧的注意力被它吸引,轻轻伸出手停在小家伙面前。小家伙晃动着胖乎乎的小身体,跳到温妧的手心。   温妧小心翼翼的握住它柔软的身体,手心被一个东西硌了一下,温妧翻开小家伙的羽毛,看见它的脚上绑着一只中指一般粗的小竹筒。温妧取下来,打开从抽出一张小纸条。抬起头看了萧昶一眼,萧昶朝她抬了抬下颚,示意她看小纸条。   温妧拿着纸条跪在榻上慢慢挪动着转过去,直到背对着萧昶。慢慢打开纸条,字迹笔走游龙,好看的不行,上面只写着四个字:每日戌初。   温妧看着这四个字,羞意伴随着喜意涌上心头,她原也没想怎么样,只是想着说不定就能碰巧见到他呢。   现在已经戌时七刻了,他定是刚刚处理完公务,若是他来陪自己肯定会耽搁他做正事的。温妧下榻跑进屋内,没一会儿又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和一只毛笔,傻兮兮的对萧昶笑了笑然后趴在窗台上开始写着小纸条。   写完塞进小竹筒,绑好,摸摸小白鸽,从窗户放飞出去。   萧昶取到小纸条见上面温妧写着:表哥政事繁忙,不必顾念着我,从明日起,我也开始看书呢。后面还像在转移话题一般提到了小白鸽:小家伙多大了啊,可有名字。   萧昶轻轻笑了笑,然福安去给他拿上笔墨纸砚。   很快温妧便收到了回信:小家伙叫酒酒,十月大。温妧翻了翻纸条正反两面,见萧昶也没提她让他明日不必来的事情。   “咕咕”酒酒在窗台上冲温妧叫着,温妧看着它,伸手点点它的小脑袋,嘻嘻一笑“你也叫酒酒啊。”   萧昶看着她逗弄着白鸽,眼神温和。   福安看着温妧把训练有素,用来传递情报的,名字原本叫赤龙的白鸽当成家鸟一般逗弄。想着若是有天九娘子骑到郎君头上也不奇怪。   第二日戌时,两人同时出现在窗户口,萧昶眼含笑意朝温妧做着口型:口是心非。   温妧晃晃脑袋,眼神无辜的看着萧昶,好像把她昨日劝诫萧昶的话全都忘了。酒酒出现在萧昶窗户边上,欢快的咕咕直叫。   还没等萧昶放上小纸条便飞去了温妧那边。温妧拿出早就让降香准备好的谷物喂着酒酒。   萧昶眼里的调侃味越来越浓,昨日让他处理政务,自己看书的人,今日准时守在窗前还准备着喂鸟的食物可不是口是心非么。   *****   到了去杨府拜寿的日子,温妧早早就起来了,迷迷糊糊的任由婢女们梳洗。   几人先到上房集合,温六郎因着随温恽下地方视察便只有崔氏带着三位小娘子去了杨府。温妧见到温七娘果真穿着那身红衣,打趣了几句,几人一闹,温妧的困意也没了。   温妧坐在马车上掀开窗帘悄悄朝外打量着,觉得处处新奇,与长安完全不一样的景观。长安城像棋盘一样布局规整,坊里统一。而晋陵城小桥流水,温柔多情。   到了杨府崔氏先带着她们去向杨老夫人拜寿,正房正热闹着呢,来来往往,调笑声充满整个院落。   见了她们到来原本坐在上首的杨老夫人便要下来带着众人行礼,一位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一位是县主。在场的老夫人们都没有这样的品级。   崔氏连忙扶起杨老夫人说道:“在家便要行家礼,”示意温妧和温五娘将杨老夫人扶上首座。   一番见礼寒暄,总算是安定下来。   杨四夫人拉着温五娘坐在了她旁边,小声耳语着。崔氏、温七娘和温妧一同在陪杨老夫人说话。   “你家小郎何故没有过来啊?”杨老夫人问道。   崔氏回:“小儿顽劣,随他父亲出门了。”   坐在下方的杨大夫人闻言朗声说道:“这晋陵谁人不知温使君此番是去视察河道,夫人家的小郎君定是有过人之处才能陪使君处理政务。”   崔氏笑容不变:“夫人过誉了,小儿蠢笨,不给使君添乱便好了,只每日待在他父亲下塌处玩耍或是由着仆人陪同出去见见风土人情罢了。”   而杨老夫人和杨四夫人笑容已经淡去,老夫人开口对杨大夫人说道:“老大家的去看看宴厅安排的怎么样了。”   杨大夫人刚想说话便看见老夫人不威自怒的眼神,慢慢把话憋了回去。讪笑着领了差事告退了。   老夫人暗叹一口气,杨家日渐颓势,府中现已无人在朝中任职,老大家的扶不起来,老二老三是个庶出的早就离了心,如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四房身上了,好在八郎是个争气的。   打起精神对崔氏说道:“让您见笑了。”   “老夫人哪里的话,总归是一家人。”   温五娘安抚性的拍了拍杨四夫人的手,杨四夫人转头冲她笑了笑。   这时外面又有人进来了,正是晋陵李氏。崔氏和李夫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两人一个打量着温七娘,一个看着李二郎君。   那李二郎君容貌倒不是很出色,但这通身气派倒也不负传闻,器宇轩昂,神采英拔。   温妧悄悄觑了温七娘一眼,见她眼含羞意,便知她应该是满意的。   杨四夫人对老夫人说道:“大家让这些小郎,小娘子们出去玩耍吧,在我们跟前到显得拘束。”   老夫人自然是同意的。   众小辈们在大房长女的带领下退了出去。   温七娘拉着温妧和温五娘走在后面,温妧悄悄问了问七娘:“满意否?”   温七娘压都压不住自己的嘴角,有些兴奋的小声回道:“自然。”虽然七娘与五娘比活泼些,但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词,也是难得。   而走在前方的李二郎君似乎有些感应,回过头,准确的找到温七娘笑着冲她拱手作揖,举止大方,然后又转过身继续行走。   温七娘僵在原地,手紧紧攥着温妧的臂膀。温妧笑出声来,觉得这真是一对妙人。   走在李二郎君旁边的郎君奇怪的看着他,问道:“衍兄,这是在和谁打招呼。”   李二郎君笑而不语,过了半响才回道:“一个有缘人。” 第31章   杨家不愧是世族,一路走来,处处是景色,同一处景换个角度观赏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在杨大娘子的带领下众人来到的杨府的大花园中。   小娘子们三四个一群,零零散散的分布在花园的亭子中,那些小郎君只得了些树荫避着太阳。温妧瞧着看外面阳光有些刺眼,便拉着七娘五娘坐到了回廊边上的美人靠上。   温五娘轻轻扯了扯温妧的袖子,朝着回廊尽头的圆拱门看了看。温妧和温七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英俊潇洒的郎君站在那儿。   温七娘悄悄在温妧耳边说道:“那人就是杨八郎君,五姐姐的未来夫君。”温妧有些意外,原以为是个风流书生的模样,谁知竟像个英气勃发的少年将军。   温七娘推了推五娘:“赶紧去吧,莫要让人家急了。”五娘脸色不变,带着微笑,像是掩耳盗铃般的闲适的踱步而去。   温五娘与杨修隔着两个臂膀远的距离慢慢绕着后院的青石子路走着,谁都没说话。温五娘悄悄看了看杨修的脸色,见他表情严肃,心微微有些沉。   停下脚步仰着头,眼神温柔的看着他:“八郎君今日找我有何事。”   杨修停住脚步,僵在原地,拳头握了松,松了握,哑着嗓子说:“我明日去温府退亲。”   温五娘脑子一片空白,脸上血色竟退。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眼神肃穆,盯着杨修。杨修此时像个做错事情的大孩子,垂着头任由发落。   温五娘的声音响起:“何故?”   认识她以来,杨修从未听过她这般语气讲话,她一直都是柔顺温和,仿佛你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杨修听见她冷静的声音,从中听出一丝凉意。   见他不说话,温五娘再次开口:“何故?”   见此杨修竟然心虚起来,撇过头吐出一句:“我怕耽误你。”   温五娘冷静下来,觉得匪夷所思,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开了头,杨修也就没什么说不出口的了,“我今年是故意不去参加科考的。”说完还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已经恢复到那副温柔娴静的样子,忍不住故意去刺激她。   “我明年也不打算去。”见温五娘还是那副样子,暗叹一声。   杨修背过她:“我打算从军了,前途渺茫,不知以后有什么意外。五妹妹你很好,不该由我这样的耽误。”   温五娘忍不住湿了眼眶:“所以就算我们定亲了我也从未被列进你的计划中,所以我便任由你随意玩弄。”听见她声音里的哭腔,杨修转过身,手忙脚乱的看着她,无从开口。   温五娘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你可曾与夫人商量过。”   杨修一愣,见此温五娘得了她想要的结果,竟然着看着他笑了笑,然后说道:“那你还真是个混蛋。”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温妧手搭在美人靠的木栏上,托着腮,昏昏欲睡,也没有别的小娘子敢来搭话。   杨大娘子坐在不远处和别的小娘子说着话,即使温妧不想听,但是因为离得近的原故那些话无法不传入她的耳朵。   “你们可知道今日徐淑兰为何没有过来?”杨大娘子那语调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紧接着温妧又听到她周围的小娘子上赶着问着为何。   杨大娘子呵呵笑着,卖了会关子才放轻了声音说:“我听我阿娘说她要去做大皇子的侧妃了,前几天请了个宫中外放养老的教养嬷嬷回府了呢。”杨大娘子炫耀自己掌握第一手情报的意味太过明显。   也有小娘子反驳她:“今年宫中选秀的旨意还没宣布吗,怎么你就知道了。”   见有人不相信她,杨大娘子有些急,“徐淑兰她母亲是惠妃的远方表妹,提前让她去大皇子府怎么了,不信就算了。”   后面的话温妧没有再听清,听到她们谈话她才想起今年有选秀啊,萧昶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他还没有娶妻纳妾,温妧贝齿轻咬着嘴唇,按理说今年应该是要赐婚的。   回去的路上,温妧怕被崔氏看出异样,便坐了温五娘,温七娘的马车回去了。   温七娘左看看温妧,右看看温五娘,两人神情一致的低落,无措的挠挠头,不知从何开口。   *****   温妧从外面回来便一直屈膝抱腿坐在美人榻上,盯着对面那扇窗户看着,都快盯出个洞出来了。   降香上前小声说着:“娘子离辰正还有两个时辰呢!”温妧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   温妧只要一想到若是萧昶娶了别人,都快窒息了。自己这些天来真心已付,若是他过几个月修建完书院,转身回了长安,娶妻生子,自己又该怎么办呢?想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都还没影儿的事情,但是总是克制不住自己乱想。   夜幕降临,对面的窗户传来了声响。温妧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可是温妧心智并未成熟,就算再伪装,书信中还是透着一股怨气。没有看她的神情,萧昶自然是猜不到她的情绪,只当她今日参加宴会累着了,还让她早些进屋休息。   温妧无法不带着情绪与他聊天,自然同意了,乖乖点点头,和往常一样回了内室。   第二日,温妧没出现在窗户边的时候,萧昶命人打听,说温府出了些事儿,因着是人家的家事萧昶没有多想,以为处理完了温妧便会出现。   原来第二日杨修果真的上门退亲来了。   温恽和崔氏脸色阴沉的坐在主坐,温五娘低着头神色不明,温妧和温七娘陪在她身边安慰着。   温恽听了杨修的原因简直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温恽是何人啊,晋阳大长公主的嫡子,国公府世子,生来便是天之骄子,除了在崔氏面前俯首做小以外,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来人,将他给我打出去。”温恽厉声吩咐道。   紧接着走进来四名彪形大汉,是温家的府兵,经过专门的训练能够以一敌百。   杨修只神色愧疚的看着温五娘没有任何反抗,任由温恽发落,而温五娘只是手紧紧攥着娟帕。   “住手,住手。”杨四夫人匆匆忙忙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乱糟糟的一群人。   崔氏看了一眼朝紧跟在杨四夫人后面的家仆们,淡淡说了句:“办事不利,每人罚二个月月钱。”   “夫人莫生气,千错万错都是我们杨家的错。”杨四夫人朝崔氏说道。   崔氏看着她说:“杨家何错之有,是我温家的女儿配不上令郎,夫人和令郎回吧。”   杨四夫人心中一沉,结缘不曾却结了怨,转身用力挥了杨修一巴掌,杨修咬着腮帮子硬生生的受了过来。   杨四夫人对温氏夫妇歉声说道:“孽子本意并非与五娘子退婚,等妾身管教好了,日后再来向使君、夫人和五娘赔罪。”说完便立刻让带来的家仆压着他回去了。   一行人快走到门前的时候,温五娘过来了,看着杨四夫人柔声说道:“夫人可否让我与八郎君说句话。”   杨四夫人握着她的手:“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说完看都不看杨修一眼,转身带着众人先行出去了。   温五娘看着杨修,踮着脚拿帕子擦了擦他被打肿了的脸庞,轻声说道:“你怎么没问过我,愿不愿意陪着你吃苦呢。”   杨修一脸震惊的看着温五娘,眼中划过惊喜,开口:“我......我......”   温五娘伸手做了嘴上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说:“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第32章   崔氏看着坐在下面的温五娘说道:“就这样算了?五娘,你要知道,你是我温家的女儿,天下好儿郎多得是,不拘他杨修一个。”   温五娘眼眶一热,泪珠险些滚下来,这些年她们守在晋陵,以为她们已经被家族舍弃了。听说她们要过来的时间也会担心,父亲是否厌恶她们,主母是哪种为人处世,弟妹们好不好相处。   现在她生活如意,父亲如山一般守在她们身前,母亲宽厚,弟妹们可爱,姨娘也陪在自己身边。一切都很好除了杨八郎君惹出的一番事情外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光了。   看见温妧担心的小眼神,笑了笑,虽然她现在也很难过,但是她舍不得就这样与他断了纠葛,所以她想让他好好想想,想想是不是真的要退亲。   “母亲,就这样吧,让我再试试。”温五娘坚定的说。   见崔氏还想再说些什么,温妧赶忙开口:“阿娘,听七姐姐说我们家有个长满了桑树的庄子,您带我们去吧,顺便带五姐姐散散心。”她自己也想躲几天萧昶,她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喜欢胡思乱想,出去走走说不定回来就好了。   崔氏被温妧带着转移了话题:“如今府中这么多事儿,怕是不得空呢。”   温五娘听到温妧的话,想着自己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放松放松心情便朝崔氏开口:“母亲不如我带九娘去吧,前些年我和七妹妹去过,对那个庄子还算熟悉。”   因着温五娘比温妧靠谱多了,崔氏已经有些松动,更何况杨家这番动作怕是明日就会传便晋陵,五娘出去避避也好。一旁的温七娘朝温妧示了示意,温妧心领神会,起身走到崔氏身旁,痴缠着。   “有两位姐姐陪着不会出事的,您再随意派两个府兵往门口一站,谁人敢靠近。”温妧摇着崔氏的衣摆撒着娇。”   被温妧各种撒娇,崔氏终于点了点头:“你们回去收拾东西,明早便去,小祖宗可还行?”   温妧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和温五娘她们出去了。   崔氏摇摇头对幸嬷嬷说:“你派人去外院通知三郎让他亲自挑几个人,明日护送阿妧她们去庄子上。”   幸嬷嬷说:“郎主今日凌晨才赶回,又被杨家郎君烦了心,这会儿怕是在书房休息呢!”   “你放心,阿妧的事他肯定上心。”   “是奴才想岔了。”幸嬷嬷笑着说道。   *****   见温五娘回来,许姨娘赶忙迎上去,着急的问道:“怎么样了。”   温五娘摇摇头。许姨娘心都凉了试探道:“还有转机吗?”   “或许吧!姨娘你让婢女们帮我收拾一下行李,夫人七娘九娘明日陪我去庄子上散散心,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许姨娘一愣:“夫人真是好心肠。”   温妧回去了赶忙让降香她们收拾东西。   忍冬在一旁问今日陪温妧去正反的南星:“怎的这次这么突然?”   南星转了转眼睛,不确定的回道:“恩......许是娘子馋了?想吃桑葚果子了?”   忍冬听完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是娘子做的出来的事。”   温妧在一旁摇着团扇,听着她们讲话冷笑一声:不曾想到自己在这些婢女的心中竟是这幅模样。   晚上温妧用完水,却没有向往常一样坐在窗户边等萧昶,而是早早便缩在了床榻上。   到了辰时,温妧便听到酒酒啄窗户的声音,整个人攥着被子边往里面缩。她没有勇气见他,她不敢开口问他。十月选秀,宫里有没有给她内定太子妃,   在窗户边等了两柱香的时辰,见温妧还没出现,命福安去打探消息。   离得近,福安打听的快,“听说今日杨家八郎君来温府退了与五娘子的亲事。”   萧昶点点头,想着今日温府肯定乱成了一锅粥,温妧与她两个姐姐关系尚可,许是安慰她去了。   虽然奇怪温妧怎么没有过来通知一声,但也没想太多。直到第三日,第四日温妧还是没有出现,萧昶才意识到出事儿了。   心中压抑着火气和担心,不知何处出了岔子?温妧究竟是怎么了?自己何处惹了她?竟惹得她闭窗不见,叹息一声,小丫头一出事儿便躲的性子早晚都得掰回来。 第33章   温六郎正在温府门口等着阍者将他的马迁过来。   “表弟,在此处作甚?”   温六郎闻言转过身便见萧昶,其身后是蒋缨与其他三四个随从,各个身骑骏马,这几匹马个个矫健俊美,皆是一等一的好马。   温六郎先对萧昶行了礼,然后看着萧昶回道:“我准备去庄子上找小九,表哥这是准备?”   萧昶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得了几匹好马,正巧今日没事儿,出去遛遛。”   温六郎羡慕极了,他的马是温恽挑的,虽然血统品种都是上层,但是太过温驯了,不像萧昶的马看起来便一股血性。   “表哥是想去何处遛马?”温六郎试探性的问了问。   萧昶面色有些犹豫:“对此地尚未熟悉,打算随意走走。”   这个时候阍者将温六郎的马迁过来了,温六郎看了看他们的马,咬咬牙,红着脸说道:“若是表哥无处可去,可随我到庄子上去看看,这个时候正是桑葚果最好吃的时候,一来一回也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萧昶挑挑眉,像是在思量着,过会儿才说道:“那便如此吧!”   一路上,萧昶几个放慢了速度陪着温六郎慢慢骑去了庄子。   到了庄子上,只有管事带着几位仆人来接温六郎。那管事瞧着萧昶一行人衣着富贵,气质不凡,虽不明身份但想必是六郎君的朋友,应该也是非富即贵,越发恭敬。   “怎么没见到小九儿。”温六郎问这管事。   “几位娘子在做桑葚酒呢!”管事恭敬的回道。   “小九儿,也在做吗,她想给谁喝。”温六郎疑惑的音响起。管事面色一顿笑着回道:“这奴婢可不知道,总归是郎主,夫人和郎君哟。”   温六郎瞪大眼睛一脸惊恐。转头对萧昶说道:“以前有段时间小九极爱吃盐渍青梅,自己非要在府里捣鼓,碰巧我五兄刚放学,不知情误食了,结果三天没有去成国子监。”想起他五兄苍白着脸,一趟一趟跑净房的样子,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萧昶在一旁听得闷闷笑了两声,心中的郁气都散了些。   温妧哪里在做桑葚酒,此刻正躺在她让管事在树荫下搭的吊床上,旁边有张高几,上面摆放着两个碟子,碟子上盛满了洗干净的紫红色的桑葚果,晶莹剔透,格外诱人。   温妧闭着眼睛伸手捏了一个果子放入嘴中,果肉饱满,酸甜可口,白嫩的手指上沾着紫色的汁水,温妧悄悄睁开一条眼缝,打量了四周没有顾嬷嬷的身影,安心的将指尖放入口中,吸了吸,满足的眯眯眼。   温妧刚到庄子的时候情绪还有些低沉,现在已经乐不思蜀完全沉浸在这悠闲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状态中。   看着温妧贪吃的样子,正在亭子做桑葚酒的温五娘朝温妧喊道:“九娘你别吃了,过来啊,你的这个南星已经帮你搅拌好了。”   温七娘在一旁说道:“怕是今天摘过来的果子大都被她吃了去。”   温妧一听从吊床上坐起来气鼓鼓的说:“七姐姐就知道污蔑我,我这才吃了几盘。”   温七娘反驳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见温六郎的声音。   “见过两位姐姐。”温六郎行完礼,便冲温妧嚷嚷道。“害我担心一场,就知道以你现在疏懒的性子怎么可能做桑葚酒呢!”   气的温妧从吊床上跳下来,气势汹汹的朝温六郎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便见萧昶等人从后面走过来,温妧心道不好,转身变想逃走。   “表妹这是想往哪里走?”听到萧昶语气中的凉意,温妧两股颤颤,停在原地站都站不稳,僵硬的跟着众人行礼。   温六郎看温妧有些奇怪,碰碰她的手臂:“你这是怎么了。”   温妧扯扯嘴,对他说:“被你气的。”温六郎一听“嘶”了一声,眼睛瞪着她。   萧昶看着温六郎:“我让蒋缨带你去遛马吧。”   温六郎眼睛都亮了,眼巴巴的看着他:“可以吗?”   萧昶对身后的蒋缨说:“带六郎君去跑会儿马,就在庄子里找块空地,看着点,不要太快。”若是让温六郎少根头发,估计眼前的小娘子又要和他怄气了。   温六郎兴奋的目光直闪,嘿嘿一笑,“那便不能陪表哥了。”   萧昶指指温妧:“让表妹带我去逛逛桑葚园便好。”   “也是,还有小九呢!那小九你招呼着表哥啊!”说完叫上蒋缨离开了。   温妧心虚的不行,低着头,手指搓着娟帕,悄悄抬头觑了萧昶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眼睛。迈着小小的步伐走到萧昶跟前小声喃喃道:“表哥,跟我来吧。”说完便走,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萧昶也不说话,冷眼看着她的背影,趋步跟在她后面。进了桑葚园,随从被留在外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   温妧停下来,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离她一米外的萧昶,面上是誓死如归。萧昶挑挑眉,心中微微有了欣慰,以为她就这样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出来了,虽然表情有些令人不舒坦,但已经够了。   萧昶在她面前停下,看她眨的飞快地眼睛,开口说道:“这是怎么了。”   温妧咬咬牙,鼓起勇气:“我错了。”   “嗯,说说错哪儿了。”   “我,我,我......”我了半天,温妧也没说出一句话。   萧昶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天上有些刺眼的太阳,伸手拉着温妧走到了树荫下。看着温妧晒的有些泛红的皮肤,心中有了心疼。   软下语气,微微俯下身体:“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温妧看着萧昶的放缓语气,温柔的样子,鼻子一酸,“哇”大声哭了起来。   萧昶一慌,看着温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中苦笑,拿她完全没有办法啊!明明是她一声不响突然消失,现在到先哭上了。   小心翼翼把她拥入怀中,见她没有反抗,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软声哄着。温妧哭累了,停下来,还在他怀里不时抽噎一下,长舒了一口气,挣扎了下,萧昶手臂放松,慢慢从他怀中退出。红着脸,指了指萧昶的心口前的衣服:“湿了。”哭过后的杏眼如被雨水冲刷过一样,清澈纯净。   萧昶低头扫了一眼,沉声说道:“刚刚有个小混蛋在这儿留下的。”   温妧哭过之后心情都轻松不少,回嘴:“我才不是小混蛋。”   “好,你不是,那你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萧昶极有耐心的问道。温妧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萧昶看了一眼,拿手轻轻拍开,温妧忙把手背到腰后。   萧昶静静的等着,温妧舔舔嘴,小声开口:“我太害怕了。”   萧昶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害怕什么?害怕他么?   说出来,温妧松了一口气,开始数豆豆一样一条条的说:“您看您都十七了,今年还有选秀,宫里肯定帮您留了人选,等你回去了,哪里还记得我,”说着声音里又有了哭腔“你看看我多可怜,我......”   话没说完,就听见萧昶笑出声,温妧委屈的看着他,眼里都是不满,萧昶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这么傻啊!没有影的事情还值得你一气之下跑到这儿来。”   “等有影了就来及了。”   萧昶用手固着温妧的脸颊,神色认真的说:“阿妧,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阿妧我只会有一个你。”   只要是他说的话温妧都愿意相信。温妧想笑,但又不好意思当着萧昶的面笑,就憋着,嘴抽了抽。   “想笑就笑吧,别把身体憋坏”萧昶看了温妧一眼,打趣她。   温妧嘿嘿一笑,然后看着萧昶说:“我好喜欢你呀。   萧昶心中一热,小丫头一片赤诚,坦荡荡的把自己的心事摊在他面前,只觉得整个心口都被她填满,使着巧力一把拉过温妧,温妧整个人被他抱得满怀,看着眼前被自己哭湿的地方用手抵着,“脏。”   萧昶被她气乐了,手压着她的脖子把她带到另一侧去,顿了顿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句:“我也是。”   温妧知道他在回应她刚刚的那句,满脸甜蜜的在他怀里偷笑。   两人静静的呆了一会儿,萧昶放开她,牵着他的手,慢慢在园子里逛着。   “阿妧,你以后别这样了。”   “嗯。”   “你以后有什么不满要先来问我,不要憋在心里,也不要一声不响的就离开。”   “我知道,我知道,以后都不会了。表哥,表哥你快看那颗果子好大啊,我够不着啊!”   “......”   众人将萧昶送到庄子门口,温妧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从宽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塞到萧昶手中,萧昶看着温妧一脸深意。   上了马走了大约几百米,直到看不见庄子,萧昶才停下,将手中的荷包妥帖的塞到胸口,抚平,快马离去。   到了憩园,萧昶直接驾马入府直到自己的院门口才停下。将缰绳丢给仆人,大步走近屋内,在书案后坐下,掏出荷包,小心打开,僵在那里。   啊——完了,拿错了。”温妧从袖子中拿出另一只荷包,憋着嘴,这才是她要送给萧昶的荷包,萧昶拿走的是她装桑葚果子的荷包。   温妧在这儿气的要命,那边萧昶看着自己手中的桑葚果和荷包哭笑不得。   *****   “五姐姐,杨八郎君都守在温府门口好几天了。”温妧将崔氏送来的信递给她。温五娘立刻伸手接过来。   看完信件,温五娘笑了笑,“七娘,阿妧,我们......”   “我们要回去啦!”下面半句话,温七娘和温妧一同接上去。   “若是杨八郎君再敢欺负五姐姐,就去向表哥借兵,直接打到他府上去。”温妧看一旁握着拳头说道。   温七娘在一旁附和着点点头:“说的是,说的是。”   温五娘温柔的笑着看着她们。   晚上,温五娘独自来找温妧,温妧沐浴完,正由降香拿着帕子拧着头发呢。见温五娘来了,众人忙停下手中的活计,对温五娘行礼。   温五娘赶忙让她们起来,温妧让降香她们先下去了,拉着温五娘的手说:“姐姐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   温五娘任由温妧将她拉着坐到美人榻上,也不扯其他话题直接开口:“九娘你和太子殿下......”   温妧拉着温五娘的手一僵,看着她试探的问道:“你都知道啦?”   “今日看见你们俩个的眼神,便知道了。”那哪里是普通兄妹之情,他们两个的眼神明明是和杨修看自己的眼神是一样的,自己也正是知道杨修对自己的感情所以才愿意试着挽留他们的缘分的。   温妧说:“那你准备把我怎么办呢?要告诉我娘吗?”然后变得语气坚定的说:“我是不会放弃的。”   瞧瞧,连否认都不否认了,温五娘平日里都笑盈盈的,现在不笑的时候看着竟然有些严肃,瞧着温妧面上假装波澜不惊,实际上那慌乱的眼神早就把她出卖了。   温五娘“噗嗤”笑出来,看着温妧说:“你胆子可真大。”温妧松了口气:“好啊,竟然敢吓我。”   温五娘看着温妧认真的说:“这事儿,我先帮你兜着,你自己考虑考虑要不要和父亲,母亲说。”   看温妧点点头的确在认真的听着,温五娘又说道:“你早些说了,他们也能早些为你筹谋,毕竟太子妃之位多少人盯着呀。”   温妧心中感动,她是真的再为自己打算啊。蹭过去抱着温五娘的手臂:“谢谢五姐姐。”   “好了,我该回去了,你早些休息吧!”   温妧看了看自己的床榻眼睛里闪着光撒娇道:“要不五姐姐今晚留在这儿吧。”   温五娘看着温妧,温妧用力点点头。   第二日温妧醒来,见温五娘盯着自己,温妧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摸摸自己的头发然后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乱糟糟的。”   温五娘一脸复杂的说:“没想到九娘你那么粘人。”   温妧心虚的回道:“是...是...是吗?”   起了床,便开始准备回去的行礼了,回去比来的时候多了两辆马车,上面装着温妧她们做的桑葚酒和桑葚果子。   温五娘与杨修的亲事照常进行,甚至还定了明年的婚期。温妧不知道到具体情况,因为崔氏以她还未出阁为由,禁止她掺和。   很快温妧就没有心思操心温五娘的事情了。 第34章   和萧昶和好如初后,温妧便又每天戌正时坐在美人榻上靠着窗户等着萧昶。酒酒会提前飞到窗台陪着温妧玩耍。   萧昶放下手中的笔微微仰着头转了转脖子,站起来一边用手轻轻揉揉捏着脖子一边走到窗户口,看着温妧乖乖坐在那儿,心中才安定下来。   温六郎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带着迁子走进含珠院,他今日和温恽的几个同僚的儿子约着去爬山,回来的时候见山下有个卖糖葫芦的阿翁,便带了一串回来给温妧。   见温六郎出现在门口,降香一慌,“六郎君,您怎么过来了。”   温六郎看了看闭着的门,“小九儿睡了吗?”降香忙点点头。   结果里面传来一声瓷器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温六郎满脸狐疑,快速绕过降香,一把推开门,大步走进去。降香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内室烛火通明,温六郎绕过屏风,打量着屋内。靠近美人榻的地上有只碎掉的碟子,周围散落的一些谷物,窗台上有套笔墨纸砚,美人榻上到处是小纸条。   对上温妧慌乱的眼睛,温六郎懵着眨眨眼睛,转头看着窗台上的酒酒,酒酒朝他“咕咕”叫了两声,最后才把目光移到对面的萧昶身上,萧昶坦荡荡的看着温六郎,没有一点心虚。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温六郎眼眶慢慢变红,一脸受到欺骗的样子,伸手点了点温妧,结果忘了手中还拿着一个糖葫芦,气氛十分尴尬,被糖葫芦弄的更气了,温六郎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胸膛不停的起伏着。   温妧被他的突然闯入,一瞬间也吓得懵在那里,看着温六郎气的快晕过去的样子,赶忙下了榻,跑到温六郎跟前,想拿手碰碰他,结果被他闪开。温妧一僵,眼眶瞬间也红了起来,小声喊着:“六哥哥。”   温六郎自嘲的勾勾唇角,说了句:“温妧,你主意真大。”将手中的糖葫芦丢到温妧的怀里,转身就走。   温妧下意识的接住糖葫芦,追着温六郎就往外跑。降香她们赶忙拦着温妧:“娘子外面太晚了,你这样跑出去,夫人郎主知道了就完了。”   温妧着急道:“你看他的样子,我好担心。”   南星开口说:“婢子今晚就到六郎君院子门口守着,保证您明早起来赶过去的时候郎君还在。”   “娘子外面夜深,您追出去,出了什么事,六郎君肯定更生气了,况且太子殿下还在那里等您呢。”   温妧茫然的看了看她们一眼,喃喃道:“可是我不能让他就这样生着气回去啊!”   慢慢推开堵在她面前的婢女们,提着裙摆快速追了上去。   没想到温六郎走的那么快,一路上都没看到他的身影,只能去他住的院子找他了。进了院子,走到书房见到迁子焦急的在门外打着转。   “见过娘子,我们郎君一回来便躲在书房把我们都赶出来了。”迁子刚刚守在含珠院门外不知发生了什么,因此见到温妧就跟就到了救星一样。   温妧僵着笑了两声,上前敲了敲门,然后轻轻推开走了进去。   室内一片安静,温六郎看了她一眼转转身背过她,温妧咬咬唇,上前小声说了句:“你以后都不打算跟我说话了吗?”   温六郎僵了僵,不开口。   两人就在书房内沉默着待了两盏茶的时间。   温妧叹了一口气,转身想走。   温六郎一见,吼到:“你去哪儿?”温妧赶忙停下,傻愣愣的看着他。   温六郎气急了,站起来开始数落他:“以后不想过逍遥日子了?不是说要建座园子自个儿待着吗?怎么和他混到一起去了?我说他怎么那么好心还带我遛马,原来是打了你的主意。”在温六郎口中,萧昶从高高在上的太子表哥变为不怀好心想要祸害他妹妹的混蛋了。 第35章   温六郎站在书案后面,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温妧数落着。   温妧也不说话就在那儿听着训,看着温六郎的样子憋着笑,温六郎停下来看着温妧,眼神冷漠。   温妧睁着无辜的杏眼,带着笑意说:“你那个样子太像我小厨房里的孙嬷嬷骂人的样子了。”   “哼!”温六郎冷笑一声,绕过书案推着温妧往门口送,走到门口,他一只手打开门,一只手拎着温妧,准备往屋外丢。   温妧死死的抓着门框,叫唤着:“唉唉唉,我的手。”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温六郎终究还是放下手,沉默着不说话。   温妧看着面前温六郎,他们是双生子,从在母亲肚子里就在一起了,出生后一起学会走路,吃饭,一起慢慢长大,一路上虽然吵吵闹闹,但对他们彼此而言,对方都是自己人生中一个特殊的存在。   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力量上更是相差悬殊的温六郎,感叹到如今他俨然是个青涩的少年郎君模样了,他们都已长大,他们以后在一起的日子会越来越少的。   温妧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温六郎把手挥开,来来往往几次,温妧娇声说道:“对不起,我错了!”   温六郎闻言看温妧,眼里写着:哪里错了。温妧讨好的笑着:“我不该瞒着你,我下次不敢了。”   温六郎点点头,还等着温妧继续说,过来半响也没见她开口,转头看着她,只见温妧也同样看着他,眨眨眼睛露出茫然的神色。   一口气堵在心口,何着她以为她的错就是瞒着他吗?温六郎简直要急的跳脚。拉着温妧走到门外,让仆人先下去,然后指着憩园的方向说:“温妧你清醒一点,你看看他,他是谁,他和你想的不一样。这些年你很少出去,朝堂中的事情更是了解甚少。”   温六郎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稳住心绪:“柳家退出长安多年,无母族扶持,圣人不喜,前有朝臣刁难,后有大皇子虎视眈眈,多少人因他而死,他又害死了多少人。他的心智,阳谋阴谋,你根本对付不来。”温六郎看着不学无数,但心里面门门道道一清二楚。   听完温六郎的长篇大论,温妧愣愣的看着他回道:“可是他不去对付他们,他也活不到现在啊,这就不是他的错啊!况且我要对付他干嘛,我是想要和他这个人在一起。”   看着温六郎的脸色不好,小声呢喃了句:“他多可怜,在宫中无依无靠,六哥哥你不要对他有偏见,明明你前几天还一口一个表哥的喊着的。”   温六郎眨眨眼睛竟然觉得她说的是对的,心虚的清了清嗓子,眼神闪躲:“反正不许你和他来往。”回想了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自己这是在夸他吧!还帮他塑造了一个最是惹温妧这般大的小娘子喜欢的在困难环境中屹立成长的形象。   见温妧从温六郎的院子里出来,降香她们赶忙迎上去,七嘴八舌的问道:“怎么样了?”   温妧摇摇头,心里想的是总觉得温小六最后是恼羞成怒的把她赶出来的。因为不知道萧昶是否还在窗边等她,温妧又匆匆忙忙的赶回去。   回到屋内,萧昶果然还守在那你,见温妧回来,萧昶才松了一口气,示意温妧看酒酒送来的小纸条。   温妧赶忙拆开:勿怕,有我。温妧知道萧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拿着纸条朝萧昶狠狠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温妧到崔氏屋里用早膳,温六郎也在。   安安静静的用完膳崔氏才说道:“昨日小六和阿妧吵架了?”   温六郎撇撇嘴,说道:“她有哪日不同我吵。”   崔氏点点头,心想也是,这两个孩子从小闹到大。   幸嬷嬷从外面进来:“夫人,福安公公来了。”   温六郎整个人都警惕的坐直盯着门口,福安挂着他常年的笑走进来,行过礼,才说道:“我们殿下新得了几幅画,邀六郎君和九娘子过去一同欣赏。”   话音刚落,温六郎就跟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整个人都炸了起来:“不去。”   一屋子的人惊恐的看着温六郎。 第36章   福安神色不变,依旧堆着满脸的笑朝温六郎开口:“六郎君可是有了旁的约了?若是不得空,奴婢只能带着九娘子一人回憩园了。”   “公公误会了,得殿下相邀实属犬子息女之大幸。犬子刚刚乃太过激动所致。劳烦公公稍等。”崔氏说完,转脸瞧着温六郎:“还不回去换身衣服。”   温妧在一旁悄悄扯了扯温六郎的衣服,眼里带着乞求。温六郎这才语气生硬的说:“唯。”他倒要看看萧昶能做出什么来。   见此温妧和崔氏这才松了口气,深怕他口不择言又说出什么话来。   两人回去换了身衣服才跟着福安后面去了憩园。   进了憩园,福安命其他人把温妧送去了书房,自己则带着温六郎神神秘秘的去了别的地方。   憩园武场   站在温六郎面前的萧昶一身黑色劲装,挺俊潇洒。暗自打量着他,温六郎想着温妧素来喜欢漂亮精致的事物,难怪会被这人勾引了去。   萧昶看着温六郎说:“练练?”   温六郎看着比他高小半个头的萧昶,眼睛里写着:以大欺小。   萧昶轻笑一声“让你五招。”   温六郎是何人啊,这种便宜岂会不占,萧昶话音刚落,温六郎便一个挥拳砸向他,萧昶一个闪躲将将避开。   蒋缨在下面跟福安嘀咕着:“我们不用上去拦着吗?”   福安眼观鼻鼻观心,淡淡的说着:“这是郎君的家事。”   蒋缨摸摸鼻子,心里想的是:他可知道温六郎的底子的,论起来不比年长他四岁的萧昶差,是个练武奇才。   萧昶一挥臂挡过温六郎的袭击,气息还算稳的问着他:“何故不喜我和她在一起。”   温六一僵收回招式,孤零零的走到一边,想了半天才开口说:“宫中环境太复杂了,不适合她。”   萧昶慢慢走到温六郎旁边:“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话一说出口,便觉得心口不舒服,又加了句:“当然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存在的。”   温六郎看着他,萧昶继续说道:“以阿妧的身份她嫁的人,定是世家大族,非富即贵,这些你自己肯定也知道,难道这些家族就不复杂,阴私就少了吗?”   温六郎闷闷的不开口,虽然温妧以前常把不嫁人放在嘴边,也许那个时候她的想法是真的,但他知道只要父母尚在,就绝不可能让她这样做。等温妧及笄,说不定等不到便已经相看了合适的人家,也定会是个与温家门当户对的人家,这种家族最缺不了是非。   萧昶再添了最后一把火:“我与阿妧自幼相识,知根知底,有感情基础,这一点无人相及。阿妧会是我唯一的太子妃,以后更会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她可以做尽自己想做的事,无旁人约束,一直如现在这般自由自在。”   看着萧昶眉眼间的骄矜自傲,温六郎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完全是多虑了,他家的小九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娘子,就该这般顶顶尊贵的人才能相配。   见温六郎眉目舒展,萧昶心中也松了口气,若是得不到温六郎的同意,阿妧也许会在他面前当做无事发生但心中定会留下一个疙瘩。   “那边还帮表弟留了一匹马,若是表弟感兴趣可让蒋缨带你去看看。”萧昶朝蒋缨使了使眼色。   温六郎虽然想通了,但面子上还有些不好意思。   蒋缨上前小声对温六郎说道:“这是殿下特地为您留的,还请郎君给个面子。”   见此,温六郎才顺着台阶下,同意了去看马。   等蒋缨带着温六郎离开了,萧昶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福安忙上来问候着:“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去请侍医过来看看吧!”   “不必了,去书房吧!”萧昶想着温六郎也许会适合走武官这条路,以他这个年纪,现在这个水平已经很惊人了,想着还笑了笑,自己的腹部或许还有几处伤痕,倒是聪明知道尽是往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打。   到了院子门口,远远的就瞧见温妧焦急的在书房门口徘徊,萧昶阔步上前,拉着她进入书房内。   “不是说让你在书房里面等我吗?”见她急的额间冒汗,萧昶没好气的说道。   温妧也不回他,只扒拉着萧昶朝他后面看。萧昶大手捂住她的眼睛,“别看了,他去马场了。”   温妧期待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同意啦?”   萧昶带着笑,点点头。温妧一脸崇拜的看着他,激动的不行:“表哥,你真厉害。”   萧昶带着她坐下:“就这般高兴。”温妧小鸡啄米般的直点头,可爱的不行,萧昶用手揉揉她的脑袋。   温妧十分殷勤,转到萧昶后面帮他捏着肩,结果捏到了伤痕,萧昶倒吸一口凉气,忙让她停下。   温妧忙问道:“是我捏的不要好吗?”   萧昶忍着疼摇摇头:“怕你累着。”   温妧拿起她的团扇,说:“那我帮你扇扇子吧!”做的有模有样的。萧昶看着她团扇有些眼熟,挑起眉问她。   温妧红着脸,害羞的说道:“是你画的那幅画描了样子绣的。”说到这儿,温妧抬起她的手指放在萧昶眼前:“为了绣这个,我手指都戳破了。”   伤口早就愈合,但还是忍不住撒娇。萧昶手指轻轻摸了摸温妧的手指,萧昶指腹有些茧,痒痒的:“是我不好,累了阿妧了。”   温妧眼眶温热,她从没有想到他温柔起来会是这样的,整个人都酥了,她伤了手指与他又有何干呢,只是用了他的画作了花样吗?   萧昶哭笑不得,帮她擦了擦眼泪:“怎么哭了?”   温妧摇摇头,小声嘟囔道:“就是开心啊!”   温六郎过来接她回府,在路上小声问她:“小九,你开心吗?”   温妧认真的点了点头:“六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是真的很开心,重来没有一人能给我这样的感觉。”   温六郎看着温妧面色红润,一脸喜气的样子,得!只要她开心就行。 第37章   已经连着下了三四天的雨,温妧闷热的难受,闹着要用冰,宋嬷嬷哪里会同意。因着近日府中气氛低迷温妧又不敢去打扰崔氏,此刻正躺在榻上生着闷气呢!降香南星一人拿了一把扇子给温妧扇着风。   温妧额间都汗湿了,细碎的小绒毛黏在脑门上。杏眼咕噜咕噜转了转,从榻上坐起来,亢奋的说道:“我们去六郎那儿吧!”   “娘子,您去了六郎君那儿也是没有用的,夫人特地吩咐了晚些时候再给六郎君那儿用冰。”南星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说道。   “我知道,就是去玩玩。”温妧嘟囔着。   忍冬在一旁摇摇头,转身去帮温妧拿木屐去了。   “不去!”温六郎坐在书案后面,擦拭着他的剑。   温妧蹲在旁边讨好的看着他:“你不想去看看你的小英吗?”   温六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外面刚刚下过雨,我去也不好遛她啊!”   “你去给她喂喂料草,聊聊天,马多通灵性啊!你去和她培养培养默契吶。”温妧在旁边撺掇着。   “温妧你矜持一点!别总往那边跑。”温六郎没好气的说道,温妧就在一旁嘿嘿的笑着。   ******   “郎君,九娘子来了。”福安刚得了通知便朝着书房内的萧昶禀告着。话音刚落就见到温妧领着婢女进了院门。   温六郎已经独自去了马场了,前段日子天天来看他的小英,萧昶特的让他不必每次过来的时候都来给他请安,直接去马场就可以了。   温妧进书房之前小声对福安说:“公公,我想吃酥山。”温妧的吩咐,福安自然上心应了一声,立刻亲自下去吩咐了,降香她们连拦的机会都没有。   一般萧昶忙的时候,温妧就坐到旁边一个人看着书或者随意画着画。   今日温妧还悄悄带了几本话本过来,一边看着书一边吃着酥山,屋里放着冰,清爽凉快,好不惬意。   温妧吃完了,便让福安撤下碟子,再偷偷重新上一份。许是今日萧昶政事有些复杂,一直皱着眉头,埋头批阅折子,偶尔抬个头看温妧都是在看书。就这样让温妧和福安混了下去,到最后温妧一下午竟用了四蝶酥山。   谁想半夜,温府突然灯火通明,含珠院更是一阵喧嚣。   崔氏坐在榻边一只手紧紧攥着温妧的手,一只手拿着帕子擦拭着温妧额间的冷汗嘴里催着:“大夫怎么还没过来。”。温妧此刻躺在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脸色苍白,神色痛苦,嘴里哼哼唧唧的直喊着“难受”。   崔氏眼泪都掉下来了,温恽在一旁拍着崔氏的肩部轻轻安抚着。   看着温妧痛苦不堪的样子,温恽突然转身出去,命人去向憩园借侍医。温六郎见此忙自告奋勇,自己带着仆人跑去了憩园。   萧昶觉浅,外面有了动静便醒了,带着困意哑着嗓子问外面的福安:“发生何事?”   福安回道:“九娘子半夜身子突然不适,六郎君过来借侍医。”   萧昶一瞬间清醒,立刻唤福安进来服侍他穿衣。   见萧昶亲自带着侍医过来了,温恽忙上前迎接。萧昶挥挥手示意不必多礼,温恽此刻也不推脱,忙带着他们进去了。   几个侍医轮流看诊,最后商量着才得到结果,正是因为冷热交替,加上过多食用寒气重的食物导致伤寒,脾胃受损。   萧昶在外间坐着,冷着脸看着面前的福安,福安腰都快弯道地下了,冷汗直冒。其实说到底萧昶心里怪罪的是自己,怪自己一个不留神竟然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等到崔氏和温恽给温妧喂完药出来,萧昶才认真朝着温氏夫妇道了歉。   崔氏想着自己对温妧饮食起居把控严格怎么会出此疏忽,原来问题出在太子这边啊。心中颇有微词,但他也亲自带了侍医来,也道歉了,自己倒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和温恽强撑着心神送他到了门口。   等他走了两人才松了口气满身疲惫的回了正院。崔氏坐在妆匣前眼神恍惚,手中拿着篦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着头,温恽慢慢走过来接过篦子轻柔的帮她继续梳着。   “三郎,我已经没了小四,我不能没有阿妧。”崔氏突然出声,声音中的无助刺的温恽心疼。   “我知道。”温恽放下篦子,弯下腰紧紧握住崔氏的肩膀。   他也是啊,他知道崔氏在害怕什么,还有三天就是他们小四的忌日了,偏偏这个时候温妧出了事,怎么会不让他们多想。   他们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丧子之痛了,没了小四几乎要了崔氏半条命,要是温妧再出什么事崔氏恐怕也就此完了。 第38章   “阿娘,我不想喝了。”温妧坐在榻上对着给她喂药的崔氏撒娇道。   崔氏重新舀了一勺汤药喂到温妧嘴边:“阿妧,不要让娘担心。”温妧见崔氏眉心紧锁,面色憔悴,鼻子一酸,扑倒崔氏怀里双臂环住她的腰,自己实在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惹阿娘担忧了。   “好了,好了,再怎么撒娇,都不可免了汤药。”崔氏嗔道。   温妧心中愧疚,乖乖凑上去喝汤药,喝完整个小脸都皱到一块去了。降香忙往她嘴里塞了几颗蜜饯。温妧含着蜜饯,眼泪汪汪的看着崔氏。   崔氏帮温妧擦了擦嘴角:“明日你乖乖待在府里好好歇着。”   “那怎么可以呢,我要和你们一同去妙安寺。”温妧有些着急。温恽和崔氏会在四郎君忌日前一天到妙安寺礼佛斋戒。   “不许胡闹,你现在的状况哪里能外出,你把身体养好在寻个机会去便是了。”崔氏顿了顿又说道:“若是你们四兄还在一定希望见到一个身体康健的九妹妹。”   温妧不甘心的瞅着崔氏,崔氏不为所动,站起来准备回上房,临走前还对温妧说了句:“也莫要再去太子那儿胡闹了。”   温妧连忙点点头,崔氏现在还在因为她是去憩园才导致生病的缘故对萧昶还有些怨怼。她也只能乖乖听话希望减轻崔氏对萧昶的意见。   白日里崔氏让她屋里的奴婢将窗户打开散了散病气,不过没多久便又合起来了。这会儿辰正到了,加上温妧生病整日里昏昏欲睡,便忘了和萧昶传信这会事儿,酒酒被关在窗户外面扑闪的翅膀,“咕咕”直叫。   温妧昏昏沉沉的睡着,隐约听到动静,但就是睁不看眼。   降香几个见温妧好像睡得不□□稳,商量了由降香执笔写了一个纸条准备送给萧昶。   刚刚打开窗户,酒酒似乎认出面前的人不是温妧,跳着就想飞到屋内,幸亏南星眼疾手快拦了下来,几个人不敢擅自把萧昶的纸条拿出来,只能废了力气将她们的纸条塞进去。   萧昶修长的手指慢慢展开被弄得皱巴巴的纸,看了看上面的字,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回了屋。   不一会儿,对面屋内飘出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几个婢女对视一眼,像她们这种在侯府里陪娘子长大的近身侍女懂得东西未必比一般人家的娘子少,琴棋书画略通一二都是常事。   这琴声舒缓绵长,使得整个人都沉静下来,更难得的是琴声中隐隐透露出来的深沉爱意,几个人相视一笑,为自家娘子痴心一片的人对她有着同样的情谊而高兴。   降香轻手轻脚的走进内室,看了看温妧,见她已经熟睡,面上还带着一丝笑意,甜甜的,让人不经意便软了心肠。弯腰帮温妧压了压被子,理了理床幔才走了出去。   第二日温妧一觉竟睡到了午时,还是宋嬷嬷怕她饿久了难受才把她叫起来。温妧拥着被子坐在榻上,觉得浑身都仿佛轻松了不少,脑袋也没有那么晕乎乎的。   又赖在榻上好一会儿,才让侍女们服侍着起了床,用了膳。   温妧站在屋外的走廊上扶着围栏眺望着远方,突然看到远处的竹林中有人影闪动,温妧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五娘子的姨娘许氏,府中的东南方向也只有她的院子热闹些,其他地方都有些冷清。   等了等,温妧好像见到那处冒出了烟,因着是白天以为自己看错了,还特地叫降香过来看了看,谁知降香也说看到了。   温妧心中一咯噔,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想了想转身朝楼下跑去,降香见此忙喊道:“娘子,您再披一件披风,您还病着呢!”   温妧溜得快,好像没有听到降香的声音,降香见此冲进屋内拿了件披风才追上去。   温妧壮着胆子走进竹林,却没见到许姨娘,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绕了绕还是没找到,咬着唇想着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谁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九娘子,是在找贱妾吗?” 第39章   突然从身后冒出一个声音,本就壮着胆子过来的温妧被吓得一阵心悸,冷汗直冒。   温妧在原地僵了一瞬间,转过身看着许姨娘。许姨娘平日里温柔的面孔在此处竟显得有些诡异:“九娘子,您怎么会在这儿?”   “娘子!”还没等温妧回答,降香便拿着披风走过来,对着许姨娘行了礼。再抖了抖披风替温妧披上,一边帮温妧系着蝴蝶结一边说着:“娘子真是胡闹,怎么能为了不喝药而跑到这儿来呢!”正好解释了温妧为何到这个地方来的原因。   温妧配合着降香,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许姨娘,低头腼腆的笑着。   “九娘子身子好些了吗?”许姨娘这会儿说话声音柔柔弱弱的,仿佛温妧刚刚看的诡异是错觉。   “谢姨娘关心,现在已经好多了。”温妧抬头看了看灰暗的天空,对许姨娘说道:“瞧着又要下雨了,地上也有些滑,姨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许姨娘看起来一点异样都没有,笑着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等她走远了,温妧才带着不确定问着降香:“方才,我们都看到这边有烟冒出来吧?”   “对呀!怎么过来了却没看到呢!”降香回想了刚才在含珠院二楼看到的景象。两人对视一眼觉得从脚底窜上来一股寒气。   温妧眼神瞟了瞟四周,咽了咽喉咙,扯了扯降香衣袖:“降香,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经过雨水冲洗后竹林的路格外泥泞,降香低着头瞧着路小心翼翼的扶着温妧往回走着,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土格外松弛。   降香停下来用脚碾了碾泥土,温妧刚想问她发生何事,结果就听见到降香喊道:“娘子,您看!”   温妧的视线顺着降香的手指慢慢下移,看到地上被泥土掩盖着的烧一半的佛经和纸钱。   原来刚刚她们没有看错,只是在她们来之前把烧的东西处理掉了而已。   明天就是四兄的忌日了,许姨娘烧纸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如此鬼鬼祟祟还不想让人发现,就让温妧不得不多想。   “娘子,那我们?”降香问道。   温妧心里也没个主意,摇摇头:“先回去吧!”两人满怀心事的回了含珠院。   温妧坐在书案后面,面前摆了个话本子,眼神却飘忽着。平日里喜欢的不得了的东西此刻看起来却索然无味。   温妧眼神落到不远处帮她做着贴身小衣的宋嬷嬷身上。   宋嬷嬷察觉到实现,等着她开口,接过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温妧说话,只能无奈的放好手中的针线对说道:“娘子,是有话要对老奴讲吗?”   温妧嘿嘿一笑,朝宋嬷嬷招招小手。   宋嬷嬷走过来跪坐在温妧身旁,温妧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嬷嬷,你知道当初四兄是得了什么病去世的吗?”温妧只知道四郎君是在宣和四年随温恽第一次外放晋陵时生病去世的,但具体什么病一直都不知道。而宋嬷嬷是崔氏身边的老人了,了解的肯定比较多。   宋嬷嬷一愣没想到温妧问的是这件事,犹豫着开了口:“是疫病。”   “什么?怎么会呢?”温妧太诧异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得了疫病,四郎君那个时候才四岁,又生活中深宅里怎么会得了这种病呢?”   府中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是老人了,个个都是人精儿,在主子面前也有些脸面,所以这件事除了类似于忌日这种日子,大都不愿随意讨论,免得平白惹了主子伤心。   宋嬷嬷见温妧很想知道,想着本来就是嫡亲兄妹,说了也无妨,就跟温妧讲道:“当年郎主接到旨意来晋陵上任,夫人身子不好便留在长安想着等身子好转了再带四郎君和五郎君过去,但那时候四郎君正是活泼的时候粘郎主粘的紧,实在没办法了便先让郎主带着他一同去了晋陵。”一句话说完,宋嬷嬷有些哽咽,温妧给她递了一条帕子。   宋嬷嬷道了声谢,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又接着说:“当时照顾四郎君是另外两个嬷嬷,奴婢和幸嬷嬷留在了夫人身边,谁曾想这么一去就出了事,当时郎主到了晋陵的时候恰逢梅雨季,发了洪灾,堤坝溃决死伤无数,引发了疫病,我们四郎君也是因此才去了,要不是还有五郎君夫人怕是......”   看着面前留着眼泪的宋嬷嬷,温妧心中酸酸的,若是四兄还在,现如今又是另一幅光景吧。   宋嬷嬷看了眼温妧,重新拿了一条帕子作势要给她擦眼泪:“娘子,您怎么也哭了。”温妧一愣,摸了摸脸,湿湿的一片,原来自己哭了啊!虽然她出世的时候四兄已经去世了,两人从来都没有见过面,但是不知为什么心中就是很难过。   温妧任由宋嬷嬷帮她擦脸,暗自思索着要不要把见到许氏的事情说出来,她怕是自己多想了。   宋嬷嬷收敛情绪,准备起身继续去给温妧缝制小衣,温妧咬咬牙开口:“嬷嬷,下午我见到许姨娘鬼鬼祟祟的在前面竹林里面烧纸。”   宋嬷嬷听完浑不在意的回她:“这有什么,不过是.......”话还没说完便停下来,像是想到什么,表情越来越凝重。   见宋嬷嬷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温妧把见到许姨娘前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当初四郎君因为是疫病的缘故,一去世便连同平日里用的东西火化了,加之那时温恽忙于关心晋陵百姓,其余人又都在长安山高皇帝远的,根本无从追究。这么多年过去了,要不是温妧撞到许氏烧纸,根本无人把她与四郎君联系到一起。   “你说是什么原因让她避开众人到那偏僻的竹林里面去烧纸呢!我听闻许姨娘沉心礼佛,她院子中应该不缺烧纸的地方啊!”温妧问道。   宋嬷嬷却在一旁盘算着:“当时晋陵疫病蔓延死了快千人,我记得我们府好像只有一名下人的儿子和四郎君得了疫病。”   “另一个人是谁。”温妧抓到重点。   宋嬷嬷想了想,心中一个咯噔:“是许氏的继母与她前面丈夫所生的孩子。”   那个时候许氏的继母还没有嫁给她父亲而且大家都把两个孩子得疫病归到他们年幼身子弱上面去了,根本不会多想。 第40章   “怎么会这么巧。”温妧皱着眉头说道。   宋嬷嬷呆在旁边,听到温妧的话才从自己骇人的猜想中回过神来:“是啊,怎么会这么巧呢!”   “那王氏是何时嫁给她父亲的呢。”温妧问道。   宋嬷嬷想了半天:“这老奴可记不清了,算算许氏弟弟的年龄应该就在宣和五六年吧。”   “宣和五六年?王氏多大了?”温妧心中算了算,这年龄不对啊!   “这王氏现在不过三十多吧,王氏先前的丈夫是府里的一个小厮因为欠了赌债被人打死了留下王氏孤儿寡母,儿子后来夭折她又那么年轻,肯定是要再嫁的只不过没想到后来竟然嫁给了许大。”宋嬷嬷回道。   温妧:“啊?王氏都和许姨娘差不多大了。”   “娘子莫要惊讶,当年许氏的父亲许大可是个抢手的人物,虽然是个奴才又是个鳏夫但经不住人家有个好女儿啊。”宋嬷嬷口中掩饰不住的鄙夷,现在想想一个年轻貌美却丧夫丧子的娘子不正与他相配吗。   “那许姨娘的父亲现在还在府中做事吗?”温妧觉得许氏的娘家还有东西可以深入挖掘。   “她父亲许大现在在外面帮着管理一个绸缎铺子,继母王氏在后院洗衣服做管事嬷嬷。”   温妧点点头,要想想办法查一下许大和王氏。   温妧有些犹豫,一直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阿耶阿娘吗。现在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想,若不是到还好,若是真的与许姨娘有关到时候阿娘与阿耶该如何相处,她五姐姐又该怎么办。   “这件事娘子还是等郎主和夫人回来后再处理吧!您还生着病呢,切莫忧思过重。”宋嬷嬷看着温妧还有些苍白的脸担忧道。   温妧勉强笑了笑,应了一声。   温妧虽然答应了阿娘不去找萧昶,但是除了他没有别的人可以帮她了。   *****   温妧一进萧昶的屋子便觉得和上次不一样了,四处看了看。   “别打量了,冰盆已经撤了。”萧昶微微凉的声音突然响起。温妧收回目光,从门口小跑到他跟前,一张血色不足的脸带着讨好的笑眼巴巴的瞧着萧昶。   瞧瞧,每次都是这一招,惯会装可怜,偏偏自己还完全没有办法,萧昶泄气般的弹了一下温妧的脑门,准备牵起她的手带她坐下,刚摸到她的手便察觉到了湿意。一愣,以后得要帮她好好调理了,手心全是冷汗,身子骨太虚了。   温妧坐在一旁□□着自己的绢帕,萧昶瞧着,拍开她搅的发红的手:“有什么事儿,直说吧。”   温妧埋头小声说了句:“我想让您帮我一件事。”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萧昶的脸色。   萧昶有些意外,这是温妧第一次有事相求,新奇的看着她:“何事?”   温妧说道:“我想让您帮我查一下我阿耶的妾室许氏一家。”   萧昶挑挑眉扬声喊道:“福安。”转身伏在案上执笔写了几个字交给了他。等福安拿着纸条走出去之后,笑着摸了摸温妧的头:“后日给你消息。”   温妧咬了咬嘴唇,犹豫的问道:“表哥不问我为什么要调查许姨娘吗?”   萧昶往后靠在圈椅背上,目光深沉的看着她:“阿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温妧苍白的脸色飘起两片红晕,鼓起勇气向前抱住萧昶,羞涩的看了他一眼后埋在他怀里。萧昶一愣没有想到温妧会主动抱他,低头看了温妧红彤彤的耳朵,心中的欢喜快要溢出来,收紧手臂,将温妧紧紧搂在怀中。   过了一会儿温妧娇娇的开口:“表哥,我不是故意不告诉您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等事情结束后我一定会告诉您的。”说完还在萧昶怀里蹭了蹭。   萧昶凤眸微眯,情绪翻涌,拍了拍温妧的背:“好。”   没等到后日,第二日温妧就接到萧昶送给她的信。   上面许氏一家四口的经历清清楚楚的列在了上面,温妧大概看了一下,只一条记得特别清楚,王氏在宣和四年九月离开晋陵直至宣和六年五月回来,回来的当月便嫁给了许大。 第41章   王氏畏畏缩缩的站在屋内中央,而一旁的许氏却面带笑容神色如常。   许氏看着跽坐在右侧案几后面的五娘子收敛了些笑意,沉默了半响转过头对着温恽说道:“真是难得看到郎君,不知郎君唤妾身过来有何事。”   “许氏你对十七年前的事情有什么可说的吗?”温恽眼神冷漠,声音半点感情都没有。   “十七年前?哦,我道那么熟悉呢,十七年前大长公主殿下把妾身和薛姐姐赐给郎君了啊!郎君不记得了吗?”许氏用着故作天真的声音回道。   薛姨娘把身子往七娘子身后藏了藏,就怕她发疯了咬上她。   而温恽听完后下意识的看了看崔氏,见她一点儿表情变化都没有,心慢慢往下沉了沉。   看见温恽的小动作,许氏开口:“妾身这辈子就羡慕夫人这样的人,出身高贵,嫁得佳婿,儿女双全,除了早年丧子,哎呀妾身是不是说错话了。”   崔氏终究还是沉下脸,冰冷的眼色扫过许氏,停留在王氏身上突然说道:“听说你儿子今年也十二了。”   王氏一听脚一软跪在地上直摇头:“求夫人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都不知道。”王氏先前没了个孩子,所以对现在这个儿子十分溺爱。   蛇打七寸,只要抓住王氏的命门一切都好说话了:“你把你知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你儿子自然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你面前。若是......”   王氏慌忙的看着许氏,想向她求助,但许氏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王氏在这一瞬间明白,许氏怕是在来之前已经做好打算,她根本就不准备瞒着此事,她连自己都不在乎,就更不会救她了。   想想自己的儿子,王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求夫人放了我儿子,我把我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啊!。”   王氏抹了一把脸,瘫坐在地上:“当年奴婢的大儿子意外传染了疫病,不治身亡,许姨娘找到我说是给我一百两银子和撮合我和许大结亲,只要我给他一件我儿子穿过的衣服就行。奴婢当时鬼迷心窍不知怎么就答应了,不久后就听到四郎君也得了疫病。奴婢想反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求郎主,夫人放了我儿子吧。”   “许氏,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亲耳听到王氏把真相说出来,崔氏厉声喝道。   “妾身无话可说,其实一开始妾身也没打算要四郎君命的,只不过后来没控制住罢了。”许氏无所谓的说道。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温恽脸上青筋暴露,目眦尽裂,恨不得当场要了她的命。   “郎君何不问问您自己,妾身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到郎君,可是四郎君一生病,郎主就会回来,妾身就想啊,若是他一直病着有多好,妾身就使了些小手段,谁曾想他那般经不起折腾。”   崔氏无法再听下去,胸前剧烈起伏,指了指许氏和王氏:“把她们拉出去。五娘以后就记到薛氏名下。”   看着面前疲惫不堪的崔氏,温恽心中大恸,全是他的错,是他没有照顾好小四和她:“阿昭,我......”   “三郎,你说可不可笑,一百两就买了我们小四的一条命。”崔氏突然卸了口气看着温恽有气无力的说道。   温恽明显察觉到崔氏的不对劲,大步上前准备扶住她。   “阿娘!”。温妧和温六郎眼睁睁的看着崔氏在她们面前在吐了口血,身体往下滑落,幸好在倒下之前被温恽接住。   “快......快传大夫。”温妧慌了神。   温妧坐在榻边,一瞬不瞬的盯着崔氏,手一直紧紧握住她手腕,确定脉搏还在跳动才会安心。   温六郎扯了扯温妧的衣服,示意她看站在窗户旁边的温恽,此刻的温恽看起来格外孤寂。   “阿耶,你过来坐吧!”温妧心里酸涩,现在最难受的怕就是她阿耶了。   温恽走过来,摸了摸温妧和温六郎的脑袋:“你们先回吧!”   温妧和温六郎连忙摇摇头,温恽勾勾嘴角,就知道他们会这样,转头看崔氏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想和你们阿娘单独呆会儿。”   温妧听完忙说道:“那我们先回去,若是阿娘有什么事,阿耶一定要通知我们啊!”说完拉着温六郎快步离开了。   等他们走了,温恽才坐到榻上,轻轻握住崔氏的手放在脸颊旁蹭了蹭,然后把脸埋进她的手心,昏暗的室内似乎可以瞧见崔氏的手指缝隙间有水珠滑落。   温妧在回含珠院的半路上,遇到了五娘子。   五娘子正在回廊的拐角处等着她:“九娘。”   温妧示意降香先离开,降香犹豫的看了看五娘子才走开。温五娘苦笑一声,现在开始防备她了吗?   温五娘慢慢靠近温妧,温妧低着头两只手互相搅着,温五娘轻笑一声:“九娘,你不必愧疚,我阿娘既然这么做了就得承担这个后果。”   温妧无措的站在那儿:“我不知道会这样的。”从这件事牵扯到许氏的时候温妧便知道她与五娘的情分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但是她不后悔。   “我知道。”温五娘子面色苍白。   温妧看着温五娘狠狠心,说道:“许氏害了四兄,害得我阿娘难过,害得温家损失嫡长子。她……她本就该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空气中一片静谧,两厢无言。   半响,温五娘转过来,刚伸出手,温妧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前面的降香立刻冲了出来。   温妧顿了顿她刚刚太冲动了,示意降香退到后面去。   温五娘唇边牵出一抹笑,苍凉无比,上前帮温妧理了理衣领:“其实你们不必这样防着我的,回吧!你还病着呢。”   “五姐姐,你......”   温五娘环着温妧的肩膀:“走吧走吧!我没事儿,原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着回去也是一个人,就过来找你说说话,现在已经好多了。”   温妧手指慢慢攥紧,许姨娘已经被关起来了,现在五姐姐回去就是一个人了。   回到了含珠院,温妧才反应过来其实五姐姐还是想让她去替许姨娘求情的吧。温妧叹了一口气,也庆幸五姐姐没有直接提出来。   到了夏日,天黑的越来越晚,酉正时忍冬才进屋掌灯。   因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屋内难得沉闷。   温妧此时正趴在床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逗弄着地上的酒酒,枕边还放着一张萧昶送的小纸条,上面说他近几日都需要去查看书院的进展,不在城内,不过把酒酒特地留了下来陪她。   忍冬看着精美的锦绣地衣上到处都是谷粒,酒酒欢快的在上面蹦蹦跳跳的。摇摇头,自家娘子真是暴殄珍物。   温妧将手中的谷粒放进碟子里,伸手摸着酒酒柔软的羽毛,叹了口气:“我们酒酒被忍冬姐姐嫌弃了。”   忍冬:......   温妧拿过一旁早就备好的湿润的巾子擦了擦手,说道:“帮我把床幔放下来吧,我过会儿便睡了,若是我阿耶让人过来传话,一定要叫醒我。”温妧眉间带着些轻愁,不知阿娘何时才会醒来。   想到温妧毕竟还在病中折腾了一天身子肯定有些支撑不住了。忍冬点点头上前帮她放下床幔,酒酒蹦过去压在拖到地上的床幔上,也闭上眼睛睡觉了。   温妧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其实现在特别想萧昶抱抱她。   忍冬坐在榻旁的杌凳上,看着温妧翻来翻去小声问道:“娘子睡不着吗?奴婢去给您点个安神香吧!”   “好!”温妧缩在被子里瓮声答道。   崔氏微微睁开眼睛,神志混沌视线内一片模糊,又闭上眼睛缓了缓,直至回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垂眼打量着伏在床榻边睡着了也要握住自己手的温恽,伸出另一只手拨了拨他的头发,才发现里面藏着几撮白头发,收回手轻轻叹了口气。 第42章   崔氏小心抽了抽自己被温恽握住的手,似乎感觉到了动静,温恽猛的惊醒手下意识的用力握住崔氏的手腕。   听到崔氏吃痛的惊呼声,温恽才反应过来赶忙松开她的手腕,站起来在原地无措的搓了搓手掌,转身迈着慌乱的步伐向外面走去对站在屏风外的侍女吩咐了几句。   崔氏眼睛随着温恽慢慢移动,看着他停在屏风旁深深喘息了几口气带动着宽厚的背脊上下起伏,抢在他转过身之前移开目光。   温恽重新坐到床榻边上,看起来镇定了不少将崔氏扶起来扯过一个迎枕垫在她腰后,握住刚刚被他用力捏过的手腕,轻轻揉着。   两人沉默着不说话,直到侍女将煎好的药送进来,温恽从托盘中端起药想要亲自喂她,舀了一勺汤药吹了吹送到崔氏嘴边,其实侍女将药呈上来的时候已经降过温了,又怎么会烫呢。   崔氏垂眼看了看,撇过头:“我自己来吧。”   温恽身子一僵,收回手将勺子放进碗里递给她低声说:“阿昭,小心点。”   崔氏接过来一口喝下,温恽示意侍女给她递上蜜饯,他怕他送的她不吃。   崔氏看着温恽坐在那里神情低落,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一勺一勺的喂我,我岂不是要受这苦味折磨很久。”   温恽小声回道:“你前几日你才这样喂过阿妧,而且我以前也经常这样为你喝汤药的。”   闻言,崔氏扯了扯笑:“我喂阿妧是为了让阿妧长长记性,想让她不要总不顾念自己的身子。而你?”崔氏停下来顿了顿,温恽屏住呼吸等着她的下一句。   “只是因为我愿意罢了。”   温恽心中一窒,所以你现在是不愿意了吗?是不愿意吃苦药?还是不想要我了?这些话温恽永远不敢问出口,他太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了。   温恽慌忙的转移话题:“我让人去给小六和阿妧送信,告诉他们你醒了。”   “明日吧,现在太晚了,免得他们得了信之后又要来回折腾。”崔氏拦下萧昶。   温恽点点头,看着许氏的面色在提到温妧温六郎之后变得好看一些,终究还是忐忑的开了口提到敏感话题:“许氏和王氏被关押在隔壁厢房里,任由你处置。”   “一个是你的姬妾一个是府里的仆人,由郎君处理吧。”崔氏眼神看着旁处随意说道。   温恽见不得她这样说话:“阿昭。”   崔氏散落在肩部的青丝微微飘动,抬眼的瞬间泪珠从眼眶滑落,声声控诉:“我现在让她们去死她们可以把我的四郎还给我吗?他还那么小,温恽你忘了他小小的一只抱着你的腿乖乖叫你阿耶的样子了吗?你明明答应我好好照顾他的,你怎么能让他就这么离开我们呢?”   字字挖心,句句断肠,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凌迟的温恽。   温恽忍着心中绞痛抱着崔氏,安抚着她:“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今日大夫诊断的时候说她气结于心,忧思过重这次又受了刺激怒急攻心,吐了血心肺受损,恐不是长寿之相。现在温恽万万不敢让她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崔氏慢慢平静下来,在他怀里呢喃道:“你不过如同寻常郎君一样,纳了两门姬妾而已,只不过其中一个不安分害了你的子嗣,又不是你命她做的,何故要责怪你呢。”   温恽可以察觉到她现在心在慢慢变凉,而在官场上应对自如,运筹帷幄的自己如今却毫无办法。身份使然,在他的认知里面纳妾不过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是错的,所以一步踏错步步错,最终导致了这无法挽回的结果。   吃了药,加上温恽轻柔的怕打,崔氏又睡了过去,温恽将她放平盖好被褥,转身出了卧室。   对侍女吩咐道:“命人去通知五娘子来见许氏一面。”   五娘子正靠在床榻上绣着花,突然手指被针扎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东西:“终究还是来了。”   她的侍女冬青疑问道:“娘子什么来了。”话音刚落,一名侍女走进来:“见过五娘子,郎主命我过来带您去见许姨娘。”   “劳姐姐等会儿,我换身衣服便来。”五娘子对侍女说道。   许姨娘见到温五娘时见她身着大红色的裙衫,一下子愣住了,等到温五娘跪在地上对着她行了三跪九叩之礼的时候她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许姨娘弯身扶起温五娘,温五娘哽着声音看着她悄声叫了一声“阿娘”,在许姨娘愣神之际,便提着裙摆跑了出来。   冬青看着五娘跑到一半扶着一棵树失声痛哭心疼的说道:“娘子你这又是何必。”温五娘摇摇头,就这样吧。   许姨娘看着温五娘的背影含着眼泪笑了笑,如今这个境况听得她一声“阿娘”已经很满足了,以后没有她的拖累她会更好吧。   “许姨娘上路吧!”侍者捧着酒壶酒盅站在她的面前说道。许姨娘看了看他身后。   侍者说了一句:“别看了,郎主此刻忙着陪夫人呢!”   许姨娘捂着嘴笑着,直把眼泪笑出来了,拿过酒盅一饮而尽。   温五娘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发现温恽竟然过来了。   “父亲。”温五娘轻轻一福。   温恽看着她,叹息一声:“五娘,你明天去妙安寺给你逝去的嫡兄和嫡母祈福吧!”   温五娘大惊,那她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她的婚事怎么办?   “等你母亲休养好,就接你回来。”温恽看出她心中所想,落下一句话,转身出去了。   *****   第二日温妧起床得了消息说是崔氏醒过来了,便急匆匆的往正房赶,路上经过花园时听到两个侍女在小声交谈着,命令肩舆停下。   “昨个儿晚上许姨娘和王嬷嬷去了。”   “我听说她与四.......”   “这个可别胡说。”   “我那个在正院厨房做事的干娘告诉我的,怎么会有假。”   两名侍女走进才见到温妧,慌慌张张的行礼,然后哆哆嗦嗦的站在一旁等着温妧发落。   温妧示意肩舆继续行走,话音落下:“各罚两个月的月钱。”   “怎么回事?”温妧问着肩舆旁的忍冬。   忍冬垂首说道:“郎主赐死了许氏并且命五娘子去妙安寺为四郎君和夫人祈福。”   温妧怔住了:“可说什么时候让她回来。”   忍冬摇摇头。   温妧敛下目光,这样也好。旁人再怎么重要都没有阿娘重要,阿娘现在身体虚弱,两人避开也好。 第43章   温妧到的时候崔氏刚用完膳手中拿着茶盅在漱口,侍女把床榻上的栅足案撤掉路过温妧时,温妧瞥了一眼眼桌案舒了一口气心道还好阿娘还进得去食。   崔氏接过幸嬷嬷手中的巾子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拉着温妧的手让她坐在榻上:“乖乖昨晚休息的可好。”   温妧记得还是在孩童时期时崔氏总是唤自己乖乖,很长时间没有听过了现在猛地一听温妧有些害羞:“阿娘,我已经长大了。”   崔氏听完笑盈盈的摸了摸温妧娇嫩的脸庞“在阿娘心中阿妧永远是个长不大的,需要阿娘保护的孩子。”温妧鼻子酸了酸想要蹭到崔氏怀中抱抱她,但是想到崔氏昨日吐了血生怕自己赖过去会压到她。   察觉到温妧的小心思,崔氏往一旁挪了挪:“上来陪阿娘躺一会儿。”   温妧听完蠢蠢欲动但不知想到什么打量了四周问道:“阿耶呢?”昨日崔氏昏迷后,温恽特地遣人去衙门告了几日假,温妧有些奇怪怎么没见到他。   “我让你阿耶去前院歇息去了。”温恽从她出事后便一直守在这儿,除了她昏迷的时候趴在床边眯了一会儿,旁的就再也没合过眼了。今日早晨醒来见他眼睛猩红,想到他脑后的突生的几簇白发,心中终究还是舍不得,强制他去休息了。   温妧听完放了心,笑嘻嘻的除了绣鞋爬到榻上靠坐在崔氏的身边。   两人就靠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话着闲话,崔氏揉了揉温妧的手突然说道:“上次吓着你了吧。”   温妧愣住了没有想到阿娘会主动提起,赶忙摇摇头:“没有,就是担心您。”   崔氏抱着她:“放心吧,现在阿娘已经没有事情了。”   这时侍女进来禀道:“夫人,五娘子在院子外面磕了一个头就走了。”   温妧想她应该是去妙安寺了,觑了崔氏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阿娘,你恨五姐姐吗?”   崔氏低头笑了笑,沉默半响,摇摇头,只是心中复杂罢了。   温妧酸涩不已,来晋陵这些日子她与两位姐姐相处和谐,万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出现,恐怕以后她们都回不到以前那般景象了。   温妧轻轻说道:“阿娘我和小六还五兄永远陪着您。”   “好,有阿妧这样贴心的女儿,是阿娘的幸事。”崔氏心里被充的满满的,日子总要过下去,自己还有三个孩子,她们也需要自己,自己得要好好守着他们。   温六郎一进到内室就听见温妧说话,走到床榻旁捏着温妧的脸:“小马屁精。”   温妧挥手拍开温六郎,转头向崔氏告状:“阿娘,你看看温小六。”手还指着脸颊刚刚被温六郎捏过的地方,崔氏瞧了瞧虽然半点痕迹都没有,但还是伸手安抚性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六郎不要欺负妹妹。”   “嘿!小九你多大了,还告状。”   温妧冲他吐了吐舌头,嘚瑟的做了个鬼脸。   崔氏看着他们两个在这边浑闹着,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   外面又闪了一道白光,紧接着响起震耳的雷鸣声。降香拍了拍裹成小山的被子,温妧正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过了会儿见没有动静了,从被子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没有......”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道雷砸下。   温妧吓得哇哇直叫,等这一阵暴雨过去,温妧懵懵的坐在乱糟糟的床榻上生无可念的冲侍女们说道:“我还要过多久这样的日子。”   降香帮温妧理了理黏在额头上头发笑着说:“听别人说还需十来天呢。”   “那么久啊!”七月流火,又闷又热,还下着雨这种奇怪的天气在长安长大温妧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这阵雨总算停了,我差点困在五娘子那儿不得回来,那花园里的湖水都漫上岸来了,以后你们走着可得小心。”南星在外间一边脱着蓑衣一边冲内室喊着。   原本今日早上还未下雨温妧趁机差南星去给五娘子和七娘子送自己给她们绣的扇面,谁知刚出去没多久便下起来倾盆大雨,南星被困到现在才回来。   降香闻言打开窗户看了看,院内也积满了水,摇了摇头想把窗户合上。   温妧赶忙拦下来:“这会儿还有一点风,先别关,让我好好享受一下。”刚停雨,外面竟有了些微风,用不得冰的温妧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但还没等她享受一会儿,外面又飘起了雨,降香怕把屋内打湿在温妧阴森森的目光下合上了窗。   温妧气鼓鼓的往床上一倒:“睡了睡了,你们出去吧。”   降香和南星笑着对视一样摇摇头转身离开。   谁知温六郎在温妧快要睡着的时候过来了,温妧满不情愿的走到外间看着温六郎:“本就因为闷热而不易入睡,我这好不容易有了感觉你竟然过来了,若是没有事儿你就完了。”   温六郎竟然难得没有回嘴而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温妧,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肩部说道:“阿妧,黎山塌方了。”书院正是建在黎山山下。 第44章   温妧仿佛进入冰窖,瞬间清醒过来,心中一空,脑子响起翁鸣声,看着温六郎牵了牵嘴角:“温小六,你别开玩笑了,回去睡吧。”说完转过身就想往内室走。   温六郎拽住她的手,大步绕到温妧面前,温妧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但是温六郎还是瞥见她已经微微泛红的眼眶,顿时手足无措慌张的解释道:“我哪里敢骗你,我刚从前院回来,阿耶现在估计已经在去黎山的路上了。”   温妧知道温六郎从来不会拿这些事情逗她,只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而已,吸了吸鼻子睁大眼睛期待的看着他:“那他呢?”   任谁都不忍让这双灿若星光的眼睛中饱含的期待落空,温六郎移开目光狠着心告诉她:“表哥暂时还没有消息。”   温妧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原本汇聚在眼眶中的泪水瞬间掉落,泣不成声,这还是温六郎第一次见到温妧哭的这么凄惨。   温妧带着哭腔呢喃道:“我该怎么办呢?”   温六郎忙扯过南星递过来的娟帕帮温妧擦拭的眼泪:“小九你别哭了,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吉人自有天相,表哥定会平安回来的。”   温妧拿过温六郎手中的帕子胡乱的擦了擦脸,看着他突然说道:“我要去找他。”   降香她们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劝着。   见此,温六郎头都大了,恨不得掰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指着门口说道:“去,你们别拦着,让她去,”温六郎深吸一口气看着温妧:“你知道黎山在哪儿吗?就嚷嚷着要去?不说外面黑灯瞎火的你不识路,就你这样出去是想让身子刚刚转好的阿娘担忧吗?