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她超甜   作者: 地绵绵   简介:   秦可十四岁时父母双亡,双目失明。被舅母接到京城谢家寄养,谢家上下都对她很好,从此她多了四个表哥。   四表哥贴心,三表哥温和,二表哥体贴,唯有大表哥……   秦可有些怕他。   谢家长子谢曜风姿翩翩,为人却有些清冷,令人生畏。   秦可一开始敬他、躲他,后来……   谁也没想到,谢家小表妹会和那位皇子也要给三分薄面的谢大公子走的最近。   及笄那年,太子死缠烂打求了圣旨想迎秦可入宫。   第二日,便听说堂堂太子回宫路上被一群疯狗咬伤了双腿。   谢曜从暗处缓缓上前,慢悠悠的踩了一脚。   什么货色,也敢觊觎他养大的姑娘。   -   天色渐晚,秦可走过后花园的长廊,忽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抱入假山之中。   白日克制隐忍君子翩翩的谢家长子,本性却在这一吻中暴露无遗。   秦可涨红脸小声低喃:“大表哥……”   谢曜将人扣在怀里低声诱她,危险气息逼近:“嫁他,还是嫁我,想好了再回答。”   三月后,大周朝天翻地覆,谢家权势滔天,谁也没想到,皇宫会在一夜之间移名换主。   只为了她那一句:“嫁你。”   *   1.男主是大表哥,府上其余表哥没有暧昧感情关系线   2.本文设定就是团宠,前二十多章女主还是小时候,请不要带有色眼镜,不喜及时止损   3.女主眼睛很快会好   4.日更,每晚零点   5.人设来自扶喃喵老师,已获授权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可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表妹的甜宠日常   立意:自立自强勇敢追求梦想 第1章   秋高气爽。   入了九月,南方渐渐起了凉意。从江南至京城的运河今日风平浪静,一艘商船在河面平稳的行驶着,船夫在船尾掌舵,河面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秦可此刻站在船舱上的甲板上,双眼望着远处,似乎在眺望着远处的秋景。   “姑娘,起风了,仔细着凉。”丫鬟杏桃上前,给秦可轻轻的披了件斗篷。   “无碍,船舱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   秦可身边还站着年岁稍大点儿的丫鬟清莲,清莲给杏桃使了个眼色,杏桃便转身退了下去。   “姑娘,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好在一路都很顺利,如今距离京城应还有三日的路程,我们马上要靠近渡口了。”   秦可轻轻点头,问:“两岸风景如何?”   清莲替她仔细看了看,细细道:“如今九月,两岸山坡的树叶已有些变黄,西边有一片枫林,想来等天气更凉些,红的便彻底了。”   原来站在甲板上的小姑娘看似望着远方,一双眼中却无半点光芒,听着清莲的描写,秦可才淡淡的露了个笑:“可是有桂花?我好像闻见桂花的香味儿了。”   清莲笑了:“姑娘鼻子可真灵,不过不是两岸的桂花树,是二夫人昨日从一农夫手上买来的,估计杏桃正在插着呢。”   秦可明白了。   “清莲,你去替我倒杯茶吧,我有些渴了。”   清莲有些犹豫。   “没事儿的,我就站在这,哪也不去。”   清莲看一眼河,诶了一声,转身走到船舱那边,但并未进去,而是招手唤来一个船上的伙计,低声交代几句后,自己依旧站在船舱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清莲,不敢有一丝松懈。   姑娘眼睛瞧不见,这又是在船上,她不敢,也不能留姑娘一人。   秦可在清莲走后,试探性的向侧边转了转脸,耳尖微动——水声、船夫的吆喝声、走动声……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她,这是真的,她是真的回到了十四岁,初入京城的路上。   秦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初时的惊讶、茫然、震撼,在此刻统统化作了慢慢破土的喜悦。   她回到了十四岁,还未入京,是不是说明,一切都还算来得及?   秦可并记不清前世的每件事,或者说,有些不敢回忆。那些事情像是一戳就破的幻影,那么遥远,但却又那么真实,仿佛就在昨日。   庆国公谢家。   是秦可这次北上的归宿。   秦可的母亲十六年前嫁给了当时只是一个寒门进士的父亲,好在父亲后来被提拔为江南知府,便与父亲从京城搬到了江南,此后一住便是十五载。   直到去年,一场火灾,秦家原本还算气派的宅子化作废墟,父母亲在紧要关头将秦可推了出来,两人却双双遇难,一时之间,惊动了整个江南和京城。   也就是这个时候,京城庆国公府来信了。秦可的母亲是庆国公府的表姑娘,如今秦可母亲出事,庆国公府便预备接秦可进京。   来江南的是谢二夫人刘氏,谢家三房里面唯谢二夫人膝下只有一子,商议后便打算将秦可接回二房。只是当时正值盛夏,庆国公府太夫人因暑气病了,做儿媳妇的此刻自然是要守在榻前,一来二去,就耽误到了九月。   秦可细细的回忆着从前在谢家的日子。   谢家太夫人一共三个儿子,皆已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儿女,二舅舅和二舅母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秦可的二表哥,名唤谢洵,在府上第三代里也排行第二,此来江南,谢洵正好跟着大哥外出历练,便没有一同前往。   想到谢洵的大哥……   秦可睫毛微颤,下意识的抿了抿唇。   谢曜,谢家长子,庆国公嫡出,在四个表哥里年岁最长,行事也最是稳重,太夫人心尖尖上的长孙。而上辈子,在四个表哥里,秦可也最怕他……   秦可的思绪忽然被清莲打断,原来是船身晃了一下,清莲一个箭步从不远处冲了过来,稳稳的扶住了秦可的手臂。   虽然瞧不见,但秦可却能感觉到清莲的紧张。   复杂的心绪已经平缓的差不多了,秦可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好清莲,不教你担心,咱们回去吧。”   清莲诶了一声,扶着秦可就往船舱里走。她知道,姑娘如今表面看着是没事儿了,但老爷和夫人的伤痛哪来这么快就淡忘呢。她只愿姑娘去了谢家,一切顺利。   -   船靠了渡口,需要去补给采买一些吃食。   秦可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小小一只,乖巧的很。   笑声和脚步声从甲板传来,是二舅母的声音:“阿芫可醒了?是不是有些晕船?”   清莲:“姑娘应是醒了。”   阿芫是秦可的小名。   秦可连忙从床上站起来摸索着想往出走,门开了,刘氏立马出声喊道:“阿芫快坐!你莫起身!”   下一瞬,二舅母温暖的手就握住了她的,应是半月前,秦氏抵达了江南,看见秦可的第一眼便潸然泪下。   “都是舅母的不是,早该接你的,可怜的孩子……”   秦可半年未见亲人,也哭成了泪人。   那些事虽然才刚刚发生不久,但对于现下的秦可而言,却好似已经隔了漫长的时光,她握着秦氏的手微微颤抖,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化作了一声:“舅母。”   前世,舅母也是待她这般好的。   她有三个表舅母,但只有二舅母是真心实意将她当女儿看,秦可也一直寄住在刘氏膝下。   刘氏并未察觉外甥女的异常,她温柔的拍了拍秦可的手背:“这是最后一次停靠渡口了,再有三日,阿芫就能回家了。阿芫有什么想要的吗?舅母命人去给你买回来。”   秦可微微摇头:“船上东西很全,我什么也不缺。”   “阿芫放心,等到了家,你是同我住在一个院子,府上人口虽多,却也不必人人都识得,只需要记住太夫人和几个长辈即可。还有你的四个表哥和表姐,都盼了你多时了。”   秦可微笑,细细听着秦氏又将谢家的情况一一说了一遍。   但其实,对于谢家的关系,她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大夫人王氏为人端庄贤惠,虽有两分贵女的傲气,但心却是好的。也只有那样的母亲,才能教育出谢曜那样的君子来。   想到谢曜,秦可心绪又有些杂乱了。   出事那日,她站在偌大的城楼上,生平第一次瞧见了黑色之外的颜色,可……那都是鲜血的红色。   再后来,她心灰意冷之际从城楼一跃而下,彼时正在同禁军厮杀的谢曜闻讯赶来。   秦可永远都忘不了那日,她初见光明的视线里看到了一个身穿铠甲手执长剑的男子,从漫长的永巷一路冲向城楼,无视了一路的□□刀剑。   从旁人的口中她听到了他的名字——谢曜。   是大表哥,可大表哥究竟为何要那样做?   是为了救她吗?   她不过是寄养在庆国公府的一个表姑娘,大表哥平日虽多有照拂,却并无更深的交往。他可是谢家最骄傲的长孙,为什么要拼着命来救一个并无太多交情的表妹?   秦可想不通。   但她记得,她从城楼坠地的那一刻,谢曜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阿芫?”   思绪再次被拉回,秦可回过神来,刘氏拉着她的手笑道:“想什么呢?”   “在想舅母方才说的澜伊表姐。”   秦氏笑了:“敢情我说了那么多,你就记住你澜伊表姐了?”   秦可点头,她当然记得表姐,那是秦可黑暗的人生里,为数不多的一点儿光芒。   不,谢家的所有人都对她很好,舅母此刻以为她紧张的安慰让秦可再次坚定了那个事实——她真的回来了。   -   三日后,京城码头。   京城漕运甚为发达,码头上川流不息的来往货船和商船,一时间,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庆国公府的船来了!”   众人流水似的忙活了起来。   说到庆国公谢家,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浩浩荡荡的纤夫行至渡口,帮着船夫一起将船只稳稳的停在了岸边。与此同时,码头不远处几辆车马上也下来了几位华服玉带的贵人,为首的那个男子面色焦急,有来往的百姓认了出来:“那不是谢二爷嘛!”   的确是谢家二爷,已经半月未见到夫人的二爷此刻焦急万分,他身后站着一十五六岁的少年,那便是秦可的二表哥,谢洵了。   父子两显然都有些紧张,很快,侍从和丫鬟围着秦氏和秦可一同上了岸,谢二爷和谢洵也走了过来。   夫妻见面,谢二爷明显有些激动,但眼下显然不是夫妻叙话的好时候,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夫人身后的小姑娘身上,微笑:“这就是阿芫了吧。”   秦可立马行礼,目视前方:“阿芫拜见二舅舅。”   谢二爷的思绪有些飘远了,他回想起年轻时候见过的那个表妹,如今的外甥女身上显然有着和当年表妹一样的温婉气质,谢二爷微笑:“舅舅和舅母都惦念你好久了,此来京城,以后便是一家人。”   “谢谢舅舅。”   秦可记得,上辈子舅舅也是亲自到码头来接她,只是她那时对谢家只有陌生和紧张,打招呼的时候,更是胆怯和小心。   但现在……   谢二爷给自己儿子递了个眼色,谢洵走了上来:“表妹。”   众人皆知秦可眼睛之事,二夫人刚要开口介绍,秦可便循着声音微微侧头,大方的唤了声:“二表哥。”   作者有话说:   春天来啦,开一本小甜饼。   大表哥和小表妹,就是咱经久不衰的个人喜好。   开文发三天红包!希望这个春天疫情结束,大家都拥有甜甜的生活。   爱你们超大声!!! 第2章   十四岁的小姑娘像一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站在风中,柔柔软软惹人怜爱的喊了一声“二表哥”。   谢洵立刻生出一种保护表妹的男子气概,他挺起胸膛,分明自己也不过刚过十五,却拿出几分小大人的气势:“表妹以后在府中便是我的亲妹妹,若受了任何委屈,尽管告诉表哥。”   谢洵这话,把谢二爷和二夫人都逗笑了。   谢二爷:“子朗这番话说的不错,像个男子汉了。”   二夫人也捂嘴笑:“你表哥从前一直羡慕子珩有澜伊这个妹妹,现在好了,子朗以后可要好好照顾阿芫。”   谢洵立刻挺直脊椎,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说完这番话,谢洵又忍不住看向秦可。出发之前,他其实十分忐忑,担心表妹胆小害怕,不愿认他这个表哥。可表妹一点儿也不怕他,谢洵内心激动又兴奋,从今日起,他也有妹妹了。而且……谢洵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表妹可真好看。   三人在岸边简单寒暄几句后便换了马车,车行片刻,很快抵达了一栋雕梁画柱的宅邸面前。房屋宇舍几乎占据了一整条街,门口两头壮丽威猛的石狮子威风凛凛,彰显着主人家的地位。   众多小厮上前侍立,二夫人拉着秦可的手小心翼翼的下马车:“阿芫,慢些。”   秦可知道,这便是谢家大门了。   门口站了些人,谢澜伊早就忍不住了,第一个从门口冲了过来:“二婶!”   秦可立刻循声偏头,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瞧把澜伊急的!”   谢洵:“就是!一点儿也没有姑娘家的样子!”   谢澜伊朝谢洵做了个鬼脸,今日心情好并不打算同他计较,她急切的把眼神转到二夫人身边的秦可身上,只一眼,谢澜伊便微微睁大了眼,脱口而出:“阿芫表妹真好看呀……”   听到这话的人都忍不住捂嘴笑,秦可立刻向她欠身行礼:“表姐。”   谢澜伊一把托住她的手臂:“表妹无需这样客气!你可算到了,我盼你盼了好久!”谢家只有谢澜伊一个姑娘,平日里自然有些孤独。   “这话不假,澜伊自从听见阿芫要进京的消息,就日日盼着,还准备了好些礼物。”说这话的是王夫人。   “母亲!”谢澜伊撒娇的看了眼母亲,似乎是在责怪她嘴快。   秦可立刻朝王氏行礼:“大舅母。”她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上辈子的时候,大舅母也亲自出来迎她了?   “诶,都进去吧,母亲还在等着呢,咱们都别站着说话了。”王氏既然说了这话,说明门口已经没有旁人了,秦可心里漫上一丝期待和紧张,努力回忆着上辈子进府见人的时候,谢曜到底在不在。   答案是否定的,府里今日人明显不全。秦可在清莲的搀扶下很快到了太夫人的院子,厅堂正中,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显然已经等待多时了。   “母亲,儿媳回来了!”   “好好好,回来就好,舟车劳顿,累坏你了吧?”   二夫人莞尔:“还好,因怕母亲着急,倒不觉得累了。”   “你这孩子,惯会说话!”   说话间,秦可已经来到了太夫人的面前,清莲扶着她慢慢跪了下去,软软的唤了声:“外祖母。”   太夫人目光停留在秦可身上,年迈的老人此刻眼中也泛起了一丝泪花,“阿芫吧,起来吧,可怜的孩子……快起来让外祖母瞧瞧。”   秦可被清莲扶了起来,慢慢走到了太夫人身边。秦可的母亲只是庆国公府的表姑娘,这一声外祖母是舅母让她唤的,往后她要在谢家生活,就是谢家的姑娘,许多规矩,不必分的那么清楚。   “以后就在外祖母这住下,你二舅母一直想要个女儿,阿芫可愿意在二舅母那边?”   秦可乖巧点头:“阿芫愿意。”   “好孩子,好孩子。”   见了太夫人,便是三房,谢三爷和三夫人今日并不在府上所以也未出门迎接,二夫人便笑着介绍:“阿芫,这是你的三表哥子清,四表哥子鸣。”   三表哥谢煊和四表哥谢择秦可也是不陌生的,她微笑欠身:“三表哥,四表哥。”   谢煊还好,微笑着唤了声表妹,倒是谢择,脸上的热情掩饰不住。   “好了好了,就见到这里吧,以后咱们的日子还长,不差这一会儿,阿芫从江南赶路累了,先回房休息吧。”   太夫人发话,今日便到这里了,只是临走前,大夫人又留住了阿芫,送了一套礼物。   “阿芫初到京城怕是不适应咱们北方的天气,往后一日会比一日冷了,大舅母给你备了一件斗篷,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秦可刚要道谢,谢澜伊在一旁立刻接话:“母亲这斗篷请的是京城最好的裁缝,还是是哥哥亲猎的雪狐皮呢!我想要,哥哥都不舍得给我!”   秦可大约记得前世也有这样的一件斗篷,但当时好像太过紧张,未曾注意到谢澜伊的这句话。   是……大表哥猎的雪狐皮?   “莫胡说,你哥哥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这样说,阿芫不敢接了。”   谢澜伊立马吐了吐舌头,亲昵的挽住秦可的胳膊:“我错了,表妹莫当真,我说着玩的,我哥哥射猎技术可好了!”   这是大舅母的心意,秦可并不打算推脱:“谢谢大舅母。”末了又加了句:“也谢谢大表哥。”   大夫人满意笑笑:“澜伊也盼你好久了,日后你们两姐妹,要好生相处才是。”   “母亲别说了,我要陪着表妹回房了!”   大夫人无奈的摇摇头,对自己这个任性的女儿一点儿办法没有。   谢澜伊挽着秦可朝二房的院子走去,她蹦蹦跳跳的,清莲在旁边紧张的看着,生怕自家姑娘跟不上大姑娘的脚步,不小心摔了下去。   但很明显,谢澜伊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是很照顾秦可的。加上秦可其实早已习惯和她这样手挽手前行,并不觉得有任何不适,更何况……这条路,她也是很熟悉的。   舅舅和舅母走在前面,舅舅似乎跟舅母说了什么被舅母嗔了一眼,而谢洵则一直走在谢澜伊和秦可后面,想插话,谢澜伊愣是没给他半分机会。   整个谢家,除了谢曜如今已经十七,其余几个兄妹年岁相当,平日里嬉笑玩闹也更多些。   “表妹,小心脚下。”   总算是到了自家院子,恰好经过花园的一处台阶,谢洵立刻抓住机会开了口,却惹得谢澜伊回头瞪了他一眼。   “有我在,堂哥在担心什么,还怕我照顾不好表妹了?”   谢洵和谢澜伊是府上出了名的冤家,也不理会她,只跑到秦可面前热情介绍:“前面便是表妹的院子了,表妹住在西边,我就在东边,若有事,表妹着丫鬟喊一声,我立马过来。”   “瞧你说的,二婶还住在正房呢,要喊也是喊二婶,叫你干嘛!”   “谢澜伊,你——!”   二夫人捂嘴笑出声来:“行了行了,你俩别吵了!回回见面回回吵,哪像堂哥堂妹的样子?”   谢洵先别过脸去,谢澜伊哪里把他当过堂哥?还是表妹好,温柔可爱。   谢澜伊也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他明明就比自己早出生了几日而已,而且幼稚的很,还没有她成熟!   秦可也被逗笑。   她笑了,谢澜伊和谢洵就都不争了,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停在秦可身上,谢洵还好,倒是谢澜伊一个姑娘家眼睛先直了,方才在门口说的话又冒了出来:“表妹你可真好看……”   秦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她连自己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的。   二夫人上前拉住秦可:“好了好了,阿芫今日累了,先让阿芫去沐浴用膳,晚些你们再来找她。”   谢洵立刻点头:“表妹快去休息,来日方长!”   谢澜伊也道:“晚上我再来找表妹!”   谢洵:……   -   冤家离开后,小院里回归了宁静。二夫人拉着秦可的手道:“家里的兄妹都是如此的,阿芫习惯就好。”   秦可眼中的笑意还未褪去,“府上表哥和表姐们都很好。”   “你三表哥和四表哥是双胎,性子却不一样,子清那孩子年岁小,却意外的懂事沉稳,子鸣也好,就是身子差了些……倒是你大表哥,做事最沉稳最靠谱,过两日等你大表哥从京郊回来,你就能见到了。”   原来大表哥去了京郊,秦可微笑点头:“阿芫都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   存稿君~ 第3章   二夫人牵着秦可在自己的屋里转了一圈:“来,脚下小心。这屋子也不知你喜不喜欢,虽然不大,但是冬暖夏凉,窗外有一片海棠花,等到春天开了花,红彤彤一片,瞧着可好看了。”   二夫人说完,立马看了看秦可的眼睛,心里有些后悔说这事,同时也叹息一声,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   秦可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她懂事的点头笑了笑:“谢谢二舅母,我很喜欢。”   二夫人也收回思绪:“饿了吧,先吃饭吧。”   婆子丫鬟很快把晚膳摆了上来,为了照顾秦可的口味,饭菜都是偏南方的口味,清莲伺候着秦可,用了一些。   吃过饭,天色差不多也快暗了。热水已经备好,清莲和杏桃扶着秦可去了浴房,伺候她沐浴。   “这一路大部分时间都在船上,洗澡也洗不痛快,如今好了,姑娘好好用花瓣泡泡吧,香香的才好呢。”两个丫鬟里,杏桃性子活泼些,话也多些。   秦可点点头,进了浴桶,清莲替她洗头,一边洗一边道:“奴婢瞧着澜伊姑娘有趣,应该和姑娘很合得来。”   秦可回忆起上辈子,表姐的确待她很好,表哥毕竟还隔着男女有别的身份,但表姐却是她在谢家最信任和依赖的对象。   “我初来乍到,在谢家咱们要心怀感激,平日里,你俩也提醒着我,能不给舅舅和舅母添麻烦的,尽量就不要添了。”秦可轻声说道。   清莲和杏桃都应了一声,清莲犹豫了一下,道:“原本以为姑娘来到谢家会伤心胆怯,是奴婢多虑了。”   伤心胆怯?   上辈子自然是的。秦可忆起上辈子的自己,做任何事都是畏手畏脚还容易敏感多思,想必那时候大家都看的出来,只有自己不知情罢了……   “扶我起来吧。”   秦可沐浴后换了一件水红色的斜襟褙子和白色百褶长裙,头发散下来杏桃在细细擦干,小脸因为沐浴后粉嘟嘟的,坐在窗边的炕桌上,静静的喝着茶。   “表妹!”   天刚擦黑,谢澜伊便来了。   清莲起身去迎,谢澜伊已经脚步欢快的跑进来了。   “表姐。”秦可预要起身,谢澜伊连忙拦住,不用杏桃去请,自己就坐在了炕桌对面,看着秦可笑眯眯的:“表妹沐浴了?”   “嗯,刚刚沐浴完。”   “难怪,表妹身上香香的。”   秦可一怔,脸有些热。   “表妹害羞了。”谢澜伊笑。   清莲和杏桃也对视一眼,皆笑。   “不逗你了,我来是送你礼物的,下午母亲送了可我还没有,表妹好不好奇是什么?”   秦可笑了,点头:“好奇。”   “一定超乎你的想象!”谢澜伊说着就要打开自己的盒子,正在这时,谢洵的声音也忽然从院子里传来:“表妹!你歇了吗?”   谢澜伊被打断,气不打一处来,梗起脖子就朝外喊了声:“表妹歇了!”   谢洵一听就懂了,也不搭话,直接就开门走了进来,一同来的,竟然还有谢煊和谢择。   “你们怎么都来了?”谢澜伊不满。   都?秦可立刻喊人:“可是三表哥四表哥也在?”   这次谢煊先说话了:“下午见表妹匆忙,方才二哥说要来寻表妹,我和四弟也一块儿了。”   “表妹是大家的表妹,就你有礼物吗?表妹,二哥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你肯定喜欢!”谢洵挤到前面来,预备先打开自己的。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表妹先看我的。”   “先看我的。”   兄妹两你争我抢,哪里还有做哥姐的样子,倒还比不上后面站着的两兄弟了。   秦可连忙笑道:“二表哥,表姐,你们别争了。左右我的眼睛看不见,你们不如一起打开,可好?”   谢澜伊和谢洵都不说话了,两人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倒是好法子,谢洵转身对三弟四弟说:“你们也一起吧。”   秦可当然知道表哥表姐们送了什么礼物给她,但她依然笑着伸手一一去触碰。   “表姐送的……像是陶瓷?”   秦可话音刚落,谢澜伊就忍不住立马道:“是陶瓷!是我亲手做的!我思来想去,表妹也不缺金银首饰,我亲手给你捏了一个花瓶,才烧制出来,表妹且等着,我每日都给你摘花,插在这花瓶里!”   送陶瓷花瓶只是第一步,日日送她鲜花的心意才是珍贵无比,秦可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份礼物,喜欢到眉眼像天边的小月牙,朝谢澜伊灿烂的露出一个笑。   谢澜伊也很激动,她想这份礼物想了好久,见秦可喜欢,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认可,更开心了。   接下来是谢洵的,虽然他承认堂妹的礼物很用心,但自己的也绝对不差。   “二表哥送的是香炉。”秦可笑着道。   谢洵也挺了挺胸脯:“是,我担心表妹刚来京城不习惯,这里面的香是特意找京城最好的调香师配的,也请郎中看过了,表妹放心,夜间点上,能祝你安眠。而且我和那位调香师熟悉的很,表妹喜欢什么香,说一声,二哥立马去给你寻来。”   “谢谢二表哥,我很需要。”秦可的回答也是真心实意,谢洵很开心,和谢澜伊对视一眼,谁也不服气谁。   接下来是三表哥和四表哥的,谢煊送的是一个暖手的小炉子,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其实对于秦可这样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来说,冬日十分实用。   谢择送的就更有趣了,是一双冰鞋,他性子软,声音也小:“咱们府上有个湖,冬日最冷的时候会结冰,表妹若喜欢,可叫人牵着在冰面走走。”   秦可记得,上辈子并不在意谢择的礼物,因为她从小目不能视,根本不愿意出门多逛,更别说溜冰了。   后来秦可大了才想明白一些事,四表哥是四个表哥里身子最弱的,他一定非常羡慕那些能在冰上自由滑行的哥哥姐姐,这冰鞋,一定也是他最喜欢珍贵的东西。   “四弟,你知道表妹穿多大鞋吗?”谢澜伊忍不住笑。   谢择听了这话竟有些脸红了:“我问了母亲……是按照表妹岁数去定的,表妹若不合适,我重新命人去定。以后每年,我都送表妹一双。”   表哥表姐们的礼物每一个都是用心挑选的礼物,或许不那么贵重,但情义千金,许多上辈子没看懂的事情如今再看已完全不同。秦可没忍住红了眼:“谢谢各位表哥和表姐,阿芫都很喜欢。”   见小表妹感动的都哭了,四人心也跟着化了。   “表妹莫哭,这些东西你喜欢,我每个月都送你,我变着花儿的送你。咱们府上的宝库里,有好些都是宫里没有的物什,表妹尽管去挑!”   秦可用帕子拭了拭泪,又忍不住笑了:“不用了,这些东西我会好好爱惜,不辜负哥哥姐姐们的心意。”   小表妹真是太可爱,太惹人喜欢了,真好呀。   四人不约而同的想。   时辰不早了,四人又在秦可房里陪她说了一会子话,便相继离开。谢澜伊走的最晚,临走还忍不住拉着秦可的手:“明日三婶和三叔就回来了,大家会去宝真堂吃早饭,我等你。”   “好,我也等表姐。”   “你早些睡吧!”   四人走后,屋里恢复了安静,清莲和杏桃一边伺候秦可歇下一边欣慰的说:“几位公子和澜伊小姐对姑娘可真好,奴婢替姑娘高兴。”   秦可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嗯,过两日你们帮着我也给表哥表姐们都准备一份儿礼物吧。”   “诶。”   夜色如墨,小院渐渐归于宁静,秦可记得上辈子在谢家过的第一个夜晚,因思念父亲母亲,又有些害怕新的环境,流了许多的泪。可现在……   她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只觉得老天爷待她极好,怀着幸福和感激,慢慢进入了梦乡。   -   次日,不用清莲来叫,秦可已经醒了。   “姑娘睡得不好?”清莲有些担心。   秦可笑:“你瞧我的样子像睡得不好吗?”   清莲这才发现自家姑娘面色红润,眼下也没有乌青,便知她昨晚睡了一个安稳觉。   “看来二公子的香炉真有用。”杏桃笑着说。   秦可笑了笑,二表哥送的东西当然好,不过真正的原因只有自己知道。   秦可刚梳洗完,谢澜伊就又来了。   “表妹睡得可好吗?”   秦可起身:“表姐,我一切都好。”   “我来接你,早饭摆在宝真堂,也就是祖母的屋子里,咱们都过去吃。”   “好。”   谢澜伊拉着秦可往出走,正巧二夫人也刚刚出门。   “你们姐妹可真亲啊。”二夫人笑道。   “那是必须的,二婶,你今日也好漂亮!”   二夫人今日面色也十分红润眼眸明亮,宛如一朵被雨水滋润的鲜花,二夫人略带羞意:“就你嘴甜,走吧,咱们一会儿让老太太等急了。”   宝真堂今日热闹的紧,老太太也是喜笑颜开。   “阿芫来了,快坐。”   秦可慢慢的坐了下来,甜甜的唤了声:“外祖母~”   “阿芫啊,先尝尝这里的饭菜合不合胃口,等过几日呀,外祖母专程给你请一个南方的厨子。”   “不用的外祖母,我挺喜欢北方的饭菜。”   “哦?喜欢吃什么,外祖母让人给你做。”   秦可想了想:“在江南也就尝过北方的一些点心,还有锅子,冬天吃了暖和。”   老太太笑了,二夫人也笑:“这还不简单,明个儿我就让厨房做了给你送过去!除了锅子咱们冬天还有各样儿的点心,回头让澜伊带着你好好去转转!”   “谢谢二舅母。”   众人在宝真堂有说有笑用起了早膳,院门外传来一声由远及近的笑声:“老远就听见母亲爽朗的笑声了,瞧瞧阿芫来了,母亲心里是真高兴啊!”   秦可立马放下筷子,她自然知道来人是谁,三房太太,她的三舅母刘氏。   太夫人:“你可算回来了,外出两日,一切都好吧?”   刘氏是谢家出了名的玲珑嘴,笑意灿烂:“放心吧母亲,都好,我和三爷去了灵台寺庙外面的崖壁,给您求了符,还拓了碑文呢。”   “好好好,你们有心了。”太夫人慈祥的笑着点头。   刘氏跟太夫人说过话后便转头看向了秦可:“这便是阿芫吧?可真水灵!”   “三舅母,三舅舅。”秦可行礼。   刘氏握住她手:“好孩子,你三舅舅也盼你好久了,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秦可笑着应了一声,三舅母是谢家三房里面嘴最甜,最会讨太夫人开心的一个儿媳,只不过上一世,秦可和她相处不多,刚进府时三舅母还是很热情的,可不知为何,到了后面对她的态度却不如从前了。   秦可细想不来这其中的缘由,索性只是做好当下。众人嬉笑寒暄,她默默的坐了下来,只是片刻后,院门外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小厮的通报声。   “太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秦可刚刚执起的汤勺哐嘡一下碰到了碗壁,只是这清脆的声音被谢澜伊的声音掩盖了过去,她欢快的跑到门口去迎:“哥哥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大哥!”   谢澜伊跑出去之后,几个表兄也跟着走了出去,三夫人笑:“我算是发现了,这群孩子就是依赖他们大哥!”   老夫人笑:“子珩年纪最长,自然也是几个孩子里我最放心的。”   “是。”二夫人也笑着点头,说罢后看向秦可:“阿芫,来人是你大表哥,澜伊的亲哥哥。”   秦可点了点头,小小的脊背不由自主的微微挺直了一些。   “哥哥你总算回来了!此行可顺利?”谢澜伊和自家哥哥关系亲近些,话也多。   谢曜对自家妹妹也总是温和宽容,笑:“都很顺利,澜伊在家可有胡闹?”   清润温和的声音传入秦可耳朵里,让她胸口忽的一跳。   真的是大表哥……   “当然没有!你快来,表妹昨日就到了,结果哥哥你却没回来!”   谢曜很快行至正堂,第一件事先给正座上的太夫人行礼:“祖母,孙儿回来了。”   “好好好,都还顺利吧?”   “一切顺利。”   太夫人笑的合不拢嘴,指了指秦可:“你回来了就好,这是你阿芫表妹,昨日刚到。”   谢曜微微偏头,便瞧见了穿粉色褙子的秦可。   “大表哥。”秦可微微欠身,她双手揪着帕子,明显有些紧张。   “表妹。”   秦可的心因为这声“表妹”倏然宁静,上一世,大表哥也总是用这样温润的声音唤她表妹。在她心里,大表哥是那样的稳重可靠,即便站在那里不说话,也能让秦可感到心安。   太夫人:“这下好了,你们兄妹几个也算齐了,阿芫最小,你们往后都要多多照顾她一些。”   谢澜伊:“祖母放心吧!今日哥哥回来了,阿芫,你晚上想上街去玩吗?”   几个表兄的眼神都聚集在了秦可身上,秦可软软开口:“我都可以,表姐安排吧。”   谢澜伊:“那就去嘛,马上就是中秋了,京城晚上可热闹了!”   太夫人笑道:“也好,你们带着阿芫去逛逛熟悉熟悉,子珩,你照看好弟弟妹妹们。”   谢曜:“是,祖母放心。”   既然晚上要出门上街,早膳便早早散了。   “表妹,晚上天有些凉,记得披上披风,我傍晚来接你。”谢澜伊道。   秦可乖巧点头:“谢谢表姐。”   回了自己院子,清莲扶着秦可坐了下来,道:“奴婢听说谢家大公子风度翩翩文武双全,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秦可接过清莲递上来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大表哥……   她上一世看过许多郎中,眼疾却始终不见好转,那一日却不知是怎么了,忽然就恢复了正常。想到那日瞧见的那个身影,秦可指节微微收紧:“大表哥自然是好的。”   午膳过后,秦可习惯性的要小憩一会儿,清莲帮她刚刚脱掉外衣,院门口传来了丫鬟的声音:“给表姑娘请的郎中到了。”   郎中?   秦可回忆了一下,上一世好像也有一个府上的郎中来替她看过眼疾,不过后来因为吃了太多的药,还得扎针,秦可渐渐有些心灰意冷,便放弃了。   清莲用眼神询问秦可,秦可点头:“请进来吧。”   既然上辈子最后的时刻她能瞧见了,那说明自己的眼疾是有希望的,这辈子她一定乖乖吃药,决不放弃。   那郎中很快进来,秦可面前的隔纱已经放了下来,那郎中规矩的行了一礼,随即取出了药箱里的一块儿软枕:“姑娘请。”   秦可将手从纱帘后伸了出来:“劳烦大夫了。”   片刻。   那郎中松开了手,摸了摸胡须:“表姑娘这眼疾……”   秦可:“大夫有话直说便是,无妨。”   “老夫只有三成的把握,而且过程漫长,可能还得受一些皮肉之苦,表姑娘可愿意?”   清莲和杏桃下意识的就看向了秦可,要知道自家姑娘是最怕疼的,而且皮肤娇嫩的很,绣花的时候被针扎了,伤口也得比平常人愈合的慢一些。   秦可的态度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自三岁起便不再视物了,还请大夫为我医治,若能医好,大夫便对我有大恩,若不能,我也必定不怨天尤人。至于皮肉之苦,大夫尽管医治就是。”   那大夫或许是没想到十四岁的小姑娘心志会这般坚定,当下神情也严肃起来:“既然表姑娘有如此决心,那老夫定当竭尽全力,为姑娘医治。”   “多谢大夫。”   那郎中先开了五日的药,清莲在一一记下,秦可忽然想起什么,问了一句:“请问大夫……是老夫人请您为我医治的吗?”   那郎中笔尖微微一顿,抬头微笑:“老朽是受大公子之托,来为姑娘医治的。”   秦可愣住了。   大表哥?   她一直以为自己来到府上,是外祖母请了郎中来为她医治,原来……竟然是大表哥吗……   见她惊讶,那郎中便笑着解释:“老朽不才,别的疾病不敢声称精湛,唯有眼疾,倒是略有几分心得,半月前在府外偶遇了贵府公子,大公子便请了在下,来问表姑娘诊脉。   秦可:“原来如此……多谢大夫,大夫贵姓?”   “鄙姓常。”   “常大夫,那我的眼睛就拜托你了。”秦可一边说,一边从床边的锦绣木盒里抓了一把银瓜子,杏桃立刻上前接过,递到了常大夫的手中。   “哟,这可真是谢谢姑娘了。”   秦可微笑:“您不必客气。”   常大夫走后,清莲开心的道:“奴婢听说京城的大夫医术都很精湛,能进国公府来医治的也定然不是凡人,姑娘,咱们是不是能看到希望了?”   秦可:“希望吧。”   此刻,比起她眼睛能看到一丝希望来说,她更惊讶于刚才郎中说的话,上一世她一直觉得大表哥为人虽沉稳但是也严肃,对自己也是管教多于关心,却没想到……   想到晚上要同众表兄一起上街,秦可微微笑了。   -   谢澜伊闹着谢曜带她出府去用晚膳,下午小厨房便没有开火,戌时刚过,谢澜伊便来接秦可了。   夜晚会起风,秦可带上了昨日大舅母送给自己的那件斗篷。   雪白的狐狸毛一圈毛茸茸,显得秦可整个人像一只灵动的小狐狸,也像一只小兔子,生动可爱,谢澜伊忍不住称赞:“这斗篷真适合表妹!”   秦可笑了:“是吗?很暖和,得多谢大舅母。”   谢曜此刻就站在府外的马车旁,下意识的朝妹妹的方向望了一眼,自然,也瞧见了披着斗篷的秦可。   眼眸微动,谢曜当然认得那件斗篷,不过他很快转开了视线,并未再多看。   公子哥都骑马,姑娘们则上了马车。   谢澜伊和秦可坐在一辆马车上,举止亲密,谢澜伊叽叽喳喳的跟秦可兴奋的介绍了一路。   “一会儿哥哥会带咱们去摘星楼吃饭,那儿可热闹了,是京城最高的酒楼,饭菜滋味不错,除了吃饭喝酒,顶楼还有观月台,是赏月的绝佳地点,还有一层,是戏台子呢!”   “还有花灯会,这两日的花灯还算不上最好看,等真的到了十五那日,河道两岸便全都是交相辉映的花灯,可迷人了!”   秦可细细听着,对这样繁华的京城也生出了一丝向往。   谢澜伊说累了,伸手撩起马车的侧帘,“大哥,给钱。”   秦可耳尖微动,大表哥在马车旁边?   谢曜宠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一会儿你要买什么随意挑就是。”   谢澜伊这才高兴:“那你可得说话算数,一会儿我肯定是要买双份的,还有表妹呢。”   秦可刚想说不用,谢曜已点头应允:“那是自然。”   谢澜伊放下侧帘,秦可小声问:“大表哥一直在咱们马车旁吗?”   谢澜伊:“是呀,大哥很细心的,但凡出门,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秦可微微抿了抿唇,心里泛上一丝安定。   马车很快在一栋张灯结彩.金碧辉煌的高楼前停下,马车帘被掀起,谢澜伊先下了车:“终于到咯!”   秦可刚刚起身,面前便伸过来一只大手:“表妹慢些。”   秦可心尖儿微颤,虽瞧不见,但这辈子距离谢曜这么近的距离还是让她有些紧张,她微微抬手,摸索着将自己的手放入了谢曜的手心之中:“谢谢大表哥。”   短暂交握,秦可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稳稳的站在地面了。而谢曜握住她的手也很快松开,谢澜伊挽住她:“表妹,我们到啦!”   摘星楼的确很高,最好的包厢在五层,楼里的伙计引着众人到了包厢,满面笑意:“今个儿有刚刚出坛的桂花酒,几位爷可要尝尝?”   摘星楼的桂花酒在京城是叫得响名号的,一年也就中秋桂花季方能尝个鲜,还不待谢曜说话,谢洵便立马点头:“自然要得,来两坛!”   谢煊笑:“二哥,两坛多了些吧?”   谢洵:“三弟莫演,今日大哥也在,两坛才够!”   谢曜淡淡开口:“小酌即可。”   谢澜伊也有些心动,眼泪汪汪的看了眼谢曜:“大哥,我和表妹能尝尝吗?就一点点。”   摘星楼的桂花酿清甜可口并不过分醉人,谢曜看向秦可:“表妹可会饮酒吗?”   作者有话说:   今日还是存稿君~ 第5章   秦可微微一愣,谢澜伊笑着跟她眨眨眼:“没关系的!这里的桂花酿超级好喝,你试试呀,一点儿也不醉人。”   谢曜的目光停留在秦可脸上,“那我尝一点儿……”秦可小声道。   谢洵立马道:“表妹我给你倒!”   谢曜收回视线,端起桌上的酒盏饮了一口,也未阻止谢洵的动作,谢洵给秦可斟了一小杯:“表妹,给。”   秦可小心翼翼端起面前的酒盏嗅了嗅,里面的桂花酿倒的确是香气扑鼻,只不过就是不知会不会醉人,秦可微微抿了一口。   谢澜伊:“怎么样?”   秦可抬头笑:“好喝,甜甜的。”   “我就说嘛!”   谢煊此时也笑道:“想必表妹在江南时从未饮过酒,来了咱们这第一天,就被堂姐拐着学会了。”   谢澜伊瞪他一眼:“三弟,你怎么越来越像二哥了!”   谢洵抬头:“像我不好吗?”   “一点儿也不好!三弟是最像大哥的,像你有什么好!”   谢洵懒得跟她争辩,撇了撇嘴,又去找秦可说话了。   秦可眼虽瞧不见,但心里听着表哥和二表哥的斗嘴也不自觉的弯了弯眉眼。小姑娘因为刚才饮过酒,脸颊红扑扑的,月色从窗边斜斜的映照进来,笼上了一层温温柔柔的月光。   谢曜被月光吸引,下意识的看向窗边,秋水眸樱桃唇,谢曜微微一怔。   下一瞬,余光发现谢煊的眼神似乎也在秦可身上,他收回视线,放下了酒盏:“都少饮些,莫醉了。”   谢洵笑:“大哥放一百个心。”   谈笑间,小二已经将方才点的菜色一一上齐,谢澜伊连忙给秦可夹了一筷:“表妹,这儿的玛瑙肉是招牌,你快尝尝?”   秦可刚要说话,谢洵声音又响了起来:“玛瑙肉是南方菜系,表妹能没吃过吗?你忘了祖母的话,也得让表妹尝尝咱们这边的特色!表妹,这是烤羊腿,我给你切一块,北方的羊腿鲜美多汁,却没有膻腥味,你一定喜欢。”   眼看着这对儿冤家又要吵起来,秦可连忙说:“玛瑙肉和烤羊腿我都喜欢!谢谢二表哥,谢谢表姐。”   谢曜对弟弟妹妹的拌嘴一向也是一笑了之,谢煊也忍不住摇头无奈的笑,四个表兄里,且不论年纪大小,单从外人来看,似乎谢煊更像二哥,谢洵和谢澜伊这对冤家,却没有个哥哥姐姐的样子。   没过多会儿,小二又端上来了一个羊肉汤锅,热气腾腾的,放在了桌子中间。   “表妹再试试这个,绝对的北方特色!再过个把月就入冬了,表妹若喜欢,可让小厨房经常做着。”   秦可点点头,她也想试试。   因为秦可眼睛不方便,大家都自觉地的特意照顾一些,谢洵替她涮肉,谢澜伊帮她调了一个酱料,一向腼腆的谢择,也将容易烫着人的勺子调换了一个方向。   羊肉下锅涮烫很快就熟,谢洵夹到秦可碗里:“表妹小心烫。”   秦可慢慢拿起筷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尝了一口。   “很好吃,我很喜欢。”   谢澜伊高兴的道:“还是我的酱料好!”   兄妹几人在包间里有说有笑的用膳,小二没多会儿过来加汤了。   谢洵这会儿正在说段子逗秦可开心,还配上动作手舞足蹈,谁知一下没注意胳膊打到了那小二的手,正在朝锅里倒汤的汤壶一下没拿稳,溅了出来。   “小心!”   几个兄妹里反应最快的自然是谢曜,秦可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一双有力的手拉开了。   剩下的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那小二吓得连忙认错:“小的该死!没有伤着姑娘吧?!”   谢澜伊连忙检查秦可的手臂和身上,眼神焦急:“表妹?!”   秦可呆愣愣的摇头:“我没事……”   谢洵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事,大哥一个责备的眼神看过来,谢洵自责极了:“表妹对不起,我……”   “没关系二表哥,我真的没事……谢谢大表哥……”   谢曜手松开,也仔细确认了秦可没事,这才看向谢洵,语气不算温和:“做事毛躁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   谢洵摸了摸鼻子:“是我不好。”   既然秦可无事谢曜也并未再责怪,挥挥手让那小二也退下,这锅子今日,自然也吃不成了。   秦可心里微微有些遗憾,不过……刚才大表哥出手之快连她也没想到,心中微微触动,不禁朝谢曜方向偏了偏头。   “就到这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带着表妹去转转?”谢澜伊提议。   “甚好,今日月色不错,观月楼的人想必也多,就是不知这几日会不会放烟花。”谢煊道。   谢煊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就都落在了他身上,谢澜伊目光里明显带着焦急和责怪,谢煊反应过来,看向秦可。   表妹瞧不见,他的确不该提出这个提议的。   就在众人沉默时,谢曜开口:“表妹,想去听戏吗?”   秦可疑惑的抬头,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三表哥的话和大表哥的用意,其实……她没关系的……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聚集到秦可身上,秦可只好点头:“我都可以的。”   “那咱们就去听戏!也省事了,戏台子就在楼上,走吧?”   谢澜伊热情的去拉秦可,两姐妹兴致勃勃的走在前面,剩余四人走在后面,谢曜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自己几个弟弟。   “大哥,方才是我疏忽了。”谢煊首先道。   谢洵也显然知道大哥要说什么,他还在自责方才的举动,垂眸未言。   谢曜:“表妹年纪尚小,需要多加观照,日后注意就是。”   “是。”三人异口同声。   秦可被谢澜伊扶着上了观戏台,此刻人还不算太多,谢澜伊机灵的抢占了前排的好位置,坐下后对身后招手:“你们快些呀!”   秦可乖乖坐下,虽说她并不介意陪着表哥表姐们去赏月看烟花,但内心深处,也还是希望能来听戏的。   谢曜最后一个落座,位置在谢澜伊身后,恰好也是秦可的左后方。落座时眼神自然看了一眼前面的小表妹,秦可微微挺直的脊背暴露了自己的期待,谢曜唇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众人落座后,戏台子那边也开始了。   “今日唱什么?”谢澜伊是闲不下来的,叫了几壶茶和瓜果点心,就磕着瓜子朝台上张望。   等大幕一拉开,谢澜伊就笑了:“我知道我知道了!”   秦可瞧不见,自然有些心急,谢澜伊看她一眼,笑:“表妹,这戏可好听了,你得好好听。”   秦可连忙点头,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戏台子上面。   “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秦可眼睛一亮,“是西厢记!”   谢澜伊立马笑了:“对,没错!”   其实当戏子们出来的时候,几个公子尤其是谢洵的兴致就淡了一半,西厢记唱得情情爱爱是他最不喜欢的,哪有楚汉争有意思。可见小表妹似乎也很喜欢的样子,谢洵便默默的没说话。   谢煊也没兴趣,倒是谢择看的还算津津有味,谢曜原本注意力就不在台上,唱什么对他来说好像也都一样。   两个小姑娘坐在前面,讨论的叽叽喳喳热火朝天,从谢曜的角度看过去,亲妹妹只能看见背影,倒是秦可的侧脸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在他眼前。小姑娘纤弱的过分,白嫩的耳垂上坠着一根细细的银丝,底部一颗米粒儿大小的黄玉,随着主人的晃动轻轻摇曳。   谢曜收回了视线。   戏唱完了,两个小姑娘仿佛都有些意犹未尽,谢澜伊拉着秦可慢慢从摘星楼走下来。此刻已经接近亥时,街上灯火通明,中秋前夕,总是格外的热闹。   “那边好像有杂耍摊子。”   众人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百姓们聚集在了一堆,有套圈的、钓鱼的、还有投飞镖的。   “去看看!”   几人很快行至跟前,谢澜伊看了看那套圈的东西,都是些寻常,没意思的摇了摇头,接着又去看那投飞镖的,眼睛亮了亮。   “表妹,你喜欢什么小动物?”   秦可:“小动物?”   “那边投飞镖的有卖木雕的十二生肖,还有活的动物呢!”   谢曜几人的视线也看了过去,那些个小玩意儿倒的确做的活灵活现。   谢洵:“表妹,你是属羊的吧?表哥给你射个小羊下来。”谢洵一边说着一边就买了几个飞镖,射飞镖的规则是向转动的转盘上射,转盘速度不算慢,这更要求射飞镖的人技术过硬,快准狠,一个也不能少。   谢洵在众人的注视下,很快向着转盘投射过去了一个飞镖,不过很可惜,转盘速度太快,被弹飞了。   “咳咳。”谢澜伊故意咳嗽了一声,谢洵有些拉不下脸。   “再来!”   第二次稍好,射中了一只小老虎,可兄妹几人除了谢曜,其余的属相均不是虎,谢洵看向谢曜:“大哥……?”   谢曜笑了笑,没拒绝,伸手接过了。   谢澜伊:“这样憨厚可爱的老虎哪里像大哥了。”   “我觉得挺好。”谢曜不打击弟弟,欣然收下。   谢洵继续投,不过羊的那一栏似乎很小,又投了两次也没投中,倒是先投到了小蛇。   小蛇是谢澜伊的属相,谢洵接过小蛇后笑的蔫坏:“可惜了,要是活的就好咯!”说着就把小蛇扔到谢澜伊怀里,谢澜伊吓了一跳,两人又开始你追我赶起来。   谢曜此刻看了眼秦可,不慌不忙的买了三个飞镖。   谢煊笑:“大哥出马肯定没问题。”谢择也连连点头。   秦可微微偏头,注意力显然也在谢曜身上。   第一投,就中了谢煊的属相马,谢煊和谢择是双胎,属相自然也一样,谢煊笑着接过递给了弟弟:“四弟拿着吧。”   谢择也的确挺喜欢,接过:“谢谢大哥和三哥。”   谢曜下一投继续是马,四弟有了,三弟也得有。谢洵和谢澜伊嬉笑追打着回来的时候,谢曜已经中了两匹小马了。   谢澜伊指着最前面的小老鼠:“哥哥我还想要那个,那个小老鼠和别的不一样,可爱一些。”   谢曜对亲妹妹自然有求必应:“好。”   秦可在旁边一直默默的不说话,谢曜再次瞄准了转盘,只是不知这次会射中亲妹妹想要的小鼠,还是表妹的小羊。   结果第三发,偏了。   “没关系!”谢澜伊给自家大哥打气,谢曜淡淡笑了笑准备再去买。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谢择忽然抬起手中的飞镖,一箭即中,射到了小羊。   “四弟?!”谢澜伊惊讶极了。   谢择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运气好。”   谢曜也微微一顿,谢煊笑:“四弟这是瞅准了再下手,一招即中啊。”   谢择笑着看向秦可,店主人把小羊送了过来,谢择递给秦可:“表妹,这个送你。”   秦可小心接过,指尖沿着小羊轻轻抚了一遍,果然是一只憨厚可爱的小羊,她露出唇边浅浅的梨涡:“谢谢四表哥,我很喜欢。”   谢洵被秦可的梨涡晃了晃神,心里暗暗懊恼自己一开始的莽撞,要是自己能射中表妹心仪的小羊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四哥,隐藏的高手!抱拳jpg 第6章   谢曜重新买了三只飞镖回来,此刻只有二弟的属相龙和妹妹想要的小鼠,两发两中,第三只的时候谢煊笑问:“大哥莫不是还想射一只威猛的老虎?”   谢曜淡淡一笑并未说话,手腕轻轻用力,飞镖便稳稳的落在了最窄也是最后的一只兔子上。   “是兔子!”谢澜伊惊喜出声。   秦可听见后微微偏头,抿了抿唇。   谢曜分别将龙和鼠给了二弟和妹妹,剩下一只兔子自己装进了荷包。   “大哥要送谁,不如给我吧?”谢澜伊看那只兔子也是活灵活现,起了想要的心思。   谢曜摸了摸她的头:“不可贪心。”   谢澜伊这才作罢,也对,她已经有了小蛇和小鼠,知足啦。   尝过美食听了戏,又在街头玩耍了一番,按时辰,也该回家了。   谢家的马车已经在街边等候,和来时一样,谢澜伊和秦可上了马车,谢澜伊开心的和秦可介绍着街边的景色,马车很快停到了国公府的侧门。   三房住的最远,在西门便回了自己院子,谢曜一直将两个妹妹送到东门,再次扶着秦可下了马车。   谢澜伊和谢洵几乎没有一刻不拌嘴嬉戏的,眼瞧着又跑到了前头,秦可默默的跟在谢曜身边走,谢曜忽然停住了脚。   “大表哥?”   这还是两人今日第一次独处,秦可微微有些紧张。   “表妹初来乍到,可还住得惯?”   秦可记得上辈子大表哥也总用这样温润的语气询问自己,她微微一笑:“住得惯的,都很好。”   谢曜点了点头:“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叫人去成晖堂寻我。”   成晖堂是谢曜的住处,秦可下意识的捏紧了帕子:“好。”   谢曜看了眼这个小表妹,今日她三句不离“谢谢”二字,此刻倒是一改常态了。   谢曜并未再多言,两人不快不慢的继续朝府内走,秦可听着身边的脚步声犹豫了又犹豫,还是鼓足勇气问了一句:“大表哥,白日有个郎中来替我诊脉,是你请来的吗?”   谢曜嗯了一声,“这位大夫颇擅眼疾。”   “多谢大表哥……”得到他亲自肯定的答复,秦可心跳有些快。上一世她从未察觉,可大表哥也只字未提。   谢曜再次看了她一眼,面前的小姑娘睫毛微颤,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   “自家兄妹,无需客气。”   谢曜声音清润温和,传入秦可耳里抚平了她的紧张。大表哥上辈子一直都待自己很好,不应该同他这般生分的。   “大表哥,那……我现在能提一个要求吗?”秦可鼓足了勇气。   谢曜似乎有些诧异,但也认真的点点头:“自然。”   秦可咬了咬下唇,糯糯开口:“我很喜欢表哥最后得的那只兔子……表哥可以送给我吗?”   秦可话音刚落,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清莲眼中闪现一丝惊讶。自家姑娘向来懂事委婉,从未主动开口向谁要过什么,她不禁看向对面的大公子……   秦可说完这句话后也十分的忐忑,周围似乎也安静了一瞬,接着,她便听到了一声轻轻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这有何难。”   谢曜话音刚落,一个木雕的小兔子就落入到了她的掌心,精巧可爱,还带着谢曜掌心的温度,秦可霎时红了脸。   “谢谢大表哥……”   “表妹!”   谢洵和谢澜伊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对儿冤家显然已经疯完了,跑过来接她。   “走吧表妹,二婶好像有些急了,一直在等咱们呢。”   秦可点点头,跟着谢澜伊走了。临走前也没再听到谢曜说什么,秦可听不见,便不知道他在哪里。   而谢曜哪里也没去,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弟弟妹妹将秦可送回二房院子,直到背影消失不见,他才再次低笑一声。   小姑娘今日披着那件雪狐斗篷的模样和兔子着实相似,也不知怎地,谢曜第三只飞镖鬼使神差的就朝着那兔子去了。小姑娘听见他得了兔子时候的反应又如何能瞒得过谢曜的眼,只是没想到,看起来胆怯认生的小表妹会主动开口问他要。   谢曜唇角扬了扬,又看了眼二房的院子,转头朝成晖堂走去了。   -   秦可回了自己院子,二夫人自然关切询问了一番,秦可表示今晚十分开心,二夫人这才放心的回了房间。   晚膳用的清淡,秦可心情也不错,清莲在一边看着,笑道:“姑娘玩的有些累了吧?现在沐浴?”   秦可轻轻嗯了一声,在沐浴前,她将荷包里的那只小兔和那只小羊仔仔细细的摆在了梳妆台前,然后才跟着清莲去了浴房。   “姑娘先前吩咐的给几位公子姑娘的礼物都备好了,可要奴婢明日送过去?”   秦可在进京的路上便让清莲准备好了礼物,当时她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之中,又对谢家并不熟悉,准备的礼物全是清莲按照尊贵位份备下的,连她自己都不大记得是什么了。   “是什么?”秦可问。   清莲一边替她沐浴一边细细道:“大姑娘那边准备的是咱们江南特有的苏绣,奴婢也不知道大姑娘喜欢什么花色,一共备了五匹,想着大姑娘来日做成衣裳也好,荷包也好,全凭自己喜好。三公子和四公子那边是一模一样的一对羊脂玉佩,也是咱们江南独有,二公子那边则是一把上好的乌木弓箭,就是大公子那边……奴婢实在不知道该送什么,还没有拿定主意。”   这些东西,从外界对谢家的评价和明面上,准备的绝对是毫无差错的。可秦可微微一笑:“先不送了。”   “给表姐的那些苏绣你先拿给我,我亲手制成荷包送给表姐,三表哥四表哥那边的玉佩也收着,只是那把乌木弓箭,给四表哥备着,二表哥那边你将吴阳老先生送给父亲的那方砚台备好,至于大表哥和三表哥……容我再想想。”   清莲有些疑惑,给大姑娘的礼物若说是想显得真诚些她明白,可是……   “姑娘,四公子身子一直不好,乌木弓箭送给四公子会不会不太妥当?而且二公子喜好舞刀弄枪,姑娘怎么送他砚台?”   秦可微笑:“按我说的准备吧。”   清莲只好应下。   -   秦可沐浴完,按照习惯饮了碗安神汤,没多会儿清莲便将五匹苏绣都拿了过来。   “姑娘,花色分别是蜜柑、灰紫、若草、胭脂、天青。”   秦可嗯了一声:“将天青和灰紫留下,其余的收着吧。”   “诶。”   大表姐喜欢天青色,用这个制成荷包她一定喜欢,灰紫的话……秦可抿了抿唇,将心里的秘密藏了藏。   秦可性子静,虽然从小不能视物,却也会些女红,只不过也仅限于一些简单的缝合,刺绣什么的,是不太可能了。   清莲替她掌了灯,将绣蓝放在秦可身边,在旁边细细看着。   “姑娘对大姑娘真心好。”   秦可头也不抬:“表姐对我也好呀。”   “是,奴婢为姑娘开心。”   一个荷包一晚上是赶制不出来的,秦可也没勉强自己,绣了一会儿便让清莲收了起来,清莲整理好之后将香炉慢慢点燃:“二公子真贴心,方才又派人过来送了香料,说是除了安神,还有消除疲劳的作用,体贴姑娘今日逛累了呢。”   秦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便闭上了眼。   -   次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团圆的节气,早上的早膳自然还是安排在了宝真堂,谢澜伊眉飞色舞的将昨晚的新鲜事给老夫人说了一遍,直将老太太逗的合不拢嘴,三夫人也忍不住笑:“咱们家澜伊这嘴呀,就和抹了蜜一样,能说会道。”   大夫人笑:“你也差不到哪里去!”   三夫人掩唇:“我啊就羡慕你们,大嫂有澜伊,二嫂现在也有阿芫了,就我家是两个小子,一点儿也不贴心!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享受一下有女儿的天伦之乐。”   老太太果然又被刘氏的话逗笑,指着她道:“你们瞧瞧!这人多不知足!”   “老太太说的可不就是这样,三弟妹,想要女儿的话就盼着子清和子鸣早日给你娶个媳妇儿回来,你享受享受当婆婆的天伦之乐罢!”   三夫人:“也好,就是怕这两个混小子娶回来的人气我!”   众人哈哈大笑。   长辈们在饭桌上说话,几个小辈们自然都安静的用着早膳,秦可今日穿了一件青色的褙子和白色的长裙,坐在那边安安静静的,像一朵兰花。谢澜伊将远处一个炸虾球夹到秦可碗里,低声道:“表妹,今天中秋节,你想去哪玩?”   昨天出门去京城逛了许久,谢澜伊想带小表妹去玩点儿别的。   “谢澜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主意,你是不是想带表妹去打牌?”谢洵毫不犹豫的戳穿了她。   “谁告诉你的,我不过就是想带表妹去城里胭脂铺子首饰铺子转转,你把人都想成什么了。”谢澜伊瞪了一眼谢洵。   秦可微笑:“打牌也不错的,我会简单玩一些。”反正牌都可以用摸的,对方出什么报一声,她就知道了。   “真的?”谢澜伊眼里泛起光:“那……”   谢洵咳嗽一声,一改方才的态度:“那也带上我。”   四个人一桌子,加一个替补,谢澜伊把谢煊谢择一拉:“以前我们四个没人换,现在有表妹,五个人正好!至于大哥……你就去忙吧!”   谢曜从不会跟他们一起上牌桌,不过在家玩也总比出门瞎逛让他放心些,谢曜点点头:“你们好好玩。”   谢煊却笑道:“怕不止五人。”   谢澜伊:“什么意思?”   “这还用说嘛,成宁宁肯定一会儿就到。”谢择忽然开口。   兄妹们立马沉默着看向谢曜,谢洵眼里还夹杂着一丝同情……   秦可默默的将筷子放下,表姐表哥们口中的成宁宁她当然知道,成阳侯府家的大姑娘,上辈子,好像一直心悦大表哥。   作者有话说:   小表妹太乖啦 第7章   侯府嫡女,地位尊贵,在秦可的印象里,成宁宁一直是骄傲的。前世也曾登门几次,一开始谢澜伊还拉着她去一块儿玩,可后来秦可察觉出成宁宁并不怎么待见自己之后便推脱不去了,大家也没有勉强。   只是后来……也并未听说大表哥同侯府定亲的消息。   谢澜伊果然考虑了一下秦可,小声问:“表妹,你还去吗?”表妹要是不愿见生人,那她也不想去了。   “去的。”秦可微笑,她怎么能扫兴。   “好,那我一直陪着你!”   果然,早膳刚结束,成阳侯府家的马车便停在庆国公府门口了。   “谢澜伊!”成宁宁今日打扮的贵气极了,从马车上冲了出来。   谢家几个兄妹都对这位大小姐不陌生了,谢择和谢煊站在一边看不出喜怒,谢洵脸上的嫌弃是掩都掩不住的。   秦可淡淡的站在那,不卑不亢。   “谢澜伊,早先给你递了两个帖子你都不回,你真行!”成宁宁一下车就跟谢澜伊攀谈了起来,完全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不过,这也是因为谢曜此刻不在。   “你递帖子的时候那不是每日都见着嘛。”谢澜伊摸了摸鼻子。   说话间,马车上又下来了一个女子,不同于成宁宁的贵气,这位就显得温婉多了。   “见过澜伊姐姐,子朗哥哥,子清哥哥,子鸣哥哥。”   秦可眼眸微动,大概想起这是谁了。侯府庶女,成湘,也就是成宁宁的妹妹。   “湘妹妹。”既然对方打了招呼,谢家几个公子哥也点头回礼。   谢澜伊拉过秦可,也向成宁宁和成湘介绍:“秦可,我表妹!刚刚从江南过来。”   “这两位是成阳侯府的姑娘,成宁宁,成湘。”   秦可立刻欠身行礼:“成姐姐,湘姐姐。”   成宁宁看了一眼秦可,微微嗯了一声算是见过,成湘倒是很热情:“听澜伊姐姐说府上来了个阿芫妹妹,是江南人氏,果然温婉漂亮。”   谢澜伊:“那是,我表妹就是好看!”   成宁宁岔开话题:“你们准备做什么去?上街吗?”   “不上街了,晚上得陪着祖母赏月呢,我们准备去打牌。”   成宁宁原本打算拉着谢澜伊一块儿上街,听说她不去了有些失望,不过听到打牌眼睛亮了:“我也去我也去!”打牌好,打牌可以在谢家多待一会儿,她一边说着一边眼神就开始在谢家院子里穿梭,没看见想看的人只好低声问谢澜伊:“你哥哥去吗?”   谢澜伊无奈想笑:“大哥的行程我哪里知道,他整日都很忙。”   “今日中秋,他定会在家的……”   几人朝厢房走去,小厮和丫鬟们已经把茶水点心和牌面都准备好了。   “表妹,你坐这!”谢洵一进来就把秦可的位置安排好了,然后自己坐在了秦可的上家,这心思不言而喻,谢煊笑道:“二哥这是打算喂牌了?”   “你管我。”谢洵铁了心,都是自家兄妹打个热闹,也没人说什么。   谢择不熟练,成湘不会玩,两人便没有上桌,桌上两个公子哥,两个姑娘。   开始之前,谢澜伊跟成宁宁小声叮嘱:“出牌的时候报一声。”成宁宁看了眼秦可,心里觉得有些麻烦,但还是应下了。   上一世,秦可几次打牌都因为害怕给大家添麻烦婉拒了,但现在……她还记得小时候在家无聊的时候就用牌饼摞积木,那些个牌面上的图案早就熟的不能再熟。现下轻轻抚过一遍自己面前的十三张牌,心里已然清楚。   “三筒。”   “二条。”   “碰。”   桌面上已经开始热火朝天起来,谢洵一直在观察秦可,见她三个来回下都没有吃牌,心里大概已经清楚表妹要什么了。   “六筒。”   “吃。”   秦可轻轻开口,谢洵心情一下就好起来了。   谢澜伊也挺开心的,成宁宁却微微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谢洵是铁了心的给秦可喂牌,还连着点了两次炮,连秦可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成宁脸上的不高兴也越来越明显,她到底是侯府嫡女,走到哪里都受惯了别人的迁就,眼下却要她来迁就一个外人,自然有些不情不愿。于是便将牌推了推:“一把牌要花费比平日两倍的时间,当真没意思。”   成宁宁话音刚落,牌桌上便安静下来了。   秦可因为眼睛的缘故,摸牌出牌自然都慢一些,这话里的意思,立刻就让谢洵拉下了脸。   “成宁宁,不想玩可以不玩了。”谢洵也不让着她,当即便刺了一句。   成宁宁也不示弱:“我又没输,谁点炮谁下桌!”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秦可觉得有些为难,“要不……”   谢洵立刻道:“我下就我下,表妹你坐着!”说着就起了身,站到了秦可身后。   “成大姑娘,我帮我表妹出牌不上桌,这你不会也有意见吧。”   成宁宁白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谢澜伊脸色也有些难看,眼看着牌桌就要成僵局了,此时厢房的门被推开,谢曜走了进来:“怎么没玩了?”   “大哥!”谢澜伊惊喜的喊了一声。   成宁宁也立马收起了所有的刺,又惊又喜的喊了句:“子珩哥哥!”成湘也站了起来,朝谢曜福了福。   谢曜点了点头,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谢洵和静静坐在那里的小表妹。   她好像没叫他?   “大哥,你过来玩吗?四弟他们不会。”谢澜伊在成宁宁疯狂的眼色示意下无奈问道。   谢曜又看了眼谢洵,谢洵拒不配合的别过脸,谢曜只好点头:“好吧。”   成宁宁脊背都挺直了,她正好坐在谢曜的上家,脸上娇羞之意明显。   谢洵内心嗤了一声,对秦可道:“表妹你放心出,有表哥呢。”   成宁宁也不在意,反正谢曜不可能像谢洵那么偏向秦可的,自己也只是为了多看看他几眼。   开始了,谢澜伊是庄家,秦可的牌刚摸到手上谢洵就搬了个凳子坐到她身边,帮着码牌整理,不过出牌还是遵照秦可的意思,谢洵帮她打出去就是。   成宁宁有心事,自然有些心不在焉。几轮下来,自己该吃的牌都没吃,全让被人碰走了。不过她也不在意,眼神时不时的朝旁边瞄一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谢曜目不斜视,也不偏心,中规中矩的玩了几把下来,没偏帮任何人,倒是成宁宁故意点了一次炮,众人心知肚明。   秦可今个儿手气明显不错,赢多输少,最后一把更是手气最佳,没两圈就胡了。连着输了好几把的成宁宁脱口而出:“早听说过江南多才子,却没想到阿芫表妹牌技这么好,不知道阿芫表妹平日还喜欢玩什么,可会下棋,棋艺如何呀?”   成宁宁话音刚落,所有人全看向成宁宁,气氛再一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谢洵显然气急了,站起来就准备发作,秦可在底下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慢慢柔声道:“我不会下棋的,怕要让成姐姐失望了。”   成宁宁刚才是一时口快没想太多,也并不是故意当着众人戳秦可的痛处,等秦可回她之后也有些后悔,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谢澜伊呼啦一下推了牌起了身:“没意思,不玩了。”说着就气呼呼的转身走了出去,谢煊和谢择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成宁宁着急的去看谢曜,只见他也淡淡起身,看了眼桌面:“撤了吧。”   身旁伺候的小厮立马上前收拾。   谢曜出门时,都未曾再给过成宁宁一个眼神。   谢洵拉着秦可就走,谢择也跟了出去,屋里只剩谢煊一个谢家人,只好象征性的跟成家两姐妹告了别,接着也转身走了。   成宁宁脸色有些白,成湘犹豫了一下上前:“姐姐,秦姑娘到底也是谢家人,咱们要不要去道个歉?”   “道歉?”成宁宁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可她绝不会向秦可道歉。   “不过一个外姓人罢了,连谢家真正的表姑娘都算不上,凭什么要我去道歉。”   这场牌宴终究是不欢而散,成家两姐妹也悻悻的走了。   -   “二表哥,我真的没事。”   从厢房出来,谢洵一路都在逗秦可开心,讲笑话讲段子,浑身的招数都使上了。除了他,谢煊和谢择也默默的走在不远处,时不时投过来关心的眼神。   见秦可笑了,谢洵才稍稍松了口气。   “那个成宁宁一向嚣张惯了,惹人讨厌的紧,表妹确实不必同她一般计较,这口气表哥记着,后头定帮你找机会出了!”   秦可忙道:“算了吧二表哥,真的不用,成姑娘就是性子直爽,我没放在心上的。”秦可说的也是实话,上辈子她受多了这样的冷言冷语,早就不在意了。   谢煊走上前来:“二哥别冲动,这次是成姑娘不占理,大家都知道表妹受了委屈,你若欺负回去,倒叫他们又占理了。”   谢洵想了想:“也是。”   见秦可真的没放在心上,谢洵也放心了,带着秦可在花园里转了转散散心,直到清莲上前传话说是常大夫到了,秦可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作者有话说:   啊我好喜欢二表哥,超级护短的。   三表哥是个笑面虎,大家看出来了吗~ 第8章   秦可这边没放在心上,可谢澜伊却一回房就哭了,把王氏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这是,不是去打牌了吗,好端端的怎么委屈上了?”   “不是我委屈……是我让表妹委屈了……”谢澜伊气的不行,既气成宁宁,更气自己。要不是自己提出打牌,表妹就不会和成宁宁上桌玩牌,更不会叫人欺负……   大夫人听说原委,也有些惊讶成宁宁的失礼,不过眼下她还是关心自己的女儿:“澜伊既然心疼表妹,怎么不去安慰阿芫?”   谢澜伊抽泣:“我、我怕表妹生我的气……”   “阿芫为何要生你的气?”   “是我提出要打牌的……也是我没照顾好她……”   大夫人笑:“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你可有问阿芫?万一阿芫现在希望自己的表姐去安慰安慰她,你却没去,阿芫岂不是更伤心了?”   谢澜伊没哭了,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母亲说的有道理。   “那、那我现在去?”   “洗把脸再去吧。”谢曜此时从外间走了进来,看见自己这个傻妹妹,摇了摇头。   “大哥……”   谢曜点头:“表妹不会生你气的,一会儿去吧。”   “好……”谢澜伊抽了抽鼻子,然后又气愤的拍了拍床榻:“下次不让成宁宁来了!免得惹表妹生气!”   王夫人:“成家那姑娘我平日瞧着还行,没想到会说这样的话。”   谢澜伊立马道:“可不?!她一向嚣张,在母亲您面前才会收敛一些。”   王夫人:“为何在我面前收敛?”   谢澜伊哼了一声,看了眼谢曜:“你问我大哥去!”   王夫人看向自己的儿子,谢曜眼底闪过一丝无辜和无奈,王夫人心里也明白了。   谢澜伊洗过脸,就要去秦可院子,出发的时候谢曜叫住了她:“虽说表妹应该不会生气,但此事终究因你而起,你就空手去?”   “那我带什么比较好?”   谢曜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这个。”   谢澜伊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些哄小孩儿的糖,有梅子味的、葡萄味的、还有方方块块的奶糖。   谢澜伊笑:“表妹又不是小孩了,会喜欢吗?”   “你不拿去怎知道她不喜欢。”   谢澜伊想了想,手边的确也没更好的东西,便揣进袖子里,朝秦可院子里跑了过去。   -   谢澜伊到的时候,常大夫刚走,这次治疗倒不用针灸,只是留下了一瓶药丸,嘱咐秦可每日都得服用。   这药丸又酸又苦难以下咽,秦可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清莲心疼的很,立马就要去拿蜜饯。   “表妹!”谢澜伊这时候到了。   秦可立马起身:“表姐。”   谢澜伊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药的苦味,再看秦可眉头皱在一起,立马懂了。   “表妹刚在吃药?正好,我给你带了糖,你快吃一块儿,缓缓苦味。”   秦可是真的难受,也没拒绝,一块儿奶糖在口中慢慢融化,紧皱的眉头才缓缓舒开。   谢澜伊见表妹好像真的没生气,也松了一口气:“表妹,我得跟你道歉,我再也不让成宁宁出现在你面前烦你了,你别生我的气。”   秦可这会儿笑开:“我为何要生表姐的气?表姐也不必因为我和成姑娘闹得不愉快,左右我同她并不熟悉,并不在意的。”   “可是……”   “表姐,表姐若当我一家人,咱们自然不会因为别人起嫌隙。”   谢澜伊眼睛亮了,立马握住她的手:“表妹说的对!咱们是一家人!不离心!”   姐妹两相视一笑,今日的不愉快就算彻底翻篇了。   谢澜伊一直陪着秦可说话,到了晚膳前,谢洵来接秦可,兄妹三人才一起去了宝真堂用膳。   出发前,秦可换了一件水红色的褙子,毕竟是过节,穿的太素不喜庆。秦可虽瘦,脸上却还有些婴儿肥,恰到好处,显得有两分福气,加上红色趁得她越发肤白,刚出现在宝真堂,就吸引了堂内所有人的目光。   不必说几个公子哥儿了,就连王夫人也微微怔愣了一下,甚至回忆起当年秦可的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如此的风华绝貌。   惊艳过后,大家便各自坐下,今夜是家宴,团圆的日子,长辈们坐一桌,小辈们坐另外一桌。   桌上大家一直都在照顾秦可的感受,见她真的没因为上午的事伤心难过,这也才微微松了口气,一顿饭倒也吃的开心愉悦。   今夜长辈们皆饮了些酒,老夫人很快便回房歇着了,宴席散之前,谢澜伊才想起来下午之事,用胳膊轻轻撞了撞谢曜:“下午多谢大哥那些糖啦,表妹那会儿正在吃药,好像挺喜欢的,我就都给她了。”   谢曜微笑:“喜欢就好。”   -   中秋过后,谢澜伊的好日子也算结束了。   休沐三日,这眼瞅着就是得恢复上学的日子。她怨声载道,心里十分的难过。   兄妹五人,除了谢曜如今已无需再去国子监之外,剩下四人都得准时准点去夫子那里报道,谢澜伊出发前特意来找了秦可,十分的不舍。   “若表妹无聊了,就让丫鬟给你念书,我书柜里有许多话本子,等我下了课,第一时间回来找你!”   秦可笑着道好。   谢洵也准备出发了,家中厌学的显然不止一人,也只有这时候谢澜伊和谢洵是一个阵营的。   谢洵也有些担心秦可:“表妹,若觉得无聊,我明日请戏班子来家里给你唱戏可好?”   为了她一个人请一个戏班子动静也太大了,秦可连忙说不用。   “表哥表姐放心,我习惯了,你们早些去吧,我一个人在家能做很多事的。”   两人只好作罢,即便心里再不情愿,眼看着时间也到了。只好一个长叹一个短吁,纷纷坐上了前往国子监的马车。   院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清莲了解秦可,也知道姑娘心中的遗憾,其实姑娘若不是瞧不见……也可以走进学堂,体验不一样的人生的。   “姑娘,上回给大姑娘的荷包还没完成,可要接着绣吗?”清莲上前问道。   秦可回过神来,点点头:“要的。”   清莲便把绣蓝拿了过来。   只不过没多会儿的功夫,大夫人院子里便来了一个小书童,抱来了一摞子的书:“奴才是大姑娘跟前的书童,特意来给表姑娘读书,表姑娘想听哪个,吩咐奴才就是。”   原以为表姐随口一说,没想到真有人来了。秦可心中感动,正准备开口,三房那边竟然也来人了。   来人是三房的管事,手上还提了个笼子:“奴才是奉三公子和四公子的令,给表姑娘送个玩意儿过来,这是咱们京城贵女都喜欢养的猫儿,浑身雪白,眼睛是蓝色的,漂亮的紧,送给表姑娘解解闷儿。”   三表哥和四表哥也想到她了,秦可更是感动,连忙让清莲上前收下。   清莲惊喜道:“姑娘,这猫眼睛当真是蓝色的,可真好看!”   秦可笑着让杏桃上前给了两人赏钱:“麻烦你们了,回头我会亲自去和表姐表哥们道谢的。”   三房应了一声,将猫儿留下了,那书童还在,等着秦可吩咐。   秦可正准备问问是哪些书的时候,又有人上门了。   来人还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人:“大公子问表姑娘现在可有空,想请表姑娘去一趟。”   大表哥找她?秦可愣住了。   秦可:“有空的。”   “那请表姑娘移步竹桦堂。”   谢曜请她过去,听书的事自然就搁置一边了。清莲一边替秦可换衣裳一边奇怪:“大公子怎么会突然找姑娘?”   秦可心里也很疑惑,她并不记得上一世大表哥有单独请自己过去一趟的事情,竹桦堂……她也从来都没有进去过的。   疑惑归疑惑,一刻钟后,秦可在清莲的搀扶下走进了竹桦堂。   “姑娘,这好多竹子,环境真是雅致,好像还有流水的声音。”   秦可皱起眉细细回忆,她大概……知道竹桦堂是哪里了,可这个猜测让她心跳有些微微加快。竹林流水,应该是大表哥平日读书,甚少让人靠近的地方才对。   “表姑娘请。”秦可刚到,正堂里就有人来迎他,听见这个人的声音秦可便更加肯定了,那是谢曜身边的书童,名叫元竹。   元竹带着秦可慢慢走到正堂,笑着道:“大公子正在里间和肖公子谈话,片刻就到,表姑娘请稍后。”   秦可:“多谢。”   秦可静静的在位置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她起身,微微侧身:“大表哥。”   谢曜走到她身边示意清莲扶她坐下:“让表妹久等了。”   “没有的事,我也刚到。”   谢曜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小表妹,心中那份好奇更浓了。   看着柔柔弱弱,又有那样的身世,初来府上三句话不离谢谢二字,昨日……他原本以为秦可只是面上坚强,可后来从妹妹和弟弟口中得知,小表妹好像真的并不在乎,这份坚韧心性,让谢曜也不得不高看了两分。   “今日也没有旁的大事,就是想问问表妹,在江南家中时,可有开蒙读书?”   秦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微微怔住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谢澜伊斥责自家大哥:表妹来了这么久,大哥什么礼物也没送,真过分!   谢曜微笑不JSGDJ语,看了眼旁边披着斗篷正在吃糖的秦可。   谁说他没送了?   心机大表哥! 第9章   秦可抿了抿唇,摇头:“未曾。”   谢曜便明白了。   他似乎思忖了片刻,慢慢开口:“表妹可想读书?”   接着又补充一句:“若不想也没关系,不必勉强。”   秦可猛地抬头:“我想!”   这回轮到谢曜愣住了。   秦可显然有些激动,也猜到了谢曜请她来的目的,见谢曜不说话,她还追问一句:“若我想,大表哥可帮我想法子吗?”   谢曜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小表妹更出乎他意料了。   “……自然。”   秦可便笑了。   谢曜唇角扬了扬:“澜伊不喜读书,表妹倒出乎我意料,既然如此,往后就在这竹桦堂学吧,我改日会为你安排一位先生,这位先生颇懂盲文,表妹不必担心。”   秦可心跳加快,没想到一直以来的愿望竟真有成真的一天,不过高兴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丝疑惑……为何大表哥上辈子,没替她安排此事呢?   两人在正堂说话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男子爽朗的声音:“我今日便在这儿,子珩何必说改日?”   秦可愣了愣,便听见了谢曜站了起来:“想好了?”   那男子爽朗笑了两声,玩笑道:“你要早说对方是你小表妹,我怎会犹豫,我还以为是旁人。”   谢曜笑笑未说话。   两人视线都落在了秦可身上,谢曜介绍:“表妹,这位便是我方才给你说的先生。”   秦可立马起身。   “在下肖瑾。”   秦可欠了欠身:“肖先生。”   肖瑾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扬了扬唇:“秦姑娘想何时开始?从前可听过什么书?”   秦可一一回答:“听先生安排,从前听母亲读过千字文和四书,只是年岁小,四书不大明白。”   肖瑾点头:“也算开蒙了,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开始吧。”   秦可有些吃惊,朝谢曜的方向偏了偏头,像是在咨询他的意见。谢曜开口:“不必急于一时,明日吧,就在竹桦堂,表妹辰时来。”   “诶,好。”秦可乖乖的点了点头。   既然事情定了,谢曜便让人先送秦可回去,留下肖瑾和谢曜两人,肖瑾笑道:“阿芫表妹乖得很,定是个听话的好学生。”   谢曜定定看着他,语气有些不明:“我表妹。”   肖瑾爽朗笑了两声:“知晓知晓了,是你谢子珩的表妹。放心吧,我定好好教她,那小姑娘心性坚韧,是个可培养的好苗子。”   谢曜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他当然知道。   回了房,秦可的开心和喜悦还没有淡下去。清莲见自家姑娘高兴,自己更高兴:“恭喜姑娘了,奴婢没想到大公子会这般做,当真是照顾姑娘。”   秦可心里也暖暖的,大表哥真的对她很好,不论是请郎中来替她治疗眼疾还是安排教书先生,皆是处处照顾她的处境,这份心意,比任何礼物都来的更贴心。   “对了清莲,我知道送给大表哥什么了。”   -   下午再没什么其他的事,秦可便在屋里慢慢的把给谢澜伊的荷包绣完了,又命清莲将其余几个哥哥的礼物全都备好。   快到戌时,院子里果然传来了谢澜伊和谢洵的声音。   “表妹!”两人很明显是刚刚回来,第一时间就来找她了。   “表姐,二表哥。”   “表妹你今日都干嘛了,有听书吗?”   谢澜伊刚开口,就听见另外两道脚步声,除了谢澜伊和谢洵,谢择和谢煊也来了。   “我今日过的挺开心的,三表哥和四表哥还送了猫咪给我。”   谢澜伊回头看了眼两个弟弟,显然挺认可两人的行为。   趁着大家都在,秦可让清莲把礼物都取了过来:“表姐表哥们送我的礼物我都很喜欢,心里一直想着也给哥哥姐姐们准备些礼物,希望表姐表哥们不要嫌弃。”   众人睁大了眼,小表妹送的礼物他们怎么可能会嫌弃,个个脸上都充满了期待。   “表姐,这个送给你,我亲手绣的,没什么花样,你可以随身带着放一些防蚊虫的香料。”   谢澜伊笑的开心极了,接过秦可手中的荷包,仔仔细细的瞧着,笑意扩大:“表妹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天青色了?这个荷包虽然没什么花样,但样子别致精巧,我很喜欢!我一定贴身带着,不辜负表妹的心意!”   谢洵羡慕极了,他也好想要表妹亲手绣的荷包啊……但估计是不大可能的……   果然,秦可将剩下的礼物一并拿了出来:“二表哥,这个是江南有名的乌金砚台,听闻二表哥在考取功名,希望二表哥一举高中。三表哥,这个是江南有名的玉骨扇,配三表哥最合适。四表哥,这个是乌木制成的弓,希望表哥喜欢。”   三人眼中都流露出了惊喜,不过谢澜伊看见这三人的礼物后更得意了,只有她的礼物是表妹亲手做的,嘻嘻。   谢洵看到那砚台时眼中分明流露出了惊喜,但转瞬即逝,又看到谢澜伊得意的神情,忍不住道:“表妹其实无需破费,给我也绣一个荷包多好。”   谢澜伊啐他:“你想得美!我这是独一份儿的!你呀,就抱着砚台好好读书去,这可是表妹的心意,不是别人的!”   谢洵只好无奈苦笑。   谢煊收下礼物时也瞧不出来特别的情绪,倒是谢择,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了。   秦可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大表哥那边……我明日亲自去送。”   谢澜伊:“表妹作何这样麻烦,我帮你带过去。”   谢洵也好奇:“表妹给大哥准备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一副字画,先前是父亲珍藏,想着大表哥应该会喜欢。”   听说是字画,几人便没了兴趣,也是,大哥的喜好连自家兄妹都摸不清,真是为难小表妹了。   又说了一会子话,几人才各自回房了。   他们走后,清莲有些担心的上前道:“奴婢瞧着几位公子哥收礼物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开心,倒是大姑娘,是真喜欢姑娘的心意。”   秦可微笑:“没关系的。”   她如果没猜错的话,表哥们会喜欢的。   是夜,谢洵回到自己书房,遣散了身边的下人,才慢慢拿出了白日那方砚台。   乌金砚台,价值千金。贵倒罢了,却是难得,绝对是读书人心心念念的东西,谢洵仔仔细细看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砚台换下,唇角勾起的弧度却一直没消失过。   三房那边同样,谢择白日当着大家的面没好意思多看,此刻却是爱不释手的把玩着这把乌木弓箭,来来回回的试了好些时候,才依依不舍的挂到了墙上。   倒是谢煊,看着手中那把玉骨扇意味不明。   扇,君子执扇,风流才子也执扇,表妹这是认为他是君子还是风流?联想到小表妹送给四弟和二哥的礼物,谢煊笑了。   人人都知二公子喜好玩耍不喜读书,四公子身体羸弱不喜刀剑,这个小表妹……有意思。   -   次日,谢澜伊还是先来二房和秦可道别之后才出了国公府,秦可犹豫了一下,暂时没告诉她竹桦堂的事情。   大表哥或许不想张扬?还得问问大表哥的意见才行。   想着想着,秦可在清莲的陪伴下也到了竹桦堂,元竹已经在等了,看到秦可便迎了上来:“表姑娘请。”   秦可有些微微紧张,竹桦堂很安静,只听得见脚步声。   到了殿内,元竹示意清莲将秦可扶着坐下:“此处就是表姑娘日后学习的地方了,肖公子应该在路上了。”   秦可:“请问……大表哥呢?”   元竹:“大公子卯时就有闭门读书的习惯,奴才们一般不会轻易打扰。”   秦可轻轻哦了一声,原来大表哥每日会从卯时读书,她也要努力些才行……   “秦姑娘来这么早?”肖瑾的声音传来,秦可起身:“肖先生。”   “不必多礼,往后你我虽是师徒,却也可将我当你兄长,我和子珩年岁相当。”   秦可点头,却也没失礼。   肖瑾笑了笑:“坐吧,今日,咱们从基础开始。”   肖瑾这边刚准备开始,谢曜人也到了。   肖瑾:“哟,这么稀奇,是放心不过我?竟然能在这个时候看你出书房。”   谢曜没理他,转而看向秦可:“表妹。”   “大表哥。”   “若有任何需要,直接吩咐元竹,若元竹拿不定主意,随时来找我。”   秦可乖乖点头,心里默默决定尽量不给大表哥添麻烦。   肖瑾笑:“嘱咐完了?学堂圣地,闲杂人等可退场了。”   秦可也抿唇,看来这位肖公子和大表哥关系很好呢。   谢曜离开了,秦可也收了心。肖瑾今日教她识盲文,从最简单的开始,秦可抚着面前的盲文书典,很厚的一本,也很郑重。   “这些盲文字符记忆起来不是易事,不过子珩提到你记忆力应该还不错,不如我们先试试,一炷香的时间,你先试着记一记,然后我会根据你的情况适当调整。”   大表哥说她记忆力不错?该不会是因为打牌的事吧……秦可脸颊有些热,但还是认真点头:“好。”   作者有话说:   提问:大表哥你为什么将读书地点设在竹桦堂,是否居心不良?   大表哥:……小人之心   若干年后:到底谁是小人谁清楚! 第10章   学习的时光很快,秦可认真又努力,不知不觉,一上午的时间便过去了。   肖瑾看了看时辰,道:“今日就到这儿吧,差不多该用膳了,下午你若想学,就将今早的温温,不想学就休息。”   秦可点头,起身行礼:“多谢肖先生。”   “你这丫头……”   谢曜正好在此时走了进来,听见肖瑾的称呼后挑了挑眉,肖瑾知道这人脾性,收了话头:“行了,我今日任务也完成了,下午有事,先走了。”   谢曜:“不留膳吗?”   “不必了,你改日请我喝酒就是。”   谢曜便没再挽留,等肖瑾走后才走到秦可面前:“表妹第一天读书,感觉如何?”   秦可朝他笑:“都挺好的,肖先生博学细心,我不怎么吃力。”   谢曜看着面前的小表妹,左边唇角一笑便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像盛满了春风,也像春风中的一株花朵。   谢曜垂眸去看她面前的盲文用书:“也不必太辛苦,循序渐进即可,饿了吧,这个是永芳斋的点心,澜伊爱吃,不知道表妹喜不喜欢。”   秦可听见大表哥送自己点心,心里更开心了:“我喜欢的。”   谢曜也淡淡笑了笑。   “大表哥,我昨日给表哥表姐们都准备了礼物,自然也有大表哥的。”说着,清莲便递上来一个狭长的盒子。   秦可明显有些紧张:“我也不知大表哥喜欢什么,便寻了一副父亲从前收藏的古画,希望表哥喜欢。”   谢曜垂眸看下她手中的长匣,自然不会辜负她这番好意,亲自接过:“表妹费心了。”   秦可松了口气:“不费心的,大表哥肯为我安排先生读书还有治疗眼疾,阿芫感激不尽。”   谢曜似沉默一瞬,嗯了一声:“回去休息吧,下午不必过于用功,读书也急不得。”   “好。”秦可轻快答应。   -   秦可走后,元竹上前笑道:“表姑娘性子好,读书也用功,方才肖公子都夸赞说表姑娘天资高,要是早点儿开蒙,现在也是才女了。”   谢曜不怀疑这一点,他看了眼手中的长匣,默默走到书案边。江南知府喜好藏书古画,他毫不怀疑这是一幅名贵的画作,昨日澜伊得了一个荷包回来开心的炫耀了一晚,给表姐可以是亲手做的荷包,给他的若是过于名贵……   谢曜打开卷轴,倒是微微愣住了。   片刻,或许想明白什么的谢曜倏然笑了笑,元竹好奇的想探头去看,却又不敢。然后就见谢曜十分轻松的将那卷轴卷了起来,放入了身后的书阁之中。   秦可心情也好极,午膳都多用了一碗,末了还迫不及待想尝尝大表哥送的点心,清莲开心的给她介绍:“这里面有好几种,榛子酥、荷花饼、乳酪酥,还有蜜饯金枣,姑娘想先吃哪个?”   秦可:“乳酪酥吧。”   清莲笑:“姑娘口味还和小时候一样,就爱吃牛乳味儿的东西,奴婢听说,北方的牛乳会更纯正些,奴婢明日叫人给姑娘煮上。”   秦可:“有的话就煮吧,没有也不必问二舅母要。”   “奴婢明白。”   午膳过后,总归是闲来无事,秦可读书似渴,即便是大表哥和肖先生都说不必急于求成,但她还是想力所能及的多学一点儿,好弥补从前错过的东西。清莲扶着她走到书案前,知道姑娘这会儿不喜人打扰,招招手示意所有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秦可又静静的将早上的功课温了一遍,不知不觉,就半个时辰过去了。   有些累了,她摇了摇铃铛,清莲就走了进来。   “姑娘累了吧?歇歇吧。”   秦可没有拒绝,清莲服侍她脱了鞋和衣,便上了塌准备歇晌。   -   国子监下课,谢澜伊舒爽的伸了个懒腰,将笔丢给身边的书童,准备起身走了。   “澜伊。”谢澜伊和谢洵刚出门,就听见身后成宁宁的声音。   因为前天那事儿,谢澜伊已经两日没和成宁宁说话了。   成宁宁不把秦可放在心上,可到底还是在乎谢澜伊的,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且不论,单是凭着谢澜伊和谢曜亲兄妹的关系,成宁宁也绝不能和她关系搞得太僵。   谢澜伊有些别扭,谢洵则直接将脸别了过去。   成宁宁也不在乎谢洵,直接走过去拉着谢澜伊的手:“澜伊,那日是我不好,可你和我姐妹多年,你当真不打算理我了吗?”   成宁宁的眼睛微红,声音似乎还带着哽咽。   谢澜伊也说不上来复杂的心情,在表妹之前,她在京中朋友本就少的可怜,但成宁宁再亲也亲不过表妹,她别过头:“你那日不该和我表妹说那样的话,她是我亲表妹。”   成宁宁听到“亲表妹”三个字时眼里闪过一丝不甘,但转瞬即逝:“是我不好……那日我话出口就有些后悔,可是你们每个人都立马转身走了,我……”   谢洵听不下去了,准备先走:“我先上马车。”   谢澜伊只好陪着成宁宁站在学院门口,这会儿来来往往都是贵女和公子哥儿们,时不时有人过来打招呼:“宁宁,澜伊,我家要办赏花宴了,记得来!”   “一定一定。”成宁宁笑着应。   见谢澜伊没什么反应,成宁宁轻轻拉了拉她袖口:“澜伊,咱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你真让这些人都知道你我不合,看咱们两家的笑话吗 ?”   谢澜伊心中烦闷,并不太认可那句最好的朋友,但她也拉不下脸面,便眼神躲闪的找了个借口:“今日祖母让我早些回家,我先走了。”   谢澜伊说完就走,成宁宁拉了一下没拉住,眼里懊恼之色明显。和谢澜伊和好这事,宜早不宜晚,越拖越不妙。   谢澜伊走到谢家马车旁,谢洵冷着脸问:“你同她和好了?你若这么轻易原谅她,表妹会伤心。”   谢澜伊跺脚:“谢子朗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没有!”   谢洵:“那就好。”说完也上了马车,兄妹一齐回了谢家。   -   秦可这一觉足足歇了一个半时辰,刚醒来没多久就听到了谢洵和谢澜伊的声音。   清莲简单的帮她整理梳洗了一下,谢澜伊已经走进来了。   “表妹,这是京城最有名的一家糖炒栗子!我们每日都会路过,你尝尝,喜欢我明日继续给你买!”   秦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谢谢表姐。”   谢洵:“表妹,你今日做什么了,可还无聊?”   秦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在竹桦堂读书的事告诉了谢洵和谢澜伊。   “你和大哥在一起读书?!”谢澜伊和谢洵异口同声,充分表示了自己惊讶的心情。   秦可:“嗯……大表哥为我安排了一位先生,正在学习盲文。”   谢洵和谢澜伊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小表妹的同情。   谢洵:“表妹……我前两日真应该带你再去好好玩玩,是表哥的错。”   谢澜伊也拉住了她的手,欲言又止:“表妹啊……你要是,碍于面子不敢拒绝大哥的话……”   秦可被两人逗笑了:“不是的,我挺想读书的,从前在江南没有识盲文的先生,现在来了京城,的确想读一些书,免得遗憾。”   听她这样说,谢澜伊和谢洵都沉默了。   虽然能理解小表妹想读书的心思,但一想到要和大哥在竹桦堂一起读书,谢澜伊下意识的就打了个冷战。   “表妹……你现在是我最佩服的人了……”   秦可被谢澜伊逗得咯咯笑。   话虽如此,秦可读书这件事传到家中长辈耳里,老夫人表示赞同和支持,还派人给秦可传话,有时间可去她那里挑些书来读,大夫人也让人给秦可送了几本典籍。不过这些书都不是盲文,谢澜伊便主动接下了给表妹读书的任务,传到国公爷的耳里,倒是又被赞许了一通。   晚饭后,谢澜伊就在秦可房间里面跟她一边读书一边聊天。谢洵是个坐不住的,听说谢澜伊来了,自然也赶紧跑了过去,兄妹三人在房里有说有笑,热闹都传到了院子里。   而此刻二房那边,也刚刚经历一场雨露,二夫人娇憨的拧了一把谢二爷,埋怨:“这还不到晚上你就胡闹,儿子就在隔壁院子,要是被发现了,你好意思!”   谢二爷笑着搂过爱妻:“不会,子朗忙着和澜伊阿芫读书呢,听不见。”   二夫人娇嗔:“儿子总归大了,该注意些!”   谢二爷:“夫人教训的是,只此一次,为夫不敢了。”   二夫人哼了哼,从成婚到现在,这话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不过嘴上嗔着,心里却是甜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丈夫和自己的恩爱不减,这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福气。   二夫人一边穿衣一边朝外走,举手投足间都是风韵:“我嘱咐小厨房给那三个送点儿宵夜去。”   谢二爷点头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秦可去竹桦堂读书的事儿就这样定了,每日辰时到未时,肖瑾七日里会来四日,剩余三日,便是秦可自己个儿在竹桦堂里温习巩固,她性子静,经常一坐就是一上午,元竹在一旁瞧着,暗暗咋舌。   这表姑娘认真好学的劲儿,都快赶上大公子了。   中秋一过,这眼瞧着也是一日比一日冷了,竹桦堂竹林茂密,夏日瞧着清凉,秋冬却不比暖和的屋子里好。秦可这日读书时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将清莲吓了一跳。   “姑娘,要不奴婢请人给您备个火炉吧?”清莲心疼的说道。   “不可。”秦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这里是大表哥读书的地方,楼上就是藏书阁,万一有个火星子着了,后果不堪设想。”   清莲:“可是……”   秦可语气放缓:“无碍的,我从前常听爹爹说,读书就是一件清苦的事情,若是环境太好,便会使人失了上进。你若真的心疼我,明日将手炉拿上就是。”   清莲只好诶了一声。   这几日谢曜并不在竹桦堂,自然不知晓此事。如今接近年尾,正是最忙的时候,谢曜虽无需考取功名,但也算接了朝廷的差事,几乎是早出晚归,秦可在竹桦堂学了已有一月,见过他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秦可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是闲下来的时候会偶尔想起前世之事,那时候谢曜也是非常的忙,每日都早出晚归,在几个表哥里,也生出了疏远的距离感。   秋风瑟瑟,这日秦可睁眼,便感觉身上不大对劲了。   身子乏,头也有些疼,秦可摇了摇铃铛,清莲走了进来。   “姑娘,我就说今个儿院子里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三夫人的生辰呢!”   秦可一听,也顾不上自己身子的事儿了,忙问:“今天是三舅母的生辰?怎么没有人提前告诉我?”   清莲也有些奇怪:“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从一个小丫鬟那听说的,说三夫人也不打算办什么寿诞,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听场戏就算结束。”   秦可心里暗暗懊悔,自己这段日子全将精力投入到读书去了,竟然连三舅母的生辰都忘了。她细细回忆上辈子,三舅母的生日的确是在初冬,当日好像也只是请戏班子来唱了一出戏,就算结束。   可无论如何,她这个外甥女,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   秦可让清莲去取那对儿羊脂玉佩,清莲应了一声,杏桃在一边伺候着秦可穿衣服,忽然察觉到自家姑娘脸色不大对:“姑娘,您脸色怎么这么差?”   秦可偏头:“很差吗?”   “嗯,有些白,您是不是不舒服?”   秦可皱了皱眉头:“可能着凉了,不打紧。”   杏桃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能行,我去给您请郎中去。”   “杏桃别去!”秦可立马阻止。   清莲这会儿也端着盒子回来,只听见秦可道:“熬碗姜汤来我喝了就是了,今个儿是三舅母的好日子,请郎中也太晦气了。”   杏桃睁大了眼:“姑娘?!”   秦可:“去吧。”   杏桃看向清莲,清莲也有些犹豫,道:“先给姑娘熬姜汤去吧,等中午常大夫若来了,正好请他把把脉,也是个法子。”   杏桃只好先去熬姜汤去了。   清莲把装玉的盒子递到秦可手上,试探的问:“姑娘当真要扛过去吗?万一到晚上厉害了,可能听戏都去不了。”   秦可:“没那么严重,那今日竹桦堂我就不去了,正好肖先生也不在,白日我就在屋里睡一觉,想来晚上就好了。”   清莲也只好应了一声,将盒子拿了下去。   没多会儿杏桃就将姜汤端了过来,秦可一口气喝下,身上果然暖和了一些,接着便重新躺了回去,准备睡上一会儿。   可没想到,今个儿常大夫命人送来了新药却没登门,秦可这一觉昏昏沉沉的,就睡到了申时。   虽然三房那边不准备大办,但毕竟还是喜事,谢澜伊和谢洵他们也早早就放学回来,秦可一觉醒来觉得身子已经好差不多了,便让清莲开始给自己洗漱穿衣。   清莲:“姑娘,奴婢给您用些胭脂吧,您脸色有些白。”   秦可:“好,尽量显得有气色些。”   “奴婢明白。”   “表妹!”   秦可这边刚刚梳洗完,谢澜伊和谢洵就上门来接她了。   “表姐,二表哥。”   谢洵:“你都知道了吧,今天是三婶的生日,也没什么特殊的,就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就行。”   谢澜伊:“是,我也差点儿忘了,还是早上才想起来的。”   秦可点点头:“知道了。”   “那咱们走吧。”   既然是三房过生辰,生辰宴就摆在三房院子,谢澜伊拉着秦可到的时候,院子里除了国公爷和老夫人其余的人都到了,小辈们还是单独的一桌子,秦可慢慢坐下后就听见了谢曜的声音:“表妹今日没去竹桦堂?”   秦可心中一跳,正准备解释,谢澜伊就先开了口:“大哥你真是的!我听说表妹都连续去了一个月了,你就不能让人休息休息?”   谢曜苦笑,他好像也没说什么。   秦可解释:“昨日肖先生留了功课,今日就在屋里温了。”   谢曜嗯了一声,“无碍,若有不懂,可随时来问。”   秦可应下,谢澜伊和谢洵看小表妹的眼神里均有些无奈和同情。   生辰宴还是长辈小辈们各聊各的,只是到最后的时候大家齐向三夫人敬了酒,三夫人笑着一一应下。   生辰宴还好,在屋里用完饭后秦可还没觉得身子有不适之感,可后面在院里看戏的时候,那种头晕目眩感便有些强了。   清莲知道自家姑娘的身子,一直都在暗中观察,这会儿果然凑近问道:“姑娘?”   秦可微微摇头,还想在撑一会儿。可深秋的晚风并不同她开玩笑,即便是披着厚厚的斗篷,秦可还是觉得身上发冷,忍不住缩成一团。   天色已经黑了,戏台上灯火通明,下头光线却是不佳,加上秦可坐在角落里,这会儿瑟缩成一团,也只有身边的丫鬟注意到了。   清莲悄悄去探了探自己姑娘的额头,语气焦急:“姑娘,您有些发热了,咱回吧?”   秦可即便不想给大家扫兴也不得不走,一会儿万一被人瞧了出来,怕是更要添晦气了,于是她偏头对谢澜伊道:“表姐,我方才好像喝了点儿凉的肚子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谢澜伊是姑娘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以为她是癸水来了,便体贴道:“表妹去吧,一会让你身边的人熬红糖鸡蛋喝。”   “嗯,我知道了。”   秦可在清莲的搀扶下从院子里出来后总算是松了口气,清莲又问了一遍要不要请郎中的时候,秦可还是拒绝了。   “明早再请吧,多少把今日给熬过去。”   清莲只好叹了口气,搀扶着自家姑娘朝海棠苑走。   强撑了这么久,秦可身子已经很虚了,刚绕过后院的假山花园时,便虚晃了一下,清莲吓了一跳:“姑娘!”杏桃已经将人扶住。   “表妹?”   三人或许都太紧张了,甚至都没注意到远处那个身影,直到谢曜出声,秦可才认出来这是大表哥的声音,一时之间,竟更慌乱了。   谢曜似乎在原地顿了一下,接着便快步上前。   “出了何事?”谢曜语气带着天生的严厉,清莲心虚的垂下睫毛,杏桃却忍不住道:“我家姑娘病了……”   秦可:“杏桃……”   话音未落,谢曜的手就搭上了秦可的手腕,接着便深深的蹙起了眉毛,“病成这样,为何不请郎中?”   “大表哥……我没事……”   杏桃此刻也豁出去了:“我家姑娘惦记今天是三太太的生辰,不想给府中添病气。”   杏桃说完后,谢曜明显沉默了。   片刻,他抬手抚上了秦可的额头,眉头越蹙越深。   “胡闹。”   活了两世,秦可很少会听见大表哥用这样的语气说她,一时间,往事心绪和生病的委屈感齐齐涌上,秦可没忍住红了眼眶。   她分明感受到谢曜的动作顿了顿,似乎还有一声无奈的轻叹。   然后,秦可便感觉到脚下一轻,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   “烧成这样,再逞能的话,就再也莫想读书了。”   秦可微微惊讶,但大表哥的怀抱实在是太安心了,虽然知道不应该,却忍不住将头微微靠在那个微凉的胸膛,接下来发生的事…… 秦可便不怎么记得了。   谢曜脚步很快,清莲和杏桃也不敢耽误的跟在后面,很快便将秦可送回了自己的房间,怀里的小姑娘脸色苍白,唇角紧抿,任谁看了都会止不住的心疼,他别过脸去,吩咐:“打盆温热的水来,给你家姑娘擦擦身,我片刻就来。”   清莲立马应下。   谢曜也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成晖堂,从书案后的抽屉里取出一个药瓶,然后再次折返回了海棠苑。   “服下,两粒。”里头清莲正在给秦可擦身,谢曜不便进去,便将药瓶递给了杏桃,杏桃接过应了一声,便连忙进去了。   谢曜一直站立在屏风外并未离开,想到杏桃刚才的话,原本就蹙着的眉头越拧越深,最后竟皱成一团,久久也未舒展开。   作者有话说:   小表妹马上就不会这么委屈自己了 第12章   谢曜一直站在屏风后足足半个时辰,直到清莲上前禀报:“姑娘高热已退,多谢大公子。”   谢曜微微颔首:“同我出来。”   清莲跟着谢曜走出房门,不用谢曜开口,自己便认了错:“是奴婢的疏忽,奴婢有罪。”   谢曜:“知道你错哪了吗?”   清莲:“奴婢应该第一时间给姑娘请郎中。”   谢曜点头:“你知晓便好,谢家非牢笼,长辈们更不是豺狼,若表妹在谢家连个大夫也不敢请,叫老夫人知道,岂不是会寒心?表妹糊涂,你们却不能跟着糊涂。”   清莲眼睛有些红了:“奴婢明白了。”   谢曜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牌,递给清莲:“若将来还有这样的事,直接去成晖堂寻我,我若不在,就找元若。”   清莲立马接过:“奴婢一定谨记。”   “去吧,照顾好表妹。”   -   秦可迷迷糊糊的,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面一会儿是这辈子,一会儿是上辈子。一会儿梦见大表哥将她从花园里抱回房间,一会儿梦见那日从城楼上一跃而下时,瞧见的那个身影。   秦可在梦里皱着眉头,想去阻止那日朝她飞奔而来的谢曜。   不值得啊……   下一瞬,她好像变成了一个阿飘,在空中游荡,看见谢曜冲到她的身边,抱着她的尸首歇斯底里……   秦可在一边看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曜,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拼命想记住大表哥的轮廓,可那一幕却越来越远,越来越瞧不清楚……   接着,秦可又看见了那个人,那个噩梦一般的存在。   他浑身都散发着让秦可害怕的气息,步步逼近,在新婚那日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用冰冷的语气在她耳边说。   “谢家死定了,而你不过是我掣肘谢家的一枚棋子。”   “小可怜,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一个瞎子能成为太子妃吧?”   “其实你也怪不了我,谁叫谢家不可能嫁谢澜伊呢,我只能将目标转向你,你还不知道吧,你一走,孤的士兵就动手了。现在的谢家,也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能活着……”   “小东西,你乖乖的跟我走,你猜猜,你四个表哥里,谁会来救你?”   “不!”秦可猛地睁开了眼,大汗淋漓。   “姑娘?姑娘?!”清莲和杏桃立马冲了进来,手忙脚乱的掀开了床幔。   “姑娘您哪里不舒服?!”   秦可慢慢反应过来,原来是梦……   “没有……我,我就是做噩梦了。”秦可有些心虚。   两人都松了一大口气:“姑娘莫怕,梦都是假的,您昨晚病了,服了药就睡得朦朦胧胧的。”   清莲一边说一边扶着秦可坐了起来,杏桃朝她身后塞了个软枕。   秦可垂下睫毛,只有她知道,是梦……却也不是。   “姑娘,您现在身子可好些了?奴婢刚刚已经请了大夫,应该稍后便到。”   秦可:“现在什么时辰了?”   清莲:“刚过卯时。”   秦可点点头,这个时候去请大夫,应该就无大碍了。   清莲和杏桃对视一样,犹豫了片刻,道:“姑娘,大公子一个时辰前刚刚离开……”   秦可惊讶的抬起了头。   她回房的时候不过亥时,大表哥在这里……守了她大半夜?   清莲立马道:“大公子将您带回来之后就去取了药,说来那药也是奇效,您服用之后半个时辰就退热了,然后大公子便走了,一个时辰前又来了,说是今日会外出,嘱咐奴婢给您请了大夫,这才走的……”   秦可心里五味陈杂,没想到自己给大表哥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大表哥可说过他何时回来?”   清莲摇头:“并未。”   秦可沉默了,清莲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性,犹豫了一下,便把袖中的那个玉牌递了上去:“姑娘,大公子说如果您再这样,就没将自己当成谢家的姑娘……那他,他也不是一个好表哥……”   “这个玉牌,是大公子留下的,说如果姑娘下次怕麻烦旁人,就去成晖堂寻他。”   秦可默默看着这个玉牌很久,心中思绪万千,才慢慢的嗯了一声,然后悄悄别过脸,拭掉了眼角的一滴泪。   -   “表妹!”辰时刚过,秦可房里请大夫的消息便传了出去。谢洵第一个上门探望:“表妹,你出了何事?”   秦可在床上躺着,谢洵只能站在屏风后,焦急的问道。   秦可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无碍的,只是昨晚起风着了些风寒,早上便有些头疼,让二表哥担心了。”   秦可刚说完,谢澜伊也到了。   “表妹!”谢澜伊是女孩子,自然可以到内屋去看秦可,她快步走到秦可床边,就看见秦可小脸微白,看着极没有气色。   “怎么成这样了?看过大夫了没有,怎么说?”   清莲回话:“方才已经瞧过大夫了,大夫说姑娘是着了风寒,不打紧,歇上两日就好了。”   “怎么好端端的着了风寒。”谢澜伊握住秦可的手,语气满是关怀。   秦可:“表姐无碍的,我就是身子弱了些,早起吹了点风,就有些凉了。”   谢澜伊眼中满是担心:“真的吗?”   “嗯,这两日比较虚,表姐也是知道的。”   谢澜伊想起昨日小表妹说肚子不舒服,联想到来了癸水的确身子弱些,这才放心。   “那你要好好吃药,早点好起来才行,我再有不到十天就可以休沐了,到时候带你去香山看枫叶!”   秦可点头微笑:“好。”   谢洵在外间听到这话,也立马附和:“我也去,香山的路我熟悉的很!”   谢澜伊笑:“论吃喝玩乐,是谁也比不过你的!”   三兄妹在房内嬉笑着,谢洵和谢择没多会儿也到了。   “听说表妹病了,可好些了?”谢洵问。   秦可刚要回答,谢澜伊先开口了:“表妹好多了,你们莫让她老是说话。”   秦可笑:“没关系的,我喝了药,现在好多了,谢谢三表哥和四表哥。”   谢择一向腼腆,这会儿却开口问道:“表妹,药是不是很苦?”他经常喝,明白那个滋味儿。   “是有点儿。”秦可也没逞强。   “这个给你,是我经常吃的蜜饯,我给你带了点儿。”谢择说着就给杏桃递了一盒子,杏桃接过,绕到屏风后面去了。   “表妹你尝尝,甜不甜?”   秦可从蜜饯盒子里拿出一个,尝了尝:“很甜,我很喜欢。”   谢择便腼腆的笑了。   谢洵又有些懊恼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谢澜伊也是,她忽然想起哥哥上次给自己的那盒糖果,表妹好像也很喜欢,她心里默默记下,准备一会儿问问去。   兄妹四人在房内说话的时候,二夫人一直就在后院盯着人给秦可煎药,老夫人听说后,也着了身边的嬷嬷给秦可送了一只人参过来,说是让她补补身子,三房那边得了信儿,也派人关怀问候。   秦可一一道谢。   -   谢曜是下午酉时回来的,刚刚回到成晖堂,就看见谢澜伊的身影了。   “哥哥!”   谢曜停下脚步在原地等她,谢澜伊飞快的跑到他身边:“两件事,一,我打算十日后的休沐带表妹去香山玩,请大哥安排。二,表妹好像很喜欢吃甜食,上回你给我的糖是哪里买的,我要再去买一些送给她。”   元若站在一边,对兄妹两这样的说话方式已经见怪不怪了,谢曜也微笑着回她:“第一件事,需要禀报祖母之后安排,第二件事,没有铺子,是友人送的,表妹若喜欢我再去讨一些,估计是买不着的。”   谢澜伊抿了抿嘴,显然有些失望。   “好吧,那你多讨一些,顺便问问你那个友人是在哪里买的嘛!”   谢曜点头:“知晓了。”   谢澜伊也不和他客气:“那没事了!你忙吧!”说完就和一只蝴蝶一样的飞远了。   元若心下疑惑,什么友人?什么糖?大公子从未向身边的友人讨要糖啊。   见谢澜伊走远,谢曜才开口问道:“表姑娘病如何了?”   元若立刻回:“好多了,听闻中午的时候和二公子大姑娘他们说了好一会子话,老夫人那边也派人去瞧过。”   谢曜点了点头,朝屋内走去。   秦可中午服了药便睡了,等再睁眼,天色又已经快黑了。这药许是有些安神的作用,秦可揉了揉额头,从床上坐了起来。   清莲正好端着碗从屋外进来,看见秦可醒了,立马放下手中的盘子,“姑娘醒了?可好些了?”   “好多了。”秦可说的是实话,在床上歇了一整日,已经恢复了力气和精神,她抬手对清莲道:“躺了一日,扶我起来转转吧。”   清莲见她说话声音也足了些,开心的走了过去。“正好姑娘醒了,刚刚炖好的燕窝,浇了牛乳,您趁热喝吧。”   秦可嗯了一声,从床边慢慢挪到了外室,清莲给她披上了那件狐狸毛的斗篷,小姑娘不施粉黛,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着,乖巧极了。   “姑娘!”杏桃从院子里着急的走了进来。   秦可偏头去问:“怎么了?”   “大公子好像来了。”   秦可顿了顿:“好像?”   “奴婢瞧着院门口好像是大公子的身影,但不真切……奴婢也不大确定……”   作者有话说:   提问:大表哥说的是实话吗 第13章   秦可不知谢曜为何站在院门不进来,是顾虑到现在天色已晚?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让清莲去请人的时候,外头便有丫鬟报:“大公子来了,问姑娘是否方便说话。”   秦可抿了抿唇:“请大公子进来。”   谢曜听说秦可已经起来坐在外室,便抬脚走了进来,刚进来,脚步却又不自觉的顿了一顿。   秦可裹着那件斗篷,整个人小小一团安静的坐在桌前,更像一只乖巧可怜的兔子,谢曜慢慢行至她面前,原本想说的那些话犹豫又犹豫,还是只问了一句:“表妹可还难受吗?”   秦可微微偏头,循着他的声音看过去:“好多了,昨晚多亏有大表哥的药。”   谢曜嗯了一声,秦可似乎是听出了他的犹豫,主动道:“表哥我错了,再也不会了。”   谢曜没说话。   秦可手心不安的绞着,睫毛也忽闪忽闪的,暴露了主人的紧张和心慌。   “表妹第一日来时,我便同表妹说过,将此处当自家即可,可表妹似乎没有放在心上。”谢曜声音温润,不似有什么恼怒的语气。   “不是的……”秦可轻轻开口。   “若是自己家里,我也会如此的……”   谢曜再次沉默,秦可手绞得愈发紧了:“但、但我以后不会了……若有事,就去成晖堂找大表哥,这是大表哥那日同我说过的。”   “记起来了?”   “嗯……”   谢曜再次顿了顿:“再绞下去,雪狐毛就秃了。”   秦可微微一怔,立马将手松开,不过气氛却是因为谢曜这句玩笑话缓和了些。   谢曜:“澜伊说过几日要带你去香山,想去吗?”   秦可立马点头:“想去的!”   谢曜的眼神一直在她脸上游走,确定这个小表妹的确没有半分不情愿后才点了点头:“那我去安排。”   秦可便浅浅的笑了:“好。”   谢曜的眼神又被那个梨涡吸引,沉默片刻,才上前两步,似乎往桌上放了什么东西。   “早些歇息,身子好了再来竹桦堂。”说完,谢曜就转身走了。   等谢曜走后,秦可才伸手朝桌子上摸去,是一个小盒子,模样……有些像上回表姐送自己的那个,秦可试探性的打开后……一颗一颗的。   是糖。   -   十日后,去香山游玩的日程已安排妥当。秦可的身子早已恢复彻底,在府上养了这么久,也盼望着能出去透透气。   出发前,众人先去宝真堂给老夫人请了安,老夫人照例嘱咐了一遍,谢曜都一一应下。有他在,家中长辈们也放心许多。   香山距离京城十几公里,马车需行一个时辰,谢澜伊和秦可同坐一辆马车,公子哥们虽然都骑马,但也备了一辆空马车。谢澜伊好久没出城了,兴奋不已,一直在给秦可描述京城周边的景色,秦可默默听着,心中也很是向往。   谢曜如往日一样习惯性的护在马车左边,谢澜伊时不时的掀开马车的侧帘,秦可的侧脸便会落入他的眼中。小姑娘今日穿了一件石榴红的斗篷,仿佛漫山遍野的里独艳的一片枫。   “大哥!好不容易到了城外,咱们跑跑马吧?”谢洵笑着提议,谢煊立刻表示赞同,“好久没有跑马了,确实想舒缓舒缓筋骨,大哥,一起吧?”   既然两个弟弟都想去,谢曜也不好推辞,谢择骑着马缓缓上前:“我就不去了,我代替大哥保护堂姐和表妹。”   谢澜伊掀起帘子,笑:“四弟越来越像个大人模样了呀。”   谢择一向腼腆:“堂姐说笑了。”   兄弟三人已经策马而去,马车行的慢,谢澜伊索性把帘子支起来,和谢择聊天。   秦可心情也很不错,话也多些,谢择时不时就将头偏过去,同两人说说笑笑。   其余三兄弟跑完马回来就瞧见了这一幕,谢洵笑:“还是四弟会,我也和表妹说说话去!”谢洵骑着马靠近,刚探头想插上话,谢澜伊啪的一下把侧帘放了下来。   谢洵:“……”   谢澜伊咯咯直笑,秦可也露出笑意。   谢洵吃了闭门羹脸上无光,不过他一向脸皮厚,嘿嘿笑了两声就没放在心上,转头去和谢择说话。谢曜慢慢的骑行过来,也看了眼马车,方才他在一边时,小表妹总是拘束着,但换成四弟,便愿意笑着说话了,难不成她在怕他?   马车又缓缓前行了一段,很快便行至了香山脚下。   “到了,表妹慢些。”   谢澜伊拉着秦可慢慢下了马车,从山脚到山顶还有一段路程要走,路上游人多,谢澜伊和秦可两个姑娘,便都带上了面纱。   上山的路还算平坦,秦可走的也很稳当,众人放心下来后便打开了话匣子,谢洵时不时的就给秦可描述周边的景色,秦可一边听着,一面也和大家笑着说话。   “表妹,渴了吧,喝水吗?”   谢择无疑是兄弟几个里最细心的,总会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照顾秦可的感受。谢澜伊开玩笑道:“以前没发现,四弟真是细心,做姐姐的有吗?”   谢择腼腆笑:“当然。”说完又递了一个水壶过来。   谢澜伊开心极了,十分稀罕的捏了捏自己这个弟弟的脸颊。两个弟弟,这个更可爱,三弟倒是比谢洵还要老成。   兄妹几人有说有笑的,很快便行至半山腰的一个凉亭。此处风景甚好,远处可眺望一大片枫林,近处还有一丛丛的菊花和凤尾兰。   秦可走热了,清莲便帮她把斗篷脱了下来。小姑娘里头穿了一件淡粉色绣银丝蝴蝶的裙子,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与旁边的花丛相得益彰,一下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表妹别动!表哥马上给你画下来!”花衬美人,美人衬花,这一幕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记录下来。秦可听见谢洵要为自己作画,忽然有些紧张了。   “二哥,要不还是让大哥来吧……”谢煊蔫坏的笑着。   四人里,谢曜擅长丹青是毋庸置疑的,谢洵白了一眼谢煊:“就只准大哥画,我不行?”   谢澜伊听说要作画,也起了兴致:“我也要我也要,哥哥,你来!”   谢曜看了一眼秦可,此处风景的确很好,既然两个妹妹都有兴致,他便点了点头,元竹立刻布上随身带着的画架和宣纸。   谢洵不死心:“大哥画,我也画,多一副也不嫌多!”   谢澜伊忍不住讥他:“别画我。”谢洵画她,指不定会将她故意丑化。   谢洵也不甘示弱:“画你,你倒是想得美。”   谢澜伊气的白他一眼,不理他了。   秦可又被两兄妹逗笑,她一笑,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几兄弟分明都怔愣了片刻,谢曜最先别开眼,画笔却不由自主的在纸上落了下来。   只需一炷香的功夫,谢曜便已经完成了。   只不过在他的画中,妹妹和表妹在一同赏花,写实,却也不完全写实。   谢煊在他身后看着,夸赞:“大哥的技艺是越来越厉害了。”   谢曜刚放下笔,谢澜伊便冲了过去:“我看看!”当看见自己和表妹在一起时,谢澜伊开心的笑了:“真好,这幅画我要珍藏起来,等表妹日后眼睛好了,一同和表妹欣赏。”   秦可也微笑点头。   谢洵那边明显要慢一些,但他显然也十分的认真,画中只有秦可一人,美人独倚在凉亭凭栏,衣裙上的蝴蝶仿佛在花丛中飞舞,谢洵还在秦可指尖也点缀了一只蝴蝶,似乎为美人而来。   谢煊:“二哥可以啊,难不成从前都是在隐藏实力?”   众人都朝谢洵看了过去,好奇的走过来看。   谢洵挠挠头不好意思:“就是认真了些,风景美。”   谢曜也点头赞许:“不错。”   即便是谢澜伊也不得不承认谢洵这幅画画的是好,也不客气:“我先替表妹保管着,等表妹好了再给她。”   谢洵却不肯:“看上了我的笔墨就直说吧,心情好了我还能单独再给你画一副。这幅我要留着,到时候亲自给表妹。”   谢澜伊:“切,谁看上了,不稀罕!”   兄妹两一边斗嘴,秦可就在一边安静的笑,脸上也明显露出期待之色。她也真的很想让自己的眼睛好起来,亲眼看看大表哥和二表哥给自己做的画呀。   作者有话说:   猜猜大表哥回去干嘛了 第14章   在凉亭歇了片刻后众人便准备继续朝山顶出发,谢澜伊刚拉着秦可走出凉亭的时候却遇到了老熟人。   成家今日居然也来了香山,他们出发的更早,此刻正在下山,便在半途遇见了。   谢澜伊尴尬极了。   她下意识的把朝秦可面前挡了挡,正往外出走的谢家几兄弟也看见了,谢洵第一时间也冲到了秦可对面。   成宁宁:“……”   成宁宁根本不将秦可放在心上,而是大方的朝谢澜伊走去:“澜伊,你们今日也来踏青吗?”成湘站在成宁宁身后,朝谢家人福了福。   谢澜伊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气氛有些尴尬。   成家不止成宁宁一人,成毅是成家长子,也是侯府世子,此刻走上前来同谢曜主动打了招呼,谢曜点头回礼,两家人也算是打了个照面。   成毅对自己妹妹上次做的荒唐事有所耳闻,自然也将视线落在了秦可身上,只不过谢洵挡在秦可面前,成毅苦笑。   “上次舍妹言语冲撞,我只是想对秦姑娘道个歉。”   秦可还没开口,谢洵先说话:“我不记得成世子对我家表妹冲撞,谁做错了事谁道歉,难道这不是最基本的道理吗?”   成宁宁皱起眉头看他,成毅也顿了一顿。他当然知道自己妹妹理亏,可谢家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要为了一个表姑娘过不去了?   成毅看向谢曜,一向冷静自持的谢大公子显然也默认了这个说法,眼看着场面就要下不来台,还是成家二公子成延站了出来:“舍妹被宠坏了,让各位见笑。”说完就给了成宁宁一个眼神,成宁宁有些不服气的瑟缩了一下。   不过,成宁宁在府中最怕的不是大哥,反而是这个二哥,眼看着昔日的好姐妹也不理自己,成宁宁咽下心中的气,走到了秦可面前。   她走近了,谢洵就让开了。   直到这时成毅和成延才看清了秦可的脸,两兄弟齐齐怔了片刻,落在谢曜眼里,谢曜的脸却更冷了。   “对不起,上次我不该那么说你。”成宁宁站在秦可面前,声音很小。   成延:“说话说完整,家中就是这样教你的?”   成宁宁眼中含泪,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秦可听气氛不对,立马道:“没关系的成姑娘,我没有放在心上。”   “表妹?”谢洵显然有些气不过,但谢煊咳嗽了一声,显然不希望闹得太僵。   秦可:“表哥,真的没事儿,大家开开心心的出来踏青,千万别影响心情。”   谢澜伊走到秦可身边:“表妹咱们走吧,前面有一片菊花园,我带你去摘几朵。”   秦可点头,跟着谢澜伊走了。   场面终于缓和了一下,成毅走上前跟谢曜说话,谢曜语气淡淡,应付了几句,成宁宁原本还想趁机和谢曜说上两句,可惜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等谢曜走远后,成宁宁才气的跺了跺脚:“二哥!你为什么向着外人?!”   成延压根没理谢澜伊,成毅似乎也没听见她的话,谢曜的态度着实让他有些惊讶,虽然自己是侯府世子,可谢家在朝中地位如日中天,小姑娘之间的口角算什么,要是因此和谢曜来往受了影响,那才叫得不偿失。   成毅回忆起刚才那位表姑娘的模样,心中大概也明白了些许,再看这个不懂事的妹妹,语气也不自觉的冷了下来:“再闹,回去就禀报父亲。”   成宁宁见最心疼的大哥都不向着自己了,委屈的眼眶瞬间红了。   谢家却半分没受到影响,谢澜伊带着秦可在前面摘花,谢煊走在谢曜身边没忍住问了句:“大哥是怎么想的?”   谢曜视线落在前方,看着花丛中的那一抹石榴红:“谢家不是事事都咄咄逼人,但对外,自家人必得团结一致,不能叫旁人欺负了。表妹初来乍到胆子也小,若第一次便轻易过去,往后她在京城如何自处?”   谢煊顿了顿:“大哥说的是。”   -   香山山头的景色比起半山腰和路上其实要稍稍逊色一些,只是因为有一座香山寺庙,便引得游客众多。   “表妹,这的香火很灵,你要许愿吗?”   秦可点点头,虔诚了跪在佛像前,上了三炷香。   祭奠自己的父母和亲人,同时也请保佑谢家这一世平安无灾。   烧完香,众人朝寺庙后走去。香山庙后还有一棵历史悠久的老榕树,据说求姻缘很灵,谢洵忍不住打趣谢澜伊:“堂妹要不要去求一个?”   谢澜伊脸红了,忍不住打了一下谢洵,兄妹六人没有一人成家,谢煊笑:“堂姐不着急吧,还是大哥先请。”   于是众人开始起哄,谢曜无奈的笑了笑。   红绸自然是没有系成的,香山的后院有可供休息的禅房,众人在禅房歇息片刻,预备用完膳再离开。   寺庙里的都是粗茶淡饭,但谢家人都用的怡然自得,秦可走了许多山路也有些累了,乖乖的用完了一整碗。   谢洵:“表妹,晚上还想去哪玩吗?”   秦可缓缓摇了摇头:“有点儿累了。”   众人懂了,小表妹身子弱,今天已经走了很久,谢洵也没有勉强。   又在厢房里歇了大概半个时辰,众人便慢慢下了香山。回去的路上除了谢曜,其余人都上了马车,谢煊在闭目养神,谢洵和谢择就开始讨论过阵子还可以去哪里玩儿。   马车进了京,便没了郊外的清净,谢澜伊掀起了帘子,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处银楼上。   “哥哥,表妹来了这么久,你还没正式送见面礼吧,前面有家银楼,罚你去买两只簪子回来。”   秦可刚想说大表哥已经送她很多东西时,就听见谢曜无奈的笑道:“明明自己想要还拉上表妹,不像你的作风。”   谢澜伊撇嘴:“我和表妹都想要,你快去呀!”说完,放下了侧帘,朝秦可小声笑道:“哥哥应该刚发了月例,我坑他的,表妹不介意吧?”   秦可自然没有那么见外,笑:“不会。”不过……大表哥现在就已经在任朝廷官职了?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辈子,秦可好像都对谢曜知之甚少。   谢曜当然去了。   银楼伙计一眼便认出这是个贵客,热情极了,“客官想买些什么?”   谢曜视线落在了那一排簪子上。   伙计笑着介绍:“您来的真是时候,这是小店刚到的,这一对儿金钗叫并蒂连心,适合给家里的夫人,这钗子看着是一个,其实可以拆两个,寓意极好。”   “还有这个,是咱们的花钿系列,秋季主打菊花,金色红色搭配着,显的贵气。”   谢曜视线一一略过,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那个兔子,小姑娘素雅,这金菊虽好看,她却不一定肯带。   “这只吧,金菊也包起来。”谢曜淡淡的指了指一朵芍药花钿,粉嘟嘟的。   那伙计笑着应:“爷眼光就是好,这只芍药本是咱们春季的招牌,现在提前上了,还没给您介绍呢。”   谢曜颔首,递上了一个银锭。   不过临走之前,谢曜的视线还是停在了那对儿连心金钗上。   “这个也要。”   银楼的伙计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千恩万谢的将谢曜送了出去。   回到马车跟前,谢曜将两个首饰盒递了进去。   谢澜伊开心极了,兴奋接过:“哥哥买的一样吗?”   打开后发现,显然是不一样的。   “哥哥怎么不买一样的呀,这可难选了。”谢澜伊有些苦恼了,自己肯定是要让着表妹的,于是问:“表妹,你喜欢芍药还是金菊?”   秦可愣了愣,芍药粉嫩,金菊太贵气……   一直在外没说话的谢曜此时开口:“表妹适合芍药。”   秦可偏头朝外,片刻后笑了笑:“那我选芍药。”   谢澜伊本身也喜欢金菊,这下皆大欢喜。她把芍药取出来,仔细的帮秦可插在发簪上,惊呼:“没想到哥哥眼光真不错,芍药果然适合表妹。”   秦可伸手在头上摸了摸,也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   今日去了香山,众人皆有些累,回府后便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谢曜的那幅画被谢澜伊带走了,他独自回了书房,在案前静坐片刻。   接着起了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了一副卷轴。   缓缓铺开,重新执笔,笔尖微微停顿,纸上便被慢慢勾勒出了一个少女。   作者有话说:   表妹快跑!!! 第15章   进入十月,天儿越发冷了。   秦可上回着凉之后每日出门都带着三表哥送的那个手炉,清莲也会多备上一件衣裳。   今日出门的时候天上还飘了些细密的小雨,清莲撑着伞,两人慢慢朝竹桦堂走。   刚进来,秦可就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同。   很暖和,异于平时的暖和。   元竹上前:“表姑娘来了。”   秦可朝清莲偏了偏头,清莲立马明白。   “今日这房内怎么这么暖和?”   元竹笑:“早些天大公子就吩咐了,表姑娘的座位下加了地龙,害怕表姑娘着了凉。”   秦可微微抿了抿唇,竹桦堂从前根本不像有地龙的样子,大表哥为了她,特意在几天内加的?   清莲扶着秦可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原来平整的地面忽然加了一个台阶,秦可的脚刚塌上去,就感觉到脚底弥漫上来的暖。   元竹解释:“这是请工匠特意来做的,没有明火,表姑娘坐在上面会很暖和,下面烧的是银丝碳,无烟,也不必担心熏着。”   秦可心里暖融融的,“多谢。”   元竹笑着退下,清莲也十分的高兴。   “奴婢真没想到大公子会这么细心,姑娘再也不怕着凉了。”   秦可心绪复杂万千,有些想见大表哥了。   -   秦可读书努力,进步自然也很快,肖瑾显然很喜欢自己这个小学生,时常放在嘴上夸着。   “不错,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背下来。”肖瑾检查秦可今日功课,再次赞道。   秦可微微抿唇,显然也很开心,肖瑾继续道:“这般聪慧,倒是比皇宫里的一些皇子公主还要好些。”   秦可听完这句话,脸色微微变了变。   “您也在宫中教学吗?”   肖瑾有些意外:“你不知道我的身份?”   秦可摇头,大表哥从没告诉过她。   肖瑾若有所思,既然谢曜没说,他自然也闭口不谈,只是简单回答:“偶尔会替皇子们看看功课。”   秦可点了点头。   皇宫,是她下意识避之不及的地方,若可以的话,她这一辈子也不想踏入一步。   师徒两说话的时候,元竹从外头进来,谢曜回来了。   秦可猛地转头,脱口而出:“大表哥。”   肖瑾看了眼二人,若有所思。   谢曜走到秦可身边,看了眼她身上衣裳:“表妹还冷吗?”   秦可摇头:“一点儿也不了,谢谢大表哥。”   谢曜点头:“今日功课习完了?”   秦可朝肖瑾偏了偏头,肖瑾道:“结束了,你那边怎么样。”   谢曜直截了当:“三日后皇上要在宫中举办赛马。”   赛马?   秦可抿唇。   肖瑾似乎也有些意外:“如今北方吃紧,皇上竟然还有如此闲情逸致,也是难得。”   谢曜不置可否。   秦可听出二人在议论正事,便欠了欠身:“大表哥,肖先生,我先回去了。”   谢曜点头,“慢些。”   然后一直目送着秦可离开,直到小姑娘的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门边。   人走了,肖瑾眼里浮现出一丝玩味:“你对你家这个小表妹……”   谢曜看向他,表情没什么变化。   肖瑾笑了一声:“罢了,我是看她挺依赖你的。”   谢曜垂眸。   十来岁的小姑娘,依赖人也是正常的。   “话说回来,你真的要去吗?”   谢曜:“无法推脱。”   肖瑾叹气:“我提前帮你打听打听对方是谁,你做好准备。”   谢曜:“倒也不必。”   肖瑾知道他有分寸,便也没坚持了。   秦可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思索方才大表哥说的赛马一事,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儿什么。但显然,直到回到自己房间,她也没有回忆起来。   用过午膳,秦可还有心事,清莲伺候着她小憩,也就是当秦可躺下后闭上眼的那一刻,她想起来了。   秦可猛地起身,将清莲吓了一跳。   “姑娘?”   秦可:“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一事,你去歇息吧,有事我会叫你。”   清莲点点头,去外间了。   秦可思绪纷乱,她忆起。前世也有赛马一事,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秦可并不知道,只知道赛马那日过程很不顺利,二表哥落败后在府上发了通脾气,三表哥也十分沮丧,但受罚最严重的,是大表哥。   大表哥和高家一个公子赛马,赛马中高家人落马,对方腿折了,所有人都认定是大表哥的错。国公爷大怒,大表哥在成晖堂禁足了半月,也就是那次之后,原本就少言寡语的大表哥变得更冷言冷语,秦可看他一眼,都觉得害怕的紧。   秦可睡不着了,她必须做点什么。   可赛马这样的事,是轮不到她进宫的,即便表姐可以进宫去观赏,也左不过就是在观赛台。她思来想去,忽然忆起了一人。   -   三房。   三夫人素来也有歇晌的习惯,解了发簪便嘱咐丫鬟关了门,看门的丫鬟也坐在房门口打盹儿,故秦可到的时候,并没有人去给三夫人通报。   “清莲,你小点声儿。”   “诶。”   清莲不知道自家姑娘为何突然要见四公子,但既然是姑娘吩咐的,她自然要办好。   穿过三夫人的院子往左拐,便到了谢择的一鸣堂。   清莲咳嗽了一声,门口打盹的小厮立马惊醒,看到清莲,疑惑的走了过来:“姑娘有何事?”   清莲:“四公子在吗?”   小厮:“四公子在呢,只是不知在读书还是歇晌。”   清莲从口袋掏出一字条:“你递给你家公子,就说是表姑娘给的。”说完,清莲便转身走了。   那小厮愣了愣,有些不明白表姑娘为何会这个时候给四公子信,若有什么话,不是每日都见面吗?   除非……   那小厮灵光一闪,立马小跑着进屋了。   秦可站在三房外等,清莲总算回来。   “姑娘放心,送过去了。”   秦可松了口气:“那就好。”接着,便和清莲一起去了后花园,在假山附近找了个地方耐心等着了。   谢择接到信时,不吃惊是假的。   表妹找他会有何事?不过也只犹豫了片刻,谢择便出发了。   一盏茶后,两人在假山后见了面。   “表妹?”谢择依然吃惊,但秦可此刻反而很是淡定,先是让清莲退下,然后抿了抿唇,正色道:“四表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想拜托你。”   ……   秦可和清莲回房的时候,秦可手心都在冒汗。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儿太冲动了,虽说四表哥也并未拒绝……但若是因此连累了四表哥,她也会更加过意不去。   秦可心里有事,晚饭也没吃几口。   很快便到了赛马当日,谢澜伊可以进宫观赏,两姐妹在府中话别,谢澜伊有些遗憾:“等表妹再大一些,表姐也带你进宫去玩。”   秦可丝毫不觉得遗憾,笑着道:“皇宫贵人多,地方也大,我去的话会给大家添麻烦的,表姐玩的开心点。”   谢澜伊叹口气:“其实我也可不想去皇宫了,处处都要守着规矩,没意思的很,脸上的笑都快成面具了。”   秦可忍不住笑。   谢澜伊:“而且今日是赛马,我们坐在观赏台上,可无聊了。”   秦可心念一动,问:“表哥们都参加吗?”   谢澜伊:“嗯!参加,大哥是肯定要参加的,二哥三弟也会,但是四弟应该不会上场。”   秦可若有所思。   “好啦表妹,你在府上安心等我回来,我会给你带点心!”   秦可:“表姐慢些,我等你。”   兄妹几人走后,府内陷入了安静,秦可默默坐在案前记忆盲文,但心里却时不时的牵挂和惦记着宫里。   到了午膳的时候,宝真堂忽然来了人传话,说老夫人请表姑娘过去用膳,秦可应好,然后就让清莲帮自己换衣裳。   外祖母应该是担心她一人在府上无趣,秦可想了想,让清莲给自己带上了那只芍药花钿,披了斗篷,往宝真堂去了。   “外祖母。”   老夫人正在塌上闭目养神,瞧见秦可,笑着让身边人扶自己坐了起来:“阿芫来了,快来坐。”   清莲也扶着秦可坐了下来。   老夫人:“这些天儿一直还没机会单独和你说说话,来府上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吧?”   秦可:“都很好,谢谢外祖母。”   “好,那就好。还没用膳吧?今个儿府上清静,你来陪我说说话,在这儿用膳。”   秦可笑着应好。   秦可陪着老夫人慢悠悠的说这话,用着膳,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时辰。秦可乖巧会说话,老夫人心情明显很好,笑声不断从宝真堂传了出来。   院子里门开了,忽然进来一个小厮,脚步很快,走到宝真堂前跟人低语几句,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脸色就微微一变,也不敢耽搁,进去回话了。   “老夫人。”   老夫人正拉着秦可的手话家常,“何事呀?”   王嬷嬷:“宫里来人回话了,说是四哥儿也去赛马了。”   秦可手心一紧,老夫人也皱起了眉头:“子鸣?那孩子身体一向不好,怎么赛上马了?”   作者有话说:   2分评发红包~ 第16章   王嬷嬷:“奴婢不知,奴婢会派人进宫打听,老夫人放心。”   老夫人:“嗯,去吧。”   王嬷嬷走后,秦可心急如焚,但面上却也只能装着不显,问:“外祖母,四表哥他?”   老夫人:“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子鸣那孩子啊,出生的时候是双胎,本来就比他哥哥弱些,五岁的时候又忽然犯了惊厥,这些年,他母亲护他护的像个宝,身子也一直弱着。”   秦可沉默。   可她知道,四表哥不是这样。   派去宫中探听消息的人很快回来,急忙道:“打听清楚了,是大公子和高家的人对上了,不知那个高小公子说了些什么,大公子脸色难看的紧,四公子担心高家人会因此报复,便代替大公子上场了。赛马有惊无险,而且还赢了,皇上很是高兴,还赏了四公子。”   老夫人很是意外:“哦?子鸣赢了。”   “是,皇上也吃惊的很,说四公子如今大了,也长高了。”   老夫人点点头:“你刚说有惊无险是什么意思?”   那小厮答:“那高家人心眼小的很,赛马的过程中一直挑衅,一直朝四公子那边挤,可惜咱们四公子马技真好,将那人远远甩在了后头,就是想碰,连咱们四公子马的尾巴都摸不着!”   这番话,成功又将老夫人逗笑了。   秦可从那小厮进来后一直全神贯注的听着,到此刻,才不动声色的舒了口气。   “祖母!!”   院子外传来谢澜伊的声音,这是回来了。   果然是谢澜伊最先冲了进来,随后是谢洵、谢煊、谢择。   谢澜伊显然很是兴奋:“表妹也在,太好了!外祖母,您今天没去看真是太可惜了,您知道吗,四弟这次可算是出够风头了!”   谢澜伊话音刚落,三夫人也闻讯赶到了。   “出什么风头呀,子鸣!快过来让我瞧瞧,有没有受伤?!”   谢择摸了摸鼻子,那是他不好意思时下意识的动作:“娘,我好着呢。”   三夫人似乎对自己儿子这样的行为有些不满,看向谢煊:“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让你弟弟去了?”   谢煊欲言又止。   老夫人:“好啦,这不是好事嘛,子鸣从前就是被你保护的太好了,现在这样蛮好,子鸣啊,以后想学武就跟着你哥哥们去。”   三夫人:“母亲,子鸣还小,等他身体再好些吧。”   老夫人摇头。   秦可一直默默听着,似乎没听见大表哥的声音。   谢澜伊跑到老夫人跟前捶腿,老夫人也问:“子珩呢?”   谢澜伊很气:“祖母,您都不知道,今天高家人有多过分!哥哥一向好脾气,都差点儿跟他动了手。”   老夫人听说后很吃惊,能让自己的长孙如此生气,也不知道是何事。   “究竟发生何事?”   谢澜伊摇头:“我也不知道,大哥不肯说。”   谢煊和谢择显然也不知情,唯有谢洵,从进门的时候就很沉默,一点儿也不像他平日的性格。   就在这时,谢曜回来了。   “大哥!”   谢曜脸色的确不怎么好看,进门后朝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   老夫人很是了解自己这个孙子,当下也看了看周围的人:“好了,没什么事儿的话就都散了吧,晚上来宝真堂用膳。”   “是——”   秦可在清莲的搀扶下也离开了宝真堂,等众人都走之后,老夫人才郑重的问道:“宫中究竟出了何事?”   ……   谢洵出门后,谢澜伊拉住了他:“你今日和大哥在一处,你说说,高家人到底说什么了?”   谢洵本就烦闷,正巧余光又看到了秦可,当下眼神躲闪:“我那会儿三急,不在!”   说完就转身走了。   谢澜伊:“……”   秦可上前:“表姐。”   谢澜伊转头看她,大概看出了秦可脸上的担忧之情,道:“没事儿表妹,哥哥会处理好的。”   秦可点点头,跟着表姐一起朝回走了。   宝真堂内,老夫人听完事情经过,也陷入了沉默。“高老头也不知道怎么教的,养出个混账东西。”   谢曜:“此事事关两位妹妹,是孙儿冲动了。”   老夫人:“不怪你,当着大庭广众敢说出轻薄我家澜伊和阿芫的话,老身想将他头拧下来,给澜伊当球踢!”   谢曜垂眸,眼中闪过一丝笑。   老夫人:“不过……”   谢曜知道祖母的欲言又止,道:“孙儿当时冲动,但如今想来,高家人怕是故意激怒孙儿,四弟赛马之时,他多次挑衅,居心叵测。”   老夫人点头:“有道理,在皇宫里敢说出那样的话,除非是失心疯,你说的这个可能性更大。此事你如实告诉你父亲,看他怎么说,”   谢曜:“是。”   -   三夫人带着谢煊谢择回了自己院子,刚进屋,就立马变了脸色。   “子鸣,你先回房。子清,你留下。”   谢择不知发生何事,有些担心的看向谢煊,谢煊笑笑:“先回去吧。”   谢择走后,三夫人才转头看向自己的大儿子:“知错了?”   谢煊立刻跪下:“母亲息怒,孩儿错了。”   “错哪了?”   谢煊皱眉:“孩儿应该拦着弟弟。”   三夫人:“你知晓便好,你既为哥哥,就应该明白我的苦心,这么些年,我教导你们对外低调,学会掩饰。我知道对你的要求更严苛了些,但……”   谢煊:“母亲不必多说,孩儿明白。”   三夫人沉默良久,叹气:“你明白便好,煊儿你记住,想要什么东西都得自己去争,二房那边是废了,你上头还有个大哥,你应该朝你大哥看齐。”   谢煊也沉默片刻:“是。”   谢择回了房,眉头也一直紧锁,身边的小厮见了,小心翼翼的上前伺候:“四公子……”   谢择恼怒的看了一眼他,那小厮便一言不敢发了。   他不明白,母亲为何要一直让他对外称病,谢择的视线落在了那把乌木弓箭上,眼神忽然闪了闪。   他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正如同哥哥,也一点儿都不喜欢读书。   谢煊从三夫人房中出来时,身边小厮担忧上前,谢煊问:“四弟呢?”   “四公子回房后便歇了,瞧着,不是很开心。”   他当然知道弟弟为何不开心,他又何尝开心?   那小厮见他脸色不太好,试探的问:“奴才倒是听说一事,事关四公子和表姑娘……”   谢煊挑眉:“说。”   “四公子那头的下人说漏了嘴,说是三日前,表姑娘曾让身边人给四公子递了信,然后两人在后花园见了一面,奴才不知真假。”   谢煊沉默良久。   小表妹单独去见弟弟?还递了信。   这个小表妹瞧着胆小,没想到行事如此大胆,她有何事要亲自对四弟说,难不成是姑娘家情窦初开?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谢煊否定了。   “表妹……”   他忽的忆起秦可那日送他们的那些个礼物,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谢家内部不会搞事情   一切都有原因   继续红包啦 第17章   傍晚,众人都在宝真堂用膳。   “表妹,这道汤不错,润肺生津,你尝尝。”   小辈们这桌今晚意外的安静,似乎人人都有心事,只有谢澜伊时不时和秦可说两句话。   长辈们亦是,平日最喜欢说笑的三夫人也安静了不少,大夫人话一向不多,只有二夫人时不时的说上两句,逗老夫人开心。   “对了,再有半月,就是澜伊的生日了吧。”二夫人笑道。   众人视线都落在谢澜伊身上,大夫人笑着回:“是,一晃时间过的真快,这丫头马上就要及笄了。”   秦可也偏头朝谢澜伊笑了笑,表姐的生日,她还是记得的。   老夫人:“一转眼澜伊都及笄了,是大姑娘了!”   三夫人这时才笑道:“是呀,大嫂也可以为澜伊张罗着看看人家,可得早点挑着才行。”   大夫人笑而不语,谢澜伊挠挠了头,显然完全不想考虑此事。   晚膳后,便各自回各自的院子。   秦可今日心情也有些低落,她想抽空去见见四表哥,问问今日的具体情况。可谁料,还不等她上门,却有人先来找她了。   秦可刚绕过后花园的假山,便被前面的身影堵住了去路,只不过,来人并不是谢择。   “夜深路黑,表妹应走明亮些的地方。”   “三表哥?!”秦可惊讶。   谢煊缓缓上前:“表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清莲转头看自家姑娘,秦可抿了抿唇,点头。于是清莲和杏桃便退了下去,只不过也没走太远。   秦可:“三表哥找我何事?”   谢煊笑了声:“也没什么,就是有一事不解,想请表妹解答。”   秦可微微蹙眉,心里似乎有一个猜测。   “表妹前几日去找了四弟,不知是为了何事?”   果然。   秦可手中的帕子紧了紧,道:“说来怕三表哥笑话,那日四表哥送了我一双冰鞋,近日天儿越发冷了,后院小湖上起了冰,我想去试试,想请四表哥教我……”   谢煊的眼神一直在秦可脸上,试图看出这个小表妹有没有撒谎。   “溜冰……”有必要大白日专门递了信说吗?   秦可似乎听出他不信,连忙道:“其实还有一事……就是上回我送四表哥的弓箭,后来清莲说弓弦可能有问题,我害怕四表哥伤着自己,又怕大家知道了心里不舒服……所以才单独约见四表哥的。”   谢煊若有所思:“这么说,表妹当真不知宫中赛马一事?”   秦可抬头,面露疑惑:“三表哥说笑了,我哪里能知道宫里的事。”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可谢煊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气氛有些僵持,秦可手心也慢慢沁出汗来,谢煊不说话,但也没离去。   就在秦可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谢曜的声音,“何人在此?”   秦可一惊,谢煊也顿了顿,回了头。   “大哥,是我。”   谢曜走近,似乎对秦可在这里并不惊讶,而是问谢煊:“在此处作何?”   谢煊笑:“只是有两句话想问问表妹,正好在后花园遇见,便聊了聊。”   谢曜眼神看向秦可。   小姑娘没说话,也没否认,只是低垂着头,睫毛微垂,遮住了眼睛。   “夜晚起了风,表妹身子弱,有什么急事非要在这里说。”谢曜语气带着一丝威严,谢煊不敢辩驳。   “大哥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也跟表妹赔罪。”说完,便叉手离开了。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清莲和杏桃也不知到底要不要上前。秦可心虚极了,三表哥刚才问自己的话,大表哥是不是都听到了?   就在秦可犹豫要不要问时,谢曜开口了:“回去吧,小心着凉。”   秦可错愕的抬头。   大表哥不问自己?   清莲已经走到跟前,扶住了秦可,谢曜道:“扶你家姑娘回去,以后夜晚在外头,不必人人都见,有什么事白天再说。”   清莲欠了欠身:“是。”   秦可心烦意乱的跟着清莲走了,等走了好长一截之后才反应过来,猛地回头,身后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清莲:“姑娘?”   秦可咬住下唇,懊恼极了。她不应该对大表哥也撒谎的,但重来一次这样的事也过于荒唐,她不知如何开口……   一直到秦可回了院子,心里依旧很难受,清莲也不知道该如何劝。   “姑娘,歇了吧。若姑娘有话想对大公子说不如明早过去,奴婢瞧大公子也是担心您的身体。”   有话想对大表哥说?   秦可似乎被清莲提醒,蹙了蹙眉,像下定决心一般:“清莲,我们去成晖堂。”   -   入夜后成晖堂一向安静,谢曜习惯晚睡,这个时辰通常会在书房,一般不喜别人打扰。   直到元若开门进来。   元若低头禀报:“表姑娘来了。”   谢曜闻言笔尖顿了顿,抬头,神色瞧不出其余情绪,只道:“去请。”   片刻后,秦可进来了。   元若贴心的关上了门,屋内便只剩下秦可和谢曜两人。   秦可先开口:“大表哥,我来的时候穿了很厚,还拿了手炉,一点儿也不冷。”   甚至还有些热。   谢曜微微一顿,意识到这是跟他表示过来找他不会着凉,谢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热就把披风脱了吧。”   鼻尖都微微冒汗了,谢曜朝她走了过去。   秦可轻轻把披风系带扯开,谢曜就已经帮她接住了。   这下,屋内又陷入了安静。   他不问,也不着急。   秦可似乎鼓足了勇气,道:“对不起大表哥,我撒了谎。我三日前去单独找过四表哥,请他在宫中,拦下你赛马一事。”   秦可一鼓作气说完,静静期待着谢曜的反应。   谢曜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淡淡问道:“为何?”   声音温和,抚平了秦可内心的紧张。   “那日四表哥说,你们会同高家人一起赛马,我……我在江南时,曾见过那位高公子。”   此事秦可并未撒谎,也是她方才在回去的路上忽然忆起的,那时她刚刚十三,清明时节同母亲扫墓,路过山脚一家驿站时稍作歇息,便听到旁边桌子上高家人的声音。   “当时年纪尚小,并不知道那话是什么意思,只记得母亲很是生气,还听见有人称呼那个男子为高公子,那人很嚣张,自报是京城而来。后来回府,无意听见母亲和父亲说起此事,父亲叹气,说高家领了朝廷的差事来到江南,所以那日便猜测是同一人。”   谢曜微微蹙眉:“所以,你便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听说我要同他赛马,让四弟阻止?”   秦可:“是,也不是……只不过我总觉得那人阴恻恻的,很是讨厌,当时只是同四表哥说了一嘴,但并不知道……是大表哥同他赛马。”   秦可说完,手心的帕子又被汗意浸湿了。   她还是撒谎了,对不起。   谢曜知道小表妹和四弟单独见面说过话,但他不知道的是秦可曾经在江南就受到这样的屈辱之事。   “听闻江南知府的女儿国色天香,近来在国公府住着,可知府已走,这昔日千金如今怕不是成了人人可采撷的娇花?只是可惜,人美花娇,就不该是个瞎子。”那是高以弦那日的挑衅之言,谢曜眼眸眯起,似乎又骤寒了两分。   谢曜朝秦可又走近两步,将手中的斗篷重新替她系好,语气温和:“我知道了,此事就此揭过,早些回去休息吧。”   秦可错愕抬头,大表哥这就不问了?   谢曜当然想问,但不是这件事,他想问,为何这样的事不先来告诉他,而是去找四弟。   但他没有开口。   小表妹或许也有些怕他,和同龄的四弟比,四弟的确更好相处。   “三弟那边不必担心。”谢曜又补充一句,这话的意思就是,他是真的会让此事揭过,从此不会有人再去问她。   秦可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慢慢的欠身:“那我先走了,大表哥也早些休息。”   谢曜宽和的朝她笑了笑,视线停留在秦可的脸上,娇面粉唇,虽然还未及笄,倒的确当得起江南第一美人的称号。   不知那年她十三,高以弦到底看见了她多少,是否也像现在这般?   谢曜执卷的指节微微泛白,面上却依然瞧不出其他情绪。   作者有话说:   继续红包哈 第18章   谢曜说话一向算数,第二日,谢煊果然也没来找她。   只是秦可不知道的是,兄妹几人今日前往国子监之前,谢曜便已经单独和谢洵谈过了。   “表妹已经跟我解释了那日的事情,你不必再去询问。”   谢煊愣了愣:“表妹究竟是为何……?”   谢曜顿了顿,还是大概跟弟弟说了几句,只是隐去了高家人对秦可说的那些话,谢煊听完后沉默片刻:“知道了大哥。”   谢曜看向他,眼神多了几分严肃:“即便日后再有此类事情,也不可在夜晚拦住表妹问话,表妹同我们是一家人,你这样做会吓着她。”   谢煊垂眸:“记住了。”   兄弟俩在院子里说话时,谢择刚好出来,“大哥?”   谢曜收敛起情绪,微笑的看向弟弟手中的食盒:“去哪里?”   谢择腼腆的笑了笑:“我听说表妹爱吃甜食,早上小厨房刚做的芙蓉酥,给表妹和堂姐都送些过去。”   谢曜微笑点头:“去吧。”   谢择离开后,谢煊也苦笑:“家中人人都疼爱表妹,四弟二哥均是如此,我对表妹当然有爱护之心,可惜表妹似乎不爱同我亲近。”   谢曜闻言沉默片刻:“她还小。”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   谢择到的时候,秦可正在窗边梳妆打扮。   “表妹?”   听见谢择的声音,秦可脸上漫出惊喜之色,连忙起身:“四表哥。”   清莲扶着秦可走出去,谢择已经在前堂坐着了。看见她,笑了笑道:“早上厨房刚出锅的芙蓉酥,给表妹送些来尝尝。”   秦可也笑着道:“多谢四表哥了。”   清莲去给二位主子倒茶,谢择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屋里没了人,秦可才立马问:“四表哥,那日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谢择也正色将那日宫中高家是如何先出言挑衅,惹得大哥不快,然后自己代替大哥比赛时,高家人几次三番挑衅之事一一说了。秦可听着听着,脸上便浮现出担忧之色。   “四表哥……对不起,我是不是连累你了。”   谢择连连摆手:“没有的事,其实……我很感激表妹。”   见秦可露出疑惑之色,谢择才解释道:“从小因为身体弱些,母亲百般呵护,但其实……我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弱童,虽然不知表妹是如何得知我马技一事,但经过此事我却已将表妹当做知己,还有上回表妹送我的那把乌木弓,我很喜欢。”   秦可一直默默的听他说完,然后也释然的笑了:“那日我听出来了,四表哥很是喜欢弓箭。还有那日去香山上香,四表哥听到其余几位表哥赛马,语气中分明有羡慕之意。”   谢择明白了,表妹果然聪慧伶俐。   两人将话说开,关系似乎也更近了一步。   “表妹,你吃。”谢择把芙蓉酥从食盒中拿出来朝秦可递了一块儿,秦可笑着接过。   “四表哥,你也吃。”   -   此事很快揭过,接下来半月,府上所有人都在操心一件事,那就是谢澜伊的及笄宴。   及笄礼是大事,老夫人和大夫人亲自操持,国公府上下不敢出一丝纰漏,谢澜伊也陡然忙碌了起来,除了国子监上学,剩下的时间就是被大夫人拉着在房内教导试衣,过来找秦可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不过秦可本身早就适应了安静,每日在竹桦堂学习功课,结束后再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日子过的倒也快,偶尔谢洵和谢择会过来,带来一些新奇玩意儿。   “姑娘,二公子又给您送了只八哥过来。”清莲喜滋滋的从院子里提着一个鸟笼进来,秦可在窗边通着发,朝过偏了偏头。   “表妹!表妹!”那八哥儿已经被谢洵训练了一阵子,一开口就成功的将秦可逗笑了。   “二表哥人呢?”   清莲:“听说近日国公爷抽查几个公子们的功课,二公子只让人送了鸟笼过来,然后就着急的去国公爷那边了。”   秦可点点头,让清莲把八哥拿近点,那八哥似乎聪明的很,见着秦可就知道是谁,除了不停的叫“表妹”,还会夸“可爱,聪慧!”   满屋的人都忍不住笑。   逗了一会儿鸟,又抱着毛团晒了会儿太阳,清莲才将鸟笼拿出去。   “姑娘,大姑娘那边及笄,您打算送什么?”   秦可微微一笑:“就送母亲留下的那对玉镯,我和表姐一人一个。”   清莲:“那是夫人给您留下最珍贵的东西……”   秦可:“嗯,如今也只有这个能代表我的心意了。”   清莲点头,转身去取了。   -   很快,就到了及笄宴当天。   国公府开门迎客,送礼的宾客纷沓至来,朝中各家女眷皆上门贺礼,一时间京城名动,国公府门前热闹非凡。   谢澜伊更是早早就被提溜起来,上妆梳洗。秦可也起了大早,来到了谢澜伊的院子里。   “表姐。”秦可笑盈盈的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袖笼里甜甜的朝她笑。谢澜伊看见秦可,困倦的眼神里总算是打起两分精神:“表妹,你快来。”   秦可走近谢澜伊,谢澜伊拉住她的手:“可累死我了,幸好你来了,能陪我说说话。”   秦可微笑:“今天可是表姐的好日子,我自然要早些过来陪着。表姐,这是我送给你的及笄礼,希望表姐未来喜乐顺遂。”   谢澜伊看着秦可递过来的镯子,惊喜极了:“表妹作何这样客气?你再给我绣一个荷包便是!上回那个我很喜欢!”   秦可摇头:“荷包随时都能给表姐绣,及笄礼却马虎不得。”   谢澜伊当即就把这镯子带上了,而且看到秦可手腕上也有一只,更开心的问道:“这是一对儿?”   秦可:“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不知道表姐喜不喜欢。”   “我喜欢!”谢澜伊激动说道:“我特别喜欢,真好,咱们以后天天一起带着,这样人人都知道你我姐妹情深!”   秦可心里也很开心,郑重的点了点头。   “阿芫来了?”大夫人这时候走了进来,秦可欠了欠身:“大舅母。”   谢澜伊:“娘你快看,表妹送我的,好看吧?!”   大夫人朝自己女儿手上看了一眼,只需一眼,就能瞧出这镯子的价值,随即看向秦可:“阿芫也太客气了,送这样贵重的礼物。”   秦可微笑:“表姐和我是亲姐妹,这点心意算不得什么。”   大夫人也只好颔首笑着接受。   前院宾客已经差不多来齐,时辰不能再耽搁,二夫人三夫人也陆续来了这边,在一众亲人的注视下,大夫人亲手给自己的女儿挽了一个发髻。   “澜伊长大了,往后,切不可再同小时候一样胡闹。”大夫人千言万语中都饱含着对自己这个女儿的爱,谢澜伊却依旧朝着自己的母亲撒娇:“在娘心里,我永远都是小孩子。”   大夫人无奈的摸了摸女儿的头。   前院及笄礼开始,在大周,按照规矩,笄者的亲兄需在众人面前宣读及笄礼词,以庆贺姊妹的成年。而这个任务,自然是由谢曜来完成的。   此时,众宾客已至,谢澜伊郑重的站在厅堂之中,谢洵、谢煊、谢择和秦可则站在右侧,此刻喧哗声已小,有司上前一步,托盘而上,便意味着这及笄礼正式开始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众人皆回眸。只见谢曜着一袭流云暗纹锦袍正从门外踏进,每一步都走的沉稳有力。   秦可虽瞧不见,却也能想象出现在的场景。   赵澈行至老夫人和大夫人面前,行执礼。   “不辜负祖母和母亲之托,已带回吴文光老先生手书礼词。”   谢曜这话说完,底下的人纷纷都惊讶极了。   吴文光老先生,可是先帝的恩师,如今已九十岁高龄,早已隐居闲鹤寺避世,一般人连面也见不着,没想到谢曜能请动这位大学士,当真是及笄当日最好的礼物了。   一时间宾客里都向谢澜伊投去了羡慕的眼神,连谢家几兄弟也不可幸免。男子二十成冠礼,若那时还能得到吴文光老先生的祝词,也是无憾。   谢澜伊眼眶发红,老夫人笑着点头:“子珩,你宣读吧。”   谢曜噙笑应下,走向自己妹妹面前,缓缓打开卷轴,声音顿挫,郎朗成调:“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   在这美好吉祥的日子,为你加上成年人的服饰;请告别少年儿童的懵懂,造就成年人的志向;保持威仪,培养美德;祝你万寿无疆,大福大禄。   谢澜伊郑重接过:“谢哥哥。”   接下来便是由家中长辈亲执发簪,为及笄者加以簪礼。   谢澜伊来到老夫人面前,和蔼却庄严的谢老夫人缓缓起身,慈祥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孙女,郑重又缓慢的朝谢澜伊头上插上发簪,发簪落,及笄礼成。   顷刻,大堂内响起厚重的礼乐声和祝词:“旨酒嘉荐,有飶其香。咸加尔服,眉寿无疆。永承天休,俾炽而昌。”   谢澜伊眼眶微红:“谢祖母,谢母亲。”   “起吧。”大夫人温和笑道。   接下来,便是宾客们自由活动参加宴席的时候了。   秦可一直默默的站在人群中听完了整场祝词,心绪不禁飘到了养育她的那一方故土。江南水乡,温润雅致,不知自己及笄礼的那天,父母会不会也在天上遥遥相望,若能如此,她便已无尽的满足了。 第19章   彻底进入冬日后,秦可的日子更平淡了。除了每日都去竹桦堂读书之外,就是在小院里逗逗八哥儿和猫猫,阳光好的时候,会同清莲杏桃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   除了本就不爱见人之外,最大的一个原因是秦可的眼睛已经治疗到第三阶段,每日需要用浸了药的棉布敷着眼睛,行动就更不方便了。   “您这边请。”清莲在前头引路,常大夫还是一如既往的准时到了谢府。   “表姑娘这几日适应的如何了?”常大夫一边走一边问。   清莲:“第一日敷的时候姑娘总觉得眼睛很刺,取下后看光也有些难受,这两日好一些了。”   常大夫点头:“这是正常的,老朽稍后会为表姑娘检查,若可以的话,就需要针灸了。”   清莲捏了把汗,自家姑娘一向怕疼,这要是真的针灸起来,得吃多少苦啊。   常大夫进来的时候秦可偏头微笑:“您来了。”   常大夫躬身行礼:“表姑娘。”   自从开始敷药后,秦可的房里总是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药味,略微苦涩。   常大夫按照惯例给秦可把了脉,检查了眼睛,道:“姑娘这几日可有觉得眼眶微微发热?白日是否能看到一些微弱的光线?”   秦可:“发热是有的,但光线……”她略苦涩的笑了声:“还是瞧不见。”   常大夫点点头:“表姑娘不必沮丧,也是在意料之中,那接下来,老朽建议姑娘开始针灸。循序渐进,今日可从一两个穴位开始。”   即便是秦可早已下定决心治眼睛,听到针灸还是有些害怕,但也只犹豫了片刻,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拜托您了。”   眼周的针灸之术不是小事,清莲屏退了院子里所有的人,并嘱咐任何人都不能进来,自己则担心的守在旁边,随时听从吩咐。   好在这位常大夫的确颇擅眼疾,下手稳准狠,很快,便结束了。   只不过,这看似短短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于秦可而言却是巨大的痛苦。她浑身都在发抖,是疼的,也是怕的。   常大夫:“表姑娘受苦了,这针灸不是日日都要,今日是第一次,可能会稍稍难受一些,我会再给姑娘开两幅镇痛药方,敷着,便没有那般难受了。”   清莲在刚才施针的时候就快哭了出来,此刻头点如捣蒜:“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送走常大夫后,秦可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那是她习惯性的自我保护动作,眼眶很疼,头皮很疼。细细密密的汗从额角沁出,杏桃在旁边也心疼出了眼泪,急着朝外张望:“这镇痛的药方怎么还没有熬好啊。”   没等到镇痛的药先来,倒是先等到了谢澜伊。   “表妹!”   秦可有些惊讶的抬头,这个时间,表姐应该还在国子监才对,可……   谢澜伊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这让她下意识的就皱紧了眉毛,“表妹在吃什么药,怎么这么苦?”   秦可的治疗平时都是在中午,等她缓过来后会让清莲开窗透气,再点上熏香散味儿,可没想到今天表姐会提前过来,秦可打起精神摇了摇头:“刚熬好的药,是有些苦。”   她不说话便罢了,一说话谢澜伊立刻注意到秦可脸色白的吓人,“表妹,你脸色很难看!”   谢澜伊上前,这才又再次注意到秦可不仅脸色苍白,还出了一头的冷汗,谢澜伊一下就急了,准备冲出去叫郎中,秦可连忙拦下她:“表姐,我没事,我刚刚在做针灸。”   “针灸?!”   清莲也解释道:“姑娘现在在治疗眼睛,每日都需要用浸了药的布条敷眼,还需要针灸……今日是针灸第一天。”   谢澜伊心疼极了:“这什么大夫啊……怎么疼成这样?”   秦可勉强笑了笑:“没事儿的表姐,是我本来就怕疼,和大夫无关。”   谢澜伊坐在她身边用自己的帕子帮她擦了擦汗:“就没什么温和一点儿的法子吗?”   秦可笑着摇头:“若有的话,想必我的眼睛也好不起来了吧。”   谢澜伊难过极了,她从不知道小表妹为了治好眼睛默默的受了这么多的苦,想安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疼过了那一阵,秦可就睡着了。谢澜伊一直在这儿陪着她入睡后,才蔫蔫的回了自己院子。刚走到房门口,就遇到了谢曜。   “今日国子监放假半日,你竟没出去玩?”显然,谢曜有些吃惊。   “哥哥……”   谢曜十分了解自己的妹妹,看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走了过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谢澜伊摇头:“没谁欺负我,是我刚才去了表妹那,看到表妹治疗眼睛的过程……哥哥,你不是有很多认识的名医吗,能不能给表妹介绍一个,换个法子治啊,太心疼了。”   谢澜伊并不知道常大夫是谢曜找的人,谢曜听见妹妹这样说也愣了愣:“怎么心疼了?”   “针灸!不仅要扎眼睛周围的穴位还有头上,每日还得喝那么苦的药,整个屋子里都是苦味,你说我怎么那么粗心,以前都没发现呢?”   谢曜沉默了片刻。   “也许表妹不想让你担心,所以不想你发现吧。”   “哎,太逞强了,你要有空也去看看表妹吧,总是冷冷的,都不关心她。”   谢曜对妹妹的指责一一受着,也不辩驳,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知道了,我晚些去看。”   谢澜伊似有些不满,这个严肃冷漠的哥哥,当真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木头人。”她小声抱怨了一句。   谢曜笑着摇头,送自己妹妹回房后,出来时淡淡的看了眼元若:“去问问。”   元若:“是。”   -   快到晚膳时分,元若回来了。   谢曜正在竹桦堂看书,视线若有似无的总会被斜前面的那一方桌子吸引,这里原本是冷冷清清的,但如今因为加了地龙变得暖和很多,那桌子上也多了很多女孩子的小东西,就连空气中似乎还萦绕着一股淡香。   元若轻声走了进来,回话:“大公子,都问清楚了,常大夫说表姑娘若想眼睛治好,这是没法子的事,只能请表姑娘多加忍耐。”   “可有什么法子缓解?”谢曜抬眸问道。   “常大夫说镇痛的法子已经给了,原本若是用冰的话能好些,但现在是冬天,怕表姑娘身子弱又着凉了,所以……”   谢曜沉默。   “不过……大夫说若是能寻到一味药,或许治疗的效果会更好,那表姑娘也能少受一点罪了。”   “什么药?”   “说是蜀州那边青龙山上特有的植物,叫苞龙刺,常大夫自己找了很久,都没有寻见。”   谢曜似乎在琢磨这几个字,片刻后放下书卷:“知道了,表姑娘那边如何了。”   元若:“下午大姑娘走后表姑娘就一直睡着,听说刚醒,还没用膳。”   谢曜:“知道了,你下去吧。”   元若退下后谢曜起了身,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想起妹妹白日的话,朝海棠苑去了。   -   “姑娘,您就吃些吧,若这些不合胃口,奴婢重新让小厨房给你做?”   秦可声音有些无奈:“好杏桃,你就饶了我吧,我真的口苦,吃什么都没味道,你们先去用吧,我待会儿饿了再吃。”   杏桃声音着急:“您昨日就是这么说的……您再这样我就去找常大夫了,这药怎么就让您没胃口了呢?”   谢曜刚刚走到院中,就听到了屋里的对话。   清莲正好从小厨房端着餐盘过来,看到谢曜,吓得一激灵,刚要行礼就被谢曜阻止了。谢曜看了眼她手中的餐盘,问:“表妹昨日也没用晚膳?”   清莲不敢隐瞒,压低了声音道:“是……姑娘总说口苦,吃了蜜饯也不顶用,奴婢去热了些牛乳,希望姑娘喝点儿。”   谢曜嗯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碗:“给我吧,你们先下去。”   平时这个点儿不会有人来,所以秦可懒洋洋的也不想吃饭,可没想到她刚说完,就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外传了进来,秦可不可置信的偏头,然后就听见杏桃的声音:“见过大公子。”   大表哥?!   谢曜将小表妹脸上的惊讶尽收眼底,他缓缓走到桌边,将盛着牛乳的碗放下,看了眼桌上的菜,问道:“可是不合胃口?”   “没有。”秦可如梦初醒,连忙否认。   “大表哥……怎么来了?”   若他再不来,怕是要被指责成石头人了。谢曜心中觉得好笑,但面上不显:“路过,进来看看。”   秦可小声哦了一声,以为他真的是路过,可没想到下一瞬谢曜就径直在桌边坐了下来:“刚从竹桦堂出来,正好饿了,表妹这里菜色不错,一起用些吧。”   秦可错愕极了,不仅是秦可,屋内的几个丫鬟也惊讶的抬起头来,还好清莲瞬间明白过来,连忙把杏桃拉了出来。   “去叫小厨房添几道菜,大公子这是想让姑娘用膳呢。”   杏桃也猛地反应过来:“是是是,我这就去。”   作者有话说:   谢澜伊:大哥是个木头人,一点儿也不关心表妹   谢曜只是微笑   若干年后   谢澜伊:???当初真是看走了眼! 第20章   “大表哥,你?”秦可还在惊讶中回不过神,谢曜倒是淡定,在她身边坐下后就自顾自的布起了菜,只不过都是替秦可夹的。   “表妹可尝过樱桃煎?”谢曜忽然问了一句。   秦可摇头:“听表姐提起过。”   “京城南北铺的樱桃煎向来是不错的,煮以梅水,去核捣印为饼,而加以白糖耳①,明日带给表妹尝尝。”   秦可微微抿唇,大表哥分明听见了她口苦不肯吃饭……心里心虚,小姑娘只好委屈巴巴拿起筷子。   秦可所有的小表情没能逃过谢曜的眼,他唇角扬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然后又替秦可盛了碗汤。   清莲端着几道小厨房刚做好的菜盛了上来,其中一道玛瑙肉看起来甜蜜软糯,谢曜又替秦可夹了一块儿。   “大表哥……吃不完了。”秦可即便看不见,也知道自己面前的小碟子上现在已经成了小山,就是她正常用膳,饭量也没这么大呀……   平时都是清莲或者杏桃给她布菜的,但因谢曜在这,两人没一个上前,秦可苦兮兮的小脸皱成一团,谢曜看了一眼她面前的碟子。   “表妹平时饭量也这么小?”   秦可:“不小了……从前在江南时,同龄的女孩儿都没我长得快。”   这话让谢曜眼里又闪过一丝笑意,他停下筷子:“比澜伊差的还远。”说着,又给秦可盛了碗牛乳羹,放在她手边。   牛乳羹是专门加了糖的,甜丝丝的,秦可总算是慢慢的吃完了。食不言寝不语,小姑娘乖乖的坐在桌子前,腮帮一会儿左边鼓起,一会儿鼓起右边,像极了一只在啃胡萝卜的兔子。   如果脸颊上的肉再多一点儿的话。   谢曜倏然别开了眼,看见她总算用完了膳才放心一些,一个眼神,不远处的清莲和杏桃立马上前,将膳桌上的饭菜都撤了下去。   谢曜准备起身离开,秦可立马开口喊他:“大表哥!”   谢曜看向她,秦可轻轻皱了皱鼻头:“我后面会好好吃饭的。”   谢曜嗯了一声,带着笑意:“樱桃煎明日会送来,还有这个。”秦可手中又被塞过来一个小小的盒子,不过这次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今日是什么味儿的?”   谢曜垂眸:“梅子。”   秦可偏了偏小脑袋,笑:“梅子糖酸甜可口,阿芫喜欢的。”   谢曜从海棠苑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刚回到成晖堂便又遇到了刚睡醒的谢澜伊。   “哥哥去哪了?”   谢曜:“海棠苑。”   谢澜伊笑:“哥哥去看表妹了?她如何了?”   如何?谢曜想起小姑娘吃饭时候的模样和那些个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语气含笑:“吃的很饱。”   谢曜说完便进了房内,谢澜伊一头雾水,吃的很饱???   哥哥怎么知道的?   -   第二日,秦可果然收到了樱桃煎。   甜甜的蜜饯上裹了一层蜜,还有晶莹的白糖粒,除了蜜糖的甜还有樱桃和梅子恰当好处的酸味,秦可很喜欢,一口气吃了一小盘,要不是清莲怕她酸了牙,还闹着要。   清莲笑话她:“姑娘一遇到甜食,就没了主见。”   秦可赫然抿笑。   送樱桃煎的人是元若,谢曜今日又出府了。秦可在竹桦堂一个人习完了功课后,就回海棠苑了。   蜀王府。   蜀王从书房赶来,见到谢曜似乎很是高兴:“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大忙人。”   谢曜起身行执礼:“殿下。”蜀王摆了摆手:“你我之间不必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蜀王坐了下来,看了眼面前的人:“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谢曜也不掩饰:“的确有一事想拜托殿下。”   “哦?说来听听。”   谢曜垂眸:“想借殿下势力求一味蜀山的药材,名叫苞龙刺,不知殿下是否听说过。”   蜀王挑眉,和身边的公公对视一眼,笑了:“你要这味药做什么,据本王所知,这味药是治疗眼疾的。”   “是,家中表妹有眼疾,所以来和殿下讨药。”   蜀王似乎听见了稀奇事,爽朗大笑:“果真啊,早先就听说谢家多了个位表姑娘,前两日宫中赛马还引了场风波,本王还当是谣言,没想到啊没想到……”   谢曜表情依然平静,并未回话。   蜀王咳嗽了一声:“不瞒你说,本王前段时间刚刚寻了一株,要不是你上来就说给自家表妹讨的,本王还以为你是得了信。”   “殿下说笑了。”   蜀王垂眸沉思,身边的人心领神会,招了招手,将所有人的退了下去,谢曜垂眸,静静等着蜀王开口。   “子珩啊,你知道本王一向是很器重你的……”   身后的声音渐渐小了,蜀王身边的陈公公关好了门带着自己小徒弟走到一边,小徒弟忍不住问:“殿下当真要将那样名贵的东西给谢家?”   陈公公:“我哪能知道,但在殿下眼里,再值钱的东西也是个死东西,怕是没有活人来的珍贵。”   小徒弟挠了挠头,发现自己听不懂师傅在说什么。   -   谢曜从蜀王府回谢家的路上时路过了一家炒货店。   “糖炒栗子,新鲜出锅的!”   谢曜驾马减慢了速度,行至炒货店门口停了下来。   “客官,新鲜出锅的栗子,刚炒的!”   谢曜点头:“十包。”   “好嘞!”   这种小甜食,瞧见了,就顺便买了。   于是晚膳时,各房都收到了谢曜送来的栗子,除了秦可和谢澜伊两个姑娘家,几个弟弟也收到了。   谢洵皱眉,大哥这是吃错药了?居然买这种女孩子喜欢的东西给他?!后来听说三弟四弟也有,谢洵释怀了。   两个姑娘没怎么放在心上,弟弟们却纷纷察觉到了古怪。   大哥这一招,该不会是欲盖弥彰吧?!   -   “我吃不下了。”秦可早上吃了樱桃煎,中午午膳后又用了好些糖炒栗子,这会儿用了几口晚膳,实在是吃不下了。   清莲:“您好歹把汤喝了吧。”   “好清莲,我肚子太胀了。”秦可后悔,后悔下午吃了那么多糖炒栗子。   清莲瞧她是真的难受,便提出:“不如咱们去消消食吧?姑娘把斗篷披上,应该不冷。”   秦可偏头向窗外,深夜出去透透气也挺不错的。   清莲将秦可裹成了一个粽子,带上手炉,出发了。   国公府除了二房这边的小花园,还有上次谢澜伊及笄宴时秦可去的大花园,那里有一处凉亭,清莲扶着秦可从光线亮的地方走,一边走一边给她描述。   “夏季在那处凉亭乘凉的话应该很不错!”   秦可微微笑了笑,她记得那个凉亭,夏天的时候还和表姐去钓过鱼。秦可回忆着以前的事,忽略了手中的小猫,这只小猫是上回谢煊谢择送来的,此刻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下子从秦可怀里跳出去,喵的一声消失了。   “毛毛?!”   “快去找找。”   杏桃立马就要叫人找,然后便听到了谢煊的声音:“不必找了。”   秦可回头,听出了来人的声音,:“三表哥。”   谢煊从远处走过来,怀里分明抱着一只毛团子。见到秦可,他笑了笑:“送给表妹之前我养了几日,可能还记得我的声音呢。”   秦可抿唇:“三表哥怎么在这儿?”   谢煊看向夜色:“睡不着出来转转,表妹呢?”   “我吃多了,出来消消食。”   谢煊似乎没想到她这么诚实,没忍住以拳掩唇笑了笑:“下午的糖炒栗子的确不错,大哥很少会买这些小零嘴儿。”   秦可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谢煊忽然正色,向秦可行了个叉手礼。   “上次在假山是我唐突,还请表妹原谅。”   秦可没想到他会忽然因为上次的事道歉,错愕了一瞬:“我……我都忘了,三表哥……也不必记挂在心上。”   “即便是表妹忘了我也得道歉,大哥时候已经告诉了我表妹那么做的缘由,是我不对。”   秦可:“真的没事……”   秦可话音还未落,忽然又从不远处冲出来一个人影,一下子推了谢煊一把:“你刚才说什么?!你怎么冒犯表妹了?!”   秦可和身边的丫鬟都被这一声吼给吓到了,是谢洵,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来的。   谢煊被他猛地一推,忽然也来了火气,两兄弟不知道怎的忽然互相推搡了起来。   谢煊:“你有什么资格这么问,你还不是故意跟过来的?”   谢洵气急:“我要是不跟都不知道这回事,你到底怎么欺负表妹了,快给我说!”   秦可吓坏了:“二表哥,你……”   谢洵:“表妹别怕,有表哥在呢。”说完,谢洵居然冲动的朝谢煊打了一拳,谢煊似乎也没想到,愣了愣,然后冲上去就要还手了。   “二表哥三表哥!”秦可急了,连忙让清莲去喊人,清莲也不敢耽误,立马去了。   谁也没想到,原本只是出来消消食,怎么好端端的,兄弟两就动起手来了?   作者有话说:   ①是《山家清供》里对樱桃煎的描述   【【【高亮,再说一下感情线吧,除了男主,其余谢家人不会和女主有感情线   所以担心这个的可以放心 第21章   宝真堂。   谢洵和谢煊站在老夫人面前,秦可和谢澜伊在左侧,另一边站着谢曜和谢择。   “到底怎么回事,兄弟动手也不嫌丢人。”老夫人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显然有些恨铁不成钢。   秦可:“外祖母,我……”   “阿芫,这不怪你,让他们俩说。”   老夫人问话,两人也不敢不答,谢煊先开口:“对不起祖母,我不该和二哥动手。”   “你呢!”   谢洵垂眸:“我也是,对不起祖母,还有三弟。”   “都多大人了!又不是七八岁的孩童,竟然还能在自家花园里动手,真是丢人。”   老夫人话音刚落,三夫人和二夫人就都来了。两人脸色明显很是难看,三夫人先发夺人,一进来就直接让谢煊跪下,谢煊二话不说就跪了。   这架势把老夫人都吓了一大跳。   “这是做什么?”   三夫人:“竟跟自己的哥哥打架,谢子清,你几岁了?!”   二夫人听着这话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虽然她当然觉得自己儿子不对,但老三是弟弟,这话让她先说了,心里忽然就不是滋味了。   “子朗,你在干什么?”二夫人声音有些冷。   谢洵也跪下了:“是我冲动,先动的手,这事是我不对,我愿意去祠堂面壁思过。”   谢家的祠堂是四兄弟小时候都去过的地方,若犯了错就要在里面跪一夜,别说米了,连口水也没有,老夫人生气归生气,也到底舍不得孙儿去吃苦。   可没想到,二爷三爷来了。   “两人一起滚去祠堂。”男人不同于妇人,好面子,对不懂事的儿子就得好好管教,这一声下去,二夫人三夫人也禁了声,谢洵先梗起脖子站了起来,“祖母,我去了。”   谢煊紧跟其后。   “让人跟着,给我盯住了,敢偷懒,就多关一天!”二爷显然气的不轻。身边的小厮也不敢耽误,跟了上去。   老夫人:“你做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总归还是孩子,兄弟间有磕绊也是正常的嘛。”   “母亲,他们都多大了,子清还小,那他呢?!还是当哥哥的,半点儿子珩的样子都没学到,罚他跪一天都是轻的 !”二爷发了这么大一通脾气,屋内安静下来,老夫人摇摇头:“算了,管不了了!老太婆我休息去了!”   王嬷嬷搀着老夫人慢慢朝后头走去,从刚才就一直想说话的秦可再次开口:“二舅舅,三舅舅,这件事不怪二表哥和三表哥。”   其实事情的经过大家都已经清楚,二爷对自己这个表外甥女宽和的笑了笑:“阿芫,不必自责,更不怪你。”   -   一场闹剧散了,三夫人带着谢择气冲冲的回了三房院子,二夫人也没什么好脸色,拉着二爷就走,谢澜伊看秦可一直很是愧疚,捏了捏她的手:“表妹呀,这事跟你真没关系。”   直到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的谢曜走了上来:“澜伊,先回去吧,我问表妹几句话。”   谢澜伊大惊,警惕的看着自己哥哥,谢曜苦笑,他就这么吓人吗?   “没事儿表姐,我也有话想跟大表哥说。”   谢澜伊:“那好吧……那我明日再来找你。”   众人都走后,谢曜才问:“表妹想同我说什么。”   秦可抿唇:“二表哥是因为听到三表哥和我道歉才动手的,终究还是因为我那次撒了谎,还被我连累了跪祠堂……”   谢曜:“二弟今年也十六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在没有了解情况的时候就动手,这样冲动的性格,会害了他。所以,这个罚,不冤。至于三弟,上回他拦你本就是他不对,表妹从头到尾,没有哪里做错了。”   秦可皱眉,是这么回事吗?   谢曜眼里闪过一丝笑:“该轮到我问表妹问题了。”   秦可连忙正色,点了点头。   谢曜不紧不慢的开口:“表妹今晚怎么想起去花园了?”   秦可愣了愣,不好意思垂眸:“大表哥送来的糖炒栗子我吃太多了……肚子不舒服,就想消消食来着。”   谢曜听到这个回答后显然沉默了片刻,随后眼角才弥漫上笑意。   此时的谢曜一袭玉白色长袍,清贵出尘,一笑,便如霁月风光,叫周围的人都看呆了一瞬。   不过也仅仅一瞬而已。   谢曜再次开口时声音也如清风拂过:“下次少吃些就是了,外头风大,表妹快回去吧。”   秦可瞧不见,自然没有看到他方才的笑,只乖乖的诶了一声,跟着清莲准备回海棠苑去。   走出一截后,杏桃才忍不住道了一句:“早就听说大公子是出了名的好看,可方才一笑,才知道什么叫谪仙下凡。”   清莲忍不住戳她:“小点声,最近真是话本子看多了是不是?”   只有秦可疑惑的偏了偏头,大表哥刚才笑了?   -   谢家祠堂到了晚上又黑又冷,谢洵和谢煊只跪在一个薄薄的圆垫上,两兄弟依然谁也不理谁,祠堂内安静极了。   后来谢煊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惹来谢洵嗤笑一声。   “就这个身体,还好意思和大哥比练武。”   谢煊也不恼,笑道:“就这个身体,还是让二哥脸上挂彩了。”   谢洵偏头瞪他,两兄弟梗着脖子,谁也不让谁。   僵持片刻,谢洵率先别开了头。   “不管怎么样,我动手是我不对,给三弟赔罪。”   谢煊也沉默:“我也不该。”   谢洵:“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对表妹做什么了?!”   谢煊苦笑:“我说我什么也没做,二哥信吗?”   谢洵眼里很是怀疑。   “就是前两日四弟忽然顶替大哥去赛马的事,表妹之前单独见过四弟,我路上遇见,便问了两句。大哥也知道这事,已经说过我了。”   谢洵睁大了眼:“这和表妹什么关系?!”   谢煊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眼他,并不太想做过多的解释。   “你呢,大晚上鬼鬼祟祟跟着表妹又是为什么?”   谢洵:“谢子清,都是读书人,用词准确些啊!什么叫鬼鬼祟祟?表妹原本就住的离我近,我瞧她晚上出去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就跟上去看看,还没来得及和表妹打招呼,就看见你了!”   谢煊笑笑,眼神里分明写着不信。   谢煊气短:“我,我好几日不见表妹了,想去见见。”   “你们不是住的近吗,你这几日没去找她?”   “没有!”谢洵烦躁。   “为何?”   谢洵脑海里回忆起那日赛马高家人的话,当时他便想冲上去朝那小子脸上打一拳的,但被大哥拦住了,后来他也想和大哥调换赛马位置,狠狠的在马场上教训教训那小子,谁知道又被四弟捷足先登。   他、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谢煊看他表情,若有所思:“那日,你是不是听见高家人……”   “谢子清!我警告你啊!别问了!”   看出谢洵是真的很介意此事,谢煊便打住了。   “所以你这几日都躲着表妹?”   “嗯……”   又是一阵沉默,这会儿到了三更,祠堂里已经非常的冷了,兄弟两一开始还好面子扛着,后来,打喷嚏的打喷嚏,发抖的发抖。   小时候也是这样,兄弟几人时不时就要过来跪祠堂,夏天倒罢了,冬天是真的冷啊……   忽然,两人听到了头顶的一阵声音,两人同时抬头,接着,声音又传到了窗户附近,兄弟俩头皮发麻,这大半夜的……   “什么人!”   谢洵壮着胆喝了一声,接着,窗子被猛地打开,然后有人丢进来了什么一团东西,又火速的关上了门,跑了。   “……”   谢洵:“你去看看。”   谢煊:“你去。”   兄弟两相顾无言,只好一起去,到了跟前才发现,居然扔进来了一条被褥,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感动的泪花。   谢洵:“是大哥吧。”   谢煊:“不然呢?除了大哥身边的人,谁能有这么好的身手?”   谢洵:“有啊。你爹,我爹,大伯。”   谢煊:“……你觉得可能吗?”   谢洵:“不可能。”   两人再次沉默,看向那一条被褥。   内心既感激大哥,又忍不住埋怨……   好歹多给一条啊!   于是下半夜,几个时辰前才打完架的两兄弟,默默的裹紧了唯一的一条被褥,在祠堂跪到了天亮。   ……   从祠堂出来时,谢洵和谢煊眼睛下都挂着淡淡的乌青,刚走到院门口,就遇到了清莲。   清莲上前行礼:“见过二公子,三公子。昨夜我家姑娘担心两位公子,一早上便让我在此等候,这是早上刚熬的姜汤和小厨房做的点心,公子喝点祛祛寒吧。”   谢洵开心极了,连忙打开食盒,一看就笑了:“表妹果然了解我,是榛子酥!”一边说一边不客气的拿了一块就塞到嘴里,清莲看向谢煊:“三公子呢?”   谢煊也笑着接过:“有劳表妹费心了。”   谢洵两口吃完:“表妹起了吗?”   “姑娘一大早就起了。”   谢洵拍拍手就朝海棠苑走:“那我去找她!”   留清莲和谢煊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清莲将食盒递给谢煊,又道:“姑娘还有一事,说再几日便是冬至,听说三表哥去年在京城投了一家饺子铺,姑娘想去尝尝。”   谢煊有些惊讶,但很快便颔首点头:“没问题,冬至那日我亲自带表妹过去。”   作者有话说:   三表哥:二哥鬼鬼祟祟跟踪表妹   二表哥:三弟半路拦表妹质问   大表哥微笑听完:被子没收 第22章   “表妹!”   谢洵人未到,声先至。人还没个影子,声音就把海棠苑的人都吓了一跳。也包括秦可。   “见过二公子。”   谢洵随便挥了挥手,就进了秦可的房间,秦可正靠在窗边晒太阳,闻声偏头:“二表哥,你终于来看我了。”   谢洵脚步一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原来表妹什么都知道。   谢洵揭过这茬,恢复了平日没心没肺的模样:“表妹,你这榛子酥好吃!还有吗?我饿坏了,刚从祠堂出来。”   秦可笑:“有,既然表哥来了,就再喝碗粥吧。”   谢洵立马一百个答应。   杏桃刚把早膳端进来,谢洵才吃一口,就又听到了谢澜伊叽叽喳喳的声音。谢洵脸色一变,嫌弃的看向了门外。   “你怎么在这?!”谢澜伊看见谢洵,反应是一模一样。   “我怎么不能在这,表妹今早特意邀请我过来用早膳。”   谢澜伊撇嘴:“别吹了,肯定是你死皮脸要自己来的。”   “嘿!谁说的,表妹还特意送了我榛子酥,我刚吃完!”   谢澜伊余光真的瞧见那盒只剩渣的榛子酥,心里忽然就酸酸的,看向秦可:“我有吗?”   谢洵:“想什么呢,你肯定没有。”   秦可在一边咯咯笑,每次谢澜伊和谢洵斗嘴,总能成功将她逗笑:“表姐没有榛子酥,不过有桂花糕。”   谢澜伊立马得意:“瞧见了没!我比你的稀罕!”   谢洵撇嘴。   既然谢澜伊来了,兄妹三人便一起用了早膳。   “表妹,你这小厨房手艺不错啊,这粥真好喝,放了什么?”   秦可笑:“是清莲的拿手菜,放了鱼片,是江南的吃法。”   “难怪这么鲜。”   “还有这包子,晶莹剔透的。”   清莲笑着解释:“是虾饺。用糯米皮做的皮,所以透,里面是完整的一颗虾。”   谢洵:“这也太精致了……表妹,说出来你都不信,你知道我早上都吃什么吗,煎饼,直接啃。要么就是馒头和粥,哪有这些好吃的,我不管啊,我以后要常来蹭饭。”   谢澜伊:“你得了吧你,说的好像府上亏待你,你多可怜似的。”   谢洵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   “我说的是真的!”   谢澜伊不理他:“不过表妹这的早膳的确好吃,都说江南的饭菜精致,以后我也来!清莲,你不介意吧?”   清莲受宠若惊:“大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奴婢还会好多花样,只要大姑娘和二公子来,奴婢天天变着花样做。”   谢澜伊满意的笑了。   海棠苑的笑声传到院子里,元若提着东西进来的时候也跟着笑:“二公子和大姑娘也在?”   杏桃点头,将人迎了进去:“姑娘,大公子又送东西来了。”   屋内安静了一瞬,谢澜伊和谢洵同时看向秦可,秦可就算瞧不见也分明感受到了两人的视线:“怎、怎么了吗?”   “大哥?我没听错吧。”   “快拿进来看看,大哥送什么过来了?”   元若尴尬的笑,上前:“就是南北铺的一些果子和蜜饯,给表姑娘解口苦的。”   谢澜伊打开了食盒盖子,谢洵也立马探头去看:“是南北铺的樱桃煎和蜜花冻!”   谢洵:“大哥可以啊!这蜜花冻只有早上有,每日排队都要好久,大哥命你几时去的?”   元若:“……卯时。”   谢澜伊瞪大眼:“大哥怎么没买给我?!”   元若:“大姑娘说笑了,您自然也有的,奴才不知您在这儿,命人送到您院儿里了,您回去就能瞧见。”   谢澜伊这才哼哼两声。   秦可一直在一边听着,心里也很是惊诧,她以为大表哥每日送来的点心就是顺手去买的,原来竟然是专门去的吗……   “表妹,这蜜花冻可是南北铺的一大招牌,每日只卖两个时辰,材料有限,你快尝尝。这里面有完整的一颗梅子,上面再淋上花蜜,可好吃了!”   秦可拿着勺子小心的剜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两眼完成月牙:“好吃,很甜。”   花蜜甜,心里也甜丝丝的。   谢澜伊直笑:“那再吃一块儿!”   谢洵坐在一边也尝了一口,脸色复杂,原来堂妹和表妹每日都吃这么好吃的点心,女孩子……也太幸福了吧。   -   谢曜今日回府的时候,听说了海棠苑那边的事,元若笑着道:“表姑娘晚上也送来了点心,大公子现在用膳吗?”   谢曜原本不饿,闻言却放下了笔,点了点头。   原来是秦可看谢澜伊和谢洵喜欢吃江南的点心,晚上便让小厨房做了些南方特有的小菜,水晶虾饺、奶黄包、干蒸烧麦,用小笼屉装着,各房各院都送了些过去。   谢曜原本没什么食欲的,这会儿却忽然觉得饿了。   “味道不错。”   元若见他的确蛮喜欢的样子,笑着继续说:“表姑娘说,您要喜欢,明日也送些过来。”   谢曜筷子一顿:“她亲口说的?”   元若:“是,表姑娘原话就是对您说的。”   谢曜唇角瞬间朝上扬了扬,又夹了一个虾饺。   饭后,谢澜伊来了:“哥哥!”   谢曜正准备出门,看见自己这个冒冒失失的妹妹,直截了当的问:“又想要什么?”   谢澜伊眼睛转了转:“我没想要东西呀,但既然你都问了,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要南北铺的蜜花冻!”   谢曜整理袖口的手忽然顿了顿,看了眼元若,元若头垂的很低,谢曜便明白了。   “什么时候亏你了?”   谢澜伊眨眨眼:“是没亏我,可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沾了表妹的光呀……”   “胡说八道。”   谢澜伊也不逗他了,见谢曜似乎要出门的样子,问:“哥哥你去哪?”   谢曜:“去见父亲,你也去吗?”   谢澜伊脖子一缩,立马摇头。   谢曜眼中闪过笑意,想起白日在蜀王府应下的事,忽然正色道:“我过两日会出门一趟,你在家懂事些,别闯祸。”   “你去哪?又去京郊吗?”   谢曜扯了扯唇角,这次,怕是没那么近的。   -   三夫人躺在塌上懒洋洋的,听说海棠苑那边送来了东西才慢悠悠的抬头看了一眼。   “端下去吧,没胃口。”   三夫人身边的丫鬟对视一眼,皆有些不解,但也不敢违抗,便把秦可送来的东西都端下去了。   柳嬷嬷上前问:“夫人似乎不喜表姑娘?”   三夫人:“哪能啊,阿芫那孩子现在是全家人的心尖尖,你没看子鸣被她哄得迷了眼,三天两头往海棠苑跑吗?”   柳嬷嬷笑:“四公子和表姑娘年纪相当,自然关系好些。”   “是么,子清和她年岁也相当,我就是担心啊……担心子清也和子鸣一样。”   “不会的,三公子向来懂事,老夫人昨个儿还夸了,说府上除了大公子就是咱们三公子最省心了,奴婢方才过来时,还瞧见三公子在藏书阁呢。”   三夫人笑了笑:“但愿吧。”   -   “蜀州?”庆国公从书架前转过身,似乎有些惊讶。   “蜀王安排的?你应了?”   谢曜:“还未,但殿下说此事明日会在早朝上宣布。”   庆国公皱起眉:“不应该啊,蜀王费尽心思拉拢你不就是为了那些事儿吗,怎么又扯到皇上那去了。”   谢曜顿了顿:“或许,他向皇上举荐了孩儿,蜀州,近日有灾情。”   庆国公哼了一声:“原来如此,欲盖弥彰。他可说了何事?”   “似乎是和去年蜀州贪污案有关。”   庆国公沉默:“你怎么想?”   谢曜垂眸:“若皇上下旨,孩儿只能前往。”   “那是自然,可蜀王那边呢?”   “孩儿想见机行事。”   庆国公点头:“也只能如此了,我本以为你前几次拒绝他之后他便不会再来,没想到…… 罢了,总归你的身份是逃不掉的,出去历练历练也好。何时出发?”   谢曜:“殿下说,若一切顺利,应该是三日后。”   “既然这般匆忙,那你便早些准备吧。”   “是。”   谢曜从庆国公书房出来后又去了一趟大夫人屋里,听说自己的儿子忽然要去蜀州。也是满脸的惊讶和担心,“怎么这么突然?”   谢曜将原委又解释了一遍。   大夫人不懂那些个朝政之事,只是心疼自己的儿子:“这马上就是冬月了,蜀州那地方应该很冷,要去多久啊?能赶在年前回来吗?”   谢曜垂眸:“孩儿不确定。”   大夫人皱眉:“那多带些衣裳吧,把冬天和春天的都带上,以防万一呢。”   “都听母亲的。”   大夫人点点头:“那娘今晚就给你准备吧。”   作者有话说:   小时候的部分快结束了   等大表哥回来,女主应该就长大啦 第23章   谢曜要去蜀州的事情次日便在府上传开了,秦可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用早膳,闻言怔愣了好一会儿。   “蜀州……?”   清莲:“是,府上都知道了,大夫人正在给大公子收拾东西呢,说是后日出发。”   “这么着急吗……”   秦可蹙起眉头,仔细的去回忆上辈子,蜀州、蜀州……   她想起来了!   大表哥上辈子的确也出过一次远门,只不过……那已经是她及笄之后的事情了,这一次是为什么,竟然足足提前了大半年吗?   秦可有些坐不住了,但她知道,现在整个府上的人应该都在为这件事准备,成晖堂此时一定很多的人。   “清莲,你再去问问,大表哥出发的具体时间。”   “诶,好。”   一上午的时间,秦可都有些心乱,直到中午常大夫来例行给她治疗眼睛的时候才堪堪好了一点,她如往常一样要去塌上躺下准备针灸,可常大夫却笑了笑:“今日不针灸,只是替表姑娘敷药。”   “不针灸了?”秦可显然有些错愕。   常大夫只是微笑:“是,老朽给姑娘调了调药方,往后可能只需要十日针灸一次了。”   秦可惊讶极了:“真的?”   杏桃在一边差点儿要跳起来:“太好了!姑娘每次针灸都可疼了,总算可以少受点罪了。”   秦可开心过后忽然有点担心:“那……我治疗的周期会不会更久啊?”她怕疼是真的,但想早点瞧见东西也是真的。   常大夫:“表姑娘请放心,老夫新加了一味专门治疗眼疾的药,此药药效难得,对姑娘的眼疾应该是很有帮助的。”   听到这话,秦可才总算是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那真的是太感谢您了。”   常大夫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这药更苦,而且还有股酸味,但一想到药效,秦可皱着眉头一次性的喝完了。   “姑娘快,这是灯盏糕,吃一个。”   杏桃连忙给秦可喂了一个灯盏糕,灯盏糕的甜才堪堪压住了秦可舌尖的苦味,让她缓了缓。   “这灯盏糕也是早上大表哥送来的吗?”秦可问。   杏桃笑着答:“是的呢,大公子最近每天都送,南北铺的点心都快尝遍了!”   秦可慢慢的吃完了灯盏糕,然后对杏桃道:“你去帮我取件衣裳,咱们一会儿也出去看看。”   “诶,好。”   杏桃出去后,秦可才慢慢的从枕头下取出一个东西,那是上次给表姐绣荷包时多绣的一个,秦可默默的放在了袖笼里。   -   谢曜启程正好在冬至第二日,那冬至这一日便是全府今年最后一个团圆日。北方冬至吃饺子,这一大早,宝真堂后院的厨房便开始忙活了起来。老夫人知会各房各院,今日谁也不许缺席,来宝真堂用膳。   秦可梳洗好之后,也出门了。清莲扶着秦可刚刚到宝真堂院门口时,迎面就遇上了谢曜。   远远一眼,秦可身边的人没有瞧见谢曜便径直进了宝真堂,但谢曜脚步却一顿,小姑娘今日穿了件粉色褙子,袖口和领口处都有一圈白色的毛,从远处看,更像一只活泼伶俐的兔子了。   人都齐了,众人先跟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笑着招手:“都坐,坐吧!”   今日几位爷都在,难得团圆,老夫人命人摆了大圆桌,所有人都坐在一起。刚落座不久,侍女们便端出了热气腾腾的饺子。   “又到一年冬至了,天儿也越来越冷了,今日不吃饺,明日耳朵掉!”这是老夫人每年冬至都会说的话,家中的小孩们从小听到大。   谢澜伊笑:“祖母每年都这样说,可我们谁的耳朵也没掉。”   老夫人:“那正说明了饺子的作用呀。”   众人皆笑。   “表妹,你还没吃过北方的饺子吧,这可不是南方小巧玲珑的虾饺,你尝尝!”   秦可点头:“母亲在家里也包过的,只是吃不了几个就是了。”   蘸了醋,秦可慢慢的咬了一口,是三鲜馅的。   “好吃吗?”谢洵问。   秦可笑着点头:“好吃的。”   谢煊难得开口:“表妹少吃些,晚上还有一顿呢。”   “晚上?”众人看向谢煊。   谢煊看向秦可:“你们都忘了我去年投了个饺子铺?味道不比家里的差,正好晚上带表妹上街去。”   谢澜伊第一个赞同:“好呀!哥哥明日就走了,今日可得带我们好好玩会儿,哥哥你今日不会还要出门吧?”   谢曜:“不会。”   秦可循着声音朝谢曜方向偏了偏头。   “子珩明日就要出远门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老夫人忽然叹口气道。   众人沉默下来,谢曜道:“祖母,孙儿一定尽早回来。”   老夫人:“话是这样说,你一个人去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凡事也不必过急,能回来过年便是,回不来咱们开春见也是好的。”   见老夫人伤感,三夫人哄着道:“老祖宗放心吧,子珩是咱们这些孩子里最稳重的一个了,您就别担心了。”   国公爷也道:“出去历练历练是好事,今年是子珩,明年有机会,让子朗他们几个也都出去,整日在京城,日子过的太好。”   三兄弟缩了缩脖子,都不敢吭声。   早膳后,各院又去忙各院的事了。   谢曜出行的事情基本都安排差不多了,今日难得空闲,谢澜伊提议去后院冰湖,这个天气,冰应该已经很厚了。   谢曜看向秦可:“表妹想去吗?”   秦可微笑点头:“想去的。”   既然去冰湖,谢煊和谢洵立马让身边小厮回去取了冰鞋,四人慢慢走到了后院,穿过一大片矮灌木,视野便忽然开阔了。   “人人都羡慕咱们谢家后院这个冰湖,到了冬日,湖面结冰,就像一块璞玉,晶莹剔透!”谢澜伊给秦可介绍着周围的风景,秦可眼中也流露出了向往之色。   谢洵走到湖边,随手捡了块石头去试冰面的厚度,咚咚两声。   “结实!可以来!”   谢澜伊都跟着兴奋起来。   “表妹,你想去吗?”谢澜伊有些小心的看向秦可,秦可犹豫了一下,自然是想的,可是……   “我从来没有试过……”   谢澜伊看了眼自己哥哥:“你要想去,我和哥哥扶着你呀,你放心我哥哥的技术可好了,他拉着你,我扶着你,绝对不会摔。”   秦可抿了抿唇,还未作答,便听见了大表哥的声音。   “这个主意不错,表妹想试试?”   秦可:“我想试试……”   于是,杏桃很快取来了上回四公子送来的冰鞋,谢澜伊帮着秦可换上,大小刚刚好。   除了谢曜,其余三兄弟都已经玩开了,看见表妹也要过来,谢洵兴奋的滑了过去:“表妹,我来扶你!”   谢澜伊:“你可一边去吧!就你这技术,自己不摔就不错了。”   谢洵被驳了面子有些难堪,不过事关表妹安全,他也不敢逞强,几兄弟里面只有大哥技术最好,武艺也最好。   三兄弟纷纷给秦可让路,秦可紧张极了,谢曜就在此刻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身体放松,别怕,就当是在平路一样。”   秦可嗯了一声,抖动的睫毛却暴露了害怕的内心,小手也下意识的用了些力,将谢曜抓的更紧了。   所好的是,谢澜伊的技术也不差,一边扶着秦可,一前一后,当秦可真正站在冰上的时候,或许是因为瞧不见减轻了恐惧,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   “身体稍稍前倾,重心落在腿上。”谢曜的声音如同有魔力一般,温润好听,抚平了秦可心中的焦虑,生出一股浓烈的安全感。秦可开始试着彻底放松自己,拉紧面前人的手,全部交给了对方。   谢曜一边滑一边随时观察着秦可的表情,若她产生一丝害怕,他便会放慢速度,全程照顾秦可的感受。   一共在冰上滑了两圈半,直到谢曜感觉到秦可手心有些微微汗意时,这才慢慢的停了下来。   秦可朝他偏头,露出了唇边的梨涡:“谢谢大表哥和表姐,很好玩!”   其余几人也滑了过来:“表妹不怕了吧?”   “明年一起玩呀。”   秦可被众人围住,点点头:“好,明年我一定能跟大家一起玩。”   上了岸,谢曜才松开了秦可,“回去换身衣裳吧,别着凉了。”   秦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是出汗了,第二圈的时候她就不怕了,甚至还有些兴奋,才微微出了些汗。   -   傍晚,天色刚刚擦黑,谢澜伊和谢洵就来接她了。   “表妹,走吧,正好出去吃晚膳。”   秦可笑着应了一声,她也刚刚换好衣裳,披上了斗篷。   依旧是姑娘坐马车,公子们骑马,只不过谢煊投的这家饭馆离市中心有些远,选在并不怎么繁华的东市,马车行了好一会儿,两个姑娘就在车里叽咕叽咕的咬耳朵。   “到了。”   谢澜伊一听到了,一把把车帘撩了起来。   “三弟?你莫不是开玩笑吧,怎么选了这家简朴的饭馆?”   谢煊笑:“我早说了就是家铺子,你们还不信。我倒想投大的,没钱。”   秦可也慢慢下了马车,几人一起朝进走,进去后才发现,虽然外面看见简朴,里面倒是雅致,甚至还别有一番风味。   “还有戏台呢,三弟,该不会是你特意搭建的吧?”   谢煊爱听戏,搭个戏台也不奇怪,谢煊笑:“不仅是戏台子,还有说书的。”   “说书?!”谢澜伊来了兴趣。   “可以啊,上回中秋你怎么不带我们来这?”   谢煊看了眼秦可:“那会儿还没弄好,又是表妹的接风宴,哪好意思带你们来这儿。”   “我瞧着不错,像缩小版的摘星楼了。”   兄妹几人笑着上了二楼,选了一个离戏台不远的隔间,这里没有包厢,但隔间之间用竹帘遮挡,倒也雅致。   谢澜伊打开菜单:“早膳吃的饺子,晚上尝尝就行吧,三弟,你这有什么招牌菜,快给我们介绍介绍。”   谢煊指了指菜单:“炸鱼胙,水晶脍,蜜花藕,虾皮鱼丸汤,我这儿啊就是河鲜和鱼还不错,酒也不错,这个时间有梅子黄酒,都少喝点?”   “行啊!”   按照谢煊介绍的菜色都来了一份,小二也很快送来了温好的黄酒。   秦可也抿了一小杯。   戏台上此刻戏也唱起来了,因为地方有限,座位和戏台子离得并不远,观众还能互动两声,中途,谢洵还跑到戏台子上吼了两嗓子,气氛被推向了高潮。   谢澜伊也冲了上去,兄妹两在戏台上唱起了对手戏,没想到还收到了大家的掌声。   “表妹,尝尝这个。”谢择在给秦可夹菜。   秦可一边听着戏台上的戏,一边默默用着,时不时也会被逗笑,两眼弯成月牙状。   因为谢煊难得过来,店里的管事希望他过去看看账面,谢择也被谢澜伊拉到戏台上安排了一个角色,饭桌上便只剩下谢曜和秦可两人了。   秦可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就坐在大表哥身边。   “表妹还想吃点什么?”谢曜温和问她。   秦可下意识的捏了捏袖口,“就……蜜花藕吧。”   谢曜默默的给她夹菜,秦可也一直在和自己做斗争。   到底要不要把荷包拿出来给大表哥呢?可是……该说什么呢?   秦可犹豫了好久,总算是鼓起勇气将荷包慢慢从袖笼里取出来时……   “表妹,哥哥!你们要不要来试试?!”   谢澜伊的身影冲了过来,秦可连忙又给塞回去了。   秦可:“我就不去了……”   谢曜也摇头,于是谢澜伊又跑了回去,和谢洵谢择去玩。   那个荷包,一直到离开饭馆的时候都没有被秦可拿出来。   “三弟,这招牌怎么没挂出去,还没做好?”谢洵问。   谢煊点头:“是啊,不仅没做好,连名字都没有想好。就简单的挂了姓氏,姑且如此吧。”   谢洵:“那怎么行,让当哥哥的回去给你想想,大哥提笔写。”   谢煊笑:“行啊,那就等二哥的好消息了。”   -   回了谢府,天色已经不早了。   “大哥明日出门,早些散了吧。”谢煊道。   于是众人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秦可和谢煊在海棠苑的岔路口分开,秦可的脚步忽然顿了顿:“清莲。”   “怎么了姑娘?”   “你带我去成晖堂吧,我忘记给大表哥东西了。”   ……   “大公子,今日傍晚常大夫来过一趟。”   秦可刚刚走到成晖堂门口,院子里人不多,估计都在为大公子明日出行的事准备,元若元竹都不在,秦可自己就走到了谢曜的书房门口。   “何事?”   元若:“没说旁的,就是说今日已经给表姑娘把药给用上了,知会您一声。”   “嗯,知道了。我走之后,让他按时来就是。”   秦可在门口拦住了清莲敲门,然后便听见里面继续说道:“可是大公子,这药究竟多名贵啊,蜀王这次让您去蜀州查案子肯定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您……”   谢曜:“和药无关,不管他给不给我,迟早也有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不许乱说。”   元若立马道:“奴才知道了,奴才一定谨言慎行。”   门外的清莲看了眼秦可,秦可微微抿唇,那药……   “何人?”谢曜似乎察觉到了门口有人,立马抬头。元若连忙跑到门口打开房门,然后愣住了:“表、表姑娘?”   秦可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大表哥,我可以进去说话吗?”   谢曜看了眼元若,元若立马将秦可请了进去,自己出了门还带上了房门。   秦可:“院子里没人,我就直接过来了,不是故意听大表哥说话的……”   谢曜笑了笑:“表妹不必这么拘束,成晖堂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秦可心中却不,她鼓起勇气,一口气问道:“我方才听元若说什么药,是今日常大夫新加的那味吗?是什么药,表哥和蜀王求的?所以你要去蜀州?”   谢曜似乎顿了顿,眼中难得有一丝惊讶,随即便笑了:“表妹难得问我这么多问题,竟不知该回答哪一个了。”   秦可心里焦急,倒没心情听他开玩笑。   谢曜正色:“药是我向蜀王求的,不过去蜀州这事和表妹无关,事关朝政,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秦可垂眸,不说话了。   谢曜慢慢走到了她面前,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小表妹有着超乎自己年龄的成熟。见秦可实在纠结此事,谢曜无奈道:“蜀王想让我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明白吗?”   这句话声音极低,语气和谢曜平日说话也完全不一样,秦可下意识的抬头,那个语气……就像当她是大人,而不是妹妹一样……   秦可点头。   乖巧的很。   谢曜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不必多想,在府上好好治疗眼睛等我回来就是。”   秦可在谢曜的手掌抚上来的时候就怔愣住了,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耳尖有些烫……   “我知道了大表哥,那、那这个给你吧,是我自己绣的……绣的不好,里面放了平安符,希望大表哥一路平安顺遂。”   秦可总算是把藏在袖子一天的荷包拿了出来,谢曜微微一怔,垂眸,接了过来。   一股说不上来的情愫在胸口激荡,谢曜的手指轻轻抚摩过荷包,是纯素的,和澜伊那日炫耀的大差不差,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在谢曜心中生了出来,但很快又被他否认了。   “多谢表妹,我一定随身带着。”   秦可轻轻嗯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   谢曜点点头:“慢些。”   秦可慢慢踱步到门口,刚刚踏出大门,又忽然回头喊了声:“大表哥,你一定早些回来!等你回来时,我眼睛说不定就能瞧见了!”   秦可语气带着期待,谢曜抬头,就看见小姑娘站在门口朝他笑,弯弯的月牙眼甜丝丝的,外头的月光映照在她身上,就像是撒了一层细密的、银白色的糖粒。   “好。”连谢曜自己都没有察觉,这声“好”里分明带着从未有过的宠溺。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可能明天稍晚一点发,大肥章!   V章基本都会发红包的,求多多的两分评论。爱你们(大声!)   下章女鹅就长大了,大表哥也不会离开太久,眼睛也会好起来啦   ◉ 第24章   “姑娘, 姑娘,快醒醒。”   秦可忽然被清莲叫醒,瞬间睁开了眼。   “我的好姑娘, 您总算是醒了,是不是梦魇了?”   秦可有些懵:“没有……”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但现在醒了,梦里的事儿却记不清楚了。奇怪了, 她睡的很安稳,怎么睡不醒呢?   “现在什么时辰了?!”秦可忽然问。   清莲:“已经巳时了。”   秦可大惊:“那大表哥是不是都走了?!”   清莲点头:“奴婢听说大公子卯时便出发了。”   秦可懊恼, 她怎么就睡过头了?也没能去送送大表哥……   杏桃从外头走了进来:“难怪姑娘贪睡呢, 刚才常大夫命人送来了今天的药,还说这药有安神成分,昨个儿又给姑娘燃了安神香。”   清莲也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秦可心里全是没能去送谢曜的遗憾, 一早上都蔫蔫的,洗漱后清莲按照往常的习惯替她敷药,药味刺鼻,杏桃便把屋里屋外的窗子和帘子都打开, 散散味道。   冬日的阳光正暖, 小院里也安静的很, 只听见毛毛在阳台懒洋洋的打呼噜声和外头洒扫的声音, 秦可也静静的等着,这药只需要敷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清莲走进来帮她小心又缓慢的解开了纱布。   纱布掉落的瞬间, 秦可下意识的就皱起了眉头:“好刺眼。”   清莲笑:“都说冬阳猛如虎, 咱们院子又朝东, 上午的阳光是有些——”   话还未说完, 两人同时愣住。   怔愣过后便是巨大的惊喜,清莲又惊又喜的转到前头看秦可的眼睛:“姑娘?!您能瞧见了?!”   秦可自己也沉浸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杏桃原本在院子里浇花,听见声音后水壶都扔到地上冲了进来:“什么什么?!姑娘眼睛好了?!?!”   秦可缓慢的转头,在全屋人的期待中慢慢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她下意识的将五指抬到眼前,将头偏到窗外:“好像……是能瞧见光了……”   这一次复明的感觉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秦可现在的视野里除了光线还看不清其他,但这足以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杏桃激动不已:“奴婢这就去叫常大夫!!”   ……   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常大夫就登门了。   听说秦可能瞧见光了,常大夫显然也很高兴,把了脉又检查了一下眼睛,欣慰的点了点头:“表姑娘恢复的的确不错,按照这个速度看的话,今年能完全视物是有很大希望的。”   听到常大夫这话,杏桃和清莲都开心的握紧了双手。   秦可也沉浸在欢喜之中,她不由自己的将视线再次看向窗外,试图去捕捉更多的光。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老夫人那里,国公府的几房都送来了祝贺和关心,谢澜伊散学听说后,饭也没吃就跑到了海棠苑。   “表妹!你能瞧见了?!”谢澜伊从外头冲了进来。   谢澜伊今个儿来迟了,另外三兄弟显然已经提前了一步,谢洵坐在秦可面前不断的挥着手试探:“表妹,你能瞧见这是几?”   谢澜伊对他的蠢法子无语至极,白了他一眼后便拉住了秦可的手:“表妹表妹,你能看清我了吗?”   秦可笑着摇头:“我只是能看见光了,你们现在在我面前,我能瞧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但具体的……我还是看不清楚。”   众人懂了,这件事原本也急不得。   “有希望便是好事!你现在治疗了才半年,再有半年,一定能彻底的看见!”   谢澜伊的话也给了秦可信心,她坚定的点了点头:“我一定好好喝药,争取早日看见表姐和表哥们。”   -   既然秦可现在能模糊的瞧个大概,几个小辈们玩耍的时候也能放心些,这到了年底,国子监的课业已经不算很紧,冬日白雪腊梅,有些府邸的贵女们便开始走动,纷纷发了赏花帖。   谢澜伊今日就收到了叶家的。   叶家是大周朝的开国功勋,叶将军现在还是朝中掌管实权的上将军,叶家有一个女儿名唤叶婉茹,比谢澜伊年长一岁,今年刚过二八。   这赏梅宴的帖子,便是叶婉茹递过来的。   “表妹!有请帖!”谢澜伊收到之后就兴奋的去了海棠苑,秦可正在院里逗毛毛,闻言抬头笑掉:“是请表姐的吧?”   谢澜伊:“还有你呢!是叶姐姐来的帖子!”   秦可愣了愣,还有她的?   “表妹,你还不知道吧,叶家和咱们家关系很好的,不是和成家那种,是真的不错,叶姐姐名唤婉茹,人很好的,你想去吗?”   叶婉茹……   秦可想起来了,叶家和谢家的关系是很不错的,上辈子有两次也递了帖子,不过那时候秦可根本不愿见陌生人,便委婉推脱了。   这一次,秦可歪着头想了想,“表姐去的话那我也去。”   谢澜伊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太好了,叶家的花园也可漂亮了,还有个大大的秋千呢!”   拜帖的日子就在两日后,出发的前一天刚好又落了一场雪,白雪红梅,风景一定别有一番意趣。   秦可裹好斗篷,拿上手炉,便和谢澜伊一起出发了。   时近年关,街上越发热闹。谢澜伊将车帘掀起来问秦可:“表妹能看见两边的景物吗?”   秦可仔细去瞧,声音都是熟悉的,就是只能瞧一个大概的光影,但这也不妨碍她兴致极高,马车走了一路,便和谢澜伊笑着说了一路的话。   叶家和谢家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穿过几条街,便看到了门口的石狮子,叶府同样气派非凡,马车绕过正门,停到了侧边,谢澜伊拉着秦可下了马车。   雪后天气的确很冷,两人都虽然都穿着厚厚的斗篷,但鼻尖还是被冻得粉红粉红的,姐妹两进了侧门,在叶府丫鬟的指引下很快就到了后花园,宴席已经全都摆好了。   “叶姐姐!”   谢澜伊朝着前面一个穿浅蓝色裙子的女子喊了一声,叶婉茹回了头,瞧清是谁之后便走了过来:“你如今已经及笄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谢澜伊摸了摸鼻子,然后拉着秦可:“这是我家表妹,唤阿芫。”   秦可欠了欠身:“婉茹姐姐。”   叶婉茹上前,热情的拉过秦可:“我早就听说了,澜伊在国子监时经常提到你,今日总算见着了,听说妹妹的眼睛好了一些,我才放心的下了帖子。”   秦可微笑:“是好些了,多谢姐姐关心。”   谢澜伊搓了搓手:“好冷啊,去亭子里吧,我想在火上烤橘子吃!”   叶婉茹笑:“就知道吃。”   秦可原本以为这样的宴会人会很多,没成想在场的人没有几个,都是一些熟悉的,或者不得不请的。   成宁宁看到秦可时,下意识的就把头别到了一边。   不过秦可没瞧见她,她现在谁也瞧不清。   进了凉亭,坐下后秦可才知道方才谢澜伊的话是什么意思,这石凳和石桌底下竟然有内置的火盆,刚坐上去便驱散了寒意,也难怪这天寒地冻的,赏花宴要摆在外头。   不过,如此便更多了意趣。这凉亭外围绕的就是一圈梅花树,腊梅冬日竞相开放,在屋里的话,便也瞧不见这般美景了。   秦可默默的坐在石凳便,因为有火,便将袖笼取了,伸出手在火上烤着,谢澜伊在一边烤橘子,时不时的递给她一个。   贵女们时不时的说上两句话,大多数时间便是赏花,作画,还有吟诗的。   不似秦可想象的那样。   她记得……上辈子去参加过一次宫宴,印象很是不好。   “阿芫,你别动,我给你作一幅画。”叶婉茹在秦可对面坐着,忽然道。   谢澜伊立马抬起了头:“表妹,婉茹姐姐可是出了名的才女,画技不在大哥之下!”   秦可忽然有些紧张:“我要怎么坐?”   叶婉茹笑:“不用紧张,这样就很好。”   秦可点头,谢澜伊跑到叶婉茹那边去,想看看叶婉茹是怎么画的。渐渐的,有别的贵女们也围了过来。   能来叶家的,一般都是大家闺秀,大家在一块儿也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看见秦可乖乖的坐在那,年岁稍大一点儿的都起了爱惜之心。   “难怪澜伊整日挂在嘴上,我要是有这么个妹妹,也心疼死了。”   “就是,阿芫以后多出来走动走动。”   秦可腼腆的笑了笑。   成宁宁和成湘一直都没有过去,成宁宁自从上回被自家大哥和父亲说教了一顿后收敛了不少,此刻无趣的踢了踢地面的石子儿:“没意思,我去那边了。”   成湘倒是多看了两眼,凉亭那边的热闹和这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她抿抿唇,视线在秦可身上眯了眯。   “画好了!”叶婉茹停笔,谢澜伊带头鼓起了掌:“真好看!叶姐姐的笔法和大哥的全然不同!”   叶婉茹笑:“你哥哥的画是得到过吴文光先生赞扬的,我哪里能比。”   谢澜伊:“谁说的,哥哥的画总是冷冷清清的,我喜欢叶姐姐的,有色彩,更好看!”   秦可也期待的站了起来,叶婉茹将画纸取下笑着递给了秦可:“送给阿芫,等你眼睛好了,再打开看吧。”   “谢谢婉茹姐姐。”秦可真心实意。   玩耍过后,众人在叶府用了膳,叶婉茹中途被大夫人叫到了前院去,后院里的贵女们便分散开来,熟悉的在一块儿说说笑笑,没必要都聚成一团。   谢澜伊看见一束腊梅实在好看,便想折一只带回去。   “表妹,你在此处等我。”   秦可点头,乖乖的站在原地。   四周的景象并不清晰,秦可却能凭借模糊的光影和声音大概认清周围的人,身后忽然传来几声窸窣,她刚要回头,就感觉后背被人一推——   “姑娘?!”   秦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手心摁在了雪地里,杏桃第一个瞧见,吓了一大跳。   “我没事,没事。”秦可连忙道。   此时周围没人注意到这边,秦可连忙让杏桃将自己扶了起来,小声嘱咐:“不许告诉表姐,我是自己摔倒的。”   “不是,姑娘……”杏桃分明看见自家姑娘站的好好的,怎么会说摔倒就摔倒呢。   秦可声音很急:“听我的就是。”   杏桃只好应下。   谢澜伊折了梅花很快跑了回来,将手中的梅花递给秦可,“表妹,送你一只!”她还在兴头上,自然不知刚才发生的事。   秦可将方才摁到地下的左手藏到了袖子里,右手接了过来:“谢谢表姐,我回去就插在表姐送的花瓶里。”   从叶家出来后,秦可一路上都仔细的将左手藏着,谢澜伊倒也没有察觉,一直到回了谢府,回了海棠苑,才让清莲去取了些外伤的药来。   “姑娘?”   清莲显然也不知道此事,所以看到秦可左手掌心的伤时才愣了一下,杏桃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问:“是不是有人欺负您了?”   秦可:“没什么,真是我自己不小心的,我方才不让你说是怕表姐自责,不过一点儿破皮,不算什么。”   清莲立马转身去取药,等秦可把外衣脱下来后才发现,伤的不仅是掌心,还有膝盖和腰。   不过好歹只是外伤,擦破了皮。   清莲小心翼翼的替她清理,等杏桃出去后才问:“姑娘不愿和杏桃说,可愿和奴婢说?”   清莲的性子比杏桃稳重的多,秦可犹豫了一下:“有人推了我一下。”   清莲大惊:“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人!姑娘瞧清楚是谁了吗?”刚说完,清莲便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但秦可却好像在认真回忆。   “似乎……是穿绿衣服的……”   推她的人一定是以为她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才从斜后方上前推了她一把,秦可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余光看见了一抹绿。   和红色的腊梅截然相反。   清莲皱起眉头,仔细回忆,今日花宴上穿绿衣服的女子不少……   秦可:“算了,别想了,可能那人也是无意的,此事不许传出去,记住了?”   清莲明白自家姑娘的考量,缓慢的点了点头。   -   谢曜此次前往蜀地,队伍行了整整三日才终于到了一家驿站,谢曜命队伍在此整顿休憩,自己在厢房里看案卷。   夜深了,赶路三日,所有人都睡得很沉,谢曜却慢慢打开房门,来到了院中。   月色如霜,越接近蜀地,湿气越大,院中的树梢和草坪上都结了薄薄一层霜雪,冷风吹来,谢曜却丝毫不觉得冷。   他抬头望月,思及家乡,祖母、母亲和父亲、还有弟弟妹妹,听闻蜀地风土人情皆和京城大不相同,谢曜已经能想象归家那日带回礼物,弟妹们的笑颜。   在院中伫立片刻,脚边忽然传来异样,低头,一只不怕人的白猫正在扒着他的靴子朝上爬,也不知道何时过来的。谢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蹲下,将小东西的爪子拿开,伸手抚了抚它的头,猫儿享受的呼噜两声,还蹭了蹭谢曜的掌心。   他便忽然忆起,出发前的那一晚。他也是这般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小丫头清澈的眼睛瞬间撞入谢曜心里,他沉默片刻,接着从袖中拿出了那个荷包。   次日,天蒙蒙亮,元若打着呵欠预备去伺候谢曜,却见自家公子早已穿戴整齐站在门口。   “准备出发。”   元若忙不迭点头,视线落在谢曜腰间时忽然一顿,这个荷包……   “?”   大公子什么时候有带荷包的习惯了?   -   进了腊月,年味的气氛便越发浓厚,谢曜半月会往家中寄一封家书,老夫人才刚刚收到第二封时,便马上就要到除夕了。   “哎。”老夫人BBZL看完信,遗憾的叹了口气。   “子珩今年过年回不来了。”   此刻众人都在宝真堂陪着老夫人用膳,几兄妹闻言都有些失落。   老夫人:“也好,天寒地冻的来回赶路我也不放心,等到春天全家人再团聚也不迟。”   谢洵安慰祖母:“等到春天,咱们正好可以全家踏春去。”   老夫人笑了两声:“子清说的是。”   一岁一年,除夕将至。   大年三十前两天接连落了两场雪,等到三十这一天倒出了太阳。清莲推开大门,准备扫雪,目光朝外看去忽然惊喜的发现了一棵柿子树。   “姑娘,东边院子的柿子可真好看,红彤彤的,上面落了雪,像灯笼!”   秦可也笑着朝外探头,她的眼睛一日比一日好,如今已经不需要别人扶着走路,此刻眺望那颗柿子树,虽还是瞧不清楚具体的,但总归是能看到一抹不一样的颜色,小姑娘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今儿是除夕,姑娘穿件红色的吧?”杏桃开心的打开柜子给秦可找衣裳。入冬以来姑娘高了些,好些衣裳都是重新做的,正好挑一套除夕穿。秦可点点头:“就那套石榴红的吧。”   石榴红的褙子白色的绒毛围了一圈儿,清莲又替她梳了一个灵动可爱的发髻,秦可大概能模糊看清自己的样子,慢慢从抽屉里找出了那只熟悉的芍药花钿。   “姑娘特别喜欢这只花钿,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带着呢!”杏桃笑。   秦可也抿唇笑,没有答话。   除夕这日,早午晚膳都在宝真堂吃,期间全家都围着火炉,打牌的打牌,听戏的听戏,瓜子点心不间断,小辈们坐在一起也叽叽咕咕的个不停。   用过午膳,大人们还得忙着除夕的祭祖,兄妹五人就到后院摘柿子。那颗柿子树就在三房的院子里,谢洵个高,伸手就摘了两个下来。   “表妹,你吃。”   谢洵给一个给秦可,另一个递给了谢澜伊。   谢澜伊也没客气,这黄彤彤的柿子已经熟透,剥开皮就能直接吃,甜蜜的果肉一点儿也不涩,两个姑娘一人咬了一口,秦可还好,谢澜伊的脸颊上沾了柿子肉,被谢洵指着哈哈嘲笑:“一点儿没个姑娘家的样子,跟个花猫一样!”   谢澜伊听完也不恼,笑嘻嘻的也摘了一个,剥开皮,趁着谢洵不注意就朝他嘴上糊,谢洵被堵了个猝不及防。   “我是花猫的话你就是个花狗,还没有猫可爱,丑死了!”   兄妹两过年难得不拌嘴的景象被打破,又开始你追我逐的打闹。   谢择也开始摘柿子,他一口气摘了七八个,用衣兜一装,递给秦可:“表妹,你吃过柿饼吗?”   秦可摇头。   “是用柿子做的,你想吃吗,我给你做。”   秦可惊讶:“四表哥你还会做这个?”   谢煊笑:“表妹不知道吧,我这个弟弟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做点心,表妹没觉得之前的芙蓉酥,味道有差异吗?”   秦可睁大了眼:“四表哥,是你亲手做的?!”   谢择腼腆笑:“头两日的不是,后面我学会了,就自己做了些。”   秦可是真真惊讶了。   “这柿饼我也要吃,四弟,你多做些!”谢澜伊跑了过来。   谢择点头:“那我试着多做点儿,给大家分。”   几兄妹在园子里玩够了,前头来小厮传话说是开始祭祖。众人便立刻到了祠堂。   “阿芫,这是你父亲母亲的灵位,时间匆忙,今年先简单的设了一个。”秦可走进祠堂,就听见大舅母的声音。   秦可怔愣,她显然没想到大舅母还考虑到了她。她原本打算,今晚在花园的角落给天上的父母烧点纸钱,告知他们自己一切都好。   “谢谢大舅母。”秦可眼睛有些红。   大夫人:“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谢的。”   祭祖开始,老夫人在最前,接着按照辈分依次往后排,众人庄重肃穆的给已故的亲人们上了香,烧了经幡。   浑厚庄重的木鱼声从祠堂里飘了出来,秦可红了眼睛,她默默的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自己一切都好,是真的很好。   祭祀结束,沉重的心情也随着除夕夜的来临减淡了许多,谢家不喜张扬奢侈,除夕之夜只是全家一起吃一顿团圆饭便是很好。小辈们依次上前拜年,老夫人乐的合不拢嘴,每个人都封了大红包。   几个公子哥们每年除夕最期待的事情只有一件——放烟花,包括谢澜伊在内。刚刚吃完团年饭,几人就迫不及待的拉着秦可到了院子里。   “表妹,喜欢金鱼吗,我这有一个金鱼烟花,可是稀罕物,全京城都找不出几个。”谢洵得意炫耀。   秦可的眼睛如今已经能大概瞧清楚烟花的,点点头:“想看的。”   谢洵便第一个放。   “好美啊!” 烟花吸引了很多目光,老夫人也在众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一家子人齐聚在院里,天上的烟花一朵朵的炸开,辉映迷人,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笑容。   在江南,除夕还有一个小小的习俗,子时将至,可以在院中的树下埋下对来年的愿望,随着春暖花开新树发芽,好像美好的愿望也会格外顺利一些。秦可默默的写好了自己的愿望纸条,装进了一个小匣子里,悄悄的埋到了院子里的树下,正如少女心底那个小小的秘密一般。   -   冬去春来,不知不觉秦可已来到谢家半年了,这半年她从十四踏入了十五岁的门槛,开春后个子又往上蹿了蹿,如今已快和谢澜伊差不多了。   “姑娘这衣裳又小了呀,前两日新做的衣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过来。”杏桃一边替秦可系衣带一边道,秦可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长大后多了好多麻烦。   “表妹!”谢澜伊刚用过早膳,来找秦可了。   “表妹,你这身裙子可真好看!”   秦可低头瞧了瞧,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襦裙,天气回暖,袄夹终于可以脱下,她看向谢澜伊:“表姐更好看。”   秦可的眼睛也在一日一日的恢复,如今谢澜伊若是站在她面前近一点,看清楚是不成什么问题了。谢澜伊亲热的拉住她的手:“走,上街去,我听说西坊又开了一家布庄和胭脂铺,去逛逛!”   秦可笑着应好,现下刚到三月,再有几日就是上巳节,到时候会更热闹。   “怎么没见表哥他们?”   谢澜伊和秦可上马车的时候秦可问了句,谢澜伊笑:“你还不知道吧,六月就是今年的科考了,这段日子,那几个根本不敢冒头,天天在书房被按头读书呢!”   秦可:“表哥们今年都去参加吗?”   “嗯!哥哥除外,哥哥不需要参加科考。”   这一点儿,秦可倒是知道的。   马车很快行至街市周围,谢澜伊和秦可下了车,对那些侍卫说:“你们跟着就行,也别跟太近了,我和表妹自己去逛街。”   “是!”   秦可和谢澜伊都带了面纱,西坊的确开了好几家新铺子,姐妹俩一家一家的进去逛,然后提着大包小包出来。   “依兰香苑,表妹,这家好像就是新开的胭脂铺,最近很有名气,咱们也去瞧瞧!”   秦可点头,和谢澜伊一起走了进去,刚进去就闻到了当季的桃花香气,一楼的展柜里全部是关于当季的花,桃花膏、桃花露、杏花面脂、迎春花胭脂。   谢澜伊:“难不成这家铺子还是按照四季来装扮的?”   一旁的女子笑:“姑娘说的不错,这到了夏天自然是夏季的花了。”   谢澜伊觉得有趣,挑了好些。   “澜伊?”   楼上忽然传来一声,谢澜伊抬头去看,就瞧见了叶婉茹。   “好巧啊,叶姐姐!”   叶婉茹也带着面纱,从二楼连忙下来:“真是巧,你们也出来逛街?”   “嗯,随便逛逛。”   好友见面自然亲热,三人在胭脂铺里有说有笑,逛了一会儿后准备去下一家店,只是刚走到门口,忽然从外头闯进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浑身酒气。   “臭婆娘!拿着老子赚来的银子在外头开铺子了,赚的钱在哪?给老子拿出来!”   众人均一愣,接着就看到二楼上匆忙下来了一个娘子,连声向客人道歉:“不好意思,实在抱歉。”然后走到那男人身边低声道:“算我求你,你能不能别来找我麻烦?”   “给钱啊!给钱我就不来,不然老子今天就坐这不走了!”那男人大大咧咧的往门口一堵,将出去的路都堵住了。   胭脂铺的老板娘显然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哪来的钱,钱都投到铺子里了,你快走吧……”   在铺子里的人大多都听明白了,这男人应该是胭脂铺老板娘的丈夫,众人看向那老板娘,眼里多多少少有些同情。   叶婉茹想带着谢澜伊和秦可走,忽然又从外头冲进来了一波人。   “就是他,狗东西,还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冲过来的显然是一群要债的歹徒,手上还拿着刀。   顿时,店里的人都乱了,女子们纷纷往后退,害怕被那刀伤着了自己。   门口的男人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再没了刚才的嚣张,满口讨好的语气:“爷、各位爷,你们瞧见了,这是我婆娘的店铺,我是没钱,可我婆娘有钱,你们问她要!”   胭脂铺的老板娘都快哭了出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谢澜伊看不下去的,刚要说话,叶婉茹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就看见那群催债的人上下环顾胭脂铺:“这铺子……倒还值几个钱,兄弟们,都带回去!”   谢澜伊在人群中高喊一句:“大白天你们要干什么!明抢吗!这可是在京城,官府马上就来!”   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那催债的男人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官府来了也能说理去,快,把值钱的东西都带走!”   那胭脂铺的老板娘一直在旁边擦泪:“求求你们了,这铺子是我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别抢,别砸……”   那群人都拿着刀,气势汹汹朝进走,有胆小的姑娘当场就吓得往出跑,乱成一团。   “何人在闹!”   就在场面差点儿就收不住时,忽然有一队侍卫冲了进来,这些侍卫人人带腰刀着飞鱼服,显然不是一般的官差。   “有人抢劫!”谢澜伊大喊。   于是那些侍卫立刻上前,将所有人都拿下了。   “不是,是他们欠我钱!”催账的男人还在狡辩,可惜那些官差压根不听,压着人出了门,就朝官府去了。   一场风波总算结束,谢府和叶府的侍卫也赶了过来:“姑娘,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澜伊上前给那老板娘递了个帕子:“别怕,有官府在呢。”   叶婉茹:“也不知道刚才那些侍卫是谁的人,来的比官府还快。”   “可能是路过吧……”   谢澜伊话音刚落,眼睛便忽然瞪圆,她二话不说的从胭脂铺里冲了出去,对着街上的一辆马车就大喊了一声:“哥哥!”   秦可和叶婉茹都愣住了。   “停车。”   马车倏然停下,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掀起了马车侧帘,熟悉的面庞露了出来,看见街对面的小姑娘,谢曜缓缓勾唇。   下一瞬,谢曜从马车上大步踏出,叶婉茹也和秦可走出了胭脂铺,秦可心跳忽然加速,表姐刚才喊的人……是大表哥?   谢澜伊兴奋极了:“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怎么这么突然!”   谢曜:“临走再寄家书恐怕还不如我快,便直接回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祖母看见你肯定高兴死了!”谢澜伊兴奋的说道,眼神注意到马车周边的侍卫,惊讶:“刚才是你的人啊?”   谢曜点头,他方才路过,听到有人哭喊,便让几个侍卫去瞧了瞧。   两人说话的功夫,叶婉茹和秦可也走了过来。   叶婉茹欠了欠身:“谢公子。”   谢曜别过脸,眼神忽然一紧,秦可站在三人的最侧面,似乎看着他有些发愣。   “大、大表哥……?”   作者有话说:   2分评发红包,还设了个抽奖~   下章在晚上六点   ◉ 第25章   “大、大表哥……?”   秦可还在惊讶中没缓过神来, 谢曜先是朝叶婉茹点了点头,然后视线缓缓停留在秦可身上,半年未见, 她长大了。今日穿了条水绿色的裙子,像一株兰花草, 静静的站在一边,脸颊白生生的, 又如他在归家路上看到的初春桃花。   谢曜收回视线,淡淡笑道:“表妹长高了。”   大表哥熟悉又温和的声音让秦可的耳尖悄悄漫上一丝红, 谢澜伊笑着道:“我也高了, 哥哥你怎么没发现!”   谢曜看向自己的妹妹:“嗯,是高了,也胖了些。”   谢澜伊:“……”   谢家人团聚, 叶婉茹不好意思在这继续打扰,便笑着道:“那我先走了,咱们改日有机会再出来玩。”   谢曜朝她点了点头,谢澜伊和秦可也和她道别:“叶姐姐再见!”   因为谢曜归来, 谢澜伊和秦可也不逛街了, 两人上了谢曜的马车一起回家, 这还是第一次兄妹三人同坐一辆车。   谢澜伊刚上马车就盯着谢曜看了两眼, 没忍住道:“哥哥,你黑了。”   谢曜笑着嗯了一声。   “你这半年在家可有胡闹?”   谢澜伊:“当然没有了!我每日都按时去读书学习, 闲了就和表妹一起玩!哥哥,你回来带礼物了没有?!”   谢曜一本正经:“没有。”   谢澜伊瞪大眼, 仔细揣摩了一下谢曜的表情, 笑了:“哥哥骗人!”   谢曜也温和的笑了笑, 没再逗她。   谢澜伊:“哥哥, 刚才冲进去的侍卫是你的人吗?”   谢曜嗯了一声,“路过听见喧哗,就让人去看看。”   谢澜伊点头:“那个老板娘的丈夫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哥哥你一定要让官府严惩。”   谢曜:“官府自会秉公处置。”   不算宽敞的马车里,秦可一直默默坐在一边,听着表姐和大表哥的对话,乖乖的垂着睫毛未发一言。谢曜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表妹这半年来可好?”   秦可乖巧答话:“都挺好的,每日都去竹桦堂读书,过年的时候和表哥表姐们放了烟花。”   谢澜伊道:“表妹学习进步很快,肖先生经常夸赞,还有过年的烟花,可好看了!可惜你不在。”   谢曜笑了笑:“今年还会有的。”   他说完后,秦可也没再说话了,马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过西市距离谢家并不遥远,马车很快停在谢家门口,谢澜伊第一个蹦跶了出去:“祖母知道你回来了,一定特别的高兴!”   谢曜和秦可也下了马车,下车时谢曜下意识的去拉她,不过秦可没注意到他的手,先一步拉住了杏桃的,谢曜微微一顿,收了回来。   老夫人听说长孙归来,喜得连午晌也不睡了,连忙颤颤巍巍的赶到前堂,谢曜已经到了。   “祖母,孙儿归来。”谢曜单膝下跪,老夫人连忙让吴嬷嬷扶了一把:“真好,回来就好,快坐,累坏了吧。”   谢曜站直,“还好,回来的时候下了几场春雨,大多数时候都坐的马车,并不累。”   老夫人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孙儿,喜上眉梢:“结实了一些,也黑了一些。”   谢澜伊在一边笑:“我刚才就说哥哥黑了,他还不高兴。”   “男子又不需要讲究,挺好,挺好的。”   谢曜归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其余几房,在府内的都很快赶到了宝真堂。   “大哥!”   三兄弟是最先赶过来的,半年没见,兄弟之间自然亲热,谢洵眼中充满了惊喜:“大哥归家怎么没事先写一封家书?”   谢曜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归心似箭,家书倒慢了。”   说完后,看向三弟四弟:“都长高了,不错。”   几兄弟正是蹿个子的时候,但比谢曜还差了些,老夫人笑着说:“他们三个今年都得参加科考,这些日子读书挺刻苦的,现在你们兄妹几个又齐了,明个儿让子珩带你们去玩玩吧!”   几兄弟大喜,都看向谢曜。谢曜点头:“明日得进宫一趟,这个月休沐,带弟妹们去踏青。”   谢澜伊闻言高兴的拉住了秦可的手,秦可微微一笑,显然也是期待的。   蜀中风土人情和京城不同,新鲜的东西也多,谢曜挑了好些带回来给弟妹们,几人兴致勃勃的挑着。   姑娘家无非喜欢一些好看的首饰,蜀中黄玉天下有名,谢曜正好收集到了一对儿玉佩,分别给了谢澜伊和秦可。   “谢谢哥哥!”   “谢谢大表哥。”   谢曜看了一眼秦可:“表妹还想要什么?”   秦可握着那枚玉佩笑着摇头:“这个便很好了。”   谢曜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谢澜伊还在挑着:“这颗珍珠真大,我拿走咯,改日改成簪子去!”   谢曜笑着颔首。   兄弟几个也得了喜欢的礼物,还有好些珍贵的古籍和孤本,谢曜献给了老夫人,至于其他长辈各房,自是也都照顾到了。   已快午时,庆国公下朝归来,全家人又在宝真堂用了膳,席间老夫人一直在问谢曜蜀中之事,谢曜一一回答,一顿饭吃的愉快又温馨。   谢曜赶路归来自是疲累,老夫人没再多留,嘱咐他回去早些休息,谢曜行礼告辞。   出了宝真堂,兄妹几人还在叽叽喳喳,问一些蜀中之事,还有过几日出门游玩。   谢曜先看着三兄弟,嘱咐:“这些日子你们用功读书,待十日休沐,去庄上踏青跑马。”   谢洵兴奋的挥了挥拳头,谢曜接着看向两个妹妹:“临云庄亦有温泉,可歇上一晚。”   “太好啦!”谢澜伊也开心的笑。   “表妹还没去过临云庄吧,那的景色可美了!”   秦可其实是去过的,但这也不影响她的开心。   谢曜视线再一次停留在秦可身上,半年未见,表妹高了,但话好像也少了,今日见了他,似乎还有些生分?   谢曜觉得有些奇怪。   临走那晚,小姑娘站在门口,杏眼倒映着灯火,明亮水润,语气欢快的说希望他早些回来,这半年谢曜想起过她许多模样,唯有那一幕,深深印在了脑海之中。   “子珩。”大夫人的话将谢曜心绪拉了回来,大夫人今日出府去了,听闻儿子归家,立马就赶了回来。   “母亲。”   见大夫人同谢曜说话,除了谢澜伊,其余兄妹便先行告辞,谢曜看了眼秦可,即便有话想问也只能暂时压了下来。   -   “姑娘,您今日……怎么感觉兴致不高?”   回了海棠苑,清莲奇怪的问。   秦可愣了愣,她有吗?   清莲:“大公子走的时候姑娘不是还遗憾没去送送吗,怎么大公子今日回来了,姑娘倒话少了。”   秦可抿了抿唇,连清莲都看出来了,大表哥也一定看出来了吧。   她心里乱糟糟的,连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何,只知道白日在胭脂铺门口看见他的时候就慌了。从前瞧不见倒罢了,可现在能隐约瞧见了,大表哥的身影……无可避免的和前世那个身影重合在了一起,让她无措,慌乱。   杏桃闻言笑:“这有什么难懂得,咱们姑娘现在大了,也是正常的。”   清莲看向秦可,秦可垂眸低语:“或、或许吧。”   老夫人怜谢曜赶路疲惫,晚膳便没再召唤,让各房自己开火做饭,秦可用完膳又温了温功课,躺下了。   夜深人静,心也慢慢的静了下来,秦可悄悄下床从首饰盒里取出了那枚玉佩,今日她分明是欢喜的,欢喜大表哥平安归家,欢喜他送的礼物,可不知道为什么,秦可没开口说话,甚至连自己眼睛能模糊视物的事情也没来得及和大表哥分享,她叹口气,将温润的玉佩捏在掌心好久,才默默的重新躺回了床上。   成晖堂。   睡不着的当然不止秦可一人,谢曜归家,全府上下都很高兴,元若晚间命小厨房好好的张罗了一桌子,大夫人和大姑娘过来一起用了膳,这会儿自家公子却又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书房了。   元若倒习以为常,每晚这个时辰大公子都喜静,便悄悄的关了门,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谢曜才总算从案前抬眼,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木盒上,伸手拿过,面前便出现了一条手钏。   通体是颗颗圆润的黄玉缀联而成,那黄玉晶莹剔透,半分杂质也无,在月色下散发着温暖舒适的光芒。除了圆润的黄玉珠,手钏中间又是一个玲珑剔透的白玉,那白玉更显珍贵,精致无比,细细瞧去,原来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小巧活泼,缀在黄玉中,格外的引人注目,却又乖巧无比。   谢曜唇角扬起,这玉兔是他亲手雕刻,原本是打算归家就送给那兔子,可今日瞧见她的样子,谢曜决定暂时扣下。   合上木盒,谢曜终觉出两分倦意,起身出了书房,回了寝室。   -   次日,秦可按时到了竹桦堂。   今日肖瑾进宫,提前布下了课业,谢曜也得进宫复命,竹桦堂和平日比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温完功课,元竹走了进来。   “表姑娘。”   秦可颔首,知晓元竹定是有话说。   元竹:“大公子今日进宫前吩咐,若是表姑娘感兴趣,可将藏书阁里的几本盲文书带回去。”   秦可惊喜,盲文书本稀少,哪有不愿的道理,便连忙点头:“在哪里?我去取。”   “表姑娘随我来。”   秦可一早就知道竹桦堂有大表哥的藏书阁,在竹桦堂的西边角楼,也是大表哥平日读书的地方,秦可从未踏足。   秦可慢慢的走上台阶,进去后才发现,这一窗一栏都极其雅致,她虽瞧不清楚具样,却也能感受到主人的用心和品味。   藏书阁有三层,元竹带她到了第二层,那几本书大公子出门前便交代了位置,元竹刚要去取,就听到了外间的脚步声。   “表妹?”   谢曜回来了,元竹便退到了一边。   秦可回头,视线里便出现了一修长挺拔的身影,谢曜常穿白衣,今日却是一身红色的官袍,夺目耀眼,她不自觉的就别开了眼睛。   谢曜的脚步就是在此时停下的。   自进门,他的视线便对上了秦可的眼睛,从前她瞧不见,两人几乎并无眼神交互,可方才……   谢曜忽然轻轻的蹙了蹙眉,她能瞧见了?   “大表哥。”   谢曜嗯了一声,缓步上前,似有两分探究,正预备开口询问时,秦可先说话了:“大表哥,其实我昨日就想告诉你……我的眼睛自从喝了那味药之后便能模糊视物了。”   谢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抬头。”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秦可下意识的抬起了头,两人的视线便在空中交汇。   谢曜:“能看到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能看清他的眉,他的眼……   “就大概是模糊的,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秦可咬了下舌头,有些心虚。   谢曜点了点头:“但总归是好事,值得庆贺。”   秦可再次抬头去看他的眼睛,或许是谢曜的声音再次抚平了她的不安,小姑娘眨了眨眼,笑着嗯了一声。   谢曜目光微顿,视线不自觉的被她唇边的梨涡吸引。   谢曜很想问一句,不和他生分了?但他没有开口。   “随我来。”   谢曜抬脚朝书架走去,秦可这才忆起自己来的目的,连忙跟上。   那几本盲文放在两排书架的中间,谢曜替她去取,秦可站在一边,视线不自觉就被两边浩如烟海的书籍吸引了。   因为眼疾,她小时候无法像同龄人一样的读书学习,但现在大表哥请了先生教习她盲文,视力也在逐渐的恢复,是不是很快,她也可以自由自在的阅读这些书籍了?   秦可想伸手去摸一摸那些她曾经无比向往的书,但她的指尖还未触碰,书架最上方的一本厚厚古籍摇摇欲坠,下一瞬,竟然从上方掉落了下来。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听见砰的一声,一个身影快速闪过,自己撞到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上,接着便是谢曜的闷哼。   书架因为一本书的掉落开始失去平衡,接二连三的书从上方坠落,秦可瞪大了眼,腰肢被谢曜牢牢的圈在怀里,脑袋也被摁在他的胸膛上,没有一本书是砸到了她的身上。   声音终于停止,谢曜嗓音低沉嘶哑:“砸到你了?”   秦可连忙摇头:“没有。”直到这时她才彻底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逼仄的藏书楼里,她被保护的很好,大表哥的怀抱有些硬,却带来了十足的安全感,鼻息全是他身上冷冽的竹香,秦可不由自主的咬住了下唇,感觉脸颊泛起了热。   外间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是元竹:“大公子?”   谢曜松开了秦可。   “在这。”   元竹立马循声而来,看到一地散落的书籍吓得不轻:“奴才有罪,奴才立刻请人修缮,公子……您没受伤吧?”   谢曜摇了摇头,挥挥手示意他先退下,元竹也不敢耽搁,小跑着出去喊人去了。   谢曜重新看向秦可,苦笑:“今日怕是找不到了,明日再把书拿给表妹。”   秦可慌乱点头,她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书了,有些担忧的问:“大表哥,你真的……没受伤吗?”   方才那些书那样厚,至少有十来本砸到了他的身上,怎么会不疼……   谢曜背后的确有顿痛感,不过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比起痛,让他更煎熬的是方才胸前柔软的触感。   是他忽视了,表妹今年开春已至十五,不能再将她当成小孩儿对待,谢曜微微握了握拳头。   “无碍,表妹先回吧。”   作者有话说:   谢澜伊:那你想把表妹当成什么人对待?   谢曜:多话   继续发红包~另外抽奖看下哦   ◉ 第26章   秦可从藏书楼出来的时候还有些魂不守舍, 清莲听说了刚才的事吓得也不轻,连忙赶了过来:“姑娘,您没事儿吧?”   秦可摇头, 回头又看了眼藏书阁,其实她刚才是想留下看看大表哥到底有没有受伤的, 但大表哥让她先回,秦可只好先出来了。   清莲拍了拍胸道:“吓死奴婢了, 刚才在楼下听着咚咚几声,您没事就好……”   秦可抿了抿唇, 大表哥他真的没事吗……   秦可走后, 谢曜回了成晖堂,元若也听说了藏书阁之事,担忧的看着自家公子。   “取药油来就行。”谢曜吩咐, 背后应该有几块淤青,不是什么大事。   元若立刻去取,又命人拿了套干净的衣裳,大公子上药也并不喜人近身伺候, 元若便站在门外等候。   一炷香后, 谢曜出来了。   谢曜:“我去一趟父亲屋里, 你安排后日去临云庄之事。”   元若立刻道:“是。”   -   谢曜封官的圣旨是在下午送到国公府的, 在此之前,谢曜在国公爷的书房已详谈了整整一个时辰, 出来后,便直接去了前厅接旨。   都察院中丞的封官旨意一出, 满朝文武惊讶。   谢家长子再才华横溢天赋过人, 今年也不过年十八, 竟已位至都察院三品高官, 这是恩宠,同时也是危机。   这背后眼红的、嫉妒的人恐怕不少,往后时时都有眼睛会盯着谢家,大夫人和老夫人喜忧参半,但圣旨不得不接,谢家人叩谢皇恩,此事也便板上钉钉了。   “大哥。”兄弟几个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只是知道大哥封了高官,连带着心情都兴奋起来。   谢曜是个好兄长,自然也不忘鼓励弟弟们努力科考,老夫人看着兄弟几人和睦,心里也十分的宽慰。   “恭喜大哥。”谢澜伊站在一边,朝自己哥哥眨眼笑,谢曜温和点头,视线又看向了一边的秦可。   秦可自然也为他高兴啊,但当大表哥看过来的时候,忽然就紧张的说不出话了,只是圆圆的杏眼明亮亮的看着他,有敬有喜,谢曜笑了笑,看懂了小表妹没说出口的话。   “现在你们大哥算是正式入仕,往后就没多少时间陪你们玩了。”老夫人笑着说。   二夫人:“就该让子朗好好的收心,成日就知道玩……”   谢洵无奈:“娘,我最近读书分明很刻苦的。”   二夫人:“光刻苦有什么用,今年科考能出成绩才是主要的。”   谢洵不说话了,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   家中有喜事,晚膳的时候便摆了一桌子。全家人一起庆贺,也算是补上了昨日的接风宴。   “大哥,你昨日光说了你去蜀州的趣事,可这次你一回来封官的圣旨便下来了,可是办了什么大案子?”谢煊问。   谢曜:“算不得大案,只是蜀州灾情严重,赈灾救济之后又突发了一场瘟疫,好在处理的及时,没有扩散开来。”   瘟疫?!   众人大惊。   “昨日怎的不说?”大夫人目露担忧之色。   谢曜:“没有大碍,瘟疫只是在一个偏远村落里传播,离我很远。”   但即便如此,还是让人后怕,大夫人了解自己这个儿子,昨日不说,分明就是怕长辈们担心,连瘟疫这样的大事都轻描淡写的揭过,谁也不知道这半年究竟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包括秦可,也担忧的看了好几眼。   这顿饭有说有笑,用完后已经亥时三刻,老夫人目露疲惫,众人便都散了。   临走前,秦可再次朝谢曜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自从视力恢复,大多时候都是循规蹈矩乖乖的坐在那,从未像今日一样连着看了谢曜三次,就连谢澜伊个粗心鬼也注意到了,问:“表妹,你是不是有话想跟哥哥说。”   谢澜伊声音不大,长辈们都没听见,但小辈们却都听见了。四个表哥齐齐朝她看去,秦可当即闹了个大红脸:“表姐看错了吧……我是在看那道汤是什么汤,味道挺好的……”   谢澜伊懂了,表妹原来没吃饱。   谢洵笑道:“喜欢就让小厨房开火,这是酸笋老鸭汤,我也挺喜欢的!”   秦可匆忙嗯了一声,谢曜和谢煊没说话,只有谢择挠挠了头,表妹是真的喜欢那汤吗?   那为什么脸红了?   -   谢曜是十五准时去都察院报道,踏青的日子便定在了十三。一早从国公府出发到临云庄,歇上一晚,十四下午归,时间刚刚好。   一大早的,清莲就已经将行李收拾好了。   “姑娘,带一套换洗的衣裳,一套中衣,一件外衫就够了吧。您看想穿哪件?”   秦可转过眼,入眼第一眼就是一件莲花粉的对襟上衣。   秦可指了指:“就那件吧。”   清莲:“好嘞!姑娘穿粉色最好看!再配上条白裙!”   一切准备妥当,众人便出发了。   马车一路向北,出城的时候刚刚要经过南北铺,谢澜伊撩开帘子:“等一下。”   谢曜转头过来,“怎么了?”   “咱们买点南北铺的点心吧,路上饿了吃。”   谢曜点头:“好。”   这就是南北铺……秦可也从马车上里探头出去,这段日子,大表哥虽然人不在京城,但每日总有小厮送来一两样点心……   秦可下意识的又朝谢曜看了一眼,谢曜此时却已翻身下了马,朝铺子里走去了。   不多会儿,两大盒点心就递了进来,谢澜伊开心的打开,哇了一声:“种类真多!表妹,快尝尝!”   秦可点点头,小心的捻了一块儿荷叶酥,再用帕子小心的接着吃了。   只是刚吃第一口,秦可便察觉到这个味道和之前的有所不同,谢澜伊也嘀咕了一句:“怎么感觉有点甜了?”   秦可:“好像是,和我上次吃的味道也不大一样。”   这话从马车侧帘传了出去,谢曜问:“不合胃口?”   谢澜伊:“不是,好像是南北铺换厨子了吧,没以前好吃了,表妹也这样觉得。”   谢曜没再说话了,当然,两个姑娘也只是随口一说,没那么挑,吃了几块后将食盒合了起来,准备一会到了临云庄再吃。   临云庄在北郊的临云山上,是谢家的私人庄园,到了山脚,便已经有小厮和丫鬟候着了。   “各位公子和姑娘,可要坐步撵?”   临云庄在半山腰,徒步的话可能还得半个时辰,谢曜看向弟弟妹妹,几个弟弟肯定是想爬山,他的眼神便落到了秦可身上。   秦可:“走一会儿吧,坐的久了……”   谢曜点头:“那累了再上步撵。”   于是兄妹几人便开始慢悠悠的朝山上走,反正也不着急,路上还能赏花看风景。   秦可初来京城那一次爬香山时,身子虚弱的很,走不了多远就要停下休息,可如今养了半年多,这次上山倒是好了许多,脚步轻快,加上视力逐渐恢复,小姑娘的笑容也越来越开心了。   不知不觉,几兄弟的视线就被吸引了过去。   春风微拂,吹乱了秦可的白色长裙,从远处看,像极了池塘中含苞待放的一朵粉莲,连谢澜伊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惊艳之色,表妹……长大后好像更好看了……   “表姐,咱们来放风筝吧!”秦可丝毫不知这边发生的事,她忽的回头朝谢澜伊一笑,谢澜伊心思也被风筝二字带走了。   谢澜伊立马道:“好啊好啊!”   半山腰上,正好有一片宽敞的空地,此刻起了风,最适合放风筝。   两个姑娘立刻把自己的风筝拿了出来,秦可是一只蝴蝶,但谢澜伊的居然是一只老鹰。   “表姐,你……”   谢澜伊哈哈大笑:“表妹,你可得小心了,小心你这只小蝴蝶被我老鹰捉了去!”   谢洵一听放风筝立马来了精神:“你别得意,看我的。”说着也让小厮拿过来了自己的,“表妹别担心,我替你拖住她,你的蝴蝶肯定飞的最高!”   谢澜伊不甘示弱:“谁怕谁!”   借着风力,三兄妹的风筝很快就飞上了天空,谢择看的眼热,也催自己的小厮去买风筝,倒是谢曜和谢煊还是不动如山,站在那里,只是遥遥看着。   “表妹,快!”   谢洵的风筝是只蜈蚣,缠住了谢澜伊的,谢澜伊笑着回击:“老鹰专吃虫子,你还是别挣扎了。”   秦可的蝴蝶趁机就飞到了最上头,清莲帮着秦可一起放,笑声不断传来。   谢曜回头看向谢煊:“三弟也去吧。”   谢煊:“大哥呢?”   谢曜笑着摇摇头,谢煊懂了:“那我去陪四弟。”   三弟和四弟去买风筝,二弟和妹妹还在斗风筝,谢曜的视线再次落到了不远处那抹莲花粉上,小表妹跑的不快,微风吹乱了她鬓角的发,脸颊红扑扑的,还带着笑,能看的出的确高兴。   谢曜正预别开视线,却听见哎呀一声,原来是那只蝴蝶被风一吹,挂到了一颗松树上,秦可停下了脚步,有些犯愁了。   谢曜唇角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丝笑,想看看她要怎么办。   “姑娘,这可怎么办?”清莲尝试去拽下来,可惜那树缠的极紧,谢洵正和谢澜伊酣战,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秦可也犯了愁,砸下来肯定会弄坏风筝,但她和清莲又拽不下来……   “给我吧。”   两人正犯愁时,忽然听到了谢曜的声音。   秦可猛地回头,就见谢曜已站在自己身边,朝她伸出手,示意要那个风筝线。   秦可将线默默的递到了他手上:“谢谢大表哥……”   男子力气自然比女子大,谢曜又会功夫,两三下巧劲儿,就将风筝带下来了,秦可抬头去看,便又开心的笑了。   “表妹!快跑!”谢洵忽然喊。   原来那边谢洵的蜈蚣居然没斗过老鹰,谢澜伊拽着风筝就来追秦可,秦可玩心上来,将风筝线一把从谢曜手心拿了过来:“谢谢大表哥,我先走啦!”   谢曜顿了顿,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方才转瞬即逝的触感似乎还在掌心停留,但那人却已跑出去好远,谢曜无奈的笑了笑,将手重新负在身后,目光追着莲花而去。   他从未见过秦可这样活泼的一面,这才忽然明白,从前她静,只是因为眼疾不愿给他人添麻烦,如今眼睛好了,才能畅快玩耍。   谢曜更坚信了自己从前就看出来的事,这个表妹,远比他想象的成熟,但谢曜却更喜欢如今的她,就像那只蝴蝶,在空中肆意飞舞。   他伸手抚了抚自己左边的胳膊,想到在蜀州受的那一刀,忽然觉得,此行换药,的确值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谢曜:真的是在看汤吗   秦可:……是啊   谢曜:随我进屋   片刻后   谢曜问:好看吗   秦可闹了个大红脸,狠狠的给他一拳   -----   哈哈哈临时起兴   ◉ 第27章   玩闹过后, 几人继续朝临云庄走去。临云,顾名思义,整座庄园修建在山顶, 依山傍水,风景秀美。又因是谢家的私人庄园, 门口早早就有丫鬟小厮们等候,待人都到了, 丫鬟上前询问:“公子和姑娘们是先用膳还是沐浴?”   谢曜看向两个妹妹,谢澜伊和秦可刚才吃了一路的点心, 一点儿也不饿:“我和表妹先去沐浴, 你们先吃吧。”   谢曜颔首:“无碍,一起用膳。”   临云庄一共分三个院子,今日公子们住一个, 两个姑娘住一个,三个院子中间便是一个天然的温泉池,池水四季恒温,周围围簇着几株樱花树和垂柳, 温泉池边修葺台阶和石桌, 在此处沐浴汤泉, 算是惬意享受。   “表妹慢些下来, 小心台阶!”   虽然秦可的眼睛已恢复了大半,但毕竟是在有水又滑的地方, 谢澜伊还是很照顾她。秦可小心翼翼的浸入水中,温暖舒适的感觉瞬间弥漫全身, 让人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喟叹。   谢澜伊笑:“很舒服吧!”   秦可笑着点头。   “泡壶茶来, 要新茶。”谢澜伊转身吩咐, 在温泉旁候着的丫鬟立马就准备转身, 只是刚走出不远,迎面便遇见了一个嬷嬷,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大公子刚才已经吩咐奴婢给两位姑娘送茶,这是今年新上贡的龙井,这是提前备下的阿胶糕和透花糍,给姑娘们放这儿了,若还有其余需要,随时吩咐奴婢便是。”   谢澜伊笑:“多谢。”然后转头对秦可说:“哥哥一直这样,心很细。”   秦可点头,很多事情上大表哥都如此细心,沉默的温柔。   两个小姑娘靠在石壁上一边泡温泉一边喝茶吃点心,月色皎洁,两人的话也越来越多,谢澜伊时不时就看一眼秦可,终于忍不住道:“表妹……我从前总觉得你瘦,可今日才发现,你是该瘦的地方瘦,不该瘦的地方,可圆着呢!”   秦可拈着一块儿点心,因为谢澜伊这话半天没回过神来,耳朵却慢慢的红了。   “表姐,你……”   “哎呀你羞什么呀,这又没旁人,我那日就想问你了,你癸水来了吗?”   秦可脸颊红红的嗯了一声,她是今年一月来的初潮,然后就……胖了一些。   谢澜伊:“难怪呢!我娘说了,姑娘们就是第一次癸水后才发育的,就是我肚子上肉也多……要有你这样细的腰就好了……”   秦可羞的很,小眼神四下看了看,谢澜伊逗她:“这没人!表哥们不可能过来,表妹你脸皮太薄了,不过你用的什么香,真好闻。”   秦可无奈的笑:“我没用香,许是花香吧。”   “才不是,就是你头发上的,真好闻,那你用什么皂?我改日也买一块去。”   两个小姑娘在温泉里叽叽咕咕的说着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周围安静的很,只能听到风声和水声,接着,不知谢澜伊又起了什么古怪心思,说着说着就开始朝秦可泼水花,秦可在当然不甘示弱,两人竟就在温泉池里打起了水仗,水声哗哗,连带着两个姑娘的笑声一同飘到了隔壁的院落里。   相比两个姑娘,兄弟几个的日子可就没那么惬意了,四人在院中品茶议事,妹妹们的笑闹声传来,谢洵眼神时不时就飘到院墙那边,目露羡慕。   谢曜也微微侧目,接着站起身朝屋内走去,剩下三兄弟立马站了起来,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跟上了大哥。   两个姑娘总算是泡完了温泉,晚膳也同时摆上了桌。   “好丰盛啊!正好饿了!”谢澜伊一过来就看到了满桌的菜,迫不及待的就坐到了桌前。   谢曜:“方才不是才用了点心?”   谢澜伊笑道:“刚才和表妹打了场水仗,累了,所以饿了!表妹也是吧?”   水仗?四个表哥的眼神同时落到了秦可身上,秦可脸颊微红,长发微垂,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谢洵笑:“小时候我们也经常打水仗,不过是直接用盆泼的!”   谢煊:“你还好意思说了,每次都是你将四弟泼的最湿,然后自己躲到大哥身后去。”   谢择:“再来一次,我不一定输给二哥。”   秦可在一边默默听着,想到那个场面,也露出了一个笑。   她一笑,桌上就安静了一瞬。   谢洵:“来来来,别愣着了,吃呀,尝尝这淮扬菜,这临云庄的厨子可是从前在御膳房当值的,表妹也多吃些。”   秦可点头拿起了筷子,她吃饭秀气,细嚼慢咽,即便坐在那不说话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席间看她的眼神不止一束,只是秦可并未注意。   “吃得好饱!晚上不想歇太早,难得出来,咱们玩点儿什么吧?”谢澜伊提议。   谢洵:“你不会又想打牌吧?”   谢澜伊瞪他:“这风景这么好,我为什么要去打牌,走!去射箭去!”   一说到射箭,兄弟几个都来了兴趣,临云庄后山上有一个射箭场,来回也就半刻钟的时间,此刻还不到亥时,可以去玩一玩。   谢曜点头:“想去便去吧。”   谢洵立马壮志满满,去年中秋节他没能射中表妹喜欢的小羊,这一次,一定不能在表妹前丢人了!   说起射箭,秦可从来没有接触过,上辈子体弱又瞧不见,别说去射箭了,就是连沉一点的弓可能都提不起来,自然想都没想过这事。但这辈子体力和眼睛都好了许多,所以在谢澜伊问她想不想也试试的时候,秦可只犹豫了一下下,便点了点头。   见她想学,谢洵立马就来了精神:“表妹,我教你!”   “你和我的箭术半斤八两,要教也是大哥或者四弟来!”谢择如今的箭术早已得到大家的认可,听说秦可想学,他立马也生出了几分期待。   秦可见他俩又要斗嘴,连忙道:“谁都好,表哥表姐们随便教我的都够学了。”   一直未说话的谢曜此时开口道:“练箭也需基本功,表妹第一日,无需看靶,先从基本功学起吧。”   秦可乖乖点头:“嗯,好。”   从庄子到射箭场不算远,众人说说笑笑的很快便到了。这是一片很大的空地,秦可上辈子来过临云庄却没来过这儿,她好奇的四处张望,还看到了旁边的马场。   谢洵笑道:“那边是谢家的私人马场,明日可来跑马,表妹现在眼睛快好了,可还想学骑马?”   秦可对骑马这事还有些害怕:“我一件件来,先学射箭,等哪日眼睛彻底好了,再去学骑马……”   谢曜:“说来前阵子父亲刚得了几匹小马驹,其中有几匹通体雪白的,若表妹喜欢,可先挑一挑。”   秦可目露惊喜之色:“小马驹?”   “嗯,还小,可挑着先养,待能载人,表妹的眼睛也好了。”   谢澜伊也跑了过来:“我呢,我有吗?”   谢曜笑:“一人一匹。”   秦可和谢澜伊对视一眼,显然都很期待。   谢择和谢煊已经开始试弓试箭了,谢择的箭术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只是热身的第一箭微微偏了一点,后面连续三发,都是正中红心。   “四弟厉害!”   谢煊和谢洵也不甘示弱,谢家儿郎无孬种,文武兼修,几箭出去,每个人正对着的靶心上都多了几支箭。   谢澜伊也准备试试了,秦可从未见她射过箭,不由屏气凝神。   第一发,只在箭靶的边缘,第二发和第三发,越来越靠近红心。   谢曜点头:“不错,比去年有进步。”   谢澜伊笑:“多亏哥哥教导啦。”   谢曜夸赞完自己的妹妹后看向秦可,“表妹来试试?”   秦可有些紧张的点头,然后就看到谢曜走到了挂弓箭的墙边,伸手取了好几把,又掂量了一下,递给秦可两把:“表妹试试看,哪个重量趁手。”   秦可连忙接过,两把弓箭都很小巧,其中一把稍微沉一点,谢曜看出她拿的吃力,就把重的那把收了回来。   “先用这个吧,慢慢来。”   秦可乖巧点头。   “射箭时,身体微微前倾,重心后移,肩膀放松,双臂水平。”谢曜站在秦可身边,从最基础的动作开始指导,自己先示范了一遍,然后对秦可道:“表妹试试。”   秦可学着他的模样,尽量的去做每一个动作。   谢曜在平日里,是一个温柔细心的大哥,但在读书学武之事上,也是一个严师。谢澜伊就颇受他曾经的“蹉跎”,此刻有些担心的看着表妹,生怕她坚持不住哥哥还要让她勉强。   秦可体力的确弱一些,没一会儿便觉得胳膊有些酸,手中的弓箭隐隐在抖动,谢澜伊刚要上前,谢曜便已经伸手替她拿下了弓:“休息一会儿吧。”   谢澜伊:“……”   秦可有些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暗暗下定决心回去要继续锻炼身体。   “大哥,这样玩没意思,咱们来比比?”谢煊在一边扬声喊道。   谢曜还未搭话,谢煊道:“你怎么老喜欢和大哥比呢,又比不过,咱们兄弟几人比没意思,要有对手来切磋就好了!”   谢煊:“我这不是无聊嘛,这月亮都出来了,除了咱们,还有谁会来。”   谢煊话音刚落,射箭场门口就传来了洪亮的一个声音。   “我!”   众人齐齐回头。   只见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男子正踏着月色而来,乌发高束,腰间玉带,身侧长剑,气度不凡。   “二皇子……?”谢煊轻声疑惑。   秦可捏着弓箭的小手微微泛白,二皇子?宫里的人怎么会在这儿?   谢曜最先上前:“见过二皇子。”   其余人也跟着行礼。   谢澜伊在最后小声跟秦可介绍:“这是本朝二皇子,一会儿叫二殿下就行。”   秦可点头,她当然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当今皇上的第二子,周迟。   当今圣上一共三子,太子周培,二皇子周迟,三皇子周彻,还有一个公主周玉儿,封号玉庆。   周迟爽朗大笑:“原本以为夜至临云山必然是空山孤林,没想到会遇到你们。”   谢曜也笑道:“嘉云山庄也许久未曾来人了,今日的确凑巧。”   原来临云山南北两面,一面是先帝曾经的避暑山庄,嘉云山庄,后将另一面赐给了谢家,修建了临云庄。但自从新帝登基以来,这座曾经的避暑山庄早已名存实亡,许久都未有人踏足了,故而这临云山,每年也就只有谢家的人来而已。   周迟:“今日我们也是奉父皇之命前来,刚行至半途听到这射箭场的动静,估计就是你们在此。”   我们?众人正在思索还有谁也来了时,门口果然又传来了一道女声:“二哥?是谁在这儿?”   秦可下意识的就往后缩了缩,这声音她实在是太熟悉了,周玉儿,玉庆公主。没想到居然会碰上宫中的人,二皇子和公主……秦可从心底里忽然泛上来一丝恐惧,那个人……不会也来了吧……   秦可当然记得自己和周培的初遇是在她及笄之后的一次宫宴上,但这辈子许多事情的选择和发展都和曾经不同,她不确定……   谢家人显然也没想到,今夜居然会这样热闹。   