就算你到了那儿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能做些什么,平白让别人为你操心。”   一盆冷水泼下来,温妧狼狈的站在那儿,傻愣愣的。   温六郎伸手擦了擦她挂在脸颊上的泪珠,温妧茫然的看着他小声说道:“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   温六郎牵着温妧的手坐下来:“我知道。”   “我只是太害怕了,不是故意的。”温妧又说了一遍。   看出温妧眼中的小心翼翼,温六郎想着自己刚刚是不是太严肃了,阿耶临走之前特地嘱咐他照顾好整个家,他也是过于害怕温妧一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才说话重了一点。想了想还是揉了揉温妧的秀发:“我刚刚不该凶你。”   温妧耷拉着脑袋摇了摇低落的说道:“不是的,是我自己老给你们添麻烦。”   温妧满脸无助的看着温六郎:“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就去睡觉,然后乖乖的等着消息。”温六郎回道。   温妧现在格外听话,点点头,一边抽泣着一边起身,弯腰间突然看到了桌案上摆放着的小碟子,里面盛着酒酒吃的谷粒,惊喜的推了推温六郎的胳膊示意他看碟子,温六郎看了看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意。   温妧解释道:“这是给你上次看见的那只小鸽子吃的,我今早让它帮我给表哥送信,按照惯例算了算明日我便会收到回信的。”   黎山塌方,别说鸟儿了,便是人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温六郎看着温妧像抓住一根稻草一样欣喜若狂,不忍戳破她的幻想。   萧昶坐在榻上□□着上半身,由侍医帮他包扎着肩膀,额间的冷汗直冒但愣是没吭一声。凤眸反而紧盯着站在临时搭建的军帐门口的福安。   福安小心翼翼的将报平安的信绑在酒酒的腿上顺了顺它的羽毛然后将它放飞出去。   九方机站在他身后摇了摇扇子:“这酒......”萧昶一个眼神扫过来,九方机摸了摸鼻子改口:“这赤龙真是不愧的它的血统啊!这般艰难的环境都能把九娘子的信送到您手中。”   听见九娘子三个字,萧昶笑了笑,仿佛被砸伤的伤口都没有那么疼了。   这时蒋缨走进账内对萧昶禀告道:“郎主,刚刚得到消息,前方所有道路都已经堵塞,温使君被拦在另一边根本无法过来。”   萧昶点点头站起来由内侍伺候着穿上衣服:“你带一对人马前援助。”   “唯。”   *****   看着外面疾风骤雨,温妧在屋内来来回回的踱步,看着开着一条缝的窗户焦急的说:“你们说酒酒会不会迷路了呀!”   从温妧醒过来算,这都数不清是多少遍问这个问题了。   窗外突然想起“咚”的一声。温妧赶忙跑到窗口,冒着风雨打开窗户,伸手轻轻的将躺在窗台上奄奄一息的酒酒捧进来。   温妧心疼的看着酒酒,掏出绣帕擦着它的小身体,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娘子看看殿下送来的信啊。”经南星提醒温妧才记起她在等萧昶的信,轻轻掀开酒酒的羽毛取出竹筒,却没有急着看,而是先将酒酒放进为它准备的小屋里安顿好才去拆开小竹筒。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努力提高我的手速的@_@(躺平任嘲) 第45章   温妧小心翼翼的打开潮湿的纸条,深怕一不小心把它撕开,虽然上面的字已经有些晕开了,但还是能够看清上面的字:平安,勿忧。   温妧呼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一只手撑着在软塌上另一只手抬起来悄悄弹掉眼泪,心中嘿嘿一笑没事儿就好。   转头看着小窝里面的酒酒,起身蹲到它旁边去:“谢谢你呀,酒酒。”   温妧轻柔的慢慢抚摸着酒酒,酒酒冲她“咕咕”直叫,不过声音还是有些无力。   几个人围着酒酒,谁也没注意到宋嬷嬷进来了。   宋嬷嬷进门见一群人不知在围着什么,好奇的走过头从佩兰和南星中间探过去:“你们在看什么呢?”   宋嬷嬷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众人一跳,南星更是尖叫出声。   众人惊魂未定的看着宋嬷嬷,宋嬷嬷讪讪的看着温妧说道:“老奴进门瞧见你们围在这里,就想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却没想到惊扰了你们。”   温妧现在整个心都被提着,她和萧昶的事只有几个婢女知晓,两位嬷嬷都毫无察觉。酒酒也被掩饰的极好,白日里在外面飞着,晚上回来又有降香她们守夜,就这样瞒着从来都没有被发现过。   宋嬷嬷看着酒酒疑惑地说道:“这是哪儿来的鸽子。”   温妧手心直冒汗脑子也在飞快的思索着,看着酒酒蔫巴巴的样子福至心灵:“这是我们在窗台上捡到的。”说完冲降香使眼色。   降香心思灵活上前扶着宋嬷嬷:“今儿早上我无意间发现窗台上躺着一只小鸽子,外面下着暴雨,娘子见他可怜便留了下来。”   宋嬷嬷点点头,本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养便养着吧,   想着外面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宋嬷嬷便转身想要离开,走到一半又回过头皱着眉头看着酒酒。   这下整个屋子里的人心都揪起来了,宋嬷嬷指指酒酒的小窝:“我说是什么有些奇怪,原来是这个鸽子的窝啊!”   宋嬷嬷笑着说:“娘子可曾见让鸟儿不睡鸟笼睡那个窝的。”   温妧眨巴眨巴眼睛茫然的看着侍女,侍女们也都面面相觑。   “是这样么。”   “娘子去让六郎君帮您找个笼子就行,以前在长安时,六郎君养过几只小鸟,对这些应当有些了解。”宋嬷嬷想了想说道。   温妧点点头,等宋嬷嬷出了门,对南星吩咐道:“等雨小了,你便去告诉温小六表哥平安的消息,顺便让他帮我寻个好看一点的鸟笼。”   “唯。”   *****   这边曹侍医帮萧昶换完右肩伤口处的药,收拾着医箱,“殿下要注意多休息,整日批阅折子这肩部的伤口不知道何日才会愈合。”   萧昶点点头但是目光还是盯着左手中的折子。   福安将曹侍医送出去,曹侍医拖着福安苦口婆心的劝着:“公公定要好好劝劝殿下,殿下的身体可是立国之本.......”福安苦笑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他哪里劝的动啊。   这时蒋缨带着温恽一众人走了过来,福安瞧见了忙朝账内禀告道:“郎君,温使君过来了。”   萧昶抬起头,放下折子:“宣。”   “臣等拜见殿下。”众人朝萧昶行礼。   萧昶起身绕过书案,亲自扶起温恽:“老师多礼了。”温恽笑了笑,温家与皇室本就紧密相连,加上他以前还是萧昶的老师,所以相处起来倒也轻松。   让他们坐下后,萧昶也坐回书案后面:“老师一路可遇上什么困难。”   温恽回道:“多亏了蒋左卫率前来援助,不然我们怕是要到明日才能前来与殿下会合。”   萧昶看着蒋缨示意他报告情况。   “目前只有温使君来的那条路通了,其余的还在抢修中,预计后日可以通畅,前方房屋榻损严重,近百号人伤亡。”蒋缨禀道。   萧昶点点头沉声吩咐道:“尽快安排百姓离开,做好伤亡人员的家属安抚。”   “唯。”   过来的时候,几人还路过了书院建造地。温恽想了想说道:“书院怕是要重新整修了,不知殿下有何安排。”   原本按照正常计划,萧昶预计在十月便可回长安,但是现在出了意外书院也必须停工了。   萧昶手指敲了敲书案:“等过几日下,派人前去勘察具体破损情况,若是来不及在十月开院也没有法子。”   温恽笑着摇了摇头:“若是那样变可惜了。”   当今圣人扶持新贵发展科举,若是萧昶能够留到书院建成,学子进院定能在江南文士中建立一定的威望,想必以后也会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但是长安乃权利中心变换莫测萧昶离开太长时间也会对他不利,温恽叹了一口气:无法两全啊。   “所以到时候劳烦老师了。”萧昶凤眸带着深意的看着温恽。   温恽摩搓着茶盅,半响抬头说道:“本就是份内之事。” 第46章   晚上温恽在萧昶账内用了膳。   萧昶看着帐里摆放在角落的紫檀木画双陆局对温恽说道:“老师来可否陪我来一局?”   温恽眉开眼笑直点头答应了,外人可不知才貌双绝的温恽是个臭棋篓子,平日里没人愿意陪他玩,这次好不容易有人愿意他自然开心。   萧昶笑着示意福安将棋具收拾出来,上一次还是在来晋陵路上和温妧一起玩的,这一晃都过去近四个月了。   两人面对面盘腿坐着,温恽执黑子萧昶执白子。   温恽一身深绯官服,腰间束着的黑色革带上面除了银鱼袋还挂了一只绣工拙劣的荷包因为坐着拥在腰间,萧昶无意间就瞥到,以温恽的身份若非有特殊的意义何故会挂这样的荷包,而且到目前为止他也只见过一把有着同样绣工的团扇。   萧昶佯装思量着,然后扯下腰间的糖玉玉佩放到棋盘上:“寻个彩头才算有趣。”   温恽见此摸了摸身上,因着是外出办公身上佩饰不多,身上也有一只玉佩但萧昶已经拿了玉佩他到不好跟着拿了。   萧昶深觑着他腰间不经意的说道:“这荷包倒也别致。”   温恽一愣转而颇为骄傲的说:“此乃小女亲手所制。”   萧昶跟着点点头:“表妹实属蕙质兰心。”这话听得温恽极为舒坦,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但是就是绝口不提将此作为彩头。   福安转过头手揉了揉鼻子掩饰住咧开的嘴角,因为知道内情,所以现在萧昶变扭的心事他也能猜得到五六分。   温恽寻思了半天才咬咬牙说道:“若是臣输了,便把梅图送给殿下。”温恽极其崇拜前朝一名名叫张河的画师,私下里也收藏了几幅画一直视若珍宝。萧昶跟着温恽后面学画的时候受他影响也颇为喜爱张河,很早就觊觎那幅梅图了,但温恽一直装糊涂推脱着,没想到现在竟然自己拿出来做彩头。   可是如今萧昶只想要他腰间的那只荷包,自知无望得到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想着此番回去定要将上回温妧送错了的荷包要回来。   萧昶看着温恽手指间夹了一只黑棋,犹豫不决,那样子和温妧下棋的表情如出一辙。   最终毫不意外是萧昶赢了,温恽在一旁痛心疾首着,后悔明知自己不善棋艺还跟萧昶赌那么大的彩头。   “殿下何时启程回去,我命人将梅图送去憩园。”温恽强撑着笑开口。   萧昶回道:“明日我和你一同上山,不出意外,便是后日回程。”   *****   崔氏手中拿着温恽命人送回来的信,看完之后收起来对坐在下方的温六郎说:“过会儿你去书房里把你阿耶宝贝的不得了的梅图找出来,估摸着在比较隐秘的地方仔细翻翻然后送到憩园。”   温妧一听憩园整个眼睛都亮了,今早听昨晚上守夜的忍冬说隔壁有动静,是萧昶他们回来了,心里就开始蠢蠢欲动,但是她还尚未找到借口去找他。   “阿妧不许跟着去胡闹,上次就是因为去那边生病了,所以这次便好好在府里待着。”崔氏还对温妧从憩园回来后生病一事耿耿于怀。   崔氏一句话便把温妧还未说出口的话堵在喉咙口。   看着温妧的样子,温六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温妧红着脸凶巴巴看着他。   温六郎慢慢收起笑意,一本正经的问崔氏:“阿耶怎么舍得把梅图送给表哥了?”   “啧,让你送你便送去就是了。”不管怎么样崔氏还是要维护温恽在子女面前的形象的,若是把他因为和萧昶打双陆输了梅图的事情说出去平白惹人笑话。   温六郎从书房里将梅图找了出来,回自己的院子换身衣服准备去憩园了。   温六郎带着迁子刚从内室出来,就见温妧一脸谄媚的样子候在外面。   “六哥哥。”又乖又甜,却把温六郎寒毛都叫起来了,小娘子又开始折腾了,看着温妧说:“阿娘不让带你去。”   温妧委屈的看着他:“六哥哥,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迁子在门口小声的说:“娘子,奴婢还在这儿呢。”   温妧被噎了一下,回头看着迁子:“迁子,你不要说话。”   温六郎后退一步打量着温妧,见她一声粉色襦裙娇嫩俏丽:“你穿成这样,我还没把你带到大门口,估摸着阿娘就派人过来了。”   温妧皱着眉头低头看了看自己嘟囔道:“那怎么办啊!”   迁子抿着唇站在门外把头伸出来呜呜叫了两声。   温妧和温六郎被他吸引过去,看他那样子,愁眉不展的温妧被逗笑了:“说话。”   迁子嘿嘿一笑,挠挠头说道:“让九娘子换身衣服就行,昨日绣房才把奴婢的衣服发下来,奴婢还没穿过呢。”   “行啊!迁子你这聪明劲儿不亏是跟在六哥哥身边的。”温妧听完迁子的话,心情瞬间开阔。   迁子忙摆着手:“使不得这样讲。”   温妧朝温六郎笑了笑:“谢谢六哥哥。”   温六郎瞪了她一眼:“你再说话了,就留在这儿吧。”转头催促着迁子:“还不赶快去拿。”   迁子个头不高,温妧穿了卷卷裤脚,收收腰倒也凑合。   “见过六郎君,殿下在里面呢。”福安朝温六郎行完礼说道。   “福公公,看我是谁。”温妧从温六郎背后跳出来。   福安瞧见一个扎了两个发揪身穿暗灰色圆袍的人从后面窜到他面前,一瞧:“哎哟,是九娘子啊!吓了奴婢一跳。”温妧一路上都垂着头弯着腰跟在温六郎后面,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仆人,根本就无人想到这人是温妧呢。   “嘿嘿。”温妧笑了笑,伸出嫩白的手指放在唇边示意福安不要说出来。   福安点点头,心里想的是谁家的仆人有这双细腻白嫩的手呢。   进了屋温妧又恢复到一副小鹌鹑的样子怂哒哒的跟在温六郎身后。   萧昶和温六郎交谈着好似一个眼神都没有留意到温妧。温妧垂着头,拿眼神偷偷瞄着萧昶,目光中的贪恋表露无疑。   温妧收回目光,暗自警告自己不要太明显,若是被萧昶察觉到那么给他的惊喜便没有了。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过会儿萧昶看见自己的面露喜悦的样子,控制不住的想笑,完全沉浸在幻想中的温妧当然没有发现慢慢靠近自己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会稍微晚一点,大概在12点的时候发出来,早睡得小天使可以明天来看哦。 第47章   “傻笑什么呢!”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温妧头也不抬笑着挥了挥手:“没什么。”说完觉得不对,抬头瞧了瞧面前站着的表情似笑非笑的萧昶,而温六郎早就不知去了何处。   下意识的温妧转身就想往外跑,萧昶一个箭步拉过她的手臂,弯腰看着她:“跑什么?”   温妧眨眨眼睛,对呀,她跑什么呢,她不就是来看他的吗?温妧傻兮兮的笑着:“我没反应过来。”   萧昶失笑,伸起左手拉着她走到书案后面一同坐下。   坐下来温妧娇声说道:“你怎么发现我的呀!我明明藏得很好。”   萧昶想到她刚刚站着偷笑出声的样子思索了一番还是不告诉她了,小娘子面子薄,若是说出来她一恼羞成怒跑了,倒是得不偿失了。   萧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回她:“一不小心瞥了一眼便发现了。”   温妧一听有些失落,憋着嘴:“我还想给您一个惊喜的,您竟然先发现了。”   “是我不好,下回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萧昶佯装懊恼的说道,把温妧逗得眉眼直笑。   温妧看着他俊逸的面庞做出苦恼的表情,满心欢喜,她喜欢他哄她的样子,像是把她放进手心里一样小心呵护着。   见温妧眉间舒展,萧昶才问他:“怎么做出这种装扮,可是夫人不许你出来。”   见萧昶猜个正着,温妧嘟囔道:“上次生病,把我阿娘吓着了,她总不放心我再过来。”   萧昶握着她的手说道:“是我没照顾好你,夫人这样想也是应该的。”   看萧昶自责的样子,温妧心疼道:“还是因为我没有听我阿娘叮嘱的缘故,才生病的,和您没有关系的。我以为有了您上次帮我调查的东西,帮了我阿娘一个忙,阿娘便不气了的。”   “阿妧以后乖乖听你母亲的话,不要惹她生气了。”萧昶说道。   温妧一听莫名的看着他,萧昶顺着她的头发:“以后由我来努力。”温妧还是没听懂,扯了扯他的衣袖,摇摇头,示意他她没有听没明白他的意思。   萧昶轻笑一声:“为了我们以后,我会努力让夫人接纳我的。”   温妧一听,脸涨得通红指着萧昶:“你......你......”你了半夜也没说出话来,害羞的不行。   等面上的潮红慢慢退去,温妧才强调的说道“我阿娘不是这个意思。”   萧昶当然知道,只是刚刚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不让她胡思乱想才那样说的。看着温妧娇羞的面庞,萧昶凤眸慢慢转深,等他回长安,他们两个的婚事也要慢慢提上日程了。   萧昶案上还有几叠折子没有批阅,温妧就安静的坐在一旁看书陪着他,看见萧昶左手拿笔,温妧看了一眼他的字迹惊羡道:“表哥您真厉害,左手写字都比我好看。”   即使他是因为右肩受伤才换左手写字的也被温妧夸得心情大好。   两人安静的坐在一起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满室温馨。   温妧看了一会儿萧昶给她的书,用娟帕掩着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萧昶看着她眼睛眯眯的样子轻声叫着:“阿妧。”   温妧抬起头,杏眼迷糊糊的看着他,眼角沁出泪珠。萧昶伸手摩搓着她的脸:“困了,便去里头睡会儿。”   温妧摇摇头他们好几天没见了,现在她想呆在他身边。   见温妧不愿意,他也不勉强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只说她困了便去睡。温妧直点头答应。   谁知过了会儿,温妧小脑袋在一旁直点头,萧昶赶在她快要磕到桌子前伸手接住她,巴掌大的脸被他捧在手心,白白嫩嫩的脸泛着红晕,嘴微微嘟起。   萧昶抱起她,牵扯到肩部闷哼一声,往下沉了沉,温妧本就迷迷糊糊睡得不熟这下被惊醒,惊恐的看着萧昶。   萧昶若无其事的放下她抱着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我原本见你睡着了想抱你去里面寝榻上让你睡得安稳些。”   温妧红着脸点点头,推推他的肩膀想让他放开她,手碰到萧昶的右肩便听到闷哼一声。温妧僵在那里,抬头看了看萧昶有些发白的脸,再看看自己的手和他的肩膀,像是明白了什么。   猛地起身,面色慌乱,微红着眼眶看着萧昶,萧昶重新将她拉坐在身侧,尽量的放轻声音:“别担心,只是一个小的意外。”   温妧看着他,带着鼻音说道:“你怎么这样呢!你说你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萧昶想要开口安抚她,谁知温妧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肩:“痛不痛啊,有多严重啊,什么时候会好啊?”一连串的问题冒出来。   萧昶握住温妧慌乱的手,凤眸对上她的眼睛沉声说道:“答应你的事我没做到我道歉,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温妧眼里包着泪看着他。   萧昶吩咐福安将曹侍医宣过来,当着温妧的面重新诊断。温妧听到侍医说他伤口并无大碍,现在只需要好生修养着就可,温妧这才微微放下心。   福安将曹侍医送出门,曹侍医好奇的回头看了看屋内小声问福安:“那小娘子是何人?竟需要我在她跟前掩饰殿下的病情?”   福安瞥了他一眼,曹侍医拱拱手:“好好好,我不问。”走到院门口曹侍医琢磨了半天又开口:“这不会是以后的太子妃吧!”   “你这话若是在殿下跟前说,殿下定会给你升官,看在我们这们多年的交情上给你提点一句,这位以后可得小心伺候着。”福安回曹侍医。   温妧冷着一张脸坐在那儿,不知生着那儿的闷气。   萧昶起身弄出动静,右手拿着书抬起胳膊想要将它放入书架中,身后哒哒哒传来脚步声,温妧踮起脚伸手够着书:“我来。”   萧昶勾勾唇转身靠在书架上,黑黝黝的凤目盯着温妧:“愿意理我了?”   看出萧昶是故意的,温妧转身就想走,已经摸清她脾气的萧昶伸手一拦,从背后轻轻环住她。   温妧低着头任由温湿的眼泪滴在萧昶的手背上,萧昶一僵手臂收紧。温妧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前段时间阿娘生病了,我阿耶整个人都消减了不少,我阿耶说他害怕我阿娘不能和他一起到白头。我也会害怕你出事,我......”   “对不起,阿妧。”萧昶心中震动,是啊,他们是以后要一起走下去的人,就算为了对方都要好好顾念自己。   温妧微微挣扎了一下,萧昶顺从的放开她。温妧转过身仰头看着他:“我上一次生病也惹你担心了,所以我们扯平了以后要是谁要是不好好照顾自己,谁就......谁就是坏蛋。”   萧昶把温妧娇软的话记入心中,哑着嗓子答应她:“好。”得了他的应和,温妧吸吸鼻子,笑了笑小手又起他的手拉了一个勾。 第48章   “娘子您可不能再吃了,吃多了容易上火。”从含珠院后院梧桐树下的传来忍冬苦口婆心的声音。   温妧坐在榻上后腰倚靠凭几上手中拿着一把细长精致的金匙将银盘中最后一块果肉送进嘴中。吃完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唇边,然后笑嘻嘻的看着忍冬,忍冬无奈的直摇头伸手接过温妧手中的金匙。   “娘子,五娘子和七娘子过来了。”佩兰从前院过来说道。   温妧闻言从席上起身,只见她们二人跟着佩兰后面进来了。   温五娘打量了一番后院,笑着说:“你倒是自在。”   这后院除了两棵高大的梧桐树,四周还移植了各类时兴花卉。梧桐树的树荫下摆放了一张席榻,旁边是一架秋千,夏日里待在这儿微风袭过,满园花香。   “两位姐姐过来可是有事儿。”温妧上前牵过温七娘的手,余光看着五娘子,见她穿着素净,身形虽然看起来有些单薄,不过精神状态都比她从妙安寺刚回来的时候好些。   前几日,崔氏命人去妙安寺把她接了回来。温五娘和杨家还有着婚事,让她在外面待久了也不合适。   温妧不知现在该用什么方式和她相处,只能先和七娘说着话了。   温七娘察觉到两人气氛的尴尬,对着温妧嗔道:“无事便不可过来了吗?”   温妧摇了摇七娘的手臂:“姐姐过来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呢。”   “姐姐们先坐着吧!”   温七娘往前一步先靠着温妧坐下来隔开两人,温妧瞧见了并未说什么。   温五娘看着席榻上的小桌几上还有些荔枝果壳心里舒了口气,小心说道:“这荔枝可还合心意。”   温妧点点头:“果肉甘甜饱满,实属佳品。”   温五娘立刻说道:“我那儿还有些,若是你喜欢我给你送些。”   温妧摇了摇头下意识的说道:“不必了。”   话出口气氛便僵住了。   温妧看温五娘面色瞬间变了,有些不忍,又假意觑了忍冬一眼小声说:“再吃我们忍冬姐姐可不会放过我的耳朵了。”   气氛渐渐松弛,众人都轻舒了一口气。   忍冬听着温妧的打趣哭笑不得:“娘子若是食多了上火最后遭罪的还不是您,您现在倒忘了去岁年关您嘴角的伤口了。”   温妧回想了一番,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心中缩了缩。去年温妧受封的汤沐邑东阳收成不好,温妧减轻当地的赋税,年末时当地百姓为表谢意特让东阳属官送来了特产和几筐柑橘。   温妧不忍辜负好意食多了柑橘,导致上火口角糜烂,连着一个能月都没好好用膳。   听了这典故,温七娘看着温妧说:“你这太实诚了。”   温妧面带羞涩,不好意思的嘴里“哎呀,哎呀”叫着转移话题。   见此温七娘也就顺着她的意揽着她的胳膊说:“我和五姐姐今日过来想问你过几日可愿去盛阳湖看荷花。”   温妧意外她怎么会突然想要出府,便出声问她。   温七娘含糊的说:“每年这个时候荷花盛开,人们都会前去赏荷,今年照例罢了。”   温妧狐疑的看着她,支支吾吾的定有旁的原因。   见温妧清澈明亮的杏眼盯着自己,温七娘败下阵来:“好了,好了,我说实话,”虚咳了一声“五姐姐与杨八郎君约了那日见面。”   原来是为了五娘的事情啊!   温妧察觉到温五娘小心翼翼的目光,轻轻笑了笑:“我前几日答应帮我阿娘画幅画,这几日正准备着手呢,没想到你们竟然过来了,我要先问过我阿娘看看她急不急,若是不急便告诉你们。”   温五娘立刻摇摇头:“没关系的,你先紧着夫人那边。”   出了含珠院,温七娘握了握温五娘的手:“慢慢来,九娘这样也是人之常情。”   温五娘只能点点头。   听了温妧的话,崔氏笑着说:“傻阿妧,这有什么的,去就是了。”   “阿娘不会生气吗?”温妧问道。   “五娘马上就要嫁到杨家了,与杨家交好于我们温氏也有益处,更何况阿妧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不过是去逛荷花池而已,而且不是还有七娘吗?”崔氏看着手中的账本子随口说道。   看温妧还傻愣在那儿,崔氏催促道:“我这儿忙着看账本呢,你去别处玩吧!”   “夫人。”崔氏身边的嬷嬷心疼的喊了声。   崔氏淡淡说道:“每个人的责任不同,在什么位置就要做什么样的事情,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是我希望我的乖乖可以一辈子不受这样的束缚,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委屈自己,也不要让自己为难。你也看到这些日子阿妧做事说话都束手束脚的,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   绿荷叶红菡萏,开满整个湖面。   “人真多啊。”温妧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幕看着湖边。   七娘凑过去看了一眼:“今日人还算少的呢,若是人多起来估计我们就得在马车上观赏荷花了。”   温妧转头不相信的看着她,温七娘伸手点点她的额头说道:“我骗你作甚,你瞧瞧外面是否都是些小娘子和小郎君。”   温妧又掀开帘幕看了看,回首对着七娘点点头。   “每年都会有许多小娘子,小郎君独自带着仆人前来赏花,若是看对眼了,回去和父母商量一番,说不准就能促成一段好姻缘呢!所以啊,有很多适龄的人来到此地看看能否寻到一个有缘人。”温七娘解释说。   温妧心想这就和靖安王妃举办的桃花宴是一样的呀。   “九娘可以乘此机会看看有没有相中的小郎君。”温七娘打趣道。   温妧一愣眨巴眨巴眼睛,还是温五娘出口:“九娘还小呢,你都还没着落,何时才能到她。”   谁知竟戳到了温七娘的心事,只见她深叹了声气,之前崔氏帮她相看的李二郎君送其兄前往长安参加科考了,他们的事也就耽搁了下来,怕是要等九月他回晋陵后再做打算了。   看见温七娘明显低落的神情,温五娘宽慰道:“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急也急不来。”   温妧也跟着拉了拉她的手:“七姐姐眼前的欢乐才是真的,我们下去吧。”   温七娘舒了口气,是呀,这种事总归是急不来的。   温妧下了马车,便觉得这烈日烘的人难受,忙将帷帽戴上,对她们抱怨到:“这般热的天,还不如待着府里舒服。”   温七娘说道:“再在府里窝着你怕是要发霉了。”   见温妧还想说什么,温七娘忙对温五娘说“五姐姐快去吧,莫要让杨家郎君等急了。”然后扯着温妧离开了。   温五娘笑着摇摇头,转身带着侍女去找和杨八郎君约定的好的地方了。   往远处走了些时辰,到了处人烟稀少的地方,远远就瞧见杨八郎君在亭子等候着。温五娘让侍女留在原地等她,独自一人过去。   虽然有了准备但是杨修见到她的时候还是有些手足无措,讨好的对温五娘笑了笑,让她坐下来,递上早就准备好的茶点。   杨修小心翼翼眼里含着关心看她:“你好些了吗?”   外人都以为她是为了许姨娘才去寺庙祈福的,温五娘也不愿在生事端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摇了摇头说:“现在已经没事了。”   不想让他担心,温五娘转移着话题:“你今日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的话杨修自然是乖乖回答:“我的差事估计马上就下来了,大概十一月就要离开晋陵了。”   说完眼神飘忽着不敢对上温五娘的目光,直到她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杨秀才鼓起勇气开口:“我想来问问你愿不愿意把我们的婚期提前。”   温五娘听完,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在杨修快要死心的时候,耳边才传来两个字:“好啊!” 第49章   杨修猛地起身,跑出亭子围着亭子外的一片空地奋力奔跑。   温五娘手肘支在桌上轻轻托着腮嘴角含笑,一脸温柔缱绻。   杨修跑回来,面色通红,汗珠从额间慢慢滚落,伸手握住温五娘的小巧削弱的肩头,神色认真,眼眶似乎含着泪,声音有些哽咽:“阿姈,我这辈子定不会负你。”   温妧和温七娘在湖边找了处树荫待着。   “这么热,荷花再美怕是也没有心思观赏吧。”温妧挥着团扇说道。   “嘿嘿,醉翁之意不在酒嘛!”温七娘看着不远处一个帮着小娘子拾起娟帕的小郎君回道。   温妧看着荷花只觉得整个湖面都荡漾着绵绵甜意。突然闷笑起来不知萧昶若是知道今日自己来了此地会有什么反应。   温七娘凑到帷帽前:“你自个儿在里面傻笑什么呢。”   “没事儿,只觉得眼前这番景象美极。”   萧昶正和属臣商议着书院修复的事情,突然觉得鼻子微痒,拿出娟帕掩着口鼻打了个喷嚏。   福安将捧在手中的茶盅递给萧昶。   “殿下,请多保重身体啊!”坐在下方的臣子劝道。   萧昶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   *****   崔氏原本在看着账本,听完将账本扔到案上发出一声响动:“这杨家把我们温氏当作什么?”   崔氏压在怒意看着温五娘问道:“可说安排到何处了。”   温五娘摇摇头:“还有些时日差事才能下来,但是估摸的是陇右了,他父亲还有些人脉在那儿。”   崔氏点点头,拿起茶盅用盖子撇了撇茶末,幽幽说道:“最近也没个黄道吉日,许多事物还未准备,你这匆匆忙忙出嫁怕是会受委屈。”   温五娘笑了笑:“我知母亲是为我好,但是这些本就是身外之物,无甚关系的。”   她待着府里她不自在,温妧不自在,崔氏也不自在,就凭着事情没有发生前,崔氏和温妧待自己的那颗心,自己早些嫁入杨府又有何妨。   崔氏看着她坦荡的脸,心中了然,松下口:“本想着你年底及笄,正好先前也和杨四夫人一起命人算了明年有好几个好日子,慢慢打算定会让你风光出嫁,谁知杨家这般着急。”   “杨八郎君说若是我同意,明日就让杨四夫人上门商议婚事了。”看着崔氏的脸色,温五娘小声说道。   崔氏瞥了她一眼:“府里娇客莫要整日将婚事放在嘴边。”   闻言温五娘才稍稍安下心:“谨遵母亲教诲。”   崔氏点点头,既然她这般识趣,自己帮她谋划几分又如何。   第二日杨四夫人随杨氏族老上门,温家拒。   第三日亦然,直至第四日杨氏才得以进门。   杨四夫人满脸歉意的看着崔氏:“事发突然,本以为到明年才会有消息,谁知来的那么快。”   “那我温氏女便由得这样轻慢。”崔氏挑眉。   “夫人哪里的话,该五娘子的我们一分都不会少,只盼着五娘子进门好生相待。”杨四夫人赶紧回道。本就他们杨家不占理,自然得俯首做小。   崔氏沉默着不说话,把杨四夫人的心吊的紧紧的,直到看到她面容出现揣揣不安的神色,才说道:“我温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本就是个良缘早些日子也无妨,只是五娘还小着,就怕嫁过去受委屈。”   杨四夫人忙连呼:“夫人放心,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我们八郎对五娘子宝贝着呢。”   崔氏点点头:“我们也知你们八郎是个好孩子,只是我阿家在长安也十分关心五娘的婚事,原先书信提了句明年办婚事,阿家要不是顾念着舟车劳顿的身体吃不消,怕是也想过来观礼了。”   杨四夫人一听晋阳大长公主对五娘子都上心着,一边惶惶不安一边又是喜悦之情,心道这婚事实在是再满意不过的了,只盼着等五娘子进门小意伺候着。   温五娘站在屏风后面听着,冬青看了看她的面庞小声问着:“娘子你怎么哭了。”   温五娘抬手擦了擦眼泪,牵了牵嘴角:“无事。”心里感激的崔氏尽心帮她安排婚事,她自己几斤几两她心里有数,大长公主有没有关心她她也知晓。   崔氏这样说当然是为了捧高她,为的就是让杨家不要因为婚事提前而怠慢她。   自己会记得她一辈子的恩情的,就当是为了帮许氏赎罪了。   随着温杨两家婚事的进行,在纳彩之后迎来了乞巧节,等着参加温五娘的婚礼的温妧没想到有个天大的惊喜在等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灌溉   读者“山己”,灌溉营养液 第50章   “哎哎哎,小心点,那套可是前朝的古籍,可别摔坏了。”   “晓得了,嬷嬷。”   温妧趴在后院的席榻上,双手捧着脸,十根手指头裹着丝绵格外醒目。听到前院嘈杂的动静,目光移到一旁站着的南星身上。   “我那几幅画可有帮我拿出来晒晒。”   “娘子放心,今儿早上降香姐姐就在院里找了处干净地方铺上席子放上去了。”南星回道,乞巧节家家户户都会在院子里晒书晒衣物,昨天晚上侍女们就将一些书籍和衣物翻找出来了。   温妧点点脑袋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再去外面看看,别让她们碰坏了。”   “降香姐姐在外面守着呢。”她们几个自然知道自家娘子有多宝贝着太子殿下送的东西,自然是小心摆弄。   “那便好。”降香做事一贯周到,温妧放下心来。   转头看着佩兰捣着玉钵里的凤仙花:“我手上这个还有多长时间才可以拆开呀。”   “娘子莫急,奴婢这就帮您拆。”佩兰放下手中的杵,温妧忙将手递过去。   佩兰小心拆开丝绵,看了看温妧指甲的成色说道:“再染最后一遍就行。”说完将旧的丝绵拿掉,取出一旁浸泡在花汁里的新的丝绵敷在温妧指甲上用细细的棉线绑好。   过了半个时辰,温妧的指甲才终于染好。   佩兰仔细检查着温妧的手,见除了指甲上旁的地方没有沾上一丝颜色满意的点点头。在阳光下鲜艳的胭脂红衬的温妧的手白皙细腻,加上温妧这段时日养的好,手背上还有了浅浅的福窝窝,绵软柔嫩格外讨人喜欢。   南星看了看日头,已经末时:“娘子进屋吧,梳洗打扮一番便可出门了。”   温妧闻言从榻上跃起亢奋的说道:“走吧。”   乞巧节,温妧自然是和萧昶约好了一起去逛月老庙会。温妧原打算拉着温五娘作掩护,但崔氏说五娘婚期将近,不宜外出。若是拉上温七娘事情便又会败露,所以温妧也只能用诸多承诺换温六郎陪她一道去了,如此代价得来的机会温妧自得好好珍惜。   着新衣,点新妆。   温妧身着淡蕊香红衫子里头衬了杏仁黄的裙子,一双鞋履上各缀了一颗东珠,通身娇贵。就站在那儿,轻轻一笑灿若春华,皎如秋月。   温妧被侍女们瞧着脸面发烫,忙催促道:“走啦,走啦,去晚了,温小六又该着急了。”说完便往外走,正与门外拿着一盘笑靥儿进来的宋嬷嬷撞的满怀。   见此温妧又忙让降香装了满满两个荷包的笑靥儿塞在衣袖里匆匆出门。   等在马车上的温六郎瞧着温妧一身打扮:“不就是见个面,至于如此盛装么。”   温妧理理衣服,冲温六郎皱皱鼻子:“温小六,我觉得你这般无趣以后怕是无人愿意嫁你的。”本是玩笑话,谁知温妧一语成谶,温六郎直至三十而立才成亲。   为了堵住温六郎的嘴,让她能够安安静静的到达月老庙,温妧忍痛给了他一袋笑靥儿。   *****   温恽今日回来的早,推开门见崔氏坐在案后低头看着册子,手还捏了捏自己的肩部。轻脚上前,见崔氏看的是温五娘的嫁妆单子。   伸手覆在册子上,崔氏的抬头瞧他,眼里罕见的茫然显得有几分孩子气。温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露出这个表情了,心中一热,伸手将册子从她手中抽走放到一旁。   崔氏皱眉,想要去夺回来,温恽揽过她的手,将她半抱着送进内室,催促道:“快,去换身衣服,我们出门,去月老庙。”   “我这儿一推事情没做完呢,你自个去吧要不成让薛姨娘陪你去也是一样的。”崔氏随口说道,推开他的手臂走到门口,顿了顿也察觉到自己刚刚话中的不妥,转身想要解释一下,谁知看到温恽还维持着刚刚的动作。   温恽没想到她还会回头,赶忙背过身用手搓了搓脸,又回头冲她强颜欢笑:“你去忙吧,前院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我去看看。”仓皇着便要离开。   温恽路过崔氏身旁,攥了攥手,欲言又止。崔氏淡淡的勾了勾嘴角,往内室走去:“你去吩咐他们准备着吧,我换身衣服便过来。”   温恽一愣欣喜若狂:“好好好,不着急,你慢慢来。”像是怕她后悔似得大步离去。   崔氏摇了摇头唤侍女进来伺候她梳洗。   温妧她们的马车到了离月老庙还有段距离的便停下了,远远的就瞧见温妧像个小老鼠一般溜到停在不远处的另一驾马车上。   萧昶看着温妧一脸坐着心虚的样子,拉过她的手:“怕什么。”   温妧傻傻的嘿嘿一笑,心里想的是当然是怕撞见熟人了。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人群多的地方了,萧昶和温妧便下来慢慢逛着。   温妧一只手拿着笑靥儿,一只手紧紧攥着萧昶的衣袖。   萧昶手中则拿着温妧的糖葫芦。   温妧眼睛盯着萧昶的手咕噜噜直转,萧昶笑着将糖葫芦放到她嘴边,温妧笑着便想上前去叼一颗。   谁知还没碰到便听到前面一声极为耳熟的声音:“阿妧。”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51章   侍女掀开车帘,崔氏从车厢里探身出来,立在马车旁的温恽立刻将手伸到她面前眼睛紧盯着她,崔氏无奈的把手交给他,温恽这才松了口气,扶着她下了马车。   熙熙攘攘的人群,温恽虽然和崔氏并排走着,但眼神还是时时刻刻留神着崔氏的四周深怕她被磕着碰着。   走着走着见崔氏停在一处,温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原来是一处卖糖葫芦的小摊子。崔氏以前就喜欢吃这些零嘴,温妧完全是像了她,只不过自从崔氏当了主母管事之后为了体面便很少吃了。想到这儿温恽便迈着脚步想过去买糖葫芦。   崔氏眼疾手快拉住他,低声询问道:“你这是作甚。”   温恽回她:“你不是想吃吗,我去买给你。”   崔氏红着脸,用力把他拉回来:“我不想吃,快走吧。”   温恽瞧出她的羞意,不经失笑,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说道:“这儿又没人约束你,不必……”话还没讲完便停了下来。   崔氏能感觉自己握住的他的手臂突然绷紧,疑惑的看着他,见他紧盯着自己后方,面色难看。疑惑着转过身想要找寻刚刚他看的东西,谁曾想这一看可看出事儿出来了。   不远处花灯下正站着一对佳人,小娘子正逢豆蔻年华,青涩娇憨。那位少年郎君容貌俊美气势雍容亦是人中龙凤,在模糊的烛光照映下仿佛一幅美不胜收的画。   而这些的前提是那位小娘子不是他温家的娇娇,而那位郎君也不是大庆的太子殿下。   终于在温妧快要吃到萧昶手中的糖葫芦的时候,温恽终于忍不住了,铁青着脸握着拳向两人走去,崔氏都来不及反应拉着他。   温妧萧昶两人沉浸在自己的氛围中,完全没有意识到暴风雨的来临。   “阿妧。”温恽声音醇厚但透着一股冰冷之意。   温妧的舌尖刚刚点到糖葫芦,还没来的及感受这糖葫芦的甜意便被这声音吓得愣在那儿。   见温恽面色实在是难看,萧昶不动声色的将温妧挡在身后,对着他们见礼,态度恭敬谦卑。   温妧躲在萧昶身后才反应过来,面色惊恐,心中揣揣。手中的点心早就被吓得丢在了地上,沾满糕屑的手死死的抠住萧昶的臂膀。   温恽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崔氏脑子也有些混沌,竟也让萧昶行了礼,强扯了扯嘴角,想要开口又不知说些什么。   温妧小心看着他们俩的脸色,瑟瑟的开口:“阿耶,阿娘。”   温恽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平复了几番心情,没有看向温妧,只盯着萧昶说道:“阿妧,跟为父回家。”说完甩了衣袖,转身往回走去,走到一半又回来将崔氏拉走,没有给她们俩说话的空隙。萧昶知道温恽这是恼了自己。   温妧又羞耻又害怕又气,脑子一团浆糊心里六神无主,萧昶低头看着温妧语气坚定又温柔:“别怕啊,有我在呢!   拉着温妧跟在温恽后面走,在温妧上马车前将刚刚她没有吃到的糖葫芦放到她手中揉了揉她的脑袋:“乖,上去吧,不要哭不要和父母吵架,等着我。”   回了府,温恽和崔氏沉默的坐在上首,温妧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那儿,面上依旧是倔强的表情,心里不断的跟自己说着:我没错,我没错。   温恽将茶盅扔在案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终于开口:“阿妧,你可知错。”   温妧崩着小脸鼓起勇气:“女儿何错之有。”她只不过和心怡的郎君逛了庙会而已,难道就因为萧昶是太子,她便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不曾。   温恽胸膛不停起伏压不住的怒意:“来人,将九娘子带到佛堂里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什么时候让她出来。”   崔氏一听,忙握住温恽的手:“三郎,莫说气话。”温恽拍了拍崔氏的手,点点头,见温妧那个样子,心里也有些松软。从小被他捧在手心的女儿,自己何尝又舍得让温妧去跪佛堂呢,只盼着温妧能服句软。   谁知温妧此时倔脾气也上来了:“不用别人,我自己认得路。”说完便跑。   温恽站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自己也气的不行冲崔氏说:“你看她,你看她,气性这般大。”话都说不利索了。   崔氏一脸愁容:“这可怎么办,怎么会和太子扯上关系呢。”   温恽闻言也不气了,这个人都败落下来,深叹一口气。   在她们心里温妧还是那个只会撒娇卖痴的小娘子,而萧昶却是年少便过经历宫中沉浮的太子,两人格格不入。所以温恽才放心拜托萧昶教授温妧学业,就算前段时间温妧往憩园走得近了他们也没有多想。   看着温妧一幅深陷情局的样子,崔氏在心里自责着自己没有看好温妧。   这时外面来人禀告:“太子殿下前来拜访。”   他们前脚到府萧昶后脚便来拜访,心思可想而知。   温妧无精打采的跪在蒲团上,听到门响声,慌忙的挺直腰板。   “别装了。”温六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温妧松了一口气,转过来看他,就见温六郎走到他身旁的蒲团前跪了下来。   温妧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温六郎怒视她:“没良心,我这是因为谁。”   温妧讨好的抓着的袖子摇了摇,直把温六郎摇的没脾气轻咳一声:“我来的时候看见表哥去了阿耶的书房。”   温妧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第52章   “老师。”萧昶拱手作礼。   温恽冷哼一声:“担不得太子殿下这般称呼。”此刻在温恽心中没有旁的顾忌,他现在只不过一个被抢了女儿的父亲而已。   过来之前萧昶已经想到会遭温恽冷脸,所以此刻面不改色谦卑至极。   温恽看着面前的少年,心中感慨萧昶才智能力皆不凡,有这样的太子是他大庆之幸,他甚至会因为做过他短短一段时间的老师而感到自豪。   可是萧昶再优秀,作为太子再合格,但要是把女儿嫁给她是绝对不行的。   温恽收取尖锐的锋芒对萧昶开口:“小女年幼,不懂事,前段时间叨扰殿下了,臣在此替小女向殿下陪个罪。”说完变想弯腰行礼。   萧昶上前用力托住他的手臂,万不能让他行下这个礼。   若是将他和温妧之间的事轻飘飘以温妧年幼不懂事而搪塞过去,便是对他们感情的看轻也是将温妧一片赤诚的心意践踏在脚底。   两人就僵在那儿暗暗较劲,萧昶垂下凤眸看不出神色但能从他脖子间暴露的青筋感受到他的坚决。而温恽毕竟有个上过沙场的父亲教导,狠起来又岂是个吃素。慢慢的萧昶的手臂轻轻发抖,额间竟冷汗有冒出来,原来萧昶上次受伤的肩部还未痊愈。   温恽显然也想到这儿,看着萧昶坚定的样子,腰板微微挺直手臂轻轻的放松力度。萧昶乘机扶起他。   温恽轻叹一口气不经意的说:“殿下今年十七了吧,臣该上折子奏请圣人为殿下赐婚了。”温氏在世家中地位超然,温恽身为温氏下一任家主号召力可见一斑,若是他带头,估计朝中一半人都会跟风而起。   萧昶原先谦逊的表情收起,敛眉凤目微眯周身威仪尽显:“孤的太子妃必是阿妧。”   这般气势,温恽仿佛看到若干年之后萧昶立身含元殿百官朝见的景象:“殿下,现在不过是一时兴起,若是待这新鲜劲过去了,小女又该如何自处。”   萧昶闻言不经想到人人都在担心以后他会对温妧不好,上一次温六郎也是这样,只有他自己担心以后温妧会弃了他。   “孤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萧昶语气狂妄自大。   “殿下拿什么保证。”温恽无所畏惧,紧追着问道。   萧昶从袖兜里拿出一块玉佩:“拿此物保证。”   温恽看着玉佩愣神,这块玉佩不同于上次萧昶拿出来赌棋的价值连城的糖玉玉佩。   这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玉佩了,但是此物却是十块糖玉玉佩都比不上的,因为这是先皇后所留下的遗物。   说来这块玉佩还是当初圣人微末时期亲手雕刻送给先皇后的,因为晋阳大长公主的缘故温恽与圣人走的近自然也是知道其中内情的,对这块玉佩印象十分深刻。   没想到先皇后竟把这块玉佩传给了萧昶。   萧昶见温恽愣神想着什么,便知道温恽了解这块玉佩的来历。   “老师可否满意。”萧昶开口问道。   温恽目光复杂的看着萧昶,他是绝对没有想到他会将此物拿出来,以先皇后为保证来证明对温妧的真心。   萧昶将玉佩留在桌案上,他一剂猛药下下去得要留时间给温恽思考,于是转身离开,留下温恽一个人在书房内沉思。   萧昶出门,守在门外的福安立刻上前在萧昶耳边小声说着话。   福安说完就见萧昶眉头紧锁着,沉声说了一句:“胡闹。”   温妧此刻和温六郎两人在佛堂里捂着肚子直叫唤,刚刚崔氏命人来送饭被温六郎硬声回绝了,还跟温妧美名其曰:苦肉计。   温妧现在饿的难受,没有跪在蒲团上反而抱着肚子可怜兮兮的一屁股坐在上面,耳边还有温六郎自言自语嘀嘀咕咕自我暗示的声音:我不饿,我不饿。   温妧看着供案上的食物咽咽口水:“我们还能出去吗?我们不会饿晕在这儿吧!”温六郎无力的摇摇头。   耳边突然传来啄窗户的声音,而温妧对这个声音非常熟悉,这个是酒酒的声音啊!温妧软着腿起身匆忙的往窗户边走去,打开窗见没有人影,只有酒酒和一个篮子。   温六郎跟过来,把篮子拿进来里面摆放着四五的菜盘子和两碗米饭,温六郎看着酒酒扯了扯温妧的:“这是太子表哥送的吧。”   温妧点点头,萧昶能送东西给他说明他已经和温恽谈完话了,心不由的缩紧一下,猜想不到他和阿耶究竟说了些什么。   温妧拿起酒酒,仔细找了找发现并没有字条,神情不由的有些灰败,这是没有和阿耶谈妥吗?把酒酒送来过是来陪她解闷吗?   酒酒在她手心跳了跳,冲她咕咕叫,温妧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不忍看温妧那个表情,温六郎开口:“你再不过来,你表哥为你准备的饭菜都快凉了。”   温妧应了一声,萧昶在外面为他们的事周转着,她总不能辜负他让他操心呢。   深夜温恽回到主院进屋发现崔氏还没有睡着,正坐在床榻上等着他。温恽柔着声音开口:“怎么没睡呢?你身子可经不住这样折腾。”   崔氏苦笑一声:“哪里有心思睡觉。”   温恽坐在榻侧,欲言又止。崔氏察觉到他的心思:“他们用过膳了。”她送去的膳食,被温六郎退回来,她一听便知她儿子想的什么小心思。尽管如此还是舍不得他们受累,原本打算再命人送一回的,谁知萧昶竟抢在了她前面,不过也没避讳着她,所以那边前脚到她这儿后脚就收到了消息,毕竟也是好意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这些万不能在温恽面前提起的。   闻言,温恽松了一口气,从袖子中将玉佩递给崔氏,和她讲了这玉佩的来龙去脉。   崔氏听完唏嘘不已,万万没想到这竟是好友先皇后留下的遗物。见崔氏神色哀伤的擦拭着玉佩,温恽伸手握住她的手:“阿昭。”   崔氏挣脱出手反握住他:“三郎,给他们一次机会吧。”自己的女儿自己总归是想让她万事称心的,何况她是愿意相信萧昶不会拿先皇后作筏子伤害阿妧的。   温恽不回话,崔氏知道他既然肯留下这块玉佩就证明他也是有些心软的只是需要别人再推一把。   “三郎,让他们试一试吧,有我们看着不会出什么事的。”崔氏软着声音劝着。   温恽佯装板着脸:“在你心里我便是这不近人情之人?。”   崔氏松了口气,知晓温恽是不会为难他们了。 第53章   第二日温六郎被外面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声响叫醒,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倚靠在门上睡了一夜,站起来伸展了腰身感觉浑身酸痛。   迷蒙的眼睛四处看了看,才发现没有温妧的身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大步围着佛堂里面转了转还是没有发现她。   温六郎叉着腰站在供桌前寻思着,这时,供桌的帘布下面传来“咕咕”的叫声。温六郎蹲下身掀开帘子发现温妧此刻正抱着桌腿睡得正香呢,而那只鸽子此刻冲他直叫唤。   温六郎松了一口气伸手恶趣味的捏住温妧秀挺的鼻子,温妧憋得难受,皱着脸睁开眼睛委屈的看着他。   温六郎一下子放开手讪讪的干笑两声:“起了,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温妧刚醒不喜欢说话,就这样维持刚刚的眼神盯着温六郎,直到外面传来声响。   温六郎对着温妧做了个不要开口的手势,然后鬼鬼祟祟的走到门边,贴着耳朵偷偷听着。   外面响起降香的声音:“幸嬷嬷怎么过来了,可是郎主同意放我们娘子和六郎君出来了?”   不知幸嬷嬷是点了点头还是怎么,就听到外面传来降香她们开心的声音。   温六郎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赶忙回到供桌前将温妧拉起来跪在蒲团上,然后用力揉了揉温妧的头发。动作快到温妧在蒲团上跪稳的时候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开门声响起,温六郎才佯装被惊吓着回头。其精湛的表现直把温妧看的一愣一愣的,就差站起来给他叫赏了。   幸嬷嬷进来时看见两人直直的跪在蒲团上,看着温六郎半眯着眼像是熬了一宿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样子再转头看看温妧也是一副邋遢的模样,都快把幸嬷嬷的眼泪看下来了。   幸嬷嬷心疼极了,小步跑过去扶起他们,抹抹眼泪:“让娘子,郎君受苦了。”   瞧这情景温妧便知这是温六郎想要拉着她一起来个苦肉计了。   温妧抬手缩缩的理了理头发,然后揪着自己的袖子小声说道:“嬷嬷,不苦的。”   这可怜见的模样幸嬷嬷更不忍心了,更加温柔的说道:“老奴来带娘子和郎君回去。”温妧闻言乖乖点点头。   幸嬷嬷扶着温妧往外走,避开幸嬷嬷的视线看见温六郎对她拱手做了一个佩服的动作。   原本幸嬷嬷想让他们各自回去梳洗一番歇息会儿再去正院的,但是被温六郎推辞掉了,幸嬷嬷感动着直说他们懂事。也只有温妧知道他心里想的肯定是若是回去梳洗了,没了疲态,苦肉计便做不成了。   果然进了正院崔氏和温恽看见他们两个的样子,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作为父亲温恽一向比较内敛,此时也不好开口和温妧谈她的少女心事便把她交给了崔氏,反正他们俩个的想法也是一致的,自己则带着温六郎去了前院。   温妧埋着脑袋坐在崔氏身旁,崔氏摸着温妧乱糟糟的头发说道:“我们阿妧长大了。”   温妧一下子内疚起来,自责自己不该让父母为自己操心的。看出温妧的低落,崔氏塞了一个玉佩在温妧的手心中。温妧将玉佩正反面翻看了一眼,眼神疑惑。   “这是太子给你的信物。”崔氏笑着说道。   温妧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惊喜的话都不会说了:“阿娘,您这是……阿耶他……”   崔氏笑着扬起眉毛,冲她点点头。   温妧感动的扑进她的怀里:“谢谢阿娘还有阿耶。”   崔氏好笑的看她:“就这般高兴。”温妧狠狠的点点头,宝贝般的摸着玉佩。   “喜欢就好。”崔氏帮她把玉佩系在腰间。   温妧撒娇着得寸进尺的开口:“阿娘我想去憩园看一下。”看着崔氏不赞同的眼神,温妧可怜兮兮的伸出一根手指:“就看一下,很快就回来。”   “真是个小冤家,去吧!早些回来。你阿耶本就勉强才答应的,若是晚了他怕是要生气了。”崔氏无奈的说道。   温妧点头点的欢快,她想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萧昶听呀。   “先回去梳洗一番再去,莫要做……”崔氏叮嘱到一半停下来,这句让她不要做出出阁的事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总觉得现在说太早。   温妧清澈的眼眸看着她在等她下一句话,崔氏牵了牵嘴角:“莫要贪玩。”温妧笑嘻嘻的应承着告了退。   温妧到了憩园的时候萧昶正和九方机他们商量着事情,温妧便在门外候着。温妧以为还有些时候才能进去,结果没过一会儿九方机他们便出来了。   萧昶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出来到门口接她,温妧当着众人的面红着脸钻进书房。   萧昶看见温妧腰间挂的玉佩便知这事情算是成了,原先给温恽玉佩的时候心里虽有几分把握,但总归的不放心,直到现在见到温妧他才安定下来。   “好开心啊,我阿耶也同意了呢。”温妧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看她可爱的样子萧昶忍不住揽她入怀。   温妧红扑扑的脸痴笑着,突然推开他,显摆似得摇了摇玉佩:“好看吗。”   萧昶失笑。   温妧含着笑问他:“表哥你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让我阿耶同意的呢。”   萧昶重新抱过她:“是你母亲厉害,我做的都是些小事。”   “那您也厉害。”温妧的话太孩子气。   萧昶眉目舒坦,朗声大笑。   福安在外面听了也想笑,他们的太子妃终于有着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灌溉呀   读者“山己”,灌溉营养液 第54章   两人一同坐在宽敞的圈椅上,萧昶倚靠着椅背,温妧把手摊平放到萧昶的大掌上翻了翻,眼神期待的看着他。   萧昶使坏,偏偏不如她的意,假装看不懂她的意思。   温妧不死心的把手明晃晃的摆到他的面前,萧昶笑出声轻轻握住她的指尖仔细端详着,红丹蔻衬的她手指白皙柔嫩,抬眼看着她凤目深邃:“甚美。”   温妧满意的抿嘴一笑。   萧昶伸手拿过摆在桌案上的一只锦盒,放到温妧手中,温妧奇的看着盒子,在萧昶的示意下慢慢打开:“哇!”   红色的绸布中躺着一只小巧的翠色玉镯,清澈透亮,在富贵堆里长大的温妧一看就知不是凡品。萧昶取出玉镯执起温妧的一只手想为她戴上去,温妧用力蜷缩着手指不给戴。   “阿妧?”萧昶疑惑的看她。   温妧另一只手摇了摇腰间的玉佩:“我已经有这个啦!”   萧昶心中微微一震,哑着嗓子说:“这不一样。”   温妧低头看着玉佩:“这个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萧昶看着温妧指间的玉佩若有所思。   温妧从萧昶手里把玉镯拿出来放到盒子中,摆回案上。   萧昶揉揉她的头低声询问:“真不要?昨晚上看到你染的指甲时觉得与你相配。”   温妧在萧昶面前永远捉不到重点,委屈的看着他:“那刚刚还故意装作没看到。”萧昶握拳抵着嘴边轻咳一声。   看着萧昶难得心虚的样子温妧盯着他娇哼一声,转头用后脑勺对着他,眼神随意看着屋内的角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昶伸手试探着牵牵她,还没碰到,温妧又猛地转过来看着他,小模样气鼓鼓的,发间的簪子还跟着一晃一晃的。   萧昶没想到温妧真的生气了,收起脸上的笑意,靠近她认真的说道:“本意不是想要耍你,若是不喜下次定不会这样了。”原是因着两人亲近,总忍不住逗逗她,谁曾想把人惹恼了。   温妧听了他的话,也不吱声就垂着脑袋。   萧昶有些意外按她的性格不会在他说完这话之后还生气,努力回想刚刚自己是否还做了什么事惹了她不开心。   温妧拿起萧昶的手在他手掌中抠着:“你哪来小娘子戴的玉镯的呀!”他昨日想到送她,今日就准备好了,这么短的时间哪里准备成色这么好的玉镯,定是放在憩园很长时间了,心里忍不住酸溜溜的想着。   萧昶听到她的话总算松了口气,她这也算是进步了,没有一憋气就跑,好在还愿意说出口。就是这生气的理由总归让人哭笑不得,谁想到她这小脑袋短短时间内就百转千回的想了这么多。   “我这儿还有很多。”萧昶开口。   温妧抬头怒视他,直把萧昶又逗乐了。   “我这边帮你存了一个小宝库。”萧昶说道。温妧瞪圆杏眼,惊讶的看着他。   萧昶朗声将福安叫进来:“带九娘子去库房看看。”起身牵着温妧的手把她送到门口:“不想要玉镯,那你再去挑一个你想要的。”   温妧也好奇萧昶给她存了什么样的小宝库。   福安带着温妧七拐八拐来到一件屋子门口,上前推开门,期待的看着温妧。   温妧看着福安一脸催促的样子狐疑的迈进屋子,随意看了一眼,温妧便僵在了门口。   眼前的屋子倒不像什么库房反而像个闺房,甚至书案,绣榻,屏风都是全的,精致温馨,墙壁上还挂着五六幅温妧的画像,全是温妧喜欢的样式。   温妧径直走到其中一幅画面前,伸手想要触碰一下却又胆怯缩回来,那幅画将他们俩在洛阳相遇的画面画了出来,温妧看着画中的自己手里拿着一只碗面上却带着惊恐的滑稽模样痴痴地笑着,嘴里呢喃着一句:真好。   瞧出温妧的欢喜,福安献宝般的上前说道:“这些都是我们郎君亲手准备的,原本也只是放着娘子的画的,后来只要郎君得了什么稀罕物便也会往这里放,慢慢的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福安带着温妧逛着屋子,一一给她介绍这些物件的由来,温妧听着认真极了,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泡在蜜罐里。   走到书案,温妧眼尖的从笔筒中拿出一个坠饰,是个纯金的小貔貅,不过拇指大小,温妧吊在手上晃了晃:“我要这个。”   福安没想到温妧挑了半天这么多珍品没瞧上,却看上了这个金饰。   温妧手里晃着小貔貅回到萧昶书房,看见萧昶守在门口等她,伸出手牵起他的大掌。   萧昶理了理温妧有些凌乱的秀发,开口:“看过了吗?”   温妧点点头主动抱住他,在他怀里点点头闷着声音:“喜欢的不得了。”   “可选到喜欢的了。”萧昶问道。   温妧把貔貅举起来晃了晃:“喜欢这个。”   世人都喜欢玉器这类高雅的物件,喜欢金饰的倒在少数,萧昶也有些意外。   看出萧昶眼里的意外,温妧嘿嘿一笑:“貔貅招财呀!这亮晶晶的多好看。”   萧昶:……   “我要回去了。”温妧抠着萧昶胸前的衣服。   “嗯?”   “阿娘让我早些回去。”温妧憋着嘴委屈巴巴的说道。   萧昶知道温恽夫妇还是不太放心她:“我送你回去。”   温妧也想和他再待一会儿于是点点头,过了会儿反应过来他看不见才回道:“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晚了(鞠躬)   谢谢小天使的灌溉   读者“Amy”,灌溉营养液 第55章   温府正院   温五娘原先正和崔氏商议着婚事,见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笑着看向院子,疑惑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远远的瞧见温妧带着侍女踏过院门走过来,步伐轻快不难想象到她现在心情愉悦。   “见过阿娘、五姐姐和七姐姐。”温妧在她们打趣的眼神里见过礼。   崔氏朝她招招手,温妧走过去坐在她身侧。   “欢喜了?”   温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难掩的开心,小声说道“他送我回来的。”   崔氏满意的点点头:“可留客了?你阿耶今日在家。”   “表哥还没等我开口便说有公事找阿耶现在估摸着已经在书房了。”温妧回道。   在正院坐了会儿,温五娘便告辞说是回自己院子准备着一些绣品。大家族的娘子不需要自己绣嫁妆,但是会为未来的公婆和夫君准备一些足衣这类的贴身衣物以彰显自己的贤淑。   见温五娘要离开,温七娘想着两人顺路一起回去也能作伴便跟着告辞了。   温妧杏眼咕噜噜转了转,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崔氏,崔氏点点她的额头:“小没良心的,去吧!”   温妧嘿嘿一笑微微提着自己的裙摆追了上去,出了院门就见温五娘和温七娘等在一旁忍着笑看着她。   温七娘指着温妧笑着跟温五娘说:“瞧瞧,我说的没错吧,九娘肯定会来寻我们。”   “好啊!你们俩背地里编排我什么呢!”温妧红着脸笑骂道,走上前左右手臂挽着温七娘。   “昨夜歇息的早没听见动静,今儿早上起来听见冬青说你和六郎被罚跪佛堂了,我还想着你是犯了何事,来正院一打听原来是东窗事发了呀。”温七娘调笑道。   温妧哼哼一声:“我哪里会预料到会碰上阿娘他们,当时那个情形躲都躲不过。”   “不过也好,现在被知道了也不必再躲躲藏藏了。”温五娘感慨道。   温妧点点头,她和温五娘如今关系到没有那么尴尬了,只是不复从前罢了。   温七娘听着才恍然大悟,松开温妧的手走到她们面前双手抱臂假装生气的说:“合着五姐姐早就知道了,就瞒着我呢。”   温七娘一直有意无意的想把她们关系变成原来那样。温妧和温五娘不管心里想的是怎么样的,但每次都配合着她。   温妧讨好的上前扳下温七娘的手摇了摇:“七姐姐别恼啊,是我求着五姐姐让她不要说出去的,下次有事儿定不会瞒着你了。”   温五娘笑着说:“九娘你瞧她装的,你等会儿看,她定憋不住又来同你说话。”   闻言温七娘果真破功,恼羞成怒的跺跺脚便要上来闹温五娘:“五姐姐总是这般坏。”   温五娘笑着往前跑道:“一同生活了十几年,你那些个小伎俩我闭着眼都能数过来。”   萧昶将温妧送温府大门,便去前院找温恽了。   “呈晔谢过老师。”萧昶这一声是发自内心的,他是真的感激温恽的成全。虽然就算温恽不同意他也可以直接书信圣人让他下旨赐婚,但是这样做温妧定不会开心也会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如今皆大欢喜的局面正合了他的心意。   温恽上前扶起萧昶:“臣和臣的夫人同意也是为了让阿妧开心。”   萧昶自然是知道的:“若是老师不放心,呈晔立刻书信回长安。”   温恽摇摇头:“殿下先别着急,缓缓再议。”温妧还小,现在草草将两人绑着一起,若是还没等到温妧到了适婚的年龄他们便散了,到时候温妧怕是会成了天下人的笑话了。何况……   想到这儿温恽眼里有些幸灾乐祸说道:“殿下别急着谢我,我这一关算是过了,可难的可不在这儿。”   温恽意为所指的看了看长安的方向。   萧昶了解温恽的意思,这长安可还坐着一位老祖宗呢!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东阳县主温妧是晋阳大长公主的心头肉,而自己想要挖走她怕是不会那么容易了。   萧昶笑了笑眼里是势在必得,只要可以和温妧在一起再难又有何妨。   温恽将萧昶的表情看着眼里,暗自点头:“殿下可有决定何日回长安。”   “等您府里办完事再走。”萧昶回道。   温恽知晓萧昶这是在帮他温府做脸面:“谢过殿下,这事可与阿妧说过。”   萧昶顿了顿:“尚未说过。”他无法想象到温妧知晓他要走后心里有多难过,所以舍不得也不敢跟她说。   萧昶苦笑一声,移开目光看着温恽的书案,上面摆着陇右地志,说道:“府里明日还会有个喜事。”   温恽看了看地志再看看萧昶听出他话里的深意。   果然第二日,杨府便命人来传消息,杨八郎君的差事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入V啦,如果各位小天使觉得这个故事还算喜欢的话,请多多支持哦,谢谢大家了! 第56章   温妧正用着早膳,就见南星匆匆走进来。   “娘子,奴婢刚刚得了消息。”南星看着温妧,眼里写满了快来问我。   温妧也愿意配合她:“还不说来听听。”   南星神神秘秘的开口“今早,守门的阖者刚开门就见一名身着藏青色圆袍的男子守在门口,您猜猜是何人?”   降香给温妧递上茶盅:“娘子快到时辰了,我们去正院吧。”佩兰也上前收拾着桌案。   南星着急道:“哎,哎,哎,我说还不成吗?”众人这才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她。   南星赶忙说道:“杨府早上派人过来传信,说是杨八郎君的任命下来了,任疏勒参军事,隶属于安西都护府。”   温妧扬眉说道:“这品级还算不错,五姐姐估摸着也会满意,就是这地是不是太偏远了些。”   “娘子,杨家郎君热爱沙场,镇守边疆,保家卫国不正是如了他的意么。”降香在一旁说道。   温妧点点头,命人送分礼过去吧!   “唯!”   正院   崔氏为温恽理了理衣领:“妾身命人立刻赶往陇右去买些铺子和庄子,到时候作为我们的私下里给五娘的体己。”   “好,你看着安排,不过他们应该在那儿待不了几年。”温恽说道,   “嗯?”崔氏疑惑的看他。   温恽想了想昨日萧昶意有所指的话:“殿下应是对他还有些打算,此番将他放到下面去历练历练,若是能立住怕是日后会有大造化了。”温恽没说出口的是天下有才能的人众多,区区一个出身晋陵世家的小子何故会入了萧昶的眼,怕是还是看在温家或者说是温妧的面子上。   “那我只让人去制办几个铺子,这样就算他们回来了也无妨,其他的折成银票给她带过去,到了新地方上下打点可是要花费些钱财的。”崔氏想了想回道。   温恽小心看着她:“辛苦你了。”   “这是妾身的身为嫡母应该做的。”崔氏看着他的眼睛,轻笑一声说道。   温恽心中一滞,他最怕她用这种公事公办什么都无所谓的眼神看他。   “好了,去用膳吧。”温恽慌张的拉着崔氏走向外间的桌案。   崔氏拍掉他的手:“阿妧她们就要过来了,小心她们撞见。”   “这又有何妨。”温恽不在意的说道,重新紧紧握住崔氏的手。崔氏听着温恽理所当然的话,楞楞的看着他的侧脸,随着他的牵动往外走着。   到了九月二十,温杨两家正式行纳征之礼。   “来了,来了,两位函使到了。”冬青匆匆跑进来说杨府送彩礼的队伍进门了。   温五娘从榻上起身,走到窗户口望着外面。   温七娘拉着温妧说:“瞧五姐姐激动的样子,走,我们出去瞧瞧热闹。”   “诶。”见她们两个要走,温五娘忙喊住她们。   温七娘和温妧停下看她,见她犹豫的表情温七娘打趣道:“要不五姐姐也跟着去看看?”温五娘羞涩的摆摆手。   料到如此,温七娘嗤嗤嘲嘲笑一声,拉着温妧跑出去。   原先与杨家商量好一共一百二十抬聘礼,送到温家后取五十台加十二礼作为答礼还送回去。但后来杨修领了差事,杨家为了场面又添了三十抬。浩浩荡荡的一条长队,晋陵城很长时间没有这种热闹了,所以街道边都围满了百姓。   送聘礼这等喜事,自然是希望越热闹越好,所以这队伍走的极慢足足耗了一个半时辰,在众人的一片艳羡中送去了温府。   到了温府又是要查点嫁妆,又要招呼男方来客,整个府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没有人注意到温妧。   所以温妧又偷偷跑去憩园了。   福安见到温妧的时候还吃了一惊,这会儿温府正忙着谁能想到这小祖宗竟然跑到这儿来了。   院子中一片寂静,福安小声和温妧说着话:“郎君正和蒋卫率他们谈事情,娘子先去隔壁茶厅坐坐。”   温妧点点头,怕打扰到屋内谈话,微微猫着腰放轻脚步,小模样很是可爱。   “从徐任官邸一共查缴一百三十万两白银,其中抵充书院款目五十七万,其余冲缴朝廷。”听着下面的人读着折子,萧昶皱着眉揉着额角。   前段时间山体滑坡压损了书院,重新修葺的时候,才发现整个账目都有很大一块漏洞。人算不如天算估计徐任也不曾想到自己的仕途竟然毁在了一场大雨中。   “大皇子竟也没来捞他。”蒋缨说道。   九方机瞥了他一眼:“不过是个弃子罢了,如今了却一桩大事我们也好准备回长安了。”   蒋缨刚准备笑话他是不是想家了,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动静,飞快地打开窗户窜了出去。 第57章   福安将温妧带到茶厅,刚坐下便有一串侍女捧着托盘给温妧上点心来了,温妧看了看全是自己平日里喜欢吃的。福安亲自上前将碟子摆放在温妧面前。   “娘子先用着,奴才去书房守着,等郎君议完事便来叫您。”福安恭敬的说道。   温妧点点头:“公公先去忙吧,我就在这儿等着。”   “好嘞,奴才告退。”福安领着刚刚那几个送餐的侍女慢慢退了下去。   温妧无聊的坐在案后,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揪着花瓶里的月季花,等回过神的时候花瓶里只剩下几株光秃秃的花蕊了。温妧心虚的四处张望着,在其他插满盛开的月季花的花瓶的衬托下自己这个实在是太扎眼了。   温妧原先准备从其他花瓶中各拿出一支拼拼凑凑也能将自己面前的花瓶插满了,但这些花瓶里插的花都是经过精心的摆放修剪随意拿一支便显得不完整了。   温妧想了想反正不知萧昶何时才会好,不若自己趁着这空档去花园采摘鲜花回来自己摆放。   起身走到靠着后花园的窗户前,推开窗户想要看看花园里有些什么花。   只见窗户打开,温妧却愣在了原地。满园娇艳欲滴的芙蓉花映入温妧的眼帘,温妧嘴角噙着笑,面庞上是惊艳和欢喜。   温妧出了茶厅,绕到后花园,在花丛中玩的乐不思蜀哪里还记得回去插花。   温妧坐在小溪旁,微微前倾,面容清晰的映在溪水面上桃腮杏面好一个娇俏丽人,小娘子今日盘的单螺上面只插了一支步摇,微微晃动的脑袋,垂珠跟着跳动,灵气动人。   照着溪水温妧手里拿着精心挑选采摘的芙蓉花慢慢插入发髻中,左看看又看看,臭美的嘻嘻直乐。   谁知,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鞋履被溪水沾湿。温妧皱着小脸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履,小脚还在里面微微蠕动着,湿湿的有些不舒服。   看着外面还有些烈的太阳,温妧打量着整个后园,小跑到墙角,往后倚靠在墙上身子藏在阴凉处,向前伸着自己的脚又正正好可以晒到自己的鞋子,温妧是极其满意自己挑的这块好地方的。   静下来耳边却传来交谈的声音,温妧辨得此声,是萧昶身边的谋臣九方机。温妧眼睛看了看身旁的窗户,心里想着不会这么巧,自己正好靠在了书房的墙上吧。   温妧找的位置恰好可能听清楚里面的声音,温妧暗叹一口气这块宝地不能再待了,嘴里碎碎念着非礼勿听,便要离开。   但是耳朵却不由自主的捕捉到里面的声音,温妧僵在那儿,脑子里无法挥去九方机的声音,他们要回长安了。   温妧心不停的下沉,根本无法思考和消化掉这句话,所以温妧老毛病又犯了,逃离这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慌不择路间踢到了墙角的花瓶。   屋内的蒋缨听到动静,飞快地打开窗户跳了出来。   温妧被吓得连着倒退几步,直至被脚后的石块绊住摔倒在地。而蒋缨的剑在看清温妧的脸时将将收住。   蒋缨心有余悸的吐了口气,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收回剑,一剑刺下去了会有什么后果。见温妧坐在地上脸上还挂着泪痕,尴尬的手足无措,因着身份又不好上前扶她只能抱拳朝温妧行礼:“见过九娘子。”   屋内一片寂静,神情肃穆,众人原先还想着这么没有打斗声,这一听原来是九娘子。下意思的朝萧昶看去,只见他面色一顿,大步朝外面走去。   萧昶到后园的时候,就看见温妧坐在草丛上默默垂泪,而蒋缨蹲在一旁神色纠结苦恼的直挠挠头。   见萧昶大步走过来,蒋缨面色才轻松了,站起来解释着:“臣没想到是九娘子,把九娘子吓得摔在地上了,也不说话,臣不……”   萧昶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说,上前蹲下拦腰抱起温妧,温妧抽泣着把手搭到萧昶脖子上,紧紧的搂住他。   萧昶没有抱着她去书房而是回到的自己的寝室。   到了塌前,萧昶要将温妧放下,结果温妧的手死死的环住他的脖子不愿意撒手,无奈只能自己坐下将温妧放在膝上。   萧昶大掌轻轻拍了拍温妧的背,柔声说道:“来给我看看,有没有摔伤。”   温妧在他的脖颈间摇了摇头。萧昶:“我看看才放心。”说完轻轻拉了拉温妧搭在他肩上的胳膊。   温妧不依,脑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小声问他:“你是不是要回长安了。”   萧昶一滞,温妧能明显听到他加重的气息声。半响才听到萧昶哑着嗓子回道:“你都知道了。”   温妧闻言松开环住他的手,萧昶将她轻轻放在榻上,温妧垂着脑袋不让萧昶看她。萧昶顿了顿,先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的身上,见露在外面的皮肤并无擦伤,衣物也没有破损,想着是摔在草地上应该也不会有旁的伤口,也还有力气同自己置气,稍稍放下心。   萧昶看到她一双鞋履一只深一只浅,有些疑惑拿手去摸了一下,挑眉,原来是湿了一只。怕她穿着湿的鞋子着凉,手握住她的脚踝想要帮她除下来。   感受到萧昶的动作温妧警惕的抬头,脚从他手上挣脱开。   萧昶看着温妧的怒容,明明是凶悍的样子,却因为小脸上还浮着泪痕,面部有几道脏兮兮的痕迹,所以看起来憨憨的一点气势都没有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温妧见萧昶竟有些笑意更生气了,委屈的看着他。萧昶收敛起笑意,双手抱着她耐心的解释:“阿妧,我打算十月中旬回长安了。”   感觉到怀里阿妧有些挣扎的动静,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阿妧,长安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回去做。”   温妧知道他身外大庆的太子,长安才是他的归属,他已经离开的太久了,是时候回去了。只是她舍不得他罢了,和他在这个这充满温柔小意的江南水乡待久了,便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下去,没有离别。   萧昶了解温妧,也知道她会懂他现在是必须要回长安了:“阿妧,我在长安等你。”   温妧吸吸鼻子,点点头,心里安慰着自己不过两年而已,等她回了长安不又可以见面了吗?   “若是阿妧实在舍不得便随我回长安,想必大长公主也是欢喜的。”萧昶故意说道。   温妧闻言果然着了他的道,推开他娇娇道:“才不会舍不得你,这江南好物好景繁多,我都还没看过来呢,你没有那个福气看到便罢了,我可是要好好赏玩的。”   萧昶笑了笑:“好,等阿妧回长安讲给我听。”   温妧微微抬起小下巴,点点头。萧昶揉着她脑袋心道小娘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实在招人稀罕。   温妧心里稍稍舒坦了,看着萧昶笑了笑,眼神突然瞥到他的侧颈,发现上面沾了些脏物,用手去擦拭了一下,发现更脏了。张开自己的手,惊恐的发现上面还沾着一些泥,回想自己刚刚还用手擦过脸,面色微微僵住,只恨不得找处地缝钻进去。   萧昶见她脸色变了,以为她身体有些不舒服,皱起眉头摸着她的脸关切道:“阿妧,何处不舒服?”说完便想传侍医。   温妧红着脸喊住他,憋了半天,破罐子破摔,想着反正都被他瞧见自己邋遢的样子了,回道:“我想要点水洗一下脸。”   看着萧昶俊朗的面容慢慢漾开笑意,温妧羞涩的想用手推推他,但又因着手是脏的只能作罢,握着拳轻轻锤了锤坐榻语气娇嗔的撒娇催促的喊了声:“表哥。”   被温妧软软的声音戳中,萧昶起身到外面吩咐着。趁此机会温妧蹬掉自己的鞋子,将足衣脱下,扯过一边的薄被盖在自己的脚上。   很快侍者端着一盆温水进来了,萧昶让他们退下,自己拿着一旁的巾子浸湿再挤干。温妧见此乖乖伸出手,萧昶轻笑一声,避开她,温妧眨巴眨巴眼睛。   萧昶托着温妧的脸轻轻帮她擦拭着,离得近,萧昶看着温妧轻轻颤动的睫毛,似乎可以想象到她现在的紧张,“咕嘟”一声,温妧吞咽口水的声音格外明显,擦拭干净的脸上瞬间泛起红晕。   萧昶贪念的多看了几眼才放开她:“好了。”   温妧闻言赶忙睁开眼,扯过萧昶手中的巾子,连同手一起放入盆中搓洗着。   萧昶也不招惹她了,让她安心的洗着,将地上的鞋履和足衣拿到外面让侍者洗净烘干再送过来。   温妧洗完手不见了萧昶的踪影,又没有鞋子,只能伸着脖子朝外看着。不一会儿就见萧昶手中拿着东西进来了。   坐在榻边,萧昶伸手要将温妧腰间的玉佩解下来,温妧赶忙捂住它委屈的说道:“表哥,你这都送给我了,怎么还想收回去啊。”   萧昶扶额,把手中的锦盒打开拿出一块玉佩:“换这个吧!”温妧狐疑的接过来仔细端看着,然后惊喜的看他。   “这是表哥亲手所刻的吗?”虽是在问萧昶,但是温妧已经笃定这个他刻的了。玉佩是流云百福的样式,和自己腰间这块一样,不是非常精巧的刻工,一般以萧昶的行事是不会送这样的玉佩的,更何况这玉佩下面的珠子上还刻着两个小小的字:呈晔。   萧昶回她:“现在可愿意换了?”   温妧飞快的点点头,将手中的玉佩放入萧昶手中,然后殷勤先将自己腰间的玉佩解开,眼睛期待的看着他,意思不明而寓。   萧昶庄重的将玉佩扣入她腰间:“阿妧,这才是我给你的许诺。”先前的玉佩意义再重大也是他父亲赠给他母亲的,更何况她母后早逝,算不得什么好结局,只有这个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   温妧欢喜的摸摸玉佩,突然抬起头,凑到萧昶的面前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面庞。然后掀开锦被从榻上窜了下去。   萧昶只感觉一片柔软触碰到了自己的面庞,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馨香从鼻尖飘过,“咚咚咚”温妧赤脚在地上奔跑的声音响起。   萧昶忙追上去。   将温妧拎着按回榻上,把她的双足摆在自己的腿上,拿着娟帕擦拭着。一双玉足小巧玲珑,萧昶一双手刚好握住,温妧害羞的往回抽了抽,萧昶冷哼一声:“方才怎么不害羞了。”   温妧瞬间不折腾了。   萧昶看她,意有所指:“以后少看些话本子。”   温妧想要反驳他,但看见萧昶的眼神又将嘴闭起来了。   “今日你还在无人陪同下一个人跑到溪边了?”温妧能听出萧昶语气里的危险。   听着萧昶再翻旧账,温妧简直是度日如年,明明话本上的女主人公对男主人公示爱后不是这个反应的。   温妧动了动自己的脚丫子,抢在萧昶再开口前说道:“表哥,我好喜欢你呀。”   “嗯。”   “……”   “宋嬷嬷说若是哪家郎君看了别家小娘子的双足的话,就要娶她的。”   “回长安我娶你。”   “……”   *****   “娘子该起了。”温妧迷迷糊糊的从榻上坐起来。   降香上前扶着温妧:“娘子,今日是五娘子的大婚之日,您昨晚还让我今日早些叫你呢。”   温妧点点头,艰难的下了榻,洗漱换衣,匆匆赶去了温五娘的院子里。   温七娘也早些时辰便到了,此时正坐在妆匣旁看着温五娘上妆。见温妧过来问候到:“可用早膳了?”   温妧摇摇头,她急着赶来,尚未用膳。   “正好,我也没用,不过已经让小厨房做着呢,现在估摸着已经好了。”温七娘转身吩咐侍女去传膳。   温妧用着膳,看着温五娘问道:“五姐姐不来用膳吗?”   “五娘子今日可食不得。”侍在一旁的老嬷嬷说道。   见温妧一幅懵懂的样子,温七娘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五姐姐正可怜。”温妧看着温五娘一脸同情的摇摇头说道,然后拿过案上的坚果盘,跑到妆匣前喂了她几颗。   “谢九娘。”温五娘轻轻一笑,温五娘温柔的面庞配上她浓丽的妆容倒有几分相得益彰的美态。   温妧和温七娘一直陪着温五娘聊着天直至黄昏时分杨家迎亲队伍到来。   “新妇子,催出来。”杨修带着众人在院外大喊着。   听见外面的声响,尽管早已准备妥当,但众人神色还是有些慌张,喜嬷嬷忙把却扇塞到温五娘手中示意她执起来。   等外面喊不动了,这院门才打开,杨家的迎亲队伍忙涌了进来。   温妧和温七娘领着一帮小娘子挡在门口。杨修看这阵势便知没有那么容易。   温七娘笑着上前郎朗说道:“也不难为你们,十首催妆诗便放你进去。”   “这有何难,我们这么多人一人一首也够了。”杨修豪气的说道。   “诶,诶,诶,可没那么简单,必须得带着花名,还不可重复。”不知哪位小娘子喊道。   杨修点头,抱拳接招,独自行过五首,又在别的郎君的帮衬下说出了四首,还有一首如何都没有头绪。   直至有一道声音传出:“我这儿还有一首,不知是否可行。”众人闻声看去,原来是李二郎君。   温妧扯了扯温七娘的衣袖示意她看前方。温七娘红着脸紧紧盯着李二郎君,只听见从他嘴里传来清润的嗓音。   “北府迎尘南郡来,莫将芳意更迟回;虽言天上光阴别,且被人间更漏催。   烟树迥垂连蒂杏,采童交捧合欢杯;吹箫不是神仙曲,争引秦娥下凤台。”   李二郎君话音刚落,便是一片叫好,杨修捶了崔他的肩部:“多谢。”李二郎君只淡淡一笑。   众人依言放行,院内一片热闹。温七娘被挤到一旁,快要站不稳时,身后有只手扶过来:“小心。” 第58章   扶着自己手臂的手宽厚有力,而这声音刚刚才听过,温七娘往前走了几步,转身对着来人行礼:“谢李二郎君。”   “七娘子多礼了,某前段时间去了趟长安,前日才回来。”李二郎君自顾自的不知朝谁解释着。   温七娘装做不在意的样子,眼睛看向别处,嘴角却偷偷翘起来,心里想着其实他也是满意这桩婚事的吧。   两人就在门口站着气氛也不尴尬。看着喜嬷嬷将身着花钗翟衣的温五娘扶出来,李二郎君朝温七娘作礼:“某先告辞,日后再见。”说完便转身随着迎亲队伍离开了。   温妧在温七娘面前挥挥手:“回神啦,人都走远了。”   温七娘满面绯红:“知道了。”   “好了,我们也该准备准备去杨家参加婚宴了。”温妧拉着她走出院门。   杨府婚宴   因着此厅坐的都是女眷,大家都含蓄而内敛,纵是难掩喜意也是小声斟饮交谈着。   温七娘看着温妧拿起食案上的酒杯饮了口果酒问她:“比起上回我们酿造的桑葚酒如何。”   温妧摇摇头,颇有架势的摇摇头:“不及。”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噗呲”笑出声来。   温七娘为温妧重新斟了一杯:“这酒有些烈,你可不能贪杯,最多再饮下这杯便可。”温妧嗜酒,但又不经喝,上回在府里不过喝了些果酒就醉了,好生难缠。所以这次温七娘特地帮她数着杯数,深怕她喝醉了惹出事端。   温妧不知自己醉酒后是什么样子,但在外头总归是要少饮些的。   “诶,我阿耶告诉我今日太子殿下还会过来。”身后一位小娘子对她的同伴说道。   “真的假的,太子殿下来了晋陵之后一直深居简出的,会来吗?”   那小娘子回道:“看着温家的面子上应是会来,不知太子殿下相貌如何,是否如传言中那般俊美。”   “就是不俊美又如何?有那层身份便足够了。”   两人闷闷的笑起来。   温七娘拍拍温妧的手,示意她别放在心上。温妧回了她一个毫不在意的笑,她无法控制她人的肖想和揣测,她只清楚自己只是喜欢那个人而非那个令人艳羡的位置。   见温妧没有多想,温七娘松了口气,拉着她说道:“不知五姐姐在青庐里等着可会无聊。”   “五姐姐向来坐的住,更何况是在等她的心上人。”温妧跟着打趣道。   “阿嚏!”温五娘打了个喷嚏。   陪在温五娘身边的冬青说道:“定是郎主念着娘子。”   温五娘摇摇头,笑着说:“我猜是七娘和九娘背地里念叨道我呢!”   “七娘子和九娘子对您也是真心实意的好。”冬青忍不住说道,温五娘点点头,她一直都是知晓的。   突然想起昨晚上崔氏交给她的小匣子,连忙问冬青在哪儿。   “奴婢不敢乱放,今日随着您的贴身衣物一起送来了,奴婢去给您找找。”忍冬回道。   温五娘点点头,示意她去拿。   冬青捧着一只漆黑的木匣子走过来。   温五娘接过,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本书,书下面压着一些纸张。伸手拿出来,先看了看那叠纸,眼眶渐渐泛红。   冬青忍不住急道:“娘子这时怎么了?”   温五娘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帐门传来动静,原来是杨修回来了。   杨修大步进来,身上还带着一些酒气,走到塌前见温五娘红了眼眶,又急又气以为她受了委屈:“怎么了这是,是何人不长眼欺负你了?”说罢变想出去找人询问。   亏得温五娘拉的快:“有你在谁敢欺负我,只是看到这个罢了。”