周玉儿走上前才看清对面的人,她立马露出一个灿烂又惊喜的笑:“子朗哥哥!你竟然在这!”   谢洵早已在听到周玉儿的声音时就退到了谢煊身后,但无奈居然还是被她一眼看到,谢洵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谢洵见过公主。”   周玉儿笑的甜丝丝的,一双眼就没离开过谢洵的身影,她很想上前和谢洵攀谈,只是碍于周围人多,暂时按下了心思。   秦可完全不记得这位公主居然会这么留意二表哥,她对这位矜贵公主的印象,只有她接了册封太子妃的圣旨后,无休无止的找她麻烦。   “子珩,咱们也许久未见了,今日难得凑巧,来比一比?!”周迟道。   谢曜笑了笑:“方才我几个弟弟正愁没有对手,既然二殿下来了,刚好尽兴。”   几个男子纷纷走向箭场,谢澜伊拉着秦可走到了一边。   周玉儿的眼神只停留在谢洵身上,见几人准备比赛,笑道:“光比没意思,我押注!”   说完,看向谢澜伊:“澜伊一起?”   也就是这时候,周玉儿才注意到了谢澜伊身边的秦可。   “这位是……?”   秦可立马向她行礼:“民女秦可,见过公主。”   谢澜伊:“这是我家表妹,以前从未出门。”   周玉儿颔首:“原来是秦姑娘。”语气很是随意。   她越随意,秦可便松了口气。不在意她便是极好,这一辈子,她真的不想和宫中之人,有任何的瓜葛和来往。   既然被公主叫着押注,谢澜伊和秦可也不得不走上前。   谢澜伊出来时没带钱,便随手取下了一只发簪:“我压哥哥。”   秦可抿了抿唇,取下一个镯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后,道:“我压四表哥。”   周玉儿一直在等她说话,见她压了谢择,唇角扬起:“我压子朗哥哥!”   周迟:“……”   “玉儿,你真是……”   周玉儿赶忙笑着插科打诨说好话:“那是二哥技术太好,我怕澜伊她们说我欺负人嘛!”   周迟对自己这个妹妹的心思了若指掌,但此刻也只能无奈的笑笑,接受了这“哄人”的说辞。   同样一脸黑线的还有谢洵,拿着弓箭的手都有些想退缩,倒是没人压的谢煊笑道:“我最轻松,倒没什么负担了。”   秦可有些抱歉的看了一眼他,谢煊倒释然的笑了笑,示意她不必放在心上。   利箭离弦,五只箭齐齐的扎在对面的圆靶上,早在一旁候着的小厮上前检查,高声喊:“二殿下中!”   周迟笑:“承让了!”   谢曜夸赞:“殿下箭术依旧了得。”   周迟含笑看了眼周玉儿:“后悔吗?”周玉儿哼了一声,她才不稀罕这些个首饰。   即便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场陪着公主的游戏,但也无人怠慢,第二箭,谢曜险胜。   谢澜伊笑着拿走了桌上的东西:“公主,我不客气啦。”   周玉儿原本就不在乎这些银钱,立马随手又放了个金元宝,还朝场内喊了一声:“子朗哥哥加油!”   谢洵手抖了一抖。   谢煊笑的幸灾乐祸,倒是谢择,看了一眼秦可,第三箭正中靶心。   “谢四公子中!”   谢择朝秦可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快,表妹收着。”谢澜伊替她把桌上的东西都拿了起来,周玉儿自然也不在乎,仿佛她输多少银子都无所谓,眼神一直都只看着场内的那个背影。   第四箭,谢曜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谢洵,谢洵垂眸,几声利箭带着风的呼啸声后。   “谢二公子中!”   周玉儿当场高兴的跳了起来。   “子朗哥哥你真厉害!”   谢澜伊和秦可对视一眼,都庆幸自己刚才压上了赢来的所有东西。   本就是随意玩玩,既然各家都赢了一把,周迟便率先放下了弓箭。   “月下比箭倒是别有风趣,可惜我还得赶至山庄,不知子珩明日何时离开?”   谢曜笑了笑:“许是午时。”   周迟点头:“也好,明早若有机会,你我二人去赛赛马,整日在宫中憋屈着,都要憋出病了!”   谢曜颔首道好。   周迟给周玉儿使了个眼色,周玉儿显然并不愿意现在离开,但谢洵放下弓箭后就急急说要去净房,也没有给她单独说话的机会。   周玉儿不高兴的撅了撅嘴,只好先走了。   两人一走,气氛才顿时松缓了许多。   谢澜伊小声嘟囔:“真是奇怪,皇宫里都多久没人来临云山了……叫咱们给赶上了。”   谢煊看了看四周:“二哥呢?”   谢洵听到人走了,才从不远处的树后闪了出来,松了一大口气。   谢煊打趣:“二哥躲什么,方才玉庆公主似乎在找你。”   谢洵见他明知故问,瞪了他一眼,谢煊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澜伊也笑:“这说来责任可的确都在你身上啊,要不是你被公主瞧上,咱们何必陪着她玩游戏,刚才我和表妹多尴尬啊,不过幸好你赢了一把,要是一直输,我看她能折腾到子时。”   谢洵向来爱和谢澜伊顶嘴,现在居然被怼的哑口无言。   “我也不想!”他烦躁开口。   谢曜:“好了,时候不早了,这些话莫对外人说,回去吧。”   众人点头,放下东西后一起朝山庄走。   秦可和谢澜伊挽着胳膊走在一起,谢澜伊凑到她耳边小声问:“表妹刚才为何压四弟?”   秦可无奈:“表姐定会压大表哥,那位玉庆公主……我虽然不认识她,但猜她会压二表哥,于是只能在三表哥和四表哥里选。”   说完后又略带歉意的看了眼谢煊。   谢澜伊笑:“表妹可真聪明!”   秦可笑了笑,笑中带苦,其实……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玉庆公主的心思,难怪……难怪她上辈子分明没有得罪过她却处处被找麻烦,彼时她之所以应下太子,还有一个很深的原因就是有人在乱传她和二表哥的谣言……   原来玉庆公主喜欢二表哥……想明白这一层后,秦可才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真是蠢到家了,活该被人欺负。   -   众人回了庄子,夜色已经很晚了,秦可和谢澜伊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临走前,秦可朝谢煊笑了笑:“三表哥再见。”   于是谢煊就发现,小表妹对今晚因为没有压他而压了四弟的事格外愧疚,对他笑起来的次数比从前半年加起来都多。   谢煊:“本就是陪着公主的游戏罢了,表妹不必放在心上。”   秦可见他真的不在意,才放心的笑了笑。   谢曜的眼神也是此刻落在秦可身上的,在射箭场时,他无暇照应两个妹妹,下注时,谢曜耳尖微动,直到听到秦可的声音后才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么的多余。   表妹她,从来都比自己想象的更要聪明。   夜深了,临云庄陷入安静。三弟和四弟也已歇下,谢洵却在此刻来到了谢曜的书房,一改白日吊儿郎当的模样,毕恭毕敬:“大哥。”   谢曜看向自己这个弟弟,宽和笑道:“你方才处理的很好,不失分寸。”   谢洵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谢曜看出他的心事,又道:“就这么不喜公主殿下?”   谢洵:“……她身份高贵,我不敢高攀。”   谢曜:“既然不喜,以后进宫也避着些,等再过两年,公主指了驸马,亦或是二婶替你定了亲便好。”   谢洵嗯了一声。谢曜放下书卷,语气严肃:“还有一法,按照律例,公主驸马不得入仕,今年科举,你若高中,自然不会与她再有瓜葛。”   谢洵眼睛一亮:“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也问过父亲的意思,既然避免不了,你入仕途,也能替我盯一盯。”   谢煊整个人都站的笔直,郑重又认真的叉手道:“我明白了,请大哥等着今年放榜的消息,必不让大哥失望。”   谢曜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这个弟弟的肩膀:“从前委屈你了。”   谢洵及时垂眸掩饰住了眼中的苦涩和激动,后退着出了门。   谢洵走后,谢曜回到了书桌前。元若轻声开门走了进来,小声道:“大公子,问过了,南北铺的确换了个厨子,原先的那个好似是不满南北铺的薪酬,已另谋高就。”   谢曜眼眸微动,想起小姑娘白日在马车内的抱怨,不动声色的翻了一页书,片刻后才缓缓启唇:“去查查那人家底,若是清白老实人,花三倍价格请到府上。”   元若了然,笑道:“奴才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谢澜伊练箭:大哥,胳膊痛、腿痛,能休息吗?   谢曜摇头:女子为刚,继续   秦可练箭:好像有些酸……   谢曜连忙接过:姑娘家娇点儿正常,别累着,休息吧   谢澜伊:???人间不值得   -----   10号上夹子,所以挪到10号晚上十点更新哦   ◉ 第28章   是夜, 山上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春雨,秦可入睡前特意将窗子留了个小缝,一夜雨打芭蕉声, 她睡得格外的香。雨后,山中空气清新, 鸟语花香,院子里的牡丹一夜之间吐露芳心, 露珠在绽开的花瓣上摇摇欲坠,清香扑鼻。   秦可起床后发现, 自己今日能瞧见的更清楚了一些。   “表姐起了吗?”秦可坐在窗口一边修剪花枝一边问, 自从眼睛能瞧见后,她便爱上了这些漂亮的花,每日清晨都要摘上许多, 再仔细的修剪好,插到花瓶里。   “还没呢,大姑娘估计是累着了,何况您今日起的比平日早些。”杏桃从外头端进来一壶牛乳, 笑着道。   秦可点头, “那我去表姐房里等她。”说着, 把刚刚插好的花瓶抱在怀里, 来到了谢澜伊的房外。   “表姐。”   谢澜伊已经起了,正在镜前洗漱, 听到秦可的声音,惊喜道:“表妹, 你怎么这样早!”   秦可笑着进来:“早上有只喜鹊在我窗口一直叫, 我睡不着, 便起来了。”   谢澜伊:“喜鹊报喜, 你今日可能有喜事啦。”   秦可杏眼含笑。   谢澜伊注意到她怀里的花,问:“是牡丹?这花是阿芫你修剪的?”   秦可点头:“嗯!好看吗?”   谢澜伊从镜子前起身走过来,试探的问:“表妹,你的眼睛……”   秦可依然含笑着去看她,接着从花瓶里取下一朵牡丹,道:“表姐你真好看,我给你簪朵花吧。”   谢澜伊忍不住捂住了嘴。   表妹的眼睛彻底好了,谢澜伊眼前却有些模糊了。   秦可连忙站起身拉住她的手:“我能看清了是好事,表姐怎么还哭了?”   谢澜伊连忙擦掉眼泪:“好事,是好事,走,咱们去告诉哥哥去!”   秦可忽然拉住了她,谢澜伊不解。秦可也不知怎地,脸有些红:“我……我想等回了府上之后再和大表哥他们说,今日可能还会遇见二皇子他们,我不想因为我的事引起别人注意……”   谢澜伊懂了,小表妹还是怕生,不愿和旁的人多说话,多打交道。   谢澜伊:“行!那就回府再告诉他们!”   花开正好,两个小姑娘便一人在鬓旁簪了一朵牡丹花,谢澜伊选了一朵姚黄,秦可挑了一朵赵粉。   打扮的美美的,谢澜伊和秦可一同朝隔壁走去。谢煊和谢择都有早起打拳的习惯,兄弟两正在比划着,两个小姑娘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两人同时停下,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了。   “表妹鬓边的牡丹真好看!”谢择一向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情,说完后赶紧补了一句:“堂姐的也是!”   谢澜伊切了一声:“夸完阿芫再来夸我,不稀罕!”   谢择连忙跑过去给谢澜伊倒了杯茶,讨好道:“堂姐喝茶。”   谢澜伊对自己这个小弟弟笑了笑:“好吧,接受了。”   谢曜也走了出来,看见两个妹妹,问:“饿了吧,现在摆膳?”   谢澜伊:“二哥呢?怎么不见?”   说起谢洵,谢煊和谢择相视一笑,谢澜伊便懂了:“哦……我知道了,怕是一大早就有佳人相约,羡慕,羡慕啊!”   谢澜伊语气颇有幸灾乐祸之意,话音刚落,谢洵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院门口:“谢澜伊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谢澜伊:“这么快就回来啦,没和公主一起用膳?”   谢洵怀里提着一个食盒,眼神无奈,众人懂了。   “玉庆公主送你什么好吃的了?”   “你要吃给你,我不要。”谢洵把食盒递给谢澜伊,谢澜伊才不稀罕。   “公主殿下给你的我可不敢要,谢家又不是吃不起点心,二哥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完,谢澜伊拉着秦可进了屋,坐在了膳桌边。   早膳很快摆了上来,都是些清淡开胃的小菜和粥,谢澜伊一边吃一边问:“哥哥,一会儿什么打算。”   谢曜看了眼秦可:“一会儿你和表妹先去马场挑马,想玩的话就在马场附近玩,我同二殿下跑马归来后汇合。”   谢澜伊闻言有些沮丧:“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还得陪他们……大哥你明日就要去都察院了,哪还有那么多时间陪我们……”   桌上安静了一瞬,谢洵这次和谢澜伊达成了一致,“就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昨日……”   谢曜看着弟弟妹妹的表情笑了笑:“好了,下山后带你们再去摘星楼,我请客,下月休沐,再出门一次。”   “耶!”桌上的气氛立马变了样。   “大哥可要说话算数!”   谢曜扬唇:“自然。”   说完,朝秦可方向看了一眼,小姑娘鬓边的牡丹刚好挡住了她的眼睛,瞧不见她此刻的表情。   -   饭后,几人来到马场。   “表妹,你先挑!”谢澜伊和秦可此刻站在马厩外,面前一共三匹雪白的小马驹。秦可有些犯了难。   “哪个……是小母马?”秦可犹豫了半天,问了这么一句话。   谢洵站在一边,愣了愣,随即大笑,“表妹……你……你为何这么问?”   秦可:“……我就是想着小母马的性格可能温顺一些……”   谢曜此刻从一边走了过来:“表妹错了,母马小时候可能会比公马要暴躁些,情绪也不稳定,倒是公马,更适合长途骑行。”   秦可脸红了:“那、那我就选公的吧。”   谢曜笑了笑,指了指中间那匹:“那就它吧,正好是踏雪的血脉,性格温和。”   踏雪?   谢澜伊道:“哥哥的爱驹叫踏雪!就是这个!”   秦可这才注意到谢曜身后也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驹,高大俊美,毛发在阳光下闪着细密的光泽,看得出主人平时的照看很仔细。   果然,马栏被打开后,中间那匹小马驹立马跑了出来,亲昵的跑到了踏雪身旁蹭了蹭,踏雪也低下头舔了舔小马驹的头。   “就它了!”秦可开心的说。   谢澜伊指了指左边那匹大一点儿的:“那我要它。”   谢曜点头:“可以,今日就可以牵回去,但是有一点,你们得好好照顾,给它们起个名字吧。”   “哥哥放心!我们肯定会爱护它们的,但是名字嘛……”谢澜伊看向秦可,秦可也犯了难。   “暂时没有想法……”   谢曜:“不急,回去慢慢想。”   谢洵笑着上前替谢澜伊牵马:“表妹,我院子里刚好有个马厩,你就养在我那,我定会帮你好好照顾的。”   秦可刚要道好,就见谢澜伊牵着的那匹小马呜呜的凑到跟前,似乎不太想和好友分开,发出了不舍的叫声。   谢澜伊和秦可对视一眼。   谢洵苦笑:“看来没法子了,都养在大哥马厩里吧。”   秦可看向谢曜,谢曜微笑点头:“可以,还有元竹帮忙照看着,表妹不嫌远就是。”   秦可摇头:“不会,还得多请教大表哥呢。”   两个姑娘选完了马,周迟那边也派人来了,谢曜翻身骑上踏雪,谢洵也不情不愿的上了马。   谢澜伊:“哥哥加油呀,我们在这儿等你!”   谢煊和谢择没去赛马,谢曜还能放心一些,点点头,便和谢洵一同策马而去。   剩下兄妹四人都不大愿意和皇宫里的人打交道,大哥是身份使然没法子,二哥是被公主看上没法子……他们此刻倒正好,浮生偷得半日闲,便在马场附近散起了步。   “表妹,你想不想上马试试?别怕,我牵着你。”谢择忽然开口道。   秦可愣了愣,谢澜伊立马附和:“对呀,你虽然还不会骑,但我们可以牵着你转转,就用四弟的马,不算高,你坐刚好!”   秦可仅仅犹豫片刻,便点了头:“好~”   “踩着这儿上,别怕,我拉着你。”谢澜伊扶着秦可上马,小姑娘显然有些紧张,但表哥表姐们安慰的声音让她渐渐镇定下来,坐在马背上,谢择在前,谢煊和谢澜伊在两边,秦可很快便不害怕了。   谢择的马的确不算高大,且步履稳健,又是主人在前面牵着,走的缓慢。   “如何?好玩吗?”   秦可笑:“很好玩!我喜欢!”   谢煊笑:“那表妹快些把眼睛养好,以后学会了骑马,也可以来马场跑一跑。”   秦可和谢澜伊对视一眼笑了笑,心照不宣的把秘密暂时压在了心里。   秦可骑在马背上绕了马场两圈,有些累了,谢澜伊见她下了马,搓了搓手:“该本姑娘了!”   谢择:“要我帮你牵吗堂姐?”   谢澜伊:“太小看你堂姐了,我能自己骑!”谢澜伊马技虽然不是很好,但随便跑上两圈还不是问题,秦可一直在一边给她打气:“表姐加油!”   谢澜伊跑了两圈尽兴后,两个姑娘就都不上马了,轮到谢择和谢煊两兄弟在马场内赛马,谢澜伊拉着秦可站在一边,看着三弟和四弟在马场里的背影,谢澜伊忽然眨眨眼:“表妹,你觉得四弟怎么样?   “四表哥人很好啊。”   “怎么个好法,我觉得四弟对你很不一样呢。”   秦可愕然:“表姐……你为何这么说?”   “我这个弟弟啊,从小就腼腆的很,除了我,我就没见过他跟别的女孩子说过话,但你看他对你多好啊,中秋的时候主动帮你射下小羊吧,还给你做点心和柿饼吧,那日我还听见祖母说呢,你和四弟年岁差不多大,他对你可上心了!”   秦可这下是完完全全的愣住了,活了两辈子,她从没往这方面上去想,四表哥和她?   怎么可能……   秦可连忙道:“表姐,你误会了……我和四表哥就是同龄,所以……”   谢澜伊:“同龄?三弟也和你是同龄呀,怎么没见你和三弟这么好?”   秦可:“……”   不等秦可回答,谢澜伊自顾自道:“不过也是,三弟那模样和哥哥差不多,老成的很,你与他话少也是正常的,不过表妹,你真的不喜欢四弟吗?”   秦可睁大了眼连忙摇头:“表姐千万别瞎说,真没有的事,四表哥也没有这个意思的。”   谢澜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我明白了。”   谢煊和谢择的马蹄声接近,谢澜伊也结束了这个话题。秦可看着不远处的谢择忽然有些尴尬,上辈子,她从来都是将表哥们当成亲哥哥来看待,直到她及笄后,不知是谁恶意散布了她和谢洵的谣言,迫使她应下了周培的提亲。但是四表哥……秦可十分无奈的摇摇头,表姐和外祖母真是……   “时间差不多了,不知道大哥那边怎么样了。”谢煊下了马,牵着马回了马厩。   谢澜伊也看了下马场门口:“不是说就半小时吗,怎么这么久……”   谢澜伊话音刚落,马场门口便来了一小厮,上前禀报:“大公子传话说让公子和姑娘们回去歇晌,晚些再出发返京。”   谢澜伊耸了耸肩:“得,大哥被困住了,走吧。下午摘星楼估计也去不了了。”   四人回了临云庄,秦可倒没太大的遗憾,她挺喜欢此处,风景优美,院子里的小花园牡丹和桃花都开的极好,她坐在窗边默默的看了一会儿书,就靠着塌上睡着了。   小憩了片刻,醒来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估计表姐也歇下了,秦可揉揉眼睛,准备唤清莲进来。   门开了,进来了一个小丫鬟,却不是清莲。   “大公子问表姑娘现在可否有空过去一趟。”   “大表哥回来了?”秦可疑惑道。   那丫鬟点头:“大公子刚刚回来。”   秦可点了点头,大表哥这时候找她估计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我片刻便到。”   临云庄午后安静的很,谢曜的院子里亦是,秦可路上没看到几个人,到了房门口更是。   她轻声敲了几下门,里面便传来了谢曜的声音。   “进。”   秦可也没有多想,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大表哥,你找我……”   秦可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谢曜正在屋内换衣裳,只穿了一条中裤,上半身裸.露在外,紧致又宽阔,俊雅又内敛,秦可目光被烫一样的瞬间挪开,耳尖悄悄的漫上了一丝红。   听见声音的谢曜回头后同样愕然,他显然没想到表妹此刻会出现在这儿,片刻的怔愣后他迅速穿好了衣裳,转过身:“表妹可有什么事?”   秦可完全懵了。   “不是大表哥你……让我来的吗?”   谢曜顿了顿,看了眼院外。   一声轻笑:“怕是那丫鬟听错了意,我是同元若说回府后让表妹去一趟,取那日的书。”   秦可脸慢慢红了,哦了一声。   气氛有些尴尬,秦可刚准备离开,就听见谢曜开口:“既然来了,正好问问表妹功课,可有时间?”   秦可慢慢的嗯了一声,大表哥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她来都来了,怎么会没时间。   谢曜抬腿朝桌边走去,秦可也连忙跟了过去,两人在案前坐下,面对着面。   “大表哥想问什么……”   谢曜:“就《史记》吧,秦本纪表妹读的如何了?”   秦可最近正在读《史记》,见他问,自己便也也一心一意的答。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背的认真,听得人却没那么用心。谢曜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脸色,小姑娘眼睛到底恢复了多少他不清楚,自然也不确定,方才的那一幕……她瞧没瞧见。   “大表哥,我背完了……”秦可停顿了好一会儿,见他没什么反应,有些忐忑。   “可是我哪里错了?”   谢曜眼中闪过一丝笑:“没有,很好。”   秦可垂眸,抿了抿唇。   “表妹帮我将你身后的那本《汉书》递一下,可好?厚的那本。”   秦可不疑有他,转身过去就打算帮他取,只不过手刚伸到半空忽的顿住,片刻后僵硬的转身过来:“大表哥说笑了……我还瞧不清楚哪个厚……”   谢曜忽的扬了扬唇,接着站起身来。   “无碍,我来吧。”他走到秦可身后,长臂一伸,精准无误的拿走了秦可面前的书。声线几乎是贴着秦可耳朵笑了笑:“表妹背书糊涂了,瞧不见,用手也可以试出来。”   秦可瞬间窘迫至极,意识到他分明是故意戏耍自己后,脸颊又红了……   最后,秦可也不知是怎么离开谢曜房间的,只记得临走前谢曜好像在笑,而她她脚步飞快。   谢曜的确在笑,小姑娘欲盖弥彰的样子实在是……过于可爱,让他暂时都忘记了胳膊上的痛感,低低的笑了好些时候,胸腔微震。   秦可出了谢曜院子外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不对呀,刚才她过于紧张乃至于忽视了,大表哥胳膊上好像缠了一圈纱布……   大表哥受伤了?   作者有话说:   谢曜:你看见了   秦可:……我没有   谢曜:你有   秦可:…………有就有,怎么了   谢曜:好看吗   秦可:……………………   ◉ 第29章   秦可回到自己房内后脸上的热度还没散下去, 谢澜伊歇完午晌后过来找她,惊讶:“表妹,你脸怎么这么红?”   秦可心虚的顾左右而言他:“许、许是刚才睡觉有些热吧。”   谢澜伊看了看周围, 这还不到五月呢,表妹这么怕热吗?   好在谢澜伊也没纠结, 没过多会儿,谢曜便派人传话, 准备下山回京。   从临云庄下山回京后已经快傍晚,摘星楼只好改日再去, 在外玩了两天, 众人先去宝真堂给老祖宗请了安,然后便回去歇下了。   秦可一直想找机会问问谢曜的伤,但直到回了海棠苑也没能问出口, 用过晚膳后,秦可还是放心不下,便嘱咐清莲:“我记得,咱们从前在江南时, 爹爹给过我一种药, 治疗外伤很好用?”   清莲笑道:“是, 姑娘之前老是摔倒, 老爷特意让江南圣手给您调配的,对外伤很有用的。”   “那你去找来, 送到成晖堂去吧……”   按照礼数,本应该她自己去一趟的, 但这一路秦可都没从早上的尴尬中缓过神来, 担心过去, 又要闹出什么笑话……   清莲应了一声, 转身找药去了。   清莲到的时候谢曜正在藏书阁,清莲只好把东西留下后就走了,等谢曜从藏书阁出来的时候元若才禀报表姑娘刚才派人来过。   谢曜脚步顿了顿,“为何刚才不禀报?”   元若:“表姑娘没来,只是清莲姑娘来了,说让奴才将这个转交给您。”元若递上一个小玉瓶,谢曜伸手接过。   “下次若是表姑娘,可直接请到藏书阁。”谢曜抬脚回了房间,元若立刻道是。   回了房,谢曜打开了那个玉瓶,淡淡的药味扑鼻而来,里面田七和红花的味道他无比熟悉,这是治疗外伤的药。   谢曜唇角扬起,想起在临云庄逗她的那一幕,眼角的笑意慢慢扩大,他将玉瓶放在了床头,宽衣。   小姑娘的心意,是定不能辜负的。   -   次日,谢曜去了都察院,谢澜伊他们也得去国子监读书,秦可依旧准时到了竹桦堂,准备完成今日的功课。   元竹走了进来,手上捧着几本古籍:“表姑娘,这是大公子吩咐给您的。”   是那日没能拿走的几本古籍,秦可连忙接过。   元竹毕恭毕敬:“大公子还说,表姑娘如今眼睛好了,可以开始正常的读书写字,他不在时,这藏书阁您也可以随意进出。”   秦可受宠若惊:“好……多谢。”   元竹退下了。   肖瑾最近似乎很忙,秦可大多数时候都靠自学,她先前学的都是盲文,如今眼睛能瞧见了,不用别人指点,秦可就开始自己对照着读书认字。   快到午时,秦可放下书,揉了揉眼睛。   朝外眺望,一片翠绿的竹林后正是藏书阁的一角,想到刚才元竹的话,秦可起了身,朝藏书阁慢慢走去。   走上台阶,上回还瞧着不那么清楚的景象如今已经重新有了具样,藏书阁里很安静,窗边除了竹还有兰,如同大表哥本人一样,从容写意,沉稳淡泊。   秦可走进了二楼,一排排书架看过去整整齐齐,最里面似乎还有一张靠窗的桌子,上回来时她并没有注意。   桌上散乱着一些宣纸,纸上是一些笔迹苍穹的大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即便秦可并未见过大家书法,却还是觉得……大表哥的字,很好看。   她眼睛好了。   可以练字了。   秦可眨眨眼,悄悄的从最下面抽走了一张。   小姑娘有些心虚,不过她只是为了练字,没有别的原因,嗯,大表哥也不会注意的。   秦可又细细的看了看书案周围,眼神忽然被书柜上的一副卷轴吸引了。   这幅卷轴……好像十分的熟悉啊……   略有些发黄的纸张,木质的轴承,秦可想起来了,这是她小时候视力未彻底失去前,见过的东西。   但具体是在哪见过的……   秦可慢慢走了过去。   犹豫了又犹豫,拿起又放下……   她就看一眼……   她回头会和大表哥道歉的……   秦可犹豫再三,还是慢慢的打开了一个缝隙。   ???   虽然只看到了一个角,秦可脑海里童年的记忆便忽然浮现在眼前,这这这不是她小时候随手的涂鸦吗?!   秦可完全想了起来,小时候在爹爹书房里调皮玩耍的时候,看到白纸就想写写画画,这就是当时留下来的“罪证”,上好的一副画轴,愣是被她用大笔随便画了几只……奇形怪状的猫?   还是狗来着?   后来眼睛彻底瞧不见后,她就再没碰过笔墨之类,这副“画”就被爹爹特意留了下来,可现在……为什么会在大表哥这的?   秦可愣了半晌,忽然反应了过来。   “我也不知大表哥喜欢什么,便寻了一副父亲从前收藏的古画,希望表哥喜欢。”   那日送画的场景历历在目,秦可几乎是瞬间就回忆了起来。   “……”   她该不会是,把自己画的和另外一副,弄混淆了吧?!?   秦可整个人窘迫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还没有回过神来。目光僵硬的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卷轴,忍不住捂住了脸。   到底是怎么把“古画”二字说出口的啊……真的太丢人了……   进府送给大表哥的礼物,居然是自己小时候的胡乱画作吗……   秦可恨不得想把这副卷轴立刻拿走,再偷偷的换回来。但大表哥一定已经看过了吧……秦可心如死灰的慢慢展开画轴,下一瞬,却又愣住了。   那只她胡乱画的小猫旁边又多了一副画,少女倚着一个凉亭,单手撑着下巴,歪着头言笑晏晏,发髻上停留这一只蝴蝶,正预备伸手去抚摸那只小猫……   是大表哥单独画的她。   这是秦可恢复光明后看到的第一幅画,一副大表哥从没告诉过她的画。   阳光从窗外映照进来,细密的洒在画卷之上,画中少女眼眸明亮,神情专注,她认得画中的自己,这是那日在香山的时候,蝴蝶翩翩,她穿了一件粉色的衣衫靠在凉亭边上。   秦可慢慢的弯起了双眼,心里也升起了两个甜蜜蜜的泡泡,可甜可甜的那种。   -   从藏书阁出来,秦可早已将“作案痕迹”抹的干干净净,等走出竹桦堂,迎面便遇到了刚刚散学的谢澜伊和从都察院回来的谢曜。   “大表哥,表姐。”   谢澜伊高兴的跑到她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表妹,哥哥说咱们的小马驹到了,正准备来找你呢!”   秦可看了眼谢曜,笑道:“有劳大表哥。”   谢曜也笑了笑:“走吧,已经在马厩里了。”   三人一块儿朝成晖堂后面的马厩走去,路上秦可有些心不在焉,谢澜伊的话她听的断断续续,直到谢曜的声音传来:“就叫飞絮吧。”   秦可一愣,抬头看向谢曜。   原来谢澜伊刚才一直在问她有没有想好给小马驹的名字,秦可却一直在想那幅画,根本没有认真去想,然后就听见大表哥已经替她将名字想好了。   “飞絮……那我的叫飞汀!”谢澜伊道。   飞絮飞汀,秦可笑着点头:“嗯!谢谢大表哥赐名!”   谢曜笑了笑,没有说话。   到了马厩,两匹小马驹正在欢快的吃草,似乎对新环境很是满意,谢曜走上前,从旁边的草匣内取了一把草,上前亲自去喂,道:“它们如今还小,正是建立感情的时候,先和自己的马熟悉起来,日后真正开始学的时候便能减少很多排斥,来,你们自己来喂。”   说着,谢曜示意秦可上前亲自喂飞絮,秦可有些紧张,缓步靠近,从谢曜手中接过了草。   谢澜伊是个胆子大的,已经兴奋的上前了。   “表妹莫怕,飞絮性情温和,而且它很喜欢你。”   秦可有些疑惑,喜欢她?大表哥怎么看出来的?   秦可慢慢上前,刚刚靠近飞絮的时候小家伙就叫了一声,秦可吓得手抖了一抖,但很快继续走上前,飞絮脖子朝前伸了伸,就开始愉快的吃起了她手中的草。   小马吃的欢快,秦可双眸也渐渐弯了起来。   小姑娘胆子还是有些小不敢靠的太近,细细的胳膊努力伸着,袖上柔柔软软的纱随着动作滑落,堆到肘部,露出一节白嫩细软的胳膊,那胳膊上还挂着一个翡翠玉镯,随着小姑娘的动作时不时的晃动。   翠玉衬人。   谢曜忽然垂眸。   只是脑海里不知怎么忽然忆起他从蜀州带回来的那串黄玉手钏,带在她手上一定也很好看,谢曜鬼使神差的想。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小马驹吃饱了,两人便也停了下来。   喂完了飞絮飞汀,秦可和谢澜伊也有些累了,差不多该回去歇晌,秦可便和清莲回了海棠苑。   临走前,秦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对谢曜道:“大表哥,我今日去藏书阁转了转,拿走了两本书。”   谢曜微笑:“无碍,藏书阁你随时想去,都可以。”   秦可走后,谢曜也回了房间。   他很少有午间歇晌的习惯,但今日忽觉困倦,想到下午还得处理都察院的正事,便在房内小憩了一会儿。   谁曾想,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他竟入梦了。   那梦大概是虚无的,入眼只是一片雪白,然后又出现了一抹绿,最后逐渐凝成具象,是一个小姑娘站在雪地里忽的朝他挥手,白嫩的胳膊上挂着一只翡翠镯子,俏生生的朝他笑,双眸亮晶晶的像月亮,又甜丝丝的像糖饼。   “大表哥。”   她软糯娇气的喊他,下一瞬,谢曜顿时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说:   谢曜:近日忧思多梦   常大夫:大公子做了何梦?   谢曜:梦见一个人   常大夫:……别来找我,做你的相思梦去。   -----   ◉ 第30章   进入四月, 整个国公府的气氛都悄悄的紧张了起来,四月二十便是科考之日,今年府上一共三个公子参加, 算是国公府的一桩大事。   秦可很是懂事,除了偶尔让清莲给三位表哥送一些补汤外, 很少主动去寻过其中任何一人,表哥们科考是大事, 需要专心读书。   谢澜伊倒是经常来陪她。   不过秦可视力已大好,读书写字, 作画绣花, 多的是事情打发时间,在海棠苑狭小的一方天地里,过的十分自在舒心。   “姑娘, 最近天儿越来越热了,蚊虫也多了起来,这个是奴婢刚刚调好的花露,您擦一点在耳后和手腕上, 能防蚊。”清莲拿着一个小玉瓶过来, 秦可接过。   打开后是淡淡的草药气息, 这一阵子因为院子里的花草多, 的确偶尔能看到一两只的蚊虫。   秦可想了想,道:“不知道贡院那边有没有蚊虫。”   清莲:“奴婢听说贡院那地方冬冷夏热, 环境的确不怎么好,但没办法呀, 整个京城的学子都得住在那边参加两天的考试, 这是规矩。”   秦可嗯了一声, 握着那小玉瓶的手转了转, 心里有了主意。   一下午的时间,秦可都没再踏出海棠苑,她在桌前仔细的裁剪着布料,然后又一针一线的绣着,收紧,一共三个,皆是一样的颜色和花样,不过针脚都很用心。   清莲见了,笑道:“还是姑娘细心,贡院那样的地方,草木多蚊虫多,佩戴上驱蚊的香囊,多少能好过一些。”   秦可笑着嗯了一声,所以她才要做三个,三个表哥一人一个。   清莲走过去看了看,笑:“姑娘的绣工好了不少,这几个香囊的针脚走线比您之前给大姑娘绣的好多了!”   秦可微微一顿,然后仔细去看:“真的差很多吗?”   清莲:“毕竟姑娘那会儿瞧不清楚,能绣成那样,已经很不错了。”   秦可抿唇,那么差吗……那她给大表哥和表姐的,岂不是很拿不出手……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绣篮,那、那三个变五个……也差不多的吧。   -   转眼便到了四月十八,是所有赶考人去往贡院的日子,谢洵三兄弟今日就得出发。秦可一早便穿戴整齐去了宝真堂,今日全府在宝真堂用膳,她到的时候,三夫人与她同时进了院门。   “阿芫真是女大十八变,如今瞧着是越发水灵了!”三夫人看到秦可,忽然笑着道。   秦可停住脚步,行礼:“三舅母。”   三夫人笑着扶她:“听说阿芫的眼睛好了,舅母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秦可笑道:“是好了,三舅母客气了,都是一家人。”   三夫人拉住她手:“你如今眼睛好了,又生的这样美,我瞧着啊,今年就可以让老夫人给你考虑考虑婚嫁的事儿了,我们谢家的姑娘,那定是能指一个京城好人家的!”   秦可忽然一怔,不知三舅母为何突然提起了这事,但长辈的好意,秦可也没有任何的意见,垂眸笑了笑,算是应下。   二人刚刚走进宝真堂,院门口前就出现了谢曜的身影,脚步不停,跨进了宝真堂的大门。   “祖母。”谢洵、谢煊和谢择均站在大堂内,身边已经放着小厮收拾好的包裹。   老夫人笑道:“都放平心态,早日挣得一个好功名。”   三人齐声:“孙儿一定竭尽全力,不让祖母失望。”   话音刚落,谢曜便走了进来,老夫人看见自己长孙,笑的更是开心:“你们大哥今日都特意赶回来送你们,子珩啊,带着弟弟们去贡院好生安置,那儿你熟悉。”   谢曜显然是刚从都察院回来,一身绯色官袍,朗朗昭昭,沉稳从容。秦可站在一边,视线不自觉的被他吸引。   “定不负祖母所托。”   老夫人:“好了,出发吧,晚了就延误了时辰,我一把年纪了就不去送了,你们愿意去贡院的,就送送吧。”   谢澜伊和秦可自然是要去送的,儿子大考,三夫人和二夫人也定会前去,谢家一共四辆马车,从大门出发,慢悠悠的驶去了贡院。   今日贡院前车水马龙异常的热闹,来来往往都是送自家儿郎进入考场的马车和队伍,谢家的马车停稳后,三夫人和二夫人举着扇款款走了下来。   谢家几兄弟皆是骑马,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秦可和谢澜伊也从马车上下来,众人在贡院门口话别。   谢洵一直大大咧咧,面对二夫人的千叮咛万嘱咐都只是嗯嗯啊啊的点头,二夫人看着自己这个平日顽劣的儿子,又担心,又忍不住的埋怨。   “一向你就是个不省心的,这次去娘不求你得什么好名次,只求你榜上有名,别让你爹失望。”   谢洵点头敷衍:“知道了娘,您快回吧,一会儿晒黑了。”   二夫人摇头。   比起二夫人,三夫人明显更放心不下,今日是她两个儿子的好日子,即便贡院门口烈日高照,但她还是停不下嘱咐。   “若是热了就让平安想想法子弄些冰,左不过就是钱的事,咱家又不缺,切莫委屈了自己。”   谢煊和谢择均点头应下。   谢煊:“母亲,天儿有些热了,您早些回。”   三夫人叹气:“知道了,后日娘一定早早来接你。”   跟长辈们话别完,谢曜也嘱咐了几句,接着便是谢澜伊和秦可。谢澜伊笑嘻嘻的,从丫鬟手里拿过了三个盒子:“本想送你们一人一只笔的,但又怕你们在考场上用不惯,这个是从香山寺求来的学业有成符纸,睡前压在枕头下,一定可以高中哦!”   三人皆笑着接过。   秦可也上前,递给了三兄弟一人一个香囊,笑道:“我估计表哥们什么也不缺,就是这几日天气渐热,怕表哥们在贡院里遇到蚊虫,这香囊里放了草药,祝愿表哥们能睡个好觉,一举高中。”   谢择和谢洵似乎十分惊喜,连忙接过:“表妹费心了!”   谢煊也笑着道谢:“多谢表妹。”   三夫人的视线停留在秦可的手上的香囊上,眸色微动,然后看了眼谢煊,似乎稍稍松了口气。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进去了。”三人齐声。   众人目送三兄弟进了贡院,三夫人一直在挥手。   谢曜:“二婶,三婶,回去吧,天热。”   两人点了点头:“好,我们也走了,子珩你路上慢些,也照看好你两个妹妹。”   二夫人三夫人上了马车后,谢澜伊才对谢曜道:“哥哥你下午还去都察院吗?”   谢曜摇头:“今日有空。”   谢澜伊开心了,刚准备说话,余光忽然瞧见成家的人也来到了贡院门口,想说的话瞬间就咽了回去。   “子珩。”   成家二子成延也是今年参加科考,既然遇见了,两家自然要打个照面。   成宁宁和成湘自然也在。   成宁宁看到秦可后还是很不高兴,但距离上次的事已经过了这么久,她就不信,谢澜伊还在气她。   于是成家两姐妹也走上前和谢澜伊打了个招呼,谢澜伊回礼。   “秦姑娘眼睛好了?”注意到秦可在看自己,成宁宁惊讶道。   秦可早已将半年前的事抛之脑后,既然成宁宁和她打招呼,她自然也笑着回:“已经好了,多谢成姐姐关心。”   成宁宁垂眸:“那恭喜了。”   秦可笑了笑,当她是真心。   倒是成湘,笑着上前亲热道:“阿芫妹妹眼睛好了更是个妙人了,以后方便了,咱们多多来往才好。”   秦可垂眸,还未来得及应下她的话,倒是先注意到了她的裙子。   一袭淡绿色的苏绣襦裙,裙摆是江南特有的织法,秦可对这条裙子很熟悉,不仅仅因为是江南的特色,更是因为……   那日她在叶府摔倒,余光看见有人推她的时候,瞧见的,也是这一抹绿色的裙摆。   秦可不动声色,心中有几分怀疑,但也并不确定。   一来是因为成湘同她根本没有过节,甚至话也没说过几次,二是因为她当时眼睛并没有完全恢复,若说是十成十的把握,自然也是没有的。   “都听湘姐姐的。”   几人说了些客套话,那边谢曜同成延亦是,只不过成延的眼神总会若有似无的朝不远处的秦可身上看,直到发觉谢曜的脸色不对,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成延:“子珩兄,我先进去了。”   谢曜颔首,成延和两个妹妹打过招呼后便进了贡院。   成延一走,成宁宁脸上立刻绽了一个笑。   “子珩哥哥……”   她已经快半年没和谢曜单独说过话了,此刻显然有些激动。   谢曜看向她,礼貌的点了点头,成宁宁脸上的笑意便更加扩大。   “听说哥哥现在去了都察院,还没来得及和哥哥道喜!”   谢澜伊听她喊“哥哥”,忽然就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也不必等到谢曜回她,谢澜伊就先跑过去扯了扯谢曜的袖子。   “哥哥不是说方才要回都察院办急事吗?现在不走怕是要晚了?”   谢曜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是有件事。”   说完,略带歉意的看了眼成宁宁:“成姑娘路上慢些,在下先走一步了。”   成宁宁欲言又止,但谢曜已经转身,她忍不住咬唇跺脚,好不容易有单独和他说话的机会,下一次,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表妹,走吧!”谢澜伊欢快的拉上了秦可,秦可也对成家二姐妹礼貌的笑了笑,然后同谢澜伊上了马车。成宁宁看着她们的背影,气的又绞了绞帕子。   成湘上前,道:“阿姐,我瞧着,这位秦姑娘当真成了谢家姑娘了。”   成宁宁哼了一声:“就算谢家当她是又怎么样,到底是个外姓人,以后进宫参加宫宴,嫁娶之事,她一个没有背景的外乡人,又能怎么样?”   成湘没说话,略笑了笑。   谢澜伊上车后哼了一声:“我叫哥哥都没她叫的亲热,真是腻歪死了。真不知道从前和她一起玩,怎么忍受的。”   秦可坐在一边但笑不语,倒是谢曜,很快行至马车旁边,问:“回家?”   谢澜伊当然不想回:“先去趟南北铺吧,买些点心,好久没吃了。”   谢曜:“不是说上回的味道不如从前了?”   谢澜伊叹气:“那暂时也没有能超过他家的呀。表妹也想吃,对吧。”   秦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谢曜顿了顿,道:“回家吃吧,南北铺原先的厨子已经请回府了。”   谢曜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话,马车内的谢澜伊和秦可却同时都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谢澜伊:你是为了我请厨子回家的吗   谢曜:当然   谢澜伊:那为何当初我喜欢摘星楼的厨子你不请   谢曜:没钱   谢澜伊点头:那南北铺的花了多钱   元若立马道:三倍价格   谢澜伊:tui!我信了你的邪!   ---   ◉ 第31章   “哥哥你请了南北铺的厨子?!”谢澜伊立马掀开马车帘, 探头问道。   秦可也十分惊讶,同时看向谢曜。   谢曜在马上勾了勾唇,点头:“不是都喜欢吗?既然南北铺换了人, 索性请回家了。”   谢澜伊叹气感慨:“大哥去了都察院就是不一样,荷包都鼓起来了, 我得想法子好好坑你一把。”   谢曜无奈笑道:“何时亏待过你。”   秦可一直没有说话,谢曜看了她一眼, 状似无意的问:“表妹可也喜欢那家点心?”   秦可点头弯了弯眼眸:“喜欢的,谢谢大表哥。”   谢曜扬唇:“那就好。”   谢澜伊听了这句话, 看了眼秦可, 又看了眼自己的哥哥,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   回了府没多久, 成晖堂果然派人送来了两盘点心,秦可只尝了第一口,就尝出了曾经熟悉的味道。   “这个灯盏糕可真好吃,也不知道怎么做的, 比江南的好吃多了。”   清莲笑:“姑娘要是喜欢, 何不将那厨子请到咱们院子里, 您跟着学学, 学会了,以后随时想吃都能吃到。”   秦可眼睛亮了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她从前看不见, 什么下厨,绣红, 练武, 错过的事情太多太多, 如今什么都想学, 倒觉得时间不够了。   “你们也尝尝。”秦可将点心分给了杏桃和清莲,主仆三人在海棠苑里有说有笑。   “见过大夫人。”   院门口忽然传来丫鬟的行礼声,秦可朝外望去,竟看到了大夫人的身影,她连忙起身相迎:“大舅母。”   大夫人笑着扶她:“不必见外,阿芫的海棠苑我倒是第一次来,这风景真美。”   秦可也笑:“平日也没什么要紧事,只能摆弄摆弄这些花草了。”   秦可不知道大舅母忽然登门找她何事,便请人在花园里的石桌上坐下,又让清莲去泡了壶茶。   大夫人喝了口茶,笑道:“今日来找你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阿芫的生辰是在六月吧?马上就要及笄,是大姑娘了。”   大夫人笑的和蔼,秦可心头却是一跳。   “是……六月初九。”   大夫人:“去年你表姐的及笄礼是筹备了两个多月的,你也是谢家的姑娘,也得提前打算和准备着,男子讲究二十弱冠,府上你几个表哥们除了子珩快到了,其余几个猴崽子还早,但咱们姑娘家的及笄礼,可不能马虎的。”   秦可没想到大舅母是要说的是这件事,当下不禁愣了愣。   她记得……上辈子的及笄礼,虽然老夫人也替她考虑的很周全,可大夫人是从来没有登门特意询问她的。   “阿芫若放心,这件事就全交给我,只是这两月,怕是要经常过来烦你了。”   长者赐不可辞,大夫人笑的真诚,秦可受宠若惊,自然立刻应下:“麻烦大舅母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一家人,好了那你忙吧,后面若有事,咱们再商量。”   秦可起身送大夫人出门,等大夫人走后,清莲开心极了。   “太好了,姑娘马上就要及笄了,老爷和夫人在天上,一定也会为您开心的!”   秦可知道清莲为何这样开心,上辈子她自己一直走不出心结,及笄礼即便老夫人有心帮她好好操办,但她自己心情不佳,最后也只能草草了事。此刻她朝天上看了看,唇角扬起。   爹,娘,女儿这辈子眼疾已好,一定努力生活,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不让您二老担心和失望。   -   两日后,贡院科考结束,谢洵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扎到了海棠苑,一同前来的还有谢择。   “表妹!”   秦可正在屋里练字,闻言抬头笑道。   “二表哥,四表哥,你们回来了?”   谢洵前阵子因为备考,来海棠苑的机会少了很多,如今刚从牢笼里放了出来,可不就第一时间赶来了。   “表妹,多亏了你的香囊,你都不知道,那贡院里的蚊子和蟑螂有多大!我就纳了闷了,好歹也是朝廷出钱修建的地方,怎么就那么差劲!”   谢洵越说越气,还伸出手给秦可比划。   秦可掩唇笑:“听闻是贡院的草木多,也是为了夏季赶考凉爽,只不过草木多了,蚊虫自然也多了。”   谢择也附和:“太多了,不过表妹的香囊甚是有用,我听说隔壁厢房的住了一晚,第二日上考,浑身的包!”   秦可被两人的话逗得乐不可支:“对表哥们有用就好,等里面的香料过了时效,可让人重新换一些。”   谢洵满意的摸了摸腰侧的香囊:“我天天挂着!这夏天还长着呢!”   “表妹,你在练字?”谢择注意到秦可面前的宣纸。   秦可紧张低头看了一眼:“随意练练……现在眼睛好了,便不再学习盲文。”   谢洵也走近:“咦,这字怎么看着这么熟悉?”   “像大哥的。”谢择道。   秦可心虚的垂眸:“是吗?我从未见过大表哥的字……就是那日在竹桦堂随便看到一本字帖,是大表哥的吗?……”   谢洵显然没多想:“大哥的字可是大家风范!表妹你真有眼光。”   谢择:“对,我们几个就大哥的字最好看!还得到过吴文光老先生的赞扬!”   秦可垂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大表哥真厉害。”   谢洵:“表妹,今日我们反正无事,带你去看戏如何?你从前都只是听戏,还没看过吧,京城有名的梨园,现在梨花开的正美,表妹想去吗?”   秦可自然是想去的。   听戏是她从前唯一的乐趣,如今能瞧见了,当然想亲眼看一看那些个角儿是如何在台上唱戏的。   “把表姐也叫上吧,还有三表哥呢。”   谢洵:“三弟今日有事去不了,我问问澜伊吧,你先准备,咱们半个时辰后出发。”   谢澜伊向来不会错过任何好玩之事,谢洵派人去问,当场便开心的应了下来,半个时辰后,四兄妹便一同前往了梨园。   -   都察院。   一名御史捧着案卷走了进来:“中丞大人,这是有关蜀州贪污一案所有的卷宗,此案现在已进入大理寺提审环节,大理寺少卿想约您在这两日见上一面。”   谢曜正在案前书写文书,闻言淡淡的应了一声。   “明日可以。”   “是,那属下去安排。还有一事,听闻刑部那边近日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案子,好像是京中最近出现了一个抢劫惯犯,常在梨园活动,嚣张得很。”   谢曜头都未抬:“此事和都察院无关,刑部和禁军自会捉拿歹徒,最多至大理寺便可结案。”   御史:“大人说的是。”   那御史退下后,元若从外头走了进来,谢曜已经忙碌了整整一上午,元若小心翼翼的递上一杯茶水,谢曜放下了笔,长指捏了捏眉心。   “大公子歇歇吧,您午膳还没用呢。”元若小声提醒。   谢曜端起茶杯,随口问:“家中可有什么消息?”   元若笑:“今日放考,二公子高兴坏了,听说刚回府就带着大姑娘和表姑娘出门去玩了。”   谢曜指尖微顿:“去何处了?”   “听说是去了梨园,如今梨园梨花开的正好,又是看戏的绝佳去处。”   梨园?谢曜眉头忽的一皱,放下了茶杯。   -   “西湖巧遇两娇娘,一缕情丝牵心上。相约今日登门访,犹觉昨宵夜更长——”   梨园戏台此刻正热火朝天的唱着,底下谢澜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拍手叫好。   “表妹,觉得如何?从前只是听,如今能看了,好看吗?”   秦可目光早已完全被台上吸引,不住的点头:“好看,白蛇传听过很多次,倒是第一次看见许仙和白娘子。”   “喜欢就多看两场,下一场是《霸王别姬》。”谢洵大方道,还对路过的伙计道:“再沏两壶上好的碧螺春来!”   “好嘞!”   秦可目不转睛,早已被台上的角色吸引,谢洵看她高兴,心里也忍不住得意,还是他知道表妹喜欢什么,一会儿看完戏再去摘星楼包一桌子,好不容易解放了,可得玩回本来。   可惜谢洵高兴不过片刻,梨园门口忽然一阵骚动,所有人都回头看去,只见一队官兵闯了进来。   “都不许动,怀疑你们之中有抢劫匪徒,例行搜查!”   匪徒?   人群中忽然就骚乱了。   谢洵脸色一变,第一反应就是护住谢澜伊和秦可,谢择眉头也皱了起来,手已经按住了腰间的匕首。   “表妹莫怕,只是检查而已。”谢洵安慰秦可,谢澜伊虽然也有些紧张,但不至于害怕。   “咱们能先走吗?”谢澜伊问。   谢府的侍卫在外头,不会护不住他们,就是担心在这乱糟糟的环境里,侍卫进不来,他们也出不去。   谢洵也想离开,于是打算上前去和那些官兵交涉。可他刚踏出去一步,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有一个男人的脖子被瞬间割开,鲜血直流。   “啊!”   骚动更甚,“杀人啦!”   谢择飞速的在人群中寻找着可疑人影,谢洵也不敢离开两个妹妹半步,秦可脸色有些白,说不怕是假的,尤其是这样你在明,敌人在暗的情况。   人群开始推搡,那些官兵们拼命维护秩序,但也挡不住百姓们求生的心,你推我我推你,秦可不知被什么人推了一下,肚子瞬间撞到了一个桌角,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表妹?!”   一个黑衣人从二楼一跃而下。   “就是他!立刻去捉!”官兵们一拥而上,门口出现了一个缝隙,百姓们疯了一样的往出跑,谢洵即便死死的护住秦可和谢澜伊,但秦可的腿还是再次被桌角又狠狠的磕了一下。   好不容易等百姓们出去了一部分,谢洵立刻低头看两个妹妹,谢澜伊喘息着摇了摇头,秦可紧紧抿唇,也勉强扯了扯唇角:“我没事二表哥,先出去吧。”   谢洵点头,这时谢家的侍卫也从门口冲了进来,与此同时,梨园门口疾驰过来几匹骏马,为首的那个,正是刚刚赶过来的谢曜。   谢曜脸色阴沉,几欲滴下水来,衣袍所过之处不带一片叶,步履匆匆的踏入梨园,迎面便遇到了谢洵和谢择。   他目光骤紧,几乎是瞬间就锁定到了脸色苍白的秦可身上,大步走了过去。   “大哥……”   谢曜一言不发,径直走向秦可身边,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众人这时才注意到表妹刚刚一直硬撑,但右腿膝盖处已经浸出了一丝红。   谢曜抱起秦可后又看向自己妹妹,谢澜伊连忙摇头:“大哥我真没事。”   谢曜点点头,快步走出了梨园。   -   秦可坐在马车上时还有些惊魂未定,“大表哥……”她看着谢曜的侧脸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   谢曜已经将她放在马车的软塌上,正蹲在她面前,低头试图检查她的伤势。   “膝盖?”谢曜声线紧绷。   听到谢曜问话,秦可才回过神感到痛感,她咬了咬下唇,嗯了一声。   谢曜眼底似裹挟着怒气,但未在她面前表现,想伸手去查看伤势,秦可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大表哥,我……”   她刚打算说可以自己来时,脚踝已轻轻的被谢曜握住,裙摆被掀起,露出了光洁白嫩的小腿。   秦可睁大了眼。   谢曜面色不改:“忍忍。”   秦可细如蚊蚁的嗯了一声。   膝盖的确被撞破了一块儿,皮肉翻开,有些触目惊心,旁边还有几处肿胀和淤青,谢曜眼底闪过一丝阴翳,转瞬即逝。   药水接触的瞬间秦可疼的忍不住嘶了一声,下意识的想收回腿,无奈脚踝早已被人握住,谢曜的掌心很烫,同时也带着一丝不容反抗的强硬。   秦可不敢动了。   他握着秦可的手很紧,但上药的动作却十分的温柔,但药水刺痛,等药上完,她的眼泪已经将睫毛打湿了。   谢曜抬头,就对上了她水汪汪、委屈巴巴的眼。   “这么娇气。”谢曜方才可怖的气息似乎减退了几分,倾身上前,伸手用指腹轻轻擦掉了她眼尾的泪珠,声音带着几分缱绻温柔,也带着一丝暗沉嘶哑。   这样的谢曜似乎和从前完全不同,除了身上清冽的竹香还是一样的好闻。   “还有哪伤着了?”   秦可还来不及思索大表哥身上截然不同的气势,反倒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   “没有了。”秦可慌乱答道。   小肚子上的伤……总不能让他帮忙检查的……   谢曜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将药收拾后起身下了马车,“别乱动。”他只留下这句话。   秦可松了一口气。   谢洵谢择和谢澜伊一直在外头等着,没人敢上去,大哥这个样子……是真的可怕。   谢曜先看向清莲:“去检查下你家姑娘身上还有没伤,回府请郎中。”   清莲立马点头,谢澜伊也赶紧跟上去:“我也去看看!”谢曜没有阻止。   接着谢曜才看向两个弟弟,谢洵明显带着愧疚之色,谢曜没多说什么。   “先回府吧。”   见上马车的是清莲和表姐,秦可轻松不少。   “姑娘……”清莲担心极了,想伸手去检查,又怕弄疼了她。   秦可摇头:“肚子撞了一下,膝盖的伤大表哥处理过了,没事儿,回府再瞧吧。”   -   回府后,几房听说了今日梨园的事都吓得不轻,二夫人赶忙就亲自赶了过来,也顾不上训斥自己的儿子,先去看秦可的伤势要紧。   倒是谢曜,回府后似乎又恢复了那个冷心冷清的模样,将自己关到了书房之中。   期间只有追夜来过一次。   追夜很少露面,毕竟是谢曜身边最信任的暗卫,常常来无影去无踪,他进门后也不啰嗦,径直将那个匪徒的所有情况一一禀明,又将今日官府后续的抓捕之事都汇报了一遍。   谢曜嗯了一声,追夜便退下了。   追夜走后不久,元若又开门进来。   “大公子,海棠苑方才大夫已经走了。”   谢曜笔尖不停,元若继续道:“打听过了,除了膝盖的伤之外,表姑娘还撞了肚子,好在没伤到内里,膝盖也是外伤,大夫说是休养几日便无大碍。”   谢曜的手在听到那句“撞了肚子”后便停顿了一下,沉默良久,久到一向了解自己主子的元若也有些拿不准时,案前才传来一声响动——   谢曜分明带着几分烦躁的将笔搁下,长指再次按住眉心。   为何烦躁?他也说不上来。   只是想到小姑娘在马车上的隐瞒后烦躁更甚,黑夜里,谢曜自嘲的嗤笑一声,元若大气也不敢出,慢慢的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御史:梨园有劫匪   谢曜头也不抬:与我们无关   御史:表姑娘去了梨园   下一瞬案前已经不见人影了   大表哥,你要控制一下你寄几呀!   ◉ 第32章   这日后, 秦可便安心的在海棠苑养伤,三兄弟和谢澜伊每日都会轮流来看她,但意外的是, 谢曜却再也没来过。   那日大表哥给她的感觉是完全陌生的,他好像很生气, 却又不完全像。   秦可想不太明白,只是安心在房里养着伤, 倒是成晖堂每日还是会准时送来点心,这件事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习惯。吃着点心, 秦可忽然就想见见他了。   但谢曜近日似乎非常的忙, 都察院的事情让他无暇分身,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秦可旁敲侧击的问过谢澜伊, 得到的答案也是见不到。   或许是真的很忙,既然这样,她便不能去打扰。   倒是谢洵,这段日子几乎每天往海棠苑跑, 不是带来了什么新鲜吃食就是寻来一些新鲜玩意逗秦可开心, 渐渐的, 秦可的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今年科考放榜, 已近在咫尺。   世家子弟的成绩,和仕途直接挂钩, 放榜前夕,三夫人特意去了庙里上香, 倒是二夫人, 似乎还是和平时一样, 瞧不出有什么波澜。   秦可知道, 这一次放榜,二表哥会落榜,三表哥和四表哥都是顺顺利利的高中了。   一想到这,秦可便不太能理解眼前说说笑笑的二表哥,二表哥分明文采斐然,却不知为何……   谢洵颇有文采这件事也是秦可上辈子后面才知晓的,她在宫中时,无意中听到翰林院大家称赞过谢洵的文章和书法,似乎也对这位才子有所遗憾,但二表哥一直都在故意隐瞒,也不知其中原因。   因为提前知道,秦可便觉得格外的惋惜,近日谢洵来找她,她也总是会语气欢快,暗暗包含着鼓舞。   放榜日。   秦可正在房中用早膳。   “姑娘,姑娘!”   杏桃从外头脚步欢快的跑了进来,秦可放下筷子抬头,就见杏桃小脸红扑扑的,显然十分高兴。   “二房那边刚传来的消息,说是二公子高中了!”   秦可愣住了。   “二表哥高中了?”   杏桃猛地点头:“是!而且还是榜首!二夫人开心坏了!现在正在陆续放榜,姑娘咱们也收拾收拾,出门去吧!”   清莲显然也很开心:“二公子虽然平日瞧着爱玩了些,没想到竟深藏不露,榜首啊,老夫人也一定高兴坏了!”   见秦可有些呆愣,杏桃笑着上前提醒:“姑娘,您莫不是高兴傻了?贡院门口正在揭榜呢,咱们赶紧出门去吧!”   秦可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让清莲伺候着自己换衣。   一边换衣,一边才彻底意识到,二表哥高中了,还是榜首。   这意味着他不再隐瞒自己的才华了?   秦可忽然就笑了,笑的特别开心。   真好,真好。   谢澜伊那边也同时出发了,至于二爷和二夫人早就已经先走一步,秦可在门口和谢澜伊遇见,两姐妹正好一同前往。   谢澜伊语气也含着兴奋:“真没想到,二哥居然这次这么争气,榜首啊,这下不能再笑话他了。”   虽然谢澜伊几乎每日都同谢洵斗嘴,但现在,分明也是十分高兴的。   秦可点头:“二表哥真的很厉害。”   “就是不知三弟四弟怎么样,三婶一大早就去等着了,三哥应该没什么问题,四弟身子不好启蒙晚,若是能上榜就很好啦。”   秦可没有说话了,这一世已经有太多事和从前发展的不一样,她并不确定。   贡院放榜是从榜首往下依次张贴,门口此刻已经围堵的水泄不通,秦可和谢澜伊带了帷帽,但下车后,秦可第一眼看见的人是谢曜。   “哥哥!”谢澜伊跑上前,秦可却放慢了脚步,谢曜回头,自然也看见了秦可。短暂的目光交汇后,谢曜收回了视线。   谢澜伊问:“哥哥,榜贴完了吗?”   谢曜摇头:“还未。”   三兄弟都站在最前面等榜,二夫人三夫人紧随其后,谢澜伊也想凑到跟前去看,便只剩下了谢曜和秦可站在稍远一点儿的地方。   “大表哥近日很忙吗?”秦可站在他身边,轻声问道。   “嗯。”谢曜嗯了一声,目视前方,“表妹伤可好了?”   秦可:“都好了,多谢大表哥关心。”   谢曜又嗯了一声,两人陷入沉默。   “中了!我看到四弟的名字了!”谢澜伊忽然在前面喊了一声,第三张榜单贴出来的时候出现了谢择的名字,一下就将全家人的心给揪了起来。   三夫人焦急的张望,的确,小儿子的名字已经出现,可是……   怎么会没有谢煊二字呢?   第四张榜也已张贴,负责的官兵此时敲了一声锣鼓:“放榜完毕!——”   有人高兴,有人失落。而谢家全家人几乎都同时沉默了,四张榜上,真的没有谢煊。   “要不,再重头看一遍吧……”谢澜伊忐忑的看了眼谢煊的脸色,小声道。   谢洵和谢择也同时看向他,三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倒是谢煊忽的笑了笑:“不必了,没有就是没有的,我落榜了。”   “胡说!”三夫人忽然喝道。   “你怎会落榜?!”   谢煊目光平静,看着自己的母亲:“娘,事实如此,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你学业一向拔尖,怎会如此?!”三夫人显然不能够接受自己大儿子落榜的事实,即便小儿子分明已中进,但此时的失望心情,是不能立刻平复的。   三爷拉住自己的夫人:“算了,回家再说,大街上,像什么样子。”   三夫人略微冷静,但语气依然带着愤怒,看了眼谢煊和谢择:“同我上车。”   谢煊未说二话立马上前,谢择似有些犹豫,但也跟了上去。   场面忽然就有些尴尬了。   二夫人心中高兴,但也不至于蠢到在妯娌面前炫耀,只是捏了捏自己儿子的手,露出一个笑。   谢洵看向谢曜,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怎么会这样呢……”在回府的马车上,谢澜伊托着腮皱着眉,显然,全家都没有想到谢煊居然会落榜,毕竟在平日功课里,他是最拔尖的。   秦可也不太能明白,虽然二表哥的确才华横溢,但三表哥也并不至于落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二房三房有这样大的落差,即便谢洵高中榜首,在老夫人面前也是足够的低调,但回了自家院子,就不会在意那么多了。   秦可毕竟住在二房院子里,自然能感受到这份喜悦,虽然大家明面上没有说,但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二夫人更是主动喊秦可晚上过去用膳,秦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   二表哥高中了,合该送上贺礼。   但眼下秦可没有特别合适的礼物,且再过一段日子便是二表哥的生辰,还是一块儿送吧,她想。   二夫人亲自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眉眼全是掩不住的喜色。   秦可到的时候已是黄昏,刚踏进正门,二夫人就笑着去迎:“阿芫来了,快进来。”   谢洵也从屋内走了出来,眉眼温和带笑:“表妹来了。”   秦可提着一个食盒笑着走了进来:“白日还未来得及和二表哥正式道喜,今日先给二表哥添道点心,等二表哥生辰那日,再一同补上贺礼。”   二夫人拉着她的手:“你这丫头,真是过分守礼了些,快进来坐!”   谢洵听说是秦可亲自做的点心,激动坏了,连忙接过:“这就很好了,比什么礼物都好!”说着就立马打开:“果然是榛子酥,表妹还记得我爱吃!”   二爷今日也在,秦可向他行礼:“二舅舅。”   二爷笑着道:“阿芫快坐,都是一家人,别客气。”   秦可笑着坐下了。   三房那边的气氛和二房却截然不同,三夫人回府后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门里,这会儿抹额都带上了,说是头疾发作。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分明谢择上了榜,却也像落榜似的。   老夫人听说后,在宝真堂叹了口气。   “这个刘氏啊,就是心比天高,分明是手心手背,怎么总是一碗水端不平呢。”   王嬷嬷笑:“其实也不是端不平,三夫人还是高兴的,只不过是对三公子期望太高了。”   老夫人:“说来也奇了,按理说子清这孩子不至于,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情况,这样,你去给三房送两份党参乌鸡汤,就说给两个孩子的,希望子清和子鸣,都能好受些吧。”   “老夫人疼爱孙儿,奴婢这就去办。”   “那是肯定的,都是我谢家的好孩子嘛。”   -   秦可从二房院子里回去时天色已晚,走在路上,她听清莲小声说起了三房那边的动静。   “今日一下午都没瞧见三公子和四公子,只听说老夫人送了东西过去。”   秦可点点头,似乎在思索。   “清莲,你将下午我做的点心装上三份,送去三舅母那边吧。”   “诶,姑娘您不去吗?”   秦可摇头:“我就不去了,老夫人都只是送了东西过去,怕是三舅母和三表哥,现在也不愿意见人的。”   清莲应下,转身去了。   半刻钟后,清莲提着食盒到了碧梧堂,可没成想刚进院子,就遇到了大公子。   谢曜显然刚从碧梧堂出来,看见清莲后也顿了顿脚步。   “奴婢见过大公子。”   谢曜点头,视线落在清莲手中的食盒上。   清莲连忙解释:“我家姑娘下午亲手做了些点心,让我送来。”   谢曜眼眸微动,亲手?   “进去吧。”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清莲福了福,提着食盒进去了。走到碧梧堂院子里忽然顿住脚回头又看了一眼,怎么感觉方才背后一直有眼神在看她呢,错觉吧。   作者有话说:   大表哥:亲手做的?我没有,我有,我没有,我有   别薅了,花秃了你也没有   ◉ 第33章   夜幕降临, 二夫人坐在镜前有一下没一下的通发,二爷从外间走了进来,剪灭了蜡烛。   二夫人起身, 上了榻。   “我有话跟你说。”   二爷显然有些疲惫:“快睡吧,明早还得早起, 有什么事明天说。”   二夫人:“不行,我今日必须说。”   二爷只好睁开眼:“怎么了?”   二夫人笑着依偎到他怀里:“咱们子朗这次真是让我意外。”   二爷:“嗯, 多亏夫人平时教导的好,子朗这次的确成器, 此次高中, 怕是就该入仕途锻炼锻炼了。”   “你打算怎么奖赏他?”   二爷看了眼自己夫人,笑:“夫人问这话,不就是想好了吗?”   二夫人嗔他:“我哪有想好, 你做父亲的,平日就对他够严厉了,我也顶多就是在他的起居上操心操心。”   “嗯,我回头会与子朗谈谈未来的路。”   “这是一方面, 咱们子朗今年也十七了, 是不是该把亲事先琢磨起来了?”   二爷睁开眼:“子珩都还没定, 早了吧。”   二夫人:“又不是说今年就得定下, 那总得提前培养感情吧?而且那天还听大嫂说,今年也得给子珩定呢。”   二爷嗯了一声:“子珩也不小了, 该定了,怎么, 你是不是有好的人选了?”   二夫人眼眸亮了亮, 立马趴到二爷怀里, 期待的问:“阿芫怎么样?”   “阿芫?”   “嗯啊!那姑娘我瞧着喜欢, 从前没提是觉得她眼疾可惜,如今已大好,又是咱们眼皮子下长大的姑娘,不好吗?”   二爷:“当然好,只不过这事咱们说了不算,你总得问问阿芫的意思。”   二夫人笑:“这个自然!我改日先去问问子朗,再去问阿芫!”   “好,睡吧。”   -   次日,秦可听说碧梧堂那边还是静悄悄的,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恰逢中午谢澜伊找她,两人似乎都在为这事儿烦恼。   谢澜伊:“昨日我派人去给碧梧堂送了东西,三婶都不见,直接让丫鬟收下了,也没见到三弟和四弟,哎。”   秦可想起自己昨日,又何尝不是呢。机灵如谢澜伊,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别的主意。   “听说三弟现在把自己关房门里,谁也不见。”谢澜伊道。   秦可似乎在思索,片刻后,试探性道:“或许……我倒有一法子。”   谢澜伊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   半个时辰后,谢澜伊和秦可来到了碧梧堂外头的花园里。   “表姐,交给你了。”   谢澜伊眨眨眼:“放心,你表姐我别的不行,放风筝绝对是没话说的,等着瞧吧!”   原来二人想出的法子就是朝碧梧堂里放一只风筝,秦可帮谢澜伊牵着线,风筝很快就飞了起来。   碧梧堂里很安静,三公子和四公子都在各自房间里闭门不出,门口的小厮余光一瞟,忽然看到了天空上的老鹰风筝。   嘿,这是谁啊,还敢在这放风筝!   小厮刚要出去,两位公子的房门便同时打开了。   “公子……这……奴才马上就去赶人,免得扰了您的清净。”   谢煊和谢择对视了一眼。   “不必,这是大姑娘的风筝。”   “大、大姑娘?”那小厮惊了。   谢煊和谢择同时朝碧梧堂后院的小门去,没过一会儿,小门便开了,谢澜伊一见,立马兴奋喊秦可:“表妹,门开了,快来!”   秦可和谢澜伊收了风筝,从小门里猫了进去。   谢煊和谢择已经笑着在门口等她俩了。   “原以为只是堂姐的主意,没想到表妹也被你带坏了。”谢煊笑。   谢澜伊见他还能开玩笑松了口气:“让你失望了,这主意,可是表妹出的!”   四人笑着朝里走。   进了谢煊的房间,小厮立马去沏茶。谢澜伊打量了两眼:“看来你状态还不错嘛,还有闲情逸致下棋作画,怎么就是不出门呢。”   谢煊无奈的笑笑:“不是我不想出去,是母亲不让。”   谢澜伊便懂了。   秦可:“昨日我做的点心表哥们尝了吗,怕是没有四表哥做的好。”   谢择笑:“没有的事,表妹心灵手巧,味道很好。”   “点心?我怎么没有。”谢澜伊惊讶。   秦可连忙道:“昨日我一忙就忘了,待会儿就给表姐送去。”   谢澜伊笑:“这还差不多。”   小厮们端了茶上来,四人在屋里说说笑笑。谢澜伊叹气:“也不知道三婶什么时候能让你们出来,四弟也中榜了,总得准备殿试吧,还有三弟,肯定是发挥失常了,明年一定高中的嘛!”   谢择:“我只是榜末,无需殿试,只要听从朝廷指派便好。”   谢煊也道:“在房内挺好,清净,母亲对我失望也是应该的。”   秦可:“表哥可听过有一种竹笋的生长,那种竹笋前三年的时间几乎都纹丝不动,好像不会生长一般,可从第四年开始,便会以惊人的速度每日拔起,原来那头三年里,它只是在扎根。”   秦可说完,桌上安静了下来,谢煊看向她,目光幽幽:“表妹所言,我记下了。”   -   谢澜伊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脚步轻快,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刚刚绕过长廊,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谢曜。   “哥哥。”   谢曜点头:“发生什么事了,这样开心。”   谢澜伊得意:“我见到三弟和四弟了!”   谢曜挑眉。   谢澜伊便把和秦可放风筝进小门的事说了,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得意。   谢曜听完笑了笑:“表妹也很关心三弟四弟。”   “那是当然了!而且表妹可会安慰人了!”   “如何会?”   谢澜伊便又将秦可说的话原封不动的给谢曜转述了一遍。   “我都被激励了呢。”   谢曜眼底神色不明:“的确,表妹用心了。”   谢澜伊完全没察觉自己哥哥话里的语气,又笑着调了几句,既然见过了三弟和四弟,那她也可以放心回去睡觉了。   -   三房整日闭门不见人,二房开始忙着张罗谢洵殿试的事情,大夫人那边这两日也在忙着另外一件事。   大夫人这晚亲自去了一趟成晖堂,元若立马出来迎接:“大夫人。”   大夫人笑着看向书房:“子珩还没睡吧。”   元若:“大公子这个时间还在书房。”   大夫人便走了过去。   听见门口的声音,谢曜合上了书卷。   “母亲。”   大夫人迈了进来,笑:“天热了,让人送碗绿豆百合粥给你,用一些吧。”   “多谢母亲。”   元若将粥摆了出来,谢曜坐在桌前,大夫人和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开口道:“我知你如今辛苦,可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每日别熬太晚,早些休息吧。”   谢曜颔首:“是。”   大夫人:“也不怪你,你是老夫人的长孙,对你的期望自然也大些,又是弟弟妹妹的兄长,肩上责任也重。只不过,子珩你今年也十八了,别嫌娘啰嗦,咱们府上没有通房侍妾的规矩,可就算是说亲,也该到年纪了不是?”   元若将头埋的更低,谢曜只是慢条斯理的喝着粥,并未表态。   “就当真没有哪家合眼缘的姑娘?”   一碗粥见了底,谢曜放下碗,摇头:“无。”   大夫人叹口气:“成家那孩子性格和你怕是不合,你不喜欢也是正常的,你平日又忙,怕也接触不到其他姑娘了,老夫人今早叫我过去,意思是让娘帮你寻思着,但娘总想,这是你的婚姻大事,也得你自己喜欢才行。”   谢曜一直沉默,自己喜欢?   他眼眸微动,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梨涡。   “明日叶家夫人会上门,娘去见见?”   大夫人的话打断了谢曜的思绪,他回过神,看向自己的母亲。   母亲眼底有期盼,有操心。   “母亲做主吧。”   大夫人忽的笑了:“行,就只是先见见,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别有压力。”   “让母亲费心了。”   “这有什么,娘不给你打算谁给替你打算,早些睡吧,明日还得去都察院呢。”   谢曜起身,亲自将人送出了院门。   “回吧,不用送了。”   谢曜停住脚,一直目送大夫人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快到夏日的夜晚,已经没有了凉气儿,花园里能偶尔听到蛙叫虫鸣,谢曜抬头看了看天空。   今夜无月。   -   秦可昨晚睡得不是很安稳,下半夜忽然来了月信,起来擦洗了身子,却断断续续的睡不太着了。   她刚来月信时,老夫人曾送来过一种香料,此香带着药效,慢慢熏着便不会疼,但容易多梦,秦可又是后半夜才睡,迷迷糊糊的,醒来已经快巳时正刻。   清莲推门进来:“姑娘,红糖圆子煮好了,您喝些。”   秦可穿好衣服来到桌边,甜甜的红糖圆子是她每回月信时清莲都会煮的,肚子里面凉意消失,只剩下暖意。   杏桃一向是海棠苑对外的小喇叭,她带着毛毛去溜达了一圈便回了海棠苑。   “我就说今日怎么这么热闹呢,原来是来客人了。”   秦可疑惑:“客人?”   杏桃笑:“是大夫人的客人,好像是……姓叶,这会儿正在花园里呢!”   叶?   镇国将军家?   杏桃继续道:“对了,是叶夫人来了,我听那边的姐姐们说了,是来给大公子说亲的!”   秦可和清莲同时抬头。   “说亲?”   “不对不对,还没到那一步,应该是两家有联姻的意思,大公子今年十八,听说叶家姑娘年十七,两人年岁刚好般配!”   秦可怔愣片刻,端着瓷勺子的手半晌都没动。   “姑娘?”   还是清莲唤她,她才堪堪回过神,勺子的瓷把碰上了碗,发出了清脆的叮咚声。   作者有话说:   ◉ 第34章   虽然下面人心里知道, 可明面上两家也未撕破这层窗户纸,叶家夫人今日登门,也左不过就是和大夫人聊天品茶。   但若是大公子点了头或者叶家姑娘也愿意, 那叶家和谢家的来往,怕是就会变得更加密切。   “表妹!”   秦可坐在窗边发呆, 听到谢澜伊的声音后才回过神来。   “表姐。”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谢澜伊和谢煊谢择同时进门。   “没什么……三表哥, 四表哥,你们可以出门啦?”   谢煊和谢择笑着点头。   谢澜伊:“你吃过午饭了吗?”   “还未呢。”   谢澜伊:“那正好, 在你这吃, 我娘中午忙着接待客人呢,顾不上我。”   秦可心念一动,问道:“客人是……叶夫人吗?”   谢澜伊随口道:“嗯!她们在花园里赏花呢, 她们一聊起来就没完,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的!”   秦可垂眸,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   谢澜伊:“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反正不管, 我好饿, 表妹, 你今日中午吃什么?”   “小厨房应该有做鱼。”   “好,我喜欢吃鱼!”   谢择和谢煊也坐了下来:“叶夫人来, 应该是因为大哥的事。”   谢澜伊:“哥哥什么事?”   谢择笑:“堂姐你不知道吗,大伯母有意和叶家连亲, 今日来, 就是商量这事的吧。”   !   谢澜伊睁大了眼:“谁?!婉茹姐姐?”   谢择:“对呀, 堂姐居然不知道, 你平日都在做什么。”   “没人告诉我啊!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谢澜伊看向秦可:“表妹,你也知道?”   秦可有些尴尬:“早上杏桃听丫鬟们说的……我不知真假……”   谢澜伊朝后靠了靠,一脸八卦:“真不敢相信,一会儿等哥哥回来我问问去!”   谢煊:“你要问什么?”   “当然是问他的想法了!说真的,我都不想象哥哥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嫂子给我!”   谢择笑了:“堂姐,你当真不知道大哥在京中多受欢迎吗?很多女子倾慕的吧。”   “那是她们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哥哥在你们面前都算温和了,要是严肃冷漠起来,我爹都不如他。”   谢择和谢煊都受过谢曜的说教,一时间,大家都同时沉默了。   秦可:“……大表哥好像很温和呀,我在竹桦堂读书,从来未曾批评过我。”   三人齐齐看向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那……是对你……不过,大哥当真没说过你?”   秦可摇头:“上回大表哥也问了我功课,我背的不大好,回来发现好几句都错了,大表哥也没说什么。”   三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小表妹口中的大表哥似乎不是自己认识的大哥。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都说服了自己那是因为表妹刚来府上没多久,大哥不忍责怪的事实。   唯有谢煊多看了两眼秦可,笑着道:“大哥也是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难怪祖母和大伯母这几日都急得很。”   谢澜伊和谢择点头:“倒也是。”   “表妹觉得叶姑娘如何?”谢煊又问。   秦可慢慢喝着碗里的汤,回忆了一下那次见叶婉茹的场景——大方得体,美丽动人。   名门闺秀。   “很好,不过我的想法没什么重要的,都是大表哥的私事。”秦可缓缓露出一个笑,长睫遮掩住了眼眸。谢煊没有再问,只是注视了她片刻后,默默的收回了眼神。   -   都察院。   元若有些抓耳挠腮,早上出门前大夫人的吩咐还在耳边——今日若没旁的事,让大公子早些归家。   可现在已经快酉时了,按理说都察院的事都忙完了,这大公子……还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坐在桌前,动也不动,元若想进去提醒,却又怕误了大公子的正事。   当一个都察院御史抱着另一沓资料准备进去时,元若拦住了。   “请问,今日中丞大人还需要看这些吗?”   那御史和善,笑道:“这是大人吩咐的,是近三年咱们大周的所有案卷,这前两日送了北方的,今个儿是江南和扬州的。”   “辛苦辛苦。”元若连忙道,等人进去后他叹口气。   今个儿还着急什么呀,等人回去,黄花菜都凉了。   谢曜的确是在查看额外的卷宗,他看得很仔细,一页页的查看和检阅,仿佛时间都停了下来。   抢劫、偷盗、赈灾、拐卖妇女儿童。   无论大小案件他都一一过目,三司会审虽说一般只会接到大案,但事关民生百姓,能多了解的就必须要去了解。   他没什么表情的一一翻阅,直到——   谢曜看到了“纵火”二字。   谢曜眼眸微动,视线停留住了。   扬州纵火案——始作俑者朱林,谢曜微微蹙眉,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眼熟。   他起身快速来到身后的柜前,按照索引一一查找,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卷宗。   朱林,原兵部侍郎,三年前因偷盗宫中财物贬至扬州城门守卫,两年前又因酒后纵火被捉拿归案,现关押于江南大牢。   谢曜眉头皱的更深,一个兵部侍郎,偷盗宫中财物,说出去本就是一件荒谬之事,两年前既然在扬州纵火,又为何押至江南关押?   兵部……   纵火……   有什么东西在谢曜脑海里忽然串了起来,他周身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元若!”   元若本在门口坐着打盹儿,听见声后吓得猛一激灵,连忙跑了进去。   “大人,奴才在。”   谢曜语气严厉又紧急:“立刻让穆夜归京,回来见我。”   “是。”   -   自揭榜后,三夫人将自己关在房里两日。第三日,便亲自出了门见了老夫人。   三夫人向老夫人行礼:“是儿媳失态了,让母亲挂心。”   老夫人叹气:“你想明白就好,咱们谢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子清这次可能遇到了什么意外,明年还有机会的嘛!而且子鸣不也是中了嘛,你将两个孩子都培养的这么优秀,有什么想不过的呢?”   三夫人:“母亲教训的是,儿媳记下了。”   老夫人:“倒也不是教训,只是你回头好好安慰安慰两个孩子吧,还有就是,老二那边近日也没张扬,但马上就是子朗的生辰了,下个月又是阿芫的及笄礼,我的意思是,还是要好好的热闹一下。”   三夫人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儿媳明白,儿媳稍后便会去看二嫂,向她道喜。”   老夫人嗯了一声,三夫人便退下了。   二房。   二夫人笑着应出门:“弟妹怎么过来了。”   三夫人笑:“前两日头疾犯了,还未来得及和二嫂道喜,今个儿是不能耽误了,特意过来一趟。”   “你真是客气,快坐,风儿,沏壶新茶来。”   三夫人在院中坐下,看了看周围的风景:“二嫂这儿真美,府中的花园怕都没你这修剪的好看。”   二夫人:“就瞎摆弄摆弄,闲着也是闲着。倒是听说弟妹近年新投的几家铺子,生意都很不错,我是没什么经商的头脑了,听说子清也开始学着做生意了?”   三夫人笑笑:“他也是胡闹,咱们女人家,平日不就这点儿爱好和消遣了吗。”   两妯娌在院子里喝茶说笑,三夫人再道:“马上就是子朗生辰了吧,真快,他也十七了。”   二夫人:“是,混大小子,我都管不住。”   三夫人余光看到海棠苑:“我听说大嫂再给子珩说亲了,二嫂没什么想法?”   这话正好就戳到了二夫人心口,她笑的更灿烂:“哪能没有啊,我这不是正寻思呢嘛,不过子珩没定下来的话,子朗先定也不合适。”   “可以先看着,培养培养。”   二夫人:“我也是这个意思。”   “那二嫂有人选了?”   二夫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算是吧,说来阿芫来咱们谢家也大半年了,表亲虽然不是真的表亲,但也算知根知底,我挺喜欢她,就是不知道子朗怎么想。”   三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笑,立马拉起二夫人的手:“好嫂嫂,咱们俩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我那日还瞧呢,你家子朗对阿芫是真上心,这事儿你快问问,说不定就成了!”   “真的?!”二夫人惊讶,她家小子居然已经对阿芫上心了?   “嗯!”三夫人信誓旦旦,“不信你去问问?”   说的二夫人恨不得立马跑到海棠苑去问秦可的意思,但冷静冷静,还是压下了。“我今日就问子朗,他若愿意,明日我就去海棠苑去!”   两妯娌又笑着说了好一会子话,二夫人才亲自送她出了院门。   三夫人走时特意朝海棠苑方向瞧了一眼,勾了勾唇。   谢洵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刚踏进院门就看到自己母亲笑吟吟的。   谢洵:“……娘,你在等我啊。”   二夫人提着裙子就走了过来:“昂,娘有话跟你说,你进来。”   谢洵不明所以的跟了进去,坐在桌前。   “娘,先吃饭吧,肚子很饿,边吃边说。”   二夫人拍了拍他的手:“就知道吃,饿不着你,先说正事。”   谢洵只好端坐。   “我问你,你马上就十七了,对未来可有什么打算?”   谢洵:“打算?我这不是刚中榜嘛,打算就是下一步准备殿试,然后听皇上的,皇上让我去哪干活我就去哪干活呗。”   “娘说的不是这个!娘问的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你有何打算?”   谢洵挠了挠头:“什么……意思?”   看着自己这个傻儿子,二夫人叹气:“就是成亲呐!你大哥现在已经在说亲了,最迟今年就要定了,娘和你爹的意思是下一个就是你,今年可以先相看着,明年你十八,也可以定下来了!”   谢洵睁大了眼:“娘,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二夫人也瞪他:“不说这个说哪个?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别以为我不知道,澜伊都跟我说了,玉庆公主,是不是对你有意?”   谢洵立马跳了起来:“谢澜伊胡说什么呢!周玉儿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她就蛮不讲理!”   二夫人笑:“娘知道,娘也不想让你去当有名无势的驸马,你坐,别怕。”   谢洵心有余悸的坐了下来。   “你不喜欢公主,那……阿芫呢?”   阿芫?   谢洵是真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表妹的小字叫阿芫,这下,刚才还是从凳子上跳起来的人这次差点就要蹦跶上桌子了。   “表表表,表妹?!?!”   “嗯!”二夫人双眼明亮,“阿芫漂亮又懂事,她第一次来京城还是你带回家的呢,喜欢吗?”   谢洵结巴的话都不会说了,眼睛瞪大如牛:“娘!我求你了,您就别瞎点鸳鸯谱了,表妹才多大啊,你真行!”   二夫人也气的站了起来:“怎么乱点了?阿芫下个月也及笄了!”   “澜伊去年就及笄了您怎么不操心?咱们谢家的姑娘十六十七出嫁不是常理吗?”   二夫人气的扶额:“澜伊有她母亲,轮得到我操什么心,我连你的心都操不了!”   “操不了您就别管了……瞎说……我走了,还得准备殿试。”   见儿子真的甩甩袖子走了,二夫人气的楞在原地半晌。   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儿子那个表情,好像真的不喜欢阿芫。   愤怒逐渐变成失望,接着又是惧怕。   她十七岁正值少年的好儿子啊,不喜欢漂亮娇滴滴的公主,也不喜欢温柔近在咫尺的表妹……   他到底喜欢什么啊……   二夫人心一凉,想到一些流传坊间的话本儿,一屁股坐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坦白了,二表哥心里只有我。   ---   哈哈哈谢谢大家的热情!   我今天白天三次元忙的两眼发晕   加更,一定加   但估计要么半夜要么明天补上了   爱你们!(超大声!)   ◉ 第35章   五月二十九, 谢洵生辰。   谢家二公子高中榜首,来往贺礼和拜帖是送了一份又一份儿,趁着这个机会, 老夫人的意思是大办。   庆国公府上下意见一致,这段日子人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为了二公子的大事操劳着。   倒是三夫人,听说了那日她走后二房那边发生的事后, 头疾似乎又有复发的趋势了。   谢子朗居然不喜欢海棠苑那丫头?   是真的还是装的?   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些了,马上就要到谢洵的生辰, 三夫人强打起精神, 几乎日日往二房那边跑,送礼打点,着意添了许多, 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看谁还能挑出她的毛病。   那日二夫人和谢洵的对话,虽说是在屋里关着门说的,可人的嘴和耳是管不住的, 之前觉得自己反应迟钝的谢澜伊这一次不迟钝了, 也不知道从哪儿听了这消息, 惊得她立马就要往海棠苑跑, 谁知道,又一次迎面碰上了自己的哥哥。   谢曜蹙眉, 看了眼自己的亲妹妹:“毛毛躁躁,又是要干什么去?”   谢曜这几日很少露面, 或许是太忙, 但谢澜伊完全顾不上关心自己的哥哥, 她语速飞快:“我得去海棠苑找表妹, 很着急!”   “她出事了?”   这是谢曜的第一反应。   “哎呀不是!”谢澜伊急的团团转,只好趴到自己哥哥耳边,叽叽咕咕说了几句,然后谢曜的脸色就瞬间铁青。   “你从哪里听说的?”   谢澜伊被自己哥哥的样子吓了一跳:“就……就不知怎么就听到了。”   谢曜板起脸训人的样子的确很是吓人,他语气严厉:“所以你就要因为随意听到的流言问表妹?想过表妹的想法吗?三弟四弟没有听说吗?他们去了吗?”   谢澜伊愣住。   “我……我就是被惊到了,打算去问问的……”   谢曜长舒一口气,缓了缓心中的怒意。   “回房,三日不许出来。”   “哥哥?!”谢澜伊睁大了眼。   “回去后好好想想自己错哪了再来找我。”   谢曜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谢澜伊站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眼眶中慢慢蓄上了泪。   元若跟在谢曜身边,也被刚才的架势吓着了。   “大公子……”   “去查查,这消息是怎么在府里头传开的,若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便没必要留在谢家了。”   “还有,叫二公子来见我。”   元若:“是……”   一刻钟后,谢洵到了成晖堂。   “大哥你找我。”   “将门关上。”   谢洵关了门,走到案前:“怎么了?”   谢曜合上书,抬头看他,语气依然严肃,但比刚才还是缓了许多。   “刚才澜伊被我罚了禁足,知道为何吗?”   谢洵一惊:“不知,大哥是……?”   “今日府上有你和表妹的流言,你可知晓?”   谢洵瞪大眼。   “什么流言?!我不知道啊!”   谢曜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弟弟,谢洵如梦初醒。   “我、我好像知道了……但,但那日我娘和我在房里说的,我确定没下人在场,我娘这两天还生我气呢,不可能去散播这样的流言。”   谢曜顿了顿:“可能是下人们听见了。”   “哪个下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别让我逮住了!”   谢曜看了眼自己弟弟,语气缓和不少:“你知道轻重缓急便好,此事事关你和表妹的名誉,妥善处理。”   谢曜神色渐渐严肃:“我明白了,大哥。”   兄弟两沉默了片刻,谢洵道:“那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查一查。”   谢曜似乎犹豫一瞬,开口问道:“二婶的话,你是如何回答的?若有意,也合该请二婶正式上门提亲,流言伤人,不妥。”   谢洵皱眉:“如实回答而已,我无意,表妹更无意。”   谢曜在听到“无意”两字的时候忽的垂眸,遮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谢洵:“那我先走了,大哥。”   谢曜点头,屋内陷入了安静。   -   当这些消息传到秦可耳朵里时,已经是谢洵生日前夕了。   她惊愕的愣了足足半晌,还是清莲示意杏桃快别说了时,秦可才回过神来。   这流言……竟然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上一世是在她及笄后,这一次,又提前了快半年。   清莲上前小声道:“也不知哪里传出来的,简直是胡言乱语……”   虽说她也不介意自家姑娘和二公子。若是郎有情妾有意,自然是一件好事,可如今这流言纷纷,分明就是在诋毁两边的名声。   秦可苦笑:“的确。”   清莲:“不过……奴婢听说,二房那边有几个丫鬟小厮被打发了,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这倒是秦可意料之外的,上辈子那流言已经传出了府,甚至到了玉庆公主的耳里。   这辈子,有人在帮她清理这些流言吗……   秦可正胡思乱想,清莲又提到了一个关键:“明日便是二公子生辰了,姑娘可要避避嫌?”   秦可摇头:“这时候避嫌就是此地无银,大家都知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必理会。”   “姑娘考虑的周全。”   -   谢洵生日当天,庆国公府敞开大门迎来送往。男子没有女子的避讳,好些世家公子也纷纷登门,国公府又整整热闹了一日。   秦可给谢洵预备的礼物是一只上好的紫金狼毫笔,待谢洵在前院忙的差不多时,她才笑着献上自己的礼物。   “一祝二表哥生辰快乐,二庆表哥一举高中!”   谢洵开心收下:“表妹的心意我必定好好珍惜,这以后就是我的常用笔了。”   二爷客气的笑:“阿芫有心了,你上回送他的砚台,子朗日日都摆在书案上,那绝非凡品啊。”   秦可:“二表哥文采斐然,我能尽一份力便很好了。”   二爷笑着点头,看着自己这个外甥女的背影叹了口气,前两日的事他自然早已听说,只是没想到自家儿子没开窍,人家姑娘也是没有这个意思。   哎,二爷有些惋惜的叹口气,立马转身去忙着接待别的客人了。   “表姐呢?”秦可忽然问道,她显然还不知道谢澜伊被禁足的事。   谢洵模棱两可:“早上来了,这会儿不知道……可能又回去了吧。”   秦可觉得奇怪,但还来不及多想,谢择和谢煊也到了。   “三表哥,四表哥。”   “表妹。”   谢煊看到二人的时候没什么反应,但谢择毕竟心思更单纯,分明有些欲言又止,却又碍于什么,一句话也没多说。   秦可想笑。   四表哥憋得好辛苦。   她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表哥表姐们来问她,毕竟是从小长大的亲人,对旁人要防着范着,自家人却是没有,上辈子表姐也是第一时间来问过她的意思,不过再得到秦可明确的回答后,再也没有提过了。   表姐……   秦可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测,只是还不待她问,大表哥便从门口走了进来。   “大哥。”   秦可有瞬间的失神,自上回揭榜,她已经快半月没见到谢曜了。好似从他封官那日后,整个人都变的忙碌了起来。   “大表哥。”   她乖巧的和他打招呼,谢曜眼神也落在了她身上。   “表妹稍后可有时间去一趟凝秋堂,澜伊生了我的气,怕是要表妹去才行。”   谢曜虽然嘴上严厉,到底也是疼妹妹的,罚了两日后,心也软了。   秦可立马点头,一口应下。   前院这边的客人大部分都是熟人,秦可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去了凝秋堂,谢澜伊果然气嘟嘟的,在窗口生闷气。   “表姐。”秦可提着裙子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谢澜伊看见她后眼睛亮了亮,起身走了过来。   “表妹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哥哥让你来的……”谢澜伊在房里两日,当然也想明白了哥哥那天为何生气,只不过她也气,气哥哥居然以为她会去调侃八卦表妹,气他将自己想成了不明事理的人。   秦可笑着摇头:“没有啊,是我自己想表姐了,那日表姐不是惦记着我自己做的点心,我今日又做了一些,表姐可要尝尝?”   谢澜伊这两日在屋内憋坏了,又听说表妹亲手做了点心,便笑嘻嘻的拉住秦可,将哥哥冤枉她的事暂时抛到脑后了。   “好吃,这个绿豆饼真好吃,怎么做的,改天你教教我。”   谢澜伊笑的见牙不见眼,满足的捧着一块儿绿豆糕吃的欢喜,秦可也掩唇笑:“这个简单,改日来凝秋堂和表姐一起做就是。”   “嗯嗯!”   谢澜伊足足吃了三四块饼又喝了一杯茶才心满意足,吃饱了才想起正事,连忙拉过秦可的手:“其实我这两日被哥哥禁足了,就是因为他冤枉我。”   禁足?秦可微微睁大了眼。   接着谢澜伊便将那日的事和秦可大概说了一遍,末了还很紧张的看着她:“表妹,我想去问你当真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的真实想法……”   秦可杏眼敛笑:“我知道的,那我今日便也可以告诉表姐,我只当二表哥是亲表哥的。”   谢澜伊松了口气:“这不就对了嘛!我就是问你这个的!你放心,府中流言都已经叫哥哥处理的差不多了,你别担心。”   “大表哥……处理的?”   “嗯!虽然我气他,但也明白他的意思,我们谢家宽厚待人,但归结你是主子,那些人是下人,下人编排主子背后嚼舌根就是不对,该罚。”   秦可怔愣了好一会儿。   谢澜伊转移了话题,两姐妹在房内说了好一会子体己话,时间也不早了。   “表姐不出门吗?”   谢澜伊拒绝:“才不要,他也得和我道歉才行,你先走吧表妹,过两日我再找你去玩。”   秦可只好笑着点头,迈出了凝秋堂的大门。   刚绕过花园,就遇到了在外等候的谢曜。   秦可一点儿也不惊讶,慢慢上前,笑着唤一声:“大表哥。”   谢曜一袭茶白色春袍,身量欣秀修长,挺拔的站在树下,听见她的声音后才缓缓转身,目光温柔的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凝秋堂。   秦可连忙道:“表姐其实没有生你的气了。”   谢曜没有说话,只是朝她走近两步。   “那表妹呢?”   大表哥的声音不似前两回同她说话那般冷清,而是恢复了往日好听温柔的声线,清贵优雅,在这暮春的傍晚,如同玉石轻轻碰撞,又好似一阵带着暖意的风微微拂过。   那表妹呢?   可还生我的气?   秦可觉得自己没有误会他的意思,可她又实在想不起来,大表哥又何时做了让她生气的事?   想不起来,便无法回答。   谢曜眼里是小姑娘咬着下唇疑惑的模样,胸腔内似乎又有一声轻笑溢出,他不再继续执着这个问题,缓缓开口:“今日有劳表妹了。”   “不会!”秦可脱口而出。   此事多少也是因她而起,况且表姐又说是大表哥替她处置了那些流言……秦可垂眸轻声:“大表哥这样说,便是将阿芫当外人了。”   谢曜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样一句话,眼底掀起两丝兴趣:“我如何将表妹当成外人?”   秦可小手揪了揪身侧的裙子,忽然鼓足了勇气,一口气道:“表姐其实也只是打算问问我的想法,全然没有其他的意思,大表哥也没有来问过我,又怎知我的想法呢?大表哥帮我处置了府里的流言也并未告诉我,可不就是将我当做外人……”   谢曜眼眸微动,半晌都未曾开口说话,似是在思忖小姑娘这一口气说出的这番话。   他五岁上学堂,十岁师从翰林院大学士,都察院复杂的案卷文综更是读过无数,但偏偏,居然被一个不到十五岁小姑娘的话给唬住了。   秦可刚刚说完这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后,后悔的立马就咬了咬舌头。   她在胡言乱语什么……   她刚要开口解释,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谢曜以拳掩唇,似乎忍得辛苦。   秦可脸渐渐红了。   “我胡言乱语的,表哥处处是为我着想,是我错了……”   谢曜放下手,唇边却还噙着浅笑:“表妹所言其实也对,我的确未曾问过表妹的想法。”   “可否请表妹告知?”后半句话谢曜的语调微微上扬,分明含了一丝笑。   秦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多大的一个坑。   什么叫她的想法?   “我、我、我什么想法都没有……我方才都和表姐说了,我忽想起还有肖先生的功课没有温完,我先走了……”   秦可慌乱至极,连她自己也说不上这般慌乱的原因,只是匆匆从凝秋堂回了海棠苑,脸颊上是两朵可疑的红云。   谢曜在树下却站立了很久,久到月光慢慢的爬上枝头,他才倏然轻笑一声。   这段日子的烦躁似乎慢慢晴朗起来,在他听到谢洵今日“无意”二字后,有些东西,就如同破土的小芽,一旦遇到春风和雨露,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作者有话说:   加更来啦!这章字数粗长吧?   但是我十二点不保证能写粗来了呜呜呜   可能半夜,所以下章明天早上来看保险哈 第036章 晋江独发   从凝秋堂回了海棠苑, 秦可的心还扑通扑通跳着,脸颊上的红云也没淡下去,她捂住心口有些迷茫, 自己这是怎么了?   只是寻常和大表哥说两句话而已。   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跳,坐在镜子前梳头, 镜中的自己有些看不过眼,双颊烫的过分, 秦可捂住脸,不太明白。   忽然, 她从镜中看到自己左耳上空空如也, 她的耳铛呢?   秦可连忙在地上查找,清莲进门:“姑娘,您在找什么?”   “耳铛, 我一只耳铛不见了。”   清莲一听,也放下了手中的托盘,一起在房间内寻了起来。   主仆两仔仔细细的找完了整间房,依然没有看到踪影, 秦可叹口气:“可能是掉在路上了吧。”   “奴婢去叫人找。”   “算了, 天色这么晚了, 现在去太大惊小怪了, 明日再去吧,找得到就找, 找不到也无碍,左不过一只耳铛而已。”   清莲应下:“诶。”   -   那只耳铛此刻既不在秦可房中, 也并不在凝秋堂到海棠苑的路上, 它正被谢曜握在指尖。细长的银丝底部坠着一颗米粒儿大的玛瑙, 在灯光下闪着细密的光。谢曜几乎能完全忆起小姑娘带着它时, 每走一步,红色的玛瑙便会轻轻地划过一道弧线,细细的银丝坠着,像极了她本身的纤弱温柔。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谢曜不动声色的拉开抽屉,将那只耳铛放了进去。   来人是谢煊。   “大哥。”   谢曜温和的看向门口的少年:“三弟怎么来了?”   谢煊神色有些严肃:“我有一件事想先同大哥说,此事我母亲也尚不知晓,但此事我还未曾想好,一是想听听大哥的意见,其次,是想请大哥暂时为我保密。”   谢曜注视他片刻,点了点头。   “我想在八月北上,去西北。”谢煊一上来直截了当,言简意赅。   “为何?”谢曜神色没有过多的惊讶,而是立马问了原因。   “我想学医,去西北学医。”   “若是想学医,京城不好吗?京城的大夫和医术应该要比西北精湛一些,为何去西北?”   “说来也不怕大哥嘲笑,我自两年前便认识了一位来自西北的友人,这两年,这位友人频繁来往西北和京城,为我讲述了许多西北风情,我亦心生向往。”   谢曜目光灼灼:“友人?是男是女?”   “男子。”   “若只是向往西北,一年里抽上两个月去一趟就是,可三弟今日来,却大有告别之意,如何?你是想再也不回谢家?”   谢煊立马抬眼:“并非如此!我只是觉得最近心绪繁杂,想出去走走,学医或许需要三年五载,待我学成亦或是自己想明白了许多道理,当然归来。”   谢曜沉默了。   短暂的沉默后,谢曜又问:“你可是对你母亲替你规划的前路不满?”   谢煊垂眸:“大哥一向犀利,我知晓瞒不过大哥,母亲她为我们兄弟二人操劳半生,一心想让我考取功名,但,家中有大哥,有二哥,谢家儿郎并非只有一条出路,我想过不一样的人生,即使这话听起来,非常自私。”   谢曜长指一直慢慢摸挲着袖口,“倒不能说你自私……你今日既然先挑明,想必是下定了决心,我且问你一个问题,此次落榜,可是你有意为之?”   谢煊这次沉默了。   “是,也不全是。”   “我心中有杂念,不想考取功名,即便是全力以赴,也未必见得就有一个好成绩,考场讲究心无旁骛,我想大哥比我明白。”   谢曜点头,他向后倚靠,良久的注视着自己这个弟弟,三个弟弟当中,唯有这一个心思更加深沉,许多事,两兄弟不必全部挑明,就能做到心中有数。   “我的意见并不重要,若你去意已决,应该考虑祖母,三叔,还有你的母亲。关关难过,你一走了之,徒留白发伤心人。”   谢煊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站在房内,半晌没有说话。   谢曜重新坐直执笔:“回去再好好想想吧,此事我会暂且替你保密,我下月或许会下一次江南,待我归来,希望听到你改变主意的消息。”   谢煊抬头:“大哥要下江南?可是有都察院的案子要办?”   “算是。”   这回答也微妙,谢煊忽的就笑了:“前两日府中流言纷纷,听说是大哥处置的,但大哥的探子未必不知道,此事也有我母亲的参与,大哥可知道为何?”   谢曜这次头也未抬:“三婶不喜表妹。”   谢煊也毫不意外:“大哥果然心如明镜。我母亲一直不太满意弟弟和表妹走的过近,虽然我也不知她的成见从何而来,但在人前,我已十分注意,没想到还是让母亲心生芥蒂,所以大哥——”   谢煊苦笑:“我母亲,性格真的很强势。”   谢曜这次停笔了,抬头看他:“为母则刚,三婶的家世你比我清楚,她希望你和四弟仕途平坦,将来成家立业皆是风风光光,是母亲对儿子的期许,算不得错。”   谢煊低头:“大哥教训的是,是我让母亲失望了。”说完,谢曜弯腰行执礼:“深夜叨扰大哥了,提前预祝大哥此次江南之行顺哉。”   谢曜朝他微笑:“我也希望归来时,三弟依然是我的好三弟。”   谢煊慢慢退了出去。   夜深了,寒凉如水,谢曜慢慢放下了笔,朝窗外看了一眼。   -   “恭喜表妹!今天就是大姑娘了!”   六月初九,秦可及笄。   谢家上半年的大事喜事是一桩接着一桩,又是秦可来谢家的第一个生辰,长辈们也用了心思,一大早,谢澜伊就到了海棠苑。   “趁着他们还没来,我是第一个送你礼物的。”谢澜伊眨了眨眼,变戏法儿一样的从手中变出一个玉佛,不由分说的直接伸手替秦可带在了脖子上,快到秦可甚至还没看清楚那玉佛的模样。   谢澜伊:“好啦!这玉佛是从法门寺开光求回来的!表妹以后可要天天带着,保你后半生平安顺遂!”   秦可感动又惊喜:“多谢表姐。”   谢澜伊满意点头:“以后若你夫君送你了别的坠子,也不能取下来!”   秦可:“……”   好在二夫人笑着进来打圆场:“澜伊你也太霸道了,那还有那么多好看的吊坠儿和项链,都不让阿芫带了?”   谢澜伊挠挠头:“那好吧,但一个月得有十日带着我送的才行!”   秦可立马道:“表姐放心!我一定好生带着!”   谢澜伊这才笑了。   二夫人:“阿芫,先过来用膳吧,及笄礼还得好一会儿。”   当初秦可进谢家,原本就是二夫人下江南去接的,来了之后也是住在二院,二舅母对她早已是半个母亲的存在,秦可乖巧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生辰日的早饭很简单,就是一碗简单清水的长寿面,但这里面的寓意却不小,秦可用筷子夹起时,汤面氤氲的白雾遮住了她泛着泪光的眼睛。   二夫人和谢澜伊只当没有看见。   用完膳,几个表哥也到了。   谢洵先走了上来:“先前表妹来时,只是在生活上照顾表妹,今日这礼表妹却是说什么也得收下。”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纯金打造的牡丹花簪,簪头上的牡丹花惟妙惟肖,精雕细琢,细细的金丝将花蕊刻画的巧夺天工,花蕊更是用鸽血红宝镶嵌其中,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秦可忙道:“二表哥,你这礼太贵重了些……”   谢洵看向自己母亲,二夫人笑:“是我做主的,这不单纯是你二表哥的礼,也是我的,你是我半个女儿,及笄礼就这一回,再多贵重的礼物又有何妨呢?”   长者赐不能辞,听说也是二夫人为自己准备的礼物,秦可便收下了:“谢谢二舅母,二表哥。”   谢煊和谢择也笑着上前:“表妹,我们也是一起给你准备一份儿礼物。”   谢煊和谢择送的是一对儿璎珞,却不是普通的,在京城,若是希望家中女儿家平安喜乐,可在床头床尾各挂上一对璎珞,而两兄弟送的显然是花了巧思,璎珞下还挂了一对儿浑圆的彩珠。   “好香。”   那彩珠还淡淡发着香味,谢择笑:“是父亲曾经从东海带回来的,天然的香味,可以安神。”   “谢谢三表哥四表哥,我很喜欢!”秦可惊喜道。   “好生热闹呀。”   这边小辈们礼物都送完了,大夫人和三夫人也来了。   秦可及笄家中长辈自然也都要表示心意,大夫人送了一整盒珍珠,颗颗圆润。   “我现在也不喜欢带这些首饰了,不知京中流行什么,这盒珍珠阿芫想做头面也好,珍珠也好,随你心意便是。”   三夫人也笑着上前:“我猜想阿芫的首饰也足够多了,我便从我的胭脂铺里备下了一整套,春夏秋冬共十二色,对应了最流行的花季,阿芫每日都能轮着用!”   秦可连忙道谢。   谢澜伊羡慕的踮起脚尖:“表妹,三婶的胭脂铺在京城中生意可好了,我都没攒齐呢,你居然收到了整整一套!”   秦可刚要开口,三夫人就嗔她:“何时能亏你了?!明个儿我就让人给你留着!”   “谢谢三婶!”   女眷们在海棠苑们都说完话了,前头的及笄礼也差不多开始了。谢澜伊笑着在秦可耳边小声道:“表妹,还差哥哥的礼物,你别急,他定给你备下了。”   秦可笑着应了一声,她当然知道大表哥不会忘了她,就是不知道一会儿在前面会不会见着他,秦可心中升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   作者有话说:   大表哥要去江南了,猜猜谁会一起? 第037章 晋江独发   秦可的及笄礼和谢澜伊的一样隆重, 谢家所有的长辈都在场,鼓乐升平,老夫人亲自落的簪礼, 没有一丝怠慢。   老夫人慈爱笑道:“从今往后,阿芫也是大姑娘了。”   秦可眼眶微微发红:“谢谢外祖母。”   谢曜从门口走了进来, 依然手执卷书,朝秦可微微笑了笑:“表妹及笄, 大哥请回了吴文光老先生的手书,来迟了。”   秦可瞪大了眼。   她竟也能得到吴先生的祝词吗?   似是看出她的惊讶, 谢曜笑了笑, 老夫人和大夫人也朝她笑了笑,秦可又有些鼻酸了。   谢曜款款站立,神情肃穆, 慢慢打开卷轴,无比认真的读完了她的贺词,大堂内只能听到他如玉撞的声音,朗朗昭昭。   手卷上的祝词谢曜无需看也能背诵出来, 在缓缓念这些字时, 他忽然想起去年澜伊及笄礼时, 他合卷转身, 分明从那个小表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羡慕之意。   而半年多过去,他也终于能送她一份儿一样的礼物。   并且想让她知道, 有他在,她不必羡慕任何人。   “表妹, 祝贺你长大。”谢曜将手书递给秦可时, 温柔说道。   一时之间, 秦可心中百感交集。   “多谢大表哥。”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   秦可缓慢有力的接了过来。   弃尔幼志, 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   从今日起,她不再是一个孩童,已成长为一个独立的大人,惟愿从今往后的每一天,她会一日比一日坚定,能早日成为一颗树,告别懵懂和软弱,去闯荡,去承担,去拼,去过自己的人生。   -   及笄礼最后,秦可去祠堂给父母上了一炷香。   在牌位前跪了许久,等她站起身后,一直在门外的谢曜走了进来。   “曾考虑过将表姑母的牌位接回京城,但后来又想,姑母当年似乎并不喜京中繁华,她同表姑父在江南十余载,定是更喜欢水乡的景色,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谢曜看着她,温柔说道。   秦可眼角依然有一丝红,她忍不住拭泪:“大表哥费心了,我想母亲也是如此,母亲总喜欢那里的一花一草,在父亲身边,她更安心些。”   谢曜嗯了一声,似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了口:“表妹可想回去看看?”   秦可偏头看向他。   谢曜:“都察院有一桩旧案牵扯扬州江南两地,我或许月底便要动身。”   秦可有些错愕:“我,我可以吗?”   谢曜垂眸,声线依然温柔:“表妹若想,自是可以回家看一看。”   江南于秦可而言是故乡,但也是伤心地,去年北上,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来到谢家大半年,表哥表姐们的关照,长辈们的疼爱让秦可早已从那份伤痛中渐渐走了出来。   她的确很想回到秦家祠堂,看一看父亲和母亲。   秦可小声:“若不会给大表哥添麻烦的话。”   谢曜忽的笑了笑,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秦可洁白如玉的耳垂上,只道一句:“不麻烦。”   小姑娘便瞬间抬起了眼,眼中有明显的欣喜。   “此事我会先去告知祖母和父亲,待定下后再通知表妹,表妹静候便是。”   秦可点头:“好,我等着大表哥。”   太乖了。   谢曜收回视线,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木盒:“表妹及笄,这是表哥的赠礼,希望表妹喜欢。”   说完,谢曜便自己打开了木盒,里面是一把精巧别致的匕首,方才早想进来的谢澜伊这下按捺不住了,一个跨步便走了进来。   “哥哥,你送匕首给表妹做什么?!”   秦可被这把匕首的工艺惊到了,小巧,别致,外形特别适合女子携带。且并不单单只有好看的外表,锋刃出鞘,寒光将祠堂的柱子都照亮了一缕。   众人惊呼。   谢曜笑着给她掩饰:“从这里穿过,这条链便会将刀鞘口固定住,不会随意掉出来,更不会伤着自己,但若是想用时,轻轻将链条拨到一边,便是武器。”   谢澜伊无语:“表妹什么时候需要用得上这个?!”   秦可却立马道:“我喜欢!谢谢大表哥!大表哥有心了……”   秦可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藏身武器,能护住自己,更能以备不时之需。   谢曜对她笑了笑:“喜欢就好,收好吧,当然,希望表妹永远也用不上。”   秦可笑着嗯了一声,接过,小心翼翼的收好了。   见她喜欢,谢澜伊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内心更对自己这个哥哥无语,难怪母亲成日在房间里长吁短叹,生的好武艺高有文采又有什么用?不会讨女孩子欢心,讨得到老婆才怪!   -   几日过后,谢曜要带秦可去江南的事情便在府中传开了。   此事大夫人一开始并不知晓,还是从自己夫君那里听说的,她正在给国公爷宽衣,手指一顿:“带阿芫?子珩要求的?”   庆国公显然有些疲惫:“不知道,子珩说阿芫也想回趟江南,她来咱们家快一年了,许是想回去给父母上柱香吧。”   大夫人嗯了一声:“那得好好准备一下,两个孩子出去呢,母亲怕又要担心了。”   “子珩行事稳重,不必过于操心。”庆国公今日在宫中喝了酒,说完就躺下睡了,大夫人叹了口气,让人送了盆温水进来。   三房那边听到消息没多说什么,倒是二夫人,着急忙慌的就去了海棠苑。   “阿芫,怎么就要去江南了?!”   秦可连忙出来迎:“二舅母。”   二夫人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去江南接回她,秦可小小一个人,又瘦又矮,也不知道哭了几天,站在大门口怯生生的,那模样简直要多心疼有多心疼。从带她上船的那日起,她便下定决心不让阿芫再过那样的生活了,可如今再回江南,揭开了伤心事要怎么办?   秦可笑道:“舅母别担心,此次回去,大表哥说也就是月余,很快便会再回来的。我想回去给父母亲的牌位上柱香,另外,想将秦家的祖宅也修缮一下。”   这些道理二夫人当然明白,就是担心和不舍:“虽说江南是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可毕竟你三岁起就生病了,如今回去,可还记得那里的场景?”   秦可笑:“记得,有清莲,也有大表哥。”   二夫人稍稍松了口气:“对,差点忘了子珩,他跟你同去,我多少是能放心一些的。”   秦可拍了拍她的手:“舅母放心吧,我定会早些归家,咱们要一直生活在一块儿的。”   二夫人被她逗笑:“那是当然的,阿芫就是我的好女儿,自然要一直在一起的。”   二夫人这边说通后,没过多会儿谢澜伊就来了。除了谢曜,几个表兄也在,几人显然也都听说了这事儿,谢澜伊倒没多少担心,就是羡慕的紧:“真好呀……我还没出过京城呢。”   谢洵也叹气:“哎,我也想去,可惜我还得准备殿试,四弟的指派这几日可能也下来了。”   谢煊笑:“我倒不用,可惜母亲近日身体不佳,也不能同行了,甚是遗憾。”   秦可笑:“表哥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忙,我只是顺便回去看看,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谢澜伊:“其实我没什么事……可我昨天刚和母亲提了这事儿她就拒绝了,说哥哥又要忙正事又要照顾我,肯定累死了,我想想也是……”   谢澜伊的话也是秦可这两日担心的,她在心里也默默下了决心,回到江南,凡事能亲力亲为的话,绝不麻烦大表哥,尽量少给他添麻烦。   “表妹,你行李收拾的如何了?何日出发?”   “大表哥说三日后,这两日正在收拾。”   “这么快啊……江南的夏天热不热,蚊虫多不多?你多带些东西,哥哥人多,你千万别因为怕给他添麻烦就委屈了自己。”   秦可笑着点头:“嗯,带了很多的。等我从江南回来,也给表哥表姐们带礼物。”   谢澜伊笑:“礼物就不用啦,你早些回来,就是最好的啦!”   兄妹几个晚上在海棠苑留了饭,又说话到天黑,才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碧梧堂那边,三夫人一直在等两兄弟。   “母亲?”   谢择显然没想到三夫人站在院中等,有些诧异,谢煊慢慢收了笑,解释道:“表妹马上要出发去江南了,故而去送送。”   三夫人皱眉:“这是小事。”   两兄弟沉默,不知母亲指的大事是什么事。   “子鸣你过来,今日你父亲有去拜访翰林院,母亲有些话想跟你说,子清你先回房读书。”   谢煊和弟弟对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谢择心里也有些发怵,翰林院……?   他一点儿也不想去。   -   夜深了,秦可却有些睡不着,她默默下了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向天空中的明月。   时间过的真快,她来到京中已快一年,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事,而现在,她马上就要踏上回故土的旅途了。   江南在秦可的回忆里印象其实已经很淡了,也不知那里的月是不是和这儿的一样圆。她捧着下巴仔细看着,顺便数了数周围的星星。   心情自然是很好的,但这份好心情也绝不只是因为可以回家去瞧瞧,其中原因很多,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秦可低头时,看向了妆奁前的那个小盒子。   她拿了起来。   这是大表哥送的,她还记得那次吃药怕苦,大表哥留了整整一盒子的糖,后来……这盒子里的糖就再也没断过,即便她早已不需要吃药了。   剥开一颗,是她喜欢的奶糖,乳白色的一块儿糖在舌尖慢慢融化,牛乳的香甜充盈了整个唇齿,慢慢又沁到胸口。   连心口也是甜的。   作者有话说:   直男礼物:匕首!   大家猜猜大表哥亲手雕刻的那串手钏,到底会在什么时机下给表妹带上呢? 第038章 晋江独发   “江南不比京中, 你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此次前往办完正事就快些归来。”   庆国公府门口,老夫人亲自送谢曜出了大门, 外面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候,谢曜停住脚:“祖母放心, 孙儿都知晓了,您回去吧。”   老夫人叹口气:“自你上回归家, 也不过三月有余,如今你是朝廷命官, 忙碌些是应该的, 就是老往外跑,我这心啊……”   国公爷上前劝说自己的母亲:“子珩如今能独当一面了是好事,母亲怎么还看不开了呢?我十八岁的时候都带兵上阵了, 母亲忘了?”   老夫人哼了一声:“谁管你啊!我只心疼自己的孙子!”   国公爷被噎了一下,倒是周围其他人都乐了,气氛轻松了不少。   秦可戴着帷帽到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外祖母。”秦可上前给老夫人行拜别礼, 刚才才感觉稍稍好一点的老人此刻又满眼的担心:“阿芫啊, 这次和你大表哥出门, 万事谨慎些, 早些回来啊。”   “外祖母,阿芫记下了。”   几兄妹也依依不舍, “表妹……一定要早些归家。”   秦可笑着一一应下。   谢曜看了看时间,道:“时间差不多了, 祖母, 父亲母亲, 我们这就出发了。”   “好, 走吧,免得误了时辰。”   秦可在清莲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谢曜的习惯还是骑马,她将马车侧帘掀开,最后和表哥表姐舅舅舅母们挥手告别,队伍缓缓启程,谢家众人一直目送着他们出了巷子,远去了。   “母亲,回去吧。”   老夫人点点头,杵着拐杖回到了府内,关上了庆国公府的大门。   -   此次出行,秦可能看出清莲和杏桃也是十分开心的。主仆三人坐在一辆马车上,秦可道:“这次回江南,你们也抽空去瞧瞧自己的亲人吧。”   清莲笑:“哪还有什么亲人呐,我们开心只是因为能陪着姑娘出来,当初北上,还以为再也不会回去了,没想到如今姑娘眼睛好了,还能回江南瞧瞧,老爷夫人一定很欣慰的。”   秦可笑着嗯了一声。   “姑娘,咱们这次走水路还是陆路?”   秦可也不大清楚,她去年北上时全程走的是水路,但现在……   “听大表哥安排吧,咱们这次出门本就给他添了许多麻烦,大表哥得办正事,一切都听大表哥的。”   清莲和杏桃都应了一声,心中明白。   谢曜骑在马上,途中还和几个副将和一同随行的吏官安排事宜,等出了京城,视野逐渐开阔后,才骑着马缓缓行到了秦可的马车旁。   “表妹。”   秦可听见大表哥喊她,立马就掀开了侧帘,探出头去:“大表哥。”   谢曜按照习惯护在她左侧,问道:“还坐的惯吗?”   秦可笑:“我坐马车有什么不习惯的,一切都很好,大表哥,咱们这会儿是已经出城了吗?”   谢曜嗯了一声。   “出城了,此次下江南,我沿途先要去京郊的两个县城,所以没有走水路,需得委屈表妹乘坐两日马车,待到燕京时,我们从燕京码头上船。”   秦可乖巧点头:“都听大表哥安排。”   谢曜偏头,朝她笑了笑:“从燕京走的话会经过益州,益州风景好,若表妹想瞧瞧那里的风景,我们可以多留两日。”   “益州?走益州的话岂不是会经过整个扬子江?”   “是。”   秦可便笑了:“那我在船上看两岸风景便好,大表哥你只需忙你的正事,我跟着你便是!”   谢曜看着面前乖巧的表妹,温和的笑了笑:“好。”   马车行的很稳,出城后两个时辰,京城的繁华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京郊初夏绿意葱葱的景象,此时已快正午,马车内的温度逐渐升高,清莲开始给秦可打扇,杏桃也将靠近里头的侧帘支了起来,散散暑气。   “停——”   队伍的最前方忽然传来停令,队伍便慢悠悠的停了下来。秦可正在疑惑,元若的声音便从外头传了进来:“表姑娘,咱们现在是中途休息,这会儿到了华茂山脚下,您若想下来透透气,也是可以的。”   “多谢。”   秦可的确想下车透气,她将帷帽带好,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   刚下车,山野之间的新鲜空气迎面而来,秦可不禁贪婪的呼吸了好几口,清莲笑道:“我去打些水来,顺便问问午膳。”   清莲走后,秦可便四处瞧了瞧周围的景色。   谢曜此次出来带的人不多,统共五辆马车三四十余人,秦可看见他在远处和人说话没有上前打扰,自己悄悄走到了树下,静静等着清莲。   这颗树倒很是茂密,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流水潺潺,带来一丝清凉的风。   “想过去吗?”   秦可发呆的时候忽然被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谢曜正朝他走来,一身玄色骑装,勾勒出宽厚的肩膀,劲瘦的腰身,脊背笔直,飒爽修长。   秦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谢曜,面纱下的脸颊有些隐隐发烫。   “去、去哪?”   谢曜已经站定在她面前,笑着扬了扬下巴,秦可偏头,才知道他说的是小溪。   “会在此处停留半个时辰,午膳已让伙夫在做了,表妹去洗洗手,降降暑。”   秦可看了眼那小溪,忽然使劲的点点头:“嗯!”   她方才就想过去了,可是又不太敢……   谢曜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笑着一起走了过去。到了溪边,清凉更甚,这里没有旁人,秦可摘下了帷帽,露出了红彤彤汗津津的小脸。   她是真的有些热,两鬓的乌发都贴到了额角,整张脸也红扑扑的,身上若有似无的栀子香气显得更加馥郁,从袖口领口幽幽散了出来。   谢曜蹲在她身旁,忽的沉默了。   秦可蹲下,取出随身带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投入水里,浸湿后拧干,然后笑着转头递给了谢曜:“大表哥也擦擦吧!”   谢曜垂眸,看向她手中的帕子。洁白的帕子上绣着一朵粉红色的芍药,和他送给她的那只花钿很像,带着香气,谢曜喉结微不可查的滚动了一瞬,明知不该,却还是鬼使神差的接了过来,“多谢表妹。”   秦可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她又从袖中取出了另一方帕子,小姑娘家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透湿后浸到脸上,是说不出的舒服和凉爽。   “到了驿站后,我会想办法弄些冰。”谢曜忽然道。   秦可朝他笑了笑:“倒不必如此麻烦,只是……要是能沐浴就好了。”   “我会想办法。”   秦可再次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谢曜看着她唇边的梨涡,忽然觉得有些更热了。好在队伍那边忽然喊了一声开饭,谢曜这才站起身来,掩饰了窘状。   “我去看看,表妹在此处等我。”   “嗯!”   秦可当然不会乱跑,她蹲在溪边,好奇的朝水中张望,因为眼疾的缘故,她从未靠近过河流,也是第一次真切看到鱼虾在水里嬉戏的景象,水草幽幽,这一切都让她开心极了,忍不住伸手戏水。   谢曜很快回来,还提了一个食盒。   “马车闷热,表妹就在此处吃吧。”   秦可见他把午饭都提了过来,连忙起身走过去,溪水边有一块儿平坦的大石,用来当饭桌,倒是别有一番意思。   食盒打开,就是简单的馒头和菜。   “距离最近的驿站还得半天的路程,表妹先随意吃点儿。”   秦可摇头:“这很好的。”   出门在外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还有菜有粮,便已经很好了。   谢曜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元若和清莲识趣的没过来打扰。绿水青山,两人席地而坐,秦可忽的笑道:“倒是很像和大表哥出门野餐一样。”   谢曜抬眸看她,出门才半日,小表妹脸上的笑意就没淡下去过,她是真的很开心。   “待到江南或者回京,可去雁鸣山狩猎,那时才是真正的野餐。”   秦可睁大了眼,她也可以跟着表哥去狩猎吗?   谢曜似看懂了她心中所想,笑着替她夹了一餐盘里为数不多的一块儿排骨。   “回家教你骑马,学会了就去。”   “嗯!”秦可仰头朝他笑,梨涡里似乎盛满了蜜。   馒头不算暄软,她小口小口掰着朝嘴里喂,吃饭的过程中安静又秀气,像只猫儿,腮颊鼓囊囊的,微风拂过,将美人儿的青丝吹气,身后是流水青山,谢曜将这一幕印在了脑海里。   食盒最底下的一层打开,是一盘灯盏糕。   “怕路上买不到,让人提前备下了,吃吧。”谢曜把点心递到了她面前。   秦可惊讶的捻了一块儿,竟然是熟悉的味道。   “大表哥,南北铺的师傅也在队伍里吗?”   谢曜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似乎这是一件非常,非常平凡的事。   秦可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好疑惑的皱着眉,将一盘灯盏糕都吃完了。   谢曜唇角飞快扬起一个弧度,两人在溪水边又坐了片刻后起身。   “走吧,很晚才能到驿站,表妹在车上歇歇。”   秦可点头,准备起身去拿帷帽,谢曜却先她一步,从地上拿了起来,然后走到她面前,亲手帮她将帷帽带好,秦可呆愣愣的看着面前之人。   帷帽的底端要系丝带,谢曜的手指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她的下巴,陌生的触感让两人心口都微微颤动了一下,谢曜很快退后:“好了。”   秦可脸颊又有些微烫,在他发现之前连忙放下了面纱:“有劳大表哥。”   作者有话说:   大表哥今日收获,小表妹的帕子一条。   谢澜伊得知哥哥带了南北铺的点心师傅出门,气呼呼的拍桌呐喊:还说给我请的呢,骗子! 第039章 晋江独发   谢家, 碧梧堂。   “你说你不想去翰林院?为何?”三夫人坐在塌上,神色几乎快绷不住。   谢择心里有些惶恐,但未生出一丝的退却之意, 他毕恭毕敬:“母亲,孩儿不想成为一个文官, 孩儿已向锦衣卫选拔递了帖子,半月后, 孩儿会去参加锦衣卫选拔。”   啪的一声,三夫人手中碎了一个茶碗。   “锦衣卫?!你是疯了?!要去过那样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谢择毫不所动:“是。”   三夫人气的胸口不断起伏, 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这个平时乖巧的儿子。   三爷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看见了门口的谢煊。   谢煊一直站在门口,皱着眉没有进去,父子两打了个照面, 谢煊躬身:“父亲,母亲生了好大的气。”   方才在回来的路上三爷已经听说了,点点头:“你就在这别进去了,为父进去看看。”   “是。”   三爷推门而入, 看了眼地上的碎片, 身后的小厮立刻麻利的上前打扫, 三爷走了过去笑道:“怎么了, 发这么大的火?”   三夫人朝塌上一坐转了个身:“你让他自己说!”   谢择低头,将想去锦衣卫的事又说了一遍。   “这是你自己的主意, 还有有人教唆?”三爷犀利问道。   “是孩儿自己的主意,孩儿愚笨, 此次中榜也不过是末尾, 分不得什么好职位, 况且孩儿不喜文官仕途, 小时候父母亲总说我身体不好,但孩儿今年也快十六了,骑马射箭并不输哥哥。”   三夫人:“你的意思是母亲耽误你了?!”   三爷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然后看向自己这个儿子。   “锦衣卫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你母亲说的不错,那是刀尖上的日子,你一个世家公子,为何要去那?就算你不想从文,进个兵部父亲也能为你想想法子,可偏偏是锦衣卫,不怪你娘这么气。”   谢择没有说话。   三爷继续说:“锦衣卫不受人管制,是皇上的一把刀,可这刀锋利时,自是荣华富贵触手可得,但刀若是钝了,保不齐那日被伤的就是自己,我儿,你这是何苦呢?”   谢择:“父亲说的孩儿都明白,可孩儿心意已决,只想入锦衣卫锻炼自己。请父亲母亲成全。”   三爷显然没想到他在分析完了这些利弊后这个小儿子竟然还会如此的坚持,“你!你可想过你的祖母?!你是家中最小的幺儿,你祖母要是知道你去锦衣卫,还不得每日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谢择再次沉默。   三夫人气的脸色发白:“你执意要去是吧?好,好,你要是敢去,你就不是我的儿子,也不再是谢家的四公子!你想清楚了!”   三爷被自己夫人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想劝,可三夫人显然已经气到极点:“我给你十日,你好好给我想清楚了,这十日内,不许踏出房间一步!干脆饭也别吃了 !”   “夫人,夫人。”三爷忙给身边人使眼色,小厮上前预备请谢择出去避避风头,谁知谢择直起腰杆,铿锵有力:“孩儿让母亲失望了!孩儿不孝,孩儿这就回房,再不出一步!”   三夫人胸口不停起伏,看着这个平日最乖的小儿子,梗的说不出话。   三爷一个头两个大,但还是先哄夫人要紧,挥挥手,小厮连忙请谢择出门了。   谢择刚出门,就看到了门口的谢煊。   他苦笑:“哥都听到了。”   谢煊神色复杂:“听到了。”   “哥什么想法?”   谢煊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自己的看法,只是叹了口气:“你比哥勇敢。”   “回去吧,等过段日子再提,母亲或许就没这么气了。”   谢择似乎没想到他不阻拦自己,眼睛里总算升起一丝光:“多谢哥。”   -   午膳后,秦可在马车内小憩了一会儿,没曾想,一睡醒竟然已经傍晚了,她揉着眼睛起来掀开帘子,外头天色已晚,瞧不出队伍已经走到哪里了。   “姑娘,您醒了?”清莲很快上了马车,笑着问她。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这段路平坦,马车走的也很稳当,想必是您昨晚没休息好,这才睡得久了些。”   秦可嗯了一声,她昨晚的确没睡好,一晚上都在思考出发的事情,不过现下倒是补回来了。   “这是走哪里了?”   清莲:“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元若说,大概再有一个时辰到驿站。”   秦可点点头,又打了一个软软的呵欠,眼眸蓄上水意,谁曾想,马车帘瞬间被掀了起来。   “大公子。”   谢曜进了马车,清莲连忙行礼。   秦可手指还掩在唇边,呆愣愣的,带着刚睡醒的懵懂,慢吞吞的放下:“大表哥……”   谢曜眼眸含笑:“快到驿站了,提前来问问表妹需要什么,我让人快马加鞭去定下。”   秦可忙道:“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只是想晚上能沐浴换衣就好了,不用特意让人赶过去了吧……”   谢曜笑了笑:“不一定,荒山野岭热水不好准备,况且也不全因为表妹,我们这么多人,也需要提前预备才是。”   “哦……”   谢曜见小姑娘是一副刚刚睡醒的呆软样,眼底笑意更甚:“表妹若是坐累了,可想下车骑骑马?”   秦可抬头:“骑马?可是我不会……”   “无碍,我牵你走就是。”说着,谢曜朝她伸出手,秦可半晌才反应过来,大表哥的意思是……她坐在马背上,让大表哥帮她牵着马吗……   似是看出她的犹豫,谢曜道:“天色已晚,不会有人注意的,表妹坐了一日,下来透透气吧。”   秦可心动了,然后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清莲视线在两人手上仅停留片刻,便垂眸低下了头。   谢曜说的不错,外头徒步和骑马的人都不多,他带她来到了队伍的后面,牵着踏雪走了过来:“试试看,能上去吗?”   秦可点头,上回在临云庄四表哥有教过她上马的方法,先迈左脚,然后……   然后秦可就发现,踏雪不是小马驹,她踏上左脚后完全没法直接跨过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今日穿的裙子,也不适合骑马……   于是秦可窘迫极了,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几乎是可怜巴巴的望向谢曜:“大表哥……”   谢曜很快走近:“别怕。”   他声音带着抚慰人的语气,走到另一侧,伸手扶住秦可的背,想了想,又把手收了回来改扶着她的胳膊:“正面坐不行的话就侧坐,一会儿我牵马,不必担心。”   秦可点头,侧坐还是轻松很多的,她双腿轻轻一蹬就坐在了踏雪的背上,只是第一次没坐好,裙子又绞到了马鞍里,秦可又有些窘迫了。   谢曜倒是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耐心的指引着她重新坐直,又细心的帮她整理好了裙摆,最后才笑着问道:“表妹坐稳了?”   秦可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心里默默决定要好好学习骑马,不能再这么弱了。谢曜在她点头后,走到前面,牵起踏雪,缓慢的跟上了队伍。   踏雪被主人牵着,很乖。比起马车,秦可坐在马背上感觉舒适很多,还可以看一看沿途的风景。   “大表哥。”秦可主动打破了沉默。   “你也是从小养踏雪的吗?”   谢曜走在前面,单手负后,单手替她牵着马。   “是,踏雪的母亲是父亲的战马,在战场上牺牲了,留下了踏雪,父亲将它留给了我。”   秦可听说后有些心酸,摸了摸踏雪背上的马鬃。   踏雪似乎很是享受,扬起脖子轻声的嘶鸣一声,是怕惊着美人。   谢曜回头看她,“踏雪很喜欢你。”   秦可受宠若惊,又顺了顺身下马儿的毛。   此时天已完全暗了,月光皎洁如霜,路两旁是一望无垠的平原,秦可忽然起了兴致,想打破枷锁冒一次险,于是她看着谢曜背影,有些忐忑的问:“大表哥,你能带着我……跑一跑马吗?”   谢曜停下了脚步。   回头,小姑娘坐在马背上满含期待的看着他,一双眼似乎会说话一般,谢曜看着她的眼:“想试试?不害怕?”   秦可点头:“嗯!想试试,有大表哥在,阿芫不怕。”   谢曜点了点头,走到马侧,一个翻身,人已经跨坐在马背上了。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唤,踏雪也兴奋的嘶叫一声,微微扬起了脖子。下一瞬,秦可就闻到了那股熟悉又好闻的竹香。   谢曜伸手将她虚拢在怀里,竹香和栀子花的气息在空中交织,或许是怕惊着她,谢曜一开始并未全力加速,踏雪只是轻快的小跑。   “还可以吗?”   风声撞碎了谢曜的声音,吹起两人的衣角,也吹乱了秦可的发。   见她呼吸平稳,谢曜扬了扬唇:“准备好了。”   秦可紧张的点了点头。   他一言未毕,雪白的骏马忽然扬起高高的前蹄,秦可惊呼,整个人朝后倒去,但身后是让她熟悉又有安全感的怀抱,一瞬间,她像被人牢牢紧固在怀里,又像被抛上了天,路边的景色只是虚晃一下,风声呼啸而过,但秦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这是她活了两世,也未曾感受到的。   行军的队伍根本还来不及看清,只见一匹骏马呼啸而过,很快便没了踪迹。   谢曜黑眸湛然,时时刻刻观察着小姑娘的表情,若她有丝毫的不适他便会停止,但秦可似乎很是喜欢,谢曜扬了扬唇,干脆朝着驿站策马扬鞭。   “这个速度,恐怕会比报信的人早到一些,表妹待会儿,怕是要等等了。”   秦可没听懂是要等什么,她早已全身心的沉浸在了这种新奇感中,她呼吸微喘,身后的人却分毫不乱,只是两人挨得很近,呼吸交缠,有那么一瞬秦可似乎觉得不妥,但世俗的枷锁很快就被这种新鲜的体验所冲破,她安心的靠在谢曜怀里,真的一路疾驰到了驿站。   踏雪的步伐渐渐缓了下来,秦可脸有些红,眼波也有些乱。谢曜在踏雪停稳后第一时间就松开了虚拢住她的手,“表妹还好吗?”   秦可缓了缓心神:“很好……谢谢大表哥。”   谢曜笑了笑,十分守礼的下了马车,秦可下马时,他伸手扶了一把。   秦可心中恍惚,今夜的要求是她提出来的,方才心中那一丝的古怪也很快被风吹走,两人来到驿站门口。   “在此处等我。”谢曜温柔开口,预备先将踏雪牵到马厩。   “大表哥!”秦可在他转身的瞬间忽然喊道,谢曜回头:“怎么了?”   秦可抿抿唇:“此处没有旁人,我同表哥一起去吧。”   谢曜看了看灯火通明的驿站,点头微笑:“好。”   “过来吧。”   作者有话说:   我是土狗,斯哈斯哈 第040章 晋江独发   马厩就在驿站后面, 秦可跟着谢曜走了过去,马厩内只有一盏煤油灯,有些昏暗, 谢曜将踏雪安置妥当后转身看向她。   “今夜恐怕会下雨,我会让驿站掌柜多备一床被子。”   秦可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并没听到谢曜的这句话。   谢曜朝她走了过来:“表妹。”   秦可才堪堪回神:“对不起大表哥,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谢曜只当是小表妹有些累了,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庭院内的喧嚣似乎与世隔绝, 秦可想了想, 向前走了一步:“先前给三表哥四表哥绣了一个驱蚊虫的香囊,一直没找着机会给大表哥,江南多雨水, 表哥还是带着吧。”   谢曜垂眸,看向她指尖的那个香囊。   他伸手接过:“多谢表妹,不过……上回表妹送我的荷包边缘有些开线了,不知道表妹若是有时间, 能否请表妹替我重新缝补一下?”   秦可愣住, 然后眼睁睁看着谢曜从袖中将那个荷包拿了出来, 边缘处的确已经有些开线, 秦可的脸瞬间就红了。   她几乎飞快的从谢曜手中接了过来,窘迫到了极点:“我、我的女红不好, 先收回来了!改日重新做一个给大表哥!”   谢曜刚准备说这个就很好,结果小姑娘转身就走, 耳根通红, 将那个荷包胡乱的塞在袖子里。正巧队伍也行至了驿站门口, 清莲和杏桃也下了马车, 远远站在一边。   “我先走进去了,大表哥早些休息。”秦可语速飞快。   “好……”   谢曜看着小姑娘匆忙离开的背影,心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但片刻后,也只是无奈的轻笑一声。   “姑娘脸怎么这么红?”杏桃看到秦可后惊讶问道。   “许、许是刚才跑马,累着了……”秦可顾左右而言他。   杏桃不疑有他,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姑娘,这房间还不错呀,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杏桃和清莲走进房间,笑着说道。   秦可心里还在纠结那个荷包的事情,压根没怎么留意房间的布置,潦草的嗯了一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清莲去开门,是驿站的小二。   小二递上来一个食盒:“给姑娘们送晚膳了,但是热水估计还得麻烦姑娘等等。”   “有劳。”   那小二道声“应该”,便退下了。   晚膳是清粥和小菜,秦可坐在膳桌前慢慢用着,脸上的热才慢慢退了下去。   等用完膳,秦可才注意到这房内的布置,这整间房应当是驿站最好的房间了,宽敞舒适,床铺上的被褥也是新的,还有四五盏灯,一看就是刚刚才备下的。   杏桃笑着替她去解发,“这房间应该是这里最好的房间了,大公子对姑娘就是好。”   秦可小声的嗯了一声,“大表哥为人一直很细心。”不仅对她,对表姐和表哥们也是一样的。   她自己伸手将梳子拿了过来:“我自己来吧,你们也早些休息。”   “诶,稍后伺候完姑娘沐浴,我和清莲再去歇着。”   驿站烧水不容易,但也没让秦可等太久,小二没多会儿就将热水提了进来,一共三大桶,显然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多谢。”   清莲办事妥帖,给那小二递了几颗银瓜子,那小二开心的弯腰弓背:“姑娘若还有什么吩咐,随叫随到。”   秦可通完了发就过来沐浴,驿站简陋,只能简单擦擦身,洗完澡后秦可就让杏桃和清莲去歇下了,自己这才坐到床边,将荷包偷偷的拿了出来。   绣这个荷包的时候她完全不能视物,几乎是凭着感觉绣的,如今看来针脚粗糙,走线凌乱,这样的东西……她究竟是怎么好意思送出去的……   秦可懊恼的查看那个荷包的边缘,的确已经开线了,她很想将这个丢掉重新给大表哥和表姐缝制一个,可再仔细去看,这个荷包有不一样的意义,而且分明有过佩戴的痕迹……这是不是说明,大表哥是不嫌弃的?   秦可忽然就开心起来,大表哥是请她缝补,不是要重新换掉的。她仔细低头去看手中的荷包,边缘走线可以拆了再缝,至于素面的锦缎,也可以再添上一些图案……秦可越想越开心,只恨不得立刻将绣篮拿出来。   不过明日还要赶路,她想了想,还是将荷包先收了起来,等到了江南安顿下来,再给表哥补一个吧。   入夜,驿站内外的人似乎也都已经安置妥当,陷入了一片安静当中。秦可有些许的认床习惯,正在努力适应当中,可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雷声,接着就是划亮天空的闪电。   秦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夏日的雷雨来的很凶很猛,噼里啪啦的雨点倾盆而下,雷声和闪电还在狂吼,外面的草木似乎都被大风刮倒了一些,秦可捂住了耳朵,钻到了被窝当中。   她很害怕这样的雷雨天,从小都是。   清莲忽然进来了,走到床边,小声唤她:“姑娘,姑娘?”   秦可睁眼,看到清莲后,心里松了下来。   “奴婢知道姑娘害怕这样的天气,别担心,奴婢给您掌一盏灯吧?”   秦可点了点头,屋里很快出现了一丝光亮,她心中的忐忑也稍稍淡了一些,可很快,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是元若:“大公子见表姑娘的房间灯亮了,派奴才来问一声,可是姑娘有什么需要?”   清莲忙回:“没有,就是我家姑娘害怕打雷,所以留一盏灯。”   元若:“原来如此,这是夏季的雷阵雨,应该过一会儿便好了,姑娘若觉得暗,我再让人送两盏灯过来。”   秦可连忙道:“不必麻烦了,现在这样就很好,麻烦你转告大表哥,不用担心我。”   “是。”   元若走后,清莲陪着秦可说了会儿话,然后走到床边将检查一下窗户是否有关牢,不过她刚走过去,就注意到了秦可房间斜对面的那间房。   那应该是大公子的房间,在他们房间灯亮起来之后也亮了起来,清莲思忖了片刻,没有将此事告知秦可,而是默默观察,一直到雷雨声渐渐小了,秦可睡着了之后,清莲吹灭了房间的灯,果然,那边房间的灯也熄灭了。   看来大公子的确在挂心着自家姑娘,清莲笑了笑,将门关好,悄声退了出去。   -   次日,原本定于辰时出发的队伍延后了半个时辰,秦可在驿站用完早膳后才上了马车,她上车前四处看了眼,没发现大表哥的身影,她略有些遗憾的上了马车,乖乖的坐在马车里等着出发了。   秦可在马车内默默的坐着,从驿站出发,大概又行了快半个时辰左右,队伍忽然再次停下了。   队伍里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中丞大人忽然翻身下了马车,走向了路边的一个农户,原来是那农户正在此处卖樱桃,铁面无私的谢中丞便将那农户的樱桃全部承包了。   有人在队伍里小声嘀咕:“这马车里的那位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啊,我怎么觉得,谢大人好像格外的上心呐?”   “好像是谢家的表姑娘,大人的表妹,是先江南知府秦大人的孤女。”   “原来如此,我记得秦大人似乎在一年多以前遇难了吧……那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是啊,所以谢家才会格外观照一些。”   “应该的,应该的。”   秦可在马车内静静坐着,没多会儿,谢曜上了马车。   “大表哥?”   秦可从软塌上坐直,谢曜提着一个筐,递了上来:“方才路过,看到有农户卖樱桃,想着表妹或许想尝尝,便买了一些。”   秦可惊讶极了:“已经有樱桃了吗?”   谢曜嗯了一声,将篮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一颗颗的樱桃,圆润小巧,红艳艳的。   “命人洗过了。”   秦可捻一个放进嘴里,一点儿也不酸,显然已经熟好了。   “好甜的,大表哥也尝尝。”她递给谢曜一颗。   谢曜一向对这种食物没什么兴趣,只是垂眸看见她粉莹莹的指尖捏着一颗红润的果子,忽然就有了食欲,伸手接了过来。   酸酸甜甜的果子倒的确是生津开胃,见她很是喜欢,谢曜道:“路上瞧见了再买,江南应该还有。”   秦可笑着点头:“南方的樱桃树倒是很多,还有荔枝,应该也快到时节了。”   谢曜点头,记下了。   队伍继续慢慢出发,这一大筐的樱桃秦可一个人根本吃不完,分了一些给杏桃清莲还有元若,几人均受宠若惊,同时也感叹着大公子的细心。   或许是昨夜下过雨的缘故,今日天气没有昨日那般热,秦可在马车内也没有昨天那般难受,中午的午膳是元若送过来的,依然还是有秦可喜欢的点心,在马车内用完之后便小憩了一会儿。   再睁眼时,已经到乾县了。   乾县离京城也就是一日半的路程,谢曜应该是要在此处停留一日办事,秦可下了马车,今晚不必住驿站,安排的是县城里的客栈。   “表妹在客栈安心等我回来,我需要到县衙里一趟。”谢曜从队伍前方走到秦可面前,嘱咐道。   秦可点头:“大表哥去忙吧,我一定在驿站里好好的,哪里也不去。”   谢曜点点头,然后身后走上来一人,一身黑衣,低着头。   谢曜:“这是追夜,这次外出,你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会保护你,平时他也不会出现,不用担心。”   原来他就是追夜,秦可笑着点头:“多谢大表哥,多谢追夜。”   谢曜身后的人闻言抬了抬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又重新低了下去。秦可目送着谢曜离开后,才转身进了客栈。   作者有话说:   我基友说,如果大表哥是皇帝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笑死我了   我大表哥不要面子的吗?!   等待大表哥正名的那一天! 第041章 晋江独发   “豆腐!新鲜的豆腐!”   这间客栈是个小三层, 比起驿站环境要好上许多,谢曜提前给秦可订了一间二楼的厢房,内外两间, 从里头的窗子打开,正好能看见街上热闹的景象。   秦可觉得很新鲜, 一直趴在窗口看个不停。   街道两侧里有卖零嘴儿的、泡菜的、自家炕的烧饼,最有趣的还是街头那家卖豆腐的, 小娘子看起来年岁不大,模样标致, 来来往往的人总会在她摊前逗留片刻, 有跟她打趣儿的,小娘子也不恼,还能顺带卖走两块儿豆腐。   秦可看着看着就想起了话本子里的“豆腐西施”, 觉得有趣的紧。   杏桃推门进来,笑着道:“姑娘别看啦,过来吃糍粑吧,我瞧着门口小摊刚出锅的, 可热乎着呢!”   秦可从窗台上收回脑袋, 笑着走到桌边:“我最近老吃, 是不是有点发胖了?”   杏桃看了一眼自家姑娘, 笑着摇头:“姑娘正在长身体,这胖的都是该胖的地方, 不碍事的!”   秦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脸红嗔她:“快吃些糍粑, 堵住你的嘴!”   主仆三人在房内说笑, 秦可忽然忆起还有一人, 只是自从进了这驿站, 就没看到过追夜的影子,她四处望了望,试探性的道:“追夜?”   “在。”   声音是从房顶传来的,三人吓了一跳,立刻抬头去看,但也没发现有什么人的身影。   “你……饿不饿?要吃糍粑吗?”   “不必。”言简意赅。   “诶,你——”杏桃刚要开口,秦可立马拦下,笑着继续说:“刚出锅的,听闻乾县糍粑很有名气,软糯香甜,这上面沾了红糖,还撒了黄豆粉,你真的不尝尝吗?”   房内陷入了沉默。   “算了我们先吃——”杏桃刚开口,房梁上就跳下一个人,正是追夜,他面无表情的走到桌前,拿了一块糍粑就放进嘴里。   “多谢。”   秦可忙笑道:“不客气不客气。你要是喜欢,明天再继续买。”   追夜点点头,重新一跃而上,又消失了。   这屋子里有旁人,杏桃和清莲当下也没说什么,只不过到了外头院子,杏桃才小声道:“这个人怎么……冷冰冰的,还是姑娘好心。”   清莲:“别胡说,那是大公子留下保护姑娘的暗卫,咱们都得尊重些。”   “我知道啦,这不是看他老板着脸嘛。”   清莲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去后院洗衣服了。   -   临近傍晚,谢曜从县衙大门出来,刚行至一条巷子,忽然顿住了脚。   “来了?”   又是一个暗影出现,站定在谢曜面前,毕恭毕敬:“属下来迟。”   “查的如何了?”   来人是穆夜,他显然刚刚赶到乾县,风尘仆仆。   “属下已经将那个朱林调查清楚,此人从前在京城是兵部尚书的表侄,进了兵部后就成了林大人的亲信,经常出入东宫。”   谢曜顿了顿:“东宫?”   “是,蜀王的势力不断的扩大,太子似乎已经有忌惮之意,兵部是太子的势力,林尚书身居高位,不便常常来往,便着了自己这个表侄,按了个侍郎的名号,但其实内里,只是太子和林尚书的传话筒。”   “真的只是传话筒吗?朱林所犯的偷盗案可有查到?”   “没有,此案是由刑部主审,只是在大理寺和都察院备了个案,具体内情无从查探。”   谢曜点了点头。   “想也是,可这样看来,必不会这么简单。你速速去江南,就先查一查这个朱林是否还关押在天牢里。”   “是!”   穆夜退下后,谢曜在原地伫立片刻,才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从县衙到秦可的客栈不算很远,只是路上要经过一条街市,谢曜一路走一路看,若是遇到新鲜热闹的零嘴儿或者是别致的小东西,就顺手给秦可买下了。   “大公子。”   谢曜出现在客栈门口的时候是杏桃先看见的,秦可在里屋,听见后连忙跑了出来。   “大表哥,你回来了!”   谢曜在门口微微驻足,看着小姑娘提着裙子从里屋欢快的跑了出来,他忽然觉得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微不可查的扬了扬唇:“嗯。”   “可还顺利吗?”   谢曜点头,将方才在路上买的零嘴儿递给她:“顺道瞧见的,尝尝。”   秦可笑着接过:“白天还和追夜他们吃了糍粑呢,这儿的小吃真不错!”   谢曜听说她和追夜相处的不错,点了点头:“今晚好生歇息,明日,我们或许就可以转水路了。”   “明日就可以转水路了吗?大表哥不是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吗?”   “暂时不需要了,在乾县办完事后就可以转水路,但是快到江南时,或许又要改乘马车。”   秦可懂了,乖巧点头:“都听大表哥的!”   谢曜忽的抬手,朝小姑娘手上抚了抚,秦可愣住,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谢曜便收回手:“歇着吧,明日还能在乾县停留半日,这里的早市很是有趣,表妹若想逛逛,明天可趁早。”   秦可心中因为方才的接触泛上一丝奇异的感觉,不过又立马被谢曜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大表哥和我一起吗?”   话刚出口,她便有些后悔。   大表哥定是公事繁忙,哪里有时间陪她去逛集市呢?   谁料谢曜笑着点头:“可以,若卯时正刻起,咱们就一起出去逛逛。”   秦可立马开心点头:“我能的!”   谢曜宠溺的笑了笑:“好。”   -   因想着明日的早市,秦可用过晚膳后早早的就歇下了,这一晚出奇睡得安稳,次日一早,刚到卯时,秦可就睁开了眼睛。   果然是早市,这客栈又临街,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叫卖声后便睡不着了,自己穿好了衣梳好了头,清莲端着水进来时差点儿吓了一跳。   “姑娘,您可真早。”   秦可笑着点头:“早市嘛,就得赶早。”   清莲笑着伺候她漱口洗脸,待收拾妥当才卯时一刻,谢曜早就起了,听说小姑娘也起来后,走到了秦可院里。   “想在驿站吃还是出去吃早膳?”   谢曜今日穿了一件青玉色的长袍,他甚少穿这样的颜色,显得整个人更是修长如玉,翩翩君子。秦可不知不觉看呆了,反应过来后才忙收回视线小声道:“想出去。”   谢曜笑了笑:“那就出去吧。”   谢曜带着秦可走在最前头,杏桃、清莲还有元若走在后头,至于追夜,就不得而知了。   乾县的早市从卯时正式开始热闹到辰时,一路上,卖汤饼的、煎饼的、羊肉汤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秦可在江南时没能瞧见过这样的景象,在京城更是没有。   不由得一时看呆了,转了一圈,也没定下来吃什么。   谢曜笑着指了指前头的一家包子铺:“那家在乾县很有名,去尝尝吧。”   秦可连忙点头:“听大表哥的。”   “哟,您几位,里面请!”   这家的包子种类很多,大小都有,小包里又分好几种,秦可要了一份小笼汤包,一碗馄饨,谢曜点了一碗汤面,剩余几人都是各自点了自己喜欢的,坐在了另一桌。   “来咯!客官您慢用!”   热腾腾的包子端上桌,秦可开心的拿起筷子。   这汤包又小又薄,夹起来,皮是半透明的,还能看见里面的汤汁,秦可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但还是被汤汁烫了舌尖。   “好烫!”   谢曜眸光一紧,立刻递给她一杯水:“小心烫,先吐出来。”   秦可没好意思吐,好在只是一下下,她喝了一口压了压,不好意思的说道:“好多了,没事儿……”   谢曜脸上的紧张缓了缓,然后亲自替她把那一笼汤包吹凉了,再递到她面前:“慢些吃,不着急。”   秦可看呆了,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点了这么麻烦的食物,红着脸软软的应了一声。   正在收拾饭桌的婶子瞧见这一幕,笑道:“是小夫妻吧?感情就是好。”   那大婶声音不大,清莲他们没有听见,但秦可和谢曜却是实打实的听见了,两人瞬间都有些不大自然,谢曜耳根薄红,秦可是直接又闹了个大红脸。   但两人谁也没说什么,秦可默默吃完了馄饨后擦了擦嘴:“我吃好了……”   谢曜点头起身,元若付钱结了账,便出了包子铺。   又在早市上逛了一会儿,秦可才从那种不自然的状态里缓了过来,谢曜开口:“表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们要行近十日的水路,只能在渡口补给一些东西。”   这个问题难倒了秦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看着琳琅满目的街市,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上街买过东西,犯了难。   谢曜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小姑娘在想什么,“不如买些书吧,表妹在船上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这个主意好,秦可立马点头,然后眼睛亮了亮:“除了书,我还想买些笔墨纸砚,还有还有,一会儿在去一趟绣庄!”   秦可忽然想到了好多事,兴奋的扯了扯谢曜的袖子。   谢曜自然一一应下,书店就在前面,两人先走了进去。   “客官随便看,我这里的书全的很!”那书店掌柜笑道。   秦可进来后瞪大了眼,她从前以为,所有的书都是和藏书阁里一样,是很厚很厚的典籍,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五颜六色的,涂涂画画的,还有……   秦可好奇的从一个最里面的书架上抽了一本出来,是本图册——“《戏春图》……”她念出了书名。   正准备打开看看里面画了写什么,身后飞快的伸过来一只手将她手中的图册拿了过去。   “换一本。”是大表哥的声音。   他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有些哑,还有些无奈。   作者有话说:   “是小夫妻吧?感情就是好。”   大表哥: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第042章 晋江独发   秦可一开始并没反应过来为何, 只是当她的视线再次看向书架上那一排排书时。   《春.宫图》《秘.图春》……   她好像瞬间就明白了什么,随即双颊通红,受惊一般的朝后退了一步, 她不退还好,一退又再次撞到了谢曜的怀里。   秦可窘迫极了, 整个人都感觉快要冒烟,好在谢曜并没在意, 朝后退了两步后就将书重新放回了架子上,“我去外面, 表妹选好了再出来吧。”   秦可慌乱点头, 等他离开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再看眼前的这些书籍,竟然觉得像烫手山芋一样, 便慌乱离开了。   最后秦可挑选了几本民间意志和话本子,然后才走出了书店。   “表妹选好了?”   秦可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谢曜笑了笑没说什么,结了账, 两人又去了绣庄。   秦可买了好些绣样和彩线, 又去了文墨店买了笔墨纸砚, 该买的都买完了, 她转头对谢曜道:“大表哥,我没什么要买的啦!”   谢曜点头:“那回去收拾收拾, 未时准时出发。”   秦可乖巧点头,抱着今日满满一大堆的收获回了驿站。   除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她还给挑选了不少礼物, 表哥表姐们、杏桃清莲们, 甚至包括追夜的。秦可之所以对追夜印象深刻, 是因为她如果没猜错,上辈子几次三番救自己的人应该就是他。似乎还听说,他喜欢吃甜食……   从昨日的糍粑多少就能看出来~   既然和自己的爱好一样,于是秦可便将乾县有名的点心铺子都扫荡了一遍,买了些容易保存的点心和糖毡,又去了糖果铺买了很多各种口味的糖,分门别类的装进了小盒子里。   一切准备好之后,便要从乾县的码头上船了,从乾县码头上船,会走水路到益州,再从益州进入扬子江,一路南下,约十日,便能抵达江南了。   “姑娘,慢些。”   来到码头,船只已经停靠在渡口了。一艘官船已经安静的停靠在了码头边上,杏桃本预扶着秦可小心登船,谢曜从码头另一边走了过来,向秦可伸出了手。   秦可带着帷帽,伸手握住了他的。   “别害怕。”谢曜几乎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道,秦可的确怕水,每次上下船的时候心里都要咯噔一下,不过有大表哥牵着,她笑着摇头:“不怕。”   官船很是气派,一共两层,里面的厢房一应俱全,秦可的房间很宽敞,还有一个小小的隔间,盥洗室和浴房也很大,秦可摘了帷帽,看着清莲和杏桃开心的收拾着行李。   她四处瞧了瞧,第一时间就打开了房内的窗户,靠里侧的一个紧挨着甲板,似乎还能听见哗哗水浪声,她两次北上京城,都没能有机会看一看两岸的风景,这一次,秦可噙着笑张望着窗外,想把每一处景色都印在脑海里。   “开——船——!”   舵手的吆喝声传来,巨大的官船慢慢的驶离码头,开船了,谢曜在安置好之后,来到了秦可的房内。   “表妹,午膳和晚膳会按时送过来,我的房间就在旁边。”   听说他的房间在旁边,秦可眼眸泛起亮晶晶的星星,她从窗边起身,朝谢曜走去,房内的其余人早已退下,秦可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大表哥,给你,我缝补好了……”   原先素色的荷包面上忽然多出了一朵祥云,不是很复杂的绣案,却十分的耐看。   谢曜接了过来,但却并没有收进袖里的打算,而是道:“表妹帮我挂起来吧。”   秦可错愕的眨眨眼,然后看向他的腰间……   大表哥的意思是,现在就帮他挂在腰上吗?可她还从来没见大表哥佩戴过荷包呢。   “在蜀州的时候一直带着,有一回被人追杀,幸好有表妹荷包里的平安符,侥幸躲过一劫,回京后才摘下来。”   秦可懂了,没想到大表哥竟然带了那么久……她喃喃一声“好”,然后靠近他,双手灵巧的在谢曜的腰带上打了个结,荷包就已经坠在他腰上了。   “多谢表妹,表妹的荷包于我而言意义重大。”   秦可咬了咬下唇:“能帮到大表哥就好……”   两人默默的站了会儿,还是元若前来传话说有人找中丞大人,谢曜这才离开。   -   船只已经平稳的行驶了一段,随着微微的晃动,秦可中午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   到了晌午,杏桃叫醒了她,该用午膳了。   可秦可不知怎的,感觉没什么胃口,只用了小半碗饭,就觉得头有些晕乎乎了。   “姑娘怎么了?”清莲细心,注意到了她的不妥。   秦可摇头:“没事儿,许是今天起太早了困乏的很,一会儿再去补会觉就好了。”   清莲:“那您还是多少用些,喝完汤吧。”   秦可点了点头,强迫自己喝了半碗汤,然后又回床上歇下了。   她已经坐过好几回船,从来没有什么不适,便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夜幕降临,谢曜忙完了差事,坐在案前捏了捏眉心,那是他感到疲惫的象征,元若刚要劝自家主子去歇歇,甲板外忽然就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大公子!”   是杏桃。   元若立马就去开了门。   “大公子,不好了,我家姑娘忽然发了高热!”   谢曜眼眸一紧,立刻就朝秦可的房间走了过去。清莲正在塌前伺候,见谢曜来了,立马跪在一边:“大公子。”   谢曜顾不上她们,眼神瞬间便落在了床上躺着的小姑娘脸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脸颊是不正常的绯红。谢曜心里一沉,探手去摸,滚烫。   “到底怎么回事?”谢曜的语气不算好。   清莲忙道:“中午姑娘只是说没什么胃口想睡睡,但下午的时候就开始发热了,奴婢们不知……”   “表妹可有晕船?”   清莲思索片刻:“我家姑娘应当没有晕船的症状,先前从江南北上时,也未曾出现过。”   “去请郎中!”   元若忙道:“已经去了。”   谢曜坐在床边,伸手再次抚上秦可的脸颊,小姑娘发热比上次还猛一些,他都觉得有些烫手,视线从秦可的额头转到脸颊,再继续往下,谢曜脸色忽然更阴沉了——   雪白的脖颈上忽然出现了几粒红疹,格外的刺眼,谢曜忽的想到一种可能,立刻拿起小姑娘被窝里的手,卷起袖子,雪白的臂膀上红疹也是一片,谢曜顿时沉下了心。   “立刻命船夫靠岸。”   元若、清莲还有杏桃同时惊讶的抬头,谢曜脸色如霜:“表妹出疹子了,不能再待在船上。”   -   半个时辰后,才行驶半日的船只紧急靠岸,郎中得的结论和谢曜并无二致。   出了疹子的人会高热,昏迷,还有很强的传染性,谢曜却二话不说将人抱了下来。   “大公子?!让奴婢去伺候吧!”清莲哀求。   杏桃:“还有我!”   谢曜回头看她们一眼:“你们两谁出过疹子?”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没有。   “奴婢不怕!”   杏桃:“奴婢也是!奴婢虽然没出过疹子,但是长过水痘!”   谢曜本打算一人带着秦可,但思虑到她许多贴身之事还得需要一个侍女,便朝杏桃扬了扬下巴:“你跟上。”   “大公子,那您?!”   谢曜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出过,无碍。命船只继续前行,船上保持通风,让郎中都去把脉,在益州会和。”   元若应下,目光里却满是担忧。   谢曜抱着秦可上了马车,立刻吩咐:“去一处附近的镇子,寻一处安静的庄子,快。”   “驾!”   马车疾驰而去,黑夜里,秦可烧的不省人事,却被谢曜牢牢的抱在怀里。杏桃坐在一边,紧张担心的看着自家的姑娘,一言不敢发。   -   皇宫。   一道加急奏折由一个侍卫急匆匆的穿过永巷递到了正宣帝面前,皇帝看完后忽然脸色一变,猛地将奏折合上了。   “消息可确切吗?”   “千真万确,此事由当地的知府还压着,百姓们也尚不知情。”   “今年这老天真是诚心跟朕作对,蜀州灾荒刚刚过去,这乾县就闹起了瘟疫?!可请郎中去会诊了没有?!确定是瘟疫吗?”   那侍卫跪在地上头也不抬:“乾县郎中人手不够,当地官员请求宫中增派太医。”   “太医……”正宣帝想了想。   “是得派几个太医,但是此事在未确定前不得张扬,让锦衣卫来见朕。”   “是!”   “等等!”   那侍卫立马留步。   “让太子,让太子也速速来见朕!”   “是!”   东宫之中,此刻青玉案前正坐着一玄色衣袍的男子,屋内燃着香,案几上放着厚厚的文书。   十分像一个文人墨客的房间,如果不是那位男子脚边正窝着一只獒犬的话。   这是太子殿下的爱犬,无人敢惹。   即便是传口谕的太监也只敢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禀报:“殿下,皇上宣您去乾坤殿。”   “何事啊?”太子正在给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的爱犬准备“午饭”,不紧不慢的开口问道。   小太监:“奴才不知,只知道是李将军亲自来的,说是很急。”   案前的男人终于缓缓站了起来。   “李原啊?他回京了。”   “是。”   男人轻笑一声,摸了摸身边獒犬的头,将铁链递给了一边的侍卫。   “那就走吧,免得父皇一会儿等急了。”   小太监应声,在前面带路,男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一袭玄色衣袍,乌发被高高束起,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只可惜里面的笑意又不像真的,只让人感觉到后背深寒。   作者有话说:   好困,今天没有小剧场了。   女儿不会很严重的,舍不得。 第043章 晋江独发   马车在夜色中行驶的很快, 很快便到了一个小镇。   谢曜已经提前派人到了此处,马车停在了一处安静的宅院前,元若已经到了。   “大公子, 这是处新宅子,一应东西已经派人去采购了, 但估计明天才能好。”   谢曜嗯了一声,抱着秦可就进了房内。好在床铺褥子都是崭新的, 他小心翼翼的将人放下,郎中不多时便也赶了过来。   “依老朽看, 姑娘这应该就是风疹, 来的有些急所以高热不退。今晚需要有人近身伺候,用温水替姑娘擦身,老朽再熬两副药, 明晚前若是能退热,想来应该就无大碍了。”   谢曜:“有劳。”   那郎中摆手,连忙下去煎药去了。   杏桃一听,立刻道:“奴婢去厨房烧水!”谢曜点了点头。   这农家灶用的都是柴火, 杏桃一个人在厨房里被烟火熏得只咳嗽, 元若也走了过来:“一起吧, 快一些。”   秦可躺在床上, 还是有些迷迷糊糊,谢曜皱着眉, 先用凉水替她擦了擦额头和手。   “大公子,温水来了。”   水烧好了, 元若和杏桃一人提着一桶, 谢曜从床边站起身, 对杏桃道:“好好照顾你家姑娘, 我就在外头,有事叫我。”   杏桃诶了一声,然后谢曜就起身走了出去。   秦可烧的有些迷糊,只是在睡梦见依稀感到有人在替她擦身,温水带走了热量,让她稍稍好受了些。   杏桃却一点儿也不好受,她看着自家姑娘身上这些密密麻麻的红疹,忍不住的抹着眼泪,恨不得是自己长了疹子,总好比姑娘受罪强。   因为疹子还会蔓延,在船上时,秦可只是身上和胳膊上有,这到了夜晚,连脸上也开始慢慢发了。   杏桃吓了一跳,忍不住哭的更凶了,这要是以后留了疤,姑娘怕是得哭死了。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谢曜在门口敲门,杏桃连忙擦了擦眼泪,将被子给秦可盖好,走了出去。   “大公子,已经好了。”   谢曜一眼就注意到她红红的眼睛,脸色沉了下来:“很严重?”   杏桃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姑娘的脸上现在也全都是……奴婢,奴婢怕……”   谢曜没说什么,大步就走了进去,走到床边低头一看,秦可的脸上果然已经出现了细细密密的红疹,看着的确有些可怖。   这些疹子发起来之后会痒,秦可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即使人还没清醒,但睡梦里时不时的就想伸手去挠一挠。   若是不挠便罢了,一挠,这些疹子就会留疤,谢曜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劝哄:“别动,不能挠。”   可惜昏迷中的人完全听不进去这些,只是凭着本能去抓,双手被抓住之后秦可还难受的紧,一直哼哼唧唧,似乎很是不满。   谢曜有些无奈了。   “表妹。”谢曜低声喊她,秦可越来越不舒服,哼唧个不停,声音甚至还带上了哭腔。杏桃站在一边,也难受的很。   谢曜握着她的手没松开,而是看了眼杏桃:“你再去问问郎中,看是否有什么可以止痒的药。”   杏桃立马点头:“奴婢这就去!”   屋内只剩谢曜和秦可两人,看着床上的小姑娘,谢曜叹了口气,改单手握住秦可的双手,另一只手拿过扇子,轻轻替小姑娘扇着风。   杏桃很快回来:“大公子!大夫说这个药膏可以缓解一些,得细细的涂抹,避免把疹子弄破了。”   “你来。”   杏桃点头,立刻就准备给姑娘上药,可这会儿秦可似乎越来越痒,谢曜只要松开手,她就立马想去抓挠。   一个人没办法换药。   杏桃没了法子,向谢曜投去求助的眼神。   谢曜皱起眉,片刻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方白帕上。   ……   “大公子,我准备开始了。”   “好。”   谢曜坐在床侧,蒙住了双眼,伸手握住了秦可的手腕,杏桃得到他的答复后,慢慢掀开了被子,脱掉了秦可的衣裙。   空气似乎都慢慢凝滞了下来,烛火不算很昏暗,因为要方便杏桃上药,丝帕的遮挡力自然更不必说,更令人头疼的是,那药虽有止痒的效果,可似乎也带着痛楚,小姑娘难受的很,一直在不停的动来动去。   谢曜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力道重了怕她疼,轻了秦可便要乱挠,加上她一直不太安分,好几次谢曜的胳膊都触及到了不该触及的柔软,他眉头紧皱,下颌紧绷成了一条线。   少女身上淡淡的栀子香逐渐变得馥郁和浓烈,一丝一毫都在侵袭着谢曜的理智,似乎发着高热的人是他。   “阿芫……”   “别动……”   他的嗓音低沉了许多,在小姑娘耳边哄着。秦可似乎终于寻回了一丝清醒,挣扎的力度小了些,杏桃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药上完了。   “大公子,姑娘好像好一点儿了,这有奴婢,您要不去歇歇吧?”   谢曜点了点头,终于放开了秦可。然后立刻大步走出了房间,初夏的深夜,天气还没有酷暑那般炎热,但谢曜将自己泡到了冷水浴桶中,足足一个时辰,才睁开眼重新换了套衣裳。   折腾到后半夜,秦可的高烧终于退下去了。   -   谢择已经在房中三日,这三日他果真闭门不出,三夫人一开始不允许别人去送水送饭,谢择便真的一口不吃,一口不喝。   三夫人见自己儿子真的打算绝食抗议,又气又心疼,竟也闭门不出,躺在床上不肯见人。   这一出闹,终于惊动了老夫人。   老夫人亲自从宝真堂出来,到了碧梧堂。   “到底在弄什么呀,乌烟瘴气的!现在全府的人都在议论!”   看得出来老夫人动了气,三爷不敢欺瞒,将事情原本给老祖宗说了一遍,虽然老太太听说自己的小孙子想去锦衣卫有些惊讶,但一想到小孙子三天没吃没喝,这点儿惊讶就被心疼给盖过去了。   “你们这对儿夫妻可真行!孩子的事情可以慢慢去谈嘛!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是什么意思!刘氏呢,让她出来!”   老太太已经直呼三夫人的名讳,可见气的不轻,三夫人也不敢对老太太摆脸色,从房里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老夫人一看她这脸色,也不忍过分苛责了。   “一天天的,大小都不给我省心!你看你这个娘当的,传出去,还不知道别人怎么笑话。”   三夫人脸色苍白,泪珠大颗大颗滚落,“母亲……我……”   老夫人:“算了,此事我已经心中有数了,子鸣在哪儿,我去和他谈谈,你要是不舒服就赶紧请个大夫瞧瞧吧。”   三夫人欠身:“是……”   老夫人去了谢择的房间,一进去就是足足的一个时辰,也不知道祖母和孙儿达成了什么约定,谢择终于从房内走了出来。   老夫人命人给他准备了清粥,亲眼看着自己的孙儿吃完了,然后带着他来到了三爷两口子面前。   “子鸣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事儿你们不用管了,我做主,我同意他去锦衣卫。”   “母亲?!”三夫人震惊抬起了头。   老夫人敲了敲拐杖:“此事就这样定了!不必再说!锦衣卫的选拔就在下旬,这段日子就让子鸣跟着家里的武师傅好好练练。”   谢择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多谢祖母。”   老夫人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和你爹娘说几句话。”   谢择退了出去,谢煊也在,两兄弟走出门后谢煊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四弟。”   谢择挠了挠头:“是我任性了。”   “母亲,您?”三爷也有些不解。   老夫人叹了口气:“子鸣那个样子,你觉得他能改变主意?这孩子从小看着柔柔弱弱的,其实心里比谁都坚韧。这事儿,谁阻拦都没用。”   三夫人闻言哭的更凶了。   “你也别哭了,当年子鸣的祖父在朝中还有几个武将朋友,我这个老脸也还是有几分颜面在的,此事我会让人去打探打探,暗中递个信儿,子鸣去了以后,尽量不要安排一些危险的任务,走一步看一步吧。”   听到老夫人这么说,三爷也只好点了头:“都听母亲的。”   老夫人又看了一眼三夫人,叹气:“你如此争强好胜,有时候,适得其反呐,好好想想吧。”说完,便起了身,朝外走去。   这句话意味深长,三夫人垂眸,三爷也低下了头,不敢多说一句。   “母亲慢走。”   -   辰时,天已经亮了。   杏桃在床边趴着打盹儿,秦可慢悠悠的睁开了眼。   “杏桃……?”   杏桃猛地惊醒:“姑娘,您醒了?!”她飞快跑到秦可的床边,“您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   “我……这是怎么了?”   杏桃一边哭一边说:“您出疹子了,从昨个儿下午烧到了晚上,可吓人了,大公子将您带下了船,我们现在在一个小镇子里呢。”   秦可愣住,她出疹子了?还昏迷了大半日?   “奴婢先去给您请大夫,您别动,也别挠。”   杏桃跑了出去,秦可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和脸奇痒无比,费劲的抬起来一看,的确是细细密密的红疹,瞧着可怕的很。   她下意识的想摸摸脸,又忽的记起出疹子的忌讳,收了回来,床头有一个铜镜,秦可想伸手拿过来。   门再次被人打开,只不过这次进来的不是杏桃,秦可朝门口看去,谢曜站在门口背光而立,瞧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在看清她的动作后忽的蹙眉,大步走过来将铜镜先一步拿走。   “表妹先躺下。”   秦可呆愣愣的,不敢再要,只好躺下。   “大表哥……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谢曜没想到她一开口问的是这句话,忽的笑了。   那笑里有气,又想到昨晚小姑娘的种种。   “是。”   好大的麻烦,令他整夜无法安眠。   秦可眼眶瞬间就红了,谢曜的语气也立马就松了下去:“麻烦在于不能更好的照顾表妹,让表妹受苦了。”   秦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似乎不大相信。   谢曜叹了口气,“别多想了,先养病要紧。”   秦可慢吞吞的点头,心里愧疚极了。   谢曜注意到她的胳膊还裸露在外,想提醒,却又感觉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他彻夜未眠,坐在书案前执笔,写了一封家书,本预天不亮就让元若快马加鞭的送回京城,可转念一想,此事到底得经过她的同意,这才在听说她醒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有些事情,他既做了,就不能当做不知道。   昨夜的一切本不该如此,那封家书表明了事由种种,但最终化作一句——   请祖母出面,主持婚事。   作者有话说:   一家之主·老夫人叹气:我可真忙 第044章 晋江独发   秦可默默的看着他, 似乎觉得大表哥有什么话想说。   “昨夜——”   谢曜的话还未说出一半,门忽然被猛地推开,“郎中来了!”   谢曜闭了闭目。   是元若。   元若显然没想到大公子会在此处,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飞快的低了下去, 站到一边,不过郎中已经进门, 谢曜便将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先生请。”   秦可早在门被打开的时候就钻到了被子里,只露出一节手腕, 那郎中过来, 替她把了把脉,起身道:“姑娘的高热已经退了,想来应该没有大碍了, 接下来就是要好好休养一周,这一周内切记不能抓挠,否则疹子会延迟不愈,还会留疤。”   “多谢大夫。”秦可闷闷的道谢。   谢曜也点了点头:“有劳。”   元若带着郎中又走了出去, 但杏桃还在房内, 方才没有说出口的话, 是没有机会了。   也罢, 待她病好,小姑娘脸皮薄, 谢曜也不想病重给她太大压力。   “大表哥……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若是你忙,可以先走, 留两个人在此处照顾我就好了。”秦可窝在被子里闷闷的说。   “无碍, 你安心养病, 其余不用担心。”谢曜没说太多, 但秦可知道,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一定要付出很多额外的代价,秦可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酸酸的,有些涩。   怎么好端端的就发疹子了呢,她上辈子没有过的。   不过她上辈子也没有下江南,很多事,或许冥冥之中就不一样了。   杏桃没多会儿送来了药和午膳,秦可用了一些清粥,然后便睡过去了,她睡熟后,谢曜才能安心的去处理一些正事,昨日之事的确是意外,但既然已经发生也总要处理,谢曜一刻都不停歇。   -   “殿下!殿下!”   那日从皇宫出来后,便有三两个太医被秘密送往了乾县,而东宫,这两日也正筹备着太子殿下的行李。   太子周培,即将南下。   此刻周培正朝东宫去,身后传来一官员的喊叫,周培停住脚步回头,挑了挑眉:“林尚书?”   “是下官。”兵部尚书林佑之正讪笑着行了一礼。   周培:“林尚书找孤有何事?”   林佑之有些尴尬,左右看了一眼:“殿下……”   “怎么,林大人找孤说的事,孤身边的人听不得?”   这话显然是故意的,林佑之只好尴尬的笑了两声:“怎么会呢,只是听说殿下即将南下,下官又恰好路过,特地前来问候。”   周培笑了笑,“原来如此,那孤便谢过林大人的好意了。”说完,也没再给林佑之说话的机会,转身便走,那林佑之显然欲言又止,但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也并不敢生出什么抱怨。   “这个林佑之,也忒没眼色了,这还在宫里呢,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殿下,要不要奴才……”周培身边的大太监郑德胜上前小声道。   “不必。他生不出什么风浪,无非就是为了他那个表侄的事来求孤。”   郑德胜笑笑:“真是异想天开,替殿下办事是他的福气,报酬也拿了,还想上天不成?”   周培显然没把这个林佑之放在眼里,嗯了一声。   “不过此次南下,倒是可以去看看这个朱林,快一年没见了,有些事,也快被人淡忘了,那有的人——”   “奴才明白。”郑德胜立马道。   周培的话点到为止,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再提起。   “殿下,听闻谢中丞三天前刚启程,咱们这次,会不会和他撞上?”   “谢子珩?”   “是。”   周培勾了勾唇,显然听到这三个字时才来了丝兴趣:“那岂不是更好了,孤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现在人家已经位至中丞了,了不起啊。”   郑德胜笑了笑,没有说话。   太子之行定于三日后出发,这个消息,在太子出发前一天才传到了谢曜的耳朵里,此时距离秦可病发,刚好过去了三日。   这三日,他虽没问,却也知道小姑娘是按时按点每顿药都喝的干干净净,不怕苦也不怕酸,连一颗蜜饯也没要,思及此处,谢曜喊了一声元若。   “大公子,您找我。”   “去镇子看看,哪里有卖糖的。”   “啊?”元若猛地抬头,接着才反应过来:“奴才马上去。”   他走出房间挠了挠头,这几日自家公子因为正事忙的一刻都不歇,却还惦记着给表姑娘买糖……   主子的事他不敢置喙,立马跑去办了。   于是到了晚膳时,谢曜将元若跑遍了这个小镇买到的糖放到了小匣子里,来到了秦可的房间。   小姑娘正愁眉苦脸的照镜子。   看见谢曜,秦可立马将铜镜藏到了身后,整个人也转了个方向:“大表哥……”   谢曜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两日,因为脸上的疹子,秦可几乎从不直视他,就算是他来看她,也是尽量侧着脸,低着头。谢曜有时候都要怀疑,若不是没有理由,她是不是都想带着帷帽和自己说话了。   “晚上让人蒸了鱼,这小镇名叫落日镇,紧邻湖泊,水产丰富,提前问过大夫,这鱼不会加重表妹的病,来尝尝吧。”   若是平日,秦可一定开开心心的跑到饭桌跟前,可惜她现在这样,一点儿不想和大表哥一起用膳……   “大表哥放下吧,我一会儿就吃……”   谢曜气笑,这是在给他下逐客令了。   听到谢曜的笑声,秦可连忙道:“我这风疹到底是传染的……大表哥能照顾我已经很感激了,若是再让大表哥得了病,我真是要愧疚死了。”   谢曜:“我出过疹子,表妹不必有此担忧。”   秦可睁大了眼:“那、那出过便不会再得了?”   “是。”   谢曜言简意赅,然后直截了当的在餐桌前坐了下来,摆明了让她一起过来吃饭,秦可咬咬下唇,还想寻个别的理由,然后便听见谢曜道:“杏桃没有染过,你若让她伺候,传染她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秦可和杏桃对视一眼,一个眼里是惊讶,一个是愧疚。   “杏桃,你先出去吧。”秦可忙道。   杏桃看了眼大公子:“……是。”   其实这几日,大公子分明让大夫也开了药,这院子里除了大公子其余人都喝着,没有感染的风险,但她还是吐了吐舌头,觉得自己不要多嘴的好。   秦可一步走成三步,总算是挪到了餐桌前,然后还用帕子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表妹打算就这样吃饭吗?”谢曜忽然生了一丝好奇,想看看她要这样到何时。   秦可只好改单手举着帕子,能遮一点儿是一点儿……   “大表哥有所不知,我听闻着了风疹的人,口鼻也能传染,要不大表哥给我寻个团扇吧,我遮在面前,就没有这样的担忧了。”   小姑娘胡诌的本领还挺强。   谢曜勾唇:“是吗,我长疹子的时候好像没有听说,只是……脸上也出了好些,留了疤而已。”   秦可一惊,立马就去看他的脸。   大表哥脸上留疤了?!   这一看,面前的帕子自然就拿走了。   谢曜面容俊美,眼里噙着笑意,分明一点儿疤痕都没有。   秦可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你……!”   她气的立马要捡帕子,却被谢曜眼疾手快的拿走。   秦可大部分时间虽然都很温柔,却也不是没有小脾气的,就比如现在,都敢瞪着谢曜,有气,敢怒不敢言。   谢曜胸腔内发出低低笑声,再也舍不得逗她,只是视线落在她脸上,似停顿了好一会儿,在秦可忍不住又要别开脸的时候忽然道:“吾妹甚美。”   四个字从他口中低低的吐露出来,带着一丝认真和宠溺,字字郑重,秦可瞬间就愣了愣。   片刻后,她慢慢的低下头。   耳根又有些烫了,好在有红疹,倒也瞧不出来。   两人没再说话,而是默默的执起了筷子和汤勺,秦可小口小口用着,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心里慢慢变得有些甜,唇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小姑娘的心思和表情自然没有逃过谢曜的表情,他心情似乎也颇佳,给秦可夹了一块儿鱼肉:“就算留疤了无碍,谢家有玉露膏,澜伊小时候长了痘,就是用这个治好的。”   “真的?”听说还有这样的好药,秦可更开心了。   “只是若变成坑就没法子了,澜伊额头上就有一个。”   秦可一听又紧张起来:“如何变成坑了?”   堂堂谢家长子,都察院中丞,一本正经的坐在桌前,翩翩君子的读书人,下一句话却让秦可差点儿惊掉了下巴,筷子也差点掉在地上。   他说:“我抠的。”   元若在门外听着,忍不住无声大笑,憋得难受极了。   作者有话说:   谢澜伊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家大哥,心中奔腾过了一百匹…… 第045章 晋江独发   秦可目瞪口呆的看了谢曜好一会儿, 脸上的惊讶慢慢淡了。   “我才不信。”   “大表哥只会骗我。”她语气又软又甜,还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谢曜笑而不语:“为何得出这个结论?”   秦可:“表姐脸上根本没有坑!”   谢曜唇边的笑意不减,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这么确定?”   秦可不理他了, 她当然确定,差点儿就被唬住了, 她哼了一声,自顾自的喝起了鱼汤, 谢曜笑了笑,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元若站在门外, 本不想打扰两人的用膳时间, 可追夜不知从哪出现,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元若皱起眉头:“你怎么不进去自己禀报?”   追夜头也不回:“我又不傻。”   ?   元若反应了好些时候才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 这人,忒损!   元若只好进了屋,顶着压力在谢曜身边低语几句,谢曜点了点, 他便立刻退下了。   秦可:“大表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你去忙, 不用陪我的。”   谢曜没说话, 又给她盛了碗汤, 秦可也只好默默的收回话,一口一口把汤喝完了。   -   “太子南下, 似乎和乾县的瘟疫有关。”这是刚才元若在谢曜耳边说的话,谢曜走出秦可的房门后, 立刻就将追夜叫到面前。   乾县闹了瘟疫?   谢曜眼眸微动。   “听说, 已经有两三个太医被秘密送到了乾县, 但目前尚无定论。”   “是什么病症?”   追夜:“听说会高热不退, 浑身红斑,还会咳血。”   谢曜眼眸幽深,看了眼元若:“去让郎中,再给表姑娘诊脉。”   元若立马应下。   元若走后,谢曜重新看向追夜:“你继续说。”   追夜便把太子这两日的行踪也一一禀报了。   “若我们按照原计划,此刻应该从益州换了船,应当不会有和太子碰面的机会,只是……”   只是他们现在耽误了,追夜欲言又止,谢曜倒是没什么所谓。   “若碰见了再说,我们的人现在已经到益州了?”   “是,今早刚到。”   谢曜似乎思忖了一会儿:“让张大人不必等了,请他们先行一步,我们到时直接在江南汇合。”   追夜:“是。”   追夜走后不就,元若去而复返。   “刚刚已经又诊过脉了,郎中说,表姑娘这病症,的确只是普通的风疹。”   谢曜点了点头,从方才起一直纹丝未动的书卷总算翻了一页。   -   又过三日,秦可身上的红疹终于慢慢退下去了,六日养病,那郎中把完脉笑道:“姑娘已经康复,可以出门了,后续只需要按时涂抹药膏即可。”   秦可声音里终于带着一丝雀跃:“多谢大夫。”   杏桃亲自将人送了出去,迎面就遇到了大公子。   “大公子,郎中说我家姑娘的风疹已经好了!”   谢曜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房内。   “大表哥!”   谢曜见她精神的确好了许多,笑着唤了一声:“表妹。”   “咱们什么可以出发?”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她是真的很不好意思。   谢曜温和的笑了笑:“今晚就走。”   “好,那我立马让杏桃收拾一下。”   谢曜要带着秦可走夜路不是没有道理的,乾县的消息是,的确有瘟疫,而且还有蔓延的征兆,这个时候在留在落日镇,便是冒险之举。   秦可全然不知瘟疫的事情,直到坐上马车,才听到元若不小心说漏了嘴,她惊讶的去看谢曜,谢曜笑了笑:“表妹并不是。”   秦可的确有些后怕,同时又感激的看了看大表哥,心中感动。   大表哥不告诉,应当也是怕她在病中多思。   马车从落日镇离开,一如六日前。   -   周培从乾县离开的时候封锁了瘟疫的消息,但留下了好几个太医,还在乾县周围驻扎了一只军队,管控乾县百姓们外出。   而他自己,则从乾县上了船,前往益州了。   这一来一回的,刚刚好就在益州的码头上和谢曜碰上了。   太子行的是官船,而都察院的官船却先一步前往江南,谢曜刚包下一艘商船,便看见了太子一行。   秦可还未下马车,但似乎听到了官兵的声音,谢曜与周培对视一眼,走上前。   “见过殿下。”   周培笑了笑:“没想到真会和中丞大人碰上,这是……耽误了行程?”   秦可坐在马车里,浑身血液忽热变得冰冷。   周培?是周培?!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有些事耽误了。”谢曜实话实说。   “哦?”周培看了眼他身后的商船,笑道:“那也不至于做商船啊,遇见了也是缘分,不如中丞大人就和孤一路吧,船上厢房还多的很。”   秦可在马车里脸色煞白,心口跳个不停。她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遇到周培,但既然遇见了,她只求大表哥不会应他。   谢曜:“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我此行并非一人,有家中亲眷同行,还是不叨扰殿下的好。”   “这有何故?你的家人也是谢家人,子珩这话过于见外了。”周培边说边环顾了一圈:“不知是何人?”   秦可迟迟未下马车,谢曜往这边看了一眼。   “家中表妹染了风疹,尚不能见人,不便向殿下行礼,请殿下谅解。”   秦可松了口气,心中对大表哥感激更甚,周培听了爽朗笑道:“原来如此。”   秦可拖拖拉拉的半天,现在不下来也不行了,她下车前,除了帷帽,又厚厚的覆了一层面纱,确定瞧不出任何容貌之后,才慢吞吞的下了马车。   杏桃扶着她挡住了周培的视线,而她也飞快走到谢曜身后,故意哑着嗓向周培行了一礼。   “民女给太子殿下请安。”   周培视线落在她身上,秦可低着头,将半个身子藏在谢曜身后,周培收回了视线:“姑娘就是谢大人的表妹?我好似听玉儿说起过,姑娘可是姓秦?”   秦可一点儿也不想被他知道名字,但太子问话不得不回,便草草应了一声。   谢曜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抗拒,不卑不亢的向周培执手礼道:“殿下,表妹吹不得风,我先带她上船安置。”   周培嗯了一声,谢曜便转身,将秦可护在身边,登上了商船的甲板。   周培的视线,又在秦可身上停留了两眼。   “表妹且安心在船上等我,我还需和殿下说几句话。”谢曜将人送上了船,低声说道。   秦可其实就是排斥和周培坐一艘船,这会儿上了船便觉得安心许多:“大表哥,你去吧,我就在厢房里,哪也不去。”   谢曜点点头,这才转身走了。   杏桃上前预帮她摘掉帷帽和面纱,被秦可阻止了。   “等一会儿吧,等船开。”在船没有开之前,她不想冒一点儿风险。   杏桃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一声,开始收拾行李。   “姑娘,我怎么瞧着这商船比官船还要气派些呢?”   秦可笑笑:“商人有财可以外显,毕竟是自己赚来的,可官家不一样,你见过哪个大官骄奢淫靡,每日显摆的?”   杏桃:“我懂了,那看来当官也没什么意思嘛……您瞧瞧,这灯盏,还是琉璃的,这纱,啧啧,我宁愿做一个富甲一方的商人。”   秦可捂嘴笑了笑。   忽然,她想到了自己。   她是谢家表姑娘,却总不能事事都依仗着外祖母才是,杏桃说的……也未必不是她未来的一个打算,若手上有了田庄和铺子,往后就能有宅子,就算不依附任何人,自己也能养活自己。   秦可一想就想远了,乃至于谢曜走近,她都没发觉。   “想什么呢?”谢曜低低的嗓音从头顶传来,秦可猛地抬头,撞入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谢曜有一双很好看的眼。   这双眼在你注视着他时,会不自觉地被他吸引,就像大海,深沉,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迷人。   “没想什么呀……”秦可别开了脸,心跳乱了几分,一不小心咬了下舌头。   “大表哥和太子殿下说完了?我们……不会和他一艘船吧?”   谢曜没有回答她,而是伸手帮她摘下了帷帽,下巴处的丝带谢曜记得系法,从边缘轻轻一拉,帷帽就被他温柔的取了下来。   “不会,你不喜欢,我不会应。”   秦可歪了歪头,“大表哥怎么看出来的。”   谢曜视线停留在她脸上。   帷帽下还带了一层厚厚的面纱,小姑娘的心思还能更明显吗?他唇边噙笑,又将秦可耳边的挂耳摘下,面纱坠落。这一系列动作自然无比,好似做了无数遍似的,秦可一直在等他回答这个问题,乃至于自然而然的忽视了他的动作。   好似,本来一切就该这样。   小姑娘在看他的时候眼眸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嫩白的小脸上茫然和纯良交织,谢曜眸色渐深,嗓音又低哑了许多。   “你很怕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秦可微微一愣,收回了视线,长睫垂下,有些委屈。   “他是太子……”   “上次在临云庄,你也很不想和二皇子和玉庆公主同行。”   秦可显然没想到大表哥的观察力这么敏锐,她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   “阿芫不想和宫中人有交集……”   “为何?”   “因为拘束,也因为不想图惹是非,娘说过,宫里,是吃人的地方……”秦可声音软的很,也低的很,芙蓉面上起一层微霞,有些心虚,但说的也是事实。   谢曜不知她为何有这样的想法,但这个小表妹从来都是比他想象的更懂事成熟,谢曜低低嗯了一声。   “不喜欢就不必见,谢家会护着你。”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我会护着你。”   “有我在,表妹不必害怕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这是一篇甜宠文,不是搞笑文。 第046章 晋江独发   秦可此次江南行和上回北上时的心情截然不同, 河两岸山川秀美,绿波荡漾,她偶尔会在自己的房间内眺望远处, 偶尔来了兴致,也会在甲板上跑来跑去, 全然一个小孩子的秉性。   只因这艘船已经被谢曜包下,船上几乎没有旁人, 这几日风平浪静船又行的稳当,秦可有时会直接坐在甲板上, 看日出, 看日落。   谢曜偶尔会陪着她。   谢曜走上甲板,看见秦可正在发呆,或许是行船无趣, 又没有人同她说话,小姑娘趴在甲板的栏杆上,斜斜坐着,白色的长裙斜托在甲板上, 她歪着头, 步摇轻轻摇曳, 远处偶尔有一两只水鸟掠过, 似画中美人,让谢曜不自觉地就放轻了脚步。   “表妹。”   谢曜走近了, 轻轻唤她。   秦可立刻就转过来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表哥。”   谢曜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在想什么?”   秦可微微皱了皱鼻子, 像只小猫儿, 摇摇头:“没想什么呀, 就在看鸟儿。”   远处的确有水鸟, 谢曜抬眸看去。   “想画下来吗?”   秦可偏头看他,眼里有期待:“大表哥有时间吗?”   谢曜点点头,看了眼元若,元若立刻明白,没多会儿,画架和宣纸就拿了过来。   秦可想走到他旁边去看,却被谢曜拦住:“表妹别动。”   “大表哥……也要画我吗?”   小姑娘芙蓉面上有一层霞光,日落的余晖洒在她的裙子和脸颊,暖金色的光像细细流淌的琥珀,也像融化了的蜜糖。   谢曜没有说话,手中的笔却一刻不停,视线在画纸和美人之间穿梭,秦可明白他的意图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自然的靠在凭栏边,杏眼噙笑,也默默的看着对面的人。   谢曜的画笔很快,山川、河流、水鸟,一幕幕很快栩栩如生的跃然于纸上,却唯独在美人处稍稍凝滞,一笔一画,似斟酌许久,却又一气呵成。   裙摆,腰肢,当谢曜的画笔移到脖颈下时,微微一顿。   山峦的起伏与之似乎并不相同,他以拳掩唇,目光微移,咳嗽了一声,草草带过。   接着目光又移到她的脸上,落日的光从小姑娘的眼中淌了出来,不是蜜糖却胜似蜜糖,让人沦陷其中。   视线下移,是小巧圆润的鼻梁和樱唇,再然后,是他常常留意的梨涡,此刻也如同盛了琥珀一般,谢曜的眸色渐深,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情愫。   可美人却忽然受了惊讶,瞬间拿起帕子挡住自己,“哎呀,我忘了……我脸上还有几颗没好彻底的疹子呢……表哥还是别画了……”   疹子?谢曜眼眸微动,并未看见她脸上的瑕疵,略微犹豫后,换了朱砂色的颜料,轻轻在美人的眼角下轻点一笔,一颗美人痣,更是添了一丝妩媚。   “很美。”谢曜放下了笔。   “表妹多虑了。”   秦可从帕子后慢慢探出头,眨了眨眼:“真的吗……”   谢曜双手放在膝上,温和噙笑:“你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秦可慢慢弯起眼眸,站起身,朝画架边上款款走去。白纸上一笔一画,皆是精心勾勒,画技精湛,秦可看的痴了。   好美……   她从来没看过这样的自己。   “喜欢吗?”谢曜低声问。   秦可看向他,杏眸里分明盛满了惊艳和欢喜。   谢曜勾唇,伸手准备将那画取下,原本正平稳行驶的船只像是碰到了礁石,突然狠狠的晃荡了一下,小姑娘根本没有站稳,身子一倾,就连同着去接她的人一同倒在了甲板上。   秦可整个人都扑在谢曜怀里,两人双双倒地,恐怕她受伤,谢曜背部着地,背上生疼,怀里却是温软一片,胳膊紧紧的揽着身上的人。   清冽的竹香和栀子香在空气中瞬间交织,呼吸间都是馥郁,慌乱中,秦可的唇无意擦过他的脖颈,柔软微凉的触感惹得男人闷哼一声,手指瞬间紧握。   小姑娘已经长大了,这般在他身上圧着,总会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呼吸交织,空气的温度似乎都骤然高了几度,谢曜闭上双目紧紧克制,她身上的栀子香丝丝侵袭着他的理智,让人下一瞬就会丢盔弃甲。   谢曜松开了手。   不远处来了人,似乎是元若和杏桃,但在看清甲板上的场景纷纷停下脚步,元若一个劲儿的给杏桃使眼色,两人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躬身退了下去。   秦可脸色涨红,慌乱的从他身上撑了起来。只不过起身的时候无处借力,小手不知又按到了哪处……谢曜双目紧闭,似乎用了极大的力道在隐忍着。   “表、表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秦可几乎快要无地自容,低着头,话都不会说了。   谢曜也很快起身,他俊脸薄红,但比秦可要好上许多,缓了缓那股冲动后,他恢复了温和的声音:“无碍,表妹没有受伤便好。”   小姑娘窘迫的模样全被他收入眼底,有许多话想同她说,但见她这般羞赫,又有些心疼和不忍。   罢了。   秦可心如鹿撞,但见大表哥自然坦荡的表情后她才微微松了口气,“我先回房了……”   “好。”谢曜一直温和笑着,好似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甲板尽头,空气中的栀子香却还没完全消散,脖颈处温热又陌生的触感让谢曜轻轻伸手触了触——   是一抹蔷薇色的口脂。   谢曜苦笑一声,取出袖兜里的白帕轻轻擦拭后,又重新放回了袖中。   -   “殿下,前面是谢家的船。”   周培也坐在甲板上,慢悠悠的品着茶,身边还卧着他的獒犬,呼吸间口水低落,让不熟悉的侍卫心生怯意。   “我们可要超过他们?”郑德胜小声问。   周培勾了勾唇:”不必,若是事事争先没意思的很,去取我的远镜来。“   很快,一个长筒远镜就递到了他手上,这还是前段日子番外进贡来的洋玩意儿,太子殿下喜欢的很。   周培打开远镜,放在眼前,看了好一会儿才啧了一声。   可惜了,什么也没瞧见。   不过他扬了扬唇,起了兴致,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慢慢跟在谢家后头,一同南下。   身边的獒犬有些饿了,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不远处的士兵们有胆小的被吓得后退两步,瞬间引来了太子殿下的眼刀。   胆小如鼠,无用至极。   周培不说话,那人就跪了下去,仿佛自己都十分的不耻,那獒犬也注意到了他,一口白森森的牙龇了出来,口水拉成了丝,不时发出阵阵低吼。   “饿了吧,马上就吃饭。”周培看了一眼那士兵。   “你来喂。”   那士兵已经吓得哆哆嗦嗦,有小太监递给他一个盘子,那盘子上是一盆肉,鲜血淋漓,那士兵不敢去接,跪倒在地 。   “啧,活物你怕,死物你也怕?!没用的东西,快一些,别饿着孤的爱犬了!”   太子之令不敢不尊,那士兵只好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接过小太监手中的肉,一步一步的朝那獒犬挪了过去。   那犬的确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整个上半身都支了起来,那士兵抖着手靠近,再距离还有一尺的时候獒犬已经扑了过去,只不过,咬到的,除了那士兵手中的肉,还有他的四根指头。   “啊——!!!”   惨烈的叫声瞬间要刺破人的耳膜,周围有些士兵不忍闭上了眼,周培却是疯狂的拍手大笑。   “忘了告诉你,我这犬最爱的不是牛、羊、猪的肉,若用人肉配之,会更加美味!”   士兵已经痛的在甲板上打滚,鲜血流了一地,周培的兴奋劲仅仅也只有一瞬,接着笑容消失不见,站起身来。   “清理干净些,莫脏了孤的眼睛。”   郑德胜连忙弯腰应下,毕恭毕敬。   -   秦可回到房内东想西想的,没多会儿竟睡着了,似乎是在梦中听到了什么惨叫声,她瞬间睁开了眼。   屋内暗香流动,外面的月色从窗外映照进来,秦可下了床,揉了揉眼,走到了窗边。   月色如纱,静谧的撒在甲板上,像一层白霜。杏桃不在,她穿了一件粉色的纱裙,推开门,悄悄的走了出去。   寝鞋是绣花软底,没有一丝的声音,秦可侧目望去,谢曜的房间似乎还亮着烛火,她弯起眉眼,悄悄的朝大表哥的房间内走去。   小姑娘如今胆子很大,见元若似乎也已歇下,她没有打招呼便打开了谢曜的房门,动作稍稍大了些,若是表哥醒着,定能听见。   可惜没有任何的声音,秦可正有些疑惑,难道大表哥睡了?忽然从屏风那侧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秦可凝神去看。   是大表哥的身影,可他似乎有些奇怪,身影微微晃动,伴随着屋内的烛火也在轻轻摇曳,房内是他身上惯好闻的清香,只是比平日灼热了些,秦可轻声唤:“大表哥?”   身影的晃动骤然停止,房内安静的只能听见两道呼吸声,一道清浅,一道粗重。   “大表哥你在吗?”   秦可毫不自知,眨着懵懂纯良的眼神问,全然不懂大表哥为何醒着,却不应她。   “走过来些。”   屏风后传来谢曜低哑暗沉的声音,若秦可细细去听,会发现这声音比平日任何时候都要暗哑,带着一丝隐忍。   秦可很乖,慢慢的朝屏风走了过去,谢曜房里的烛火很暗,两道身影被仅有的光线拉长,交织。   待秦可离那道屏风很近很近的时候,两道身影完全在地上重叠在了一起,好似真的拥抱一般。   作者有话说: 第047章 晋江独发   “大表哥?”   秦可又轻唤了一声。   谢曜的呼吸有些急促。   “表妹稍等。”   秦可便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昏暗的烛火将两人的身子拉长, 投映到地面,到窗户,到屏风, 无声的交织。   大表哥应该有什么事,希望没有打扰到他。   就这样, 两人静静的隔着一道屏风站着,屋内暗香和呼吸交织, 屏风后的身影晃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秦可一直站着未动, 乖巧极了。   又是片刻的静谧。   谢曜终于低声开口:“怎么了?”   深夜过来找他, 其实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秦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了头,“也没有旁的……就是睡不着, 看见大表哥房间灯还亮着,想过来看看,大表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小姑娘的纯良和天真让谢曜忽然有些无地自容,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耻。   “没有。”   秦可这才放心下来。   “阿芫在外间等我, 我稍后出来, 陪你下棋可好?”   下棋?秦可眼睛亮了亮, “好呀。”   “棋盘上还有残局,阿芫可以先去恢复原样。”   秦可点了点头, 立马乖巧的走到外面,果然看见了一个棋盘, 她开心的走过去,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交替错落。她从未学过下棋, 此刻新鲜的很, 起了兴致,就坐在塌上观察了起来。   正巧,手边还有一本棋谱。   秦可是个认真好学的性子,她从第一页开始慢慢看起,不知不觉,就被书中的内容所吸引了。   谢曜走近时她依然沉迷在棋谱里,直到闻到大表哥身上清冽的竹香才回过神来。抬头笑:“大表哥,下棋好像很有意思。”   谢曜在秦可对面坐了下来,周身带着水露的气息,秦可疑惑的歪了歪头,大表哥方才沐浴了?   “想试试吗?”谢曜的声音打断了秦可的思绪,她很快被棋盘吸引:“想!可我才刚开始看……还不太懂。”   “无碍,我教你。”谢曜慢慢的将一颗颗棋子放回棋钵里,发出清脆的棋子声。   秦可欢喜的弯起眼眸,点头:“我一定认认真真和大表哥学!”   一室的静谧,屋内只听见棋子落下的声音,秦可全神贯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棋盘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人时不时向她投去的眼神。   小姑娘白嫩粉盈盈的手指捻着棋子,每走一步都会细细思索很久,时而蹙眉思考,时而雀跃不已,心思单纯的如同一个孩童,天真单纯。   谢曜眸中聚拢星星笑意,单手支着右鬓,慵懒宠溺的看着面前的人。   “哎呀,我好像赢了?!”小姑娘惊喜的捂住嘴,语气是止不住的雀跃。   谢曜收回视线看了眼棋盘,笑道:“的确,表妹学的很快。”   秦可开心了一会儿,然后眼尾上挑,嗔怪的看了眼谢曜:“我才不信呢,大表哥一定是让着我!大表哥分明没有用心” 她语气带着一丝软软的撒娇意味,即便是瞧出来了,却还是难掩开心。   她会下棋了呀。   谢曜笑而不语,他当然用心了,用心让她赢。   “还想继续吗?”   距离两人开始下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半时辰,此时也已经快子时,秦可想玩,可是身体有些困乏了,软软的打了个呵欠,谢曜便道:“那明日继续吧。”   秦可眨了眨眼,“好吧,那我先回房睡了哦。”   谢曜起身,准备送她。   甲板上此刻一个人都无,天地静籁,两人慢慢走到秦可房门口,秦可回头朝他笑笑:“大表哥,我进去了。”   谢曜点头,眼神落到她发间,忽然抬手,将她发髻上的柳絮轻轻拂去,又顺势揉了揉她的头:“去吧。”   秦可心里弥漫上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心尖微颤,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她轻轻的嗯了一声,“大表哥再见。”。   甲板上此刻只剩谢曜一人,天空明月皎洁,他抬头看一眼,而后发出一声低笑,江南这一路,他竟希望再过的慢一点。   -   这段日子秦可和哥哥都不在,谢澜伊陷入了极度的无聊当中,每日除了去国子监读书外,就是呆在房里长吁短叹。   “表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大夫人忍不住笑:“你表妹和你哥哥,怕是刚到江南,回来怎么着还有一个月吧。”   “怎么这么久啊,感觉都半月了……”谢澜伊叹气。   谢澜伊趴在桌子上吹额间的头发,甚至都有点儿想去找谢洵玩了,可惜平日里那个最喜欢和她打闹的人最近居然一本正经的要命,每日都在为殿试忙碌,三弟四弟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都快憋死了好吗!   “大姑娘,二公子来了!”彩月从外头跑了进来。   谢澜伊瞬间跳起:“在哪儿呢?!哪儿呢?”话刚落音,谢澜伊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儿过于激动了,忙收敛了一下,万一被谢子朗看见自己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就尴尬了。   可惜谢子朗已经走了进来,还高声朗朗:“原来堂妹这么想我,啧啧啧。”   谢澜伊扑上去就要挠他:“谁想你了?你脸可真大!”   谢子朗见她不承认也不恼,这段日子他天天泡在书房里,倒的确挺想她的。   “走,带你去玩,西市那边有家斗蛐蛐的,买两只回来!”   一听这话,谢澜伊脸上的笑都要咧到耳朵根了,连忙跳了起来:“走走走!现在就走!”   兄妹两刚刚走到国公府的大门口,就忽然门口的吵闹给阻挡住了。   “圣旨到!!!”   原来昨日谢洵刚刚殿试结束,原本以为这圣旨还需要个两三日,可没曾想,今日竟然就已经到了,这下也出不去了,全家人都立刻赶到了前厅,毕恭毕敬的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氏二子谢洵,殿试高中,文采斐然,特册翰林院修撰,钦此——”   “谢主隆恩。”谢洵跪在地上,十分郑重的接过圣旨。   “恭喜二公子了。”传旨的太监将圣旨递到他手上。   谢洵起身:“多谢公公。”   传旨的人走后,谢家人都走上前来。   “恭喜子朗,恭喜二嫂了。”三夫人笑道。   二夫人脸上的确笑意不减,自家儿子的确出息,开心是掩也掩盖不住的。   老夫人也满眼喜色:“好了好了,都别站着进去说话吧,子朗啊,给你大哥和表妹写封信,也把这个好消息带给他们。”   谢洵笑着应下。   谢澜伊也是真心为他高兴的,只不过也有点小遗憾……这今天这蛐蛐,还能斗嘛?……   似乎是看出她的小九九,谢洵笑道:“祖母,方才已经答应了堂妹带她出去玩,我回来再写。”   老夫人笑道:“行啊,你们去吧,这段日子也辛苦你了。”   谢澜伊和谢洵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大大大的笑。   各家都回了各院,三夫人回房后就嘱咐身边的嬷嬷:“把最贵的那颗夜明珠找出来,给二嫂送去吧。”   嬷嬷惊讶:“二公子高中,夫人您已经送过贺礼了,先前二公子生辰,您更是着意添了许多,这怎么又要送这样的一份贵礼?……”   三夫人:“那不是封官的旨意没下来吗?翰林院修撰,你可知若是一般高中的进士,最多也就是翰林院编修,可一下就封了修撰足以见皇上的重视,这是喜事。”   那嬷嬷点头:“是……”   三夫人一边扇着风一边又叹口气:“从前小瞧子朗了,见他爱玩便没放在心上,如今你再看看,人家是两头都不耽误,和大姑娘走的近,仕途上也一片光明,不像我家两个……你说说,和表姑娘走的近有什么用?!”   那嬷嬷低头笑,心中有些无奈。   二公子其实,也和表姑娘走的更近些。   -   船行十日,这十日的江水都很平静,秦可却一点儿也没觉得无聊,她也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棋盘当中,每日除了用膳睡觉,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琢磨棋艺。   偶尔还会和大表哥一同,在甲板上看看风景。   “表妹。”谢曜在房外唤她。   “来啦!”秦可小跑着去给他开门,“大表哥。”   谢曜:“马上就要到最后一个渡口了,过了此处,我们就要到苏州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秦可的确有想要的,她拿起旁边桌上摆着的小匣子,朝谢曜晃了晃,嘻嘻一笑:“这个。”   这是两个人的小秘密,谢曜笑着颔首:“好,我知晓了。”   船在渡口大概会停两个时辰,一般来说,小渡口只会停靠一艘大船,若是后面的大船见前方已经有停船,便会自觉地等别人走之后才靠近,不过周培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   秦可正在甲板上透气,那边的官船就已然靠近,周培站在船头,噙着笑朝这边看来,远远的,秦可同他对视了一眼。   顿时,秦可心中咯噔一下,扭头就跑,跑进了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周培愣了愣。   他刚刚看到一个女子的人影,只不过还来不及看清她的面容,就见那女子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的转头就跑,他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方才那女子可是谢子珩的表妹?”周培问。   郑德胜笑:“奴才听说,谢大人包下了整整一艘的商船,想来这船上,也没有旁的女子了。”   周培点了点头,心中起了好奇,他不是不知道谢子珩这个人的秉性,能让他擅自改变行程又如此用心对待的,想必不是一般的姑娘。   周培站在船头,意味深长的扬了扬唇。   作者有话说: 第048章 晋江独发   谢曜去了糖果铺, 掌柜是个妇人。见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俊如谪仙的男子,惊讶的眼睛都直了。   “您、您要点儿什么?”   谢曜看了看柜台:“奶糖、橘子、梅子、葡萄的都要,还有什么特色的吗?”   那妇人心中羡煞不已, 这样俊美的郎君,应该是给家中娘子特意买糖的吧。   她笑着指了指另一个柜台:“那是本店的招牌, 叫糖雪球,是山楂裹了糖浆和糖粉做的, 郎君不知道吧,我们这小地方盛产山楂, 江南都在我们这买山楂呢!”   谢曜看向那一个个糖雪球, 模样的确讨喜,便点头道:“都要了。”   那妇人笑的宛如一朵花,“给家中娘子买的吧?真叫人羡慕。”   谢曜笑了笑, 没有反驳。   -   当谢曜回到码头才发现,去路竟然被周培的官船所挡住了,那码头的摆渡也十分苦恼,见到谢曜后才如同见到了救星。   “哟, 客官您可回来了, 您去和那位贵人商议一下吧, 这样堵着, 咱这个小小的码头根本就过不去了呀,那后头还有船呢。”   谢曜看了一眼, “我知晓了。”   他先上了商船,秦可也在等他, 显然也知道了此事。   “那个太子好生不讲理, 真让人讨厌。”秦可明显很生气, 将不满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谢曜将糖递给她, 笑了笑:“没事儿,我去看看,你安心等我。”   秦可点头:“那大表哥你早点回来。”   谢曜下船后便去了对面的船上,周培在甲板上漫不经心的吃樱桃,见到谢曜,“子珩,你来尝尝,这南方水乡的樱桃是不错啊。”   谢曜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殿下倒是好兴致。”   “是,毕竟孤也是第一次下江南,子珩别小看这南方的一些小镇,就比如现在这个,盛产山楂和樱桃,现在正是好时节,孤多买了一些,不知秦姑娘喜不喜欢,子珩带一些回去?”   谢曜:“方才也给舍妹买过了,多谢殿下好意。”   周培笑笑没说话,身边的侍卫这时候又牵着那只獒犬走上甲板,似乎是闻到了陌生人的气息,獒犬格外的兴奋,而谢曜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 ,没什么表情。   “殿下若有兴致,可在此处多留一会,但殿下的船挡住了去路,还请往后让一让,下官的船才能离开。”谢曜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周培脸上立马浮现出惊讶之色,好像他是刚刚才知道。   “这可真是下人们的失误了,哎,孤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讲究,可是,我船上的水手掌舵全都进城去了,这……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谢曜淡淡的看着他,周培脸上明显噙着笑意,谢曜忽的笑了笑:“那殿下在此处安心赏风景,下官告退。”   周培:“这等着也是等着,这个时节,鱼肉肥美,子珩你同孤在船上垂钓,岂不美哉?秦姑娘也还没用过午膳吧,孤带了御膳房的厨子,正好中午用钓上来的鱼大摆一桌,如何?”   太子殿下的邀约,想来朝中也是没几个人会拒绝。   不过谢曜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不必了,殿下自己慢慢赏玩。”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周培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身边的獒犬猛地朝前拱起了身子,发出警告的呜咽声,谢曜也猛然转身,周身的气场忽的凌冽,一双眸的温度也降到极点,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没有任何动作,却让周培的獒犬忽的没了气势,压低了声音,似有不甘,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周围所有士兵都看在眼里,心中无不折服。   都说谢家长子文武双全,今日一看,果然非同凡人。   周培冷笑一声:“谢大人果然厉害,孤这犬旁人都怕,却对你忌惮三分。”   谢曜根本不愿再废话,向他执手:“下官告退。”   等人走后,郑德胜才小声上前:“殿下,这谢家……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周培嗤笑一声:“有嚣张的资本,谢子珩今年十八就坐上了都察院中丞,听说他那个弟弟如今也封了翰林院修撰,还有一个,也即将入朝为官。”   郑德胜笑:“殿下可曾听说过一句话,人爬的越高,摔得越惨,老国公去世这么些年,端王妃也已去了,谢家早已不是皇亲国戚,谢家的恩宠,只能招来嫉妒而已。”   郑德胜说完,周培的脸色有些凝重了。   端王妃……   端王……   当年若不是父皇先下手为强,这天下,原本是皇叔的……   周培眸光渐冷,想起前几日收到的那封密函,周衡有个遗腹子,流落在江南一代,虽不知真假,这却也成为了周培心中的一根刺,若不能斩草除根,必将后患无穷。   “开船。”   既然没有达到目的,他也没了兴致,从甲板上起了身,全然没了刚才的好兴致,袖子一拂,那盘子樱桃也滚落在甲板上,掉了一地。   -   谢曜刚刚回到船上,那边周培的官船就动了。   秦可在等他,见着人后,笑得可甜:“大表哥真厉害。”   谢曜回头看了一眼,见周培的官船动了,没多说什么。   小姑娘还捧着那袋子糖雪球,似乎很喜欢。   “好吃吗?”   秦可连连点头:“好吃!这山楂味道真好,还没有一颗坏果子!我小时候在江南也吃过,可都没有这个好!”   “喜欢我再多买些。”   秦可摇头:“也不用的,山楂吃多了酸牙,这些便很好了,大表哥,你也尝尝呀。”秦可递给他一个,谢曜从不会拒绝秦可递给他的任何东西,即便他并不喜欢。   两艘船终于再次拉开了距离,江面也恢复了平静,谢曜下午似乎有些忙,秦可没有缠着他一起下棋,距离苏州大约只有半日,夜晚秦可早早的沐浴后,心中有些激动,明日一早,便能瞧见那个几乎没什么印象的故乡了。   她刚刚在镜子前通完发,忽然就感到了一阵不适。   秦可心中暗叫不好,连忙起身去了盥室。   果然。   她初来月信不久,一向有些不准,算了日子,原本应该是抵达江南之后,可现在竟提前了。   “杏桃。”   杏桃在外头守夜,立刻就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姑娘。”   “我月信来了……你去帮我拿月事带。”   “诶。”   杏桃刚刚转身,脸色忽然一变,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   “姑、姑娘,咱们走之前,月事带都是清莲收着的……那天您忽然出疹子,咱,咱没带啊……”   秦可也楞在原地,显然将这事忘记了。   “那、那怎么办?”她瞬间慌乱,若是没月事带可就麻烦了,这可如何是好……   杏桃:“姑娘别急,别急,奴婢想想。”   月事带也分好几种,平时贵家小姐们用的自然是最好的,上好的绸缎和棉花制成,普通人家则用丝麻,若是穷苦人家,有的也只能用草木灰。   可眼下不管是哪一种,都没有办法买到现成的。   杏桃忽的灵光一闪:“我去给姑娘缝一条!姑娘,你等我!”   船只在江水上悠悠前行,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秦可闷闷的嗯了一声:“好杏桃,你快些。”   她这样……真的好不方便。   杏桃二话不说就去找原材料了,这缎子好说,找见新的衣裳就行,可这棉花……   杏桃在屋内东翻西找了好久,早就不是冬日了,何来棉花,主仆俩都有些手足无措,杏桃一咬牙:“我去问问。”   秦可刚准备说不妥,杏桃已经出去了,秦可郁闷极了,只希望杏桃只是去找棉花,莫说些旁的。   杏桃很快找到元若,两人在房外低声交谈。   元若听说她要棉花,也有些惊讶:“这……船上怕是难寻,我想想。”   谢曜原本在房内看书,听见声响后走了出来。   “何事?”   门忽然被打开,杏桃也吓了一跳。   “大、大公子。”   谢曜看了眼秦可的房间,知晓杏桃前来一定是和秦可有关,便直接了当的问:“表妹出了何事?”   杏桃低声:“我需要一些棉花,出来寻了。”   “棉花?”谢曜疑惑,“作何用?”   杏桃窘迫了,这、这怎么好说……   可谢曜显然并不容易糊弄,一双眼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便像是审问,杏桃急了:“姑娘没事,就是需要棉花,大公子、公子还是别问了……”   谢曜皱起眉,杏桃跺了跺脚:“大公子若是没有,我就先回去了!”   然后转身就跑,丝毫不给谢曜再问话的机会。   谢曜和元若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谢曜才问:“女子要棉花作何?”   元若低着头不敢吱声,其实心中已有猜想,但这事关表姑娘,他打死也不会开口。   谢曜看他这副表情,又回想了一下杏桃那丫鬟的反应,似乎懂了。   杏桃回了房内,心里想着若是找不到棉花,就用寝衣给姑娘一层层的缝起来,寝衣柔软贴身,应当是够的。   “好杏桃,可寻见了?”   秦可在盥室轻声问。   杏桃刚要答话,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吓得秦可连忙缩了回去,不敢再问了。   杏桃去看门,是元若。   元若低着头,手上却捧着一个托盘,用小声到不能再小声的声音道:“大公子说,棉花没有,他这里还有两件新的寝衣,随姑娘处置。”   说完,就立马把东西一递,转身走了。   杏桃愣住,低头去看。   的确是新的,而且是上好的绸缎。   可……   这男女有别,用大公子的寝衣给姑娘做,做……   杏桃觉得怪怪的,但还是将衣裳先拿进去了。 第049章 晋江独发   “怎么了?”秦可探头出来小声问。   杏桃看了一眼手中的寝衣, 回话:“没有棉花,奴婢用寝衣给姑娘缝一条,缝厚些, 应该能撑到江南。”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法,秦可只好点头:“好, 那你多缝两条吧……”   我的好姑娘,缝两条的话, 可就得用上大公子的衣裳了。   杏桃没敢说,诶了一声, 手脚飞快的就开始缝了起来。   夏季的寝衣都很薄, 原本杏桃以为姑娘自己的一件寝衣至少可以够一条,可没成想裁剪完了才发现,怕是还差的远。   视线挪到了大公子送来的衣裳上面, 杏桃想了想,左右也是新的,想来也没什么大碍,便咬咬牙裁了, 一件上好的寝衣很快就变成了大小一致的布条。   杏桃的动作很快, 一层层的, 很快就变成了一条大小均匀的月事带, 杏桃连忙起身给秦可递了进去,“姑娘, 给。”   秦可总算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可算好了。   她别扭的从盥室里头走了出来,杏桃连忙问:“可还合适吗?舒服吗?”   秦可别扭的点点头:“可以。”接着视线就落在桌子上那一堆已经被剪坏的布料上。   怎么有两件不一样的?   杏桃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不得不把刚才她去要棉花的事情告诉了秦可, 杏桃自己也有些别扭:“实在、实在是不够了……迫不得已才……”   秦可怔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似乎消化了好一会儿杏桃说的话。   也就是说……   她现在身上这条月事带,是、是用大表哥的……   秦可不能再想了。   杏桃见她脸红了,连忙道:“是新的!大公子说是全新的!奴婢觉得,既然是新的,那就是和普通的布料没有区别,姑娘也不必有什么负担……”   话虽如此,但秦可整个人都像掉到了温泉里一样,热气蒸腾,烧的她脸颊绯红,头顶都好像在冒着热气。   “你、你先出去吧。”   秦可愣了好半晌才对杏桃说道,杏桃诶了一声,然后将桌子上的那一堆收拾好,退下去了。   秦可尴尬的别过头,即便杏桃已经出了门,她还是有些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然后又同手同脚坐会了床上,刚坐下,便感觉到那月事带的形状,又猛地起身……最后,干脆将整个头都埋到了枕头里,像一只鸵鸟。   谢曜一直在房中看书,直到元若过来禀报说表姑娘房间里的灯已熄时,他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将书卷放下。   月色如水,谢曜躺在床上却是彻夜难眠,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秦可,她不仅没有合身舒服的月事带,等躺下后才想起来,她也没有外祖母给她在府上准备的香料。   等到后半夜,小姑娘已经是疼的有些难以忍受了。   她紧紧的瑟缩在被窝当中,蜷缩成一个虾米,心里暗暗懊悔,盼着船能行快一点儿,早点带她到江南。   这后半夜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什么时辰才彻底睡下。   -   在扬子江上,船只平稳的行了最后一夜,睁眼时,已在苏州境内了,船只稳稳的停在了码头,秦可昨夜睡得不踏实,一直到杏桃来叫她,才睁开了眼。   “姑娘,姑娘,奴婢一大早去寻了些红糖,给您熬了碗红糖圆子汤,您快些喝了吧,大公子说,咱们马上就要下船了。”   秦可完全清醒了,这才反应了过来。   船已经靠近码头了,秦可连忙起身:“不喝了,到了江南再喝吧,先收拾吧,免得一会儿耽误了。”   她一点儿也不想在码头耽误,免得和后头的周培碰上。   杏桃应下,先去伺候她梳洗。   “表妹。”   秦可这边刚收拾好,谢曜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进来,秦可还记得昨日的事,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大表哥,我马上好。”   说着就抓过旁边的帷帽,匆匆忙忙的带上了。   谢曜看见她的时候,就见小姑娘低着头,将面颊藏在了面纱后面。谢曜原本想问问她可有哪里不适,但见她这副模样,便将话重新咽了回去,小姑娘脸皮薄,他还是将此事就此揭过的好。   江南水乡,紧邻扬子江的码头漕运很是发达,江面上的船只排着队依次上岸,秦可不敢耽误,提着裙子就准备走上独木桥。   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秦可抬头,撞入了那双熟悉的眼眸中,少女轻咬贝唇,低声道:“我、我可以的……”   可谢曜却似没有听见,手掌没有收回,眼看着后面的船只越来越多,秦可只好握了上去:“谢谢大表哥……”   谢曜没说什么,拉着她稳稳的就上了岸。   待站稳后,谢曜才松开了手。   彼时,苏州漕运码头两岸已是人声鼎沸,来往皆是商船、货船、官船上的人,叫卖声和纤夫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一派热闹的江南景象。   “大表哥,我……”秦可刚要开口,视线忽的就落在码头边上,周培的船竟然这样快的就跟了上来,船上正走下一人,玄色衣袍,不是周培又是谁,秦可忽的变了脸色,也顾不上刚才想说的话了,向前两步便扯了扯谢曜的袖子。   “大表哥,我能先上马车去吗?”   谢曜自然也看到了那边的身影,虽不知道秦可为何如此惧怕太子,但还是点了点头:“表妹先上车,我片刻就来。”   秦可松了一大口气,赶忙就绕到马车那边,杏桃搬了脚凳,她钻进马车后才感到安心了一些,然后悄悄将侧帘掀开一个缝,朝码头方向看了一眼。   谢曜正在同周培交谈,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周培脸上时不时浮现笑意,只是那笑根本不及眼底,只会叫人觉得后背生寒。   说话间,周培忽然抬眸朝这边看了一眼,秦可飞快的放下侧帘躲到一旁。   还好,她方才带着面纱。   隔得远,周培并不确定刚才看见的那一幕,是那个女子掀开侧帘在看他?   注意到他的视线,谢曜也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身时,眸底的寒凉渐渐扩大。   秦可在马车上又等了片刻,帘子忽的被掀开,谢曜走了上来。   “大表哥。”   谢曜点头。   “我已定下一小套宅院,在江南这段日子,表妹住在那处便好。”   秦可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会住客栈来着。   似是看出她的心思,谢曜笑道:“清莲已在宅院等着了,我们会停留半月有余。”   秦可点头:“大表哥安排便好,都听大表哥的。”   谢曜多看了她两眼,方才下船时小姑娘还有些别扭,这会儿倒是全然恢复,他不自觉地勾了勾唇,想到娘曾经说过的话。   姑娘家的心思一天要变八百遍。   秦可自己没有丝毫察觉她对大表哥自然而然的依赖感,马车从码头,慢慢穿过街巷,闹市,秦可偶尔会将帘子掀开,看两遍的街景。   “表妹平日可以上街转转,但是要追夜跟着。”谢曜见她心生向往,便道。   秦可收回视线,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等大表哥不忙的时候陪我吧,可好?”   谢曜当然道好,秦可刚开开心心的说完这句话,忽然眉头一皱,小肚子……   怎么又开始疼了?   她的表情丝毫没有逃过谢曜的眼,他立刻问:“怎么了?”   这下,秦可即便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我、我肚子疼……不过没关系的,等到了宅院,清莲那有药……”   谢曜微怔,视线下移到她的小腹,肚子疼……虽然对女子这种事并不了解,但也曾听说母亲说过两句,他皱眉:“怎么缓解?”   缓解?   自然是要么用药,要么用热水敷着小腹……可现在没有药,总不能,总不能让大表哥去替她敷热吧……   谢曜想起母亲曾为妹妹做的那些,问:“可需要红糖?”   红糖也得熬成汤才有用,可现下……   见大表哥是真的很担心自己,秦可只好点了点头:“应当可以。”   谢曜当即就让马车停车,自己走了下去,街道两遍都是商铺,他略犹豫,还是进了一家药铺。   秦可默默的在马车上忍耐,双眼紧闭,一双手捂着肚子,硬生生的熬着。   光线一亮,谢曜重新回到了马车上,手中拿着一个药瓶,还拿着一条奇怪的……腰带?   谢曜将腰带递给她:“问过大夫了,围在腰间会好一点。”   秦可接过,原来是一条会发热的腰带,细细闻,里面好像还有淡淡的草药味。   “这是不伤身的药。”谢曜又将那个药瓶递给她,里面是一颗颗的红色小丸。   “多谢大表哥。”   谢曜点了点头,然后视线落在了那根腰带上。   “大夫嘱咐要贴身穿。”就在秦可正准备围在外衣上时,谢曜忽然开口道。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安静了片刻。   “我下去。”谢曜说着就准备转身,可马车刚刚进了一条巷子,这巷子里拥挤的水泄不通,马车挨着马车,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又是昨日那种奇妙的感觉,秦可低着头小声喃喃:“你就在此处吧……还麻烦大表哥转过身。”   谢曜喉结微动,当然背对她而坐。   秦可咬了咬唇,慢慢解开了衣襟,好在夏日穿得很薄,她动作很快,只是再重新穿回外衣的时候因为紧张,一个蝴蝶结却怎么系也系不好,急的秦可鼻尖冒出了汗意,加上这暖宫带原本就带着热度,马车内的温度越来越高,任何气味都被无限的放大。   谢曜的手放在膝上,握成拳,鼻息全是她的香。   像是会上瘾一般,让人闻了第一下,就想着第二下,第三下。   他无奈苦笑,克制的闭了闭目,只是香而已……   谢曜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引以为傲的定力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作者有话说:   大表哥追妻二式是……? 第050章 晋江独发   “大表哥, 我好了……”   秦可总算是穿好了,她声音软甜,带着一丝羞赫。   谢曜这才转过身来。   方才尴尬的气氛两人心照不宣的就此揭过, 马车继续徐徐前进,没多久, 便绕过街市,停到了一处安静的宅院门前。   谢曜先下了马车, 秦可才提着裙摆走了下来。   这是一处很美的园林,整个园林被花簇围绕, 正值六月, 花朵竞相开放,空气中淡淡飘着花香,再往里走, 曲径通幽,凉亭和假山错落别致,整个宅院不大,却别有一番意境, 秦可看的有些沉醉了。   看得出她很喜欢, 谢曜心中也很愉悦。   “此处宅院我已买下, 表妹若喜欢, 日后有机会也可常住。”   秦可转过身看他。   这话中意味深长,秦可一时间竟担心自己误会了。   她是谢家的表姑娘, 追根究底是要嫁出去的。   怎么可能有机会在此处常住。   两人站在园林当中,隔着一条花廊, 清风送来了花香, 秦可先一步垂眸, 谢曜心中微动。   “姑娘!”   短暂的沉默被清莲的声音打断, 秦可立刻转身,已半月有余未见的主仆二人均有些激动。但碍于谢曜在场,清莲克制的先行礼:“见过大公子。”   谢曜点了点头:“我需要出门处理政事,表妹在此处安心住下,若有任何需要,直接问宅子里的管事阿嬷。”   不远处走上前一个妇人,向秦可行礼:“见过表姑娘,奴婢姓乌。”   “乌嬷嬷,有劳了。”秦可笑道。   谢曜又交代了一番,便预备离开,秦可知道他很忙,嘱咐了两句便目送着大表哥走了。   等谢曜走后,主仆三人才欢快的进了屋子。   “姑娘,你可好全了?”清莲无比后悔那日没有一起跟上秦可,但大公子的命令,她也不敢违抗……   “都好全了,你瞧瞧,我不是好端端的吗。”秦可站在她面前,掀开面纱,笑道。   清莲细细的观察她的脸:“似乎还有些微微的印记,不过不打紧,总会好的。”   “嗯。”秦可目光含笑。   杏桃把两人的东西都搬了进来,也一边笑道:“清莲姐姐,你快点给姑娘找找月事带和换洗的衣裳,可把姑娘给委屈坏了。”   清莲惊讶的去看秦可,秦可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提前了……”   清莲立马应下:“我马上去。”   她手脚麻利,乌嬷嬷又提前备下了热水,当秦可终于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又换上舒适崭新的月事带时,才总算感觉好受了许多,发出满足的喟叹。   杏桃帮她擦发,清莲则去收拾那堆脏衣裳,当看到那条月事带时,她不禁愣了愣,不过还来不及多想,就被杏桃叫了过去。   杏桃:“清莲姐姐,你来,我去看看姑娘的红糖圆子。”   清莲:“好。”   其实用了大表哥给她的暖宫带和药,秦可已经不痛了,但也不妨碍她想喝红糖小圆子。   清莲站在她身后,试探问道:“姑娘刚刚换下来的月事带是……”   秦可心里一紧,有些心虚的看了眼清莲:“是杏桃裁了寝衣缝的……”她只说了大概,没有细细说那寝衣是谁的,有些事她自己都觉得十分的不妥,还是尽量少的人知道的好。   清莲惊讶的又看了一眼。   “真是……太委屈姑娘了。”都怪她,走的时候应该提前想好的。   “姑娘肚子疼吗?”   秦可:“没事的,都过去了,大表哥给我买了药,不疼的。”   清莲似乎有些犹豫,片刻后还是斟酌了一下说道:“奴婢觉得……大公子对姑娘……”   咚咚咚。   有人敲门。   清莲只好打住,先去开了门,是乌嬷嬷。   乌嬷嬷站在门口毕恭毕敬:“请问姑娘何时用膳?奴婢让厨房提前备着。”   此时刚刚未时,清莲看了眼秦可:“大公子有说今晚回来吗?”   乌嬷嬷:“公子未说。”   “那便酉时吧。”   乌嬷嬷:“是。”   “另外,这是大公子提前吩咐过的安神香,命奴婢给姑娘拿过来。”乌嬷嬷递上一个香炉,清莲道谢接过。   等乌嬷嬷走后,秦可才道:“这个嬷嬷看着不像一般的人。”   “姑娘为何这样说?”清莲不解。   “你看她的仪态和谈吐,一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可口音和穿着,却不像是南方人。”   清莲:“或许是曾经在谢家当差的人,因家中缘故在此处吧。”   “应当是。”应该还是大表哥很信任的人,否则新宅院,不可能交给她主事打理。   喝完了热热的甜甜的红糖圆子后,秦可便睡下了。   她真的很困,行船虽然不是体力活,却也疲累的紧,加上昨晚确实没有睡好,很快便陷入了梦中。   -   江南知府。   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姓马,或许是应了名号的缘故,不少人都在底下悄悄送了一个外号——马屁精。   马知府原本正在小憩,忽然被师爷叫醒,说是都察院中丞大人已经到了,同来的,还有太子殿下?   这可把马知府吓坏了,当即从塌上滚了下来。   “太、太、太子?!”   师爷也吓得不停擦汗:“是,是太子殿下。”   马知府慌乱的差点把左右鞋都穿反了,一路狂奔,他知道谢中丞要来,只不过前几日来信说是路上耽误了,这两天便松懈了下来,可如今,怎么忽然又来了太子。   两尊大佛同时驾临,这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马知府到前厅的时候,谢曜和周培面对面坐着,正在下棋。两人一句话不说,那棋盘上却厮杀的厉害。   马知府战战兢兢的行礼参拜,那上头的人却没啥反应,他也不敢再打扰了,站在一边,小心观望着。   这……   太子殿下的棋术攻击性强,咄咄逼人,中丞大人看似温和,却防中有攻,两人这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马知府不敢看太子,又看了一眼谢曜。   这位新上任的谢中丞名声也算是如雷贯耳,听说他要来江南,马知府早早就备下了宅院、宴席、甚至还有美人……虽不知其爱好,但总有备无患,但是记得那一天他收到的信,谢中丞只点名了要他将江南近五年的案卷全部备齐,这可让马知府忙了整整一月。   不管怎么样,这两尊大佛,他都得小心招呼着,谁也得罪不起。   总算下完了,和棋。   周培爽朗大笑:“子珩的棋术果然了得,痛快,痛快。”   谢曜淡淡一笑:“殿下亦是。”   马知府这时候才终于找到机会说上话:“太子殿下和中丞大人棋艺真是无与伦比,精妙绝伦,下官佩服、佩服。”   谢曜和周培同时看向他,均没有开口说话,但目光冷淡,让马知府后脑勺一凉,登时不敢再说,低下了头。   马屁没拍上,他大气也不敢喘。   “马大人午睡醒了?”周培不客气的刺了一句。   马知府吓得立马跪下:“下官知错。”   周培笑了笑:“何错之有?我朝百官中午本就有休憩时间,孤随口问问,马大人别放在心上。”   马知府拿捏不住这大佛的心思,擦了擦汗:“是……”   两人坐在上面,马知府权衡了一下,还是向谢曜先禀报:“先前收到大人的信,下官便马不停蹄的去准备了,五年来江南的案卷均已备齐,大人预备何时查看?”   周培坐在一边,慢悠悠的端起了一个茶盏,直到听说谢曜要查近五年的案子时眼眸微动,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谢曜只是点了点头。   “辛苦大人了,案卷本官拿回去看。”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在下的本分。”马知府忙道。   说完,又看了眼周培,小心翼翼的问:“不知道太子殿下此次前来……是需要下官做些什么……”   谢曜也微微侧目,的确,太子南下,没有丝毫的预兆,即便是为了乾县的瘟疫,那又何必到江南呢?   周培放下茶盏,漫不经心道:“孤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替父皇巡查民生,你就当孤是客人,正事统统都和谢中丞禀报。”   马知府:“是是是,下官谨记。既然殿下是巡查……不知住处是否安顿好了?下官提前预备了宅院,不知大人和殿下……”   谢曜淡淡开口:“不必,本官住处已经安顿好了。”   这回轮到周培看了他一眼。   “大人为了自家表妹,果然细心备至。”   马知府眼睛一亮,表妹?什么表妹?谢中丞此次南下,还带女子了?   谢曜淡淡笑道:“家中舍妹身体虚弱,让殿下见笑。”   “自然是应该的。”周培立马道。   “话说回来,秦姑娘的疹子可好了?这江南水乡养人的很,又是秦姑娘的故乡,想必很是怀念吧。”   谢曜眸色又冷了下来,马知府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这是什么场合,公然议论别人家事,这妥当吗?合适吗?   可说这话的人是太子,马知府识趣的装鸵鸟,一言不发。   “还好。”谢曜淡淡回道。   说完,也不顾周培怎么想,直接了当:“殿下既然是巡查,那臣先去忙正事了。”   说完便起身朝周培行了一礼,朝外走去,马知府立马跟上,毕竟自己的顶头上司是都察院,都察院的差事可不敢随意敷衍,便向周培赔了笑行了礼,跟了上去。   两人走后,周培才放下茶杯:“郑德胜。”   “奴才在。”   “去打听一下,谢子珩的宅院安置在何处了,若是附近有何时的,给孤也定下来。”   “是,可是之前殿下预定了一搜画楼船,不是说咱们要住在船上吗?”   “啧。”周培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   郑德胜立马拍了下自己的嘴:“奴才多嘴。”   作者有话说:   预收《妆娘》古早强取豪夺求个收藏~   娇娇十二岁被接到霍家寄养,认识了两个哥哥。   大哥霍宵然温文尔雅,是个温润君子,总会笑着给她买糖葫芦,带她去看皮影戏。   二哥霍景然却是冷漠阴鸷,脾气极差,还似乎很不喜她。   娇娇从此见他都是能躲则躲。   十六岁那年,娇娇顺理成章和霍宵然成了亲,大婚当日,只有一人站在最远处,一身飞鱼服似乎带着杀气。   他走上前,递给娇娇一个盒子,淡淡的道了句“新婚之礼”。   娇娇带笑谢过,礼数周全。   ……   一场意外,丈夫去世。   没过多久,一顶官轿将她接入宫中。   娇娇瑟缩在床角眼底含泪,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越来越靠近的人。   男人抬起她的下巴,声线如刀:“嫂嫂何至于如此惊讶,当年我送你的新婚礼你分明看过了不是吗?”   “那上面是朕的心意。”   娇娇慌乱垂眸,她如何能不记得,那盒子里是她的丝帕、簪子、掉落的耳铛……   满满的,是他的心意,更是他的妄念。   霍景然眸色渐深,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年,他怀揣见不得人的那份感情在阴冷处任由嫉妒折磨。   只要能得到她的心,他可以下十八层地狱。 第051章 晋江独发   谢曜忙完正事, 朝宅院走的时候已经快亥时了。   她应当已经用完了膳,第一次回到家乡,不知是不是吃的家乡菜, 饭后可又吃了糖?   从京城到江南一路足足行了二十日,又生了一场病, 她应该已经很累了,白日小憩了吧?也不知睡得好不好。   从江南知府到宅院, 谢曜的心中一直都在想这些小事,路上偶尔遇见还有走街串巷卖小零嘴的, 他都会驻足停留, 各买一份。   谢曜走进宅院时,下意识的就朝秦可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还亮着烛火, 他扬了扬唇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却在院中看见了穆夜,谢曜脚步一顿,站定。   穆夜显然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上前单膝跪地:“禀主子, 已经查清了。”   谢曜又看了眼秦可的房间, 转身将手中的纸袋递给元若, 元若当即明白,接过后就朝表姑娘的房间去, 而谢曜则转身去了树林里,穆夜跟了上去。   “说。”   穆夜:“属下这些日子已将朱林这个人的背景调查清楚, 已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朱林此人和东宫脱不了干系, 另外, 属下还查到, 那个朱林先前的确关押在扬州知府,半年前忽然转运到此处,具体下令,也是东宫的人。”   谢曜慢慢思忖:“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三番五次的和东宫脱不了干系,其实也就是兵部和东宫脱不了干系。”   “属下还查到,近半年,兵部尚书似乎一直在内外打点关系,想将朱林运送回京,或许是回了京城好办事,但此事频频被阻,似乎也是太子的手脚。”   谢曜眸光沉了沉,太子无故下江南,真的只是巡查吗。   “这个朱林还在天牢吗?”   “在。”   “加派人手,盯住了,同时要警惕那边的人。”   穆夜:“属下明白,只不过咱们的人在江南不多,属下已发布信号,想必都已经在路上了。”   谢曜点了点头,又想到周培此次的动机,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   秦可的确在等谢曜,但是还没等到他,倒是等到了元若送来的小点心。   “大表哥呢?”秦可笑着接过这些小零嘴儿,还不忘问了一句。   元若:“大公子方才在院子里和穆夜说话。 ”   秦可点了点头,大表哥这次下江南肯定是有正事的,路上又耽误了好久,应该是很忙。她想了想,又嘱咐元若:“大表哥可用了晚膳?你去嘱咐小厨房,记得给大表哥熬些补汤,江南的很多汤都不错的,有甜汤还有药膳。”   元若笑:“是,奴才记下了。”   元若走后没多久,秦可就准备歇下了,可刚准备熄灯,窗边忽然传来轻轻的叩击声,一开始,秦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声音不大,像是有人在轻敲窗弦,待她反应过来,才知道好像真的有人。   秦可慢慢挪过去,“是谁?”   窗外多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个声音:“我。”   秦可一惊,立马推开窗子:“大表哥?”   谢曜很少做出这样孩子气的行为,只是他方才正巧走到秦可窗下,来了兴致,轻叩两下,没想到她还没睡。   “大表哥忙完啦?”小姑娘穿着纯白的纱裙,青丝如绸缎般垂下来,她仰头朝他笑,月光便映照在她的脸上,纯洁、天真、无暇。   谢曜低低的嗯了一声,问:“在这儿住的还习惯吗?”   “习惯!”秦可笑着嗯了一声,“饭菜很好吃,环境也很好,我中午还睡了一觉,睡得可香了,还有大表哥刚刚送来的点心也很好吃!”   谢曜听她碎碎念着家常,仿佛一天的疲惫都消散掉了,他伸手,将她额间被风轻轻吹乱的乌发朝后别了别。   “那就好。再过几日若觉得热了,就让人去备冰,冰鉴也可以用,但少吃些,免得坏了肚子。”   谢曜的声音被晚风温柔的传到耳边,秦可弯起眼眸笑着点头:“我知道啦。”   “早些睡,我明日还得出去,这府邸周围都有谢家的人,不用害怕。”   秦可才不怕,有他在,她只觉得无比的安心,两人一个在窗内一个在窗外,窗下的花儿们是见证人,话别后,秦可才慢慢的关上的窗子,心口一股暖意和满足,回到床上,很快便入睡了。   -   谢曜次日的确很早便出了门,秦可乖乖的在宅院里,赏花或者扑蝴蝶,倒是丝毫没觉得无聊,她从前在江南没能完成的那些心愿此刻都一一得到了实现,扑完蝴蝶,又和杏桃他们在院子里踢起了毽子。   刚过午膳,原本打算去小憩,却听到了门外一阵骚动。   好像是有人搬家的声音。   “杏桃?”   杏桃:“姑娘稍后,我去瞧瞧。”   杏桃很快去而复返,“是对面的宅子,正在搬家。”   “对面?对面不是个废弃的宅院吗?”那日她分明记得对面是个没人住的宅院,里面甚至还有杂草和废弃的家具。   “奴婢也不知道……”   两人正疑惑时,乌嬷嬷忽然从门口走了过来。   “姑娘,是太子殿下搬到对面了,奴婢已经去着人告知大公子,您这几日,还是少出门的好。”   周培?秦可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这人还真的个狗皮膏药,走哪跟哪。   费尽心思也要搬到废弃的宅院,秦可气的将手中毽子一扔,转头就回房了。   放着好好的院子不住,偏偏要搬到她对面来,秦可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浑身冰冷。   是不是注定逃不掉了?怎么就避也避不开了,她气的浑身发抖,是半分好心情也无了。   截然相反的是,周培的心情很好,他慢悠悠的行至刚买的宅院门前,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对面。   围墙花草茂密,里头流水潺潺,对比身后这个废旧宅院,连身边的太监都看不下去了,上前笑道:“看来谢大人的确用心颇深,这宅院少说也得一个月的时间修葺呐。”   周培:“是啊,真是用心良苦。”   郑德胜:“可委屈殿下了……奴才会命人这两日就将园子收拾出来,这两日殿下是?”   “还是去画楼船,给马知府下帖子,就说孤体恤百官,明晚会在画楼船大摆宴席,可携家眷出席。”   说完家眷二字,他意味深长的又看了看对面宅院,里面倒是静悄悄的,不知主人是否知道即将多一个邻居。   “是,那秦姑娘……”郑德胜笑着问。   周培给他一个眼神,郑德胜立马接话:“秦姑娘是谢大人的家眷!当然会收到帖子了!”   周培扬了扬唇,心情颇好。   -   谢曜今日一整日都在周边走访,等穆夜将此事禀报上来的时候他正在郊区的村镇,谢曜闻言沉默片刻,穆夜权衡了两句道:“太子的举动异常,不知是不是和表姑娘有关。”   短暂沉默后,谢曜问:“追夜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   谢曜点了点头,稍稍放心了一些。   “还有一事,太子殿下预备明日在画楼船上举办宴席。”帖子已经递来了。   谢曜又皱起了眉头。   “宴席?”如今乾县瘟疫还没解决,国库吃紧,这个时候大办宴席,谢曜冷笑一声。   “表姑娘也收到了?”   “应当是。”   气氛降至冰点,谢曜挥了挥手,穆夜便退了下去。这边的正事也已处理的七七八八,他转身策马,朝城中而去。   秦可一下午在屋里蔫蔫的,似是晚膳都没了胃口,直到听到院子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见过大公子……”   秦可才连忙起身,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大表哥!”   谢曜脚步也很快,行至门前就看到飞奔出来的小姑娘,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伸手去接。   秦可走到他跟前,眼里是掩也掩不住的气愤,“大表哥……”   连着喊他两声,足见小姑娘的确委屈,可院子里都是丫鬟和婆子,她想了想,还是和谢曜一同进了屋,才忍不住控诉。   “我不想去劳什子宴席……”   谢曜淡淡的看了眼桌上的帖子:“不想去就不去。”他漫不经心,仿佛下帖的人不是太子,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官。   “可是,会不会影响你?”秦可有些担心。   谢曜坐在桌前,忽的笑了。   “本就是玩乐之事,若因这样的事谈影响,那便该百官上折子了。”   秦可不懂这些朝政之事,听了这话才稍稍安心一些,但还是气嘟嘟的:“我也不想让他住在对面……”   此事是谢曜没有想到的。   “是我考虑不周。”   秦可猛地抬头:“和大表哥什么关系?分明就是他无耻的很!”   秦可话音刚落,便猛地住嘴,因为她也分明从谢曜的眼中看到了吃惊。   敢骂太子无耻,是她僭越了。   至少在这个局面下是。   “我说错话了……”她立马道歉,谢曜却不是因为此事惊讶。   “表妹似乎……格外的讨厌太子。”   这种讨厌已经超出对一个人初见的不喜 ,可他想不通,表妹从前从未见过太子,这种讨厌究竟从何而来。   秦可垂眸,心中慌乱:“就……就觉得他很讨厌。”   她编不出理由,也深知瞒不过谢曜,但好再谢曜没有继续追问,见她的确很不高兴,斟酌片刻便道。   “若表妹实在不喜,也可以搬——”   谢曜话音未落,秦可就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的!那样太麻烦了……我就是抱怨抱怨,我平日也不出门的,就是到时候给父母上香,表哥陪着我去就好……”   谢曜思忖片刻:“好。”   秦可知道自己或许无形中给他添了好多麻烦,当下软了嗓子,带着一丝撒娇意味上前,扯了扯谢曜袖子:“大表哥……我今早学着做了几道菜,你还没用膳吧,想尝尝吗?” 第052章 晋江独发   秦可说完这话之后有些不好意思, 她是不会做饭的,只是昨日尝了乌嬷嬷的手艺后觉得颇合胃口,加上那位南北铺的点心师傅也跟着过来了, 她便忽然很想试一试。   于是早上便去了膳房,学了两道家常菜。   本打算午后跟大师傅学做点心, 可惜先听到了周培搬家的事情,顿时没了心情。   谢曜是有些惊讶, 但不会辜负她的一片心意,遂点了点头, 秦可立刻变得雀跃又开心:“那大表哥你先坐哦!我很快!”   谢曜眸中闪过一丝笑, 坐在了桌前。   在等待的时候,谢曜顺便查看着那些文书,天色渐渐暗了, 他缓缓翻过一页卷宗,鼻尖忽然闻到了一丝特殊的味道。   “姑娘慢些,先下这个!”   厨房此刻如同战场,秦可这算是第一次正式下厨, 看着别人不慌不忙的, 轮到自己, 就全然变了个模样, 油锅里冒起了烟,一股焦味已经从锅里飘了出来, 秦可沮丧的看着面前的一条“黑鱼”,问:“这还能吃吗?”   清莲欲言又止, 看到自家姑娘胳膊上方才被溅上的油点, 点了点头:“把焦的部分去了, 应该还能。”   秦可叹气:“这怎么端给大表哥啊……”   小姑娘正在发愁, 厨房外忽然传来谢曜的声音:“如何不能端?”   秦可猛地回头,就见谢曜噙着笑走了进来,目光落在灶台上那盘“糖醋黑鱼”上,秦可慌乱的挡在他面前:“别看!”   “很丑……”   谢曜却绕到了她身侧,将那盘鱼端了起来,仔细的看了看,道:“是不太好看,但闻起来很香。”   秦可原本听到那句“不好看”时有些失望,但硬生生被那句“闻起来很香”憋了回去。   满屋子的焦味,到底是哪里香了?……   “走吧,不吃吗?”谢曜眼底笑意扩大,端起了灶台上的盘子。   还沉浸在惊讶中的清莲连忙反应过来:“大公子,奴婢来就好。”   秦可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两人回到了房内。   坐在饭桌前,秦可小声问:“真的要吃吗?”一道鱼和一道简单的土豆丝,都散发着不怎么愉快的味道。   谢曜直接用行动表示了他的回答,夹了一筷直接送进嘴里,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秦可见他动了筷子,便小心翼翼的也去尝,谁知筷子刚刚伸出去,就被谢曜拦住。   “今日劳碌一日,有些饿,表妹的心意就都给我吧。”   秦可不傻,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当下便放下筷子,将两盘菜都朝自己面前挪了挪:“不吃了不吃了。”   “大表哥若吃坏了肚子,我自责死了。”   谢曜含笑问她:“真不吃了?”   秦可瞪他一眼,嗔道:“真不吃了!我不做菜了,没天分……”   谢曜放下筷子:“表妹不是没天分,是厨房不适合你。”   秦可嘟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走吧,带你出去吃。”谢曜起身。   出去?秦可眼睛亮了起来:“去哪儿?”   “千里香。”   秦可当然知道千里香,那是她家乡最有名的酒楼,到江南已经两日,她还没有出门过,现在听说可以出去了,立马就将下厨失败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开开心心的起了身:“那我去换衣裳哦。”   谢曜笑着颔首。   片刻后,秦可换了一身淡紫色的抹胸襦裙出来,这是她第一次穿夏装,襦裙会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锁骨,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换上了。   反正出门是要带帷帽的。   谢曜在院中等她。   “大表哥。”   谢曜回头,瞳孔微缩。   小姑娘从未穿过这样的裙子,罗裙纱衣,眼眸顾盼生辉,发髻单侧斜斜插着一只步摇,摇曳生姿。   秦可走到谢曜面前,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慢了些?”她方才挑了好久的首饰,半晌都拿不定主意。   “不会。”谢曜视线瞥过她雪白如天鹅的脖颈,小姑娘皮肤甚好,只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片刻后他反应了过来,步摇、花钿、手镯、耳铛,却唯独没有吊坠。   谢曜凝思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怎么没带吊坠?”   秦可低头,“表姐及笄时送给我一个玉佛,可惜绳子断了……便没带,没关系的。”   谢曜点了点头,明白了。   马车已经在外等候,秦可刚出宅院门口便带上了帷帽,上马车时,谢曜扶了她一把。   谢曜今日未骑马,同秦可一道上了马车,马车宽大,秦可上车后便摘了面纱,露出一张含笑的芙蓉面。   “这么开心?”谢曜问。   “嗯!”能亲眼看看阔别依旧和从未谋面的家乡,当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   秦可偷瞄了一眼斜对面的大表哥,表哥今日穿玉白色夏袍,芝兰玉树,姿卓俊美……   谢曜视线朝她移来,秦可连忙挪开了视线。   谢曜眼中闪笑,并未揭穿。   “下个月初七就是乞巧节,我听闻江南乞巧节是非常热闹的,那时这边的政事也应该处理结束,到时候陪表妹出来散散心。”谢曜看出她十分向往热闹的街市,道。   果然,秦可又弯起眼眸,亮晶晶的,像糖饼一样,梨涡里也盛满了蜜,大公子心口也一同跟着齁甜。   总算到了千里香,两人下了马车,作为江南最大的酒楼,从正门往外五十尺的地方就已经有小二接待,一边带路,一边手上还拖着点心瓜果盘子,唯恐一刻怠慢了这些贵客。   谢曜径直上了三楼,最雅致的一间包间。   “二位请。”   这雅间内外通透,视野奇佳,从窗户朝外看,整个江南城的风景都揽在眼下,小二送来了一壶酒和一叠花生酥。   “这是免费赠送的,这是菜单,您先看,稍后叫我即可。”   谢曜看菜单,秦可先捻了一块儿花生酥放入口中。   “还不错,但还是大表哥请的大师傅手艺好些。”秦可如实评价。   谢曜笑了笑,将菜单递给她:“表妹点吧,我对南方菜不是很了解。”   说到这个,秦可来了精神,她从前瞧不见,但在吃方面的造诣可不浅。   “西湖醋鱼、干炸响铃、玛瑙蜜肉、龙井虾仁、花生酪、藕粉桂花糖糕。”秦可一口气报了好些菜名,那小二笑着应下:“这都是咱店里的招牌,姑娘眼光真好。”   秦可笑了笑,不是她眼光好,而是她都吃过罢了。   “西湖的鱼最是不错的,大表哥可一定要尝尝。”   “好。”   菜很快上齐,此时正是青梅的好时节,江南梅林富饶,这最不能错过的当属青梅酒,秦可点了一壶,此刻小二正朝那酒壶里倾倒冰块儿。   黄梅酒得温着吃,青梅酒则自然得冰着喝。只是秦可身上还没干净,谢曜不许她喝,秦可只能在旁边巴巴看着,有些馋。   谢曜失笑,给她夹了一筷虾仁。   “好了再喝。”   其实小姑娘的酒量堪忧,半杯下去就不行了,眼馋纯属是因为她好奇罢了。得了允许,便不再纠结,开开心心的吃起了面前的菜和甜品。   江南菜口味多偏清淡,不过好在做的精致,谢曜用的也很不错,几道菜差不多吃了七七八八,还难得的尝了一块儿藕粉桂花糖糕。   夜色已深,可在这江南城内热闹却是刚刚开始,华灯初上,灯火辉煌。   秦可看的有些痴了,各种颜色的光晕在街上交相辉映,时不时还能看见烟火的缤纷,笑闹声、叫卖声连成一片,原来……家乡是这样的啊……   可惜,这样的美好并没有持续多久,三楼的走廊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先是有人叫骂,然后是动了手,最后还能听见各种声音被砸烂的东西。   秦可从窗边转过头:“外面怎么了?”   谢曜:“我去看看。”   他起身,秦可便跟在他身后,雅间的门刚打开,就忽然飞过来了一个花瓶,谢曜眼神一凛,侧身将秦可护住,一抬掌,那花瓶顷刻就改了方向,直直的砸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小二慌乱跑来:“爷、真不好意思,这隔壁雅间的人在耍酒疯,已经派人去处理了,真是不好意思,扰了您的兴致。”   谢曜淡淡道:“无碍,旁边是什么人。”   小二:“听说是原先衙门的捕快,因犯了错被革了公职,整日买酒喝的烂醉,他本也没钱来咱们千里香的,可不知道前两日这人从哪得了笔钱,说是发财了,就闹了过来,我家掌柜愁死了,根本不想接待。”   谢曜点了点头,准备关上雅间的门,可旁边忽然冲出来一个衣冠不整的人,喝的满脸通红,在拉扯中破口大骂:“你们一群狗东西!敢赶爷走!知道爷现在的身份嘛,不长眼的狗东西!”   “哟,您现在是什么身份呐,您上个月不是还在赌场里泡着吗?这个月是赢了钱才来这千里香的吧,就你这德行,过两日怕不就输完了!”   那人笑:“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这回是找到长期饭票了!他奶奶个腿儿的朱林,把老子害惨了!这回,老子得成千上百的讨回来!”   都说醉酒之人的话信不得,周围的人都在哄堂大笑,可谢曜关门的手却是一顿,只因为那话中的两个字——朱林。   “你和朱林什么关系?”谢曜忽然淡淡开口问道,他让秦可在屋内待着,自己走了出来。   那醉汉回头,打量了一眼他:“你是谁,探听老子的事。”   谢曜眯起眼,从荷包里取出一个银锭扔了过去。   一见有银子,那醉汉乐了:“嘿嘿,你不会也是被他害过的人吧,看见钱的份上老子告诉你吧,朱林那小子虽然现在人在大牢,可他外头还有人呢!老子掌握了一些秘密,不过啊,这秘密是不能告诉你的……”说着,那醉汉一笑,就把银子一装,准备大摇大摆的走了。   身后忽然飞来一个石子,准准的就砸到了他的腿弯处,那人猛地哎哟了一声,整个人就跪下了。   穆夜不知道从何处出现,上前就将人的脖颈揪住:“我家主子问话给你钱是赏你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一遭,周围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不知谢曜的身份。   “你他妈……松手!”   那醉汉显然还不知道穆夜身手,依然骂骂咧咧,穆夜一个反手,那醉汉便杀猪般的嚎叫起来:“疼疼疼!!