温五娘将手中的纸递给杨修。   杨修接过来看了看:“这是……”   温五娘说道:“是陇右一些繁华州郡的铺子的地契,都是我母亲给的。”   杨修翻了翻地契,然后作怪说道:“那夫人现在可比我有钱多了,以后还得仰仗夫人照拂。”杨修知道她见温夫人对她如此用心,心里又自责起来了。自己也是十分感谢温夫人对温五娘的关照,只是新婚之夜哪里舍得她如此难过,只能尽力逗弄她转移她的心思。   温五娘嗔了他一眼,转身将地契小心的放入匣子中,拿出另一本书随意翻开一页,脸色爆红,猛的又合上去。   杨修看到她的脸色估摸着猜到是什么了,问道:“此书也是岳母大人所赠?给为夫瞧瞧,定是考虑到我们日后要去远处,特地赠送的修身养性之书。”   温五娘连忙摇头把书藏到身后,杨修揽过她手臂伸到她身后抢着。   温五娘羞道:“别闹了,还有人呢!”   杨修回她:“哪里还有人。”温五娘朝他背后一看果真,冬青不知何时就出去了,欲哭无泪。   冬青守在门外听见里面的动静,捂住嘴嗤嗤直笑。   这是温妧这个月送走的第二个人,三天前她们才将杨修夫妇送走,今日萧昶又将离开。   温妧坐在马车上,看着远处的景象心中感慨,这场景一如他们刚到晋陵的时候,晋陵城所有官员站在码头迎接,这次又是所有人来送别。   “小九,你还好吗?”温六郎看着温妧小心的问道。   温妧转过头像看傻子一样看他,疑惑的回道:“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哦!”温六郎被哽道。   停了会儿,温六郎又加了一句“那你把你眼泪擦擦吧!”   温妧僵滞住,抬头摸摸自已的面,然后将手摆到眼前,一片湿润,原来她哭了呀!   温妧整个人瞬间耷拉了下来,开始嚎啕大哭,温六郎只能在一旁安抚她,自己在心里抽自己的嘴,自己迟早有一天毁在这张嘴上。   温六郎一边帮温妧踩着眼泪一边哄着她:“别哭了,哭丑了表哥以后可不会要你了。”   温妧听了一下,听完他的话哭的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还抽泣着:“怎么办啊,他还没走我就想他了。”   这可怜的样子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温六郎也忍心随意开口胡说八道了,看着她叹了声气,吩咐外面的车夫回府。   温妧急道:“你干嘛呀!他还没走呢!”说完便要伸出头看萧昶。   温六郎使劲板回她的脑袋:“小九,你现在看能看到他吗?你要学会分别。”   温妧直直的看着温六郎,强撑着眼眶不让眼泪掉下来。温六郎刚想说不是不让她哭,而是要她学会坚强。   话没说出口,就见温妧打了个颤,抽泣了一声两颗豆大的眼泪掉出来。温六郎被逗笑了,但又碍于怕温妧更伤心,只能憋着。   温妧看着温六郎憋的满脸通红的样子,更委屈了,这次没有哭出声,反而一个人缩在角落安静的流泪。   温六郎心道:这下完了。   萧昶站在甲板上远远的见到那架马车慢慢驶离此处,下意识的跟着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手不由的慢慢收紧。   福安在一旁看到萧昶的动作:“郎君,此处风大您还是进舱里面吧!”   萧昶摇了摇头,这会儿她定是在哭鼻子呢,可是自己也无法再帮她拭泪了。   马车停下,温妧一刻都没有停留,提着裙子下了马车,坐上肩舆回了含珠院。留下温六郎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崔氏从内院赶到大门处,只见温六郎一人问道:“你九妹妹呢?”   温六郎犹豫着小心翼翼将事情经过说出来,当然也包括他嘲笑温妧把她惹恼的事情。   崔氏手抬起来,作势想打温六郎,但见他面色揣揣的样子,又没落下,只用手指点了点他:“好好回去反省反省。”   说完急匆匆的离开这儿,赶往含珠院。   到了含珠院,见大门紧闭,侍女们全都守在门外。示意降香敲门,自己对着里面喊道:“乖乖,阿娘进来啦。”   到了里面见外室无人,转身又带着众人去了内室,见温妧躺在榻上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示意侍女留在外面,自己上前轻轻扯了扯被子:“乖乖,不想见阿娘了吗?”   温妧慢慢把被子掀开,露出一张被泪水和汗水浸湿的小脸。   十月金秋,天气已经慢慢凉下来,但是这会儿温妧帘幔内正热气烘人,崔氏心疼的拿娟帕擦拭着温妧的额头。   见此,崔氏起身要去将窗户打开,走到窗户边,见温妧的美人榻上放了一个包裹,推开窗看了看对面已经紧闭的窗户。   朝屋内喊道:“阿妧,你来看看这个是不是太子留给你的东西。”   果然听到这两个字温妧立刻有了精神,赶忙下榻跑到美人榻这边。崔氏将把包裹递给温妧。   温妧小心翼翼的拆开。   只见里面是一件大红色裙衫,展开上面绣着一幅画,溪水里游着一对鸳鸯鸟,岸旁盛开着一簇簇的芙蓉花。   温妧一眼便认出这画是出自萧昶之手。   崔氏看着这花样说道:“这芙蓉花怎么这般眼熟。”   温妧悄悄勾起唇,伸手轻轻抚摸着衣服,眼神眷恋又温柔。   崔氏看见温妧脚边还掉了一个东西,示意温妧看看是什么。温妧弯腰捡起来,是一只荷包,温妧打开从中掏出一把钥匙。   温妧拿着钥匙对崔氏说:“这是我的小金库。”   崔氏不明所以,但是见温妧眉眼俱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如今只要她能够开心起来就好。   鸳鸯鸟芙蓉花,是萧昶许给温妧的一路荣华。   两年后,长安辅国公府。   “见过郡君。”   “婢子见过郡君。”   晋阳大长公主听到动静,抬头问身边的罗嬷嬷:“是乐平来了吗?”   罗嬷嬷笑着回道:“应是了。”起身出门迎接。   过了会儿罗嬷嬷又走进来,但是身后跟着一位明艳逼人的小娘子。   “乐平见过外祖母。”来人正是乐平郡君,晋阳大长公主的外孙女。   晋阳大长公主开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还是假意抱怨道:“你又过来,你大母估计醋坛子又要打翻了,见着我又没个好脸色给我。”   乐平笑着回:“大母便还像个孩子,昨日还问我您上次进宫的时候头上戴着那个抹额上镶嵌的那颗翡翠是哪里得的,让我也去找块回来给她。”   晋阳大长公主听了直乐:“你回去告诉她这是上次过生辰,太子送的,若是她想要让她去东宫要去。”说完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乐平靠在大长公主身侧,看着她面前的桌案,桌案上摆放了一本窗纱帘布册子。   “阿妧院里的帘幔颜色还没定下来吗?”乐平翻了翻册子。   晋阳大长公主往后靠在垫子上,叹声气说道:“总觉得都不尽如人意,深怕那小祖宗两年来喜好变了,给她换上的颜色她不喜欢。”   “上个月刚与她书信还聊到她喜欢的醉芙蓉花,所以外祖母给她挑个粉色的她定会喜欢。”乐平想了想出了这主意。   晋阳大长公主一想也是,总归再怎么变也还是喜欢芙蓉花的。拍了拍乐平的手:“过会儿陪外祖母去趟含珠院,你们姐妹俩心意相通,看看哪处还可以再改改。”   “诶。”乐平应了下来。   “娘子,娘子。”南星急匆匆的跑到后院喊着温妧。   温妧脸上盖着娟帕躺在席榻上乘着凉,听到南星的叫声也只是眨了眨眼睛,娟帕跟着微微动了动。   “何事?”声音酥软,婉转。   “夫人让您去正院看看您的物件单子,看看是否还有些遗漏。”南星气喘嘘嘘的说道。   温妧懒洋洋的回道:“这些你们随意一个人去便可以了,何故叫我。”   南星回道:“这个册子上的东西是您从憩园拿的那些小物件,奴婢们怕给您点漏了,才来叫您。”   温妧这才从榻上坐起,娟帕自动滑落,露出她娇丽夺目的面庞,起身站在地上,已然是一位正直妙龄的小娘子了。   “走吧。”   到了正院,见来来往往全是些行色匆匆的管事。   见温妧过来,崔氏放下手中的笔,端起茶盅饮了一口,才对她说道:“来看看你的那些宝贝,万一给你弄丢了又少不得折腾。”   温妧坐到崔氏身旁:“哪有那么夸张。”   “嗯,不夸张,上次不知是谁只不过少了一个金貔貅挂坠,恨不得将府里翻个底朝天。”崔氏调侃道。   “我哪里晓得我把它忘在了浴桶里。”温妧娇娇开口。   崔氏一听,哼哼一笑,便要将温妧这些事都拿出来说。   正好此时温恽进来了,温妧冲他喊道:“阿耶你看阿娘欺负我。”   温恽闻言说道:“你又做错什么事情了?”   温妧委屈的说:“您怎么知道是我做错事情了,哼,不同你们说了。”温妧拿起册子坐到一旁盘算着。   留下温恽和崔氏相视一笑。 第59章   宣和二十四年,辅国公世子任满,携妻女回长安述职。   这次回长安因为不知温恽的任命何时下来,便走的旱路,加快行程,不过大半个月便快到长安了。   温五郎君骑着骏马,后面跟着一辆马车,慢慢驶往安华门。   守城门的卫兵长见到温四郎赶忙行礼:“见过温侍御史。”   温五郎点头示意,带着马车出了城门,在城门外五百米停稳,这时马车里面出来一名侍女打着帘子,从车厢里走出一位端丽冠绝的年轻美妇。   温五郎见此忙跳下马,面色有些焦急,走到马车侧面将那妇人抱起稳稳的放在地上。   “让你好好呆在府里等着,你偏要跟出来,这处风尘大,回去了小心难受。”温五郎语气难掩疼惜。   美妇手扶着肚子:“哪有那么娇气,更何况这是我第一次以兄嫂的身份见九妹妹总得留个好印象。”此人正是颜七娘,于前年温五郎及冠之年成的亲,当时温妧换季生了场病只有温恽夫妇和温六郎赶了回来,以前虽然也有往来,但这次是她婚后第一次见到这个嫡亲的小姑子自然是十分慎重的。   见颜七娘如此重视温妧,温五郎自然是开心的,但也心疼她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和自己奔波。   从后面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在温五郎这驾马车后停下:“五兄,五嫂。”   温五郎朝后看去,一位身着绣满花钿的绿色锦袍的少年郎君带着侍从过来了,皱着眉头问道:“六弟今日不是值班吗?”   温六郎将缰绳丢给迁子,走过来回道:“我特地与王八换了班。”在其回长安参加温五郎婚礼那年,温六郎和他的好友王八郎君一同参与了千牛卫的选拔,如今一同在御前当差。   “不要总是调班,次数多了不好。”温五郎□□道。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温六郎在其兄跟前是个怂包,此时正乖乖的点头,眼里全是恳切。   看着温六郎乖巧的样子,颜七娘闷闷的笑起来。   这时前去打探消息的侍从从前方过来:“禀郎君,世子他们还有八百米便到了。”   闻言,颜七娘忙理了理温五郎的衣领,温五郎也帮她扶正发髻上的簪子。留下温六郎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一旁。   温六郎吸吸鼻子低头自己拉了拉锦袍。迁子见此讨好的笑着说:“郎君您袍子都整齐着呢。”   温六郎拍了一下他的头:“小爷我知道。”   温妧掀开车窗的帘子看了看远处,对身旁的温恽和崔氏兴奋的说道:“我看到长安城城门了。”温妧已经有三年没有回来了,甚是想念这块她自幼成长的土地。   崔氏看着温妧笑的一脸温柔。   “阿耶,阿娘快看,那群人是不是五兄他们。”温妧整个身子都快飞出去了。崔氏担心的把她拉下来:“是也得好好坐在这儿。”   温妧吐吐小舌头,嘿嘿笑了两声。   与温五郎他们成功会晤,又是一番见礼。   崔氏拉着颜七娘的手说道:“先回去再寒暄,我们先上马车。”   温恽见此对温五郎和温六郎说道:“我们爷三很长时间没有一起骑过马了,趁此机会可以一起骑回府里。”   温五郎和温六郎抱拳:“唯。”   温妧站在一旁对温六郎说道:“可以啊,小六穿着这身千牛卫服真是威风。”   温六郎扬扬下巴,眼里写着得意。   “阿妧不上马车,是想同我们一起骑马回城吗?”见他们两在下面没完没了的聊着,温五郎坐在马背上说道。   温妧忙摆摆手:“不了,不了。”逃上了马车。长安城的小娘子十个有七个会骑马,偏偏温妧是那三个之一。   温六郎对温五郎说道:“小九那么懒,五兄还指望的她能骑马?”   温五郎淡淡睨了他一眼:“不想骑马便走回去。”   车夫驾马车驾的好,十分稳当,颜七娘坐在马车上很少感觉到颠簸,察觉到温妧打量自己肚子的好奇的目光。   颜七娘笑了笑:“九妹妹要摸摸吗?”   温妧惊喜的看着她:“可以吗?”声音都不自觉得放轻,深怕吓着颜七娘肚子里的孩子。   颜七娘将温妧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温妧直愣愣的呆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突然温妧的手像是被踢了一下,温妧一惊往后缩到车壁上,结结巴巴的说道:“她,她还会动。”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崔氏看了眼颜七娘见她面色没有变化松了口气,对温妧嗔怪道。   颜七娘握着温妧的手对崔氏说道:“九妹妹和五郎君果真是嫡亲的兄妹,连第一次碰到胎动的反应都是一样。”   听见颜七娘的话,崔氏心里也是满意的。   在颜七娘的话语中,温妧才了解到,在母亲肚子里胎儿也是会动的,新奇的不得了。两人从颜七娘肚子里的胎儿聊到长安的大小事再聊到晋陵风光,这一路上便在她们的谈天说地中过去了。   下了马车众人又换上肩舆去向早就在荣安堂等候的辅国公和晋阳大长公主请安。   众人又是一顿寒暄,大长公主摸着眼泪搂过温妧说道:“你们都回去吧!今儿晚上把阿妧留下来陪我。”   温六郎作怪道:“瞧瞧,小九刚回来,我便失宠了。”   辅国公上前踢了他一脚:“走,跟我进宫,你与王家那小子换了几个时辰的班现在该回去了。”   温六郎哀嚎一声冲众人行礼:“孙儿只能先告辞了。”然后就被辅国公拎着离开了。   有圣人密诏,令温恽进宫一趟,崔氏也就先陪他回去换朝服去了。等这爷孙三个一离开堂屋都亮堂的不少。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颜七娘的肚子朝温五郎示意:“带你媳妇回去歇着吧!”   晋阳大长公主将众人打发走,只留了温妧一人:“阿妧这一去便是三年,大母便惦记了三年,深怕我的阿妧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欺负。”   温妧伏在大长公主的膝上小声说着:“阿妧不孝,让大母担忧了,我有阿耶阿娘护着呢,不会出事的。”   “他们两将自己照顾周到了便谢天谢地了,好在如今你们都回来了,总归现在都在我身边,我也就放心了。”晋阳大长公主感慨道。   温妧可不敢附和晋阳大长公主抱怨温恽夫妇的话,只乖巧的蹭了蹭她的膝盖。   “走,我们去内室坐坐,大母可帮你准备了些好东西。”晋阳大长公主带着温妧去了内室。   进了内室温妧便觉得脚下触感不一样,低头一瞧,整个室内都铺满了深红色地衣。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温妧说:“这地衣可踩着可舒服。”   温妧点点头,跺跺脚喜欢极了。   “就知道你喜欢,你那儿也帮你铺了一层,不过颜色鲜艳些更适合你们年轻的小娘子。”晋阳大长公主点点温妧的小鼻尖。   “谢谢大母。”温妧欢喜的不得了。   晋阳大长公主却摇摇头说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太子那孩子。”   耳朵敏感的听到这两个字,温妧脸上一下变得通红,心怦怦直跳着。好在晋阳大长公主顾着自己说着话没看到。   “那孩子也是个孝顺孩子,这几年时不时的往我这儿送些东西,说是感激你阿耶在晋陵对他的照顾。”   温妧点点头小声附和着:“是个好孩子。”   把晋阳大长公主逗乐了:“太子可比你大,不过说来,他今年正好二十,也没见着圣人指婚。”   温妧在心里偷乐,结果大长公主又接了一句:“不行,我得找个日子,递牌子进宫和圣人说说。”   温妧这下有些急了喊道:“大母。”   大长公主转头看她:“怎么了阿妧。”   温妧勉强笑了笑:“大母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吗?”温妧赶紧转移大长公主的心思,心里默默念叨着:大母千万别胡思乱想,把您的孙女的大好姻缘给搅和了。   大长公主这才拍拍额头说道:“瞧,我这都忘了。”喊着侍女把她留给温妧的布料拿出来:侍女将料子展开,大长公主带着温妧上前看:“这匹料子可是番国的贡品,看起来像普通的织品但摸起来轻薄如沙,又如蚕丝般的绵软,在太阳下又泛着微微的光亮,我这好不容易得了一匹就给我的阿妧留着了。”   温妧一瞧便知这料子的贵重,连忙推脱着。   “过两日宫中蕙贵妃诞辰,入宫时穿着定是整个殿里最好看的小娘子。”晋阳大长公主在温妧幼时便喜欢将她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到如今还是不变。   温妧拒绝的话哽在喉咙口,因为她突然想到,若是进宫是不是有机会可以见到萧昶。杏眼圆溜溜的直转,抬头冲大长公主应声:“好呀!”   晋阳大长公主这才满意的拍拍温妧的手,又带着她去看首饰去了。 第60章   这日到了蕙贵妃的诞辰,温妧卯初便被叫醒了。梳洗打扮,穿上那件晋阳大长公主命人特制的衣裙,这衣裙做的是长安最时兴的大袖衫款式。   姜黄色宽袖对襟衫上面绣了大片的芙蓉花日光一照发着微微的闪光夺目耀眼,里面搭了一件枣红色如意纹长裙。温妧手臂勾着石青色披帛转了个圈神色有些着急:“我的玉佩呢?”   降香一听看了看几个铺着红色绸缎的托盘:“我这里也没有啊!娘子刚刚是交给谁呢?”温妧挠挠头,面色明显有些慌乱了:“我就放在这个托盘上的。”   闻言,降香忙让屋里的侍女们停下手中的活计让她们各个角落里找找,这时听见门口传来南星好奇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南星看着屋内众人翻箱倒柜的景象问道。   佩兰上前说道:“娘子那块玉佩不见了。”   南星楞了一下,从袖子中掏出裹着红布的玉佩:“方才见你们都忙着,我怕玉佩丢了就收到身上来了,刚刚宋嬷嬷有事儿找我,便出去了一趟。”   原来是虚惊一场,见玉佩找到了也都缓了一口气。她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人可都知道这块玉佩对于温妧而言,说是命根子也不为过。   南星上前替温妧系上玉佩,温妧娇声开口:“真是吓着我了,罚南星三天不许食肉。”南星委屈巴巴的拿着小眼神偷瞄着温妧。   温妧不接这眼神只微微前倾着身子伸着脖子让佩兰给她戴上璎珞,南星看了眼托盘上面还有一只臂钏,殷勤的上来要为温妧戴上。温妧看南星那样心里暗自笑了两声然后对南星说:“要不今日带着南星进宫吧。”   温妧眼里的狡黠出卖了她,南星忙摇摇头:“还是降香姐姐来吧,降香姐姐稳重。”若是让她去,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儿看着温妧用着山珍海味岂不是很可怜。   看南星这个样子,温妧笑了起来:“南星你真可爱。”   “那我可以免罚,允许吃肉了吗?”南星殷切的问道。   “不可以。”   ……   到了午时晋阳大长公主才带着温妧她们过了宫门前往含象殿拜见蕙贵妃。   “娘子,前面传话说晋阳大长公主已经到了,我们也先出去吧。”蕙贵妃身边的侍女秋云说道。   蕙贵妃不耐烦的说道:“到了让就她等等。”惠贵妃还在往自己头上比划着步摇。   “若是圣人知晓了,怕是会不喜。”秋云劝诫道。   坐在惠贵妃身旁的徐侧妃拉拉她的手:“大长公主年纪大了,不好让她等久了。”   蕙贵妃果然一听圣人两个字安分了不少,又加上徐侧妃的劝慰于是讪讪道:“好了,知道了,出去吧。”   秋云这才松了一口气,暗自摇摇头,摊上这样的主子也真是不容易,也就是仗着她是圣人母家的表妹又生了大皇子才这般嚣张的吧。   见惠贵妃被徐侧妃扶着出来了,众人齐齐行礼:“妾身见过蕙贵妃。”   秋云在她旁边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提点了一句,蕙贵妃这才不情愿的上前扶起晋阳大长公主:“姑母多礼了。”   晋阳大长公主自然是能感觉蕙贵妃对自己的态度,也知道她这不着调的性格,所以也不会在意,面色如常在的在席间坐定。   蕙贵妃看了眼崔氏身旁的温妧眼里闪过惊艳:“东阳回来了?。”她侄子今年二十有一了,尚未婚配。今日温妧出现,她才想起这么一号人物。惠贵妃坐在上首看着温妧越看越满意。想想不管是从样貌还是家世上来说温妧都是个很好的选择,更何况娶了她就等同于娶回的整个温家了。   蕙贵妃用娟帕遮住嘴角,掩饰住笑意。   崔氏怕温妧长时间没参加这种宴会不适应,特地拍拍温妧的手提点一下她,温妧笑了笑点点头恭敬的回道:“回贵妃的话,臣女前几日刚回长安。”   这一晚上,惠贵妃时不时要拉着温妧说上两句话,连着崔氏都看出她的问题来了。   崔氏和晋阳大长公主对视一眼,读懂各自眼里的深意。   “大皇子贺礼到!”门外侍者吆喝着。   由两名太监一同抬着一块托盘上来了,托盘中摆放了一块用红布盖住的脑袋大小的东西。徐侧妃上前走了一步,与有荣焉的说道:“这礼物大王可命人寻了四个月呢。”   惠贵妃一听更是开心上前掀开红布,里面是一块通身雪白晶莹剔透的玉石,若是小小的一块也不惊奇,但这么一大块真的是难得了,这玉石上面还镌刻着一对福禄娃娃,甚是可爱。   众人见此又是一顿恭维夸耀。   温妧这才注意到陪在惠贵妃身侧的人是晋陵徐家的大娘子,看起来她并没有受她父亲的牵连反而看起来很是得宠的样子。   用完膳众人又移步山水池阁的戏台,蕙贵妃点了几部戏邀大家共赏。   夜幕降临,台上依旧咿咿呀呀的唱着。温妧坐着坐乏了,变想要出去走走。温妧先去了趟净房再准备带着降香随意走走。   谁知迎面撞上了一位小太监。降香上前扶住他,那位小太监却乘机往降香手里塞了一张纸条。降香犹豫着将纸条递给温妧。   温妧慢慢展开,上面是萧昶的字迹:千步廊。   那小太监看着温妧说:“奴才的师傅让我来接您呢。”   温妧问她:“你师傅是福安?”   小太监点点头,四周打量一番,从袖子中掏出一件东西是萧昶以前经常挂在腰间的挂饰。   温妧此刻才相信了他,由着他带路去了千步廊。   温妧踏上台阶就见到最上面的亭子里站了一位郎君。温妧不由的停下捏了捏汗湿的掌心,近乡情更怯便是如此吧!   “娘子,您怎么不走了呢?”小太监问道。   温妧压抑住怦怦直跳的心,对小太监摇了摇头:“无碍,走吧。”   小太监将温妧送到亭子中便离开了。   温妧看着前方那个身姿英拨人穿着太子常服的郎君,在亭子口顿住。   萧昶转过身露出俊美的面庞,清俊少年郎,眉宇间的青涩,再不复见。取而代之,是他举手投足透出的成熟雅致。   萧昶张开双臂看着温妧,温妧低头笑了笑飞快的奔向萧昶怀中。 第61章   温妧的手臂紧紧环住萧昶精瘦的腰身,因着身量的缘故萧昶则是扣着温妧的肩部。   这两年温妧身量抽条,比之前高了不少,但萧昶的个头也是疯长着,导致现在温妧现在和以前一样将将到萧昶的肩部。   温妧在他胸膛蹭了蹭,扬起白嫩精致的小脸看着萧昶,眼里是月色都遮不住的光芒。萧昶移开对视着的目光,平复着内心的悸动,小娘子如今出落的越发勾人了。   半响,萧昶把视线重新转移到温妧的脸上,低头细细的打量着她,似乎要把这些两年来错过的她的成长变化都补回来,眼中的情绪太过浓重,温妧被他瞧的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开头,小脸红扑扑的。   萧昶见此低笑几声,伸出手覆在温妧的头顶上揉了揉,手掌慢慢下移来到温妧脸侧,筋骨分明的手指轻轻捏着温妧的耳朵,摩挲着温妧绵软的耳垂,指头拨动了她耳坠,随着耳坠来回晃动着温妧的心也在跟着来回起伏。   温妧感觉到自己的耳垂在慢慢发烫,伸手拨开萧昶的手,微微退出他的胸膛,捂住自己的耳朵小声含糊着说道:“这才刚见面,您便欺负我。”   语气娇嗔,萧昶自然是听出她话中并无恼意,多半还是在害羞着。   十月金秋,天气已经慢慢转凉,一阵风吹过温妧打了个冷颤。萧昶皱着眉把她重新拉到怀中,原先觉得她穿这身衣裳煞是好看,但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单薄了。   温妧被萧昶严密密的罩着怀里,吹不到外面的风。   听到萧昶胸膛咚咚的心跳声,温妧莫名有些紧张,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烫,轻轻呼了一口气,微微挣脱了一下:“不起风了。”   萧昶感受了一会儿确定是真的停风了,才放开温妧,但是依旧拉着她的手。温妧侧过身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敷在自己的脸颊上企图想要降降面部的灼热。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远处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吟唱声飘过来,温妧手指在萧昶掌心轻轻抠了抠,抬头看他眼里带着揶揄:“若是被我大母知晓了,估计会打断我的腿。”   萧昶往后靠在扶栏上,温妧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放心,有我在,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萧昶听出温妧玩笑话中暗暗藏着的担忧。   温妧食指点点他的胸口:“您是不是这两年一直往国公府送着东西。”   萧昶伸手将温妧作怪的手指一同包裹进大掌中:“这是我该做的。”他有他的私心,一是帮忙照看着对温妧而言十分重要的人,二是有些东西往晋陵送多了会惹人注目,不如添在送给晋阳大长公主的珍品中,以她的偏爱多半都是会留给温妧的。   温妧心中暗暗腹诽他心思多,回了长安便开始讨好她大母,但心中又是抑不住的泛起一丝甜意。   “阿妧除了芙蓉还喜欢什么树木?”萧昶站在亭子里眺望着远处的东宫。   没想到萧昶突然跳转了话题,温妧虽然有些不解萧昶为何问这个,但还是回他:“在晋陵时我后院两棵槐树深得我心,夏日里躺在那底下摇摇团扇,吃吃鲜果,舒服极了。”温妧想着还眯眯杏眼如同贪吃的小猫满足的笑了起来。   “若不是回来路途不便,我都想将它们移植到长安来了。”温妧又添了一句话,语气里还带着丝遗憾。   “好。”萧昶回了一字。   温妧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回味过来:“您要把她移植过来吗?”   萧昶背部离开扶栏看着东边,温妧跟着看去,灯火通明:“那儿是您的东宫呢。”   萧昶手指了指东宫,侧过脸庞低头看她:“阿妧,长乐殿该修整了。”   长乐殿是什么地儿呢?那是历届太子妃居住的宫殿,从当今圣人登基带着先皇后搬离东宫后,那儿便空了至今二十余年无人居住了。   温妧自然是知道萧昶话里的意思的,羞怯道:“会不会太早了。”   萧昶轻笑两声:“阿妧,我今年二十了。”   温妧想了想按他这个年龄便是穷人家的郎君也都已经婚配了,若是快的话膝下怕是都有几个孩子,想萧昶身居高位年过二十尚未婚配者已是少见了。   上次乐平去府里找她玩耍,谈及这几年长安发生的事情的时候,还自己暗自揣测萧昶尚未婚配东宫又无姬妾是因为他好男风的缘故,想到这儿,温妧偷偷觑了萧昶一眼又是感到好笑又是有些心疼他不知被多少人这样猜想呢。   “我怕他们不同意。”温妧又想到家里的长辈,面色有些为难。   萧昶闻言,眼波荡出花来,温妧的意思不就是若温家人同意了她便嫁了么?温氏夫妇那一关是容易的,现在就是晋阳大长公主那儿了。   看着温妧依旧有些稚嫩的面庞,萧昶心中多了几分怜惜,如今长安城的风俗便是越是高门大族越是会为了彰显自己对女儿的重视会将女儿留在府里待到十七岁左右才会出嫁。温氏夫妇一开始没有同意他们的事情的时候也定是想到若是温妧尚且年幼若是和自己在一起,在府里便留不了几年了。   温妧原本应该在父母膝下多承欢几年,却早早的碰到了他,而以他的身份有着朝中众臣的施压,根本拖不了那么长的时间的,况且经过这两年的分别,他想要早早的名正言顺的和她在一起。   萧昶轻轻捏了捏温妧的手,以后他会加倍疼她,将她在温氏夫妇那儿少的那一部分呵护一起给她。   在戏台下面的乐平乘着众人聚精会神的听着戏的时候偷偷摸到溜到颜十一娘身边,“阿妧出去好长时间了也没回来,我们出去寻寻她吧。”   颜十一娘把目光从戏台上移下来看了看温妧的位置,算了算发觉真的是很长时间了,心里也有些担忧,于是点点头,随着乐平一同走了出去。 第62章   听着戏台上的戏已经唱到第四幕,温妧扯了扯萧昶的衣袖:“我该回了。”   “嗯。”   “那表哥你撒手啊!”萧昶还紧紧握着温妧的手。   萧昶瞥了她一眼:“我送你回去。”   温妧担忧的看了看四周:“若是被人看到了如何是好。”   “就陪你走一段。”萧昶牵着温妧走到长阶处,守在那儿的小太监和降香忙弯着腰提灯照在他们脚下。   有了旁人温妧倒不好意思继续被萧昶牵着了,挣脱开他的手,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神飘忽着。   这长阶都是由汉白玉修葺而成,在月色中也透着莹润光泽,身旁又有人执着灯,所以萧昶也任她松手了,只在她小心翼翼的下台阶的时候虚扶着她的腰。   两人沿着花园里的小路慢慢往听戏的山水池阁走去。   颜十一娘和乐平带着侍女沿着回廊一边走着一边四处打量着。   “阿妧两三年没进宫了,也不知能往哪儿逛着。”乐平说道。   颜十一娘笑着回道:“以她那个备懒性子定是找了处亭子歇息着呢。”   本是句玩笑话,谁想乐平想了想竟觉得甚是有理:“我记得前面好像有处园子的,我们去看看。”   “我就是随口一说。”颜十一娘哭笑不得。   “我觉得没准儿阿妧还真是在那儿,反正我们也没头绪,不若去看看。”乐平拉着颜十一娘转身沿着回廊往西边走着。   温妧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时刻警惕着,深怕会被不知哪里窜出的人发现他们。   突然听到前面回廊传出一串脚步声还带着两三个小娘子的说笑声,温妧一惊,慌乱的看着萧昶,手脚慌乱,在萧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一把推到身旁的假山后面。只来得及冲萧昶双手合十摇了摇,送去一剂可怜兮兮又带着歉意的眼神,然后步履匆匆的带着降香向回廊走去。   乐平看着远处的温妧,兴奋说道:“你看那不是阿妧吗?还真让你猜中了。”   温妧走过来才发现是她们两个,紧绷的小脸才放松下来,呼了一口气:“原是你们两个,我还道是谁。”   “你还想是谁,小没良心的,若不是看你出来那么长时间,心中挂念着你,哪个不愿在殿内听着戏吃着茶。”颜十一娘嗔怪道。   温妧忙讨好的撒娇道:“多谢两位姐姐惦记,过几日我做东请你们来梨花台看戏听曲,可行?”   “这还差不多,不过说好了,这戏幕若是不精彩那我们可不依。”   温妧跟着她们一同往回走着一边说道:“定会让你们满意。”走过拐角处,温妧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见花园内一片安静,只有宫灯照射的烛影晃动着。   “殿下您没事儿吧?”那小太监担忧的看着萧昶,心里都快哭了,若是在他侍候在萧昶身边的时候,让他哪里受了伤,不说他师傅不会放过他就是他这脑袋还保不保得住还是一回事儿。   萧昶摆摆手,揉了揉腰,心里原本还担心着温妧的身子骨,想着找机会给她调理调理,现在看来她这两年定是过的十分舒坦,身体康健。   “福庆,我们等会儿再出去。”萧昶金尊玉贵的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顺从别人的安排委屈的缩在这小小的地方。   “唯。”福庆今日可算见识到了师傅口中殿下惦念的那位小娘子了,他家殿下何曾像这般狼狈过,在他看来就算说那位小娘子是殿下的心尖尖也不为过。福庆一边惊叹着一边将刚刚掉落在地上的灯笼拾起来。   崔氏心不在焉的看了看殿门口,对着大长公主小声说道:“也不知那两个孩子有没有找到阿妧,儿媳再出去看看吧。”   晋阳大长公主抬头看看了,笑着安抚的拍拍崔氏的手:“瞧,这不是回来了。”崔氏闻言看去见几个人都回来这才放下心。   温妧刚在崔氏身旁坐定,崔氏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温妧早晨出门的时候熏的可是梅香,现在却带着檀香味,而且这香味一闻便知不是凡品,所以根本不可能是哪位侍者身上的味道。   崔氏意味深长的看着温妧,直把她看的心虚不已,温妧小心翼翼的看着崔氏心虚的喊了声:“阿娘。”   “嗯。”崔氏用着鼻音应了一声。   温妧猜到她阿娘定是知道她刚刚和萧昶见面了,心道要不要回去老实交代。   还好这时蕙贵妃身边的侍女开了口:“今日便到这儿了,我们娘娘体贴诸位夫人娘子,让您们早些回去歇息着。”   众人起身谢过蕙贵妃,等着蕙贵妃先走了,才一一离开。   “娘娘,海棠汤的总管刚刚传话说那边已经备好了。”见秋云扶着蕙贵妃走了出来,秋月忙禀告道。   “起驾吧。”蕙贵妃懒洋洋的说道。   “唯。”   到了海棠汤殿外,总管一脸谄媚的迎了上来:“娘娘大安,所有事物都已备好,只等娘娘来了。”   说完挥手示意守在殿外室侍者让开,亲自上前为蕙贵妃推开殿门。   一进门便被四周袅袅的雾气包围着,清香扑鼻,这总管太监原以为蕙贵妃定会满意,还等着她的赏赐呢。   等了半天也没见蕙贵妃开口,偷偷抬眼看了看,这一看冷汗都下来了。   蕙贵妃正拎着眉头打量着殿内。   总管太监弯着腰头越埋越深,哆哆嗦嗦的问道:“娘娘可有不满意。”   秋云上前扶起他:“顾公公多虑了,娘娘满意的很,奴婢送您出去吧。”   顾公公跟着秋云一脸忧愁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殿门,到了殿外犹豫的问秋云:“这娘娘真的满意吗?”   秋云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他手上:“公公放心吧,娘娘心里肯定是对这儿十分满意的,要不然肯定回去了不是?”   顾总管这才擦擦额头的虚汗,勉强笑了笑。   “这地儿这般拥挤,听说牡丹汤极尽奢华是这儿的两倍不止。”蕙贵妃冷笑一声说道。   宫里面的有好几处供贵人泡温泉的宫殿,先皇后的是牡丹汤,蕙贵妃的是海棠汤,根据身份的不同规格大小又有所不同。   “这先皇后去了好多年了,牡丹汤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给了娘娘呢。”秋月附和着蕙贵妃说道。   谁知蕙贵妃轻蔑的一笑:“我要个死人的东西作甚。”口气掩盖不住的酸意。   秋云一进来便听到这话,眼前一暗恨不得没晚些进来,快步上前说道:“娘娘先进去泡着吧,还要赶在圣人去含象殿前回去呢!”   蕙贵妃闻言点点头抬起手,秋云伸手扶着她往里走着,回头瞪了秋月一眼。   秋月撇嘴,不在意的回瞪了她。   在海棠汤泡了半个时辰,蕙贵妃又坐着仪仗回了含象殿。   刚坐下不久,殿外便传来声音:“圣人到。”   蕙贵妃起身行礼。   萧帝扶起她:“爱妃请起。”蕙贵妃挽着他的手臂一坐到榻上。   “爱妃今日可开心了。”萧帝转着手中的佛珠问道。   蕙贵妃明媚妖艳十五便入了宫,虽然今年已经四十五了,但依旧风韵犹存,展颜一笑:“甚是如意。”   顿了会儿,想到白日里在宴上见到的温妧,看了眼萧帝的脸色尚佳,今日又是自己生辰若是提出什么愿望他定不会反驳。   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想想日薄西山的章家还是开了口:“妾身今日在宴上见到晋阳姑母家的小娘子,才发现这天底下还有这般容貌才情皆是绝色的人。”   萧帝抬眼看她,示意她继续说。   蕙贵妃硬着头皮开口:“妾身有个侄子,圣人也是见过的……”   话还没说完,萧帝便开了口:“姑母家的小娘子,朕没记错的话是东阳吧。”   蕙贵妃殷切的点点头,期待的看着他。   “你也敢想。”萧帝起身托着她的下巴说道。   “圣……圣人。”蕙贵妃明显慌乱起来。   萧帝挥了挥衣袖:“那小子我有印象,他什么德行你不会不知道吧?朕还有些折子没批完,先回去了。”说完便走,任由蕙贵妃在后头哭喊着。   “娘娘。”秋云小心翼翼的喊她。   蕙贵妃擦擦眼泪,苦笑一声,世人都道后宫章家妃独大,可谁想到她是如此光景。章家身为贵妃的母家,圣人的外家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里头却早已溃烂,青黄不接后继无人,圣人又一点恩典不施只在一旁冷眼看着它一点点的衰败,半点情分都不顾。   想到这儿蕙贵妃一个抬手将案几上的茶盅挥到地上,殿内的侍女吓得齐齐跪地。   “跪什么跪,我死了吗?”蕙贵妃怒道。   众人又是一阵瑟瑟发抖。   瞧着这情形,蕙贵妃冷哼一声,转头吩咐秋云:“给燕王传信,让他明日进宫一趟。”   “唯。” 第63章   回去的路上,晋阳大长公主一辆车架,温妧和崔氏另一辆车架。   温妧坐在马车里一摇一晃昏昏欲睡,本来平坦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一块石头,夜色昏暗,车夫没注意架着马车从上面走过,温妧一个惊吓清醒过来:“发生何事了。”   崔氏揽过她:“无事,还有半刻钟便到了,还要眯会儿吗?”   温妧摇头,抱着崔氏的腰蹭了蹭:“阿娘,你是不是知道了啊!”   温妧也没说是何事,只单单莫名问了这一句话。崔氏哼了一声,轻轻敲了敲温妧的额头:“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下次不许如此胡闹了。”   “嗯。”温妧乖的不行。   “此事有你阿耶为你做主,你耐心等着便是。”崔氏看着温妧说道。   温妧消化着这句话,慢慢笑起来:“谢谢阿耶阿娘。”温妧剩下的路上一直不是帮崔氏捏捏肩就是帮她捶捶腿,还要逗她开心忙的不行。   到了国公府,见温妧眉眼间染上疲态,崔氏忙吩咐候在大门处的婆妇抬着肩舆将她送回含珠院,自己则是陪着晋阳大长公主回了荣安堂。   “阿家可知今日这蕙贵妃是何意,一直拉着阿妧说话,前些年也没见她对阿妧如此热络。”崔氏给晋阳大长公主递上茶盅。   “你们回来的晚,可不知那章氏如今正张罗着她那侄子的婚事满长安的小娘子恨不得都过个眼,现在怕是打起我们阿妧的主意了。”晋阳大长公主嘲讽的说道。   晋阳大长公主越想越气:“那个章家如今不过一个破落户,没一个能拿不上台面的,胆子却肥了不少。”   “阿家莫要气坏了身子,只要圣人不赐婚,凭她怎么折腾,也起不了风浪。”崔氏想了想说道。   晋阳大长公主静了静心:“以我对圣人的了解,他绝不会同意的。现在还是个没影的事,不过我们也要早点为阿妧打算起来了。”   崔氏闻言犹豫着是否要将太子的事情说出来,想了想早晚晋阳大长公主都得知道还不若早些时候知道好做打算。   看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脸色将温妧和太子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   晋阳大长公主听完不仅没有生气还笑着说:“我就说太子,怎么会因为你们在晋陵的照顾往我府里送着东西,里面还有些小娘子才喜欢的小玩意儿。我原先还奇怪着,现在总算是知道了。”   崔氏叹了声气:“我和世子原先也不同意,但是看阿妧那样子可怜兮兮的,倒不忍心了。”   “我们阿妧何处担不得那个位置了?你们要拦着?”晋阳问道。   “阿家就不生气。”崔氏意外着晋阳大长公主的反应。   晋阳大长公主突然沉下脸:“有太子那个孩子照顾阿妧我也放心,要气也是气你们竟将我瞒的好好的。”   崔氏了解晋阳大长公主,知道她也不是真的生气,赔着笑:“这不是不想阿家忧心嘛!”   “哼!不许同阿妧说我知晓此事了。”   “唯。”只要晋阳大公主不拦着何事都好商量。   *****   “母妃传我进宫是为何事?”大皇子燕王一身锦袍走进殿内,看那相貌与蕙贵妃生的五分像自然是器宇轩昂,美观如玉。   蕙贵妃原先沉着脸坐在案后,见到燕王立刻喜上眉梢示意他坐下,让侍女去上茶。   “儿臣给母妃请安。”   蕙贵妃立即示意侍女扶他起身。   “昨日献给您的寿礼可满意?”燕王吃了一口茶问道。   蕙贵妃眉开眼笑:“昨儿个最满意的就是你送的那尊玉石。”   燕王说道:“母妃喜欢便好。”   今日燕王独自入宫并未带妻妾前来,趁此机会蕙贵妃开口:“你府里还未有动静?我看那玉石上的福禄娃娃极有福气,我让人把玉石送回你府上,放在佛龛上好生供着给让姜氏带着你那些个姬妾每日拜一拜。”   “这如何使得,送给母妃的您受着便是,挑个日子我命姜氏去佛寺里请个送子观音回来。”燕王回道。   闻言蕙贵妃想着把他的贺礼送回去也不好,便点点头同意了他的安排。   “那位今年可二十了,最迟年底圣人定会给他赐婚。他处处压你一头,若是子息上也被他压着……”蕙贵妃意味深长的看着燕王。   燕王沉下脸,他成婚三年,也陆陆续续纳了不少姬妾,但就是一直没有孩子甚至连孕娠的消息都没传出,不说蕙贵妃把这事时时刻刻放在心上,就是他也暗暗着急。若是太子还抢在他前面得了嫡子,他还有何脸面。   “母妃放心,在年底前定会给您好消息。”燕王说道。   看着燕王面色难看,蕙贵妃放缓了口气:“这事儿也急不得,慢慢来。”想着正是还没谈便把话题拉回来。   “这几日可见到辅国公世子了?”蕙贵妃往后靠在垫子上问道。   燕王点点头,圣人极其信任温恽,他一回长安便召进宫中圣宠优渥,是各方派别拉拢的对象:“他述职那日在宣政殿碰见了,只搭了几句话他便称有急事告辞了。”   蕙贵妃沉默了半刻才开口:“他倒想独善其身。”   “姜氏前几日回姜府回来说父皇有意命人任吏部侍郎。”姜氏是燕王正妃,其父乃中书侍郎姜衍。   “圣人真是……”蕙贵妃冷笑一声。   燕王看了眼殿外说道:“母妃慎言。”   蕙贵妃牵了牵嘴角,将昨晚事情告诉他。   “母妃太心急了,章怀骄奢淫逸不学无术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就算父皇赐婚了,温家估计拼死也会抗旨的。”燕王犀利的说道。   被儿子这样不着掩饰的说着自己娘家的子孙,蕙贵妃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尴尬的回他:“若是你晚两年成婚,昨晚我请的就是你们俩的婚事了。”   有温家这颗大树谁不想靠着,现在说这话已经晚了,温家根本不可能将温妧送进燕王府做个妾室。   燕王也不由的带着一丝遗憾:“温恽一直不愿站队,只要他保持现状,我们不得罪温家就行了。”   听燕王这样说,蕙贵妃嘴上虽然应承下来,但内心的小心思一直在浮动着。虽然圣人不愿赐婚但若是温妧主动想要嫁给章怀,他还能拦着不曾。   “殿下,前面传来消息,昨晚蕙贵妃为章怀和九娘子亲婚惹怒了圣人,圣人当场拂袖而去。”福安小心翼翼的禀告着。   萧昶攥紧手中的笔,怒极反笑:“章家莫不是疯了。” 第64章   明德殿   殿内一片寂静,福安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上,他已经不知多久没见萧昶如此动怒了,特别是近两年萧昶越发不喜形于色,他们身边的服侍的人如今也很少能猜透他的心思了。   “传贺玉。”萧昶不辨神色。   “唯。”福安领命。   福庆见福安出来上前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师傅,里面怎么样了。”   福安摇摇头似是可惜的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人瞎折腾拦都拦不住。”   言罢,伸手敲了敲福庆的头:“跑趟詹事府,请贺司直来一趟吧。”   “何人惹得殿下如此震怒,竟要请贺司直。”福庆好奇的问福安。   “啧!还不快去,不该问的事情别问。”福安踹了他一脚。福庆嘿嘿一笑,掸掸袍子上的灰尘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了。   这贺玉虽然不过是太子詹事府的七品属臣,但其师从御史大夫,写的一手好文章。曾在背后替御史大夫写了一篇弹劾前尚书右仆射于慎芳的折子,言辞犀利,针针见血令其羞愤欲死当着朝会文武百官的面摘下鱼符请辞。   贺玉当时风头无两,不知多少人发出拜帖,前去求他入仕,结果他毫不留恋转头离开长安,一直到五年前投入太子门下。   福庆一边往詹事府跑着一边幸灾乐祸着,反正不管是谁落了太子殿下和贺司直手上便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福安到了詹事府,被管事儿的总管公公看见了,立刻上前奉承道:“福庆公公,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儿,去我屋里吃茶?”   “哎哟,多谢哥哥了,但今儿不行我这儿正忙着呢,下次吧!”话毕朝院内看了看问道:“可知道贺司直在哪儿吗?”   “那位爷在殿后头又辟了块地摆弄他那堆草呢!”总管太监示意一旁洒扫的小内监领着福庆去寻贺司直。   “多谢哥哥了,下次去我那儿坐坐。”   “这就见外了,多替我在殿下那儿美言几句就行了。”总管太监肥胖的手拍了拍福庆的小身板。   福庆扯着笑点点头,匆匆拉着那小内监往里走着。   走到殿后面,见一片枯地上蹲了一位身着绿色官服的人。   “见过贺司直,殿下有请。”福庆弯腰禀告着。   贺玉叹了一声气,拍拍腿,站起来转身皱着眉头看着来人:“走吧!”贺司直男生女相,这番容貌可不知把多少小娘子比下去了。   背着光,福庆和那位小内监一阵恍惚。   直到贺玉走到前面回头看他们:“还不走。”   “您不回去换身衣服吗?”福庆回过神,小心翼翼的问道,看着他一身污渍,脚底还沾着泥,实在是入不得眼。   “另一件官服破了尚未缝补,就只有我身上这件了。”贺玉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衣服上已经结痂的泥土扣掉。   福庆跟在他后头直摇头:可惜了,一番好相貌全被糟蹋了。   到了明德殿,萧昶见到贺玉那幅破落模样眉头都没皱,示意他坐上。贺玉也就大大咧咧的穿着沾着污渍的袍子往案后的垫子上一坐。   萧昶冲他抬了抬下颚:“孤可不知何时把你调去典仓署了。”   贺玉哀叹一声:“臣已经弹尽粮绝,臣准备自己种些粮食,以后不愁吃不愁喝,衣可蔽体便以心满意足了。”   福安一旁,表情麻木,这贺司直每每来这儿都像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萧昶一滞,朝福安挥手:“让内直局为贺司直再做两件官袍和两件常服,其他照旧。”   “唯。”福安恭敬的回道。   “多谢殿下赏赐,有殿下这样的储君乃我大庆子民之福,臣定每日为殿下称颂……”说得停不下来的贺玉看见萧昶波澜不惊的凤目,心中一紧,立即正襟危坐。   “殿下传臣过来有何事。”   萧昶闻言才缓了脸色,伸手递给福安一个折子示意他传给贺玉。   贺玉也严肃起来,翻了翻折子:“这不是章家……”   “孤命你回去写封谏书,比起于慎芳那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萧昶声音中都透着一股冷意。   贺司直皱着眉回道:“此时不是动章家的最佳时候。”   听到上首萧昶笑了一声,贺玉抬头看他,只见他往后靠在圈椅背上气势雍容,手臂搭在扶手上手里好似还在把玩着一颗银毬,再往上对上那双凤目,里面可没有一丝笑意:“孤只想问你能否做到。”   贺玉低头看着折子,抬头眼神坚定的说道:“臣领旨。”   *****   温妧此时正伏在案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刻刀,在一个个小薄木条上刻着字。   降香在一旁数了数,开心的说道:“已经有十三份了,娘子还需做四个便好。”   温妧放下刻刀,甩甩手往后瘫在垫子上:“我为何要自己找自己的不痛快。”温妧要宴请颜十一娘和乐平的事情被崔氏知晓了,崔氏建议让她自己做个帖子送去各府,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还应承了下来。   又要不落俗套又要有心意可把温妧累坏了。   南星这个时候从外面回来,又是一脸听了八卦的样子,神神秘秘中带着嘚瑟:“猜猜我见到谁了。”   又是这一招,众人已经对此无感了。   “哎呀,听我说嘛!我见到六娘子回来了。”南星最是憋不住话。   温妧倒有些意外,自己回来那日,六娘子也没回来,这一晃三年都过去了,六娘子已经出嫁,想到幼时她们俩个争锋相对的幼稚模样,温妧害臊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第65章   “婢子听外面那些婆子说,六娘子这两个月总是哭着回来找大夫人。”南星把她从外面听到的那些个小道消息一一抖出来。   温妧闻言一顿,放下手中的刻刀,看着南星示意她继续说。   “年后永宁候世子领了差事,时常需要离开长安办公差,这本也没什么大事。但谁知三个月前侯夫人娘家的侄女来了,从这以后六娘子就时常回府了,奴婢多问了那婆子一句,说是侯夫人现如今有些嫌弃六娘子的出身了,这六娘子的脾气您也知道,这一来二去又没个人拦着可不闹起来了吗?”南星跟温妧讲道。   温妧听完直皱着眉头:“永宁侯府这般不知好歹。”永宁侯府在长安只算得上一个三流世家,除了那个已经传到最后一代的爵位和世子寇显昭还算拿的出手也没旁的了。长房虽不是出自大长公主的那儿,但温如好歹也是辅国公长房的嫡女,哪里有旁人嫌弃的道理。   宋嬷嬷在一旁说道:“早些年,这个侯夫人就有些不着调,不曾想现在还是如此。”   温妧嗤笑一声:“以他长宁候的能耐,也不想想寇显昭是如何得了昭武副尉的差事,估摸着又是大伯父在后面帮他周转着。”   温妧敲的书案不知在盘算着什么,杏眼圆溜溜的直转悠。   朝降香招招手,从案上拿了一个做好了的帖子给她:“你去长宁侯府一趟,以我大母的名义给六娘送这个帖子。”本就是要给众姐妹送帖子的,倒不如现在做个顺水人情帮六娘一把。   南星疑惑的说:“这六娘子估摸着还没走远,快些送去便也是来的及的,还省得降香姐姐跑一趟。”忍冬在一旁笑话南星:“说你笨有时候又机灵的像只猴,说你聪明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又说不出口。”   南星挠挠头,不明所以。   “降香过去,估计镇不住场子。”宋嬷嬷看着降香尚且年轻俏嫩的模样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顾嬷嬷突然开口:“让老奴去吧,奴才原先在大长公主殿下身边伺候的时候见过那位夫人。”   温妧眼睛一亮,这边不有个现成的女史吗,当即点点头,示意降香跟在顾嬷嬷算着温六娘到府的时辰去长宁侯府。   南星这下可算是明白了,也要跟着过去看看热闹,温妧看着她那讨好的样子无奈的同意了,就当人多也算是有些气势吧。   到了傍晚顾嬷嬷和降香她们才回来。   南星一进门便说道:“娘子可不知我们假借公主殿下的名义给帖子的时候可把那候夫人吓着了。”南星兴奋的描述着那时的情景。   降香给说的口干舌燥的南星递上一杯水,对着温妧说道:“奴婢觉着那长宁侯夫人的侄女看似什么心机但话里总是夹杂着若有若无挑拨离间的意味,六娘子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温妧朝顾嬷嬷看看,只见她也是点点头想来是十分认同降香的话了。   “大伯母知道吗?”温妧问南星。   见南星憋着嘴摇摇头,宋嬷嬷回着温妧:“长宁候府世子现在不在长安,大夫人便是知道有个不好惹得角色在那儿,如今也只能劝六娘子先忍着了。”   温妧哎叹一声把下巴搁在案上哀怨的说道:“嫁人好难啊!”温妧和六娘子虽然以前经常吵闹,但也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也是有些情分的,见她生活的不如意心中不免也有些惆怅。   宋嬷嬷笑着说:“这便难了?这长宁候府的事已经算是不难缠的了。   听完宋嬷嬷的话温妧更愁了。   这边温六娘在顾嬷嬷她们的帮忙下吵赢了侯夫人和她侄女尤莹,这会儿正躺在榻上手里把玩着温妧送的帖子,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忍不住得意道:“九娘这春风送的真是即时。”没想到能帮她解气的竟是温妧,她阿娘和旁人只会劝她忍忍罢了。   温六娘的奶嬷嬷原氏说道:“娘子以后也少和夫人吵架,被郎君知晓了说不准会和您置气的。”   温六娘冷笑一声手往榻上一拍:“他有什么资格同我置气,这次一走又有了两个月,把我留在府里被那个蛮妇欺负。”   “哎哟,哎哟,娘子可不能说这话。”原嬷嬷恨不得去堵住她的嘴。   “这有何说不得,把我惹急了,和离便是。”温六娘气汹汹的说着。   原嬷嬷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缓不过来。   到了温妧宴请那日,众人早早的过来了。   温六娘见到温妧,上前对她道了声谢,温妧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硬邦邦的回道:“我只是见不得我温家的娘子,被外人欺负罢了。”   温六娘挑起好看的柳叶眉:“得,是我给温家丢脸了。”   两人相视一笑,到有些一笑把之前的不愉快勾销了的意味了。   这日晋阳大长公主也赏温妧面子,过了晌午来到了梨花台和温妧她们一起起看戏。   晋阳大长公主坐在中央,温妧和颜十一娘还有乐平坐在一起陪着大长公主小声说着话。   晋阳大长公主拉着颜十一娘的手说道:“昨日我进口还在宫门口遇到你父亲了,不过见你父亲行色匆匆也没打扰他。”   颜十一娘闻言面色有些急解释道:“我父亲最近正忙着太子殿下的冠礼,有些忙碌怠慢殿下了,还望殿下勿恼。”   “怎么会呢,你父亲公职在身,太子的事情最为要紧了,毕竟这冠礼可是人生中的大事,更何况太子呢。”晋阳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多思,眼神却往温妧那儿瞥了一眼。   果然温妧此时看似在认真的看戏,但身子往颜十一娘那儿倾斜,耳朵竖起来偷听着呢。   “这太子都快成年,还未成婚,本宫这做姑婆的也着急,昨日还进宫找圣人提了句。”晋阳大长公主明显看到温妧面色越发僵硬,支在案上的手肘都不由得往下顿了顿。心里憋着笑,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来,甚至还带着为小辈担忧的愁绪。   颜十一娘以为晋阳大长公主真的是在话家常,傻乎乎的安慰她:“我听长安城里面有传言说是圣人预备在太子殿下行冠礼那日替他赐婚呢!”   “是吗?外面竟有了这些传闻啊!昨日见圣人也没见他透个口风。”晋阳大长公主装作惊诧的回道。   温妧在一旁连受暴击,觉得自己快吐血身亡了。   见晋阳大长公主感兴趣,颜十一娘又把坊间的传闻说给她听:“说是圣人看中了好几位家世品貌皆好的佳人,只是在犹豫着该给哪个赐婚。不过也有人说赐一位剩下的一同送进东宫。”   颜十一娘说完便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转头一看只见温妧死死的盯着她,颜十一娘被吓了一跳:“阿妧你看什么呢。”   晋阳大长公主努力忍着才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温妧幽怨的看了颜十一娘一眼:“没什么。”心里只觉得自己是朵的小白花,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了。 第66章   温妧憋着气坐在那儿。   坐在不远处的颜七娘瞧见了,捧着肚子慢慢走过来:“九娘这是怎么了。”   温妧抬头见她挺着个大肚子,忙起身想要扶着她坐在自己位置上,颜七娘摆摆手:“我这身子坐久了有些难受,这会儿就让我在这儿站着就行。”   温妧这才作罢,陪她站在一旁。   在一旁的晋阳大长公主听见颜七娘的话,对她说:“不知谁又惹了这小魔星了,阿毓别理她。”   “大母。”温妧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晋阳大长公主瞥了她一眼:“嗯。”   旁边的颜十一娘看见了颜七娘鼓鼓的肚子,笑着说了句:“七姐姐,我小侄子乖不乖啊!”   颜七娘眉目柔和下来:“十分乖巧,是个懂事的孩子。”   “这是我的小侄子。”温妧想到颜十一娘刚刚的话,对着她晃了晃小脑袋,嘚瑟的说道。   颜十一娘双手环在胸前:“我是他姨母。”   “我还是他姑母哩!嫡亲的。”温妧回她。   看着两人斗着嘴,晋阳大长公主摇摇头,对着颜七娘说:“我这把老骨头也坐不住,正好你这肚子大了也要走动走动,可愿陪我去花园里逛逛?”   “是阿毓的福分。”颜七娘微微福了福身。   晋阳大长公主起身带着一帮子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过了会温妧坐不住了,挪动了自己的小屁股,坐到刚刚晋阳大长公主原本坐的位置上去了:“姨母安好。”   颜十一娘“噗呲”笑出声来:“作怪,我何事成了你姨母了。”温妧嘿嘿一笑,带着些憨气。   “你刚刚和我大母聊什么呢?”温妧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颜十一娘嘴里正吃着点心,听见温妧的话,用娟帕微微掩着嘴快速吃完,然后回她:“无意中说到了外面对太子婚事的一些传言罢了。”   温妧点点头:“都是些传言么?”   “当然啦,太子都快及冠了还未婚配,百姓们肯定会好奇啊,以为发现了什么皇室秘闻,一来二去就成了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添油加醋的这边谈谈那边聊聊后来就像现在外面传的样子啦。你回来的晚定是还没听到呢。”颜十一娘一边剥着干果一边说道。   温妧心里雀跃着,都是些没有依据的传言就好。   说道这儿,颜十一娘放下手中的干果朝温妧和乐平招招手示意她们过来:“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以前要是传个皇家的流言最多热闹几天便没了,这次太子的婚事好像都在长安中流传了不止一个月了。”   乐平小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回道:“是啊,倒像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温妧眨眨眼,她觉得自己好像猜到是什么原因了,干咳一声:“啧,我们讨论这些作甚,太子的事情与我们何干。”温妧越说越心虚。   乐平和颜十一娘对视一眼,看了看她们三个聚在一张案上提防着别人偷听的小心谨慎样子,愣了愣,一同往外散开。   乐平尴尬的笑了笑:“也是,太子的事情也不是我们可以谈的,就是好奇不知以后哪位小娘子会入主东宫,想着太子那样子……”乐平想着还打了个颤。   在旁人眼中太子一直都是气势雍容,威仪凌冽的样子,跟他说句话都会抖三抖。   看着乐平那样子温妧想了想,其实一开始她也像旁人一样觉得他高不可攀,但后来发现他不像你以为冷漠,他会沉默着为你妥帖安排好一切,他所有的心思和呵护都是润物细无声慢慢渗透进自己的心中,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沉沦在他的温柔里了。   乐平推了推温妧:“你想什么呢,在这儿傻乐着。”   温妧收起咧开的嘴角,红着脸看她:“有吗?”   乐平不确定的问颜十一娘:“你看见阿妧刚刚一个人在那儿傻笑着吗,也不知笑些什么,怪渗人的。”   颜十一娘把眼睛艰难的从手里的吃食转移开:“啊?我刚刚没看见呢。”   “你光顾着吃了。”乐平看着案上已经空了一个的碟子说道。   颜十一娘擦拭了一下手:“这些点心我还是头一次吃,与我们长安的都不一样,你尝尝。”   见颜十一娘喜欢,温妧也有些高兴:“这是特地从晋陵带回来的厨子,你若喜欢常来便是。”   颜十一娘点点头:“到时候别嫌我烦便好了。”   温妧回她:“何时这般客气了。”   “上个月何人才嚷嚷着要减重,现在都放开了吃了。”乐平调侃她。   温妧错过了这段故事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们两个。   乐平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还不是因为那个萧瑜。”   说道这儿乐平来了气:“这几个月那个萧瑜和那个苏叶走的近,苏叶你知道吧?”   温妧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她对苏叶还有些印象,但不知她何时与萧瑜有了关联。   “那苏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惹得萧大世子十分怜惜呢!我们十一娘还要效仿她把自己弄成那个弱风扶柳的样子呢!”乐平挖苦着这两人。   温妧担心的看着颜十一娘:“啊?”   颜十一娘嘻嘻一笑:“阿妧别听她胡说,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的。”   “哼!”乐平在一旁冷哼一声。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阿娘要为我说亲了。”颜十一娘笑着说,可是温妧却从她眼里看出几分落寞来。   乐平闻言面色一僵,半响才说道:“天下的好儿郎多的是,萧瑜不辨珍珠,有的是人稀罕。”   温妧点点头:“说的是。”   乐平点点她的额头:“是什么呀是!若是你敢放我鸽子你便完了。”   温妧想了半天才想到是何事,心里暗说一声:糟了。   她在很久之前想要建一座园子的计划就是和乐平一起约定的,原本想着到了一定时候她们挑个风水宝地比邻而居,逍遥自在好不快活。   现在她已经有萧昶了,却忘了和乐平的约定了。   看着温妧带着歉意的眼神,乐平瞪眼瞧她,便知这人靠不住。 第67章   “好你个温九,莫不是全然忘了当初的话了?”乐平一身宽袖石榴红裙,挽着高髻插着一朵盛开的牡丹花,美艳不可方物,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挑,一双柳叶眼微眯着里面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丹唇微启娇叱道。   温妧的小心肝一颤,恨不得当场三跪九叩给乐平认错。   温妧涨红着脸:“我……我……”   看着温妧双手绞着娟帕,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乐平狐疑的看她:“是不是在晋陵看上哪家的小郎君。”   温妧赶忙摆摆手:“哪里有的事。”心里却苦哈哈的想着不是晋陵的小郎君,是长安城的。她已经可以预见到乐平知晓真相后把她生吞活寡的样子了。   “依你那性子,这满长安也没有个看上眼的,想来在晋陵估摸着也不会找到个合眼缘的。”乐平一个人在盘算着。   “不行我得要找个空闲日子和你好好聊聊了。”乐平以为是太长时间没人和她聊这个话题,使得她忘记了,现在斗志满满预备给温妧进行新一轮的思想灌输。   温妧表面欣喜若狂乖巧的点点头,心里实际上已经慌的要命。   留诸位小娘子在府里用过晚膳,温妧才派府兵将她们一一送回各自的府邸中。   温六娘下了马车一进门,便瞧见长林侯夫人尤氏身边的侍女香童在门外等着她。   香童轻轻一福,还未待她叫起身她就自己站起来了:“见过夫人,老夫人身子不适特命奴婢前来接您去侍疾。”   温六娘冷眼看着,上行下效,尤氏不把她放在眼里,这身边的侍女也个个眼高手低,连礼数都不做全。   听完来人传话这话温六娘便知道尤氏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深吸一口气,见招拆招吧。   温六娘上了肩舆,垂眼看着香童跟在一旁走着胸口还微微喘着,对自己的侍女竹茹使了使眼色,竹茹心领神会对抬肩舆的婆子说:“快点走,老夫人生着病,我们夫人要赶过去伺候,万一晚了出些什么事儿就完了,你们担当的起吗?”   “哎,你怎么说话呢!”香童手指着竹茹。   话音刚落就见整个肩舆都走快了,连忙追赶着。   到了正院,香童已经气喘嘘嘘说不出话来,恶狠狠的盯着竹茹,竹茹气不喘脸不红的伺候着温六娘下肩舆。   进了屋门,还没走到内室就听见尤氏哼哼唧唧的声音。   绕过屏风,见尤氏躺在榻上,带着抹额,面色红润看不出一丝生病的样子,她的侄女正在一旁伺候着。   “姑母,您睁眼看看,虽然天色有些晚了但是表嫂总算是回来了。”尤莹对躺在床上的尤氏说道。   尤氏猛地睁眼,转头盯着温六娘,半响悠悠说了一句:“我儿在外辛苦出公差,他媳妇却不顾名声,出去玩乐半夜才回,我儿真是命苦啊。”   温六娘听得火大,差一点又忍不住回呛她,好在竹茹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清醒过来,想到前几日顾嬷嬷送帖子的时候提点她的话,才将怒气努力压下来。   看着面前像是突然被浇灭了火的温六娘,尤氏和尤莹对视一眼,不明白她这是闹得哪一出,直到温六娘拿着娟帕擦拭起眼泪。   “你莫要装了。”尤氏对温六娘喊道。   温六娘抹着眼泪说:“原本今日想早些回来,但大长公主和县主盛情相邀实在是不好拒绝,更何况那本就是儿媳的娘家啊!”   虽然听着温六娘话里带着哭腔,但尤莹却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神里是明晃晃的挑衅。   尤莹对尤氏说道:“表嫂口角变利索了不少。”   “是吗?”尤氏阴阳怪气的回道。   温六娘闻言在心里甩了个白眼,然后用娟帕捂擦了擦泪痕,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面色一凝,警惕的看了看窗外,把尤氏看的一愣一愣的:“儿媳说的可都是实话,不过,儿媳劝您莫要再说这种话了,毕竟今日同去的还有乐平郡君呢,若是按夫人刚刚的说法……”温六娘捂住嘴惊恐的看着她。   “你休要胡说。”尤氏是个欺软怕硬的主,闻言神色明显有些慌乱。   尤莹说道:“乐平郡君怎么会管到我们府里的事?”   尤氏这才反应过来:“少拿旁人来搪塞我。”   温六娘委屈的回道:“儿媳不敢呢!”   尤氏蛮不讲理起来也是厉害:“你去佛堂给我抄家训二十遍,明早拿来给我。”   温六娘装作十分委屈的样子,使劲儿挤挤眼泪:“儿媳做错了什么?”   “你不过是个庶出子的女儿,如今倒也会仗势欺人了,不知当初怎么会看上你”尤氏从榻上坐起来,指着她骂道,语气里是对她和她父亲的轻视。   看尤氏那个样子,温六娘只觉得匪夷所思,好歹尤氏也算是书香门第怎么会教出这么个人来。   温六娘掐了自己一把,疼的流出眼泪然后拉着竹茹的手说:“快,快回国公府,夫人病的越发重了,看着症状竟有些像癔症,去找大长公主殿下借一下侍医。”   尤莹皱着眉看着她们,不知温六娘是得了何人的提点,段数高了不少,若是让她的侍女走出大门,估计明日整个长安都知道长宁候府的侯夫人患了癔症。   “表嫂好歹毒的心肠,竟敢陷害姑母。”尤莹斥责道。   温六娘无辜的看着她:“是夫人让我来侍疾的,为了夫人好就得为她请最好的大夫。”   “给我们大郎娶了这么个媳妇,真是愧对寇家列祖列宗啊!”尤氏又哭又喊。温六娘心里白眼飞上天了,见她嚎着,嗤笑一声也跟着哭起来,一时间屋内一片混乱。   寇显昭回来就看见这个情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的赶回来没见到妻母和谐的样子反而见到这一团糟的情形。   温妧此时坐在榻上,榻上摆放了一张小桌案,上面是些写废掉的纸。   温妧抓着自己的头发:“该送些什么啊!”也是今日听闻萧昶要行冠礼的时候她才想起那日也是他的生辰。前几年不在一处便罢了,如今两人都在长安,定是要精心准备生辰礼的。   南星说道:“不若娘子亲手缝制一套衣物送给殿下?”   温妧将一旁的针线篓子拉过来从里面拿了一只香囊丢给她:“你看着寒掺吗?”   “……”这几年温妧的绣工毫无长进,以前绣不好可以以年纪小做托词,现在南星说不出口,她怕她说实话温妧会骂她。   “原先想着殿下三年前离开时送您一套衣服,现在您回来了赠他一套衣服,礼尚往来满腔情谊。”降香也在一旁说道。   温妧面色虽然还是有些犹豫,但显然已经被说动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我怕我绣不好。”   “这有何难,包在奴婢身上了。”佩兰自告奋勇。   “好啊!一定要在一个月内将我教会啊!”温妧叮嘱道。   “唯!”佩兰胸有成竹的应下。   突然听见外面有些嘈杂音,众人一愣,这半夜三更的发生何事这般热闹了。   温妧转头想让南星出去打听打听,谁知一转头发现她早已不在。   等外面声音渐渐平静,南星才回来。   “出大事儿了,六娘子回来了。”   温妧想着刚刚不是才送她回长宁侯府,怎么为何又回来了呢。   “婢子还看见六娘子还带了几箱子衣物回来了,看样子好像是打算回府里常住呢。”   “啊?怎么会这样呢。”温妧觉得温六娘定是在长宁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了。   忍冬她们将桌案撤掉,放下帘幔,降香扶着温妧躺下来:“娘子有什么事情命人问问便知,现在已经夜深了,娘子该休息了。”   折腾了一日,温妧的确是有些累了,于是点点头,明天再打听。温妧躺在床榻上,杏眼迷蒙着盯着帘幔外面点着的一只烛灯,环境昏暗烛火跳动,温妧很快便睡着了。   十月果真是个多事之秋,谁想到第二日又发生了一件轰动长安的事情御史台联合吏部一同上书弹劾承恩侯章家。 第68章   含元殿   “燕王你来说说。”萧帝坐在高殿之上,垂白珠遮挡住龙颜不辨神色。   燕王从队伍中出列,弯着腰拱手:“若事情属实,儿臣以为,应按我大庆律法处置,承恩侯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应褫夺其爵位流放边疆,章怀仗势欺人,欺男霸女,草芥人命按律当诛。”   燕王冷静的说出这段话,殿内原本还有些熙熙攘攘的动静,这下全安静下来。   “燕王明察秋毫,深明大义乃臣等之表率。”御史大夫上前迈开一步先行礼然后对萧帝说道。众臣见御史大夫开口,一个个跟着附和。   萧昶微微低垂下头。嘴角微微勾起,显然对这个场面早有预见。   “此案移交大理寺调查审判,不得有误,散朝。”萧帝沉声说道。   “恭送陛下。”众臣道。   萧昶出了殿门就见燕王在殿外等着他。   “为兄多谢皇弟所赐大礼。”燕王此刻眉眼间早没了刚刚的平顺,反而多了几分戾气。   萧昶眼神凌厉,轻启薄唇:“孤也提点皇兄一句,让蕙贵妃少动点小心思。”   燕王一僵,眉头慢慢拢起,看向萧昶的脸与他毫不避讳的眼神撞在一起。   气氛僵持,半响燕王开口:“为兄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先行告退。”   福安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现在回宫吗?奴婢命人前去传轿辇?”   萧昶朝后摆手:“不必,去宣政殿。”   散朝后,萧帝移驾宣政殿。   “传太子。”萧帝负手站在窗边眺望着远方。   “唯。”身边的大内侍吉庆领命慢慢退出殿中。   出了宫门没多久便遇见萧昶一行人。   “殿下大安。”吉庆对萧昶行礼。福安打量着萧昶的脸色,机灵的上前扶起吉庆。   吉庆从萧帝还在东宫时就跟在身边伺候,风风雨雨陪萧帝走过数十年,虽是个奴才但在宫里面也颇有体面。   吉庆跟在萧昶身后小声的开口:“殿下到了那儿,尽量软和些。”他也算是看萧昶长大的,心里面也有自己的打量,所以也愿意卖他一些面子。   萧昶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晓了。   “儿臣见过父皇。”萧昶弯腰行礼。   “嗯。”萧帝依旧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萧帝才微微转过身来,看像萧昶。   “章家何处得罪你了。”虽然章家是他的外家,但他一直没有过多的给予恩赐,对章家做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其自然放任自流。今天的手笔除了萧昶,萧帝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人对章家这么“感兴趣”。   萧昶轻笑一声:“章家行事嚣张跋扈,看他不顺眼的人不在少数,父皇何处断言是儿臣所为。”   “少给朕打马虎眼,那这份折子的行字朕这么瞧着十分眼熟这人现在在你宫里。”萧帝拿起案上的那份折子翻开随意瞧了两眼。   “父皇已经知晓何故来问儿臣。”闻言,萧昶不甚在意的说道。   萧帝气的一口气哽在胸口,顺手抄过手边的砚台想要砸过去,但看看他那张肖似先皇后的脸,怎么也下不去手,最后拿过那个折子扔他,但也不过将将擦过他的肩。   萧昶弯腰捡起亲自走到案前工整的摆放好。   萧帝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不给章家活路啊!”众人联合弹劾章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此事岂会善了。   “依照章家这么多年的行事方式,他们早该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是早晚都会发生的。”萧昶立在一旁说道。   萧帝手一僵:“罢了,早有定数。”   看着萧昶在一旁帮他整理案桌,没好气的开口:“现在说说吧,什么原因。”   萧昶手一顿,慢斯条理的把砚台摆好,萧帝也不催他就在一旁等着他开口。   萧昶在心里把事情盘算了一遍,然后开口:“儿臣想求父皇一件事。”   “嗯?”萧帝有些意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从萧昶嘴里听到“求”这个字。   “儿臣想请父皇赐婚。”萧昶向来沉稳的声线难得有了一丝颤意。   萧帝从萧昶十七岁后一直在为他的婚事发愁,明里暗里暗示过多回他都像是没听懂一样有意无意的岔开话题,原想着今年无论如何都要将他的婚事定下来,储君一日无嗣他便一日无法放心,没有继承人他太子之位又如何坐的牢。   所以突闻此言,萧帝整个人都滞住了,半响拉过身边的吉庆问道:“朕没听错吧?”   “圣人没听错,殿下说他要娶太子妃了。”吉庆赶忙回道。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像是老来得子一般喜上眉梢,萧昶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耳后根却悄悄红了。   听到萧昶发出的动静,萧帝才回过神略带尴尬的笑了两声,好奇的问道:“是哪家的娘子啊?”   “辅国公的九娘子。”萧昶眉目不经软了下来。   萧帝手指敲着桌案,像是明白了什么:“都听说了?”   萧昶神色坦坦荡荡:“嗯,不过就算没有此事,章家迟早也是要整顿的。”   “哼,别拿那些话来敷衍朕。”萧帝看着他说道。   看着萧昶那样子,萧帝就偏偏想磨一磨他:“你想要娶温家的小娘子,人家答应了吗,晋阳大长公主怕是不愿意把她的掌上明珠送进东宫啊!”   “所以,多谢阿耶了。”萧昶心眼从小就多,虽是天潢贵胄,但能屈能伸,为达目的面子皆可抛。   ......   萧昶离开宣政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萧帝还坐在龙椅上,愣愣的无法回神,嘴里呢喃道:“这孩子已经多少年没这么叫朕了,朕记得他刚刚到朕大腿的时候,每次要去上早朝他就粘着朕,阿耶阿耶的直叫,聪慧伶俐,哪像现在成天板着个脸。”   吉庆就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笑两声应和几句,把萧帝逗得心情大好,早上被章家惹怒的情绪早就不见了。   世人常说圣人偏心章家,后宫属蕙贵妃为大,章家做尽恶事却依旧不倒,燕王也颇得皇上器重。也只有他们这些伺候在圣人身边的人才能看清,蕙贵妃空坐高位多年无宠,章家为非作歹纵有蕙贵妃扶持,也难防家底掏空,燕王在受器重也没有问鼎东宫。   萧帝说道兴奋处,才想起来:“快,快,快你去一趟太史局命他们算出个赐婚的好日子。”   “哎!”吉庆应了一声,走到一半想起来一件事儿,回头问道:“这辅国公那边还没有……”   萧帝喜气洋洋的脸一垮,显然也想到这处:“先别去太史局了,你先给辅国公送信,让他们明日进宫一趟。”   “唯!”   辅国公和晋阳大长公主曾对自己照顾有加,温恽又是他以后要用的重臣,这都需要提前安排好,免得一道旨意赐过去寒了人家的心。   想到这儿,萧帝又在心里骂了句臭小子。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个不好惹的。 第69章   蕙贵妃一个挥手将案上的茶盅果盘打落在地,怒斥道:“你就任由圣人处决章家吗?”   “章家做的丑事还少吗?我早就跟他们说让他们行事收敛收敛,结果呢?他们不仅不收敛还越发不着调,导致今日御史台的那些老家伙将章家这些年做的丑事一一陈列,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诵读,我们毫无反驳辩解的余地,只能受着。”燕王无视被茶水沾湿的衣服,压着火气说道。   蕙贵妃看着自己的手掌,再看看燕王湿了一角的锦袍,颤着声音说道:“母妃,母妃,不是……”   燕王打断她的话,扶着她坐下,为她斟了一杯茶:“儿臣没有怪您,您先吃杯茶。”   蕙贵妃接过茶一饮而尽,闭着眼睛冷静了一会儿。   “儿子知道母妃现在难以接受,但是母妃想想这些年,我们因为章家拖了多少后腿,坏了我们多少事,章家也一直颇受非议。何不借此机会让章家沉静下来,待儿子周旋周旋想办法把他们保下来何愁无东山再起的时候。”燕王苦心劝慰着蕙贵妃。   在蕙贵妃心里章家再重要也没有自己的儿子重要,而且这些年自己也或多或少的了解到因为章家而坏了多少燕王的事,只是一直没有放到明面上,自己也甘愿做个聋子瞎子粉饰太平。   看着燕王满脸愁绪,蕙贵妃轻声说道:“母妃也不愿为难你,能救就救,若是不行就这样吧。”   “母妃放心,一定会保下他们。”燕王肯定的说道。   “尽量吧!”蕙贵妃揉揉额角。   燕王对一旁的秋云使眼色示意她们过来帮蕙贵妃捏肩捶背,然后说道:“尽管如此,但母妃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蕙贵妃看了燕王一眼,回道:“好。”   温六郎晚上回来用晚膳,难得今日人比较齐全,几房齐聚正院。   用完膳众人又都留在茶厅吃茶话家常。   温六郎在一边同大家长们谈着今日当差遇到的趣事,无意中提到蕙贵妃一身素衣,脱簪跪在宣政殿殿门外为其父兄请罪,惹得宫中一众人连连称其是孝顺至极之人……   温妧不喜听这些,随意找了处地方坐着。瞧见不远处的温六娘眼神落寞的坐在那儿,想到今日长宁候府派人来了四次皆被拒在门外,而长宁候世子一次都没有来过,这远远的瞧着竟觉得她有几分可怜。   温妧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示意降香给温六娘送去,温六娘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手里的荷包,狐疑的看了温妧一眼,慢慢打开里面还有半袋的蜜饯,温六娘嘴里嘟囔了一句:“幼稚。”   但是手却慢慢捏了一块蜜饯放入嘴中,酸甜可口,心情都不由的转好。   温妧叹了一口气:“这又送掉一袋,我要回去写信让七姐姐再给我寄些过来。”温妧吸吸鼻子:“我吃的这么快,也不知七姐姐会怎么想我呢,定是觉得我现在和豚毫无区别了。”   南星笑出声来:“娘子要是豚也是一只好看的豚。”   温妧:……   这温七娘最终还是和李二郎君成了亲,这蜜饯果子就是李家的一个铺子做的,这是温妧尝过最合口味的一家,见温妧喜欢,温七娘每月都会命人给她送上许多,回了长安了也没有断过。   温妧坐在那儿想着晋陵的各类吃食,只觉得口水快要流出来了。   晋阳大长公主看温妧神色迷离恍惚以为她累了便招呼着大家散了早些回去歇息,明日还需要入宫。   第二日众人收拾妥当,着品级大妆入宫。   萧帝站在高处看着远处走来的温府众人,找寻着温妧的身影,然后点点头心里想着是一个乖巧孩子,又有晋阳大长公主教导着想来品行也应该是不错的,只是年龄看上去有些小了,算算自己家的儿子看上人家小娘子的时候,小娘子不过才十二三岁。   萧帝啧啧两声,直摇头。   吉庆以为萧帝不满意,心中一个咯噔。   还好萧帝下一句说了:“过会儿在偏殿好生照顾着东阳县主。”吉庆舒了一口气,听口气还是满意的。想想太子为了东阳县主都愿意出手对付章家了,若是圣人不满意,这闹起来……   吉庆打了颤,不敢想不敢想。   除了温妧其余人都被传入殿内,留下温妧内心揣揣的站在殿外。   “请东阳县主大安,您这边请。”吉庆亲自前来伺候。   温妧揣着砰砰跳的心情跟在吉庆身边。温妧到了侧殿便被众人当菩萨一样好吃好喝的供了起来。   尽管如此,温妧坐在案后面,还是不敢乱动,只僵硬的挺直腰板规束的自己。   这时殿门传来一声“支呀”萧昶背着光出现在门口。   温妧慌乱的看了眼吉庆,冲萧昶疯狂的使眼色,萧昶假装看不见。   温妧和吉庆对着萧昶行礼:“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大安。”   “起吧!”萧昶眼睛紧盯着温妧。   温妧恨不得找块地方埋进去。   “圣人在议事,孤在此处等候,给孤沏壶茶过来。”萧昶吩咐道。   “唯。”吉庆吩咐道。   吉庆一走,温妧左右看了看,见无人便往外推着萧昶,嘴里小声的喊着:“您赶紧出去呀,万一被别人发现了。”   萧昶力气大温妧哪里推得动,萧昶不过轻轻一带,温妧便被他束在怀里:“心虚什么呢。”   温妧涨红着脸:“谁心虚了,我才没有。”像是证明自己没有说假话一样,温妧也不折腾就僵住身体被萧昶束在怀里。   萧昶声音在耳边响起:“今日你回去会收到一个好消息。”   温妧回头看他:“什么。”   萧昶轻笑一声,下巴顶着她的头顶蹭了蹭:“一个我久等的迟到了三年的好消息。”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萧昶放开她,最后摸摸她的头。   吉庆回来的时候,两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坐着。吉庆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掩耳盗铃。   回家的路上温妧坐在晋阳大长公主的仪驾中,温妧小心翼翼的打探着他们进宫是为何事。   晋阳大长公主悠悠的开口:“圣人为太子殿下挑选了一位太子妃,因为圣人的重视特把我们叫进宫参考参考。”   温妧没有细想晋阳大长公主话里面的漏洞,只顾着听前一句了。   “那小娘子家世容貌皆是一等一的,说来那人我们也认识,长安就这么大,你也见过。说来那小娘子的品行性格也都是极好的。”晋阳大长公主的话在耳边响起。   温妧脑子嗡嗡直叫,心里大骂萧昶说好的好消息呢,又气又委屈。吸吸鼻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刚想开口的那一瞬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一下子像是想通了一样,整个人僵在那儿。   “明白了?知晓是谁了?” 第70章   温妧不敢置信的看着这晋阳大长公主:“我……我……”   “对,是你。”晋阳大长公主歪着身子半靠在软枕上笑着回她。   温妧扑进晋阳大长公主怀里:“谢谢大母。”   晋阳大长公主“哎哟”一声假意抱怨:“大母这把老骨头要被你撞散架喽。”   温妧一听忙从她怀里爬起来,担心的看着她,直到看到晋阳大长公主调笑的眼神,憋着嘴撒娇:“大母好坏呀!就知道唬我。”   “嗯,大母多坏啊!坏到我们阿妧连这么大的事情都敢瞒着了。”晋阳大长公主哀叹一声,低下头神色落寞的说道。   温妧暗道:不好,大母开始秋后算账了。   温妧小指头戳戳晋阳大长公主的臂膀,小声说着:“大母,我错了。”   晋阳大长公主睨了她一眼:“错哪儿了?”   温妧讨好的帮晋阳大长公主捏着臂膀:“阿妧错在不该伙同阿耶阿娘一起欺瞒您。”温妧突然直起身,举着右手伸出三个手指头,小模样认真的不行:“阿妧保证以后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大母。”   “小混蛋,还想拉你阿耶他们一起下水,美的你。”晋阳大长公主被温妧这些小心思气乐了。   温妧嘿嘿一笑,嘴里一边念叨着:“哪有。”一边帮晋阳大长公主捏肩捶背。   晋阳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背:“太子是个好孩子,年少夫妻感情自是不比寻常,又有温家做后盾,阿妧放心的嫁过去。”   温妧重重的点点头,杏眼含着感动看着晋阳大长公主。   晋阳大长公主轻笑一声:“不过该算的还是要算的。”   温妧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看着她。   “明日开始,每日到我屋里帮我抄佛经。”晋阳大长公主轻轻松松说出一句话。   温妧:……   宣和二十四年,十一月初五,宣和帝下旨为皇太子萧昶赐婚,太子妃出自长安温氏。   一张圣旨惊动了整个长安城。   温氏族人齐聚祠堂,由辅国公温陵亲自焚香将圣旨供于香台之上。   族人个个神色激动,本以为现在温家已经是顶了天的富贵,最多再多出几个阁臣罢了。谁曾想萧帝一个旨意,他们温家竟出了一个太子妃,以后更是一国之母。再有权势的人家都不免有些得意。   辅国公站在祠堂门口,厉声训道:“以后我温氏一族更该勤勉自省,内视反听才不枉陛下的一片信任。”   “唯。”众人收敛起神色,恭敬的应下。   晋阳大长公主正拉着几位夫人说话:“来年三月成婚,满打满算也只有四个月了,也不知来不来得及准备,这圣人也是,把日子安排的这般紧。”   