好汉饶命!我说我说,那朱林其实是个有背景的,我也不知道他什么背景,但上个月,上个月我无意知道了他干的一些勾当,就、就混到牢里威胁了一下,就这么回事……”   “什么勾当!”穆夜喝问。   那醉汉显然还没醉彻底,看了看四周:“真、真不能说……”   “不能说是吗,那就换个地方说。”穆夜看了眼谢曜,就准备将人抓走,那醉汉开始大叫:“你们放开我,你们到底什么人啊!这青天白日的,老子只是醉酒,赔钱就是了,你抓我干什么!”   “朝廷命官!闭上你的狗嘴!”穆夜随手塞了一个布条,就准备将人带走,可刚走下楼梯,忽然又听到楼下响起一个声音。   “谢大人,这怎么喝酒喝了一半,忽然就抓起人来了?”   谢曜眸色一沉,靠着凭栏朝下看,周培正站在一楼,双手负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身后跟了一群乌压压的官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进来就将老百姓全部清理出去。   谢曜勾了勾唇:“不过是见一个醉汉扰乱秩序罢了,太子殿下深夜带兵前来,这又是为何?”   作者有话说:   开始走重要剧情了,我一写剧情就脑子疼   更得可能会慢点了   我尽量 第053章 晋江独发   两人一个站在楼上一个在楼下, 分明含笑对话,空气中却弥漫起了无声的火药味。   秦可在雅间里心跳很快,皱起眉, 越发觉得周培就是个阴魂不散的。   周培笑了笑:“正常巡视而已,这忽然听见千里香酒楼有人吵闹, 便进来查看,没成想会遇到中丞大人。”   谢曜:“那看来臣和殿下的目的一样, 都是为了维护秩序,这人直接押送官衙即可, 这样的小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周培笑着缓缓上楼, 路过穆夜时,冰冷的眼神看了一眼那醉汉,嫌恶极了, 上了楼与谢曜面对面站着,笑道:“是小事,可谢大人此刻是休息又不是禀办公事,扰了谢大人的雅兴便不好了, 还是让孤的人带走, 谢大人继续。”   谢曜:“殿下不也是忙着巡查整个江南城吗, 又何故为了一个小小的寻衅滋事者劳心费神。”   周培眯起眼, 看出谢曜这是不肯给人了。   场面稍有尴尬,周培虽带着巡防营的人, 却也不敢当面抢人,毕竟谢曜明面上占理, 他堂堂太子, 闹得动静太大, 会引起怀疑。   周培权衡片刻, 便勾了勾唇:“行,那就劳烦谢大人的手下将其押送官府了,这知府府就离得不远,倒也是方便。”   谢曜笑了笑没说什么,穆夜这才押着那罪犯朝外走去,周培一个眼神,身后的一个官兵也退了下去。   事情暂时解决,周培又恢复了笑意,走上前:“既然有缘遇见,便同谢大人在这酒楼里共饮两杯,谢大人,这你总不会拒绝吧?”   “殿下说的哪里话,只不过殿下不是正在巡视城内,臣只怕耽误殿下的正事。”   “当然不会。”周培视线落在谢曜身后的门上,问:“秦姑娘也在吧。”   雅阁内静悄悄的,谢曜笑了笑:“真是不巧,我家表妹今日身子不爽,并未出门。”   “是么?”周培显然不信。   呼啦一下,谢曜身后的大门被拉开,走出一个公子,脸颊浮着淡红,眼中还有醉意:“这是怎么了……我方才就小憩了一会儿,怎么你就不见了?……”   这话显然是对谢曜说的,不过,当看到周培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位是……”   谢曜:“太子殿下。”   那公子连忙行礼:“原来是太子殿下,在下云停生,失礼了。”   “云停生?”   “在下父亲是太医院院判,云墨。”   周培:“原来是云太医的公子。”   云停生再次行礼:“方才和谢大人在包厢内小酌了一会儿有些醉了,竟睡着了,真是失礼,望殿下见谅。”   周培再次看了一眼谢曜,笑了笑:“无碍,既然喝酒,那自然少不了孤,今日也是难得有缘,云公子,你也一同喝两杯吧。”   云停生立马道:“殿下请。”   周培进了雅间,四处看了两眼,的确没发现其他的人,又看了看那桌子,云停生一个眼色,小二立马上前收拾:“贵客稍等。”   三人便坐了下来。   秦可此时已经在回去的马车上,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追夜,你在吗?”她小声问。   马车下忽然传来一声:“在。”   秦可立马低头去看,怎么也没想到,追夜居然是在马车下藏着的。   “你、你刚才怎的忽然要接我走了……”   追夜:“主子的命令。”   秦可沉默,她怎么就没注意到大表哥是何时吩咐的?   “那、那位公子是谁啊?”   “主子的挚友,云公子。”   原来是挚友……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沉默了一会儿,追夜回答:“属下不知。”   秦可哦了一声,原来一炷香之前,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躲开周培,追夜忽然出现要将她带离此处,正准备走的时候又从窗外翻进来一人,正是云停生,大概交谈两句,云停生便明白了大概,径直给秦可他们让了路,追夜这才带着秦可脱了身,上了马车。   秦可坐在马车内,心里还是有些郁闷。   她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终究不是个办法,可该怎么和大表哥解释呢……她托腮犯愁。   “吁——!!!”   马车忽然重重一停,似乎是撞上了什么重物。秦可一下没坐稳,差点儿撞到了马车内壁。   “姑娘在这儿等我,切莫下车!”追夜的声音传来,秦可慌乱点头。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来是马车经过窄巷的时候撞上了别人家的,那家人显然也是个权贵,一下车就开始大喊大叫,不过对方的主人家好像还是讲理之人,下了马车拦住了自家的家奴,还细心的询问这边的车夫有没有受伤,秦可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这个声音却是十分的熟悉。   那熟悉的江南口音……   秦可忽然一下就拉开了帘子:“慧姨母?!”   对方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一个身穿云紫色江南绣裙的贵妇站在马车前,在看见秦可的那瞬间忽然愣住:“可、可儿?!”   是那个熟悉的声音,秦可激动立刻就下了马车。   “是我,慧姨母!”   原来对面的人是江南直隶州知州的夫人,段慧。   从前和秦可的母亲交好,两家来往甚密。   秦可在这个“陌生”的家乡,第一次听到了家乡亲属的声音,这如何能让她不激动,站在段慧面前,眼眶微红。   “可儿……真的是你?!”段慧又惊又喜,上前两步就拉住了秦可的手:“你回来了?何时到的?怎么也不来信?”   秦可也很激动:“我前两日刚到,还未来得及。”   段慧短暂的交谈两句后便惊讶的发现:“可儿,你的眼睛好了?!”   秦可连连点头,忍不住落了泪。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说,老天爷不会总是薄待你,你去京城这一年,我时常想起你,每每想提笔给你写信,却又总是怕你伤心,我……”   “慧姨母不必多说了,阿芫都懂……我在京城这一年过的很好,也甚是想念姨母。”   段慧擦了擦泪:“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注意到了秦可身后的追夜:“这位……?”   秦可连忙解释:“慧姨母,我此番回来,是和我大表哥一起的,这是他的侍卫。”   “哦哦,就是那位谢大人吧,我有听说过的,别站着说话了,可儿,你今日还有别的事吗,去姨母府中坐坐,你姨夫也好久没见你了,老念叨呢。”   这……   秦可虽然很想念自己的姨母,但更不想给大表哥添麻烦,她犹豫了片刻,道:“姨母,我今日是和大表哥一起出来的,大表哥虽然有事先走了,但他嘱咐我直接回去,我贸然离开,他会担心……”   段慧懂了,问:“那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几日?”   “许是二十日。”   段慧笑:“那便不着急了!知道你回来了,眼睛还好了这真是我今日最开心的事,这样吧,过两日,我专程腾出一天招待你,你也和你家表哥说说,来我家可好?”   秦可自然笑着答应:“好,姨母!”   段慧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两人又话了一会儿家常,在秦可和段慧说话的时候,追夜的注意力却一直都集中在周围,突然,左边屋檐上传来一声异响,追夜猛地看过去,看见一个人影敏捷的消失不见,他心中暗道不好,上前,小声道:“姑娘,咱们该走了。”   段慧和秦可愣了愣,秦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下马车的时候没有带面纱,她心中也有些不安,便道:“慧姨母,我先走了,改日见。”   段慧点头:“好,你路上慢些。”   两人分别上了马车,马车错开,然后朝着反方向徐徐驶走了。   -   千里香酒楼。   谢曜只是在雅间内坐了没一会儿,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云停生是个酒量好的,一直在陪周培喝酒,周培一开始还算清醒,没多会儿,便也有些微醺了。   谢曜见时机成熟,便伺机走了,临走前,和云停生交换了一个眼神,云停生挑了挑眉,口中无形的吐出“放心”二字,谢曜颔首道谢,很快离开了千里香。   他回去的时候,秦可刚刚沐浴完。   “大公子。”   秦可听见门口的声音就知道她回来了,立刻起身迎了出去:“大表哥!”   明显带着急切和激动。   在房内的乌嬷嬷看了一眼二人,默默的退了下去,清莲和杏桃亦是。   谢曜示意她坐,两人在桌案前坐下,谢曜问道:“今日没吓着你吧?”   秦可连忙摇头:“没有,大表哥呢?一切都好吧。”   谢曜点头,“当时事急从权,只能让追夜带你离开,从三楼下去,可有伤着?”   “没有,有追夜保护我,都很好。”   “那就好。”   秦可:“大表哥,今日那人是谁呀?为什么太子也想要带那人走。”   “牵扯一件朝廷命案,具体情况还在查,至于太子为何也想要人……”谢曜冷冷的扯了扯唇角,又唯恐吓着了她,便转移了话题:“无碍,往后我会多增派人手,不会让这些事扰了表妹。”   “没有的,是我给大表哥添麻烦了……”秦可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大表哥,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对太子这般躲避?”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表妹若想说,自然会有告诉我的那一日。”谢曜淡淡笑了笑。   秦可犹豫了一下,低声喃喃:“你问都不问,却直接安排了追夜带我离开,大表哥对我真好。”   谢曜没有说话,一直含笑看着她。   “大表哥,还有一事,我今日回来遇着我姨母了。”   “姨母?”   “是知州夫人,从前与我母亲交好,两人姐妹相称,所以我从小就唤她姨母。”   谢曜点了点头。   “姨母说,过两日想请我去府中做客,大表哥……我能去吗?”   谢曜抬头看她:“为何不能?”   “我、我就是怕又给你添麻烦了。”   谢曜看着她低垂的颤抖的长睫,怕给他添麻烦是一部分,但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不会。”谢曜开口道。   他语气很是随意,却又很是坚定:“让追夜跟着,他会暗中护你。”   除此之外,他当然还会安插别的人手。   小姑娘怕成这样,若是这点儿安全感他都无法带给她,又凭何谈论以后。   秦可见他真的应允,立马笑着仰起头:“真的?谢谢大表哥!”   谢曜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时候不早了,早些歇着。”   “嗯!”   谢曜从秦可房间离开的时候,在院子里遇到了乌嬷嬷,谢曜顿住脚,“问吧。”   乌嬷嬷的确在此等他,聪明人说话永远不必费力,她直接了当,带着过来人的睿智,问:“大公子对秦姑娘的心意可有表明,预备何时提亲?” 第054章 晋江独发   谢曜沉默片刻。   乌嬷嬷:“大公子别怪奴婢多嘴, 老奴瞧着表姑娘还是个没开窍的,却十分依赖大公子,若是郎有情妾有意, 此事就该定下才是。”   谢曜看了她一眼:“待江南的事处理妥了,回京我会禀明祖母, 出面商议。”   乌嬷嬷:“如此老奴便放心了,老奴还有一事, 太子殿下忽然搬到对面,这……不知是不是和表姑娘有关?”   谢曜眼神温和:“你是谢家的老人了, 多问两句也是应当的。太子觊觎她, 应该是不争的事实。”   乌嬷嬷应了一声:“老奴也这么想,好在老奴见表姑娘不待见那位的很,可被太子瞧上的话……”   谢曜毫不犹豫:“我会护她。”   乌嬷嬷点头。   谢曜:“我不在府上时, 就多拜托你了。”   乌嬷嬷:“这是老奴分内的事。”   谢曜:“还有一事,我属下探听到太子此次下江南,或许是为了找人,能让他大费周折南下来寻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我总觉得和当年的事似乎脱不了干系。”   乌嬷嬷:“老奴不懂这些, 当年留下来的人不多了, 老奴算一个, 若大公子有什么需要老奴做的,随时来问就是。”   谢曜点了点头:“我也只是猜测, 我会继续查下去,你先下去歇着吧。”   “是, 老奴告退。”   待乌嬷嬷走后, 谢曜抬头看了看月色, 朝宅院外头的竹林走去, 走到跟前再次顿住了脚。   “出来吧。”   下一瞬一个身影晃过,云停生笑着出现在他面前,斜斜的靠在一根竹子上,谢曜瞥他一眼:“你站直了,这竹子移栽很贵。”   云停生嗤笑:“再贵的竹子小爷也赔得起,只不过谢大人……今日这人情,你怕是千金也还不了咯。”   这话里的得意让谢曜侧目,他也不恼,只淡淡开口:“听说云院判正在满京城的找人,寻人启事都要贴出来了,若我一封家书发到京城,不知道云院判会不会将家法请到江南来。”   “你!”云停生一下就变了脸色:“谢子珩,我今日帮了你,你倒要上演农夫与蛇的故事不成?!”   他这样气急败坏,倒是让谢曜笑了。   云停生哼了一声:“要不是我今日机智,看你怎么圆过去?”   谢曜挑眉:“你为何会在那?”   “自然也是在千里香寻乐子呗,你和太子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我又不是聋子,走廊又全是官兵把守,我自然只能走窗子了,没想到遇到咱家小表妹了,追夜要带她走,我便大概猜到了。”   “咱家?”谢曜脸色一沉。   “和你什么关系?”   云停生瞪大了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你该不会……”   谢曜冷冷看他一眼,似有警告。   “啧啧啧,人人都说你谢子珩是天上下凡的谪仙,京城女子都是凡物,哪个入得了你的眼,没想到啊没想到……”   “还有何事?没有便走吧。”谢曜直接下了逐客令,云停生捂住胸口:“你未免太无情。”   谢曜不理。   “好了,不同你玩笑了,我就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咱们在江南碰上也算有缘嘛,这些日子我会常来找你的!还有就是我看太子对你家小表妹挺上心的,多注意注意。”   谢曜嗯了一声:“多谢。”   云停生摆手:“好了,那我走了。”   谢曜:“你这次在江南又是作何?”   云停生这下又卖起了关子:“嘿嘿,秘密。”   说完,一跃而上,从房檐消失了。   谢曜摇了摇头,这才回了房间。   -   太子要在画楼船上举办宴席,直隶州知州自然在受邀范围之内,段慧一大早便收到了太子着人亲自送来的请帖,倒叫她十分的受宠若惊,等同丈夫吃早膳时,便立马把这事说了。   “殿下着人送来的?”这位陆知州显然也十分的惊讶。   段慧:“是呀,我只不过一介妇人,虽说殿下这次允许携带家眷,可、可这……”   陆知州接过帖子,拍了拍自己夫人的肩膀:“莫慌,我一会儿去和同僚打探打探,看看别家的情况。”   段慧点头:“好。”   “对了夫君,你昨日没回来我没来得及和你说,你猜我昨日在街上遇见谁了?”   “谁?”   段慧:“你一定猜不到,是可儿。”   陆知州正在喝粥的勺子一顿:“可儿?阿芫?!”   “嗯!”段慧激动的点了点头:“你也没想到吧,她回来了,而且是和那位谢大人一同回来的,还有呢,可儿眼睛已经好了!”   陆知州的确有些吃惊:“真没想到……这丫头离开也一年了吧。”   “是啊,看来谢家对她的确是不错。”   陆知州点了点头:“谢家是名门望族,谢大公子现在也是朝中红人,你没事,可以让可儿来府上坐坐。”   “还还用你说,我昨日就约她了,就这两日吧……诶,你说这太子殿下摆席,可儿会去吗?”   陆知州看了眼时辰,放下筷子:“不知道,你别管了,到时候再说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段慧只好起身送他:“那我晚上穿什么呀?”   “随便穿,麻烦。”   段慧嗔他一眼,到底开开心心的回去挑衣裳了。   -   宴席定在戌时正刻,画船楼上灯火通明,西湖早已被官兵层层围住,周培坐在船上的顶楼上,颇有玩味的看着面前的画卷,桌案不远处还有一个黑衣人单膝跪着,低着头。   “你确定,这是她?”周培问。   “属下确定。属下亲眼所见秦姑娘从马车里走出来的,同陆夫人在巷子中交谈许久。”   周培视线落在画卷上,那画卷之中画的确实是秦可,巧笑盼兮,周培眯起眼,唇角扬了扬。   “湖上女,江南花,无双越女春浣纱。①”周培忽然笑道,接着收起了画卷,看了眼那黑衣人:“你有功,去领赏吧。”   “谢殿下。”   那黑衣人走后,郑德胜上前笑道:“殿下,秦姑娘不知今日会不会来,老奴刚才瞧了一眼,这可真是个妙人。”   周培睨了他一眼:“来了更好,不来孤就没法子了?去让人把那个知州夫人盯紧点儿,秦可若不来,就让她来。”   郑德胜笑:“是,不过殿下,老奴还当真没见您对哪个女子这么上心呢,面都没见过呢,这可真是秦姑娘的福气。”   周培扬了扬唇:“就是因为面都没见过。”   他一面说一面又打开了那画卷。   “这才有趣。”   -   华灯初上,歌舞升平。画楼船上的宴席已经开始,西湖周边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即便无法靠近,远远看一眼,也能津津乐道半日。   谢曜来的稍晚,到的时候云停生已经到了,两人打了个照面,谢曜与他同席而坐。   “你没带你家小表妹?”云停生笑问。   谢曜睨他一眼,云停生笑:“我懂我懂,玩笑嘛。”   所有的大臣基本都到了,人人都在底下偷偷打量着谢曜,这位年纪轻轻便已官至二品的才子。   “子珩你看,果然是太子,一出手就是不凡呢,你瞧瞧那株珊瑚,好像是去年东海特意进贡的,平常人见都很难见一面呢,竟然就被当成装饰品丢在角落。”云停生小声和谢曜道。   谢曜抬眼,又垂眸自斟一杯:“这算什么,你头上照明的是夜明珠,你身下坐的是云丝枕,不过是随行的一座画舫,里面随便一处就已经值千金万金。”   “啧啧啧,是我无知了,看来我过的都是苦日子啊。”   谢曜正色:“你我哪里苦了?前两日我去江南周边,这里随便一颗夜明珠,怕都抵得上当地村民一年的收入。苦的,是百姓。”   云停生正色:“子珩说的是。”   “太子到——”   太子来了,所有的大臣们都起身行礼。   “参见殿下。”   周培换了一身暗红蟒纹长袍,大步走到前座,袖子一挥:“不必多礼,诸位,都坐吧。”   众人落座。   “今日诸位不必多礼,只是父皇体恤各位大臣们平日的功劳,命我前来宽慰一二,就当做是在自家,勿拘束了。”   “谢殿下——”   周培举起酒杯,“来,孤先敬大家一杯,谢过众大臣对江南做出的卓越贡献。”   众人起身们也都一饮而尽。   因太子提前打过招呼,大部分大臣的确带了家眷,大臣们坐在前排,女眷们则由半垂的屏风挡着,坐在后面。   周培朝谢曜的方向看了两眼,身后空空如也。   周培略扬唇,也不失望,挥一挥袖子,便有成群的舞女上前演奏歌舞,周培又看了一眼郑德胜,郑德胜颔首。   片刻后,一群宫女手中均捧着一个木匣,走到了众位大臣的前方。   “都说家有贤妻操持,男子在外方可安心,今日我大周国泰民安,自然也离不开众位夫人的功劳,孤前日收到东海进贡的夜明珠一批,送给各位夫人每人一颗,望各位阖家安定,继续为我大周朝效力啊。”   在场的所有女眷都受宠若惊,纷纷起身:“臣妇谢过殿下——”   周培颔首微笑,视线移到谢曜身上,笑:“谢大人虽还问成家,但听说此行也带了家中表妹,今日虽未前来,这份心意,就由谢大人带回去吧。”   谢曜垂眸,脸上一直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只按照规矩行了谢礼,东西由元若接过去了。   段慧接过礼盒的时候自然也是喜笑颜开的,只不过接过来的刹那手微微一顿,心中惊讶。   不是说一颗吗?她的箱子怎么会这么沉?不像一颗,倒像是……一箱?   段慧掩住心中惊讶,偷偷的打量了一下身边其他女眷,每个人都很轻松的接了过来,笑着道谢。   作者有话说:   晋江千字三分,我现在V文字数还不到15万,5块钱都花不到……全文完结估计也不够一杯奶茶钱,有的人随随便便卖六七块的资源包,倒不是生气盗文,就真的是心疼那些不知道事实的小姑娘的钱。   -----------   么么扎 第055章 晋江独发   “姑娘, 您晚膳还没用呢,大公子今日也没说何时回来,您还是用一些吧。”杏桃走到窗边, 劝道。   秦可今日一下午都没怎么说话,看着窗外, 只偶尔摆弄摆弄桌上的花。   “再等等吧,大表哥不喜宴席, 一定会早点儿回来的。”   杏桃还要劝,清莲拉住她摇了摇头, 两人退下了。   没过多会儿, 乌嬷嬷来了。   “表姑娘是在等大公子?”乌嬷嬷走上前问。   秦可坐直了,嗯了一声。   “大公子嘱咐过老奴要照顾好姑娘,您还是先用些, 等大公子回来了,您在陪着他一块儿,岂不是两全其美。”   秦可笑道:“其实也是我自己个儿不饿,不过嬷嬷说的是, 大表哥忙于正事, 我不好让他还在这些小事上担心我。”   乌嬷嬷也露笑:“表姑娘真是体贴。”   秦可一边朝桌边走去, 一边问:“乌嬷嬷以前是谢家的老人吧?”   “表姑娘如何看出来的?”   秦可:“若您不是谢家的老人, 当和一般的丫鬟一样唤我姑娘,可您唤我表姑娘, 就知道您是知道澜伊表姐的。”   乌嬷嬷:“表姑娘心细如发。”   秦可:“其实也不是,是您事事都周全, 像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   乌嬷嬷颔首:“老奴是曾经端王妃身边的人。”   秦可筷子一顿, 有些吃惊的看了她一眼。   “端王妃?”她当然知道端王妃是谁, 端王, 是当今圣上的胞弟,而端王妃,则是庆国公的姐姐,谢曜的姑母,谢霜。   这个名字,在谢家几乎是不被提起的,原因也无他,谢霜是老国公的长女,出嫁的时候年仅十五岁,当时,庆国公也不过十二岁,出嫁后便随夫远上漠北,甚少回到京城。端王年纪轻轻便是战功赫赫,原本,两人也是天赐良缘一对假话,可没成想,端王在漠北暴毙,端王妃伤心过度,没多久,竟也跟着去了。   谢老夫人闻言伤心欲绝,在府上足足躺了半年,从此,谢家人很少在老夫人的面前提起此事,唯恐让老夫人伤心。   秦可:“原来如此……那您怎么会在江南的?”   乌嬷嬷:“老奴的家在这儿,当年出事后,王妃心善,将奴婢们都散了,老奴在江南嫁了人,安了家,只不过老奴命苦,前两年夫君也去了,只剩下一个儿子,谢家人可怜我,大公子才给我安置了一份闲差。”   原来是这样,秦可点头,“辛苦您了。”   乌嬷嬷:“老奴没什么辛苦的,当年发生这些事的时候府上应该只有大公子,二公子都还没出生呢,大公子最年长,知道的也多一些,这些年,一直都很照顾老奴。”   秦可点头:“大表哥……他是极好的人。”   乌嬷嬷眼中闪过笑:“是啊,世间像大公子这样好的儿郎的确是少之又少。”   秦可沉默着低头,略有所思。   乌嬷嬷:“瞧老奴和姑娘说了这么久,都耽误姑娘用膳了吧,老奴真是糊涂,您快用吧,这汤凉了,老奴再去热热。”   秦可笑着摇头:“不用,刚好合适。”   她心思一转,忽然想起了刚才一直想问的一件事。   “端王妃临走前……可有留下端王的血脉吗?”   乌嬷嬷一愣,然后摇了摇头:“没有的,王妃身子一直很弱,在漠北的时候又受了寒,这件事也一直都是王妃的心病,她喝过很久的药,却迟迟都未曾能怀上。”   秦可沉默了,她思虑此事,是因为她想到了一件事。   上辈子,周培花言巧语哄她入宫,有一回,秦可踉踉跄跄的不小心入了他的偏殿,无意听见周培说要寻人,那个人的身份似乎很是隐蔽,而且让周培极其忌惮,秦可耳力比寻常人本就好些,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周衡两个字。   周衡,就是端王的大名。   若周衡在这人世间留下了血脉,那周培要找的人,很大可能就是那个遗腹子。   当然,这一切都是秦可的猜测,现在乌嬷嬷亲口说端王妃并未血脉留下,或许是她想多了。   乌嬷嬷又仔细看了眼这位表姑娘,这才躬身退下了。   -   画船楼上,歌舞酒水过后,气氛很是欢愉,众位大臣们把酒言欢,场面渐渐奢靡。   周培就是在此时派人去请段慧的。   段慧听说太子有请,吓得差点将手中的酒盏都扔掉了,想和前头自家夫君打声招呼,可惜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请人来的小太监笑:“陆知州此刻怕是忙着和知府大人把酒言欢,陆夫人,殿下找您或许是赏赐,您切莫让殿下久等了。”   段慧思索片刻,到底是起了身,和那小太监走了,谢曜一直淡淡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段慧起身的时候,他似乎有所感应,视线朝过看了一眼。   与楼下的热闹截然相反,太子所在的顶楼此刻却是无比的安静,段慧到的时候有丫鬟在前面引路,段慧头都不敢抬,一直行到太子跟前,跪倒在地。   “臣妇段氏,见过太子殿下。”   周培的身影掩在屏风后,只传出了清冷的声音:“陆夫人,请起。”   “谢殿下。”   段慧诚惶诚恐的起身,大气也不敢出,周培笑道:“请陆夫人过来,只是闲聊两句家常,陆夫人不必拘束,请坐吧。”   郑德胜亲自搬来了凳子,段慧连忙道谢,又小心翼翼的坐下了。   “孤在来江南的路上就听说陆夫人才貌双绝,方才孤在席间赏给各夫人的夜明珠多赠了些给夫人,这夜明珠衬夫人,也才能发挥出它的价值。”   这话算的上是明晃晃的夸赞了,段慧一时有些脸红:“殿下谬赞,臣妇担当不起。”   心里却是肯定了,刚才那一箱夜明珠,绝对是不止一颗的。   “陆知州这几年对朝廷忠心耿耿,屡屡立功,夫人当然担得起。”   段慧心中渐渐生了些心思,这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自然没有闲工夫理他一个朝臣的内人,莫不是真的有心提拔自家夫君?一想到这里,她便更加笑口颜开,“这也是多亏陛下,还有殿下赏识。”   周培笑了笑:“孤这次下江南也没有旁的事,改日找到机会还要特意和陆大人聊一聊,届时怕是要叨扰贵府了。”   “殿下您说的哪里的话,您若来了,那自是我家蓬荜生辉。”段慧惊喜道。   周培笑出了声:“是吗,那后日,孤正好有时间。”   段慧:“后日?”   “怎么,夫人有客人?”周培问。   段慧心里纳闷的很,后日是她准备宴请秦可的日子,这……   周培:“若是有客人也不要紧,孤本就是常服出巡,孤和大人在前厅,夫人和夫人的女客在后院,想必也没有冲突。”   段慧心中权衡片刻:“殿下说的是。”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夫人先去吧。”   段慧连忙起身:“臣妇告退。”   段慧下楼的时候还觉得心中有些怪异,可哪里怪异她却是也说不出来,待回到二楼上时,陆诚正在到处找她:“你去哪里了?”   段慧拉住他:“回去再说。”   宴席到了尾声,愿意留下来的自然继续享乐,不愿意的,也可自行告退。谢曜和云停生第一时间就下了船,云停生一边走一边活动筋骨:“坐了一晚上,腰酸脖子疼的,还要时刻保持笑,当真是累得慌。有时候啊,我觉得这当个大官也够累的,还是闲游四海的好。”   谢曜在看西湖四周的景色,没有回话,云停生用胳膊戳了戳他:“想什么呢。”   谢曜:“在想,因为这一场宴会,会有多少平常在西湖周边讨生活的老百姓今夜不能靠近。”   云停生:“谢大公子,您真的体恤民情,我是没你那份闲心了,我只想赶紧回去睡觉。”   谢曜收回眼神看向他:“你现在住在何处?”   “我在江南买了个小宅子,自然是和你的没法比了,但舒服自在,没人管得着我。”   “你打算在此处安家吗?”   “哪能啊,我就是给自己放个假,我爹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啊,要是知道我在江南安家,还不得立马冲过来揍死我算了。”   “那你打算在江南待多久?”谢曜问。   “一个月吧,我有一个友人,在江南生了病,我正替他医治呢,差不多再有一个月就行了。”   谢曜点头:“你行的也是好事,你爹不会怪罪的。”   云停生笑:“也许吧,不过我终究不是你,你现在已经是朝中二品大员,我爹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次,让我向你学,向你学,我可学不来。”   谢曜也笑:“你医术精湛,不必同我一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志向,只要走的是正途,均能闯出一番天地的。”   云停生向他抱拳:“借你吉言啦。”   两人在江南城街上步行,江南城街上此刻空无一人,不比京城的繁华,云停生和谢曜一路有说有笑,当走过登甲巷的时候,忽然从不远处有人骑着马飞奔过来:“云公子!云公子!”   云停生和谢曜同时停下脚步,那人慌乱下了马车,见到云停生就忽然跪倒在地:“云公子,阿绿姑娘要生了,您赶紧去看看吧!”   云停生大惊:“怎么回事,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今日阿绿姑娘出了一趟门,不知道是如何动了胎气,回去后没多久就发作了,产婆已经去了,说是胎儿胎位不正,您快点回去吧!”   云停生脸色都变了,看向谢曜:“子珩,我……”   “不必解释了,人命要紧,你先去吧。”   “好,子珩,我改日再跟你解释,走!” 第056章 晋江独发   谢曜回来的时候, 秦可还在等,她默默的趴在窗户前,时不时的朝外张望, 直到……   “今夜无月,表妹在看什么?”   秦可猛地偏头, 这才注意到花廊下谢曜的身影,他噙着笑站在那里, 夜色和树影挡住了他的身影,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秦可脸一红:“看星星。”   谢曜抬头, “天上分明也无星。 ”   “我、我就是随便看看!”秦可脸更红了, 连带就要立马去关窗子,谢曜快步走来,笑道:“我开玩笑, 表妹莫气。”   谢曜站在她面前,胳膊将窗户挡住,两个人离得很近。   呼吸有一瞬间的交缠。   “我回来晚了,让表妹担心了。”   谢曜的声音在秦可耳边低低响起, 秦可低头别开视线:“我又没有在等你……”   “那是我等你。”谢曜立刻道。   秦可沉默了。   “这世上像大公子这样的好儿郎的确是不多的。”   白日乌嬷嬷的话还言犹在耳, 夏天温暖的风拂过心头,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些日子心神不安源自何处, 她只消抬头,就能看见谢曜有弧度的喉结, 接着是上扬的唇角,再接着, 是那双能将她吸入大海的眼眸。   扑通、扑通, 秦可心跳的快极了。   她的确是在等他, 连她也不知道为何。   “用过晚膳了?”谢曜打破了沉默, 秦可从满脑子纷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轻轻嗯了一声。   “大表哥呢?”   “用过了。”   “今天……还顺利吗?”秦可小声问。   谢曜回想了一下,“顺利。”   除了那颗被“毁掉”的夜明珠。   在回来的路上,谢曜已经让穆夜连盒带珠一同毁掉了,打开都没有打开过。   有些东西,既然看了就厌烦,那就没有必要让它出现。   秦可全然不知,只是小鼻子微微皱了皱:“大表哥喝酒了?”   “饮了两杯。”   “那你早些回去歇着吧,喝过酒再吹风,会头疼的吧。”   谢曜一直定定的看着她:“无碍。”   秦可便忽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知当初是否有刻意的设计过,窗外的墙角,是株株缠绕的海棠和栀子,一直生长到窗下,随手可采撷,上方,又是柔顺垂下的紫藤,一阵风吹过,偶有花瓣还会掉落在她发间。   这个窗,的确很美。   沉默也有沉默的美。   谢曜伸手摘过她头上的紫藤花,淡紫色的花瓣在指尖萦绕,再递到她面前:“很香。”   秦可刚刚沐浴完,身上有好闻的香气,不知谢曜说的是人,还是花。   “我、我要睡了,大表哥也早些睡吧。”秦可预备关窗,谢曜却再次伸手挡住了。   “再一会儿,就一会儿。”   秦可被他身上的竹香和淡淡的酒味迷得有些心神慌乱,“大表哥,还想说什么……”   “不说什么。”   就只是看看你。   他似乎的确有些醉了,一言未发,当真是只默默看着眼前人,但小姑娘却被他瞧的心乱至极,朝左,他的视线也似乎朝左,朝右,便也紧跟着朝右,谢曜的眼就像大海,将她牢牢裹住,让人身不由己,沉溺其中。   “夜深了,表妹睡吧。”又不知过了多久,谢曜终于开口道,秦可松一口气,“那我进去了。”   谢曜点头,替她伸手关上了窗,秦可的手还在窗边,谢曜关窗的手无意擦过她的,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人生了片刻不舍,可当他想将这份柔软细细感受时,对面的人却没有给他机会,如同一尾羞涩的鱼,一眨眼便沉入了水底,还藏在了水草下,再不肯示人。   谢曜又在窗外的风中站了好些时候,最后将那朵紫藤花,慢慢的放在窗前,这才转身离开。   秦可一夜无梦。   -   次日,她醒来时已听说大表哥出了门,接着,便收到了来自知州府的帖子。   “是慧姨母。”秦可开心的打开。   杏桃和清莲都知晓了此事,也十分的开心:“好些日子不见陆夫人了,这真好。”   秦可的心情同她们一样,回了帖,还得给慧姨母准备一份礼物,想来想去,秦可还是挑了一只素金的簪子,古典大气,很适合送给长辈。   “姑娘,燕窝好了。”午时,院外的小丫鬟进来送了燕窝,秦可这才注意到一早上都没见到乌嬷嬷的身影,。   “乌嬷嬷呢?”   那小丫鬟搭话:“嬷嬷说,家里人生病了需要告假两日,昨晚便着急的走了。”   “昨晚,什么时辰走的?”   “丑时。”   秦可睁大了眼:“丑时?可是家人病得很重?”   小丫鬟:“奴婢也不知道,嬷嬷临走时只留了一封信,早上天刚亮就让人给大公子送去了。”   秦可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丑时便急着走了,想来是很着急。   “你去派人打听着,若是嬷嬷需要任何的帮助,随时来禀明我或者大公子。”   “是,奴婢知道了。”   秦可今日也未出门,她想等谢曜回来,同大表哥说明日出府的事情,可没成想,一直等到酉时,谢曜一直都未归。   “姑娘,大公子方才差人回来说,今晚不回来了。”   秦可轻轻蹙眉,大表哥不回来了……乌嬷嬷也不在府中,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大表哥可是在知府衙门?”   那丫鬟摇头:“似乎不是,大公子应该是去了城外。”   秦可若有所思,在桌前坐了好一会儿,才喊:“追夜。”   追夜立刻出现,知晓他在,秦可安心了不少。   “大表哥去哪了你知道吗?”   追夜:“近日都是穆夜跟着主子,属下不知,但主子今天应该是出门办公事,姑娘不必担心。”   秦可点头:“有你们在,我自然是不担心的……只不过,我明日要出府去,想和大表哥说一声来着。”   追夜:“属下可派人告知,明日姑娘出府,属下会随行。”   秦可朝他笑了笑:“多谢你了。”   “分内之事。”   秦可视线移到旁边桌子上的点心,笑着递给她:“这是南北铺大师傅做的糖毡,我很喜欢,分一些给你吧。”   追夜刚想说不必,秦可却忽然往前一递,点心香甜的气味瞬间充斥了他的大脑,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滚,到底还是双手接过:“多谢姑娘。”   “不客气~”秦可笑的两眼弯弯。   -   次日大早,秦可用过早膳,带上帷帽便准备出发了。   的确如追夜所说,即便大表哥不在,但凡是她出门,里里外外追夜安排的侍卫就不在少数,明面上不少,暗地里的,就更不知道了。   秦可上了马车,很快就达到了知州府。   知州府靠近东湖,绕过两条街市,又转了一条小巷,这才抵达。   “姑娘慢些。”清莲扶着她下了马车。   秦可站在门口,看了许久知州府的大门,曾经和娘亲很多次都出入过这里,只不过彼时,她什么也瞧不见,如今瞧见了,娘亲却又不在了。   清莲知她故地重游难免伤心,劝了两句,秦可点头笑了笑,走了进去。   “可儿!”   段慧亲自出来迎,秦可笑着向她行礼:“慧姨母。”   “这么客气做什么,快进来!”   秦可跟着段慧走了进去,女眷一般在后院,知州府的后花园很美,处处都是名贵的花草,还有一个晶莹剔透的鱼缸,里面几条锦鲤,红金相间,美丽极了。   “还记得它们吗?小时候啊,你就特别爱趴在鱼缸前,偶尔还会用手去摸摸。”段慧笑道。   秦可:“小时候不懂事,什么都想去摸,给姨母添麻烦了。”   “这是哪里话,虽然你看不见它们,可我瞧着这小家伙倒是记得你,你看,它们摇头摆尾的,游的这么快,可不就因为见了你了?”   “姨母惯会哄我。”   “我说的是事实,可不是哄你。”   段慧话音刚落,屋里就响起一阵汪汪汪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团白色的毛球跑了出来,秦可惊喜蹲下:“是大白吗?”   “是,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大白也记得你!”   秦可捂住嘴有些激动:“大白都这么大了?我抱它的时候还好小一个呢。”   “它啊,能吃的要命,你瞅瞅这圆的,你现在都不一定能抱得动。”   秦可笑,试着去抱:“还真有点吃力。”   两人有说有笑的朝凉亭走去,段慧道:“知道你爱花,安排在了凉亭用膳,这个凉亭你也还记得吧,小时候最喜欢在这玩了。”   “记得的。”秦可走进去,还仔细去看了看那廊柱:“这上面,还有我留下的痕迹。”   段慧笑:“是,你和云姐儿闹得。”   “对了,我听说云姐姐嫁到扬州了?”   段慧:“是啊,你走了之后没多久她就出嫁了,我这也快一年没见着了,怪想念的。”   “也不算远,到了年节,肯定就回来看您了。”   段慧:“但愿吧,对了,可儿你婚事定了吗?”   秦可脸一红,摇头:“没有的。”   “你舅母没替你张罗?”   秦可:“我还小,舅母想多留我两年。”   “也是,你才及笄没多久,是不用着急,京城大,好儿郎也多,慢慢挑着就是。”   段慧的这句“好儿郎”忽然让秦可又想起了乌嬷嬷昨日说的那句话,她一怔,心口也忽的一颤,什么东西似乎要破土而出。   凉亭不远处来了个小丫鬟,端着茶,禀报:“夫人,现在传膳吗?”   “等等吧,大人那边用了吗?”   小丫鬟摇头:“还未,大人同殿下已经在书房聊了一个时辰,听说这会儿刚出来,殿下兴致很高,说是要来后花园赏花呢。”   秦可怔住,看向那个小丫鬟,殿下?   她又看向段慧,眉头微蹙。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大家很烦太子HHH 但是他某种程度也是助攻   5章内表妹开窍,还有一个小惊喜安排 第057章 晋江独发   段慧看了她一眼, 有些抱歉:“太子殿下说要来,你姨夫在前头招待呢。”   秦可心中隐隐不安,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 但这是在姨母家中,她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看了看四周,道:“姨母, 要不咱们还是进屋去吧,我觉得今日日头有点大了。”   日头大?段慧看了眼天上, 今天分明是阴天, 她看了秦可一眼,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正准备开口说话, 不远处便出现了一声爽朗的笑:“陆夫人这花园果然不错啊,和宫中御花园也不遑多让啊。”   秦可脸色煞白,往后退了一退。   陆诚笑道:“内子平日的确喜欢花草,哪里能和宫中相比, 让殿下见笑了。”   秦可:“姨母, 我先进屋去了, 我毕竟不适合相见外男, 请姨母见谅。”   秦可说着就要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周培的眼神已经看了过来,开口道:“这不是秦姑娘吗?没想到今日也在此处。”   他语气似乎和秦可相熟且十分熟络, 这让段慧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秦可心慢慢沉了下去, 知晓是躲不过了, 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了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她头低着, 看不清面容,但脖颈修长,露出美好的弧线,周培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眼神似乎也暗了暗:“上次在船上见姑娘已是七八日之前,这几日,姑娘的身体可好了?”   这话中意味颇深,段慧看了眼秦可。   秦可忙道:“殿下说笑了,上回不过是在码头家中表兄偶尔提到两句,民女风疹已经好了,这点儿小事,还劳烦您挂心,当真惶恐。”   这话回的也巧妙,一是表明她和殿下不相熟,只是谢曜偶尔提到,二是身体只是得了风疹,而非别的。   周培笑了笑,上前两步:“秦姑娘……似乎很怕孤?不知道的,还当孤欺负过你。”   秦可心里直犯恶心,但依然低着头,太子朝前两步,她便朝后退两步:“太子殿下说笑了,您是太子,民女只是草民,没有不尊敬的道理。”   “庆国公府家的姑娘,怎么能说是草民呢,说起来,谢家也算皇亲,孤的婶母也是谢家人,如此说来,孤也当唤你一声表妹。”   秦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登时觉得后背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装也不想跟他装下去了,匆匆行了一礼:“民女不敢当。”   然后转身背对周培,对段慧道:“姨母,我觉得不太舒服,想进屋休息一下。”   段慧此刻才回过神来,连忙哦哦两声:“好,你去吧……”   清莲等的也就是这话,她和杏桃一左一右,径直挡住了周培的视线,扶着人就往屋檐下走,脚步很快。   周培扬起唇,若说他先前还不确定,可今日算是彻底瞧出来了,面前的美人儿很怕他,是故意躲着他,可越躲,他的兴致却偏是被勾起来了。   秦可走后,场面陷入了尴尬。   陆诚的心思已经转了十七八个弯,方才在书房时,太子殿下忽然就要提出到后花园,这到了之后,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是为了真的看花园呢。   段慧也十分的尴尬,想了想,也行了一礼:“臣妇也先告退了。”   两个大男人站在凉亭里,陆诚连忙转移话题:“殿下,关于今年方才我们讨论的事,下官还有一两点想请教……”   -   段慧很快走到屋内,见着秦可快步上前:“可儿。”   “姨母。”   “你和殿下到底怎么回事,快跟姨母说说。”   秦可尴尬极了:“我能和殿下什么事呀,姨母,您千万别误会。”   段慧:“可我怎么觉得,殿下对你上心了?”   秦可脸色顿时煞白:“姨母您别乱说!我这是和他第一次见面!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他在这儿,若是知道,我……”   “殿下方才不是说在船上什么的?”   秦可连忙摇头:“不是的!我是和我大表哥一同乘船过来的,他的船在后头,就只是在码头见过一次,而且那次还是带着帷帽的,哪里就熟了?”   段慧若有所思。   “那依我看……怕是太子殿下对你上了心,可儿,你不喜他?”   秦可方才还坐着,这会儿是直接站起来了:“姨母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段慧笑:“我的好孩子,你现在可懂什么是喜欢?”   “我、我……”   “喜欢一个人啊,就是没有理由的动心,却是不自觉地想靠近,瞧不见想,瞧见了欢喜。我就说太子殿下怎么有时间过来了,原来是这样……”   秦可到后面已经听不清段慧在说什么了,耳边反反复复萦绕的就只有一句话。   “不自觉的想靠近,瞧不见想,瞧见了欢喜……”   “可儿?”段慧见她似乎在发愣,多唤了两声。   秦可回过神来:“姨母……”   “好了,别想了,既然你不想出门去,就在这儿等我吧,姨母还得去前面一趟,中午留饭啊。”   秦可点点头:“谢谢姨母,您去忙吧。”   段慧点点头,又嘱咐了两句,然后便去了前院,而秦可则在屋里坐着,因为周培,她已经半点儿好心情都无了。   “大白!”   院子里忽然传来丫鬟的声音,大白从外头跑了进来,秦可看见大白,眼睛亮了亮,大白也喜欢同她亲近,凑到跟前去又亲又舔,秦可被它闹得咯咯直笑:“大白……别闹了~”   大白疯了一会儿后可能觉得屋子太闷,转头就往外跑,秦可一下没抓住,连忙道:“大白跑了,你们快看着点儿。”   大白没栓绳子,外头的小丫鬟也是抓不住的,蹭的一下就跑到了院子后面,秦可追了出去。   “这后面什么地方?”   “回姑娘的话,这后头是一个废弃的院子,里面没人住的。”   “废弃的院子?”   “是,还有一口枯井。”   秦可听说还有井,连忙道:“那赶紧把大白找回来吧,一会儿不小心给冲到井里去了。”   “是。”   丫鬟们都朝后头去了,秦可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这是后院,周培不可能过来,况且追夜应该在附近。   这后面的宅院很大,的确多年没人居住了,周围的院墙也有些破烂,秦可瞧的奇怪,多问了两句。   “回姑娘的话,这儿原本不是知州府的地方,前两年,隔壁的官员抄了家,大人将宅子给收了,现在正在慢慢改造。”   原来如此,难怪两边的风格会差这么多。   “大白!”   “大白!”   众人都在找大白,可奇怪的是小家伙进来之后当真消失了一样,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听得见风声。   “你们去那边看看吧,我去这边。”秦可道。   那几个小丫鬟福了福:“是。”   秦可则带着杏桃朝另一边去了,她刚刚转过一个假山石,周培带笑的身影就猝不及防的撞入她眼中,他怀里抱着一只小白狗,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可:“秦姑娘,在找什么?”   秦可大惊,连忙转过身去:“你怎会在这里?”   她语气嫌恶,带着不解。   四下无人,周培也懒得装腔作势,径直朝前两步走到她面前,他向前一步秦可就朝后退一步,直到她的后背抵上了柱子,无处可退。   杏桃和清莲想上前,却被周培的侍卫拦住了。   秦可睁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太子殿下,青天白日,你想做什么?”   “孤总觉得秦姑娘眼熟的很,像从前认识的故人,你认识孤吗?”   秦可心中冷笑:“殿下怕是记错了。”   “哦……”周陪意味深长:“那就怪了,孤也不记得何时见过姑娘亦或是惹姑娘生气过,可孤怎么总觉得,姑娘对本宫,却是害怕的很,唯恐避之不及?”   秦可别过脸,“我只是一介草民,并不敢同殿下这样的尊贵之人攀扯关系,殿下误会了。”   “这样的说辞你方才花园里已经说过一遍了,孤不信,谢子珩身份低吗?你叫大表哥,叫的倒是很亲。”   秦可睁大眼,觉得这人的脸皮真是比树皮都厚,他究竟哪里来的自信同大表哥比。   “但你应当知道,孤的身份,还是比谢子珩高的。”他紧紧盯着秦可的脸,意味深长:“孤能拥有的东西,能给你的东西……自然也比谢家多,秦姑娘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孤在说什么。”   秦可转头,脸上惊讶之色更甚。   半点心思不掩,她竟然不知道,周培这辈子比上辈子还要疯狂。   惊讶过后,秦可彻底冷静了下来。   “这是知州府,即便殿下贵为太子,也应当知道礼义廉耻,请殿下让开。”   周培忽的笑了,笑的很是开心:“很好,孤就喜欢挑战一些有难度的事情,孤不会强人所难,但只不过……今日孤设了这么大一盘棋,总要从姑娘身上讨回点什么才是……”   他凑得越来越近,几乎就快要挨上秦可的脸,秦可慌乱的狠狠踩了他一脚,“追夜!”   下一瞬,一个身影一闪而过,直接抓住了周培的后领口,将人朝后拽了三分。   空气中传来了刀剑声,追夜的脖子上多了好几把剑,秦可脸色煞白,脑海里忽然忆起那日她及笄时大表哥说的话,下一瞬,一把小小的锋利的匕首就抵到了周培的胸前。   小姑娘手是抖得,神色却十分镇定。   “让你的人走开。”   周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转瞬即逝,挥了挥手,威胁追夜的人就朝后退了退。   “你放我离开,也不许伤害追夜。”   或许是被她天真却又大胆的行为逗笑,周培竟然意外的心情不错,扬了扬唇:“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的行为,说不定会牵连整个谢家。”   “让开!”秦可已顾不上其他,只是大声叫喊。   那边,终于有人听到了动静,陆诚和段慧赶来,看见这一幕,也都变了脸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周培整了整衣领:“有意思。”   他收回了抵住秦可的手,笔直的站回原地,追夜的手此刻也才松开,秦可稳了稳心神,就听见周培说:“秦姑娘,我们还会在见面的。”   说完,就转身离开,临走前,冷冷的看了眼追夜,对方却丝毫没有惧怕。   “可儿?!”   段慧惊讶的声音传来,秦可却没了任何解释的心思。   “姨母,我先走了。”   她脸色难看,段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难的看了眼丈夫,陆诚摇了摇头,钳制住杏桃和清莲的人走后,两人气呼呼的走上来,扶着秦可离开了陆家。   作者有话说:   呸!狗东西! 第058章 晋江独发   秦可走后, 段慧和陆诚两夫妇都有些尴尬,可周培的人过了一时半会前来传话,说太子殿下还想见一见陆夫人。   段慧此刻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儿, 却也不得不去。   回来后,脸色白了几分。   陆诚连忙上前:“夫人?!”   “回房说。”   两人关上房门, 段慧才后悔地说道:“殿下说他喜欢可儿,今日有些冒犯, 先主动道了歉,然后让我出面, 进行撮合。”   陆诚:“可我看阿芫没这个意思啊!”   “但殿下说, 现在没这个意思,将来总会有的……女孩子嘛,哄哄心就过来了, 殿下还说……下半年陛下会重新选定江南都督一职,让你好好准备……”   陆诚沉默了,慢慢的坐在了段慧面前:“你可知……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当然知道, 我又不傻……就是, 那话里虽是客套, 却也带着些威严, 我拿不定,我只能来赶紧找你商议。”   陆辰:“可是这事终究要看阿芫, 今日她的反应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更何况,阿元又不是你我的女儿, 现在她是谢家的姑娘, 这次来江南, 还有谢家的大公子一同前行, 殿下为何不去找他,直接找到了你,又是如何得知你和阿芫的关系,这些……都值得深究啊。”   段慧:“是啊,可今日殿下没追究也是好事,说明殿下还是对她是真的上了心,若搁着旁人敢如此,怕是半个脑袋都要没了,我分明瞧见暗中还有好多侍卫,已经拔了刀的。”   “是啊 ……阿芫胆子的确大了些。”   段慧纠结不已:“夫君,我改日再去问问可儿的意思吧,万一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若太子是真心待她,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好事?太子妃,后面可就是皇后了。”   陆诚左思右想,叹口气:“太子是想娶还是纳你又如何知晓,先去问问要紧。”   -   秦可出了陆家,坐在轿子上还有些惊魂未定,清莲和杏桃坐在一边,她缓了缓,问:“追夜呢……可受伤了?”   追夜的声音从马车下传来:“属下没事。”   秦可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杏桃没忍住:“姑娘,您没事吧?奴婢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这般无礼!”   秦可蹙着眉摇头:“我没事。”   但她现在后怕也是真,周培有一句话说的对,她这番冲动,说不定真的会连累了谢家。   秦可思绪万千,现在只想尽快回去,还想尽快见到大表哥。   “追夜,大表哥现在在哪儿能知道吗?”   “属下不知,姑娘要去找主子?”   秦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回去吧,我这样乱窜,说不定会和他错过也不一定。”   “是。”   等回了宅院,小院子里的丫鬟来报:“乌嬷嬷也还没回来,姑娘可要现在用膳?”   “我没胃口,等一会儿吧。”秦可蔫蔫的进了里屋,杏桃也要进去,被清莲拉住了。   “我没在姑娘身边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太子,你一一跟我说一遍。”清莲问杏桃。   杏桃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点点头:“好姐姐,咱们去那边慢慢说。”   秦可进屋后便有气无力的瘫在塌上,还将那把匕首取出来细细观察,她想到上辈子和周培的一些事。   当时她年少不懂事,周培在她面前装的如翩翩君子一般,还救过她两回。   现在想来,她好歹也是谢家姑娘,出门时,暗地里大表哥肯定会安排人护着,周培却怎么那么巧出现在她面前?再对比如今,怕不是早就有所谋划,故意设计。   秦可心中一阵反胃,当初想不明白的很多事现在都已经逐渐清晰,周培刻意接近,加上她当时和二表哥的谣言,促使了后来的那桩婚事,大婚当日的意外猝不及防,谢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得而知,但只有一点是她如今能够确定的。   那就是,周培刻意接近,心思不纯,他到底想对谢家做什么?   -   江南城的一个小小宅院内,经过一日一夜,终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宅院虽小,里面人却多,产婆、丫鬟、大夫,人人步履匆忙却又有条不紊,云停生皱着眉头站在院子中,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打开,走出一个身影。   竟是乌嬷嬷。   乌嬷嬷见了云停生,立刻下跪:“公子对老身大恩,请受老身一拜。”   “您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云停生将她扶起:“行医救命本就是我的职责,更何况阿绿姑娘也算是我的旧相识,应该的……”云停生说到“旧相识”时,神情稍有凝滞,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乌嬷嬷叹气:“若不是公子医术精湛,想必昨夜,就是一尸两命。”   云停生也皱眉:“我先前替阿绿姑娘诊脉时,分明脉象平和,却不知为何突然胎动,像是受了大刺激。大娘,阿绿姑娘的夫君,怎么还没有回来?”   乌嬷嬷眼神躲闪,良久,终于叹了口气:“他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是为何?!阿绿姑娘不是说他去了西北做生意,月底便归?”云停生大惊。   “此话老身一直藏在心底里,一直没敢说。其实他的最后一封家书上写的是年初便归,可这半年都未归来,西北再无半点儿消息,老身悄悄打探过,听晚归的商队说,有一回商道上遇到了山贼,怕是……凶多吉少。”   云停生眉头皱的极深:“难怪我替她诊脉,一月比一月心绪淤结……不知昨日胎动,是不是和此事有关。”   乌嬷嬷擦了擦泪:“我平日还有差事在身,不能来及时照看,这是一点积蓄,老身恳求公子,在此处再多停留些时日,待我家儿媳身子康健再离开可好?”   云停生摆手:“我要你的银子做什么,我在江南已待了两月有余,还差这点儿时日,你放心吧。”   “多谢公子!”   “不过,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在哪里当差?是不是你儿子走后,你们银子不够贴补,你重新出去寻的?”   乌嬷嬷:“是我原先的老主人家,可怜我罢了。”   云停生点头:“你把银子收下吧,我不用。现今母子平安,阿绿姑娘也无事了,我先走一步,还得去见见友人。”   “公子慢走。”   云停生刚走两步,忽然在门口顿住了脚,乌嬷嬷也准备转身回房内,就听见云停生的声音忽然传来。   “子珩?!你怎么来了?!”   乌嬷嬷脚下一顿,大惊。   谢曜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复杂。   “子珩,我正预备去找你,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咱们去附近的茶馆怎么样?”   谢曜看了眼这宅院,没开口说话,而乌嬷嬷,慢慢的走了出来,见到谢曜,立刻跪下:“大公子,老奴有罪。”   云停生瞪大了眼,“这……”   谢曜看着她良久,才慢慢开口:“起来回话吧。”   -   一刻钟后,在一处茶楼的安静厢房内,乌嬷嬷坐在谢曜面前抹泪叹气,谢曜先看向云停生:“你说的那位朋友,就是阿绿姑娘?”   “是,我同阿绿姑娘三年前偶然结识,我这次下江南,没想到他乡遇故知,又得知她身孕在身丈夫不在身边,替她探了脉,脉象不是很好,这才留下。”   谢曜点头,又看向乌嬷嬷:“嬷嬷,云公子是我的友人,你可知晓吗?”   乌嬷嬷摇头:“老奴不知。”   云停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把我搞糊涂了。”   谢曜眼神严肃:“我也有些许疑问想问嬷嬷,就请嬷嬷从头说吧。”   乌嬷嬷又抹了抹泪:“造化,都是造化啊……”   “云公子,实在对不住,老奴骗了你,她不是老奴的儿媳。”   云停生:“那阿绿是谁?他夫君又是谁?”   乌嬷嬷看了眼谢曜,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和盘托出。   ……   “什么?!”   云停生惊讶的差点儿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十分不妥,坐下,捂住嘴:“你、你说,阿绿的夫君是、是端王的血脉?!”   乌嬷嬷:“是。”   谢曜眉头皱的极深:“姑母的血脉,为何谢家毫不知情。”   乌嬷嬷:“此事说来话长,当年,端王出事,王妃伤心欲绝,本想跟着直接去了,结果大夫告知已有一月的身孕,那时候的漠北的情景,远比王妃在家书中提到的严峻,为了这个肚子里的孩子,王妃忍辱偷生,混到了前往江南的一只商队。”   “为何不回谢家?”谢曜问。   “大公子,很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当年,王妃怀着孩子,还不断有人追杀我们,幸好王爷走之前给王妃留了很多暗卫,从漠北到江南这一路,死了好几个……”   “追杀?!为什么要追杀,谁追杀?!”云停生问。   乌嬷嬷叹气:“很多事,老奴原本是想带进棺材里的,当年,王爷走后,不少人都在暗中刺探,在漠北到京城的路上多处设下埋伏,王妃也是不得已,才到了江南生下小少爷,可惜因为路途劳累又神思不安,刚生完小少爷,王妃就去了……”   乌嬷嬷一边抹泪一边道:“王妃走之前,嘱咐老奴,一定要平安的护卫这个孩子长大,且王妃看淡了皇家名利,只想让小少爷平安长大,老奴原本想等孩子长大一点儿写信回谢家,可没想到,那些人依旧不死心,老奴迫不得已,带着小少爷在江南城隐姓埋名。”   “后来,小少爷成年,老奴遵照王妃的嘱托将他的身世和盘托出,王妃临走前说,若小少爷愿意回到京城,那是他的决定,可小少爷知道后沉默良久,并不肯回去,老奴想这样也好,在江南,一家子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再后来,小少爷遇到了夫人,成了家,还有了孩子,老奴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下去。”   云停生:“那后来呢,你早上跟我说你儿子……不对,就是阿绿的丈夫……是去西北做生意了。”   “是,这话不假,江南和西北近些年商贸频繁,说实话,这半年来,老奴日日都在提心吊胆,多方探听小少爷的消息,可是……”   “再后来,大公子来了江南,再然后,夫人就胎动了。”   云停生听完,感慨的看了眼谢曜:“子珩,原来,当年王妃留有一子,那这个孩子,也算你们谢家人,得管你叫一声表叔吧……”   谢曜沉默。   乌嬷嬷站起身退后两步,朝谢曜跪下了:“大公子!老奴知道,老奴不该瞒着你,更不该瞒着谢家人,可这是王妃的遗愿,也是小少爷他……”   “我明白。”谢曜也站起身,将人扶了起来。   “这本不是你能左右的。”   乌嬷嬷却不肯起来:“老奴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不必多说,我明白。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谢家不可能坐视不理,我会写信禀明家中,让父亲派人前往西北。”   “多谢大公子……”   “这本也是我谢家事,不必言谢。”   乌嬷嬷这才起身,摇头:“老奴这命就是王妃当年救下的,生是谢家人死是谢家鬼,大公子,不必这样生分了。”   谢曜:“此事不是小事,我还需要你将当年之事细细禀明,事无巨细,你知道多少便说多少。”   乌嬷嬷点头:“这是应该的,只是……”   谢曜看了看四周:“先不要说,回去再说,此地不宜久留。”   谢曜话音刚落,猛地抬头,一个身影从窗边一闪而过,“谁?!”   穆夜几乎也是瞬间冲了出去。   “有人,快走!”   云停生都反应了过来,两人立刻带着乌嬷嬷离开,乌嬷嬷忙道:“夫人,夫人那边……”   “不用担心,周围我已布下密控。”谢曜脸色沉了下来,此番江南之行周培来的如此古怪,想必也是得到了一些消息。   云停生:“子珩,此事非同小可,你那边人手可够吗?我府上随行侍卫一共还有二十余人,要不近日,都安插在阿绿姑娘周围?”   谢曜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也好。”   三人在马车上,谢曜问:“姑母当年给端王之子起名为?”   乌嬷嬷立刻答话:“周安。”   谢曜点头:“姑母用心良苦,我知晓了。”   马车一路疾驰,果然,还不待到巷子口,便隐隐约约听到了打闹声,谢曜和云停生立刻下车,那边的打斗却已经停了,谢家的侍卫匆匆赶来禀报:“大公子,他们撤了。”   “是什么人?”   “武功高强,来历不知。”   云停生:“这还真是,想不到江南……竟马上要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了。”   谢曜皱眉,岂止是风波呢。   三人回到了院子里,阿绿还睡着,孩子被乳母抱在里屋,云停生和谢曜站在院中。   “子珩,我看你心事重重,是不是大概知道是谁了。”   谢曜看一眼他:“你不知道吗?”   云停生一噎:“那不是没有证据嘛,我就是怀疑,也不敢妄加揣测啊……”   “乾县生了瘟疫,陛下才命太子南行,可咱们这位太子爷,在乾县才停留了不到两日,便毫无预兆匆匆赶到江南,来了之后也没有任何要紧的事,打着巡查的名头四处搜寻。我身边的人也难以察觉到刚才的暗卫,你说呢。”   云停生:“还真是……陛下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差,京中也有不少流言是关于当年端王之事,难怪太子会急……可若是太子,子珩你预备做?”   谢曜沉默片刻:“这是我谢家的血脉,当全力护之,还有当年的真相,我也要一一追查。”   云停生叹口气:“这其中凶险和困难,你可清楚吗?”   “当然,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难道要坐视不理,任由太子胡来?!”   云停生:“这当然是不行的,当年端王爷在朝中激浊扬清,我虽不能亲眼目睹,但家父也时常痛心当年天妒英才,如今得知他还有血脉存于世间,云家也会拼力去帮你。”   谢曜颔首向他道谢,接着小院门外闪过一个黑影,穆夜出现,跪在了谢曜面前:“主子,人已杀。”   谢曜点头:“那就好,那周培还不能得到确切的消息,但今日这群刺客还有活口,想必他们不会放弃,即便周培不能确定那孩子的真实身份,怕也是对你这起了疑心,此处不能久留了,立刻去我那。”   云停生睁大了眼:“你不是说太子在你家宅院门口搞了一个院子,要和你去当邻居吗?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我家遭遇刺客,他坐视不理,这说的过去吗?”   云停生笑了:“果然还得是你啊,我懂了,我也来帮忙!”   乌嬷嬷此刻从里屋走了出来:“大公子,云公子,夫人她已经醒了。”   谢曜看了眼云停生:“你和她或许熟悉些,我就不进去了。”   云停生点头:“好,我去说,顺便问问,前日她忽然胎动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曜颔首。   半个时辰后,乌嬷嬷和云停生一道走了出来。   云停生:“都说清楚了,也都问清楚了,前日她同婢女出门,只是刚刚走到巷子口,便有一辆不长眼的马车冲过来,差点将她撞到在地,幸好有身边的婢女护着,然后便破了羊水,导致早产。”   “为何出门?”谢曜问。   云停生和乌嬷嬷对视一眼,道:“说是有人给她递了信,信上说知晓她夫君的消息,我猜那信是莫须有,只是利用了阿绿姑娘的软肋。”   谢曜点头:“搬家之事宜早不宜迟,此刻就开始准备吧。”   “好。”   谢曜从昨日出门,已经整整两日都没曾回去了,他神色露出些许疲惫,长指轻捻眉心,元若在门口似乎和一个侍卫交谈了几句,然后看向谢曜,立马小跑着过来。   显然,那人是前来禀报白天表姑娘在知州府之事的。   谢曜顿了顿,眉间的长指缓缓放下,周身的气氛更是忽然冷到极点,过来好半晌才问:“表姑娘可有事?”   元若立马道:“表姑娘无碍,已经回府了。”   谢曜神色阴鸷,穆夜站在一边待命。   “传我令,在江南的所有人在两日内候命集合,加倍增调人手,快马加鞭传信京城,提高警惕。”   “是!”   -   又过一个时辰,谢曜先回了宅院。   “大表哥!”   秦可几乎是从屋内跑着出来,因为一时有些激动,忘记换鞋,绣花寝鞋底子只是软软一层布,谢曜视线顿了顿,眉头微蹙。   很想伸手将她抱起来,可他不能。   谢曜只好加快步伐行至她面前,小姑娘的眼几乎瞬间红了,分明也想扑到他怀里,却也只能克制的拉了拉他的袖子:“大表哥……”   谢曜抬手抚她的头:“我都知道了,进屋说。”   秦可猛地点头,两人很快进屋,谢曜将门关上,虽不合礼仪,但清莲和杏桃也只当没有看见,站在门口低着头,屋内只剩下两人。   谢曜刚刚转过身,秦可便再也忍不住伸手搂住了他的腰,霎时,男人的身躯登时僵硬无比,眸色一片深沉,喉结微动。   “表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秦可当然知道,她眼角微红,委屈极了。   今日她回来后想了很多,慧姨母的话、上一辈子的事,想来想去,最终都绕不开一个人,她是那么的想见他,即便自己还理不清这感情,但只要见到他的一瞬间,仿佛飘在空中的一颗心都有了着落。   她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萍,就再也不肯松手了。   夏日暗香浮动,屋内烛火萦绕,空气似乎变得凝滞和黏腻了起来,沉默的也只听得到清浅的呼吸声,谢曜当她白日是真的受了惊讶,眼底虽寒凉一片,却还是伸手将怀里的人搂了搂,安抚的顺了顺她的背。   “莫怕。”   有他在,这样的事绝不会再次发生。   秦可轻轻点头,心里安定一片,胳膊却又稍稍用力了一些,大表哥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让她一再忍不住凑得近些,凑得更近些。   这样的距离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表兄妹的相处界限,月光从窗外撒了进来,满室静谧,虽知不妥,虽有千言万语想说,谁也不舍破坏这份美好,谢曜将人轻轻拥着,贪恋的感受着满怀温存。   良久,温度似乎也高了一些,小姑娘方才沐浴后的清香无孔不入的侵袭着谢曜的理智,直到门外脚步声传来,穆夜在门口站定。   “主子,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看我的字数!!!   今天还有一更,我要参加五月的勤奋榜,就是每个周六周天日更一万!   今天是第一天,晚点还有一更。   呜呜呜,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我尽量! 第059章 晋江独发   谢曜不得不将人松开, 秦可也慢慢从情绪中缓了过来,站直身体:“大表哥,谁来了?”   谢曜抚了抚她海藻般柔顺的长发, 将白日之事简短的概括了一番,秦可睁大了眼, 显然没有想到短短一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那、那阿绿姑娘的孩子……”   “阿芫莫慌, 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只是这些日子,就别再出门了, 嗯?”   谢曜的语气满满都是宠溺和安慰, 没有丝毫的责怪,秦可抽泣了一下:“我不出去了。”   她再也不出去了,她早就后悔了……即便是姨母的帖子, 她也不想出去了。   谢曜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好乖。”   他声音低沉,像哄小孩一般,“那阿芫先睡, 我去看看。”   秦可立马抬头:“我同你一起吧, 我一点儿也不困。”   谢曜犹豫片刻:“也好。”   秦可很快换了衣裳, 同谢曜一起到了偏院的厢房。   乌嬷嬷和云停生都在, 阿绿也抱着孩子坐在塌上,见到谢曜, 就准备行礼:“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谢曜连忙示意乌嬷嬷去扶:“姑娘身子还虚着,无需客气。”   阿绿眼眶是红的, 点了点头。   谢曜:“想必嬷嬷已经告诉你了我的身份, 说来, 都是一家人。”   阿绿看了眼乌嬷嬷, 低下头:“多谢表哥。”   这声表哥,让秦可也看了一眼谢曜。   是了,周安是谢霜的血脉,是谢曜名正言顺的亲表弟,阿绿理应跟着丈夫唤一声表哥。   谢曜神色未变:“弟妹这些日子就安心住下,无需多想,其余事宜谢家会处理。”   “是,多谢表哥费心。”   谢曜又嘱咐了两句,命乌嬷嬷在这照料着,云停生则和他们一同走到了院中。   “云家的人也都来了,我这几日,怕也要在你府上叨扰了。”   谢曜笑了笑:“随你挑,看上哪间房,随意去就是。”   云停生一向是个嬉皮笑脸的,看了眼秦可,眨了眨眼:“这就是咱家小表妹了吧,不知表妹院子那边……”   谢曜朝秦可面前挡了一步,秦可知道他是玩笑话,抿了抿唇。   “知道了知道了,玩笑嘛,瞧你那护短模样!”   说完,挥了挥袖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云停生走后,秦可跟着谢曜在院子里慢慢走着,秦可问:“大表哥,接下来,你预备如何做?”   谢曜一般不会瞒她,却也知道此事凶险,想了想,道:“我已快马加鞭递信回京,请父亲出面,这个孩子的身份暂时还得瞒着。至于太子,现在尚且不知道他究竟意欲何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意欲何为?秦可想说什么,却又咽回了唇边的话。   连她都知道周培的打算,大表哥怎么会看不出来?   大表哥只是怕她担心罢了。   秦可:“那……大表哥你明日还要去知府衙门处理公事吗?”   秦可的问题问到了谢曜心上,这等节骨眼上,他是丝毫都不想离开她半步的,更何况这院子中还有他必须保护的人,可是他此次下江南,更是陛下明面上钦点的江南巡抚,公事私事,一个都不能落下。   “府上有追夜,还有谢家和云家的侍卫,会很安全——”   “我担心的是你!”谢曜话还未说完,秦可便激动的打断,谢曜顿时沉默,看着她良久。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还有穆夜在我身边。”   “真的吗?”秦可眼眶又有些微红了,她也不知今日自己是怎么了,如此多愁善感,大表哥都说了没事的,她怎么总是胡思乱想呢……   谢曜却只是心疼。   他知晓她被白日的事吓到了,上前两步,视线落到她的手上。   元若说,表姑娘被太子殿下拦住,气急之下拔了匕首,可谢曜深知她的性子,若不是被逼急,断然不会如此冲动行事。   周培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是拉了她的手,还是碰了她的脸?   无论哪一种,谢曜心中似乎都有一头想冲破禁锢的兽,让他遏制不住的想杀人,想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大表哥?”秦可见他似乎出了神,小心的唤了一声,谢曜瞬间回过神来,将眼底的滔天怒意压制回去,只温和的安慰她:“自是真的,莫多想了。”   秦可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   夜深了,谢曜送秦可回了房,吩咐清莲好生照顾,秦可房间的蜡烛灭了,他还默默的在院子里站了好久,直到子时,才缓缓转身,回到了自己房中。   -   “一群废物!”   周培在画楼船上发了好大的脾气:“连个婴儿都搞不定,要你们有什么用?!”   几个暗卫跪在底下,大气也不敢出。   “不是说派去的暗桩查到谢曜在茶馆和人私下见面了,怎么没有消息带回来?!”   那暗卫首领声音抖得更是厉害:“回、回殿下,派去的那个人被谢大人身边的暗卫发现,灭了、灭了口。”   周培猛地转身,“你说什么?!废物!”周培快步上前就是一脚,直直踢到了那人的肩膀上。   “孤养着你们就是指望你们这么办事的?!谢子珩他身边的人是什么绝顶高手吗?!废物!”   那些个暗卫不敢辩解,只是如实答话:“的确身手不凡,下手狠辣。”   周培冷静下来后眯起眼:“谢家,好一个谢家,私下还有这样的人在给谢家办事,他是想造反不成?!传令,调派人手,在回京之前,务必斩草除根!”   “殿下,殿下三思啊。您此次下江南已经世违反圣命了,按照计划,我们需要在五日内返回乾县,此时加派人手,怕是会惊动陛下。”   周培狠狠的砸了一个茶杯:“孤也想速战速决!可惜有你们一群废物!你们倒说说,还有什么好法子?!”   那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眼中浮现杀机:“擒贼先擒王,属下认识几个江湖上的旁门□□,若能先要了谢曜的命,剩下那个云停生也不足为惧。”   周培沉默了,郑德胜也有些犹豫:“殿下,谢大人此次皇命在身,这个时候,怕是……”   周培眯起眼睛,慢慢冷静下来:“谢家这几年声势一年比一年强,父皇心里难道就没有忌惮吗?若那消息是真,父皇就能容忍皇叔的血脉被谢家抚养长大?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他谢子珩是自找的。”   郑德胜不说话了,周培看了眼方才说话的那人,问:“你说的旁门左道,是什么来历,能确保万无一失吗?”   “殿下放心,那帮派干的就是杀人的生意,绝对天衣无缝,脏不了殿下的手,那帮派里有一个巫医,最擅毒。”   周培听着听着便扬起唇角,“三日后便是江南水坝巡查之日,你去准备吧,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殿下!”   那几个暗卫退下后,周培又看向郑德胜:“朱林那边,谢子珩是不是也紧咬着没放?”   “是……那日那醉汉被押到了天牢,马知府倒还算是个聪明的,没插手,人现在还在押着,我们的人已经暗中敲打过了,他若把嘴管牢了,活着出去,若说了些不该说的,生死可就不一定了。”   周培嗯了一声:“谢子珩是铁了心的要和我作对,我看他不会善罢甘休,朱林那事不知道他查了多少,尽快把人解决了。”   “奴才明白。”   -   次日。   秦可起了个大早,她嘱咐小厨房熬了清粥,蒸了虾饺,赶在谢曜出门前送了过去。   此时还不到辰时,谢曜房中的人看见她后惊讶不已,连忙进去通传,谢曜正在换衣,闻言也愣了愣。   秦可直接走了进去,其他小厮们也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有看见,元若正在替谢曜系腰带,今日也不知怎的,一个节扣是怎么弄也系不好了,秦可将食盒放在桌上,轻轻开口:“我来吧。”   甭管在场各位心里是如何的惊涛骇浪,身子却是都诚实的退了出去,这段日子,谁瞧不出大公子和表姑娘之间的情意?   就是不知这当事人,何时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   谢曜侧身站在那里,今日他也要巡查周边,便穿了一身利落的骑装,利落的裁剪勾勒出□□又宽阔的身姿,金线绣云水纹的袖口隐隐流动着暗光,秦可瞧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京中那些传言。   谢家大公子,意气风发,风流肆意。   多少名门闺女仰慕如斯,只盼一眼回眸。   秦可长睫微垂,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细细的胳膊绕到他的腰后,如同昨夜一般,好似那般的自然,没有人问这样是否合适。   “表妹在想什么?”谢曜低头,看着她轻轻颤动的眼睫。   他身上温润好闻的男子气息再次包裹在她周围,衣襟上淡淡的竹香似乎也一点点的侵袭而来,秦可婉婉启唇:“在想大表哥什么时候带我回京。”   谢曜微微一怔,“想回家了?”他说的是回家,而不是回京。   秦可抬起脸,迎着他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嗯,想回去了。”   谢曜扬唇:“十日,再有十日。”   秦可听他说还有十日,慢慢的也弯起眼眸:“好,那我等着。”   她细长的手指轻轻绕过他腰间,手指灵巧,轻而易举将元若方才没有解开的节扣解开,又在他的注视下系好了腰带。   系好了,胳膊却没有离开。   视线落在谢曜侧面的那个荷包,秦可微笑扬唇,“大表哥今日怎么也带着,似乎与骑装有些格格不入。”   谢曜也低头看向她指尖的荷包,声音很温柔,却也很郑重:“表妹所赠,当一刻不离。”   秦可忽的就笑了,指尖在那荷包上游走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抽身:“好了。”   她预备离开,谢曜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许她离开了。   秦可不动,只感受到他视线灼灼,声线擦过耳畔,低沉中还带着一丝缱绻:“等回京后,表妹可允我一事?”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好听,秦可一愣,目光掠过窗外的浮影:“什么事?”   她问,谢曜却又沉默了。   窗外斑驳的光影照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轮廓和视线看起来十分的柔和,他沉思片刻,抬手习惯性的抚了抚她的头:“回京再告诉你。”   秦可只好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我等着。”   时辰差不多了,谢曜不得不离开。秦可送他到门口,一双眸里噙满了关怀和不舍,谢曜放低声音:“不必害怕,在家里安心等我便是。”   得到他再三允诺,秦可颤抖点头,只是眼尾是殷红的,睫毛也像蝴蝶的翅膀一般。   门外皆是等候的小厮和侍卫,见她这般担忧自己,谢曜终于还是忍不住走上前,抚上她的侧脸,指腹轻轻按了按她的眼尾,启唇,是无声的两个字——等我。   被他抚摸过的地方传来微微暖意,秦可心口微颤,在谢曜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忽然忆起了姨母那日的话语:“你现在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泪光忽然模糊了视线,她知道了。   从昨日起,她便什么都知道了。   秦可站在门口良久,“好,我等你。”   一声轻语,化作空中的风,无声又悄悄的散开,不知是否飘到了他的耳畔。   -   谢曜走后,秦可回到房内坐了一会儿,等到午膳时分,命人熬了鱼汤,往厢房去了。   阿绿正抱着儿子喂奶,见秦可来了,连忙准备起身去迎,秦可笑着阻止:“乌嬷嬷,快让嫂嫂别那么见外。”   乌嬷嬷昨日已经将谢家的情况和阿绿说过,阿绿自然知道面前她的身份,见她十分自然的唤了自己“嫂嫂”,阿绿也礼貌的颔首:“阿芫表妹请坐。”   秦可坐下,让清莲把汤递了上来:“不知嫂嫂用膳了没,我让小厨房炖了鱼汤,嫂嫂喝点儿,补补身子。”   乌嬷嬷接过:“表姑娘心细,夫人刚好还没用。”   “那太好了,我也不知道月子中应该吃什么,只听说鱼汤还不错,那里面没放盐的。”   阿绿:“多谢阿芫表妹。”   秦可笑着道:“都是一家人,嫂嫂怪客气的。”   乌嬷嬷下去准备午膳了,秦可看了眼他怀中的小人儿,阿绿见她想看,将小奶娃往前递了递:“表妹可想抱抱?”   秦可有些惊讶:“我可以吗?”   阿绿笑:“当然可以。我教你。”   秦可站起身走了过去,在阿绿的指导下,左手放在哪儿右手怎么搂,秦可紧张的不行,但还是稳稳当当的将小家伙抱了起来,这奶娃娃也不认生,眨着眼看着秦可,时不时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阿绿笑:“这小家伙当是看表妹生的美,喜欢你。”   秦可也笑:“他可起名了吗?”   “小名之前他爹就定了,叫宁宁。”   “宁宁?”   “嗯,他爹一心想要个女孩儿,就定了这个,后来我问万一是个男孩儿怎么办,他爹笑着说,那也叫宁宁,他爹单名一个安字,安宁。”   “这名字好,宁宁,宁宁。”秦可笑着逗他,关于周安的事昨日大表哥已经跟她说了,她虽心中叹息,却也不会傻到在表嫂面前提起。   阿绿性格很好,两人虽是第一次见面,却很快熟络起来,秦可陪着她用了午膳,又逗了好一会儿小宁宁。   “表妹好像很喜欢小孩子。”阿绿道。   秦可笑:“家中就我一个,可能孤独的很,的确是喜欢。”   阿绿:“那表妹今年多大了?可指了人家?若快的话,这两年也可以自己抱一个。”   秦可没想到她话风一转说到这个上面,不禁微微红了脸。   “还没有,刚及笄。”   作者有话说:   今日完成了!   累吐 第060章 晋江独发   阿绿听说她刚刚及笄, 笑道:“那也的确不急,回头慢慢挑着,总会遇见好的。”   秦可轻声嗯了一声,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陪着阿绿用过膳,又逗了一会儿小宁宁, 秦可回房去了。   清莲:“真没想到,端王殿下竟然还有血脉留存在这世间, 此事若传到京城,必定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秦可心事重重的嗯了一声, 她确定周培费尽心思找的就是周安, 至于周安可能太子暂时还找不到,找一对孤儿寡母,对他来说还是轻而易举。   “回去吧, 将门关好。”秦可道。   清廉点头:“奴婢明白,这周围暗卫很多,姑娘放心。”   “不是不放心,是也尽量少给他们增加麻烦。”   “诶。”   -   江南利州县。   利州处于扬子江下游最重要的交通枢纽, 同时也是每年长江水患最为严重的地方, 七八月份的汛期, 总会因为涝灾带走一两条人命, 谢曜此次南下的任务,还有一个就是巡视大坝, 治理水患。   周培出现的时候,谢曜正在查看堤坝的情况。   穆夜小声在谢曜耳边低语几句, 谢曜便直起身, 转头看向周培。   “谢大人辛苦。”周培负手缓缓上前, 谢曜站直:“殿下今日也来了, 才是辛苦。”   两人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一些工部负责大坝修建的官员也到了。   谢曜预备亲自上坝查看,众官员便跟在后面一同检查、商议。   周培站在下面,目光一直看着谢曜的背影。   “殿下。”身后侍卫上前,周培看了看天色:“快下雨了把?”   “是,应该是一场暴雨。”   周培勾唇:“暴雨如注,最是可能引发洪涝。你可得嘱咐一下谢大人,谨慎行事。”   那侍卫将头垂的很低:“属下明白。”   -   京城庆国公府。   老夫人这几日惊悸忧思,总是常常惊醒,昨日头疾发作一夜未曾睡好,这白日刚刚小憩一会儿,便又从梦中惊醒了。   “霜儿!”   在一边伺候的嬷嬷和丫鬟赶忙上前:“老夫人?”   老夫人惊魂未定,额头上满是汗珠。   “霜儿……子珩……”   “老夫人,您做噩梦了?”刘嬷嬷一边给老夫人顺气,一边给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立刻下去请大夫,老夫人则缓缓的摇头。   “不是噩梦……”   那梦是那么的真实,一个是长女,一个是外孙,老夫人后背生寒,连忙拉住刘嬷嬷问:“子珩的家书在哪?在哪?”   刘嬷嬷:“老夫人,大公子的家书五日前刚刚到,下一封至少也得再有十天,大公子在家书中提到一切都好,您忘记了?”   “你也说了那是五日前……从江南到京城的家书至少也要七八日,也就是他写那封信的时候至少已经过去半月了,这半月究竟如何了?我心不安呐……”   小丫鬟端来了安神汤,刘嬷嬷端过来喂到老夫人嘴边:“老夫人,梦都是反的,您喝点儿安神汤,再有一个月,大公子和表姑娘肯定就平安回来了。”   老夫人缓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不过,你还还是去一趟风琪堂,让国公爷抽空来见我。”   “诶,老奴这就去。”   -   整整两日,秦可都没有出门。谢曜这次去周边巡查,可能需要三日方归,这三日,她除了偶尔去阿绿屋子里陪着说说话,便是同云停生拌拌嘴,剩下的,就乖乖待在自己房内,算着时辰。   夏日的雨的确突然,从昨日傍晚开始,倾盆如注,本以为是片刻的瓢泼,没成想江南雨季却是直接下了整整一日,到了第二日中午,满城乌压压的黑云也没有半点儿消散的意思。   秦可坐在窗口,心又有些慌乱。   报信儿的人就是此刻在院子门口疯狂敲门的。   敲门声是那么急,那么快,秦可的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蹦了出来,她瞬间从桌子上前站起身:“快去看看!”   有小厮打着伞冲了过去,宅院附近的暗卫全部做好准备,□□上了弦,齐齐对准门口。   不过还好,进来的是自己人。   云停生也赶到院门口:“出了什么事儿了?!”   “出事了!利州县决堤了,大人为了救一个百姓,被洪水给卷走了!”   秦可刚刚撑着伞走到门口,便听见那人慌张的说,她脸色瞬间煞白,也不顾雨势庞大,立刻冲到门口:“你说什么?!”   云停生见状连忙去给她撑伞:“表妹莫急!”   “你说的仔细点儿!是子珩吗?!子珩身边跟了那么多人,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也慌乱无比:“是中丞大人!当时大坝决堤太快了,几乎是瞬间的事情,除了大人,还有三五个朝廷要员,和许多的官兵侍卫,雨太大了,现在工部和太子的人正在全力搜寻,可、可还没有任何消息啊!”   秦可泪汹涌而出:“不会的,他不会的!”   云停生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子珩会水,表妹莫急,我立刻备马,我们去看看。”   秦可慌乱点头,乌嬷嬷也赶了过来。   全部去是不现实的,尤其是明知道周培还对阿绿母子虎视眈眈的情况下,院子里必须留下大部分的侍卫,云停生思忖片刻:“他们的目的不是我和阿芫,应该无碍,况且利州现在乱成一锅粥,云家军听我令,务必拼死捍卫阿绿姑娘的安全!”   “是!”   追夜自然是要跟着秦可的,不到一刻钟,一辆马车便已经在宅院前备好,秦可已顾不上其他,便同云停生一道上了马车。   马车在夜色中行驶的极快,清莲伺候着秦可在马车内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云停生则坐在马车前,几人一言不发却又同时心事重重,在夜色中朝着利州县疾驰而去了。   利州城的确决了堤。   可太子的人现在最要紧的事却并不是在搜救因水患失踪的百姓,手下全力以赴寻找的,只有一人。   “回禀殿下,上下游我已带人搜了两遍,未曾发现谢大人!”暗卫前来禀报。   周培原本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了眼:“这是什么意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会找不到?!”   “水流过于湍急,很可能将人卷入了暗流也不一定,属下已加派人手继续去寻,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周培皱起眉:“到底怎么办事的?!拖拖拉拉,孤是要他的命,却不是要这般死法!继续去找,若找到死人,此事便算你们有功,若是被人发现他还活着……你知道后果。”   那暗卫也隐隐后悔,千算万算没算到大坝真的会在此刻决堤,看来那个谢曜还真是命中该有一劫,就是不该连累了他。   “是!”   那人刚走没多久,又有一个侍卫进来:“殿下,江南城那边来人了,是云停生和秦姑娘。”   周培唇角缓缓扬起。   “这就来了?比孤想象的,要快多了。”   秦可和云停生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可利州大坝附近却是乱成了一锅粥,无数人在挖渠引水,庄稼、房屋,被江水破坏的惨不忍睹,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在城中临时搭建的帐篷内暂住,哀嚎声一片。   秦可的眉心一直蹙着,发抖也没有停下来过。   还好,元若还在。   元若见到人,连忙就跑了过来,秦可立刻抖着嗓子问:“可有大表哥的消息了?……”   元若还未回话,周培的声音先传了过来:“怕是要让秦姑娘失望了。”   两人齐刷刷的回头,周培亲自走了过来,他身上的衣袍半分未乱,与刚刚遭受过灾害的小县城行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可眉头皱的更深。   “孤的手下刚刚回禀,还未寻到谢大人的踪迹。”周培站定,看着秦可道。   云停生刚要说话,没想到秦可先开了口:“太子殿下原来也在,看殿下的衣衫倒是整整齐齐,想必大坝决堤的时候,殿下在一旁歇息?”   这样大不敬的话也就秦可敢说,云停生都不禁向她投去两份敬佩之意,可周培却丝毫不恼,扬了扬唇:“秦姑娘,若此刻孤同谢大人同时失踪,恐怕找寻谢大人的人手会减少一半,这对你的大表哥,怕是不利。”   秦可哼了一声,究竟是不利还是有利还尚未可知。   当然,她不会当着周培的面说这句话,只是将脸别到一边,看了眼元若:“我同你一起去寻。”   元若低声:“表姑娘,岸边危险,我们的人已经全力搜寻了,您还是不要靠近了。”   周培:“是啊秦姑娘,你一个弱女子,还是同孤——”   周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谢家的府兵便匆匆前来:“在下游一公里处,发现了这个,似是大人之物!”   秦可低头一看,差点儿没有站稳。   那士兵手心中拿着的,是临走前她亲自给大表哥系上的荷包……也是她亲手缝制的那个……   一路的压抑的情绪在此刻再也忍耐不住,秦可捂住嘴瞬间哭了出来:“大表哥!”   她将那士兵手心的荷包一夺,不顾云停生和元若的阻拦,径直朝着岸边跑了过去。   周培也蹙了蹙眉,江边水势不减,她若是一脚不稳,极有可能滑落下去。   云停生连忙去拉,可秦可跑的很快,直直朝着下游,清莲和杏桃也吓坏了,赶忙一同冲了上前。   “大表哥!”秦可一面走一面喊,救灾的路全是石头和泥巴,石头划烂了她的鞋,清莲和云停生劝了无数次,可秦可置若罔闻,依然坚持着要自己去找。   周培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眼神不明。   “去问问,到底有没有消息。”他显然已经有些不耐,低声吩咐身后的暗卫,那暗卫很快退了下去,刚走,便有另一个又快步上前。   “找到了,已经解决了。”那人在周培耳边低语几句,周培眼眸一亮:“确定?”   “属下确定。”   周培扬唇,大声对前面的秦可喊了一声:“秦姑娘,孤手下的人刚刚来报,人已经找到了!”   秦可和云停生同时回头,云停生大声问:“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这章太卡了   下章能好点   我尽量今晚写出来,不过估计也很晚了   莫慌,大表哥没事 第061章 晋江独发   一炷香后, 云停生和秦可到了一处凹陷的山石处。   同行的除了太子还有不少都察院的官员,听说已经寻着谢曜,各人怀着心思七上八下, 当即便朝这边赶来。   可等人都到了,却不见一个人的身影。   云停生:“太子殿下, 人呢?!”   周培眯了眯眼,余光看了眼身后之人, 那人将头低下,小声道:“属下的确亲眼所见, 且、且……”   “闭嘴。”周培小声呵斥。   “山石滑落, 不知谢大人是否已遭遇不幸,诸位,同孤一起在附近寻寻吧。”   “这简直荒谬!”有大臣看不下去了:“殿下的手下若寻着了人, 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保护现场救治谢中丞?!难不成殿下想让我们看的,根本就是现在的情景?!”   “是啊殿下,这附近不仅没有谢中丞的身影,怎么连您的手下也没瞧见?”   周培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 他的确派人去杀谢曜不假, 但人若死了, 他手下的人也不会蠢到当即就转身走了。   除非……   “找到了!”有人喊了一声, 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在一个大石后面, 隐隐约约露出一个身影。秦可几乎是瞬间就冲了过去。   “大表哥?!”   其余人也立马跟上。   躺在那儿的人的确是谢曜,只不过, 他尚且昏迷着, 而且胳膊上, 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   “大表哥……”秦可手是抖得, 几乎克制不住自己。   而那些官员看见谢曜的刀伤后,都面面相觑:“这、这……”   “让开!我来诊脉!”云停生冲到跟前,二话不说先检查谢曜的伤势。   “没有溺水,是因为刀伤昏迷。我先处理外伤。”   除了云停生和秦可,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周培,周培蹙起眉。   “放肆。你们这样看着孤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是孤伤了谢大人?”   有些官员不敢说话,可有一些正直的御史却在此刻站了出来。   “太子殿下,您的确需要给大家一个解释。方才我们所有人都在搜寻中丞大人,是您的手下第一时间说已经寻到了,可我们来到此处,却发现谢大人并非溺水昏迷而是受了刀伤,请问您的手下发现谢大人的时候,大人可否安好?”   周培看了一眼身后人,那人显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顶着巨大的压力上前回话:“我们发现大人的时候,大人只是被水冲到了岸边,属下安排了两个侍卫在此处护卫,随后立即回禀了殿下。”   “也就是说,谢大人当时还未受伤,可我们行到此处时,你安排的侍卫呢?”   那人看了眼周培,周培脸色甚是难看,那人回:“或许……是遭遇了什么歹人,伤了谢大人,也伤了我们的两个侍卫。”   “太子殿下!您手下说的这番话您信吗?!是什么样的歹徒敢伤东宫的侍卫?又是什么样的歹徒会伤害一个溺水昏迷之人?”   “陈大人!”周培冷喝一声。   “好像还轮不到你来审问孤!”   四周安静下来,但显然,方才陈御史的话让在场的官员心里都有了一杆秤,心思各异。   “这件事孤现在也不甚清楚,待回去后,自然会查证清楚。”   云停生此刻大声喊道:“醒了!子珩醒了!”   周培神色一凛,其余大臣们瞬间围了过去,秦可跪在他身边,牢牢的握着他的手,谢曜缓缓睁眼,就看见了满脸是泪的小姑娘。   “表妹……?”   “大表哥,是我,是我……”   云停生松了一口气:“还好,那伤只是外伤,不过……”   谢曜似乎虚弱至极,只是醒来片刻,颤颤巍巍伸手想抚摸一下秦可的脸,可伸到半空,却又体力不支闭上了眼。   “大表哥!”秦可一下抓住他的手,泣不成声。   ……   是夜。   利州县城的县衙知府厢房内,一盆盆的水往进往里端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脚步匆忙,秦可一直守在谢曜床边,云停生在替他包扎伤口。   “阿芫妹妹,你不必过于担心了,他这伤只是外伤,而且这伤……”   秦可泪眼看向他:“这伤怎么了?”   云停生笑了笑:“没什么,许是我想多了。我再去配一味药,稍后便回来。”   秦可点了点头。   云停生走后,她依然守在谢曜跟前,元若和清莲想劝,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谢曜伤的是右胳膊,被纱布紧紧围着,秦可的视线从右边移到了左边,忽然顿了顿,发现了另一道疤痕。   这又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她小心翼翼伸手去触碰,刚刚接触到他的皮肤,谢曜似乎轻哼了一声,秦可猛地收回了手,紧张的看着他。   谢曜缓缓睁开了眼睛。   “表妹……”   “大表哥,我在。”   秦可向前挪了挪,想寻他的手拉着,却又忐忑不安的收了回来。   谢曜眼中似乎浮现一丝笑,她没伸手,他便主动勾住她的:“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让你在家等我?”   秦可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会说这个,泪珠瞬间又砸了下来。   “你、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安心在家……”   见她哭了,谢曜的心都要碎了。   “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秦可擦了擦泪,小声问:“还疼吗?”   谢曜轻轻摇了摇头。   “骗人……”   谢曜失笑,“真的,而且……很快会好的。”   “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谢曜苦笑,看了眼房内其他人,元若心领神会,给清莲使了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的退下,顺带关上了门。   “表妹,若我说……这伤,是穆夜做的,他下手自有轻重,不必担心。”   秦可瞪大了眼。   “你、你说什么?……”   云停生恰好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听见了这句话。   -   周培面前乌压压跪了一片人。   郑德胜小心上前:“殿下……您已经一日没进水米了,好歹……”   “滚开!”   周培睁开了眼,郑德胜吓得大气不敢出,朝后退了两步。   面前的那些暗卫皆是。   门外进来一侍卫,进来后便跪倒在地,周培看他一眼:“查到了?”   “没有……那两人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   “消失?!”周培冷笑:“是消失了还是被人接应了?”   “属下……不知。”   周培:“好、好的很,谢子珩,谢曜……这是给孤下了套,活活让孤吃了个哑巴亏,东宫竟然都有他的内应,好的很!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请殿下恕罪,属下定立刻彻查,尽全力搜捕那两人下落!”   “不必!”周培气势汹汹的站了起来:“孤说过,今日若出了纰漏,自己了断,滚下去,别出现在孤的面前。”   白日传话的那个侍卫脸上浮现懊恼之色,其余人想求情,却也自身难保。   门外传来敲门声,周培不耐烦的呵斥一声:“又什么事?!”   是小太监的声音:“殿下,是陛下的口谕,乾县瘟疫扩散,您怕是,得赶紧离开江南了。”   周培闭了闭目,手上青筋凸起。   -   “这么说,那两个人是你安插在东宫的?!”云停生听完谢曜说的来龙去脉,问道。   “算是吧。”   “也就是说,你早就算好了太子会动手,提前预备,那两人发现了你,并当着他手下的面伤了你,让人误以为你死了,然后立刻去向太子邀功,太子巴不得把你的死讯广而告之,所以随行了诸多大臣,可没想到,我们到了,那两人消失了,你又受了刀伤,那太子可就陷入尴尬的境界了。”   谢曜嗯了一声:“其实我也没想到他会带那么多大臣过来。”   “那你的人动手的时候,太子的人不检查吗?只是胳膊上砍了一刀,怎么瞒过去的?”   谢曜:“或许是邀功心切吧,这个局很简单,很好破。可越是简单好破的局对心急之人越是容易上当,加上当时我溺水,他们会下意识的以为我死定了。”   云停生:“那你真的溺水了吗?今日的决堤又是怎么回事?”   “我料定他会趁着我巡查之时动手,但没有想到今日会决堤,好在穆夜里应外合,才能逃过一劫。”   “妙啊,妙,你都不知道,太子今日脸色有多难看!不过我想,他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了,今日齐刷刷几十双眼睛都看着呢!若你谢子珩真有个大碍,那他周培可就有洗不清的嫌疑,你现在是朝中二品大员,他还真敢。”   谢曜讽刺的扬了扬唇,视线移到秦可身上,见她一言不发坐在床边,忽然愣了愣。   云停生显然也注意到了,秦可抿着唇,一直不肯说话,他眼睛一转:“那……那什么,我再去看看药啊,你们聊,你们聊。”   说着,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顺便关上了大门,幸灾乐祸的小声嘟囔一句:“这下,可难哄了吧……”   谢曜似乎也意识到了,想伸手去拉秦可,可无奈小姑娘离他有些远,他拉不到,只好无奈的喊:“表妹。”   秦可站起身来:“大表哥心思周全,想必没有大碍了,我先走一步,大表哥好生歇着吧。”   见她真的要走,谢曜瞬间直起上半身去拉人,却只够到了秦可的衣角:“表妹稍等!”   原本还未离开床的腿一下子跌落下来,伴随着一声巨响,秦可猛地回头跑了回去:“大表哥!”   清莲在门外吓得立马要进去,元若轻轻将人拉住,摇了摇头。   清莲不解,然后就听见里头的咳嗽声传来,谢曜似乎十分虚弱:“表妹,别生气……” 第062章 晋江独发   “别生我气……”   谢曜满脸苍白, 语气虚弱,秦可满腔的气也如同那太阳底下的露珠,瞬间消散不见了, 她扶住人,谢曜当然不会让她使力, 自己暗暗用劲儿,很快就躺了回去。   “我没生气, 你、你本来就该好生休息了。”秦可低着头,脸颊鼓鼓的说道。   谢曜想寻她手拉着, 秦可却偏了偏, 还说没生气?   谢曜失笑:“待我伤好,咱们便可回京了。”   秦可看他一眼:“好。”   “待回京之后,表妹可记得允诺我的事。”   秦可想起三日前他走时候的承诺, 心中忽的猜到了什么,偏过脸:“不、不记得了。”   谢曜定定的看着她的眼,那双眸渐渐深了,秦可不敢直视, 只好小声低喃:“大表哥都没说什么事……却要来问我记不记得, 不公平……”   谢曜轻笑。   “好。”   “是我不好, 这次也是我错了, 不该瞒你。待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我便带你回江南过乞巧节, 再回祠堂去一趟,然后回京, 嗯?”   他低声哄她, 秦可心口微甜, 总算是不再跟他别扭, 低低嗯了一声。   “大公子,穆夜来了。”   秦可看了一眼谢曜:“这么晚了,大表哥还不歇着吗?”   谢曜扬了扬唇:“今日特殊,穆夜有重要的事,我一会儿便歇下了。”   秦可点了点头:“好,那我去云公子那边看看。”   谢曜颔首。   秦可走后,穆夜出现在了房内。   “禀主子,已经安排那两人离开利州,明日便会离开江南。江南宅院一切安好,太子的确想一石二鸟,云公子走后去了一波刺客,已经被解决了。”   谢曜点头:“朱林那边呢?”   “之前看守朱林的人一直很紧,可惜太子这次也没想到我们会留了后手,属下的人已经成功将人劫出来了,等主子回了江南城,一审便知。”   “很好。”谢曜看了一眼穆夜:“此次辛苦你了。”   “都是属下分内之事,还有一事,属下听闻,乾县那边的疫情似乎兜不住了,太子怕是……会提前回京。”   这对谢曜来说是好事,只不过他却也没什么好心情:“瘟疫水灾,民不聊生,可惜我们这位国之储君,满脑子想的都是巩固自己的皇权地位,百姓之灾。传令,这几日受灾的百姓务必好生安抚,生活照应缺一不可。”   “属下明白。”   秦可走到院门口,忽然顿住脚,方才元若送来的药她还搁置在床头上没有喂大表哥喝,大表哥胳膊受了伤,她转身回房,必须得亲自看着大表哥喝下才行……   “还有事吗?”   秦可刚刚行至门口,便听到谢曜问穆夜的声音。   她顿住脚,推门的手也停了一停。   穆夜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属下今日从那个醉汉口中审出了一些内情,那朱林……朱林的把柄似乎与去年年初,秦大人的死有关。”   谢曜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扬州纵火案,不是朱林初犯,他很有可能,是受了太子指使,策划了秦大人祖宅失火一事,而那个醉汉就是无意得知了此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敲诈勒索,这才会被主子那日在千里香撞见。”   穆夜话音刚落,秦可在门外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唇。   屋内陷入了沉默,良久,穆夜才道:“主子放心,此事属下还会彻查,在查清之前,不会让任何风声走漏出去……”   “砰!”   穆夜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和谢曜同时看向门口,“谁?!”   秦可滑落在地。   “姑娘?!”   谢曜心中暗叫不好,也不顾自己的伤势立刻掀了被子下地,穆夜也第一时间打开了房门,秦可方才情绪过于激动,一个没站稳跌了下去,头磕到了门栓上,谢曜看见她第一眼,心跳几乎都要停了。   “表妹!”   谢曜要去抱人,元若立马拦着:“大公子,您胳膊还有伤!您慢点!”   秦可在看见他的瞬间泪也决了堤:“大表哥,大表哥你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谢曜眼神有些碎了,周围的人除了穆夜并不知道秦可在说什么,谢曜右边胳膊的伤势已经崩裂,红色的血丝丝渗透了白色的纱布,可他却好似半点儿感觉也没有,只是上前拼命一把将人护住,在耳边不断哄着:“我会去查,我一定会查清楚。”   秦可哭的声嘶力竭,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两辈子,她经历了两辈子父母的生离死别,可居然,居然上辈子差一点儿就嫁给了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眼睛是瞎了,心却是也盲了!   秦可在谢曜怀里,似乎回到了那日的火灾当场,父母为了救她,双双葬身火海,一幕幕,似是全部在秦可面前重新出现一般,疼,心口也像被火焰灼烧过一般的疼。   谢曜在院子里将人拥着,不让任何人靠近,云停生也赶了过来,站在不远处。   “父亲……母亲……”秦可哭的累极,阖眼前是父母在天上同她微笑,亲昵的唤她阿芫,她好想再看一眼父母亲,好累,好累……   “表妹?表妹?”   “姑娘!”   “阿芫?!”   一切的声音都好似离她远了,大表哥……秦可慢慢闭上了眼,倒在了谢曜的怀里……   -   这场暴雨后续又淅淅沥沥的下了三日,从利州县城回到江南,秦可也足足的睡了三日。   她好似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从上辈子,到这辈子,跳墙那日,似乎全部在她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   “母亲……”   梦里无数次的低喃,朦胧中似乎也睁过几次眼,面前总有一个修长又挺拔的身影,贴心的去探她的额头,握着她的手。   清莲小声的推开门,将药放在床头:“大公子……我来吧,您又是一日都没歇息了。”   “大夫今日怎么说?”谢曜只是一直看着床上的小姑娘,仿佛没有听见清莲劝自己的话。   “大夫说,姑娘是怒火攻心,头上的血块也还没有消,好在高热已经退了,若明日能醒来,想必就没有大碍了。”   “若明日醒不来呢?”谢曜继续问。   清莲不说话了。   谢曜长指按了按眉心,长叹一声:“罢了,把药端过来吧。”   清莲将药端过去,看了一眼谢曜的胳膊:“大公子,还是奴婢来吧,您身上的伤也还未好全的……”   谢曜不说话,只是将手伸着,清莲没了法子,只好递了过去。   云停生从外头快步跑了进来:“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个!”   谢曜这才起身,嘱咐清莲:“你来,我出去看看。”   “诶。”   谢曜走到外间,云停生手上拿着一个小瓶子,里面是一株绿草。   “子珩,这个就是七百,我速去煎药,让阿芫妹妹喝下去,应该就能醒了。”   谢曜点了点头:“有劳。”   云停生摆了摆手便下去煎药去了,穆夜站在一边,似乎欲言又止。   谢曜看了一眼他,抬腿走到了外间。   那日是他疏忽了,现在他不会让任何刺激到她的消息传入她的耳朵里,一点儿风险都不能有。   穆夜也有些自责,这几日不眠不休的在搜集证据,上前小声道:“太子殿下急了,现在正在加派人手找朱林,但他明日必须得返回乾县,属下怀疑,太子会在江南留下一批人,继续搜查。”   “解决的干净些。”谢曜眸色冰冷。   “属下明白,另外,主子吩咐的事情也已经办妥,除了这次跟出来的一些御史大人不约而同的收到了密信之外,京城那边,也已经知会二公子。”   谢曜点了点头,“家书呢?算时日,父亲应该快收到了吧。”   “应该是今日,国公爷若知道端王这个孩子的存在,一定会立刻与大公子取得联系。”   “好,这段日子你再辛苦些,务必将朱林的嘴撬开,同时让我们的人从江南到京城一路准备,三日后回京。”   “是!”   -   秦可像是在一道白光里走了很久很久,那路遥远的没有尽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没了父母,就像是人世间漂泊的浮根,毫无目标。   “表妹!”   “表妹,这个送给你!”   “表妹喜欢吃甜食?这个是南北铺的点心。”   “表妹今年及笄,表哥有一份礼物送你。”   耳畔似乎传来熟悉的声音,有澜伊表姐,有二表哥,有三表哥四表哥,还有……   “表妹莫怕。”   最熟悉的声音和身影,面前的人朝她回眸伸手。   秦可睁眼低喃,“大表哥……”   -   清莲正在给她敷额头的手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轻声低唤:“姑娘?”   秦可神色还有些呆滞,但的的确确是睁开了眼睛。   清莲又惊又喜,将手中的湿帕一丢:“姑娘您醒了!”   门外的人也赶忙冲了进来:“姑娘醒了,醒了,快去,请云公子和大夫,再知会大公子去!”   一炷香前,谢曜刚刚离开,没想到他刚走,秦可就会突然毫无预兆的醒来。秦可似乎想坐起来,清莲立刻在她身后塞了一个软枕,“姑娘……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问的很小心,秦可眨了眨眼,瞧了瞧四周,所有人的紧张的看着她,接着,就听见秦可软软的问了一句:“现在是晚上吗?怎么不掌灯?”   谢曜听说消息后,立刻从自己房内赶了过来,刚刚踏进秦可的房门,就听见小姑娘这句话。   他脚步忽的一顿,视线朝床边看去,清莲众人似乎也被姑娘这句话问懵住了,现在分明是白日,姑娘这话……   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不舍得,但剧情得走。 第063章 晋江独发   “姑娘, 您?”清莲惊讶的伸手,在秦可面前晃了晃,见她似乎没什么反应, 慌乱的朝后退了两步。谢曜走了进来,所有人自动退开。   “表妹。”   听见熟悉的声音, 秦可慢慢抬头。   谢曜注视着她的眼,神色也慢慢严肃。   “大表哥, 现在……是什么时辰?”   谢曜没有回答,而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伸手抚了抚秦可的头发, 安慰道:“天黑了,我命人去掌灯。”   秦可长睫微微垂下:“你在骗我。”   谢曜沉默。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秦可早已习惯了与黑暗为伴。   “我又瞧不见了。”她低着头, 声音听不出多少情绪,好似只是在非常平淡的诉说着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即便这样的事情,让谢曜心如刀割。   “没有的事。”谢曜语气坚定。   “你只是磕到了头, 头上有一个血块, 大夫说, 等血块散了, 便好了。”   秦可摇头:“我刚刚醒来,没有大夫来为我诊脉, 我未醒之前,大夫也不曾知道我会瞧不见, 大表哥还是在骗我。”   谢曜语噎。   “他没有骗你!”云停生的声音传来。   “我比大夫管用, 阿芫妹妹, 你应当知道我的医术吧, 我昨日就跟他说了你的眼疾可能会复发,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你的血块正正好压住了眼睛的穴位,你莫怕!我今日啊,已经寻到了一味草药,待我晚点儿给你敷上,再通过针灸,要不了几日你就能瞧见了!”   云停生一边说一边和谢曜使眼色,显然,谢曜默许了这个说法。   秦可听完后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了……大表哥,你能留下,和我单独说话吗?”   谢曜点头,其余众人自然都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了两人。   谢曜似乎猜到了她要问什么,“表妹,关于秦大人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秦可先打断了。   “我相信大表哥,会查清真相的。”   她语气是那么的平静,好似已经接受了这一切,平静到谢曜原本准备好的一番说辞都没有机会说出口,短暂的沉默后,谢曜郑重的向她允诺:“不止是查清。”   秦可慢慢抬起了头。   “我会查清,还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大表哥是想说,会召集三司会审,将太子的罪行昭告天下,然后呢?奏请陛下废除太子吗?”   谢曜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秦可默默的别开脸:“大表哥放心……我没有奢求那么多……”   谢曜垂眸,“表妹也放心,许多事我此时还无法彻底允诺你,但请表妹相信,我一定会为你挣来一个公道。”   似乎有泪水从眼角滑落,秦可指腹轻轻滑去,将耳边的头发也轻轻绕到耳后。   “大表哥,我有些累了,想歇息。”   “好。”谢曜点头。   “先把药喝了,眼睛的事情也不用担心,你从前的情况比如今严重的多,常大夫都有法子治好,三日后,我们便启程回京。”   秦可点头:“那明日……我能去祠堂给父母上香吗?”   “当然,我会安排。”   秦可嗯了一声,接过他手中的药乖乖喝完,谢曜想剥一颗糖喂她,小姑娘却已经躺下了。   谢曜只得将糖放在床头,慢慢走了出去,秦可泪水再次滑落,心里已经够苦了,吃不吃糖,都没有关系。   -   庆国公接到谢曜的来信时正在家中,他草草读完,惊讶的从书案前一跃而起。   “大爷?”   谢辉又看了一遍自己儿子的来信,这才魂不守舍的往外冲,往宝真堂方向去了。   大夫人鲜少见到自己丈夫这般失态的模样,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的儿子出了什么事,一时也六神无主,跟着跑了过去。   老夫人这两日稍稍精神好了些,但见到自己儿子这模样,皱起眉头:“出什么事了?”   国公爷见到老夫人后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母亲!”   老夫人朝后踉跄两步,谢澜伊和谢洵也在屋内,众人都吓得不轻。   “起来说话,出什么事儿了!”   谢辉含泪将信递上:“母亲……子珩来信,信中称,称长姐当日留有一子尚在人世!”   一语毕,满堂震惊。   老夫人更是差点儿跌落在地,幸好大夫人和刘嬷嬷上前搀扶,老夫人手指颤抖,指着庆国公,语不成调:“你、你……你说什么?!”   刘嬷嬷连忙上前,将庆国公手中的信递了上前,老夫人一把接过,看完后,整个人泣不成声,将信纸捂在胸口,声嘶力竭:“我的儿!”   老夫人激动过度,竟晕了过去。   “母亲!”   “祖母!”   众人立刻上前,国公爷吓得赶忙命人传府医,一炷香的功夫后,老夫人才幽幽转醒。   “快、你快去……”   老夫人醒来后立马握住国公爷的手,字不成话,国公爷立马道:“母亲放心!我方才已经安排了人,会立刻前往江南接应子珩,另外的人手,会立刻出发西北。”   老夫人老泪纵横,心中激动乃至于说不出话,但见儿子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流着泪欣慰的点了点头。   “去西北那边,国公爷是不是应该安排一个稳妥一点儿的人?最好是咱们谢家的人。”大夫人忽然道。   国公爷点头:“是,此事非同小可,不是自家人我不放心。我回头问问老二老三那边,看谁能抽出空,替我去一趟。”   “大伯!此事不必麻烦长辈!”   国公爷话音刚落,谢煊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众人纷纷回头,就见谢煊坚定的走了进来。   “见过祖母,大伯。”   三夫人在一旁瞪大了眼:“子清,你胡闹什么?”   谢煊则站直身子,坚定道:“祖母,大伯,我并非胡闹,方才大伯的话我都已经听见了,大哥远下江南,二哥为官入仕,我身为谢家三子,不能总是日日碌碌无为,西北有我友人,我熟悉西北民情,我愿替大伯前往!”   三夫人:“你一个小孩子家家,掺什么热闹!此事非同小可,你快点儿回房,别在这添乱了!”   三夫人显然有些气急败坏,谢煊却十分坚持,未回复三夫人,只是执拗的站在堂中,等着国公爷和老夫人答话。   国公爷沉默了,老夫人也未回话。三夫人紧张的看着两人,半晌后,国公爷先叹气道:“子清你稍后到我房里来,此事的确不是小事,稍后商议。”   谢煊只好应下:“是,大伯。”   待出了宝真堂,三夫人气愤的问:“子清,你到底添什么乱,是嫌你弟弟的事情还不够让母亲生气的吗?!”   谢择要去锦衣卫的事情的确让三夫人生了好久的气,但木已成舟,前三日,谢择已经去锦衣卫报道了,今日才不在府上。   谢煊听完,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但四弟终究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可我还没有。”   说完,不顾三夫人瞪大的眼,径直朝国公爷的书房去了,三夫人捂住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的背影,一旁的小丫鬟立马扶住她:“夫人别动气……”   “他、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和他弟弟一样,也来忤逆我吗?!”   显然,并没有人能够回答她了。   -   江南秦家祠堂。   马车缓缓停下,烟雨朦胧,清莲掀开马车帘,撑开油纸伞,一如从前般熟练的扶着秦可慢慢走了下来。   “姑娘慢些。”   秦可点了点头,也习惯的扶住她,两人走在伞下,慢慢朝祠堂里去。   不远处,谢曜站在雨中,云停生走上前来:“你为何不去陪着?”   谢曜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前面那抹身影,“她心中有事,似乎不大愿意见我。”   “你们这是怎么了?”   谢曜说不上来,但从昨日小姑娘醒来,总是郁郁寡欢,有心事,却连他也不想说了。   云停生对那日的事大概知道,他叹气:“也难怪,这样的事无论发生在谁的身上都很难接受,更何况她一个小姑娘。十四岁便没了双亲,又患有眼疾,今年不过也才十五,哎,我都心疼……”   谢曜执伞的骨节微微泛白,他又何尝不是?   云停生见状,立马道:“好了好了,等明日回京之后,远离了伤心地,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先前她去到你们谢家的时候情况不和现在差不多吗,你回京后好好照顾她,自然会好的。”   “自然。”谢曜道。   待回京之后,他不仅会照顾她,还会比从前待她更好。只不过,许多事,已经和去年大有不同了。   “她的眼疾究竟如何?”谢曜问道。   云停生:“你当我哄你吗?真的就是淤血的事情。”   “何时会散?”   “这……不好说,我诊治过的病人,有几日便消散的,也有一年半载的,这和个人体质有关。”   谢曜微微蹙眉:“明日回京,阿绿那边我已安排妥当,你无事的话,一同走吧。”   “我当然得跟着了,无论是阿绿还是小表妹我都不放心啊,若没我这个神医怎么行。”   谢曜总算露出一丝笑:“多谢。”   “谢就不必了,只是我回京之后,免不了我爹的一顿打,到时候,就有劳谢大人,出面替我美言几句咯。”   ……   秦可进了祠堂,很快便行至灵堂跟前,清莲预备为她铺上软垫,可她却执拗的径直跪了下去。   双膝置地,发出不小的闷响声。杏桃和清莲在一边看的心疼,眼眶都同时红了。   “父亲,母亲,女儿来看你们了。”秦可憋了一路的眼泪此刻无声坠落,砸在地上,同时也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额头触地,良久……   都没有起身。   作者有话说:   太子会死的很惨,我保证。 第064章 晋江独发   从江南回京, 这一路上谢曜还是安排了水路。船只从江南码头驶离,一路北上,船上补给充足, 因为乾县瘟疫的缘故,并不打算在渡口多做停留。   因为阿绿和乌嬷嬷此次也一起同行, 回京的船只比来时大了两倍,一共三层楼, 十分气派,秦可的房间依然同谢曜离得并不远, 只不过毕竟不是来时只有两人的时光, 大多数时候,秦可都只待在房间里,不肯出门。   谢曜每日都会召杏桃和清莲来问问情况。   而两人的回答也都大差不差, 姑娘今日又发呆了一整日,又睡了一整日。   诸如此类,连元若都瞧了出来,待两人走后, 小心上前问:“大公子既然这么担心表姑娘……为何, 不亲自去看看?”   谢曜手执书卷, 似乎是在看书, 实则已经很久没有翻过一页。   元若最是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见他不说话, 继续道:“方才小厨房说,给表姑娘的燕窝好了, 表姑娘从前最爱喝这个, 奴才还没去取。”   谢曜眼眸微动:“为何不去取?”   “奴才方才打了岔忘了, 这就去。”   谢曜闻言后放下书卷:“罢了, 我去吧。”   元若忍笑:“表姑娘见了大公子,想必也会开心些。”   谢曜去了小厨房,燕窝的确刚刚炖好,南北铺的那个大师傅也刚刚做好今日的核桃酥,谢曜让人装了一盘,一并带了过去。   杏桃看见谢曜的时候,的确是眼睛都亮了一下。   这几日也不知怎了,姑娘不去找大公子,大公子也不来。虽然姑娘不说,可她这个傻葫芦都能瞧出来,姑娘分明是盼着的,就是不知道两人是怎么了……   心里转了千百个弯,却是老老实实的迎了上去:“大公子。”   谢曜看了眼屋内:“表姑娘可醒着?”   “回大公子,醒着。”   谢曜点头,抬脚迈了进去。   秦可的确醒着,她静静的坐在窗边,眼神看着窗外,听见谢曜的脚步声,睫毛微颤,却没有转过身来。   “表妹在想什么?”谢曜走了过去。   “在想,去年入京之时。”   “嗯?”   “去年二舅母来接我,走的路线应该是一样的,原本来时想着,眼睛好了,回去还能看看两岸风光,可没想到如今还是漆黑一片,同去年没有分别。”   “我们回京还有十日,说不定再过两日表妹的眼睛便好了,若没有好,那还有来年,只要你想,每年都可以重回江南。”   秦可偏头,“大表哥惯会哄我。”   “这是实话。”谢曜将燕窝端到她面前:“燕窝好了,浇了牛乳。南北铺大师傅今日做的是核桃酥,尝一些?”   秦可嗯了一声,乖巧的从窗边走了过来,谢曜预备去扶她,她却已经熟悉的坐在了椅子上,小口小口的开始用了起来。   谢曜在她身侧坐下。   视线一直看着小姑娘的侧脸,她还是很乖,长睫微垂,一言不发,从不抱怨,也从不给人添任何的麻烦,但就是这样的乖巧,却让人心疼。   “吃完了。”秦可喝完了燕窝,坐直,擦了擦嘴。   谢曜看了眼核桃酥:“不尝尝吗?”   秦可摇了摇头:“很饱了,待会儿饿了再吃。”   谢曜点头:“好。”   两人默默的坐了一会儿,谢曜又问:“想去钓鱼吗?”   来时的路上,秦可最喜欢的就是在甲板上钓鱼,即便一天也钓不上来一条,可只要坐在那里,她脸上总是挂着笑。   “有点累了。”秦可面前抬头,朝他笑了笑。   “那歇着吧。”谢曜站起身准备将人扶起来,秦可顿了顿,还是拉住了他的手,慢慢挪到床边,谢曜垂眸看她:“我晚些来看你。”   秦可低头:“大表哥公事繁忙,有空再来便是了。”   谢曜嗯了一声,秦可轻轻蹬了鞋,翻身上了床,谢曜替她放下床帐,秦可面朝里面,闭上了双眼。   只不过等人走后,却又睁开了。   眼眶又有些酸涩,她揉了揉眼,重新坐了起来。清莲在门外见到谢曜走后,推门进来,“姑娘?”   秦可嗯了一声。   清莲走到床边,将床幔掀了起来:“大公子走了……”   “我知道。”   清莲叹气:“姑娘,奴婢不该多嘴,但,您这和大公子这是……?”   秦可沉默。   “奴婢有句话一直想说,在江南的时候没寻到机会,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大公子和您,本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奴婢还想着,这次回京,大公子说不定就会将此事提上议程,奴婢瞧大公子的确是有这样的打算的。”   秦可默默听着,泪忽然就下来了。   “姑娘别哭,您心里有事儿不愿和旁人说,可以和奴婢说说。”   秦可开始抽泣:“我、我也说不上来……”   清莲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慰。   “我、我就是觉得,大表哥那样好,我却只能给他增加麻烦……若不是太子,大表哥也不会受伤,若不是为了我,大表哥和谢家或许都不用牵扯进来,若不是……”   若不是我上辈子答应嫁给周培,或许、或许就不会有谢家的灭顶之灾。   她怎么能这么自私,害了他一辈子,又想害他第二辈子呢?   她不能,也做不到。   这个秘密她谁也不能说,只能深深的埋在心里,但是周培……   秦可抓着被褥的指节慢慢收紧,她必须要替父母报仇……   清莲叹了口气,轻拍着秦可的背。哭累了,秦可没多会儿又重新睡了过去,清莲见人真的睡下了,才小心翼翼的起身,退了出去。   -   那日提出要去西北之后,庆国公将谢煊叫到了书房长谈,足足一个时辰后,谢煊才关上房门走了出来。   “如何?”谢择回家后听闻了消息,立刻赶到兄长身边问候。   谢煊摇头:“大伯不同意。”   谢择:“为何?”   谢煊:“大伯说母亲担心,此事也不是小事。”   谢择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无碍,往后还有机会,你别丧气。”   谢煊苦笑:“或许吧,四弟你第一日当值,感觉如何?”   谢择笑了笑:“还行,我刚去,无非也就是一些简单的任务和事情,其余的,轮不上我。”   “慢慢来,总会好的。”   谢择点点头,两兄弟在花园里又聊了片刻,谢择下午还得继续进宫当值,这才话别。   谢择走后,谢煊身边的小厮上前宽慰,谢煊问:“大哥快归家了吧?”   “快了,应该还有三日。”   谢煊点头:“那我们也是时候该准备了,既然母亲不同意,很多事,我也等不了了。”   小厮有些犹豫:“三公子,您真的想好了吗?若您一走了之,家里怕是要出大乱子。”   “我不走,家里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是吗?”   谢煊不再多说,苦涩的扯了扯唇,转身回了房。   -   京城码头。   一路南上,半月后,谢家的船慢慢从渡口靠了岸。此时的两岸码头上,早已被庆国公全部安排妥当,老夫人也出了府,说什么也要亲自来迎。故而谢家这一大家子人此刻都在码头等着,场面前所未有。   船停稳之后,船头慢慢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   老夫人激动的要亲自上前,庆国公和大夫人一直在一边扶着,“母亲别急,码头路滑,他们马上就下来了。”   先下来的自然是谢曜。   “祖母,孙儿归来。”   老夫人拼命点头:“好孩子,快起来。”   谢曜站直身体,和自己的父亲母亲也交换了一个眼神,大夫人见到儿子,也有些激动。   接着,乌嬷嬷搀扶这阿绿走了下来,身边还跟着不少侍女,阿绿怀中抱着一个婴孩,上了岸,阿绿看了看老夫人,带着孩子一同跪下:“民女柳阿绿,拜见外祖母。”   老夫人一边流泪一边点头,上前两步亲自将人扶了起来:“好……好孩子……”字不成句,显然泣不成声。   大夫人和二夫人连忙上来劝,阿绿也红了眼眶。   “老夫人宽心,这可是您的重外孙,第一次见面,您可别只顾着哭呀。”   二夫人这番话倒是让老夫人回过神来,连忙擦了擦眼泪,往阿绿怀中看去,一个白嫩嫩的小团子,这会儿还闭着眼睡着,老夫人破涕为笑:“这孩子,和辉儿小时候倒是像!”   庆国公也上前看,大夫人笑道:“是吗,像老爷?我来瞧瞧。”   二夫人笑:“都是一家人,自然是像的!”   这句话总算也冲淡了一点儿愁绪,老夫人从阿绿怀中接过孩子,“从今以后就在家中住下,有谢家在,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阿绿拭泪:“多谢外祖母。”   直到这时,秦可才被清莲扶着从船上慢慢走了下来。谢澜伊第一个冲了过来:“表妹!”   “表姐。”   接着谢洵也走了过来:“表妹一路辛苦了吧,可算回来了。”   秦可先偏向老夫人的方向:“阿芫拜见外祖母。”   老夫人也看向她:“阿芫,一路辛苦了吧,回来就好。”   秦可目视前方,谢澜伊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她的不对,“表妹,你……?”   谢曜此刻走到她身边,开口道:“表妹在江南受了惊吓,眼疾复发,不过很快就会好的。”   谢澜伊和谢洵瞪大了眼:“表妹受伤了?!”   谢洵立刻去看秦可的眼睛,谢澜伊则开始斥责谢曜:“哥哥你怎么回事!都没照顾好表妹。”   谢曜:“是我不好。”   秦可立马道:“和大表哥无关!”   几个长辈也看了过来,老夫人听说后,也目露担忧:“可要紧吗?”   “外祖母,我没事。”   老夫人:“阿芫别怕,既然回来了,就会好的,等回府后让大夫看看。”   秦可:“是,外祖母。”   大夫人:“咱们人也接着了,就别在站在风口说话了,马车都备好了,回府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第065章 晋江独发   回府的路上, 谢澜伊同秦可上了一辆马车。   “表妹,你快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走的时候不是还好端端的吗?”   秦可能感受到表姐的焦急,忙道:“我没什么大事的, 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头上有一个淤血, 大夫说,待淤血消散了, 自然就没什么大碍了。”   “淤血!”   听秦可越说越严重的样子, 谢澜伊更担心了,她拉过秦可的手:“好表妹,你不在的这两个月我可想你了!还盼着你回来后一同去玩呢, 都怪哥哥,他明明答应我要好好照顾你的。”   “表姐……真的和大表哥无关的。”   秦可说了好一会儿,谢澜伊才罢休:“好吧,一会儿回府, 先让大夫给你诊脉, 若大夫说没事儿了那我便不去找他, 对了表妹你同我说说, 你们这一路,都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呀?”   好玩的事情?秦可现在回忆起来, 除了与周培有关的,其余同大表哥在一起的回忆, 还是很美好的……   她挑了几件同谢澜伊讲, 两姐妹在马车上倒是有说不完的话。   回府后, 阿绿先去了宝真堂, 久别重逢,老夫人有许多话想问也是正常的,秦可请过安之后,便先回了海棠苑。   好久不见的几兄妹自然也都跟了过来。   谢洵和谢择已经正式在朝廷任职,今日是特意请了休沐,谢洵本有满腔的话想跟小表妹说,可没想到表妹眼疾复发,原先安排的一些活动便也都只能取消了。   三兄弟和谢澜伊都有些担心的看着秦可,秦可回到海棠苑后,反倒轻松了不少。   “表哥表姐,我从江南带了礼物给你们。”她一边说,清莲便将东西都拿了上来,“表姐,我选了好些江南好玩的小东西,你们快过来挑呀。”   四人对视一眼,走上前去:“表妹,你当真没事吗?”   秦可笑:“二表哥,你该不会是盼着我有事吧?”   “瞎说!我还安排了梨园的戏园子,就等着你回来呢!”   秦可笑:“真没事,你们别为我担心啦。”   见她说的笃定,四人的心才彻底放回肚子里,接着便恢复平日的嬉皮笑脸,凑到跟前:“既然没事儿,表妹快跟我们说说,这次去江南,都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儿了!”   -   海棠苑这边聊得开心,宝真堂那边也不例外,众人都围着阿绿,听她将这几年和周安相遇的事情一一道来,还有乌嬷嬷,也将当年谢家人不知道的许多事一一道来。   谢家众人唏嘘不已。   就在全府人都在关心着这边的时候,谢曜慢慢从宝真堂内退了出去,嘱咐元若:“常大夫到了吗?”   元若:“应该快了。”   元若话音刚落,前院的小厮就来禀报,说是人到了。   谢曜点头:“随我去海棠苑。”   海棠苑内传来阵阵笑声,谢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谢洵高谈论阔的声音,元若笑:“原本以为二公子任了朝廷的官职会变了性子,没想到还是大家的开心果,您听,表姑娘笑的多开心呀。”   谢曜看了他一眼,元若立马闭上了嘴,暗暗后悔自己是不是多了嘴。   谢曜抬脚,径直走了进去,满屋的笑声在他出现之后戛然而止,除了秦可。   众人都看向谢曜,秦可看不见,还问了一句:“二表哥,你怎么不说啦。”   谢曜:“表妹。”   秦可脸上的笑也慢慢收了,轻轻唤了一声:“大表哥。”   “大哥,你怎么来了……”显然,几个兄妹对谢曜会出现在这里的事情都有些意外。   谢曜走上前:“怎么,我不能来吗?”   “当然不是……”谢洵摸了摸额头。   “还以为你会陪着祖母说话呢。”   谢曜:“祖母关心姑母,我自然关心表妹。”   这话里的意味深长,谢曜一边说一边看向秦可。府邸里所有人都在关心姑母之事,他若是也忽视了自己的小姑娘,她定要伤心了。   几兄妹没想那么多,也没看出大哥和表妹之间有何不同,只是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人,便问道:“大哥,这是你给表妹请的大夫吗?”   谢曜点头,看向常大夫,常大夫上前,“表姑娘,好久不见。”   秦可:“又要麻烦您了。”   “表姑娘客气了。”   既然常大夫要给表妹医治,谢澜伊几人自然纷纷避让,但他们转身时回头看了眼大哥。   “大哥……不出去吗?”   谢曜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只淡淡的道:“你们出去等吧。”   谢洵和谢澜伊还以为是谢曜要在此处跟常大夫嘱咐什么,不疑有他,只有谢煊多看了大哥一眼。   “你们有没有觉得……大哥和表妹怪怪的。”   几人站在院子里,谢择忽然嘀咕了一句。   “哪里奇怪?”谢煊问。   谢择:“我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谢澜伊也想不出来,倒是谢洵,猛的拍了拍脑袋:“难道大哥欺负表妹了?!刚才表妹在见到大哥的时候就不笑了,一定是,我去问大哥!”   谢择一把拉住了他:“你激动什么,大哥会欺负表妹吗?你都没问表妹,这样冲进去万一没什么,你让表妹多难堪。”   谢澜伊也愁眉苦脸:“你们说的有道理,还有表妹受伤这事,我问了半天,她非得只说是摔了,我不信,哥哥肯定知道什么,我得问问哥哥去!”   兄妹几个在院子里咕咕叨叨,屋内倒是另一翻场景,常大夫给秦可把脉后收起药箱,道:“表姑娘这次眼疾复发的确是淤血压迫了穴位,若想快些恢复,还是可以采用针灸。若不想针灸,其实慢慢养着也是可以的。”   谢曜看向秦可,秦可道:“那就针灸吧,有劳您了。”   “那老朽准备一下,明日午时登门。”   “多谢。”   谢曜:“劳烦先生在外间稍后,我同表妹说几句话。”   常大夫颔首,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内室只剩下秦可和谢曜两人,这是姑娘家的闺室,按理说于理不合,秦可果然有些扭捏,稍稍将身子侧了侧:“大表哥……想说什么?”   其实谢曜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他只是想多一点与她独处的时间。   “表妹——”   谢曜刚开口,外面院子里便传来了咚的一声,接着就是谢洵的哀嚎:“谢澜伊,你能不能长点心!”   谢曜克制的闭了闭目,秦可也立刻偏头去看:“外面怎么了?”   “没事。”谢曜睁眼,声音似乎有些冷,转身便朝外走去,打开门,那四只整整齐齐的站在院子里,假装看天。   “大哥,你出来了,表妹如何了?”   谢曜没回答,而是问:“方才是什么声音?”   几兄妹立马禁声,谢洵懊恼的看了一眼谢澜伊,谢澜伊只是望天不说话。   谢曜:“表妹的病还需要静养才能好的快些,你们平日莫来闹她。”   几人不说话了,谢澜伊问:“哥哥,你跟我们说实话,表妹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她自己摔的,我不信。”   谢曜顿了顿:“江南利州县城决堤,我没有保护好她,让表妹在慌乱中受伤了,是我不好。”   四兄妹睁大了眼:“决堤?!我们怎么没听说。”   “消息自然是有心人瞒下来的,你听说乾县瘟疫了吗?”   听到瘟疫二字,四人惊讶更甚:“什么瘟疫?!从没听说啊!”   谢曜长指按了按眉心:“稍后四弟到我房里来,你们几个都回去吧,别来打扰表妹歇息。”   谢澜伊在气头上,梗起脖子:“怎么就是打扰了?!我们也关心表妹,难道就只能大哥关心吗?表妹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表妹!”   谢曜淡淡看一眼自己撒泼的妹妹,“你也可以这样认为。”   “???”   谢澜伊睁大了眼,谢曜却已经转身离开,谢澜伊不可置信的拉着谢洵问:“认为什么?哥哥是什么意思?”   认为表妹就是他一个人的?!   怎么可能!   谢洵和谢择也没懂,只有谢煊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这几个哥哥姐姐们颇有些无语。   半刻钟后,谢择到了成晖堂。   “大哥,你找我?”   “将门关上。”谢曜坐在书案前,已经颇有家长的风范了。   谢择转身将门关好,走到书案前:“大哥。”   谢曜放下书卷,站起身。   “我听说你去锦衣卫了?”   谢择大概猜到就是这件事,点头:“是。”   “为何会忽然想去那?”   谢择:“我也说不上来,就只是不想考学走仕途,我喜好兵马,虽然家里人都以为我不喜欢。”   谢曜沉默了,“若只是想从武,也可以去巡防营或者别的地方,你选择进锦衣卫,应该也是有自己的抱负吧。”   谢择不说话。   “没关系,既然祖母都同意了,我当然也不会拦着,等四弟将来若想告诉大哥,再说也不迟。”   谢择低头:“多谢大哥……”   谢曜微笑:“这段日子在锦衣卫当值,都做了什么,和大哥说说。”   谢择挠了挠头:“也……没做什么,我是新人,无非就是站岗当值,其余也没有了。”   谢曜微微蹙眉,站岗当值……   锦衣卫属于内阁,哪里轮到的他们去做这些事,不过看四弟这生疏的模样,他稍稍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那四弟可想站岗当值?”   “当然不!”谢择有些激动,显然,他对这个差事也是有些意见的,只是不敢说罢了。   谢曜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背:“既如此,大哥有一件事,或许四弟能帮上我的忙,不知道四弟愿不愿意。”   谢择:“大哥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的,自然没有二话!”   谢曜:“是关于太子的事,此事危险却关乎谢家,四弟可要想好了。”   谢择听说是东宫的事,起初还愣了愣,但很快,眼眸里好像都有了光一样,没有丝毫的犹豫:“但凭大哥吩咐!”   作者有话说:   大表哥:表妹不是我一个人的表妹,但你可以换一个角度去理解。   四表哥内心是个追求刺激的小哥哥!!   这周六周天继续日万,flag已经立在这里,还有问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别急,真的快了。要是我能日万成功的话,也就下周的事了。 第066章 晋江独发   谢择从谢曜房间离开的时候, 心情和精神都明显很好。他走后,穆夜出现在了房内。   “主子,交给四公子的事情, 需不需要属下在暗中帮衬一下?”   谢曜:“稍微帮衬一下吧,我对四弟还是很有信心的。”   “是。”   “太子回京了吗?”   穆夜:“估计快了, 属下听说陛下的意思是将乾县的疫情全部锁死,事到如今, 朝中还有不少大臣,并不知情。”   “锁死?怎么锁, 难不成他还想屠城?”谢曜讽刺冷笑。   穆夜没有答话, 谢曜说完后也忽然沉默了下来。   依照这位太子爷的性子,若是事态控制不住了,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寂静的沉默。   “此事我稍后会禀报父亲, 你继续去盯朱林那边,太子回京,多半是要准备对他下手了。”   “主子放心,就凭现在太子的实力, 想将人劫走, 除非他举兵造反。”   “话虽如此, 但朱林这人我也不能久留, 当下更要紧的是将这个案子掀到明面上,一定要找到合适的契机和审理人才行。”   穆夜:“属下明白, 属下会加派人盯着乾县那边,若太子当真是干出了什么糊涂事, 定让他的丑迹闹得全京城皆知。”   谢曜点头, 挥了挥手, 穆夜便退下了。   -   自秦可归家, 海棠苑又重新热闹了起来,这段日子国子监的功课也不紧,谢澜伊便常常过来瞧她,常大夫给秦可针灸时,她也多在外间候着,经常会带一些新的点心和玩意儿过来哄秦可开心。   这正值盛夏,正好赶上正午最热的时候,前头就送来了一整个大的冰鉴,冰鉴上有各样的水果,西瓜、葡萄、还有刚刚从福州运过来的新鲜荔枝。   “表妹快尝尝!这福州的荔枝可是一绝!咱们府上和宫里都是头一份,刚刚下了官船送来的!”谢澜伊一边说一边就给秦可剥了一个,秦可伸手接过:“谢谢表姐!”   “客气什么!对了,你们下江南的时候可吃了樱桃没有?那时候正是樱桃季,我每回吃的时候还想呢,我哥心没有那么细,你会不会因为怕麻烦没开口,他也没买,你就没吃上樱桃。”   “不会。”秦可轻轻摇头。   她想到去时的路上,还没走上水路,大表哥就会命队伍停下,去农户那里给她买樱桃。   “我吃了好些,本想给表姐带些,可惜路途遥远。”   谢澜伊摆手:“咱们家又不缺!每年有什么时令新鲜好水果还能少的了咱们家的份儿?!表妹尽管吃,吃完了还有!”   秦可笑:“表姐说的是。”   两人在房内说说笑笑,门口忽然有丫鬟传话:“大姑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谢澜伊转头:“母亲?这时候找我做什么?”   “只听说是叶夫人带着叶姑娘上门了,其余奴婢不知。”   谢澜伊眼睛一亮:“叶姐姐来了?!”   “是。”   秦可闻言稍稍一顿,放下了手中的荔枝。   谢澜伊看向她:“表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婉茹姐姐来了,你见过的。”   秦可笑:“我就不去了,大舅母说不定是有什么正事,表姐快去吧。”   谢澜伊点头:“也行,那我先去看看,晚些再来找你!”   秦可点头,起身送她到门口,谢澜伊走后,房内陷入了安静。   清莲走了过来:“姑娘,这些水果是收起来还是您再用些?”   秦可似乎有些出神,淡淡道:“你们分了吃吧,我不吃了。”   清莲和杏桃对视一眼,“是……”   杏桃把冰鉴撤了下去,在院中轻轻扯了扯清莲的袖子:“清莲姐姐,你说姑娘这是怎么了,大姑娘和几位公子在的时候姑娘还能好些,可这一转身,就总觉得姑娘的笑就淡了,心里有事儿,却谁也不说,我看的心里真是难受。”   清莲也叹口气:“别说你愁,我也愁,方才姑娘听说是叶家夫人来了,这情绪一下就低落了。”   杏桃:“这是为何?”   清莲戳了下杏桃额头:“你傻呀,上回叶夫人来府上是为着什么事儿你忘记了?这回连叶姑娘也来了,哎……”   杏桃眼睛睁大:“你、你的意思是,大夫人还不知道大公子的心思,难道还要给大公子……”   “嘘!”清莲一把捂住了杏桃的嘴:“小点儿声!你想让姑娘伤心不成?!”   “不是,我……我就是……”   清莲:“这都是我瞎猜的罢了,或许为的也是别的事,你别乱说,尤其是别传到姑娘耳朵里。”   杏桃:“这我当然知道,姐姐放心,我不说就是了……”   -   谢澜伊蹦蹦跳跳的回了自家院子,“娘,你找我!”   大夫人正坐在屋内招待客人,见自己女儿风风火火的从院子里跨进来,无奈的将茶杯放下:“大大咧咧,没一点儿女孩儿样子!像什么话!”   谢澜伊不以为意:“娘,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大夫人瞪她,叶夫人笑道:“澜伊这性子我喜欢,活泼的很,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要文文静静的嘛。”   谢澜伊站好行礼:“见过叶伯母。”然后转头朝一边的叶婉茹笑了笑:“叶姐姐。”   叶婉茹也同样朝她笑了笑。   “澜伊啊,快坐。”叶夫人朝她招招手,谢澜伊走到她身边坐下。   大夫人:“她就是没点儿女孩的模样,我啊,就盼着她能收收心,要是能和婉茹一样,我就满意了。”   叶夫人:“挺好的,我喜欢,我要是有个儿子啊,定要把澜伊给娶回家去!”   谢澜伊睁大了眼,大夫人倒是笑了。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她也马上十六了,我也合该替她操心操心了!”   叶夫人:“可不嘛,也不是说就要立马定下,但总归可以先挑着,这京城的世家子弟虽说多,但也是需要好好挑的。”   谢澜伊急了:“不是……您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我了,哥哥还没定呢……”   大夫人笑:“你也知道你哥哥还没定啊,这不今日来,就是为你哥哥的事情打算的吗!”   叶夫人和大夫人相视一笑,叶婉茹则低下了头。   谢澜伊看了看叶婉茹,又看了看自己母亲,总算是明白了。   她忽然想起年初的时候叶夫人就登门过一次,难怪……那这次登门……   大夫人:“行了,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婉茹姐姐难得来咱们府上一次,你带着她去花园里转转吧。”   谢澜伊懂了,这是想让她办事呢!毕竟商议婚事,姑娘家在场肯定很不方便,也难为情。   谢澜伊嘿嘿一笑:“我知道了娘,不过一会儿回来,您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大夫人恨不得敲打她两下,还学会和她讨价还价了!   谢澜伊脚底抹油立马拉着叶婉茹跑了,身后传来叶夫人爽朗的笑声。   走出房门,谢澜伊道:“叶姐姐,这会儿中午有些晒,你就去我那歇歇吧,我花园景色也不错的。”   叶婉茹点头:“好,我哪里都行。”   于是谢澜伊带着叶婉茹到了凝秋堂,凝秋堂和成晖堂几乎挨着,路过成晖堂的时候,叶婉茹不自觉的朝那片竹林多看了两眼。   叶婉茹:“澜伊,你哥哥……今日在家吗?”   谢澜伊:“他整日都很忙,我不知道。”   叶婉茹没问了。   谢澜伊回过神来,转头看她:“叶姐姐。”   “嗯?”   “你喜欢我哥哥吗?”   叶婉茹或许是没想到她会在大庭广众下突然发问,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连忙四下看了看,谢澜伊道:“没事儿,这都是我的人,他们不会往外说的!”   叶婉茹没了法子,只好压低了声音:“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谢澜伊急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叶婉茹拉着她进了屋,脸都红了。   “好妹妹,有话进来说不行吗?”   谢澜伊:“好吧好吧,那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   叶婉茹没想到她还要问,只好别过脸:“我真不知道……是母亲做主,你知道这样的事我自己也没什么打算,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哥哥他,的确是很优秀的人……”叶婉茹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耳朵泛起了一丝薄红。   谢澜伊挠了挠头,并不太明白,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一个人,扯什么优秀啊。   她干脆直说:“叶姐姐,我一向当你是我的好姐姐,但是我从没想过你会成为我嫂嫂,我挺惊讶的。但是我哥哥那个人有点毛病的,若你不是真的喜欢他,我还担心你委屈呢。”   叶婉茹疑惑:“什么毛病?”   “就比如他有时候冷冰冰的,固执的要命,什么事儿也不说,母亲都拿他没法子!还有时候很凶!家中兄妹都知道的!我就没见哪个人没被哥哥教训——过……”   谢澜伊说到最后,忽然愣了愣。   等等,好像还真有那么一个人啊……   叶婉茹笑:“那是你哥哥对你们,为人兄长,自然要求也就高些,但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是不会这样的……”   谢澜伊猛地转身:“你怎么知道?!”   叶婉茹又被她吓了一跳:“自然、自然是在话本子里见过,还有父亲也是如此呀,就算对兄弟姐妹和子女们严苛,但对母亲,一直都是很包容的,澜伊你细细想想,伯父伯母不也是吗?”   谢澜伊犹如醍醐灌醒一般,点了点头:“有道理……”   可要是这么说的话……   那哥哥对……   不行不行,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叶婉茹:“澜伊,你这是怎么了?”   谢澜伊连忙摇头:“没什么…… 我想多了……”   叶婉茹目露疑惑,见她不肯说,只好笑了笑。   -   乾县码头。   周培用帕子捂着口鼻站在船上眺望远方,郑德胜从后面也带着面巾匆匆上前。   周培问:“都处理完了?”   郑德胜:“殿下放心,都处理干净了。那些得了病都集中管理,层层重兵把守,有两三个郎中在看着,出不了乱子。”   “其余人呢?”   “那些得了病的流浪汉,包括想出逃的,都处理了。再有想作乱者,也都和士兵们交代了。”   周培:“那就好,做的干净些,别给孤惹不必要的麻烦。给京城的折子预计今天父皇就会收到了。”   郑德胜:“殿下您就放心吧,还有陆夫人的船,也马上到了。”   提到这事儿,周培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孤提拔陆诚,又请奏他夫人回京看望父母,你说,对他们夫妇,孤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郑德胜笑:“殿下仁厚,那陆夫人自然会对殿下感恩戴德,况且将来若她将事情办好,陆家和段家不也跟着沾太子妃的光吗?”   周培扬唇:“那倒是。”   “既然事情都办好了,那就启程吧。”   “是。”   -   谢曜从回京后,几乎是住在了都察院,从早到晚,忙的没有一刻停歇。   元若提着食盒过来,小声劝:“大公子,您好歹吃些,是大夫人送过来的。”   谢曜正在案前闭目休息,听说是母亲送来的才慢慢睁开了眼,元若赶紧打开食盒,将里头的饭菜都端了出来。   “大夫人说天热,给您特意送来了绿豆百合粥,喝一点儿解暑,还有这个酱菜,是今日叶夫人特意送来的,叶夫人做的酱菜是京城有名的好吃,您尝尝吧。”   元若话音刚落,谢曜的手停在了半空,抬眸看他:“叶夫人今日去府上了?”   元若低头:“是,还有叶姑娘。”   谢曜沉默了一瞬。   “去母亲院子了?”   元若:“是……”   “为什么不早禀报。”   元若心中叫苦不迭,这样的小事,他哪里敢打扰啊。   谢曜将筷子放下,忽然又没了胃口。   “回府吧。”   元若眼睛一亮,大公子终于忙完了?还不待他细问,就听见谢曜再次吩咐:“将这些案卷都搬回去吧。”   元若眼前一黑:“您还要回去看吗?”   谢曜嗯了一声,接着又吩咐:“去南北铺看看,买点儿点心,送到海棠苑去。”   元若这下懂了,这回府不是因为事儿干完了,是换一个地方接着干,至于换的那地方,还不是因为有表姑娘!   谢曜见他没动,看了他一眼,元若回过神立马收拾东西:“奴才这就去!”   谢曜归心似箭,只是都察院这边刚刚收拾好,走到门口时,忽然从宫中来了急报。   “谢大人留步!”   是宫里来的小太监。   “皇上口谕,请中丞大人即刻进宫,有要事商议!”   谢曜皱起眉,看了一眼元若,元若立马上前问:“大公子,那奴才还是将这些案卷先搬回去?然后将点心送到海棠苑?”   谢曜似是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元若忙不迭回府去了,谢曜则翻身上了马,跟着那小太监一起,朝皇宫而去。   -   大夫人在府上招待叶夫人用过了膳,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见谢曜回来的踪影,只好尴尬的笑了笑:“他刚刚回京,都察院那边估计一堆的事。”   叶夫人表示理解:“子珩他年少有为,忙一些也是正常的。”   “那……等他回来,我再问问,下次见面,说不定就是我亲自去姐姐的府上了。”   叶夫人笑:“好啊,那我倒是真挺期待的。”   大夫人亲自送叶夫人出去,谢澜伊那边得了信,也和叶婉茹从凝秋堂往出走,只是刚路过成晖堂时,就见到了风风火火的元若。   谢澜伊叫住了人:“元若,你干嘛呢,我哥哥呢?”   元若回头,立马跑过来行礼:“奴才见过大姑娘,叶姑娘。”   “我哥哥没回来?”   元若:“大公子本来是要回来的,只是走到都察院门口时,宫中忽然来了急报,大公子又进宫去了。”   “哦……”谢澜伊视线落到他手上,“你提的这是什么?”   元若看了一眼:“是南北铺的点心,大公子让给表姑娘送去。”   谢澜伊笑:“哥哥明明把大师傅都带到江南去了,又去铺子里面买什么?”   元若也笑:“说是刚出的新品蜜花冻,给表姑娘尝尝鲜。”   “我也要,你给我买了吗?”   元若忙道:“自然,自然。”   谢澜伊这才罢休,笑着走了。   叶婉茹倒是多看了两眼,等走出一截才试探性的问了问:“阿芫妹妹……很喜欢吃南北铺的点心吗?”   谢澜伊点头:“是啊!表妹爱吃甜食!哥哥经常给她买,还把南北铺的大师傅都请回来了呢!”   叶婉茹闻言,陷入了沉默。   作者有话说:   表姐助攻   还有2更哦 第067章 晋江独发   皇宫, 勤政殿。   谢曜站在殿下,正宣帝正坐在龙椅上,心情似乎很好。   他将折子收起, 笑道:“谢卿,此次南下辛苦了, 你在江南利州县的事情我方才从太子的折子上都知道了,真是有劳你了。”   谢曜眼眸微动:“这都是臣的本分, 不辛苦。”   正宣帝:“你受伤了,合该是多歇息将养一下, 太子此次赈灾有功, 与你配合得当,朕很欣慰。”   赈灾有功,配合得当……   勤政殿内目前也有当日在利州的一些御史们, 听了这话,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意味深长。   谢曜只是勾了勾唇,道:“太子殿下的确, 辛苦了。”   正宣帝笑了两声:“是啊, 乾县的瘟疫也处理的很漂亮, 听说, 都已经控制住了,也没有殃及周围的百姓。朕甚少安排他出宫历练, 没想到这一次,差事办的很让朕满意。”   都察院的御史们都不说话, 一些平时惯会巴结的大臣们倒是纷纷附和:“听说太子殿下明日便回京了, 陛下若高兴, 便好生嘉奖一番就是了。”   正宣帝:“那是肯定的, 等他回来朕自然要好生宽慰一番。”   说完后又看了一眼谢曜:“谢卿也辛苦了,过几日,朕在宫中设宴,一同嘉奖吧。”   谢曜执手行礼:“谢陛下。”   从勤政殿出来,有都察院的御史看不下去了,跑到谢曜身边连连摇头:“谢大人,你说说,这如今是什么世道,真心实意为百姓办事的人轻描淡写两句话就过去了,会做文章功夫的人却是独揽了功劳,我可记得利州县决堤的时候是大人您拼死上了前线,这倒好,好像上赶着去救人的成了别人了!”   谢曜笑了笑,“御史大人心直口快,但这是在皇宫,还是切莫过于计较的好。”   另一个御使大夫也劝:“公道自在人心,陛下这是摆明了偏袒太子,但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如此慷慨激愤也没有用,小心祸从口出。”   谢曜:“刘大夫说的极是,功劳多少我不愿去争抢,就这样过去吧,只不过……我最近倒是发现了另外一桩陈年旧案,可能需要两位御使大夫帮忙。”   两人立刻朝谢曜作揖:“大人吩咐就是。”   “是关于兵部的一桩案子,但这案子牵扯的人众多纷杂,我毕竟在都察院时间短,一时也缕不顺,索性两位大人细心,不如就有两位大人看一看这案宗,拟一份结案报告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知是什么玄妙的案子,但是中丞大人吩咐自然是必须要遵从的。   “是,臣一定办好。”   谢曜又简单的嘱咐了几句,那两人才退了下去。人走后,穆夜出现在他身后:“主子是想将朱林的案子掀到明面上了?”   “太子回京,是时候了,那两位御使大夫为官正直,将朱林一案的细节和疑点透露给他们,按照他们的脾性,一定会去查的。”   “是,那乾县那边……”   “掌握证据了吗?”   穆夜:“我们的人已经掌握了太子草菅人命的证据,太子走水路,我们的人走陆路,可能稍微晚两日。”   谢曜:“那就让他多得意两日吧,回京之后即刻去安排就是了,到时候,咱们这位陛下现在欣喜多大,失望怕就有多大了。”   穆夜笑:“怕是不止失望,若陛下当真糊涂要为太子举办庆功宴,那还指不定闹出多大的热闹。”   谢曜勾唇,并未再说话了。   -   元若将蜜花冻送到海棠苑的时候秦可刚刚喝完药,杏桃开心的接了过来,连带着步伐都轻快了起来。   清莲:“高兴什么呢?”   杏桃走近,压低声音:“大公子送来的蜜花冻,姑娘不刚喝完药吗,我正好送去给姑娘解解口苦去!虽说叶夫人和大夫人张罗这那的,可我瞧大公子心里就只有姑娘,人还忙着没回来呢,可什么时候忘记过咱们姑娘了?”   清莲:“知道你高兴,脸上笑都藏不住,快进去吧。”   “那是,姑娘高兴,我就高兴了。”杏桃提着食盒高兴的进了屋子,进去后才发现秦可睡着,只好小心翼翼的放慢脚步,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是什么?”秦可睁开眼。   杏桃:“姑娘您醒了?我是不是吵到您了?”   秦可坐起身:“没有,没睡着。”   杏桃:“是大公子让元若送来的点心,说是南北铺的新品蜜花冻,您现在尝尝?”   秦可没拒绝,杏桃便将蜜花冻递到她跟前,秦可接过,慢慢的尝了一口。   “好吃吗?”杏桃问。   秦可点点头,然后想起了什么一般,道:“你让那个南北铺的大师傅抽空来见见我。”   杏桃奇怪:“姑娘见他做什么?您现在还想学做点心吗……”   “不是。”秦可苦笑:“我就是想学,也没有办法学了,我是想让他做一些点心送到各房各院去,顺便还有一些另外的事想请教,去吧。”   “诶。”   没过多会儿,杏桃便领着人来了。   朱师傅是个憨厚老实的男人,秦可在外室见的他。   “见过表姑娘。”   秦可笑:“朱师傅,您起来吧,别见外。”   朱师傅起身,毕恭毕敬的站在秦可面前。   “上回在江南时便想找您过来了,一直不得空,今日有空,朱师傅不忙吧?”   “不忙,表姑娘请吩咐。”   “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做一批点心分到各房各院去,可能要辛苦你了。”   朱师傅:“您客气了,您需要多少拟个数,我一定按时做好。”   秦可笑:“行,那我就放心了,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不知道朱师傅从前在南北铺当值的时候可对商铺经营有所了解?我手上有几间闲置的铺子,不知道朱师傅……”   秦可在里面说着,杏桃在门口拉了拉清莲的袖子:“清莲姐姐,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呀?她想开铺子了?”   清莲看了一眼秦可:“应该是。”   杏桃惊讶:“姑娘可真是厉害,不过为什么选在现在呢?”   “那应该选在什么时候?”   “我听说,若是嫁了人,手上有闲置的铺子倒是可以和夫家一同经营,铺子也好当做嫁妆,现在姑娘还没许人呢。”   清莲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这都是从哪听说的,简直是胡说八道,姑娘手上的铺子那就是姑娘自己的,不管是嫁了人还是没嫁人,想自己经营赚钱有什么不行的?这是好事儿。”   杏桃:“是,我就随便说说,那我肯定是盼着姑娘好的呀。”   清莲嗯了一声,里头的对话也结束了,朱师傅满面红光的走了出来,显然心情很是不错。   清莲进去,给秦可倒了杯茶:“姑娘这是……想盘铺子了?”   秦可:“ 嗯,你们觉得如何?母亲留下来的田产和地契还有一些,我觉得放在那里闲置着也是闲着,不如盘起来吧。”   清莲笑:“这是好事,奴婢们肯定是支持姑娘的。”   秦可笑了笑:“那最近就准备起来吧,辛苦你们了。”   -   谢曜回府的时候已经快亥时了,回到成晖堂第一件事就是问了元若今日海棠苑的情况。   元若一一回复,包括秦可见了朱师傅的事情。   谢曜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奴才将蜜花冻送去之后,可能是挺喜欢的,让朱师傅学着做吧。”元若笑。   谢曜点点头没有继续问,而是看了眼正院:“母亲歇下了吗?”   “应该还没有。”   “那去母亲那边吧。”   大夫人见到谢曜,还有些惊喜,连忙起身:“你怎么有空来了?我还想着你回来了就很累了,明日再去找你呢。”   谢曜:“我正好也有事找母亲。”   大夫人笑着坐下:“那你先说,你说完我再说。”   谢曜起身,向大夫人行了一礼,严肃又郑重的说:“孩儿心仪表妹,还请母亲为我做主,至于叶家姑娘,孩儿并无想法,也请母亲同叶伯母说明。”   谢曜字字句句,郑重无比,如同金石掷地,回响在大夫人房中,也如同巨雷,炸在大夫人头上,大夫人睁大了眼。   惊讶到半晌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王夫人才终于启了启双唇:“你……”   “阿芫?……”   谢曜回答铿锵有力:“是。”   “……是,什么时候的事?”   谢曜垂眸:“我也说不清楚。”   “是江南之行吗?……”   “不。”谢曜摇头:“在那之前。”   大夫人倒吸一口冷气,自己儿子居然在那之前就有喜欢的人了,她居然也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阿芫……阿芫她知道吗?”   “孩儿还未表明心意,表妹在江南受了惊,都是孩儿没能保护好她,我想着,等她过几日眼疾恢复了,再郑重的和表妹说清楚。”   大夫人总算是将此事消化完全:“是,既然你……”   大夫人话说一半欲言又止,谢曜问:“母亲,您是有什么顾虑?可以直说。”   大夫人叹了口气:“顾虑是谈不上的,阿芫这孩子毕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知道是个好孩子,只是母亲从未想过你与她的事,这让母亲得接受一下。”   谢曜嗯了一声:“或许母亲也有在担心表妹眼疾的事情,且不说表妹这次的眼疾会好,即便不好,方才我也说了,是我在江南没能保护好表妹,我还是会坚持我自己的心意。”   大夫人惊讶的启了启唇,又合上了。   “还有一事,表妹在去江南的路上染了风疹,昏迷之中……是孩儿替表妹上的药,此番举止已经超过表兄妹的正常相处,我也必须对她负责。”   大夫人听到这儿,已经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曜:“我知晓今夜注定让母亲忧心了,只是白日听说了叶家伯母上门之事,觉得还是需要向母亲说明白的好,此事我自然也会抽时间禀明祖母,表妹一人在京城孤苦伶仃,就只能拜托母亲替她操心了。”   大夫人如何听不懂自己儿子话里的决心,他分明早已决定,只是请她出面,不仅是为他出面,更多的,是替秦可打算。毕竟那孩子无父无母又住在谢家,儿子不仅想要人,还想要给她风风光光的体面。   大夫人叹一口气,知晓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也看出了自己儿子的心意。   谢曜走后,大夫人将此事告知了庆国公。   谢辉也有些许的惊讶,但他很快接受:“这是子珩自己的事情,他大了,选自己喜欢的女子很正常,况且阿芫那孩子挺好的,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大夫人:“我哪里是觉得不好,只是有些惊讶罢了。从前见阿芫是和子朗走的最近,二弟妹还考虑撮合过他俩呢,就连三房那边也嘀咕过,想过所有人,就是没想到子珩。”   庆国公笑:“那说明你这个当娘的不了解自己的儿子,连他的心意也没看出来。”   “可不是呢,我真没看出来,子珩还说是去江南之前就有了这份心意,那可真是早了,我竟然还三番两次的请叶家人上门,这改日啊,还得备一份厚礼去给人家致歉。”   庆国公:“你们只是有意,又没有许诺或者约定什么,说清楚就行了。”   “是,幸好还没约定什么呢。”   “好了,阿芫那孩子也确实可怜,你就多操心操心,过一阵子,提上议程吧。”   大夫人点头:“知道了,老爷睡吧。”   -   次日,谢曜今日有公差在身,但他还是起了大早,在海棠苑门口站了一会儿。杏桃打着呵欠出来打扫院子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大公子?……”   “您怎么这么早?”   谢曜看了一眼院里:“表妹还未醒吧。”   杏桃呆愣愣的点头:“是……还睡着。”   “这是街头西市的酪浆,一会儿表妹醒了你再去热。”谢曜说完,元若就从后头递上来一个铜壶,杏桃傻傻接过。   “大公子……您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儿?要不要奴婢转告的?”   谢曜:“没有了。”   没、没有了?   杏桃直到谢曜转身离开的时候都没回过神来,大公子这一大早的,站在院门口等了这半天,就为了给姑娘送酪浆?!   杏桃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怕是在梦中。   她呆愣愣的回了院子,清莲上前问她拿的是什么,杏桃才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清莲也很惊讶,但是比她镇定一些:“先放在厨房去吧,一会儿等姑娘醒了再说。”   “诶,好。”   秦可醒来后,清莲一边替她梳头一边将这事儿开玩笑似的说了,秦可听完后却沉默了很久。   清莲打量着她的脸色,还是忍不住道:“奴婢觉着大公子对您的心意是再明显不过了,姑娘有时候也可以主动些,毕竟有时候,缘分这种东西只有一次,抓住了就是终生的幸福,错过了,却会时时可惜的。”   秦可慢慢捋着头发,半晌后才轻轻开口:“你去把酪浆热了吧,我尝尝……”   “诶。”清莲脸上露出了笑,脚步轻快的去厨房了。   秦可坐在桌前,小口小口的用着早膳,没多会儿,外头就进来了一个小厮,脚步飞快,行至门口,将一封帖子递给了杏桃,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杏桃睁大了眼。   “姑娘。”杏桃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秦可抬头:“怎么了?”   杏桃似乎有些不情愿,上前将帖子放在桌上:“是陆夫人,刚刚来的帖子,说她今日抵京,想明日,邀请您去府上赏花呢。”   杏桃话刚说完,秦可便愣住了。   清莲也皱起眉头:“陆夫人?她怎么来京城了?”   两人对上次在知州府发生的事情还耿耿于怀,杏桃没好气的道:“谁知道了,人还没到京城,帖子倒是先来了,还真着急啊。她远嫁江南比咱们夫人还久呢,这么多年都没回京城过,怎么就这个节骨眼回来了,谁知道安得什么心……”   “杏桃。”秦可微微皱眉,杏桃闭了嘴。   “不管心里怎么想,为何要这样宣之于口呢?”   “姑娘……我错了。”   清莲小心将帖子递过去:“姑娘,您去吗?……”   秦可摇摇头:“不去了,你替我回帖,就说眼疾复发身体不适,姨母刚刚抵京,请她好生休息,改日再登门拜访吧。”   杏桃听说她不去,立马高兴了:“诶,奴婢这就去。”   虽说拒绝了慧姨母的邀约,但是秦可心情却明显的低落了下来,她想到了那天在江南知州府的事情,如今看来,周培是打算故技重施,又想利用慧姨母来接近她了。   她握着勺子的手明显有些泛白,既然躲不过,那不如就斗吧。   想到那日穆夜说过的话,秦可手又不禁微微抖了起来,清莲在一边瞧着,有些担心的上前:“姑娘……?”   哐嘡一声,勺子掉落在碗底,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秦可站起身,方才的好心情全然消失:“我饱了,先进去睡会儿了,若是表姐来找我,也替我回了吧。”   清莲不敢说什么,只在人走之后将桌子收拾了干净,杏桃进来后,清莲向她招了招手,两人到了院中。   “你悄悄的将刚才的事去告诉大公子,记住,是悄悄的,也别告诉其他人,知道吗?”   杏桃不知道清莲的目的,但隐隐约约也猜到这是很重要的事,点点头:“行,清莲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亲自去。”   清莲点了点头,看着杏桃走后,转身,略有些担忧的看向姑娘的房间,叹了口气。   都察院。   谢曜处理了一上午的正事,直到中午,都察院的御史火急火燎的从门外小跑了进来。   “中丞大人,太子今日回京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日万,今天没想到提前写完了,一次性发出来了。 第068章 晋江独发   正宣帝的确很高兴, 太子刚刚归京,便将一些心腹大臣召到了宫中,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先是夸赞了一通, 接着便宣布后日,在宫中设庆功宴, 邀请百官同去。   众大臣心思各异。   谢曜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众人离开勤政殿, 周培在大殿门口叫住了他。   谢曜回头,就见周培满脸得意的走了上来:“谢大人, 好久不见。”   谢曜淡淡笑了笑:“从江南至京, 也就半月未见殿下,何来好久?”   周培低笑两声:“也是,主要是孤心中有思念之人, 就觉得这时间,日日难熬。”   思念之人……谢曜讽刺的扯了扯唇。   “殿下与陛下父子情深,两月未见的确思念,难怪陛下后日还要为殿下设宴, 可见也觉得这时日久了些。”   周培一双阴鸷的眼看着他, 脸上笑意渐渐变得恶毒:“谢子珩, 你以为你还能藏她多久, 孤将她在知州府行刺之事压着,这是给你们谢家机会。”   见他主动提到了知州府的事情, 谢曜脸上的笑也淡了。   “是么,可臣怎么觉得, 恰恰相反?”   周培微怔, 相反?   谢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并未再多说, 转身离开了,周培脸色难看的紧,盯着他背影良久,郑德胜上前都挨了骂,周培咬牙切齿:“段慧那边安排好了没?”   郑德胜:“昨日帖子就递到秦姑娘那了,但是秦姑娘以眼疾复发拒绝了……”   “眼疾复发?”周培转身。   郑德胜:“……是,奴才去查了,秦姑娘在之前是有眼疾的,好像是年初才彻底好了,这次又复发了。”   “很严重吗,看不见东西?”   郑德胜:“好像是……不过奴才也打听到,说是这次不算严重,应该很快会康复。”   周培听说这个消息后,唇角的弧度上扬的更明显:“这多好啊……”   郑德胜还有些不明白,这要是真成了瞎子怎么还是好事儿了呢,这不管是太子正妃还是侧妃,都配不上啊。   周培看他一眼,冷漠的眼神浮现一丝玩味:“瞎子,好哄。”   -   秦可原本在午睡,忽然从噩梦中惊醒,瞬间睁开了眼。   屋子里是浓郁的药味,杏桃还在院子里煎着一会儿要敷的药,秦可拉了拉床边的铃铛,清莲走了进来。   “姑娘。”   秦可扶住额头,似乎有些难受。   “您怎么了?”清莲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秦可低声道:“你去请常大夫,我似乎能隐约瞧见了。”   清莲一听,激动地立刻就要去,秦可却连忙拉住她:“别声张,只是有点儿影子,还不确定,我不想让表姐他们失望……”   清莲只好诶了一声:“那奴婢从侧门走,先不惊动别人。”   “好。”   清莲快步走了出去,秦可掩住心中惊讶,重新靠在了床头。   她方才梦到前世之事了。   大婚那日,她跌跌撞撞的从偏殿摸到正殿去,听到了周培和属下的对话。   “瞎子好哄。”   他冷淡的声音如同在评论一个小丑,一只随时可以碾死在脚下的蚂蚁。   虽然,前世的她的确如此。   秦可讽刺的笑了笑,是啊,瞎子不仅好哄,应该还很好欺负吧。   瞎子看不见,可以在瞎子眼皮子底下做很多事儿吧?   她抿了抿唇,慢慢的将手摸到了枕头下,那是大表哥送她的匕首,秦可慢慢的摸裟这上面的纹路,回想起那日将匕首抵在周培胸前的感觉。   后悔。   怎么就没有刺进去呢?   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刺进去。   “姑娘!”   是杏桃的声音,秦可立刻将匕首放回原处,安静的坐在床上。   杏桃走进来,将门一关,快步走到床边:“姑娘,那个陆夫人来了……”   秦可微微偏头,想到她会来,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   晖春堂。   段慧上门时是走女客的帖子,自然是由大夫人出门接见,两人正在晖春堂正殿端着茶喝客套话,大夫人命人去了海棠苑。   “您真是客气,上门是客,怎还带了这么多东西,真是过分见外了。”大夫人面前摆了足足三大箱的礼物,方才确确实实将她惊住了,其实在接到段慧的帖子时大夫人就有些疑惑,按理说,段家和秦可的母亲也并无血缘关系,顶多也就是生前好友,怎的这回京第二日,就专程赶了过来?   大夫人只当是这位陆夫人生性热情,又和秦家的确交好,这么急来看友人的孤女,也可能是在京停留不了几日,便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可没想到,这哪里是来看友人孤女的场面,即便是一些人想攀一些谢家的人情,明里暗里送过礼的,也都没有这样的壮观。   这让大夫人顿时觉得有些棘手,甚至有些如坐针毡。   好在秦可没多会儿就过来了,她一袭白裙,看上去气色有些不好。   “见过大舅母,慧姨母。”   段慧转头第一眼,就愣住了。   上回在江南相见时,秦可虽然也瘦弱,可气色却是显得不错,可这回……脸色苍白,分明就是病了的模样。难道昨日拒了她帖子的理由是真的,短短一眼,段慧心里绕了七八个弯,反应了一下才连忙道:“可儿快起来,怎么几日不见,就这样憔悴了?”   大夫人听到这句话,抬眸又看了她一眼。   几日不见?那是在江南就见过了?   那为何这般着急,还带了这样一份厚礼……   大夫人心中也瞬间闪过几个疑问,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多谢姨母关心,我旧疾发作,眼睛暂时看不见了。”秦可目视前方,眼神无光。   段慧心中一紧,眼疾发作?   “要紧吗?可会好吗?”   她如此紧张,秦可微微一笑:“还不知道,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大夫人眼神不断在两人之间穿梭,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她笑着站起了身,对秦可道:“阿芫别站着,坐呀,你姨母难得回京,好好说会儿话吧,我去小厨房张罗一声,准备晚膳。”   段慧忙道:“夫人不必客气,我就是来看看可儿,不用费力准备晚膳了。”   大夫人:“那怎么行!您第一次来,还带了这么多贵重的礼物,这顿晚膳您一定要留下用,不然倒显得我们家不知礼数了!”大夫人半开玩笑的说,段慧只好将拒绝的话咽回肚子里。   大夫人走了,晖春堂便只剩下段慧和秦可两人,秦可默默的坐在那里,等着段慧开口。   段慧有些尴尬,但还是主动开口:“可儿,怎么好端端的,眼疾又复发了?”   秦可微微一笑:“那日去给父母上香,路滑,在祠堂摔了。”   段慧愣住。   “哦……这样啊,那是要小心一些的。”   秦可:“慧姨母怎么忽然来京了?”   段慧笑了两声,视线有些躲闪:“这还不是你姨夫嘛,他马上就要去扬州了,要提前来京报备,我出嫁这么多年,一直也没能找到机会回娘家,趁着这次就一起回来了。”   秦可:“原来如此,姨夫高升,真是大喜之事。”   她笑的很温和,可段慧却听不出什么真正的恭喜,甚至觉得秦可眼神有些怪怪的,她仔细去看秦可的眼睛,见她的确双眼没什么光,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慧姨母,怎么了?”   段慧连忙心虚的别开眼:“没什么,是这样的,我和你姨夫想着你来了谢家一年了,谢家也照顾了你很多,这次进京,选了好些礼物,送给你谢家长辈,同时也送给你。”   “多谢慧姨母。”   两人的谈话客客气气的,秦可面上始终都挂着笑。   段慧东扯西扯了好一堆,终于道:“可儿啊,其实那天的事儿吧……我和你姨夫也确实是没想到,事后你姨夫还专程为了你去和太子殿下谈过,太子也为那天的鲁莽道了歉,不过殿下跟我们说,他的确是对你上了心,才会一时情不自禁,你看这……”   秦可对她的这番话毫不意外,而且还微微一笑:“是吗,姨夫还专程为了我和殿下谈过,真的是太麻烦您和姨夫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姨夫现在也是操心你,你若是父母还在世,这事情原本也轮不上我们操劳,可你现在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你说我不替你操心着,谁替你呢?可儿,别怪姨母说的现实,咱们女孩子出嫁,有时候也是要看娘家的,若是娘家好,嫁个侯爵公子不在话下,可若是没有人替你把持和操心,你又没有雄厚的资本,将来嫁个清贫举人,可怎么办呀?”   大夫人原本去了厨房回来,刚走到晖春堂门口,无意中就听到了段慧的这句话,脚步一顿,脸色终究是有些难看了。不过她并未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微微驻足。   接下来,就听见秦可的声音,不卑不亢,徐徐有之。   “姨母这话,我怎么就有些听不大懂了。我现在唤老夫人外祖母,大夫人大舅母,虽然是没了双亲,但也不至于孤苦伶仃,况且阿芫所求也不多,即便是清贫举人,只要是外祖母做主,人品正直,也是一件幸事,姨母当年嫁给姨夫的时候,姨夫也不过是江南城周一个小小的六品知县,不是吗?”   段慧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大夫人在门口,听完后倒是缓缓的勾了勾唇。   段慧:“……傻孩子,你干嘛放着现成的捷径不走,偏偏要想这么多呢……”   “姨母说的捷径,就是太子吗?”   “是啊!”段慧因为有点儿激动,立马就将话接了下来,大夫人在门外听到后心中一惊,不可思议的看了进去。   难怪。   难怪备着厚礼上门,大夫人毕竟掌势庆国公府内外人情多年,当下便不再想留段慧吃饭,至于那些礼,更是不可能进谢家的大门的。   事关太子,大夫人连忙转身,准备去请老夫人出个主意。   而晖春堂里,秦可依然保持着冷静,在段慧明显有些焦急的时候,缓缓吐出几个字:“若我说不愿呢?姨母会和太子一起,勉强我吗?”   段慧这下,是彻底愣住了。   -   大夫人到宝真堂的时候没想到老夫人在午睡,只好去而复返,就在她一路都在想法子应付段慧的时候,丫鬟急匆匆的来报。   “夫人,陆夫人已经走了,说是就不留下用晚膳了。”   大夫人一愣:“走了?”   “是。”   “表姑娘呢?”   “表姑娘还在晖春堂,而且那些礼物,表姑娘也让陆夫人带走了。”   大夫人大惊。   大夫人赶回晖春堂的时候秦可还在等她,听见脚步声,秦可微笑这站起身:“大舅母。”   “快坐!”大夫人心中实在是震惊,原本,她在门外听到秦可说那些话的时候心中就对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有了不一样的看法,没想到她一个转身的功夫,小姑娘竟然能轻而易举利落干净的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大夫人看向秦可的眼神都慈祥了起来。   “阿芫和大舅母说说,你怎么打发她走的?”   秦可听见她用“打发”二字,就已明白大舅母已经看穿了一切,她也稍稍松了口气。   “姨母虽然有些糊涂,但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也没有过多的为难。”   这话说得委婉,大夫人心里明白,不过无论如何,秦可去拒绝,总比她拒绝来的好,大夫人点点头:“苦了你了。”   秦可笑:“是我给大舅母添麻烦了。”   大夫人拉过她的手:“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她一边观察着小姑娘的脸,一边想到了前日晚上,自己儿子的那番肺腑之言。   自己生养的亲儿子,虽然大夫人不能时时看出他的心意,却也知道他的性格,若不是面前小姑娘有足够吸引他的地方,他定不会如此的上心。   这样想着,大夫人便越发觉得自己从前还是过于忽视了秦可,没能看出这姑娘身上的另一面。她慈爱的笑道:“莫怕,你是谢家的姑娘,有什么事,有你舅舅舅母还有外祖母在上头,任何时候,都要切记莫委屈了自己。”   秦可一怔,方才冷冰冰的心这时才有了丝丝暖意,她眼眶发酸,应了一声:“大舅母,我都记住了。”   -   谢曜至晚方归,刚回到成晖堂,就从元若口中得知了白日之事,他一愣,连外袍都没换,就要往海棠苑走,刚走到院中,就被大夫人拦了下来。   “母亲?”   “去哪儿?”大夫人站在院中,故意板着脸。   谢曜没说话,大夫人向前两步:“听说了白天的事儿,急着去看阿芫吗?”   “母亲既然都知道,何故问呢。”   大夫人依然故意板着脸:“我还没说你呢,那个陆夫人白天拿着三大箱礼物,原来是给太子说情来了,这事儿你怎么没告诉我啊?”   谢曜沉默片刻:“是太子纠缠,与她无关。”   “即便是这样,那太子是什么人,他既看上了阿芫,会轻易放手吗?还煞费苦心请到了知州夫人,我听说,那个陆知州,下个月就要去扬州赴任了,此事你可知晓?”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知道太子的决心!这件事你前日和我表明心意的时候可没说,我若是知道的话——”   “母亲!”   谢曜显然有些急了。   “我方才已和母亲解释了,是太子纠缠,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我前日未说,是不想母亲担心,但我想,我已经将决心表明,还请母亲,不要因为此事为难她。”   大夫人站在院子里,月色晦涩,看不清她的表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气声。   “儿啊,你说母亲不了解你,看来我儿也不了解为娘啊。行了,我方才故意这样说,是为了再次检验你心,如今我已得到了答案,不拦你了,去吧。”   “母亲,您……”   大夫人:“我从前不够了解阿芫,白日见她应付了那个陆夫人,才知道这姑娘心性尚坚,为娘很欣赏她,虽然也的确担心太子的事情,但我儿看上的人,必定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好姑娘,太子的事我解决不了,但我愿意等着你告诉我好消息,届时,母亲定会将你的婚事,办的风风光光。”   谢曜心中升起一股火热,眼神里的光也更是坚定:“多谢母亲。”   大夫人欣慰的点点头:“只有一点,你们毕竟还未定下婚事,有些事不可过分逾矩,我方才才想起来呢,你那日说在江南和阿芫举止过于亲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欺负人家了?”   谢曜显然没想到自己母亲忽然转了话风问起此事,微微一怔,想到那日之事,耳根竟然开始微微发烫了。   作者有话说:   欺负没?老实说!   继续有2更 第069章 晋江独发   月色掩盖住了谢曜脸颊的薄红, 他咳嗽了一声,尤其是在自己母亲面前回答这样的问题更有些难为情,好在大夫人没有追问, 只是又嘱咐了两句男女大防之事,谢曜点头应下。   随后大夫人离开了成晖堂, 而谢曜也终于到了海棠苑门口。   人人都说近乡情怯,靠近心上人的时候也是一样简单的道理。   一路脚步都飞快, 却偏偏在海棠苑门口顿住了,元若原本跟着自己主子也走的飞快, 一个没刹住脚, 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见大公子停了下来,他折返回去。   “大公子?”   谢曜看着海棠苑的大门,想起那些在江南的日子, 她会在花窗处默默等他,如同等待丈夫归来的娇妻,而他也会悄无声息的靠近,无比自然的拉住她的手, 其实当时, 他是那么想在她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但这冲动, 还是拼命的克制住了。   可如今, 两人之间不仅隔了许多家族弯弯绕绕的束缚,就连她的心, 也若有似无的将他往外推着。自从知道了那件事后。   杏桃早些命人来传的话他不是听不懂,小姑娘许是放不下仇恨, 心里更是怕连累了他, 但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日夜不休, 周密部署, 何尝不是因为心里的那份儿愧疚,当日他知道了此事,也曾在心中暗暗发誓,若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怕是无脸去见天上的表姑母和姑父,更是无脸求娶她。   这样想着,便又有些不敢靠近了。   元若是不知道自己主子这么多心思的,他叹气:“大公子,奴才看表姑娘房里灯还亮着,您若是这会儿不进去,怕是一会儿,人就歇下了。”   谢曜默默的在海棠苑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杏桃原本正打算落锁,见着人后,眼睛都亮了,连忙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大公子您来了,姑娘下午还盼您呢。”   谢曜顿了顿,眼里似乎因为这句话也有了光。   她在等他?   “可出了什么事?”   杏桃笑着摇头:“没有,就是姑娘问了一句您是否回来了,奴婢就猜她想找您来着。”   谢曜唇角扬了扬,脚步连带着都快了一些。   秦可刚通完发,听见外头的动静后愣了愣,清莲也听见了,小声道:“是大公子。”   秦可嗯了一声:“我眼睛能依稀看见的事儿连大表哥也不要说,知道了吗?”   清莲虽然不知姑娘想干什么,但还是应下了。   “表妹。”谢曜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   秦可走到门前,软软的应了一声:“大表哥。”   两人隔着门,即便没有见面,心里却是宽慰了不少,谢曜是如此,秦可亦然。   “怎么还没睡?”   “准备睡了,大表哥刚回来?”   谢曜嗯了一声,这样平淡的对话竟然好像很久都没有跟她说了,自从回京,一个有心事,一个过于忙碌,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白日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以后家里来了旁人,但凡是表妹不想见的,都可以回绝,母亲那边,我也说过了。”   秦可忙道:“还是不要麻烦大舅母了……我已经给她添了很多麻烦了。没事的,大表哥,我心里明白是非,姨母她……应该不会再来了。”   谢曜没有回复,段慧会不会来还很难说,在利益面前,有时候人心和尊严,根本不值一提。   见他不说话,秦可轻声问了一句:“大表哥,怎么了吗?”   谢曜忙道:“没事。”   他顿了顿,又道:“后日宫中会设宴,如果……如果表妹收到帖子,你会去吗?”   秦可没说话。   按理说,这样的宫宴自然是轮不到她的,但如今情况如何,她自然心知肚明。   “若不想去,也有法子。”谢曜见她不说话,当她为难。   秦可却问:“若我去,大表哥会生气吗?”   这回轮到谢曜沉默了。   秦可很耐心的等。   “不会。”   回答没有丝毫的违心。   “为何?”   “不为什么,那是你的选择。”谢曜声音阵重,若她不想去,他自然会想法子推了,若她想去,他也有办法护她。   秦可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夜深了,大表哥回去休息吧。”   谢曜还不怎么想走,但也知道夜色深了,嗯了一声后,便准备离开。   “大表哥!”门内忽然传来秦可很急的声音,谢曜立刻就回了头。   “晚安……”   秦可声音低了下去,短短两字,却让谢曜心情好了不少。   他唇角扬起,声音温柔:“表妹也早些休息,我走了。”   秦可一直站在门边,留神着他的脚步声,直到脚步声远去,才悄悄的将门开了一个缝。   她眼睛的确恢复了大半,可却瞧不清那抹身影,良久,秦可才缓缓的关上门,回内室了。   -   次日,帖子一大早便如期而至,秦可丝毫没有意外,平静的接了。谢澜伊从国子监回来后还十分吃惊:“表妹的帖子上午都来了?我的下午才收到的。”   秦可笑:“姨母顺便给的吧。”   谢澜伊不知道那日的事,便随口应了一声,也没多想。   “这下好了,我本来还想着一个人去宫里无聊的很,有表妹在,咱两作伴,就不至于太无趣了!”   秦可笑着点头:“好,不过我可能要麻烦表姐了,因为去哪怕是都要跟着表姐。”   谢澜伊:“说什么呢!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好了放心吧,宫里我还算熟,会保护你的!”   秦可笑了,这笑是发自内心的温暖。   宫宴当日,还不到酉时,宫里便来马车接了,谢澜伊还觉得奇怪呢,换好衣服去了海棠苑,就见秦可在对着镜子发呆。   “表妹!”   秦可回过神来:“表姐,你都准备好了?”   “嗯呐,你还没换衣服?我帮你挑吧。”   秦可点了点头:“好,不过我第一次进宫,不想穿的太扎眼,表姐帮我选朴素些的吧。”   “我懂我懂,我也穿的普通呢,就这个吧,粉色最衬你,裙子样式也保守,挑不出错。”   秦可能大概看到那条裙子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好。”   她换好衣裳,谢洵就来了。   “好了吗,走吧。”   秦可有些意外:“二表哥也去吗?”   谢洵笑:“除了三弟,都去呢,四弟得站岗,大哥有事忙得很,我来送你们。”   秦可:“是我糊涂了,二表哥现在也是朝廷命官了,应该在的。”   谢洵:“什么命官呀,就是个劳苦命,马车都备好了,咱们走吧。”   谢澜伊:“宫里不是来了接的人吗?”   谢洵看了一眼秦可,道:“宫里那马车只是好看,哪有自家的舒服!坐咱家的,我送你们,走吧。”   谢澜伊笑了:“那更好呀,我还不想坐宫里马车呢,走吧走吧,表妹,把帷帽带上!”   秦可出门肯定会带上帷帽,在谢洵的护送下,两人上了马车,谢洵骑马,骑上马后看了一眼宫中派来的马车,想起了大哥早上专程跟他说的话。   ——   “大哥,你找我?”   “今日去宫中,你需要替我完成一件事,此事事关谢家和表妹,务必谨慎。”   “驾——”谢洵面上不显,眼神却是冷漠,手上的缰绳一收紧,身下的骏马便跟上了前头的马车,朝皇宫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周培在东宫换好了太子礼服,正满脸含笑的逗弄着自己的金鱼,郑德胜匆匆来报:“殿下,该出发了。”   “谢家出发了吗?”   “回殿下,已经出发了,只是宫里派去的马车被旁置了……秦姑娘和谢家大姑娘是由谢二公子护送着,一同进宫的。”   周培直起身子,将鱼食撒到水缸里。   “这是小事,人来了就行,去给段慧传话,前日的事情孤就不追究了,今日她必须得照着孤的指令办事才行。”   “奴才这就去。”   马车行过宽阔的街市,巍峨的城门,足足行了快半个时辰,才总算是到了宫墙大门,一队小太监迎了上来,在马车外道:“按照礼制,女客需要先行拜见皇后娘娘走侧宫门,谢大人您应该走正殿,向皇上请安。”   这是规矩,谢洵只好看了眼马车,下马,谢澜伊掀开了帘子:“二哥你去吧,我带着表妹。”   谢洵点点头,又看了眼秦可:“见过皇后娘娘后不要乱跑,等我来找你们。”   “知道啦。”   谢洵离开后,谢家的马车拐到了侧殿,进后宫需要穿过长长的永巷,秦可坐在马车内,慢慢的掀开了侧帘。   她视力恢复的还算不错,已经大概能看到六七成,这条道路漫长又沉重,极高的宫墙给人带来了强烈的压抑感,而秦可感受到的,除了这种压抑,还有浓浓的悲伤。   她或许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日,她站在高高的墙头上,那个从永巷一路朝自己奔跑来的身影。   “表妹?”   谢澜伊及时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秦可回头朝她笑了笑:“没事儿表姐,我就是好奇。”   谢澜伊笑:“咱们现在是在永巷,这没什么好玩的,四周都只是墙。”   秦可嗯了一声。   马车总算是行到了坤宁宫大门口,谢澜伊拉着秦可下了马车。   坤宁宫外现在已经有不少贵女,当谢家马车达到的时候,人人都停下了脚步朝这边看来。   没有人不认识谢澜伊,包括秦可。   这位传闻中的表姑娘。   有一部分大多之前在叶家花宴上见过,态度都很友善,还有一部分……   许久不见,成宁宁和成湘也高了很多,见到谢澜伊,成宁宁早已不再主动跑过来打招呼,只是冷冷的看着二人。   当成湘看到秦可的眼神和动作时,才知道最近的传闻是真的,小声在成宁宁耳边低语了两句,成宁宁笑:“毕竟福薄。”   坤宁宫前,众人没有停留太久,只是简单的打了个照面便进宫去了,皇后此刻已经端坐在宫殿正中,当贵女们上前时,纷纷行礼参拜:“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仪态尊贵,凤眼扫过大殿上的众人。   谢澜伊就在秦可旁边,行礼前,小声的在秦可面前嘱咐了两句,她有点担心表妹第一次进宫,又看不见,行礼时因为紧张磕着了自己,不过还好,秦可似乎十分的淡定,且动作相当标准,不卑不亢,也没有伤着自己,谢澜伊这才放心的收回了眼神。   这一个动作,自然没有逃过皇后的眼神。她的视线落在了谢澜伊以及秦可的身上,此次宫宴,明面上是替太子庆功,但实则,也是为了挑选太子妃,这件事只有宫中几个人知道,皇后这时候严苛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贵女们纷纷起身,皇后总算是露出了笑脸,开始和众家贵女们有说有笑,询问家常。   后宫如此,正宣帝那边也大差不差,谢曜因为都察院的任务晚来了一些,倒是谢洵,此刻在殿前谈论举止都很出彩,让众百官纷纷侧目,感叹谢家人才辈出。   直到宫宴正式开始前一刻钟,谢曜才出现在了勤政殿门外,“微臣来迟,请陛下恕罪。”   正宣帝笑:“谢卿一向最是准时,今日是遇到什么事了?”   谢曜:“都察院有人状告,微臣去查看了一番,故而来迟。”   “哦?状告到都察院去了,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吗?”   谢曜答:“还在审讯,微臣先来一步。”   正宣帝:“哦,无碍,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想必皇后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爱卿们,走吧。”   “是——”   谢曜站在右侧,身边是谢洵,周培则站在左侧,神色不明,看了一眼谢曜,两人视线在空中短短交汇,无声的交锋。   宫宴设在正阳殿,离御花园也是最近,此刻已华灯初上,歌舞悠悠,皇后和所有女眷已经先到一步,见皇上来了,也都纷纷起身行礼,正宣帝心情明显很好,让众人免礼落座,秦可落座的时候,余光看到了段慧。   段慧也在女眷之列,不只是巧合还是故意,她的座位恰好就在自己的斜前方,但秦可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坐了回去,倒是段慧,分明有些心神不宁,如坐针毡。   宫宴起,前头都是皇帝和大臣们的说说笑笑,偶尔能听到几个嫔妃的声音,她们这种未出阁的贵女,基本都是在屏风后,一言不发。   包括谢澜伊话也少了许多。毕竟宫里这种地方不是家中,任何举止不当和言论不妥都会给家中招来灾祸,秦可明白,她本就喜静,此刻更是如同一尊雕像,静到了骨子里。   酒过三巡,正宣帝竟然有些醉了,靠在上头的龙椅上,贵妃正在哄着他用膳喝酒,此时皇后起身:“陛下,您和臣子们在此处可以高谈论阔,臣妾就带着姐妹们还有小辈们出去吧,也免得她们拘束。”   正宣帝:“好,外头的花园里也布置的差不多了吧,皇后先去,朕晚些来。”   原来御花园的人工御湖上今晚还准备了节目,皇后应下,屏风后的众贵女贵妇们也都起了身,缓缓退出。   谢曜在前面,视线不可避免的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衣角。谢洵坐在他侧后,此刻微微直起身,小声问:“大哥?”   “有四弟。”   谢曜声音很低,谢洵却安心了,锦衣卫不受拘束,守卫宫中安全,有四弟在,此刻应该出不了岔子。不过就是不知道大哥在担心什么,嘱咐了他还不够,还特别嘱咐了四弟,谢洵眼神注意到了对面的太子,想起昨日府上的流言,微微蹙眉。   谢澜伊和秦可走到花园里,谢澜伊放松了不少:“最难熬的时间终于过去了,现在能稍微轻松些。”   秦可没说话,对她而言,怕是最难熬的时间才刚刚开始。   “表妹,我带你去人少的地方吧?”   谢澜伊提议,秦可刚刚点头,就听见皇后的声音:“澜伊,本宫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来,过来这边瞧瞧。”   谢澜伊叹口气,想拉着秦可一起去,秦可却道:“表姐,皇后娘娘没叫我,我过去不太好,我在这等你。”   谢澜伊蹙起眉,觉得有些不妥,但皇后的凤命不可违,只好点点头:“那你别乱跑,就在这等我。”   “好。”   谢澜伊刚走,秦可的余光就看见了段慧,她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走了过来,“可儿……”   她声音带着憔悴,全然没有了前天的气势。   秦可偏头:“慧姨母。”   段慧走上前来,脸上的笑意十分尴尬,她甚至有些庆幸秦可目前看不见,她缓缓开口:“可儿,我回去想了许久,那日是我太鲁莽了,你……可千万别生姨母的气啊。”   秦可微笑:“姨母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生您的气。”   谢澜伊行到皇后身边,皇后便亲热的拉过她的手问东问西,从谢澜伊的视角看过去,还能看见秦可的身影,只是有个妇人上前跟她在说话,不过还好,表妹没乱走,谢澜伊稍稍安了安心。   皇后也注意到了谢澜伊的眼神,心中略有不爽,其实昨夜,她已知晓太子的心意。只不过,一个瞎了眼的表姑娘,这样低贱的身份怎配得上她儿?不管是侧妃还是侍妾都有失身份,皇后今日特意多留意了两眼,除了有几分姿色,也别无旁物,罢了,要是她儿真心喜欢,收个侍妾也就算了抬举了,但正妃,她还需好好挑选。   秦可和段慧的见面旁人没怎么在意,倒是引起了成湘的注意,成湘凑到成宁宁身边,问:“长姐,那位夫人是谁?”   成宁宁也不认识段慧,随口说:“不知道,好像是江南来的什么知州夫人。”   即便是知州夫人,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小官的夫人,她无甚在意,但成湘却起了好奇心,琢磨了一下,道:“长姐,我去一下。”   成宁宁当她要方便,随意的点了点头:“去吧去吧,早些回来。”   成湘起身,绕到花园后头,小步靠近了秦可身后一株隐秘的花丛。   “你放心可儿,我昨日已经去东宫和太子表明,既然你无意,姨母自然不会乱点鸳鸯谱,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姨母只盼着你,千万别忘心里去。”   秦可手指在袖中微微收紧,对段慧的话三分信七分不信,想到小时候的一些事,还算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若是如此,阿芫真的要谢谢姨母了。”   成湘在后头听着,蹙起了眉。   太子?   太子竟然也看上了她?   她和小娘那边好不容易知道今日之宴是太子选妃,这才是她的目的,没想到……成湘手指忽然掐了掐掌心,目露恨意。   作者有话说:   今天浑浑噩噩的,万字补全了,但没想到宫宴部分的剧情才开始,明天应该能写完这部分。   评论好久没发红包了,来一波~母亲节快乐~ 第070章 晋江独发   在秦可没有进京之前, 她永远才是人人都关注的小妹,她出身低微,若不是这些年将成宁宁和大娘子巴结的好, 处处宴会上都留了印象,她又怎么会被人恭敬的喊一声二姑娘。   可这一切, 自从秦可出现后,全变了, 谢家早就将她们两姐妹排除在外,因为不得谢澜伊的关系, 即便在宴会上, 也没人注意到她们姐妹二人,成宁宁毕竟是嫡女,还是有人得给几分面子, 而她呢,什么也不是,秦可一出现便是人群的焦点,现在连太子都要和她抢, 成湘站在花丛后, 默默的站了很久。   段慧那边和秦可说完话, 不远处便有一个小太监上前, 给了段慧一个眼神,段慧尴尬的笑了笑:“那姨母先过去一下。”   秦可依旧目视前方:“好的, 您先去忙吧。”   秦可或许没有看见那个小太监和段慧之间的交流,但是从成湘这个角度看过去, 却是十分的清楚, 她琢磨了一下方才段慧的话, 她和太子之间有交集?成湘仅仅犹豫了片刻, 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小太监带着段慧,穿过了狭长的走廊,绕到了一处假山后。   周培似乎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   成湘站在不远处,看见周培的背影,心情都变得激动了起来。   她十二岁就喜欢他了,在跑马场上看到他英姿飒爽的身姿,是她这几年日日入梦的场景,成湘稍稍控制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屏气凝神的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段慧和周培的对话上。   “陆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过河拆桥?”不知段慧刚才小声和周培说了什么,周培似乎有些怒意,生意也冷了几分。   “不、我只是……殿下,我待可儿如同亲女儿一般,既然,她心中并不想入东宫,我为人长辈,怎么能强迫她呢,殿下,您身为东宫太子,世间怕是有千百个女儿家都仰慕您,您不如,就放过她吧……”   周培冷笑了一声。   “陆夫人难道不觉得,这话说得有些太迟了吗?”   段慧愣住。   “陆大人已高升,陆夫人就打算过河拆桥,这样的作风,简直是枉费了孤在父皇面前说的那番好话。”   周培的语气中略带讽刺,段慧不是听不出来。   与其说是讽刺,更不如说是威胁。   段慧的脸有些白了。   “您……您到底想做什么?”   周培:“其实孤想做的事情也很简单。”他向前两步,扬了扬唇:“孤只不过是想麻烦夫人,将秦姑娘请到东宫而已。”   “然后呢?”段慧手有些抖,她进京几日,在不少地方都听说了太子的传言,说他行事胆大妄为,下手狠辣,段慧有些后悔,后悔当时脑子一热,竟然成了个进退两难的地步,她看着周培的眼睛,猜想着他的打算。   周培似乎笑了笑:“这后面的事儿,自然就不牢夫人费心了。”   “你想提前毁了可儿的清白?”段慧煞白着脸,抖着嘴唇,最终还是问了出来。谁知道,她这话一落音,周培竟大声笑了两声。   “陆夫人。”   “孤真是没有看出来,你的想法比孤还狠,孤不过是有些想她,想同她说说话罢了,倒是你这个做姨母的心思深沉,不过……你倒是给孤提了个醒,若是可以的话,孤也不介意,毕竟孤早晚会给她名分,只要她愿意,太子妃之位孤都有法子,不会委屈了她。只是孤没有这样的打算,陆夫人此话,算不算污蔑啊?污蔑太子,啧啧啧。”   段慧一个没站稳,瘫软在地了。   “我、我什么都没说……”她语气低喃,周培居高临下,带着几分鄙夷。   这个女人实在是有够蠢,若不是想将此事办的干净些,他有的是法子将人弄到东宫去。   周培不耐烦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扔到她脚边:“此药服下后,会四肢无力,但神志清醒不会伤身,陆夫人,孤给你半个时辰,将人带到东宫,今天的事,孤就当没有发生过。”   说完,周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与段慧一样惊愕的还有成湘,她躲在假山后,拼命捂住了嘴不发出声音,眼中都蓄满了泪光。   太子竟然喜欢她喜欢到了这个地步……   竟然……   一个惊讶,一个失神,御花园中,明明是两道惊慌的呼吸声,可谁也没发现谁的存在,成湘比段慧早一点冷静了下来,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   从段慧和殿下的对话里可以听出来,这个女人是真的没有脑子,即便太子真的有这样的打算,会在她面前承认吗?成湘定了定神,朝她走了过去。   段慧此刻的确六神无主,手脚发软,迟迟不敢去拿那个瓶子,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面前忽然伸过来了一只手,替她将那个瓶子捡了起来,段慧睁大了眼抬头,与成湘四目相对。   成湘朝她伸出了手:“陆夫人,此处人来人往,您还是先起来,我们再谈谈。”   段慧看了看四周,的确觉得自己有失仪态,便拉着成湘站了起来,但目光警惕:“你是何人?”   成湘弯弯一笑:“我是来帮夫人的人。”   段慧愣住。   “方才您和殿下的话我都听见了,夫人一方面不想害人,一方面又怕太子殿下追究,这才一时失了主见,没错吧?”   “你……你想干什么!”段慧没想到隔墙有耳,此刻心中慌乱更甚,已经到了话都说不利索的程度。   成湘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那药瓶也早已被她悄无声息的放入了袖中:“夫人镇定,其实想解决这个事情的法子很简单,夫人直接抽身不就结了,这事儿,你不做,我来做,如何?”   “你、你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夫人大可以事后谎称自己将药弄丢了,而夫人的任务则由我来完成,到时候太子殿下达了目的,您也不必担一个谋害旁人的名声,岂不是两全其美?恶人我来当,夫人您,和此事无关。”   段慧狐疑的打量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成湘笑了笑:“夫人是受人逼迫,我不一样,我需要机会主动去给殿下办事,各取所需。”   段慧此刻也冷静下来,退后两步,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   “你不过也就是十五六岁吧,小姑娘,你小小年纪心思怎么如此深沉,你求什么?”   “这就不用夫人费心了,我只问你,你应还是不应,殿下只给你半个时辰吧,与其你在这和我浪费时间,不如抽身离开,假装在这御花园里找药,也总比怀疑我的好,我现在,可是您最好的选择了。”   段慧皱起眉低下头,的确,她又有什么选择呢。两头都是死,让她得罪太子,全家遭殃,让她真的去做这样的事,她做不出来。   “好。”   段慧想到这,抬头:“我答应你,我方才在此处丢了东西,还需要继续去别处找,就不打扰姑娘了。”   成湘笑了:“那我也有要事在身,就不帮夫人找了,有缘再会。”   段慧没应她这句话,她已经想好了,今日一结束,便立刻打道回府回江南,京城,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一步。   段慧走后,成湘才慢慢的从袖中拿出了那个药瓶。   她冷笑。   让她帮着将秦可送到殿下身边去?做梦。   但是……既然得了这药,自然也不能白白浪费,成湘计上心头,将药收好后,立刻转身离开了这里。   -   一刻钟后,成湘回到了花园宴席。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成宁宁问。   “御花园太大,出来走错了方向竟然迷路了。”成湘笑了笑。   成宁宁不疑有他,也没再问了,成湘端坐后,朝秦可方向看了一眼,见她双目无神,心中更是得意。   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的,就好比当日叶家花宴,她从背后推她一把,欺负了就是欺负了,她又能把她怎么样?   段慧也回到了宴席上,她快步走到秦可身边,略带歉意:“可儿,你姨夫那边有些事需要我,我就不在这里陪你了,你一个人,当心些啊。”   秦可偏了偏头,竟然有些意外。   她原本以为,段慧受太子逼迫,定不会这么如此放过她,难道她刚才说的是真的……?但是周培,真的会有这么好心吗?   “姨母慢些,我就不送了。”心中惊讶但面上未显,秦可笑道。   段慧似乎有些急,点了点头,当真走了。   她走后,秦可才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因为段慧刚走,成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了她的身后。   又想推她吗?秦可飞快的扬了扬唇。   她也不知是何时得罪了这位二姑娘,她倒是比成宁宁还要不待见自己。   “阿芫妹妹。”成湘忽然坐在了她身边,亲昵的喊她。   秦可略微转头,掩住惊讶:“湘姐姐?”   “是我,我是见澜伊姐姐在上面陪皇后娘娘走不开,我姐姐也被叫过去了便过来了,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很无聊吧?”   “还好,不无聊的。”秦可微笑。   成湘:“之前几次见面,一直都没有机会同你亲近,其实呢,咱俩的年纪应该是一样大的,我一直都挺想和你说说话的,阿芫妹妹不介意吧?”   “怎会?”秦可笑着说,这笑是发自真心实意的。   觉得好笑。   “那就好~这宫宴枯燥无聊,咱俩说说话挺好的,你尝尝这个什锦桂花糕,是皇后娘娘宫里很有名的一道点心,平时见不到的。”成湘一边说一边将盘子端起来递给她,秦可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还是慢慢接了过来。   “谢谢湘姐姐,我尝尝。”   她慢慢捻了一块儿,用袖子挡住,小口小口的尝了起来,成湘勾起唇,胳膊从她袖子底下悄悄伸过去,心跳的极快,她知道,这是她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机会,手指轻轻勾到酒盏,悄无声息的将秦可面前的酒杯和自己的换了。   她做的很BBZL是隐蔽,而且因为秦可正掩袖吃东西的动作,成湘确定她是看不见的,可她却不知道,秦可压根没有吃那块儿点心,只是做了个动作,而从她假装掩唇的角度看过去,余光正好就瞧见她面前的酒盏挪了位置,虽还看不到她做了什么,但秦可心中,已然有个大概了。   成湘只是换了酒盏,她方才过来的时候,是端着酒杯的,当面下药风险极大,她提前就在自己的酒盏里将药已经倒好,现在只需要悄无声息的调换位置,自然水到渠成。   成湘做完这一切,又朝着四处打量了一番,谢澜伊被皇后和贵妃围着根本走不开,秦可又因为怕热闹换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这正合她意。   “阿芫妹妹,味道如何?”   秦可唇边噙笑,放下了点心:“味道不错。”   成湘笑的更开心了:“还有这葡萄酿,一年也只有一次,最近的葡萄成熟,怕是头一壶呢,妹妹也尝尝。”成湘一边说,一边将酒杯递到了她面前,秦可垂眸,看着那个玉色的酒盏。   她原本以为,成湘只是讨厌她,最过分的事情不过也就是那回叶家花宴,她看不惯她,所以推了她一把,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错了,眼前的这个人,恐怕是恨极了她。   秦可不知道成湘想做什么,但是这酒她是绝对不可能喝的。   就在秦可想法子怎么避掉时,身后忽然响起了谢择的声音:“表妹。”   成湘吓了一跳,立马回头。   秦可也愣了愣,四表哥?   谢择一身飞鱼服,全然不是在府时那个温润的小少年,锦衣卫的肃然和杀机在他身上隐隐浮现,成湘不自觉的有些眼神躲闪。   “四公子,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站了多久?锦衣卫无处不在,他是不是已经将她的小动作全部看到了?成湘心中生出一连串的疑问,可惜,谢择一个都没回答。   秦可就是在这个时候精准无误的将酒盏又换了回来。   她动作快速,视力分明是已经大好的模样,且从谢择的这个角度看,一定能看到她的动作,谢择眼中果然浮现出惊讶之色,但转瞬即逝,看成湘的眼神更冷了。   成湘自然是毫无所查,她当下慌乱,十分介意谢择的到来,不过好在谢择只是在原地默默的站了一会儿,道:“表妹,大哥让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秦可笑道:“我很好。”   谢择看向她的时候的确有点担忧,但心中似乎也已经明白了一些事,点了点头:“那我稍后再来接你。”   秦可点头:“好,辛苦四表哥了。”   成湘手在袖中绞着,谢择一会儿还要来接她,这个女人到底将谢家几个公子哄成了什么,人人都要将她当个宝一样的护着?!   “这个葡萄酿味道确实不错。”秦可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将成湘的思绪拉了回来。   见她真的喝了,成湘心中的那点儿勇气又回来了。   不成功便成仁。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她也立马笑着拿起面前的酒盏,同时喝下,笑着掩盖住心中的慌乱:“味道的确不错。”   秦可神色复杂,她只是想避开别人的毒害,至于成湘会不会喝那杯酒,她不知道,也不想去劝,但见人现在喝了,她也没有太多的负罪感,只是不动声色的将酒盏放下,坐回了原处。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成湘当然不会放弃,她仅仅安静了片刻,就笑着挽住秦可的胳膊:“我看我长姐和澜伊姐姐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开的,不如我们去转转吧,那边有一片湖,景色不错。”   秦可笑了笑,拒绝:“湘姐姐,不是我不想去,只是我看不见,而且我答应了表姐就在此处等她,她一会瞧不见我,该着急了。”   成湘见她真的不去,有些急了,而且时间也不允许她这么耽误下去,只好道:“那我们就在那凉亭后面呀,还是在澜伊姐姐的视线范围之内,那有昙花可好看了,阿芫妹妹还没见过吧。”   秦可听出来了,她就是想苦心孤诣的带自己离开,秦可看了看那花丛,犹豫了片刻:“好。”   成湘喝了她原本给自己喝的药,她到底想做什么,秦可还的确是挺好奇的。   秦可起身,和成湘离开了此处。   两人刚刚绕到后花丛,成湘的脚步忽然一顿,秦可偏过头:“湘姐姐?”   “阿芫妹妹……我……”   成湘觉得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她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的没力气?   “你怎么了?”秦可手也有些抖,她显然没想到这药效会发作的这么厉害,当下竟然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成湘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忽然目露恨意,朝前踉跄两步,想伸手去抓秦可的衣裳,秦可慌乱中退后两步,躲了过去。   “你能看见!你是装的!”成湘忽然大喊出来,带着一些歇斯底里,秦可手已经下意识的放在了袖中的匕首,她四处看了看,忽然道:“我不想害你,你若保证从此不来招惹我,我现在就去给你叫人送你回去。”   “不!”成湘咬牙切齿,分明还想拉秦可下水,她捂住胸口,四下喊了一声身边的丫头,“人呢,还不滚出来!”   秦可瞪大了眼,下一瞬,花丛中果然闪出来一个身影,不过身形高大,明显不是什么丫鬟。   是谢择。   他轻而易举就将成湘的嘴捂住:“成姑娘,你若再乱喊,你安排的那些人,恐怕就瞒不住了。”   秦可瞪大了眼,成湘被谢择捂着嘴,发出呜呜的声音。   “四、四表哥?”   谢择看了一眼秦可,目光柔和了一些:“阿芫别怕,你现在回去,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至于她,我会处理。”   秦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四表哥,当下连忙拉住他的袖子:“四表哥,她、她想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谢择眼神冷了下来。   半个时辰前,锦衣卫奉命巡查东宫,无意中听到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太监的对话,那小太监笑的猥琐又兴奋:“当真还有这样的好事?”   “自然,人过会儿会送到你住处去,那可是真正的黄花闺女大小姐,要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那太监连笑两声:“自然、自然,奴才还会多找几个人,好好伺候她。”   ……   谢择原本并不确定,只是想到大哥的嘱咐,才会连忙赶到花宴这边,就瞧见了前面的那一幕,他在此处蛰伏,捂了那丫鬟的嘴,守株待兔,又才有了刚才的情景。   当然,这些是不能告诉表妹的。   人心脏,会污了她的耳朵。   见谢择不肯说,秦可心里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宫里的许多肮脏事儿和药,她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敢相信成湘的胆子会这么大……   谢澜伊的声音好像传了过来,谢择对她点了点头:“表妹,回去吧。”   在这纠缠自然不是上上策,秦可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谢择的眼眸才彻底冷了下来。   连拖带拽,将成湘带到了一处假山石旁。   “你、你放开我……”谢择松开了手,成湘早已软成一滩烂泥,只是眼神悲愤,看着谢择。   只是那悲愤立马化为了泪,她是真的怕了,这样的谢择,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四哥哥……你看在我们昔日的情分上,饶了我,饶了我吧。”   谢择冷冷起身,在她几个穴位上点了点,道:“我点了你的哑穴,你一日内都不能说话,明日后,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好生掂量掂量,若不是表妹无事,现在躺在那小太监床上的人,就是你了。我谢家人做不出这样的事,你自己好自为之。”   谢择说完就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了,成湘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脖子,果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药效发作,最终彻底没了力气,如同一条死鱼,瘫在山洞里头。   谢澜伊那边总算是摆脱了皇后,赶紧下来找秦可,见秦可六神无主的从花丛后头走了出来,赶忙上前:“表妹,你去哪里了!”   秦可回过神,看到谢澜伊,袖中的手才立刻松开了匕首,她方才和成湘一同离开时,一直都是这个动作。   “我、我就在这吹了吹风,没跑远。”   谢澜伊松了口气,拉住她:“那就好,今晚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咱们去湖边吧。”   秦可心中有事,心不在焉的和谢澜伊在湖边坐了一会儿,原本以为今夜就会这样过去,但不远处的骚动忽然又打乱了她的心绪,只听见成宁宁的一声惨叫,将这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包括皇后。   作者有话说:   哎,我估计还要六千字才能写完这部分剧情,这部分剧情我也不想写的这么绕,但是之前的很多事都要交代,包括后面的一些伏笔,也要说全了才行。但是女儿是不会有事情的,下一章大表哥就要出手了,太子会受到重击,我尽量早点写完吧。 第071章 晋江独发   “发生何事了?”   谢澜伊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皇后那边的人已经起了身,也有一些贵女们走过去看热闹。   谢澜伊拉着秦可走了过去,即便秦可心里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但当众人到的时候,还是被面前的场景惊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先赶到的是皇后身边的嬷嬷, 走到跟前的时候整个人都差点瘫倒在地。   “我的亲娘啊!真是个伤风败俗嘞!!!”   因为过于激动,差点儿破音, 皇后娘娘随后赶到,那嬷嬷连忙冲到皇后身边挡着:“娘娘勿看!脏了眼!”   皇后怔住, 虽然那嬷嬷冲上来的及时, 但她的余光还是看见了,那假山山洞里赤身裸体的一对儿男女,旁边散落的衣裳, 那男子见东窗事发慌乱的动作,以及同样瘫倒在假山山洞门口的成宁宁。   “天爷啊!”   随后赶来的贵妃也受到了巨大的震惊,捂住嘴,那些冲到前面的贵女纷纷捂住眼睛, 也拦住了后头人的眼。   谢澜伊和秦可就在队伍后边, 听说了前面发生的事惊愕的捂住了嘴。   “是谁?!”   谢澜伊话音刚落, 皇后就回过了神:“来人, 把这对儿奸夫□□给我抓起来!”   一堆婆子们便冲了进去,丫鬟们没见过世面, 这些婆子们倒是淡定得很,两三下捉住那个想要落跑的男人, 几个小太监将人押了出来。至于那女子, 婆子们看清脸之后也都愣了愣, 但还是手脚麻利的给了一件衣裳, 成湘一动不能动,只有眼泪不停的流。   成宁宁是早就认出了自己的庶妹,所以才会发出那声情不自禁的喊叫声,但成湘的眼神此刻死死的盯着洞口的成宁宁,那眼神里竟然充满了仇恨。   成宁宁别过了脸,或许是感到丢人,也或许是因为别的,总之她没有第一时间走到成湘身边,而是选择将自己躲在人群中。其中一个婆子处理好这边就走了出去,走到皇后娘娘身边小声说了两句,皇后的脸色更惊讶了,看向了一边的成宁宁。   成宁宁还在往后躲,显然一点儿也不想被人瞧见,皇后没有为难她,只是派人去请成夫人,同时,让婆子将看热闹的人都散了,不得声张。   当秦可和谢澜伊听说那人是成湘时,惊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尤其是秦可,脸色发白,手心也冒出了冷汗。   “表妹?你怎么了?”谢澜伊当她吓到了,虽然她也的确震惊,但是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尤其是在皇宫这样的地方。   “我没事……”   皇后有心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可有人不想,贵妃忽然喊了一声:“诶,那不是太子身边的人吗?!那衣裳!”   原来那男子是个侍卫,此刻正埋头跪在皇后面前,连头也不敢抬,他身上的红色暗云袍是太子身边的侍卫专属衣衫 ,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   皇后咬牙切齿:“这等不要脸之人怎会是太子的人,怕是从哪里偷了衣裳。”   贵妃和皇后相斗多年,自然不会放弃这样能做文章的时候,忙道:“你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那男人根本不敢抬头,皇后脸色难看:“贵妃,后宫之事如何处理本宫心里自有打算,难不成你想闹大了 ,将皇上的好心情也破坏了吗!”   “皇后娘娘,这可不是小事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难道你认为这件事还能瞒得过皇上吗?”   皇后和贵妃互相针对,那边有婆子发现了不对,成湘被发现后一躲不躲,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断流泪,有婆子大喊:“成二姑娘好像是被人下了药!”   此话一说,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成宁宁,这时候忽然冲到前头来,跪在皇后娘娘面前:“娘娘,求您彻查,若我家妹妹是被人陷害,一定要将此人揪出来!”   贵妃也上去查看,都是经历过人事的老人了,下没下药一看便知,到这个时候,皇后也意识到了重要性,立刻去请了太医,接着派人将此事去禀明皇上。   有人在宫宴上用药,此事非同小可。   周围的贵女们没有一个人离开,都在不远处窃窃私语。秦可想走,却也知道不能。   很快,成夫人听说后赶到,一同赶到的还有太医。成夫人在看见这一幕后瞬间晕厥,成宁宁扑了过去:“娘!”   其余贵妇也很快到了,“娘!”谢澜伊看到大夫人跑了过去,大夫人脸色也难看的紧,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慰。   成湘此刻被包成的严严实实,太医上前把脉。片刻后:“成姑娘的确是被人下了药,老臣需要扎针验毒,才能判断。”   皇后点头许他继续,这时,一直在成夫人身边的成宁宁忽然抬头,眼神死死的盯着谢澜伊身边的秦可,喊了一声:“是不是你!”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秦可身上。   秦可一动不动,也没有什么波澜。   谢澜伊:“成宁宁,你乱指谁呢!”   成宁宁:“就是你吧?!我刚才在上头和皇后娘娘说话的时候,分明看见你和湘妹妹坐在一起,你们喝了酒吃了东西,然后湘妹妹就不见了,除了你,没有人会给她下药,秦可!”   大夫人皱眉:“成姑娘,我理解你此刻心情激动,但是凡事要讲究证据,胡乱攀咬我谢家姑娘,是当我们谢家没有人了吗?”   太医那边第一针刚下去,成湘忽然就发出了呜呜的叫喊声,似乎是对成宁宁那番话做出了回应,成宁宁大喊:“果然!”   “妹妹,是不是秦可给你下的毒,是的话你就喊两声。”   “呜呜!”   成夫人此刻也刚刚转醒,听到这话,立马就要扑过来撕秦可的脸,被皇后身边的人拦下了。   “你?是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皇后和贵妃的视线也停留在了秦可身上,带着一丝怀疑 。   “我没有。”秦可只是慢慢开口,替自己解释。   “你胡说!你有证据吗,我家小妹已经指认你了,还说不是你!”   成宁宁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严厉带有威慑的声音:“成姑娘!说话请自重!胡乱攀咬,污蔑他人,按照大周例律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是谢曜。   皇帝也来了。   所有人先给皇上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正宣帝语气有些不耐:“到底在吵什么?”   皇后简单的把事情经过小声说了一遍,正宣帝脸色也难看了一些,宫中出了这样的事,说到底是丢人的。   方才谢曜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正宣帝问:“谢卿,说说你的看法。”   谢曜不卑不亢:“谢家人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孰是孰非,一问便知。”   “问何人?”   谢曜看向了太医,太医此刻已经扎针完毕,起身:“回陛下和娘娘,毒已验出来了,是香迷散。”   “香迷散?”   在场的很多人都面面相觑,显然没有听说过,谢曜道:“香迷散是什么药,别人不知道,想必陛下和娘娘清楚。”   正宣帝嗯了一声:“不错,这是宫中秘药。”   谢曜:“既然这药是秘药,想必放的位置也极其隐秘,我家表妹是头一次进宫,绝不可能是下毒之人。”   谢曜说完,不少看向秦可的人都纷纷点头:“是啊,有道理,我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药,秦姑娘如何能拿到。”   秦可微微朝谢曜的方向偏了偏头,余光看见大表哥的衣摆,眼睛有些湿润了。   皇后:“可是很多人都亲眼所见,只有秦姑娘和成姑娘有过接触。”   “有过接触也并不一定是下药之人,这御膳房、倒酒的宫女,每一层每一环都可能出现问题,不是吗?”   谢曜语气不疾不徐,但说完后,很多人都被说动了,谢曜又看向那侍卫:“抬起头来。”   皇后大惊,这时候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那侍卫哆哆嗦嗦的抬头,果然是太子身边的眼熟面孔,不是什么偷衣服的人。   贵妃悄无声息的勾了勾唇。   “混账东西!太子殿下平日怎么教导你的,干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给殿下抹黑,说,是不是你偷得药?!”皇后先发制人,上去就指着人破口大骂,自己将事儿挑明,倒是不给别人攀咬太子的机会。   那侍卫已经魂不附体,朝皇上连连磕头:“陛下,微臣有罪!微臣只是喝多了酒,一时、一时起了色心,但微臣绝对没有偷药下药啊!”   那人话音刚落,众人陷入了沉默,直到这时,周培才从东宫赶了过来。   他在东宫没等到人,倒是等到了这个消息,一时虽理不清头绪,还是过来了。   正宣帝看见太子,显然也有些失望:“太子,此人,是你宫中的人吗?”   周培看了一眼那侍卫,眼神像啐了毒一般,但转瞬即逝:“是……”   “此人做出这样恬不知耻的事情,又牵涉香迷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培震惊抬头:“父皇这是何意啊,此事儿臣绝不知情,至于什么香迷散,儿臣也是第一次听说啊!”   正宣帝眼里有怀疑,但这样的低俗之事也不好和自己的儿子攀扯上关系,正准备让那侍卫将此事咬死时,忽然又有人眼尖,从成湘的脚边捡起一个瓶子:“诶?这莫不是那装药的玉瓶?”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这、这不是去年除夕,东海进贡的绿纹石吗?我记得……太子殿下好像有不少?”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皇后脸色大变,连同正宣帝也重新用审视的眼光看向太子:“太子,你是真的不知情吗?”   周培立刻跪下:“父皇!儿臣是真的不知情啊!或许是这侍卫吃了熊心豹子胆,偷了儿臣的东西,儿臣一定回去彻查,严整宫风!”   皇后:“是啊陛下,培儿怎么会和这件事有关呢,分明是那侍卫起了色心,干出这样不要脸的事!”   这件事已经从原本一件秽事变成了一场阴谋,在场有大臣看不下去了,道:“按照太子殿下的说法,是那侍卫先偷了殿下的玉瓶,然后又偷了宫里的秘药,然后还特意选在宫宴这日给成二姑娘下了药,接着又冒险在这山洞里行事。这让臣真是大开眼界,臣看那侍卫佩戴的玉饰,应该是东宫二等侍卫吧,至少也在宫中任职超过六年,怎么会选择下下之策呢?”   这大臣的话有理有据,就从表面来看,此事实在是不符合常理,正宣帝脸色难看到极点,甩袖呵斥:“好了!都别争了!这样的事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吗!成家人在哪?!将人带回去!皇后,你主审后宫,此事交给你彻查!务必在明日之前 ,给朕一个交代!”   在场的人都明白皇帝这是想压下此事,原本谢家因为最开始的攀咬也气势汹汹,大夫人将秦可护在了身后,这时候既然已经不再牵扯秦可,大夫人想先带着两个姑娘家回去,可没想到,不远处又跑来了一个小太监,边跑边喊:“走水了!走水了!凤阳殿走水了!”   众人大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凤阳殿是皇后的偏殿,皇后宫中起火不是小事,皇后大惊:“怎么回事?!”   “是、是有人故意纵火!纵火之人已经抓住了!”   “放肆!”正宣帝大怒,“好好的一场宫宴被你们给搅和成了什么样子!谁!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在宫里纵火!”   几个禁军押着一个黑衣人从不远处走了上来,走到正宣帝面前便跪了下去。   “陛下,此人就是纵火之人。”   “是谁!”   禁军抓着那黑衣人的头往上一提:“此人是江南刑部大牢的流窜犯,也是从前在兵部任职的罪臣,朱林。”   秦可惊愕抬头,周培的脸色也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正宣帝:“朱林?……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谢曜此时上前:“陛下会觉得这人耳熟也不足为奇,因为他曾是兵部侍郎,去年年初因为偷盗案被贬杭州。”   “原来如此……大胆逆臣!你意欲何为?!”   朱林抬眸,余光看了一眼谢曜。   两日前的对话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谢大人,我此番冒险,你能带来什么?”   “活命。只要你肯按照我的吩咐去办事,我可保你不死,太子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朱林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罪臣该死,但罪臣此番冒险,是为了洗脱臣之前的冤屈并检举朝中大臣遇害一事。”   秦可屏住呼吸,视线一动不动的看着朱林。   “你要检举什么?”   周培眯起眼,似有警告,朱林忽视了他眼中的警告之意,当着所有大臣的面,掷地有声:“罪臣检举的是前年江南修建堤坝,有官员贪污公款,后被前江南知府秦大人掌握了证据,有人便污蔑罪臣偷盗宫中财务,接着,罪臣被贬江南,又利用威胁罪臣家人,制造了一年半之前,江南知府的灭门大火!”   此言一出,满朝震惊。   秦可几欲没有站稳,谢澜伊拉住了她的手:“表妹……”   谢家人眼中,无不是担忧和心疼。   “你说的有人,究竟是何人呢?”正宣帝脸色铁青,当场发问。   朱林看了一眼周培,所有人包括很多大臣都在等他的回复,朱林掷地有声:“指使罪臣的,便是当朝储君,太子殿下!”   “放肆!”   朱林话音刚落,皇后便气急败坏的呵斥了一声:“谁指使你,这样攀咬太子!”   正宣帝胸口起伏,有御史看不下去了,跪地上前:“陛下!事态发展至今已经超出了臣的想象,请陛下移至勤政殿,召三司审理此案,事关朝中二品大员,请您务必彻查!”   “请陛下彻查!”   “父皇!”周培此时也立刻下跪:“儿臣绝不认识此人,更与此事无关,请父皇明察!”   “难怪,难怪啊。”此时,前两日同谢曜一同在大殿内的两位御史缓缓上前。   “江南利州县的水坝修建也而不过短短两年,此次汛期竟然就已决堤,臣记得,当时负责此事的为工部尚书,朝中又有谁不知道工部尚书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呢?”   “报——!”   正宣帝还未对那御史的话做出反应,那边便又有侍卫小跑上前。   “又出什么事儿了!”正宣帝咬牙切齿。   “禀,禀陛下,刚传来的消息,乾县百姓夺城而出,当地官兵拦也拦不住,百姓们都和疯了一样,状告、状告……”   “状告什么!说话!”   “状告太子殿下草菅人命,前几日乾县处理瘟疫,将、将百姓困于城中,病症无论严重与否,一轮集中处理,若、若有擅自不听令者,原地绞杀……”   所有大臣们对视一眼,全部向前一步。   “陛下,此人所报令人震惊!臣再次请求三司会审!”   “臣附议!”   “陛下!”   所有大臣们全部上前附议,只因这一连串的消息实在是过于的震惊,皇后急的想上前说话,被正宣帝呵斥道:“下去!”   原本以为只是一桩丢人的后宫之事,却没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多惊天消息,正宣帝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周培,眼里全是失望之色:“召集三司,去勤政殿!”   “父皇!”周培惊愕抬头,召集三司会审,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不会小,这对储君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正宣帝充耳不闻,直接转身走了,其余所有的大臣跟上,包括一直未发一言的谢曜。从方才开始,他虽一言不发,却是最为淡定的一人。   临走前,谢曜看了一眼秦可。   大臣们纷纷跟上,至于最开始的那点儿肮脏事,现在也没有人关注了。   除了成家人。   皇后还需善后。   “都散了吧,成夫人留下。”皇后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掏空,已无心再纠缠是非对错。   谢家早已不想在此处停留,谢夫人立刻拉着谢澜伊和秦可离开,秦可有些恍惚,谢澜伊一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三人刚走出御花园,便遇到了迎面赶来的谢洵和谢择。   “大伯母!表妹!”   两人都是刚刚忙完公职,听说了这边的事情匆忙赶来,看着秦可,满眼都是心疼。   “先回去再说吧。”大夫人看出秦可状态不好,便体贴道。   众人点头,谢家的马车就在坤宁宫外,这闹腾了整整一日,秦可总算是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她刚一上车,整个人便有些虚脱。   “表妹,我……”谢澜伊刚想同她说话,秦可两眼一闭,竟软软的朝旁边倒下了。   “表妹!娘!”   作者有话说:   来了,有点难写。   这几天三次元也忽然好忙好忙。   但好消息是,这一波剧情结束后,差不多五章内上文案剧情!   但是太子的下场绝不会这么简单哈 第072章 晋江独发   当秦可悠悠转醒的时候, 已经一日之后了。   睁眼便是熟悉的床幔,屋外似乎是夕阳时分,屋内暗香悠悠, 是安神香的气味。   木门被推开,清莲走了进来。   夕阳温暖的光从外间照了进来, 清莲端着一个药壶,药味浓郁, 滚烫的药汁从壶口注入到碗中,盘子旁边还贴心的放着一盘子蜜饯。   “清莲……”   清莲动作一顿, 连忙看向床边:“姑娘, 您醒了?”   秦可预备坐起,清莲连忙过去给她塞了一个靠枕,让她坐的更稍稍舒服些。   “姑娘, 好些了吗?”   秦可点头:“我……我昨天是晕倒了?”   清莲:“您在回宫的路上就直接晕倒了,睡了整整一天呢。”   秦可头的确有些疼,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直接晕倒,怕是又给表姐和大舅母添麻烦了……   “宫里如何了?”   清莲知道她一醒来就会问这件事, 忙道:“姑娘别担心, 大公子一直在呢, 还有国公爷和老夫人, 知道了这件事之后都过来看过您,大夫人说, 让您安心养病,夫人和老爷的事情绝不用担心, 一定会给秦家讨一个公道的。”   秦可微微嗯了一声, 眼眶有些湿润, 她没有想到大表哥会选择那样一种方式将此事揭到明面上, 但这样是最直接的,至少陛下明面上下不来台,所有的大臣都是见证人。   就是不知道成家的事……   她忙问:“成家那边怎么样了?”   清莲撇嘴:“您可不知道吧,成夫人直接一病不起了,那侍卫后来打死不承认药是他下的,可是成湘却咬定了是他,您说怪不怪。”   秦可沉默了,她能理解成湘为何这么说,若不推到那个侍卫头上,这事儿就会变成她自己作茧自缚,推了,虽然不能咬她一口,但好歹自己能落个完全受害的名声,依靠成家的势力,结果或许不会那么的差。   “姑娘?”清莲见秦可有些出神,喊了她一句。   秦可回过神来,“没什么……大表哥他……这两日一直在宫里吗?”   清莲:“早上的时候回来了一次,换了衣服过来瞧了您一眼又走了。”   “大表哥昨日一夜都没回来?!”秦可忙问。   清莲嗯了一声:“那样大的动静,陛下都接近一夜未眠呢,百官们都侯了一夜,现在还没结束,可能还要好久。”   秦可目露担忧,她忽然好想见见大表哥……   “表妹,你醒了?!”   是谢澜伊的声音。   秦可忙坐了起来。   “表姐。”   谢澜伊走了进来:“太好了,哥哥刚才还在问呢,你就醒了。”   “大表哥回来了?!”   谢澜伊刚坐下,见她这么激动被吓了一跳:“是、是啊……怎么了?”   秦可意识到了失态,耳尖漫上一丝红:“没、没什么……就是刚才清莲说大表哥早上来看过我一次,我就问问……”   “哥哥早上来看你了?!”谢澜伊惊讶:“我听娘说,他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呢。”   秦可心一紧,大表哥该不会忙了两日,不眠不休吧。   “表姐,我有些事想当面去和大舅母说……要不,咱们过你院子里去?”   谢澜伊点头:“行呀,不过你身子好了吗?头还晕吗?”   “我好多了。”   谢澜伊这才站起来拉着她:“那咱们走吧。”   秦可换了衣裳梳了头,跟着谢澜伊到了大夫人的院子。   她的确有事要见大舅母,但刚踏进院门,便与谢曜迎面遇见了。   两人脚步同时顿住,视线在空中交织。   谢澜伊倒是还在一个劲儿的往前走,走到跟前才看见自己哥哥,接着就发现哥哥和表妹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不说话,也不往前走一步。   “哥哥!你看什么呢! ”   因为谢澜伊这句话秦可先不好意思的别过头了,谢曜也移开了眼神,看向她:“母亲刚找你,或许有事嘱咐。”   谢澜伊一听,连忙朝屋里去了。   院里只剩秦可和谢曜两人,谢曜朝她走了过去:“表妹怎出来了,可好了?”   秦可垂眸,长睫微垂:“也没什么的……睡了一觉就好了。”   “药吃过了?”   “嗯……”   秦可抬头看他,发现谢曜眼下都有了淡淡的乌青:“大表哥,你昨日没有休息吗?”   谢曜笑了笑:“陛下连夜审理,不止是我,三司的人基本都在。”   “让大表哥费心了……”秦可眉头微蹙,眼里泛起水雾,视线落在谢曜的领口,那里似乎有一朵柳絮,她上前一步,轻轻将那朵白摘了下来。   两人很久都没有离得如此之近,淡淡的栀子香萦绕在鼻息,谢曜喉结微不可查的轻轻滚动,他低头看她,视线里是小巧莹白的鼻尖。   谢曜抬手,想像从前一样抚一抚她的发。   谢澜伊一头雾水的从屋里走出来,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蓦的睁大了眼,眼里全是震惊。   秦可的余光注意到了谢澜伊,猛地从谢曜怀中退开,脸上是浅浅的薄红。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谢澜伊惊愕走上前,视线不停的在谢曜和秦可之间穿梭。   秦可别开脸没说话,倒是谢曜淡定道:“表妹帮我赶走肩膀上的蜜蜂。”   “???”   “蜜蜂?!”   “表妹你不怕蜜蜂?!”   秦可脸更红了:“怕的,我、我就是视力恢复了一点点,以为是朵花来着,没想到是蜜蜂……这才吓得退后了一步。”   秦可这话一下把谢澜伊的注意力转移了:“你眼睛恢复了呀?!”   谢曜也似乎才回过神来,连忙看向她的眼。   “就……就隐约的,好一点儿了……”   谢澜伊:“太好了!”她早将什么蜜蜂不蜜蜂的抛之脑后,满心满眼都沉浸在表妹眼疾又好了的现实里。倒是谢曜还稍稍淡定些:“稍后让常大夫再看一下。”   秦可轻轻嗯了一声,其实她如今已经能瞧的很清楚了,但凡事总有个循序渐进,便没有直接告诉两人。   这边三人在说话,那边谢择和谢洵也下值了回来。   “表妹出来了?!”两人也很惊喜,走到了秦可身边。   谢择最近长高了不少,已经快赶上谢洵了,站在秦可面前,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弱弱的小表哥,秦可笑着点头:“三表哥,四表哥。”   “我们还正准备去海棠苑呢,没想到你在这儿!给,这个是刨冰,加了樱桃酱的,你尝尝?”谢洵将方才在路上买的甜品给秦可递上来,秦可还未接,谢曜先接了。   “表妹这两日吃不得冰。”   “???”   谢曜语气很是平常,可其他几人却同时再次睁大了眼。   尤其是秦可,耳根已经有些隐隐发烫了。她小日子正是这两日……也不知大表哥是不是记住了……   “大哥怎么知道……”谢洵眼神忽然浮现了戒备,谢澜伊再次不停的打量着二人。   谢曜依旧十分淡定:“昨日大夫亲□□代的。”   昨日?……   表妹的确晕倒,请了大夫的。   “原来是大夫说的呀,我还以为……”谢澜伊如释重负,大声道。   “你以为什么?”谢曜反问,依旧没什么表情。   见他如此正经,兄妹几人很快就将这个话题揭过,谢洵看向谢择,问:“对了,三弟呢?这两日怎么都没见他。”   谢择目露愁光:“我也想知道,三哥最近神出鬼没,我都见不着他。”   “估计铺子比较忙吧。”   “对了大哥,月底就是你生辰了吧!你今年入了官有了俸禄,可不能小气啊,摘星楼顶楼,我现在就去预定!”谢洵笑道。   “大表哥生辰?!”秦可惊讶。   她记得,大表哥的生辰不是在八月吗?   谢曜朝她笑了笑:“出生时身体不好,母亲找人算过,将生辰日挪到了八月,实际是七月底。”   秦可有些自责,她怎么连这样重要的事儿都不知道。   谢澜伊刚才就仿佛忘记了什么事一样,听到谢洵说到生辰,这才猛地拍了拍脑袋:“我就说我忘记什么了!刚才你不是说母亲找我吗!母亲根本不在屋里,嬷嬷说,去绣云庄给你定料子去了!你干嘛骗我!”   秦可咬唇,总觉得今日这绕来绕去都离不开她和大表哥了,还好谢曜一如既往的淡定:“那是我记错了吧,这两日太忙了。”   谢澜伊哼了一声。   “好了,都别站着说话了,祖母刚叫去宝真堂用晚膳呢。”   兄妹几个颔首:“那快些去吧,别让祖母等急了。”   秦可走在谢澜伊身旁,兄妹几人一块儿朝宝真堂去,五人有说有笑的,唯独差了谢煊。   刚走到宝真堂门口,还没进院,忽然就瞧到三夫人火急火燎的身影。   “那不是三婶儿吗?她急什么呢?”   谢择看见自己母亲慌乱的脚步,也蹙起了眉头,正好院里的一个小厮经过,他拉住,问:“出什么事儿了?”   小厮:“哟四公子,夫人正到处找您呢,您赶紧去看看吧,三公子不辞而别,就给咱们留了一封信,夫人刚瞧见,差点儿就晕过去了!”   “不辞而别?!”几兄妹一口同声,互相看了一眼对方,除了谢曜,每个人眼里都是惊愕。   作者有话说:   这章还算甜吧? 第073章 晋江独发   宝真堂里已经传来喧哗, 几兄妹连忙也走了进去。刚进去,就听见三夫人着急又愤怒的声音:“母亲,您看这……!”   老夫人正在读谢煊留下来的辞别信, 眉头紧锁,三爷也站在一边, 神情严肃。   老夫人没开口说话前,几个小辈们到了也一言不发, 站在一边。   “哎。”   老夫人看完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子清这孩子执念如此之深, 从前, 倒是我忽视他了。”老夫人说完这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三夫人,三夫人脖子一梗想说话, 却又默默的咽回去了。   那信上字字句句,皆是愧疚和自责,但也充满了自己的向往和梦想,他不想为官入仕, 在母亲的希望下活了十六年, 也想出去呼吸呼吸自由新鲜的空气, 希望祖母原谅。   三夫人:“母亲……可是子清还小, 他,他一个人去了西北, 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老夫人终于还是哼了一声:“难道他一辈子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就放心的下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养,但是你瞧瞧你的两个儿子, 被你这么多年的培养压的一口气都喘不过来, 你还好意思说你放心不下?”   老夫人这话半点儿也没给自己的儿媳妇留面子, 语气严厉, 还重重的敲击了一下拐杖。   三夫人顿时语塞,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三爷从方才一直一言不发,此刻终于上前一步,恭敬的给老夫人行了一礼:“母亲教诲,儿子谨记了。但……子清他的确还不算心智成熟,他一个人行至西北如此偏远之地,儿子确实也不放心。”   三夫人双眼含泪,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老夫人没说话,倒是一边的庆国公先开口了:“也是我疏忽了,前一阵子清那孩子找到我想去西北,当时看他意志坚定,却没想到会如此执着,倒是我,应下就好了。”   庆国公说完,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三夫人,三夫人低下头,她当时……的确是摆脱过自己的大伯哥,请他不要让自己儿子去的。   老夫人:“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千金难买早知道,老大,你是这家的主人,你来拿个主意吧。”   庆国公:“子清是何时离开的?”   三夫人忙道:“一大早是外头的人送来的信,我最后一次见他,应该是昨日亥时。”   “今早外头送来的信,那定不是早上离开的,我猜他定是昨晚连夜走的。这孩子执念这么深,想必是做好了完全的周备连夜赶路,现在,定是已经出京了。”   三夫人:“可他总归是要去西北不是吗!能不能派人在西北方向的关卡去拦一下?”   庆国公摇头:“弟妹,我知道你心中着急,但是京城四周的关卡数目及多,去往西北的路也极多,这样纯属大海捞针,况且子清定会料到你去拦他,或许会反其道而行也不一定。”   三夫人听完,眼泪啪嗒一下就滴了下来。   庆国公:“事到如今,只能摆脱老二那边去寻寻了。反正他的目的也是西北,这一路,多多留意吧。我也会尽量加派一些人手,尽快找人。”   老夫人叹气:“只能如此了。”   三夫人还想说什么,被三爷一个眼神,又闭上了。   宝真堂气氛陷入了凝滞,谢曜此刻上前:“祖母,三婶,此事我也有责任。三弟前段时间与我谈过此事,从江南回来后由于政事太忙,我疏忽了,我也会加派人手,希望尽快能找到三弟。”   老夫人点头:“此事不怪你,你近日太忙,能尽力就尽力吧。”   谢曜:“是。”   “阿芫来了?”老夫人这时才看到秦可,听见老夫人喊,秦可立马上前:“外祖母。”   “乖孩子,来。”   老夫人朝秦可伸手,秦可连忙走上前去。   前日宫中那场闹剧,京城人人皆知,得知前任知府大人是惨遭毒手,不少老百姓都摇头惋惜。秦可作为唯一的孤女,自然也备受同情。   老夫人拉住她的手,贴心的拍了拍:“你的事,就是谢家的事,这件事有你外祖母,你大舅舅,你大表哥,阿芫放一百个心。”   老夫人一句承诺,让秦可瞬间红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酸涩,嗯了一声。   老夫人顺手就将手上一个镯子褪了下来,替秦可带上了:“这是外祖母的承诺,收着吧。”   秦可受宠若惊,老夫人又道:“长者赐。”   秦可便将推辞的话又默默咽回去了。   “多谢外祖母……”   “乖,这两日就好生养着吧。”   “是……”   府上出了这件事,大伙也没心情一起用膳了,谢曜带着几兄妹离开了宝真堂,兄妹六人忽然少了一个,任谁心里也有都些不好受。   谢洵:“真没想到,三弟竟然离家出走了……”   谢澜伊也叹气:“平日瞧他那样用功,以为他是真心喜欢想仕途,没想到……”   谢择倒是苦笑了一声:“或许,我能理解他吧。”   几兄妹同时看向谢择,方才老夫人的话他们都听见了,至于平时三婶儿对两兄弟的教导也是都看在眼里,众人同时沉默,看向谢择的眼里也有几分同情。   谢择笑:“别这么看着我,我还好,至少我上次的坚持不是白费的,现在也能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那倒是。”   气氛稍稍的缓和了一些。   “走吧,祖母那边应该还会忙,我们一起用膳吧。”   秦可忽然道:“那不如去我那吧。”   几人同时看向她。   秦可有些不好意思:“细想想,来府上这么久,都没请大家一起去我院子里吃过饭呢,就是有些迟了……不然三表哥也在的。”   谢洵连忙安慰小表妹:“没事儿!我替她吃回来,表妹小厨房的小点心可是一绝,我还甚是想念呢!”   秦可笑了笑:“那二表哥就多用些。”   -   海棠苑。   见几个公子和大姑娘都要过来用膳,清莲赶忙招呼小厨房张罗了起来,秦可带着大家一起在院子的凉亭下先乘凉,谢洵惊讶:“表妹,你何时把这个角落修整的这样好看了?这以前没有花,你是特意在窗下种的吗?”   秦可愣了愣,忽然不太敢去看谢曜的眼神,“……许是清莲她们怕花晒着,特意挪到窗下的吧。”   木窗下是洁白的栀子和火红的海棠,交相辉映,窗边还放着两盆紫藤,怎么瞧都与江南曾经那个小院的花窗有异曲同工之妙。   秦可似乎感到了一阵火热的视线在她脸上。   她别过头:“别瞧了,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过来吃水果吧。”   “表妹想要名贵的花?那还不简单,哥哥院子里有两盆罕见的牡丹品种,哥哥送给表妹吧?”谢澜伊笑道。   秦可刚想说不用,谢曜就立马嗯了下来:“改日亲自送来给表妹。”   亲自……   秦可咬了咬唇,假装没听见他故意咬重的这两个字。   杏桃端上来了西瓜和荔枝,笑着道:“各位公子姑娘们快来尝尝先,刚从冰鉴里取出来的。”   几人笑着上去,西瓜都切成了小块儿,放了银签,方便大家拿取。   因着刚才的“刨冰事件”,所有人都知道秦可不能吃冰了,谢澜伊专门给她挑了两个豆沙团子:“表妹你吃这个吧。”   秦可笑着接过,咬了一口。   她其实刚刚吃过点心,并不是很饿。低头的时候视线又轻轻掠过谢曜,他一直在看她,秦可有些羞和恼。   “我去厨房看看,表姐你们先聊。”   “你去做什么?”   秦可:“走的时候我也蒸了银丝蜜饯,是我自己做的,一会儿表哥表姐尝尝。”   听说小表妹还亲自下厨,谢洵立刻惊喜的站了起来:“那我去帮你!”   “不用不用,我还没做好。你们先坐。”   秦可一点儿都不想让他们去厨房,上回在江南……   秦可飞快的看了一眼谢曜,又别开了眼。   但谢澜伊还是闹着要去,秦可拗不过她,还是带着她一块儿去了。   在去的路上,秦可忽然道:“表姐,我若想盘铺子,你觉得点心铺好吗?”   谢澜伊睁大了眼:“表妹想盘铺子?!”   “嗯……只是个初步的想法,最近一直在跟大师傅学呢……”   谢澜伊:“就南北铺的大师傅吗?”   “嗯。”   “点心铺倒也不是不行啦,但是京中已经有南北铺了……表妹若开的话……但也可以的,我入股,让哥哥去四海寻有名的厨子,比南北铺修建的更豪华!”   秦可笑着摇头:“不是的,我就想开一个小铺子,自己玩儿吧,若是点心铺太多了,糖果铺也可以,再不济的话,绣铺也行啊。”   谢澜伊不懂她如此想盘铺子的决心,但是看秦可提到这么多吃的,眼睛一亮:“那你不如去卖零食铺吧。就什么都有的,糖果、炒货、点心、糖毡,五颜六色五彩缤纷的,这样也新鲜呀? ”   秦可一愣,这个想法她倒是从来没想过的。   “行吗……”   “行不行你去试试不就知道啦!反正是小铺子呀,你小打小闹的就当玩了,谢家也不是赔不起这几个钱!”   谢澜伊显然不知道秦可是打算用自己的钱折腾,不过她的想法倒是给了秦可灵感,她细细琢磨了一下匣子里的银票数,竟然隐隐觉得,表姐这个提议,好像可行。   两人很快到了厨房,秦可拉住她:“表姐,你先别告诉表哥他们哦,我还没想好呢。”   谢澜伊犹豫了一下:“行。”   秦可松口气。   “除了哥哥。”谢澜伊忽然道。   “他先拜托我的,说若是表妹有什么诉求都要告诉他,这算你的诉求吧。”   秦可:“……”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 这几天三次元超忙   生死时速 第074章 晋江独发   谢澜伊玩笑虽玩笑, 但秦可的铺子倒是真的张罗了起来。   原先她母亲在京城一共有三间闲置的门面,秦可选了一间稍大的,地理位置也算不错, 离京城西坊最繁华的街道不远。   听说这件事后,谢洵谢择还有谢澜伊都张罗着要去给她帮忙, 从铺子的装修、选品和伙计,每个人都乐滋滋的去给小表妹张罗, 不到十日,竟然已经弄的像模像样了。   秦可这个掌柜, 没开业就已经成了甩手的。   不过只有一件事, 就是店铺的名字她还没定下,这是重要的一环,所有人让她自己拿主意, 不过秦可想了好久,也没想到特别满意的。   她倒是……   挺想问问大表哥的。   但谢曜这几日依旧很忙,每日都是早出晚归,很少能见上一面。   她坐在窗前, 目光似乎是看着书页, 却又很久都没翻过一页。   门被推开, 是杏桃:“姑娘, 一会儿要下大雨了,奴婢将东西收一收, 我见大夫人院里这两日也忙得很,到底是大公子的生辰要来了。”   秦可眼眸微动。   大表哥生辰马上就到了, 这也是她近日发愁的地方, 该送什么好呢……   名贵的东西大表哥自然是什么也不缺的, 也显得匠气, 她亲手做的之前也送过荷包和香囊……   这一时半会儿的,秦可还真的是犯了难。   “姑娘,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清莲忽然进来道。   秦可微微一怔:“大舅母?”   “嗯呢。”   大舅母这时候找她?秦可不知是何事,但还是赶紧换了衣裳,朝晖春堂去了。   晖春堂里外都是脚步匆忙的小丫鬟,秦可走进去的时候大夫人还在和身边的嬷嬷议事。   “大舅母。”她唤了一声。   大夫人转头:“阿芫来了,你快坐。”然后对身边的嬷嬷道:“就这样去回话就行。”   那嬷嬷应了一声,走了。   秦可在大夫人对面坐了下来。   大夫人看着她关切的问:“眼睛可好些了吗?”   秦可:“好多了,多谢大舅母关心。”   “那就好,叫你来也没旁的事儿,前些日子本来就想叫你来的,结果给子清的事儿耽误了,大舅母就是想同你说,若最近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是关于成家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就行。”   秦可愣了愣,问:“可是……成湘姑娘说什么了?”   大夫人:“那孩子现在精神有些不大正常,出事那两日还咬定是侍卫下的毒,可这两日又改了口,非得朝你身上攀咬,这件事大舅母会处理,阿芫不必担心了。”   秦可心口一跳:“她……说是我下的毒吗?”   大夫人:“这孩子一天一个说法,或许是受了刺激,成家那边人还闹着要说法,说法都由皇后娘娘去裁决,咱们谢家,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   秦可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帕子攥了紧,她应该告诉大舅母那晚的真实情况的。   “大舅母,其实,这件事和我确实有一定关系……”   秦可一五一十的将那一晚的事情说了,大夫人听后瞪大了眼,似乎消化了半晌。   “这么说……子鸣也知道。”   秦可有些愧疚点头:“四表哥没说,应该是为我考虑。”   大夫人倒吸一口冷气,“我简直不敢相信那孩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更不敢想象,如果秦可警觉性不高,真的喝下了那杯酒又会是什么场景……   秦可原本以为大舅母会怪她鲁莽行事,没想到大夫人听后第一反应是愤怒。   她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将秦可吓了一跳。   “原本还觉得这孩子可怜,如今看来真是自作孽!这样的话我们谢家是不会客气的,阿芫放心,此事你就当做不知道,大舅母会处理。”   秦可瞠目结舌,正准备再问,就见大夫人起了身,面色严肃。   “阿芫去凝秋堂找你表姐吧,大舅母要出去一趟。”大夫人说完,就看了一眼身边的嬷嬷,那嬷嬷点头,立马去准备了。   秦可还没回过神,大舅母就走了。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大舅母的意思。   若成湘没害她,这事儿顶多就是压一压堵住她的嘴,可若是成湘本想害她又想攀咬她,若再熟视无睹,就是任由人欺负了。   她暗暗后悔,应该早一点告诉大舅母的。   此事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更关乎谢家姑娘和女眷的名声。   她自责的朝外走,迎面就遇到了谢澜伊。   “表妹!”   谢澜伊见她无精打采的,专程跑到她面前吓了吓她,秦可猛地抬头,见是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正准备去找你呢表姐。”   谢澜伊一听,高兴的挽着她的手:“那正好呀,上街走呀?哥哥生辰马上就要到了,说真的,我还不知道送他什么好呢。”   秦可也忙道:“我也没想好呢……”   “那咱们去逛逛吧?带上帷帽,走!”   自从秦可从江南回来,倒是的确还没和表姐一同上过街,左右她眼疾也好了,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好。”   两姐妹要逛街,马车很快就备好了,谢澜伊让人给大夫人留了口信,带着秦可便出了门。   马车很快行驶到西坊,谢澜伊叽叽喳喳和她说了一路:“一会儿咱们逛完,带你去吃一家酒肆,那里的菜不错,小众,才开的哦。然后咱们再去胭脂铺,上了好些新货了,最后去你店里看看吧,应该快修整完了?”   秦可也好些天没有逛街,心生向往:“嗯!不过,咱们不是要给大表哥挑礼物吗?去哪里?”   “哦!”谢澜伊拍了拍脑袋:“我差点儿忘记了!主要任务是给哥哥买礼物的,那先去翰林坊吧,他就喜欢那些文人墨客的东西。”   秦可笑她一出门就忘了正事儿,谢澜伊嘿嘿笑:“好久没逛街了嘛。”   两人很快到了瀚林坊,这里也是文人墨客最喜欢逛的地方,最常见的就是一些难得的笔墨纸砚,运气好,倒也能挑到一些孤品。   谢澜伊逛了一圈,买了两支笔,但不满意的摇了摇头:“感觉不行,拿不出手。”   秦可也有同感,大表哥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总觉得这些东西也不一定能合他的心意。   “算了!我还是把我那颗原玉给他吧,他都惦记好久了。”   “什么?”   谢澜伊朝她笑:“就是我偶然得到的一块原玉石,天然上等翡翠,很罕见的,哥哥想要很久了,我一直不给他。对了你不知道的吧,他喜欢玉雕,经常自己雕刻一些小玩意儿的,不过他也小气的很,也不给我,那我才不要给他……不过没办法,谁让他过生日呢。”   秦可:“大表哥……喜欢玉雕?”   “嗯!”   秦可心念一动,好像知道她要送什么了。   “这没好的,我们再去别处逛逛吧。”   “好。”   秦可和谢澜伊带着帷帽,干脆没坐马车,两人从街市这头逛到那头,好吃好玩好看的东西倒是买了一大堆,一边吃一边逛,很快就到了绣庄。   “表妹,你有什么绣样想要的吗?”   秦可点点头:“我去买线。”   “线?”   秦可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她有一个很精致的玉雕,是小时候在寺庙里求得一对儿,母亲说很是罕见难得,她留一个,剩一个想送给大表哥。   单独送自然是拿不出手的,秦可便想着用丝线串起来,她会一些编绳,或许正好派上用场。   “你还会编绳吗?”谢澜伊惊喜的问道。   “会一些。”秦可笑着点头:“回头也编一条五色绳送给表姐。”   “好呀!”   两人愉快的约定好,并进了绣庄,秦可买了好些各色丝线绳,收获满满。谢澜伊则挑了一些绣样和绸缎,也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肚子饿了,咱们再去酒肆吧。”   秦可点头,不过两人刚路过街口,就有瞧到了一支官兵的队伍路过,谢澜伊有些沮丧:“不是吧,别告诉我又出什么事儿了!”   那些官兵脚步很急,谢澜伊随意拉了个人问:“前面出什么事儿了?”   “是蜀王府的人,正在调兵遣将。”   “蜀王府?调兵做什么?”   “这我哪能知道啊,只是啊,听说太子那事情捅的那么大,废了都有可能,蜀王按捺不住了呗。”   谢澜伊倒吸一口冷气,也是佩服这人敢说,蜀王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敢在青天白日里调兵啊,这除非是明着造反呢!   谢澜伊和秦可准备绕道走,可没想到家里的小厮正四处找她们,好不容易挤过人群瞧见了,立马挥舞着胳膊喊:“大姑娘,表姑娘!”   谢澜伊和秦可听见声音回头:“怎么了这是?”   小厮急忙上前:“大爷让你们赶紧回去,别再外面逛了。”   谢澜伊和秦可对视一眼,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宫里刚传来的消息,说是陛下一夜之间病重了,乱成一团糟了现在,您赶紧回去吧,现在哪里也没有家里安全了。”   陛下病了?!   谢澜伊蓦的睁大了眼。   难怪……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蜀王的确没有天大的胆子,可谁想到这个节骨眼上,陛下竟然病了。   谢澜伊猛地捂住了嘴,害怕脱口而出的两个字。   作者有话说:   晚点捉虫   大表哥生辰你们想看的就来了,我保证 第075章 晋江独发   街上乱糟糟的, 两人也没了再逛的心情,好在秦可铺子那边有二表哥,倒是不必过于担心, 秦可和谢澜伊上了马车,很快便回到了谢府。   大夫人显然也刚刚回来, 脸色不大好。   谢澜伊:“出什么事儿了母亲。”   大夫人看了眼秦可:“没什么,母亲去了趟成家。”   “成家?您去那里做什么。”谢澜伊现在对成家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   “谈了些事情, 没什么。”大夫人笑了笑,接着拉过秦可的手:“阿芫放心, 以后成家不敢再随意攀咬你了。”   秦可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大舅母做了什么,但一定不是很轻松,否则大舅母不会说的如此肯定。   “多谢大舅母……”   “都是一家人, 别这么生分了。”   谢澜伊还不知道此事,“攀咬?攀咬什么,她们难道好像栽赃陷害表妹不成!”   