众人哪敢附和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话抱怨圣人,郭氏仔细斟酌着开口:“圣人和太子殿下是对我们九娘满意才这样着急的。”   这话说的晋阳大长公主眉开眼笑。   被众人打趣了一天,到了傍晚温妧才回了含珠院,看着自己院内摆放着一箱箱的奇异珍宝。   宋嬷嬷拿着册子带着一众人点数着,见到温妧忙迎上来:“这都是各府送来的贺礼,这是靖王府的,这个□□的,这个是……”   “消息传的真快啊!”温妧摇摇头感慨道。   “这传旨的人刚进府里,外面就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了。这个时候不就比着谁家送的快么。您案上还堆着几叠拜帖呢。”宋嬷嬷说道。   温妧一边提着裙子进屋一边说道:“你们都处理了吧,看着回礼。”   “唯。”   温妧进屋后一脸纠结的看着自己榻上散着的布料和箩筐里的针线,头疼。   佩兰笑着拉过温妧:“娘子动手吧,这才绣了一半,要是不抓紧可就来不及。”送给萧昶的贺礼温妧这才缝了一半。   “好姐姐,今日就让我歇歇吧。”温妧摇着佩兰的胳膊撒娇。   佩兰知道自家娘子这是又想偷懒了:“好吧,还有十天就到太子殿下行冠礼的日子了,要是娘子来的及今儿就歇了吧。”   温妧看看衣服的进展,扳着手指头数着日子,叹了一声气:“算了,不歇息了。”   佩兰闻言赶忙将针线塞到她手中,深怕她后悔。   温妧抱着衣服对佩兰说:“就知道你等着我这句话。”   佩兰笑了笑回她:“奴婢也是为了娘子好,若是娘子来不及倒时候背着我们偷偷哭鼻子遭罪的又是我们。”   温妧羞恼道:“好你个佩兰跟着南星后头学坏了。”   在外间收拾东西的南星从屏风后面探头:“娘子叫奴婢吗?”   温妧和佩兰齐道:“没有。”   南星挠挠脑袋嘴里念叨着:“难道是我听错了。”   温妧、佩兰:……   宫中,含象殿   地上散落着各种茶具和物件,蕙贵妃喘着气一脸怒容的坐在榻上,听着殿外的小宫女叽叽喳喳欢快的讨论着:“现在去东宫还讨得到赏吗?”   另一个小宫女回她:“有的,有的,刚刚小厨房的曹嬷嬷才领了四吊钱回来,你赶紧去,是东宫的总管内监福安公公自己在门口发呢。”   “我这就去。”小宫女听了声音极为开心。   “好个太子,好个温家,本宫总算明白了,原来是这两家勾搭在一起了,可怜我父兄现如今还在狱中受折磨。”蕙贵妃一掌拍到案上。   “娘娘息怒,为这起子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秋月上前小意伺候着。   “息怒,息怒,本宫何时生气了。”蕙贵妃扯了扯嘴角。   秋月和秋云对视一眼:娘娘这是气糊涂了吧。   “走,咱们去宣政殿瞧瞧圣人。”蕙贵妃伸手示意秋云将她扶起来。   吉庆迈着小碎步进来:“圣人,蕙贵妃来了。”   “传。”萧帝头都没有抬。   “妾身拜见圣人。”蕙贵妃微微福身。   萧帝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瞧她:“嗯。”   两眼对视,一时无话。   蕙贵妃僵着笑了笑:“妾身来帮圣人研磨吧。”说完了变想上来动手。   萧帝抬手示意:“不必了,朕折子批完了。”   蕙贵妃尴尬的笑着退回去,又是一阵东扯西扯,萧帝听的满脸不耐。   “你今日前来何事?”萧帝皱着眉问她。   蕙贵妃干笑了两声:“妾身今日过来是想来恭贺圣人喜得佳媳。”   萧帝这才缓了脸色。   蕙贵妃见此松了一口气,接着说:“本这事儿不是妾身操心,但是这皇后姐姐也仙逝多年,这话我也不得不开口。按列这册立太子妃,内务府要送四个教养嬷嬷去辅国公府,您看这事儿要妾身去安排着吧,免得别人说我们皇家不懂规矩。”   萧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爱妃闲暇之日总是喜欢操心啊!”   “圣人,这是何意!”蕙贵妃捏着娟帕心虚的擦了擦额角。   “不该你过问的事情不要过问。”萧帝彻底冷下脸。   蕙贵妃壮着胆子回道:“妾身乃后宫之中位份最高之人,此事本该妾身之责。”   “是吗?”萧帝冷眼看着。   “吉庆,把宫训拿给我们蕙贵妃娘娘看看。”萧帝转头对着吉庆吩咐道。   “唯。”   蕙贵妃难以置信的看着萧帝:“圣人这是在折辱妾身吗?”   “朕是再让你看清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萧帝话里的深意再明白不过了。 第71章   送走了心有不甘的蕙贵妃,萧帝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吉庆小心问道:“那教养嬷嬷的事?”   萧帝没好气的回他:“谁的太子妃让谁着急去。”   吉庆:“那过会儿奴婢命人去趟东宫。”   萧帝微微颔首。   “圣人,还去清宁宫吗?”吉庆在一旁抖着胆子又问道,在蕙贵妃还未来之前萧帝便说要去清宁宫上柱香告之先皇后为萧昶赐婚的事情。   “命人摆驾吧。”萧帝起身回道。   “唯。”吉庆赶忙出去安排了。   到了清宁殿正好遇见准备出来的萧昶。   萧帝倒不意外,只淡淡看了眼萧昶,见他眉目之间难掩的一喜意:“再陪我进去一趟。”   “儿臣遵旨。”   萧昶声音中的喜悦,惹得萧帝频频侧目,忍不住刺他:“太子今日心情甚好?”   萧昶扬眉:“人生之喜事,不外乎如此了。”   萧帝带着笑意回他:“这才到哪儿,还有几个月呢,有你开心的。”   萧昶得意的摇摇头,不接他的话。见他如此萧帝心中暗骂一声:臭小子。   出了太庙供奉着先皇后的灵位,清宁宫也设了一个小祠堂,萧帝和萧昶无事时便来此处坐坐。   萧昶错开萧帝几步在后面看着他上了三炷香,萧帝神色温和的看着先皇后的牌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萧帝才转过身对萧昶说道:“今儿难得天气不错,陪朕去外面走走。”   “唯。”   两人来到太液池,泛舟湖上。   “你母后生前最喜欢此处,朕时常陪她在这儿泛舟赏月。”萧帝语气里尽是怀念。   萧昶看着湖面回他:“夜晚湿气重,不冷吗?”十一月天气已经冷了下来,纵然天上挂着太阳,湖面上还是带着凉气。   “啧,要不是朕凭你现在这样子何时才能娶到温氏。”萧帝不着余力的挖苦萧昶。   萧昶面色都不变:“儿臣谢过父皇了。”   萧帝见不得他如此得意:“有了正妃,朕再为你赐几位良娣,良媛?”   “多谢父皇好意,儿臣有太子妃一人便足够了。”萧昶没有当萧帝在开玩笑,目光坚定,面色认真的回他。   萧帝一滞,看着两岸的柳树神色莫变,当初他刚娶先皇后为太子妃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只是当时他处境困难,为了拉拢各方势力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妾侍进了宫,没有守住自己的诺言。   而萧昶如今的境遇不知比自己当初好了多少,前有自己为他铺下的路后面又有重臣扶持,现在又多了一个强悍的出自世家大族的岳家。处处都沾了好,也不必强求自己做些违心的事,想着自己都不免有些嫉妒了。   转头打量着萧昶,他此时正微眯的凤目,闲适的靠坐在一旁观赏者四周的美景,想着他自幼乖觉,如今雄才大略更不在自己之下。萧帝笑着摇摇头,有这样出色的继承人,他大庆何愁,天下百姓何愁。   虽是这样想着,但是萧帝嘴里还是回他:“这全靠你的本事。”   许是今日心情愉悦又加之在这开阔的湖面荡着,萧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听见萧帝的话,耸耸肩表示:当然。   这嚣张的样子看得萧帝想要忘掉自己心里刚刚夸他的话。   吉庆带着千牛卫坐着小船跟在他们身后,时刻关切的看着前面的船。一名千牛卫见吉庆面色焦虑,忍不住打趣:“公公是不相信我们的能力吗?”旁边的千牛卫们也跟着调侃他。这些千牛卫们少说家中长辈里也有一位三品大员,出身高相貌好,未来通达显贵更是寻常。自然有些瞧不起这些内监。   吉庆转头看向他们,心里哀嚎一声,这些小祖宗们没事儿就喜欢拿他开涮,偏偏他还惹不得。   “各位爷可别打趣老奴了,老奴就指着安分的过完这两年呢。”吉庆还有两年就到出宫荣养的年龄了,自然是不希望出什么岔子的。   温六郎今日正好当值,一直没说话,直到现在帮吉庆开口解围,岔开话题:“等您出宫请您喝酒。”。   温六郎开了口,旁人也不说话了,他本就是这些人中身份最高的,如今更是有位太子妃妹妹,其余人自然是以他为首。   吉庆感激的看着他,笑着说道:“多谢温六郎君。”说完又转身盯着前面的那个船了。   长宁侯府。   寇显昭神情冷漠的坐在书案后面,任由尤氏在前面骂着。   “现在就去辅国公府把温氏接回来。”尤氏手指着寇显昭,来回在书房内踱步。   寇显昭看着她回道:“前几日母亲不还闹着要我休妻吗?怎么如今温家出了个太子妃便要我去接她回来了?”   被儿子不留情面的戳破心思,尤氏恼怒的直嚷嚷   寇显昭皱着眉头,撇过脸。   尤莹扯了扯尤氏的衣服,尤氏这才缓了口气:“之前是母亲小肚鸡肠了,惹了大家不痛快,如今不会了,母亲跟您保证以后绝不会为难她。”   寇显昭嘲弄的扯了扯嘴角,显然已经不相信这话了,看着越发不可理喻的尤氏忍不住问道:“儿子一直有个问题无法想通,母亲能否解儿子一个疑虑。”   尤氏点点头。   “儿子想问既然如今这般看不上六娘,当初又是何故为儿子说这场亲事呢?”寇显昭言语犀利。   尤氏闪躲的避开目光。   寇显昭笑出声扯着自己身上的官服说道:“不会是因为儿子这身衣服吧?儿子今日就跟您说明白,您以为您儿子是个什么宝贝疙瘩,要不是岳父大人,您的儿子还穿不上这件衣服。”   “你胡说些什么呢,母亲在您心里便是那样势力的人?”尤氏面红耳赤的回他。   尤莹也跟在后面说:“表哥岂能……”   话还没说完便被寇显昭呵住:“再敢多嘴把你送回去。”尤莹一瑟,尤家早已败落,她才不愿意回那个家过苦日子。   “你们回吧,我明日去接六娘回来。”寇显昭示意她们离开。   两人刚刚都被唬住了,瑟瑟发抖的点点头。临走之前尤氏还不忘加上一句:“一定要去啊,接回来母亲给她赔罪。”   她们一走整个书房都清净了,寇显昭的贴身小厮为他递上茶盅:“如今正是天赐良机,连老天爷都再帮咱们的忙,这下爷可以放心将夫人接过来了。”   寇显昭终于露出一个笑,原来还一边在愁着不知何时才能在不让温六娘受委屈的时候将她接回来,一边又在担忧着让温六娘这样等着会把她的心等凉了。   现在圣人将她妹妹册为太子妃,按他母亲那个虚荣的性子肯定会按奈不住让他接温六娘回来,果然没料错,只盼着将人接回来后他母亲能收敛起来。   这一日不知多少人家把酒言欢到深夜,又不知多少人家摔碎了若干茶盅花瓶。   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温妧一下子站了起来。慌忙的把针线和布料塞到佩兰怀里:“赶紧去藏起来。”   “唯!”佩兰步伐也有些慌乱的往衣箱走去。   “阿妧!”乐平和颜十一娘出现在门外。   温妧看了眼佩兰收拾妥当后松了口气,对着她们两个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出这么大事儿,我们能不来吗,知道你这几日忙我们还特地往后挪了些时候。”颜十一娘拉着她的手说道。   乐平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阿妧,你别太难过。”   温妧:???   乐平和颜十一娘拉着一脸茫然的温妧坐下。   乐平一脸心疼的看着她:“虽然我们不能一起去逍遥快活了,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完成我们的心愿。”   颜十一娘嗔了一眼乐平,对温妧说道:“阿妧你别难过,我都偷偷打听过了东宫现在一个侍妾都没有,你以后嫁过去日子也不会太难过的。”   原先一头雾水的温妧总算弄明白了,她们两这是因为自己突遭赐婚,深怕自己想不开来安慰自己的吧。   温妧笑了笑:“我没事儿。”   乐平看着她的脸回她:“你看你都憔悴了,眼下都出现乌青了。”   温妧下意识的抬头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心虚她总不能告诉她们,她是因为夜晚偷摸着熬夜帮萧昶做衣服导致的吧。   “我现在已经想通了,进宫也没什么不好的。”温妧硬着头皮编着,她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她们自己和萧昶的事情了,免得吓着她们。   乐平看着她,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接受了:“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温妧无辜的看她:“太子长的多好看啊,摆在屋子里都赏心悦目,我能天天看着岂不美哉?”   乐平想了想:“也是,你平日里就喜欢那些漂亮的东西。”   “他不是东西!”温妧听到乐平的话急道。   乐平、颜十一娘:……   颜十一娘说道:“我们原先还想拉你出去散散心的,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温妧回道:“要的要的,我阿娘说我再往后要少出门了,我先趁现在出去溜达溜达。”   “好的啊,那我们后日去东市看看。”乐平笑着说道。   温妧想了想说了一句:“等一下。”对着门外喊道:“各位女吏,我后日能出府吗?”   孙女吏看着一旁皱着眉头的赵女吏抢先回道:“当然可以,娘子做什么不需要经过我们同意的。我们只是来伺候您的。”   “多谢女吏。”温妧乖巧的回道。   看看一旁好奇的颜十一娘,温妧回道:“这是宫里送来的四位教养嬷嬷。”   颜十一娘想着来时在门外看到的几位不苟言笑的嬷嬷,咽咽口水:“真可怜。我阿娘为我请了一位教养嬷嬷。我已经够头疼的了。”   温妧觉得自己“小可怜”的形象深入人心。   傍晚,温妧去正院用晚膳,拉着温六郎说:“就帮我带一句话,就一句。”温妧百般讨好着。   温六郎叹了一口气:“说吧,什么话。”   温妧悄悄看了看四周:“就说我后日出府。”   温六郎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无奈的回她:“好,定会给你传达。”   “多谢六兄。”温妧嘻嘻直乐。   温六郎咬牙切齿的回她:“不谢。” 第72章   宣和二十四年十一月十一日,难得是个好天气,暖烘烘的,温妧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去了东市。   温妧前脚刚出门,后脚孙女史便拽着一直耷拉着脸的赵女史走到一旁角落里:“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赵女史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九娘子乃未来的太子妃,此时不在府里学习礼教成日里想着出去玩耍算怎么回事。”   孙女史以前便知她为人死板,不曾想现在还是一点改进都没有,苦口婆心的劝她:“福安公公在我们来之前特地嘱咐的那番话,你忘记了?这四个月我们在这儿稳稳当当的做个聋子瞎子不好吗,你何苦去招惹那位不痛快。”   赵女史摇摇头:“未来的一国之母,岂能敷衍了事,我们的职责便是教导九娘子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你莫要废话了。”说完便往自己屋子里走。   宫中女史有些是官宦家庭出身,大选落选之后没有靠家中周转出宫反而留下来想博个希望再拼个锦绣前程。赵女史便是自幼被当做冢妇培养,行事一板一眼像是时刻拿着尺子度量着,一寸不多一寸不少,后来入宫选秀没想到落了选,便留在宫里做了教养嬷嬷,每日束缚在条条框框下,见到温妧那样散漫的自然是不喜。   花女史站在门口看着赵女史从她面前目不斜视的走过,转头悄声对曹女史说:“那两位刚刚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曹女史瞥了一眼一眼赵女史紧闭的房门说道:“许是商量着四个月之后怎么才能留在九娘子身边吧。”   花女史“噗呲”一声笑出来:“你没见到九娘子刚刚那个脸色吗,就她那样的能留下来,以后我还是长乐殿的总掌事哩。”   宫中像她们这种的教养女史不知凡几,能被幸运选中指过来教导未来太子妃,心里怎么能不带着被温妧看上以后留在她身边做个管事女史的想法呢。想到温妧平日里只重用她身边的两位嬷嬷,一点机会都不留给她们,这样下去哪里会亲近起来,曹女史叹声气,转身关上门。   温妧气鼓鼓的坐在马车上:“有办法让她们回去吗?”   降香回她:“听顾嬷嬷说这是定例,就算送走了这四位女史还会再有四位送过来。”犹豫着又添了一句:“何况,无故提前送回的女史下场都很……”   温妧闻言,托着下巴小脸愁的不行:“整日里被她们盯着,真的很难受,特别是那位赵女史,每次看到她那张脸我总以为她下一句就要开口训我。”   “那下次奴婢帮您挡着她的脸,让您看不见。”降香逗着温妧。   温妧掀眼看了她一眼,又合上眼。半响,温妧又突然睁眼愤愤不平的说道:“再说我规矩很差吗,那位赵女史这几日从我起床便一直念叨着,你看看刚刚那恨不得将女戒扔在我脸上的样子。”温妧苦恼的□□着自己的头发。   降香赶忙摇摇头:“娘子规矩是再好不过的了。”说完伸手抚顺被温妧揉的乱起来的秀发。降香也没有胡诌,温妧小的时候就跟着晋阳大长公主后面学习规矩,礼仪姿态自然是不必说的。   “奴婢看那位赵女史只是为人处世上有些死板,本质并不坏呢,”降香想了想说道。   温妧也嘟了嘟嘴:“你们都这样想,宋嬷嬷也这样说。”   降香讪讪一笑,宽慰道“娘子不要多想了今儿好不容易出来呢!”。   温妧点点头,拍拍自己的面颊,马上就要见到萧昶了,想想着还她们赐婚后第一次见面呢,温妧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马车在东市入口处停下,温妧和提着一个小包袱的降香从车上下来,里面行人众多,马车在里面寸步难行,只能步行进去。   温妧带着帷帽,手里还攥着一张纸条,这张纸条是萧昶昨日命酒酒送过来的,上面有告诉温妧今日要去何处寻他。   走着走着,温妧的目光不由的看向街道两边各类小摊贩,琳琅满目,目不暇接,还时不时飘过来一阵食物的香气。   温妧罩在帷帽里偷偷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好饿呀!   “娘子,您是不是走错了啊,奴婢怎么觉得不对劲呢。”降香跟着温妧拐过一条巷子,发现他们越往里走越冷清。   温妧把手伸出帷帽,抖了抖手中的纸条,示意她接过去看一下。   降香看了看,对比一番:“没走错啊!”   在降香低头看纸条之际,温妧眼尖的看到不远处一座宅子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站着一人,仔细一看不正是福安吗。   福安也很快看见温妧,忙一溜儿小跑的过来了:“请娘子大安。”   温妧点点头示意他起身,降香上前扶起他。   福安领着她们在前面走着:“殿下在里头等您呢。”   进了宅子便发现此处充满江南意境,悠远绵长,不免的让人放下心中的燥气。   这一路温妧不由的的放轻脚步,深怕惊扰院里的各类景物。来到萧昶所在的屋子门口,温妧接过降香手中的小包袱,深吸一口气,伸手慢慢推开面前的这扇门。   盘腿坐在案后面支肘假寐的萧昶听见动静立刻睁开眼,见来人是温妧原本冷漠的凤目渐渐有了温度,甚至目光已经带着些灼热了。   温妧羞答答的顶着他幽深的目光踱步到他身侧,刚要开口便听见“咕噜噜”的声音从温妧腹部传出来。   温妧面色一瞬间僵住了,然后突然爆红,欲哭无泪的拍拍自己这不争气的肚子。萧昶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然后吩咐福安去准备饭食。   萧昶温声问她:“可用午膳?”   温妧拨浪鼓般的摇摇头:“还没有,我和乐平她们约了末初见面,我又想早些来见你,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没用午膳?”萧昶是又心疼又生气。   温妧看着萧昶的脸色点点头。   萧昶捉着她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身子再敢瞎折腾下次可不会是这样了。”   温妧嘴里囫囵的应下,眼神时不时的瞥着门外,在等福安送餐过来。   萧昶见此用手指头敲了敲她的掌心:“听到没有。”   温妧回过神,往回抽着自己的手:“听到了,表哥别打我的手,打坏了你可会后悔的。”那小模样得意的。   萧昶闷声笑了两声,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后悔什么?”   温妧从身后把她带过来的包裹拉出来,塞到萧昶怀里:“哝,送你的。”   萧昶手捏了捏,好像猜出是什么了,但想到温妧的绣工心中一滞,看看温妧期待的眼神,萧昶一边心中思量着说辞一边慢慢打开包裹。   打开包裹,是一件绯色宗彝图纹的圆袍,意外的是绣艺格外的不错。   萧昶余光扫了温妧一眼,见她乖巧的跪坐一旁,满脸期待的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来夸我。   她这样乖,萧昶哪里舍得不让她如愿,伸手摸摸她的头:“多谢阿妧,我很喜欢。”心爱之人亲手所制他当然喜欢,更何况这个袍子是真的不错。   温妧眉眼俱笑,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也不知你合不合身。”这尺码是她让温六郎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出来的,她有些担心不合身。   萧昶挑眉:“想让我试。”   温妧眼睛一亮:“可以吗?”   萧昶拿着衣袍起身走进内室,温妧焦躁不安的盯着挡住内室的屏风。等了会儿,温妧见萧昶还未出来,冲里面喊道:“表哥你换好了吗,我去把福安叫过来。”   “不必。”萧昶从内室走出来。   温妧眼睛都直了,太合身了。温妧溜过去,围着萧昶转了一圈。像是自己穿了新衣服一样:“真好看,表哥以后可以多穿些绯色衣裳。”萧昶穿着绯色衣物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蕴藉。   温妧后退一步,拱手行了一个文士礼:“温九在此提前恭贺殿下。”   萧昶轻笑一声,问她:“可愿后日进宫观礼。”   “可以吗?”温妧小心翼翼的问道。   萧昶点点头,温妧激动的环上他的脖子,开心的在他脖颈间蹭着湿热的呼吸洒在他的后颈处。萧昶眼神变暗,不自在的移开目光,轻轻揽着她的背:“在府里等我的消息。”   “嘿嘿,好。”温妧雀跃的声音一响,萧昶都不由的勾勾唇。   福安一进来,便瞧见这场景“哎哟”一声退了出去,把身后端着饭菜的侍人挡在外面。冷静的回想刚刚自己看到什么了,九娘子抱着殿下的脖子,殿下的手扶着她的腰。重点是太子殿下换了新的袍子了,福安心中一咯噔,这不会很快要有小殿下了吧!这九娘子还未嫁入东宫呢!   温妧站在一旁用手扇着自己滚烫的面颊,对萧昶嗔了一眼:“都怪你。”温妧全然忘了是自己扑进萧昶怀里的。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让福安带人进来吧。再饿你该不舒服了。”萧昶怕她再想下去,脸部快烧起来了。   福安进来的时候看了看温妧,会心一笑。   温妧被他看得毛毛的,但很快注意力被侍人上的饭菜吸引了。   用完膳温妧便告辞离开了,毕竟她和颜十一娘乐平还有约呢。   温妧走后福安小心试探着萧昶:“要奴才让人来把被褥收走浆洗呢?”   萧昶淡淡回了句:“不必。”顿了顿才反应过来福安问的是什么,又添了句:“胡乱猜想些什么?” 第73章   四方奇珍皆集东市,而号称长安第一阁的玲珑阁正位于东市中央地带。玲珑阁以原料珍贵款式精巧做工优良的头面出名,每一款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因此及得长安中的官夫人和小娘子喜爱。   温妧带着降香刚迈过门槛,玲珑阁的掌柜便迎了上来:“给贵主问安了,贵主这边请。”掌柜亲自将温妧送到二楼隔间才离开。   降香看着他的背影转头好奇的问温妧:“这掌柜怎么就认出娘子了,娘子还带着帷帽呢!”   温妧一边示意降香敲门一边和她说:“我带着帷帽,你可没带着。更何况这玲珑阁的掌柜若是没点本事怕也难在这偌大的长安城立足。”   降香敲了两声门,然后停在一边想了想好像每次来玲珑阁都是自己陪温妧来的,这也难怪掌柜能认出温妧了。   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乐平身边的侍女对着温妧屈膝行礼:“我们娘子和颜十一娘子在里面等着您呢!”   “阿妧快些过来,看看这簪子好不好看。”乐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温妧应了一声,由着降香帮她除掉帷帽才匆匆往里面走去。   掌柜下了楼梯时正好有位小二正擦着楼梯的扶手,看见他壮着胆子问道:“刚刚那小娘子就是那位?”   掌柜瞥了他一眼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嗯。”   小二讨好的说:“您可真厉害,这都认得出。”   “让你平日里多学多看,别整日里散漫不定,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哪位贵人有你好受的。”掌柜伸出手指点了点他。   小二立刻装着忙碌的样子,拿着巾子擦拭着楼梯扶手。   掌柜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额娟帕,轻轻拂过扶手见没有灰尘,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轻咳一声:“动作快点,免得惊扰了贵主。”   “诶!”那小二加快动作擦拭着。   温妧和乐平坐在一侧看着桌案上摆放的几盘首饰,挑挑拣拣的讨论着。   “你看这琉璃耳坠可与我那身朱色裙子搭在一起?”乐平手中摇晃着一只通身透亮的碧色如意耳坠。   温妧点点头:“你最压的住这种颜色了。”   乐平满意的点点头:“这玲珑阁的首饰越发精巧了,刚刚还看了一只波斯产的红色宝石的指环,我觉得你肯定喜欢。”   乐平说完便低头在托盘上寻找着,寻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眼睛盯着巡视着几个托盘,问颜十一娘:“十一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那只帮阿妧挑的指环?”   等了会见颜十一娘没有回答,乐平抬头:“你看……”话还说完,只见颜十一娘愣愣的看着窗户外面。   乐平疑惑的看了看温妧,温妧无辜的摇摇头,在她耳边悄悄说:“刚刚十一娘无意中瞥到窗户外面后就这样了,不知看见了什么。”   乐平挪着身子到了窗户,低头一看,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他们两个啊!”   温妧一听好奇着伸着脖子也想要看。乐平点点她的额头:“别看了,省的污了你的眼。”   “你们都看了,就不许让我看。”温妧委屈的说道。   颜十一娘淡淡的说了一句:“也没什么,就是看见了秦王世子和苏叶。”   “啊?”温妧伸头看去,萧瑜背对着她们,看不清面容,但他对面的小娘子姿态柔弱,浅笑兮兮,看着倒是凭白惹人怜惜。虽然只是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但温妧对她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这个混蛋,乞巧节才收了你的香囊毬,如今倒和苏叶谈笑甚欢了。偏偏这些糟心事还每次都被你撞见。”乐平双手环在胸前冷漠的说道。   颜十一娘苦笑一声:“他又没有做错什么,可能对他而言我和那些死缠着他惹他厌恶的娘子是一样的罢了。”   “萧世子是要了十一娘的香囊毬了吗?”温妧问道。   谈到这儿乐平就来气:“要了呀,我原以为他们的事都快成了,结果半路又冒出个苏叶。”   “好了,乐平,这件事就到这里吧!”颜十一娘语气坚定。   乐平叹了口气,看看窗户外面见此刻他们已经不见踪影了,对颜十一娘和温妧说道:“让小二把这些包起来送回府里,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见到颜十一娘还有些犹豫的面色,乐平没好气的说道:“他们不在外面了,放心吧。”   颜十一娘歉意的笑了笑:“走吧。”   结果在一楼还是碰见了苏叶。   苏叶挂着笑对她们见过礼:“见过乐平郡君和颜十一娘。”乐平颔首,颜十一娘则微微福身还礼。   苏叶看着温妧问道:“这位是?”   温妧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哪能当中表明身份。乐平抢在温妧开口之前开口:“是我的一个表妹,请问有何事。”   “无事。”苏叶像是被乐平的语气吓着了,瑟了一下赶忙回道。   乐平见她这样,强行扯着笑:“那便好。”   这时掌柜的走过来了:“各位娘子的东西已经差人送回各府了。”   几人点点头。   “看来今日是满载而归呢。”苏叶突然开口道。   “也希望,苏大娘子今日也能挑到合心意的。”颜十一娘和她寒暄着。   苏叶摇了摇腰间的香囊毬:“我这个带了一段时间了有些旧了,今日来是想来看看有什么差不多款式的香囊毬呢。”   颜十一娘眼眸一瞬间收紧,心慢慢沉下去,温妧见情况不对赶忙和苏叶告辞拉着颜十一娘出去了。   走到一处隐蔽的地方,颜十一娘眼泪直掉,温妧和乐平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等着她,   颜十一娘哽咽着声音说道:“那个是我送给他的。”这个他不明而喻。   这下温妧也有些生气:“我帮你去要回来。”颜十一娘死死的拽住她:“阿妧,别去了,就当丢了吧,以后都不要了,不要了。”   温妧觉得此刻酸涩不已,求不得是这世上最不甘最苦涩的事情了。   这边温妧她们走后,苏叶一把扯过腰间的香囊毬,丢给自己的侍女:“处理了吧。”语气冷漠至极,这时萧瑜匆匆进来,见到苏叶松了一口气:“敢问苏娘子,刚刚是否见到一个香囊毬?”   苏叶摇摇头,轻声问道:“您是丢东西了吗?”   萧瑜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便不打扰您了。”萧瑜说完就走,苏叶还未来得及给出反应和表情。   “娘子。”苏叶的侍女小声喊道。   苏叶神情阴郁的看了她一眼:“回府。”   原先此行是给温妧散心的,后来没想到需要安慰的是颜十一娘。这日几个人一直逛到日落前七刻敲锣关市的时辰才各自回了府。   颜十一娘刚下了马车,就见颜府大门旁蹲了一个人。慢慢走过去,从袖子中拿出荷包从里面掏出几颗碎银子放到他面前:“你可知这是谁家?以后别在这儿乞讨了,若是被人不小心伤着了可不划算。”   颜十一娘说完便进了府。   贺玉慢慢抬头,看着那倩影许久才拿起碎银子放在手中颠了颠,摇头直乐,俊美的面庞格外显眼。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有劳蒋左卫率了。”   蒋缨抱拳告辞:“颜侍郎客气了。”   贺玉起身慢慢走过去:“颜侍郎安好。”   颜十一娘的父亲是礼部侍郎,全权负责萧昶的冠礼。蒋缨此番过来也是来帮萧昶的传话的,还顺带着把贺玉拉出来透透气。   颜侍郎见到贺玉先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贺司直多礼了。”   贺玉很想知道刚刚那位小娘子是谁,但现在问又未免有些唐突,只能憋住。看着颜侍郎进去后,贺玉叹了声气失落的说道:“走吧。” 第74章   卯正初刻,天还未亮,温妧便已经装扮好了,身着绀青色内监服面色焦急的来回在屋子里踱步。   这时降香从外面跑进来:“娘子,世子让您现在过去。”   温妧点点头:“好……好……”却转身朝内室走去。   “娘子,门在这儿。”降香看着此刻有几分慌乱,手忙脚乱起来了的温妧无奈的说道。   温妧一愣“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嘴硬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温妧说完便想踏过门槛往外面走,结果又被佩兰拦下来:“娘子,披风忘了。”佩兰从内室拿了一件墨色连帽披风匆匆走过来,替温妧打上系带,扣上帽子。   到了温府大门,温妧瞧见外面站着两名阍者手里各自牵着一匹马,旁边还有一辆小巧的马车。温妧知道那两匹马是阿翁和阿耶的上朝骑的马,而旁边那个小马车应该是为她准备的。   没多久温恽便带着侍从走过来,见温妧讨好的冲自己笑着,没好气的说道:“可有多加些衣服,外面寒气重。”深秋的早晨格外寒冷,四周的景物纷纷披上银霜。   温妧点点头:“添了衣服呢。”她身上的内监服倒是崭新的的但是有些大了,温妧为了撑住它早上起来特地让侍女们帮她多加了几件衣服。   温恽点点头:“你先去马车上等会儿,你阿翁还有些时辰才能过来。”   温妧应了下来,转身爬上马车。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温陵才身着紫色朝服出现在门口。   温陵打量着马车:“今日不骑马,坐马车?”   还未等到温恽回答,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掀开温妧素净白嫩的小脸突然冒出来:“阿翁是我呀!”   “胡闹,简直是胡闹!”温陵一掌拍在案上,上面的茶盅都跳了跳,发出清脆的声音。   温恽面不改色的站在下面,而温妧的小心脏则被吓得抖了抖,温恽父女两个此时正被温陵特地拉到前院书房训斥着呢。   “说吧,是谁的主意。”看着他们两个温陵问道。   “是阿妧好奇,求了阿耶带我去的。”温妧觉得还是不要把萧昶供出来。   温陵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可好奇的,不过也是一个鼻子一个嘴。”   温妧杏眼转了转,阿翁好似还不知道她和萧昶之前的事情努力摆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听说太子龙章凤姿,英俊潇洒,阿妧只想远远的瞧上一眼。”   温陵面色一僵,自家小孙女多可怜啊!被赐了婚,却对太子还很陌生,连面容都记不清了。本是个大家闺秀,为了见一面未婚夫竟还要穿上这身滑稽的内侍服。   温恽在下面瞥了一眼他缓下来的脸色,对温妧使使眼色示意她乘热打铁。   温妧软着声音开口:“阿翁,外面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阿妧保证不乱跑不给您添乱。”   温陵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起身展了展衣袍:“走吧,没有下次了。”说完狠狠的瞪了温恽一眼。   “诶!”闻言一旁的温妧兴奋的应了下来。只留下温恽一个人摸了摸鼻子心里默默吐槽着萧昶,到最后还是得由他替这两个小混蛋背锅。   马车在宫门停下,温妧除了披风下了马车,随着温恽温陵穿过一道道宫门。在不远处宣化门看到了东宫的福庆。   福庆见到他们忙行过礼:“给温公,世子,县主请安了。”   温陵点头示意说道:“公公前来是有何事找老夫?”   福庆低头说了句:“奴婢奉命前来接应县主。”   福庆话音刚落便觉得温陵的眼神变了,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温妧和温恽。然后对着福庆说道:“麻烦公公了。”   示意温妧跟着福庆先走,温妧心虚的埋头跟在福庆后头。   等他们走了,温陵才对温恽小声说道:“等回去找你算账。”   温妧身量不高,垂着头跟在福庆后门倒也不显眼,只以为是东宫新来的小内侍。福庆将温妧带到太庙萧昶举行冠礼的地方,找了处隐秘地:“此地奴才寻了好久,隐蔽视野却宽阔,今儿奴婢就陪娘子在这儿观礼。”   温妧点点头,好奇的偷偷的打量着四周。   外面礼乐起,温妧不清殿外的景象,在里面挠心挠肺的好奇着。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通事舍人的声音:“宾赞入。”   接着才有人进来,太子宾赞由太子三师担任。又是一套繁复的礼节,萧昶还未入场,这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温妧新鲜劲已经过了,加之今儿又起得早,这会儿都打了五六的哈欠。   福庆小声的说道:“娘子若是累了,奴婢先找个地给您歇息吧!”   温妧摇摇脑袋,她今日就是来观礼的,现在去歇息算怎么回事。   “殿下来了。”福庆时刻看着殿外,此时见外面传来动静,激动的对温妧说道。   温妧眼睛一亮看着殿门,就见萧昶身着彩衣头上是双童髻,一个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还好此时殿内热闹没人听见动静。   但是萧昶似乎是感应到了温妧,眼神扫视着全场,一下着锁定了温妧,看见温妧憋笑憋的满脸通红,无奈的摇摇头,对她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她收敛起来。但隔得远,温妧只瞧见萧昶看到她了,但是没有接受到萧昶警告的眼神。还傻乎乎的对着萧昶咧嘴笑。   萧昶怕他看久了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收回目光,想着过会儿忙完了回去收拾她。   足足耗了快两个时辰,萧昶的冠礼才结束,此时他已经不是刚刚出现的模样了,加完衮冕,气势威严,恢弘大气。   温妧目光闪着光芒,直直的盯着萧昶。   谁知这是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九娘?”   温妧和福庆一惊回过头一瞧,来人是王八郎君,又是一番见礼。   “九娘子怎会在此处。”王八郎君刚刚在远处瞧了,这小内监和温六郎有些像,想前来看一下回头打趣温六郎一番,结果过来一瞧发现此人哪里是个内侍明明就是温妧。王八郎君是千牛卫出现在此本是理所当然,但温妧出现在这儿便奇怪了。   温妧心虚的笑了笑不知该怎么答话。   王八朗君看了眼太子再看看温妧才记起,圣人给他们两刚赐完婚,温妧跑过来偷偷观礼想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见王八郎君反应过来了,温妧对他小声说道一句:“八郎君就当今日没见过我,我现在就走,拜托了。”温妧说完,对他摆摆手急匆匆的拉着福庆走了。   王八郎君看着温妧做贼心虚的背影摇摇头,不知想到什么垂眸笑了笑。他们家世相当,自幼相识,王家有意和温家结亲,他也觉得这门亲事很合适,结果还没等到他们行动,圣人一个圣旨断了他们的念头。   另一个千牛卫走过来问道:“发现异常了?”   王八郎君摇摇头:“不过两个小内侍做错了事儿,现在已经出去了。”   来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远处的萧昶不明神色的看着方才的那一幕。他身旁的官员瑟瑟发抖,这大喜之日都不见太子露出个笑颜,往后日子难熬啊! 第75章   福庆和温妧从太庙后殿一溜烟儿的跑了出来,已经深秋了,温妧的额间竟然还沁出一丝汗珠,两人在一根汉白玉石柱后面停下,气喘吁吁的大眼瞪着小眼。   “娘子,奴婢带您先回丽正殿吧。”福庆环顾着戒备森严的太庙对温妧说道。   “啊?好吧!”温妧有些失落,冠礼还没有结束呢!   看出温妧的失望,福庆解释道:“冠礼重要的行程差不多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会群臣,会宫臣,百官上礼的时候了。娘子不如先和奴婢回东宫,殿下应该在那儿呆不了太长时间的。”   温妧想了想,现在已经出来了,若是再进去肯定会引人侧目,还不如不进去呢。温妧刚想应下来,但突然想到温恽他们还在,看向殿内犹豫着说道:“可是我还没告诉我阿耶呢,我就这样离开可以吗?”   福庆一听笑着回道:“娘子多虑了,过会儿国公和世子也需要参礼,先前世子早就嘱咐过奴婢,让奴婢好生照看着您,定要确保您的安全。申末前将您送到通化门就可以了。”   温妧这才放下心:“那我们走吧。”   东宫丽正殿乃萧昶居住的宫殿,福庆在宫门前收敛起笑容板着脸迈过门槛,温妧在一旁连连称奇:果然这宫里头的人都有两幅面孔。   跨过门槛,只见殿前的小太监和宫女们各司其职,安静的扫洒地面,擦拭门窗,修理花枝,互不干扰。   一领班模样的太监见了福庆忙跑过来:“福庆公公怎么这会子回来了?殿下那儿不忙了?”   福庆瞥了一眼开口的领班太监:“殿下那儿有我师父照看着出不了岔子,我便会回来看看。”   这领班太监叫福祥,福祥看了眼他身后低垂着脑袋的温妧,皱着眉头说道:“这是新来的吗,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仔细打量了温妧一番:“这细胳膊细腿的,哪能做事儿。不过也巧了,我这外面也缺人,她勉强可以顶上,您把她留下吧。”   福庆心里简直想吐血,小心觑了温妧一眼然后说道:“这我可说了不算,这人殿下另有安排,你那儿缺人自个儿去内坊局报备去。”   说完还不待他反应,福庆就抬手指了指西边:“我看那侧殿怎么还没有动静,赶紧命人去收拾,今儿可是殿下的好日子可别大意。”   福安领着温妧往正殿走去。   温妧听见后面福祥尖锐的声音:“哎呦呦,刚刚就让你们去把侧殿收拾收拾,看看过去几个时辰了,不想在东宫做事早些开口,这儿也不缺你一个……”   进了萧昶的寝宫,福庆将里面的都宫女打发出去了:“娘子您坐这儿歇会儿,方才福祥也不是有意要开罪您的。”   温妧这才放松下来,舒缓了一口气:“无妨,毕竟我身上穿了这套衣服呢,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就可以了。”   听完温妧的话,福庆赶忙说道:“这如何使得,奴婢今日领的差事呀,就是伺候好您。”   温妧点点头抿唇笑了笑,打量着萧昶的宫殿。见南边半窗中间有扇小的拱门,好奇的走过去在门前停下,转头看福庆:“这里面是?”   福庆上前为温妧打开门,示意温妧去瞧瞧。   温妧出了拱门便见到一片空地,空地四周是一片火红夺目的乌桕,其中间还摆放着一张石案,十分干净利落。   见温妧好奇,福庆解释道:“殿下每日晨起都会在此处打半个时辰的拳。”   温妧惊讶道:“每日吗?”   福庆回道:“每日都是如此从未缺席,若是遇着天气不好,殿下便去射殿打拳。”   每日卯时上朝,这样算来,萧昶岂不是每日最少也得寅正时分就起了。温妧摇摇头,这人正是自律到可怕,若是让她每日寅时起床,想到这儿温妧赶忙晃晃脑袋:太可怕了,不敢想,不敢想。   福庆在一旁看着温妧脸上不断的变化着表情,挠挠脑袋自己刚刚没说错什么话吧。   萧昶回到寝殿时候,没有发现温妧的身影,四处看了看发现小拱门正开着,大步走过去,果然在后院里看见了温妧。   温妧此时正坐在石案上背对着他,手里不知在把玩着什么,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看着,倒是一旁的福庆看到了萧昶一惊便要行礼。   萧昶赶在他出声前示意他停下,然后冲后面挥挥手让他退下去。   福庆放轻脚步慢慢离开。   温妧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随口说道:“福庆,你去看看表哥什么时候回来。”   “唯。”萧昶低沉的声音。   温妧“嗯”了一声后才发现不对,猛地起身转过来看着萧昶,眼里是全是惊喜。   萧昶依旧是那身庄重的衮冕,戴九旒冕冠,着九章玄服,肃穆而不可侵犯。   萧昶见温妧目光火热的打量着他的衮冕,然后杏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萧昶轻笑一声:“怎么了?”   说完萧昶便想要去拉她的手却发现上面染了红色的汁液,看了眼温妧刚刚坐的地方,地上散落着蹂躏碎了的乌桕叶,想来刚刚确是等自己等的百无聊赖了。   向来爱干净的萧昶此时不在意的握住温妧的手,将她拉着坐到自己的身边。   温妧坦率直白的说道:“我觉得表哥穿这身衣服真好看。”小娘子语气里的欣喜之意都快溢出来了。   萧昶被她逗笑了。   温妧见此以为萧昶不信,忙说道:“刚刚在太庙见到您穿这身衣服的第一眼起,便觉得世上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套衣裳这个颜色了。”   萧昶低着头拿着娟帕正细细的帮她擦着手,听完温妧的话“嗯”了一声,然后又接着说道:“有多好看,好看到你今日见着我的第一面便是嘲笑?”   温妧笑容僵在脸上,眨巴眨巴眼睛,卷翘的睫毛飞快的扇动着。表哥他这是看见自己取笑他一开始盘的双髻了?温妧小脑袋飞快的转着,不知要找出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   萧昶不经意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眉头紧锁,眼珠子咕噜噜直转。也不说话,就等着她开口。   温妧突然叫了一声:“哎呀!”   萧昶由着温妧一个人搭台子唱戏。   “完了,表哥,今日我和福庆公公在大庙观礼的时候被人发现了。”温妧装作十分忧愁的样子。   萧昶配合她眉头紧皱着,心里却是想着小娘子有长进啊,声东击西都学会了,但若是一个用不好便是自投罗网了。   见萧昶表情不好,温妧心中一个咯噔,有点慌了,原先因着是被王八郎君发现的她想着她们也算是自幼相识,估摸着他也不会为难她,而且依着他的品行也是不会和旁人说的。   温妧怕出什么事儿,便把被王八郎君发现的事儿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萧昶装模作样的沉思着。   “表哥认识王八郎君吗,不知您还记得以前我同您说过他的。我的那些话本子好多都是他送的呢。”温妧看着萧昶期待他记起来。   萧昶佯装想了许久:“有些耳熟。”   温妧惊奇的说道:“表哥没听过啊,他和温小六可是长安城里许多小娘子爱慕的对象呢!”   萧昶:……   “依着我对他的了解应该没事儿的。”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现在他变了呢?”   “不过他没有当场揭穿应该以后也不会了。”   “……”   见萧昶不了解王八郎君,温妧便一个人在那儿碎碎念着,没有发现萧昶在她说完一句话后脸色就沉一分。   温妧盘算了好久呼了一口气,笑眯眯的抬头:“我觉得是没事儿的。”   温妧无辜的看着萧昶沉着的脸。   萧昶开口:“他这般好?记得如此清晰?”萧昶话里掩饰不住的酸意。   温妧好歹沉迷话本子多年,常常在其中看到笔者描写主人公吃醋的情节,所以后知后觉:表哥这也是吃醋了吧?所以刚刚的沉着的面色也是在吓自己?   “表哥有没有闻到味道?”温妧吸吸鼻子,古灵精怪的在萧昶身边嗅了嗅。   萧昶挑眉看她,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温妧凑到萧昶面前,素净的小脸意外的讨人喜爱,但说出的话便不可爱了。   “表哥不会是吃醋了吧!”   萧昶微微撇过脸,耳后根的红色泄露了他心底的真是想法。   “先进去帮你把手洗一下,你这个擦不掉。”萧昶硬邦邦的说道。   萧昶的闭口不提像是验证了她的想法,温妧心底雀跃着,站起来说道:“我和王八郎君都是好几年前才见过面的,表哥您多想了。”   扳回一局温妧嘚瑟的不行。   见此萧昶除去冕冠,将它放在石案上。一把拉过温妧。   温妧没有一点防备,只能娇呼一声,顺着萧昶施力的方向倒去。   温妧整个人都撞到他怀里,半坐在他膝盖上。没了珠旒的遮挡,两人靠的极近,温妧看到萧昶格外深邃的凤目不由得羞怯的拿手抵住萧昶的胸膛要从他腿上下来:“这在外面呢!”   萧昶箍的紧,半点都不放松:“在里面便可?”   温妧立马摇摇头:“没有,没有。”   温妧嘟着嘴:“您就知道欺负我。”   萧昶揉揉她的脑袋心里想着的是哪里舍得欺负你呢!不过是见不得旁的无关紧要的人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阿妧放心,今日之事无人敢妄言。”萧昶对刚刚吃醋一事避而不谈,只安抚着温妧对前面事情的忧心。   福庆守在拱门处,听见温妧的呼声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微微瞥了一眼赶忙又转回来。愣愣地眨眨眼睛,这两人真是......没眼看。   想到刚刚匆匆一眼看到的被萧昶随意丢到一旁石案上的冕冠,福庆叹了一口气,心疼的不行,恨不得现在过去把它拿过来小心妥帖的摆放好。 第76章   弹指间,便到了冬至。   温妧裹着厚厚的冬衣,从荣安堂回到含珠院,见南星搬着一张胡床坐在廊檐下捧着脸不知在等些什么。   温妧好奇的问:“南星你不进屋在外面受冻做什么呢?”   南星声音敞亮没有颤意的回她:“奴婢在等着下雪呢,您先进去吧。”   温妧觉得南星越来越傻了;“你别折腾病了便好。”   南星浑不在意:“奴婢要是冷了便进去。”   温妧摇摇头进了屋,跺跺脚感受这暖阁中的暖意。冷热交替间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宋嬷嬷赶忙递上一碗热茶给温妧暖暖身子。   宋嬷嬷慈爱的看着温妧捧着茶盅小口小口的抿着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大母看外面天寒地冻的便让我们早些回来了。”温妧将茶盅递给宋嬷嬷摇了摇示意她还要。   “您昨晚上不是还说要去镜远阁吗?”佩兰在一旁炉子边烘着温妧刚刚穿回来的披风随口问道。   温妧哼哼两声:“大母说为我们大闹腾,不让我们去打扰嫂嫂休息。”颜七娘已经八个多月了走动不方便,温妧时常去镜远阁陪她说说话,但这几天颜七娘精神有些不好,晋阳大长公主便不让温妧她们去费她心神想让她好好休息。   像颜七娘这样出身的小娘子,都是金尊玉贵小心教养着长大的,身子娇弱十月怀胎耗费心血已是不易。温妧明年出嫁,崔氏已经有意无意的命含珠阁的小厨房多熬些滋补的汤药,温妧整个人看着都圆润了不少,导致温妧现在每日早上坐在妆匣前面的时候都要忧愁的问侍女她胖了多少。   依佩兰她们看温妧是以前身形以前太过单薄了,就算现在丰润了不少也才和同龄正常身量的小娘子一般。   “下雪了,下雪了。”屋外传来南星的惊喜交加的声音。   温妧眼睛一亮:还真让她等到了。起身往屋外走去,刚刚碰到厚重的门帘便被降香扶着肩膀移开:“娘子您这才暖和起来,可别冻着,就在屋内好好待着别去凑热闹了!”   温妧瘪瘪嘴,水汪汪的杏眸看着她,再眨一下眼睛。   降香无奈极了,软下心肠:“那给您开扇窗户,您就在里头看看?”   温妧满意的点点头,拽着降香的胳膊晃了晃:“多谢降香姐姐。”   降香含着笑打开窗户只留下一个三寸的小缝给温妧观雪,即使如此外面的雪花都飘入了屋内。温妧站在窗户前被雪花糊了一脸,温妧闭着眼关上窗户:“我不看了。”   一屋子的奴仆被温妧委屈的声音逗笑了,降香将炉子上温着的热水倒入盆内快速的泡了一条巾子,然后拿起来拎干替温妧擦拭着脸。   这时南星掀开门帘探进脑袋:“娘子,外面来了两位公公。”   温妧从脸上拿开巾子,透着门帘的缝隙看到院内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远处从院门口走来两位宫中内监打扮的人。   温妧转头对降香说道:“你去看看,可是熟人。”温妧最近几次进宫都是降香陪着的,说不准来人降香识得。   降香上前看了看惊喜的回头与温妧说道:“是福庆公公。”   只见福庆快步走着身后还跟着一位小太监,小太监弯着腰怀里搂着一个东西。   福庆和那小太监到了廊檐下,连身上的雪都没有掸开,两人就忙着小心翼翼的拂开小太监手里东西上沾着的雪,等他们弄完,降香忙把他们迎了进来。   “给九娘子请安了。”两人先给温妧行礼。   温妧忙让他们起身,示意侍女给他们上热茶。   福庆谢过温妧,接过小太监手中的东西:“奴婢这次是替殿下给您送东西来了,不曾想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雪,也不知有没有被雪水打湿,您瞧瞧。”   温妧好奇的点点头,福庆弯着腰呈上去。   温妧瞧着像是一幅画,将它摆在案上慢慢展开,原来是一幅九九消寒图,有那小太监护着也是有外面有些濡湿里头都是完好的,没有晕染开的痕迹。   温妧仔细的看着这张梅花样式的消寒图,眼里漾开笑容,便知这幅图是出自萧昶之手。   福庆见温妧眉眼带笑,这才舒了一口气:“殿下说他那儿也有一幅,他每日陪您涂上一朵,涂满了这寒冬也过去了,那日子也就到了。”   温妧小脸红扑扑的,心中泛着甜意,他记得上次她通信时对他抱怨她不喜冬日,觉得冬日漫长难捱呀。   听到福庆传的最后一句话,温妧羞涩一笑,那日子除了他们的大喜之日还有什么呢,温妧觉得她的脸越发滚烫起来了,原来他也和她一样期待的婚礼的来临。   “奴婢东西送到便先告退了。”转诉完福庆便要告退。   温妧眼睛从消寒图上移开:“外面雪正大着呢,等雪停了再回吧!”   “谢娘子体贴,奴婢这儿还有事儿,就不叨扰娘子了,过几天再来给您请安。”福庆恭敬的回她。   温妧知道他们忙也不强求,让降香拿了两件蓑衣和油伞给了他们。   福庆谢过温妧,领着小太监匆匆离开。   温妧披上披风抱着消寒图,跑到书房,亲自将图挂在书案后面,那消寒图旁边是萧昶先前送的那幅芙蓉花图,温妧捧着手炉看着满意的点点头。   降香将温妧刚刚踩着的胡床擦拭干净跟着温妧后头观赏着:“这冬日里再挂上一幅梅花图,更是绝妙。”   温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外头下着雪,按照乐平那喜热闹的性子,说不准了马上就要办起赏梅宴了。”乐平陪着懿阳大长公主居住在公主府里,这懿阳公主府梅花开的好是长安都有名的,温妧觉得乐平可能会办宴会倒时候去公主府画幅梅花图岂不美哉。   几位教养嬷嬷住在一个院子里,曹女史从外面进来:“这外头的雪真大啊。”   赵女史放下手中的书抬头回道:“这雪一下,不知又有多少人家要遭殃了。”   坐在一旁的孙女史难得没有开口,反而皱起眉头,看着外面的雪不知想些什么。   这日秋月出宫奉蕙贵妃之命给章家送东西,章家现在已经不是承恩侯府了,全府搬到了一个小巷子中,承恩侯被褫夺爵位,其独子被流放岭南,现在全靠蕙贵妃接济。   秋月从章家出来,皱着眉头走过狭小的巷子,不经意转头见看见了一位熟人。   秋月跟着那人走过一段路,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满意的回了宫。   “东西都送过去了?”蕙贵妃坐歪靠在她上,由着侍女帮按摩着。   “都送过去了。”秋月回道。   蕙贵妃叹了一声:“能让让他们好好渡个冬天就好了。”   “您放心,您送去的东西已经够花销了。”一旁的秋云说道。   秋月想到今日发现的事情,有些兴奋:“娘娘猜我今日发现什么了。”   蕙贵妃斜眼看她。   秋月讨好的上前示意帮蕙贵妃按摩的宫女走开,自己替了上去。一边帮她按摩一边说道:“奴婢回来的时候在敦义坊看到了孙女史。”   蕙贵妃皱眉看她:“那是何人。”   “奴婢刚进宫的时候便是孙女史来教我们规矩,现在她被派到辅国公府做东阳县主的教养女官了。”秋月赶忙回道。   一旁的秋云说:“外派的女官可以随意出府吗?”   秋月坏笑着:“姐姐可说道重点了,”转头对蕙贵妃说道:“奴婢记得清楚是不可以的,不知她有没有得到东阳县主的许可,但是她那幅鬼鬼祟祟的样子实在是可疑,若说光明正大奴婢看是不可能的。”   蕙贵妃眼里起了兴味:“找人查查她。”自从她得知章家倒台与萧昶有关,她便恨上了萧昶连带着温府也是处处不顺眼,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报复回来,这好不容易有了突破口怎会放过。 第77章   “孙女史,小后门有位自称是您兄长的男子找您。”一位小侍女在门外喊道。   孙女史面容有一瞬间不自然,应了一声匆匆出了门。   曹女史看着孙女史的背影说道:“这孙女史是长安人氏吧!”   “是啊,不过她是小选入宫应该只是个普通人家出身。”花女史一边将炉子上煎煮着的茶倒入茶盅里一边回着曹女史的话。   曹女史听完花女史的话心中微微有些泛起酸意,她和孙女史是小选入宫本就是选的宫女,家世只要清白便好,自然是比不得她们大选入宫家里父兄有个一官半职的。   花女史端着茶盅抿了口茶露出惊艳的神情:“不愧是温家,两位姐姐可要尝尝这茶,往日里可难得吃上回。”虽然温妧那里难得用上她们,但给她们的吃穿用度都是上层的,从不曾亏待过她们。   赵女史是个爱茶懂茶之人,闻言动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吹了吹吃了一口,有些意外的挑眉,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满意。   花女史拍怕她的手说道:“就知道你喜欢。”   赵女史点点头和花女史谈起茶来。   曹女史独自端坐一旁,虽然有这么多年的女史经历对茶稍有了解但还是比不得她们自幼学习茶道的,所以她也不参与她们的交谈免得说错了平白惹出笑话。看着她们相谈甚欢的样子,曹女史低头撇撇嘴,眼里闪过轻蔑想着纵然是官宦之家出身现在不也和她们一样做着教养嬷嬷吗?   孙女史到了后门见一位穿着朴素甚至衣服上还打着补丁的中年男子蹲在台阶旁,慌乱的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才小声喊了声:“表兄,你来这儿做什么。”   那男子正是孙女史的表兄杨二,杨二听到声音赶忙站起来,有些尴尬又略带局促的看着她。   孙女史又看了看四周催促道:“快说吧,我不能待太长时间。”   杨二搓搓手:“我在这儿手头有些紧,你看……”   孙女史语气有些急:“我这不才给你送……”说到一半惊觉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赶忙打住。   “前几日那悍妇发现了那些钱财盘问了我半天,好在我想办法糊弄过去了,但是那些东西全被她搜刮走了,我现在来找你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杨二解释道。   杨二看着孙女史紧皱着的眉头,深怕她不给钱又添了几句:“我一好友发现了个生财之道,让我入伙,只要这事儿成了我们以后就不要愁了也不需要顾忌那悍妇,表妹你想想你出宫后的好日子。”   孙女史软了心肠,把手腕中的玉镯脱下来递给他:“我现在只有这些了,你拿去当了吧,应应急。”   杨二快速的接过来,小心翼翼看了看然后轻轻揣进怀里,对孙女史说道:“表妹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你一番心意,明日我带些东西替你去看看舅父舅母。”   孙女史牵牵嘴角:“劳烦表兄了,你以后不要亲自来找我了让人看见了不好,有事儿写信就可以了。”   杨二胡乱的点点头。   “好了你走吧,我也要回去了。”孙女史说道。   拿到自己想要的,自然是可以离开了,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等你走了我再离开,这样我才放心。”   孙女史害羞的笑了笑:“我一转身就到了,你先回吧。”   杨二这才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孙女史扶着门看着他走出巷子才回去了。   杨二拐过一道巷子停下来拿出玉镯仔细擦擦,嘴里嘟哝着:真好骗。刚想继续往前走就发现有几个人挡在面前:“我家主人想请您喝杯茶。”   杨二茫然的抬眼看着他们。   孙女史和赵女史一个屋子,等回到屋内时发现赵女史已经回来了,见了她也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问她去了哪里,孙女史这才松了一口气。   坐下来倒了一杯水还没开始喝就听见赵女史开口说道:“你进宫几年了。”   孙女史一愣:“算上今年已经有25年了,怎么了。”   “那宫里的规矩可还记得清?”赵女史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像是随口一问。   孙女史面色一僵:“自然是牢记在心的。”看来最近的行事还是惹人怀疑了。   赵女史淡淡的回道:“那便好。”   *****   懿阳公主府   懿阳大长公主由着侍女扶着走上观月阁,见乐平正细致勃勃的指挥着侍女装点着阁楼。   乐平转身看见懿阳大长公主忙上前扶她坐下:“您也真是外面结着冰呢,出来作甚。”   “哎哟,你这是嫌弃起大母了?来,吉祥扶本宫走,省的在此处惹人不痛快。”懿阳大长公主示意侍女扶她起来。   乐平按着她的肩:“哪里就嫌弃你了,您就好好在这儿坐着吧,您来的巧正好给我参考参考,我这阁里摆什么花呢?虽是办的梅花宴,但都摆满一束束梅花觉得反而不美。”果真被温妧猜中了,乐平举办起了宴会。   懿阳大长公主看了看阁楼,伸手指着外面的梅林说道:“就梅花好了,你也别摆上一大束,只在花瓶里插上小小的一支便可,不拘什么样式什么颜色的花瓶,素雅又衬景。”   乐平想了想,觉得可行:“谢大母赐教。”   “好了,就是来看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现在看完了我也该回去了。”懿阳大长公主说道。   乐平扶她起来:“我也要回去一趟,阿妧来信说那日要来作幅画,让我给她挑套好的笔墨纸砚,我得要去库房好好找找。”   “那孩子被拘在府里被我皇姐教导了些什么,如今都要作画了?想来是受了不少苦了。”懿阳大长公主诧异道。。   乐平不经扶额,她五岁时被懿阳大长公主从汝阴带回长安就一直在温氏族学中上学,整日里和温妧还有温六郎折腾着逃学,在众长辈中都留下了厌学的形象,也难怪懿阳大长公主奇怪了。   乐平回道:“毕竟也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了,总要娴静一些。”乐平不经在心里乐道阿妧估计这辈子都没有听过有人把她和娴静二字摆到一起。   到了赏梅宴那日,温妧早早的便来了,先给懿阳大长公主请过安然后熟门熟路的去了观月阁。   此时也只有温妧一个小娘子来了,见到乐平便开口:“原先大母不让我出门,还好有我阿娘帮忙,又应下了许多条件才得以过来,你说我多捧场。”   “哼,你是想过来作画的吧,哪里是来捧我的场。”乐平极喜欢揉捏着温妧的脸,此时正伸手点点她软乎乎的面颊说着话。   “那你要我,我便回去了?”温妧作势要离开。   乐平嘿嘿一笑拉着她:“诶,诶,诶,我说着玩的,就算你只是过来看我府里的根草我都八抬大轿迎你去。”   温妧笑倒在她怀里。   “好了,来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笔墨纸砚。我都不知多长时间没碰过这些了,你可以想想我为了找这些废了多大的力气。”乐平拉着温妧起身,走到阁楼上特地为温妧单独设的书案。   温妧看着乐平备着的多支楠木狼毫笔,研磨好的各色墨汁等等作画所需的物件一应俱全,开心的冲她撒娇:“谢谢我们阿宓。”   乐平得意的笑着。   不久各府的小娘子陆陆续续的来了,不曾想苏叶竟也跟来了。   温妧和乐平咬着耳朵:“她怎么也来了,若是被十一娘看见了,岂不惹她伤心。”   乐平假笑着回她:“我都没有给她发帖子,她竟然也来了,面皮正是比那胡饼还厚。”   纵使气氛不对,温妧还是被乐平的形容给逗笑了。   “请东阳县主,乐平郡君大安。”苏叶福身行礼。   温妧颔首示意她起身,   苏叶慢悠悠的直起身,轻声细语的说道:“苏叶要给郡君赔罪,原先郡君也没邀请我,但我实在是喜欢梅花,便自作主张来了,您宽宏大量不会在意吧。”   乐平学着她的语气回她:“这样啊!你既然喜欢梅花,我这儿有个忙你肯不肯帮呢!”   “您有事儿尽管吩咐便是。”苏叶没想到乐平会突然温柔起来,有些受宠若惊。   乐平皱着眉头忧愁的说道:“你看我这是赏梅宴,原先准备亲自去摘些梅花做梅花糕的,但现在这儿又离不开你能否帮忙摘些回来呢。”   苏叶笑容僵在脸上:“郡君我......”   乐平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拜托了。”   苏叶重新带起笑容:“那臣女就遵命了。”   温妧看得一愣一愣的,等苏叶走了,温妧才惊叹的说道:“阿宓,佩服佩服。”   “这算什么,你忘了我每年都要回汝阴和那帮人打交道,若是把她丢那儿不出两天定会被啃的骨头都不剩。”乐平不在意的说道。   这时颜十一娘才匆匆过来。   “你怎么那么晚。”温妧给她递过一杯茶。   颜十一娘接过来一饮而尽:“可别提了,在我家门口耽误了一段时间。”   “怎么了,可有出事儿。”温妧关切的问道。   颜十一娘吐槽道:“最近我家大门口总有一位长得十分漂亮的乞者蹲在那儿。连着好多天了,十分可疑,我凶他他竟然也不走。”   “那你下次遇见他,找几个壮硕的仆人拿着棍子跟在你后面,看他会不会走。”温妧给她出着注意。   乐平也在一旁附和着:“对,就这样,要是还不走的话,就一定有怪异之处。可以拿着棍子揍走。”   颜十一娘点点头,记在心里,思量着方法的可行度。 第78章   果然,颜十一娘回府的时候那男子还在。   贺玉抱臂坐在墙角,见马车回来,眼睛一亮,等着颜十一娘像前几次那样走过来和他说上几句话。   结果这次颜十一娘只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便径直回了府。   贺玉僵在寒风中,不知所措。   颜十一娘进了门就按照温妧出的主意吩咐管家找了几个壮实的仆人。   那管家一听颜十一娘的吩咐就来了精神:“老奴早就觉得那人又奇怪了,身强体壮,模样生的周正,外面什么活计不能做,偏偏来乞讨,还隔三差五的往我们府门口一坐,要不是郎主以仁义治家,我们早就将那人轰走了。”   颜十一娘看着仆人手中的棍子说道:“你们就吓吓他,别真的打起来。”   “诶!不用您吩咐我们也知晓,他就是呆在我们府前有碍观瞻了些,我们就把他赶走就行了。”管事回道。   贺玉见门口有了动静,赶忙站起来,结果没有看到秀丽姝妍的小娘子反而来了一群五大三粗的男子。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的开口:“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管家他见神色慌张也不过和他儿子一般大的年纪,忍不住劝说:“这位郎君,您看您四肢健全,看着也没个什么大毛病,怎么不去找个正事呢,偏要做这不劳而获的事。我们府每日人来人往都是些贵客,你要是不小心冲撞那位可要小心你的脑袋。”   贺玉低头打量一番自己,一个两个都把他当成乞丐了,余光瞥见躲在大门处偷偷看着的颜十一娘,笑了笑,果然是出自一府的。   管事见贺玉不听劝反而笑了,以为他在挑衅:“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好言相劝你不听偏要动真格你才愿意走。”   管事示意身后的仆人将他直接轰走。颜十一娘在门后见他们挥着棍子不由的心中一紧,   贺玉赶忙伸手挡着:“我认识你们颜侍郎,我是来找他有事儿商量的。”巧言善辩的贺司直在一帮粗人手中也不由的慌乱起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那群人哄然大笑。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众人看去,正是散值回来的颜侍郎。   “见过侍郎。”贺玉朗朗之声从人群中响起。   颜侍郎惊疑道:“贺司直。”   躲在门后的颜十一娘心道:完了。   温妧可算是满载而归,回了府便一直忙的团团转,给各位长辈送着她今日在懿阳大长公主画的梅花图,经过萧昶的指点后温妧的画技也算是能拿的出手的,所以特地多画几幅回来送人。   去完各位长辈的院子,温妧拿着她觉得最满意的两幅画来到了前院,温恽的书房。   书房外的仆人见了温妧赶忙迎了上来:“九娘子怎么来了,郎君还未散值。”   温妧抱着画卷点点头:“我知道,我算着时辰来的,估摸着阿耶也快回来了。”话音刚落,温恽出现在的院门外。   温妧小跑过去:“阿耶您回来啦。”   温恽揉揉她的脑袋:“今日怎么有兴致过来了?”   “嘿嘿,过来给您送东西。”温妧讨好的笑了笑。   走进书房,温恽哈哈大笑了几声:“来给阿耶看看送什么好东西了。”   温妧将画卷放在书案上,娇声说道:“您别急,您先坐那儿。”温恽依着她在书案后坐下,好奇的看了一眼画卷然后含着笑看着温妧来来回回的折腾,给他端茶送水,还亲自帮他把大氅挂好。   温恽扬眉:这小祖宗估摸着又有事儿求他了。温恽定下心,不动声色的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温妧把事情安排好,然后抽出其中一幅画卷,拆开系绳将画在温恽面前展开。   温恽本是的风雅之人,见温妧作画自然是十分开心的满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聚精会神的欣赏起温妧的画来了。   一盏茶的时辰过去了,温恽才抬起头,语气里带着欣慰:“不错,有我当年的风韵。”   得了温恽这个大家的夸赞,温妧自然极为开心:“阿耶喜欢便好。”   看温妧飘飘然的样子,温恽说道:“不过还尚有不足,阿妧你要知道画画最忌讳的就是急躁,别着急慢慢来。”   温妧乖乖点点头一副认真受教的样子。   见温妧听下他的话,温恽这才满意的了,小心拿起画打量着墙面,准备过会儿自己亲自把它装裱起来挂在书房里。   温妧看了看温恽的脸色,一脸谄媚的说道:“阿耶既然喜欢女儿的画,能否帮女儿一个小小的忙呢!”   温恽瞥了她一眼心里想着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说吧,何事。”   温妧立刻将另一幅画卷递给他:“您帮我把这幅画送给他吧。”温妧可怜兮兮的看着温恽。   温恽冷笑一声,他是何人不明而喻:“我道我们阿妧今日怎么想起我这老父亲来了,原来是为了旁人啊!”   温妧收回画卷,还伸手要将送给温恽的那副画拿回来,温恽下意识的一抽:“这是作甚?”   温妧说道:“阿耶既然不肯帮忙,那女儿也不强求,只是女儿好几天没看到阿翁了,要不现在去找阿翁说说话?”   温妧说完便要抱着画卷离开。温恽喊住她:“回来,小混蛋,明儿常朝帮你去东宫送一趟。”   温妧脸色立刻荡起笑容:“谢过阿耶。”温妧颠颠跑到温恽背后帮他垂着肩,好话说了一箩筐。   温恽说道:“太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处处想着他。”   “哪有!”温妧娇声反驳。   “没有吗!”温恽可不相信。   “没有。”   ……   晚上温恽回了正院,与崔氏絮絮叨叨的抱怨了一堆:“不行,我要去看看送给太子的那幅画是怎么样的。”   崔氏忍无可忍,合起手中的书:“不过一幅画至于吗?”   温恽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阿妧以后嫁给太子,若是……”温恽都无法将那个词说出口。   崔氏回他:“阿妧以后有她的人生要过,那是她必经之路,我们无法帮她挡住所有伤害,只能在她身后做她的避风场所,给她后盾,让她无所畏惧。”   “在如今这个时代,男子若是要伤害爱慕他的女子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们身为女子只能让自己坚强一点,多爱自己一点才能减轻这种伤害。”崔氏带着深意看了温恽一眼,起身去了内室。   温恽听完她的话脸色突变,不知她是有感而发还是说的她自己。温恽也再不胡乱想着温妧的事情了,只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跟在崔氏后面,俯首做小,温意伺候着。   这边到了深夜,颜府门口还热闹着,颜侍郎满脸通红,一身酒气,摇摇晃晃的拍着贺玉的肩:“小老弟明日再来。”   听到他的称呼贺玉苦笑不得,忙扶住他:“您现在忙,等您给假日期下来,得了空再来叨扰您,您可别嫌弃。”近年关,东宫属臣已经全部休假,颜侍郎这些朝臣给假时间迟迟未下达。   “好好好。”颜侍郎点点头,觉得贺玉十分懂事。   颜侍郎吩咐下人将贺玉送回他的府邸,自己则由着管家扶着回了卧房,一路上还在念叨着贺玉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太子近臣,虽名声在外但为人朴实,是个可深交之人。 第79章   翌日,温恽散值后拿着画卷沉着脸去了东宫。   路上偶遇几位弘文馆新来的学生:“见过老师。”温恽在吏部任职,掌官员任职变动,也时常会去弘文馆授课,担得他们一声老师。   温恽缓了脸色,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温恽虽然看起来面如冠玉宛若风流的文士,但实则自幼习武,耳聪目明自然听得到身后学生的谈话。   “看温侍郎的方向是去东宫吧。”   “我看是,温家现在可是更上一层楼了。”   “温家行事向来低调,我父亲递的帖子到今日都没有回信,只收到一份回礼。”   “我家也一样,不过依如今形式温氏满门显赫,再怎么低调也处于风口浪尖上吧。”   弘文馆的学生出身显赫贵胄,大多数是未来家主,更有甚者位极人臣,虽然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但对长安政局十分敏锐。   话音传入温恽的耳朵,温恽步伐没有一丝停顿,眸色却微微转深,摇摇头勾唇浅笑一声。   到了明德殿,福安迎了上前:“给温侍郎请安。”   “劳公公通报一声。”温恽说道。   “您客气了,请您稍等。”福安挥着拂尘小步跑进殿内。   不需片刻就出来了,将温恽请了进去。   “给老师看座。”萧昶起身吩咐道。   温恽推脱道:“谢殿下,臣今日是受人之托给您送个东西,就不久坐了。”   萧昶挑眉,何人能使唤的动温恽。   福安接过温恽手中的画卷,呈给萧昶。   萧昶拿着画卷来回打量了一番,手指轻轻挑开系绳,随着画卷的展开,凤目渐渐柔和。   温恽看着萧昶的神色,心中酸溜溜的,还是乘早回府吧。   “不枉所托,东西完好交给殿下,臣先告退了。”温恽行礼说道。   萧昶听出温恽语气中的酸意,抢了人家的宝贝自知理亏,于是放下手中的画卷亲自送温恽离开。   温恽离开前欲言又止的看着萧昶,半响终究没有说出口,叹了声气转身便要离开。   “老师担心的事情,绝不会发生,这是孤给您的承诺。”这是萧昶的话向来只说一遍,只有在温妧的事情上,多次强调允诺。   温恽点点头:“谢殿□□谅臣一颗爱女之心,等殿下有了郡主便知道了。”   萧昶轻笑一声:“孤的小郡主,还是您的外孙女。”   温恽一愣才反应过来,随机哈哈大笑,气氛缓和起来:“看来臣还有的操心。”   温恽余光看到贺玉一身绿色官袍急匆匆的走过来,对萧昶说道:“殿下有事儿,臣先告退。”   萧昶点头,示意福安替他将温恽送出宫。   萧昶回来殿内刚坐下,贺玉便进来了。   “见过殿下。”贺玉今日难得穿的齐整。   “不知殿下当初答应微臣的事可还作数。”当初萧昶请他回来的时候许了他一个愿望,随时可以兑换。   萧昶有些意外贺玉现在想要兑现愿望:“当然。”   听见萧昶的话,贺玉这才松了一口气:“请殿下赐金五千两。”   满屋子的人连带着萧昶都愣住了,蒋缨直接开口:“你是疯了吗?”太子殿下亲许的愿望,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他竟然用来兑了这些俗物。   萧昶看着书案上的画卷,难得心情好,颇有兴致的问他:“若是缺钱先去支些银子用用,这愿望孤还帮你留着。”   贺玉摇摇头,潇洒的说道:“谢殿下好意,微臣就要五千两黄金便好了。”   见贺玉执意如此,萧昶也不多话只吩咐道:“福安去办吧!”   “微臣叩谢殿下。”贺玉行了一大礼,然后眼睛紧紧盯得福安。直把福安看的毛毛的,也不耽误,赶忙出去给贺玉支银子去了。   等了会儿,福安进来说道:“贺司直,奴婢已经命人抬过来了,您要去点点?”   贺玉一副财迷样的点点头,匆匆告了退。   蒋缨慢悠悠的走到殿外看着他:“你要这么多银子作甚。”   “前几日不是托你帮我看了几处宅子吗,我打算买下来。”贺玉兴奋的说道。   蒋缨可不相信:“先前就觉得奇怪,你不是一直睡在东宫吗?怎么突然看起大宅子了,买了就你一个人住?”   “不是。”贺玉从闪着金光的箱子中抬头。   看着蒋缨一脸好奇,贺玉说道:“你以后就知道了,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萧昶将画慢慢卷起来,福安下意识的去接,结果萧昶避开他的手:“孤自己来。”   “唯。”福安侧身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都忘了萧昶对九娘子送的东西向来宝贝的很,甚少让他们触碰。   萧昶将画卷妥帖安放好。   又示意福安将长乐宫的图纸拿过来:“槐树到哪儿了。”   “前几日奴婢才去问过,估摸着年前就能送达。”福安一边回道一边将图纸铺在书案上,上面已经有了许多痕迹,但是萧昶修修改改总有些不满意。   福安看着萧昶细致的在上面标注着,想着萧昶估摸着今日是没有什么心思看折子了。   殿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萧昶执笔勾画的微声,福安双手扣着搭在身前,头一点一点打着瞌睡。   “送去内侍省,让他们看着修改。”萧昶突然开口吩咐道。   福安一个惊醒,手中的拂尘掉到地上,赶忙弯腰捡起,扶着帽子道了声:“唯。”接过图纸亲自跑了趟内侍省。   萧昶等福安出去了,站起来,拿着毛笔蘸着朱砂墨将挂在墙面上的九九消寒图涂满一个花瓣。花瓣还剩下七十七朵,据他们婚期还有八十七天。   *****   过了年,下过几场大雪,温氏嫡系长孙出生了。   辅国公府人人面上带着喜意,一直低调的温家难德在大门处搭了三四个布施的棚子,来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崔氏让温妧看的账本子她也不看了,每日趴在颜七娘的榻边看着她的小侄子,眼里尽是新奇。   “阿茂好乖啊,也不曾哭闹。”温妧看着颜七娘说道。   颜七娘额间带着抹额,温柔的拍了拍儿子的襁褓:“他现在睡着了乖的很,他醒着的时候才折腾人。”虽是抱怨,但语气里难掩的怜爱。   温妧看着小小的婴儿说道:“他这么小,不会吧!”   崔氏从外面进来,在炉子旁将自己烘热了,走进内室就听见温妧的话。   “阿茂乖巧,你小时候才算折腾人。”崔氏轻声说道。   温妧嘟着嘴说道:“哪里有!”   崔氏回道:“不信等会儿你大母过来你问问去,你刚生出来的时候还没有阿茂大,你一哭跟个小猫似得,小小一团都没人敢抱你深怕一个不小心把你碰着了,可不折腾人吗。”   宋嬷嬷最喜欢讲她的艰难存活史了,所以温妧也了解一些,心虚的嘿嘿一笑抱抱崔氏:“辛苦阿娘了。”   崔氏笑着摇摇头伸出手指点了点她额头。   聊到这儿,温妧不知突然想到,凑到崔氏耳边嘀咕了几句。   崔氏眼睛一亮:“当然可以啊!”转头对颜七娘说道:“阿妧那儿有个开过光跟着她长大的璎珞坠子,十岁后便除了,闲在那儿,若是你不嫌弃,命人寻来给你。”   “阿家见外了,能得九妹妹的所赐是阿茂的福气。”颜七娘欣喜道。   温妧和温六郎乃双生子,在娘胎里被六郎君抢了养分,生下来便带着不足之症,晋阳大长公主看着温妧生下来的小可怜羸弱的模样,生怕养不活,打小儿便汤汤药药服着。又命人寻了块难得的上好羊脂玉,由护国寺住持开过光后,打成璎珞自小戴在温妧身上,直到过了十岁生辰才除下来。   温妧想着那个能保佑她平安成长,也定能守护阿茂。   “嫂嫂拿到时候可以把璎珞改成单纯的玉坠子,这样小小的放入襁褓也不碍事。”温妧给颜七娘出着注意。   颜七娘点点头听的十分认真。   温妧起身出去吩咐佩兰和降香一起回含珠院找找。   降香和佩兰聊着天,慢慢走了回去。   到了院子却见到了孙女史从温妧房里出来,神色明显有些慌张。   降香和佩兰相视一眼,躲到一旁等孙女史走了才出现。两人进了屋内先大概检查了一下有无物品丢失。   “我那儿没有发现异常。”降香对着佩兰道。   佩兰皱着眉看着妆匣:“我这儿也没有丢失东西,但是这边妆匣里的东西明显被翻过了。”佩兰每日都帮温妧梳头,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整理摆放的,她最熟悉不过了。   两人叹了口气,这几日府里布施,南星她们都出去帮忙了,结果就出了岔子。   “你先把璎珞送过去,我在这儿守着,有什么事儿等娘子回来再说。”降香拍拍佩兰的肩膀说道。   “好,你在这儿多留心。”佩兰点头应下。 第80章   “最奇怪的就是,除了妆匣乱了些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少。”佩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陈诉出来。孙女史此番行为绝不正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偏要乘她们都不在的时候偷偷跑过来,事后也没有打声招呼。   温妧抱着手炉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如让奴婢带人将她捉过来拷问拷问。”南星撸着袖子,气势汹汹的要往外走。   温妧回过神忙让人拦着她:“你以什么罪名把她带过来呢?我们这儿是少了钱财还是丢了物件?”   南星面露不甘的说道:“那就这样算了?降香姐姐和佩兰姐姐明明看到她从这儿鬼鬼祟祟的出去了。”   佩兰帮她顺着气:“众目睽睽之下,你就这样带人去把孙女史绑过来,不出明日,娘子的恶名便会传满长安。”   未来太子妃对宫中派出来的教养女官不敬这类的话定会让温妧甚至温家都蒙羞使之成为整个长安的笑柄。   南星也知道自己刚刚冲动了,但还是不甘心的说道:“就这样也太便宜她了。”   温妧叹了一口气附和道:“是呀!”明明知道有人含有不轨之心,却拿她毫无办法。   顾嬷嬷在一旁端看着妆匣,思索着孙女史定是做了什么,只是他们还没有发现。随手拿着一只象牙梳篦,突然一愣,半响、转身回来对温妧说道:“娘子给我几日时间,奴婢似乎有了些苗头。”顾嬷嬷曾经陪晋阳大长公主在宫中生活多年,见过的手段不知凡几。   温妧眼睛一亮:“那嬷嬷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娘子你们这几日和往常一样就行,该去哪儿什么便去什么,南星你们也是,该布施的还去布施,就当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顾嬷嬷安排道。   顾嬷嬷从自己头上拔了几根头发,绕在象牙梳篦上,放入妆匣中对佩兰吩咐道:“你这几日就不要碰这个了,重新再拿个梳篦为娘子梳妆,切记梳完之后把娘子掉下来的头发收拾掉。”   温妧看着顾嬷嬷有条不紊的安排众人的工作,十分好奇顾嬷嬷究竟想做些什么。   按照顾嬷嬷的安排,他们这几日和往常一样都出去了,留下个空院子。   傍晚温妧回了含珠院,见顾嬷嬷已经在等她了。   温妧心中有了计较大步走过去:“嬷嬷可是有结果了。”   顾嬷嬷点点头一如既往的严肃,但她身边的宋嬷嬷难得今日也拉着脸,温妧心中一个咯噔。   顾嬷嬷上前扶着温妧坐下:“不知娘子可知晓文贤皇后。”   温妧点点头:“文贤皇后乃先朝的秦元帝的原配嫡后。”   “文贤皇后,贤良淑德辅佐元帝坐稳宝座,元帝七子皆出其腹,谁也没有想到早年风光无限的文贤皇后到了晚年却要周转在儿子互相残杀争夺宝座中,最终卷入其次子巫蛊之案,吞金自戕。”顾嬷嬷将文贤皇后的故事简单的说出来给其他人了解了一番。   温妧不解:“文贤皇后与今日之事有何干系?”   “从那以后巫蛊成为一个禁忌,直到我朝更是严明禁止。”顾嬷嬷说完,将象牙梳篦放在温妧面前。   温妧看着面前的梳篦,攥紧身下的软垫,心中一片慌乱,顾嬷嬷的话清晰的在耳边响起:“巫蛊之术需要取被诅咒之人的身体发肤的样本比如头发,指甲等才可诅咒成功。”   顾嬷嬷看着温妧惨白的脸,有些不忍但想到日后她要入主东宫,要经的事可比今日之事更可怕,咬咬牙说道:“今日孙女史来过之后,这梳篦上的几根发丝便不见了,这就恰好可以解释为何那日屋内所有东西都齐全唯有妆匣有翻动的痕迹。”   温妧从不知有人会对她怀有如此大的恶意。   “娘子,您打算如何处理?”降香小心翼翼的问道。   温妧抓着降香的手,像只找不到家的雏鸟:“你去把我阿娘请来。”   “唯。”降香屈膝应下。   “等等,先别去。”温妧又将降香喊停,人逢喜事精神爽,她阿娘最近因为阿茂的出生,整个人都舒朗了不少,若是知晓了自己的事情定会劳神忧心。   温妧想了想还是和温六郎商量看看:“你去前院守着,若是小六回来了,你便让他过来一趟。”   温六郎来的时候,温九的发髻被她自己揉的凌乱,双手捧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六郎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叫小爷过来,作甚?”   温妧咬咬牙,将事情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温六郎一脚踢桌案:“混账东西。”手指握住腰间佩戴的剑。   温妧冲到他面前拦着他:“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等什么?等到她害了你?”温六郎语气有些冲,不过温妧也不放在心上。   “我与孙女史一无仇二无怨,你想想她为何要这样做呢。”温九看着温六郎说道。   温六郎若有所思:“你是说她背后还有旁人。”   温妧不置可否的耸肩一笑。   看温妧这个样子,温六郎垂眼问她:“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是有一个,但是不知是否可行。”温妧有些犹豫。   “嗯?”   “从我的生辰八字上做文章,我的生辰八字除了阿娘他们知晓,前些日子还交了一份给了太史局。”温妧想着若真是巫蛊之术,她们一定会想办法弄到她的生辰八字的。   温六郎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我明日想办法去一趟太史局。”   “好。”   “哼,你打算和太子说吗?”   温妧一愣,摇摇头:“先别让他知晓了吧,看看情况在说吧。”   “为何不说,他送来的人出了问题让他自己解决吧!”温六郎想到温妧现在还处在不知名的危险中就生气。   小心觑了温六郎一眼,温妧开口小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又无法预知今日发生的事情。”   温六郎附身捏着她的脸:“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温妧的声音从被捏着变形的嘴里冒出来:“不要那么在意嘛,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温六郎:...... 第81章   “赵姐姐,我出去一趟。”孙女史对赵女史说道。   赵女史皱眉看她:“你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吗。”   “哎,刚刚又去了小后门,家里最近出了些事,我那哥哥就上次来找我的那个惯是个不着调的,这不想着我在宫外,便想让我回去一趟,我现在去含珠院求求九娘子看能否给我允个假。”孙女史面色焦急,眉眼间还带着些忧愁。   “那您快去吧!”赵女史了然的点点头。   言罢,孙女史便出去了,赵女史看着榻上孙女史收拾好的行礼,手指轻轻刮茶盅,冷下眼眸,刚刚孙女史撒谎了!从她们居住的淑景院到小后门少说需要一刻钟,一来一回加上中间和家人说话的时间最少三刻钟,而她刚刚出门回来总共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赵女史慢慢走到榻边,手垂在包裹上方,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放了下来,从小接受的教养不许她私自动别人的包裹。   孙女史进了含珠院刚走到廊檐下,便听守在门外的南星开口:“哟,稀罕啊,这不是孙女史吗?”   孙女史听着南星阴阳怪调的话,脸色浮现尴尬的神色。   等南星说完降香才厉声喊道:“南星!”   南星懒洋洋的微微福身:“奴婢见过孙女史。”   孙女史忙扶起南星,一派深明大义老好人的样子:“哎哟,使不得,您太客气了。”   这时一旁的降香说道:“孙女史是来找我们娘子的吗,请您稍等,这边进去通报一声。”   “劳烦您了。”孙女史点点头。   降香进来的时候温妧和温六郎正坐在一起小声说着话,两人表情严肃估摸着在谋划着什么。   降香走进,不经听到温妧正取笑着温六郎:“这么瞎的点子也只有你才能想到。”   降香忍着笑意说道:“娘子,孙女史过来了。”   温妧杏眼瞬间瞪圆,到底没经过事儿,不管私下计划的多详细,见着真人都还是有些虚:“怎么办。”手捏着温六郎的臂膀。   “刚刚不还挺能耐的吗,现在怂啦?”温六郎逮到机会取笑回去。   “我怂什么,犯了事儿的人是她,您等着吧,迟早会让她现原形。”温妧气鼓鼓的说道。   温妧深吸一口气:“让她进来。”   “唯。”   “孙女史,娘子让您进去呢。”降香回到门外说道。   “诶。”孙女史弓着身子掀开门帘走进去。   等她进去后,降香伸手点点南星的额头,嗔了她一眼。   南星嘿嘿一笑。   一旁的迁子看着这两人,一头雾水,不知她们打的什么哑谜。   孙女史进来见到温六郎,微微一愣有些意外。   “奴婢见过九娘子,六郎君。”孙女史面上一派尊敬和善。   温妧看着她心中一片复杂,当初她们四位教养女官刚到的时候,她对孙女史是最有好感的,哪里知道她背后竟做出这般事。   “起吧!”温妧看着她伪装的模样心慢慢沉静下来,淡淡的开口让她起身。   孙女史笑着说:“谢娘子。”   温妧直接问她:“您今日过来可有事情。”   孙女史微微一愣,往日她们过来温妧总会先寒暄一番才开始聊正事儿,没想到今日却直截了当的开口了。   看她身边的温六郎在,孙女史也只当温妧现在不得空也没有多想:“家中遣人来报信说是出了点事儿,说是让奴婢回家一趟,所以奴婢前来求个恩典,您看?”   在一旁作壁上观把玩着手中剑柄上镶嵌的宝石的温六郎冲温妧使了个眼色。   温妧手托着下巴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然后对孙女史说道:“不过是件小事儿,您回便是了。”   孙女史一喜:“多谢娘子。”   “您去吧!”温妧挥手示意她下去。   孙女史应声告辞。   看着孙女史的背影,温妧突然开口:“孙女史且慢。”   孙女史停下,疑惑的看着她。   “我过会儿要去荣安堂,您去妆匣前面把我腰间的挂饰取过来吧。”温妧笑着说道。   孙女史微微一僵,抬眼看温妧,只见她疑惑的冲她挑眉,扯了扯嘴角:“唯。”   看着孙女史步伐僵硬的慢慢走向妆匣,背对着她的温六郎冲她竖起大拇指,用嘴型说道:您厉害。   孙女史将一串挂饰递给温妧的时候,冷汗都快下来了。   “您是很热吗?”温妧无辜的看着孙女史。   孙女史慌忙用手擦了擦额头:“您这儿碳烧的足,奴婢这一动竟暖和的不行。”   “是吗?哪日也给您们换上这碳,您去忙吧,就不耽误您时间了。”温妧拿着挂饰开心的说道。   等她出了门,温六郎立刻将迁子叫进来:“你找个人跟着她后面。”   迁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孙女史?”   温六郎点点头,迁子这才应下,赶忙出去安排了。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以后绝对不会说您怂了。”等迁子出去了,温六郎抱拳作怪道。   温妧顺手拿起挂饰丢他:“我就突然想吓吓她,看她那心虚的样子,不知是何原因能让她做出这种事。”   “你看她按捺不住的样子,等等估计很快就有线索了。”温六郎摇摇头,觉得孙女史今日刚拿到想要的东西就急吼吼的往外走,实在是不明智的举动。   温妧下巴搁在案上叹了声气:“这大喜日子,偏偏遇上这糟心事情。”   温六郎看着温妧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一涩,温妧在温家众人的呵护下平安顺遂的长到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本该千挑万选寻个妥帖的人家与其结成婚事,奈何遇到了太子,注定无法安稳。   温六郎已经在心中认定温妧是因为太子才遭受这无妄之灾,遭到这么恶毒的报复。   他也不知要是当初发现他们的事情的时候趁着他们感情不深阻止他们,会不会温妧现在就不会处在不知名的危险中了。但想想温妧那一根筋的样子,估计自己拦着也没有什么用。   温妧抬眼见到温六郎一脸复杂的看着她,皱眉伸出手臂在他眼前挥了一圈:“你干嘛?”   温六郎移开目光恢复到那贱兮兮的模样:“看你傻乎乎的。”   温妧咬牙切齿:“你这说变就变,刚刚才夸过我聪明。”   “吶,我可没有,我只是说你不怂而已。”温六郎丢下这句话,赶忙冲出屋子。气的温妧在原地直跺脚。   温六郎出了屋子打了个寒颤,心道:完了,大氅丢里面了。叹了口气转身想要进去赔罪拿回自己的大氅,结果手还未碰到门帘,里面就丢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降香赶忙捡起来拍了拍,然后递给温六郎,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温六郎接过来,心疼的不行冲屋内喊道:“温九,你可知这是由我去岁亲手猎的一只黑狐的皮子做的。”   温妧在里面捂住耳朵,念叨着:不听不听。   温六郎嘴里嘟哝了一句:小混蛋。然后披着大氅往外面走去,在院门撞到迁子。   迁子小跑着跟在他后面:“奴婢都安排好了。”   “嗯。”   迁子看着温六郎走的方向不是回自己院子的方向,忙喊道:“郎君您这是去哪儿啊!不回去吗?”   温六郎大步走着,沉声说道:“去东宫。”在他看来温妧嘱咐他让他不要告知萧昶这类话都是胡话,若真的是巫蛊这么大的事情,那根本就不在他们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了,仅凭他们抓到孙氏背后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这边孙女史带着行李包裹出了府,没有回家,去了和杨二约定好了的地方。   孙女史看杨二今日一身锦袍哪有前几日的落魄样。   杨二一见到她便急忙开口问道:“东西拿到了吗?”   孙女史犹豫着点点头,咬咬牙从袖口中掏出一方娟帕展开里面是数根发丝:“只能拿到这些,够了吗?”   杨二小心接过来:“够了,够了。”   “那位贵客真的不会食言吗?温九娘子平日里对我也不错,我这样良心上……”孙女史担忧的看着杨二说道。   “你就放心吧,那人一定不会诓骗我们的,你看多美。”杨二推着她来到铜镜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只发簪插入孙女史发间。   孙女史摸着簪子羞涩的笑了笑。   见她终于笑了杨二又说道:“你也不必心中内疚,人本就是为自己而活,选择明主才会得到我们想要的,你看那温九娘子能帮你尽快出宫吗?能帮我打发那个悍妇让我们厮守吗?她能许你黄金白银吗?”杨二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好好想想。   孙女史看着铜镜里已经不再年轻的自己,闭了闭眼,身边就是自己年少时便想嫁的良人,他就在一旁唾手可得,人总要拼一拼的。   “表哥,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孙女史看着杨二说道。   杨二上前拥着她,开怀大笑两声:“好表妹。”   孙女史推了推他,指指包裹:“表哥有时间帮我把这个送到我家。”   “你又何必准备这些有我照顾二老,你还不放心。”杨二说道。   孙女史脸上扬起幸福的笑容,好像自己梦想的情形已经存在了。 第82章   天色忽然昏暗起来,福安缩着身子拢了拢衣领:“马上要下雪喽!”   “开年来,还未下过雪哩。”福庆搓着手说道。结果他话音刚落,天空中就飘起了雪花。   福安看了会儿雪对着福庆说道:“估摸着时辰殿下也要传膳了,进去伺候着吧。”   “好嘞!”福庆侧身见看见宫门口走来了一人,定睛一看,扯着福安的衣袖:“师傅,你瞧那人可是温六郎君。”   福安眯着眼睛看了看“哎呦”一声:“快,快,快,给我拿把伞。”说完便踏着台阶往宫门口跑去。   好在冬日里殿门口常备着几把油伞,福庆抄起一把伞便追了过去,福安接过伞对他说道:“你进殿内传报一声。”   “唯!”   温六郎过了年也才不过十六岁,但已经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了,福安高高举着伞为温六郎遮挡雪花。   “您进去便好,殿下在里面等着您呢!”福庆守在门口说道。   温六郎点点头,便要进去,福安赶忙喊道:“郎君且慢,您把您大氅交给奴婢帮您烘干吧。”   温六郎吧大氅交给他,进去之前还不忘的叮嘱道:“仔细着点。”   “您放心吧。”   福安再次抱着大氅回来的时候,见福庆垂着头恭敬的站在殿外心道这小子今日怎么这么安分。   走进还未开口就见福庆贴过来小声说道:“殿下发了好大一阵脾气。”   福安心中一咯噔。   殿内   萧昶阴沉着脸,没想到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被钻了空子。   萧昶喊了声:“福安。”   福安慌慌张张的从殿外跑了进来,扶正自己的帽子:“殿下。”   萧昶没有避讳温六郎,直接吩咐道:“派人将尚宫局孙氏拿下,不要惊动任何人,再找个由头,把送过去的教养女史都接回来,全部交给蒋缨处置。”   “还有立即召回卫十四,卫十六。”   萧昶半阖着眼坐在那儿,手指哒哒敲在案上,发着一道道的指令。   “唯!”福安接到旨便要躬身退下。   “等等。”萧昶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示意他停下。   福安收回迈出半步的腿,静静的等着他开口。萧昶语气淡漠的开口:“再卫甲命人查查章家。”   萧昶看着福安意味深长的说道:“等一切处理好,自己先去内侍省领五十个板子,没有下次了。”   “谢殿下恩典。”福安听萧昶的吩咐便知由自己挑选送去的教养女史出了问题,按照萧昶一贯的行事,自己这处罚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章家?”一旁的温六郎听到章家二字注意力便被吸引过去了,嘴里含糊的念了几遍,温六郎心思活络,联想章家忽然倒台正逢温妧刚回长安,再看看萧昶听到温妧出事却命人查章家的反应,略微思考一番,心里大概了解了几分,章家原来莫不是还打量着温妧的主意?温六郎嗤笑一声,就章怀那个样子?   萧昶瞥了一眼发出声的温六郎,然后对福安说道:“去吧。”   温六郎回过神的时候发现福安已经掀开门帘快要走去的时候赶忙叫住他:“福安公公。”   福安又收回半踏出去的腿,回头看着温六郎。   温六郎对萧昶说道:“先别动孙氏吧。”萧昶皱眉看着他。   温六郎挠挠头,思忖着开口:“小九说要自己处理孙氏。”   “她糊涂了,你也糊涂了不曾,孙氏今日能摸到她屋里取两根头发,他日你能保证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吗?”萧昶厉声开口。   温六郎心中一个咯噔:完了,生气了。呐呐开口:“她是想着捉住她背后……”温六郎自己都说不下去,能与温妧结仇之人定不会是个普通人,又怎么会轻易给温妧查到她的机会,他和温妧都太想当然了。   “你回去吧,不必刻意瞒着她今日你进宫的事情,可以适当的透露一点。”温六郎现在明白萧昶话里的意思,萧昶是觉着温妧现在胆子太大了,不顾自身安危竟想要瞒住所有人伙同温六郎一起调查真相。   叹了声气温六郎拱手应下:“唯!”   到了半夜子时东宫依旧灯火通明。   殿外福庆扶着福安说道:“师傅您先回吧,再这么下去您这身子骨也受不住啊。”福安领了五十大板之后,带着伤依旧来了丽正殿伺候着。   卫十四和卫十六两人神出鬼没的,在福安和福庆小声说着话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们身旁。福庆僵着脸:“两位娘子,功夫真是厉害。”   两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福庆,福庆被她们两个眼神冻到往一旁让了让:“两位请嘞,殿下在里头等着呢。”   “卫十四,卫士六拜见殿下。”两人单膝跪地抱拳请安。   萧昶点点头,从案上拿起一锦盒递给她们。   卫十四恭敬接回来了,听着萧昶开口:“今晚起,你们去温府守着九娘子,这锦盒今晚放到她枕边,记住放张纸条,别吓着她。”   萧昶一个人在殿内坐了半天。想要给她一个教训,又担心她受了惊吓,无奈的花着心思来哄她。   第二日温妧睁眼瞧看她枕头旁放了一锦盒,心中一惊,还未等叫出口,又   看见一纸条,温妧拿着纸条清晰的看清上面的字:娘子莫怕,卫十四。   温妧记得她,在晋陵时帮她梳过头,听说是萧昶身边一有能耐的人。心中一喜,那这盒子岂不是萧昶送来的?慢慢打开盒子发现里是许久未收到芙蓉花和一个荷包。   温妧先打开荷包发现里面是糖豆,顾不上还未洗漱捏着一颗就往嘴里送整个人都激动的跳下床兴奋的直跺脚。   半响,随意对着一方向试探喊了声:“卫十四姐姐。”   无人响应,过了会儿,窗户外响起动静,温妧跑过去打开果然正是卫十四。   “娘子安心,奴婢们奉命在此护你周全。”   温妧一滞,萧昶何故莫名要来护她周全?眨眨眼,突然叫了声:“降香。”   降香走进来,见温妧已经醒了,旁边的窗户却开着,急忙跑过来:“娘子您开着窗户作甚。”   温妧一看,卫十早已不知身影。但此时不是好奇的时候,温妧咬着牙根慢慢说到:“去看看温小六昨日是不是进宫了。”   温妧觉得手中的荷包和那幅画烫手的很,萧昶若是知道自己瞒着他,没有生气还送她东西? 第83章   温六郎躺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翘着二郎腿,脚晃悠悠的,好不自在。结果听到外间传来一阵敲门声随机侍从的声音响起:“郎君,郎君,九娘子过来了。”   温六郎一个激灵,从榻上一跃而起,手中的书掉落到了地上。   温妧进了温六郎的院子,风风火火的往书房走去。   迁子在心里叫了声小祖宗,愁眉苦脸的跟在她身后:“娘子,郎君今日和王八郎君约了出去骑马,不在府里呢。”   温妧想到降香回来说昨日温六郎带着迁子去了东宫就来气,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家郎君到哪儿跑马了?难不成去了樊川?这算算时间,他怕是今日赶不回来了吧。”   “这……这……”迁子本就是随口想的借口哪里会想到这些细节。   书房的门突然打开,温六郎在那儿喊了声:“小九儿。”   迁子松了口气跑到他身边:“郎君。”温六郎点点头示意他知晓了。   温妧见他出来了,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温六郎几步追上去拉着温妧往书房里走。   进去前让侍从都下去了,此时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了。   温妧被他按在坐榻上,讨好的笑了笑:“真的生气了?”   温妧杏眼雾蒙蒙的看着他:“你怎么这样啊,我都说不告诉他了。”   “小九儿答应你的事情我没有做到我先跟你道歉。”温六郎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诚恳的说道。   温妧低头揪着自己身上披风的毛,但面色稍微缓和了些。   “但是若是从来一次我还是会告诉太子表哥的。”温六郎紧跟着又说了一句。   温妧刚刚好转的情绪,又愤愤而起:“大骗子,那你还答应我不告诉他。”   温六郎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那个时候我也没想那么多。”   温妧“哼”了一声。   “阿妧你现在除了是温家的女儿,你还是未来的太子妃,对旁人来说当圣旨下达的那一刻,你已经代表了太子了,对付你就是对付他。所以阿妧这件事可能会比你想象中牵扯到的人和事要更广泛。”温六郎觉得要是真如萧昶猜测的那样与章家有关的话,还是尽量让温妧远离这件事。   见温妧听得认真,温六郎又开口:“阿妧你现在安心的备嫁就可以了,不要想那么多。”   “可是,若想抓到背后的人从我这儿寻找线索是最容易的。”温妧不满他们什么不让他参与。   “你这儿也会最容易出岔子的,凡是总得有个万一。”温六郎说道。   温妧叹了口气,她在明敌在暗,她这儿除了家族的庇佑和萧昶派人保护之外毫无抵抗能力。   看着温妧开始胡思乱想了,温六郎揉揉她的脑袋:“不过这儿也有事情需要你帮忙。”果然温妧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孙氏应该是回不来了,你寻个由头把剩下的也打发走。”   温妧高兴的点点头,只要不是让她闲在这儿什么都帮不上忙就可以了。   见温妧开心了,温六郎打趣到:“你可是没看到太子表哥昨日被你气到的面色。”   温妧小心问道:“很生气吗?”   温六郎看了她一样,眼里写的是:那当然。   温妧咽了咽喉咙,站起来说道:“你去忙吧,我要回去了。”   “回去作甚?”温六郎问道。   温妧抿着嘴扯了一个假笑,她要回去把萧昶命卫十四送过来的东西,放到佛案上仔细供奉着。   “娘子,看什么呢?”南星在一旁拉着忍冬看着温妧说道。   忍冬摇摇头,自家娘子从温六郎院子里回来后便是这个样子了,一直满脸忧愁的看着看着面前的锦盒和荷包。   “看那锦盒眼熟,和以前太子殿下送娘子的那几个看着相像。”忍冬不确定的回道。   南星被她这一说也觉得有些相似:“你说不会是我们娘子想太子殿下了吧。”   俩人在一旁偷笑起来。   温妧不知想到什么拍了一下桌子,南星和忍冬被吓了一跳惊恐的看着她。温妧冲他们摆摆手:“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唯!”   等他们出去以后,温妧才对着窗户小声喊道:“十四姐姐。”   “娘子有何事吩咐。”卫十四到了屋内问道。   温妧有一丝羞涩犹豫着开了口:“我想见见他,可以吗?”   卫十四面色不变的回道:“娘子稍等,奴婢帮您去问问。”   温妧点点头:“那我等你。”   “娘子若是有什么事便叫卫十六。”卫十四走前同温妧说道。   温妧应下,原来还有其他人啊,卫十六,不知会不会有卫十八,卫二十几的,温妧无聊的想着。   过了半个时辰,快到午膳时间卫十四才回来:“殿下说他在东市小院等您。”温妧听了赶忙让她们上了午膳,匆匆食cx用完,去了崔氏的院子。   这几日崔氏经常去镜清阁,所以身上带着些奶香味格外温馨,温妧赖在她怀里:“阿娘让我出去一趟吧。”   “以前连带你参加个宴会你都不愿意,现在待嫁期间成天想往外跑。”崔氏说道。温妧哪里敢把实话说出来,她不想再让阿娘阿耶忧心。   “没有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温妧算算日子,今日出去回来后,离大礼日期还有一个多月,应该不需要再出去。   “命人去套车吧。”崔氏也不想过多的约束温妧。   温妧抱了抱崔氏:“谢谢阿娘。”   温妧再次踏入小院字,熟门熟路的走到萧昶待着的屋子。   福庆在外面守着,见温妧来了忙要行礼。福庆上前想要推开门,结果温妧示意他先别动,自己走到门口推开门,留下一条缝,小脑袋从当中钻了过去,偷偷打量着坐在案后的萧昶。   萧昶敏锐的察觉到了温妧的视线,抬眼看她。   温妧对上他幽深的目光,心中一慌,下意识的推开门径直走到他面前。福庆悄悄帮她们将门拉上。 第84章   萧昶盘腿坐在屋内中央的壶门床上,面前摆放了一张栅足案,在温妧进来后就移开目光专心看着手中的书册。   温妧慢慢过来坐到他身边,轻轻扯了扯萧昶的衣袖,声音细软:“表哥。”   “嗯。”听见温妧的叫声,萧昶目光也没有从书中移开,只是轻轻从鼻间发出声音应了一声。   温妧见萧昶不看她,杏眼转了转,贝齿轻轻咬了咬嘴唇,前倾身子,手搭在萧昶的膝上正好压着书上,素净的小脸凑到他面前,因为才从外面进来鼻尖被冻的泛红,睫毛轻轻颤动的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哪里有人舍得不理她。   萧昶凤目漆黑,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娇丽的面庞,软了心肠。执起她压在书上的手,发现她的手一片冰凉,快速将书册丢到一旁,拿起她的另一只手一起捂在自己宽大温热的掌心。   温妧嘻嘻一笑:“表哥不生气啦!”   萧昶没好气的看着她:“何时生你气了。”   温妧哼哼两声:“就刚刚。”   “若是真的生你的气,我还给你送东西?还会出来见你?”萧昶搓了搓掌中的小手,发现还是微凉。   “那你方才怎么不愿意理我。”温妧委屈巴巴的说道。   萧昶一边垂眸帮温妧捂着手,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生不生气是一回事,想不想理你又是一回事。”   “哇,怎么还带这样的呀!”温妧闻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不想给他捂了。   萧昶松手,抬眸悠悠看了她一眼:“这要问问你自己了。”   温妧一顿,把手塞回去:“表哥再帮我捂捂吧,还有些冷。我的脸也有些冷,您也帮我暖暖。”   萧昶冷笑一声;“莫要转移话题,下次再敢自作主张,拿自己开玩笑……”萧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不会了,以后有事情一定会跟你和阿耶阿娘商量。”现在萧昶说什么她都应下。   “不许阳奉阴违。”萧昶看温妧随口答应的样子说道。   温妧点点头:“知晓啦。”   萧昶这才缓了脸色,他不信鬼神之说,但事关温妧又不知孙氏背后是何人,他不得不慎重,现在只能尽量减少温妧与这件事的接触。   “对了,表哥那孙氏最近总一个自称她哥哥的人来找她,也不是真假,您别忘了查查。”温妧把她知晓的事情都告诉了萧昶。   萧昶仔细的听着温妧的话:“好,会让蒋缨去查探的。”   室内烧的炭火,温妧暖和起来,懒洋洋的伏在萧昶膝上,任由萧昶摸着她的头发说着话。   “好快啊,我们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成亲了。”温妧仰着头看他。   “快吗?”萧昶只觉得日子还是慢了。   温妧痴痴笑了起来:“表哥着急啦。”   萧昶勾勾嘴角凭她取笑,只看着温妧熏的红扑扑眉眼俱笑的脸,心中微动伸手托着她的脸,微微俯下身慢慢靠近她。   温妧心慢慢提起来,屏住呼吸,带着希翼的看着他染上羞意。   被她这样看着萧昶凤眸越发幽深离她越来越近,大掌覆到她那双勾人的杏眼上,薄唇轻轻触碰到温妧娇艳的菱唇上。   萧昶大掌能感受到温妧的杏眼瞬间睁大,慢慢加深这个吻。   温妧虚伏在萧昶的肩头,听见萧昶微微急促的喘息,羞窘的把脸埋进他的脖颈。   萧昶凤目幽深,带着若有若无的欲念,感受到温妧的动作安抚的轻轻拍了拍温妧的背脊。   温妧在他怀里扭了扭娇软的身子,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脖子。   “啧,别乱动。”萧昶低哑声音在这静谧情浓的气氛中响起。   “嗯?”听见萧昶的声音温妧下意识的要从她怀里起来看他,结果还没起来,就被萧昶按回去:“再待会儿。”   温妧点点头,窝在他脖颈处蹭了蹭。   “你慢些,地上滑。”贺玉对走在前面的小娘子说道。   小娘子转过身回看他:“贺叔放心吧。”小娘子正是颜十一娘。   听着她嘴里喊出的那两个字,贺玉喜忧参半。   贺玉自那次以后,时不时去颜府寻颜侍郎请教问题,一来二去两人成了忘年之交。贺玉也和颜十一娘渐渐相熟起来,但颜十一娘因为贺玉今年二十有七又与其父交好,便一直以贺叔相称。   贺玉每次想让她改过来的时候,看到颜十一娘认真纯粹不含杂念的目光都会歇了心思,不仅没开口,还得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心思。   今日颜十一是出门给阿茂挑选满月礼的,虽然家中有其母亲安排贺礼但她和颜七娘向来要好,便想着自己在私下里再送一个。原本是独自前来的,但在来东市的路上遇见了贺玉,贺玉说她一个人不安全便陪着她过来了,颜十一娘把他当做长辈也没有多想,只当他关怀小辈。   “贺叔你说给七姐姐和阿茂挑选什么贺礼呢,您族中有这类喜事的时候您送些什么呀!”颜十一苦恼的看着贺玉。   贺玉回道:“我家中只有我一人,并无其他族人,我从小就跟在我们老师后面学习了,不过小儿满月大概就是送些长命锁,小手镯之类的。”   颜十一娘听完停下脚步忐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对不起。”   贺玉一愣然后心思转了转,漂亮的面容像是有一瞬间暗了下去:“无事,我已经习惯了。”   颜十一娘更过意不去了,以为自己戳痛贺玉的伤心事,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   贺玉肚子里冒着坏水,说道:“从小到大我也只有和颜侍郎交好的这段日里才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   果然颜十一娘一听赶忙说道:“那您以后要长来。”   贺玉那双精致的狐狸眼弯了弯:“你们不嫌弃便好。”   颜十一娘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会的嫌弃的。”   两人进了玲珑阁,仔细挑选了起来。   颜十一娘拿着一只小巧打磨光滑的金镯子问贺玉:“贺叔,您看这个多可爱。”   贺玉点点头刚想说话,便听到身后传来声音:“颜十一娘。”   两人转身看去,冤家路窄来人正是苏叶。   苏叶看到贺玉的脸时脸上闪过惊艳,看看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上好的蜀锦做的眼里的兴味更加浓烈。   贺玉过年时又打着各种晃子从萧昶那儿敲了各种名贵上等的料子,做成常袍穿在身上富丽贵气。   “颜妹妹,今日怎么没和东阳县主一同出来。”苏叶捏着娟帕掩着嘴轻声问道。   颜十一娘只看着手中的镯子回她:“与你何干。”   贺玉眉目微动,难得听到她强硬的口气,有些意外。   苏叶也不在乎:“瞧,我倒是我忘了县主婚期快到了,如今不好出门了。颜妹妹与县主年纪相仿,也要抓紧啊!昨日去□□给秦老王妃请安时偶遇几位世子的好友,都是青年才俊,若是你需要,便知会一声。”   听到□□几个字,颜十一娘一阵恍惚,手中的镯子掉入托盘中。   “长舌妇,十一她是何人我瞧着倒与那街角妇人一般。”贺玉冷眼看着苏叶。   苏叶羞恼的看着贺玉:“你。”   颜十一娘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消失不见,看着贺玉说道:“我也不是很熟。”   苏叶被落了面子,见周围人都看着她,甩着衣袖气愤的转身离开。   颜十一娘捂着脸闷闷笑了起来。   “现在可开心了。”贺玉在一旁开口。   颜十一娘脸上还带着笑意转头看去,见贺玉嘴角噙着笑看着她,满脸纵容。   看她乖巧的样子,贺玉忍住想要揉揉她脑袋的冲动,拿起那只镯子说道:“喜欢这个?”   颜十一娘点点头,心扑通扑通跳着。   除了这只小镯子,又给颜七娘挑了一套头面,还有一些精致小巧的摆件。   颜十一娘看着贺玉帮她提着那些盒子,丝毫不让她沾手急着说道:“重不重啊,您给我拿着吧!”   贺玉转身躲过她,颜十一娘的侍女跟在后面说道:“这本是奴婢该做的事,太劳烦司直了。”   “这地上结着冰,你扶好你们娘子就可以了。”贺玉说完大步向东市出口走着。   侍女扶着颜十一娘在后面走着:“娘子,这贺司直除了年纪大些没有旁的缺点了。”   颜十一娘嗔怪道:“年龄哪儿大了。”   “那让郎主给娘子说亲去,依奴婢看贺司直比秦世子好了不知多少倍呢!”   颜十一娘看着贺玉宽厚的背脊,低头轻笑一声:“又胡说了。” 第85章   蕙贵妃刚从山水池阁听完戏出来,秋月就迎了上去面色焦急的附耳说了几句话。   闻言蕙贵妃面色突变怒骂了一句:“一群废物。”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蕙贵妃坐在肩舆上,臂膀搭在扶手上,轻轻的揉着自己的额角,跟在一旁的秋月不断的催促到:“快点,今日没吃饱饭吗?”   底下抬着肩舆的小太监们只能吃力的加快步伐。   秋云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的:“还是慢些吧,地上刚化了冰,还有些滑,得仔细点。”   为首的小太监冲秋云感激的笑了笑,秋云客气的摇了摇头:“注意别摔着贵妃。”   秋月嘴里嘟囔了一句:“老好人。”   回了含象殿众人走进大殿见一名老妇人站在那儿等着。   “章嬷嬷怎么回事?”蕙贵妃厉声问道。   章嬷嬷是蕙贵妃的乳母,其子现在是章家的大管事,一大家子在宫外替蕙贵妃办着事。   章嬷嬷回道:“昨日我儿子到了与杨二约好的地方等了半天也没见来人,后来一打听那杨二竟然已经三四天没回家了,老奴又找人去辅国公府打听孙氏结果说她已经回家了好几日,但老奴又没有在她家寻到人。”   “你们连两个大活人都找不到,干什么吃的。”蕙贵妃怒斥道。   默了默又说道:“可有什么线索。”蕙贵妃心中也明白章家早已经不是当初的章家,现在在长安城找个人太难了。   老奴想着会不会是那两个人拿着钱私奔了?”章嬷嬷试探的说道。   蕙贵妃皱着眉头:“我许了那么多条件,他们不可能私奔的,现在他们若是私奔被逮到了那孙氏可是要砍头的。”   章嬷嬷点点头:“娘娘说的是,想想那杨二本就是个不靠谱的赌徒,家中还有妻小哪里就能就这样冒着危险离开长安。”   “娘娘,你说不会是被人发现了出来什么事吧。”一旁的秋月突然惊疑道。   “闭上你的嘴。”蕙贵妃瞥了她一眼。   章嬷嬷想了想:“秋月说的也有可能,您要不让燕王殿下派人查查。”   蕙贵妃沉声说道:“此时不要把燕王扯进来,你回去和你儿子先去外面躲躲,没有的命令就不要回来了,还有找人把那几个巫师处理掉。秋云去给章嬷嬷那些盘缠。”   “唯!”秋云转身出了大殿。   章嬷嬷意识到此事可能已经不受她们控制,颤颤巍巍的福了福身:“老奴遵命。”   秋云回来给章嬷嬷塞了两大包鼓鼓的荷包,正要送她出宫就听见殿外传来声音。   “淑妃娘娘到。”   “娘娘怎么办。”章嬷嬷着急的看着蕙贵妃。   蕙贵妃回道:“先在这儿待着,别说话。”   “见过贵妃娘娘。”淑妃欠身行了半礼。蕙贵妃点头示意她坐下来。   淑妃恭敬的坐到一旁的席上。看她那样子蕙贵妃心烦意燥的说道:“你不是去护国寺了吗?”   “阿昤有事儿,便先回来了。”淑妃将手中的佛珠戴到手腕处,一板一眼的回道。   蕙贵妃嗤笑一声:“成王又没领差事,能有什么事儿。”   二皇子安王萧昤长萧昶三岁,非嫡非长在萧帝的五个儿子中并不起眼,萧帝也甚少注意到这个儿子,平日里跟在蕙贵妃后面礼佛不参政事,和淑妃一年中有一半时间是在佛寺里度过。   听见蕙贵妃的话,淑妃面色没有一点变化:“娘娘说的是。”   “若是没事儿,你便回去吧。”淑妃刻板无趣,蕙贵妃和她不过讲了几句话便没有耐心了。   淑妃起身告退:“妾身是来给您请安的,见娘娘安好,妾身便回了。”路过章嬷嬷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瞬。   等淑妃离开了,蕙贵妃命秋云送章嬷嬷离开。   淑妃回到自己的德景殿,命侍女关上门窗,然后问道:“宝如,你看今日那嬷嬷眼熟吗?”宝如想想:“是有些眼熟,不过不记得在哪里看见过了。”   淑妃转着手中的佛珠半响才开口:“是不是我们从护国寺回来那日在山上见过?”护国寺位于钟山山顶,钟山除了护国寺还有些旁的宗教的庙宇庵落。   经过淑妃的提醒宝如才想起:“好像是在山腰路口见过,娘娘那人是不是和几位身着异族服装的女子走在一起的,奴婢记得那群人形式颇为鬼祟。”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直到半山腰才会分出各个支道,熙来攘往行人众多,但宝如对那几位异族人印象比较深刻,所以现在才会记起。   “宝如就当今日我没有问过你这些话,你也没有记起。”淑妃一边起身走向佛堂一边吩咐道。   “唯!”宝如虽然不知淑妃为何这样吩咐,但她们做奴婢的只要遵守主子的命令便行了。   *****   “娘子这是何意?”花女史皱着眉问着身旁的赵女史。   赵女史收拾着自己的行礼:“不过让我们回宫罢了,有何奇怪。”   “可是这离大礼还有一个多月呢,按理说我们最早也是在大婚之礼前三四日才回去。”曹女史叹了口气说道,她们回去那么早这下连留在温妧身边伺候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是说了吗,从明日起礼部便派人前来核实大婚的事由了,也不需我们再此了。”赵女史将她的东西都规整好了,倒了杯茶慢斯条理的坐在一旁说道。   “你就甘心这般回去。”花女史说道。   赵女史掀眼瞧她:“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你还能死皮赖脸的赖在这儿不曾。”   曹女史拉着花女史往外走着:“罢了,罢了,回去收拾行李了。”   赵女史看着孙女史的床榻,顾嬷嬷前来通知她们的时候只说等她明日回来再另送她回宫,但是她们就真的急到连一日都等不得了吗?   赵女史想起前几日孙女史的异常,摇摇头,不知她还能否回来。   几人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宫中驶去。   曹女史掀开马车窗帘惊讶道:“这不是去掖庭的路吧。”她们这些奉命出宫的女史回宫后都需要去掖庭局登记。   赵女史凑过去看了看:“这是去东宫的路。”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送她们去东宫。   到了东宫几人被带到一间小屋子里面,等了许久才见来人。   福庆过来撂了一句话:“辛苦各位了,不过几位还需在此处待几天,等完事之后你们方可出去。”   福庆说完便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看着紧闭的殿门,花女史抹着眼泪:“不知出了何事,我都快熬到出宫的年龄了,可以折进去。”曹女史也是一脸悲怆。   赵女史现在大致确定应该是孙女史做了什么事连累了她们,听着耳边的哭声,她只盼着太子仁慈之后她们还可以活着出去。   一片昏暗的房间,蒋缨坐在扶手椅上,手肘支在扶手上撑着头假寐着。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启禀左卫率,具杨二描述与他接头之人正是章府管事。”来人向蒋缨禀告道。   蒋缨闻言,睁开眼说道:“走吧,随我觐见太子殿下。”   “唯!杨二和孙氏是否要带上。”侍卫问道。   蒋缨系好大氅:“不必了,省的污了殿下的眼。”   萧昶听完众人陈禀,沉声吩咐道:“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唯!”蒋缨和福庆应下。   “尽可能的快点,孤不想过段时间还要见血腥。”萧昶漫不经心的说道。   “唯!” 第86章   温妧端坐在书案后面,拿着一本册子翻开看了一眼又合上,闭着眼睛背到:“眼下有颗痣的是老秦王,齐郡王大腹便便面色如炭,眼睛细小的……细小的是……”   温妧哀嚎一声将手中的册子丢到书案上:“哪里记得住嘛!”   降香上前把册子摆放整齐,看着温妧说道:“娘子记不住也不碍事,有我们记着呢,到时候您随意挑我们其中一个去便是了。”   温妧一听整个人都精神了,欣喜的看着降香:“可以吗?”   降香点点头:“顾嬷嬷早就让我们开始背了,就怕您到时候认错了人。”这册子是皇室宗亲的名单,上面详细记载了各位的样貌特征,拿过来给温妧看看,免得她大婚第二日见宗亲的时候出错。   听完降香的话,温妧才松了口气,起身撑了个懒腰,舒展了久坐僵硬的身子,不要背书真是舒坦,掀开门帘走了出去:“降香你有没有觉得今日天气很好。”   降香拿着披风替她披上看着灰蒙蒙的天无奈的摇摇头,再瞧瞧身旁刚刚还丧气的不行的温妧此刻倒精神抖擞起来了,果然不管多少年过去自己娘子都不是好学习的人。   这时南星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院内,到了廊檐下扶着柱子喘着气,降香见此上前拍着她的背脊为她顺着气。   半响南星才缓过来扶着降香说道:“娘子,宫中出了一件奇事。”   温妧心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的攥紧拳头,紧盯着南星。   南星难着没有耍宝:“宫里的那棵树昨晚上倒了。”   温妧听完便想到此事可能是出自萧昶的手笔。宫里能值得一提的树也只有□□亲手所植的那棵柏树了,至今已有百年,一直被历代帝王是为神树,若是它倒了可想而知现在宫里估计都乱成一锅粥了。   太史局的太史丞额间冒着冷汗,一滴一滴落在桌案上,手中不断推算着,突然猛地吐出一口血,他身旁的人赶忙扶住他。   太史丞捂着胸口虚着声音说道:“经臣推算,西南处出现异样,若是无法找出怕是会动摇国本,以致……以致……”太史丞说道最后没了气息,垂下了手腕。   大殿中一片混乱,不知人群中是谁说了一句:“太史丞这是泄露天机耗尽了自己的精力啊!”   萧帝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太史丞的死状,面色难看至极,到了他这个年纪难免会相信鬼神之说,昨日柏树断裂,今日太史丞当众死于宣政殿大殿之上,处处透着怪异。   “传令,命内侍省核查西南方向所有宫殿,不得有误。”萧帝阴沉着脸吩咐道。   散了常朝,萧帝带着众人来到佛光寺。   吉庆给萧帝递了三炷香,萧帝神色肃穆的弯腰参拜菩萨,结果腰部弯到一半手中的香便莫名断了。   吉庆心中一惊,接过萧帝手中的香,跑到佛案前重新拿了三炷香举到烛台上点着火,像是和他作对一半,香死活都燃不着。   “抖什么?”萧帝厉声喊道。   吉庆暗暗叫苦,尽量不动,但香就是无法点燃。萧帝上前一把推开吉庆,亲自燃着香,过了半响终于点燃,萧帝心中也不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往蒲团前走去,没想到走半路手中的香又断了。   坐在回宫的龙辇上,萧帝想着这半天发生的事情,想他为政四十余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何故能得上天如此警示。   “大胆,本宫倒要看看是何人敢动。”侍女扶着蕙贵妃站在院子里看着内常侍带着一帮小太监走了进来。   “娘娘莫要让我们为难,奴婢们也是奉命搜查西南各处的宫殿,如今只有您这边还未查看。”内常侍陪着笑脸说道。   蕙贵妃呵斥道:“若是弄坏了一件东西,仔细你的皮。”   内常侍躬身回道:“娘娘放心。”他们一行人兵分两路,这一对进屋查看,那另一对便在外面仔细翻找树丛。   院子里中有一高坛,高坛里是一棵石榴树。内常侍走过去看着坛子的泥土有一半都是新的,觉得有些奇怪。   “来人,把这个刨开看看。”内常侍指着那地说道。   几名小太监刚忙过来,拿着铁锹挖了起来,一旁的蕙贵妃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突然那几个小太监传来一阵惊恐的呼声。   内常侍一把揪过小太监的衣服,走过去低头一看,面色突变,从怀里掏出一娟方帕丢到那东西上面覆盖住厉声斥道:“还不捡起来。”   一名小太监哆哆嗦嗦颤抖着拾起来。   内常侍转身看着蕙贵妃:“娘娘,怕是要请您走一趟了。”   蕙贵妃半个身子撑在秋云身上,脸上写着难以置信摇着头喃喃道:“本宫不去,这不是本宫做的。”   ”贵妃娘娘,别为难奴才们啊,奴才们也是奉旨办事。”内常侍在一旁说道。   蕙贵妃冷笑一声:“狗奴才等着吧。”   内常侍面色不变,弓着身朝门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蕙贵妃,深吸一口气推开秋云倨傲的往外面走去。   宣政殿,萧帝掀开帕子看着托盘上的东西,那是一个穿着太子冕服的小布娃娃,上面还贴着一张写着萧昶生辰八字的纸。   萧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拿起桌案上的茶盅往蕙贵妃面前丢去,一屋子的宫婢太监齐刷刷的跪倒匍匐在地上。   蕙贵妃顾不得衣物沾湿的狼狈,往前走了几步:“这是陷害,这是陷害啊!圣人!妾身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蕙贵妃明显已经慌乱起来,口不择言道:“妾身,妾身明白了,是太子,是他污蔑妾身。”   “疯言疯语。”萧帝只回了她四个字。   “陛下,淑妃娘娘求见。”外面小太监跑进来禀道。   萧帝皱着眉:“她来作甚,让她回去吧,不要过来添乱。”   “淑妃说她有要事回禀。”   萧帝挥手,有些不耐烦:“让她进来吧!”   “唯!”   淑妃行礼说道:“妾身给陛下请安。”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有什么事,快些说吧!”萧帝此时可没心思和她兜圈子。   淑妃也不在意,直愣愣的说道:“妾身,也是听闻贵妃娘娘的事情,才想起一件事。”   萧帝抬眼看她。   淑妃浅笑一声:“妾身前几日在贵妃娘娘宫里撞见一婆妇,那婆妇妾身曾在钟山见过,那时正与几位异族人走在一起,今日听闻贵妃的事情,妾身特地翻阅古籍才查到那些异族人出自苗疆,善巫术。”   蕙贵妃几步跨过来,一巴掌扇到淑妃脸上:“贱婢,竟敢污蔑我。”   “混账,那人给朕绑住她。”萧帝拍着桌案说道。   蕙贵妃泪眼朦胧的看着萧帝:“陛下信了此人的话了?”   “朕信证据。”萧帝从事发开始,便已经命人出宫调查了。   天慢慢变黑,直到夜晚戌时才传来动静,萧昶和刑部尚书亲自绑着人过来了。   “儿臣,臣叩见陛下。”   “起吧。”   “不是让你走了吗?”蕙贵妃看到章嬷嬷的时候面露惊恐。   章嬷嬷跪在地上爬过来扒着蕙贵妃的裙摆:“娘娘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蕙贵妃一脚踢开她,僵着脸看向萧帝。   萧帝突然笑了起来,但是眼底却渗着冷意。   “就是此人,妾身看到的就是她。”淑妃指着章嬷嬷说道。   吏部尚书拱手陈诉:“臣是在长安出城的官道上捉到此人的,从她口中撬出那些苗疆人已经被灭口了。”   蕙贵妃用手指着章嬷嬷:“你!”   章嬷嬷缩了缩身子摇着头嘴里只有一句话:“奴婢不想死,奴婢不想死。”   “妾身没想要害太子,妾身原打算……”蕙贵妃突然跪下来,面色苍白的对着萧帝说道。   萧帝却没有那么多耐心听了:“传命,蕙贵妃玩弄巫蛊之术,谋害太子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拘禁冷宫,燕王罚俸两年,闭府思过三月。”   “太子大婚在即,不宜见血,你该谢谢太子。”萧帝对蕙贵妃说道。   蕙贵妃瘫倒在地。   “娘娘,您怎么又掺和到这件事情上去了,您不是不准奴婢说嘛!”宝如扶着淑妃慢慢走回宫。   淑妃轻笑一声:“我总得为我儿打算打算。”   “安王殿下会体会娘娘的苦心的。”   “但愿吧!”   燕王府   书房内灯火通明,府中谋事齐聚于此。   “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想必娘娘也不愿你此时入宫。”   书房窗户大开,寒气袭人,燕王负手站立在窗户前,看着院子,神色莫辨。   突然几个人影闯入眼帘,前面是王府掌事总管,后面跟着的是传旨小太监。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第87章   宣和二十五年,三月二十日,皇太子萧昶迎娶温氏女为太子妃。   温妧一身深青色褕翟,发髻上戴花钗九树,笔直的立在屋内由着侍女帮她整理着。温妧因为紧张而绷紧着小脸,使得原本稍显娇艳还带着一丝稚嫩的面庞看起来格外端庄秀丽。   “九娘这么一打扮到像那么回事儿。”温六娘坐在一旁托腮看着温妧。   郭氏伸手点了点温六娘的额头:“你这丫头这么说话呢!”温六娘缩缩脖子躲开郭氏的手。   “若是你穿着这厚厚的袆衣,腰间束着革带,挂上金饰怕是看起来比我还厉害。”温妧对温六娘说道。   温六娘笑出声来:“头次听见有人嫌身上袆衣繁杂的。”若说男子毕生的最求是封侯拜相,那女子的便是穿戴上那厚重的花钗礼衣。   “前面传话,太子带着仪仗从奉天门出来了,该服侍娘子去正院了。”降香从外面进来说道。   降香上下仔细端详着温妧的看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快,快,快娘子的口脂什么时候掉了,怎么没人发现呢。”   温妧心虚的舔了舔嘴唇,刚刚温六娘偷偷喂了她几块糕点。   萧昶着衮冕由主婚人秦老王爷领入正院,后面侍者抬着铁笼里面装着一只威风大雁,众人一阵艳羡,活雁难得更何况是如此漂亮的一只,早就听闻太子从昆明池狩了一只大雁回来以示为对温妧的注重。   到了正院,见温恽和崔氏两人端坐在堂屋正中央,萧昶立于门外东侧,将奠雁交给秦老王爷,行四拜礼。   等萧昶行完礼侍者才将温妧送出来,四目相对,温妧一颗慌乱的心才安稳下来。   “辞父母。”侍者朗声喊道。   听到这四个字,温妧恍然看着温恽和崔氏,温恽含笑冲她点点头,温妧鼻尖一酸再看向崔氏,见她早已拿着娟帕拭泪。   温妧屈膝避开蒲团直愣愣的跪在地上,叩首起身,再叩首起身如此四次才行完礼。站起来时温妧一阵晕眩,萧昶在一旁托着她的手臂,看着温妧憋得通红的眼眶,伸手用指腹轻轻的帮温妧擦着额角的灰尘。   屋内无人敢出声提醒萧昶此时的行为不合规矩。   等萧昶放开温妧的手臂,秦老王爷朝温恽点点头,温恽才说道:“戒之戒之,夙夜恪勤,毋或违命。”   说完握了握崔氏的手,崔氏哽咽的说道:“勉之勉之,尔父有训,往承惟钦。”   温妧福身:“儿谨遵父母之命。”   太子率东宫属臣亲迎,凤鸾翟车,鼓乐齐鸣,长安城不知已有多少年没有这种声势浩荡的场景了。   虽然街道早早封锁了,但仔细看各户的大门都微微敞开一条缝隙,鼓乐声将那些叽叽喳喳熙熙攘攘的声音遮了去。   温妧坐在翟车中,微微掀开帷幕,看着前面骑着骏马身姿挺拔的萧昶,萧昶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侧身回头看她。   萧昶眉目间溢出的笑意,轻展唇角,当得雍容无双,温妧松开攥的紧紧手,呼出一口气,从此以后他便是她的夫了。   入了东宫,在大殿行大礼,授太子妃金印金册,百官朝贺。   酉时萧帝赐宴麟德殿,而温妧被侍官送入东宫长乐殿。   温妧示意殿内侍女退下,留了跟她一同入宫的降香几个在身边。   见温妧满脸倦意,累的歪倒在榻上,一动不动的。   降香上前扶住她开口说道:“娘子……”   佩兰走过来放下手中的托盘:“该叫一声娘娘了。”   降香一愣,然后拍拍自己的嘴:“忙糊涂了。”   温妧靠在降香身上,任由佩兰帮她拆这发髻,软绵绵的声音响起:“不碍事的。”   “为着您,我们也得小心行事。”佩兰看了眼殿外说道。   温妧顺着佩兰的视线看去,见殿门口隐约闪着几道人影,才恍然记起那是被她赶出去的司寝司仪们。温妧心虚的嘿嘿一笑,在降香肩头蹭了蹭。   “娘娘,汤浴准备好了。”忍冬掀开帘幔从里面走出来。   温妧从榻上起身,趿拉着鞋子往内室走去,降香看她那迷迷糊糊的样子怕她踩着裙摆忙上前扶着她。   泡了小半个时辰解了乏,温妧穿着红色的中衣一边揉着空空的肚子,让降香给她准备饭食去,一边慢慢往外走着。   出了内室,没想到萧昶已经回来了,此时正闭着凤目半躺在一旁的美人榻上,听见动静萧昶睁开眼,目光炙热。   温妧瞬间慌乱起来,手下意识的搓着自己的衣摆,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你回来啦。”   萧昶起身慢慢走近她,温妧吸吸秀气的鼻子,红着脸眼睛不敢看她嘟哝道:“你喝酒啦。”   萧昶牵起她的手,声音低沉:“嗯,今日高兴。”   温妧弯弯眼睛,难得羞涩的伸出小手:“有味儿,你去洗洗。”   萧昶轻笑一声:“遵命,太子妃娘娘。”   温妧面部瞬间爆红,萧昶不敢再逗她,对着降香说道:“福庆再外面,你让他传膳。”然后低头看着温妧:“阿妧先用膳,我去去便来。”   见萧昶走了,温妧舒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面颊,含笑小声说了一声:“坏蛋。”   等萧昶出来的时候,挥手让降香她们下去,留下他和温妧两人,穿着和温妧同色的中衣,坐到她身旁。   温妧一只手捧着粥碗一只手拿着筷子看着萧昶,傻愣愣的问道:“你要再用些吗?”   萧昶挑眉,倾身就着温妧的手喝了一小口粥。   温妧红着脸扁着嘴说道:“表哥,你变了。”   萧昶陪着温妧说着话又用了一些,温妧跟着后面不知不觉竟吃撑了。   萧昶看着温妧难受的样子,皱眉便要传太医,温妧赶忙拉住他:“老毛病了,歇歇揉一揉便好了。”   萧昶冷着脸将她拉入怀中,大掌覆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揉着。   温妧僵着身子缩在他怀里,一动都不敢动。但许是萧昶动作太过温柔,温妧慢慢放松下来,舒服的哼哼唧唧的。   温妧眉眼越来越舒坦,萧昶的面色却越来越紧绷。   半响,萧昶低头看了温妧一眼见她面色红润,一幅享受的模样,哑着嗓子问道:“不难受了?”   温妧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摇摇头,小模样十分可爱。   萧昶笑了笑:“好。”   温妧点点头,直到被萧昶拦腰抱起,才睁开眼,看着他,杏眼无辜的眨了眨,好什么? 第88章   萧昶的步伐稳健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温妧揽着萧昶的脖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想到昨晚顾嬷嬷给她看的那本册子,温妧心猛地一缩,面色绯红一片,挣扎着便要下去。   萧昶眼疾手快的抱紧她,任她在怀里折腾。   将温妧轻轻放在喜榻上,然后在她身侧坐下,温妧感到喜榻往下陷了陷,紧闭着杏眼小手摸索着要拉过一旁的被褥。   萧昶笑出声,低哑的声音落在温妧的心头,温妧瞬间安静下来,一动也不敢动的。   萧昶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慢拨开黏在面颊上的发丝,温妧睫毛轻轻颤了颤。   “阿妧。”萧昶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拂着温妧粉嫩的面颊。   温妧贝齿咬了咬殷红的嘴唇,慢慢睁开含着水雾的双眸,飞快的看了一眼萧昶。   萧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阿妧,夫妻敦伦本是常事,无需害羞。”   温妧没想到萧昶会如此大喇喇的说出来,忍着羞意看着他,萧昶目光幽深看着面前娇小的她,语气中难掩的疼爱:“阿妧,我们是夫妻了。”   温妧手指轻轻刮着萧昶的衣袖,半响细小娇气的声音响起:“我知道,我只是有一点害怕,就一点点。”   萧昶漆黑的眸子泛着柔光:“有我在,莫怕。”   温妧鼓起勇气推了推萧昶的手臂,指了指还挂着床幔:“表哥。”萧昶长臂一挥,床幔洒落,两人被笼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气息交缠。   感受到萧昶温热的气息洒在脸上,温妧有了上次的经验,慢慢闭上眼睛承接着他的吻,萧昶俯在她上方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心中一热。   萧昶薄唇轻启含着她的嘴唇慢慢舔吻着,渐渐热烈起来,温妧被吻的迷迷糊糊娇哼出声,萧昶一愣,松开她心里不停的警告自己慢慢来莫要吓着她,但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温妧面前溃不成军。   温妧晕乎乎的睁开眼,眼里带着潋滟的水光,迷茫的看着萧昶似乎在意外他为何突然停了下来。   萧昶呼出一口浊气,闭了闭凤目,暗自咒骂一声要命,覆在温妧身上吻了吻她的额头。手指颤抖着解着她中衣的系带,许是因为是第一次的缘故,半天才解开。   萧昶猩红着眼,看着面前被红色诃子衬的越发白嫩的肌肤,下意识的俯身留下一个个烙印,温妧娇气的在他身下轻哼着。   温妧被剥个干净,面色潮红,眼尾带着娇媚,下意识的扭着身子往萧昶怀里钻,双臂环着萧昶的脖子两具光裸的身体紧紧贴合,温妧细滑的双腿环在萧昶的腰间,软玉在怀,萧昶肌理紧绷,下身涨的生疼,额间大颗大颗的汗珠沿着颧骨慢慢滴落到温妧的圆润的肩头。   床幔飘动,红浪翻滚。   粗重的喘息声伴着娇啼飘出殿门,值夜的福安和降面红耳赤的各站一边。   直到宫殿外三更的梆声响起,里面才传来喊声。   福安和降香带着一串侍女躬身走了进去,越往里走,令人暧昧的气味越浓烈。   床幔内传来萧昶温柔低哑的哄声:“乖,无事。”温妧娇啼一声,随即萧昶轻哄声响起。   福安几个人脑袋越埋越低,恨不得把耳朵堵上。   半响帘幔掀开,萧昶穿着亵裤上身披着一衣服下了床跶着鞋子,转身从榻上抱起裹着被子只露出发顶的温妧。   降香带着侍女想要进净房服侍,萧昶示意她们不必跟着,独自抱着温妧进去了。   福安安抚的看了降香一眼:“您就放心吧,有殿下在可轮不上我们操心。”说完便指挥着侍女将不堪入目沾着秽物的床铺赶紧换下来。   降香自然是乐得萧昶对自家娘子体贴。   等萧昶他们出来的时候福安已经把一切收拾妥当,带着人下去了。   来回折腾温妧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着,萧昶半抱着她坐在塌边,从床榻旁的小几上倒了杯水喂着温妧喝了下去。   上了榻萧昶没有按规矩一人一条被褥,而是拥着温妧同衾而眠,温妧累及,抱着萧昶精壮的腰身,发顶抵着他的下巴,沾枕便睡。等着她睡熟,萧昶才拿起一旁盒子里装着的药膏,掀开被子的一角脱下温妧的亵裤,蘸着药膏帮她涂抹着,等涂抹完,萧昶额间已经忍耐到青筋暴露,下了塌灌下几杯水冷静了一会儿才重新回到床榻上。   次日,温妧睡眼惺忪的看着面前出现的俊脸,滞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和萧昶已经成亲了,昨日是她们大婚之日,温妧想着痴痴笑了两声,宛如一只偷了腥的猫。   见萧昶还未醒,温妧杏眼滴溜溜的转了转,凑到他面前,伸出手在他面部轻轻划着,慢慢下移,见他喉咙见凸起的喉结,想要轻轻碰一碰,结果还未碰到便被一双大手擒住。   温妧赶忙竖起双手,无辜的看着她。萧昶眼睛一片清明显然早就醒了。   温妧扁嘴:“表哥原来早就醒了。”出声后才发现声音有些沙哑,温妧便知是昨晚的缘故,满含羞意的   眼。   萧昶庆幸昨晚给温妧喂了水,要不今早起来她的声音估摸着不能听了。萧昶将温妧架着跨坐到自己身上。   温妧惊呼一声:“表哥。”   萧昶揽着她的细腰半倚在引枕:“昨晚,不是这么教的。”   谁能想到矜贵自持的萧昶在床榻间如此孟浪呢!想到昨晚他连卿卿这类称呼都说出口,还诱逼着自己一声声的一声声的唤他“夫君”。   温妧嘿嘿一笑,便要从萧昶身上起来。打算假装没有听到萧昶的话。萧昶固着她的腰,不让她动两人在塌上玩闹起来,这时外面传过来声音:“殿下,娘娘,该起来了。”   温妧松了一口气,趁萧昶不注意,争夺开,往塌下跳,结果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好在萧昶眼疾手快捞了回来。   “莫要闹腾。”萧昶一手压制着她一手拿着药膏。温妧见躲不过去,哀呼一声扯着被子蒙住自己的脸。   降香带着侍女进来的时候,萧昶已经穿戴完毕,温妧红着脸坐在塌边等着她们。   收拾妥当,萧昶携温妧拜见萧帝。   萧帝看着底下温妧,容貌身份皆是一等一的,问过几句话觉得性格也好,是个不错的孩子。   再看看萧昶被他春风得意的样子晃到眼。轻哼一声,忍着没开口打趣他。大笔一挥,诸多赏赐进了东宫,只吩咐他们不要忘了去给先皇后上柱香。   便是萧帝不说,萧昶也会带着温妧前往清宁殿祭拜先皇后。   到了清宁殿,萧昶和温妧跪地拜了三拜。   温妧侧目见萧昶看着供台,不变神色,悄悄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   萧昶牵唇笑了笑:“母后若是还在,定会喜欢你。”   感觉到萧昶情绪有些低落,温妧故意说道:“那是当然,小时候母后可喜欢我了。”   萧昶想到她小时候才到他膝的时候,每每进宫都会颠颠的跟在他后面。笑意漾开,一边牵着她的手往外走着一边说道:“嗯,幼时候比现在黏人。”   温妧自然反驳他。   两人,就这样一路上牵着手,东一句西一句的慢慢走回东宫。   降香和佩兰领着宫人跟在离他们一米开外处,看着前面一高一矮却十分和谐的背影,相视一笑。 第89章   温妧从净房出来的时候萧昶已经上了榻,此时正靠着那儿看着手的书,眉目被一旁的烛火衬的意外平和。   听见脚步声,萧昶丢开手中的书,掀开身侧的被子看着温妧,温妧红着脸加快步伐走到榻前,除了鞋履爬到里侧钻进被窝里,把自己埋到萧昶的怀里,虽然不过才三晚但动作已然是十分顺畅了。萧昶凤目越发柔和,收紧手臂,敛目看着她。   佩兰带人进来灭了烛台,只留了榻旁的一盏。   外面淅沥沥的下着春雨,室内一片温馨宁静。   “也不知明日雨会不会停。”温妧趴在萧昶怀里,温热的吐息散在他胸口。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撩拨不得,萧昶眼底翻起波浪,手探入她衣内,游离在她顺滑的肌肤上,薄唇在她侧颈辗转着,唇畔挤出几个字:“下雨也无妨。”   温妧细细的喘息着,在萧昶作乱的手下,忍不住哼出声来。萧昶一僵,此刻看不得她娇媚的神情,将温妧死死的扣入怀中,手慢慢从她衣服里面撤走,交颈相拥,明日三朝回门,顾念着她的身子,萧昶只能平复着自己的欲念。   此时惹了萧昶动了欲念的罪魁祸首还缩在他怀里,面色酡红,轻轻颤着,萧昶大掌顺着温妧的背脊安抚着她。   等温妧呼吸平稳,萧昶轻轻推开她:“阿妧,我去趟净房”   温妧点点头,睁开眼,一双杏眸带着水光,看着萧昶宽厚的背脊,裹紧着被子乖乖等着他。   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是春雷的轰鸣声。   降香在殿外便要推门进来,福安赶忙拦住她:“降香,你这干嘛呢?”   降香焦急的说道:“娘娘自幼害怕雷雨天气,我进去看看。”   “你说你平时挺通透的人,这个时候怎么没转过弯来呢。”福安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降香被他摸不着头脑的话弄懵了,不知该不该进去。   看她那样,福安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里面这不有殿下吗?”   降香这才反应过来拍拍头,笑着回道:“还是您想的周到,刚刚一急差点都忘了。”雷雨交加的天气不正给了萧昶照顾温妧的机会么,一个娇弱一个强势,想到这儿,降香捂唇和福安相视笑了起来。   温妧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从床幔中探出脑袋看了殿内,一片安静只一只烛火忽忽闪着偶尔能听到净房传来的水声。琢磨了一瞬,趁着闪电的打出来的光亮,下了榻拿着一张小杌凳坐在净房门,离他近些安全感强烈些。   三月底天气还带着一丝凉意,萧昶却不动声色的下了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皱着眉喊了声:“阿妧?”   在雷声的掩饰下能听到温妧带着颤音的声音:“嗯~”   听出异样,萧昶立刻从微凉的水中起身,拿过巾子快速擦拭着身体。走出净房便见温妧坐在门口眼巴巴等着他,舒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往榻边走去:“怕了?”   温妧摇了摇他的手臂:“没有,就是想快点见到你。”萧昶垂眸看了她一眼,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出卖的了她,心中了然,任由她嘴硬着。   温妧神经紧绷的睡在萧昶怀里,一打雷闪电温妧就绷紧身体,萧昶既心疼又无可奈何,伸手替温妧压了压被角,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温妧连自己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都不知道。   天蒙蒙亮,萧昶便醒了,透着窗户看着外面的光亮,估算了一下时间,该是起身的时候了。打量了怀里小脸睡得酡红的温妧,因为昨夜外面响着雷,温妧很晚才睡,所以此时见她现在睡得这么香倒有些不忍叫她。   萧昶先独自下了榻梳洗一番,然后才去叫温妧起来,掀开床幔将温妧连同被子一起竖着搂抱在怀里,柔声喊道:“阿妧醒醒。”   温妧睡梦中被叫醒,眉毛紧蹙,伸手推着萧昶,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巴巴的说道:“你干嘛呀!”温妧白嫩的小脚蹭着被子要从萧昶怀里赖回榻上,萧昶挑眉松开手,任由温妧躺回榻上抱着被褥睡觉。   “福安你吩咐下去,不必准备马车了,那些礼品你打点好,亲自跑一趟辅国公府,帮孤道个歉,就说临时有事……”萧昶的声音从床幔外响起。   温妧慢慢睁开眼睛,恍惚记起来今日是她回门之日。猛地掀开床幔,露出一身带着褶皱的寝衣还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看着萧昶:“不回去啦?”   定睛一看,哪里有福安的身影,嘟着嘴看萧昶:“表哥又骗我。”   萧昶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昨日是谁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别忘了叫她起来的?”   温妧揉揉惺忪的杏眼,无辜的说道:“是谁呀?”   萧昶冷哼一声,对她伸出一只手,温妧立刻从被褥里爬出来,将手放入他的手中。萧昶用力一拉,温妧整个人扑到他怀里,双臂环着他的脖颈,双腿环着他的腰由他抱着去了净房。   两人出门的时候时辰也不早了,坐着马车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辅国公府,温妧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刚刚下过雨,地面被冲刷的干净,此时街道已经热闹起来,人们来来往往。   多数人见了这看起来便不凡的车队,都闪躲开来,所以温妧眼睛视线内一片宽阔,温妧欣赏的看着远处三四个骑着马的小娘子。   “喜欢?”萧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吃了口茶问道。   温妧下意识的点点头。   萧昶颔首:“那明日我们便了樊川后,教你骑马,好好锻炼锻炼。”萧昶大婚,萧帝特许了十天假。   温妧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不要了,我现在挺好。”   萧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撑不过半个时辰还现在挺好。”说完便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悠哉悠哉的吃着。   温妧眼里闪过疑惑什么半个时辰,凑到萧昶身边:“表哥,什么意思啊!”   “自己猜。”萧昶把茶盅递到温妧的嘴边。   温妧小口抿了抿,然后又好奇的盯着萧昶。   “真想知道?”萧昶眼神幽幽的看着温妧说道。   温妧忙点点头,萧昶放下茶盅,大掌放在温妧盈盈一握的细腰上,摩搓了几下,附在温妧耳畔轻轻说了几个字。   温妧面庞突然爆红,推开萧昶:“表哥你太坏了。”   萧昶笑意溢满眼眶,又坐回去揉揉她的脑袋:“好了,不逗你了。不过你是要好好练练了。”萧昶原以为温妧这几年身子骨养好了,现在一经试探,不过外强中干,还是虚得很。想着趁这几日教她学会马,这样回来宫也可以去马场遛遛。   永宁侯府   尤氏坐在正堂,皱着眉说道:“去看看,世子他们怎么还不过来。”   “唯。”侍女匆匆忙忙出来门。   “姨母,您别急,许是表哥他们起晚了呢。”尤莹在一旁说道。   尤氏的脸一瞬间耷拉下来,在她眼里自家儿子自然是千好万好,若说起迟了自然是那温氏的错。   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刚刚出去的侍女回来了:“老夫人,世子和夫人过来了。”   尤氏僵着脸收起厌恶的脸色,撑起笑容:“还不快去招呼进来。”   “儿子,儿媳见过母亲。”温六娘和寇显昭进来屋朝尤氏行礼。   尤氏笑的满脸慈祥:“快坐,阿莹快给你表哥表嫂上茶。”尤莹起身应下,亲自为她二人上了茶。   自从上次事情以后,两人便收起锋芒维持着表面的和谐,温六娘此时压着火气,由着尤莹在面前晃悠。   尤氏笑着开口:“原以为你们不打算回国公府了。”   “怎么会呢?来之前有事耽搁了,便晚了些来给您请安。”温六娘就知道尤氏要问她这些话。   尤氏刚想开口便被寇显昭抢先说道:“是儿子昨晚处理公务太晚了,今日有些起迟了。”   尤氏话憋在喉咙口,听见寇显昭的话,心疼的看着他,嘘寒问暖好一番嘱咐。余光瞥到一旁的温六娘伸身上:“你丈夫公务繁忙,你这个坐妻子的自当好好照看。”   温六娘就知不管说的什么话题,最终都会绕回她身上,起身盈盈一福:“儿媳谨遵阿家教诲。”   寇显昭挡在她面前看着尤氏:“母亲,我们先去国公府了,总要在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回去前赶到。”   尤氏忙挥挥手,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殷切道:“快去吧。”   两人出了门,尤莹起身帮她垂着背:“姨母不是答应我了吗?”   尤氏拍拍她的手:“你别急,还早着呢,现在温氏有个做太子妃的妹妹,总得顾念着点吧。”   在尤氏闭着眼享受着尤莹的伺候,尤莹面色难堪:等,等,等又是让她等。手力不由的加重,尤氏“哎哟”一声,痛的睁开眼。   尤莹刚忙赔罪:“姨母,阿莹不是有意的,只是阿莹想到一个法子,能称了您的心意。”   “说说看。”尤氏知道自己这侄女自小点子多。   尤莹一边轻轻帮她捏着肩部一边说道:“阿莹知道姨母也是想成全我对表哥的一番心意,但是现在顾念着温氏和太子殿下,没有办法。”   这话简直说道尤氏的心坎上。   “但是若是表哥主动要了阿莹呢?”尤莹轻轻说道。   尤氏眼前一亮:“你意思是。”   “毕竟表嫂嫁入永宁候府这么长时间了,什么消息也没有,姨母您说表嫂她是不是……”尤莹说话留三分其余的让尤氏自己想。   果然尤氏听了眉头皱起来,半响看着尤莹说道:“姨母便知你是个好孩子,处处为寇家着想,你放心姨母不会亏待你。”   温六娘出来正院,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寇显昭表情严肃的跟在她后面,也不说话。还是温六娘自己憋不住转头看着他:“永宁侯府好大气派,如今连侍女都是良家子出身,秀美贤惠。”   “六娘,好好说话。”寇显昭看着温六娘说道。   温六娘突然展颜,轻轻一笑:“唯。”在温六娘眼里,不管她说什么,寇显昭总是这幅样子,生气的永远也只有她一人,和长安城西市装作丑人打扮供人取乐的戏子没差别。   看着温六娘刺眼的笑容,寇显昭眉眼暗了暗,终究没有再说一句话。   *****   温妧和萧昶到了辅国公府的时候,辅国公温陵携全府众人在大门处迎接。   “臣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温陵弯腰便想行礼。   温妧看着平日里对自己十分疼爱的长辈对着自己行礼,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但这是在大门处,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温妧也只能任由他们行礼。   刚拜完礼,还未等温妧开口,萧昶便亲自扶着温陵起身。   “先进去吧,外面风大。”晋阳大长公主开口道。   温妧连忙点点头。   一行人,温陵带着萧昶和一众男眷去了前厅,温妧则随着崔氏她们回了内院。   在荣寿堂陪着族中女眷和晋阳大长公主说了会儿话,温妧便随着崔氏回了她的屋子说着体己话。   温妧紧紧搂着崔氏的胳膊,不愿松手,崔氏好笑的拿着帕子帮她擦着眼泪:“怎么还哭鼻子了呢。”   温妧哼唧两声:“就哭就哭。”   虽然温妧眼睛红彤彤的,但眉目舒展,和在家中时没有区别,心中松了一口气便知她这几日过的极为舒坦。   温妧已经嫁人,崔氏自然是要嘱咐一些事情了,崔氏轻声问了温妧几句话。   温妧红着脸点点头,嘴里含糊着。   崔氏点点头:“阿妧你还小,东宫又只有你一个,子嗣也全巴望着你一个人。阿娘想办法把顾嬷嬷给你送进宫,帮你调养身子,早日诞下一儿半女。”崔氏心疼自己的女儿,但是以此时的情形,天下人包括萧帝都在等着东宫的继承人诞生,崔氏只能从旁的地方体贴自己的女儿了。   “啊?这么早吗?”温妧从未想过这件事。   崔氏一愣:“太子没和你提?”   见温妧摇摇头,崔氏松了一口气,太子不着急便好。 第90章   因着温妧回门,温府特地摆了一场家宴。宴请的都是五服内的族人,平日里关系倒也亲近。   宴会行到一半,众人喝到兴致高涨,温陵因着在军营里待过所以行事颇为豪放,盛情相邀萧昶去马场看自己新得的西域马,萧昶也是爱马之人,加上饮了几杯酒便借机出去吹吹风,便应承下来一起了马场。   女眷们斯文内敛,两三个都在小声聊着天。温妧打量了四周,余光瞥到温六娘一人坐着,起身装作坦然的样子,慢慢走了过去。   温六娘一只手执着酒杯,一只手托着腮明显有些醉意了,见了温妧只挑眉递给她一只酒杯开口:“来一杯?”   温妧眼睛一亮,接过她手中的酒杯。   温六娘拿起案上的酒壶摇了摇发现又没了,随意丢到桌案上,招手示意侍女在去拿一壶过来。温妧此时才注意到案上已经七零八落的散了三四个酒壶了。   “你这喝了多少啊?”温妧把酒杯放到桌上问道。   温六娘随手一指:“呐,全是的。”   看到温妧咋舌的样子,温六娘噗呲笑出声来:“放心,我酒量好着呢,这才到哪儿?”说完又催促着侍女去拿酒。   侍女上了酒,温六娘为温妧斟了一杯,然后朝温妧点头示意她尝尝。温妧以前最多喝过几次果酒,旁的倒甚少尝过。   温妧舌尖轻轻点了一下杯沿,吧唧吧唧嘴发现是带着淡淡的甜意,松了一口气,举杯一饮而尽。   “好喝吗?”温六娘凑到她跟前问道。   温妧刚想点点,就发现,喉咙中漫延出微微灼烧感,还带着微微苦涩。   看着温妧皱起的小脸,温六娘哈哈笑着剥了一只柑橘塞到她嘴里:“要我说九娘你还是喝你的果酒去吧。”   温妧从那阵火烧感中缓过来,指着酒杯:“有点烈。”   “是你喝不得罢了,这酒啊,就得小口小口慢慢饮。”家宴时女眷们喝的酒自然都不会是多烈的,所以温六娘小酌一口取笑到。   看温六娘喝完满足的眯着眼的样子,温妧动手为自己再斟了一杯,学着她慢慢小口小口的喝着。   崔氏原先在和晋阳大长公主说着话,抬眼看了眼温妧的食案,发现人不见了,四周看了看才发现她跑到温六娘那儿去了,瞧着两人面色通红,再看桌上堆了好些酒壶了,顿时便觉的哭笑不得。   起身散了宴席,指示着侍女把两人送回各自出嫁前的院子里。   到了含珠院,崔氏亲自帮温妧换了衣裳,对着降香吩咐道:“去小厨房熬碗醒酒汤,可不能让她这幅模样回了宫。”   “唯。”降香赶忙向外面走去。   崔氏结果忍冬递的温热的巾子,轻轻帮温妧擦着脸蛋。温妧睁着蕴满水雾的杏眼,双颊酡红的看着崔氏,突然嘿嘿笑了笑,傻气的喊了声:“阿娘。”   崔氏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说你,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还喝起酒了。”   温妧握住崔氏点她的手撒娇的蹭了蹭,那卖乖的模样直叫崔氏软了心肠。   “见过太子殿下。”外面传来侍女行礼的声音。   崔氏放下轻轻拿下温妧的手,走出内室,见萧昶正阔步走来,刚想行礼,便被萧昶拦住。   “劳您照顾了。”萧昶对着崔氏说道。   崔氏连忙推脱道:“殿下说笑了,是阿妧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才是。”   看萧昶眼神飘到内室去,崔氏舒了口气心道还好自己女儿酒醉后不闹腾,笑了笑指指内室:“这会儿正躺着呢,您进去看看?”   萧昶微微颔首,进了内室。   温妧此时正趴在榻上,双肘支着,眼巴巴的瞧着外面,见萧昶的身影出现,眼睛一亮,欣喜的喊道:“表哥,您来啦!”   神态娇憨,还冲着萧昶招招手。   萧昶见她精神十足,还认得人,微微放下心,走到榻旁坐下,温妧立刻从被褥里钻出来,缠了上去,折腾着侧身坐到他怀里,拉着萧昶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臂环住自己的腰,自己则是双臂勾到萧昶的脖子上,衣袖下滑露出白嫩的双臂,在萧昶眼下晃荡着。   萧昶也不同醉鬼计较,坐在那儿任由任由温妧摆弄。   温妧凑到萧昶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眉眼带着羞意,飞快的在萧昶脸上亲了一口:“表哥真好看。”   萧昶心中一滞,被温妧撩的慌了神,万般没想到温妧醉酒后是这幅娇态。哪里知接下来温妧更是语出惊人。   温妧扒拉着小手托着萧昶的脸,杏眼瞪着圆溜,认真的说了一句:“表哥,我要给你生孩子。”   萧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扶额低低笑了几声,听见温妧嘴里嘟囔着:“表哥声音真好听。”   萧昶收起笑意,眸色转深轻拂着温妧的脸:“阿妧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温妧瘪着嘴,泫然欲泣,指着萧昶:“表哥不信我吗?”说完小屁股在萧昶腿上挪了挪,想要下去,惹得萧昶闷哼一声。   萧昶固住她,面色隐忍:“信,怎么不信了。”   温妧一听,又高兴起来,神色得意的晃晃脑袋。   此时降香端着醒酒汤过来了,见这情形,赶忙低下头便要退出去。   萧昶喊住她:“呈上来。”   “唯。”降香弓着腰,颤颤巍巍的把碗递给了萧昶。   温妧乖巧的坐在萧昶怀里看着他的手:“这是什么呀!”   萧昶手臂用力固定住她,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是降香为你熬的糖水。”   温妧听完立刻对着降香说道:“谢谢降香姐姐。”   降香苦笑着立在一旁。   “来。”萧昶将勺子递到温妧的嘴边。   温妧推开勺子,握住萧昶的端着碗手:“表哥太小气了。”说完就着他的手大口喝了起来。   萧昶憋着笑看着温妧傻气的样子。   温妧头从碗边抬起来,嘴里含着最后一口醒酒汤,眼泪汪汪的看着萧昶。   萧昶笑眯眯的看着温妧,摸着她的头发:“乖,喝完。” 第91章   “唔……”温妧揉着自己的额角慢慢从榻上坐起来。   温妧迷茫的打量着四周发现此时自己已经回到了长乐殿了,出声喊道:“来人啊!”刚出口温妧便觉得自己喉咙干涩,声音沙哑。   南星和降香闻声走了进来。   降香上前为温妧披上衣服,看着温妧满脸疑惑的样子问道:“娘子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回来了?”温妧的记忆停留在她和温六娘一起饮酒的时候。   南星一边点着殿内的烛台一边说道:“娘子您忘了您和六娘子喝醉了啦?”   温妧瞪大眼睛,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南星点完最后一只烛台,擦了擦手说道:“您醉酒后夫人便送您回了含珠院,后来殿下又过来陪您歇息了会,回宫前的奴婢们本想叫醒您的,但殿下拦着没让。”   温妧哀嚎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降香和南星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半响,温妧抬起头,可怜兮兮的说道:“那岂不是宫中所有人都知道我醉酒了。”宫中规定,入了宫门便要将马车换成肩舆,温妧只要想到自己喝醉后的样子明晃晃的坦露在外,被宫人看的清楚便想脑袋一黑昏死过去。   南星连忙摇头:“娘娘多虑了,殿下回宫时称自己不胜酒力喝多了,不便露面带着您坐着马车到了长乐殿才抱着您下来。”   温妧红着脸开口:“是吗?”   降香和南星齐齐点头,降香说道:“殿下处处为您着想呢。”幸而萧昶体贴顾虑周全替她保全了颜面,否则要是把太子妃醉酒回宫的事情传出去,可不知会被人指点成什么样子呢。   “表哥现在在哪儿呢?”温妧带着羞意问道。   南星回道:“殿下回来后在长乐殿坐了坐便去了明德殿。”   温妧点点头,明日他们便要出发去樊川了,萧昶今日肯定是要安排好公务的。温妧揉了揉空空的肚子:“明德殿传膳了吗?”   降香摇摇头:“还没呢。”   温妧下了榻:“你们去准备些膳食,我去给表哥送去。”   “唯。”降香和南星福身应下。   明德殿的侍卫见了温妧行礼问安:“见过太子妃娘娘。”   垂头侍在萧昶身边的福安听见动静立马抬了头,看着紧锁眉头批阅折子的萧昶说道:“殿下,娘娘好像来了。”   萧昶放下笔,示意他去看看。   福安迈着小步快速跑到殿外,看着温妧带着两名侍女,忙躬身请安:“娘娘大安。”   温妧笑眯眯的抬手:“福安公公多礼了。”   “您请。”福安弯腰伸着左手。   温妧接过南星手中的食盒走了进去,福安带着南星她们留在殿外。   “表哥。”温妧进了殿,娇声喊道。   萧昶抬眼瞧去温妧一身杏红色的大袖裙衫,挽着高髻头上却只簪了一朵明黄色的月季花,明眸善睐妍姿娇丽又比出嫁前多了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气韵,站在那儿柔声一唤便觉得心中温软。   萧昶起身拉着她走到旁边的软塌上坐下,温妧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餐盘一一拿出,还献宝似的和萧昶介绍着这些菜肴。   夜晚也不必多食,萧昶只将将用了七分饱便停了筷,看着温妧也要跟着放下筷子,萧昶又为温妧舀了一碗鸡汤看着她用下,才命人将膳食撤下去了。   萧昶看着温妧满足大的眯着眼无骨般的靠在他身上,心里想着以前还未看出,但自从婚后便发现温妧坐着包括安寝的时候喜欢黏着人,时不时还蹭几下,娇气又惹人怜爱。   萧昶勾唇浅笑,他喜欢温妧这种带着依赖意味的动作。   “今日多谢表哥啦!”温妧瞅着萧昶面色柔和小心开口说道。   萧昶心里拿着小册子将温妧背着他喝醉之事记在上面原先打算日后再算账,但此时见她主动提起,也不客气只挑眉看她,那双狭长的凤目里冷气直嗖。   温妧看着立刻变了脸的萧昶,心慌了一下,难道她乘机还做过什么吗。   看温妧拎着眉头,忐忑的神色,萧昶终究不忍心,总归比她大三四岁多以后包容教导着就是。   萧昶叹了口气:“罢了,日后不留你一人在宴席上便是。”明明是温妧贪杯,萧昶算来算去最后算到了自己头上。   温妧讨好的笑了笑:“表哥,放心日后我以后绝不会离了你身旁的时候饮酒的。”   只这事儿罢了,还有旁的事情得要清算。萧昶开口:“阿妧可还记得今日下午说了什么。”   温妧眨眨眼,她难道不是醉酒后便熟睡了吗?见萧昶薄唇微启,温妧只觉得他下面说的话自己觉对不想听到。   “阿妧今日下午抱着我说……”萧昶停下看着温妧,温妧谨慎的咽了咽喉咙,便听见萧昶接着说道:“说想给我生个孩子。”   温妧僵在那儿,石化住,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阿妧不信?”萧昶悠悠开口。   温妧面红耳赤的越身捂住萧昶的嘴,深怕他再说出什么来,因为早上崔氏才和她说过子嗣一事,所以温妧觉得她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但温妧现在哪里愿意承认自己说过如此大胆的话。   “表哥……表哥……表哥听错了。”温妧心虚着呐呐开口。   萧昶取下她的手:“是吗?”   温妧硬着头皮点点头。   萧昶颔首,岔开话题。温妧松了口气,咧嘴笑着。   夜深人静,欢好之后,在一片情浓的帐内,萧昶轻轻抚着趴在她怀里颤栗不已,还未从刚刚缠绵中抽身的温妧的背心。   等温妧缓过来,萧昶的沙哑的声音响起:“阿妧莫着急,等你再长大些再议子嗣之事。”   “嗯。”温妧蹭着他的胸膛,从喉咙中挤出一丝声音回他。她还以为她在明德殿那出糊弄过去了。   萧昶在温妧额间落下一剂轻柔的吻。   温妧咬唇想着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没羞没臊的人呀,想了想还是双手撑在萧昶胸膛上,支起被子软声开口:“我没有着急,是我阿娘今日拉着我说到此时的,她怕你着急。”   温妧此时毫无察觉到此时她不着寸缕,胸前的美景袒露在萧昶眼下,萧昶眼神幽深,身下隐隐有抬头之意,听了温妧的话,抬手摸着她的头哑着嗓子艰难的说道:“我知道。”   他们之间从未谈及此事,温妧贸然提及定是听谁说了什么话,但他没有觉得冒犯,反而感念于温氏一族对温妧的一派心意诸多顾虑,在他们眼里帝王皇室家的宠爱都是转瞬即逝的唯有子嗣傍身才是长久之道。而他怎么会让他们担忧之事发生呢?   见萧昶听见她的解释,温妧笑了笑胸前的柔软也跟着颤了颤,萧昶心中一热,一只手抚着温妧的脸,从嘴边挤出几个字:“忍不得了,阿妧再来一次便放你睡觉。”说完还未待温妧反应过来便固住她的精致的下巴深吻了上去,一只手握住她胸前的绵软动作起来。   燕王府   “今早下面的人撞见太子带着太子妃出城了。”燕王的一谋臣开口说道。   坐在燕王左侧下手第一位浑身透着一股邪气的男子冷笑一声:“这又如何,有了温家这个岳家自然是高枕无忧。”此人正是五皇子萧昣齐王,其母位份不高有一名皇子也才位列婕妤。   说及温家,燕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母妃此时还被关在冷宫里面受着折磨,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这温氏。 第92章   议事结束,谋臣散去,齐王出了书房,正巧碰到了前来送茶水的徐淑兰。   “见过小嫂嫂。”齐王虽然嘴上说着敬词,但身形未动,只来回打量着她。   徐淑兰像是没有察觉到齐王的打量,轻声回道:“齐王殿下多礼了。”声音酥软,姿态柔美,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气韵。   “妾身先进去了。”徐淑兰微微福身。   齐王看着她袅袅的背影,摩挲着下巴,眼里闪过兴味。   他的随从心中惊疑不已,自然是十分熟悉自己主子此时的动作代表什么,齐王向来荤素不忌,甚至背着圣人偷养了小馆儿,这些本无大碍,但若是把心思放到燕王侧妃......想到这儿随从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   “妾身见过殿下。”   燕王皱着眉头,冷声问道:“你来这儿做甚。”   徐淑兰委屈的回道:“妾身是来请示殿下一声,妾身准备过几日去趟护国寺为您祈福。”说道这儿面色翻着羞意:“顺道求一求子嗣。”   燕王听到最后一句才缓了脸色:“以后直接请示王妃便好。”   徐淑兰僵着身子回道:“唯。”   燕王瞥了她一眼:“回去准备着,晚上到你屋里。”   徐淑兰这持续才展开笑容:“谢殿下!”   太子出行的仪仗浩浩荡荡的行走在官道上。   车厢里,温妧一脸幽怨的看着萧昶,萧昶面上闪过不自在,搂过温妧大掌摩挲着温妧的手臂,温妧瘪着嘴推开她。   “您别碰我,我腰酸腿疼哪哪都不舒坦。”温妧小手捏着自己的腰,嫣红的菱唇一张一合的说着。   萧昶难得厚着脸靠近她,替过她的手,宽厚的手掌贴在她的腰上,掌心温热烘得温妧舒展了眉头。   温妧杏眼微眯觑了萧昶一眼,乘此机会开口说道:“表哥,我最近身体不适要不这几日我们就在园子里歇息着吧,看书作画都行。”   听见温妧的话,萧昶手中动作并未停歇,幽幽开口:“少时跟在师傅后面练骑射,每每回到宫中都是酸痛无比,父皇见此特从太医署招了一名善按跷法的署臣替我伸展筋骨。”   温妧默默听着萧昶的话,不知他为何突然谈起少时往事。   萧昶接着说道:“后来次数多了,我便也熟悉手法了,虽谈不上精通但替你按摩揉捏还不曾问题,等到了磐山好好伺候你一回。”   温妧一愣他言下之意不就是明日还得去骑马。   温妧略微思踌片刻,转身手臂挂在萧昶的脖子上,娇娇开口:“表哥。”   萧昶享受着她的投怀送抱,温言软语,沉声应了一声。   见此,温妧杏眸里闪过狡黠,凑到萧昶耳边轻轻喊了声:“夫君。”巧笑倩兮的看着他,晃了晃手臂。   萧昶心中一热,虽是十分受用,但温妧的小心思袒露无疑。   萧昶带着温妧往后靠在镶了软包的车壁上,虚扶着她,眼里带着戏谑:“阿妧最近甚是勤学。”   温妧一头雾水,自己最近连话本子都没有看啊。   “一出美人计使的妙。”萧昶醇厚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温妧没有小心思被戳穿的羞涩,反而凑上去在萧昶唇角落下一个吻:“那你说行不行嘛!”   馨香扑鼻,萧昶一阵恍惚。   “阿妧,你身子太虚了。”萧昶缓过神差点就松口答应她了。   “哦!”温妧语气低落,松开环着他的手,往旁边坐了坐,缩在角落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昶看着她那失落的模样,虚咳一声:“后日,不能再推迟了。”   “谢谢夫君!”温妧雀跃的声音响起。   坐在马车外踏板上的南星和福庆听见车厢内的动静,偷偷抿唇笑了起来。   温妧又坐回萧昶身边,乖巧的不得了,眉飞色舞的拉着萧昶说话,虽只推迟了一天但温妧已经很满足了。   温妧趴在掀开车窗前的帘子,看了看外面,官道两旁并未种植树木所以视野敞亮,能看见不远处还有几户依山傍水的农家。   温妧弯了弯眼睛,觉得很是温馨。   “怎么了?”萧昶寻着温妧的视线看去。   温妧摇摇头:“觉得这儿处处合我心意。”   “那以后每年都带你来这儿住住。”萧昶从后面搂着温妧说道。   “好。”温妧眯眯笑着。   不知想到什么温妧突然放下车帘,对着萧昶说道:“表哥可不知温小六以前可坏了,他冬日里和好友一同来樊川射猎,不带我来,留下我被五兄罚着抄书……”   萧昶嘴角浅浅翘着,看着温妧神色飞扬的像个孩童一般告着状。   这一路上的时光便在温妧讲着她和温六郎的恩怨情仇中度过了。   温妧讲的口干舌燥的,接过萧昶递给她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时马车停下,福庆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殿下,娘娘到了。”   萧昶先行下车,在车旁伸手接着温妧。   温妧仰头看着面前恢弘大气的别院,高高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字磐园。   萧昶说道:“此乃父皇亲手所提,并未深意只不过因着磐园傍着磐山,便取了这名。”   众人听着萧昶这意思不就是嫌圣人品味学识不好么,个个缩着脑袋不敢吱声。   温妧在一旁憋了半天从嘴里憋出五个字:“大俗即大雅。”   萧昶闻言,哈哈大笑,揉揉温妧的脑袋,真是个宝贝。萧昶牵着温妧的手,拾级而上,踏入大门坐上肩舆去了他们住的安喜园。   “先歇息会儿,待用过晚膳,带你在周围走走,明日再带你好好逛逛园子。”到了安喜园,萧昶同温妧安排着这两日的行程。   温妧点点头,赶了半日的路程,有些乏了。   瞧出温妧的倦意,萧昶说道:“现在带你去椒风池泡会儿温泉?”   温妧眼睛一亮,连忙点点头。   椒风池就安喜宫的后面,两人带着侍者走几步便到了。   温妧满足的看着冒着缭绕雾气的池子,迫不及待的便要宽衣下去。温妧脸被熏的红扑扑的,推了推身旁的萧昶:“您走吧!”   萧昶挑眉:“我去哪儿?”说完作势要解腰间的革带。   温妧忙按住他的手,结结巴巴的说道:“您这是……这是干嘛!”   萧昶理所当然的回道:“泡温泉。”   温妧瞪大眼睛,这是要她们两个一起泡温泉?温妧想想那场景便觉得脸颊要烧起来了。   “想什么呢!”萧昶看着温妧闪躲的眼神说道。   温妧连忙摆摆手:“没……没什么。”   看温妧满脸通红,萧昶不忍心再逗她,指着池子尽头的石壁说道:“我在那边,你若有事儿便靠近那儿叫我,我能听见。”   温妧这才松了一口气,嗔了他一眼。   萧昶带着笑意走出去,示意随行服侍的南星和佩兰进来。   两人替温妧脱了衣裳,拿着一只长簪子将她的秀发盘起来,扶着她慢慢下了水。   温妧被温热的温泉包裹着,舒缓的喟叹一声。   泡了一会儿,温妧瞧着那堵石壁,小心思浮动。慢慢划过去,耳朵贴着石壁,双手趴着,听着对面的动静。   半响失望的退开,什么都听不到呀!   刚想离开,余光却瞥见石壁上的一丝光亮,伸手戳了戳发现是一块可以移动的巴掌大的石块,刚想收回手,那石块便掉到了对面池子里。   温妧惊恐的的收回手,往下蹲着,冷静了一会儿,见对面没有动静才起身。有意避开那个洞,观察起整面石壁来,发现这样的石块少说也有五六块了。温妧觉得制造这个池子的人真是……真是……有情趣。   温妧理好石块,转身便想回道池子中央,但脚步却迟疑下来,眼睛瞄了瞄那个透着光的洞。   好奇心促使着温妧慢慢移到洞前,正好可以看到萧昶的上半身,晕红的俊脸像是长了钩子一样,勾温妧的心随着怦怦直跳。往下看去宽肩窄腰,曲线分明的肌理上坠着水珠,温妧攥了攥手仿佛能感觉到那触摸在手中滚烫的感觉。   谁知对面的萧昶突然站了起来,整个身体明晃晃的印在温妧眼里,温妧愣了一瞬赶忙转过身捂住自己的眼睛,错过了萧昶慢慢勾起的薄唇。   虽然已经欢好过数次但每次都是在夜里熄灯后,所以那物确是头次打眼的见到。温妧捂住眼睛脑袋一团浆糊。   佩兰见温妧在那儿折腾了半响,走过去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温妧放下捂住眼睛的手,双手在面颊两侧扇着风:“没事,没事,你去那边守着吧!”   佩兰一脸狐疑的转身往回走着,温妧飞快的伸手够了一块高出的石块填补到刚刚偷看萧昶的石洞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温妧坐会刚刚最初待着的地方,不敢再乱动,吃着放在漂浮在水面的案板上的鲜果,也不敢胡思乱想着。   温泉不宜泡太长时间,所以泡了半个时辰后,佩兰便服侍着温妧起来了,替她擦拭干净水珠,换上裙衫,怕温妧骤然从温暖的室外出去遇了风着凉,特地给她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风。   出了椒风池,见萧昶已经等在那儿了,温妧想到刚刚看到的景象微微有些不自在的闪躲着目光。   萧昶一脸笑意的走到温妧面前,替她拢了拢披风问道:“可解乏了。”   温妧点点头,跑泡过温泉之后,整个人都舒展了不少,身子也没有刚来时那么酸痛了。   萧昶看了眼站在远处的侍女,伸手揽过温妧低头问到:“那你觉得你看到的景象好看吗?”   温妧脱口而出:“甚美!”   看见萧昶凤目中晕开的笑意,温妧笑容僵住:??? 第93章   南星从侍女手中接过碟子弯腰放到食案上,直起身的时候肩膀碰了碰佩兰:“咱们娘娘和殿下的感情真好。”   佩兰将食案上的碟子摆正,疑惑的看她。   南星眼神飘向内室,笑的一脸暧昧。   佩兰静心一听,内室温妧娇娇的笑闹声传入耳内,佩兰红着脸手轻轻拍了南星一下:“做事儿吧。”   “表哥穿那件。诶!诶!诶!就是中间的那件玄色的。”温妧披着发盘腿坐在榻上给萧昶挑着衣服。   萧昶纵容的由着温妧指挥,听着她的话挑了件玄色交领袍,回头见温妧满意的点点头:“表哥穿玄色的衣裳最好看。”   萧昶展开衣服,扬眉看着温妧,温妧嘿嘿笑了笑,跳下榻趿拉着鞋子跑到他跟前接过衣裳。   绕到他身后:“表哥胳膊!”   萧昶闻言张开双臂,温妧踮起脚尖为萧昶穿套上衣服,翻了翻衣领,又赶忙跑到他身前,皱着眉打量着前面的较为复杂的一面。   温妧犹豫着伸手大致理了理便开始系盘扣,系到最后才发现多了两颗扣子,又将刚刚系好的盘扣全部解开。   重来一次发现又多了几颗扣子,温妧脸急的通红,开始慌乱起来,萧昶看着温妧额间急出的汗珠,刚想开口,便见温妧丢开衣服,往外面走去。   萧昶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去哪儿?”   温妧昨夜临睡前揽下服侍萧昶晨起的活儿,现在没有做好自然有些不好意思,揪着衣摆小声说道:“我去把福庆叫进来服侍您穿衣。”   萧昶拉着她的手,抽出娟帕帮她擦了擦额间的汗珠说道:“别急,慢慢来。”   萧昶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牵着温妧的手,来到第一颗盘扣,抬了抬下巴示意温妧系起来。   萧昶眉眼温柔的垂头看着温妧,萧昶每指一个温妧就系上一个,配合默契,不需片刻便穿好了。   温妧舒了口气,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萧昶:“这次不算,下次我定不会出错的。”   萧昶头轻轻磕了磕温妧的额头:“若是等你系好我早朝也不必去了。”   温妧推开他揉着自己的额头:“哪里会了,你莫要小瞧我。”   萧昶想了想自己常服复杂的款式,含着笑点点头:“是吗?”   温妧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萧昶然后闷声笑了起来,将腰间的革带摆正摸摸她的头:“拭目以待。”   随后萧昶站在衣箱前也为她挑起衣服来。   因着要骑马,便选了一件较为轻便的衣服,是一条翠青色半臂裙,这颜色款式倒是极衬温妧的容貌。最后再挽上单螺髻随意插一支碧玉簪,灵动娇丽仿若还是那个未出嫁的小娘子。   用完早膳,萧昶带着温妧徒步走去了马场,正好消消食。   磐园临磐山而造,所以在设计时,把磐山做了一面围墙,恰巧磐山脚下有处宽阔的空地,正好一围便成了一个小型的马场。   萧昶先带着温妧来到马厩看着马,熟悉一下,温妧满不情愿的皱着眉任由萧昶牵着。   路过一个马棚,温妧不经意瞥了一眼,停下来不愿意继续走了,拉了拉萧昶的手:“我想要这匹。”   萧昶一顿,刚想问她为何这么乖了,结果一瞧,哭笑不得,那是从西南得的一匹矮脚马,若是温妧骑上去,怕是脚都踩在地上了。   “乖,我帮你挑的那一匹,保证你喜欢。”萧昶温声说道。   温妧眼睛盯着那匹矮脚马,舍不得移开目光,听见萧昶的话嘴里嘟囔着:“可是我就喜欢这一匹。”   “阿妧,休要耍滑。”萧昶捏了捏温妧的手。温妧瘪着嘴,幽怨的看着他,福了福身:“唯,太子殿下。”   萧昶看她那小模样,忍不住笑出来,无奈的示意侍者将矮脚马牵出来。   温妧踱步跑到萧昶身边戳戳萧昶的臂膀:“谢谢表哥。”   萧昶敲了敲她的额头:“哼,少来这套。”   “殿下,娘娘。”侍者牵着矮脚马躬身走了过来。   萧昶示意侍者将缰绳递给温妧,温妧不确定的看了看萧昶,萧昶点点头:“此马温顺敦厚。”   温妧看着比她还矮的马,这下一点儿怯意都没有了,大大方方的接过缰绳,连脚蹬子都不需要踩,直接上了马。   萧昶看着温妧脚撑在地上,在那儿玩的不亦说乎,笑着摇摇头,阔步走过去为她牵着缰绳,示意她脚放在脚蹬上。   这样绕了几圈,萧昶问道:“现在满意了?”   温妧点点头得寸进尺的回他:“要不今日您就教我骑这个马吧!”萧昶淡淡扫了她一眼,温妧小心肝一颤:“我说笑的。”   温妧乖乖下了马,又和萧昶逛起了马厩。   逛完了,温妧疑惑的问道:“您给我挑的马呢!”   萧昶对着侍从吩咐道:“去牵过来吧!”   “唯!”   过了会,一名侍者牵了一匹身形优美,通身雪白,毛发顺滑浓密的马走了过来。   温妧惊叹的看着他:“好漂亮啊!”   萧昶上前接过缰绳,朝温妧招招手,温妧快步跑过去,站在萧昶身后端详着那匹马。   萧昶带着她的手轻轻抚摸上去,温妧心扑通扑通紧张的跳着,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刻,温妧轻颤了一下,僵在那儿。   萧昶带着她的手来回抚摸了几下,那马儿也乖乖站在那儿,萧昶温声安抚道:“莫怕。”然后松开手,留着温妧的手在上面,温妧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顺了顺她的毛发。   萧昶陪在她身旁,加上马儿也很乖顺,温妧这才慢慢的放松下来,越看这马儿越合眼。   “为她取个名字。”萧昶的声音在她发顶响起。   温妧的视线艰难的从马身上移开仰头看着萧昶,惊喜的说道:“我吗?”   萧昶凤目含着笑意点点头。   温妧激动的绕着马跑了两圈,杏眸咕噜噜转着,环顾着眼前一片冒着青芽的草地,眼睛一亮:“叫茵茵好不好。”   萧昶面部一顿:茵茵?   看着温妧期待的表情,萧昶勉强的点点头,温妧见此眼睛一弯跑到茵茵面前,试探的摸了摸她的头叫了声:“茵茵。”   茵茵转头看着她在她手心蹭了蹭。   温妧瞪大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半响才指着她对萧昶说道:“她喜欢这个名字。”   萧昶附和的点点头,把缰绳送到她手上:“先带着她走走,熟悉熟悉。”温妧应了一声,欣喜的牵着马绕着马场走了起来。   萧昶看她那样哪有一开始不情不愿的样子偷懒耍赖不要来这儿的样子,凤目里溢满笑意,示意侍者将他的马牵过来,蹬着脚蹬子跨上马,慢悠悠的跟在温妧后面。   萧昶骑着高马,看着远处福庆慌张的跑了过来,敛起笑意。   福安颤着声音禀告道:“殿下,宫中传来消息,圣人今日早朝时昏倒在宣政殿,此时尚未苏醒。” 第94章   萧昶他们回了宫直接就去了紫宸殿。   吉庆见到萧昶和温妧忙迎了过去:“给殿下,娘娘问安。”   萧昶微微颔首:“父皇现在这么样了。”   吉庆一边带着他们进殿一边说道:“陛下一个时辰前就醒了,现在正由着淑妃娘娘伺候着用药呢!几位王爷也都来了。”   “那太医可有说父皇是什么缘故才昏迷的?”温妧在一旁问道。   “回娘娘话,几位太医会诊说是正值换季,陛下受了风加上最近政务繁忙积劳成疾才会龙体抱恙,如今需按时服药,休息几日便可痊愈。”吉庆躬身将他们领入萧帝寝殿。   果然到了寝殿,里面乌泱泱的一片人。   “儿臣,妾身给父皇请安。”萧昶带着温妧行礼问安。   萧帝推开面前淑妃举着的药碗,擦了擦嘴角:“你们怎么回来了,快赐座赐座。”   “谢父皇!”   待他们坐下又受过旁人行礼后,萧帝才开口:“你说你们回来作甚,又无甚大事。”   萧帝轻飘飘一句无甚大事,听得萧昶嘴角抽搐了一瞬:“父皇身体欠安,儿臣和太子妃又怎好在外游玩。”   闻言,萧帝翘了翘嘴角,好在没有娶了媳妇忘了家中的老父亲。   “太子一片孝心,臣等自愧不如”燕王坐在一旁说道。   安王放下手中的茶盅没有看燕王仿佛只是不经意的说道:“臣弟这边刚得了信,皇兄就已经入了宫,也是一片赤诚啊!”   燕王脸色微沉看了看萧帝的脸色,见与方才没有异样才缓了口气。   萧帝挥了挥手:“好了,都退下吧,留太子一人在此陪我说说话便好了。”   “唯!”燕王沉着脸,安王依旧是那副闲适的样子。   “你也先回吧!”萧帝看着榻前的淑妃说道。   淑妃福身应下,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萧帝看萧昶盯着温妧的背影,打趣说道:“要不你去送送?”   萧昶闻言真的起了身,大步往外走去。留下萧帝一人小声骂了一句臭小子。   萧昶到了殿门口,众人还未散去,但他还是旁若无人的拿着福庆手中披风替温妧披上:“阿妧,你回去后,先命人传晚膳不必等我,保不齐我会很晚才回去。”   温妧点点头,推了推萧昶低声说道:“你先进去吧!”   萧昶握了握她的手,转头吩咐着福庆:“你先送娘娘回去。”   温妧摆了摆手:“让他留在这里伺候你吧!”   “太子皇兄和皇嫂正是恩爱啊!”齐王调笑着,语气带着轻浮。   萧昶眉目微动,没有搭理他。   齐王阴沉着脸,燕王怕他再说出什么话,赶忙示意人将他拉走。   “殿下,娘娘的肩舆到了。”福安看着殿前停着的诸多肩舆说道。   萧昶扶着温妧将她送上肩舆,再三叮嘱福庆照顾好她,温妧无奈的坐在上面看着萧昶细细安排。   萧昶返回寝殿,示意侍女将药全部撤下去,重新煎一份药呈上来。   萧帝虚咳一声:“不必了,朕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儿臣传太医过来给您看看,他们同意了儿臣便让他们停下。”萧昶抬手准备叫人了。   萧帝示意他放下手,然后说道:“舟车劳顿,你也辛苦了,今日也先回去吧!”   萧昶认真的看着他:“母后临走前最后一个愿望便是希望您身体康健。”   萧帝一愣,半响才哑着嗓子回道:“朕知晓了。”   再看着萧昶肃着张脸以各种名义劝自己服药,萧帝说道:“等再挑个日子,特许你再带着太子妃去别院!”   “谢父皇!”   “好了,你看下这个折子吧。”萧帝从枕头旁拿着一张奏折递给萧昶。   萧昶接过来开口:“这是?”   萧帝往靠在凭几上:“这是安西传来的消息。”萧昶点点头,翻阅起来。   “娘娘,殿下先前吩咐让您先用膳的。”降香见温妧坐在食案前,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发着呆。   温妧闻言娇声说道:“我知道哦,但是是现在吃不下,没有胃口。”   降香她们见此无奈的叹了口气。   温妧听见笑了笑:“好姐姐别叹气呀,你们去准备准备烧会儿水,我想泡会儿身子。”   有了用武之地,降香她们便欢快起来,分工完便行动起来。   萧昶回到长乐殿时,殿内一片安静,温妧的几名侍女都安静的侯在了净房外面。   “你们娘娘呢!”萧昶问道。   “回殿下话,娘娘在里面沐浴。”降香恭敬德回答到。   萧昶点点头,靠在塌上拿着书册看起来了。等了半响也没见温妧出来,萧昶皱眉:“进去多久了。”   “有一刻了。”   萧昶大步朝净房走去,净房内烟雾缭绕,萧昶定了定神,走到木桶前,见温妧安静的坐在那儿,水漫到肩部,此时正闭着眼靠在了木桶边上,小脸烘的通红。   “阿妧!”萧昶上前轻轻叫了两声,见她没有答应,脸沉下来,扯过一旁的大巾子罩在温妧肩部,一把将她从水里抱出来。   “宫中不养闲人,若是照看不了你们主子,便趁早出宫算了。”萧昶抱着温妧在降香她们几个面前顿了顿,神色淡漠的说道。   降香几个羞的满脸通红,跪下来应声:“唯。”是她们疏忽了,虽然是温妧不让她们跟过进去服侍的,但她们就此放下心没有多注意留意里面的动静,让温妧在里面睡着了,若是因此着了凉生了病,便是她们死一万次也是不够的。   “下去吧!”萧昶冷眼扫了扫她们。   “唯!”   等她们都出去了,萧昶讲温妧放在塌上,见她睡的香甜,又好气又好笑,手点着她:“等你醒了再收拾你。”   温妧睡梦中砸吧砸吧嘴,手臂一挥,打开萧昶的手,翻身埋在被子里呼呼大睡,光裸的背脊裸露在外,萧昶闭了闭眼拿着被子将她盖好,起身去衣柜拿了件小衣替她换上。   萧昶洗漱完,上塌后,温妧自动寻着暖源靠过来,轻轻靠在萧昶身上,萧昶闭着眼嘴角上扬搂紧她,一夜好眠。 第95章   殿外福安手臂上挂着拂尘迈着小步快步走在回廊上,身后跟着着三四个手中捧着铜盆巾子之类洗漱用具的小太监。   福安在殿门口停下身后的小太监没收住,齐齐撞到了一起,铜盆掉地发出一阵巨响,福安脸色突变,那些个小太监面色更是惨白无比。   福安看了看殿前的碑漏,低着声音说道:“趁时辰尚早,还来得及赶紧收拾了,若是耽误了殿下早朝,仔细你们脖子上的脑袋。”   “谢福安公公。”几个小太监激动的立刻回道。   降香在从殿内急匆匆的走出来,正巧看见几个小太监慌乱的背影。   福安摇摇头说道:“原先还指着这一批内监中出个机灵的,现在看来难啊!”   降香没有发生大事也松了口气:“我们不都是这样一步步过来的。”   福安叹了口气:“主子们醒了吗?”   “殿下与娘娘独处时,不喜我们在跟前服侍,刚刚没传我们进去伺候我们也不敢冒然进去瞧瞧。”降香小声说道。   寝殿内,温妧被一声巨响惊起坐在榻上眯着眼一脸迷茫。   外面有动静的时候萧昶便醒了不过一直闭着眼睛养神,温妧被惊醒才睁开眼睛,越着身子揽过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乖,没事儿继续睡吧。”   温妧嘤咛一声合上眼倒在萧昶怀中慢慢躺了回去,在萧昶温柔的轻拍中又睡了过去。萧昶指腹摩挲了一下温妧娇嫩的面庞,看着她睡得香甜的样子困意来袭,闭上眼睛跟在后面再眯了一会儿。   “殿下,该起了。”福安的声音在隔离着内室的那扇门外响起。   萧昶睁开眼,小心翼翼的从温妧脑袋下面抽出自己的手臂,下了榻理好床幔才沉声轻喊道:“进来吧!”   “唯!”福安带着人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   室内一片静谧,银红色的帘幔紧紧的拢着,静下心似乎还可以听见里面浅浅的气息声,福安不敢多看,从小太监手中的捧着的托盘里拿起漱口的茶盅双手递给萧昶。   动作刻意放轻,等萧昶洗漱完温妧一点动静都没有。   福安替萧昶理好头上通天冠垂在下颌处的朱纮,才躬身带着小太监们先行退下。   萧昶掀开帘幔坐在塌边,看着温妧整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皱着眉伸手理了理把温妧的脸露出来,心里盘算着怎么让她把这个习惯改掉。   静静的看了她片刻,俯身在温妧的嘴边落下一个吻,心中满足安稳。   冠上的发缨垂下,萧昶动作间无意扫到温妧的面庞,温妧似乎感受到微微痒意,眉头轻蹙,伸手挥了挥幸好萧昶闪躲的快,要不然就要受下温妧的这一掌了。   萧昶直起身,手指在榻上轻弹着,算了算从昨夜到现在温妧已经睡了多少个时辰了,轻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小懒猪。”   萧昶出了内室才收敛起笑意,看了眼候在一旁的福安,沉声问道:“方才发生何事?”   福安跟在他后面说道:“前几日新来了些新人,笨手笨脚的,惊扰殿下和娘娘了,殿下放心奴婢已经训过他们了。”   萧昶颔首:“每人罚俸半年。”   “唯!”福安心中舒了口气。   温妧满脸羞红着坐在榻上,小声问着一旁的降香:“昨晚真是表哥替我穿的衣服啊!”   降香忍着笑意点点头。   温妧哀嚎一声倒在榻上,头埋在被褥里蹭了蹭,任凭降香她们如何叫都不抬头。   “没脸见人了,你们不要叫我了。”温妧的声音从被褥里响起。   南星大大咧咧的说道:“娘娘和殿下本就是夫妻,这些也是常事儿,娘娘莫要害羞了。”   温妧掀开被子,坐起来:“佩兰你拿牌子出去一趟,让我阿娘进趟宫。”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温妧小眼神瞥着南星,狠狠的说道:“让我阿娘找户人家,把南星早早放出宫嫁人得了。”   室内哄然大笑,留下南星委屈的看着温妧。   温妧哼哼两声。   “娘娘。”福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温妧赶忙坐好:“进来吧!”   “娘娘,殿下命人把茵茵主子送了进宫了。”福庆说道。   温妧惊喜的说道:“在哪儿。”   福庆带着笑意回道:“在射殿旁的马场里。”   温妧激动的朝降香招手:“快快快,赶快梳洗完我们去看它。”说完不知想起什么,试探的问着福庆:“我可以去看吗?”   “哎哟,您可是东宫的主人,当然可以。”福庆赶忙回道。   温妧带着笑意跳下榻,往妆匣前走去,嘴里还说着:“降香你和忍冬当时不在,没看到,过会儿定要去看看我的茵茵有多漂亮。”   用完膳,温妧坐着歩辇带着众人去了马场。   温六郎手中提着个食盒悠闲的走进长乐殿。   留守在殿中的佩兰赶忙迎上来:“见过六郎君。”   温六郎抬手示意她起来,把食盒递给她:“这个收好,里面都是些你们主子平日里喜欢吃的。”   “唯!”   温六郎环顾四周:“诶,你们主子呢?”   佩兰将食盒小心的放在案上,回道:“殿下送了匹马给娘娘,娘娘现在去马场了。”   “送马给她?”温六郎声音拔高,带着不可思议。   看着佩兰无辜的点点头,温六郎“噗呲”笑出声来。   “快,带我去瞧瞧。”温六郎声音里都是笑意。佩兰假装没有听出他声音里的嘲笑。   温妧坐在亭子里,满足的看着不远处在马场里溜达的茵茵。   “见过太子妃娘娘。”温六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温妧转头看去,只见温六郎一脸笑意还带着和几分嘚瑟。   “阴阳怪气的。”温娇声说道,从她和萧昶成亲以来,温六郎从未叫过她太子妃娘娘,一直都还是小九小九的喊着。   温六郎走到亭子里,看着茵茵:“那是太子表哥送你的。”   温妧扬扬小下巴,颇为骄傲的说道:“当然。”   温六郎叹了口气,摇摇头:“暴殄珍物啊。”打量着四周只有几位贴身伺候的侍女,温妧手掩在袖子里掐着温六郎的胳膊:“好好说话。”   “嘶,小九你力道见长啊。”温六郎龇牙咧嘴的说道。   温妧收回手:“算了,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计较了。”   “谢谢太子妃娘娘。”温六郎挑挑眉,拱手说道。   温妧红着脸,每次从家人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总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你今日来做什么。”温妧轻咳一声。   温六郎在她身边坐下:“阿娘让我给你送些吃食,被佩兰收起来了,你回去吃。”   温妧眼睛一亮:“有桃酥吗?”温六郎点点头。   “你没偷吃吧?”温妧看着温六郎迟疑的问道。   温六郎大喊冤枉:“我是那样的人吗?”   “是啊!”温妧认真的说道。   温六郎一口气憋在心口,气呼呼扭头不理她。   温妧嘿嘿笑了两声,拉着他出了亭子,走到茵茵旁边。摸着她的毛发:“漂亮吗?”   温六郎对马有几分了解,此时就算生着温妧的气,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匹良马。   温妧叹口气:“可惜我不会骑马,要不然就可以带着她到处遛遛了。”   温六郎闻言:“那我帮你跑跑她。”说完变想扯过缰绳,温妧眼疾手快的拍拍他的手:“不许,不许。我还没骑过呢!”   “那你骑。”温六郎把缰绳塞到她手上。   温妧瘪着嘴,可怜兮兮的说道:“我不会。”温六郎差点又笑出声。   “算了,你骑吧,好歹能带我们茵茵跑几圈。”温妧想了想觉得茵茵跟着她后面着实委屈,忍痛割爱的把缰绳重新递给他。   温六郎手里甩了甩缰绳:“那我教你呗。”   温妧摇摇头,带着几分羞意:“不要,表哥说要教我。”   “咦——”温六郎被温妧秀到了,佯装打量个颤。   温妧推推他:“你还要不要骑了。”   温六郎把缰绳藏到怀里:“骑,骑,骑。”   温妧羡慕的看着温六郎一个英气的姿势上了马,温六郎扯着缰绳,骑着马跑了几步冲温妧挥挥手。   看着温六郎在场中潇洒的骑着马,和茵茵颇为合拍,温妧撑着腮酸溜溜的说道:“你瞧瞧他那样,我都以为茵茵是他的马了。”   “等娘娘学会了,也会如此的。”忍冬在一旁给温妧递上茶盅。   温妧吃了口茶,看着温六郎在远处跟她笑的花枝招展的样子,跟一旁的侍女们说道:“也不知以后他会祸祸谁家的小娘子呢。”   降香带着笑意回道:“娘娘说笑了,能嫁给六郎君可是天大的福气。”   温妧嘴上虽是嫌弃着温六郎,但心里可不是,所以听到降香的话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过了些时辰,温六郎骑着马跑到亭子旁:“到时辰了,我得要去宣政殿接班了,要帮你把她牵入马厩吗?”   “娘娘,也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忍冬提醒到。   温妧这才点点头:“好吧,你帮我把她牵到马厩,仔细点可别碰着她。”   “放心吧!   温妧和温六郎一人回了东宫一人回了宣政殿。   温妧回来先迫不及待的看了看温六郎送来的食盒,忍着馋意让佩兰送到小厨房放着说是等着萧昶晚上回来一起用。   因着昨夜睡多了,晌午过后也没小憩,坐在殿中和佩兰她们说着话。   不多时,外面来人通报说是贺司直求见。   温妧倒有些意外,她才入东宫没几日,除了成亲第二日接受过东宫属臣的拜见外,旁的也没有过多交集了,不知贺司直前来作甚。 第96章   长乐殿正殿   “臣拜见太子妃娘娘。”贺玉对着温妧行礼。   温妧坐在案后示意降香看座上茶:“贺司直多礼了。”   “谢娘娘。”贺玉跟在绛县后头在左侧的案几后坐下。   那日属臣参拜时贺玉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那幅容貌加上不羁豪放的气度当真是耀眼,温妧看着侍女们带着羞涩的面容暗自撇嘴,纵使传言贺玉容貌倾城,但在她看来还是不及萧昶。   温妧收起小心思,问道:“贺司直此番前来可有要事?”   贺玉笑着说:“臣在詹事府后院种的甜瓜成熟了,娘娘金尊玉贵想必没有吃过此乡野小食,所以特来献给娘娘。   温妧有些好奇,她的确没吃过,听这名字便觉得口中津液分泌。   贺玉拍了拍手,这时从殿外走来两个小太监手中抬着一个及腰的篮筐。   温妧挺直起腰,往篮筐里看看了,隐约瞧见里面都是青绿色的巴掌大的圆圆的瓜。   贺玉招手示意降香上前,低声吩咐几句。降香点点头从篮筐里拿起两个瓜走出殿外。   等了会儿,降香手中捧着一只棋盘进来了,降香将漆盘摆在温妧面前,给温妧递着一支银叉。   温妧接过来,看着剥好切块的果肉,吸气似乎还可以闻到一股清新的甜味。   “请娘娘一试。”贺玉说道。   温妧戳了一块放入口中,杏眼微亮,等咽下去,擦拭完嘴角才开口:“甘甜可口,甚好。”   “娘娘喜欢便好。”贺玉放下心来。   贺玉口才了得加上阅历丰富,给温妧介绍着这甜瓜的种植方法,又插着其他小故事,温妧听得聚精会神。   贺玉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温妧忙示意侍女为她添茶水。   贺玉乘机机会开口:“臣其实还有一件事,特前来请娘娘赐教。”   温妧无事献殷勤,刚刚差点被他唬了过去,正正神色点点头:“何事?”   贺玉犹豫着开口:“臣爱慕一位小娘子,但不知如何讨好她,所以来问问娘娘,找找经验。”   温妧一愣,原以为他是因为官场上的事情来的,谁知是因为这个事。   温妧虽然也算是个过来人了,但此时也有些棘手:“这……没个小娘子的性子不同,这示爱的方式也有些许不同。”   贺玉摆手:“这臣了解,只是这人与娘娘乃旧识好友。”   温妧小脑袋里面转着她的旧识,就是没往颜十一娘身上想。   “听闻娘娘与颜侍郎家的十一娘子是闺中好友。”贺玉提示着。   温妧惊讶的张着嘴,降香在一旁碰碰她,提醒她注意形象,温妧这才合上嘴。看着贺玉,半响没有说出话来,扯着降香的衣袖小声问道:“他说的是何人?”   “是颜十一娘子。”降香附耳说道。   温妧眨眨眼,这是什么情况?何时发生的事情?怎么从未听十一娘说过?   知晓温妧定会感到意外,贺玉等她平复下来,才开口说道:“臣也并非要打探什么,只是想问问平常小娘子喜欢什么。”   温妧愣愣的点点头,等着他开口。   贺玉略显羞涩的说道:“听闻长安城的小娘子们都将□□的萧世子当成如意郎君,不知臣若是学着世子行事,颜十一娘可会欢喜?”   温妧意外从他口中听到萧瑜的名号,想到颜十一娘这些年的芳心错付,赶忙摇摇头:“千万别!”许是感觉到自己有些激动了,温妧缓了缓说道:“没个人都是没个人的特色,千篇一律反而不美。”   贺玉眼神微闪,结合温妧刚刚一瞬间的反应,勾勾唇:“多谢娘娘指点。”   贺玉又问着其他方面,温妧暂时不清楚他的为人,也不想多聊,扯着别的方面糊弄了过去,贺玉心中了解也不在意。   过了会,贺玉才告辞离开。   温妧对着降香说道:“去打听打听贺玉。”   南星回道:“娘娘晚上问殿下不就可以了吗?”温妧一想也是,萧昶能用贺玉定是了解他为人的。   “聪明,赏你颗甜瓜。”温妧笑着说道。   “谢娘娘。”南星开心的福了福身,去篮筐里抱起一颗瓜。   贺玉走出长乐殿,锁着眉头思索着。自年前他和颜十一娘在玲珑阁撞见苏叶开始,便觉得有些地方被他忽略了,但是那段时间整个东宫都忙着准备萧昶的婚事,他也十分忙碌。等前几日萧昶大婚过后才闲下来,他才开始想着此时,又考虑到这是颜十一娘的私事,他也不好派人去查,只好从温妧这儿旁敲侧击着。   回了詹事府,贺玉自己抬着一筐甜瓜去了颜府。   颜夫人笑眯眯的看着贺玉:“还劳烦你送过来,真是不好意思。”颜十一娘跟在后面点点头。   贺玉回道:“亲自送来,这才能显出我的一番心意不是?”   “是,是,是。”颜夫人示意仆人把这筐甜瓜送入厨房。贺玉又陪着聊了几句,直到有几位府中的管事嬷嬷来找颜夫人有事,贺玉才告辞。   “你再等等,等你兄长回来后用完晚膳再回去也不迟。”颜夫人留客说道。   “东宫还有些事儿,下次再来。”贺玉推脱道。   颜夫人这才放他走了,颜十一娘再一旁乘着颜夫人处理事情偷偷跑了出去。   “贺叔!”颜十一在后面追着,对着前面的身影喊道。   贺玉停下来看她:“别急,你跑什么。”   颜十一娘柔柔的笑了笑:“来送送你。”贺玉看着面前面容姣好的小娘子,心中泛酸,只觉得她哪儿哪儿都满意,就是她眼神不太好。   “贺叔?”颜十一娘在贺玉眼前挥挥手。   贺玉回神:“走走?”颜十一娘点点头。   夜晚,长乐殿。   温妧献宝的跟萧昶介绍着面前的餐食。   在温妧期待的目光下,萧昶执筷一一尝过。温妧净过手,拿起桃酥掰了一小块递到萧昶唇边,萧昶启唇吃下。   “怎么样,好吃吧!”温妧晃晃脑袋问道。   萧昶点点头:“不错。”   温妧吃到久违的饭菜,温妧今日高兴为萧昶斟了一杯酒:“敬表哥。”萧昶看了她一眼。   温妧立刻说道:“我这次不喝了。”   萧昶笑着接过酒杯,又为温妧倒了一杯:“有我在,没事儿,许你喝一杯。”   温妧嘻嘻笑着:“谢表哥。”温妧吃了酒,脑袋有些晕乎。   所以用完膳,萧昶拉着温妧出去走了走,春季的夜晚凉风袭人,等着温妧微微清醒过来才回到殿中沐浴洗漱。   床榻轻颤,云雨初歇。   温妧喘着气缩在萧昶怀里歇息着,温妧响起白日里的事开口问道:“表哥,可了解贺司直?”   两人刚行过亲密事,萧昶却从怀里的人口中听见旁的男子的名字,含着欲色的凤目愈加深沉,手臂收紧:“阿妧昨夜歇息久了,今日精神十足?”   温妧仰头瞧他:“还行。”   萧昶点点头:“那便好。”   “诶,诶,表哥你干嘛,你还没回我问题呢!”帘幔内温妧娇声喊道。   萧昶粗喘着气:“明日再谈。”   月儿高挂,福庆倚着门框闭着眼,点着头,一个激灵慌忙醒来,听见殿内动静,又闭上眼打着盹儿。 第97章   明德殿外,只见温妧气势冲冲的走了过来。   “娘娘,您怎么来了。”福安上前扶住她。   温妧停下脚步看他:“怎么我不能来。”   “哎哟,您这是哪里的话,瞧奴才这张破嘴。”福安赶忙解释道,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嘴。   还没等福安反应过来,温妧已经踏殿内,气鼓鼓的往里走了几步:“表哥你欺负……”随着声音减小,温妧整个人都僵住了。   福安小跑到温妧身后:“娘娘,殿下正在议事。”   温妧脸色爆红,呐呐的开了口:“看见了。”萧昶似笑非笑的坐在案后,底下坐着□□个东宫属臣打扮的男子一脸意外的看着她。   “臣等拜见太子妃娘娘。”一名官员率先反应过来开口带着众人对温妧行礼。   温妧顶着萧昶炙热的目光开口:“诸位免礼。”   “谢娘娘。”   温妧绷着小脸,摆摆手:“你们继续,本宫便不打扰了。”说完便又急匆匆的往外走。   “内子尚且年幼,请各位多担待着。”萧昶柔了目光,朝众人说道。   众人见萧昶称呼温妧为“内子”便知温妧极得萧昶心意,更何况她还是东宫的主母,一个个带着笑意恭维道“娘娘秀外慧中”“娘娘活泼明丽”总之把赞美词往温妧身上堆便是了。   萧昶含着笑意替温妧接下这些称赞。   萧昶交代了几句最后说道:“今日便到了这儿吧!”   “唯,臣等告退。”   温妧待着了殿外的一根柱子后面,懊恼的拍拍自己的额头,叹口气丧气的垂下头,太丢人了。   听见殿门传来动静,温妧缩了缩身体,示意一直守在她身旁的佩兰和忍冬也藏起来,深怕被刚刚见过的大臣看见。   萧昶跨出门槛,四周看了看见有根柱子后面隐约看见一匹裙角,忍住笑意闲庭信步的往温妧身边走去。   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温妧猛地转过身见来人的萧昶松了口气,往他身后看去。   萧昶移步挡住她的目光:“人都走了。”   温妧收回目光,幽怨的看着他刚想开口不知想到什么,又闭上嘴,拉着萧昶往殿内走去。   到了殿内温妧委屈的看着萧场连话也不说了,萧昶敛起笑意弯着腰低头看她:“怎么了这是?”   温妧吸吸鼻子:“太丢人了。”   萧昶退后一步上下打量她一番,才上前搂着她:“我看看哪里丢人了。”   温妧手指刮着萧昶常服肩部的刺绣,小声开口:“都被人听见我叫你表哥了,他们定会觉得当今太子新娶的太子妃是个不懂规矩,目无尊上的女子。”   “何人会这般想,阿妧多虑了,旁人只会觉得孤和孤的太子妃恩爱有加,太子妃亲和可爱。”萧昶宽慰着温妧,还大言不惭的夸起温妧来了。   “都怪您,若不是来寻您,我也不会如此了。”温妧瘪着嘴说道。   萧昶心中叫冤,但口中说道:“是我不好。”温妧和他相处时日已久,自然知道他此时言不由衷。   温妧从他怀里挣脱开:“就知道哄我。”萧昶挑眉,看她。   “若是真心实意的话,您的语调因是向下的,你您想想您刚刚明明是语气上扬。”温妧摆出你别想骗我的姿态。   萧昶闻言,不但不恼反而凤目中晕开浅浅的笑意,执起温妧的手:“夫人对能如此了解为夫,为夫很是欣慰。”   温妧娇声说道:“您别岔开话题。”   “好,那请太子妃娘娘告诉我,我是何事惹了您不痛快。”萧昶拉着温妧坐下,低声问道。   温妧开始细数萧昶的“罪行”:“昨晚上我问您话,您偷偷转移话题,之后还……还对我那样。我有重要的事情没有问呢!”温妧说道后面面颊飞红,有些羞意。   萧昶想了想昨晚自己的行为,心中一滞,有些心虚和尴尬,他从未开口也不习惯解释,但此人若是温妧便不同了,看温妧那小模样自己若是不解释清楚怕是一时半会儿她心中都会会不舒坦。   萧昶静默片刻,手中摩挲着温妧的手掌,不自在的开口:“昨夜你我恩爱之后本是温存之际……”   温妧听到这儿下意识的把手抽出来捂住萧昶的嘴娇嗔的看着他,这人真是……   见温妧这反应,萧昶反而坦荡起来偏头从温妧手心躲开,略带委屈的神色说道:“阿妧偏要在那时提及旁的男子……”   温妧眨眨眼:“我那是有事儿问您。”   萧昶靠在椅背上揶揄的看着她。   “好啦,我以后再也不说不合气氛的话了,表哥也不许每次都转移话题了,我腰到现在还酸着呢,!”温妧想想她自己当时的确有些不厚道。   萧昶手轻轻按着温妧的腰说道:“下次不会了。”萧昶力道适中,温妧舒服的哼哼着。   温妧眯着眼靠在萧昶肩头,眉心未动,露出雀跃之色:“不对,表哥当时是吃醋啦!”   萧昶虚咳一声,转头不愿看见温妧一脸得意的样子。   见萧昶的反应,温妧顾念着他的面子,不追问,独自在那儿笑的跟偷了腥的猫一笑。   萧昶无奈的摇摇头:“过来可是来问贺玉的?”   温妧这才想起她来的目的:“对对对,差点忘了。”   温妧也不知自己打听贺玉作甚,若真有什么事儿颜十一娘怕是早就同她们说了,既然没有提起,想必她和贺玉之间也没什么。但贺玉长相气度不在萧瑜之下,又不像萧瑜那般冷情冷肺,若是其他方面也不错的话,倒是一段不错的姻缘,温妧小心思浮动着。   “就问问贺司直为人如何,祖籍何方,家住何处,家里几口人,有无资产,可有妾侍……”温妧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   萧昶看着温妧小嘴开合,一连串问出那么多问题,轻笑出声:“孤哪里是娶了了个太子妃,怕是娶了位户部记官。”   “喂!”温妧羞恼的拍着他。   萧昶捉住她的手:“好了,不逗你了,记得贺玉祖籍滁州,无父无母后来被御史大夫收养,行事不羁洒脱是个可深交的人,旁的到不是很清楚,蒋缨和他交好,过会儿把蒋缨给你叫来?”   温妧点点头:“好!”能得萧昶一句可深交,想必是个不错的人。   萧昶也不追问了她调查贺玉是为何事,捏捏温妧的手心:“此后以后有大用处。”   温妧了然,萧昶身边不养闲人,这些东宫属臣以后都会是他的亲信,是他登基后的左膀右臂,未来怕又是个在朝堂之中翻云覆手之人。 第98章   齐王骑在高马上看着不远处立在燕王府大门的倩影。   “娘娘今日可真是挑了个好日子。”徐淑兰的贴身侍女木莲扶着她说道。   徐淑兰察觉到不远处的视线,轻勾唇角:“走吧,免得让了尘大师久等。”   “凭他是谁,娘娘若是想见难不成他还能推辞了。”木莲口气略显狂妄的说道。   徐淑兰并未反驳木莲的话,搭着木莲的手,脚踩着侍童的背,姿态优雅的上了马车。   “跟上去。”齐王扯了扯缰绳,下颚点了点前面那辆已经慢慢行走的马车。   “唯!”三四个随从应声,然后跟在齐王后面不快不慢的追赶着徐淑兰的马车。   今日前来护国寺参拜的人出乎意料的少,徐淑兰到了之后上了几炷香,便命人将了尘大师请了过来。   了尘大师看着对面坐着徐淑兰,双手合十作揖:“阿弥陀佛,女施主可有贫僧解惑之处。”   徐淑兰并未开口,朝身旁的木莲使了眼色,木莲颔首上前说道:“我们娘子是想问大师,她心中所想之事何时才会如愿。”   了尘看了看徐淑兰,闭上眼静默的一炷香的市场,才睁开眼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木莲斥道:“你这是何意,传言说你万事所算皆如意,依我看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徐淑兰柔声说道:“木莲不得无礼,多谢大师赐教,妾身告辞了。”说完伸手示意木莲扶她起来。   木莲对着了尘大师冷哼一声,扶着徐淑兰起身离开。转身的一瞬间徐淑兰脸色冷了下来,半无方才的温柔。   “女施主且慢。”了尘突然喊住她。   徐淑兰顿了顿,回身看他:“大师可还有旁的事情。”   了尘闭着眼,低语说道:“事情也并非没有转机,只要您愿意另辟蹊径方可如愿。”   “大师可有法子。”徐淑兰缓了脸色,急问道。   了尘作揖说道:“机会尽在眼前,只要女施主多留意便知了。”   “木莲去正殿卷一百两香火钱。”徐淑兰吩咐道。   “唯。”木莲口气中带着些不情愿。   等二人离开,了尘身边的小和尚上才问道:“师傅,那人那般无礼,为何最后还要告诉她。”   了尘闭上眼敲着面前的木鱼,半响才回道:“一切皆有定数。”   小和尚摸摸自己的脑袋,不知师傅是和意味。   徐淑兰带着木莲前往这几日自己斋戒所住的厢房,走到后寺竹林见前面小道上站了一人。   “见过小嫂嫂。”齐王一只手放在身后对着徐淑兰弯腰行礼。   徐淑兰点头,当做还礼。   “你们下去吧,本王有事儿要和你们娘娘相商。”齐王着众人说道。   木莲犹豫的看着徐淑兰:“娘娘。”   徐淑兰点点头。   “唯!”双方的侍者都退了下去,幽静的小道间只留下齐王和徐淑兰两人四目相对。   徐淑兰率先开口:“齐王殿下,有何事找妾身。”   齐王目光锁着她悠哉的走过来,直到离她一足之处才停下,徐淑兰微微偏头避开他充满野性的目光,齐王轻笑一声,徐淑兰心中蔓延出一股莫名的慌乱。   齐王把刚刚一直放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才发现他手中一直握着一束琼花。   “琼花高洁素雅,和嫂嫂正相配,本王方才在路上看见了,心中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嫂嫂了。”齐王嘴里叫着敬称,但语调实在是轻浮。   “殿下,这是何意。”徐淑兰看着面前的琼花,面颊微红。   齐王只捉过她的手,把花放入她手心:“好花只得美人来相配不是吗。”   徐淑兰慌张的缩回手,但花却未丢开:“殿下注意身份。”   “本王听嫂嫂的。”齐王往后退了一步,笑着看着徐淑兰。   徐淑兰心中一空,咬唇欠身:“妾身先告辞了。”   “别急呀,嫂嫂。”齐王挡住徐淑兰的路,吊着尾音说道。   “嫂嫂此番过来是来求子的?”齐王不经心的问道。   “你!”徐淑兰羞恼的满面通红,没想到闺房密事竟被齐王知晓还如此放声说了出来。   齐王往后倚在竹子上:“诶,嫂嫂莫生气啊!本王也不愿知晓,但燕王府的那点事儿,皇家何人不知啊!”   徐淑兰面露疑惑,脸色慢慢变白。   “哟哟,瞧瞧这张可人怜的小脸。”齐王伸着长臂摸了摸徐淑兰的小脸。   徐淑兰还愣在那里,没有反应过来。   齐王拉过徐淑兰手覆在她小腹上:“嫂嫂莫要再做这些没有用的功夫了,如今这机会摆在你面前不要还是不要。”   徐淑兰嘴一张一合,半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齐王最后再拍拍她的脸:“这几日嫂嫂便好好想想吧。”   “娘娘,您这是想什么呢,你看奴婢这花插的好不好。”   “齐王不愧是和我们王爷交好,连娘娘都十分尊敬呢!”   木莲背对着徐淑兰一边插花一边说道。   徐淑兰却一直走着神,燕王多年无子本想着是缘分未到,了尘大师和齐王的番话交织在脑海中……   徐淑兰深吸一口气,燕王断不会承认自己身体有问题,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没有孩子,那梦寐以求的世子之位又如何才会抢到,想想徐家垮台,被人践踏讥讽的日子,徐淑兰攥紧拳头。   木莲转身瞧见徐淑兰眼里的狠厉,吓了一跳:“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无事,把那琼花拿来给我看看。”徐淑兰敛下狠色,抬手示意。   木莲把花瓶捧到徐淑兰跟前:“娘娘您看着花开的真好。”   徐淑兰手指拨了拨花朵:“是呀!真好。”她还这么年轻,若等年华老去,恩宠不在,难道要自己枯守着那座小院子吗?   三月后,燕王府传来喜讯,徐侧妃有喜了。   正值家宴,虽不是嫡孙,但好歹是第一位孙子辈的,萧帝眉目间也带着些喜意。   “来人,看赏。”萧帝朗声说道。   燕王、燕王妃还有徐淑兰起身谢礼。   萧帝忙挥手示意他们免礼,燕王妃上前亲自扶着徐淑兰坐下:“妹妹小心。”   徐淑兰手抚着还未隆起的肚子,生生受过燕王妃的服侍:“谢姐姐。”   燕王妃暗自咬咬牙:“客气了。”   燕王在一旁看着,满意的点点头,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藏不住的喜意。   “太子家的也需努力了。”萧帝看着下面正说着悄悄话的萧昶夫妇说道。   温妧见萧昶眉心微动,薄唇轻启,赶紧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萧昶垂眼看她。   温妧顶着萧昶的目光浅笑着开口:“儿臣遵旨,愿早日为太子殿下诞下子嗣。”   萧帝满意的点点头:“待东宫产下皇太孙,朕重重有赏。”   殿内众人脸色突变,燕王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暴露。   那句皇太孙简直就是把温妧架在火架子上烤,今日本是燕王侧妃有孕,与东宫皇太孙何干。萧昶淡淡的开口:“若是皇孙女呢!”   萧帝看着萧昶那幅不咸不淡的样子,心中一滞。得!又惹了这祖宗:“赏,都赏。”   “陛下,尝尝这盅参汤,妾身觉得很是入味。”淑妃为萧帝盛了碗汤递到他手边。   萧帝忙低下头躲开萧昶的目光,拿着汤匙喝了一口汤,还作势点点头。   散了宴席,燕王坐在马车上看着徐淑兰的肚子:“淑兰,这胎本王想要个儿子。”   徐淑兰点点头,殷切的说道:“那是当然,小皇孙在妾身肚子里好好呆着呢!”   燕王这才缓了脸色。   长乐殿   温妧看着微微侧身看着书的萧昶,慢慢挪到他身边,手指戳戳他的臂膀:“您生气啦!”   萧昶扭头看她:“阿妧何出此言?”   温妧撅着嘴:“您从麟德殿回来后便一直都没有说话。”   萧昶放下书,拥着她:“不是生你的气。”   “我知道,但是还是因为我。”温妧情绪有些低落。   萧昶一听便知温妧又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温声说道:“怎么会呢,是旁的事情。”   温妧断定他这是在宽慰她:“都是因为我太小了,若是我再长几岁,您便不会有这么多顾虑了,怕是早就得了嫡子了。”   萧昶这下明白了,合着她这是以为他眼红燕王了。   “我决定了,表哥我们来生个孩子吧!”温妧握住粉拳开口说道。   萧昶柔了面色,笑出声,这真是个宝儿。   “您别笑了啊,您想想上次我五嫂带着阿茂进宫,阿茂那机灵可爱的样子,不想要一个嘛!我记得上次您也抱着他哄了会儿呢!”温妧开口诱惑着。   上次温家人进宫,将七个月大的阿茂带进来了,啊茂养的白嫩,圆嘟嘟的正是惹人爱的年纪,萧昶都忍不住逗着玩了一会儿。   萧昶心中微动,阿茂确实可爱,但看着面前的这个,萧昶摇摇头:“再过些时日。”   温妧这次可不依了:“我不小啦,而且你看我现在身子都好着呢!”   “果真想要。”萧昶目光幽深的看着温妧。   温妧拉开萧昶的一支胳膊,自己钻了进去,抱着萧昶点点头。上次颜七娘入宫,她见到阿茂和颜七娘黏乎乎亲密的样子,便有些羡慕了,加之今日徐侧妃有孕,看她满足的样子,温妧更想和萧昶生个孩子。   看着温妧认真的样子,萧昶搂紧她亲了亲她的额头:“明日请侍医来为你探脉。”   温妧一喜:“好!” 第99章   南星偷偷看了眼坐在一旁怂哒哒的温妧,欠了欠身:“殿下,娘娘,奴婢随陈侍医去取药了。”说完便往屋外退着还顺道拉过一旁的降香一起出了寝殿。   殿门被南星随手关上,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啧,微带些宫寒之症?”萧昶似笑非笑的看着温妧。   温妧挪着小屁股,移到萧昶跟前,讨好的说道:“侍医也说不是很严重,食补便足够了。”   萧昶点点头,握住温妧的手:“阿妧把侍医的医嘱讲全听听。”   温妧杏眼心虚的骨碌碌的直转,嘴里含糊不清着,脑袋搭在萧昶肩上蹭着。   萧昶伸出修长的手指点点温妧的额头:“忌寒凉,忌生冷。”   “恩恩。”温妧头埋在他肩上不愿抬起来了,嘴里随口应着。   “还有几天便处暑了,也不会那么热了,阿妧再捱几日,莫要再偷偷食冰了。”萧昶拿起一旁的竹扇为温妧扇着风。   温妧小心觑了一眼萧昶的脸色:“也没有经常偷吃的,就一次的。”温妧竖起一根手指,萧昶冷眼瞥了一眼,温妧又竖了一根手指:“两次。”   见萧昶还盯着她看,温妧摇了摇萧昶的衣袖:“表哥,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吧!”   前段时间,萧帝抱恙命太子监国,政事繁忙,温妧这边萧昶就少看顾了一些。现在萧昶想想那段时间温妧怕是逍遥自在好不快活,温妧又贪凉,背地里估计生冷不忌怎么舒坦怎么来。   萧昶看温妧卖乖的样子,板着脸拿着竹扇拍拍温妧的脑袋说道:“阿妧如此行事,如何给未来孩儿做表率。”   “这不是有表哥吗?”温妧理直气壮的看着萧昶。   萧昶眼角抽了抽,哭笑不得,靠在美人榻上,双手将温妧提到自己身上:“也是,不过多养个罢了。”   听见萧昶的话,温妧小脸红扑扑的,揪萧昶衣襟处的手紧了紧嘀咕道:“我很乖的。”   萧昶闷闷的笑了起来,胸膛不停的颤动着,温妧生怕她自己摔下去,双腿紧紧的固在萧昶腰侧。   暖香在怀,又是心爱之人,萧昶从未自诩君子。萧昶凤目沉下来,瞧着温妧小心翼翼看着地面生怕自己掉下来的样子,握着温妧腰后的那只手不由得紧了紧:“阿妧可知诞育子嗣最重要的一步是什么。”   “有个康健的身体?”温妧把目光从地面上移开。   萧昶摇摇头。   温妧摸不着头脑,难不成还有旁的?   “来阿妧,为夫告诉你。”萧昶放低嗓音,对着温妧说道。   对萧昶毫无抵抗力的温妧下意识的弯腰凑到他跟前,眼巴巴的等着萧昶告诉她。   萧昶伸手将温妧鬓角便的碎发别到她耳后,在她耳畔处说道:“夫妻阴阳相合才是子嗣之本。”   温妧一愣,不要意思的把头埋进他脖子:“我知道,嬷嬷和我说过。”   萧昶暗哑着嗓子:“那阿妧可知,为何你我日夜恩爱却未有消息传出。”   温妧也有些奇怪,明明他们所做和嬷嬷说的没有区别呀!温妧突然面色一白,莫非是自己的缘故。   萧昶感觉怀里的温妧一僵,收敛起眼里的欲色:“怎么了。”   温妧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我以后再也不偷偷吃冰饮了,殿里也不放那么多冰块了。”   萧昶便知她想岔了,微微往后仰着身子,燥热的大掌托着温妧的面庞,想看看她。温妧手臂揽着萧昶的脖子小脑袋埋在萧昶的脖子处不愿松开。   萧昶无奈松开手:“不是阿妧的原因。”又附耳在温妧耳边说了几句话。   温妧猛地坐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那是……那是……”难怪到最后自己腿间总是黏糊糊的,她以为原本就是这样的。   萧昶将她拉回怀里,虚咳一声:“好了,现在懂了吧!”   温妧趴在她怀里点点头,看着萧昶微微泛红的俊脸,空气中荡漾着暧昧:“嘿嘿,嬷嬷没有讲的这么细嘛。”   “嗯。”萧昶从喉咙中憋出一个字。   温妧难得看萧昶露出羞窘的神情,有些惊奇,脚蹬在萧昶的腿上,身子往上蠕动着,想要蹭到萧昶面前。   萧昶被温妧蹭出一身火:“阿妧,你!”垂眸看去,见温妧无辜的看着自己,但杏眸深处藏着微微笑意。   萧昶耳根泛红,伸手捂住温妧的眼睛挡住她的视线:“之前嬷嬷教的不好,为夫来教你。”薄唇贴着温妧细细麻麻的轻吻着。   温妧也不知事情为何发张到现在的情况,呜咽一声沉溺在萧昶编制的情网中。   温妧不着一寸的缩在萧昶怀里,萧昶却还是衣冠整洁只略微有些凌乱。   萧昶粗喘着气,安抚着不停颤抖的温妧。   萧昶展臂将温妧散落在旁边的裙衫拉过来,披在温妧身上,拦腰抱起温妧,温妧双颊尽是潮红,细细的呼着气,半眯着眼:“去哪儿。”   温妧声音酥软,萧昶身体紧绷一边加快步伐往床榻边走起去一边调笑道:“阿妧现在这样想去那儿。”   温妧浑身羞红的被放在床榻上,萧昶便覆身上来……   半夜,两人歇下没多久,外面就传来扣门声,萧昶看着身旁已经睡熟的温妧,放轻脚步随意披了件衣服,赤脚下了榻。   开门见福安神色着急的在外面踱步着,皱着眉头沉声问道:“何事?”   “殿下,宣政殿来人了,请您过去一趟。”福安慌忙说道。   萧昶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温妧第二日起来,摸了摸身侧的被褥,发现已经冰凉,萧帝放了萧昶几日假,今日还没过呀!温妧皱着眉头扬声喊道:“降香。”   降香匆匆走进来:“娘娘可要起身。”   温妧点点头,下了榻随口问着降香:“表哥去前面了吗?”   “殿下昨晚便去了宣政殿,还没回来。”降香小声说道。   温妧停下脚步问道:“发生何事了?”   降香看了眼外面,小声回道:“奴婢听说是陇右边陲出事了。”   温妧心中一咯噔,那不是五姐姐在的地方吗? 第100章   宣政殿   “自温公率兵平定吐蕃以来,算算已有30余年,吐蕃大败后一直退居青藏偶有来犯也都被镇压。但此次岱山率兵20万直逼安西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了。”   “老赞普逝世,岱山能越过那么多兄弟继位,此人不容小觑啊!”   温陵坐在案后沉声说道:“岱山行事颇像其父布回。”   “像布回又如何,还不是被温公打的不敢出青藏。”左羽林上将军郭骥开口。   温陵摇摇头:“多少过去了,我早就老了,哪能和当年想比。”   坐在上首的萧帝看着温陵说道:“温卿过谦了,得您乃我大庆之福。”   温陵闻言便要起身,萧帝忙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吉庆小跑过去扶着温陵又坐下了。   “不知温卿觉得派何人领兵前去?”萧帝揉了揉酸痛的额角沉吟半刻才开口说道。   温陵稍稍环顾殿内一周:“那臣便斗胆开口了。”   萧帝颔首示意。   “臣觉得太子殿下可担此任。”温陵站起先行一礼,才开口说道。   话音刚落,殿内便响起窃窃私语,视线有意无意飘到端坐在一边的萧昶身上。   “臣认为此举万万不可,太子乃大庆储君,殿下的安危岂能开玩笑。”尚书左丞上前反驳道。   随后亦有几位老臣顶着温陵的目光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反对道。   萧帝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   “诸位是不信孤的能力了。”萧昶声音冷淡,眼神疏离的看着殿内中央的几位大臣。   众人忙回道:“臣不敢。”   萧昶轻笑一声,微微掀起袍子起身慢慢走到萧帝案下:“儿臣愿率兵出征陇右。”   萧帝和萧昶一样的凤目中露出满意之色:“传旨任命太子为定远大将军,郭骥副之,率领50万兵将前往陇右与安西都护府驻军会合,择日前往不得有误。”   萧昶出宣政殿的时候天早已大亮,宫里都已活络起来了。   “温公呢?”萧昶问着守在门外的福安。   “刚刚还在这儿的,怎么转眼便不见了?”福安转了转身打量着殿外的廊道。   “殿下,找老臣可有事情相商。”温陵笑呵呵的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了。   萧昶上前扶着温陵往外走着:“前几天阿妧还跟我念叨您了。”   温陵摸了摸鼻子:“哼,以前或许有个好话,这次怕是都不愿意提及老夫了。”   “温公放心,阿妧向来乖巧懂事,定能理解。”萧昶脸不红的夸着温妧。   温陵听的瞠目结舌,萧昶嘴里的温妧这还是那个两岁就敢扯自己胡子的那个小孙女吗?   走到宫门口,萧昶在温陵要上马车之情开口:“此番多谢温公。”   温陵摆手:“若非殿下有次才能,老夫也不会推荐您。”   萧昶任由温恽说着冠冕堂堂的场面话,扶着温陵上了马车。   温陵临走之前掀开车窗帘,面露几分不自在:“殿下回去帮我同阿妧说说好话。”   萧昶苦笑一声,等温妧得了消息,别说温陵了,就算是他温妧也不一定搭理。   宣政殿的消息向来传的快。   萧昶回到长乐殿的时候寝殿内室大门紧闭,降香她们都被赶到外面去了。   “娘娘得了消息之后,便把奴婢们赶了出来,不知娘娘在里面干嘛?”佩兰担心的抽泣着说道。   萧昶点点头:“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   “唯!”   “咚,咚,咚。”敲门声在静谧的室内格外刺耳。   萧昶停下手看着依旧紧闭的门温声喊道:“阿妧,我进来了?”   没有任何回应。   “阿妧,我一夜没睡,现在头疼的厉害。”萧昶又开口说道,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些颤意。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就在萧昶以为里面不会有反应的时候,突然传来轻巧的脚步声。隔着一扇门,萧昶能够感受到对面温妧的犹豫。   门慢慢打开,温妧纤细的身影露了出来。。   “阿妧。”萧昶跨进内室,站到与温妧相隔一脚的位置。   温妧一直垂着头,不愿意抬头看萧昶。听见萧昶的叫她也只身形晃动了一下。   萧昶弯腰凑到温妧面前:“当真恼了。”温妧又偏头避开萧昶的目光,反正就是不愿意和萧昶对视。   萧昶心中苦笑一声,拿温妧完全没有办法。   萧昶展臂将温妧抱入怀中,喟叹一声:“乖乖。”   温妧心中一酸,吸吸鼻子。   “额角时时胀痛,阿妧先陪我歇息会儿,过后再给你解释。”萧昶低着嗓音说道。   温妧飞快的瞥了一眼萧昶,见他面色确实难看至极,心中一软,点了点头。   萧昶从净房出来见温妧就缩在床榻里面小小的一只,格外惹人疼。除了外衣上了榻,像往常一样拥着温妧,温妧向来懂得分寸,许是体谅萧昶身体,也没有挣扎,直到萧昶沉沉睡去。   萧昶睡了一个时辰,忽然心中一空,慢慢清醒过来。伸手一揽发现身旁温妧早不在身边了。   辅国公府   温妧坐在温陵书房内,双手托着腮,眼睛直溜溜的看着温陵。   温陵从邸报上移开眼:“你大母刚走,你便来了。”   温妧哼哼两声:“阿翁,你干嘛举荐太子去安西啊!”   “你都知晓了?”温陵讨好的笑着。   “我能不知道吗?阿翁太不靠谱了,我要去找大母。”温妧小鼻子皱着。   温陵忙把提着裙子要出去的温妧叫停:“回来,坐下。”   “阿妧觉得太子的太子之位可稳?”温陵站起来踱步到窗台边看着院子里美景。   温妧愣住:“阿翁?”   “阿妧肯定觉得太子身为嫡子,圣人信任,众臣拥护,地位牢固”温陵的话简直把温妧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温陵见温妧还点点头,拿起书卷轻敲她的脑袋:“以前教你的你都忘了。”   温妧手揉揉脑袋看着温陵:“您干嘛呀!”   温陵冷哼一声:“自古到今,人们向来是靠实力取胜。而这实力多是兵力,阿妧可知太子下面有哪名大将。”   “蒋缨?”温妧试验的开口。   “还未上过战场,几斤几两很快便见分晓。”温陵摇摇头。   温妧有些明白温陵的用意了,萧昶可趁此机会将军权握在手中,萧帝甚至也默许着……   可是温妧太担心了,沙场之上,刀剑无眼,若是萧昶有个意外,温妧怕是也无法独活。   “阿妧放心,吐蕃不成气候。”正如郭骥所言有战神之称的布回都战败而归,更何况区区一个岱山。对于现在繁荣昌盛的大庆来说更是不堪一击。   事情已成定局,温妧无法改变,杏眼幽怨的看着温陵。   ”好了,去瞧瞧你大母,母亲。”温陵怕极了这小祖宗,赶忙想办法把她推走。   等温妧走后,温陵才擦擦虚汗,这一下午被老妻和温妧连着训。   到了傍晚,温妧才坐着马车晃悠悠的回了东宫 第101章   马车悠悠停下,温妧疑惑的看了眼降香。降香掀开车帘看了眼,转头对着温妧欣喜的说道:“娘娘,是殿下。”   温妧撇撇嘴:“他来做什么。”但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往外飘。   降香看着温妧口是心非的样子,忍住笑意:“娘娘,奴婢扶您下去吧。”   驾车的小太监掀开车帘,降香扶着温妧走了出去,这是萧昶已经走到马车旁。   温妧看着眼前萧昶伸出的手掌,轻哼一声,往一旁挪了挪。   萧昶笑了笑,由着温妧耍着小性子,在一旁虚扶着她。   温妧和萧昶在前面走着,降香和福安领着抬歩辇的宫人跟在后面。   温妧刻意与萧昶隔着一臂的距离。萧昶看她别扭的小模样,心底暗笑,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握住温妧的手。   温妧手腕扭动想要挣脱开,可惜被萧昶大掌包的牢牢的。   “光天化日之下,太子殿下这是作甚。”温妧娇娇说道。   “在孤的宫殿,孤难道连自己太子妃的手都不可以握吗?”萧昶把手举起起来晃了晃。   温妧瘪嘴不说话了。   萧昶没有带着温妧回长乐宫,而是带着她慢慢登上城墙。   看着垂眼可以看见壮观宏伟的宫殿,眺望远方可以看到的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下,绚丽夺目。   “好美啊!”温妧看着眼前的美景惊叹出声,连带着和萧昶的置气的心思都抛开了。   萧昶弯弯嘴角,垂眸看着温妧,目光缱绻,带着快要溢出的温柔。温妧的面庞在光芒的映衬下,额角处的细小绒毛都可以看清,细腻柔软,萧昶不由的伸手碰了碰温妧的脸。   温妧转头瞧他,对上萧昶的目光,心口一滞,菱唇微开刚想说话,眼前便暗了下来,双唇触碰。   萧昶温柔的出奇,仿佛怀里抱着的是个千年难得的宝贝。   温妧沉浸在萧昶密密麻麻的细吻中,鼻息交缠,双臂缠上萧昶的脖子。   在快要失控前,萧昶才放过温妧,将温妧搂在胸口。温妧侧耳听见萧昶激烈鼓动的心跳声,红着脸,把手覆在她的心口上。   察觉到温妧的动作,萧昶下颚蹭了蹭温妧的发顶:“阿妧,它为你而跳。”   温妧推了推萧昶,从他怀里离开,在她离开的一瞬间,萧昶心口一空,微微蹙着眉头看她。   温妧顶着萧昶的目光,咬咬唇慢慢凑在萧昶的心口,轻轻的落下一个吻。   萧昶闭了闭眼,掩盖住眼里掀起的猩红,一个用力将温妧又固在自己怀里。   半响,萧昶哑着嗓子开口:“阿妧,挂帅出征……”   “我知道。”温妧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是我不好,您本就肩负重任,我不能因为我的私心就同您置气。”温妧手指紧紧攥着萧昶的衣袍。   温妧吸吸鼻子,仰头看他:“阿翁同我讲过了,让您去才是为您好。”   看着温妧故作坚强的样子,萧昶说不出话来,把温妧脑袋按回自己的胸口不让她看见自己眼里泄露的情绪。   温妧看着眼前萧昶太子常服上的花纹,无辜的眨眨眼睛。   萧昶的声音从发顶响起:“阿妧,放心就几个月,我定会平安回来。”   温妧重重的点点头:“我等你回来。”   两人静静的拥着,温妧突然挠了挠脖子。   “怎么了。”萧昶拿开温妧的手,看着白嫩的脖子上多了几道红痕。   温妧难受的皱着眉:“痒痒。”   天色渐晚,夏日里虫子又多,萧昶手指轻轻摩挲着被温妧挠红的地方,听着温妧小声抱怨:“虫子都只咬我。”   “我皮糙肉厚的虫子自然咬不动。”萧昶打趣道。   温妧嗔了他一眼,萧昶含着笑受下来,拉着温妧往回走着。   看着长长的石阶,温妧晃了晃萧昶的手:“走不动。”   萧昶挑眉:“走不动是吧?”   温妧点点头,她都不知自己是多大毅力爬上来的。   “啊!”温妧惊呼一声,萧昶依旧拦腰抱起温妧大步往下走着。   一直守在一旁作鹌鹑状的福安和降香赶忙追上来护着这两祖宗。   回到长乐宫温妧的脸蛋还红扑扑的。   萧昶累的一身汗,由着福安伺候着将他外袍脱去,看着满脸乐呵呵的温妧,萧昶跟着笑了笑,只要她开心便好。   佩兰从净房出来,福身:“殿下,娘娘水备好了。”   “表哥先去洗。”温妧坐在杌凳上不愿意动了。   萧昶走过去,像刚刚一样抱起她一同往净房走着:“阿妧莫要躲懒。”   不一会儿里面便响起水声和温妧的娇呼声。   佩兰红着脸对降香说道:“我在吩咐他们再多烧点水吧。”   降香点点头:“快去吧。”   第二日   温妧和降香她们列着单子,上面是为萧昶准备的东西。   “冬袜备十双,中衣也需要……”温妧板着手指头盘算着。   “娘娘,殿下出征一切从简您这也太多了。”忍冬看着一旁已经列完了的三四张清单说道。   温妧拿过来瞧了瞧:“可是这些都是需要的啊!”   忍冬指着一张单子上了几行字:“娘娘,您看这还有五斤果脯。”   温妧看着忍冬眨眨眼:“不够吗?要再添些进去吗?”   看着温妧无辜的样子,忍冬一口气憋在喉咙口。   一旁的降香上前拍拍忍冬的肩,对着温妧说道:“娘娘不如请大长公主殿下过来问问,大长公主帮国公爷整理过行礼,也能指点您一二。”   “对呀,降香你赶紧拿我的牌子请大母进宫一趟。”经降香这么一说,温妧才想起晋阳大长公主来。   “唯。”   过了一个时辰,降香回来了,温妧看着降香后面发现晋阳大长公主没过来。   降香犹豫着说道:“奴婢回去的时候,大长公主不在府里,府里的侍女说……”   温妧有些着急:“怎么了?”   降香咬咬牙,小声说道:“公主殿下和国公爷吵了一架,出了府,说是去了懿阳大长公主的府邸。”   温妧瞠目结舌,半响才愣愣的说道:“我大母也太厉害了吧!”晋阳大长公主定是为了萧昶出征的事情和辅国公吵架了,温妧既是暖心又是好笑。   “夫人带着人去接大长公主了。”降香将她得的消息说与温妧听。   温妧捂唇不怀好意的笑着:“我阿娘去定接不回,得要阿翁亲自去才行。”   此时懿阳大长公主府正热闹着。   乐平扶着崔氏看着远处亭子里拌着嘴的晋阳大长公主和懿阳大长公主,无奈的说道:“舅母您看!”   崔氏松了口气拍拍乐平的手,笑着说:“我们在这儿守着便好。”   “外祖翁这次怎么还不来啊!往常不出一个时辰便过来了,再不来我怕她们两人打起来。”乐平嘟着嘴说道。   “别着急!”崔氏也很无奈,每次晋阳大长公主和温陵吵了架便往懿阳大长公主府跑,偏偏这两人也是对冤家。 第102章   次日崔氏一早儿就递了牌子进了宫。   温妧给崔氏递了杯茶,好奇的问道:“阿翁可有接大母回去。”   崔氏接过茶盅,无奈的笑着点点头:“你阿翁这次也犟了会脾气,在坊门快关闭前才去了懿阳大长公主府。”   “那大母没有生气吗?”温妧想依着大母的脾气,阿翁去晚了,她定会更生气的。   崔氏想到昨晚那番景象好笑的说道:“你阿翁让五郎抱着阿茂一同去了。”大晚上的晋阳大长公主自然是舍不得折腾自家的宝贝曾孙。   温妧伏在崔氏肩上捂着肚子笑了起来:“阿翁太坏了。”   崔氏疼爱的理了理温妧的头发:“你大母年纪大了,昨晚一番折腾怕她受不住,便拦着没让她进宫。”   温妧点点头:“大母好好歇着便是,阿娘来也是一样的。”   崔氏看着温妧还像以往一般赖在自己身边撒娇,总觉得她有些不靠谱:“把你列的单子拿来给为娘看看可有不妥。”   温妧忙示意佩兰去拿过来。   “夫人。”佩兰将厚厚的一叠纸张呈给崔氏。   温妧献宝般的催促崔氏翻开看看。   崔氏拿着这一大叠纸的时候更觉得温妧不靠谱了,果然翻开一看,里面除了衣物还列了很多果干蜜饯糕点。   温妧看着崔氏把清单合起放到案上,问道:“阿娘,可有要添加的。”   崔氏伸手轻轻戳了戳温妧的额头:“你当太子是去出游的?”   “是我准备的东西不好吗?”温妧有些失落。   “不是不好,是不合适。”崔氏看着温妧说道。   崔氏拉着温妧的手轻声说道:“太子是去行军作战,万事图个轻便就好,你只需准备些贴身衣物和药物便可。”   “可是我怕他去了那偏远地处处都不习惯。”温妧心疼萧昶,深怕他到了那儿受苦,总想让他把平日里用的吃的都带过去。   崔氏也理解温妧的小心思:“阿妧放心,太子身份尊贵,身边的人都会伺候好他的。你这些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快有十几个箱子了,这么多反而是累赘了。”   崔氏说的话温妧向来都是听的:“好吧!”   温妧虽然遗憾好多东西萧昶带不了,但想想崔氏说的还需准备些药物又精神起来:“要准备些什么药物呢?”   “大部分药材军营里有,你准备几个小瓶子装些给太子随身带着就行,像创伤药,止血药……”   这几日萧昶都在宣政殿议事,一直到晚上戌末时分才回来。   温妧晚上沐浴完躺在榻上蕴量着睡意,但是没有萧昶在有些难眠,琢磨着又起来拉着侍女们整理东西。   萧昶走进内室的时候温妧正穿着薄薄的鹅黄色中衣坐在塌边垂头看着东西,倒是一旁的侍女们率先见到萧昶出现在门口,忙停下手里的活便要行礼,萧昶摇摇头示意她们先出去。   直到萧昶走到温妧面前,温妧才发现他回来了。   温妧眼睛一亮仰头看着她:“您回来啦!”   萧昶心中熨帖,摸摸她的头:“这般认真在看什么呢?”   温妧扬了扬手中的纸:“给您准备的行李单。”   “阿妧如此贤惠,来给为夫看看准备了些什么。”萧昶拿过纸张看了起来,东西不多但都是日常所需之品。   萧昶俯身轻吻温妧的嘴角:“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温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开始我也准备的不好,后来有我阿娘指导才备了这些。”   萧昶看着温妧实诚的把崔氏的教导一一说出来,怜爱的抱着她:“那我们阿妧能够主动揽下着差事也很厉害了。”   温妧在他怀里害羞的笑着,然后拉着他来到床榻旁的箱子跟前:“这些是衣物,这些是药瓶,您随身带着也是方便的。”说着说着温妧的声音低落了下来。   萧昶与温妧心意相通,一瞬便猜到温妧想到何事,沙场刀剑无眼,受伤是在所难免的,强撑起笑意想要宽慰她:“阿妧……”   话还没说完,温妧便突然转身死死大的抱住萧昶的腰,哽着声音:“我希望您永远不会用到这些。”   萧昶伸手摸摸她的脸,发现手心一片湿润。   萧昶心中一痛,闭着眼睛缓了缓声音低沉有力:“阿妧,我会尽力保全自己,安全完好的回来见你。”   温妧嗡声说道:“您答应我的从来都没有失约过,这次也要做到。”   “好。”萧昶紧紧抱住温妧,像是要把她刻入骨血一般。   听到满意的答复,温妧松开萧昶,双手搭在他的革带上踮脚吻上萧昶的薄唇,萧昶愣了一瞬很快又反客为主,唇齿相交,萧昶含住温妧的唇珠牙齿轻轻吸了吸,温妧满面春色,腿脚发软,幸有萧昶搂住她。   萧昶亲手教会温妧□□,自然感觉到她今夜格外热情。   听着萧昶喘着粗气,性感勾人,温妧浑身一颤,小手此时已经不由的扒拉起萧昶的革带,萧昶觉得腰间一松,睁开凤目压着她的手两人微微分离,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阿妧,我还未洗漱等……”   萧昶突然停下,闷哼一声,下颚紧紧绷紧。温妧此时正不知天高地厚无辜又娇媚:“夫君不想要么。”   萧昶咬牙切齿的说道:“温妧,你等着。”萧昶努力克制的拥着温妧回到榻上,几下除掉衣物,温妧目光贪念的看着他,忍不住羞怯的蜷缩起脚趾。   “现在容不得阿妧后悔了。”萧昶声音沙哑。   温妧翻身动了动,突然僵住,清醒过来,腿间黏腻的异样提醒着她昨夜的荒唐。身上的小衣已经换成新的但是体内还留着萧昶的东西。   温妧捂住自己的脸,想起昨日萧昶最后几下,自己缠着他不肯让他离去的情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温妧下了榻别扭的走着,降香推门而入:“娘娘,您醒啦!”   温妧点点头,红着脸小声说道:“降香我想沐浴。”   降香一愣,反应过来:“奴婢让他们烧水。”   “嗯。”   等着温妧从净房出来,收拾完毕用着早膳的时候,南星进来禀道:“娘子,六郎君来了。”   温妧咽下口中的食物,,示意他进来。   温妧看着温六郎说道:“你用早膳了吗,一起用些?”   温六郎也不同她客气,在她身旁坐下,降香又立刻上了一副碗筷。   “我是来同你说件事的。”温六郎和温妧没有顾忌,食不言这条规矩更是摆设。   温妧一边点点头,一边用筷子夹起一块奶糕。   温六郎开口说道“我要和表哥一同去陇右了。”   温妧筷子中的奶糕掉在食案上,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疯了?”   温六郎笑嘻嘻的执起公筷夹了一块奶糕放入她的餐碟中:“胡说什么呢,男儿志在沙场,怎么到我这儿就成疯了。”   “你才十六岁。”温妧一直都知道他喜欢舞枪弄棒,所以觉得他现在在宫中做千牛卫挺好的,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动了打仗的心思。   温六郎揉揉她的脑袋:“十六岁怎么了,战场上比我小的多了去,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阿耶他们知晓了吗?”温妧寄希望于温恽身上。   “当然,阿耶阿翁今早同我一起入的宫。”温六郎岂会把这么大的事情瞒着,见温妧又在思量着什么温六郎赶紧开口:“大母也同意了。”   温六郎心中想着多亏了有萧昶这一先例,若不然晋阳大长公主定不会同意。但是这话她可不敢说给温妧听,要不然他今日怕是无法完整的出东宫了。   温妧哼出声,将温六郎给她夹的奶糕夹入他的碟子中:“给你自己吃吧。”   温六郎拍拍胸膛说道:“小九你放心,到了那儿我会好好保护表哥的,定会把他完好的送回你面前。”   “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温妧皱着眉看着温六郎。   温六郎此时可不敢反驳温妧的话。   温妧愁眉苦脸的吩咐道:“降香,你让厨房再上碗参汤,再备一份待会儿送到前殿去。”   温六郎看着面前的参汤觉得太子表哥这几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没有上火便是好事了,咬咬牙端起碗喝下这碗高补汤。   萧昶看着福安拿着食盒进来,对着下面的人说道:“先休息会儿。”   福安跟在萧昶身后去了侧殿,萧昶坐在食案后面问道:“今日是什么汤。”   福安一边将里面瓷盅取出来一边说道:“娘娘今日备的是参汤。”说完又取了一只小碗盛了汤递给萧昶。   萧昶这几日为了安温妧的心,已经习惯喝这些汤汤水水的了。   尽管温妧再怎么不愿意,出征的日子还是到来了。   八月二十三日,恰逢处暑,萧帝带着百官在城楼为萧昶和一众将士践行。 第103章   “辰时了,殿下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刚刚听西边传来号角声,应是了。”   “好些个宫女都跑到钟楼那边偷偷看去了,南星你素日里最喜热闹的,怎的没去。”   “我得要守着我们娘娘呢。”   “算你还有些良心。”   温妧坐在靠窗的榻上,听着外面侍女们的交谈声,垂眸看着手里抱着的盒子,里面的萧昶今早临走前放在她枕头旁的芙蓉花画,起身走到床榻旁的矮脚柜前把它和之前的五盒放在一道。   温妧吸吸鼻子,伸手擦掉挂在眼睑上的泪珠对着外面喊道:“来人。”   外间的交谈声立刻消失了,紧接着殿内就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温妧吩咐道:“替我更衣吧。”   “唯。”   佩兰走到衣箱前问道:“娘娘是要去何处。”   温妧想了想说道:“用完早膳先去趟清宁宫给母后上柱香,午后再去佛光寺听法华方丈的讲课。”   “那娘娘觉着这套藕荷色的长裙如何,素净又典雅。”佩兰从衣箱中拿出一套裙衫捧着手中。   温妧点点头:“可。”   屋子里瞬间忙了起来,服侍温妧穿衣挽髻的,传水传膳的,总之侍女们见温妧没有沉浸在与萧昶分离的伤感中,皆是松了口气,一扫之前的颓唐个个干劲十足。   这日子便在温妧打理东宫,时不时传温府女眷和闺中几位好友进宫说话中过去了。   直到十月底,陇右传来好消息,前线首战告捷,吐蕃损失惨重,太子英勇带兵生擒岱山手下一名大将。   萧帝龙心大悦,恰逢万寿节,萧帝赐宴麟德殿。   虽晚上才摆宴,但温氏女眷早早便进了宫,先去如今主持宫务的淑妃殿中坐了坐,淑妃自然知道她们本意是去东宫探望温妧的,也乐得做这个好人随意问候了几句便让她们去了东宫。   晋阳大长公主她们到东宫的时候温妧还在用着早膳。   都是至亲长辈,温妧也无需避讳,让降香她们撤了食案,直接请了她们入了内室。   崔氏看着温妧嗔道:“阿妧怎的这会儿才用早膳。”   温妧嘿嘿一笑,腆着脸说道:“昨晚上想着大母和您还有两位伯母要来,兴奋的睡不着觉,今早有些起迟了。”   众人拿着帕子掩唇笑了笑。   晋阳大长公主伸手不点点温妧:“阿妧还像以前一般,就知道拿那些个好话哄我们。”   “哪有!”温妧嘟唇撒娇道。   “那我倒要问问降香你昨日是几时入眠的了。”晋阳大长公主拉着一旁的降香说道。   降香知道此事晋阳大长公主她们是在玩笑,便是自己说了也无妨,掩唇笑着说道:“我们娘娘最近大多戌时不到便已深眠。”   “哎哟,我们阿妧这都成了小猪了。”晋阳大长公主打趣道。   温妧闻言小嘴一瘪委屈的看着她:“才不是小猪。”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晋阳大长公主一愣赶忙搂过她:“怎么了这是?”   众人也意外温妧情绪来的这么快。   崔氏忙给晋阳大长公主递了条娟帕,大长公主擦拭着温妧的眼泪,轻声哄着:“是大母说错了,我们阿妧明明是九天之上的神女。”   温妧眼里包着泪被晋阳大长公主哄的笑了出来。   南星捧着盆立在一旁,降香拎了条热巾子递给温妧。   温妧擦着擦着突然拿巾子捂住脸,半响才拿开红着脸对大长公主说道:“大母对不起,阿妧方才是不是吓着您了。”   大长公主挺了挺背:“你看大母这样像被吓着了吗?”   晋阳大长公主连同旁人也都只当温妧是因为萧昶在外行军打仗,敏感多思,对她也多有包容怜爱。   温妧松了口气,她也不知自己最近是怎么了,眼泪说来就来,还总是觉得困恨不得整日都在榻上躺着。   不一会儿气氛又活络起来,众人给温妧说着宫外发生的趣事,温妧也听得欢喜。   郭氏看着温妧,若有所思,不过才说了不到半个时辰的话,温妧已经吃了半点蜜饯,三四块糕点,但她刚刚才用完早膳。   因着温六娘成亲两年一直没有喜讯传出,郭氏也一直暗暗着急平日里也时刻注意着,看温妧刚刚的行为难免会多想。   郭氏思量半天,伸手轻轻碰了碰一旁笑眯眯看着温妧的崔氏。   崔氏疑惑的回看郭氏,郭氏在崔氏耳旁悄声说了几句话。崔氏眼睛一亮,趁着温妧正赖在晋阳大长公主怀里撒娇卖乖,对着降香使了个眼色,慢慢起身走出内室。   “夫人。”降香欠了欠身。   崔氏赶忙扶起她:“好孩子,我问你几件事儿。”   “夫人请讲。”   崔氏拉着降香的手问道:“你们娘娘小日子可还正常?平日里是否时常犯困?食量也变度?”   降香想了想:“若是算上这月,娘娘好像已有两月没有换洗过了……”说道降香一惊,忙跪了下来:“如此大的事情,奴婢们竟没有注意,请夫人责罚。”   她们这些随着温妧一起入宫的侍女虽然跟着嬷嬷后面了解过孕事知识,但终究还是些云英未嫁的小娘子。   此时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崔氏追问道:“旁的呢?”   “娘娘这些日子食量是大了不少,也总打瞌睡。奴婢们以为是最近娘娘打理内务累着了便没有多想。”降香急忙说道。   崔氏示意她起身:“现在你去请太医来一趟。”   降香起身点点头,匆匆忙忙往外跑着。   正巧在外面碰到福安,福安见一向稳重的降香突然冒失起来,连忙拉住她:“这是忙着去哪儿呢?”   福安年纪比较大了,所以萧昶走前把福庆带走了,把福安留下来供温妧差遣,所以他极得温妧信任。   降香见到福安松了口气,福安在宫中行走多年,办事人脉也比她方便,看了看周围见无旁人,轻声把事情告诉他。   福安面露惊喜:“此事可当真?”   降香摇摇头:“请太医过来诊过脉才知道。”   “对对对,我和你一块去。”   降香一边走着一边说道:“陛下万寿节,我们东宫传太医可有些……”   福安摇摇头:“怕什么,若是娘娘真有小皇孙了,可是头一等喜事。”   “这是?”温妧看着面前的几位侍医有些疑惑。   崔氏拍拍温妧的肩示意她安心,然后让诸位侍医一一上前为温妧诊脉。   温妧心中忐忑自己没有生什么病呀!   但诸位侍医诊完脉,相□□点头,才有领头的那位陈侍医开口:“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这是喜脉啊!”   温妧不可置信的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旁的晋阳大长公主开口问道:“有几个月了?”   “启禀大长公主,已足两月。”陈侍医恭声回道。   “赏!”晋阳大长公主眉开眼笑。   崔氏在一旁提点到:“阿家。”   晋阳大长公主抚掌笑道:“看我都糊涂了,把这儿当做公主府了,阿妧还不看赏。”   温妧愣愣的说道:“赏,重赏。”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难以想象此时她和萧昶的孩子已经在这儿两个月了。   “谢娘娘,臣先告退,还请娘娘派位女史随臣回太医署取安胎药。”陈侍医说道。   “佩兰。”温妧转身吩咐道。   “唯。”   待侍医们走了,崔氏坐在温妧身旁,帮她理了理鬓发:“我们阿妧长大了,如今也是要做母妃的人了。”   温妧这时已经缓过来了,莫名的害羞起来。   温妧期待的看着崔氏:“阿娘,我想让府里的人帮我送封信给表哥。”她与萧昶的书信往来都是由卫十六传送的,但昨日她才让卫十六送了一封信,下次怕已经是数十天之后了,她想把这个喜讯赶紧告诉萧昶。   “你过会儿写着,我带回府让你阿耶安排。”崔氏点点头。   “谢阿娘。”   到了傍晚,众人出发去了麟德殿。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徐淑兰看着对面的温妧,笑着开口:“先前看见太子妃娘娘身边的侍女去了太医署请了几位太医,不知娘娘是否身体有恙。”   气氛一瞬间凝固,太子妃在今日传召太医岂不是在触陛下眉头吗?   “谢徐侧妃关系,只是一些小问题罢了。”除了在晋陵的和她有过交集,她不知何处惹了她。   淑妃小心看了眼萧帝的脸色开口问道:“太子妃可要保重身体啊!莫要担忧太子殿下了!”   温妧浅浅笑了笑领了淑妃的好意:“谢淑妃娘娘的关心。”说完满脸羞涩的看着晋阳大长公主。   晋阳大长公主接着说道:“今日恰逢陛下诞辰,太子和太子妃恰巧有件喜事儿告诉您。”   萧帝对晋阳大长公主向来尊敬,放下酒杯开口说道:“姑母所说是何喜事?太子远在陇右除了那尊玉石还有旁的?”   晋阳大长坐在笑着说道:“这可比那尊玉石金贵多了,恭喜陛下,您要做皇祖父了。”   众人开口贺道:“恭喜陛下,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娘娘。”   萧帝连说几个好字:“太子保卫边陲,击败吐蕃,太子妃为我皇室开枝散叶,乃我大庆之功臣。”   “此乃儿臣之本分。”温妧由忍冬扶着起身说道。   萧帝挥手:“快快免礼。”   萧帝吩咐道:“淑妃可要多多照看着太子妃,姑母也可时常进宫看看。”   