大夫人没回答,而是转了话头道:“我回来的路上听说京中现在不太平, 陛下又病了, 现在你父亲和你大哥肯定都急着进宫, 你们去看看宁哥儿, 那孩子也快百日了,赶上这事儿怕是不能大办了, 在府里自己庆祝一下,总归是可以的。”   谢澜伊见母亲转了话头, 便只好悄悄问秦可, 秦可看了一眼大舅母, 道:“大舅母, 那我先和表姐去看看嫂嫂和宁哥儿了。”   “去吧。”   秦可拉着谢澜伊出了晖春堂,谢澜伊刚出来就急着问:“母亲那话是什么意思呀?她攀咬你什么了?”   秦可看了看四周:“好表姐,别急,咱们慢慢走,我一路跟你说。”   ……   “什么!”   秦可和谢澜伊快走到阿绿那边,谢澜伊听完了秦可说的话,震惊的在院子门口大喊了一声。秦可忙示意她小声些:“好表姐,小点儿声吧。”   谢澜伊也意识到了不妥,捂住嘴,随后压低了声音:“她怎么敢……!”   秦可:“我也不知道何时得罪了她引得她这样恨我……更不知道那药又是从何而来。”   谢澜伊咬牙切齿:“从前谢家待成家也算不薄,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狠毒的一个东西!我真不相信,幸好表妹你聪明机警……”   “还有四表哥帮我的……”   谢澜伊后怕极了,又气又恨,恨不得立马去成家撕了成湘的嘴,秦可只能尽力安抚,好在阿绿听见动静从房门走了出来,见到她们,十分惊喜。   “表妹,怎么不进来?”   谢澜伊和秦可同时回头,两人不想让这些糟心事影响到嫂嫂,便都换上了笑脸:“表嫂!”   谢澜伊和秦可小跑着过去,激动的看向她怀里的小奶娃,快百日的小娃娃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爱睡,长开了,也白嫩了许多。   “他好可爱……”   “眼睛好大……”   两人都是很少见到小奶娃的,一眼瞧过去,就挪不开了。   阿绿笑:“别站着了,进去吧坐着说话吧。”   三人笑着进了里屋,谢澜伊刚进去就发现堂屋没有冰鉴,忙问:“嫂嫂,他们没给你送冰鉴过来吗?多热啊。”   “送了,我让人给收着了,宁哥儿还小,除非太热才会拿出来给他凉一凉。”   谢澜伊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阿绿招呼她俩坐在了窗边的炕桌边,小家伙可能是很少见陌生人,睁着两个圆圆的眼睛是时不时的在秦可和谢澜伊身上转着,也不怕人,要是秦可逗逗她,小家伙就会咯吱咯吱的笑个不停。   “我们能抱抱吗?……”   两人都想抱着宁哥儿玩一会儿,阿绿笑着道:“当然可以呀,来,我教你们。”   秦可和谢澜伊很少能抱上奶娃,当软乎乎带着奶香味的一团被塞过来时,紧张的瞬间无以复加,僵硬到了极点。   阿绿忍不住笑:“这样,对,放松。”   小宁哥儿不紧张,倒是把这两个姑姑给吓得很,好在小哥儿不认生,被两人抱在怀里还乐得咯咯笑,谢澜伊和秦可紧张了一会儿,也不紧张了。   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在堂屋里玩的不亦乐乎,秦可抱了一会儿后谢澜伊也闹着要抱,阿绿笑个不停:“这小东西贼得很,瞧见两个姑姑好看对不对,一直看着你们笑呢。”   谢澜伊也笑着蹭他的小鼻头:“我们宁哥儿也好看,最好看了。”   谢澜伊话刚落音,忽然皱了皱眉头,一股湿热热的感觉在手上蔓延开,阿绿一见连忙接了过来:“妹妹不好意思啊!他好像是尿了!”   谢澜伊慌得不行,连忙也递了过去。   “没事没事。”虽然她也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但还是先照顾孩子。   乳娘上来把小家伙抱了下去,阿绿连忙喊丫鬟:“伺候大姑娘去换衣洗洗。”   “是。”   谢澜伊到后头去洗,秦可陪着一块儿。   “带小孩可真不容易呀。”谢澜伊一边洗一边道。   “是,我十岁时家中也来了亲戚家的小孩,当时陪了几天,印象可深刻了。”   谢澜伊看她一眼,笑道:“我就在想,哥哥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嫂嫂回来,又会生什么样的娃娃,到时候我这个亲姑姑怕是要伺候他了!”   秦可一怔,觉得表姐这话头转的好像快了些,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姑娘们,老夫人来了。”   谢澜伊和秦可一怔:“祖母?”   “是,还有大公子。”   谢澜伊:“哟,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祖母是来看外孙的,我哥哥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   谢澜伊和秦可眨眨眼:“不会是听见表妹在这儿吧。”   秦可大惊,连忙掐了把谢澜伊,谢澜伊笑的没心没肺:“开玩笑开玩笑。”   两人去了堂屋,果然看见了老夫人和谢曜。   “祖母/外祖母!”   老夫人瞧见她们,也乐了:“我的另外两个大宝贝也在呀,这还真是稀罕了。”   谢曜看了眼谢澜伊:“洗干净了?”   显然,他们都知道刚才谢澜伊的糗事了,谢澜伊哼他:“你试试,你还没我抱得好呢!”   满堂人都被逗乐了。   秦可也捂着帕子笑了笑,接着,余光便感受到了谢曜的视线。   两人又有约四五日没见了,秦可默默的走到谢澜伊身边,余光也朝那边悄悄看了一眼。   老夫人:“宁哥儿今日吃的怎么样睡得怎么样,抱过来让我瞧瞧。”   阿绿忙去喊乳娘:“刚下去换衣裳去了,小家伙睡饱了和他两个姑姑玩了好一会儿,本打算过会直接去给外祖母请安呢。”   老夫人笑:“不用不用,我整日都在宝真堂里,等着你们这个过来请安,又是那个,我成了一尊大佛似的,今个儿天气不算热,我出来逛逛。”   “诶。”   乳母很快把宁哥儿抱了上来,老夫人稀罕的不得了。   “哎。”   看着看着老夫人叹了口气。   “月底先是子珩的生辰,下个月就是咱们宁哥儿百日了。按理说是要大办的,可没想到陛下这个节骨眼上给病了,这也没法热闹了,你二舅舅还没回来,安儿到底是个啥情况也没个信儿。”   阿绿收了笑,宽慰老夫人:“外祖母,宁哥儿他这么小,又不懂事,办那些都是给外人看的。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就行了。”   谢澜伊也道:“是呀,后面等二叔和表哥回家了,还怕没有团聚之日吗?”   谢曜:“祖母,孙儿的意思也是一样的。”   老夫人:“好好好,你们都是懂事的好孩子,我这个老婆子就等着享福了!”   屋内传出阵阵笑声,院子里蝉鸣声不断,偶有清风吹过,烘托了这温馨的夏日午后。   从院里出来,谢曜和两人同行。   “你们今日上街去了?”谢曜问。   谢澜伊:“对,不过只逛了一会儿会儿就回来了,说是宫里出事了……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谢曜看了一眼秦可:“太子快被废了。”   秦可抬头,眼里有些惊讶。   “这么快吗?”谢澜伊也很是惊讶。   谢曜嗯了一声:“三司会审,是迟早的事,人证物证均在,他逃不掉。”   谢澜伊哦了一声:“可是陛下这个节骨眼上病了,也不一定吧……”   谢曜没说话。   “大姑娘,大姑娘!”阿绿身边的婢女忽然喊了一声,谢澜伊回头。   谢澜伊哎呀了一声:“我镯子落下了!我去取!”她刚洗手的手将镯子脱了,想必是被婢女发现了。   谢澜伊一走,又只剩下了谢曜和秦可两人。   谢曜朝她走近一步,声音郑重:“不会出岔子,有我在。”   他没解释是什么事,秦可却听懂了,她原本就并不担心此事,但现在还是十分的感动。   “谢谢大表哥。”   谢曜一直低头看着她的眼睫:“不必言谢,这两日可好些了吗?”   他声音极低,是两人很近才能听见的温柔声色,秦可心口有些酥麻,低低的嗯了一声,谢曜还预备说什么,谢澜伊就回来了。   “找到啦,这可是表妹送我的!我可宝贝了!”   谢曜和秦可面对面站着,并没说话,可谢澜伊却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   “走吧走吧!肚子饿了,去用晚膳,另外,哥哥你生辰礼物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去瞧瞧吧!”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076章 晋江独发   谢曜只回来了一会儿儿, 便又出门去了。见他这么忙,秦可心里依然有些愧疚,回了房, 便把早先和表姐一起买的丝线都拿了出来。   “姑娘要编绳啦?”清莲笑着问。   秦可轻轻嗯了一声,道:“你去将母亲留下的那对儿玉雕寻出来吧。”   “玉雕?姑娘可说的是南阳大师给您雕的那对儿玉牌?”   “对。”   清莲:“好, 姑娘从前可宝贝了,说来也是缘分, 南阳大师逝世前去了咱们府上,恰逢姑娘百日, 结缘留下了这对儿玉雕, 也成了他最后的作品,真是可惜……”   清莲从柜子里最精致的一个匣子里取出了一个盒子,递了过去。秦可接过, 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对儿手工雕刻精美无比的玉牌,不大,但是其上竟还有撰文, 精雕细琢, 巧夺天工。   秦可仔仔细细的拿了出来, 端详了好久。   “姑娘……是想送一个给大公子?”   秦可:“对, 我想了很久,实在没有什么合适的礼物送给表哥, 就这个吧。”   清莲又看了一眼那玉牌,道:“可是夫人曾说过, 这对儿玉牌是留给您和未来的姑爷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 您真的……”   秦可脸颊微红:“母亲随意说的, 这两个玉牌一模一样,又不是象征男子女子之物,怎么会呢。”   清莲想了想:“姑娘说的也是,大公子屡屡帮您,这次又为了夫人老爷忙的整日都无法归家,送什么也不为过,还是姑娘想的周到。”   秦可嗯了一声,开始细心的挑选丝线。   清莲在一边看着,笑道:“姑娘不妨选蓝碧或者紫云,做成腰坠,下面辅流苏,大公子定会日日都挂在腰间的!”   日日挂在腰间……   秦可忽然想起了那个荷包。   她细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清莲这法子倒是可行,只是样式和颜色还要好好挑选,秦可将所有丝线都拿了出来,细细琢磨。   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她揉了揉眼,看向窗外。   也不知道大表哥回来没有。   饭后便沐了浴,她走到镜前有一下没一下的通着发,柔顺的长发原本也不需要这么久,只是视线总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朝外看着。   想到江南时,大表哥总会在夜深的时候悄悄来到她的窗边。   可是这不是江南,大表哥也不能总来,秦可心底慢慢流淌出了一丝丝遗憾,到底是吹了灯,上床睡了。   海棠苑院门外。   元若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瞧了眼自家主子。   这亥时才刚刚忙完宫里的事,回府后第一时间就来了海棠苑,这来了却又不进去,就这么远远的站着,还不如不来算了……   这些心里的话他是不敢说的,只好上前劝道:“大公子……您都站了半个时辰了,咱们是进去呢,还是回去?”   谢曜一直默默的看着里头,一直到那抹微弱的光熄灭后,他眼眸才微动:“回去吧。”   ……   东宫。   皇后的头风是越发的严重,这几日除了坤宁宫,最常来的便是东宫。   一开始,还碍于正宣帝不敢明目张胆的来看自己儿子,可如今陛下病倒,蜀王虎视眈眈,她如何能不急?再也顾不上其他的,立马就赶了过来。周培被罚幽闭,不得踏出东宫一步。   “娘娘您留步啊,陛下圣命,您真的不能进去。”   “混账东西!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敢拦住娘娘,滚一边儿去!”   皇后此刻一路气势汹汹,路上一开始还有人敢拦着,后来也不敢拦了。   “皇后驾到!”   周培正在吩咐属下,听见自己母后来了,连忙就迎了出去:“母后,您来了?”   “母后要再不来,这天下就该乱了套了!”   周培怔了怔,没说话。   皇后道:“前几日你父皇还没病,母后不好过来,现在你父皇病了,你这几日如何?”   自从那日宴会之后,周培便一直沉浸在恨意和怒火当中,此刻亦然:“谢家害我!”   皇后顿了顿:“你是说谢子珩?”   “除了他没有旁人了,乾县和朱林的事都是他一手安排,还有那几个御史,现在也全部一边倒。”   “你纠结这些个事做什么!”皇后忽然急了:“你父皇未病,这些事自然要好好处置,可如今是个什么情况,那个蜀王早就虎视眈眈,最近一直借着操练的名号四处调兵,他掌兵权,这是耀武扬威给我们母子看呢!”   周培看向自己母后:“母后的意思是……”   “谢家固然可恶,他此番设计你,你不妨忍下这口气,那几个御史吵翻天了又能怎么样,他还能下诏书废了你?!可你父皇若醒了……”   “我的儿啊,有的东西必须要握在自己手上才是牢靠的,等他日你上位,别说一个谢家,就是三个,又能奈你何?”   周培看着皇后期待又急切的眼神,恍然大悟。   “那……我要怎么做?”   皇后在屋内转了几圈,道:“你手下的人先全部集结,宫里有母后,母后会想法子控制御林军,至于兵符……你父皇的兵符在他手上,这个也交给母后,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安排几个亲信,在宫外把蜀王的人盯紧了。”   周培立马道:“儿臣明白了!”   “你别小瞧你这个皇叔,心思可是深沉着,他去年的时候彻查的那桩蜀州贪污案,也是将你舅舅他们给害惨了。”   周培蹙眉:“我记得当时,皇叔好像也是找谢家人去的蜀中。”   “是,谢家……好一个谢家,谋害我儿,害我兄长,等你登基,咱们新仇旧账一块儿算。”   ……   皇后离开后,周培很快叫来了身边的几个得力暗卫。   他这几日一直派人暗中盯着谢家,虽说现在要分出一部分人手去蜀王府,但是他绝咽不下这口气。   “谢家最近在做什么?”   那几人回:“没什么特殊的,谢家像个铁桶,消息很难打探,但是听说,月底便是谢大人的生辰,谢老夫人好像还是准备府内庆祝一下。”   生辰?   周培扬唇。   “段慧那个蠢女人呢?”   提起这事周培更是一肚子的火,后来他曾派人去撬那个侍卫的嘴,才知道那侍卫不过是喝醉了酒,看见山洞里的女人还以为是个宫女,才一时色心上头。   至于成家……   他派人彻查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段慧第二日就跑回了江南。   “派人去抓了,但属下听到了风言风语,说是成家人这两日改了口风,一口咬定是秦姑娘下的药,成夫人还闹着要去谢家,只是谢家大夫人出了面,将此事压下去了。”   “哦?”周培转过身,颇有些兴趣。   “成家人当真那么说的?”   “好像是,但是成夫人即便有气,也不敢乱撒,毕竟也事关自家姑娘的名声。”   “是么……”   周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出了那样的事,名声不早就没有了么,她家的名声没了,谢家的还在。谢夫人想必很在意自家姑娘的名声吧,既然如此,孤不介意帮她们一把……”   “你去。”   周培一声令下,那人走上前,听见周培在耳边低语几句,心领神会的走了。   -   七月二十七,是谢曜十九岁生辰。   这日清晨,整个庆国公府都开始活跃了起来。   即便是不能大操大办,但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家里好久没来一桩喜事了,可得好好冲冲霉运。   丫鬟婆子小厮们脚步都飞快,庆国公和大夫人脸上也出现了罕见的喜悦,大夫人换了一套衣裳,朝院外看了一眼。   “等会儿!这个怎么能放在这呢,挪过去吧。”   她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足见用心。   谢澜伊揉着眼睛走了出来:“娘,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吵啊。”   大夫人横她一眼:“死丫头,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日子,还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你哥哥一早就去了都察院,再看看你!”   谢澜伊看了眼:“还不到巳时啊娘,怎么能说是日上三竿呢!哥哥今日又不得休沐,还是得去都察院当值,午时能回来就不错了……您忙活这么早干嘛?”   大夫人连忙去捂她的嘴:“呸呸呸,昨日你哥哥亲口答应我的,今日一定在午时前回家,你祖母都起了个早呢,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日子,快去梳妆打扮去。”   “知道了……”   谢澜伊困巴巴的,回房去了。   “我过生日怎么就没这个待遇呢……”   彩月笑:“姑娘说笑了,您及笄的时候,夫人可是卯时就起来了。”   谢澜伊点点头:“说的也是,哥哥也去求了我的赐文呢,那我也打扮的漂亮些,给哥哥添份儿喜庆!”   “诶,好!”   秦可自然也是一早便收拾好了,她选来选去,竟然比自己生日当天选衣服还难,杏桃和清莲在一边笑,秦可红了脸。   “是真的很难选,若选的太艳丽了自然不好,太素了怎么给表哥庆生呢……”   清莲笑:“那还是粉色吧,不艳不俗,有刺绣的那条怎么样?也不会太素雅,大公子不是送您了一个芍药花钿,也很配呢。”   杏桃:“对对对,姑娘穿粉色最好看了!大公子一定会喜欢的!”   清莲戳了戳杏桃,秦可脸颊又浮现出两朵可疑的红云:“要他喜欢做什么……”   不过到底是很诚实的,选了一条粉色的裙子。   当她去找凝秋堂时,谢澜伊正在用早膳,瞧见她后,眼睛都直了。   “表妹……你今天,也太好看了吧……”   秦可不好意思的低头:“就是很平常的打扮吧……”   “很平常?!”   谢澜伊跳了起来:“你平常会梳交心髻吧,会用花钿吗?会带耳铛吗?!”   秦可愣了愣:“耳铛每日都有带的呀……”   “!!你平时就带个素线,你今天带了珍珠!天呢这珍珠趁你真好看,再配上你这裙子,啧啧啧,仙女,我家竟然有仙女了。”   秦可真是被她逗笑,“表姐就惯会取笑我!你今日不美吗?你这条紫裙子我从没见过呢!”   谢澜伊:“我也美!但是咱俩的美吧不一样,你是仙女美,我呢……我算是大美人吧!”   在旁边的小丫鬟们都笑了,大夫人也笑着走进来:“就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还夸自己大美人。”   “大舅母。”秦可笑着福了福。大夫人看见秦可,眼前也是一亮:“阿芫今日是漂亮,小姑娘就要这样打扮打扮,平时太素了。”   秦可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谢澜伊在她面前转了个圈:“难道我不是大美人吗?”   大夫人:“是是是,你是大美人,最大的美人!”   谢澜伊嘟嘴:“娘真不会夸人,就不会说最美的,非要说最大的。”   秦可捂嘴笑,屋里气氛欢乐极了。   没过多会儿,谢洵和谢择也来了,两人一进来,就看直了眼睛。   愣住了。   谢澜伊哼了一声:“瞧瞧,今天我多好看啊,他们都看呆了!”   谢择回过神笑着夸:“堂姐真好看!表姐也漂亮!”   谢洵则啧啧了两声:“到底是大哥过生日啊,我生日的时候咋就没这待遇呢,人比人,气死人。”   “胡说。”大夫人嗔怪:“你过生日的时候是冬天,那好看的裙子多冷啊。再说你两个妹妹现在是大姑娘了,爱打扮些也是正常的。”   谢洵笑着点头。   几人在凝秋堂用了早膳,然后就准备出发去宝真堂了。一路上,谢洵总是偷偷看秦可,被谢澜伊挡住了。   “老看表妹,你居心何在!”   谢洵:“不看表妹看你啊?!”   谢澜伊:“我不好看吗!看我怎么了?!”   两个冤家也是好久都没有斗嘴了,秦可听着乐个不停。   谢择走到她身边,替她摘掉了发间的一朵柳絮。   “谢谢四表哥。”秦可朝他笑了笑,谢择也腼腆的笑了,不知不觉,原先与她一般高的小少年如今也高出她整整一个头了,一身飞鱼服英气逼人,但秦可朝他笑了笑便转过了头,谢择有一瞬间的怅然,转瞬即逝。   虽然说这一次谢曜生辰,谢家也并不打算大办,但是一些宾客的礼还是如期的到了。今年和往年更是格外不同,谢曜毕竟身居二品高官,这原先一些没要打过交道的官宦人家也都送来了贺礼,也有人登门的,此刻都在宝真堂,国公爷亲自招呼着。   叶家当然也在其中。   叶婉茹今日倒是没要来,但是送来了礼物。   谢澜伊每年今日最期待的一个环节就是偷偷看谢曜的生日礼物,比如现在。   “表妹可不知道吧,哥哥每年的礼物都可多了!反正他很多也不会看,全都收到库里去吃灰了,还不如给我呢!我先挑一波,表妹若有看上的,千万别和他客气!”   秦可觉得不太好,但是谢澜伊已经朝那些个箱子伸去了魔爪,谢择和谢洵也在看,显然都没少干这事。   看了几家的,谢澜伊都摇头叹气:“没意思,不是什么古董字画就是什么古玩,当真没意思。”   “诶,这是什么?”谢澜伊走到写有“叶”的旁边,打开了一个盒子。   “哇,是玉骨扇。”谢澜伊发出惊叹,几人全都围了过去。   “这扇子上面的字迹好像还是松山先生的吧,不得了,真是价值不菲啊。”谢择道。   谢澜伊:“啧啧啧,这玉骨也是触手生温,我看看啊……是叶姐姐送的诶。”   秦可眼眸微动,也多看了两眼。   谢洵似乎也很喜欢:“是很不错,这礼物费心了啊,比那些字画倒是强出很多了,不知道大哥喜不喜欢。”   “他不喜欢给我啊!”   “那可不一定,大哥平日也有执扇的习惯,你看上这个,可难了。”   秦可抿了抿唇,多看了两眼那个“叶”字,大表哥的确有时会执扇,若这样一把好的玉骨扇时时刻刻拿在手中……   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又有人送东西进来了。   “走走走,去看看又是什么!”   兄妹几个都迎了出去,却见进来的管家两手空空如也,几人失望。   “是信,表姑娘,门口有您的信。”   “信?给我的?”秦可惊讶。   “是给您的,出不了错。”老管家递上一封信,谢澜伊几人都伸长了脖子:“给表妹的?是什么人啊。”   秦可也不知道,那信封上的落款倒是简单,只是右下角,是个裴字。   裴……   清莲提醒:“难不成是老爷的表亲家?裴家人来的信?”   秦可愣了愣,“应该是……”   谢澜伊问:“那是谁?”   清莲解释:“是从前在江南府上寄住的表公子,是老爷的表外甥。”   “秦大人的表外甥?……那也算是表妹的表哥咯?”   杏桃:“算是吧,远亲了,从前在江南府上赞住过一段时间,夫人还曾经——”   清莲连忙让杏桃打住,可这话倒是把谢澜伊的好奇心勾起来了:“表姑母曾经怎么了?”   杏桃低头不说话了,秦可已经拆开信,看完了。   “信上说什么了?”   秦可回过神来,连忙收了起来:“没、没什么,就是说知晓了我父母的事情,特来问候。”   谢洵撇嘴:“现在想起来了,你都到谢家一年多了,怎么没见有问候一声的,表妹,这人和你什么关系啊?”   秦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谢澜伊瞧她这模样,眼睛瞪大:“表妹,他该不会是表姑母从前给你相看的人吧!!”   秦可大惊:“表姐!你在说什么呀!”   谢洵也立马瞪她:“就是,你胡说什么呢!”   “那话本上不都这么写吗……女主落难之后,曾经的婚事就作废了,等女主平反,然后又回头来求娶。”   谢洵:“你成日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心我告诉大哥去!”   谢澜伊刚要顶嘴,院门口就传来了谢曜的声音。   “要告诉我什么?”   几人立马回头,秦可吓了一跳,手上还拿着信,立马藏到了身后。   “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谢曜走上前来,看了他们几个一眼,淡淡开口:“母亲特别嘱咐过,让我早些归家。”   “大表哥。”秦可低声唤他。   谢曜的视线挪到她身上,眼里有瞬间的惊艳,但余光早已把她刚才的小动作收入眼里,只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表妹今日很漂亮。”   秦可不好意思的垂下眸,谢澜伊立马问:“哥哥怎么不看我呀?”   谢曜看向自己的妹妹,眼里闪过一丝笑:“妹妹也很好看。”   “敷衍,太敷衍。”谢澜伊撇嘴,不去纠结这个问题了。   “哥哥你才回来,先去换衣服吧!”   谢曜:“你还没回答我,你做什么了?子朗刚要告诉我什么?”   谢澜伊一个头两个大,谢洵看她一眼到底还是帮她周全了过去:“没什么,就是她看上了叶家给你的礼物,想要过去罢了。”   谢澜伊立马点头:“对对对!”   谢曜视线停留在那堆礼物上,略一颔首:“小事,你们喜欢什么就去挑吧,只是拿走前让元若记下,将来还人情心中有数。”   谢澜伊立马高兴了:“那是自然!不过哥哥,你都不看叶姐姐给你送的什么礼物了吗?很珍贵哦!”   谢曜愣了愣,余光又朝身边的那抹粉上停留了片刻:“不看了,我什么也不缺。”   秦可眼眸微动。   “那太好啦!那这个就归我了!”   谢澜伊刚要说话,谢洵竟然先她一步开了口,还将玉骨扇提前拿走,谢澜伊气坏了:“你卑鄙!快给我!”   谢洵:“想要就自己来抢!”   谢澜伊气急,谢洵比她高半个头,跳起来也够不着,她只好拉着谢择过来:“你帮我!抢到了一会儿有你的好处!”   谢择两头为难,想着二哥应该是和堂姐开玩笑,便一同帮着她抢。三人在院子里打打闹闹,满院子跑。   院里又只剩下谢曜和秦可两人。   秦可想和他说话来着,可无奈手上还拿着信,她心中恼火的很,虽然表姐刚才的话是在开玩笑,但的确,母亲曾经开玩笑问她喜不喜欢裴家哥哥,那时候秦可不过十二三岁,哪里懂这些,有没有玩笑般的点头,她都已经记不清了……   裴巳呈是在秦家出事之前三个多月离开秦家的,秦家出事后,裴家也的确派人来问候过,但那时候秦可一个孤女,他们也没有提出要接人过去照看的意思,若不是今日来了信,她倒的确都快要忘记这人了。   谢曜又几日没见过她了,每日归来都是亥时之后,想去海棠苑瞧她,却又害怕打扰,常常在海棠苑门口一站便是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到了今日……   他昨日只睡了三个时辰不到,抓紧时间将都察院的政事处理完毕,今日早早归来,就是为了能多看她几眼,小姑娘今日真的很漂亮,他心中欢喜,可此刻瞧见秦可睫毛微颤,竟是有些害怕吗?   谢曜不知道她藏了什么,不忍见她如此,便没有过去。   “表妹进去吧,日头大了,天热。”   秦可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连忙将信塞到袖口去:“好,表哥也一起吧。”   谢曜嗯了一声,故意走到离她远几步的地方,给小姑娘了一些自己的时间。   总算是把那信处理好了,秦可这才放心看向他。   “哥哥!你看他!”秦可本想和谢曜说话,可谢洵和谢澜伊又疯疯跑跑的打闹过来,谢曜只好出面,将谢洵手上的扇子拿了过来:“不许抢了。”   谢澜伊嘟嘴,有些不搞笑。   谢曜看了眼弟弟妹妹,见他们是真的喜欢这个,便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替你们守着,今年年末国子监考学,第一名来找我拿。”   “哥哥偏心!”谢澜伊大喊:“谁能和二哥比功课!”   谢洵坏笑。   谢曜正色:“知道自己不足呢就要好好赶超,你二哥近日忙,你好好补补功课,能超过他也未必不可能,就这样决定。”说完,就将扇子收了起来,谢澜伊即便不甘心也只好作罢,临走前又瞪了一眼谢洵。   几人走后,谢择摇头上前:“你何必老惹堂姐生气。”   谢洵:“逗她玩嘛,放心吧,就算我拿到了,我也送她。”   谢择苦笑无奈。   几人进了宝真堂,老夫人正坐在堂前和大夫人说话,见到自己的长孙回来了,也很是高兴:“子珩回来了,时辰正好。”   谢曜:“让祖母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老夫人视线移到秦可身上,满意的点了点头:“阿芫今日打扮的真好看,也是为了给你大表哥庆祝生日吧。”   又一次……   秦可真是后悔了,从出门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调侃了,她强壮镇定不去看谢曜的表情,以及他火热滚烫的视线。   “对了,苏州裴家竟然还备了份礼,一是庆贺子珩的生辰,二说是给阿芫补上及笄礼,这个裴家是什么人呐,好像也是阿芫的表哥是不是?”大夫人忽然说道。   秦可一怔,正准备答话,谁知谢澜伊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可不是嘛!刚才这个裴公子还给表妹写信了呢!他人现在是到了京城吗?!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表妹呀!”   秦可大惊,下意识的就朝谢曜看去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   明天亲!   都蹲住了哦! 第077章 晋江独发   谢澜伊这话落音, 满堂几个大人便都好笑般的对视了一眼。   “哦?听澜伊这话的意思,阿芫那裴家表哥倒是还惦记着咱们家阿芫?”   谢澜伊:“可不是嘛!不过我觉得那家人不好,阿芫别理他了!”   大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自己儿子, 笑道:“这裴家公子也是今年刚刚进京入职,应该是在大理寺, 倒是和子珩属于同僚了。子珩,你可知道这人?”   谢曜神色倒是平静:“前日听说大理寺少卿换了人, 还未见过面。”   老夫人笑呵呵:“以后有机会看看那孩子怎么样,若是个好人家, 倒是可以请过来坐坐, 是客是亲一家人,说不定,还能给咱们阿芫掌掌眼!”   谢澜伊睁大了眼, 谢洵也立马道:“祖母您可别快开玩笑了!他裴家是什么人啊,即便是坐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我还得犹豫犹豫呢,现在, 甭想!”   老夫人乐坏了:“你犹豫什么呀, 难不成阿芫未来的夫婿你还得跟着掌掌眼?”   谢洵:“那可不!阿芫是我的亲表妹!我必须有话语权!”   二夫人拧了他一把:“得了吧, 你还嘚瑟上了!”   老夫人和大夫人都笑了, 大夫人视线在自己儿子和秦可身上顿了顿,笑而不语。   秦可无奈极了, 红着脸根本不敢多看一眼,袖中的信像一块儿烫手山芋, 烫的她双颊发热, 窘迫无奈。   好在, 这事儿终于翻了篇。等国公爷到了之后, 全家人便一起上了饭桌。   宝真堂一共摆了两桌子,都是自家人。   老夫人先站了起来,笑着道:“今日是子珩的生辰,十九也是不小的年岁了,不过这孩子一向让人省心。今年咱们家也算是添了很多喜事,阿芫眼疾康复,子珩子鸣都有了官职,阿绿回了家,还抱回了宁哥儿,老婆子我已经很知足了,虽然这次赶上陛下生病不能大办,但年底,想必还有更好的机会。”   庆国公也站了起来:“母亲说的句句在理。”   老夫人笑:“我就是胡乱说说,那子珩呢,今年入仕官职不低,祖母希望你来年也保持初心,多为百姓做事,做好事,当好官。”   谢曜站起身来,“多谢祖母,孙儿一定谨记祖母的教诲。”   “好了好了,都坐吧,今日就当是过年一样在家吃个团圆饭,也没什么外人打好,甚好,甚好。”   谢澜伊笑:“祖母说的对!那我可就放开吃了!”   老夫人笑呵呵:“吃吧吃吧,都多吃些!”   众人这才纷纷动了筷。   饭桌上,秦可还是乖乖的坐在原处,一口一口认真吃着饭,只是冷不丁的,谢曜忽然道了一句:“这个玛瑙肉是表妹最喜欢的,尝尝吧。”   她猛地抬头,接着就撞入了谢曜的眼。   从刚才在堂前老夫人玩笑般的说过那句话后,小姑娘就再也没看过他,是担心他生气吗?还是根本不在乎呢?   两个疑问一直在谢曜的心中左右摇摆,明明年长了一岁,心态竟然还不如从前十七八岁的时候淡然,她到底对自己的影响多大?谢曜不得而知。   “好……”秦可乖乖夹到碗中,玛瑙肉入口即化,唇齿都是香甜,她又如一个小松鼠一样将头低下,不肯见人了。   谢曜收回了视线。   用完膳,众姐妹都拿出了给谢曜的礼物,谢澜伊笑道:“我已经提前给过啦,反正哥哥眼馋我那块儿原石不是一天两天的,就提前送他玩去了!”   大夫人:“你那么喜欢你那块儿石头,这次怎么就愿意了?”   谢澜伊想了想:“也不是很喜欢啦,就是知道它珍贵,哥哥又一直想要,我不想让他得手罢了!”   谢曜:“玉不琢不成器,你收着它也是一种浪费,莫不如早些给我,还能发挥它的价值。”   谢澜伊:“借口,都是你的借口罢了!我早先让你雕出来一个送我你不肯,我才不给的!”   谢曜:“那块儿玉石罕见,自然是要雕刻成一个整体才好,若缺失了一块儿,岂不是暴殄天物?”   谢澜伊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老夫人笑:“你们这两兄妹哟……”   谢洵也笑着上前:“大哥,我没什么太好的东西送你,一份前朝江韵之的墨宝,你留着赏玩吧。”   大夫人:“这还不是什么好东西呀?这也是孤品了吧,子朗舍得?”   谢洵:“大哥喜欢就好!”   谢曜的确喜欢,收下朝他笑了笑:“多谢二弟。”   接着是谢择:“我的礼物这屋子装不下!大哥晚些去马厩看吧!”   三夫人连忙说:“子鸣这孩子老早就在西域定下一匹宝马,前两日接回府的时候,还偷偷摸摸的呢!”   大夫人:“这子珩可是喜欢,他就爱这些,马厩都快养不下了!”   谢曜:“多谢四弟,改日约四弟一同跑马。”   谢择:“没问题!”   接着就是秦可,她递上一个小匣子,声音软软的:“知晓大表哥什么也不缺,亲手做了个小玩意儿,大表哥留着玩吧。”   “亲手做的东西最是可贵,表妹有心了。”谢曜笑着接过,意味深长。   大夫人也笑:“阿芫真是有心了,之前阿芫也给子珩送过一个荷包吧,我瞧着他日日都带,倒是喜欢的不得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抬头看了一眼:“是吗?”   秦可不好意思的坐回了原座,假装没看到老夫人的视线。   大夫人:“可不是嘛,好像还有一个香囊?”   荷包香囊这种东西都是贴身物品,老夫人眼神出现了两丝探究之意,谢洵连忙道:“这有什么,我也有,我和三弟四弟去贡院考试的时候,表妹也送过我驱虫的香囊,可有用了。”   谢澜伊也不甘示弱:“我也有呀,表妹一进府就送我了,我才是最先的!”   大夫人笑:“好好好,你们都有!”   秦可:“表哥表姐们喜欢的话,我再多做几个就是了,就是我绣工也不好,你们别见笑。”   “怎会!我先预定一个哈!”谢澜伊道。   秦可抿抿唇:“好。”   同时松了一口气,这关也算是过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全家人都在院子里看戏。   这戏班子人少,曲儿也不错,谢澜伊在院子里乐呵呵的,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喝茶,听到高兴处还会拉着秦可一起说道。   秦可眼在戏台上,心却不再。   那把玉骨扇,不知什么时候被谢曜拿在手上了。   她时不时的便会悄悄看上两眼,心里有些微微的酸涩,只是她现在袖子里还放着裴家送来的信。   倒是心虚不假。   她微微咳嗽两声,真不理解裴巳呈怎会这个节骨眼上给她写信,虽说那信上也没有什么过分之语,但总归是提到了一些过往的事情。   尤其是他在信中道,从前因种种原因无法做主,否则会在秦家出事后第一时间接她去苏州,此后想来常常万分后悔。好在他已经入京为官,很快便会修建府邸,言语间又是嘘寒问暖关怀了一番。   秦可承认,若是她在去年进京之前收到这封信,会是感动和期待的,可如今,她早已不是会被文字感动过的小姑娘了,有人在她身后为她遮风挡雨,付出了真真切切的心意,她眼未盲心未瞎,又怎么再为这封信所心动?   她想了又想,还是悄悄的从袖口里取出了那页信筏,折了又折,悄悄的递给清莲,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清莲点头接过,转身去了。   做完了这一切,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眼神朝谢曜那边看了一眼,心里还有底气的轻哼了一声。   但同时,她瞧见谢曜将那扇子也立刻放下,并让元若一同收走了。   秦可愣住。   谢曜似乎要往这边看,她慌乱转头,心跳如鼓。   巧合吧。   他方才又没有朝这边看,怎么会知道呢!   一定是巧合。   才不是故意的……   谢曜视线依然停留在戏台上,唇角若有似无的朝上扬了扬。   裴巳呈。   他在心中默默念了念这个名字。   还有周培。   谢曜视线微微上抬,天已经黑了,夜幕沉沉的压了下来,掩盖住了他眼底的一抹阴翳和占.有欲。   他不想再等,也不能再等了。   ……   戏到尾声,天色也晚了。   老夫人起了身:“今日就到这里吧,老婆子先歇息了。”   “祖母/母亲慢走。”   众人送老夫人进了屋,各院儿的人也散差不多了,谢澜伊想和秦可再说会儿话,谁料大夫人又叫她过去,谢澜伊只好道:“明日我去海棠苑找你哦。”   秦可笑着点头,谢择和谢洵明日也有值,道了别。院子没剩几个人了,秦可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大表哥的身影。   心里不可避免的又涌上一丝失落,这是怎么了……   她和清莲默默的朝海棠苑走,从宝真堂回海棠苑的路她早已无比熟悉,恍惚间,忽然想到第一次看戏,她发了热,也是从这条路回去的时候遇到了大表哥。   大表哥亲自抱她回去还拿了药……   秦可唇角微抿,想起过往一些事都觉得甚是甜蜜。   今夜无月,月色深沉。   花园里的假山静静伫立在不远处,清莲本是扶着秦可,谁知道刚走到假山附近,她怀里的毛毛便又撒脱一样的跳了出去。   “毛毛!”清莲唤不回来。   “你去找找吧,花园里有一些坑,别让毛毛给摔了。”   “诶!”   清莲连忙去花丛中找毛毛去了,此时花园四下无人,只有偶尔的两声虫鸣,秦可默默的朝前走了两步,身边便是那一次遇见大表哥的地方,她心中思绪万千,刚刚准备收回视线。   忽然,假山石山洞中出现一个人影。   秦可心口一紧,脚底一软,还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便感觉到眼前一晃。   下一瞬,她重心顿失,腰间不知何时多出一双有力的臂膀,轻而易举的将她带入了山洞之中。   唯一一丝月光被山石掩盖在身后,满眼只剩下浓浓的黑暗,如同会吞噬人的暗格,在她进来后悄悄掩上了门。   猝然间,她被好闻的熟悉的却格外浓郁的竹香笼罩,额头触到微凉的胸.膛。   她被人转了个方向,后背抵上了坚硬的山石,下巴被长指托起,一阵温热的呼吸。一种陌生又酥麻的直觉沿着尾椎骨慢慢上沿,接着,温热的唇便重重的覆了上来。   带着不容置疑和毫不犹豫。   那唇一开始只是浅.尝,很快便不满足的挑开唇.齿,所有的心意和伪装都被揭开,所有的试探和患得患失全在这一瞬间落了地。   秦可双眼蓦的睁大,像是除夕那晚的烟花,在她脑中瞬间轰的炸开。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嘿嘿嘿   娘家人都在不? 第078章 晋江独发   唇带着极强的占.有欲, 不顾秦可的慌乱和无措,攻城略池,铺天盖地都是炙热的呼吸和熟悉的气息。   秦可被迫仰着头, 后脑勺被整个扣住,唇上是从未有过的陌生触感, 在舌.尖延伸,泛起阵阵酥.麻, 夏日的傍晚,空气似乎都带着黏腻和炙热的味道, 让人脑中火光乍现, 噼里啪啦的烧成一团。   巨大的冲击过后,秦可的神志终于有那么一丝丝的回炉。   让她无比清楚又清晰的认知到,现在吻着她的人, 是大表哥。   所有的患得患失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激烈无比的心跳,她手脚发软,整个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许是察觉到怀中小姑娘的僵硬, 谢曜后退了半步, 在这一瞬间秦可如同钻出网的鱼, 拼命的开始呼吸, 本以为他会离开,却不料下一瞬, 谢曜重新将她拉入怀中,掌心从她的后脑移到右侧脸颊, 覆盖住了她的耳朵, 他整个人也重新俯了下来, 吻住了她。   方才他吻的很急切, 此刻却完全成了细心品啄的猎人。唇.舌一遍遍的描绘和深入,秦可的大脑全然放空,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呼吸和交缠。   她从来没有接过吻。   也不知道吻是什么样子。   她的整个人和心都完全交给了谢曜去把控,仿佛一叶扁舟,在水上沉沦。   耳边竟然响起了水声,是唇.舌的交缠,秦可羞涩的曲起了手指,终于忍不住抬手推他,可她那点儿软绵绵的力道,刚刚接触到面前的胸.膛便被人轻而易举的握在了掌心。   于是谢曜一边吻她,一边把玩着她的手指。   就在秦可不知所措是,清莲的声音终于将她拉回现实。   “姑娘?”   “姑娘你在哪儿?”   秦可瞬间回神,吓得一抖就要去推他,谢曜总算不情不愿的将人放开,离开前还额外不满的重新碾压的一下。   退开后,他炙热凌乱的呼吸也收敛的了几分,但胳膊依然不肯将人放开,而是将她朝后拢了拢,朝外说道:“表妹方才已经离开,许是回去了。”   清莲一听大公子在这儿,连忙停住了脚步:“奴婢打扰了,奴婢这就去前面找。”   谢曜没再应声。   秦可大气也不敢出。   清莲的脚步远去后,山洞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秦可在他怀里,羞的紧紧闭着眼。   谢曜低头,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去描绘她的眉眼,靠近她滚烫的耳朵,声音嘶哑的不像话:“看着我。”   秦可紧紧闭着眼摇头,说什么也不肯。   谢曜将她重新抱起,就准备走去山洞之外,吓得秦可如同一只鸵鸟,连忙重新埋进了他的怀中:“别、别去外面……”   她现在这样根本不能见人,还不如在黑暗之中,她胳膊揽着他的腰肢,还一个劲儿的想往他怀里钻。   谢曜胸腔发出阵阵低笑:“你别躲我,我很快放你离开。”   “清莲找不到你,估计还会回来。”   不得不说,遮这招威胁很是有效,小姑娘总算是羞答答的从他怀里抬起了头,只是还是不肯看他,只是长睫微垂。   “大表哥……”   她声音喃喃,如同一把小刷子拂在谢曜的心口,令他喉结微动,甚至还想再品尝一下方才的甜美。   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将人扣在怀里,稳了稳气息。   “信让清莲去处理了?”   “他说要来接你还是要见你?”   果然。   秦可就知道他会先问这个问题,分明什么都看见了……分明就是很在意……   “他又没说这些……”秦可声音很小,还带着一丝气呼呼。   谢曜去看他的眼:“那信中写了什么?表姑母当真有意曾经撮合你们?他在府上住了多久?”   秦可受不住这样的问题,忍不住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什么人……   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第一时间解释,反倒还质问她了……   “大表哥是还没从都察院里缓过来?我又不是你的犯人……”   谢曜被噎了一下。   看遍这世上,如今能噎住他的人也没有几个,面前这个,绝对是捏他一个比一个准。   他无奈:“我哪里是审问你,我分明是……”   秦可竖起耳朵等着他的下文,却见他再不肯说,半晌后才悠悠抬头,撞入了一双好看的凤眸之中。   那眸中带笑,分明是等她上钩,秦可恼怒的要别开眼,却被谢曜再次扣住后脑勺。   这是和刚才一样的动作,她瞬间慌乱。   谢曜不再吓她,只是鼻尖微微碰了她的:“我分明是嫉妒罢了。”   嫉妒……?   秦可睁大了眼。   她从没想到会从谢曜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堂堂中丞大人,会嫉妒一个比你低好几个品阶的小官……我才不信。”   他声音无奈又带着醋意:“我生辰当日,你却因为他的信躲我,所以我嫉妒。”   “没能比他更早的认识你,所以我嫉妒。”   “他还得到过表姑母的青眼,所以我更嫉妒。”   “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秦可半晌才从他的话语中回过神来,心中的那点儿气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满的感动和一丝丝的酸涩。   像是心口被人拧了一下。   她别别扭扭又羞涩的开口:“母亲、母亲是说笑的……他就在府上住了小半年而已,平时院子隔得远,也不怎么打交道的……”   “而且……”   秦可一边说一边悄悄的若有似无的扯了扯他的衣角。   “母亲从前没有见过你……你怎知她不会对你也青眼有加?”   这算是小小的哄他?   谢曜忍不住扬唇。   小姑娘从来都知道如何拿捏他的命门,他伸手将人扣到怀里,声音半哄半劝,同时也带着一丝危险:“我可以理解这是解释吗?”   秦可没说话。   谢曜不气馁:“那你嫁他,还是嫁我?”   秦可瞬间抬头,眼里睁大。   “回答我。”   这人……这人怎么要问的这么直白……   即便是议亲也应该是长辈出面,他□□裸直白的问,秦可的双颊又要烧起来了。   “嗯?”   一个问题,谢曜问了三遍,大有得不到回答便不肯松手的意思,秦可扭头朝走躲他,谢曜便跟着朝左,秦可受不了了朝右,他也跟着朝右。   “你!”   谢曜连忙哄着:“我知道我急切了些,但我已经等了太久,无法再等下去了。在江南时,我便想写信给祖母,求祖母出面主持婚事,可江南太远,我担心信上说不清楚,于是便等到回京,可没想到又因着表姑母的事情耽误了,我必须得给你一个交代,也给他们一个交代。”   “那些日子,你躲我,我很伤心。”   秦可心口酸涩极了,全然没有想到他竟那么早就考虑到了这些。   “我们……”   谢曜低头,默默的等她继续说。   “我们……这样好吗?”   谢曜忽然笑了,被他的傻姑娘逗笑了。   “只要你应,一切都有我去安排,嫁过来后,一切你做主,还可以住在家里。”   秦可眼眸微动。   还可以在谢家……   和表姐、表哥、舅舅、舅母、外祖母一起生活,不用嫁出去,不用一个人担心未来。   “嗯?”谢曜再次催促,上挑的音调带着一丝蛊惑和诱.哄。   秦可低低的嗯了一声。   “什么?”   谢曜再次贴近她的耳朵,非要她说出那两个字来。   秦可被他缠的没了法子,外面夜色越来越深,再不回去,清莲定会起疑心。她咬了咬唇。   “嫁你……”   又软又甜的两字在山洞里回响,谢曜眼底笑意扩大,终于。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唇角翘起,他忍不住又吻了吻她的脸颊,秦可来不及躲,只好仗着光线暗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你、你规矩些……”   嘴上恼着,但唇角也不禁微微扬起,脑中的烟花一齐炸开,整个人也热彤彤的像掉进了温泉里。   “先送你回去,明日我会去和祖母说。”   谢曜声音郑重又认真,秦可乖巧的点了点头,他带着她走出山洞,遮盖月亮的乌云已经悄悄走开,月光温柔又皎洁,借着月色,谢曜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的打量自己的小姑娘,不用忌惮任何,更不用担心她会躲开。   从今日起,他们不再是兄妹的存在,而是世间最亲密的关系。   秦可被他瞧的不好意思极了,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走啦。”   再不走,就真的会被发现的。   “好。”   谢曜送她到海棠苑附近,秦可不许他再送,自己从海棠苑的侧门悄悄溜了回去,谢曜站在海棠苑门口,曾经在这里的怅然全部一扫而光,只剩下了满心喜悦。   秦可回房关上门,才终于慢慢的缓了过来。杏桃瞧见她后吓了一跳:“姑娘,您怎么在这儿?清莲方才还去找您呢。”   秦可顾左右而言他:“我、我方才去凉亭透了透气,你快让清莲回来吧。”   “诶,好,奴婢这就去。”   杏桃走后,她才摸了摸自己绯烫的脸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心中被满满的喜悦占满,比吃了世间最甜的蜜还要甜。   -   次日,全家人依旧在宝真堂用膳。   秦可今日换了一条浅绿色的裙子,整个人坐在那宛如一朵娇嫩的水仙,惹人怜爱。   谢曜来的稍稍迟了些。   谢洵:“大哥向来是最早的,今个儿倒是迟了,可是昨日没睡好?”   秦可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速垂下,眼观鼻鼻观心。   “是有些。”谢曜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表妹好像也有些,眼下怎么有乌青?”谢澜伊忽然道。   秦可大惊,连忙心慌解释:“昨夜毛毛在院里闹了一晚上,所以是有些没歇好……”   “喔。”谢澜伊不疑有他。   老夫人总算是来了,众人请安行礼,又在宝真堂用了早膳,谢洵和谢择要恢复当值,谢澜伊也要去国子监了。   唯独谢曜,没有去都察院,而是留了下来。   秦可离开前脸颊又有些烧了,谢曜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小姑娘便逃一样的溜走了。   “祖母,孙儿有事想同您商量。”   ……   离开了宝真堂,秦可躲回了海棠苑。   杏桃疑惑:“姑娘不去竹桦堂吗?”分明昨日还打算去藏书阁的。   秦可有些心虚:“不去了……你将我书架上的那本书拿来吧,我有些乏。”   杏桃知她昨晚的确没睡好,连忙取了过来,道:“那姑娘少看一会儿,乏了就小憩吧。”   “嗯 。”秦可轻轻接过,坐在窗边,安静的看着书。   只是看着看着,思绪总是会飘到远处去。   飘到昨晚那个假山山洞里。   她懊恼的捂住了额头,不知该怎么办好。   索性合上了书,的确躺下来小憩,一开始和昨晚一样翻来覆去无法入眠,许是真的乏了,终于在一刻钟后陷入了梦想,一睡,便睡了整整两三个时辰。   再睁眼,已是未时了。   秦可连忙起身:“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清莲走了进来,笑道:“姑娘醒了,瞧您睡得香就没叫您,左右今日也没别的事。”   “什么时辰了?可有人找我?”   清莲:“大公子来过一次,听说您睡着便走了,说下午归来再来看您。”   秦可更是懊恼,也带着一丝焦急。   “姑娘想见大公子?”清莲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心思,秦可连忙道:“没有……!”   “我就是担心大表哥……是不是找我有什么急事。”   清莲笑:“没有的,奴婢问过了,大公子就是来看您,顺便让奴婢转告您,您送的礼物他很喜欢,已经带上了呢。”   秦可耳根一丝薄红,轻轻的嗯了一声。   午膳没用,秦可便坐在桌前喝了一些粥,刚刚用到一半,宝真堂那边便来人传了话:“表姑娘,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秦可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抖,“好。”   她擦了擦嘴,杏桃替她断水漱口。   “老夫人这个时候找姑娘会是什么事呢?”杏桃疑惑。   秦可心跳有些快,总不至于……大表哥早上才说完,老夫人便急着去见她吧?   不过细想想,的确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她换了一件衣裳,撑着伞来到了宝真堂。   大舅母也在。   老夫人和大夫人正在堂前笑着说什么,见到秦可,脸上的笑更是灿烂:“阿芫,过来。”   大夫人意味深长的看向她,老夫人先拉过了她的手:“阿芫,你大表哥早先已经和我说过了,叫你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秦可心顿了一下。   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睫毛。   大夫人也笑:“都是一家人,阿芫直接说就是了,你大表哥早些日子就跟我说了,只是这些日子家里事多,朝中又动荡着,他又说没确定你的心意,我才忍了几日。”   秦可有些吃惊的看向她,大表哥……前些日子就和大舅母提过了?   老夫人:“我就说,你昨日故意提到什么荷包和香囊的事情,老婆子我还留意了几眼,果然啊。”   大夫人:“还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母亲。”   家里长辈们的坦然和直接让秦可微微安心了些,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大夫人又问:“昨日子珩可是问过你了?”   秦可轻轻点头。   瞧她这模样,大夫人乐得拍了拍腿:“那就成了!咱们呐,就是这么直接,这后续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有我和你外祖母,一定会办的风风光光的!母亲,我这样安排可好?”   老夫人点头:“好好好,我是很满意的。只是流程上还是要按照祖宗的规矩来,三书六聘,一个也不能少,阿芫呢,一直住在咱们府上,这些日子你也相看着,哪处有合适的宅子,先买一个,临时用用。”   大夫人:“还是母亲想的周到,我多留意一些。”   秦可听得目瞪口呆。   这是……开始在商量她和大表哥的婚事了吗?……   会不会太快了一些……   许是看出她的疑虑,大夫人笑:“阿芫好像不是很急,可我家子珩却是急的不得了,一大早便来见你外祖母,然后又去了我房里,怕恨不得明日就要举办婚事!”   老夫人爽朗笑了两声:“可不是!早上我被他惊了一跳,他还非要说什么,长话短说,这臭小子!这婚姻大事,岂是能一两句话说清楚的!”   “足以见,子珩对阿芫是上心极了,迫不及待娶回来呢!”   老夫人和大夫人笑着说个不停,秦可如同一个被蒸熟的粉大虾,默默的站在她们的面前。   不多会儿,外面进来了一个小厮。   “老夫人,大夫人。”   “怎么了?”   小厮:“大姑娘在外面和人打起来了,脸上挂了彩,不肯进来见人。”   堂内三人大惊。   “怎么好端端的,和人还动了手?!还挂了彩?!”大夫人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老夫人:“快去看看,你问他能问出个什么来啊!”   大夫人连忙朝外走,秦可也跟了出去:“外祖母,我也去看看表姐。”   “诶好,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国公府大门,谢澜伊果然处于炸毛状态,身上的衣裳也破了,头发也乱了,还遮着脸。   大夫人气急:“谢澜伊!你做什么了你!”   谢澜伊别过脸不肯说,大夫人便看向她身边的彩云:“彩云,你说!”   彩云也支支吾吾的,大夫人气的将两人拉进府门,站在院子里,秦可走过去握住谢澜伊的手:“表姐,你这是……”   谢澜伊看了她一眼:“表妹我没事。”   大夫人又看向彩云后头的小厮:“你说!你们都不说的话,以后就别在我谢家待了!”   那小厮看一眼谢澜伊,这才支支吾吾:“大、大姑娘是同成大姑娘动手的。”   “成宁宁?”大夫人愣住。   “也不全是……还有几个别家的小姐……”   大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好啊你谢澜伊,你真是长本事了!还会打群架了!你今日不解释清楚,就别想踏进大门!”   老夫人此刻也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哎呀,你别骂了,我那儿都能听见了,你都没弄清事情的原委,光骂有什么用啊……澜伊啊,来和祖母说说,怎么了这是?”   谢澜伊看见自己祖母,憋了好久的泪才涌了出来。   “祖母!”她冲到老夫人身边,“她们,她们欺人太甚!”   秦可和大夫人愣住。   “她们欺负你了?”   老夫人狠狠的敲了敲地面:“好啊!谁敢欺负我们谢家的姑娘?!祖母去给你主持公道!”   老夫人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马叫的嘶鸣声,谢洵翻身下马,飞快的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在路上知道了这件事,进了院子,第一眼就看到了炸毛的谢澜伊。   瞬间,谢洵身上的毛炸的比谢澜伊还要暴躁。   “谁将你打成这样的!小爷我把她的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谢洵显然怒不可遏。平日他和谢澜伊斗嘴是真,但要真出了事儿,那护短也是真真的。   谢澜伊梗起脖子:“成宁宁!还有王王曼蔓,还有百里烟,她们!”   谢洵咬牙切齿:“行,我都记住了!小妹你等着,我马上就去给你出气!”   “都给我打住了!”老夫人忽然喝了一声。   大夫人也道:“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谢洵和谢澜伊不说话了,大夫人也气的来不得:“先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先!”   谢澜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了一眼秦可,就是不肯说出原因。   秦可一颗心却慢慢沉了下去,问:“表姐,是不是因为我的事情?”   ……   秦可从宝真堂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心也是钝的。   那会儿过来时有多开心,这会儿就好比从天上坠下了地狱。   表姐是为了她和别人打架的。   只因外头现在已经传疯了的谣言。   这谣言会毁了她,更会毁了谢家的声誉。   秦可感觉呼吸都要凝滞,六神无主的回了海棠苑,清莲和杏桃也是气的眼泪在打转,却还强忍着要去安慰她。   “没事儿的姑娘,谣言终究只是谣言,那些嚼舌头根子的人都该死!总有一天,都会得到报应!”   清莲心里也难过极了,但更多的还是愤怒。   那些不堪入耳的谣言也不知是谁在市井间故意流传开来,说什么的都有,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毁了自家姑娘的清白和名节。   这样一来……   秦可忍了一路的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什么婚事、什么约定,为什么每次都要在她如此靠近幸福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为什么她要连累表姐,连累表哥,连累整个谢家?   上一辈子如此,这一辈子为什么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秦可想放声痛哭,将这些日子的压抑全部痛快的哭出来,杏桃和清莲不知如何安慰她,或许此刻任何的安慰都是白费。   便陪着她一起哭。   三人在屋里一边流泪,又一边默默安慰。哭够了,外面传来了小丫鬟的声音。   “姑娘,大公子来了。”   秦可猛地抬起了头。   海棠苑门外。   谢曜是第一时间从都察院赶回来的,无奈因为一个棘手的案子,他得到消息就比家人晚了许多。   他一路忍着怒火归来,看见了妹妹身上的伤,看到了母亲和祖母的怒火,他将心底的恨意全部拼命克制下来,接着便赶到了海棠苑。   秦可回过神,忙偏开眼睛:“我、我不见他,你先让他走吧。”   小丫鬟小心翼翼,似乎早有预料:“大公子说了,如果您不见他,他今日就不走了,等到黄昏也好,等到午夜也罢,总归是要将您等出来。”   “他还说,左右府上都知道了他的心意,不怕叫人看了去,更不怕什么风言风语。”   秦可再次愣住。   作者有话说:   莫慌!小小的剧情插曲而已!   后面都是满糖   区别就是今天是三分甜 五分甜 或者满甜而已! 第079章 晋江独发   也不知晓是过了多久, 秦可红着眼来到了院门外。   她带了面纱,许是不愿意谢曜瞧见她现在的模样。   他看起来也很疲惫。   周围的人全都自觉地退了下去,偌大的院子只剩下两人。   谢曜肩头落了片枯叶, 看起来他真的站了很久,一动不动。只有当秦可出现的时候眼眸才终于泛了些生机。   他上前, 视线紧紧的看着她的眼。   他伸手,要去掀她的面纱, 秦可侧过脸躲,谢曜声音嘶哑:“怕什么?”   秦可一听见他的声音便又想哭, 拼命忍住了鼻腔的酸涩, 声音却带着哭腔和委屈:“难看……”   谢曜眼里慢慢柔和下来,放下了去掀面纱的手,改将人慢慢拢到怀里, 靠近她的耳朵,“表妹姿容,牡丹失色。”   秦可怔了怔,似乎没想到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还来说好听的话哄自己, 忍不住轻轻又踩了他一脚, 心中的伤心和失落也减了几分。   谢曜眼中也总算是浮现了一丝笑意, 趁着小姑娘软了腰肢, 总算是顺利将人圈进怀中,像是抚慰名贵的猫儿, 一下又一下的顺毛。   秦可也总算肯将侧脸依偎在他的胸.膛。   “我不敢看表姐……更不敢看大舅母和外祖母的脸色……她们定不喜欢我了……”秦可在他怀里闷闷的说道。   “你方才还不敢来见我。”谢曜抚了一把她的长发。   “现在见了,为何又肯让我抱了?”   秦可不说话。   谢曜便继续道:“我的想法, 和祖母她们都是一样的。”   又隔了好一会儿, 秦可才小声问:“表姐的伤, 你去瞧了吗?”   “瞧了。”   谢曜回想起自己妹妹脸上的伤, 眸色冷了几分。   “成家和王家,手上都有见不得人的生意。”   秦可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慢慢抬起了头。   谢曜这时去掀她的面纱,她没有躲了。   但还是低下了头,不让他看自己的眼睛。   谢曜开始瞧见了。   小姑娘的一双眼肿的像桃子一样,谢曜眼底是滔天的怒火,却又怕吓着她,还是硬生生暂时压了下去,手指温柔的抚上她的眼角,“疼吗?”   秦可摇头。   “进去吧,我让人拿冰。”   夏日的夜晚蚊虫多,又闷热,谢曜不忍她再受苦。秦可却微微一愣:“进屋去吗?……”   “嗯。”   谢曜语气肯定,见她似乎不愿意走还有想抱她进屋的意思,秦可吓了一跳,扯了扯他的袖口:“我自己走就是了……只是,只是影响不大好吧……”   毕竟这是晚上,孤男寡女的……   谢曜无奈。   “你在江南时,怎么就没想过这么多?”   秦可又被他噎的不说话了,只好默默跟着他进了屋里,清莲正在屋内整理东西,瞧见两人后,立刻便躬身退了出去。   “拿些碎冰来。”谢曜吩咐。   清莲看了一眼自家姑娘,明白了:“碎冰太冰,我少拿一些,再给姑娘煮个鸡蛋吧。”   谢曜:“好。”   清莲退了下去,屋内当真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坐过来。”   谢曜拉着她走到了美人榻旁,好像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拉着秦可的手慢慢坐下,然后彻底将她的面纱给摘了下来。   小姑娘哭的很狼狈。   谢洵去亲她的眼睛。   秦可惊得忘记躲开,接着就感受到一阵温热轻轻的覆在眼皮上,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谢曜一丝一毫,温柔的品啄着。   见他似乎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秦可有些急了,清莲随时都会回来,她去推他,谢曜也没勉强,放开了她。   “傻不傻?”谢曜额头抵着她的。   “因为这种事哭?”   秦可皱眉:“这种事是小事吗……”   “小事。”   谢曜的语气的确很是随意,仿佛只有她哭了才是大事。   “你怕什么?你在江南一路一直与我同行,若说其中有万一的一份真,那便是……”   秦可瞪了眼抬头,接着就听见谢曜俯身凑近她耳朵,小声说了些什么,秦可脸瞬间红透,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你、你说真的?”   谢曜不置可否。   “你发着高热,迷迷糊糊的往我身上凑,给你上药时,我是无意的。”   秦可脸像红透的苹果,原本那么难过的事情被他几句话又说的不正经起来。她又羞又气,忍不住锤了他一下。   谢曜顺势握住她的手,“你放心。”   他语气终于变得无比郑重。   “我昨晚说过,只要你应我,后续一切都有我。”   他语气郑重又认真,秦可一颗漂浮的心总算是稍稍安定了一些,轻轻的嗯了一声,难过也如被风吹散的云,慢慢消散。   清莲在外面站了许久,听见里面似乎安静了一些才敲了敲门,谢曜松开了秦可。   “进来。”   清莲眼观鼻鼻观心,一眼也不多看,将碎冰和鸡蛋放在一边后就飞速的退了下去,秦可不好意思极了:“你要不先回去吧……我自己能敷。”   谢曜不说话,独自拿起了桌上的碎冰,碎冰被纱布包着,轻轻的朝她眼上敷了敷,秦可终于感觉肿肿的眼睛舒服了很多。   “这几日我会去处理所有的流言。”谢曜一边替她敷揉着一边道。   “澜伊那边也不用担心,那丫头不容易吃亏,成家人和王家人那两也没讨到好,后面我都会处理。”   秦可知道他从来都是有诺必践,嗯了一声。   “我不在意那些的……”   “我知道。”   小姑娘不在意那些中伤的话语,只是担心连累谢家,但他在乎,他会让那些人都付出代价。   秦可甚少在大表哥身上瞧见狠厉,此刻的确有些担心了,忍不住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我等你,你也爱惜自己呀。”   声音软软的,带着撒娇的意味。   谢曜周身的冰冷全部褪去,只剩下在她面前才会流露出的温柔。   “好。”   他细心的替小姑娘敷好,外面夜色如浓墨。   谢曜总算是站了身来:“早些睡。”   秦可连忙送他出门,大有赶客之意,谢曜心里有种被嫌弃的无奈,出了海棠苑,便又恢复了一身的冷清。   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早点处理完了那些人,才能快些娶自己的小姑娘回家。   谢曜走后,清莲和杏桃伺候她沐浴,两人显然已经知道了大公子和自家姑娘的事,心情也和秦可一样变得稍稍明朗了些。   嘴上不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喜悦。秦可也终于弯了弯唇,折腾了一日后,沉沉的合上了眼眸。   -   谢曜哄完自己的小姑娘,去了一趟国公爷的书房。   庆国公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刚从海棠苑回来?”   谢曜坦然:“是。”   庆国公合上书本,端坐着看向他:“阿芫是个好孩子,你与她的事我自然不反对,只是现在一切未定,夜色已深,于礼不合。”   谢曜:“父亲说的是,只是表妹受了委屈,我不能视而不见,故而待得久了些。”   庆国公嗯了一声,知晓他有分寸,便道:“既然你们有心,尽快定下来也可,免得夜长梦多,但现在外面沸沸扬扬的事情需要去处理一下。”   “孩儿明白。”   庆国公又点了点头,不再议论此事,询问了一些最近朝政上的大事,见自己儿子运筹帷幄,他也总算是放了心。   “陛下病重,太子和皇后最近小动作频频,还有蜀王也找了你两次,凡事注意分寸。还有,你二叔的信已经从西北回来了。”   谢曜:“二叔可有什么好消息?”   庆国公面色凝重:“不算什么好消息,年前确有一只商队从江南出发,路上遭遇了劫匪,此事……暂时不要告诉你祖母和阿绿,待一切消息坐实再说。”   “是。”   谢曜顿了顿,庆国公问:“还有事?”   谢曜垂眸:“太子德不配位,废储是迟早的事,蜀王觊觎之心昭然若揭,孩儿担心,会有风波。”   “风波日日都有,重要的是看你如何去化解他,你最近去看看宁哥儿,那孩子不错。”   谢曜眸色微动,抬头看了许久自己的父亲,才缓缓躬身:“孩儿明白了。”   -   次日早膳依旧摆在了宝真堂。   秦可一大早就出了门,先去了晖春堂认真的同大舅母道了歉,大夫人自然不会怪她。后又去了凝秋堂看谢澜伊,谢澜伊带着面纱不肯叫她看,秦可却坚持要亲自给她上药,两姐妹别别扭扭的在屋子里忙活了半天,才一起在辰时正刻到了宝真堂。   谢家人都知晓了昨日之事,所有人都面色平静,唯独三夫人的眼神一直有些怪。   秦可微微抿唇,也终于意识到了三舅母不喜她是事实。   不知从何时开始的事实。   她坐在了谢澜伊的侧边,和三夫人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   她对长辈没有不敬之心,但也不想给别人添堵,她刚坐下,谢曜就到了。   谢曜径直走到了谢澜伊的位置上,道:“你坐里面。”   谢澜伊:“为什么?!”   “消除伤疤的药见不得风,否则效果会大打折扣,我是替你着想。”   一听说药效会打折扣,谢澜伊立马就吓得让了位置。再然后,谢曜便顺理成章的坐在了秦可身边。   谢洵有些古怪的看了两人一眼。   什么药还怕风?   秦可也觉得这解释过分生硬,他分明、分明就是……   还不待秦可反应过来,谢曜已经大大方方的落了座,面色淡然如同霁月清风,和平时的中丞大人没有丝毫不同。   如果不是悄悄的伸出手,勾了勾身边小姑娘掌心的话。   秦可大惊,不可思议的瞪了他一眼,下一瞬,谢曜的掌心全然包住了她的,十指相扣。   作者有话说:   够甜了吧 第080章 晋江独发   十指相扣, 皮肤微微接触的微麻感沿着后背到达脖颈,秦可被吓了一大跳,动也不敢动。   面上强装镇定, 左手却悄悄的往外挣脱。   谢曜慢条斯理,另一只手端起桌上的茶盏。   他不松手, 秦可便真的有点儿急了,在挣脱的过程中手指还会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 也不知谢曜是故意还是其他。手指微微曲起,故意去挠她的手掌心, 秦可耳根隐隐发热, 完全不敢抬头看别人一眼。   直到早膳被端到桌子上,谢曜不疾不徐的缓缓松开了她。秦可像一只快熟透的虾,低着头小口小口的用着粥, 头也不敢抬。   “子珩啊。”   老夫人忽然唤了谢曜一声,明明是叫大表哥,秦可却倏然心慌,拿着勺子的手都微微抖了一下, 引得她对面的谢洵狐疑的抬头瞧了她一眼。   老夫人问了几句谢曜都察院的事情, 谢曜一一回答, 秦可默默听着, 知晓他还是很忙,可能要很晚才会回来。   她便忽然希望这时间能过的稍稍慢一些了。   余光时不时的会往他那边瞧一眼, 却又不敢明目张胆,一直到这顿早膳用完, 秦可怅然的心情达到了极点。   也不知是怎么了。   谢曜需要去都察院了, 临走前, 刻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大方方的对她道:“藏书阁进了几本古籍, 表妹之前同我讲过想看,你随时可去。”   秦可不记得有什么时候和他说过这事,但还是乖巧的应了一声。   别过头,就看见了谢洵古怪的眼神。   谢洵:“表妹想看的是什么书?”   秦可:“……”   “也没什么,就是几本前朝的小说。”   “前朝?大哥不是说古籍吗?要小说的话我那多,竹桦堂的藏书阁都是正儿八经的书,没什么好看。”   秦可愣了愣,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接着,谢曜稍有些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翰林院今日很闲吗?走了。”   谢洵睁大了眼,来回在大哥和表妹身上穿梭。秦可别过了头,掩盖住了心虚的眼神。   谢洵不情不愿的离了家,宝真堂内谢澜伊和大夫人说完话后也走了过来,“表妹,你怎么了,脸红彤彤的。”   “没什么,可能天有些热吧。”   “热?”谢澜伊看了眼时辰,还不到巳时呢。   “没事儿,一会儿回屋叫人把冰鉴备好就不热了。”谢澜伊笑道。她脸上还有伤,一笑扯着伤疤疼,笑了笑又不笑了,秦可眼神心疼。   “好了好了,哥哥说我不能见风,我先回房啦。”   “……好。”秦可心中愧疚,知道那是大表哥的说辞罢了,不过幸好表姐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否则,怕是又要审问一番她了……   表姐和二表哥四表哥要是知道……   哎呀,秦可心如乱麻,干脆也躲回了房间。   今日似乎日头不是很大。   清莲瞧她一上午也没什么精神,便问:“大公子不是说藏书阁到了新书吗,姑娘怎么不去看?”   秦可抿了抿唇,她根本没有和大表哥说想看什么古籍,不过大表哥故意那样说……总是有目的吧?   她坐不住了,还是换了衣裳撑了伞,朝竹桦堂去了。   因着日头不大,路上也没撑伞。   到了竹桦堂后,元竹老远就迎了过来,好像等了她很久。秦可愣了愣,第一反应是大表哥叫她过来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要事。   元竹满脸堆笑,将人迎了进去。   “表姑娘,大公子找来了很多京城最流行的话本子,都给您放在二楼了。点心和冰鉴也都备好了,昨个儿瓜农送来了最新鲜的一匹西瓜,是现在给您切还是等会儿?”   秦可愣住。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表哥叫她过来,是为了看话本子的?   元竹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不解,笑道:“大公子说,表姑娘心情不好,嘱咐奴才收了写搞笑的好看的,希望姑娘放松放松心情。”   秦可上了二楼,果然看见这里多了一张美人榻,美人榻前是冰鉴和小小的茶几,上面摆着点心和茶水,那一边却是高高的书架,一排排的,堆满了圣贤书。   秦可:“……”   这种很神奇的违和感,让她有些说不出话。   “藏书阁新到了几本古籍,表妹去看吧。”   早间大表哥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他管这个叫古籍?秦可哭笑不得的拿起一本——《女侠与书生》   “……”   一旁的清莲忍不住笑,而元竹笑意早已隐藏不住,干脆大大方方的笑着。   秦可耳根发烫:“你们去忙吧,这不用伺候了。”   元竹和清莲退了下去,藏书阁内萦绕着淡香。仔细去闻,好像还有大表哥身上的香气,秦可唇角扬了扬,到底还是坐了下来翻开了书页。   她的确不怎么看话本子。   因为眼疾的缘故,开蒙读书完,平时如果不加倍努力,功课或许都跟不上,哪有时间去看这些。这也算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读小说,可没曾想,看了几页之后,竟然就停不下来了。   一开始还边吃着点心边读,后来是连手上的点心也顾不得读了,举在手上好久,直到翻书才反应了过来,将点心放下,看的如痴如醉。   中途清莲进来添茶水,她似乎也毫无所查。清莲看自己姑娘看的开心,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没多会儿,竟然就到了傍晚。   她看了整整大半日,几乎快要读完了。   清莲进来敲门时秦可才恍惚回过神来,“姑娘,大公子来了。”   秦可大惊!   竟然已经这个时辰了?!   她连忙朝外走,可似乎谢曜更快一步,脚步比她还急切,两三个跨步就上了藏书阁,走了进来。   “大表哥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秦可脱口而出,谢曜微怔,他视线瞟到案几上的那几本书,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良心的小姑娘,他在都察院飞速的处理政事,只为能早点回来,但现下看来,似乎他早些归来,倒是惹了她的嫌弃。   谢曜不动声色的走到案几边,拿起了那本翻开的书,看了一眼,佯装大惊。   “表妹今日都在看这些?”   秦可不懂他意思,不是他找来的吗?然后她便看到谢曜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笑,将那摞话本子都收了起来:“许是元竹会错了意,我本是有几本史书的,现在去让元竹来取。”   秦可目瞪口呆。   史书?   她不想看史书。   她视线追着谢曜手上的书去,见他竟然真的想收起来,连忙唤他:“大表哥!”   谢曜回头转身。   假装没看懂她的诉求。   秦可咳嗽了一声:“我、我看史书看乏了……不如大表哥将此书借我,我过两日还。”   谢曜低头:“女侠与书生……表妹竟喜欢?”   秦可:“是……颇有些意思。”   “可是终究不雅,表妹素来勤学好问,还是多读些圣贤书好。”说着,谢曜竟有将那些话本子收起来锁了的意思。   “大表哥等下!”秦可大惊。   谢曜揶揄的看着她,秦可终于恍然大悟。   这人……   分明就是故意的!!!   …………   一刻钟后,秦可红着脸走出了藏书阁。   “姑娘,您怎么出来了?”   清莲惊讶,原本以为姑娘要和大公子多待一会儿的。   “回去了。”秦可有些恼,什么人呀。   就是故意用话本子逗她,逗她也就算了,竟还将书藏起来讲条件。   非说、非说要亲一下才肯给她。   秦可羞恼了,踩了他一脚,转身走了。   身后是谢曜低低的轻笑。   不就是话本子吗,市面上莫非还买不到不成?   秦可走出竹桦堂时还回头瞧了一眼,见谢曜竟然没追出来有些吃惊,不过这会儿也快到用膳时候了,她轻哼一声,回了海棠苑。   当然,没有忘记吩咐杏桃去外面买话本子。   晚膳时分忽然下起了雨。   夏日傍晚暴雨是常有的事,秦可没放在心上,只让人将院中的花都护了起来,坐在窗边等杏桃。   杏桃撑着伞穿着雨衣着急回来,秦可眼睛一亮,她一直心系着下午看到的那一段儿剧情,心里还真有些不上不下。   可没想到的是,杏桃进屋脱了雨衣后语气有些沮丧:“姑娘,我和小厮跑遍了咱们这边的书店,掌柜们都说这套话本子已经绝版了,现在整个京城都买不到。”   秦可瞪大了眼:“绝版了?!”   “是,说是太受欢迎了,都抄不过来。”   秦可无语凝噎。   全然没想到这个情况。   清莲带笑看了一眼自家姑娘:“要不……奴婢再去找大公子?”   秦可:“……”   窗外雨渐渐小了,她绞着手帕红着脸,直觉告诉她,大表哥一定会要她……才会给她的。   秦可正在纠结,然后就听见外面小丫鬟的声音:“见过大公子,大姑娘。”   大表哥和表姐一块儿来了?   秦可有些疑惑,人却还是迎了出去:“表姐。”   “大表哥……”   这声大表哥叫的不情不愿,谢曜唇角扬了扬。   他知道小姑娘派人出去找了,当然也知道结果。   元若抱着一个箱子,里面是什么不言而喻,他心里盘算着要不浅欺负一下得了,免得小姑娘真的恼了他。   还不待他想讨什么条件,谢澜伊忽然兴致勃勃的说:“我刚得了一套新的话本子,叫《女侠与书生》,表妹想不想看?”   谢曜:“……”   作者有话说:   坑哥好手   哈哈哈某人计划落空   说下节奏哦,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多墨迹几章甜的,毕竟你们等很久了对吧,然后还有一波剧情哦,剧情会节奏快点,然后正文应该就完结了。   至于番外,自然就是加倍的糖。 第081章 晋江独发   秦可眼眸一亮, 完全不顾谢曜幽幽的眼神,连忙点头:“好呀!”谢澜伊便笑了:“我让人去拿来!”   彩云还真的立马转身就去,元竹尴尬又好笑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看懂了大公子的眼神,笑着上前:“大姑娘不必麻烦了, 大公子这就有。”   谢澜伊惊讶的去看自己的哥哥:“?哥哥你什么时候也对话本子有兴趣了?!”   谢曜面色平静:“最近好像很紧俏,顺手买了。”   谢澜伊更加狐疑:“从前怎么没见你买这些……”   秦可心砰砰跳, 只希望大表哥别再说了,谁知道谢曜继续道:“我这套是原本, 绝无仅有了, 不想看是吧。”   谢澜伊:“想看想看!我不问就是了……”   谢曜点头,元竹将书递上去,谢澜伊高高兴兴的接了过来。秦可也很开心, 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谢曜,大表哥眼神幽幽也看着她,秦可想笑,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两姐妹在屋内开开心心的看起了话本子, 谢曜坐了一会儿, 只好悻悻的回了房间。   这一看, 又快到深夜了。   两人都停不下来, 还是秦可道 :“表姐当心眼睛,不如明日再来吧。”   谢澜伊只好道:“嗯!这话本子写的真有趣, 想看看笔者是谁,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秦可只对话本子感兴趣, 对笔者倒是无所谓。   两姐妹又聊了一会儿, 秦可送谢澜伊到了院门口。   夜色已深。   她回房的路上忽然顿住了脚步, 对清莲道:“你先回去吧……我忽然想去凉亭赏月……”   清莲视线往凉亭那边瞧了一眼, 笑了笑:“是,奴婢先回去给您熬安神汤。”   秦可心虚,垂下睫毛嗯了一声。   等人都走了,她才悄悄的走到了凉亭里。   刚进去,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手腕。   秦可猛地转身,又忽然松了一口气。   “你、你松开……”   她现在也不叫大表哥了,只因他有些恼人。谢曜的确立马松开了她,眸中带笑。   “怎么看见的?”   他在此处等了些时候,本也不是故意在等她,只是不自觉地就来了。也本来打算远远的看她一眼便罢,谁知道小姑娘自己发现了。   “味道……”   秦可咬了咬唇。   大表哥身上的竹香她最熟悉不过,随风带来,她就知道他没走。   谢曜失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尖:“属狗的?”   秦可撇他,“对,所以想咬你。”   谢曜一听笑的更开心了,直接将手递到她面前:“给你咬。”   秦可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气恼的又想转身走了。   “好了。”   谢曜忙拉住她。   “不逗你了,话本子也送了,陪我说会儿话,嗯?”   秦可想了想,到底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谢曜捏着她的指骨,一寸寸的,小姑娘手指冰肌如玉,他爱不释手。   “我想明日同祖母定下婚期,就十二月如何?”   十二月?!   秦可大惊。   现在都八月底了啊……   谢曜眼底有些无奈:“想早些……”   秦可不好意思的垂眸:“太早了。”   无论是十二月还是一月,都太早了,三月前都早。   谢曜:“母亲已经应我了,即便是十二月,也能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大舅母已经应了?秦可从他手中抽出手:“那、那你问我做什么?……”她耳根子发烫,这人分明已经都想好了。   谢曜绕到她面前,不许她躲。   “明日我可能要进宫一趟,太子的事情还未结束,未来几日都会很忙。”   一听这话,秦可终于肯好好和他说话了。她抬眼,微微蹙眉。   “很忙很忙吗?”   “嗯,应该明晚不回来了。”   那也就意味着她两日都见不到他了,秦可抿唇:“那你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还不待秦可说完,谢曜又敛了方才的正经:“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将在藏书阁未完成的事补一下?”   秦可愣住。   这人,竟、竟还想……   她气呼呼的:“藏书阁全是圣贤书,大表哥真好意思吗!”   “圣贤也是人,会理解的。”   秦可被他噎住,眼看着谢曜当真越凑越近时,她忽然慌了,想往侧边躲开,却被他一把又握住手腕。就在秦可红着脸准备闭眼的时候,忽然从不远处闪出来一个身影,咚的一声,猛地推开了谢曜!   秦可震惊极了。   是谢洵。   他双眼赤红,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曜,“大哥,你!”   谢曜猝不及防的朝后退了两步,看的出来,谢洵使了很大的力气。   谢洵上去就抓他的领口,秦可连忙拉住:“二表哥,你做什么!”   谢洵气急了:“枉我一直敬你仰你,你就是这么对待表妹的!表妹,他对你做了什么?!”   秦可:“没有……二表哥你误会了……”   谢洵:“早上我就看你很怕他很躲他!表妹你莫怕,有事和二哥说,他是不是在你去江南的路上就欺负你了?!”   谢洵越说越气,竟然狠狠的朝谢曜脸上给了一拳,面对弟弟,谢曜没躲也没辩解,硬生生的挨了一拳,唇角竟然渗出了一丝血。   “二表哥!!”秦可是真的害怕了,大声喊他,同时还把谢曜往一旁拉。杏桃和清莲听见动静,也连忙跑了过来。   看见凉亭里的场景,两人也吓得不轻。   帮着一起去拉谢洵,谢洵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冷静了下来。   秦可用帕子轻轻擦着谢曜唇边的血,谢曜朝她笑了笑,递给她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接着看向谢洵,神色恢复成了那个清冷的谢家大哥。   “毛毛躁躁的性子不知说过你多少次,到底何时能改?!”   谢洵不服气的瞪着他,喘着粗气。   秦可:“二表哥,你……”秦可想解释,谢曜拦住了她。   “事实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如何?我与表妹的是祖母和母亲都已知晓,婚期就定在十月,原本打算过两日告诉你们,没想到你竟如此冲动。”   谢洵睁大了眼,看向秦可。   小表妹的脸红彤彤,显然是默认了此事。   “你……”   “你们……!”   谢洵眼睛瞪得极大,不可置信的在两人之间穿梭。   谢曜舌尖抵了抵脸颊,抬手擦了一下,嘶了一声:“挺使劲的。”   谢洵此刻已经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但是他依然无法接受。   自己最疼爱的小表妹何时和大哥暗度陈仓?   他竟全然被蒙在了鼓里!   彻底冷静下来之后,谢洵也来了气。   非但没有道歉,还紧紧的抿着唇角,转身就走。   秦可又想去唤他,再次被谢曜拉住。   “别管他。”   谢曜声音也有些冷。   “老是行事如此鲁莽,日后在官场上势必要吃亏。”   秦可此刻也顾不上谢洵了,心疼的看着他唇角明显的伤口,也有些气:“都怪你……若不是大表哥无礼,二表哥也不会如此……!”   谢曜无奈笑笑。   “是我急切了些。”   他等了太久,实在不想继续等下去。   婚事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举行的,朝中种种还需要安排妥帖,他这才放.浪了些。   “我的错。”他忍不住拉过秦可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便克制的松开。   “我会尽快。”   “再给我一点儿时间。”   秦可抿唇没应,只是拉着他坐下,清莲早就备好了药膏和冰,秦可坐在凉亭里,亲手帮他上了药。   -   谢洵回房后怒气冲冲,连着喝了三杯苦茶,将二夫人吓了一跳。二夫人问:“你这是咋了,吃火药了?”   “吃火药还好点!”谢洵重重的将茶盏拍在桌上,然后两眼怒火,转头问。   “母亲,您知道大哥和表妹的事儿了?”   二夫人一愣:“什么事?”   谢洵一听更怒了:“果然!大哥骗我!他还说已经征得祖母和大婶的同意,还说十月就要迎娶表妹!”   二夫人睁大眼:“子珩和阿芫?!”   “没错!”   谢洵气的要在屋里打拳,二夫人却冷静的多:“难怪呀……大嫂今日还神秘兮兮的说有什么喜事,怪不得……”   谢洵古怪极了:“母亲你怎么不生气?”   二夫人:“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表妹!和……大哥?!”谢洵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二夫人看见他跳脚的样子笑了:“你现在跳什么?当初我给你张罗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现在阿芫和子珩在一起了,你又后悔了?”   “什么和什么啊,娘!你说什么呢!我只是生气!大哥一直把我们蒙在鼓里!还有表妹!我那么疼她,这么大的事竟然瞒我瞒的滴水不漏!”   二夫人捂嘴笑:“别说你了,澜伊也不知道吧。”   谢洵一愣,对啊!他怎么把堂妹忘了!   他立马就要转身出门,被二夫人连忙拉住。   “你要做什么去!”   “我去找澜伊去!她肯定和我一样生气!”   二夫人好笑极了:“你冷静一点!这都几点了,你现在去姑娘家闺房像什么样子?!”   谢洵皱眉:“对。”   但他忽然又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那大哥这么晚去找表妹,就是过分到极点!”他刚灭下去的火又烧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082章 晋江独发   次日一大早, 谢洵连早膳都没用,直接奔到了凝秋堂。   谢澜伊正在吃早膳,听他说完, 惊得手中的勺子都掉了。   “你……”   “说啥?”   谢洵拉着脸,将昨晚的事又说了一遍, 谢择也在这里,惊讶程度并不亚于谢澜伊。   谢澜伊回过神来, 跳起来就往海棠苑跑。   谢洵和谢择也一起跟上。   跑到院门口,她忽然顿住脚:“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应该先去找哥哥!”   谢洵不想看到谢曜,哼了一声:“你去找他,他定会板起脸什么都不肯说, 你去问表妹。”   谢洵想自己问,可惜他始终是有些不方便,于是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谢澜伊身上。   谢澜伊拔腿就往海棠苑跑,刚进院门就扯着嗓门喊了一声:“表妹!!!”   秦可坐在屋里心口一抖, 她早有预料。   谢澜伊冲了进来, 秦可连忙就往内室里躲, 可谢澜伊怎么会放过她, 掀开帘子就垮了进去,一把捉住想往角落里躲的秦可。   “好啊!枉我平时对你那么好!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瞒着我!老实交代!”   谢澜伊一边说一边就去拼命挠秦可的痒痒肉, 姐妹在一起这么久,早就把对方的弱点拿捏的死死透透。谢澜伊下手快准狠, 秦可哪里是她的对手, 瞬间投降求饶, 苦笑个不停。   “快说!你和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秦可笑的喘不过气, 难受的躲来躲去:“我、我说……表姐饶了我吧……”   谢澜伊这才松手。   脸颊也也有些红和喘。   秦可坐直,平复了一下,谢澜伊催促:“快说呀!”   秦可:“我……”   “我的确不该瞒你……”秦可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一句话。   “然后呢?!”谢澜伊急道。   “没别的了?!”   秦可脸更红了:“表姐想听什么……”   “好呀,看来还是我下手不够狠,表妹!”谢澜伊一边说一边就要撸袖子去继续挠她,秦可是真的怕了,连忙脱了鞋往床角缩:“表姐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和我哥哥在一块儿的?他什么时候喜欢你的?!你又是什么时候动了心?”   谢澜伊问的直白,秦可是真不好意思说,就在谢澜伊的魔爪即将伸过来时,院子里终于传来了谢曜的声音。   “澜伊。”   “不许胡闹。”   谢洵和谢择在外室,一看到大哥,脸上神情十分的复杂。   谢曜脸颊上的伤还剩些淡淡的痕迹,他看了眼谢洵,直接了当的进了内室,谢洵双眼睁大,大哥这是凭什么能进去!!!   他也抬脚往里去,被谢择拉住了。   谢澜伊看见自家大哥真的也进来了,瞪大了眼:“你们……”   谢曜:“是我先喜欢的表妹,你们有事就问我,莫欺负她。”   “欺负?”谢澜伊气呼呼的。   “哥哥你真过分!瞒我们这么久,还倒打一耙说我欺负表妹!”   秦可忙道:“表姐和我闹着玩的,没有欺负我……”   谢曜看了一眼秦可红彤彤的小脸,语气温和了些:“我并非故意瞒你们,我前两日才和祖母和母亲提亲,本也预备这两日说的,谁知二弟昨晚先看见了。”   谢澜伊听他语气坦诚,气消了些。   她气氛于两人的隐瞒,回过神来,却又有些隐隐的开心。   但姐妹要变姑嫂了。   她心情有些复杂。   谢洵终于忍不住了,也冲了进来。   “那你说,你和表妹去江南,可有欺负过她?表妹回京眼睛受伤的事,你至今也没有说清楚!”   谢曜顿了顿:“我尊重表妹,绝不会欺负她。”   屋内陷入了片刻沉默。接着提问的是谢择:“那大哥是何时对表妹动心的?”   这回,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秦可身上。   秦可脸有些红了。   她也有些……想知道。   谢曜目光又再次移到她身上,片刻没有回答。   谢洵正要逼问,外面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大公子,前院来了圣旨,老夫人他们已经去了。”   圣旨?!   屋里的人都愣了愣。   陛下已经醒了?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圣旨的?   谢曜沉默片刻,开口道:“都走吧。”   圣旨来了,全家人自然都要接旨,几人很快来到前院,国公爷老夫人果然都已经在前厅等着了,谢曜到后,那公公才慢慢的打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龙体抱恙,然北有崇州蛮夷滋事不断,百姓受其苦忧,特派都察院中丞谢曜、锦衣卫谢择,替朕出任崇州,命谢中丞为崇州巡抚,后日启程,钦此——”   那公公话音刚落,谢家所有人都震惊的抬起头来。   这不符合常理。   国公爷:“敢问公公,陛下龙体已无恙了?”   那公公收起圣旨:“陛下今早便醒了,听闻了这些日子的政事,才有了这道圣旨,谢大人,接旨吧。”   所有人视线都落到谢曜身上,秦可眼中又惊又忧,谢洵脸色复杂,谢择也变得前所未有严肃。   那公公再催:“崇州巡抚可是又往上升了一级,大人这个节骨眼,犹豫什么呢?”   谢曜视线看了眼那公公身后的人,半晌后,掷地有声:“臣——接旨。”   宫里的人走了,所有人立马围了上来。   “到底什么情况?陛下醒了这么大的事,咱家为什么一点儿风声都不知道,这大哥怎么又要出任崇州去了?”   “这次不仅是子珩,还有子鸣。”国公爷强调。   三爷和三夫人早已慌得无以复加:“子鸣怎么也要去呢,皇上这旨意究竟什么意思?”   大家都因这道圣旨有些紧张,还是谢曜先稳了下来:“祖母不用担心,既然皇上已经醒了,我即刻进宫一趟就是,到时候一切就都清楚了。”   老夫人立马点头:“对,你即刻进宫,有什么事当面问清楚,比我们在这里瞎猜的好。”   “我也去。”谢洵立马道。   “还有我。”谢择这次也无法置身事外,谢曜点头:“即刻出发。”   秦可一直紧张的看着谢曜,家人送三兄弟到门口,谢曜翻身上马时朝她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抚慰般的笑,然后策马扬长而去。   庆国公府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氛被骤然打破,各房也没有回院,紧张的在宝真堂等着。   一个时辰后。   还是老夫人做主站了起来:“都这样等着也没用,都回去吧,到了下午,他们自然就都回来了。”   “是……”   老夫人发了话,三房那边再不情愿也只能回了碧梧堂。三夫人刚进院子就落了泪:“我这是什么命我这是……”   三爷安慰:“也不是木已成舟了,子珩不是已经进宫了吗?”   三夫人:“圣旨都下来了……自从子清走了之后,我这心里就没有一天踏实过,现在可好了,连子鸣也要走了,崇州是个什么地方,山穷水尽的,在北方偏僻之地,再过一条河就是蛮子的地方,我……”   三爷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担心,我又何尝不是呢,可是孩子们现在都能独当一面,咱们家毕竟不是普通人家,很多事,你不想面对,也是没有法子的。”   三夫人哭着倒在三爷怀里,泣不成声。   大夫人稍稍好些,但担忧和紧张也是挂在脸上。   谢澜伊和秦可走出了宝真堂,各自脸上也是阴雨密布。   谢澜伊:“表妹,你知道崇州在哪吗?”   秦可忙摇头。   “在咱们大周的北面,是个环境极其恶劣的地方,只能走陆路,大概也需要二十日快一个月。”   秦可睁大了眼。   “这么远……”   “对啊。冬天冷的要命,夏天又热的要死,那边的生活和蛮夷差不太多,畜牧为生,常年需要对付那些时不时骚扰的蛮子。我想不通,陛下明明有那么多武将,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哥哥。”   谢澜伊越说,秦可就越是担心。   她脑中闪过了许多的可能性。   上辈子,周培对谢家一直都有忌惮之心,如今皇上病重,会不会是太子和皇后……   她不敢再想了。   谢澜伊又看了她一眼,苦笑:“本来还想好好审你的,现在也没心情了,不过……哥哥他说婚期是十二月,怕是也……”   秦可昨晚还觉得十二月早了,此刻的心情忽然就来了个极端坠落。   如果大表哥真的要去崇州,那十二月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的……她想起大表哥最早出门去蜀州,整整半年才归……   秦可心中揪成一团,怎么捋也捋不开了。   就这样。   全家人忐忑的在府内等了三个时辰,才终于听见了熟悉的马蹄声,先是谢洵回来,谢曜和谢择还没见到人。   谢洵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进来就赶到祖母面前,老夫人连忙问:“如何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大哥呢?”   谢洵:“大哥还在宫里,陛下却是醒了,只是人在床帐内,不愿见人。那圣旨是真的,但是大哥正在和蜀王商议具体的事情,也许还有转机。不过……”   谢洵说完后顿了顿,将众人急的来不得。   “你这孩子,你倒是说啊!”   谢洵看了眼众人:“陛下说,如果大哥不愿去,咱们谢家的爵位,也算是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甜了好几天了   我们要继续过剧情了哈 第083章 晋江独发   谢洵话音刚落, 满堂的人都沉下了脸色。   爵位没有了?   这是要拿谢家动刀的意思吗?   老夫人敲了敲拐杖哼了一声:“我谢家三代元老,从大周开国之际便立下过功劳,现在想削爵?也得拿出个信服人的理由来!”   谢国公沉默不言, 三爷的脸色也同样不是很好看。   外面传来了动静,是谢曜和谢择回来了。   大家都紧张的看向谢曜, 谢曜神色倒还算平静,只是谢择明显带着怒气, 大夫人忙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可见到陛下了?”   谢曜摇摇头:“没见到, 陛下虽醒却不见任何人, 我在殿外等了许久,最后只隔着屏风和陛下说了两句话。”   “那陛下说什么了?”   谢曜:“和圣旨说的无二。”   “那方才子朗为何说要削爵?!”   谢曜看了眼弟弟,犹豫了一下道:“这话不是陛下亲口所言, 是皇后。”   “皇后?!”大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后宫也能干预政事了?她算哪根葱。”许是被气急了,大夫人也懒得去顾什么礼节。要说起来,谢家和这位皇后的渊源还不小,梁子或许要从上一辈就结下了。   老夫人稍稍镇定些, 看向自己的大儿子:“老大, 你说说看。”   庆国公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儿子觉得这事古怪, 陛下转醒这事突然, 圣旨来的更突然,宫中许多大臣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 圣旨却已经到了我们家。再听子珩和子朗所言,应该是皇后, 准确的说是太子, 想做些什么。”   “我和大伯想的一样!”谢洵立马道。   “自从上回宫宴事发, 他自知口碑已无法在朝中立足, 若不是陛下病了,现在废太子的诏书应该都下来了!现在倒好,人直接都敢大摇大摆从东宫出来了,若说没有什么谋逆的心思,我反正是不信!”   宝真堂陷入了沉默。   老夫人看向自己的长孙:“子珩如何打算?”   谢曜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太子的确应该有些心思,但是如今他和蜀王制衡,想得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他应该是想让我离开京城,独木难支。”   “嗯,谢家这么多年并不涉党争,但是也不是容易拿捏的软柿子,想在这个时候踩一脚,也得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老夫人哼了一声。   大夫人:“那子珩是不是不用去崇州了?”   谢曜:“既为臣子,圣旨还是得遵。”   庆国公也点头:“是,若此时子珩不去,无异于将把柄直接递到了人家面前,我谢家没有不顺之心,若落了把柄,太子便更有理由对谢家不利。”   大夫人闻言,皱起了眉头。   “崇州地域偏远,又正值盛夏,你路上受酷暑,过去那边怕是已经入了秋……”身为母亲,一想到这些,便觉得揪心的疼。   谢曜宽慰她:“母亲不必过于担心,我此时离京也是好事。太子既然咄咄相逼,那我们也必须要做完全的准备,京城眼目众多,许多事并不好摆在明面上。”   谢曜这话说到了国公爷的心坎上,他站起身拍了拍谢曜的肩膀:“我儿通透。”   谢曜也朝自己的父亲笑了笑,父子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   海棠苑那边得了信,秦可心里的担忧快要溢了出来,也顾不上其他,撑了把伞就要往前头去,路上却正好遇到了谢曜,他明显是刚从宝真堂出来,第一时间也来找她了。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自从谢曜那日生辰后,他虽也急着见她,但多是带着笑意和期待,唯有这次,连他的眼中也带着一丝不舍,即便很快被他藏了起来,却还是被秦可敏锐的捕捉到了。   明明什么都还没说,秦可却快要哭了。   谢曜大步朝她走过来,赶忙用拇指接住了她刚刚掉落的泪珠,语气温柔又心疼:“怎么又哭了?”   秦可一边擦泪一边摇头,她也不想……   “不、不想哭的,就是忍不住……”   谢曜心疼的抚了抚她的脸:“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就当和去年那次一样,我去了蜀州,嗯?”   “怎么能一样呢……”秦可抽泣。   “蜀州离京不过半月,崇州却有一月多……况且那处环境极差,京中、京中……”   京中形势也越来越差,不过秦可没说出这话。   他定知道,也更是担心着。   “听我说。”   谢曜捧起她的脸,深深的注视着她的眼,他将刺眼的阳光全部挡在身后,眸中盛满了温柔和认真。   “我依然会留追夜在你身边,我和子鸣去崇州,子朗却依然在家,还有父亲、三叔,若你有事,就和祖母母亲开口,无论何事,都不许自己憋着,更不许自己承担,懂了吗?”   秦可看着他的眼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好乖。”   谢曜松开她,摸了摸她的头。   院子里有些热,两人只说了一小会儿,后日谢曜就要出发,过于匆忙,出发前定要准备许许多多的事,秦可知道,留给她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快到傍晚的时候,谢澜伊来了海棠苑。   “表妹。”   谢澜伊看见秦可在窗边发呆,径直走了过去。   直到谢澜伊走到跟前,秦可才恍惚回过神来。   谢澜伊:“你在等哥哥吧?他中午只在府中待了一小会儿便走了,我也在等他,可惜还没有回来。”   秦可垂眸嗯了一声:“大表哥现在应该是很忙的……”   谢澜伊叹了口气,整个人也趴在了窗边的炕桌上:“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呀,一天之内,心情真是大起大落,早上我还在调侃你和哥哥的事呢,这怎么一转眼,他又要走了呢……”   秦可沉默,心里也是真的难过。   谢澜伊注意到她的神情,连忙安慰她:“没事儿的!好事多磨嘛,宫里现在乌七八糟,等哥哥从崇州回来,二叔也定从西北回来了,说不定也会找到表哥,再说不定,三弟也回家了!到时候咱们家就算是真正的大团圆!那时候再举办婚事儿,定是热闹极了!”   秦可果然被谢澜伊逗笑:“谢谢表姐……”   气氛总算是得到了一点点的缓解。   谢澜伊笑了笑:“客气什么,再过不就,你就要成我嫂嫂了……说来也真是的,我明明比你大……”   秦可没想过这事,如今被谢澜伊这么一说还真是……   她心中渐渐的安定了下来,无非就是再多等几个月,大表哥在外面已经需要操心太多,她不能,也不会让他继续担忧的。   心中拿定了主意,秦可的眼神也变得坚定了起来。   没等到谢曜,倒是先等来了谢洵。   谢洵走进房间,看了眼窗边的两个妹妹,神色也不像昨日和今早一样,虽还是笑着,笑中却带着疲惫。   他其实昨晚一夜都未阖眼。   “表妹。”   “二表哥。”秦可唤她。   谢曜在两个妹妹面前坐下,顿了顿:“表妹,昨日我不是故意吓到你的,你与大哥的事情二哥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只是……”   秦可笑了笑:“二表哥不用多说的,阿芫明白。”   谢洵点了点头:“事出突然,你们也应该知道了咱们家的处境,大哥现在还在忙,四弟也是,他们后日就要出发,二哥来和你们嘱咐几件事。”   谢洵此刻已全然没了平日的嬉皮笑脸,若谢曜不在,他倒是有几分主心骨的样子。   “未来的几个月,咱们家或许都在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我平日还需按时上朝,但家中也会有府兵和侍卫。即便如此,若没有旁的事,能不出门的话,就尽量不要出门了。”   “我们明白。”   谢澜伊和秦可点头。   “第二,澜伊国子监也不必去了,就在竹桦堂读书吧,此事我也问过祖母的意思,祖母已经应了。”   平日不去国子监是谢澜伊最期待的事情,可如今却半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她蔫蔫的答复:“我知道了……”   谢洵重新看向秦可。   “第三。”   他顿了顿,还是开口道:“大哥前两日一直都在处理京中的那些流言,可背后煽动之心用心实在恶毒,若表妹无意之中听到了什么,切莫往心里去,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   秦可笑了笑:“二表哥放心吧。”   “那些谣言现在都中伤不了我,有些人和事,也不配我放在心上。”   谢洵点了点头:“你能如此想便最好了。”   谢澜伊有些受不了他这样,哎呀了一声:“你不要这样了行不行!比大哥还啰嗦!又不是天要塌了!弄得人心里很慌张诶……”   谢洵看向她,忽的笑了。   “平日你老说我不正经,今日难得正经一回,你还不习惯了?”   谢澜伊别过脸哼了一声:“不正经的人一直都不正经,你再装,也是改变不了的……”   兄妹两的斗嘴都比平日里蔫了不少,谢澜伊故意说这话,但到底眼睛别了过去,眼尾有些红了。   三人在屋内坐着,门外总算是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清莲掀开帘子立马道:“大公子来了。”   作者有话说:   如果我周末还是能日万的话   这部分剧情应该也很快了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哈哈哈 第084章 晋江独发   大哥回来了, 屋内的三人就像顿时有了主心骨,连忙起身迎了出去,谢曜掀开帘子, 第一眼就看到了最后的秦可。   “大哥,都处理好了?”谢洵问。   谢曜点了点头:“基本都妥当了。”   谢澜伊连忙问:“那你何时启程?”   “后日一早。”   “那明日是不是能待在家里了?”   谢曜摇头:“还需处理一些琐事。”   谢澜伊闻言有些失望。   同样失望的, 自然还有秦可。谢曜越过二人看向自己的小姑娘,唇角扬了扬:“不过明日可以带你们去逛逛, 两三个时辰还是有的。”   三人闻言,立马又惊喜的抬起了头。   谢洵:“逛就不必了, 大哥和我们几个一起吃顿饭吧, 多留些时间说说话,我现在就去摘星楼订座去!”   谢曜点头:“也好。”   谢曜原本打算在海棠苑多留一会儿,大夫人那边却来了人传话, 母亲那边他不得不去,临走前又看了一眼秦可,小姑娘倒是坦然,还安慰他似的露出一个笑。   唇边是那个熟悉的甜甜的梨涡。   -   儿子两年内出远门三次, 大夫人收拾行李早已驾轻熟路, 只是惆怅的心情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淡然处之的。她在屋内长吁短叹, 谢曜只好不断安慰。   “原本前两日还想着替你张罗喜事, 这转眼倒好,喜事成了送别, 你说什么时候才能让咱们一家子团团圆圆,好好的过个节呢?”   去年除夕儿子不在, 这眼看这要到中秋了, 一家人又无法团圆了。   谢曜理解自己母亲的难过, 安慰道:“这次孩儿归来, 一定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在家好好陪母亲。”   大夫人叹气:“也别光说陪我了,你祖母也是一样的难受。还有阿芫,那孩子嘴上没说,我也能瞧的出她对你的心意,本来你说婚期十月我还觉得匆忙了些,现在倒是想办也办不成了。”   谢曜正准备说这事,“我不在时,还望母亲多多关照她一二。”   “这是自然的,你就不要操心家里了,自己一个人出门在外,多多照顾好自己。”   谢曜应下。   这边说完,谢曜又去了一趟宝真堂,陪着老夫人坐了一会儿,最后,去了国公爷的书房。   待这一圈走下来,已接近二更天。   谢曜从国公爷的院子出来,朝着海棠苑方向看了一眼,元若小心问:“大公子可要过去?表姑娘说不定还在等您……”   谢曜犹豫片刻摇头:“我瞧她白日精神不好,明日再去吧。”   元若诶了一声,主仆两回了成晖堂。   -   次日,谢曜白日的确还需去处理一些琐事,一大早便出了门。过了巳时,谢洵派人来海棠苑传话,说酉时已经在摘星楼定了包间,到时候直接过去汇合。   秦可道好。   等人走了,秦可回了屋里默默的又拿起了绣篮。   杏桃在一旁叹了口气。   自从那日知道大公子要去崇州后,姑娘就开始没日没夜的给大公子准备衣物,其实这些东西大公子怎会缺呢……可杏桃清莲看着,也不忍心劝。   “听表姐说,崇州入了秋就是断崖式的降温,表哥可能要在那边过冬,我替他备一双护膝,免得膝盖着了凉。清莲,帮我拿那条上好的皮草来。”   清莲应了一声,杏桃走了上去:“奴婢帮您吧……也能快些……”   秦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这种事要亲自做才行,我没事的。”   杏桃只好不再劝。   一绣便绣了整整大半日,总算是完成了十之八九,她放下了绣篮,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杏桃连忙上前替她揉捏肩膀:“姑娘累坏了吧,趴着歇一会儿吧。”   “什么时辰了?”   “还不到酉时呢,您小睡一会儿,一会奴婢叫您。”   秦可嗯了一声,的确有些累了,便趴在美人榻上小憩了起来。   快到酉时,清莲准备去叫她。   海棠苑门口忽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清莲回头,瞪大了眼。   杏桃也瞧见了,两人连忙迎了上去,刻意压低了声音:“大公子,您怎么来了?”   谢曜没回答,而是看了眼屋内:“她歇着?”   “是……姑娘白日一直在赶绣工,这会儿有些累了。”   赶绣工?   谢曜微微蹙眉。   白日二弟的确派人传话说让他直接去摘星楼即可,但他也盼着能早些见她,忙完了外头的事,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想亲自接她过去。   听说人还睡着,谢曜没让清莲和杏桃去叫人,而是径直走了进去,撩开了内室的帘子,一眼就看见窝在美人榻的小小身影。   谢曜的心似乎被人揪了一把。   他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手臂绕过她的脖颈和膝下,轻而易举就将人抱了起来。   屋内所有丫鬟都低下了头。   秦可睡得很沉,睡梦中似乎还闻见了熟悉的竹香,感受到了熟悉的怀抱。她挪了挪身体,转了个熟悉的睡姿,谢曜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姑娘,眉眼染上一丝笑,从侧门出了国公府,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将人抱上了马车。   秦可在摇摇晃晃中隐约感到了不对劲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视线里出现的是谢曜清俊坚毅的侧脸。   她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伸出细腻洁白的指尖微微触了触,又猛地缩回了手。   谢曜也乏,所以方才闭着眼养神,此刻倏然睁眼,低头便对上了她的视线。   “醒了?”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也是这两日殚精竭虑的疲惫。   秦可脸顷刻红了大半。   “我、我怎么在这……”   谢曜:“在哪儿?”   秦可:“……”   怎么在马车里……更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挣扎一下下,谢曜将人扶正,这个姿势有些过分的亲密,她不自然的扭了一下:“放我下来吧……”   谢曜眸色暗了暗,到底还是将人放了下来。秦可挪到他身边坐下,舒了口气。   “大表哥去接我的?”   谢曜嗯了一声:“看你睡得熟,便没叫你。”   秦可垂下长睫,眼观鼻鼻观心,那岂不是被大表哥抱上马车的?……   头顶又开始冒热气了。   “大表哥都忙完了?……”   谢曜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脸颊,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都忙完了,今晚好好陪陪你。”   “也不是我……还有表姐表哥他们……”   谢曜低笑:“好,那就是你们。”   秦可不说话了。   马车内气氛逐渐有些暧.昧。   这可能是谢曜临走前两人最后的相处时光。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秦可立马收回舌尖的话:“大表哥先说。”   谢曜笑了笑,也不说了,只是伸手再次捧起了她的脸颊:“笑一个。”   秦可愣住,没JSGDJ明白他的意思。   “像昨晚我从海棠苑走的时候那样朝我笑。”   秦可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天大舅母叫他过去,临走前在海棠苑门口秦可朝他抿了抿唇。   她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顺了他的要求,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下一瞬,谢曜就俯身吻住了她的梨涡。   秦可瞬间瞪大了眼,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脸颊上放大十倍,谢曜的吻很轻,一开始只是慢慢轻啄,亲够了那一处,又慢慢的辗转碾磨到了别处,脸颊,鼻尖,最后犹不知足的衔住了她的唇,力道也渐渐加重,那种没法呼吸的感觉再一次占据了秦可的大脑。   他单手掌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拥着她的脊背,马车缓缓向前,街道两岸的喧嚣似乎都与此刻无关。马车内是满满的温柔。   在夏日的傍晚慢慢流淌。   小姑娘芙蓉面,如同夏日傍晚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静静的又悄悄的吐露了花蕊,空气也变得香甜起来,时间的流淌也变得缓慢了一些,如同粘稠的蜜糖。   快到摘星楼了,谢曜松开了他。   他气息也有些乱,额头抵着她的。   “舍不得。”他嗓音低沉,带着温柔和爱意。   秦可心中也似乎被人捏了一把。   “早些回来……我等你就是了……”小姑娘声音又软又甜,手指轻扯他的袖口,似乎还撒娇般的晃了晃,谢曜低笑:“好。”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沉默了片刻,在马车到达摘星楼之前,一路都再无话。   谢澜伊和谢洵谢择已经在门口等了,马车总算是停到了摘星楼前,下马车前,秦可仔细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免得被人看出端倪,接着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只是秦可没想到表哥表姐们竟然都在门口等着,瞬间又有些不自然了。   三人看见大哥和小表妹一同下了马车,虽有些吃惊,但转瞬即逝。接着三人便像什么也没瞧见一样若无其事。   “你们两个都迟了啊!等了半天了都。”   谢曜笑了笑:“是我不好,进去吧。”   谢洵一边朝进走一边道:“我昨个儿定房间的时候也没特意嘱咐,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这次的包间和表妹去年刚到京城时咱们来的时候是一样的!你们说巧不巧!”   谢澜伊笑:“还真是哦,不知不觉时间过的真快,这马上就是中秋节,正正好一年。”   作者有话说:   晚点捉虫   晚点二更 第085章 晋江独发   秦可也笑了, 她当然记得去年来摘星楼时候的场景,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心境早已大不相同, 况且……去年这时候她什么也瞧不见,今年却能好好看看中秋节的花灯会了。   四人进了包间, 谢澜伊环顾了一周:“果然没什么大的变化。”   “怎么没有,人老板年前特意翻新了一次, 你这可冤枉人家了,而且听说请了几个更有名的大厨, 味道也更胜从前了。”谢洵道。   谢澜伊:“是吗, 那我可得好好试试了。”   几人入了座,摘星楼的小二也进了屋来。   “几位贵客,您慢看。”一边递上来菜单一边给几人倒了茶, 谢洵笑道:“不然还是吃锅子吧,表妹去年没吃尽兴,这次开开心心的吃!”   谢择:“表妹没尽兴都是被谁害得?”   谢洵啧了一声:“是我行了吧,我的错, 过不去了还。”   秦可捂嘴笑:“好, 那就吃锅子。”   谢澜伊也表示赞同:“羊肉牛肉都来些!再点几个菜, 咱们喝点儿酒吧?”   几人都表示同意, 谢澜伊当即点了一壶桂花酿。   没一会儿,酒和菜都上了桌, 热气腾腾的锅子冉冉升起雾气,谢曜依旧坐在秦可旁边, 体贴细心的帮她涮菜。   秦可时不时的会看他一眼, 在想去年的此时他是不是也这么照顾自己?不过那时候的照顾, 应该就是出于哥哥的责任。   那日谢曜在海棠苑问的那个问题……   她也好想知道……   察觉到她的视线, 谢曜微微侧目,唇边也噙着丝笑:“在想什么?”   “没什么……”秦可缩回眼神,耳根薄红。   “表妹真好,怎么就没人给我涮菜……”谢澜伊看了眼二人,幽幽说道。   秦可忙准备给表姐夹菜,谢洵先开了口:“我给你涮,瞧你羡慕的,那点儿出息!”   谢澜伊:“你出息大!方才还不是偷看了好几眼!”   谢洵被拆穿,窘迫的看了眼大哥和表妹,忙辩解:“你怎么知道我偷看?!你莫不是也在偷看我?!”   谢澜伊百口莫辩。   谢择笑:“听二哥和堂姐斗嘴就是有趣。”   谢澜伊和谢洵互瞪,谢曜也微微笑了笑。   一顿饭下来,几人喝了三四壶的桂花酿,谢曜还好,谢洵是故意将自己喝了个微醺。谢澜伊和秦可脸颊上也泛着薄红,谢择眼神也没有那么清明了。   谢澜伊拉着秦可要去盥室,秦可只好陪她。   “大哥,你、你老实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对我们小表妹有心思的?”   谢洵终于还是绕回了这个问题。   谢曜看了眼门口。   谢洵、谢择和谢澜伊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一见倾心。”   两人同时愣住。   “一见?”   “这么说……去年花灯会的时候……”   谢择也想起来了:“难怪那时候我们在街市玩转盘,大哥故意射了个兔子,是知道表妹喜欢兔子不喜欢小羊吗?”   谢洵瞪大眼:“表妹喜欢兔子?”   谢择看了眼二哥,“我也是无意看见的,表妹桌上是大哥去年在街市上射下来的兔子,应该很是宝贝。”   谢曜笑了笑:“我并不知晓。”   谢择却不信,但此时追问已经没了意义,就好比当时,虽然他先大哥出手射下来小羊,却终究不是表妹想要的。   -   谢曜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了,便站起了身:“摘星楼顶楼应该在猜灯谜,过会儿会放烟花,去吗?”   谢澜伊刚从盥室回来,一听这话忙道:“去去去!”   秦可也露出期待之色,只是桌上,二表哥和四表哥同时盯着她看,秦可摸了摸自己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两人移开了视线,谢洵大大咧咧的放下酒盏:“走吧走吧,上顶楼玩去!”   上一次因为秦可眼睛瞧不见,几人只去了戏台子那层,还未登顶过摘星楼顶楼。   夜色凉如水,一夜间,京城就已入了秋。   五人沿着回旋楼梯上了顶楼,顶楼果然人声鼎沸,花灯灯谜都已经挂了出来,张灯结彩的,很是好看。   谢澜伊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朝他们挥了挥手:“就这儿吧!快过来!”   谢曜几人走了过去。   从此处俯瞰,整个京城都尽收眼底,灯火辉煌,万家灯火倒映在眼底,交相辉映,是秦可从没见过的风景。   她趴在围栏上,看的有些痴了。   “大哥去年除夕就不在家,今年能回来吗?”谢澜伊看向谢曜。   不远处已经有人放起了烟花,一朵朵在天空炸开,光彩夺目。   谢曜微笑:“即便不能回来,此刻就当是除夕,不好吗?”   “不好。”谢澜伊嘟嘴,“一点儿也不好。”   “哥哥去年除夕就不在家,今年若还不在家,过年都变得没意思了!”   谢曜摸了摸自己妹妹的头:“又不是一定不会回来过年,而且回来的时候,也是团圆日不是吗。”   谢澜伊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谢曜视线落在秦可身上,小姑娘也朝他弯了弯唇,方才饮了一些桂花酿,她眼神微醺闪着琥珀一样的蜜糖,谢曜心口像是被小刷子拂过,微微颤动了一下。   兄妹几人从摘星楼下来,又去了集市。   “那个摆摊的人居然还在!”谢澜伊惊喜的指着那边,的确,还是去年那个熟悉的老板,几人走了过去,可是时间有些太晚,转盘上的东西都已经射的七七八八,兄妹几人有些可惜,倒是谢曜淡定的买了四只签。   一个一准,而且正好都是四只小花灯。   老板笑着将四只花灯递了上来,谢曜转身给了弟弟妹妹。   “明年他应该还在,再带你们早些过来。”   几人接过大哥递上来的花灯,不约而同的红了眼尾,两个弟弟倒还好些,两个妹妹将头垂的极低,谢澜伊重重的嗯了一声。   夜已深。   四人回了庆国公府。   谢澜伊和另外两兄弟心照不宣,回府之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只剩下秦可和谢曜两人,慢慢朝海棠苑走去。   走到海棠苑门口,秦可余光朝清莲看了一眼,清莲便将她白日准备的东西都递了上来。   “我听说崇州天冷,大表哥到达那边时怕已经入了冬,我准备了一双护膝……大表哥照顾好自己……”   谢曜眼眸微动,视线停留在那个箱子上。   这就是她赶了两日的心意吧。   “好。”   谢曜接过,“我一定好生带着。”   送别的话已经说了太多,秦可不想让气氛过分的悲伤。她软软的打了个呵欠,故作有些困乏,“那大表哥早些回去歇着吧,赶路辛苦……”   谢曜看着她的眼,将她眼底那些故意藏起来的情绪一一记在心中,缓缓的点了点头:“表妹也早些休息。”   “嗯。”秦可绞着帕子有些急了,她已经拼命的去克制,她猛地转身,害怕自己再也忍不住掉下泪珠,忍了又忍。   “那我进去了。”   说完就朝屋内走去,只是身影刚走到门口时忽然听见他急切的唤她。   “阿芫!”   秦可脚步顿时被钉住。   嗓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大表哥还有什么事吗?”   谢曜扯了扯唇角,“入了冬,若出门的话,记得带上手炉和斗篷。”   他看似敷衍的嘱咐了一句,秦可眼泪却再也止不住了。站在门口不肯转身,只是肩膀微微抖着,谢曜强迫自己也转了身,脚步匆匆,离开了此处。   秦可猛地转身,视线里却再无那个熟悉的身影。   泪掉落在地上,清莲和杏桃心疼的叹了口气。   ……   谢曜和谢择是连夜离开的。   没有让府中任何人送。   庆国公府的气氛陡然冷清了下来,老夫人辞了每日的请安,各院的人便也几乎都没有走动。   大夫人和三夫人伤心难过是自然的。   尤其是三夫人,这回是真的病了。两个儿子都不在了身边,她一时又想不过,真的染了风寒,卧床不起。   三爷急的请了好几个大夫,碧梧堂被浓浓的药味给充斥着。   大夫人那边自是也不必说,身在国公夫人的位置,除了担心儿子,还要照料这一大家子,眼角也添了好几道细纹。   二夫人那边看似儿子丈夫都在身边,但京城如今波诡云谲,谢洵在朝中也不那么好过,日日都是早出晚归,回院后倒头就睡,二夫人心中担忧不已,也是整日长吁短叹。   今年的中秋节,无疑是庆国公府最冷清的日子。   秦可每日几乎闭门不出,日出便起床,在院子里浇花看书晒太阳,比原先有眼疾时还要静上许多,不大爱说话,但每日都有按时吃饭,见得最多的人便是谢澜伊,姐妹两偶尔会一起结伴去看宁哥儿,小家伙一天一个样,也是因为府上有个小奶娃,这日子也算没那么难熬。   这一日一日这么过着,秋风萧瑟,竟然距离谢曜离京,已快半月了。   而京城的秋雨也连绵不断了起来,偶然有那么一两个晴天,秦可便会在院子里逗逗毛毛,喂喂金鱼。   谢洵今日难得的来了趟海棠苑,秦可正在院子里逗毛毛。   “二表哥。”   秦可看见他,还是有些惊喜的。   谢洵朝她笑了笑:“表妹可还习惯,有没有觉得无聊?”   秦可摇头:“不会呀,我已经习惯了。”她以前什么都看不见时,比现在的日子还无聊。   “那就好。”   谢洵点了点头,似乎欲言又止。   秦可问:“二表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找我?”   谢洵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今日上朝时得知了一件事,说是江南那边急讯,江南知州陆家在半途巡查的时候遭遇了意外,下落不明……”   秦可愣住。   “陛、陛下怎么说?”   谢洵苦笑:“还能怎么说,陛下如今能管的了什么,每日上朝都是太子和蜀王争论个不休。我也就不明白了,整日都在为了自己的权利争得你死我活,朝中这些大臣的案子、百姓们的疾苦,在他们眼中,又算的了什么呢?!”   谢洵说的有些激动,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忙道:“表妹也不必担心,这事有御史那边咬着呢,江南那边已经在加派人手找了,许是真的意外也不一定。”   秦可闷闷的嗯了一声:“我也管不了……”   自家的事现在都顾不上了,哪里又能顾得上千里之外的江南呢。   “你能这样想便好,有些事该宽心的宽心,该放下的便放下,不过,表姑母的事情大哥走之前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即便是周培有逆反的心思,这事儿被御史已经坐实,定会还姑母一家公道。”   秦可:“多谢二表哥。”   她知道谢洵这些日子也辛苦,努力朝他笑了笑:“二表哥还没用膳吧,就在这吃吧,正好还有些榛子酥。”   “好啊!我就惦记你的榛子酥呢!”   秦可笑着迎他进屋,南北铺的大师傅现在已经是海棠苑小厨房的人了,每日的点心是变着法儿的做,谢洵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了一事:“对了表妹,你的铺子何时开业?”   秦可笑了笑:“原本就打算十月前后的,可那些日子不是被耽搁了吗,店面什么倒是都已经弄好了,只差一个匾额,不过我没什么心思了,先放着吧。”   “那怎么行!”谢洵拍了拍大腿。   “都怪我,也是忙的把这事儿也忘了,就这几日吧,找个良辰吉日,开业!”   秦可怔了怔:“真的……要开业吗?”   “开啊!大哥只是出任崇州巡抚,这咱家的气氛怎么就变得这么怪呢,闹得好像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眼,开!我今日就给表妹题字,表妹当不会嫌弃吧?”   秦可忙道:“怎会!二表哥可是高中榜首的人!我求还求不来呢!”   谢洵:“你真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可就生气了!”   秦可笑。   谢澜伊也走了进来:“你生什么气啊?你还敢生表妹的气?”   秦可笑着唤她:“表姐。”   然后将方才的对话给谢澜伊转述了一遍。   “这是好事儿啊!”谢澜伊立马道:“哎呀我怎么也把这事儿忘了呢,瞧我,开业,立马开业!我定广撒帖子,呼唤亲朋好友来看表妹捧场!”   “那就不必了。”秦可忙道。   “就是个小铺子而已,家里人肯赏光我就很知足了,千万别过分张扬。”   谢澜伊:“放心好了,我知道分寸!”   当晚,这事儿就传到了各房各院。   老夫人和大夫人表示了赞同,二夫人也很是开心,三房那边也着人添了份儿礼。因为秦可要开铺子这事儿,沉寂已久的谢家总算是有了一点儿喜色。   良香铺,是谢洵给秦可的点心铺起的名字。   谢澜伊笑话这个名字土,秦可却很是喜欢,本就是卖零食点心的,要的就是接地气,百姓们看了才会来买,谢洵挑了挑眉:“还是表妹懂我。”   匾额送去制作,约莫大概三日,老夫人请人看了个日子,就定在十月初八,良香铺就准备开业了。   朱师傅笑呵呵的,自然成了铺子的一把手。   秦可和谢澜伊难得的出了门,阿绿也抱上了宁哥儿。三人一同到了良香铺前,此时已经正式开业,门口堆满了花篮和彩旗,朱师傅赶工了两三日,各式各样的点心、炒货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真是不错啊!”谢澜伊笑着走进去,一路走一路点评,她和阿绿都是第一次来,看见这装潢布置,啧啧啧了好几声。   “若说这里不是哥哥设计布置的,我都不信。”   秦可忙问:“表姐怎么知道的?”   谢澜伊:“那还用问!这些字画,花瓶,都是他的喜好,我怎么总觉得我哥哥蔫坏呢?他先是瞒着我们所有人拐跑了你,然后又在你生活的角落处处布满了他的痕迹,为的就是让你离不开他,处处都得想着他!”   秦可脸一红,偷瞄了一眼阿绿:“表姐你别乱说……”   “怎么成我乱说了?不信你问表嫂!”   阿绿也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   秦可闹了个红脸,干脆提着裙子上了二楼,谢澜伊在背后朝阿绿眨了眨眼睛:“叫我说羞了。”   阿绿笑。   二楼是个小小的耳房和雅间,秦可进去落了座,开了窗,窗外是条安静的小巷子,三人在这儿坐着吃吃点心喝喝茶,倒也惬意。   宁哥儿现在还不能吃这些,不过倒是馋得很,看见什么都想抓,谢澜伊将小饼干举起来:“宝贝儿,这可不是你能吃的。”   宁哥儿听不懂,只是咯咯咯笑着去抢。   阿绿笑的恬淡,忽然道:“我本以为会是澜伊先定下亲事,那日听说了表妹的事,还吓了一跳。”   谢澜伊瞪大了眼:“可不是嘛,我到现在都记得呢,幸亏我使出了挠痒痒的绝招,否则她还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   秦可见她们两是打定了主意要取笑自己,无奈道:“我哪有藏着掖着,只是表姐发现的太快。”   “我再不快些,你怕是等到大婚前一日才肯说呢!”   “表姐也太夸张了。”秦可眼咕噜一转:“不过表姐先别说我了,我听说昨日南阳侯府的人登了门见了大舅母,若我没记错的话,他家的少公子和表姐年岁相当,不知是不是来议亲的。”   阿绿也忙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我也听说了。”   谢澜伊瞪大眼:“好啊表妹,你现在也学坏了,故意转移话题是不是,是不是又想让我挠痒痒了!”   秦可赶忙起身躲她:“表姐先取笑我的!”   谢澜伊去追,屋内笑个不停。   自从谢曜走后,已经很久没听到这样开心的笑声了。   朱师傅没多会儿走了进来,看见阿绿怀里的奶娃娃,笑了:“少夫人,我最近新开发了一道点心,交乳香酥,只用上号的牛乳制成,小少爷应该能吃点儿。”   阿绿惊喜:“真的?这小子馋了半天了,若真是这样,倒是要麻烦您了。”   “应该的,那您稍后片刻,我这就去准备。”   谢澜伊听说,来了兴趣:“多做些吧,我也想尝尝。”   朱师傅笑:“自然,而且还有炸鲜奶,保证大姑娘也喜欢。”   “鲜奶还能炸呢?真有趣,你快些做,我还真有些饿了。”   朱师傅笑着退了下去,秦可还有些喘:“表姐欺负人后使唤我的人倒是得心应手。”   谢澜伊哼了一声,忽然道:“我想起来了!哥哥之前请朱师傅回府的时候就居心不良!还说是给我请的呢?现在回想一下他就是个骗子 !”   这事儿是秦可理亏,她默默低头不说话,努力将此事扯开话题。   牛乳酥和炸鲜奶很快就送了上来,阿绿先尝了尝,然后小口小口喂儿子,宁哥儿早就迫不及待了,这尝了一口便一发不可收拾,呀呀呀的还想要。   阿绿掌握着分寸,也不敢喂太多。   “这牛乳品质真是不错,表妹你从哪联系的食材?”   秦可愧疚:“这些我都不管的,都让朱师傅负责。”   谢澜伊羡慕:“我也想开铺子了,甩手掌柜一定很省心。”   秦可朝她笑了笑。   三人在铺子里吃了点心用了茶,时间也差不多了,一楼已经人来人往很热闹,三人都带上了帷帽,准备回府。   秦可刚下楼,就看见清莲走了进来,小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秦可一愣,视线顺着她朝外看。   在铺子大门口站着一人,青白色的长袍,身姿挺拔修长,再看见秦可后也微微一怔,随即朝她笑了笑。   谢澜伊和阿绿看向秦可:“表妹,你认识啊?”   