淑妃:“妾身遵旨。”   温氏众人:“谢陛下恩典。”   看着殿内一派热闹,徐淑兰扶着肚子对燕王说道:“妾身定会帮您生个长子。”   燕王脸上带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好。” 第104章   温六郎掀开军帐的帘子走进来跺了跺脚,颤着声音说道:“不过出去走了一圈,我这靴子就湿了。”   蒋缨手中握着一只酒杯转了转随口问:“外面雪停了?”   温六郎似乎还可以感受到外面的凉意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停倒是停了,但是雪积到小腿肚了。”   小火炉上温着的酒发出阵阵清香,温六郎蹲到炉子边咽了咽喉咙:“快给我倒一杯。”   “啧!”蒋缨手指一动推了一只酒杯过去。   温六郎嘿嘿一笑,站起来弯腰拿起炉子上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满足的发出喟叹声。   蒋缨看着“你说你堂堂温氏六郎,整日里跑我这儿骗吃骗喝,说得过去吗?”   温六郎来军营三月练就了一副厚脸皮,晃晃脑袋,装作没有听到。   蒋缨支着手肘,凑到温六郎跟前说道:“詹事府有位叫贺玉的司直不知你可听过他的名号,等回长安了介绍你们认识,你们肯定有话聊。”   温六郎不理他伸手又为自己斟了杯酒。   “蒋将军,温校尉在这儿吗,殿下有事传召。”帐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温六郎闻言立刻放下酒杯从坐榻上起身:“蒋兄,我先告辞了。”   蒋缨挥挥手:“走吧,走吧。”   “臣参见殿下。”因着帐内还有旁的人,温六郎乖乖行了礼。   萧昶微微颔首从案上拿了一封信:“这是温府寄来的家书。”   福庆上前接了送给温六郎,温六郎面露喜色:“谢殿下。”   萧昶手中摩挲着另一封信:“回去看吧,等回信写完,派过来送一趟就行。”   温六郎把信揣进怀里:“嘿嘿,谢表……殿下。”   等温六郎走了,萧昶也离了议事的军帐回了自己休息的帐篷。   萧昶用了水,坐在榻上拿起信封,捏了捏,薄薄的,萧昶微微挑眉,温妧每次送来的信都足足写满五六页纸,不过前几日卫十六才送来一封,应是间隔时间短没有什么可写的,萧昶也没细想,带着笑意慢慢拆开。   温妧几个字大大的写满整张纸,萧昶笑容顿住,半响猛地起身脚不小心将榻的小几踢翻,茶盅摔地,发出碎裂的声响。   外面守着的福庆忙带着侍卫冲了进来:“殿下,发生何事?”   萧昶提着气,缓了缓,薄唇展开。   除了和太子妃赐婚旨意下来的那次福庆还未见萧昶如此失态过,小心喊道:“殿下?”   萧昶这才说道:“孤要做父亲了。”   福庆忙带着众人贺道:“恭喜殿下。”   “通知伙房明日加餐,从孤的帐中出。”萧昶声音难掩的喜意。   “谢殿下,奴婢这就吩咐下去。”福庆指挥的侍卫收拾着倒下的案几,悄声退了出去。   萧昶立在榻前反复看着温妧写的信,像是怎么都看不够,整颗心都塞得满满的,眼眶竟然有些微热。   半响萧昶不知想到什么翻了翻信纸,皱着眉再掏了掏信封发现只有温妧写的那几个大字:夫君,你要做阿耶了。   其余旁的再也没有了,萧昶扶额:“小糊涂。”温妧连腹中孩子已有几月都没有写,旁的身体状况更是只字未提,温妧那般娇气,自己又不在身边……   萧昶从枕下拿出前几次的信,慢慢看了起来,想要从中探得一些蛛丝马迹。   清晨,军帐的号声响起。   福庆带着人走进账内,发现萧昶还是昨夜的衣着,一身中衣,肩上披着大氅,坐在书案后正提笔写着什么。   账内的烛火更是燃了一夜。   “殿下?”福庆躬身喊道。   萧昶提笔把写完的数十张纸塞进信封,交给福庆:“命人加急送回长安。”   “唯。”福安不敢耽搁,拿着信匆匆出了帐篷。   燕王府   “殿下。”徐淑兰进了书房娇声喊道。   燕王正看着手中的信,见来人下意识的拿了本书挡住了:“不好好在院子中歇着怎么过来了。”   徐淑兰无意瞥了一眼信纸露出的一角,发现上面似乎是些异族文字,她从前也是官宦之家出身,饱读诗书,依稀记得他父亲幼时送了她一本书上面有讲到这些好似是吐蕃文。   “嗯?”   徐淑兰笑了笑,拿着燕王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妾身想您了。”   见她挺着肚子,燕王笑了笑:“先回去吧,过会儿齐王他们要过来议事。”   “好吧!那殿下过会儿要去看我。”徐淑兰娇嗔道。   燕王点点头:“好,回去路上小心着。”   徐淑兰由着侍女扶着从书房出来。   “娘娘,齐王殿下。”侍女小声说道。   徐淑兰抬眼一看,齐王和几位谋臣已经在门外了,身子一僵,微微欠了欠身。   众谋臣开口:“娘娘客气了。”   “小嫂子身体不便,快快免礼。”齐王抬手虚扶了她一把。   徐淑兰牵了牵嘴角:“殿下和先生们先忙着吧,妾身先告退了。”   “本王还有事找皇兄商议,就不送小嫂子了。”齐王开口说道。   徐淑兰带着侍女往外面走着:“殿下客气了。”   身后的齐王幽幽说道:“小嫂子肚子里可怀着皇兄的第一个儿子,可得小心护着。”   徐淑兰握着侍女的手微微颤着,加快步伐往外走着。   “娘娘。”侍女小声叫了叫徐淑兰。   徐淑兰握握拳,心中忐忑不安着,忽然想到今日在燕王书房不小心瞥到的东西。按说大庆此时和吐蕃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燕王看着吐蕃的书册也是无关的,但是何必遮遮掩掩。更何况燕王远在长安,他与太子之间……   徐淑兰摸着肚子,想到齐王,闭了闭眼,自己总得为自己留条后路。   第二日,燕王上朝,徐淑兰带着侍女再次去了前院。   “娘娘,殿下有令禁止随意出入书房。”侍卫在书房门口拦着徐淑兰。   “放肆,我们娘娘岂是你可以拦着的。”木莲开口斥道。   徐淑兰身怀燕王的子嗣,在府中风头正盛,连燕王妃都避着她,侍卫有些犹豫。   “你放心,我只是昨日有只镯子丢在这儿了,进去找到了便离开,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徐淑兰柔声说道。   木莲乘机给两位守门的侍卫塞了两只荷包。   “那娘娘快些,若是让殿下发现了,我们可完了。”侍卫犹豫的说道。   徐淑兰忙开口:“你们放心。”说完对着木莲使了一眼色,独自进了书房。   木莲微微点点头,拉着两位侍卫聊着天。   徐淑兰进了书房,依着自己昨日的印象,从燕王书架中拿出一本书,翻了翻果然里面有封信,想了想拿起书案上的纸笔抄了下来。   “见过殿下。”   “木莲怎么在此处。”燕王沉声道。   书房门被打开,徐淑兰从里面出来摇了摇手中的镯子:“妾身过来找我的镯子的,这可是殿下送我的,丢了妾身可是要心疼死了。”   燕王缓了脸色:“找到了就好,下次等本王在的时候再过来。”   “妾身知道了。”徐淑兰拉着燕王的手晃了晃。 第105章   “嬷嬷,您看娘娘……”佩兰拉着顾嬷嬷轻声说道。   因着温妧身边的侍女年纪都不大,又不曾有过生养,温家特地将顾嬷嬷和宋嬷嬷送进了宫。   顾嬷嬷看着温妧半躺在美人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白嫩素净的面庞上晕着酡红,微微嘟着红唇,一只手搭在脸庞,另一只手上还虚握着几张信纸。   “虽然殿中烧着碳,但是娘娘现在身子不比寻常,还是去床榻上睡得好。”顾嬷嬷回道。   佩兰点点头:“嬷嬷说的是。”   地上早早的铺上了厚厚的地衣,佩兰脚步踏在上面,悄然无声。   “娘娘,娘娘。”佩兰在美人榻忙柔声轻喊着。   “唔——”温妧迷迷糊糊睁眼,见来人是佩兰,伸手往上拉拉毛毯遮到下巴处,闭上眼又想睡过去。   “娘娘您去床榻上睡吧,奴婢去给您拿几个汤婆子也热乎些。”   温妧揉揉眼睛皱着眉坐了起来,拿着披风过来的顾嬷嬷立刻帮她披了上去。   “我又睡着了吗?”温妧懵懵的看着佩兰。   佩兰笑道:“可不是,您又看着殿下信看睡着了。”   温妧闻言低头一看,果然身边散着信纸,将它们拿在手中理好确定没有褶皱才松了口气。   “奴婢扶您会榻上吧。”顾嬷嬷说道。   温妧点点头,搭着顾嬷嬷的手下了榻,对佩兰吩咐道:“佩兰去给我拿汤婆子。”   “好嘞。”   从美人榻走到床榻间路过摆放妆匣的桌案,温妧不经意瞥了一眼,顿住脚步。   “娘娘怎么了。”顾嬷嬷问道。   温妧走到妆匣上,正了正铜镜,摸摸脸颇为忧愁的说道:“我是不是最近长胖啦?”   在一旁拿着钳子拨弄熏炉的忍冬抬头看了看,笑着说道:“依奴婢看您现在身形是正正好的,不若以前一般单薄了,而且现在看起来多了份不一样的感觉,奴婢也说不上来,反正比往常看起来更好看了”   温妧养的娇,有孕以来身边人仔细伺候着,相比以前圆润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软乎乎的,桃腮杏面,香娇玉嫩便是如此了。   温妧摆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我是不是吃太多啦。”   “娘娘您多虑了,您吃的好肚子里的小主子也会长得好。”顾嬷嬷说道。   温妧放下铜镜,摸摸自己已经三个月的小腹,这个时候小腹也微微有些凸起了。温妧感受着身体慢慢反应的不同之处,弯弯眼睛:“也是。”   顾嬷嬷看着温妧的肚子说道:“我们小主子乖,也不折腾娘娘。”   温妧颇为骄傲的说道:“这么乖定是像我。”   顾嬷嬷笑着说道:“您和六郎君在夫人肚子里的时候,的确是一动一静,夫人常常担心那位安静些的。”   “那闹腾的那个定是温小六了。”温妧颇有其事的点点头。   “娘娘床榻已经铺好了。”佩兰带着人在被褥里放了三个汤婆子。   温妧点点头:“来啦!”   由着侍女脱了衣服,温妧钻进被褥里,触碰到暖暖的汤婆子发出满足的喟叹声:“真舒服。”   躺在榻上,温妧倒不困了,让佩兰将萧昶的信来拿继续看着。   这是萧昶得知她有孕后寄回的第一份信足足有十三页纸,温妧细细品读,上面事无巨细的问着她的身体情绪,连她三餐用了些什么都写到了。   洋洋洒洒那么多字,甚至都显得有些絮叨,温妧却从其中看出萧昶的紧张,关心和默默的爱意。   温妧手搭在小腹上,嘴上呢喃道:“不知你阿耶何时才会回来,快要到十二月了,也不知能否在除夕前赶回来。”   “前些日子夫人进宫时说,前线一切顺利,若是快的话许是赶的回来。”佩兰坐在一旁一边秀着手里的小衣一边说道。   “是嘛,我都不记得了,那便保佑前方战士可以顺利归来。”温妧迷糊的回道。   佩兰知道自家娘娘自孕后忘性也大了,笑着回道:“娘娘放心殿下和六郎君福泽深厚,定会平平安安的。”   “末将建议乘胜追击不给岱山喘息之机,争取一举攻破他们。”   “若是如此我们怕是能赶在过年前回去。”   “想的挺美。”   萧昶最近一改之前的作战风格各异,醉酒几次都颇为凌厉,速战速决。众将士打完仗后皆是畅快不已,依着萧昶的速度怕是很快就可结束战役了。   听见下面将领们小声讨论着。萧昶轻笑一声,问道:“粮草还需几日送达。”几番大战后双方都有损伤,需得后续补给上来才可决定下一步作战计划。   “前方探子来报,昨日已到达阳关,修正一番便会赶来,约莫还有一天便可到于阗。”蒋缨禀道。   郭骥开口道:“岱山估计早就命人埋伏在路上了。”   “末将对此地地形熟悉,特请命前往阳关接应。”杨修躬身行礼。   萧昶点点头,余光瞥到温六郎拿食指指了指自己,沉声说道:“命杨修,温元楠二人前去接应粮队,不得有误。”   “末将领旨。”杨修和温六郎向前跨步应道。   杨修和温六郎带着一队士兵快马赶到阳关与护送粮草的队伍集合。   “两位将军,我们是趁天黑立刻赶往于阗还是明早出发?”负责护送粮队的工部尚书张炜开口道。   “此地去于阗有几条路可走。”温六郎问道。   “有两条,一条官道还有一条小路,不过小路知道的人很少。”杨修想了想说道。   温六郎想了想拉着杨修和郭炜小声讨论着。   “不行,我对此地熟悉,由我来分散敌军的注意是最好不过的了。”杨修皱眉反对道。   温六郎说道:“这是你对此地熟悉,才需要你尽快把粮草送回去。”   “这太危险了。”杨修怎么敢让温六郎冒险。不说他们那层关系,就是依着年龄也不愿让他去冒险,若是有个好歹如何同妻子和温家交代。   “战场上人人平等。”温六郎虽比杨修小几岁但是个子却差不多高,温六郎伸手锤了锤杨修的肩膀。   “就这么说定了,以免引起怀疑,我和张炜大人从官道走,你从小道回去。”温六郎赶在杨修开口前说道。   杨修叹了口气,只能如温六郎说的那般了。   又从周围的农家买了两辆马车,腾开了十辆粮草车。   温六郎带着张炜和粮草车一同走在官道上。   四周安静的有些异常,郭炜说道:“臣想去方便一下。”   “张大人再熬熬吧!”温六郎看了看荒凉的周围回道。   张炜一僵:“您说的是。” 第106章   “殿下,杨参军回来了。”侍卫禀道。   萧昶看着沙盘点点头。   “末将参见殿下。”杨修进帐行礼。   萧昶这才抬头:“起吧!”看看他身旁一顿:“温六呢?”   杨修环顾帐内,才发现温六郎还未归来,心中大惊,他带着粮草走小路理应在他之后到,莫非真如他所料吐蕃在回程路上做了埋伏出事了。   瞧杨修那神情显然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见萧昶敛起眉头,蒋缨开口道:“出了何事?”   杨修这才将他和温六郎的计划托盘而出。   “呵,能耐了,蒋缨。”萧昶伸手扯过挂在衣架上的大氅,往外走着。   蒋缨执剑跟在萧昶身后。   “殿下——”瞧出萧昶的意图,账内将领齐声喊道。   “殿下万不可冒险,末将前去寻找温校尉便可。”郭骥大步拦在萧昶面前。   杨修见此忙走到郭骥身旁,弯腰拱手劝解。   忽然帐外传来热闹的动静,蒋缨掀开帐帘,正是温六郎那队人马回来了。   看温六郎铠甲上,脸上都沾着污血,但步伐潇洒,甚至带着几分嘚瑟。蒋缨往前走了几步,见除了他身旁的张炜那后面还绑着一身着吐蕃衣物的男子。   “这是?”蒋缨问道。   郭骥激动的笑声从身后处传来:“萨达?哈哈哈哈,各位可知此人乃岱山手下第一大将。”   “就是葱岭之战,差点将郭将军……”身后有位将领开口道。   郭骥闻言黑乎乎的脸上可以的出现红晕,挥手怒视道:“去,去,去。”   郭骥走到温六郎跟前,拍拍他的肩:“好小子,有你祖父当年的英勇。”   温陵乃温六郎心中的头等英雄,听见郭骥的话,不由得红着脸挺了挺胸膛。   被捆着的萨达嘴里塞了布,见到郭骥扭着身体,眼睛愤怒的瞪着他,从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郭骥那剑拍拍他的脸:“给老子安分点。”   众人围上去看着萨达,帐前一片热闹。   “咳。”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寻声看去只见萧昶负手立在那儿看着他们,神色莫变。   温六郎和张炜带着萨达快步走过来:“参见殿下。”   萧昶看着他们:“起吧!福庆先带张尚书去整顿休息片刻。蒋缨先去审着萨达,孤随后就到。温元楠留下。”   “唯!”   众人离去,蒋缨路过温六郎时摇摇头,叹了口气:“保重。”   温六郎看着蒋缨的背影挠挠头,不明所以。   杨修凑过去看着他问道:“你没受伤吧。”   温六郎回头楞了楞,见杨修指着他的脸,笑着抹了抹脸:“没事儿,不是我的血。”   杨修看着他一脸复杂,温六郎带着十几人竟然能活捉了吐蕃大将,一丝毛发未损,有些人啊,天生就适合沙场。   “温元楠。”军帐中传来萧昶的声音。   温六郎心中一紧,对着杨修笑了笑:“我去进去了。”   “嘿嘿,表哥。”温六郎搓搓手,嬉皮笑脸道。   萧昶看他那样子没好气的问道:“孤让你做什么去了。”   “接应粮队啊!如今粮草安全送达,我还帮您掳了个敌将回来,超额完成任务,表哥可有赏赐。”温六郎笑嘻嘻的问道。   萧昶被他气乐了,看着他手指哒哒敲在案上:“当初同意带你过来的前提是何,可还记得?”   温六郎小声嘟囔着:“以保证自己的安危为先,我这也没出事儿啊!”   温六郎自来到陇右一直被拘在萧昶跟前美名其曰学习军务,今日还是萧昶第一次给他派外出的任务,但也是打量着有杨修陪着的缘故。   “若是等出事已经来不及了。”看着温六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萧昶沉着脸说道。   萧昶知道对于温妧而言,她同温六郎的情分和温家众人都不同,若是他有个好歹,传回长安……   “若是把我送到军营,什么事儿都不让我做,我何苦来这儿。”温六郎不服气的说道。   “不急这一时,以后有用你的地方。”想到他虽行事鲁莽了些,但好歹立了一大功,萧昶缓了口气。   温六郎眼睛一亮:“表哥您尽管吩咐就是。”   “回长安再说。”萧昶幽幽说道。   “长安有什么?再说我们回去也还要些日子吧!”长安一派太平,温六郎想不到有什么用的到他的地方,更何况来过这战鼓雷鸣的沙场他可不愿再回做千牛卫了。   “倒时候自有安排。”   “那表哥何时决定发兵?”温六郎想了想,萧昶的话还是可信的,暂且放下心来。   萧昶打开窗户寒风刺骨,外面又飘起大雪:“快了。”   蕃军长居住青藏高原,早已习惯这种天气,所以蕃军进攻时在冬季严寒季节,战役拖得越久对吐蕃而言优势越大。   这种环境下庆军本该处于劣势,但多亏了岱山初上位急于彰显自己的能力,反而暴露了种种问题,如今元气大伤后又丢失一名大将,此乃最佳时间。   这几日军营士气大涨,在校场上操.练时个个精神焕发,准备最后一战。   蒋缨快步进帐,走到萧昶身边轻声禀告着。   “并从他烧毁的信件中辨出一些和燕王有关的信息,但奈何他颇为警惕,破损太过,具体的实在无法识别。”   “无碍,由他在军中自由行走,适当的给他点消息。”萧昶凤目微眯,格外凌厉。   “末将这就去安排。”   一旁的温六郎抖了抖自己的小心脏,表哥又在算计人了。   夜幕降临,帐外饕风虐雪,账内火炉烧的正旺。   萧昶身着铠甲整装待发的坐在书案后面,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册,封面微微折叠依稀可以看见一个胎字。   福庆轻脚走过来,换过一盏油灯。   萧昶算着日子,估计回到长安的时候温妧肚内的孩儿已满四月,书中记载这个时候它已经会动了,萧昶柔了目光,攥攥手喉咙竟有些干涩。   心里担心着温妧,自他们婚后,第一次分别这么长时间,不知她会不会偷偷哭鼻子,又是这种时候,定会特别辛苦,也不知她撑不撑得住。   “殿下!”帐外传来蒋缨的声音。   萧昶起身的一瞬间敛去面上的温情,福庆上前接过书册:“奴婢会仔细保存的。”   萧昶微微颔首,亦然走出军帐。   此时冒着风雪,将士们身披盔甲手持剑戟。   萧昶迎着风雪厉声道:“今蕃军多次进犯我大庆,我大庆以仁义治国但绝不容他人侵略,故而吾辈承天命,弑番军,卫我河山。”   “弑蕃军,卫河山。”   “弑蕃军,卫河山。”   ……   东宫长乐殿   温妧可怜兮兮的看看宋嬷嬷和顾嬷嬷:“太苦了,少喝一次,没有关系的。”   “娘娘,为了您肚子里……”宋嬷嬷温声说道。   温妧瘪着嘴看着她们:“孩子,孩子,你们都只顾着它,我的死活都不管了。”   宋嬷嬷听见温妧的话,着急的说道:“娘娘,快呸,呸,呸,这话可不能乱说。”   温妧憋着一肚子的话要说:“我哪里胡说了,每日喝着毒汁一般的汤药,吃的也都是些不咸不淡的膳食。外面梅花开了,你们也不许我出去看,明明地上的雪已经扫干净了,有你们扶着,我还能摔着不曾,我……我……”   “娘娘。”宋嬷嬷和顾嬷嬷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   温妧垂着头,吸吸鼻子:“呸,呸,呸。”   宋嬷嬷双手合十,闭着眼嘟囔着:“小儿口中无忌,小儿口中无忌……”   “娘娘这……。”顾嬷嬷将碗递到温妧面前。   温妧盯着顾嬷嬷手中朱红色的琉璃碗,黑乎乎的安胎药上还冒着微微的热气,温妧伸手接过深吸一口气,一饮而尽,丢下碗,转身就往床榻走去。   降香递到一半的蜜饯碟子僵在一旁。   降香求救般的目光看着顾嬷嬷,见顾嬷嬷也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平日里南星最有最有主意,降香扯了扯南星的衣袖。   南星咽咽喉咙,蹑手蹑脚的走到床榻旁:“娘娘。”   见没有回应,南星掀开床幔看了眼,见温妧面朝着里,背对着她们,仔细一听似乎可以听到抽泣声。   “娘娘,您别哭啊!”南星急的团团转。   听见南星的话,众人立刻围上来。   “你们出去吧,我累了,想睡觉了。”温妧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面传出来。   侍女们大眼瞪着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温妧嗡声说道:“走吧!”   众人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外面走着。   放轻脚步慢慢走出去,合上门,侍女们不敢离远都守在门口。   降香愁眉苦脸的小声说道:“这可怎么办?”   宋嬷嬷回道:“娘娘孕中多思敏感,我们劝慰又没有作用,不若我明日出宫请夫人进宫一趟吧!”   “那我去懿阳大长公主府请乐平郡君,娘娘定能开心一些。”降香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如此甚好!”顾嬷嬷点点头。   南星嘟囔着:“若是殿下此时在就好了。”   众人皆是叹声气,她们又何尝不知呢!   温妧缩在被子里,手里攥着萧昶的一件中衣,杏眼泪朦朦的,好不可怜。温妧拿着中衣袖子擦擦眼泪,她真的好想他呀! 第107章   温妧翻了个身,揉揉略微酸涩的眼睛,静默了会儿,伸手掀开床幔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不想被坐在床榻旁杌凳上的降香察觉到了。   降香笑着起身福身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温妧还未清醒,不知发生何事,喜又从何而来。还未等她问出口,内室的侍女们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对着她福身贺喜。   温妧半撑起身子坐起来,看着降香:“这是?”   降香拿着毛毯披在她肩头:“昨晚子时吉庆公公前来报信说是,吐蕃送了投降书,大庆大获全胜,殿下不日将班师回朝。”降香声音难掩的激动。   温妧愣住了,半响才反应过来,紧紧握着降香的手臂,抖着声音问道:“果真?”   “娘娘,千真万确!给奴婢上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骗你啊!”降香柔着声音说道。   温妧手抚着剧烈跳动的心脏,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眼泪情不自禁掉下来。   “娘娘,这是喜事啊!”降香拿着娟帕轻轻擦着温妧粉嫩的面庞。   温妧夺过帕子,掩着面,羞恼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太高兴了嘛!”   “娘娘这是喜极而泣。”南星在一旁说道。   温妧露出一双清澈透亮的杏眼,看着南星点点头:“就是。”   降香浅笑着摇摇头:“娘娘可要起?”   温妧绽开笑容:“起吧!”   “那奴婢去传水。”   整个长乐殿忙活起来。   温妧扶着南星的手稳稳的走着,偏偏头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回娘娘的话,今儿已经腊月二十八了,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南星回着。   温妧失落的应了一声:“那表哥应是赶不回来了。”   南星硬着头皮说道:“若是快的话,或许可以赶得上呢!”   温妧牵了牵嘴角,知道南星在宽慰自己,从长安到安西都护府快马加鞭也需十五日,萧昶带着大军赶回来少说也要一个月了。   温妧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弯了弯眉眼,拍拍脸,呼出一口气,平安回来就好!   昨日下了场大雪,今儿就出了太阳,温妧让她们抬了美人榻到寝殿门口,躺在上头身上搭着毛毯,晒着难得的太阳,心情和身子都暖烘烘的。   太阳晒得好好的突然眼前一片阴影,温妧睁眼惊喜道:“阿娘,乐平。”   崔氏和乐平郡君福身请安:“见过太子妃娘娘。”   “快快快,你们坐。”温妧腿从榻上挪开,拉着她们坐在榻上。   崔氏看着温妧忙按住她:“小祖宗,你动作小点。”   “嘿嘿。”温妧放缓动作,拍拍榻。   崔氏拉着乐平依着她坐在她身旁。   乐平搓搓手,好奇的看着温妧的肚子试探的问道:“我能摸摸吗?”   温妧拉着她的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呐。”   乐平瞪大眼睛,向来无惧的她手在她腹部动都不敢动。   崔氏噙着笑看着她们俩。   乐平僵着收回手感叹道:“真神奇。”原先温妧肚子还没显出来还没觉得不同,现在看真真是不一样了。   “看着它在我肚子里慢慢长大,是真的很神奇。”温妧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乐平撑着下巴:“也不知是小郡主还是小郡王。”   “都好。”温妧觉得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她的福气才得了这个宝贝。   崔氏在一旁听着松了口气,现在长安城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温妧的肚子,萧昶不在压力通通压在温妧肩头。   萧昶虽太子之位稳定,但迟迟未有子嗣,这也是萧帝和众臣民一直关怀的事情。她就怕万一生个女孩温妧心里难受,但如今看温妧想的通透心里也能微微放下心来。   “若是个小郡主,我便把我那些个首饰家当都送给她,把她整日打扮的妹妹的。”乐平欢喜的说道。   崔氏嗔怪道:“你这孩子又说傻话了,你以后就不生孩子了?那些个宝物好好放着就是。”   温妧在心里默默说着乐平不经孩子不想生,连成亲都不会考虑。   崔氏拍拍乐平的手:“前些日子两位大长公主还催着我帮你相看人家呢,告诉舅母你喜欢什么样的小郎君?”   乐平对着温妧使眼色,温妧轻笑一声对着崔氏说道:“阿娘你就别操心了,乐平有了心上人还能不告诉你。”   乐平跟在后头点点头,羞涩一笑。   崔氏想着乐平这孩子向来是有主意的,也不需人担心:“那好,若是看中了哪家郎君,舅母帮你做主。”   乐平暂时松了口气,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   温妧手掩着唇,偷偷笑着。   今日温妧得了萧昶将归的好消息,又有崔氏和乐平作伴,开心的不得了,整日都眉眼俱笑,睡梦中嘴角都微微上扬着。   入了夜,一队人身骑骏马穿过朱雀大街,来到宫门下。   “何人敢夜闯皇宫?”守门侍卫拦下厉声喝道。   萧昶扯了扯缰绳,沉声:“是孤。”   侍卫惊惧道:“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请殿下恕罪。”   “无碍!”   “快开宫门,是殿下回来了。”侍卫急急忙忙喊道。   “南星,南星。”福安推了推一旁站着睡着了的南星。   南星幽怨的睁眼看着他:“怎么了。”   “殿……殿下。”福安颤着手指着前方。南星顺着视线看去,见萧昶穿着厚厚的大氅,乘着月色阔步走来。   “奴……奴婢参见殿下。”福安扯了南星行礼。   萧昶带着一身冷气进了寝殿,福安忙跟在后面接过大氅:“殿下,娘娘已经睡了。”   萧昶走到内室门外,看着自己风尘仆仆,还穿着一身坚硬的铠甲,转身吩咐道:“在侧殿传水。”   “唯!”   过了一炷香的时辰,萧昶才回到寝殿,悄声走进内室,此时内室还点了两盏灯,萧昶心像是被捏了一下,温妧素来娇气,以往夜晚有一丝光亮都嚷嚷着睡不着。   萧昶手搭在床幔上,半响又收回手,走到熏笼旁站着。   侍在一旁的福安和南星一愣,相视一眼,这是……   萧昶握了握手,感受到暖意才走回去。   萧昶看着温妧侧着身面朝他,睡得香甜,嘴角带着笑不知梦到什么了,一直紧绷的心才松懈下来。慢慢坐在床榻边,伸手挑开挡住温妧面庞的秀发,温妧突然咂咂嘴,萧昶手臂一僵。   温妧动了动身体,躺平往被子里埋了埋。   萧昶没好气的压了压挡住她鼻子的被子,忽然想到什么,萧昶视线下移,在她腹部停下,可以看到那处被子似乎微微鼓起,萧昶大掌虚虚抚上去。   温妧皱着眉头,突然惊醒下意识的抱着肚子往后一缩,警惕的看着萧昶。   萧昶动作滞在原地,抬头看着温妧小兽护食般的缩在床角,感受着心脏密密麻麻的刺痛   ,萧昶干涩着喉咙说道:“阿妧,别怕。”   温妧认出萧昶来,没有如同萧昶想象般扑到他怀里,反而孤零零的坐在那儿眼泪直掉,萧昶迅速蹬掉鞋子上了榻,把温妧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温妧被萧昶轻轻搂在怀里,轻言煦语百般温柔的安抚着,眼泪掉的更厉害了,手紧紧抱抱着萧昶的脖子哭出声。   萧昶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第108章   “乖乖。”萧昶柔声叫着温妧的乳名。   温妧横坐在萧昶怀里,打了个颤抽泣了一下,弱弱的应了一声,可怜极了。   萧昶蹙眉手探到温妧背后一抹,果然已经汗湿了,抬手穿过温妧的膝盖想要将她放下来。   温妧察觉到萧昶的意图,柔若无骨的手揪着他的前襟不愿撒手。   萧昶轻笑一声:“我让她们送水进来帮你擦身体,换衣服。”   温妧感觉到背后凉凉的,也怕坐久了着凉,抬起挂着泪痕的脸,看着他刚想开口便觉得喉咙微涩,无奈只能点点同意。   萧昶在温妧额头落下一个吻,放下她下了榻,伸手碰了碰小几上的茶壶,水已微凉。起身对着门外的侍女小声吩咐着。   温妧抱膝坐在榻上,眼睛直勾勾的跟着萧昶。   不一会儿南星和降香捧着盆,拿着茶壶进来了。   “放下出去吧!”萧昶沉声吩咐道。   “唯!”   萧昶先倒了杯水递到温妧手上:“小心烫。”   温妧吹了吹,然后乖巧的看着萧昶,萧昶心都被她看软了,摸摸她的头:“乖。”   温妧小口抿着水,看着萧昶走到衣柜前帮她拿衣服,忙开口说道:“要白色的那件。”萧昶垂眸看到自己也是一身白色中衣,一脸笑意依着她拿出白色的小衣和中衣。   萧昶把衣服放在榻上,竖着抱起温妧面对面放在膝上,挤了条热巾子伸到温妧背后轻轻擦着。   温妧害羞的贴紧萧昶。   “阿妧,贴的太紧前面擦不到。”萧昶声音突然响起。   温妧能感觉得到萧昶拿着温热的巾子绕道她腰侧。   温妧忙按住他的大掌,红着脸慌张着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来。”   萧昶没有逗她,很快松了手,温妧接过巾子胡乱擦了一下丢进盆中。   萧昶就着这姿势把她抱进被子里,温妧撅撅屁股,勾过衣服眼巴巴的看着萧昶:“我要换衣服。”   “嗯。”萧昶发出鼻音。   “那你先……”温妧小声说着。   “阿妧,我们四个月未见了。”萧昶凤目盯着温妧,眼里的炙热看的温妧心中一缩。   温妧揪着他的扣子软声央求:“那你闭眼好不好。”   萧昶依言闭上眼睛,温妧坐在他怀里就算他闭上眼睛还是羞的满脸通红,只得加快速度,静谧的账内只听到温妧窸窸窣窣脱衣穿衣的声音。   温妧正低着头系着中衣的衣带,便见萧昶的大掌覆在她手上,色差分明却又格外和谐。   “我看看它。”   这儿除了她就还有她肚子里的小家伙了,显而易见萧昶说的是她肚子里的那位。   温妧停下系带子手,萧昶宽厚温暖的手的慢慢覆在她小腹上。   “它乖不乖。”萧昶语气温柔。   “特别乖,我也没有别的妇人怀孕时害喜的症状,嬷嬷她们总说它很懂事,就因为这样一开始我总忘记他还在我肚子里。”温妧埋在他胸前絮絮说着话。   萧昶眼里带着笑意:“是个好孩子。”   温妧笑嘻嘻的加了句:“随我。”   “嗯,随你。”   温妧心中一热,娇声说道:“宝宝说她想要亲亲。”   萧昶闷声笑起来:“是乖乖要,还是宝宝要。”   “都要。”温妧红着脸小声嘀咕。   萧昶翻身将温妧放平,凤目幽幽的看着她,视线最后凝在她的红唇上。   温妧双臂勾着萧昶的脖颈,承受着他缠绵又轻柔的吻,身体不由的往他身上贴着。   萧昶松开温妧,两人额头相抵,气息相交,温妧面颊泛着红晕,眼角带着媚态,被吻的晕乎乎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萧昶俯身掀开温妧身上的中衣露出她白嫩细腻的肚皮,小腹微微隆起,看起来颇为可爱,萧昶轻轻落下一个吻。   温妧身子轻颤,敏感的发出抽气声,萧昶抬眼望去,温妧轻咬着食指贪念的看着他,杏眸里满是对他的依恋。   “乖乖,可是想了?”萧昶目光深深,声音低沉。   温妧伸手拉他,声音软糯娇气:“要抱。”   萧昶自然听出温妧的话中声音,舍不得她求而不得,安抚的亲亲她,手指顺着腹部慢慢下滑……   次日,温妧闭着眼伸手往身旁一捞,猛的睁开眼,身侧空荡荡的,哪有萧昶的身影。   温妧慌了神,难道昨夜是她做的一个梦么?可是真的很真实。   温妧失落的掀开床幔,起身趿拉着鞋子,围着内室转了转,突然滞住,面前这空了四个月的衣架上正挂着萧昶的氅衣。   温妧对外间喊道:“来人呐!”   三四个侍女推门而入:“见过娘娘。”   “这是?”温妧指着那件氅衣小心翼翼中带着微微期待的开了口。   “娘娘,这是殿下的黑狐大氅呀!当时还是您为殿下收拾行李时亲手放进去的呢!”降香上前扶着温妧。   “所以,表哥是真的回来了?”温妧惊喜的说道。   降香刚想回道,便见萧昶一身太子常服推门而入。   温妧呆愣愣的看着他。   “怎的?一夜不认识你夫君了!”萧昶话里带着笑。   侍女们听见了,都忍着笑,在萧昶的示意下慢慢退出去。   萧昶照旧在熏炉旁把自己烘暖和才走到温妧身旁。   “我以为昨夜是一场梦。”温妧杏眸中含着委屈。   萧昶揽过娇小的她:“是我不好,刚刚去了趟宣政殿,有些事还需我呈禀。昨夜忘了与你说了。”   有他在身旁心中安稳,温妧抿唇笑着摇摇头。   两人厮磨了会儿,温妧才传水洗漱。   之后萧昶又陪着她用了些早膳。看着顾嬷嬷端过来安胎药,如今萧昶已平安归来,温妧   心情舒爽,看着黑乎乎,味道难忍的汤药都觉得不是很难喝下。   萧昶在一旁看着,温妧卖乖接过药碗几口喝下,嘴里一股味道,萧昶忙给她递过漱口的茶盅。   温妧漱完口又往嘴里丢了了一块蜜饯,萧昶知道温妧有多讨厌喝汤药看她今日能不改面色主动喝下安胎药,轻抚她的头发:“辛苦了。”   温妧想到前几日自己折腾着不愿喝药,心中一虚,摇摇头僵硬的转移话题。   温妧拿着一旁软榻上放着的针线小箩筐,从里面拿出一件小裤子。   “这是我做的,不过还没绣好。”温妧拿着件大红色的小裤子摊在萧昶大掌上。   萧昶垂眸看着这好没他手掌大的小裤子,手心微拢小裤子棉软舒适这面料最适合小儿穿着,看看面前这个等的他夸赞的温妧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很棒!”   “没有,没有!”温妧嘿嘿笑着,嘴里谦虚着但若是身后有尾巴早就摇晃起来了。 第109章   萧帝自今年春日里病了一回,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入了冬之后更是小病不断,加上萧昶又领兵出征,宫中过年的喜气都被冲刷了不少。   但现在大庆得胜,太子先行归来,萧帝硬是撑着精神亲自出席了除夕家宴。   用了膳,萧帝带着众人移驾麟德殿观看傩舞仪式,鼓声阵阵,热闹非常。   淑妃看着萧帝眉间的倦意,掩着娟帕开口说道:“陛下,看我们在这儿这些个小辈也颇为拘束,不若妾身陪您出去醒醒酒,万春园的梅花开的正好呢?”   萧帝揉揉眉心,点点头:“可。”   见淑妃和萧帝起身,众人忙下酒杯:“恭送陛下,淑妃娘娘。”   吉庆朗声道:“陛下让各位主子敞开了玩乐,只一样,莫要贪杯耽误了明早的朝贺会。”   “谢陛下,臣等遵旨。”   “累不累。”萧昶扶着温妧起身,细细看着温妧的神色。   温妧摇摇头,扯扯他的衣袖,萧昶无视旁人的暗自打量,弯身右耳凑到温妧的唇边。   “表哥,这个有点吓人。”温妧怯怯看着正厅中央带着鬼脸面具的舞者。每年除夕夜长安街上都会有傩舞,温六郎年年都想拉着她去看,但温妧向来害怕这些,每每都会推脱掉。   “福安。”萧昶唤了声侍在后面的福安。   福安忙将温妧的斗篷递过来,萧昶侧身将斗篷为温妧披上系好牵过她的手:“来。”   “可以回去嘛?”温妧瞪圆眼睛,不知这样是否妥当。   萧昶轻笑:“这有何妨。”   温妧像做了坏事一般偷偷看了看周围,猛然对上一旁桌案后的安王含笑的目光,心虚的低下头。   “怎么了。”萧昶朝身后看了看,见安王正看着他们,微微颔首示意。   萧昶牵着温妧的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温妧出了大殿,红着脸耳朵里还响着众人的恭送行礼声。   萧昶将斗篷后面的兜帽扣在温妧头上:“阿妧面皮怎的这般薄。”   兜帽上镶了一圈红狐毛衬的温妧粉面桃腮,看起来格外喜气,听见萧昶的话,杏眸水光潋滟娇嗔的看着萧昶。   “昨日侍医请脉时说你要多走走,不能久坐。先走一段路可好?”萧昶捏捏她的手。   温妧点点头,忍不住辩解道:“我也想出去走走,可是嬷嬷她们不让。”   “以后每日我陪你着走。”   温妧啄啄脑袋。   今夜各宫各殿的院中燃着庭燎,火光冲天,灯火通明。   萧昶嘴边噙着笑,拉着温妧慢慢往东宫走着。温妧一只手捂着萧昶暖暖的掌心中,一只手在一旁晃悠着。   萧昶瞥见温妧白嫩细腻的小手伸出袖子灵巧的晃动着,凤目微眯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温妧赶忙把手缩回去,朝身后招招手。   降香快速的把手炉递到温妧手上。   温妧拿着手炉伸到萧昶眼前晃了晃:“吶。”   萧昶失笑。   “表哥,你开不开心。”温妧摇摇萧昶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萧昶心中温软停下脚步,大臂一挥揽过她圆润的肩头,收紧手臂,使得温妧贴近他的心脏。   温妧靠在他的胸膛可以听见激烈鼓动的心跳声。   “可懂了。”萧昶紧了紧她的兜帽。   温妧红着脸推开他,笑的跟偷腥的小猫一样。   萧昶估着时辰,对着举着宫灯跟在他们身后的福安点点头。   福安忙带着抬着轿舆的宫人上前。   萧昶扶着温妧上了轿稳当的坐下,随后轿舆抬起慢慢的往东宫走去。   温妧头轻轻靠在萧昶胸膛上,手臂环着他的腰。萧昶的大掌则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   下颚轻轻顶着温妧的头顶,萧昶心中熨帖,怀中这两位便是他余生需要守护的人。   “殿下下雪了。”福安在一旁轻声说道。   “轿舆抬到长乐殿门口。”萧昶吩咐着。   “唯!”   温妧听见福安在外头训着抬轿的人仔细脚下,伸手便要掀开窗帘。   萧昶轻啧一声,大掌包下她的手:“小心冻着。”   温妧嘟囔道:“我没想看,那个窗帘没理好。”   萧昶靠在垫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温妧嘤咛一声缩进他怀里紧了紧环着他腰的手。   到了长乐殿,福庆佩兰等一众侍者早已举着伞候在门口。   降香掀开轿帘,想要要扶过温妧。   萧昶避开降香伸出的手,拦腰抱起温妧踏出轿门,大步往殿门走去。   进了大殿,温妧在萧昶怀中打了颤。   萧昶皱着眉抱着她直接往侧殿汤池走去。   察觉到萧昶的意图,顾嬷嬷在一旁说道:“娘娘现在的身子不宜泡太久,两刻便足够了。”   萧昶微微点头。   雾气缭绕,温妧还未反应过来,萧昶便三下五下除了各自的衣服,抱着她下了池。   “诶,诶,诶。我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温妧羞红着脸,手臂环胸。   萧昶想把她脑子撬开看看,无奈又好笑道:“不动你,刚刚外头冷,带你过来暖暖。”   温妧往水里埋了埋,萧昶由着她折腾。   萧昶小心托着温妧,靠在石壁上打趣道:“便是前晚,阿妧那般热情,我也只顾着……”   温妧慌忙捂住他的嘴:“不……不许说。”   温妧想到那情景便羞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眼睛觑了一眼萧昶的薄唇,脚趾不由的蜷缩,那晚思念成灾,心心念念之人就在面前,识的情滋味的温妧根本无法控住来势汹汹的情潮。   萧昶胸膛震动,闷闷笑起来。   “好,不说。”   温妧这才安分的靠着他。   温妧面颊被熏的晕红,靠在他胸膛上媚态横生,泡的舒服了还哼哼两声。   萧昶喉结滚动:“阿妧。”他本不愿做什么,但奈何怀里的这位实在是招人。萧昶微微俯下身,薄唇靠近温妧。   “殿下,娘娘,该起了。”福庆抖着声音喊道。   萧昶滞住闭了闭眼,静默片刻,抱起温妧出了水。   萧昶只着了中衣披着大氅,拿着厚厚的被褥把温妧裹成蚕蛹状抱回了内室。   蚕蛹动了动,温妧的小脸从里面钻出来,发间的碎发竖起毛茸茸的,双颊红扑扑的,眼里蕴满水光。   “衣服。”温妧扭了扭束着她的被褥。   萧昶坐在塌旁揉揉她的脸:“这样你才安分。”   温妧皱皱鼻子咧嘴龇牙,咬住他的手指。   降香弯着腰拿着衣服悄声摆在榻上,快步出去了。   “来,帮我们家乖乖换衣服。”萧昶拿着衣服在温妧面前晃了晃。   温妧见此又要把头埋进被子里,萧昶眼疾手快的拦住她。   顾嬷嬷和宋嬷嬷听着内室的欢笑声,担忧的唉声叹气着。   降香她们则在一旁做鸵鸟状。   “困不困?”萧昶拉了拉温妧肩头滑落的被子。   温妧杏眼迷朦,打了个哈欠嘟囔着:“要守岁呢。”   萧昶一只手覆在她眼睛上,暖暖的大掌缓解了眼睛的酸涩,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困就睡吧!那位也要睡觉了。”   温妧刚想回嘴,外面响起炮竹的声响,温妧眼睛一亮,挣脱萧昶的怀抱下了榻。   室内响起温妧娇软的声音。   “妾身祝殿下安好,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   萧昶拉她的动作一僵,眼眶竟有些微热,显现失了态。 第110章   第二日寅正时分宫中就响起鼓乐之声。   温妧困得睁不开眼,听见室内窸窸窣窣的声音,掀开帘幔,见萧昶已穿戴整齐,身着太子衮冕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侍在一旁的福庆见床榻有了响动,极有眼色:“奴婢先告退。”带着一众捧着托盘的侍者快步退了出去。   “好困呀!”温妧对着萧昶伸伸胳膊,中衣滑落露出白皙圆润的雪臂。   萧昶把她手臂塞到被子里搂住她:“昨夜是哪个闹着不睡觉的,嗯?”   温妧闭着眼睛在他胸膛蹭了蹭,冕服上绣纹繁杂硌得她脸疼,温妧嫌弃的偏过头:“不知道。”   萧昶低垂着眉眼,凤目带着笑:“你再睡会儿,我早些回来陪你。”   “恩恩。”温妧杏眼睁开一条缝瞧着萧昶,形容俊朗,姿态雍容,这般人物却是他的夫君。   温妧勾着他的手:“等你回来。”   温妧这回笼觉睡到巳时才起了,用了早膳,穿着厚厚的冬衣抱着手炉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热闹场景。   昨晚燃的庭燎还散着星火,几个年纪不大的宫女太监在那儿往里面丢着竹子。   院中响着“啪,啪”的爆竹声。   “你们几个别闹了,小心惊着娘娘。”宋嬷嬷看了走过去训道。   温妧见了忙叫回宋嬷嬷:“这才多大响声,嬷嬷由着他们吧,我瞧着也热闹些。”   宋嬷嬷这才作罢。   不远处的几位小太监抬着高高的细竹立在院中。   福庆在一旁指挥着,折腾了好一会儿转身对着温妧说道:“娘娘,您看这儿可以吗?”   温妧点点头:“就这儿了。”   闻言福安这才让他们把竹竿固定住,降香等他们弄完了捧着幡子走过去,不一会儿长乐殿上方就扬起了一杆地藏王菩萨幡旗。   温妧双手合十闭着眼作了一礼。   温妧睁眼便瞧见福安从外面走来,问道:“你不是在含元殿伺候着殿下吗,怎的回来了。”   福安笑眯眯行礼上前扶着温妧进了殿:“殿下让奴婢过来给娘娘贺喜。”   温妧不解看了看佩兰她们。   南星拉着福安:“有什么好事,公公早说便是,莫要在这儿唬人。”   “今日百官朝贺,陛下当着众臣国的面对此次立功的将士进行封赏。六郎君封得忠勇县子的爵位。”福安也不吊胃口,笑着的说道。   “哎哟,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几位侍女一脸喜气。   温妧激动的站起来,降香忙上前扶着。   “快,派人出宫一趟。”温妧兴奋的说道。   福安回着:“娘娘莫急,公爷和侍郎大人早就在朝中谢了恩,殿下也派人给温府送了信。”   “那便好。”温妧笑着坐下。   摸摸腹部满脸笑意:“想不到你小舅舅还挺厉害。”   福安说道:“忠勇县子年少有为,在长安中也是头一份的。”   温妧嗔道:“你们说这话莫要被他听了去,省的他嘚瑟。”   福安几个笑了起来,明白这是温妧在开玩笑。   温妧顿了顿犹豫道:“温小六这样会不会太打眼。”温氏已是满门显赫,虽不过是个子爵但是一氏二爵未免太过打眼。   福安忙宽慰道:“娘娘多虑了,这本就按军功封赏,县子本就得了他该得的。况且还有旁人呢,蒋卫率受封云麾将军,郭将军封太子太傅……”   温妧听了一串名字这才松了口气。   “表哥那边还有许多事儿,你先过去吧。”温妧给福安赐了茶,又说了会话才想起来前朝那边估计还忙着。   “诶!那奴婢先告辞了。”   到了傍晚,萧昶才回来了。   温妧凑近嗅了嗅:“表哥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萧昶这些年越发冷静自持,也只有在温妧跟前才会柔了气势,像这般醉了酒的情况更是少见。   萧昶歪靠在美人榻上,面容微微泛红,凤目幽深中竟显出几分妖冶之态。   温妧被他瞧的心中微晃,拿着杌凳坐在他身旁,伸手戳了戳他的臂膀,拿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表哥可还认得这是几。”   萧昶心中失笑,虽头有些昏但神志还是清醒的,捉了她的手指:“阿妧,别闹。”   温妧见萧昶不会答越发肯定他这是醉了,拿起一旁放着的毯子盖到萧昶身上。   温妧挺挺小胸膛,自觉头次照顾别人觉得责任重大,伸起小爪子拍了拍萧昶的肩膀:“表哥先歇息会儿,等她们送了醒酒汤过来就不难受了。”   萧昶挑眉,觉着这个情景有些怪异,压下快说出口的话,任由温妧轻轻拍着。   “娘娘,醒酒汤来了。”降香捧着托盘过来了。   看温妧新奇跃跃欲试的眼神,萧昶在温妧出手前拿过瓷碗一饮而尽,不给温妧折腾的机会。   温妧手僵在一旁,看着萧昶瞬间清醒的眼前,嘟着嘴:“原来表哥没有醉啊!”   “听阿妧的口气,很失望?”萧昶接过降香递过来的巾子擦拭着嘴角。   温妧忙摇摇头:“怎么会呢!”   看着萧昶不相信的目光,温妧虚咳一声:“表哥喝醉了,我也是会心疼的呀!”   萧昶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是吗?”   温妧刚忙点点头:“表哥先去洗漱一番吧,带着酒气总归有些不舒服的。”   萧昶应声,也怕温妧熏久了难受,起身往净房走去。   萧昶很快便出来了,此时温妧正坐在食案后眼巴巴看着饭菜等着萧昶。   “饿了?”萧昶在她身旁坐下。   温妧摸摸肚子舔着嘴唇:“是它饿了,我不饿。”   萧昶轻笑一声,这几日也知道温妧颇为忌讳别人说她吃的多,为她舀了一碗鸡汤:“好,先替它喝碗鸡汤。”   温妧抿了一口,满足的眯眯眼:“好喝。”   虽然这一整日都是宴会,但萧昶并未吃什么东西也因着酒喝多了没有胃口,看温妧吃的这么香竟觉得胃空落落的,倒有了几分食欲。   “明日陪你回温府。”萧昶说道。   温妧忙咽下嘴中的食物,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点点头:“好啊!”   “慢些,不着急。”萧昶抚了抚她的后背。   “阿妧在家待两天可好,过几天等军队归来,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可能会很忙,怕顾不到你。”萧昶不经意的说道。   温妧抱着萧昶的胳膊摇了摇:“表哥忙就是了,我没有关系的。”   “有人照顾你们我才安心。”萧昶垂眸看着温妧的腹部总觉得不过几日它又长大了些,手指摩挲着温妧的肚子。   温妧似乎看见萧昶眼中带着丝担忧,心中一滞,知道萧昶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些,也不想给他添乱这才点点头:“那好吧,你要早些接我回来。”   萧昶薄唇印上她的额头:“好。” 第111章   “奴婢见过六郎君。”荣安堂的侍者行礼道。   “什么六郎君啊,该叫忠勇县子了。”另一侍者笑着说道。   温六郎忙摆手:“不必多礼,快起来吧,大母和我阿娘都在吗?”   侍者忙点头,小跑着就要去掀开厚厚的门帘:“在的,在的。”   “哎,退下吧,我自己来。”温六郎想着怎么也要给晋阳大长公主和崔氏一个惊喜。   屋内晋阳大长公主正拉着崔氏悄声说着话:“过会儿让厨房的人到库房拿个老参炖个乌鸡汤益气养生,阿妧喜欢喝这个。”   “前些日子庄子上刚送了一根老参正合适不过了。”崔氏笑着回道。   “大母,阿娘!”温六郎猛地掀开帘子大喊一声,这一嗓子声音可不小。   晋阳大长公主瞬间变了脸色:“你个小祖宗,声音小点。”   崔氏起身看了一眼温六郎:“六郎回来啦,你先坐下吃杯热茶暖暖身子。”说完对着晋阳大长公主欠身:“儿媳进去一趟。”   “快去看看。”晋阳大长公主忙点点头。   被晾在一旁的温六郎看着崔氏的背影懵在那儿,挠挠脑袋心里想着这是什么情况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犹豫着走到晋阳大长公主身边坐下委屈的说道:“我才刚回来,大母和阿娘就这样对我吗?”   晋阳大长公主嗔了他一眼:“怎的,回家还需要八抬大轿的请你。”   “我这才从那么危险的地方回来呢。”温六郎反驳道。   晋阳拢了拢搭在腿上的毛毯:“你这不平安回来了。”   一抬眼见温六郎还跟个得不到关注的孩子一样幽怨的看着她,笑骂道:“多大的人了,来大母看看,长高了,也黑了不过精神气好了许多。”   温六郎这才满意了。   温六郎接过罗嬷嬷呈上来的茶盅抿了一口放在案上问道:“阿娘去里面暖阁做什么。”   晋阳大长公主眉开眼笑:“你妹妹回来了。”   “啊?小九?她和太子表哥吵架了?”温六郎一听忙说道。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晋阳大长公主作势要打他。   温六郎一躲:“依着她那个性子此时不和太子表哥黏黏糊糊的回来作甚?”   晋阳公主说道:“太子朝中有事,怕照顾不来阿妧这才把她送回来待两天,你可不要欺负你妹妹。”   听着晋阳大长公主的警告声,温六郎假意抱怨道:“果然小九在大母心中排第一位。”   晋阳大长公主刚想回他就见崔氏和温妧出来了,忙推推温六郎:“给你妹妹让让位。”   温六郎气的哇哇直叫。   温妧笑眯眯慢慢走过来说道:“大母,你就让温小六坐那儿吧。”   温六郎撇撇嘴瞪她,温妧朝他嘻嘻笑着。   “我这儿暖和些。”晋阳大长公主拍拍坐榻。   温妧随意坐在下首的案后:“没事儿,这边也靠着炉子。”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她那儿的确是在暖炉旁,点点头又示意罗嬷嬷给她拿了一条毯子才作罢。   温六郎等着温妧那儿折腾好了,屁颠颠过去坐在她身旁。   “干嘛?”温妧见温六郎目光盯着她的肚子,拿手护住。   温六郎摇摇头感叹道:“啧啧啧,你这是哪里是怀着个孩子,分明是个宝贝金疙瘩呀!”   温妧往一旁挪了挪,抚着肚子呢喃着:“宝宝,你小舅舅有点傻,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   “你,你,你不要诋毁我英明神武的形象。”温六郎手舞足蹈的慌忙解释道。   “六郎,好好跟你妹妹说话。”崔氏看着温六郎说道。   温妧看着温六郎瞬间安静下来的样子,嗤嗤笑起来。   温妧笑着戳戳他的手臂:“回来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温六郎哼哼两声说道:“那些个当地的小玩意儿,太子表哥肯定都给你带过了。”   “那你的呢!”温妧点点头,萧昶的确给她带了两箱有趣的物件儿。   温六郎看温妧期待的看着他,努努嘴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木剑给她:“吶!”   温妧欣喜的拿过来把玩,小木剑做的极其精致,通体光滑下边的坠子上串了三四颗蓝宝石。   过了会温妧才反应过来:“这是给我肚子里的宝宝的吧,我的呢?而且还不知道肚子里是男孩女孩呢!”   温六郎一滞:“这个,这个……女孩也可以耍剑的嘛,我那儿还有个狗熊皮子过会儿让迁子给你送来做成坐垫什么的都可以。”   “好吧。”温妧作勉强状的点点头。   温六郎想捏捏她那嚣张的脸,但有两尊大佛在一旁坐着只能眼睛冲着温妧飞刀子。   温妧噗呲笑出来,温声软语的拱手作礼:“多谢忠勇县子的赠礼。”   温六郎打了个颤:“好了,你别作怪了,安静呆着就好。”   温妧收手看晋阳大长公主正和崔氏说着话没有看她们,忙扯了扯温六郎的袖子:“你可知表哥有什么事情处理。”   温妧想着萧昶处理的事应是在陇右发生的但是牵扯到了长安的一些人,温六郎许是知道一些。   温六郎看着温妧疑惑的样子,有些犹豫他与温妧向来是无话不谈,但此次萧昶特地把她送回温府养胎应该就是不想让她操心。   想了想温六郎才笑着说道:“我在军中不过一个小小的校尉,有些事情我都没有办法接触到。”   温妧显然不相信,他能立功封爵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呢!   温六郎从她眼神中读懂她的意思,解释道:“嘿嘿,我立着军功完全靠的是运气。”   温妧话还没开口,就听见晋阳大长公主问:“你们兄妹说什么悄悄话呢?”   温六郎忙回道:“给小九将军中发生的故事呢!”   “你也别藏着掖着了,也讲与我们听听。”崔氏说道。   “好嘞!”温六郎就想着转移温妧的注意,挑着趣事讲。   温妧见此只能作罢。   冬日里天黑的早,晋阳大长公主早早让她们摆了晚膳,让温妧用完趁着天亮回了含珠院。   温妧爱干净,冬日里也要由降香她们服侍着用水擦身。   等一切折腾完,温妧懒洋洋的窝在美人榻上隔着屏风听着从梨花台叫来的伶人唱曲儿。   萧昶深夜趁着月色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景象,室内温暖如春,屏风外是四五个伶人弹着琵琶唱着曲儿,见到萧昶,众人刚停下手中的乐器行礼,就见萧昶皱着眉摇摇头,一个个只能抖着胆子继续弹奏着。   绕过屏风见温妧身上裹着毛茸茸的毯子缩在榻上,手中拿着书册看的聚精会神。   萧昶靠在屏风上等着温妧发现他。   等了会温妧才嘟囔道:“谁呀?挡着光了。”   见没反应,不满的抬头,见萧昶双手环臂风姿卓越,目光含笑的看着她,温妧惊喜的喊道:“表哥?”言罢便想掀开毯子下榻。   萧昶忙上去按住她:“别动。”   温妧嘿嘿一笑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萧昶手伸到后面去摸到书册:“刚刚看什么书呢?” 第112章   温妧把戏本子塞到毛毯里面,小屁股挪了挪压在上面,讨好的看着萧昶。   萧昶收回手把温妧搂到怀里问着她白日里做了些什么。   温妧偷偷瞥了一眼萧昶见他似乎放下对那本书的好奇心,轻舒一口气,笑嘻嘻的将白天做的事情说给他听。   隔着屏风福安有眼色的带着伶人退下了,屋内只听见温妧娇软的声音。   “晚上回屋后又吃了二块奶糕,是晋陵带回来的厨师做的,甜而不腻但是宋嬷嬷拦着不让多吃……”温妧手指揪着萧昶衣服上的扣子,舔舔嘴唇,心思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萧昶浅浅的笑着,把温妧抱到自己腿上,温妧小嘴叭叭说着话没有在意他的动作。   “香闺记?”萧昶沉缓的声音响起。   “嗯?”温妧疑惑的抬眼看向萧昶,再顺着他的视线朝后看去,惊悚的发现她的戏本子被萧昶拿着手中。   萧昶手抖了抖,戏本子展开,萧昶薄唇微启:“且看那书生弯腰拾起小娘子的绣帕,放在鼻下……”   温妧脸色爆红,飞快的转身够着戏本子。   萧昶臂长自然轻易躲过。   温妧羞恼从他腿上下来,扑腾的拽着萧昶的手臂。   萧昶看着心惊胆颤的,忙把戏本子递给她:“好了,好了,不闹了。”   温妧羞耻心爆棚的抱着戏本子垂头坐在榻上。   等了会儿,萧昶才温声说道:“阿妧,少看这些。”   “我就闲时翻翻的,没有整日里都看。”温妧瞥了一眼萧昶,小声嘟囔着。   萧昶摊开手掌:“我帮你收起来。”   “你小心放好,我还没看完呢!”温妧不甘心的把书递过去。   萧昶闻言轻“啧”了一声。   “快,快,快拿走。”温妧捂住眼睛把头埋在毯子里忍痛喊道。   温妧听着萧昶的脚步走远,又走进,直起身从手缝里偷看着他。   萧昶重新拿着一本书坐在温妧身旁拉着她的手:“阿妧不想见为夫吗?”   这几日他们没有在一处,萧昶只晚上才抽出些时间过来,温妧已是思念成灾了,更何况据他所说过几日还要更忙恐怕就无空来看她了。想到此处温妧乖顺的放下手,但是嘴唇微嘟看着还有气鼓鼓的样子。   萧暗笑把书放进温妧手中,弯腰抱起她往床榻走去。   温妧垂眸一看“论语”二字映入眼帘,脑袋一阵发疼。   “您怎么和我五兄一样啊!”温妧想到幼时被温五郎严加管教的情形,心中一阵发憷。   萧昶与温五郎也有些交情自然有些了解他,行为正派,也肯花心思研究学问,纵然是在御史台当差,但偶尔写出的文章总能被那些学士文人传颂,依着温妧这个备懒的性子想来是在他手下吃了些苦头的。   “为夫曾习医书,其中有言,妊娠三月,形象始化,未有定仪,因感而变,欲子美好,宜佩白玉;欲子贤能,宜看诗书,此谓外象而内感。”萧昶一边将温妧慢慢放在榻上帮她盖好被子一边说着话。   “是吗?”温妧杏眼圆溜溜的转了转,偷偷数了数,她这几日已经看了好几本戏本子了,她看还可,若是教化腹中宝宝……   “阿妧可见为夫唬你?”萧昶装作不满的看向她。   温妧想了想好像的确没有。   萧昶看她真的凝神思索的样子,快被她气乐了。   “快,表哥给它读读。”温妧把书塞回萧昶手中,她可是要立志做一位好母亲的。   温妧安分的躺好,可怜巴巴的看着萧昶嘴里问着:“它的记忆应该还没有那么好吧?”   萧昶点点头:“应该是,不过阿妧以后可以多看着学问上的书了,等这阵子忙过去了,我便日日给你读书。”   温妧自然连声答应,盘算着明日让降香找几个小厮去她五兄院子里抬些书回来。   看着温妧此刻认真的小模样萧昶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俯身亲亲她。   温妧被萧昶含住嘴唇的时候还微微愣住,但很快便沉迷在其中,手不由得在被褥上摩挲。   在两人快把持不住的时候,温妧手指突然触摸到书册,慌忙的推开萧昶。   萧昶睁开幽深的眸子,手轻轻抚着温妧的面庞:“不舒服?”   温妧苦着脸指指肚子:“我们不可以做坏事,它会知道的,表哥说的外像内感。”   萧昶俯在温妧上方的身体一僵,觉得他头一次把自己坑进去了。   垂眸看温妧慌张的样子,帮她理好被子,翻身倒在她身侧,安抚的拍拍她的后背心:“夜深了,它……它可能有些困了,不曾感受到。”   “是吗?”温妧轻轻抚着拱起的腹部,心中有些担心。   “嗯。”萧昶硬着头皮答道。   怕温妧再多想,萧昶闭眼缓了口气:“来,给你们读书。”   温妧忙点点头,乖乖闭眼缩在萧昶怀里听着萧昶舒缓低沉的诵读声。   萧昶手隔着被子搭在温妧手上一同覆在她腹部,素来清冷的凤目此时是万般柔情。   “殿下,该走了,几位大人都已经到明德殿了。”福安小心翼翼的隔着屏风喊道。   萧昶垂眸看着已经熟睡的温妧,弯了嘴角,帮她理了理被子,在她的唇边印下一个吻,视线慢慢下移落在她的肚子上同样轻轻吻了吻:“乖啊!不要闹你阿娘。”   萧昶走出内室,福安立刻垫脚把大氅批到萧昶肩上。   “好好照顾主子。”萧昶看着降香她们沉声吩咐着。   “唯!”   萧昶微微颔首:“进去守着吧!”   果然第二日,温妧醒来的时候萧昶已经离开。   温妧轻叹一口气,拿起床头摆放的那本论语认真的看了起来。   “娘娘,传早膳吗?”降香犹豫的问道,她怕温妧还想睡。   温妧眼睛不离书册:“传吧,等我用完膳之后再睡会儿。”   降香几个有些诧异,依着温妧往日的习惯要是殿下不在,都是要等她睡完回笼觉之后才用膳的,这个坏习惯她们日日劝着都没能让她改过来,没想到温妧这次竟自己要求了。   温妧抬头见降香几个面露疑问,红着脸说道:“从今日开始,那些坏毛病我都要改掉了,毕竟我要以身作则,表哥说父母言传身教是极其重要的。”   “那奴婢这就去传膳,娘娘可有想吃的?”降香欣喜的说道。   “你带着顾嬷嬷或者宋嬷嬷走一趟小厨房就好了。”温妧舔舔嘴唇,压下心中想吃的菜。暗暗说着:健康最重要,健康最重要。   这日子便在温妧养生安胎中度过了,直到十四夜晚,府中突然热闹起来,燃起灯火,宫中来人传召温陵和温恽连夜入宫。 第113章   “娘娘,您再用些吧!”宋嬷嬷在一旁劝道。   温妧摇了摇头,神色焦急的看着门帘。   过了会见南星推帘而入:“娘娘,六郎君回来了。”   温妧忙让侍女将膳食撤下。   温六郎进来快步走到案桌旁坐下,温妧看他睫毛上都有冰渣子了,把手炉递给他,忙让侍女们上热茶热水。   温六郎大口喘着气,手里捂着温妧递给他的手炉。   “郎君,先搓搓脸,免得过会儿热巾子一敷,一冷一热生了疮。”宋嬷嬷在一旁说道。   温六郎缓了会儿,除了外面的大氅,双手揉搓着面部。   “你轻点儿。”温妧看着温六郎用着力使劲儿搓,仿佛他搓的不是自己的脸一样。   宋嬷嬷在一旁抹着眼泪:“我们六郎君去那偏远地吃苦了。”   这是说温六郎变糙了。   温妧和温六郎无奈的相视一眼,温妧顿了顿,看着宋嬷嬷说道:“嬷嬷,小厨房还炖着羊肉汤您去盛碗过来给温小六。”   “诶,奴婢这就去。”宋嬷嬷应声往外走去。   正好此时佩兰匆匆端着一盆铜盆匆匆走过来,边上还搭了一条巾子。   忍冬上前把巾子丢在水里泡了泡然后挤干了递给温六郎。   温六郎大大咧咧的把巾子敷在脸上。   等了会儿,温妧见温六郎缓过来了,便屏退了侍女。   “昨晚发生何事了?”温妧悄声问道。   温六郎叹了口气:“你说你现在操这份心作甚。”   温妧瘪嘴看他:“我这不是担心嘛!不愿告诉我,我找五兄去。”   “诶诶诶,我有说不告诉你吗?”温六郎放下茶盅双臂环胸。   “哼!”温妧学着他做了同样的动作。   温六郎瞪了她一眼:“温妧,你就是欺软怕硬看我好欺负,把你往五兄跟前一丢看你还敢这么熊?”   温妧还指着他告诉她外面发生什么事情呢,此时也不同犟。眨巴眨巴眼睛,作怪娇声道:“那六哥哥能否告知您妹妹,您得到了什么消息呢?”   温六郎听不得温妧如此做作的说话,冲她招招手,温妧立刻凑了上去。   “昨儿夜里,陛下命上将军带兵拿了燕王,齐王,尚书右臣苏叶,工部尚书张炜还有些大大小小的官员。”温六郎眼睛瞥着外面,嘘声说道。   听着这些名号,温妧便知出了大事:“那表哥呢?”   “太子表哥前几日便一直在处理这些事情,整日都待在了宣政殿。”温六郎打量着温妧的脸色没有将萧昶已经两日通宵的事情告诉她。   “我要回宫。”以萧昶的性格这个时候定不会好好休息,身边的人肯定也劝不住他,一想到萧昶憔悴的样子,温妧便坐不住了。   “哎哟,小姑奶奶你就好好在这儿待着吧,宫里头现在乱着呢!”温六郎忙按住她。   “宫里还出什么事情了?”温妧又不傻,捉了秦王肯定也是由刑部,大理寺审问,听温六郎的口气定是宫里面也发生了什么。   温六郎没想到温妧现在也不好糊弄了,无奈的贴着她的耳边说道:“陛下昏迷不醒了。”   温妧大惊,手旁的茶盅无意被摔倒地方发出碎裂声。   “娘娘!”降香在外头轻声询问。   温妧回过神,抖着声音回道:“无事,我不小心失手滑了茶盅,你们过会儿再来收拾。”   “唯!”   温妧拉着温六郎问道:“怎么会?”   温六郎索性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   “所以陛下是被燕王和朝中重臣勾结吐蕃通敌叛国的事情气得吐血……”温妧听了一大堆话,最后总结道。   温六郎小声呵道:“小九,慎言。”一切未成定局所有的事情还无法确定。   温妧抑制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   “好了,你也知道了,你就好好在府里待着吧!”如今温府在萧昶和温陵的安排下被保护的跟铁桶一般,不管外面是如何腥风血雨,温妧待在这儿都是最安全的。   温妧嘴上应下,心中暗自盘算着找机会偷偷溜回去。   温六郎看她那样子便知她是在阳奉阴违,正想着如何打消她的念头。   “娘娘,福安公公过来了!”降香在外面禀告道。   温六郎都是眼前一亮救星来了,福安肯定是替萧昶传话了,可以治治温妧了,免得她瞎胡闹。   “给娘娘,忠勇县子请安。”福安行礼道。   温妧忙让他起身回话:“快起来,表哥可是有话让你带给我。”   “娘娘聪慧,殿下说您保重自己和肚子里的小主子便是重中之重了,旁的都没有您的安危重要。”福安笑着说道。   温六郎看着温妧僵在那儿的动作“噗呲”笑出声来。   福安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听到。   温六郎替温妧问道:“还有旁的吗?”   “殿下说他会抽空过来陪您,若是您想他了,便让酒酒主子给他送信。”福安说着便示意下面的人把鸟笼着拿进来。   酒酒像个米团子一般在鸟笼里活泼乱蹦着。   温六郎碰碰温妧的肩部:“诶!”   温妧扯了扯唇:“知道了。”   等福安留下鸟笼,带着人回去了,温妧才回过神,叹了口气:“你说表哥怎么就知道我想回去呢?”   温六郎蹲在鸟笼旁玩着酒酒,听见温妧的话,皱眉说道:“过分了啊,小九。”这人暗戳戳的在他这个孤家寡人跟前秀什么心有灵犀呢。   “啊?”温妧无辜的看着他。   温六郎起身拍拍腿说道:“没什么,你就好好在这儿休养,我进宫帮你看着表哥,保证他平平安安的来接你回宫。”   温妧叹口气,皱着张小脸说道:“那你也要小心,还有多照顾着阿翁,阿耶。”萧昶都命人传话了,她也只能待在这儿,心里想着等一切安定下来再回去找他算账。   “我知道,走啦!”温六郎挥挥手,从熏炉旁把他的大氅套在身上往外走着。   “阿翁,太子表哥呢?”温六郎到了宣政殿找了一圈没看到萧昶人,溜到温陵身边问道。   “带着蒋将军去了燕王府,你别去添乱啊!”温陵警告道。   温六郎应声答应。   蒋缨手中拿着一叠纸走过来:“殿下,所有东西都在这儿了。”   燕王府书房外的空地上摆了一张圈椅,萧昶此时正坐在上面,一声玄色圆袍外面穿了件同色氅衣,神色冷漠,手指搭在圈椅的扶手上一下一下敲打着。   福庆立在一旁手中捧着一盏茶盅。   “回吧!”萧昶沉声说道。   “唯!”   正起身就见一名侍卫前来禀道:“殿下,外面燕王侧妃徐氏求见。”   萧昶凤目微眯扫了他一眼,福庆立刻接道:“没眼力见儿的,殿下岂是旁人随意可见的?”   “请殿下恕罪,徐氏说她有燕王谋反的证据。”在这严寒天,那侍卫冷汗都出来了。   “哦?”萧昶轻笑一声。   “臣命人把徐氏带上来。”蒋缨拱手说道。   不一会,两名侍卫带着徐氏过来了。   徐氏挺着个大肚子,在萧昶面前站定:“见过太子殿下。”   萧昶垂眸看着腰间的挂饰,手指轻轻摩挲着其中一只绣纹有些丑丑的荷包。   “有话快说。”福庆呵斥道。   徐淑兰僵着脸:“我想与殿下做个交易。”   萧昶“啧”了一声:“脏了。”可惜的看着荷包上的一块细小的污渍。   福庆俯身一瞧:“奴婢回去命人浆洗一下,保证和娘娘送来的时候是一样的。”   “嗯。”   徐淑兰只觉得十分难堪,苍白着脸咬咬牙说道:“我给殿下燕王通敌叛国的证据,殿下便放我出府,但是一定要保证我的安全。”   “是吗?”萧昶这才抬头看她。   徐淑兰以为萧昶答应了,忙点点头。   萧昶凤目瞬间冷了下来:“蒋缨。”   “臣在。”蒋缨朗声应道,握着剑走到徐淑兰身边。   徐淑兰顿时脸色苍白,捧着肚子大喊:“我肚子里还有皇长孙,我看何人敢捉我。这证据殿下也不想要了吗?”   萧昶起身,抖了抖大氅转身落了一句话:“愚不可及。”   福庆跟在萧昶身后路过徐淑兰身边时瞥了一眼她的肚子,摇摇头:“可惜了,我们娘娘肚子里陛下亲口所说的皇太孙。”   “福庆。”听见温妧的名号萧昶喊道。   “是奴婢多嘴了,这起子人何德何能与咱们娘娘相替并论。”福庆拍着自己的嘴巴说道。   徐淑兰只觉得通体生凉。   “来人去搜搜燕王侧妃徐氏的屋子。”蒋缨吩咐道。   “唯!”   “等等,其他姬妾的屋子也一并搜了吧!免得有其他漏网之鱼。”想了想蒋缨又添了一句。   “唯。”两个侍卫压着徐淑兰往后院走去。   徐淑兰挣脱着:“放开我,别拿你恶心的手碰我。”   蒋缨执剑架在徐淑兰的脖子上:“走吧,侧妃娘娘,小心刀剑不长眼碰了您肚子里的皇孙。” 第114章   这场风波一直持续到月底,整个长安彻底没了新年的喜气反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霾。   “门下,燕王受奸人蛊惑,勾结吐蕃通敌叛国,乃大庆之罪人,朕顾忌父子之情,免其死罪,今褫夺燕王爵位贬为庶人,囚禁于姚州深室。齐王不忠不孝,褫夺封号命其为大庆祈福,守三原帝陵,无召不得回京。工部尚书张炜,户部尚书薛忠,尚书右臣苏参……以权谋私,背国从伪,欺君罔上,处以绞刑,即日执行。中书令臣王翰宣。”   “罪臣领旨,谢主隆恩。”   “殿下。”与大理寺监牢一门之隔的屋内,福庆轻声唤着萧昶。   一切尘埃落定,萧昶回过神:“走吧,该接你们娘娘回宫了。”   “唯,娘娘的翟车已经备好。”   这段时间萧昶忙的不见踪影,但每日温六郎都会给她带平安信。   “娘娘,你看酒酒是不是长胖了。”南星趴在案上看着温妧给酒酒为食。   温妧打量着酒酒肥嘟嘟的小身体说道:“有吗?”   “您一日三餐不落的给它喂食,也不让它送信,自然是有肉了啊!”南星打量着温九的脸色说道。   那点小心思,温妧一听便明白了,撇撇嘴:“送什么信,给谁送啊!”   “当然是殿下了,殿下也是为了娘娘好,您一封信都没有给殿下送过呢!”南星被点破心思,也不尴尬,索性明白的说出来了。   温妧戳戳酒酒的小肚子,哼哼两声没有说话。   “奴婢叩见太子殿下。”院外传来侍女的问礼声。   温妧手中一顿,贝齿轻叩着红唇,抬头望了一眼门帘又飞快的垂下头。   门帘掀起,一道暗影立在门口。   几位侍女欠身,轻轻走了出去,室内只剩下温妧和萧昶二人,酒酒在案上蹦蹦跳跳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乖乖,我来接你回家。”萧昶往前走了几步,展开双臂,声音暗哑的喊道。   温妧低着头,扶着腰慢慢起身,已足五月的肚子格外醒目。   温妧不理会萧昶伸出的手径直往内室走去。   萧昶心中一慌,阔步走到温妧伸旁扶住她的手臂:“阿妧。”声音中竟带了几分恳求。   温妧这才抬头看他,见萧昶面容俊朗,眉目间染了笑意,心中一软,但一想到他不许她回宫,又硬了心肠,往后退了一步笑嘻嘻的问安:“妾身给殿下请安。”   这动作简直就是在戳萧昶的心肺管子,萧昶苦笑一声:“阿妧,可是恼了我。”   “没有,妾身岂敢啊!”温妧摇摇头。   看着这娇娇的小模样萧昶无奈的揽臂抱住她。   温妧心中存着气,不想搭理他,想要挣脱开。   “乖乖,我好累。”萧昶低沉的声音在温妧耳畔响起。   温妧一滞,便是知道他此刻使得苦肉计,但是却无法不在意。   见温妧不动了,萧昶才开口说道:“阿妧想不想我。”   “才不想。”温妧闷声道。   “真的?”   温妧抬头看着萧昶消瘦的下颚,心中一酸:“你都不想我,我也不想你。”   “怎么会呢?”温妧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萧昶可承受不住。   “那你还让福安来送信说不让我回宫,这些日子都没有来看我,我不信你一点儿时间都没有。”温妧想到这儿便来气。   “你在这儿我才能放心在外面做事,没有来看你是因为我是怕我看过你之后便不想再离开了,阿妧你不知道有多想你。”萧昶抱着温妧才感觉到内心的充实。   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处理政务便是想要早点来接她,但是他不敢过来,他怕一见到她便沉迷在她的温柔乡中,温妧永远不知道她自己对他而言有多大的诱惑。   萧昶很少说这些甜言蜜语,温妧也知道这些日子他十分辛苦,心中的气也慢慢被他打消掉,双手环过萧昶的腰便知他又瘦了,吸吸鼻子瘪嘴:“你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我都听你的话乖乖的了。”   “这是我的错,回去以后随阿妧怎么处置。”萧昶下颚在她发顶蹭了蹭。   温妧手指点着他的胸膛狠狠的说道:“便罚你每日和我一起用宋嬷嬷的养生餐。”   “好。”萧昶捉过她的手指放入唇边轻轻吻了吻。   温妧转了转身,红着脸仰头看着萧昶。   萧昶轻笑一声,覆唇上去,极尽缠绵。   谁知隔在两人之间的肚子突然一动,萧昶一僵,不知所措的看着温妧。   温妧看萧昶难得有些茫然的样子暗笑,骄傲的挺挺肚子:“宝宝前几日便会动了。”   萧昶知道会有胎动之说,但是与亲身感受到是不一样的,心中竟有些后悔没有尽快处理好燕王的事情,导致错过了宝宝的成长:“它,它……”   温妧拉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嬷嬷说它会动的越来越频繁的。”   萧昶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期待着再一次的胎动但是等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再动过。   温妧可惜的说道:“它可能有些累了。”   萧昶摇摇头:“没关系,我们往后有的是时间。”萧昶在她额间轻轻一吻,他们以后不会再分开这么长时间了。   温妧身量小,往后肚子会越来越大,萧昶担心她承受不住:“会不会很累。”   “不累的。”   虽然温妧这样说了,但是萧昶还是伸手撑着她的腰想要减轻她的负担。   “去给我大母和阿娘辞行吧!”温存了会儿,温妧轻轻说道。   “好!”   温妧他们去向晋阳大长公主辞行,留了侍女们在含珠院收拾东西。   等回到东宫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奴婢恭迎殿下,娘娘回宫。”   温妧看着下边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便是这些日子东宫也是动荡不安,回了屋便紧紧搂着萧昶不愿撒手。   “怎么了。”萧昶抱着她坐在榻上,看着温妧黏糊糊的样子,好笑的问她。   温妧摇摇头,想到萧昶这些日子深处危险中,便觉得恐慌不已:“想你了。”   “我也是。” 第115章   两人早早用了晚膳,趁着天还未黑,换了身衣服去了紫宸殿。到的时候萧帝刚刚用完药,此时正靠在圈椅上看着折子。   萧昶带着温妧行礼:“儿臣叩见父皇。”   萧帝放下折子:“起吧,吉庆赐座。”   “谢父皇。”萧昶也不避讳萧帝,伸手扶着温妧坐下。   萧帝看着萧昶那体贴的模样一脸笑意:“可用膳了?。”   “来前用过了。”萧昶应道。   萧帝颔首:“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自他生病后,萧昶身为太子自然担起监国的重任,年后本就政务堆积繁杂,又加上燕王的案子怕是这些日子萧昶也不好过啊!   温妧听着他们父子寒暄,眼睛偷偷打量着萧帝,见他形容消瘦掩饰不住的病态,心中一惊。   “你身子可还好?”萧帝突然对着温妧问道。   温妧一愣瞬间回神,垂下红着的脸回道:“谢父皇关心,一切安好。”   萧昶看着温妧傻乎乎的样子失笑,在衣袖的掩饰下捏了捏温妧的手。   萧帝眼睛多精啊,随意瞥了一眼,暗哼一声:“太子可要照顾好朕的皇太孙。”   “说不准是个小郡主。”萧昶见萧帝眼中的促狭,淡淡开口道。   萧帝瞪了他一眼:“那就再生。”   温妧在一旁垂头作鹌鹑样。   “好了,也晚了回去歇着吧!”萧昶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等两人走了,萧帝叹了口气,突然一阵咳嗽,吉庆忙前上前轻拍萧帝的背部,等萧帝缓了气才递上茶盅。   “等小皇孙出生,朕才能放心啊!”萧帝摇摇头才开口说道。   吉庆不敢接话,捧着茶盅站在一旁。   沉默半响,萧帝开口:“去清宁殿看看。”   “奴婢去传御辇。”吉庆放下茶盅准备往外走着。   长乐殿门口,福安搓着手来回踱步,见萧昶的身影忙跑过来。   温妧一见便知福安有事要禀,仰头看着萧昶:“表哥我先进去。”   萧昶摸摸她的头,示意降香过来扶着:“乖,我很快就回去。”   长乐殿本是太子妃寝殿,但自萧昶大婚后,二人同吃同住所以除了萧昶处理政务的明德殿留了些衣物,旁的全都从丽政殿搬到温妧这儿了,还特地把一偏殿布成了萧昶的书房。   “殿下,前面的人来禀说是徐氏那边一直在吵吵闹闹的。”福安躬身禀道。   “嗯?”萧昶楞了一下,才想到这个人物。   “那徐氏孕娠八月有余,下面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福安解释道。   燕王虽然已经被废弃,但他还是萧帝的儿子,他的妾侍所怀子嗣也是萧帝的子孙,这般想来下面的人不知如何处理也是情有可原。   萧昶手指摩挲着茶盅的杯沿开口道:“等她诞下孩子之后再一同送往姚州,找人看紧点,莫要生出事端来,就当为你们小主子祈福了。”   “唯!”福安笑着应道。   “回吧。”萧昶起身往外走道。   福安跟在他后面犹豫的开口:“殿下,还有一事。”   萧昶瞥了眼福安吞吞吐吐的样子:“说。”   福安小声说道:“徐氏好像和齐王还有些瓜葛,那胎儿……”   萧昶停下脚步,皱眉看着福安。   “要奴婢去细查?”这可涉及到皇家阴私了。   “不必了,找机会透露给我那大哥就好。”萧昶轻笑一声。   “唯。”   萧昶回道寝殿的时候,温妧才从净房出来。   萧昶蹙眉上前摸过她的手,感受到她手温还算暖和的才松了气:“先上榻。”   温妧乖乖点头:“表哥那边可有急事?”   萧昶把她按进被窝里才回道:“没事儿,已经处理完了。”手指轻抚温妧清澈漂亮的杏眼,那般腌臜之事不必说出污了她耳朵。   温妧抿唇咪咪笑,拍拍身旁另一边的榻:“那你快去洗漱,上来陪我啊!”   萧昶逗她:“夫人相邀岂有不应之理,为夫去去就来,劳夫人稍等片刻。”   温妧红着脸,伸手推他。   萧昶哈哈大笑,把她的手塞进被窝里才往净房走去。   夜深,室内留了一盏灯,温妧枕在萧昶手臂上缩在他怀中。萧昶的另一只手覆在温妧鼓起的肚子上,两人就这样说着家常话。   “算算日子,宝宝应该是在六月出生呀!”温妧闭着眼睛蹭了蹭萧昶的胸膛说道。   “六月还不是太热。”萧昶低沉的声音响起。   “嘿嘿也是,阿娘说若是到七八月才难捱呢!”温妧回家快一个月,崔氏同她讲了很多。   萧昶压了压温妧的被角开口道:“再过两个月,把夫人接进宫陪你。”   “可以吗?”温妧的声音太过惊喜,萧昶垂眸一看,在昏暗的帐中温妧的眼睛亮的惊人。   萧昶亲亲她的眼睛:“这是自然。”   “谢谢表哥。”温妧开心的在他怀里乱动着。   萧昶眸色转深,温妧还一无察觉,傻兮兮的笑着。   萧昶翻身到温妧的上方,手臂撑在两侧避开温妧的肚子。   温妧眨眨眼睛无辜的看着萧昶。   “阿妧。”萧昶暗哑的声音响起,凤目幽深,眼中的欲色越发明显。   温妧自然是熟悉这个眼神的,羞的脚趾蜷缩,她刚刚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萧昶下腹顶着温妧,额间竟起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乖乖,疼疼我。”   看萧昶难受的样子,温妧心中也不好过,想到崔氏教她的方法,温妧双颊快烧起来了。娇羞飞快看了一眼萧昶,温妧胸口怦怦直跳。   萧昶看着温妧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一样,闭着眼双臂揽上他的脖子。   萧昶抱着温妧轻轻蹭了蹭,喉咙间溢出一声低喘。   “你躺下好不好。”温妧小猫一样细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萧昶一愣,心中有了一预感。   温妧见他没有反应,急慌慌的把他推倒,趴在他身上。萧昶大掌虚扶着她:“乖乖,想做什么?”   “疼你。”温妧面颊酡红,双目含情,上次他那般取悦自己,自己也会给他一样的欢愉。   萧昶轻笑出声,忍下心中的欲动:“好。”   被他那样瞧着,温妧咬咬唇俯身亲亲他的嘴唇学着萧昶的样子慢慢舔吻着。   就在萧昶快要沉迷其中的时候,温妧突然停下。   萧昶手抚摸着她的脸:“怎么了?”声音暗哑的不行,呼出的热气扑在她脸上。   “你闭眼好不好。”温妧小声娇软的说道。   萧昶挑眉看着温妧,温妧又轻吻着他的凤目。   萧昶这才乖乖闭眼,温妧慢慢下滑埋入被中,萧昶突然睁眼拉住她:“阿妧。”他怎么舍得温妧如此委屈。   温妧手心汗湿握住他的手:“我试试。”   萧昶恻隐之心顿起,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温妧飞快的含住那物。   萧昶闷声:“乖乖。” 第116章   温妧端起茶壶又为自己倒了杯水,摸摸喉咙觉得还是怪怪的。   “娘娘,奴婢去厨房给您端碗牛乳吧!”孕妇忌茶,降香看着温妧坐这儿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温开水觉得甚是可怜。   牛乳?   “不用了。”温妧面颊绯红,控制不住的想歪,放下茶盅摆摆手。   “那奴婢给您煮八宝茶?”降香又说道。   温妧点点头:“去吧!”   “殿下大安。”   温妧听见外面侍女的请安声,伸着脖子往外看去。萧昶见到温妧便弯了弯薄唇,看起来心情舒快。   下面伺候的人见此悄悄退了下去。   萧昶踱步而来,靠着温妧坐在软塌上。   萧昶甫一靠近,温妧便闻到他身上清淡的檀香味,面颊这下更红了,目光闪躲着不敢对上萧昶的眼神。   萧昶见此忍不住凑到温妧耳边轻轻唤了声:“乖乖。”   温妧身子一颤,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地缝里。   昨夜里一通折腾,温妧累极了,萧昶简单帮二人清理了一下,便拥着她睡过去了。第二日萧昶走的早温妧还没醒,所以现在温妧见到他倒不好意思起来。   萧昶笑出声把温妧抱到自己腿上:“害羞了?”   温妧头埋着不回话。   萧昶顺着温妧的头发,温声问道:“那现在可以告诉为夫,阿妧是何处学得的?”   温妧抬头看着他,水润的杏眼对上他含笑的凤目,努力装出一番若无其事的样子:“表哥是不喜欢吗?”   心爱之人取悦自己,怎么会不喜欢。   萧昶吻了吻她的额头:“欢喜极了。”   温妧虽然羞怯,但红唇抑制不住的上扬,半响倒入他怀中头靠在他颈窝出笑了出来。   萧昶慢慢抚着她的背脊,眼里都是溺爱。   “小家伙,今天好不好?”如今挂着他心头的就这母子二人了。   温妧点点头:“今天很活泼,动的可频繁了。”   萧昶安抚的摸着她的肚子:“今天腰还酸不酸,可传陈明过来瞧过了?”昨夜两人话家常的时候温妧说道自己腰背酸痛,萧昶本是要传侍医的,但温妧想着太晚了不愿意折腾,萧昶这才叮嘱她今日传侍医过来也不知有没有听话。   温妧一愣:“我忘了,今日倒不疼了。”   萧昶微蹙着眉手掌移到她的后腰,放轻动作按揉着对着外面吩咐道:“福安,去传陈明。”   “唯!”福安在外头一听,这不是照看娘娘身体的成侍医吗,也不让下面的小太监去,自己亲自走了一趟太医署。   室内静谧,陈侍医坐在杌凳上隔着娟帕帮温妧号着脉。   半响陈侍医收了手,恭声说道:“启禀殿下,娘娘现在母子俱安,照着臣开的方子每日进补便好。”   萧昶颔首:“太子妃腰背酸痛是怎么回事?”   陈侍医知道太子对太子妃娘娘这胎十分看重忙回道:“随着胎儿的日益发育,这是正常现象,娘娘每日花个把个时辰到外面走走,可缓解这症状,多动动到生产时也能顺畅些。”   萧昶握握温妧的手,现在回宫了,陪温妧出去散散步的计划也可以实施了。   “以后三日一次的请安脉改成一日一次。”萧昶沉声吩咐道。   “唯,臣先去帮娘娘开服新的安胎药。”陈侍医起身行礼。   福安上前带着他往侧殿走去。   温妧扯了扯萧昶的手:“一日一次太频繁了吧?”   “听话。”萧昶看着温妧,向来运筹帷幄自信的凤眸中似乎泛着些担忧。   温妧心中一滞,其实最担心的人是他吧!   温妧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萧昶从容的拥她入怀,温妧顺从的靠在他怀里,手搭在他的心口上。   “阿妧,你定要平平安安的。”萧昶手臂紧了紧。   温妧忍住鼻间的酸意:“好。”   随着天气日渐暖和,温妧月份也越来越大。   温妧挺着肚子懒懒的靠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个拨浪鼓摇了摇,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萧昶手中拿着个折子看着,听见声音转头瞧她,目光柔和。   温妧停下摇晃的手,小心翼翼的问他:“吵到你了吗?”   温妧月份大了以后,萧昶只有守在她身边才放心,每日让他们把折子送到长乐殿书房来批阅,今日还有几份没看完,用了晚膳后便带进了内室。   下午温六郎送了一箱小玩意儿进宫了,温妧坐在软塌上正一个个的把玩着,而萧昶就在一旁看着折子,气氛温馨。   萧昶放下折子,笑着摇摇头,手搭在温妧已经九个月的圆滚滚的肚子上:“还有几日小家伙就出来了。”   温妧抿嘴一笑:“是呀!时间真快。”   “很晚了,去睡吧!”萧昶起身说道。   温妧看了看箱子里还有好些东西没看呢,有些不愿意。   “乖,明天再玩。”萧昶揉揉她的头发。   “好吧!”温妧嘟着嘴,把拨浪鼓放进箱子。   萧昶轻笑着俯身抱起温妧,温妧乖乖缩在他怀中。   一开始到了孕后期的时候每次抱温妧,她都绷紧身子以期望能够减轻自己的重量,换衣服也开始避着他了,屋子里的镜子也都被她收起来了。   这些小心思萧昶自然是清楚的,其实在萧昶心里温妧这个时候最漂亮的,白嫩嫩像个米团子肚子里还有个小团子想想便可爱的不行。   所以总是不经意夸夸她,温妧这个时候总是特别开心,慢慢的在萧昶潜移默化的安抚下她也就不在意了。   这几日整个长乐殿都是严阵以待,时刻准备着温妧发动。   降香和忍冬在外面看着屋内熄了灯,拍拍脸清醒一下,转身靠着门,看着远处宋嬷嬷从备下的产房出来,慢慢走过来。   降香和忍冬轻轻一福:“嬷嬷。”   “万事俱备,只等娘娘生产了。”宋嬷嬷每日都需要检查一下产房才能放心。   “嬷嬷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们守着呢!”忍冬说道。   宋嬷嬷刚想点点头,就见里面传来动静,几人相视一眼,便立刻冲了进去。   萧昶赤着脚,推开门大喊道:“快,传侍医。”还可以听到温妧浅浅的呼吟声。   一瞬间长乐殿灯火通明。   宋嬷嬷快步走到床榻旁看着温妧,见温妧面色苍白头发汗湿的黏在脸上,掀开被子摸了摸:“殿下,送娘娘去产房吧!”   萧昶一个恍惚险些站不稳,好在温妧此刻还算清醒紧紧握着萧昶的手勉强冲她笑了笑,萧昶定神,抱起温妧裹着被子往外走去。   到了产房,宋嬷嬷说道:“娘娘,想吃些什么?吃饱了才有力气。”   温妧苍白着脸,无措的看着萧昶。   萧昶摸着温妧的脸:“乖乖?想吃什么?”   温妧眼泪直掉:“想喝鸡汤。” 第117章   天蒙蒙亮,街鼓响动,坊门大开。天辅国公府正厅此刻坐满了人,烛台里的蜡烛燃了一夜。   晋阳大长公主坐在上首,神色肃穆,手里快速的波动着佛珠。   高氏苦着脸坐在下面小声的说道:“都已经五个时辰了,也不知娘娘那边怎么样了。”   晋阳大长公主突然起身,搭在腿上的毛毯顺势滑落:“不行,我是还要进宫一趟。”   “你现在入宫这不是添乱吗?”温陵在一旁说道。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转身怒瞪他。   温陵赶忙对温恽使了个眼色,温恽无奈的上前扶住她坐回软塌上:“母亲,那边有太子坐镇,崔氏也在一旁守着阿妧,不会出问题的。”   “哼,等你脸色好转点,再同我说这话。”晋阳大长公主打量着自己儿子担忧的面容。   温恽面色一僵叹了口气。   晋阳大长公主紧紧握着温恽的手:“阿妧自幼便被我们捧在手心呵护着,一点儿苦都没有吃过,女子生育这种鬼门关走一遭的苦她如何受得了啊!”   “再等会儿,若是没有消息,孙儿进宫一趟。”温五郎上前为她递上茶盅。   晋阳大长公主只能点点头:“派人去府门,街口等着。”   “大母放心,孙儿已经命人去守着了。”温五郎行事向来妥当。   “命人传早膳吧,大家等了一夜估摸着又累又困,用完膳就先散了吧。”晋阳大长公主缓了脸色,看着众人疲惫的样子说道。   众人起身道谢。   街道上一阵快马奔驰而过,在辅国公大门停下。   守门的家仆一眼认出来人是东宫的首领太监福庆,忙上前作揖:“福庆公公。”   福庆笑着说:“咱家来给公爷,大长公主道喜。”   家仆一喜:“您请。”   此时正厅刚用完膳,正准备散去。   福庆进门行礼:“奴婢给公爷,大长公主殿下,侍郎大人贺喜了,娘娘于卯正二刻诞下小皇孙。”   “好,好,好,赏。”温陵抚须大笑。   “谢公爷。”   “娘娘可好。”温恽开口问道,一旁抹眼泪的晋阳大长公主也跟着点头。   “回侍郎的话,娘娘身子大安。”福庆刚忙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大家回去歇着吧!也累着你们了。”晋阳大长公主笑着揉了揉额角。   “大母也早些休息吧,府里给小皇孙还有娘娘送的洗三礼还需您来把关呢!”颜七娘说道。   晋阳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崔氏进宫,自己年纪又大了,所以府中馈都交由了颜七娘主持,她虽年纪轻但行事倒也稳妥。   “不辛苦,能为您和阿家分忧是孙媳的幸事。”颜七娘腼腆一笑。   “娘娘醒了吗?”降香轻步走到门口朝里看看了问道。   佩兰摇摇头:“嬷嬷说娘娘这是元气受损,累着了,等娘娘歇息够了就会自动醒来。”   降香舒了口气:“殿下传膳了吗?”   “还没呢,殿下除了看过几次小皇孙还没离开过。”佩兰小声回道。   屋内,萧昶坐在塌边,手轻轻握着温妧的手。   温妧面色苍白,孕期养的好气色已经消失,细看她眉心还微微蹙着,杏眼的眼尾还带着微红,不知是否在梦中还能感受疼痛,就这样看着只觉得好不可怜。   萧昶垂眸看着温妧的手掌,掌心赫然出现四个冲血的指甲印,指腹轻轻摩挲着心中酸疼不已。   “殿下。”崔氏抱着小皇孙身后跟着乳母走了进来。   看到小家伙,萧昶弯唇,眉目柔和,把温妧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起身说道:“劳夫人受累了。”   崔氏赶忙摇摇头。   萧昶伸手要接过小皇孙,因着小皇孙出生时萧昶学习着抱过几次,所以动作看起来轻柔娴熟,崔氏也放心的把小皇孙送到他手中。   “妾身先告退了,乳母们也让他们留在外间候着。”崔氏知晓萧昶此刻定不想有外人在,外面有那么多人候着也不妨事。   萧昶微微颔首。   崔氏这才带着面带犹豫的乳母出去了。   等她们退下后,内室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萧昶浅笑着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小家伙裹着红色的襁褓,他们的孩子不像书中描述的新生儿肤色红皱,反而看起来白白嫩嫩的。   此刻正睡着觉,从闭着的眼睛轮廓看来是个眼睛大而漂亮的孩子,小嘴巴微微张着,一只手握成小拳头放在脸庞,乖巧极了。   萧昶将他放入榻旁的摇篮中,盖好小被子,亲亲他的小拳头只觉得自己家的孩子怎么看都是极好的。   “小家伙可让你阿娘遭了大罪。”萧昶虽是抱怨但难掩语气中的疼爱。   小皇孙发出软软的声音“唔~”。   萧昶动作一滞,轻轻拍了拍襁褓,见他没有醒来才闷声一笑。   坐会榻前的杌凳上,压了压温妧肩部的被子,才把手伸进去握住温妧的手。   突然手心微动,萧昶看向温妧的脸,见她睫毛颤动,慢慢睁开双眼,缓了缓才看清床榻前的身影是萧昶。   “我这是怎么了。”温妧一惊,发现喉咙干涩刺痛,声音沙哑。   萧昶像刚刚拍小皇孙襁褓一样,轻轻拍着温妧的被子:“嘘!阿妧先不要说话。阿妧还记得你把我们孩儿生下来了吗?”   温妧瞪大眼睛,看向肚子,摸了摸才发现已经扁平了不少,微微动了动身下疼感明显,这才慌张的看向萧昶。   萧昶俯身亲亲她:“乖乖很棒,平安生下我们的儿子。”   见温妧还处在震惊中,萧昶轻轻把她抱着半坐起来,在她身后垫上软枕。走到案几前到了一杯糖水过来喂着温妧喝下。   喝完温妧缓解了喉咙的干涩,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已经生产了,抽抽搭搭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萧昶吓得了放下杯子,抱着她帮她擦擦眼泪轻哄道:“乖乖,怎么了。现在不能哭,乖啊!”   温妧抽噎着说道:“好疼啊!我以为我要死掉了。”   萧昶的心都被捏疼了:“不会了,不会再让乖乖受苦了。”   温妧吸吸鼻子,手攥着萧昶的衣襟。   萧昶怕她又哭起来,转移话题说道:“乖乖,想不想看看我们的孩子。”   温妧忙点点头。   “那乖乖不许再哭了。”萧昶温声说道。   温妧扯着娟帕擦干净眼泪眼巴巴的瞧着他:“不哭了。”   萧昶放开温妧,起身从摇篮里抱起小家伙坐到榻上。   温妧哭后的眼睛亮晶晶的,紧盯着萧昶怀中里的襁褓,在看到小家伙的一瞬间不经发出:“哇!”的声音,这个漂亮的软乎乎的小家伙是自己生的吗? 第118章   “我不敢。”温妧怯怯的说道。   “无碍,来我教你。”萧昶平稳的声音响起。   两位乳母徐氏,芳氏坐在外室时刻警惕着里面的传召。听见屋内两位贵人说话,徐氏面露急色,犹豫着对芳氏使了使眼色。   芳氏握住她的手臂稳了稳她的心神:“徐妹妹。”   “殿下和娘娘金尊玉贵的又没个经验,若是……”千挑万选才选了她们俩个来伺候小皇孙,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万般小心的伺候着。   徐氏担心万一不小心小皇孙哪儿磕着碰着了,就算不是她们这些奴婢导致的,但主子们哪会做错什么事情,随便一句话,恐怕她们都难辞其咎啊!   “妹妹我们在主子跟前伺候,万事不可自作主张。况且殿下娘娘是小皇孙的父亲母亲,定会小心呵护的。”芳氏不像徐氏那般谨小慎微,行事也比较爽利。   芳氏说完,安抚的拍拍她的手。   世人都说天家冷情,来了之后竟没有想到这宫中顶顶尊贵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是这般相处的景象,对这小皇孙也是十分疼爱亲自抱着哄着。徐氏轻舒一口气,不敢多想,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阿妧,那只手托着他的头,手臂放松。”萧昶看她如临大敌的表情,哭笑不得,捏捏她僵硬的胳膊。   温妧屏着呼吸,眼泪汪汪的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等熟练后才俯身亲亲他。   “表哥可有帮他取名字。”温妧轻声问道,眼睛都没有从襁褓中移开。   萧昶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小拳头,谁知小拳头竟微微张开握住了他的食指。萧昶凤目柔和,浅浅笑了笑开口说道:“名字估计父皇要取,阿妧帮小家伙取个乳名可好?”   “我取吗?”温妧瞪大眼睛。   萧昶点点头:“阿妧,生他那么辛苦,自然是由你来。”   温妧看着小家伙软乎乎睡得香甜的小脸,犹豫的说道:“叫岁岁好不好。”   “岁岁”萧昶口中念了念,满意的看着温妧:“既有岁岁平安之意,又有岁稔年丰之寓,叫起来朗朗上口,阿妧取的好。”   温妧羞怯一笑:“是表哥解意的好。”   温妧苍白的面色上终于有了些血色,萧昶吻了吻她的额头。   就在两人你侬我侬时,温妧怀里的岁岁突然哼唧起来,温妧大惊失色,无措的看着萧昶。   萧昶接过来,放到榻上小心解开襁褓,摸了摸岁岁的小屁屁,没有湿,松了口气,又把襁褓裹起来抱在怀里摇了摇,在阿耶宽厚温暖的怀抱中岁岁很快又睡过去了。   温妧看着萧昶一连串的动作直愣神。   萧昶一身玄衣背着光看起来格外沉稳雍和,怀里却抱着裹着红色襁褓的小岁岁,带着笑意温柔至极,温妧只觉得整颗心都是满的。   萧昶察觉到温妧炽热的目光,抬头看她笑着问道:“怎么了。”   温妧摇摇头,傻兮兮的笑了笑:“表哥定会是个好阿耶。”   萧昶把岁岁放入摇篮,坐回床榻,看着温妧说道:“也会努力做阿妧的好夫君。”   “抱抱。”温妧红着脸伸手。   萧昶上前拥住她,不敢用力只能虚虚环着:“阿妧比岁岁还粘人。”   “没有。”   “是吗?”   “嗯。”   降香和南星带着侍女拿着膳食进了殿,徐氏和芳氏刚忙起身见礼。降香半欠身还礼就带着侍女进了内室。   温妧看见来人,酡红着脸,推推萧昶。   萧昶揉揉她的脑袋,起身让开,留地方让降香她们摆放小食案。   满满当当的摆满整个食案,温妧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萧昶怕她牵动伤口,上前抱着她帮她调整姿势,然后和她对着坐在食案两侧。   “表哥也没有用膳吗?”温妧看着帮他盛汤的萧昶说道。   萧昶把汤碗递给她:“先喝碗汤再用膳,方才在你睡着的时候用过了,这会儿再陪你用些。”   温妧点点头喝了口汤觉得整个人都舒展开了:“表哥喝喝这个汤,很好喝。”   “好。”萧昶依着温妧也为自己盛了碗。   “你慢慢吃,不用急,免得伤了胃。”萧昶看着温妧急慌慌的样子,无奈的说道。   温妧嘟着嘴:“现在才觉得有些饿了。”看见萧昶不赞同的目光又赶忙说道:“我慢慢吃。”   萧昶伸手捏过粘在她唇边的米粒。   温妧弯眼笑着,十分满足。   八月十五中秋节恰逢太子嫡长子百日,宫中大宴,萧帝亲临并为皇长孙赐名翕。   第二日萧帝带着萧昶祭太庙,将皇长孙萧翕记入玉牒。   皇室子嗣难将养,一般都是皇子皇孙立住了长几岁才记入玉牒,萧帝此行为使得众人颇为意外,但是如今萧昶太子地位稳固无人撼动倒也可以解释了。   众人也只以为萧帝此行为是以示恩宠,但没想到当日萧帝在太庙中着中书令王翰宣旨传位于萧昶,自己退位搬至洛阳行宫。   众臣劝阻无果,萧昶带着百官长跪宣政殿请萧帝收回圣旨。   萧帝紧闭殿门,避而不见,直到深夜才命太监们送萧昶和各位大臣们回宫回府。   萧昶一脸疲色的走进长乐殿。   众人跪地请安:“奴婢参加陛下。”   萧昶难得愣神“陛下”,是啊!圣旨已昭告天下,他如今已经是这大庆的帝王了。   听见外面的动静,温妧推开内室的门,看着萧昶,突然冲他跑去。   萧昶展臂接住她,紧紧的抱着她。   福安赶忙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萧昶俯身低下头埋在温妧的颈窝处,低声呢喃:“阿妧!”   温妧掰着他的脸,四目相对,温妧什么都没有问,只踮脚红唇印上萧昶的额头:“夫君,我陪你啊!”   那一瞬间,萧昶心中的迷茫和激动被温妧安抚下来。   “阿妧,你要永远陪着我。”萧昶手指摩挲的温妧娇软的面庞。   温妧依恋的贴着萧昶的手掌:“我们本就该一辈子在一起啊!”   内室突然响起婴儿的啼哭声,温妧笑着指着内室:“还有他。”   萧昶环着她的腰往内室走去:“他有他自己的人生,我们只有彼此。”   “好吧!”   “乖。”   宣和二十六年,太子萧昶即位,册立妃温氏为皇后,立嫡长子萧翕为太子。并下旨尊宣和帝为太上皇移居洛阳行宫。   萧昶在位三十余载内政修明,恭俭爱民,开创了大庆盛世,而值得一提的是其在位期间只有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并未再纳其他妃嫔。   史书记载端惠元皇后温氏,长安人,辅国公恽之女也。恽妻,清河崔氏之女,生后。年十六,册皇太子妃,独宠于太子昶。昶继位后,椒房承恩,特所钟爱。 第119章   颜十一娘坐在妆台前由着侍女流云帮她梳着发髻。   “娘子,今儿您想用哪个簪子。”   颜十一娘托着小巧的下巴,看着妆台,手指划过一支支精致贵重的发簪,最后停在一支银兔纹金簪上。   流云笑着拿起簪子帮颜十一娘戴上:“贺司直真是巧心思,送的东西娘子都喜欢的不得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颜十一娘心中一顿伸手握住流云的手:“今天不带这个了。”   “娘子怎么不带了?您带这个簪子很好看呢!”流云疑惑的问道。   颜十一娘看着妆台上面摆放首饰的盒子,里面都是她日常用的,这仔细一看有一半都换成了贺玉送的了。   颜十一娘轻咬嘴唇,手压在胸口上抑住怦怦直跳的心口呢喃着:“贺叔……”   “娘子今日带这个?”流云手中拿了一只玛瑙佛手形金簪。   颜十一娘心绪烦乱的看了眼见是上回阿娘给她添置的就胡乱的点了点头。   等穿戴好用完膳便坐着马车去了曲江畔,她今日和乐平约好了去哪儿游玩。   昨晚刚下了雪,这又在曲江池旁寒气重,颜十一娘刚下了马车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颜十一娘带着侍女加快步伐往和乐平约好的酒肆走去。   到了酒肆,店小二见了她热情的行了礼:“给颜娘子请安,您请。”说完带着她往二楼走去。   颜十一娘见小二如此熟练羞的想掩面而逃,心里念叨着都怪乐平隔三差五就喜欢拉着她们来酒肆饮酒,如今连人家店里的小二都熟悉了。   到了二楼瞬间就静了下来,带路的小二止住脚步,弯着腰请颜十一娘独自带着侍女前去。   这也是这些酒肆的规矩,二楼本是单独的小包房能来此用膳的本是有些家底的,这曲江池旁的酒肆二楼来的更是些非富即贵的娘子郎君,为了防止人员杂乱,楼上除了上菜的小二旁的一般不许在二楼逗留。   颜十一娘微微颔首带着流云往里走去,谁知转过弯竟撞上了一堵人强。   颜十一娘慌张的抬头一看,萧瑜冷峻的面庞映入眼帘。   四目相对,两人都楞住了,流云在后头轻轻扯了扯颜十一娘的衣袖,颜十一娘先反应过来嘴角牵起她一贯的笑容:“见过萧世子。”   看着颜十一娘嘴边虽然挂着笑但是似乎带着几分疏离,萧瑜敛眉,微启薄唇,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左侧的门就打开了。   乐平一身大红衣裙出现在那儿,漂亮的凤目扫了眼萧瑜,轻哼一声看向颜十一娘:“十一你杵在那儿做什么呢?刚刚就听见你的声音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你。”   颜十一娘笑着上前挽着她的手:“有事耽搁了。”   萧瑜看着门在他面前关上,心中一闷,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静默片刻,转身推开了对面的门。   “恒宇出去方便那么长时间,可是被哪家的小娘子缠住了?”一绿色锦袍的郎君开口道。   “那恒宇怕是忙不过来了。”又一着蓝袍的郎君开口调笑道。   绿袍郎君乃懿阳大长公主的嫡孙,乐平郡君的兄长卢大郎君,蓝袍的郎君乃平王殿下,这二人都是长安出了名的富贵闲人,不理俗事,整日里只知道游山玩水。   萧瑜冷着面孔盯着他们,两人瞬间噤讪讪道:“好了,我们不说了。”两人掩饰的拿起酒杯碰了碰。   萧瑜看着卢大郎君开口道:“令妹在对面。”   卢大郎君一愣,然后哇哇叫起来,放下酒杯往外走道:“这丫头又出来吃酒了。”   平王笑着看卢大郎君气哄哄的走了出去:“你看他马上就会回来了。”乐平是个小爆竹,向来不服郎君的管教。   萧瑜闻言也笑了笑,端起酒杯慢慢饮着。萧瑜四月的时候领了差事去了趟濮阳,到了十一月才回来,此番也是他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帮他接风洗尘。   平王说道:“这次回来,老王妃估计要帮你把亲事定下来了。”   萧瑜挑眉:“祖母已经说过了。”   “有选好人家吗?记得去年恒宇和右丞家的娘子走的很近,你们?平王笑着说道。   萧瑜皱眉:“有吗?”   平王意外的开口:“合着又是娘有意郎无情?这样也好,那苏家才发家多少年?说是新贵也是抬举了他们,想想你们也不合适。”   萧瑜说道:“你们不要胡乱谣传,我和那位苏家娘子没有的事情。”他突然想到他和颜十一娘好像从去年他弄丢了她送的香囊毬后就没有再说过话了,而那个时候他好像和苏家娘子倒是频繁偶遇。   突然听到外面乱糟糟的一团,接着卢大郎君灰溜溜的进来了。对上两人打趣的目光,虚咳几声。   “来喝酒。”平王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有吃瘪了,把他的酒杯往前推了推。   卢大郎君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乐平整日里就知道胡闹,以前就经常拉着温表妹和颜家娘子一起闹腾,看看过了年都十八岁了,哎!愁人。”几人都是熟识卢大郎君也不避讳了。   平王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我觉得这个性子很好啊,若是都像一般小娘子那样岂不无趣。”   卢大郎君叹口气。   “诶!说到颜十一娘,你不是还收过人家的荷包香囊的吗?”卢大郎君也不知怎么把话题拐到萧瑜身上了。   说完卢大郎君又添了一句:“不过那么多小娘子都给你送过,想来恒宇也不当什么了。”   萧瑜捻了捻手指,他想说他没有不当回事儿。   “都是从小熟识的妹妹,你不喜欢人家也不要耽误人家,若是喜欢她就挑明了说开。”卢大郎君看着萧瑜一向冷漠不通七情六欲的脸说道。   萧瑜却没有再说话。   平王和卢大郎君见此对视一眼,互相挑挑眉:有戏。   “恒宇如今在太子手下当差,广宁候府与辅国公府是姻亲,颜十一娘又与温表妹交好,若是娶了她也是有助力的,你祖母祖父想来也会满意这桩婚事。”卢大郎君悠悠开口。   平王附和一句:“那颜家娘子性格也是温柔和善。”   萧瑜听着耳边两个光棍儿讨论着他的亲事,沉默着看着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又搭理那个朝三暮四的人了。”乐平捏着颜十一娘的脸警告的说道。   颜十一娘赶忙摇摇头:“没有没有。”   “哼!”乐平看着她坦然的目光娇哼一声。   颜十一娘拍怕她的手:“你放心,我是真的对他没有念想了。”   话说出口,心中瞬间一轻,就算是从小就倾慕的人,一次次都得不到回应也会失望死心的。   以前曾经信誓旦旦说过就算得不到回应也不会放弃,现在想来也是惹人笑话一般,自己又不是圣人,何必为了这样的人苦了自己呢!   更何况……   她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身影,赶忙慌乱的摇摇头。   “那就好,就让萧瑜和苏叶过一辈子去吧!”乐平扬着下巴说道。   颜十一娘深舒一口气,看着乐平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样子,抿唇笑起来。   两人挽着手走到案前,颜十一娘看着案上的酒壶:“你这是吃了多少酒。”   乐平摇摇头:“没多少,你是知道的我不易喝醉。”   突然有人敲了两声门,乐平疑惑的看向颜十一娘,颜十一娘茫然的摇摇头:“阿妧在宫中呢,不可能出来的。”   乐平转念一想刚刚在外面遇到了萧瑜,自家大兄向来与他交好,不会是他吧!   敲门声又想起,侍女看向乐平,乐平摇摇头:“别去,他待会儿会自己进来。”   果然,门应声而开,卢大郎君来势汹汹的进来了。   “小姑奶奶,你怎么又出来喝酒了。”卢大郎君看着桌案无奈的摇摇头。   乐平环着双臂说道:“哎呀,你不也出来喝酒了吗?”   “我是应酬。”卢大郎君无力反驳。   乐平哈哈大笑,捂着肚子对着侍女示意。   侍女憋着笑上前:“大郎君请。”   “你……你……你早些回家。”卢大郎君急跺脚。   “嗯呐,嗯呐。”乐平不看他只挥挥手。   等他走了,颜十一娘拿下掩饰笑意的娟帕:“卢大郎君看起来更像你弟弟。”   乐平威武的摇摇头:“向来我说一他不敢说二。”   颜十一娘看她嘚瑟的样子又笑起来。   等她笑过了,乐平才开口:“阿妧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过几日我们去看她吧!”   颜十一娘点点头:“现如今太子殿下在外征战,想来阿妧一个人也会无聊。”   “她才不会呢,她是最备懒不过的了,听我大母说女子怀孕会更困更懒散,说不准我们进宫和她说不到几句话她就赶我们出来了。”乐平调侃道。   颜十一娘点点头:“说不准。”   宫中的温妧拿娟帕掩住鼻子轻轻打了个喷嚏,身边的伺候的人见此如临大临,又是传侍医又是帮温妧添衣裳好一番折腾。   到了下午,打量着天空似乎又要下雪,乐平和颜十一娘趁着天色尚早匆匆告别各自回府。   结果在半路上就下起雪了。   到了府门早有侍女举着伞等在那儿,流云扶着她下了马,正准备往大门走着,就听到身后响起声音。   “十一娘!” 第120章   远远看去只见一名身形修长,披朱红色大氅的郎君徐徐走来,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在他身上,他却好像丝毫都不在意。   “娘子,那人是贺司直吗?”流云不确定的看着颜十一娘。   雪花纷飞,颜十一娘定了定神才看清来人,直愣愣的盯着他,心口快速跳动着。   身后撑伞的侍女小声说道:“娘子雪下得越发大了了,奴婢扶着您先回去吧!”   颜十一娘突然转身,拿过侍女手中的伞往前跑去。   侍女们一声惊呼,便要追去。流云赶忙拦住:“我们去里头等着。”   贺玉看着颜十一娘打着伞小跑过来,心中再多苦闷也没有了,深怕她滑倒忙大步走过去扶稳她。   大掌有力的托住她的手臂:“你慢点。”   颜十一娘红着脸羞怯的动了动手臂乖乖叫了声:“贺叔。”   “嗯。”贺玉收回手,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紧紧盯着她。   颜十一娘被他瞧得不自在,移开目光却看见他肩头落满的雪花,不由地踮起脚把伞往上举了举。   贺玉看着她的动作,往她面前靠了靠,两人笼罩在这一小小的伞下站的极近。   颜十一娘并不迟钝,察觉到他今日话并不多,便先开口了:“贺叔来找我阿耶的吗?今日修沐他带着我阿娘去我大伯家了。”   “嗯。”贺玉应了声,声音有些低落。   颜十一娘有些不知所措,握着伞的手紧了紧。   贺玉叹了口气:“冷了?你先回去吧!”   颜十一娘心猛然缩紧,脑子一热:“我阿耶应该过会儿就回来了,您要不要先去前厅等一等。”话说出口,她便觉得不对了,怎么听都觉得是她在主动留他,但是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能强撑着看着他。   贺玉面上这才有了笑容:“好!”   “啊?”颜十一娘呆住了。   贺玉装作没有听到,下颚对着大门扬了扬。   颜十一娘吃力的举着伞,认真的看着路。   贺玉轻轻笑了一声,长臂伸展从她手中接过伞,举在两人头上。从身后看去可以看见伞斜斜的偏在了颜十一娘那侧。   贺玉垂眼看她宁静姣好的面容,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今日出门了?”   颜十一娘想到乐平弯了眉眼:“嗯,和旁人约了去曲江池游玩的。”   那笑容刺的贺玉心都疼了。   原本今日贺玉的老师御史大夫约了他去郊外的庄子上垂钓,顺道帮他挑选他新府邸的栽种的树木。谁知途中他老师临时有事儿便都回来了。   路过曲江池的时候正巧撞见了她出酒肆,本想着上前给她一个惊喜但是还没过去便见秦王世子跟着出来。   “好玩吗?”见她面上带着欣喜,贺玉忍不住问道。   “恩恩。”颜十一娘欢快的点点头:“还吃了些酒。”   “你竟然还饮酒了?”贺玉大惊。   “对呀,看来酒味已经散了,您都没有闻到,不过您不要告诉我阿耶听哦!”颜十一娘想到那酒味不由的眯眯眼,难怪乐平总去,那家酒肆特产的酒果真不错。   贺玉在心中咬牙切齿,那混蛋还带着她去吃酒了,竟然亲自没有把她送来了。   刚想说话便已经到了大门,有侍女在的缘故,贺玉闭上嘴,跟着颜十一娘去了前厅。   等侍女们上了茶,下去了,贺玉赶忙说道:“下次外出便不要吃酒了。”   颜十一娘笑着说:“没关系的,没有外人。”   贺玉呆愣的跌坐在软塌上,脑子里尽是“没有旁人”这四个字。   “贺叔?”颜十一娘轻轻喊了一声。   贺玉回过神,用力搓搓脸,看着她疑问的目光,心中酸涩不已。心中不得不承认她只把自己当长辈。   “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先回去了。”贺玉慌张的站起来,不待颜十一娘回他,便转身出去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留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颜十一娘茫然的坐在那儿。   守在回廊上的流云行礼:“司直大人。”看着贺玉的背影有些奇怪,今日他怎么走的这般早。   贺玉走了几步又回头走到流云身边,深吸一口气说道:“给你们娘子上碗醒酒汤。”说完便匆匆离开。   “醒酒汤?”流云琢磨了一下,一惊难道自家娘子发酒疯了吗?连忙转身进了正厅。   进来时颜十一娘正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是看着她的目光还算清明:“贺叔已经走了吗?”   “走了。”流云松了口气,但是想到贺玉的吩咐还是问了一句:“娘子要喝碗醒酒汤吗?”   “不用了,没有吃多少酒。”颜十一娘回道。   “贺司直刚刚还吩咐我给您煮碗醒酒汤呢!”流云说道。   颜十一娘心口泛出一丝甜意,闪躲着流云的目光:“那你还是准备一碗吧!”   “唯。”   等着流云出去吩咐厨房准备,自己也起身来到廊下。   “娘子。”侍在门外的侍福身。   “去把管家找来。”颜十一娘吩咐道。   片刻,管家就过来了:“娘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若是明日没有下雪,你找个小厮去曲江池畔一家门前挂着“桃园”幌子的酒肆打两壶他家的招牌酒。”   “唯,娘子真是孝顺。”管家记下来,笑着恭维道。   颜十一娘抿唇笑了笑,有些心虚其中一壶的确是给她阿耶的,但是另一壶却是给贺玉的。   第二日管家找了个小厮给她打了酒,她给颜侍郎送去了一壶,把他哄得高兴极了直哈哈大笑,隔日特地拎着酒壶在同僚面前炫耀的晃了晃。   但是贺玉从那日起便一直没有过来,颜十一娘托腮看着案上的酒壶,哀叹一声似乎还带些轻愁。   流云在一旁大概猜到些这是送给贺玉的,劝慰道:“前线传来捷报,估摸着东宫这个时候正忙着迎接太子殿下回来呢!更何况贺司直一向和郎主像兄弟,待您也像亲侄女般,这已经到年底了想来也快过来拜见郎主了。”   这话虽是宽慰,颜十一娘却听得开心不起来。   “贺司直。”同僚对着贺玉拱手见礼。   贺玉勉强牵了牵嘴角:“先走了。”   “您慢走。”   几位一同供事的同僚目送着贺玉出了门,才回了屋。   “不能比啊,人家坐到这个位置才多大,我们都半截身入土了。”一位同僚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感慨道。   另一人笑道:“嫉妒了?现在想这些太早了,等以后我们殿下……”说道这儿手往上指了指接着道:“那个时候才真正到他展身手的时候啊!”   说完众人齐齐叹口气,虽然现在大家都是同级,但是太子看重贺玉,其他人也都明白他以后就是太子登基后的心腹大臣,所以平日里相处议事都隐隐以他为首。   贺玉出了宫门打马到了他先前让蒋缨为他置办的宅子,这座宅子离颜府不算远只隔了几条街。   贺玉下马,开门推门进入,四处转了转,宅子已经修葺的差不多了与颜府差不多的格局,但蒋缨在江南待过一段时间,说小娘子大多喜欢秀丽的装饰,又建议他加了些亭台楼阁,假山假水等江南园子的标志物。   请了专门的师傅前来修葺两地风格相融倒也和谐。   贺玉面容带着笑围着宅子走了一圈。   最后出门上了锁,心里盘算着还差些侍者,这些不着急等以后她亲自来采办,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贺玉上了马,来到颜府门外,手里攥着缰绳,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在逃避,不愿意想她心底住着谁,也不敢知道。   贺玉正犹豫着进不进去,谁知侍者眼尖看见了他,上前行礼:“贺大人您好些日子没有过来了,我们郎主前几日还念叨您呢!”   半响贺玉才笑了起来:“前些日子忙,现在得了空就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没有写完,写完就会发上来,早睡的小天使可以明早来看!   颜十一娘还有一章番外就好结束啦,明天就写岁岁的番外了。 第121章   “郎主,娘子来了。”小厮走到会客的厅堂禀告道。   颜侍郎笑着说道:“快请进来,正好见见他贺叔。”   贺玉握着茶盅的手微微一顿,眼神偷偷瞥向门口。   颜十一娘进门见到贺玉也怔住了,心中竟微微有些委屈,可是她委屈什么呢,人家是她阿耶的朋友,没有道理来看她的,颜十一娘心中有些迷茫。   “十一过来可是你阿娘有事情交代。”颜侍郎温声问道。   颜十一娘这才回过神,轻轻一福:“见过阿耶。”顿了顿又对着贺玉行礼:“见过贺司直。”   颜十一娘见完礼便不再看贺玉,只瞧着颜侍郎说道:“今日绣娘把过年的新衣送过来了,阿娘让我教您去后院试一下。”   颜侍郎与其夫人恩爱无比,夫人有事他应该很快就会回后院,所以贺玉闻言便起身拱手:“您先去吧,贺玉先告辞了。”   “诶!不着急,我去去就来,劳贤弟先在此等候片刻,晚点和你喝一杯。”颜侍郎笑呵呵的摆摆手。   贺玉余光扫了眼安静的站在一旁的颜十一娘,心里到底是还想多看她片刻:“那贺玉便在这儿再吃会儿茶,您可要把您最好的茶拿过来。”   “哈哈哈,这是应该的,颜山去我书房把我的置在书柜顶上的那个盒子取过来,给贺司直煮茶。”颜侍郎对着一旁的侍者吩咐道。   “阿耶,我去吧。”颜十一娘扯了扯他的衣袖。   颜侍郎想到他书房里有些重要信件折子外人也不便进去,点点头:“也好。”   “你先吃会儿茶,我那儿还有些好酒。”颜侍郎小声对着贺玉说道。   “阿耶,阿娘该等急了。”颜十一娘看着她阿耶还在那儿嘀嘀咕咕无奈的喊了声。   颜侍郎应道:“来了,来了。”   父女二人一同出了正厅,一人去了书院一人去了后宅。   颜十一娘取了放茶饼的盒子又让流云赶紧回她院子将要送给贺玉的一壶酒拿过来。   颜十一娘将盒子交给候在门外的侍者让他送去前厅,自己则在廊下等着流云。   贺玉看着跪坐在那儿的侍者研磨茶饼,一阵失神,想来她定是丝毫都不会在意自己的,所以这会儿连送个茶的时间都没有。   茶末入水,空中弥漫着阵阵茶香。   一旁的侍者见贺玉看似无聊的坐在那儿,轻声说道:“大人您先用块点心。”   贺玉笑着摇摇头。   侍者还想再开口,门口就传来叫声:“大人。”   看去只见流云在门口微微欠身。   贺玉心中一突,认得她是颜十一娘的贴身侍女,忙起身走去。   颜十一娘手里紧握着一只酒壶,站在回廊中。   贺玉走到她面前,低声询问:“怎么了?”   “给你。”颜十一娘低垂着头,双手将酒壶递给他。   贺玉下意识的接过来,瓶身温热还带着些湿气,再看她冻的通红的小手,再也顾不上什么,大掌包裹住她的手:“怎么这么傻!”   颜十一娘脸兀的爆红只觉得快要烧起来了:“别这样。”要是被别人看到如何是好。   “我替你捂捂。”手都冻的像冰块一样了,贺玉直皱着眉。   颜十一娘哪里想到他会这样,抽着自己的手:“快放开,贺叔!”声音带着细微的哭腔。   听到她的称呼,贺玉清醒过来,怔忪的松开她的手。   “我先回去了。”颜十一娘语速极快落下一句话,转头要走。   向来能说会道的贺玉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刚刚的孟浪,只能着急的看着颜十一娘的倩影。   看向手中的酒壶,急匆匆的喊道:“十一,这是?”   已经快要拐过回廊的颜十一娘顿住脚步,犹豫半响还是转回身子看向他。   贺玉这才松了口气,怕她又走了,赶忙凑到她面前,摇了摇酒壶。   “这是上次和乐平郡君去曲江畔游玩的时候,在一酒肆饮用了这酒觉得很是不错,想来您会喜欢,便让小厮前去买了两壶,还有一壶给了我阿耶。”颜十一娘眼睛不敢看他,偏着头柔柔的说道。   贺玉嘴里琢磨着:“打了两壶,一壶给了她阿耶,另一壶在这儿。”薄唇慢慢翘起,越想越开心。   颜十一娘看他的脸庞瞬间亮了起来,轻轻咬了咬唇瓣,有那么开心吗?   贺玉想到上次他撞见他和萧瑜一同去的那家酒肆,打量着她的神色问道:“这是不是你上次去的那家?就是上次我来这儿的时候。”   颜十一娘不知他问这个作甚,但还是点点头。   “你上次是和郡君一同去的?”贺玉装作不经意的问着。   颜十一娘略过心底的不自在:“嗯嗯,就是那天,隔日便派了管家找人帮我买了,但是许久你都没有过来。”   说完她便察觉到自己话中带着细微的埋怨,赶忙看向贺玉。   却见他莫名傻笑着,想来是没有听到她刚刚的话。   贺玉这时候在自己心里戳自己小人,责怪自己当时没有问清楚,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天没有见她,真是可惜了。   “贺叔?”颜十一娘小声叫了他一声。   “我定会回去好好尝尝,你喜欢的,一定很好喝。”贺玉看向她。   “也要合您口味才是,那家酒肆很得长安城的郎君们喜欢,上次去正好遇见了卢大郎君和秦王世子呢!”颜十一娘尽力夸着这酒,她是真的想让他喜欢的。   她说她是正巧遇见萧瑜的,她说秦王世子的时候语气和神态都没有变化,她只温柔的看着自己,贺玉已经被一个个的惊喜砸的冒星星了。   “外面冷,您先回去吧!我不好再前院逗留太长时间,先回去啦!若是您喜欢的话,下次再给您带。”颜十一娘笑眯眯的冲他挥挥手。   贺玉现在鼓起莫大的勇气,看着面前俏丽丽的小娘子:“十一,你愿意让我照顾你吗?”   颜十一娘的笑容僵在脸上,手维持着挥手的动作。   开弓便不可回头,贺玉认真的看着她:“颜靥你愿意让贺玉照顾你一辈子吗?不是以叔叔的身份而是以夫君的身份。”   贺玉揉揉她的头:“或许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你可以试一下,只要试一下就好,我保证不会让你后悔。”   颜十一娘躺在榻上,手里握着一张纸,呆愣愣的把它举到面前那是一张宅子的地契。上面的名字是自己,日期是他们相识后两个多月。   颜十一娘“噗呲”笑出声,嘀咕道:“哪有人这么傻,把地契随身带的呀!”   “娘子,该睡了。”守夜的侍女听见动静,小声说话。   “知道啦,这就睡了。”颜十一娘赶忙将地契小心放入荷包压在枕头下。   颜十一娘闭上眼睛,想要入睡,但是没过多久,就睁开眼睛,翻了身,太兴奋了,根本睡不着。   唇齿微微扬着,小手覆在唇上,怕自己笑出声被侍女听到。   原来他那么早就把自己放进他心上了,在她还不知道甚至心里还有旁人的时候就心悦自己了。   想到这么久以来他的小心呵护,温柔陪伴,此刻都化作了万般柔情绕在她的心头,那样的人何人不喜欢呢!   笑着笑着眼角突然落下一滴泪,她以为她这辈子都得不到这样美好的感情了。前一段的单恋没有击垮她,反而成为她坚毅的铠甲,这般灰败的感情她都挺过来了,更何况这次是他们两人一起努力,定会有个美满的结局。   第二日,贺玉又眼巴巴的过来了。   打着幌子,偷摸摸的约了颜十一娘见面:“阿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从昨日起他便叫她阿靥了。   颜十一娘看她着急的神色,使坏,一边瞥她一边揉着娟帕小声说道:“贺叔还要再想想。”   贺玉看她怯怯的眼神哪里还舍得逼她,瞬间投降:“阿靥,不着急你慢慢想啊!”   颜十一娘点点头。   “也不能太久。”贺玉在小心地添了一句。见颜十一娘神色没有变化才松了口气。   颜十一娘心里偷偷笑着。   过年后,朝堂上下忙成一锅粥,年前堆积的事情,年后燕王大案等等一系列事情好不容易处理完了接着又是各类节日,先前处理了许多燕王党羽,朝廷正是缺人之际连他这个东宫属臣都被太子拉过去做壮丁了。   上半年忙完贺玉想着总能歇着了,结果东宫嫡长子出生,太子忙着陪太子妃哄儿子,他们东宫属臣又被拉着帮太子处理大小事务。   偶尔得了空来颜府,颜十一娘看她浑身疲惫,便赶他回去歇息,贺玉向来对她言听计从,不敢多话,只能乖乖回去委屈巴巴的咬被子。   皇长孙白日后,皇帝又闹着退位,带着些老臣快速的移居了洛阳。   新出炉的皇帝萧昶大笔一挥直接任命贺玉为御史中丞,虽然贺玉今年不过二十有七,但其能力无需质疑上面又有萧昶压着,众人也不敢多话,纷纷接受了萧昶的旨意并赞许陛下知人善任。   这日,忙了一天的萧瑜出了宣政殿,摸摸空空的肚子看外面天色尚早,想着去颜府蹭个饭。走了几步便见蒋缨一脸神秘的走过来。   蒋缨调笑的看着贺玉说道:“你听说了吗?今日秦老王妃带着人去颜尚书府上替萧瑜提亲了!”原礼部尚书随太上皇去洛阳颐养天年了,新帝登基后颜侍郎擢升了颜尚书。   贺玉大惊,手中的笏板掉地,来不及捡拔腿便往殿门跑去。   蒋缨叹了声,弯腰拾起笏板拍了拍灰尘。   贺玉驾马到颜府,下了马,马也不栓,在门口的侍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冲了进去。   走进正厅没有见到两府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只看到颜十一娘独自坐在案前。   “贺叔,你急什么?”颜十一娘笑着问道。   “他呢?”贺玉喘着气,四处观望着。   颜十一娘眼睛不瞬的看着他:“何人?”   “那个跟你提亲的混蛋!”贺玉脑子都不清醒了,那种不懂得珍惜的混蛋有何脸面前来提亲。   “被我拒了。”颜十一娘坦荡荡的说道。   贺玉一下滞住了,像是没有听明白颜十一娘的话。   “你再说一遍。”贺玉上前握住颜十一娘的肩膀。   “我说我拒绝了萧瑜的求亲。”颜十一娘手搭在贺玉放在她肩部的手上。   “真的吗?”贺玉红着眼问道。   颜十一娘轻轻说了句:“我等你向我提亲呀!”   躲在一旁的颜尚书怒气上头,憋红了脸。颜夫人在一旁帮他顺着气:“不气啊!这不挺好。”   颜尚书从鼻子里哼气。   贺玉直起身,伸手抹了抹眼睛:“阿靥,你等我,我去向陛下请旨赐婚。”   颜十一娘欢喜的点点头:“好呀!”   “你回来!”颜尚书踢翻面前的屏风怒吼道。   ……   曲江池畔,桃园酒肆二楼。   “世子,把窗户关上吧!您吃了酒着了风便不好了。”   “无碍,回去后把我书房里的那个箱子烧了。”   “唯!”   “来喝酒!”   “恒宇向来潇洒,罗敷有夫,就莫要再惦念了。” 第122章   凤阳殿,寝殿??口,一群人神色焦急的围?一起。   拨开人群只见人群正中央,皇后娘娘的贴身侍??佩兰半蹲?地上柔声哄着一位小郎君:“殿下,娘娘?陛下?殿内商议要事,您先去?偏殿等等好不好。”   “不好~”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这小郎君正是太?殿下岁岁。   岁岁生得漂亮伶俐,虽然才不过四头身的身量,但是穿着一件红色的锦袍倒??十分喜庆,像极了佛珠坐下的仙童。   ??刻白嫩的脸上带着委屈,小身体绷的直直的倔强的站?皇后的寝殿外,红润的小嘴嘟起,有些婴儿肥的面颊都微微鼓了起来。   要不是身份有??,不敢放肆,众人怕是早就上前抱?怀里疼爱的揉捏了。   “都?这儿作甚?还不去干活。”福庆从偏殿跑出来小声呵斥道。   众人一惊,忙散去。福庆这才缓了脸色。   跟?他身后过来的降香调侃道:“福庆公公好大威风。”   福庆忙摆摆手:“不敢不敢。”   降香?佩兰身旁蹲下:“娘娘给您?偏殿准备了奶糕,殿下去尝尝?”   岁岁长了一双?萧昶一样的凤目不过更圆一些,听见降香的话,黑润水亮的眼睛机灵的咕噜噜转了转:“降香姑姑让吉祥找人送回我宫中去吧!”   降香?佩兰对视了一眼,?今小殿下越来越不好哄了,上个月刚过了四岁生辰,萧昶便寻了老师帮他开蒙。顺带着他??从凤阳宫搬出去了,不过因着他年纪尚小便没让他住到东宫而是?凤阳殿旁边的昭庆殿。   “唯!”太?有命,降香自然是应下,起身招呼太?身边的小太监吉祥一起去偏殿。   这时寝殿的殿??突然打开,众人只余光扫到一片玄色的衣袍就齐齐禁声跪下行礼:“奴婢见过陛下,陛下大安。”   “儿臣给父皇请安。”岁岁稚嫩的声音响起。   萧昶跨出??槛,立???口,对着岁岁招招手。岁岁一扫先前的委屈,小脸绽开笑容,忙跑过去,肉肉的小手捉住萧昶的常服的下摆,仰着小脸:“阿耶,阿娘呢!”   萧昶微微弯着腰,厚实温暖的大掌牵过他软软的小手往偏殿走去:“你阿娘累了,先睡了,晚上阿耶再陪你过来叫阿娘起来?晚膳可好。”   岁岁虽然疑惑为什么阿娘会累得睡着了,但他阿耶从未失言过,想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阿娘一起?膳,便开心的点点头,同意了。   福庆?后面看着看着萧昶的常服,这件?来时穿的不一样啊!不敢多想,福庆垂下头跟了上去。   等萧昶带着岁岁进了侧殿,众人才松了口气,这些年陛下气势越发威严,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都是端着脑袋行走?御下。   降香?佩兰推开寝殿的??,悄声走了进去。   屋内已经草草收拾过了,但还是弥漫着暧昧的气味,不过佩兰?降香早已经习惯了,面不改色的轻轻掀开床幔。   见温妧侧身睡?榻上,只听到浅浅的呼吸声,乌黑浓密的秀发散?软枕上,一只白皙的柔嫩的搭?被褥上,圆滑的肩头上印上了红色的印记。   降香轻轻抬起温妧的胳膊放入被?里,见温妧没有反应才退出床幔走去净房,收拾主?们换下的被褥衣物。   侧殿,萧昶?岁岁端坐?同一张书案后面。   岁岁期待的看着萧昶,萧昶眼里闪过笑意,翻看着手中的纸张,全是岁岁写的大字。   半响萧昶伸手摸了摸岁岁的头:“写的好。”   岁岁羞涩的笑了起来,萧昶是他心中最崇拜的人,能得到他的夸奖,岁岁满足极了:“都是您?老师?的好。”   旁人都说岁岁长得像自己,但依萧昶来看,岁岁笑起来像极了温妧。??以即使岁岁是他们的独?,他??舍不得对他过分严厉,但好?岁岁十分聪慧,等他再大些,好好调.?日后并不比自己差。   睡了??个时辰,温妧才悠悠转醒,问过侍??得知萧昶带着儿??侧殿作画,便起身吩咐厨房准备晚膳。   “阿娘!”温妧从内室出来,便得到一个香软的抱抱。   温妧抱着岁岁,蹭着他的额头,逗得岁岁咯咯直笑。   萧昶就?一旁看着她们母?二人玩闹,等??人闹够了才拉着她们入席。   ?完膳,温妧不想折腾儿?,他?前?凤阳殿住的地?每天都有人打扫,就让他直接睡?了那儿。   “我们岁岁好可怜,宫中只有他一个孩?。”温妧缩?萧昶怀里,手里揪着他襟口的小豆豆。   萧昶扣住她细腰的手轻轻拍了拍:“等过几年岁岁正式入学,请几个伴读进来会热闹些。”   温妧气鼓鼓的翻身趴?他身上娇声道:“表哥知道我说的什么。”   温妧正值双十年华,美好的令人沉醉,萧昶目光转深,抬头亲了亲她的嘴角。   温妧被他一打岔,忘了自己的目的,跟着亲了亲萧昶。   萧昶一愣,闷声笑起来。没等温妧开口询问薄唇凑上去舔舔她的红唇,一个深吻勾住她的心绪,沉迷其中。   这日恰逢旬假,崇文馆的师傅刚出了??,里面的小郎君们便撒开了跑了出去。   一群穿着各色锦袍的小郎君们,正是这宫中的一道风景线。   岁岁身为太?自然是走?正中间,右侧是他五舅舅家的嫡亲表哥阿茂,左侧是御史大夫家的大郎君贺纶,其余的??都是长安勋贵??臣家的小郎君们。   “熙?这是出宫?”贺纶疑惑的看向岁岁。   岁岁七岁时,萧昶带着他开太庙祭祖,正式入学并为他取字熙?,既然?学堂中,岁岁自然不摆架?,一直让他们唤他熙?。   岁岁?今已经九岁,比起幼时的稚气??时??多了一些沉静。听见贺纶的话,笑了笑说道:“明日旬假,我今日?阿茂一同回辅国公府。”   贺纶点点头:“听说小侯爷回来了。”   这下阿茂??笑起来:“没错,我六叔刚从渝?回来。”温六郎君这些年一直?外领兵,平定了边疆许多大大小小的战乱,帮大庆拓宽了疆土,??时已经封得宣平侯。   其余人露出羡慕的神色,因为每次宣平侯回长安,岁岁都会跟着阿茂回家,因为宣平侯会给他们讲许多战场中发生的故事。   每个男儿心中都向往沙场,??以这个时候都十分艳羡。   “嘿嘿,等我们回来肯定会讲于你们听。”阿茂带着些得意说道。再怎么伪装沉稳??不过十岁不到,??以岁岁笑嘻嘻的??跟着点点头附?。   一群人说说笑笑来到了宫??,各府的马车早早就???等候了。   御史大夫府的马车?辅国公府的恰巧停?一侧。   岁岁?阿茂正准备?贺纶告辞,就见他家马车的藏青色的车帘里伸出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接着露出一张小巧粉嫩的脸,明亮的大眼睛像是闪着小星星一样好奇的看着外面。   岁岁目不转睛的看着钻出马车的小娘?,脑?里只有四个字:太可爱了。   小娘?对着贺纶张开短短的小胳膊:“阿兄!”   岁岁觉得小娘?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极了阿娘昨日给它送的糯米糕。   贺纶忙上前抱起她,动作娴熟。   “这是?”岁岁看着小娘?问道。   “这是我胞妹,今年三岁,因为身体孱弱,我阿娘甚少带她入宫给娘娘请安,熙?应是没有见过。不过现?身体已经好多了,要不然我阿耶??不许她出??。”贺纶笑着说道。   岁岁看着小娘?身形好似是有些小。   “来,阿禧给太?殿下请安,阿兄?过你?何行礼的,可还记得?”贺纶放下小娘?,摸摸她的头。   岁岁刚想摆手示意她免礼,便见小娘?双手握?一起,弯下小身板,双手上下摇了摇:“太?好。”   众人楞住了,不过片刻又哄堂大笑。   小娘?抬头茫然的看着这些兄长们。   “阿禧这是??做过年了吧!”阿茂拭了拭眼角的笑出的眼泪。他先前见过小娘?几次,??以知道她的名字。   贺纶挠挠头:“没?好,我回去再??,劳熙?多担待些。”   岁岁自然不会?意,只觉得这个小娘?太好玩了:“她叫阿禧?”   “嗯,贺禧,年禧的禧,”贺纶又抱起贺禧,贺禧乖乖把头靠?他的颈窝处。   天色渐晚,贺纶怕过会儿会天气降温,便抱着贺禧告辞先回去了。   “阿纶家的妹妹是不是很乖巧?”阿茂看着远去的马车说道。   岁岁赞同的点点头。   ??人相视一眼,叹口气,辅国公府阿茂这一辈全是郎君一个小娘?都没有,岁岁更不提了。   坐上马车摇摇晃晃的往辅国公府驶去,岁岁沉默着不知?盘算些什么。   次日,回了宫,岁岁连衣服都没有换,便急匆匆的去了凤阳殿。   温妧看着岁岁坐?软塌上,欲言又止,手指无措的摩挲着。   “岁岁怎么了?”温妧温声问道。   岁岁不满的看着温妧:“阿娘,您不要叫我岁岁了,阿耶帮我取字了。”   温妧看着面前故作大人的岁岁,心中暗笑,但不愿伤害儿?的面?,妥协的说道:“好好好,叫熙?,那熙?可以告诉阿娘你这是什么了?”   岁岁犹豫着看着温妧,小声说道:“阿娘,我想要个妹妹。”   温妧怔住,然后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咳嗽起来。岁岁着急的起身,将茶盅递给她:“阿娘。”   温妧一只手摇了摇,一只手捂着肚?,实?是笑得肚?都疼。   几位侍???一旁又是着急又是好笑。   萧昶一进殿便发现里面热闹极了,走进内室发现温妧满脸通红的坐?软塌上,手还捂着肚?,以为发生了什么,忙大步走去。   侍??们见到他刚想行礼,便被喝住。   “免礼,这是怎么了?”萧昶上前扶住温妧皱眉问道。   侍??们为难的互相看着不知道该?何陈述。   “岁岁你说。”萧昶看向岁岁。   温妧握着萧昶的手,摇摇头:“降香,你们先下去吧!”   闻言,侍??们立刻退了出去。   “阿妧。”萧昶担忧的看着温妧。   温妧嘴边还带着笑意:“表哥,岁岁太可爱了。”   岁岁??明白刚刚他是做了蠢事了,但又不知问题出现?那儿。   这下萧昶知道,刚刚是她们?玩笑,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温妧心灾乐祸的?萧昶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起身走了出去,把烂摊?留给他。   萧昶头疼额揉了揉额角,但是看自家儿?一脸迷茫的看着他,??有些好笑。   “岁岁,怎么想要一个妹妹的?”萧昶拍拍身边的软塌示意他坐过来。   “阿耶!”岁岁皱眉看他。   萧昶这才叫了声:“熙?。”   岁岁摇摇头,叹声气:“都一年了,您?阿娘还没改过来。”   萧昶不愿告诉他有时候叫他岁岁是为了逗他。   岁岁?萧昶向来是无话不谈,便把昨日见到贺纶妹妹的事情说出来了。   “??以,你??想有个妹妹?”萧昶好笑道。   岁岁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点点头:“可以吗?”   萧昶一时被噎住了,这些年温妧??闹着要?生个孩?,但是??年他见过她生产时的艰险,哪里舍得再让她吃苦。   萧昶温?的看着岁岁,犹豫的说道:“岁岁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的吗?”   岁岁??时??不?乎称呼的事情了,点点头:“是从阿娘肚?里出来的。”   萧昶微微松了口气:“那岁岁觉得你阿娘身形是健壮还是瘦小呢?”   “瘦小!”岁岁长得快,今年都已经到温妧肩??了,更何况?高大的阿耶相比更显得瘦弱了。   萧昶柔声问道:“岁岁觉得那么瘦小还需要你保护的阿娘能承受得起再生出一位妹妹吗?”   岁岁低落的摇摇头:“不能。”   萧昶认真的等着岁岁自己想通。   “阿娘生我的时候是不是很辛苦?我是不是很坏?”岁岁有些难过。   萧昶意外儿?想到这个:“你娘生你的时候是很辛苦??以岁岁以后要?阿耶一起保护她,好不好?”   “好。”岁岁挺着胸膛说道。   南星看着温妧躲?屏风后面拿娟帕擦拭着眼泪,不敢打扰。   又一年,御史大夫的夫人颜氏带着??儿进宫请安。   温妧抱着香香软软的贺禧不愿意撒手。   “宝宝,热不热。”温妧手探到贺禧的背后摸了摸,见没有出汗才放心。   贺禧手里抱着一只小布偶,这小布偶还是岁岁小时候那几位侍??做的?今正好?来哄贺禧,贺禧乖乖摇摇头:“不热。”   “哇!她好乖。”温妧嫉妒的看着颜十一娘。   颜十一娘颇为受?的享受着温妧的目光。   “娘娘,太?殿下过来了。”忍冬进来禀道。   “快让他进来给见过他颜姨?妹妹。”温妧看向??口。   “儿臣给母后请安,给夫人请安。”岁岁较去年又长高了些,五官??长得更开了,打眼瞧去无人不赞一声好俊俏的郎君。   “快免礼。”温妧抱着贺禧嗔怪道。   “宝宝快看,认得这位阿兄吗?”温妧示意贺禧看岁岁。   上个月颜十一娘带她进宫正好??见过岁岁。   贺禧把眼睛艰难的从布偶上移开看向岁岁,岁岁对着她笑了笑。   贺禧眼睛一亮指着他说道:“糕糕。”上次她过来,岁岁带她去自己宫里吃了他最喜欢的奶糕。   颜十一娘颇为头疼,自己??儿被贺玉养成一个吃货的属性:“阿禧,不得无礼。”   “十一!颜姨!”温妧?岁岁同时喊道。   贺禧听出她们是?叫她阿娘,??跟?后面叫道:“阿娘~”   这一瞬间,颜十一娘觉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恶人。   “宝宝?这个哥哥去吃糕糕好不好。”温妧亲亲贺禧绵软的脸蛋。   “好~”贺禧眼睛闪闪的看着岁岁,她喜欢这个哥哥,长得好看还会给他吃糕糕。   颜十一娘上前把贺禧理了理衣服嘱咐道:“跟着哥哥走,不许哭闹哦!”   “好~”   “颜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阿禧的。”岁岁上前牵过贺禧的小手。   上次他照顾过贺禧,颜十一娘??能放心交给他。   温妧欣慰的看着一大一小离去的背影,戳戳颜十一娘的手臂:“把你家宝宝嫁给我们家岁岁??媳妇儿吧!”   颜十一娘:…… 第123章   岁岁牵着贺禧慢慢往昭庆殿走去,吉祥在他们之前就赶回去吩咐厨房准备糕点了。   回到昭庆殿,岁岁想到他还有功课没有写完,看着手里牵着的小团子犹豫了会蹲下轻声问道:“阿禧,哥哥要去书房做功课,你要一起去吗?”   贺禧大眼睛眨巴眨巴:“陪糕糕哥哥。”   岁岁笑了笑,起身吩咐吉祥把甜点送到他书房。   吉祥楞了一下,自家主子以前从不让他们把吃食送进书房。   岁岁坐定后,吉祥就带着人把一碟碟精致的甜点摆到书案上。   书案一分为二,一半放岁岁笔墨纸砚,一半放贺禧的甜点。   五六个碟子有酪殷桃,透花糍,滴酥,米锦还有她最喜欢的奶糕。贺禧口水都快掉下来了,小心翼翼的伸出小手要去拿糕点。   岁岁在一旁瞧着,拿着手中的笔轻轻敲了敲贺禧肉肉的手背,贺禧一惊忙把手缩了回去,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岁岁无奈说道:“吉祥打水过来帮贺小娘子洗手。”   “唯!”   岁岁看贺禧圆圆的大眼睛里还包着泪,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贺禧被这一顺毛,又开心的咯咯直笑。   很快侍女就捧着铜盆进来了,贺禧看见水盆,下意识的对着岁岁抬起小胳膊。   吉祥眉心一跳,照顾贺小娘子的嬷嬷被留在书房外面候着了,她现在不会把他们太子殿下当做她身边服侍的嬷嬷了吧!   怕太子发怒吉祥赶忙上前哄道:“贺娘子,奴婢来帮您挽袖子。”   贺禧注意力全在糕点上,哪会在意是谁帮她挽袖子洗手,所以听见吉祥的话就乖乖转身把胳膊朝向他。   “孤来吧!”岁岁突然开口说道。   贺禧又急忙转过来看着岁岁,岁岁看她急慌慌的样子,赶紧伸手帮她挽起袖子,动作轻柔但因为是头一次伺候人所以动作还带着些生疏,但整理完也算工整。   吉祥忙递上一条过了水的巾子。   “糕糕哥哥,快一点点。”贺禧皱起小眉头,怎么还没有好呀!   岁岁脸上难得起了些尴尬之色,动作不熟练又怕弄疼她,只能慢慢来。   “奴婢来吧!”吉祥抖着胆子说道。   岁岁也不逞强,虚咳一声,把巾子递了回去。   “谢谢糕糕哥哥和吉祥。”贺禧记得阿娘说话,要懂礼貌。   小娘子声音又软又甜,岁岁简直想让阿耶下旨把她留在宫中给他当妹妹。   夏日到了,素来令人烦躁的知了声此时也不那么讨人厌烦了。   一大一小安静的坐在书案后面,岁岁认真的写着字,贺禧仔细的吃着手中的糕点。怕贺禧噎着,吉祥在一旁还时不时给她喂着牛乳喝。   “过会儿朕一起去凤阳殿用膳。”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儿臣遵命。”答声略带青涩。   二人起身往外走着,身后的奴婢跪地行礼:“奴婢恭送陛下,殿下。”   父子二人没有用肩舆,而是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凤阳殿走去。   出了议事的宫殿,宫人们在后面跟着,萧昶也改用家常的称呼:“你阿娘前几日说该给你选妃了。”   岁岁太子如今已经十九岁了,身姿挺拔,容貌出色。经他手处理的政务也是一等一的漂亮,萧昶这个做父亲的每次看见他只满心骄傲。   听见萧昶的话,岁岁面色没有变化依旧是波澜不惊:“儿子不着急。”   他是真的不着急,他是阿耶唯一的儿子,所以懂事后便清楚自己肩上的职责。这些年来一直努力做一位贤良的太子,从他十五岁入朝开始便一心扑在政事上,他不想让阿耶和阿娘还有朝臣百姓失望。   “哼!”萧昶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感情上不开窍,走的近的小娘子也就御史大夫家的那位,但是每次问道他都说只把人家当做妹妹。   他十九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萧昶柔了眉眼,那个时候他在长安,他的阿妧在晋陵。两人偷偷的飞鸽传书,每次收到她她絮絮叨叨的写满了整个纸张的信时,都觉得处理了一天政务的疲惫都消失了。   岁岁看他阿耶眼里带着温柔就知道他在想阿娘了,暗地里偷偷笑了笑。   “我们快些走,免得你阿娘着急。”萧昶脚步加快。   “好。”   到了凤阳殿,温妧正站在大殿门口迎接他们。岁月好似对她格外优待又或许是丈夫疼爱儿子孝顺的缘故,温妧面容依旧美丽动人,较年少时更添了温柔的气质。   温妧见到他们立刻笑盈盈的走过来,脚步轻快一如刚嫁给他时那般娇丽,萧昶含笑的握住她的手,心里瞬间被充实,这正是那么多年来小心守护的啊!   萧昶给温妧盛了碗汤,随口问道:“今日做了些什么?”   温妧笑嘻嘻的说道:“今日看了一下午的热闹。”   萧昶挑眉兴味的看着她。   “今日颜姐姐进宫了来找我聊天。”说道这儿温妧小眼神瞥了一眼岁岁,见他没有反应失望的瘪瘪嘴继续说道:“说御史大人招了十来个年轻的门客。”   萧昶点点头,知道她还有下话,放下筷子看她。   温妧憋着笑:“颜姐姐说这些郎君都是御史大人给阿禧挑的储备夫君,说是要从当中为阿禧挑个好拿捏,不敢欺负阿禧的如意夫君。”   萧昶这下也笑了:“这事儿也只有贺玉能做的出来。”说完见温妧一直在偷偷看岁岁,便知她在打什么主意。   警告的看了她一眼,温妧心虚的讨好的朝他笑了笑。   萧昶好笑的拍拍她的手,眼神却也下意识的看向岁岁。就见到岁岁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筷子夹空了往嘴里送。   这下温妧得意了,就说依着自己儿子这个性格若是对阿禧没感觉,何必隔三差五的往贺府送着各类糕点。   “岁岁,好吃吗?”温妧使坏的问道。   岁岁点点头:“阿娘宫里的膳食向来称心。”   “哈哈哈哈哈。”温妧笑倒在萧昶身上。   萧昶无奈的帮她顺着气,嘴角也微微翘起。   岁岁长大后难得脸红了:“阿娘。”   “好了,好了,我们继续说贺御史吧!”温妧揉揉自己的脸,刚刚笑的腮帮子都疼了。   岁岁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心里莫名烦躁起来。   温妧觉得自家儿子太好玩了:“颜姐姐说贺御史每日回家后,都带着那些郎君围着府里跑步,修沐时还带着他们出去射猎……”   萧昶欣赏贺玉的做法:“有个健硕的身体才是根本。”   “儿子想到还有些折子没看先回去了。”岁岁几乎是落荒而逃。   温妧看着岁岁的背影嘟囔道:“这嘴里说着不要不要,行为却很诚实的性格是像了谁呀!”   萧昶握住她的腰,手指摩挲着:“阿妧说呢?”   萧昶的指向性太明显,温妧红着脸嗔了他一眼。   岁岁大步往前走着,吉祥吃力跟在后面小跑着。   岁岁大晚上的跑到武场,射了半个时辰的箭,最后还是吉祥劝着说夜晚湿气重,若是伤风了皇后娘娘担心才把他劝回去。   岁岁躺在榻上,怎么都睡不着。贺禧是自己妹妹啊!为什么听到他父亲为她挑选夫婿而觉得心中酸涩呢!   “吉祥,明天送到贺府的糕点做好了吗?”岁岁问道。   坐在床幔外面地上的吉祥正打着盹儿,听到他的问话猛然清醒:“殿下,要明日早晨厨房做了送去才新鲜。”   “哦!”岁岁拍拍自己的额头,他是糊涂了不曾。   “贺纶呢?”岁岁睡不着,索性坐起来。   “您前些日子派贺大人去山西办事去了,估计这几日就要回来了。”吉祥回道。   第二日,贺纶就回来,回府上换了身衣服就进宫了。   岁岁看着书案上的一只瓶子,疑惑的看他:“这是?”   “这是山西的特产,山西老陈醋。特地给你带了一壶。”贺纶笑着说道。   岁岁脸色一僵,掀开盖子,扑鼻的酸气。   “香吧!晚上你让厨房下碗面条倒上这醋,啧啧啧,太美了!”贺纶闭着眼睛描绘着。   岁岁干巴巴的回了一个字:“香。”   贺纶临走前,岁岁忍不住问道:“你父亲最近在帮你妹妹挑夫婿?”   “是啊!我们家阿禧今年十三岁了也到了相看的时候了,但是她性格太单纯了,我父亲怕她以后受委屈,就挑了几个人回府慢慢培养,最后看阿禧喜欢哪个就挑选哪个。”贺纶点点。   岁岁听着他口气也是赞同这个方法的,心里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岁岁轻咳一声:“过会儿去你家逛逛,阿禧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后的夫婿不说文武全才,也要我们看的上眼才是。”   “这倒也是,我还没考校过他们功夫呢!”贺纶没有多想。   说罢,岁岁进去换了身衣服跟着贺纶后面出宫了。   进了贺府,贺纶先带着岁岁去见过了颜十一娘。   颜十一娘让贺纶带着他在府里到处转转。   贺纶先带着他去了那几个门客学习的院子。   十几个门客见到贺纶起身行礼:“见过大郎君。”   “起吧!”贺纶抬手。   众人看着贺纶身旁的岁岁,贺纶没有介绍,他们也不好冒然见礼。   但看那位郎君衣饰容貌皆是上层,那通身气度更是不凡,看样子又和大郎君交好,想来也是那位勋贵家的郎君吧!   岁岁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众人心中一惊不敢再打量。   见此岁岁轻笑一声:“贺纶,我们走吧!”   贺纶对着他使眼色:“这就完了?”   岁岁微微颔首。   出了院子贺纶问他:“怎么不多看会儿?”   “我心里已经有数了。”岁岁看了他一眼。   贺纶相信他的本事和眼光:“那你看阿禧会喜欢哪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岁岁自信的笑了笑。   贺纶摸不着头脑,索性不想反正这些不合适还有别人呢!放开心思拉着岁岁逛起院子来了。   “呐,那个是我外祖翁亲笔提的。”贺纶指着隔开前院和后院的花园中的一块石头说道。   岁岁看着那块石头上刻着一个字“谨”,点点头:“颜公果真贤良,谨慎,自省。”   谁知贺纶笑了起来:“那个是我外祖翁提醒我阿耶要时刻记得对我阿娘忠贞不渝。”   “没想到吧?”贺纶笑嘻嘻的说道。   岁岁无奈的摇摇头。   岁岁见到不远处的四角亭的帘幕都放下来了,有些奇怪。   贺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摇摇头:“那是我们阿禧在里面呢!她喜欢那个亭子总待在那儿,但是又嫌弃那边晒得到太阳,所以每次去都把帘子放下来。她也不想想别人出来散步坐在亭子里,不就是晒太阳的嘛!”   岁岁浅笑一声,觉得她很可爱!   “阿禧!”贺纶往前走几步,喊道。   过了会儿,贺禧掀开帘子走出来看着来人,一脸惊喜:“阿兄!你回来啦!”早上贺纶回来换衣服的时候贺禧还没起,自然没有看到他。   贺纶笑着摸摸她的头:“看谁来了。”   贺禧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岁岁:“糕糕哥哥!”   听到这称呼贺纶嗤嗤的笑起来,而岁岁不由的扶额,这叫法算是该不掉了。   “早上送来的点心用了吗?”岁岁含笑的问道。   贺禧不由的舔舔嘴唇:“用啦!糕糕哥哥宫里的点心越做越好了。”   岁岁点点头:“你喜欢便好!”心里想着一会儿回宫让吉祥给厨房赏赐。   岁岁回了宫,双喜就跑过来禀告道:“殿下,娘娘过来了。”   岁岁赶忙大步往正殿走去:“儿子见过阿娘。”   温妧看着岁岁满面红光,春风得意的走了进来,忙招手让他坐到身边。   温妧小声问道:“怎么样了?成了?”   “阿娘。”岁岁被温妧问红了脸。   温妧看岁岁这个样子虽然欣慰了,但还是有些担心犹豫着开口:“岁岁,你知道的阿娘与你颜姨交好,也喜欢阿禧。但是你确定你对阿禧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而不是……”   岁岁知道她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神色认真起来:“阿娘,你放心我辨得清,或许以前是兄妹之情但是”说到这儿语气一转变得柔和了一些:“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男子对女子的在意了。”   他竟然会因为那些门客而产生嫉妒之情,一想到以后她和旁人在一起他就抑制不住的烦躁和……   难过。   温妧知道岁岁心中向来有数,他说是就一定是了。   温妧突然想到他们在这儿想的好好的,还不知人家贺禧是怎么想的呢!小心翼翼的开口:“那阿禧对你是什么感情呢?”   温妧一问出口就看见岁岁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那个……”温妧尴尬的直揉手中的娟帕。   岁岁很快就调整过来,自信道:“阿娘放心,你就等着阿禧来做你儿媳妇吧!”   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内,如今两人都大了也不好像小时候那样不避讳随意见面了,温妧兴奋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要不要阿娘帮帮你。”   有人帮助自然是好:“那就靠阿娘了。”   “这天好热呀!”温妧手指头勾着萧昶腰间的革带晃了晃。   萧昶放下手中的奏折想着是不是这些日子忙着政事忽略她了,算算两人是很长时间没有单独出去游玩过了,大掌包裹住她的手温柔的说道:“想去玩了?等过几日陪你去栖山行宫避暑。”   温妧摇摇头:“让岁岁去,你整日里让他跟在你后头学习,都好长时间没有歇息过了。”   萧昶一滞,笑着问:“你就光顾着心疼儿子了?”   温妧头搁在他肩头讨好的蹭了蹭:“到时候让颜姐姐家的,还有几个和岁岁相交甚好的孩子一同去。”   “你这是上瘾了?”萧昶往后靠在软垫上好让温妧坐得舒服点。   温妧不满的看着他:“我这不是无聊嘛,如果我有个小公主肯定不会都只盯着岁岁拿他打趣儿了。”   每每说到这个话题,萧昶总是一阵心虚,揽过她的手臂:“好好好,都依你。”   温妧这才满意了,拉着他的手:“岁岁好不容易开窍了,我们总得帮他一把呀。”   萧昶想着这样也好,等岁岁大婚后就让他搬到东宫去,那个时候就可以把朝中诸事交给他了,自己也有时间好好陪陪温妧了。   一行人到行宫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再用完晚膳已经很晚了,岁岁看着大家略显疲惫的神态说道:“赶了一天路了,诸位也累了,今日便到这里了,都先回各自的院子休整一番,明天我们出去骑马。”   “谢殿下。”众人行礼。   岁岁示意引路的小太监把他们送回去。   岁岁想到贺禧向来胆小对着吉祥吩咐道:“你多带些人去前面给贺娘子和寇娘子照明。”他记得这次贺禧是和长宁候府的表妹分到一个院子的。   夜里起了风,小太监手中的灯笼里的烛火晃晃悠悠的,两侧的树木沙沙作响。   “寇姐姐,我有些害怕。”贺禧小爪子紧紧的扣着寇大娘子的手臂。   “怕什么,有我呢!”寇大娘子是温六娘的女儿,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两位娘子。”   “啊——”   贺禧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尖叫起来。   吉祥立刻跪地请罪:“奴婢该死惊着娘子了,娘子看看,奴婢是吉祥啊!”   寇娘子安抚着贺禧:“别怕,别怕,是表哥身边的那个公公。”   “怎么回事儿?”寇娘子厉声问道。   吉祥苦不堪言,本是个美差,没想到竟吓着这位小祖宗了,赶忙解释道:“是殿下命奴婢给两位娘子引路。”   “那也没有这样的啊!”寇娘子撇撇嘴嘟囔道。   “是奴婢的错。”吉祥磕着头。   “阿禧,你还好吧!”寇娘子担忧的看着她。   贺禧惊魂未定,但好在反应过来来人是吉祥了:“没事儿了,寇姐姐我们走吧!”   吉祥屏气侍候在一旁,好不容易把两人送进院子,就苦着脸回去给太子请罪了。   贺禧有些累又加上刚刚吓着了,脸色有些不好。   寇娘子看着她素白的小脸,皱眉说道:“让下头的人去给太子表哥说一声,给你请个侍医来看看吧!”   贺禧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的,好不可怜:“没事儿,我想先去沐浴,早些睡觉了。”   寇娘子见了,忙招手示意流云扶她回去:“你回去看着你们娘子。”   “唯!”流云福身应下。   “寇姐姐记得明早来叫我。”贺禧出门前想到明早还要出去玩,又添了一句。   “知道了,记着呢!”寇娘子摆摆手。   “娘子,我们也早些歇着吧!”侍女对着寇娘子说道。   寇娘子点点头:“你说太子是怎么样的人?”   “奴婢哪里敢编排太子殿下。”侍女赶忙摇摇头。   侍女不知想起什么突然说道:“您不会把老夫人的话当真了吧!”   寇娘子不屑的笑了笑:“你当你家娘子我是傻的啊,那老妇的话,我怎么会当真。”   她祖母早年不知做了些什么听说和她有位表姨有关,惹怒了她阿耶和阿翁被赶回东莱祖宅,直到前几年阿翁逝世,才被接了回来。不过也一直呆在佛堂里,她每月和阿娘前去请一次安就可以了。   但是不知她从哪里得知她要来行宫的事情,叫了她去佛堂竟鼓动她去争夺太子妃之位。   想着想着寇娘子笑了出来:“想来是我阿娘治她还治得不够厉害。”   皇帝这么多年没有选秀的打算,那些老臣们渐渐就死了心思,一个个的把注意打到太子身上。   依着寇娘子看,虽然看起来太子是比皇帝温和好说话,但是她觉得太子骨子里也是个狠角色怕是早就把那些蹦跶的人记在心里慢慢收拾了。   这样的人她是掌控不住的,以她的身份长宁候的女儿,外家又是辅国公府,还有个皇后姨母这长安城的小郎君们哪个不由着她挑。   想到太子今晚的行为,不是她不自信而是太子对她们这些姨表妹或者宗室里的姐妹们虽然还可以,但是总透着一股疏离,但倒是一直对贺禧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娘子很好,想来派吉祥过来也是为了她吧!   不过她看贺禧也觉得喜欢的很,轻笑一声,这样软和和的小娘子谁人不爱呢?   洗漱一番,寇娘子坐在妆匣前由着侍女梳着秀发。   “夫人说每晚睡觉前坚持梳百下头发会又黑又亮如绸缎一般,如今看娘子这头秀发果真如此。”侍女一边梳着一边恭维道。   寇娘子骄傲的笑了笑。   突然屋外面传来动静,寇娘子看了眼侍女。   侍女放下梳子走到门外,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是太子身边的双喜公公给贺娘子送安神汤来了。”   寇娘子一愣,然后又笑了起来:“有意思。”   侍女不敢回话了。   “娘子小心烫!”流云看着贺禧咕嘟咕嘟喝着安神汤,轻声提示道。   贺禧舔舔嘴把空碗递给流云:“喝完了。”这个安神汤和她以往喝的不一样,甜甜的。   “太子殿下真是周到。”流云把碗递给一旁的小侍女说道。   贺禧点点头:“嗯,糕糕哥哥和阿兄一样好。”   流云帮贺禧理了理被褥:“娘子睡吧!”   “好!”   静谧的寝室,吉祥跪下地上,背后冷汗直冒。   双喜进来朝吉祥微微点头,吉祥松了口气:“贺娘子喜甜,奴婢特地嘱咐了侍医让他开了一方不苦的安神汤。”   半响岁岁才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他一眼:“以后再这般冒失,就自请离开吧!”   吉祥抹着眼泪谢恩:“多谢殿下,奴婢以后定会小心伺候。”   “退下吧。”   吉祥跪着上前为岁岁除掉靴子,放下床幔和双喜一起悄声退了出去。   第二日,小娘子和小郎君们换上轻便的衣饰去了马场挑选好了马匹到了树林入口。   吉祥朗声说道:“三个时辰为限,娘子们为一对,郎君们为一对,看哪位娘子和郎君在各自队伍中狩的猎物最多,这些宝物就归谁。”地上放着两张案几,都堆满了宝物。   众人欢呼起来。   其实这些金尊玉贵长大的祖宗们哪里会在乎这些彩头,不过是图个乐子和好兆头。   贺禧跟在后面兮兮笑着,她骑射只能说是花架子,勉勉强强可以见人而已,这次就当来凑个人头吧!   吉祥一计时,众人便骑着马冲进了林子。   “阿禧,你跟在我后头。”贺纶自然是知道自家妹妹几斤几两,骑马到贺禧身旁说道。   贺禧忙摇摇头:“阿兄,你自己先去吧!我就牵着马进去转转。”   吉祥走过来说道:“贺大人放心,进了林子有侍卫保护着娘子,不会有事儿的。”   贺纶微微放下心,也想进去一展身手正犹豫着。   “去吧,去吧!”贺禧摇了摇手。   贺纶反复叮嘱道:“那你累了,就出来。”   “恩恩。”贺禧捣蒜一样点着头。   “殿下,贺娘子在南边……遛马。”有一侍卫过啦禀道。   听完,岁岁立刻打马向南边骑去。   见到贺禧的时候,她正牵着马在慢慢逛林子,一瞧马背上的箭筒还是满的,身后一群侍卫,只有一位侍卫表情严肃的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   岁岁低头轻轻笑了笑。   领头的侍卫见到他,刚想带着人下马行礼,就被岁岁拦住了,下了马,牵着马跟在贺禧身后。   贺禧走了一段时间才发觉不对劲,转身一瞧见岁岁在后面,惊喜的喊了声:“糕糕哥哥。”   身后的侍卫们忙低下头,不由的放慢脚步往后隔开一段路。   “糕糕哥哥猎了几只动物了?”贺禧好奇的问道。   岁岁闻言不由的挺直了腰板:“已经命人回去送了一趟了。”   “哇!好厉害呀!”贺禧觉得岁岁真的很厉害,每人都带着六名侍卫专门提猎物,他竟然已经回去送了一趟了,而自己只有一只兔子还是侍卫捉给她玩的。   岁岁耳朵悄悄红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几人瞧去看不清是哪家的小娘子骑马飞奔而去,只见那身姿飒爽,格外潇洒。   岁岁看贺禧整个眼睛眼睛都亮了,面上带着羡慕,心中微动。   扯着缰绳蹬着脚蹬跨上马背,微微俯下身对贺禧伸出手。   贺禧手指揪着两侧的衣服,面露纠结,有些犹豫。   “来!”岁岁声音温柔。   贺禧红着脸把小手搁在他的大掌上。岁岁心中雀跃,弯下腰身揽腰把贺禧抱上马安放到自己身前。   “糕糕哥哥你这匹马,好高啊!”贺禧兴奋的说道,她的那匹马太矮了。   岁岁看她不设防的样子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哥哥。”贺禧在身前催促道。   岁岁含着笑说道:“坐稳了,我们走!”   贺禧热风扑面而来,感觉到马跑得越来越快。   “其实过几个月等到秋天的时候来狩猎是最好的时间。”岁岁在贺禧身后说道。   因着两人离得近,岁岁说话的气息呼在贺禧耳畔,贺禧下意识的紧缩了一下肩膀,小巧白嫩的耳朵瞬间通红。   岁岁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心里却想的是太可爱了,想伸手过去摸一摸。   “啊!哥哥看那儿。”贺禧看到不远处有只背对着他们的鹿。   岁岁扯了扯缰绳,放慢速度,拿起弓箭,突然看了一眼贺禧。把贺禧包裹在怀里握着她的手一起放到弓箭上。   贺禧一下子慌了:“我……我不行,我骑射特别差。”   岁岁声音沉稳:“没关系,有我在,我们一起。”   贺禧紧张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那你要一直握着我的手啊!”   岁岁好听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好!”   “射箭讲究的是快,狠,准,来手握着这里,头不要歪。”   贺禧由着岁岁摆弄,岁岁说什么她就怎么做。   “哥哥,我们可不可以不射死它。”贺禧看那只鹿特别漂亮,不忍心把它杀死。   “好。”岁岁带着她的手移到鹿的腿上。   “准备,我数一二三,就松手。”   “好。”   “一,二,三。”岁岁轻声数到。   贺禧手一松,剑就飞了出去。   两人都有些期待的看着鹿,就听到那只鹿发出一声唔嚎,倒在了地上,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查看。   “把它送回行宫,让人救治,务必完好。”岁岁沉声吩咐完,就带着贺禧往其他地方骑去。   贺禧转头看着鹿。   岁岁安抚的说道:“它会没事儿的,我手里有数,阿禧可信?”   贺禧点点头,糕糕哥哥向来是靠谱的。   岁岁想到射箭讲究快准狠,感情上也忌讳犹豫不决,倒不如说开了,要不然按照贺禧这个性子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阿禧,府里来了许多郎君。”   贺禧看着前方的景色,双腿垂在马儿两侧晃晃悠悠的,猛一听见岁岁的话还没反应过来,什么郎君?   想了一会,贺禧才想到他说的莫不是前些日子他阿耶带回府的那些人。   “哥哥说的是我阿耶带回来的那些门客?”贺禧话里含着笑。   岁岁点点头。   “哥哥也听说了?我阿娘已经骂过我阿耶了。”贺禧想到他阿耶被骂的灰溜溜的样子捂唇笑了起来。   岁岁放慢速度,看着阿禧的侧脸问道:“阿禧一个喜欢的都没有吗?”   贺禧忙摇摇头,双腿晃的欢快。   “那阿禧觉得我怎么样呢!”岁岁突然问道。   贺禧整个人突然僵住了,腿也不晃了:“哥哥说什么呢!”   岁岁不给她逃避的机会:“那些人是贺大人给你挑的夫婿,阿禧不喜欢,你觉得我怎么样呢?”   “你是哥哥啊!”贺禧傻愣愣的说道。   “那我们有血缘关系?”岁岁笑着说道。   “哥……殿下放我下来。”贺禧不知所措,她不知道现在叫她哥哥还合不合适,整个心都乱糟糟的,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岁岁也不想逼紧她,下了马,伸手要抱她下来。   贺禧白着脸避开他,岁岁心中一滞难得强硬的抱着她下来。   贺禧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殿下以后别这样了。”贺禧说完就跑。   岁岁叹了声,这下连哥哥都不叫了,不过转念一想他也不想做她哥哥。看着贺禧变扭的上了自己的马往林子出口骑去,示意侍卫跟上去。   “殿下,贺娘子回去了。”吉祥在外面禀告道。   “她的那些猎物过会儿送回去。”岁岁吩咐道。   “唯!”   接下来的几天,贺禧一直躲着岁岁,见到他就跑,最后甚至连门都不出了。   寇娘子来到她的屋子前敲了敲门:“阿禧!”   “寇姐姐。”贺禧把门打开,无精打采看着她。   寇娘子看着她:“我让人准备的网兜准备去池子边捕鱼,你去吗?正好出去透透气,你都几天没出门了。”   贺禧想去又怕遇见岁岁。   看出她的犹豫,寇娘子直接拉着她出门:“出来玩哪里是让你整日待在屋内里的,走走走。”   贺禧拿着网兜坐在湖边的石块上,看着寇娘子:“我怎么一条都没有呢捉到。”   寇娘子得意的说:“可能是我长得漂亮,这些鱼儿喜欢我吧!”   贺禧皱皱小鼻子哼了一声。不管她又专注的捕鱼去了。   “娘子,这边请。”双喜悄悄走到寇娘子身边。   寇娘子看了眼躲在一旁的岁岁,再看看那个傻乎乎什么都不知道的贺禧,眼睛一亮瞬间了然,打趣的看了一眼岁岁然后跟着双喜身后走了。   “寇姐姐。”贺禧丧气丢下网兜,嘟着嘴喊道。   谁知没有听到寇娘子的声音反而听到了岁岁的声音:“阿禧!”   贺禧整个人都不好了,瞬间警惕起来,站起来看着岁岁。   “好玩吗?”岁岁走进,温声问道。   贺禧摇摇头:“哥哥……殿下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岁岁握着她的手腕:“岁岁就这样讨厌我吗?”   贺禧低着头,半响摇了摇,小声回道:“没有,你是除了我家人对我最好的人了。”   岁岁安下心,不讨厌他就可以了,一切慢慢来。   “阿禧像以前一样对我好吗?”岁岁声音有些低落。   贺禧听他可怜巴巴的声音,揪着手指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不忍,半响点点头。   岁岁立刻笑了起来。   “我替你去捉鱼好不好。”岁岁走到湖边说道。   贺禧不想再麻烦了他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岁岁叹声气,贺禧心中一紧忙把网兜递给他:“你来,你来。”   “我不用这个,这个水不深。”岁岁推开网兜,挽起衣袖,走到湖边。   贺禧瞪大眼睛看着他就这样下了水,立刻急道:“你快上来啊!”   岁岁完全不顾他的身份,弯下腰伸到水里摸了摸:“没事儿,你看我给你捉条大的。”   贺禧转身看着周围的侍卫都离得远远的,也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才微微放下心。   “呐。”过了会儿,岁岁眼睛一亮,直起身,手中果然抱了一条大鱼。   岁岁迎着阳光,站在水中,水漫道他胸口,笑容灿烂的看着贺禧,此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而是一心讨心爱小娘子喜欢的郎君罢了。   贺禧从没有见过岁岁这幅样子,从她记事以来他一直是那个温和的待人有礼的大哥哥,如今这个笑得欢快的小郎君的模样却是头一次看到。   不由自主的也跟在后面笑了起来。   “还不快接着。”岁岁示意她把木桶递过来。   贺禧赶忙回过神,蹲在那儿用桶接过鱼。   “等着。”看贺禧高兴的模样,岁岁满足极了,更想在她面前一展身手。   贺禧看着他没入水中,没了身影,乖乖坐在岸上等着他。   结果等了半天他还没有出现,心中微微有些恐慌:“糕糕哥哥?哥哥?殿下?”   还是没有人应答,脸色瞬间变白,眼泪欲掉不掉:“快来人啊!”   远处的侍卫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贺禧慌张的起身,往远处一边跑一边喊道:“快,太子掉进水里了。”   “阿禧。”水中突然传来叫声。   贺禧停下脚步,泪眼朦胧的看去,见岁岁浑身湿漉漉的走了过来,手中攥了一个东西。   岁岁走进一瞧,见贺禧脸都花了,一惊:“哭了?”   贺禧留着眼泪,不说话。   岁岁忙说道:“我没事儿啊!别哭别哭。”岁岁手忙脚乱,但是浑身都湿了没有东西给她擦眼泪。   “你去哪儿啦?”贺禧抽抽涕涕的说道。   岁岁赶忙解释:“我在下面发现许多河蚌,撬开一看,里面有珍珠,不是些名贵的东西但想着你想来喜欢这些奇巧的东西就费了些时间。”   岁岁拉开她的手,往她手心放了一颗形状不规则的小珍珠。   贺禧吸吸鼻子有些生气硬气的说:“我才不喜欢。”他怎么可以无视自己的安全下去捞这个呢!   岁岁一僵:“阿禧。”   “你回去,在外面会着凉的。”说完贺禧就往会走。   岁岁待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一直躲在一旁的吉祥出来小声说道:“殿下,娘子走了。”   “孤知道。”岁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阿禧!”岁岁追了上去。   贺禧躲开他。   岁岁好像知道她生气的点了:“你刚刚是不是担心我,你是不是也有些喜欢我了。”   贺禧娇声说道:“才没有,就算阿福掉进水里我也会担心。”   阿福是贺玉送她的一条小狗。   岁岁哭笑不得跟在她身后。   “阿禧,你好好感受一下你的内心,是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才不要。”   “阿禧,你上次射的鹿已经医治好了要去看看吗?”   ……   “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岁岁和阿禧以后也会很幸福很幸福!   番外到这儿就结束啦!   谢谢大家的支持!   下本有缘再见!   谢谢小天使的灌溉   读者“小璇璇”,灌溉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