秦可嗯了一声:“表姐表嫂,你们先回马车上等我吧,我很快便来。”   谢澜伊又看了一眼那男子,点头:“好吧,那你快些哦。”   “表姐放心。”   谢澜伊和阿绿上了马车后,秦可朝门口走了过去,走到那人的面前,微微欠了欠身。   “好久不见,裴表哥。”   这门口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闻讯匆匆赶来的裴巳呈,他视线停留在秦可帷帽下的面颊,也站直行了一礼:“好久不见,阿芫表妹。”   谢澜伊上了马车,还把马车侧帘撩起来偷偷朝这边看,甚至还竖起了耳朵专心去听,阿绿提醒她:“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管他呢,万一是坏人呢,我得看紧表妹才行。”   阿绿:“应该不是吧,应该是旧相识了,我看阿芫的样子,也不是陌生人。”   旧相识?   谢澜伊想不出秦可会认识什么旧相识,她琢磨了许久,忽然拍了拍大腿:“我知道是谁了!”   那边,裴巳呈叹了口气:“一月前我递到庆国公府的信,表妹是不是没有收到?”   阿芫摇头:“收到了,只是近日事情繁多,便忘了回信,裴表哥别见怪。”   裴巳呈:“原来如此,我当然不会怪你,谢家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只是毕竟不是很方便去见你,近日听说你开了铺子,便赶来了。”   秦可听了这话,才抬头看他:“裴表哥是怎么知道这铺子是我开的?”   她为了不节外生枝,除了谢家,没有人知道这事,对外,也只说这铺子的掌柜姓朱。   裴巳呈愣了愣,“我如今在大理寺当值,与京兆府尹算是同僚,相熟的很,这京中出了什么事,他定是知道的清楚,加上我的确有意去打探阿芫表妹的事,这才第一时间知晓。”   秦可微微蹙眉。   裴巳呈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沉默中大概知道了她的担忧,他忙道:“表妹莫怕!此事我从未告诉过别人!谢家如今在朝身份尴尬,我定不会让表妹多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秦可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多谢裴表哥,这件事我的确不希望其余的人知道,还望裴表哥替我保密。”   裴巳呈看着她,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她从前在江南只唤他表哥,可现在一口一个裴表哥,看似和从前一样,却又完全不一样。   也是。   她如今在谢家,一共有四个表哥,若是不分的清楚些,谁又能知道她在喊谁呢?   裴巳呈自嘲般的笑了笑,不去纠结这等小事,而是上前一步:“阿芫……你过的好吗?”   他往前一步,秦可下意识的就后退一步。   “我很好,多谢裴表哥关心。”   一举一动皆是生疏之举。   裴巳呈脸色也有些冷了。   “那我便放心了,可也不是长久的放心,谢家如今动荡不安,表妹若有能力,还是早早搬出来好。”   秦可震惊的抬头:“裴表哥这是什么意思?!”   裴巳呈也愣了愣,对她的吃惊也表示不解。   她去年还未及笄,眼疾也未康复,不得已才在谢家寄人篱下,如今谢家已不是她的上上之策,况且她也自己开了铺子,难道不想自食其力,还真当自己是谢家人了不成?   “我听说表妹开了铺子,很是高兴。以为表妹是想自食其力,所以也想助表妹一臂之力,可今日怎么觉得,表妹似乎还未想明白?”   秦可:“我的确不太明白裴表哥的意思。”   “谢家大公子已被贬黜崇州,谢家爵位不保,表妹此时不走,将来必会被谢家牵连,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需要表哥出面帮你解决一二?”   秦可大惊。   作者有话说:   晚点统一捉虫! 第086章 晋江独发   裴巳呈的话里包含了多层深意, 大表哥是贬黜?谢家的爵位当真快要不保?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一串串的疑问打的秦可措手不及,而不只是他让自己同谢家一刀两断的话。   震惊片刻,她很快恢复了冷静。   裴巳呈见她不说话, 以为是自己说中了她的心声,心中泛起一丝喜悦:“阿芫, 表哥字字句句是为了你着想,若你手头紧张还没法在京中置办铺子, 我可以帮你。”   秦可抬头看他,年少时熟悉的人现在已经变得全然陌生, 她压了压心中想立马离开的冲动, 佯装天真的问道:“多谢裴表哥提醒,国公府如今风平浪静,大表哥出任崇州, 我还真不知道这其中有这么多事情。”   裴巳呈唇角讽刺的勾了勾:“谢家早已在风口浪尖上,何来风平浪静?谢中丞明面上是升了巡抚,朝中谁不知道这是贬黜?崇州山穷水尽民风彪悍,先帝在时曾派出两名武将前去清缴蛮子, 可都是败北而归, 其中一个还在崇州落了残疾。”   裴巳呈的话让秦可心口阵阵发凉:“是、是么。”   “所以阿芫, 现在太子盯着谢家, 你继续和谢家扯上关系实属不是上上策,尽快脱身。”   秦可稳了稳心神, 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没有继续问谢家的事, 而是问:“裴表哥觉得, 太子这个人怎么样?”   裴巳呈愣了愣。   “都察院和大理寺现在应该都知晓我父母的案子, 裴表哥可知晓了?”她继续问。   裴巳呈眼中有了躲闪。   “我的确已知晓……”   “可是阿芫, 且不论陛下在时是不是真的会废黜太子,现在陛下已经病重,旧事要去努力争取,但活着的人,更是要向前看。”   秦可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她对裴巳呈的回答一点儿也不意外,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的话挑不出什么错,毕竟大家非亲非故,以一个外人的立场,肯前来对她说这几句话已经不错了。   也不是人人都会待她那样的好,拼尽全力。   可正是体会过那样的好,秦可心中才觉得凉薄,也完全理解了当初裴家为什么没来接她的缘由。   说到底,凭什么呢?   “我明白裴表哥的意思了。”她语气平静。   裴巳呈微微松了口气:“那你先好好考虑一下,若想明白了,可随时派人来我府上说一声,我在西城大理寺旁的裴府。”   “好。”   秦可余光已经看见谢澜伊掀马车侧帘的动作,她亦不想在此处多留,告了别,便匆匆上了马车。   “表妹,那人是不是那个裴,裴什么来着!他找你什么事?!”秦可刚一上马车谢澜伊就连忙问,秦可缓了缓:“回府说吧表姐。”   裴巳呈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回到国公府,谢澜伊还缠着秦可问,秦可却径直去了谢洵的院子,谢洵刚刚从翰林院回来,看见两个妹妹,也露出了一丝喜色。   “二表哥,我有事问你。”   秦可一上来的严肃让谢洵愣了愣,他意识到了什么,坐直了身子:“表妹请问。”   于是秦可就将裴巳呈说的那些话大大方方的转述了出来,谢澜伊也在一边听着,越听眼睛睁得越大。   “不是,他,他什么东西啊!这是在挑拨谁啊他!”谢澜伊气极了,甚至后悔没有当场下去揍裴巳呈一顿。   秦可却不是在纠结这个,她看着谢洵,神色严肃:“二表哥你说实话,那日你们去宫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谢澜伊也看向谢洵,谢洵神色逐渐变得颜色,叹了口气:“的确。大哥此去崇州,的确艰难万险,那日怕祖母担心,我们只是删繁就简,其实那日我们在宫中遇到了周培,他嘲笑一番谢家的处境,惹得四弟差点和他动了手,被大哥拦住了。”   秦可面色逐渐变得有些青白:“难怪……那日四表哥回来脸色很不好看,原来是这样……”   “周培都说什么了?!”谢澜伊着急的问。   谢洵看一眼秦可,转头对谢澜伊道:“你也别管他说什么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话!你们也不用担心,方才这个裴巳呈的话也是夸张了,大哥是什么人啊,临走前会想不到这些?咱们家现在就是铜墙铁壁,但凡是有想害我们家的,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谢澜伊:“对!二哥这话说的不错!我还就不信了,周培还打算正大光明的造反不成?!就算他敢,咱们家也不会袖手旁观,不就是周家的血脉嘛,咱们家好像没有似的。”   谢洵去捂谢澜伊的嘴,谢澜伊挣开:“你那么怂做什么!这是在自家!”   谢洵:“我哪是怂?!我母亲就在隔壁,你想让全家人都听到不成?!”   谢澜伊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秦可从方才开始一直都很沉默,谢洵知道她的心事,放软了音调:“表妹,你还记得大哥临走前的嘱咐吗?”   秦可:“记得。”   “那就行,咱们谢家不会连一个姑娘都护不住。”谢洵没有多说,只留下了这句话。   秦可笑了笑:“嗯,我明白。”   -   回了海棠苑,秦可早上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裴巳呈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想,她总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拼了命的在脑中利用有限的信息和线索拼凑,一直琢磨到后半日,才悠悠的合上了眼。   宫中养心殿。   皇后出现的时候所有的小太监和宫女们都将头垂的极低,陛下病重,皇后却还打扮的雍容华贵,她在身边嬷嬷的搀扶下慢慢进了后殿,朝床上的人莞尔一笑。   “陛下,该喝药了。”   正宣帝喉咙里发出呜呜两声,那声音中竟然还带着一丝恐惧。   但他无力反抗。   只能眼睁睁的被皇后一手捏着下巴一手灌下了汤药:“陛下躲什么?若不喝药,您怎么能早日好起来呢?您前些日子能悠悠转醒,可多亏了这幅汤药啊。”   正宣帝眼睛瞪圆,满腔的愤怒是无处表达,喉咙呜咽着,汤药溅了一身。   此刻养心殿内的人都退了下去。   皇后嫌恶的擦了擦手指,将药碗丢在一边,看着他,冷冷笑:“陛下恨臣妾,臣妾知道,可臣妾不后悔。这么多年,臣妾当这个皇后早已厌烦疲惫!臣妾唯有培儿一个儿子,所有的指望都在他的身上,可你竟然想废了他?!这叫我如何能忍!?”   正宣帝依旧呜咽着,皇后理了理袖子:“陛下别担心,您暂时还是尊贵的九五之尊,躺在这养心殿,只需接受朝臣和妃嫔的朝拜即可,来了折子和圣旨,您按个玉玺就行,是不是比您亲自执政的时候要轻松的多?”   “您别怪我,要怪,就怪您病得不是时候,更怪您有个狼子野心的弟弟!蜀王步步紧逼,若不将您先控制起来,这天下,怕真就不是我儿的了。”   皇后站起身,贴心的给正宣帝掖了掖被角,正宣帝拼命的想伸手拉她,却被皇后一把甩开了袖子。   东宫。   周培这两日心情明显不错,将自己的爱犬又拉出来在院子里遛弯,听着下头人的禀报,时不时的笑上两声。   “谢子珩走了有半月了吧?”   郑德胜:“回殿下,已快二十日。”   “嗯,那是挺久了,人在千里之外,即便是京城的天塌了下来,他也鞭长莫及。”   郑德胜笑:“圣旨当头,他谢家怎敢不接,难不成想谋反?谢大人现在快到崇州,的确也顾不上许多了。”   周培扬了扬唇:“那想必谢家最近好日子也过腻了,再去给他们找找事儿吧。”   郑德胜笑意更深:“奴才明白了,奴才恭贺殿下大喜。”   “现在道喜为时早了些,日子还长的很。”周培话虽这么说着,唇角却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   郑德胜道是,后退着下去了。   -   “闹什么!这一大早的,是在闹什么?!”   大夫人刚刚正在梳洗,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说有人在府门口闹事,大夫人一听火气就蹭的冒了上来,急匆匆的朝外走。   “是什么人!敢跑到我谢家门口闹事了,官家和侍卫都是做什么吃的?!”   小丫鬟步履也匆匆,低着头:“是成家的人,侍卫们都不敢拦。”   大夫人一愣,成家?又是成家,两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这回是连脸都不要了,直接上门来找事了!   大夫人窝着一肚子的火,走到府门口,就听见成家林姨娘正在门口如市井泼妇一样的撒泼:“大家都来看看啊,这就是国公府出来的姑娘!就是这样的做派!”林姨娘手上拿着一副画卷,那画卷里赫然是秦可正靠在一个男人的肩头,含情脉脉,两相凝视。   “大家来看看这男人的衣服,是不是太子宫中的侍卫?可怜我那小女儿,不知是不是被这对奸夫□□所害,还替秦可背了这样的骂名!”   大夫人气的手指发抖:“林姨娘,是你家主母管不了你了还是你不打算做成家人了?敢跑到这胡说八道!”   “我就是不打算做这成家人了!看着你们谢家道貌岸然人模人样的,前先日子我家老爷想给湘儿讨回公道还被你们家威胁!我就是豁出去这老脸不要了!也得让大家伙看看,你们谢家的姑娘,又是一个什么好货色!”   周围的百姓们已隐隐有围观的趋势,前些日子的流言虽然谢家处理的雷厉风行,但到底还是散播了一点出去,这近日被林姨娘这么一闹,不少人都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谢夫人名门闺秀出身,掌管国公府后院多年,打交道的也多是朝中贵妇,像林姨娘这样的妾室,从前是连话也没资格和她说的。也正是这样,这样的人豁出去后,大夫人倒还真有些无措了。   林姨娘吃准了就是这一点,声音越发大了起来,还将手中一沓厚厚的画纸朝天上撒开:“大家都来看啊!都来看啊!”   大夫人脸色铁青,朝后看了一眼:“都瞎了吗?!还不快去给我收拾了!”   府兵们立刻上前,一些人去抢夺那些画,一些人去拦住这个疯婆子。   可林姨娘显然也是早有准备,带了成家的人,“你谢家要是敢动我,就是做贼心虚!”   大夫人:“你别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你女儿做出那样的丑事是陛下已经盖棺定论了的!休想攀扯到我们家身上!”   “盖棺定论?下了圣旨了还是做了惩罚?!皇后娘娘都还没敲定这事,怎么就成盖棺定论了?!”   大夫人浑身发抖,并不准备和这个疯子多计较,只是冷冷的吩咐管家,谢家的小厮和国公府的侍卫先去驱散百姓,成家那边的人拦着,一时竟成了僵持之局。   “大姑娘,您不能去!”谢澜伊在凝秋堂听说了这事,拍了桌子就要往门口走,秦可在海棠苑亦是,连披风都没披也往门口去,清莲和杏桃在后面追着,两人脸上都是担忧之色。   也不知道那成家人是不是狗,逮住谁就咬着不放了。   门口的声势越闹越大,管事婆子跑过来在大夫人耳边低语几句,大夫人变了脸色:“拦住她们,澜伊是个急性子,阿芫听了会伤心,不许让她们过来。”   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海棠苑离大门更近,秦可超了小路,比谢澜伊还先一步到了门口。   林姨娘见她还敢来,当即更来了精神:“大家快来看,这不就是那个——”   林姨娘话音未落,忽然从不远处的房梁上来了好几个黑衣人,轻功了得,步履匆忙像是刚刚赶过来的,顷刻之间就来到了谢府门口,其中一人靠近林姨娘,手指轻轻搭上她的后脖颈,林姨娘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怎么说也说不出来了。   秦可和大夫人都愣住。   “夫人恕罪,我家小娘昨日在府中受了刺激吃错了药,有些失心疯了,在府上闹了半日还不够,还跑到谢家撒野,请夫人见谅。”   大夫人:“你们……是成家的人?”   那几个黑衣人没有回话,为首一个朝后使了个眼色,剩下几个三下五除二就将成家人统统制服,还将那些散落的画全部处理了干净。   那人才大声答话:“我们是侯府的府兵,侯府林小娘失心疯了,在此叨扰,各位乡亲们也都散了吧,一个疯子的话是信不得的。”   “疯了?真的假的?”   “怎么看着不像啊……”   “不对,像是疯了,我听说成家这个姨娘端庄的很,比大夫人都像闺秀,今日这么泼,指不定是真疯了。”   “有道理。”   百姓们还在议论,那些黑衣人却将人都驱散开了,大夫人还想问话,那人却微微颔首,接着,就半拉半押的将林姨娘带走了。   谢澜伊到的时候,谢府门口竟然已经恢复了平静。   “谁?是谁在闹事?!是成家的人吗?!”   大夫人神情复杂:“没事了。”   秦可也一直看着那些人的背影,直觉告诉她,那不是成家的人。   看那人的身影,倒是和追夜有几分相似,不知道是不是,大表哥的人……   -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将谢家门口发生的事全部尽收眼底,马车内的人放下帘子,脸色很是难看。   那人倒不是旁人,正是常服出行的周培,他本想来看个热闹,却不料又有人暗中坏了他的好事。   “殿下……”郑德胜小心问:“可要现在去传旨?”   周培手指握紧,想到那日宫宴上的恨。   谢子珩不是在乎她吗?   不是将她当个宝吗?   那他就要毁了他的心肝宝贝。   让他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平阳侯那对夫妇要脸面,竟然三言两语就被谢家人唬住了,不过出事的到底也不是他们的嫡出女儿,于是周培去找了这个女人,自己的亲女儿被人陷害了清白,她总豁得出去。   若是成了,周培便要等着秦可上门求他。   若是不成……   周培勾了勾唇,那更好。   他缓缓的摊开昨日他交给林姨娘的那幅画,吩咐:“去,继续命人传,就说这画上的人是孤,与秦姑娘暗生情愫心仪已久,在江南情不自禁,才换了常服见见自己的心上人。他们否认林家那个女人的话,孤就帮帮他们,将这些话传开了,再去传旨。孤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怎么能在这时候不添把柴火?”   郑德胜不禁给自家殿下竖起一个拇指:“殿下真是厉害,这可是连环计。”   周培勾了勾唇,郎情妾意,他就不信,秦可还敢抗旨?   作者有话说:   在赶了在赶了 第087章 晋江独发   出了这事儿, 谢家的气氛又降至了冰点。   秦可站在宝真堂,老夫人也是气愤不已。   谢洵上朝还未归来,几个爷们儿都不在, 所有的女眷都因为这事犯了难,还是秦可自己鼓起勇气道:“外祖母, 此事因我而起,我——”   “表妹!”谢澜伊打住了她要说的话, 以为她想自己一个人扛。   秦可朝她笑了笑,“表姐误会了, 我只不过是——”   “圣旨到——”   一道洪亮的嗓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外头。   又是圣旨?   什么圣旨?   陛下还病着,这怎么接二连三的圣旨就让谢家来了?   大夫人站了起来:“都慌什么,老婆子我出去看看。”   全家人来到正院, 来传旨的今日是郑德胜,而不是陛下身边的御用公公。   老夫人站在正堂,上下将人打量了好几眼:“老婆子我想问问,是什么旨意?”   郑德胜:“自然是陛下的旨意, 老夫人, 还辛苦您家秦姑娘接旨。”   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秦可身上, 秦可定定的看着郑德胜, 沉默不言。老夫人呵呵笑了一声:“那你先念吧,念出来我们再考虑接不接。”   郑德胜:“老夫人, 这是陛下的圣旨,您不跪下, 奴才怎么念呢?”   “笑话!陛下的圣旨什么时候轮的到你来念!既然陛下派了你来, 那就是礼低一级, 等你念完, 我们再行接旨大礼!”   郑德胜磨了磨后槽牙,这圣旨虽的确是陛下的,但怎么来的他心知肚明,因为心虚加上谢老夫人的威仪,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敢真的让老夫人跪下,只好咬了咬牙,打开卷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庆国公谢家之女秦可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秦可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秦可许配太子为太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郑德胜话音刚落,秦可就变了脸色,谢澜伊气的恨不得冲上去挠人,被大夫人拦住了。   老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陛下赐婚?!”   郑德胜:“是。劳烦秦姑娘接旨。”   秦可未动,老夫人重重的敲击了两下地面:“简直是笑话!朝中动荡不安,陛下连朝政的事都忙不过来,竟还有闲情逸致选太子妃?郑公公,你莫欺负老婆子我人老眼花,你这圣旨,莫不是个假的吧?”   “放肆!”郑德胜道:“您看不起奴才一介阉人也就罢了,奴才今日是代表陛下来的!您这是对陛下不敬!”   郑德胜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我谢家门口拉屎放屁?!”   是庆国公的身影。   庆国公虎背熊腰,和谢洵同时进门,郑德胜脖子一凉,就感觉后脖颈被人捏住了。   谢洵像提溜一只臭蟑螂一样将他赶到一边,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扯过他手中的圣旨,看了一眼,嗤笑。   “什么东西。”   接着,那道明黄黄的圣旨就被他当做垃圾一样扔到了花坛旁的水沟里。   “你、你们这是大不敬!你们是要谋逆吗?!”   “滚一边儿去!小爷给你脸了是不是?!要多远滚多远,再敢放一个字,今个儿让你出不了谢家的大门!”谢洵脱下官袍,就是一活脱脱的恶霸,偏偏这恶霸模样格外的出气,谢澜伊哼了一声,拉了拉秦可的手。   秦可这会儿才从浑身冰冷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感受到这样被家人拼命维护的感觉,眼眶又红了。   郑德胜是连滚带爬离开谢家的,刚出谢家还不小心在门口摔了一跤,他龇牙咧嘴的,身边小太监上前关心,也被他一脚踢开:“回宫!”   他非得好好在殿下面前告谢家一状,藐视天子拒旨不接,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郑德胜走后,谢家人回到了宝真堂。   沉默片刻,老夫人开口问:“老大,你说说现在这事怎么办?”   庆国公:“母亲不必担心,儿子今早已经联络了朝臣,现在勤政殿外诸多大臣们都在集体请求面见圣上,也不是这一桩两桩的事了,最近朝中诸多旨意都十分的古怪,大家也都不是傻子,自然有所怀疑。”   老夫人嗯了一声:“可不管怎么说,周培盯上了阿芫是事实,现在唯一的法子——”   “外祖母!”秦可此时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朝老夫人跪下。   “外祖母,是我连累了谢家,我方才想了许久,或许……我今日离开谢家,能让此事出现转机。”   谢澜伊:“阿芫你胡说什么!你该不会真的相信那个裴巳呈的话了吧!”   秦可:“不是表姐,我的意思是说,方才那个旨意上说我是谢家之女,若我抗旨,便连累整个谢家,我想若我脱离谢家,即便抗旨,也与谢家无关。”   谢洵:“我不同意。”   “大哥临走前嘱咐我好生照顾表妹,我说什么也不同意。”   秦可还预劝说,老夫人抬手示意:“都停一停。”   “阿芫呐,外祖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个好姑娘,但是这事现在绝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无论你是不是谢家的姑娘,无论你接不接这个旨意,现在有人摆明了是要针对谢家,和你无关。”   “外祖母……”   庆国公:“母亲说的是,澜伊,扶你表妹起来。这个事情无需再坚持。”   谢澜伊连忙上前,秦可只好先起了身。   “大哥走的时候告诉过我,如果太子真的对谢家不利,让、让我把这个给大伯。”谢洵犹豫了一下,忽然道。   二夫人跺脚:“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才说!还不快给你大伯!”   谢洵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了上去。   庆国公接过,两三下看完了。   他点头:“我儿果然想的周到。”   “上面写了什么?”   庆国公收起信纸,眼神也变得清明了起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全家人愣住。   -   郑德胜火速的赶回东宫,正准备在周培的面前狠狠参谢家一本时,却发现东宫并没有周培的身影,一个小太监见了他,赶忙跑了过来:“郑公公,您可回来了!”   “殿下呢?!”   “殿下去勤政殿了!”   “出什么事儿了?”   “还不是因着那一群大臣的事儿,太子殿下现在被人逼着非要进去面见圣上,皇后娘娘也着急上火着呢!”   郑德胜心中暗叫不好,连忙往勤政殿跑去。   “啪!”皇后怒极,第一次动手打了自己儿子一巴掌。   “我早就说了让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切莫惹是生非,千万要稳住大局!你倒好!今天还弄出一个什么劳什子赐婚圣旨去了谢家!你就这么忍不住?!偏偏要将把柄往人家手上递是吗?!”   周培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后:“母后……”   “你别叫我!你以为你现在能用手中的权利颁布几道圣旨?你父皇是病了,不代表他死了!现在朝中多少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我们母子两,你倒好,仗着有玉玺了是吧,可以为所欲为了?不就是一个女人,犯得上吗?!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周培听了这话,心中也暗暗后悔。   “可是我就是想让谢子珩痛不欲生,想让他死!”   “人已经快到崇州了!你想怎么折磨他有千万个法子,你坐稳了那个位置也好,派出暗卫刺杀也罢,谁都管不了你,可你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落人把柄!现在好了,外面跪了一片乌压压的大臣,你说怎么办!”   周培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变成了狠厉。   “我是太子,您是皇后!他们还敢逼宫不成?!父皇本就还病着不能处理政事,太子监国合情合理。”   皇后气的在宫中踱步:“糊涂啊你,他们不敢,蜀王也不敢吗?!合情合理?我也希望你监国合情合理,先前你犯下的那些糊涂账还被御史咬着不放,蜀王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有了犯上作乱的借口,太子行为不端,他也是周家血脉,自然有机会上位!”   周培总算是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周家血脉……他忽然忆起了一事,连忙道:“母后,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必须要立刻向谢家动手。”   “什么意思?”   周培这才将在江南柳阿绿产子一事和盘托出,他对柳阿绿母子身份的追查也正是在回京之后断了的,接着就发生了宫宴的事。照这样来说……   “母后!必须立刻派人杀了他们!谢子珩一定是早就算好了这一切,他现在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皇后显然不知道还有这事,当下脸色灰白,踉跄坐倒在凳子上:“你怎么没早说……”   “谢家早就居心不良!儿臣一路被他设计,谢家又早已像个铁桶一样,母后,您不可再犹豫了!”   皇后眼中浮现杀意,可偏偏此时,外头急匆匆的跑来一个小太监,路差点都走不稳了,连滚带爬跑了进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蜀王,蜀王说您有挟持天子的嫌疑,已集结大军,朝宫中而来!”   周培大惊。   再看皇后,眼中忽然失了焦点:“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   蜀王突然起兵,自然是庆国公在其中添了一把火的缘故。   也正是因为此时起兵,这抗旨拒婚的事便得以不了了之,谢澜伊闻言松了口气,当然,也在海棠苑将周培破口大骂了一番。   秦可心头被担忧笼罩着,却是高兴不起来。   真的开始打仗了。   而周培就像阴魂不散的人,有一必有二,她一天不嫁人,他一天就会紧盯着她不放……   “表妹。”   谢澜伊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秦可回过神:“表姐。”   “别想啦,太子现在忙着去对付他皇叔呢,顾不上这些的。”   秦可嗯了一声:“可是……后面呢?”   “后面?后面自然有大伯他们呀,你该不会以为这是缓兵之计吧?我看现在京中形势反正已然乱了,不如让他们乱的更彻底一些。”   “表姐这话……”   谢澜伊眨眨眼:“想不想去看看宁哥儿?”   宁哥儿?   电光火石般,秦可忽然明白了。   她真傻。   大表哥一定早就安排好一切了。周宁是端王的血脉,那就是周家的血脉。蜀王可以起的心思,周宁为什么不行?况且论才德,当年的端王,怕不是比正宣帝还要配得上许多。   秦可也总算是明白了刚才那几个字的意思,她茅塞顿开,连忙点了点头。   “走咯,去看看咱们家的大宝贝!”   小周宁现在是谢家的开心果,谢澜伊和秦可开开心心的往过走,只是刚出海棠苑的大门,清莲便上前道:“姑娘,裴公子来了,说是有事找姑娘。”   谢澜伊一听就火大:“他怎么又来了?!”   清莲:“裴公子是递了帖子进来的,来者是客,现在在迎松堂,他说是有重要的事见您。”   秦可脸上的笑慢慢淡了:“我知道了。”   谢澜伊:“表妹别去!”   “不。”秦可摇头。   “我隐约觉得,我这个裴表哥似乎知道很多事,我得去一趟。”   谢澜伊急了:“那我和你一起!”   秦可笑了笑:“好,只是表姐别露面就行。”   “没问题!”   秦可回屋换了衣裳,带了帷帽,一盏茶的功夫后,便到了迎松堂。   裴巳呈果然在这。   “裴表哥。”   裴巳呈站了起来:“表妹。”   “裴表哥找我有什么事?”   谢澜伊此时在迎松堂的耳房里,竖起耳朵听着。   裴巳呈倒是也直接了当:“我听说了今日圣旨的事,来看看表妹。”   秦可笑了笑:“让裴表哥见笑了。”   裴巳呈脸色有些复杂:“太子殿下他……他是何时与表妹相识的?”   他其实是想问太子何时对她有了意思,只是到底没问出口。   秦可笑了笑,当知道他真正想问的问题:“去江南的路上,与他偶然见过几次。”   “你还回了江南?!”   秦可看他一眼,这才明白他是当真什么也不知道,“是,两个多月前才回了京。”   “原来是这样。”裴巳呈摸了摸鼻子,忽然感觉到了窘迫。   他初来京城,向她写了信,又在她铺子开业寻上门去,说没有别的心思是不可能的。在裴巳呈的心中,她不过是孤苦伶仃的一个小姑娘,他入了京,升了官,若伸手给她庇护,对她当然是好事。   却不曾想,她竟然是太子看上的人。   裴巳呈心中不禁懊恼自己的莽撞,却又感到一丝庆幸。   他所有情绪的变化都被秦可收入眼底,她笑了笑:“裴表哥今日来,就是问这个的?”   “不。”裴巳呈忙道:“我是想问,表妹抗旨……我总有些担心。”   秦可侧过身去:“没什么,抗了便抗了,要杀要剐他朝我来便是,我是万万不可能嫁给他的。”   裴巳呈目露疑惑:“为何?……表妹是不想当太子妃?”   秦可忽然觉得好笑,转过身看着他的眼:“是,我不想,而且我已定了亲,又怎能再答应他?”   “你定了亲?!”裴巳呈这回是彻彻底底的惊讶了,惊讶过后却是满脸不信,他如今在大理寺当值,早已将秦可在京一年多发生的事查了个干干净净,从未听说她已定亲。   可不信后,却又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连她去了江南的事都没查出来,这不合常理,除非……有人故意隐瞒……   “我定亲之人,便是大表哥。”   秦可字字句句,郑重无比。   如同一阵阵惊雷,炸在裴巳呈头上。   “谢、谢中丞?!”   “是。”   裴巳呈起初感到惊讶,然后又是不解,再然后反应过来,原来如此……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   良久,他才苦笑。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自作多情,更是多此一举。”   秦可摇头:“裴表哥关心我,我很感激,只是,大表哥处处为我着想,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选择。”   裴巳呈叹了口气。   “那看来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本不必说了。”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这是城西的一桩宅院,本打算让你这两日就搬出来的,现在看来,倒是白费。”   秦可眼眸动了动。   裴巳呈:“可如今朝政之事动荡,蜀王已起兵,你能躲的了一时,哪能躲得了一世呢?你甘愿留在谢家,想必是对谢中丞无比信任,可是崇州遥远,蜀王和太子哪个都不是善茬,将来,你的日子……”   裴巳呈又看她一眼:“若谢中丞在你身边,我倒是能放心一二。”   秦可眼眸彻底亮了亮,抬头看向他。   “裴表哥方才说什么?”   裴巳呈愣了愣:“我说,若谢中丞在你身边……”   秦可呼吸急促了起来,她怎么就没想明白这个道理。   躲出谢家有什么用?   京中的风浪早已席卷每一处,现在周培和蜀王争得你死我活,她何不趁着这个时候彻底躲的远远的?   既可以不连累谢家,还能让周培断了心思。   至于躲到哪里去……   秦可扬唇笑了笑。   “裴表哥此言,当真是给阿芫解了大难,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裴巳呈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却听出小姑娘忽然雀跃的心情,他也笑了笑:“若能帮上你,便好了。”   秦可亲自将人送了出去,谢澜伊也从狭小的耳房走了出来。   “表妹,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明白,你谢他做什么?”   秦可摘下帷帽朝她笑了笑:“他点醒了我,我当然要谢他。”   “点醒你?”   秦可重重点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我要去崇州。”   “我要到大表哥身边去。”   作者有话说:   呼~~舒了一大口气!!!! 第088章 晋江独发   秦可说完, 谢澜伊便楞在当场。   “你要去崇州?!”   秦可点头:“是。”   “可是崇州那么远,路上就要行一个月,你一个人……”   秦可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有些后悔,当时大表哥走的时候她就应该跟上的, 只是她当时并未想到,而且也不想给他增添负担。   既然如今也要躲, 去哪儿都没有去他身边安心,即便千山万水, 也总有个盼头。   谢澜伊见她坚定, 道:“那要不然……去和母亲和祖母商量一下?”   秦可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两人很快就到了晖春堂。   大夫人听说了秦可的想法后,陷入了沉默。   “阿芫, 你想好了?”   秦可:“想好了,大舅母,我待在京中,只会徒惹更多的风波, 不如脱身, 到崇州去。”   大夫人叹了口气:“ 你愿意的话, 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子珩在那边, 也时时挂心着你,挂心着家人, 你能去,倒是还能照顾他一二。只不过……崇州路途遥远, 现在蜀王起了兵, 正是大乱的时候, 这一路, 我不放心呐……”   “我知道大舅母的担心,不过大表哥临走前也留了人保护我,我想,这一路北上,我扮做男儿装,混在商队或者百姓里,总能掩人耳目,平安抵达。”   大夫人沉默不言,思考了良久才道:“阿芫再去问问你外祖母的意思吧,若你外祖母应了,再请她为你多做几分周全的打算。”   “多谢大舅母。”   秦可一刻都不耽误的去了宝真堂,老夫人听后同样沉默了许久,谢澜伊和秦可一起在堂内等着,老夫人对谢澜伊道:“澜伊啊,你先出去,我和阿芫单独说两句话。”   谢澜伊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屋内的丫鬟婆子也一起退了出去。   谢澜伊刚走到院中,就遇到了谢洵,谢洵问:“怎么了?”   谢澜伊便将秦可想去崇州的事儿和他说了,谢洵听后睁大了眼:“崇州那么远,这怎么行?”   谢澜伊:“你说不行有用吗?我看表妹已经下了决心,而且我娘也同意了,现在只要是祖母点头,表妹肯定就立马准备出发。”   谢洵不说话了,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忽然转身就走。   “你去哪?!”谢澜伊喊他都没喊住,眼睁睁看着他出了院门。   与此同时,秦可也从里屋走了出来。   “表妹如何?”谢澜伊迎了上去。   秦可脸上是这几日难得的轻松:“外祖母已经同意了,我准备准备,就可以走了。”   谢澜伊听说祖母真的同意了,既开心又难过:“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秦可点头。   “哪怕这一路再难,我也要去。”   -   秦可要出发去崇州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庆国公府,庆国公回来听说后也思忖了良久,最后还是点了头。不过,这事办起来倒不能如此简单一走了之,他想了想,派人去海棠苑传了话。   庆国公的意思是,对外,不能说秦可去了崇州,否则出城、过关这些地方太子都有可能设下障碍,白日秦可的话多少还是给了秦国公启发,不如就说她如今已自立门户,脱出了谢家,在城郊买了宅子,搬出去了。   掩人耳目。   只要安排人住进那宅子里,无论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太子以为她还在京中便好。   这样的法子比单独的一走了之显然考虑周全的多,秦可听完了大舅舅的意思,也表示了赞同:“都听大舅舅的。”   庆国公派来的人走后,谢洵终于急匆匆的赶到了海棠苑。   “表妹!”   秦可起身迎了出去:“二表哥?”   谢洵有些急,显然刚从外头赶回来:“我已经知道了,你别担心,二表哥一定都给你安排妥当。这些东西是我下午着人刚买回来的,你路上用得着。再然后,二表哥选了几个身手极佳的高手,你此次北上,一路护你。”   秦可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短短的小半天,谢洵竟然已经替她安排的这么妥当了。   “谢谢二表哥……”   谢洵擦了擦汗:“这么客气做什么!表哥只恨不能亲自护你过去,从京城到崇州这一路上,表哥会提前想办法打点,保你一路顺利些,等过了嘉峪关,应该就能和大哥他们接上了。”   “我今日也再给大哥写封信,虽然不知道你和信哪一个先到,但哪怕多早一日也是好的。”   秦可重重的嗯了一声,谢洵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那就这样,你先收拾着,准备什么时候走?”   秦可将刚才大舅舅的话给二表哥转述了一遍,谢洵点头:“那再快也到后日了,要是太急的话,也会让人生疑。”   秦可虽然也想早点儿走,但准备周全才能避免节外生枝,她明白这个道理。   等谢洵离开,清莲和杏桃开始加紧收拾行李。   “姑娘,崇州天冷,咱们也是要多拿一些冬衣吧?”杏桃问。   秦可看了看那些箱子,摇了摇头:“少带些,简朴些,明日会送来一些男装,这些就带一两套就行,咱们这次出行,需要低调再低调。”   杏桃应了一声,选了最朴素的两件,秦可视线落在那件狐狸毛的斗篷上,指了指:“把它带上吧。”   杏桃笑:“这还是大公子送的呢,奴婢差点儿忘了!”   “是大舅母……”秦可轻轻反驳,不过还是弯了弯唇,心里的期待像沸腾的水,咕噜咕噜的冒泡。   -   既然已经决定送秦可去崇州,那就不宜再拖拖拉拉,不出一日,庆国公那边已经将宅子全部备好,离秦可的铺子也不是很远,说出去她搬家,倒也合情合理。   二夫人那边也帮着秦可把所有的行李全都收拾妥当,大夫人送来了好些男装,让秦可和清莲她们都换上。   二夫人一边收拾一边叹气:“今年也不知道是什么世道,连着两次送你离家,这中间竟然还不到半年。”   秦可连忙安慰她:“二舅母,我下次归家,就不会走了。”   二夫人:“那是一定的,你大表哥也是,这都第三回 离家了,你三表哥现在也没个消息,相比你另外两个舅母,我还算好些。”   秦可:“二舅母也是更辛苦了,还有二表哥,家里都得靠着您了。”   “我不算什么,家里也有大嫂撑着呢。哎,不说这些了。你这回走,不同上次,我担心呐,不过好在你大舅舅都安排妥当了,一定要小心又小心,到了崇州,第一时间写信回来啊。”   秦可:“我都明白,二舅母放心。”   一切备好后,在第三日的黄昏,庆国公正门大开,清莲指挥着几个小厮搬了几十个箱子,又安排了一个婢女换上了秦可的衣裳在众目睽睽下坐上了马车。   清莲走到街口,故意大声道:“都慢着些!姑娘的东西都轻拿轻放,抬轿子的也都小心些!”   那些小厮都笑着应:“放心吧姑娘!奴才们都小心伺候着!”   有街坊邻居的看过来问了几句,这才知道是庆国公府的表姑娘今日搬家。   外头火热朝天的搬着,秦可本人却在庆国公府同老夫人说着话。   她已换了男装,整个人看上去瘦瘦弱弱的,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长吁短叹,二夫人和大夫人也强忍着眼中的泪光。   “外祖母。”秦可拍了拍她的手。   “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等到了崇州,一定第一时间给您写信。”   “好,一定要快马加鞭写信回来,和子珩接上头就写。”   秦可眼眶泛酸:“我记住了。”   庆国公看了眼天色:“时间差不多了,我已经提前和城门守将打过招呼,不能再耽误了。”   秦可站定,朝后退了一步,朝老夫人跪了下去:“外祖母,阿芫走了。”   “走吧走吧。”老夫人挥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大夫人上前送她:“走吧,早走早到,你见着你大表哥后,家里人也都能安心一些。”   全家人送秦可从侧门上了一辆非常不起眼的马车,临走时,谢澜伊用袖子捂住了眼睛,秦可眼泪也啪的一下掉落了下来,她强忍着,放下了马车的侧帘。   马车缓缓离开,秦可在马车内缓了好久才将眼泪忍了回去,这时正是街上人少的时候,马夫带着她走了小路,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城门口。   “驾!!”   马车后传来熟悉的马蹄声,秦可连忙掀开侧帘朝后看。   谢洵还穿着官袍,显然是匆匆赶来。   秋风吹起他的衣袍,谢洵骑着马疾驰到秦可马车旁边,缓下速度。他神情尽量带着笑意,眼神里却是深深的疲惫。   “表妹,表哥送你一程。”   秦可刚刚才忍回去的眼泪又夺眶而出,不知怎的,她想起刚刚踏上京城码头的那一刻,也是在秋风中,谢洵没有现在高,但小小少年还是挺直了脊背,做出一个好哥哥的模样朝她伸手:“表妹,表哥来接你了。”   此情此景,秦可再也忍不住,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坠落下来,谢洵骑着马,想替她擦泪又有些手足无措,只得不停安慰:“表妹要去找大哥是喜事,别哭了。”   “谢谢二表哥……”秦可抽泣着断断续续说。   谢洵眼底尽是温柔:“马上到城门口了,表妹进去吧。”   秦可点了点头,连忙擦了擦泪,放下帘子,一辆马车和一匹骏马很快行到了城门口,城门守卫上前例行检查,秦可心跳的扑通扑通。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为二表哥流泪的一天。   二表哥应该没有感情线,因为他是我的。 第089章 晋江独发   还好。   庆国公提前安排布置, 在京城内外但凡是他权力范围的关卡都已经提前打过了招呼,没有人阻拦。   谢洵骑着马,慢悠悠的走在马车旁边。   过了城门两道关卡, 终于到了城外。   再往前就是浓浓的夜色,即便再不忍心, 谢洵终究是停下了马车。   秦可也掀起了马车侧帘看向他:“二表哥,就送到这里吧。”   谢洵眼底的漆黑如同今晚的夜色, 他沉默片刻才点了点头:“周围有暗卫随身护你,一路都有便衣是谢家的人, 表妹不必担心。”   秦可弯起眼:“有二表哥在, 我当然不担心。”   谢洵知道她在安慰他,但还是扬了扬唇:“好,那表哥就送你到这里。”   秦可:“二表哥再见。”   马夫轻轻挥动长鞭, 马车缓缓离开了谢洵的视线,同时也消失在夜色当中,谢洵停留在原地良久,才默默的驾马转身离开。   ……   秦可走后的第二天, 京城就陷入了混乱。   蜀王这回似乎是势在必得, 将大量的军力都调到了京城, 一时间, 京城百姓们人人自忧,一旦开战, 受苦的永远还是老百姓。   太子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凭着皇后已彻底控制皇宫, 禁军听令, 虽然没有蜀王在外领军多年的威望, 但毕竟皇权巍峨在上, 两方对峙,形成了冷战的局面。   这时候谢家的处境就十分微妙了。   但谢家已彻底关上大门,谢绝任何人登门。   谁的面子也不给。   周培即便想这个时候找谢家的麻烦,却也是无暇分身,自顾不暇了。   而蜀王派人送去的礼也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退了回来,有下属冷嘲热讽谢家不长眼色,独善其身。蜀王心中自然也略有不爽,但想到谢曜此刻远在崇州,便也作罢了。   想到这儿,蜀王心思也有些微妙,不知谢曜是顺水推舟故意前往崇州另有谋算,还是真的被周培那个废物逼走的。   他怎么想都觉得第二种可能微乎其微,但他此刻也已经是自顾不暇,想不了那么多。   京中大乱,大量的兵力都在官道上调派,秦可的马车出了城,尽可能的绕开行军队伍,连着行驶了一日整,才终于到达了一个驿站。   清莲掀开帘子先看看四周,确保周围算安静后才扶着秦可下来:“公子,您慢些。”   秦可朝她笑了笑,一身男装,的确像是哪家出来的小公子。她看了看四周,问马夫:“咱么这是到哪里了?”   “回公子的话,现在是在关内道,朝北走,大概还有两日的路程能到黄河边上。”   秦可点头:“辛苦你了,歇着吧,让马也吃饱喝足。”   “您放心。”   秦可刚下马车,追夜就出现在了不远处。他一路都不曾现身,现在或许是为了让她安心,才出现在不远处,秦可笑了笑,唤他过来。   “公子有何吩咐?”   秦可弯起笑眼:“你们也都辛苦一路了,我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人,你安排大家都住下,吃顿热饭好好休息吧。”   追夜想说他们都是习惯风餐露宿的人,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好。”   秦可这才进了驿站。   这是一间很小很破的驿站,不过还算干净。驿站的老板也算是热情好客,周到的安排了晚膳和房间,还贴心的打来了热水。   秦可吃饭的时候清莲和杏桃还在一边站着,她道:“出门在外就别客气的,一起来吃。”   清莲和杏桃对视一眼,诶了一声。   三人围桌而坐,杏桃不停的给秦可夹菜:“姑娘多吃些,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赶路。”   秦可笑:“我又不赶马,费不了什么力气。”   “那也得吃好点儿,这一路还远着,到时候咱们到崇州见着大公子,您要是瘦了他肯定心疼。”   “咳咳。”秦可差点被呛住。   她脸颊泛红:“你现在真是口无遮拦,我看是时候给你也相看一下,嫁出去得了。”   杏桃:“姑娘还没嫁呢,等姑娘嫁给大公子之后再伺候您几年再说吧!”   秦可芙蓉面上升起红云,不搭理她了。   赶路是一件很疲惫的事情,但好在因为心中有期待,所有的疲惫都化去,秦可这一晚上,睡得很沉。   可惜到了天快亮的时候,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喧哗声。   她瞬间惊醒。   追夜似乎在门口和清莲说着什么,秦可连忙起了身,换好衣。   “发生什么事了?”   清莲见她出来,上前压低声音:“蜀王的军队有一只在外驻扎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秦可愣了愣随后立马点头:“好,那就尽快赶路吧。”   几人立刻准备出发,马车停在驿站门口,秦可刚出来就看到了不远处乌压压的军队,她下意识的心口一紧,连忙就要踩着脚蹬上去。   “喂前面的!什么人!”   不远处有个眼尖的官兵注意到了这边,立马喝道。   秦可脚下一顿,掌心捏了捏。   好在马夫连忙下来,赔着笑走上去:“几位官爷,我们就是遂州人,来京城做点儿小生意,卖了货,正准备回遂州去。”   “遂州?做什么生意的?”   “丝绸生意,您也知道遂州桑田好,刚清了一批货,这是通关文牒,这个……一点小心意,请几位官爷喝喝茶。”   马夫笑着递上一包碎银,那官兵掂量了一下,扯了扯唇:“行!走吧!去遂州一路都会有官兵,绕着点儿。”   许是拿了钱,那人还算不错,多说了两句,马夫连声道谢,连忙回了马车,秦可也立刻进了马车,“驾——”   马车快速驶离。   “多谢你。”秦可在马车内向他道谢,马夫笑:“公子真是客气,都是奴才的本分,这些人都是好应付的,用钱就可以,若真的遇上了用钱也解决不了的事,小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不会的。”秦可轻声道。   “会平安到达的。”   “公子说的是,我这张乌鸦嘴。”   马车这次驶的很快,走县道,这一路倒是没遇到什么官兵。   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秦可到底不想节外生枝,一连四五日,遇见那种稍微热闹点儿的驿站她都没有停留,反倒越是又小又破的驿站才会进去歇息,不过也是补充些体力和粮食便很快离开。   一连行了七八日的路程,一日在车内昏昏转醒,马夫才松了口气道:“公子,我们到遂州了。”   遂州是个商贸繁华之地,来往商贩是最多,这一处却很少会有官兵,只因地势陡峭,来这做生意的都是富贵险中求,遂州往西北有一座连绵的山岭,翻过那山岭,便正式到了西北境内。   但秦可知道,崇州还要在西北的北边。   不过好在到了遂州,可以稍稍放松一些,城里有好一些的客栈,清莲开了几间房,一行人总算也可以好好歇歇脚。   秦可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底下的人尽情的吃饱。   还特意给追夜买了很多的点心和甜品,让杏桃送了过去。   杏桃回来的时候忍不住笑:“他看的眼睛都直了,白馒头都不吃,就喜欢吃那糖毡,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好笑!”   秦可也笑:“你小声些,你说这些他能听见。”   杏桃讶异:“他能吗?他不能。”   秦可只是笑。   看得出来,连续的赶路让大家都很疲惫,她也一样。   用过膳后,她终于好好的洗了个澡,然后就缩进了被窝里。   只是睡着睡着,忽然又睁开了眼。   “清莲。”   “奴婢在。”   秦可低声唤她过去:“你明日一早去集市上打听一下,遂州商贩多消息也多,再往西一些就是西北了,要不探听一下三表哥的事情?”   清莲愣了愣:“三公子?”   “嗯,你就顺嘴打听一下就好,另外这边应该可以写加急信了,给家里写一封,再……给崇州写一封吧。”   “诶,是寄到崇州巡抚府吗?”   “嗯……”   “奴婢知道了,您放心,早些睡把。”   秦可嗯了一声,这才重新躺了回去,进入了梦乡。   -   次日一大早。   她就醒了。   客栈不可避免的临街,有些许的吵闹声,不过她也并无困意,直接推开窗子,从二楼看了下去。   街市上全是来往的商贩和叫卖声,秦可趴在窗沿,看着看着就勾起了唇角。   她想起在去江南的路上,那一次借宿驿站。   那是初夏,那夜狂风骤雨,他房里的灯亮了一晚,像是灯塔,在茫茫之中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很像的街市,很像的窗户,很像的商贩。   秦可趴在窗台一时失了神,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都没回过神,清莲推开门走了进来:“姑娘。”   秦可回头,眼神恢复清明。清莲道:“信已经寄出去了,而且奴婢还真的打听到了一些西北的事情。说是前段时间真的来了一只商队,也在这个客栈,有一个公子姓谢。”   秦可眼睛一亮:“真的?”   “是这个客栈掌柜亲口说的,他记性很好,说不会记错。”   “是多久前,可知道他们那只商队现在去哪儿了?”   秦可按捺不住激动问了一连串问题,清莲还不来不及回答,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躁动。   “有强盗!!”   作者有话说:   马上见面了   大表哥几天没出现了   马上放他出来 第090章 晋江独发   屋外一片混乱, 脚步声、哭喊声瞬间齐齐涌了出来。下一瞬,追夜便护到了秦可的面前,护住她:“公子不必担心。”   秦可当然不会担心, 但她还是惊讶于这里怎会出现强盗?!不过仔细一想,遂州四面环山, 或许可能真的会有一些山匪出入,她往后退了退, 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若是一群亡命之徒, 能搭救百姓的话, 还是救一下吧。”   追夜:“公子放心,外面也有很多我们的人,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追夜让秦可回了房, 秦可也不想给他添乱,乖乖的回了房。没多会儿,外面便传来了打斗声,还有百姓们仓皇出逃的声音。   杏桃惊恐的瞪大眼:“奴婢早就听说过北方民风彪悍, 却不想竟敢在大白日堂而皇之的抢劫, 太可怕了……”   清莲:“很多地方官府有心无力, 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小声些,这时候别太大声了。”   杏桃连忙捂嘴, 不说话了。   秦可其实也没想到,这还没到西北境内民风便亦如此, 她真不敢想象等到了崇州又会是什么样子。   三人坐在屋内, 紧张的盯着门口。   因为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门外, 所以忽视了屋内的动静, 只见一个身影悄悄的从柜子里面闪了出来,蹑手蹑脚,手上还拿着一个麻绳一个刀,悄无声息的接近了秦可。   “啊!”   那人一个快动作,秦可就被人从后面猛地一下勒住,杏桃和清莲猛地回头:“公子!!”   “都住嘴!”那人将匕首掏出来抵在她的喉咙:“后退!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清莲和杏桃吓得脸色雪白,秦可皱着眉大口呼吸,“你、你是谁?!”   “是谁?老子自然是强盗!”   杏桃哆哆嗦嗦:“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家公子,你要多少钱都可以给你,但你要是敢伤他,你就死定了!”   “呵,富家公子啊……”那人看了眼秦可。   “是,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从南方来的,京城人?啧啧啧,你身上能有多少钱,老子在这蹲点一晚上了,你身边还有侍卫吧,想来也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这点儿蝇头小利多没意思,老子把你绑回去,才有大把大把的银票!”   秦可努力让自己维持镇定:“你想多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钱,我无父无母一人,没有家人可以供你勒索。”   “笑话。你说什么老子就信什么?就算你没有家人,啧……看你这模样,卖成小倌想来也是不错的,走!”   那人拉扯着秦可开始后退,杏桃和清莲人这才发现那柜子后面是个地道,看来这家客栈很有问题,搞不好那些强盗也是他们里应外合送进来的。   秦可他们往后一步,清莲和杏桃就上前一步,清莲想趁那人不注意悄悄向门外的追夜传话,谁知道那人瞬间就看出他的意图,抵在秦可脖子上的匕首真的收了力,一道血痕,立马就显现了出来。   “你住手!”清莲再不敢轻举妄动,杏桃眼泪夺眶而出。   秦可咬着牙不吭一声,双手还努力的摸索着手中的匕首,一点点、一寸寸的往前挪。   她不能就死在这儿了。   她还没到崇州见到大表哥。   她想起及笄那日在祠堂,大表哥亲手给她的这把匕首,她不能……   手指一寸寸的,终于挪到了匕首边缘,再努力一点点……   脖子上的痛感越来越强烈,她整个人也离地道口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门忽然被一脚踢开,那人惊恐抬头,一个飞镖迅速飞过来射中他的手腕,一声惨叫,秦可猛地挣脱了束缚,转身的同时也将袖中的匕首彻底拔了出来,她闭上眼胡乱一刺,正正好就刺到了那人的胸膛上。   屋内安静了片刻。   门口来人不是追夜,追夜随后赶到,脑中浮现一丝懊悔,秦可垂眸看清手上的鲜血后,视线里全是一片刺眼的红。   她失神回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三、三表哥……”   还不待她看清谢煊的脸,人便已经晕了过去。   ………………   再等秦可悠悠转醒的时候,她已经在一辆更为宽阔一点的马车上。那马车上还有舒适的软塌,视线有些昏暗。   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疼的厉害,脖子上也缠上了纱布,还有手腕也是,空气中还有药味。   触目惊心的勒痕和痛楚提醒她昏倒之前发生的事,她是遇到了强盗……然后……   三表哥?!   秦可猛地起身,脖子传来剧烈痛楚,马车内的动静很快传了出去,下一瞬,厚重的帘子被掀起。   真是的谢煊,他走了进来。   没想到真的是他,秦可睁大了眼,好些日子不见了,他瘦了一些,黑了一些。   谢煊走到她面前,手上拿着一个药瓶。   “表妹这伤是外伤,药需要隔几个时辰换一次,一会儿我让清莲过来。”   秦可呆呆的点了点头。   她试图说话,可发出的字节也是艰难:“三、三表哥,你……”   谢煊知道她想问什么,笑了笑:“我如今频繁来往肃州和遂州,今日正巧在你住的客栈,看见了追夜和一些脸熟的面孔,犹豫了一下,就赶了过去。”   原来如此,秦可垂眸……   谢煊看了她一眼,犹豫问道:“我是方才问了清莲才知道家中的事,我……很愧疚,表妹接下来的路程,就由我护送吧。”   秦可看向他的眼睛,笑了笑:“三表哥不必自责。”   她其实也有好些话想问谢煊,只是脖子真的好痛,多说一个字都觉得难受。   谢煊了然。   “你先养伤吧,那些山匪已经都解决了,西北民风彪悍,到了崇州,官府如今形为虚设,更是处处是危机,我们还是不要住客栈了,尽快赶路,早一些送你过去。”   秦可嗯了一声,向他道谢。   谢煊沉默了片刻,还是问了一句:“表妹同大哥……”   秦可垂眸,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谢煊坦然释怀的笑了笑:“看来我从前的直觉并没有错,果然。”   “直觉?”   秦可惊讶的看向他。   谢煊笑了笑:“可能我心思敏感一些,我从前便觉得大哥对表妹格外不同,只是大哥都尚未和表妹表明心意,我自然不能多嘴。”   “很明显……吗?”   “当局者迷,表妹身在其中,二哥堂姐也是不开窍的。”谢煊笑了笑,秦可不好意思的垂眸,心中也忆起了从前的许多事。   大表哥……   他的确是待她极好。   谢煊又在马车上呆了一会儿,清莲便上来替她换药,一层一层的纱布被卷开,秦可皱眉问:“很深么?”   清莲手顿了顿,知道她担心的是留疤的问题:“姑娘放心吧,三公子说西北有很多的奇珍药材,会给您医好的。”   秦可想起来三表哥离家的时候的确说自己是要来西北学医的,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十几日,由于谢煊的商队对西北这块了如指掌,马车通行的很快,一路上打点住宿都没再出过岔子,翻过西北和中原交壤的山岭,又继续向北了七八日,南方秀丽的山河越发少见,取而代之的是干旱的荒地和枯涸的黄土山坡。   秦可偶尔会掀开马车帘子,但也不能看太久,因为风沙的缘故,有时候起了沙尘,迎面都是黄沙漫天,队伍无法前行,只能原地休整。她的伤倒是恢复的很快,只不过起了痂,她每日摸着很是难受,依然用纱布裹着,也免得自己抓。   就这么一路慢慢的熬,总算是在离京的后的一个月到了崇州的地界。   这里有一条非常浅非常窄的河,谢煊唤她下来:“表妹,过了这河,就正式到崇州了。”   秦可立马从马车走了下来,视线忽然开阔,所到之处皆是黄土,那条连溪都算不上的河在不远处慢慢流淌,她看着远方天地似乎相接的尽头,眼眶忽然就泛红了。   近乡情怯,来到心上人的身边,也是一样的道理。   队伍在原地休整了一小会儿,谢煊便命大家继续出发,可谁知,这几日接连不断的赶路和缺水,导致马匹精疲力尽,有好几匹已经有些受不住的卧在了地上。   马夫叹气:“也不怪它们,这一路没什么树和草,苦了它们了。”   秦可皱眉也心有不忍,她看了眼不远处依稀的几栋楼宇,道:“我看这离村庄不远,我走过去吧。”   谢煊皱眉:“不妥。”   秦可朝他笑了笑:“没关系三表哥,我坐了一路的马车,倒是真的想走一走的。”   谢煊看着她不说话,他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走,而是因为城中有自己早点儿想见的人罢了。   谢煊沉默片刻才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秦可顿了顿:“好。”   于是谢煊命马夫原地休整,自己和秦可带着几个侍卫一步步过了小溪,踩着坚实的土地一步步的朝崇州城走去,刚走没多会儿又起了风沙,清莲替秦可围上面罩,谢煊挡在她的身前,小姑娘走的很慢,一步步的,脚步却又十分的坚定。   崇州是个荒凉之地,荒凉到马匹的确很难长时间前行,最常见的代步工具是骆驼,谢曜今日,在崇州城最边上的楼县巡查。   蛮子会挑最薄弱的地方进攻,这里深受其苦。   当地语言和京城并不相通,谢曜身边会跟着一个当地的翻译。这是崇州城官衙的御用翻译,也是地地道道的崇州人,只不过是个女子,唤作阿丘莲。崇州的官差经常变动,几年下来竟也没几个精通当地方言的,平日办差,都得让阿丘莲负责翻译,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谢曜到这里已经半月,阿丘莲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郎君,崇州民风开放,她一路也会在队伍里活泼大方的同谢曜说话,只是这位好看的郎君态度清冷,并不同她有过多的交流。   快到午膳时候了,阿丘莲见这位巡抚大人站在城楼上吹风,似乎还低头看着手中的什么东西,她大方的将午膳给他提了过去,只不过刚刚走到距离他五步开外,谢曜有些清冷的眼神便看了过来。   “何事?”   阿丘莲怔了怔,还不待她将手中的食盒递上去,不远处就匆忙来了两个巡逻的侍卫。   “禀大人!楼县城外来了几个陌生人,看打扮,像是西北那边的,不知是不是蛮子换了装扮,前来试探!”   谢曜眼神眯了眯,跟着那士兵上了最高的塔楼,眼神淡淡的朝远处那几个很小很小的身影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   最近累吐   周内只能日三~呜呜呜 第091章 晋江独发   楼县的塔楼很高, 高到可以一眼看清远处所有的风吹草动,当谢曜的眼神定在那几个小小的身影上时,他忽然愣了愣。   随行的士兵早已架起了防御式的武器, 所有的剑弩全部对准了那几个黑影,士兵齐刷刷的看向谢曜, 只待他一声令下。   谢曜在看见那小小的又熟悉的身影瞬间便生出一种荒谬的想法,待那黑点儿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大人?”   守城的士兵有些焦急,弓箭已拉到最满。   那几人似乎脚步顿了顿, 连续七八里的徒步让秦可脚下一晃, “姑娘?!”   下一瞬,在塔楼上的谢曜瞳孔皱缩。   “都给我放下!!”   寂静的城楼上忽然爆发了一阵怒吼,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谢曜活了二十年,还从未有过这般失态的时候,那些早已蓄势待发的弓箭瞬间松懈,只有一个年轻的将士手心不稳, 弓箭离弦而去, 带着风声, 谢曜从塔楼狂奔而下, 不远处的谢煊早已警醒,带着人轻轻一躲, 只不过扑倒在了地上。   “表妹?!”   谢煊第一时间去确认她的安危,秦可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只是膝盖磕到了地上, 她下意识的摇头, 然后便听到了一阵急切的马蹄声。   几人同时朝马蹄声那边看去, 可惜马蹄扬起了黄土,秦可还没看清那马背上的人,便被一双大手瞬间抱了起来。   惊呼声还来不及喊出口,便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腰间的双手将她勒的极紧,秦可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下一瞬,忍了好久的眼泪夺眶而出。   马儿跑的很快,在宽广无垠的塞外尽情飞驰,清莲和杏桃还没回过神来,谢曜的马就已消失不见。   “那、那是大公子吗……”   谢煊视线看着马匹消失的方向,神情也终于松懈了一些:“嗯。”   ……   谢曜不知道马匹跑了有多久,只知道穿过了河流、村庄、塞外的黄土,终于来到了一片绿洲上。   北方的大草原带来阵阵的清风,终于让他的眼神清明了一些,方才脑子的空白也渐渐回神,他喉结微动,马速缓了下来。   秦可一直抱着他的腰身,埋在他的胸前。   两人也不知这样默默的抱了多久,马儿停在了草原的小溪边,谢曜才终于低头,扶住她的肩膀,抬起了她的脸。   长达一个多月的路程,她瘦了不少。   穿着男装,原本就宽大的衣裳更显出了她的纤弱,脸颊从前还算有点肉,如今也是捏都捏不起来,自责和心疼让谢曜心中五味杂陈,他终于开口问:“怎么来的?”   不是为什么要来,是问她怎么来的。   京城到崇州千山万水,她一个人,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谢曜嗓音沙哑的厉害,秦可也终于看向他的眼,不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一遍遍的描摹他的眉眼。   他也瘦了些,黑了些。   但一眉一眼都是梦中的模样,更是她坚持这一路的信念。   “想你了,就来了。”   秦可答非所问,谢曜却读懂了,他眸中情绪更是复杂,重新将人拥入怀中,远处飞过一字排开的大雁,时间仿佛都这样停了下来。   谢曜将下巴磕在她的头顶,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长指轻拂,触碰到了她脖子上的纱布。   谢曜立刻低头,脸色大变。   “谁伤了你?”他怒火中烧,想仔细去看,秦可却往左偏了偏,眼中闪过慌乱:“有疤……”   她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头发和脸一定都是脏兮兮的,还有黄沙。   谢曜当然不会让她躲开,但见她实在不愿让自己看,到底尊重她的意愿停了下来。   他仰头,牙关紧咬。   其实,他不需要问,或也知道京中如今的处境。   他走的时候虽安排了许多,却到底还是不够周全。   心疼,自责,所有的情绪充斥着谢曜的内心,秦可察觉到抱着自己的双手紧了又紧,这才回过神来去安抚他。   “三表哥送我来的……”   “除了那一个意外,其余都很好……”   “还有追夜、杏桃、清莲他们都照顾我照顾的很好……”   她没说一句,就像是在谢曜心中鞭笞一下。   小姑娘永远是那么的懂事,分明自己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却没有一句抱怨。   “是我不好。”谢曜声音有些抖。   “我该照顾你的,我该一直照顾你的。”   他低头捧起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动作,秦可闭上了眼,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大表哥是一直都在照顾我的,我见到你,就安心了。”   谢曜再也抑制不住,去亲吻她的眼睛,秦可乖顺的闭上了眼,仰起了头。   她能感受到谢曜吻的很克制,像羽毛,轻轻拂过,吹得人心尖微痒,他逗留在她唇角,温柔点啄,秦可偷偷睁眼,渐渐有些不满足这样的浅尝辄止,她红着脸,微微的伸了伸舌头。   谢曜的身体霎时僵住,再然后,便如狂风骤雨一般不可遏止。   秦可呼吸有些急促,脑子也渐渐有些发晕,这才示弱的揪了揪他的领口,谢曜停了下来。   他重新抵住她的额头,声音嘶哑的厉害:“还敢勾我吗?”   秦可红了脸垂下眸:“才……才没有的……”   终于,谢曜扬起唇,满足的笑了。他捏了捏她的脸颊,道:“瘦太多了,一会儿回去顿顿吃肉,养回来。”   秦可没料到他会说这个,忍不住轻锤他一下,谢曜顺势握住她的手,如往常一样捏着她的指骨,眼角是无尽的温柔和宠溺。   他不想去问,只想贪恋此刻的美好。   她来了,他便要加倍的对她好。   谢曜取出帕子,温柔的替她擦掉脸色的灰尘,秦可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很丑?”   谢曜没说话,只是停下动作亲了亲她的脸颊,她若再问,就再亲一次。到最后,秦可小脸通红,再不发一言。   “草原很美,你会喜欢上的。”谢曜擦完后收起帕子:“我带你去转转?”   秦可嗯了一声,他便重新驾马,马匹这次在大草原上缓缓前行,秦可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这一望无垠的绿色。   蓝天绿地,白云朵朵。   没想到荒漠和绿洲会离的如此之近,不得不让她心声惊奇,远处还有牧民在赶羊放牛,自小在江南长大的秦可从未见过这般场景,一时好奇的瞪大了眼,靠在谢曜怀中,看个不停。   谢曜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可爱又新奇的眼神。   他扬唇,慢慢骑着马陪着她。   只不过,秦可这一路都是在高度的紧张中度过,此刻终于放松下来,巨大的疲惫像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困倦和疲惫让她的眼神越来越沉,身后是无比可靠安心的胸膛,鼻息也是熟悉的竹香。   谢曜的速度越来越缓,再垂眸时,便看见了小姑娘酣甜的睡颜。   谢曜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知道她这一路一定是累极困极,他骑着马拥着人,以最平稳的速度回了楼县。   谢煊已经在此处安定了下来。   阿丘莲坐在他们面前不断好奇的打量着。   方才谢曜带人疾驰的那一幕自然是落到了所有人的眼中,众目睽睽之下,人人都知道巡抚大人抱着一个瘦小的男人飞一样的策马跑远了,而面前这几个俊俏又陌生的小郎君引起了众人极大的好奇心。   谢煊还能坦然处之,杏桃和清莲却有些受不住这样直白的眼神。   “三公子,我们先去收拾收拾姑——,公子的房间。”   谢煊笑着微微颔首:“去吧。”   等两人走后,阿丘莲终于按捺不住的上前,用还算熟悉的官话和他打招呼:“你们京城的小郎君,长得都如此俊俏清秀惹人疼吗?”   谢煊正在喝茶,差一点被水呛住。   咳嗽了两声才缓了过来:“为何用都?”   她们是女扮男装说清秀也就罢了,他……   阿丘莲笑了:“就是都呀,小郎君,你不也很好看吗?”   屋内其余人低低笑了,谢煊以拳掩唇咳嗽了一声:“多谢。”   阿丘莲笑的更得意:“京城男子果然都这么矜持,郎君你多大了,可婚配了?有几个妻子?有儿女了吗?”   谢煊被这一串问题砸的有点晕,就在他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回答时,余光忽然看到了大哥的身影,他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大哥。”   秦可被谢曜抱在怀里睡得正香甜,谢煊立刻收了声音,谢曜朝他点了点头,脚步却没停留的进了院子里,清莲和杏桃瞧见,也立马迎了出来。   谢煊没跟过去,身后又传来了阿丘莲的声音。   “我就说为何巡抚大人对我那么冷淡,原来是这样,好可惜呀……也不知那小郎君多好看,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谢煊听着前半句以为自己懂了,听完了后半句却又石化当场。   他好像又不懂了。   他回头,古怪的看了眼阿丘莲。   ?   -   谢曜抱着秦可进了屋,小心翼翼的将人抱回床上,眼神如同在看一件珍宝,听了许久,接着听到了杏桃和清莲的脚步声,才如梦初醒。   “你们跟我出来一下。”他替小姑娘掖了掖被角,走了出去,杏桃和清莲立马跟上。   作者有话说: 第092章 晋江独发   秦可这一路几乎没有几天是挨着床睡着的, 现下总算是到了一处安静放心的环境,她睡得特别沉、特别香。中途门开了几次又合了几次,她竟全然不知, 一觉醒来,外面似乎已经是夜晚了。   “清莲?”   秦可迷迷糊糊的坐起身, 试着唤了一声。   门立马就开了,清莲笑着走了进来。   “姑娘您醒了?”   秦可揉了揉眼睛, 看眼窗外:“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您睡了四五个时辰呢。”   秦可的确累坏了, 这会儿却也睡够了, 她悄悄的看了眼门外,小声问:“大表哥呢?我不是在做梦吧?”   清莲笑着刚要回答,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门开了, 谢曜走了进来。   看来不是梦。   秦可抿了抿唇。   清莲但笑不语,弯着腰退下,秦可有些不大好意思,但还是睁着水汪汪的杏眼看着他, 眸里噙着笑。   谢曜走近, 元若也端着一个碗上来。   谢曜在床边坐下, 接过元若手中的碗, 对秦可道:“是北方的牛乳,比京城的更香甜, 先少喝点儿,我让厨房去准备晚膳。”   秦可莞尔一笑, 也不伸手, 就乖乖的窝在被子里等着他喂, 谢曜扬了扬唇, 顺势坐在床边一勺勺的喂她。   醇厚的北方牛乳的确比南方香甜许多,要不然怎么会连带这心口也是甜丝丝的。秦可的确饿了,勾着脑袋一勺勺的乖巧喝完,落在谢曜眼里,活脱脱就像刚刚满月的奶猫。   他心软的一塌糊涂,宠溺的替她擦了擦嘴:“本想嘱咐厨房替你做羊肉的,想着你赶路疲惫怕不消化,先吃些清淡的粥吧。”   秦可点头朝他笑,并不在意这些小事。   久别重逢的两人,因为心中日久弥生的情愫,即便是这样静静坐着,无需诉说相思和心意,只要是把彼此装在心里和眼里,这样就够了。   喝完了牛乳,谢曜抬掌抚了抚她的长发,还是和她细细诉说了这里的情况:“我们现在在楼县,我需要在这里停留两日,后日便带你回崇州城。在崇州城就住在巡抚府邸,你且安心住下,其余一切都不必操心。”   秦可杏眼噙笑,乖巧的点头。   “京城的事情三弟都与我说了,我方才已写信回京,京城局势也无需挂念,一切有我。”   秦可依旧只是笑。   谢曜不说话了,看着她唇边的梨涡,想起离别前的那一个晚上。   然后他就发现,那时候的她不笑,今日的笑是格外的多。   梨涡里盛了一汪蜜,勾着人心里发痒。   谢曜放下了碗,也的确遵从了内心,上前亲了亲那个熟悉的小梨涡,心口发烫。   秦可回过神来,勾着脑袋,芙蓉面有些红。   谢曜视线往下,停在了她的脖颈处。   他眸色沉了沉,想起方才三弟同他在院子里说的话。那样危险的时候他没在她身边,一想就心口疼。接着便是无边的怒意升起,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   谢曜眼底闪过狠厉,秦可看到后瑟缩了一下。   怕吓着她,他瞬间收敛起所有的情绪,伸手轻轻的抚了抚:“疼吗?”   秦可垂眸,明白了他方才一瞬间的情绪变化,连忙摇头,软软说道:“早就不疼了。”   懂事的让人心疼。   屋里此刻散着幽幽的沉水香,是她惯用的安神香的气味,但秦可鼻息里却是他身上清淡的竹香,她忍不住凑近,又凑近一点,见谢曜没什么反应,干脆直接勾住了他的腰。   面前的人愣了愣。   “大表哥。”她嘟囔着喊了一句。   甜软又黏人。   谢曜周身被温柔和宠溺包围,他松了眉眼,低低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他的小姑娘有时候坚强的像一只刺猬,但见到他也变成露出肚皮的模样,这样的信任和依赖让他很是受用,忍不住也将人拥了拥。   “别怕,我寻了最好的药膏,一点儿伤疤都不会留。”   他知道小姑娘爱美,他也希望这疤不留,不关乎美丑,只是希望她不再想起那样的回忆。   “嗯,好。”秦可低低应了一声,还是依赖的靠在他肩头。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抱了又一会儿,外面清莲来敲门了。   晚膳备好了。   “先吃饭?”   谢曜低声哄。   秦可不好意思的松开了他,从今日白天见到他到刚才睡醒,总算是彻底的回过神来。   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门开了,清莲忙着摆膳。   外面穆夜也来了,说是有事禀报。   谢曜只好起身:“我出去一会儿,你先用膳,待会儿来看你。”   “好。”秦可懂事,知道他很忙,乖乖应下。   谢曜走后,清莲和杏桃笑着替她布膳,杏桃明显开心极了:“姑娘,这儿的肉可多了,牛羊肉随便吃到饱!”   清莲笑话她:“瞧你那点儿出息,从前在府上的时候你没吃过似的。”   “不一样!都说北方大草原的牛羊肉味道更加鲜美!京城那些都是圈养,当然不一样了!”   秦可笑道:“喜欢你们就多吃些。”   她知道这一路上,杏桃和清莲也跟着她受了不少苦。   杏桃嘿嘿笑:“奴婢就是说说,奴婢刚已经吃过了,姑娘您快用膳吧,这粥挺香的,大公子都是照您的喜好吩咐的厨房。”   秦可下了床走到桌边,的确都是她喜欢的。她笑着坐下,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她也的确饿了,虽用的文雅,但很快便喝完了一碗粥和一碗汤,谢曜走进来的时候,面前的盘子都空了一个。   他脚步顿了顿,秦可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连忙不好意思的放下了筷子。   “是有些饿了……”   谢曜眼角闪过笑意:“饿了就多吃些。”   他走到桌前,亲自又给秦可盛了一碗粥。   “别……也太多了。”秦可连忙道。   “没关系。”谢曜递给她,又给她夹了好些菜。   清莲和杏桃对视一眼,笑了笑便退了下去,屋内再次只剩下了两个人。   秦可忽然想到方才杏桃说的话,问:“大表哥,我们现在是住在草原上的吗?”   她今日还没出去过,谢曜笑了笑:“不是,这是楼县县衙,不过离草原很近,若你还想去转转,一会带你去。”   秦可点点头,眼眸也亮了亮:“我吃的很饱了,也睡饱了,想出去消消食。”   谢曜道好。   秦可是九月离京,路上一月,此刻已到深秋。   北方的夜晚已经十分寒冷,出门前,谢曜替她披上了披风,毛绒绒的边围着小姑娘的脸,趁的她原本就小了一圈的脸更小了一些,谢曜捏了捏她的下巴,又重复了一遍白天的话:“太瘦。”   秦可嗔他。   两人眼神交织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声,原来是大门并未关,谢煊不知何时前来,站在门口,背对着里头,却是微微的提醒。   秦可瞬间后退一步,睫毛微垂,谢曜无奈的笑了笑,眼神也恢复了一丝清明。   “进来吧。”   谢煊这才转身进来,笑着道:“本也不想打扰你们,只是家中来信了,刚才送到我这。”   家中的信?   秦可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这信应该是与她同一时间出发的那封,二表哥写的。   谢曜接了过来。   既然人已经先到,那信中所言他自然也已经清楚,草草看过,便收进了袖中。   谢煊道:“我冲动离家,竟不知走后家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想来竟不如四弟,母亲和祖母定对我失望至极。”   谢曜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西北两月,收获如何?”   谢煊:“见了很多人,经历了一些事,心境也平和了许多,大哥,既然我已经将表妹平安送达,我想,后日便启程回京。这里有你,家里却只有二哥,我若不能在这个时候帮上些什么,也谈不上一个孝字了。”   谢曜犹豫了片刻,道:“不必急于一时,但你需要先给家中回信是要紧,用飞鸽传书,现在就写。至于回京,此事你容我想想,京中局势虽焦灼,但并不是要紧的,明日你同我一起出发,我路上再与你详谈。”   谢煊点头:“都听大哥的。”   秦可问:“明日你们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谢曜回头看她,笑道:“明日要去巡视边境,不会很久,表妹安心等我。”   秦可听说是去办正事,乖巧的应了。   “外头月色正好,大哥和表妹这是准备去赏月?”   谢曜点头。   “一起?”   谢煊笑了:“我就不去了,大哥好好陪表妹吧。”   这点儿眼力劲他还是有的,自然不会凑到跟前去打扰有情人。   谢曜也没勉强,谢煊道别后便转身走了,谢曜拉着秦可走出了房外,刚出来,秦可便小声的惊呼了一声。   她抬头,是浑圆明亮的月亮,竟然比在京中时看的要大些。她被深深的吸引,驻足看了好一会儿。   谢曜笑:“去草原吧,那儿的月色更美。”   秦可收回视线重重点头:“嗯!”   两人慢慢的朝外走,秦可这才看清这个小小的县城,的确不大,但一砖一瓦都是古城和历史的沧桑感,她看的有些痴了,不知不觉就跟着谢曜来到了县衙外的马厩旁。   这里的马都是散养,县衙也不例外。   秦可想起之前大表哥带她跑马的经历,弯了弯唇,正想开口。   忽然,她眉头皱起,捂住了小肚子。   “怎么了?!”谢曜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跨步上前,神情紧张。   秦可有些无奈,也有些遗憾的抬头看了那马匹一眼。   “恐怕不能跑马了……”   谢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小姑娘涨红了脸。   “可、可能又要借大表哥的寝衣了……”   作者有话说:   片刻后,谢曜默默的看着面前的寝衣和刚送来的棉花,还是默默的剪了寝衣。   棉花:艹……你当我不存在是吧? 第093章 晋江独发   谢曜先是愣了愣, 然后才倏然反应过来。他将人打横一抱,又绕回了房间里。   杏桃和清莲见两人去而复返,吓了一跳, 还以为自家姑娘怎么了,过去一问才恍然大悟。   “奴婢去准备热水。”   秦可心中郁闷不已, 小日子一向不准,却没想到又是这种尴尬的时候……   “大表哥, 你、你先出去一下……”   秦可红着脸嗫嚅的说,谢曜知道她脸皮薄, 点头转身离开, 只不过走的时候道:“我让人送来。”   送来?   秦可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她忙道:“不、不用!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方才她也不知怎么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当初在江南船上的事情瞬间闪过脑海,两人从未宣之于口的秘密也被和盘托出。   谢曜咳嗽了一声,耳根也隐隐发热:“那我让人去熬红糖水。”   “好……”   谢曜转身出了门,想了想还是命了元若过来:“去传大夫。”   元若立马应下。   他走后, 清莲和杏桃将热水备好, 秦可沐浴后换了衣, 舒服了一些。   大夫很快就过来了, 是个女郎中,替秦可把了脉, 用不太熟悉的官话说会抓两幅药替她调理身子,秦可笑着应下道谢。   女郎中走后已经是深夜, 秦可原本以为大表哥不会再来, 谁知谢曜没多会儿就又过来了, 他今晚似乎格外不放心自己, 总是去而复返。   他带来了秦可最常用的那种香料。   月事期间可以缓解疼痛。   秦可坐在桌前喝着红糖小圆子,一双杏眼就看着谢曜从左走到右,从右走到左,亲力亲为的替她忙个不停。   秦可喝完了,走过去环住他的腰身。   “大表哥。”   谢曜僵了僵,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你在崇州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呀?”   既然不能去草原赏月,那秦可便想和他多说一会儿话,即便明知此刻已经很晚,她却生出了不想让他走的荒唐念头。   “每日都很枯燥。”谢曜笑了笑,轻描淡写的回她。   其实何止枯燥,他每一刻都在抑制不住的想她,所以只能通过无尽的公事来压抑自己,克制思念。   天知道他今日在塔楼上瞧见她时有多么的失态,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给蹦跶出来。   恨不得生了翅膀,下一瞬就到她的面前。   秦可似乎心有所感,咯咯咯的笑开,谢曜转身回头,重新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笑什么?”   “笑你呀。”小姑娘声音像是浸了蜜糖,软软的还带着钩子。   谢曜眉头上扬:“笑我什么?”   “你方才说话的时候,在抖。”   谢曜愣了愣。   片刻后,也释然苦笑。   是啊,他在抖。   下意识的,不想松手,他害怕明日醒来这一切都会像一场梦。   秦可笑渐渐淡了,窗外的天地静谧的像是停止了下来,她忽然又重新扑到谢曜怀里,低喃着,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大表哥……你今日,要不就别走了……”   秦可软软的贴着她,即便是已经加厚的秋装下也掩盖不了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心跳。   秦可无声勾唇,又撒娇般的扯了扯他的腰带,手心碰到一个异物,低头,这才发现是自己送他的那个玉牌。   玉牌旁边还有一个荷包。   叮叮当当的一大串,他竟然全部挂在了身上。   秦可哑然失笑:“都说,庆国公府谢大公子霁月清风,君子翩翩,可这审美打扮怎么如同富贵人家一样,腰间挂着这些,不难受吗?”   小姑娘蔫坏的语气传到谢曜耳里,他回过神来哑然失笑。秦可还来不及得意,下一瞬,就忽然被人拦腰抱起,身子还猛地被圧到床上,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小姑娘来不及惊呼,唇上就被重重的吻了一下。   谢曜抬起她的下巴。   眉心已经隐忍的突突突直跳。   危险的情绪笼罩过来,秦可这才后知后觉,她连忙瑟缩着道歉。   “我、我错了,大表哥……”   “错哪了?”谢曜故意吓她,语气带着威严。   “我不该笑话大表哥……”那些东西都是她送的,大表哥也定是因为她才会日日带在身上……   “错。”   谢曜不满这个回答。   秦可惊愕的对上他的眼。   谢曜不再故意吓唬她,眼神重新变得温柔,但也带着克制和隐忍的欲.望。   “你错在……不该挽留我。”   秦可愣住。   后知后觉才想起了刚才那句话。   她脸顷刻红了大半,谢曜眼中赤.裸.裸的情愫她不是看不懂,小小的身子慢慢僵了起来。   “我、我……”   一个字说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凑不出来。   不是不可以的。   她也不是不愿意。   就是有点儿害怕……   谢曜的目光一直在那张千娇百媚的脸上游走,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良久,他软了神情,额头抵住她的。声音嘶哑的叹了口气:“逗你的。”   “舍不得。”   又是一句舍不得。   临走前他在马车内也同她说过一样的话。   只不过换了场景、换了心境,这意味也是大有不同了。   秦可垂眸,芙蓉面上的粉霞勾人的紧,似是鼓足的勇气,才扯了扯他的衣角:“我可以的……”   说完这句话,小姑娘终于难耐的闭上了眼,不再去看他的神情,只是长睫像扑棱翅膀的蝴蝶,暴露了自己紧张的内心。   谢曜亲了亲她的眼皮。笑了。   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肚.子。   “睡吧。”   这动嘴意味深长,秦可又重新睁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不方便……   那她刚才,都在想些什么呀……   谢曜已经起了身,替她吹灭了烛火。   “我在外间的塌上,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还好现在屋内陷入了黑暗,掩盖住了秦可绯红滚烫的脸,她慌乱点头:“好。”   扯过被子将自己蒙了个严实。   大表哥的确绕到了外间,屋内陷入了安静,秦可在被子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偷偷的重新探出头。   借着月光,她隐约能看清外间的那个身影。她扬唇,脸上是满足的笑意。   香炉里的香除了有药用,还有安神的作用,即便白日已经睡了大半日的秦可,没多会儿还是合上了眼皮,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谢曜的确在外间的软榻上休憩,等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后他才睁开了眼。   深秋的傍晚原本很凉,他却感受到了无边的燥热。   低叹一声,到底悄声站起,替她关好了门。   ……   楼县的清晨天也亮的很早。   谢曜带的队伍每日都要晨练,在县衙外的练武场,谢曜一身骑装,站在练武场的操台上。   谢煊没多会儿也走了过来。   “大哥早。”   谢曜颔首。   谢煊噙着笑:“昨晚我兴致起了,也绕路去了草原赏月,没想到竟没遇上大哥。”   他话里意味深长,谢曜看了他一眼,“表妹身子不舒服,原路折返了。”   谢煊:“表妹这一路的确辛苦,却一声苦都没吭,想是见到了大哥,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谢曜想起小姑娘昨日那黏人的样子,勾了勾唇,嗯了一声。   谢煊看向他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深意:“可弟弟还是有句不当说的话,此处环境荒凉,战事将起,大哥和表妹……”   他显然知道昨日大哥后半夜才从秦可房里出来的事。   “不会。”   谢曜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我有分寸,不会在这里委屈了她。”   谢煊愣了愣,释然笑了笑:“如此,是我多虑了。”   谢曜没怪他,而是看了眼底下操练的士兵,忽然道:“太子和蜀王的战事每日都会快马加鞭的传到我耳朵里,三弟觉得,他们谁会赢?”   谢煊愣了愣,摇头:“我不知道。”   “太子虽没什么能力,皇后却是精明,加上他们已经挟持了皇上,兵符唾手可得。蜀王骁勇,兵力却是不足,想要直捣皇城,却也没那么简单。”   “那是自然。若周培真的那么废物,这战事便不会焦灼一个多月了。”   谢曜忽然拿起身边的弓箭,瞄准了最远的一个靶子,眼神微眯,利剑呼啸。   “我已派兵两万,增持蜀王。”   那利箭随着谢曜的话正中红心,谢煊大惊。   “大哥想帮蜀王?”   “算是,不全是。我同样也将蜀王后备军需不足的消息泄露给了宫中。”   谢煊眼神凝重。   “大哥是想……”   “蜀王残暴,周培无能。这天下落到谁的手里都没有谢家的好处,你走的时候可见过宁哥儿了?”   谢煊恍然大悟。   “兄长足智,子清佩服。”   谢曜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需要留下帮我。京城有二弟,有父亲,他们一时半会不敢轻举妄动,但若你我在外头还不能改变局势的话,怕是才真的帮不了谢家。”   谢煊点头,这才知道自己的眼光多么短浅:“全凭大哥吩咐。”   谢曜笑了笑,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的嘶鸣,快马疾驰,朝练武场而来。那马上身影少年英姿,气势昂扬。   谢曜笑:“四弟许是知道你来了,着急的很。”   谢煊也笑:“我这个当哥哥的,从前一直带着他,现在啊,说不定这骑射反倒不如四弟了。”   马上的人的确是谢择,他得了消息的确加紧赶来,马匹行至面前他立刻下马,三步并两步的跨了上去。   “三哥!!!”少年见到亲哥哥,心中激动掩盖不住。谢煊朝他笑了笑:“好久不见,弟弟高了些。”   谢择咧开嘴笑,“三哥也高了,还黑了些。”   “你别笑话我,这北方日晒风沙大,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   兄弟几人皆笑,爽朗的笑声随风扬起,带着年轻人的意气风发,飘落在北方辽阔的大地之上。   作者有话说:   还有最后一个收尾的剧情点,会过的比较快。   大概是下周四五,最迟不会拖到周末吧,就正文完结。   番外还有撒糖的~~   今天有二更~ 第094章 晋江独发   秦可今日也醒的很早, 只是在穿衣洗漱的时候犯了难,杏桃拿了女装给她,她看了又看, 还是决定依旧扮男装。   杏桃不解:“姑娘,您……”   秦可解释:“虽然见到了大表哥, 但毕竟不是在京城……我们还是低调些,也避免给大表哥添麻烦……”   杏桃懂了, “还是姑娘想的周到,那我将这些裙子都收起来啦。”   秦可嗯了一声, 心里也有没说出口的小心思。   怕给大表哥添麻烦是一方面, 但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她若穿男装,出行也更方便些, 跟在大表哥身边,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是非……   秦可挽起发,只簪了一根简单的玉簪,活脱脱一个白白净净秀气的小郎君, 厨房也已经送来了早饭, 北方习惯吃馒头稀饭, 秦可入乡随俗, 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早膳后,阿丘莲的脑袋从秦可院子外探了进来。   “什么人!”   追夜自从上次秦可受伤, 照看的几乎是须臾不离,即便是已经到了楼县, 任何风吹草动也是躲不过他的视线。   锐利的目光看过来, 阿丘莲就只好从院墙外乖乖现身。   “小郎君, 火气别这么大呀, 我就是来给里头的郎君送点心的。”   “你是什么人?什么点心?”   秦可听见动静,让清莲出去看看。   阿丘莲提着一个食盒,眼珠子转了转:“我就是这县衙的翻译,也算是半个官府人吧,这个是我们草原特有的奶酥片,给来自远方的客人。”   清莲走上前,“怎么了?”   追夜:“给公子送东西的。”   清莲打量了一下阿丘莲,笑道:“这姑娘我昨日见过,请她进来吧。”   追夜让开,但到底还是将她篮子里的东西检查了一下,这才放人进了去。   阿丘莲跟着清莲进屋的瞬间,便吸了吸鼻子:“好香。”   秦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端坐着迎客:“莲姑娘,请坐。”   阿丘莲这个时候才看清秦可的模样,不由得眼睛瞪大,“原来话本里说的果然没错……只有这样的小郎君才配啊……”   秦可怔了怔,和清莲她们对视一眼,皆不太明白这位姑娘在说什么。   阿丘莲笑着上前转移话题:“这是草原最好的点心,叫奶酥片,特意送来给郎君尝尝!”   秦可忙道:“多谢。”   “你姓什么?我总不能小郎君的称呼你。”   秦可:“我姓秦,单名……一个可字。”   左右她这名字也不是过分女孩子气,应该也无所谓。   阿丘莲惊喜道:“秦……我看的那个话本子,里面的小郎君也姓秦诶!可惜大郎君不姓谢。”   “?”   秦可疑惑极了:“什么话本……?”   阿丘莲但笑不语:“就是京城流行过来的呀,嘿嘿,其实我以前也不信来着,直到我亲眼看到。”   屋内的几人实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有些沉默和尴尬,阿丘莲当她羞涩的很,随即大方的笑道:“你尝尝这奶片!可好吃了!”   毕竟是人家的好意,秦可自然也连忙接过。不过的确是很惊喜的,牛乳味道香甜浓厚,秦可吃了一小块便喜欢上了,甚至有种想引进京城的想法。   阿丘莲看出她的喜欢,得意道:“我就说你一定会喜欢的吧!”   院外传来脚步声,谢曜谢煊和谢择一同回来,刚走到院外便听见了里头的笑声,追夜连忙道:“阿丘莲姑娘在里面。”   谢曜怔了怔,脚步不停。   秦可和阿丘莲聊了好一会儿,觉得她的性格颇为有趣,便也慢慢敞开心扉话也多了起来。   谢择是第一个冲进来的,刚进屋就大声喊:“表——”   “妹”字还没出口,便被秦可的打扮惊愕住了,睁大了眼:“弟……?”   秦可也惊喜的站了起来:“四表哥!!”   谢曜和谢煊这才笑着走进来。   阿丘莲见好看的郎君又多了一个,激动的差点儿都站不稳了,还是杏桃扶了她一把。   另外三人都被秦可这扮相吸引,谢择惊喜道:“表弟一路累不累?辛不辛苦?”   秦可笑着道:“一切都很好。”   谢择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余光看到大哥后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阿丘莲看懂了几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心中对自己的猜想更深信不疑。   谢曜此刻道:“今晚四弟也住下吧,明日一起返回崇州去。”   谢择从刚才的激动里缓了过来,笑道:“好,都听大哥的。”   阿丘莲这时候才咳嗽了一声上前:“那我先走啦,奶酥片你记得吃哦。”   秦可忙道:“不再坐会儿了吗?”   阿丘莲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有事!”   她好像真的有事一般,急匆匆的转身就走,秦可觉得她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谢择是专程过来看她,四人一起用了午饭,之后谢曜就要出门去巡视,临走前,秦可送他们出去。   谢煊谢择两兄弟走在前面,到了门口,趁着两兄弟不注意,谢曜飞快的捏了捏她的脸,秦可怔住。   谢曜眼中含笑,捏完脸后又捏了捏她的发髻,凑到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秦可脸就红了大半,楞在当地,而谢曜心情似乎很好,眉眼都是喜色,快步上前,带着两兄弟离去了。   “公子?”   清莲见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上前问道。秦可脸上的红还没褪去,急匆匆的转身回了房。   清莲和杏桃一头雾水。   没人知道大公子方才在姑娘耳边说了什么。   秦可回房后捂住脸颊感觉头顶都在冒热气。   他说……   “表妹扮男装也很好看,想走到哪儿都带着你,揣在身上。”   ……………………   楼县的巡查很快结束,次日,几人便要同时返回崇州城。   谢曜昨日的那番话让秦可缓了好半天,早上换男装的时候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别扭的穿上,马车在县衙门口等候。阿丘莲与她同行。   她似乎一夜没睡,眼下的乌青很严重。   秦可从别的小丫鬟那里才知道,原来阿丘莲会在闲暇的时候写话本,难怪昨日她两句不离一个话本,想必昨夜……也是熬夜去了。   别人对她有善意,秦可一向投桃报李,便让清莲送了点儿人参过去,补补气血。   从楼县到崇州城不过两三个时辰,早上出发,中午便到了。   直到了这儿,秦可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塞外风光。   街市两边全是热闹唱卖的人群,这里的人都热情好客,做生意仿佛只是一种消遣,一边吆喝一边唱歌,兴致来了还会在街上跳起来。   秦可看的开心极了,时不时就会掀起帘子探出头去,杏桃问她要不要下车去逛逛,她虽然想的紧,却还是考虑到怕添麻烦:“等大表哥回来吧。”   谢曜今日要先去崇州巡抚衙门复差,等忙完时,秦可已经在巡抚府邸安顿好了。   谢曜至晚方归,归来时,还顺便买了些小玩意带了回来,都是一些这边特有的小东西,他走到院门口时可以放慢了脚步,“表妹可睡了?”   里头不答话,清莲和杏桃也不在。   谢曜顿了顿,还是推门而入。   静悄悄的,像是睡着了。   他笑了笑,走进内室:“若睡了,我便将这些小东西都带走了。就是有些可惜,明日,怕就见不到了。”   床幔一把被拉开,秦可探出头:“什么好东西?!”   谢曜笑了。   “不是睡了?”   秦可微微嘟了嘟嘴,从床幔后走了出来。   “大表哥怪会哄人的。”   “我哪有哄你。”谢曜的确带了很多她喜欢的小玩意儿回来,放在桌上。   秦可也不急着看,先问他:“可用过晚膳了?”   谢曜:“在衙门和同僚一起吃过了。”   秦可问:“明日还要去巡查吗?”   谢曜摇头。   “明日没什么大事,可陪你上街去转转。”   秦可眼眸亮了亮:“真的?!”   “自然。”   追夜一整日都跟着她,他自然知道小姑娘的心思。   秦可高兴了,笑也多了,视线移到桌上那些小玩意儿,也新奇的不行。这些除了小点心小摆件外多是一些机关小玩意儿,她看的开心,谢曜揉了揉她乌黑的发,眼角也是宠溺。   “姑娘,汤好了。”   清莲的声音传了进来,谢曜看了眼秦可:“为我备了汤?”   被戳穿的小姑娘脸上浮现两朵红云,但还记得他昨日的调侃,别过脸:“才不是,是给我自己的!”   谢曜笑道:“那就当我今日有口福,倒的确有些饿了。”   听说他饿了,秦可连忙让清莲进屋来:“不是用过膳了吗?”   “都是酒局,应付一下。”   “那再喝点儿粥吧?喝了酒胃里难受。”   谢曜点头:“也好。”   崇州地界自然比不上京中奢华,两人在不算大的房间内坐着,一盏昏黄的小灯,一顿平凡的家常饭菜,时光却好像都静静的停了下来。   秦可就坐在一边托着腮等他慢慢用完,看的入迷,杏眼里噙满了笑意。   “还要吗?”秦可问。   谢曜刚想说不用。   穆夜的声音又从院子里传了进来。   “主子,八百里加急战报。”   谢曜蹙眉。   秦可连忙道:“大表哥你有事先去忙吧,没关系的。”她知道现在的局势,也知道他是真的很忙。   谢曜颔首:“进来说吧。”   穆夜敲门走了进来,站在屏风外,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却能掀起不小的风浪。   “太子战败,携皇后从京城出逃,一路北上。蜀王入皇宫,正在派兵全面绞杀。”   穆夜话音刚落,秦可就睁大了眼。   作者有话说:   大表哥就是大表哥   骚话一套套的   晚上三更~   十二点前 第095章 晋江独发   后半夜, 谢曜刚回来便又折返出去了。   秦可也没想到,战事会这么快传来结果,周培败了是意料之中, 可没想到他会跑了。   北上……   秦可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曜临走前嘱咐她好好休息,语气笃定, 她也的确信他,现在在大表哥身边, 她什么也不怕。   谢曜接到消息立刻便赶往练兵场,谢煊和谢择显然也接到了消息, 走上前迎他:“大哥。”   “我们现在是否该早做准备?”   谢曜:“周培的兵力还有多少?”   “刚得到的消息, 不足三万。”   “我们的人在崇州的估计也就只有两三万,剩下的要立刻传令集结吗?”   谢曜看了眼远方:“是时候了。”   谢择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大哥放心!我先带五千骑军去探探他们的实力,他们想北上无非就是想招兵整顿, 周培的人刚刚才经历了一场血战,正是伏击他们的好时候,我带兵埋伏,说不定能歼灭他大半!”   谢曜点头:“是个好主意, 但要等明日探兵的消息, 我们接到的是飞鸽传书, 周培若带兵北上, 至少也在二十日,我们提前备防。”   谢煊:“他知道你在崇州, 也定会设防,这些日子的沿途哨兵需要谨慎。”   谢择:“三哥说的是。”   谢曜也点头, 兄弟三人回到营帐开始研究地图和兵法, 不知不觉就已天亮。   谢择越讨论越兴奋, 竟毫无困意:“当初周培将我和大哥从京城支走, 怕是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这一个多月以来大哥夙夜未眠,步步设防,他只要赶来,打的他满地找牙!”   谢择斗志满满,谢曜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的确要有劳你了。”   谢择:“大哥放心吧!”   三人走出营帐,外面天已大亮,练兵场距离巡抚府邸不过两条街的距离,谢曜原本打算回去看看秦可,谁知刚出来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他脚步一顿。   另外两兄弟自然也看见了。   谢煊笑道:“表妹定是担心大哥,这才一大早过来了。”   谢曜彻夜未归,秦可的确担心。在看见他后,朝这边走了过来,谢曜迎了上去。   “三表哥四表哥。”秦可也笑着和谢择谢煊打招呼。   “表妹这是给我们送早膳了?”谢择惊喜。谢曜早已伸手,将秦可手中的食盒接了过来。   秦可点头:“我想着你们应该都饿了。”   谢择:“多谢表妹,这不说还不觉得,现在还真是饿了!”   “那进去吧。”   谢煊和谢择是真的饿了,在桌前喝着粥吃着馒头,而谢曜却一直在照顾秦可,“昨夜可睡得好吗?”   秦可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不在,她总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但也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摇头之后又点头。   谢曜都懂。   他只喝了一小碗粥,秦可问:“大表哥不再用些了吗?”   谢曜摇头,看了另外两兄弟,在席下悄悄的捏了捏她的手,秦可便什么都懂了。   两人走出了屋外。   谢择和谢煊也心照不宣的没跟过去。   “要打仗了。”   谢曜出门后没有太多的铺垫,望着她的眼,十分坦诚。   秦可微微一愣,但也只是片刻,随后垂下长睫:“我知道。”   “战事会从哪里开始?”   “我不知道,但我想将战场引到塞外。”   秦可:“是因为不想殃及百姓吗?”   谢曜沉默了。   “不全是。”   “更重要的是,离你能近些。”   空气在谢曜说完这句话之后都安静了好一会儿,秦可好半晌才垂眸低语:“我也是。”   她也想离他近些。   还有一点儿是,她也想能帮上些什么忙。   在军营里照看伤者也好,在膳房里帮些忙也好。因为打仗总是要有人牺牲的,她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谢曜又拉过她的手,习惯性的捏了捏她的骨节。   “你什么也不用做,在我身边就好。”   秦可轻轻嗯了一声。   “如果打仗的话,我多久能见你一面?”   谢曜沉默片刻:“我会十日归来一次,战事若吃紧,便会提前告诉你。”   十日。   不算长。   “那我和大表哥便约好了,我就在崇州城等你,若真的起了战事,你一定要十日回来看我一次。若是战场转移,你去哪,我便去哪。”   “好。”   谢曜语气郑重其事,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   -   谢择带兵一路南下,主动迎击周培。   探兵一路打探到的消息,周培的确从黄河沿岸朝北,大有朝塞外来的趋势,带兵两万,伏兵未知。   谢择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羸弱的小少年,他杀气沸沸,俨然已成了谢家最年少的小将军。   军中人人仰慕。   兵行十日,埋击在了兰州河西关外。   此处是周培出塞唯一的必经之路。   山势陡峭,谢择在此处整整埋伏了五日,终于接到了探兵的消息,太子的人终于来了。   谢择居高临下,在狭长的山谷之中提前布防,在山脚那只军队接近峡谷中间最狭窄之处时,谢择一挥手,山石和弓箭齐发,山谷内传出阵阵惨叫。   也不知是周培真的没想到他们会提前出击,还是兵力早已匮乏无力,不出一个半时辰,这只最先进入峡谷的军队就几乎全军覆没,手下来人禀报:“死伤约五千,我们的人都已撤离,但未见到太子本人。”   这是谢择意料之中的事,周培再傻,也不会在队伍之中打头阵,能不费吹灰之力损他五万大军,已经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了。   “撤兵!”   谢择并无在此处打持久战的准备,他料定周培定气的跳脚,无论如何也会原地休整三日,他又给大哥争取到了三日时间。   -   周培的确怒不可遏。   半月前他输给了蜀王,现在竟然突遭谢家的伏击,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谢家是个祸害!一日不杀,终是后患无穷!!   他气的差点儿拔剑冲了出去,被郑德胜拦住了。   “殿下不可啊!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顾全大局,而不是为了一时的利益!”   “一时的利益?!连谢择那小子现在都能带兵了,谢家究竟还有什么不敢的?!区区一个毛头小子灭了我五千军,手下的这些将士都是废物吗?!”   郑德胜:“殿下喜怒,现在确实不能冒进,您现在要紧的是立刻招兵买马,谢家此举,是摆明了早有准备,殿下切不可再大意了!”   周培咬牙切齿,他万万没想到谢子珩的速度会这么快。   当初就不该让他离京……   周培懊恼。   若在眼皮子底下,料他也不敢这么大胆。   --   谢择首站告捷的消息不仅很快传到了谢曜耳里,也很快传到了京中。   庆国公将这个消息压了下来。   蜀王已经入驻宫中,派出大量的兵力去绞杀周培,若此刻自己儿子出兵的消息传到蜀王耳朵里,那自然前功尽弃。   庆国公老谋深算,将那封飞鸽传书默默烧掉了。   也正是这时候,蜀王派人来了谢家。   说是进宫商议要事。   庆国公淡定回:“知道了。”   儿子在外突围,他在内埋伏,父子同心,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临走前再三嘱咐了大夫人,谢家在战事未定之前,不得开府门一次。   大夫人紧张点头,看着丈夫虎背熊腰的背影,湿润了眼眶。   --   又过半月。   塞外的号角声终于响起。   周培派出五千骑兵来试探谢曜的兵力,就在楼县,边境起了烽烟。   谢曜出兵这日,是秦可亲自替他穿好了盔甲。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谢曜穿铠甲,却是她第一次替他穿铠甲。   她玉白柔软的指尖与坚硬冰冷的盔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谢曜眸色暗了暗,捏住了她预替他系好腰带的手。   “今日出战,不会很久。”   他承诺。   秦可笑了笑,没回,反而又抬手摸了摸他的盔甲。   “这样厚的坚硬,一定能保护好大表哥的吧?”   谢曜也低头,盔甲虽厚,但刀剑更是无眼。   他知道她这话里真实的意思,当然也不会说这句话。   “会。”   他语气笃定。   秦可便笑了。   轻轻从他手中挣出来,替他束好,最后伸出双臂轻轻圈了圈他的腰肢。   “不要受伤,我等你回来。”   谢曜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所有想说的话都在这个动作里,接着他便转身出门,策马离开。   秦可一直站在门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过了许久。   --   起了战事,就一定会有难民。   周培在京中大败,这一路都在招兵买马。   若有招买不到的,便会当地征兵。   他毕竟还是太子,以扶保正统的名义征兵,倒是名正言顺。但对百姓而言,饭都快吃不起了,又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管朝廷的事。   一打战便人心惶惶,加上北方冬季粮食本就吃紧,楼县已经陆续出现了难民。   正宣帝多年的无能,在今年似乎得到了上天的报应。   楼县开始搭棚施粥。   秦可得了空,便也会过去帮忙。   快一个月的相处,她倒是和阿丘莲成了熟知,两人经常一同在粥棚帮忙,可大多数时候秦可瞧她总是没什么精神,便知道她前一晚定又熬夜写话本了。   “你写的究竟是什么?”秦可好奇极了。   阿丘莲打着呵欠笑:“现在还不能说,等我写出来之后才行。”   秦可笑道:“什么题材也不能说吗?”   阿丘莲看她一眼嘿嘿一笑:“反正是受了你灵感启发。”   受了她灵感启发?   秦可更好奇了。   她还想问些细节,面前忽然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打粥。”秦可连忙看了过去。   是个骨瘦如柴的小少年,浑身脏兮兮的,睁着两个怯怯的大眼睛看着她。   秦可心瞬间被揪成了一团,连忙给他打了满满一碗浓粥,那小孩子瞪大了眼,连着说了四五遍谢谢。   直到那小孩儿走后,秦可的视线也没收回。临到了还嘱咐清莲跟上去,塞了两个馒头。   阿丘莲似乎早就发现她的心软,靠近她道:“这样的小孩很多的,你个个都要帮吗?”   “大人和小孩不一样,这小孩这么可怜,可能无父无母孤身一身,能帮尽量就帮吧。”   阿丘莲视线多出来了两丝探究。   “在楼县,这样的事情我见多了。”   秦可偏头看她:“以后不会了。”   “为什么?”   秦可犹豫了一下才道:“因为天下会换主人。”   阿丘莲笑:“不管是谁当了天下的主人,我们北方都是落后萧条的。这么多年,一如既往。”   秦可不再说话,正宣帝在位几十年,百姓们的心都也麻木了。   “要是不打仗就好了。”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阿丘莲看过去,笑:“战事才刚刚开始呀。”   秦可皱眉,战事的确才刚刚开始,但她相信,不会太久的。   一连五日,秦可一直在粥棚帮忙施粥。   午后忙完,她有些疲惫。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喧哗声响起。   “谢大人胜啦!”   秦可眼睛一亮,借口处很快涌进两队士兵,谢曜在最前面,一身骑装,英俊不凡。   他朝秦可伸手,秦可便不管不顾的奔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整个战事部分我明天能写完吗?   能吧?   不能把?   能?   好像不太能………… 第096章 晋江独发   她眉目如同一朵绽开的花, 满心雀跃的来到谢曜身边,眼底是掩也掩不住的惊喜,“不是说十日吗?怎么现在就回来啦?”   谢曜只是将手递给她, 秦可握住,下一瞬, 她整个人就被抱起,坐在了谢曜的前面。   百姓中有人传来了惊呼声, 谢曜置若罔闻,带着秦可便策马扬长而去。这一幕落在阿丘莲眼里, 她立马转身吩咐身边的小侍女:“快记下, 记下!绝美的爱情……”   像是回到了她初来楼县的那一日,谢曜带她到了草原。   虽然已经到了十一月,可这里的绿色并不减弱, 还有一些零星的小花,在寒风中肃然傲立。   风吹起了秦可鬓边的碎发,拂在谢曜的脸上,酥酥麻麻。   他带她下了马, 在草原上漫步。   塞外战事纷乱, 这里倒是像一处世外桃源。   “只是一场小战役, 已经解决了。”直到这时, 谢曜才回答了她刚才问的那个问题,秦可眼里全是对他的信任, 乖巧的应了一声,“大表哥真厉害。”   是由衷的敬佩和夸奖。   谢曜笑了。   “带你在这里逛逛?”他忽然道。   秦可讶异:“可以吗?”   谢曜点头:“周培只是派人来试探兵力, 他自己还在百里之外, 这几日都可以好好陪你。”   小姑娘便笑了, 娇颜绽放, 眼底细碎的流光裹挟着蜜糖,阳光照射在她的侧脸,分明已经是冬日,却如春光一样,灼灼生华,让人挪不开眼。   两人开始沿着大草原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塞外有一种小花,天气越冷便开的更红,如同傲雪寒梅,却更胜寒梅。   谢曜摘下一朵,替她别在了耳边,秦可伸手摸摸,笑了笑:“好看吗?”   谢曜双目明亮,视线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眼:“好看。”   秦可便笑的更开心。   “你过来一下。”   谢曜俯身凑近,小姑娘忽然垫脚在他脸颊旁落下一个吻,亲亲的触碰,又软又甜,谢曜还没来得及反应,唇边那抹香气转瞬即逝,他想去抓,却只能触碰到秦可的衣角。   小姑娘已经跑远,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他,谢曜眼角染上一丝无奈的笑,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   两人在大草原上也不知道逛了多久。   太阳西沉,月亮慢慢的揭开面纱。   苍茫的草原被一片柔和的月光笼罩,时光都变得温柔了下来,逛累了,两人便席地而坐,谢曜早有准备,在草地上铺上了一片柔软的毯子,也能让她坐的舒服些。   秦可就静静的靠在他肩膀上,看着草原上那轮明亮又硕大的月亮。   “战事要多久能结束?”她有些乏,语气也有些懒洋洋的。   谢曜目视前方,似乎也不确定,但还是答:“周培不足为惧,三个月。”   “然后呢?”   小姑娘打了个呵欠。   谢曜没说话。   “我在京郊买了处地,是你会喜欢的地方,到时候种上花,修建一个和江南那样的宅子,闲暇时便带你过去住,好吗?”   秦可眼眸亮了亮,似乎在回忆江南那个小院的风景,然后莞尔一笑:“好呀。”   谢曜便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三月 ……   足够了。   再然后便带她回京,蜀王那边有父亲,回京后最多再有三月便能万事皆定,五月,最迟五月,他便可以将人娶回家。   谢曜眼中似有华光流转,他有些急了,想快一些,再快一些……   秦可再次在他怀里沉沉睡去,连同最后是如何回了家,入了榻都全然不知。   只知道次日清晨再次醒来,谢曜已经重新去了塞外。   她呆愣愣的打了个呵欠,然后就发现清莲和杏桃时不时的朝她笑。   “为何……这样看我?”秦可奇怪的问。   清莲但笑不语,倒是杏桃忍不住了:“姑娘,您还是穿裙子吧!”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秦可生了好奇:“为何?”   “现在咱们楼县到处都在传,哎呀,您还是恢复女儿身吧!”   杏桃说的隐晦,秦可却终于听懂了。   昨日在粥棚前,她还穿着男装,却一把被大表哥拉上了马,策马扬长而去……   这今日楼县里流传的谣言,怕不会是……   “秦小郎君!”阿丘莲这个时候忽然来了,她笑着飞快走进来,眉眼间都是兴奋和喜悦。   “拖你的福,我的话本终于写完了!”   “托我的福……?”   阿丘莲兴奋道:“是呀!我昨日熬了一整晚呢!现在终于可以你看啦!”   阿丘莲一边说一边将话本递上去,秦可总算是见到了这个神秘的话本,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接过,就坐下翻开了起来。   …………   “怎么样?”阿丘莲问。   秦可呆若木鸡,愣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你说……这话本里面是我给你的灵感吗?”   “是呀!真是多亏你啦,我写的话本一直都卖得不怎么样,这一次肯定可以大卖啦!”   秦可哭笑不得。   她想了想,还是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阿丘莲:“?”   秦可转身回屋,“你等我片刻。”   然后便看向杏桃取出的几条裙子,叹口气,换上了女装,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接着,绕过屏风,出现在了阿丘莲的面前。   阿丘莲瞪大了眼 。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我扮做男子,只是为了方便出行,我本身同你一样,是个女子…… 所以,那些都是谣言罢了……”   阿丘莲愣了足足半晌。   “怎么会这样!”   她沮丧又难过,忽然觉得人生都失去了意义,秦可忙道:“我并非有意瞒你,实在是情况特殊……”   阿丘莲捧着脸,纠结了好久,像是遇到了什么人生大难题,然后视线幽幽的挪到秦可身上,看了好久。   “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的……”   “嗯?”   “你很美。”阿丘莲由衷赞叹。   “若你早些告诉我,我会写出更好的。”   “现在我需要继续通宵了。”   秦可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茫然的眨了眨眼:“需要我帮你吗?”   阿丘莲笑了笑,释怀了:“不用!我走啦!”   她总是这么的神秘,来得快走的也快,像草原上的一阵风,只是走到院外忽然与谢煊撞上。   两人的脚步都同时停顿了下来。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谢煊:“你先说。”   阿丘莲刚才在秦可那边受到的刺激不小,现在看什么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凑到谢煊身边,忽然问:“你不会也是个女子吧?”   谢煊自认活了十八年也见识颇多,却总是被面前这个女子打破底线,脑袋缓缓敲出一个巨大的问号,可阿丘莲不给他问的机会,又如一阵风一般,跑远了。   “……”   谢煊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近了秦可的院子。   “表弟。”   当谢煊看见秦可的女装时,忽的明白了一切,自然而然的改了口:“表妹早。”   秦可:“三表哥也早。”   “大哥临走前让我把这个给你。”谢煊递上来一个红色的小盒子,秦可奇怪接过。   昨日两人在草原上待了大半日,是什么东西,大表哥非要让三表哥来送。   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张红纸,打开,是苍劲漆黑的字体。   十二月十三日,大吉,宜嫁娶。   秦可脸便红了。   是大表哥先前找人拟定的婚期。   谢煊不会多话去问,秦可便默默的把盒子收了起来。   “三表哥,大表哥走时,可说这次要什么时候归?”   谢煊:“太子接连两次受挫,我们猜他不会突然冒进,但凡事无绝对,或许他也知道我们的猜测从而选择了出其不意的兵法,总之战场上瞬息万变,我不好说。”   秦可点头:“我明白。”   谢煊笑了笑:“表妹接连好些日子都去了粥棚,歇歇吧。”   秦可沉默不言,她如今能做的只有这些,若不能尽一份力,心中终究难安。   谢煊知道她的心思,叹了口气:“那表妹不如来我这帮忙?我今日采集了好些药材,需要有人帮我分门别类。”   秦可抬头,眼里似乎有了细碎的光:“好。”   ——   战事起后,便没有一日是能彻底安心的。   如同谢煊所料,周培的急切已经促使他变得疯狂至极,即便是已经连败两场,他却也不信谢曜可以在这么快的时间内集结一只如此强大的军队。   他将所有都归结到了谢曜的运气上。   于是他一路北上,当真被引到了塞外。   天地间都是刺耳的号角声,大战一触即发。   秦可这几日,便越发的心不在焉。   自那日他离去,十日后的确又归来看了她一眼,但战事越来越紧,只是匆匆与她话别,便又策马离开。   这第二个十日,眼看又马上到了。   秦可在谢煊的院子里帮忙,也已过去了半月。   这里起初只是用来煎至一些普通的药,到后来逐渐收治一些伤患,再后来,城里的医馆不够用,谢煊干脆开门,只要是能收治的士兵,一律免费治疗。   秦可也彻底在这里忙活了起来。   分药、抓药、熬药,她从一开始什么也不懂,现在竟然也能背下一些简单的方子,处理一些简单的外伤了。   谢煊偶尔会开玩笑,说自己也收了个小徒弟,秦可莞尔。   今日便是同大表哥约定的第二个十日了,秦可在院子里熬药,时不时的就会看一眼院外,像是在等什么,可那人的身影却迟迟未来。   直到午后。   追夜从外面快步走进,秦可手心一顿,指尖的药材都微微颤了颤,目露期待。   追夜似乎有些抱歉,向她躬身:“主子传话说,今日姑娘不必等了。”   意料之中,却总是难掩心中失落,秦可轻轻嗯了一声,极力掩盖自己的情绪,但接下来又听到追夜说:“但主子说,他会记得和姑娘的约定,十二月十三日,他定会归来。”   秦可愣住,想起了那张匣子中的红纸。   十二月十三……   她似乎渐渐明白了什么,脸颊也跟着慢慢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一更   二更四点前,三更晚上。 第097章 晋江独发   冬日天气越发严寒, 十二月是塞外最冷的时候。又因为起了战事,崇州城比往年更加萧瑟。   天不亮,杏桃便搓着手来到院外, 昨晚打了霜,草木都是白蒙蒙的一片, 按照这天气,马上就要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院子里有两个小厮在准备今天的火炉, 杏桃喊了一声:“先把热水给送进来吧。”   那小厮连忙点头,小跑去了厨房。   杏桃得了水, 先给秦可灌了一个汤婆子, “姑娘,天气越发冷了,您先拿着, 奴婢去给您准备一个手炉。”   “先不用了。”秦可道。   “你先去帮我找衣服吧,再将斗篷拿来。”   “您今日也要出去吗?”杏桃惊讶。   自家姑娘已经连续在医馆大半个月了,一日都没有歇过,昨个儿三公子特意着了人来传话说今日不必过去了, 怎么今日……   秦可:“现在战事吃紧, 受伤的士兵和难民越来越多, 我不去不放心。”   杏桃叹口气:“那您穿厚些, 奴婢给您再加件衣裳。”   秦可点头道好。   刚要出门时,天空就落了雪。这雪说来就来, 如纷纷鹅毛。   “姑娘慢些!”杏桃立刻回屋内撑了伞,“这样大的雨天, 路滑, 您可千万要小心一些, 奴婢扶着您吧。”   主仆两在雪中前行, 很快就到了谢煊的院子。   “三表哥。”   谢煊在院中忙碌,分明是雪天,他额上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只因前线又退下来了一批伤者,皆是严重的外伤,又因受了冻,情况危急的很。   “我来帮你!”秦可连忙脱了斗篷,上前帮忙。   谢煊苦笑:“本来说想要你歇歇,可看现在这情况,还得麻烦你了。”   “三表哥这是说哪里话。”秦可挽起袖子,“我本就只能做一些小事的。”   谢煊笑了笑:“表妹如今已经不是只能做些小事了,来,你帮我按住他的腿,这箭已深入皮肉,若再不快点儿□□,这腿就废了。”   秦可连忙过去,两人一同合作,等将那个士兵的腿伤处理好时,秦可已已经浑身是汗了。   “我也来帮忙!”   阿丘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看见秦可和谢煊都在努力救治伤患,她也走上前来:“我也来帮忙,需要我做什么?”   现在多一个人便是多一份力,谢煊没有拒绝,简单的交代了两句,阿丘莲便忙着去熬药。   不知不觉,在医馆,又过去了大半日。   黄昏时分,街市上又是一阵骚动。   一阵马蹄声短促匆忙,在医馆前倏然停下,“巡抚大人!”   有人在外头喊。   秦可的手一顿,目光不可置信的朝外看去。   十二月十二,与他和自己约定的,还有一日才对。   秦可以为是自己眼花,却不曾想真的在视线中看见了那人。   一身玄色战衣,应是刚刚才从前线下来。   “大表哥!”   秦可朝他奔了过去。   谢曜抬头,视线里也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小姑娘今日穿得是石榴红,在一片茫茫白雪当中格外醒目,如同火焰,瞬间就将谢曜冰冷的心唤醒,变得火热。   他伸手接住了她。   快二十多日没见,思念如同一团火,即便是在这样的雪天,谢曜身上也十分的火热,秦可心跳的飞快,完全不在意里面还有旁人,而是勾住他的脖颈,又唤一声:“大表哥。”   谢曜也拥住她,并不掩饰自己的思念,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想我了吗?”   “想。”   秦可毫不犹豫。   “每时每刻都想。”   谢曜本是玩笑般的逗她,却不曾想小姑娘如此的热情和直白,这热情也像一团火,点燃了他心中的渴望。   昨日打了胜仗,他几乎是天不亮就从塞外出发,终于赶在黄昏见到了她。   他俯身亲吻她的侧脸,用斗篷挡住了里面探究的目光。   谢煊别过脸,阿丘莲也咳嗽一声,两人心照不宣。   一吻毕。   秦可小脸红扑扑的。   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三表哥的医馆中,谢曜抬手揉了揉她的黑发,将人带到身后。   谢煊这才走了过来,笑道:“这些日子表妹辛苦了,大哥带表妹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我这儿已经忙完了。”   阿丘莲也立马道:“还有我在这帮忙呢!你们快去吧!”   秦可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谢煊:“谢谢三表哥。”   谢曜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顺利,不必担心。”   谢煊点头:“有大哥在,我就是个清闲人,没什么可操心的,”   谢曜也点了点头,带着秦可出了医馆,雪花落在她的衣裙上,很快被风吹散。   -   “我们去哪?”   因为风雪,秦可被谢曜护在怀里,面对着他的胸膛,瞧不见路,只能听见耳边的风声。   谢曜用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带你去泡温泉,想去吗?”   温泉?   秦可眼眸亮了亮。   “此处有温泉吗?”   “在崇州城西边,有一处温泉庄。”   秦可笑了,心中自然生了期待,她抬手扯了扯谢曜的衣襟:“前线一切都还好吗?”   “都好。昨日打了胜仗,消息应该晚些才会传到城中。”   “所以……你是打完了仗,一刻不停便赶了回来?”   谢曜不语。   秦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   ……   马儿终于停在了一处山庄附近,秦可从谢曜怀里抬头,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竹林,秦可惊讶:“这里也有竹林吗?”   谢曜已经下了马,伸手将她也抱了下来。   “应该是山庄的主人移栽的,很难养,很稀有。”   秦可想也觉得是,两人十指紧握,敲了敲山庄的大门。   很快便有一妇人前来开门,见到两人后打量了一眼,谢曜道:“借宿一晚,十日前已派人通传。”   秦可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那妇人一听这话便笑了:“原来是贵客,请进。”   谢曜拉着秦可走了进去。   这是一处幽禁、古朴的庄园,环境雅致,丝毫不输江南的园林,妇人在前面引路:“就是这边。”   此刻天色已暗,月光洒在这方小小的院落中,更添一份寂静之美,谢曜带着秦可开了门走进去,她便彻底愣住了。   妇人临走前看了她一眼,笑:“若有什么吩咐唤一声就行。”   谢曜:“多谢。”   门关了,月色也悄悄的关在了门外,只是似乎月亮也想悄悄的看一眼,遂从窗外探了些光,为这个房间更添几分旖.旎。   红纱、红幔、红被。   秦可心跳加速。   十二月十三……   是两人原本的婚期……   谢曜拿出火折子去点了蜡烛,屋内总算更明亮了一些,谢曜回头,看她呆呆的站在门前,笑了笑,伸手将人拉过。   屋内有一方美人榻,他顺势坐下,秦可便也坐在了他的腿上。   谢曜不发一言,只是温柔的亲吻她的耳垂。   屋里烧着地龙,斗篷也被轻轻脱下,他温柔极了,一点点的吻啄,似乎不带半分欲。   秦可却觉得越来越热,呼吸也有些急促了。   “大表哥……”   她难耐的唤了一声。   谢曜将人松开。   “太想你了。”他抵住她的额头,这是两人熟悉的亲昵小动作,谢曜视线盯着她的唇,眸色渐渐发暗。   “我也是……”   谢曜得到了回应,笑着松开了她。   他起身,走向床边,“明日本是我请母亲定下的婚期。”   秦可心扑通扑通的跳。   似乎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谢曜弯腰,从床上取了些什么,“可惜……”   他转身,看清了他手上拿的东西。   一套崭新的衣裙。   “忽然起了战事,婚期只能延后,但我心中总觉遗憾,这才带你过来。”   秦可垂眸:“我知道的……”   她又何尝不觉得遗憾。   谢曜走近,短短的几步路,仿佛千山万水那么漫长,秦可心跳从激烈趋于平静,现在已经变得坦然了。   没什么的。   她只会嫁给大表哥。   今日本就是他们的婚期,一切都很自然。   她鼓足了勇气,将手伸到腰间,预备轻轻扯下衣裙系上的结,然后就听见谢曜开口道:“走吧,温泉在山庄后面,想必已经都准备好了。”   秦可的动作就这样愣愣停住了。   现在就去泡温泉吗?……   她还以为……   谢曜见她不动,视线及下,落在她停在腰间的小手上,忽然愣了愣。   秦可几乎是扑过来的,她脸颊绯红,欲盖弥彰的捂住他的眼:“你什么也没看见!!”   谢曜唇角扬起,胸膛中挤出几声低低的笑。   隔着掌心,他似乎都能感受到她的滚烫。   她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谢曜将人抱了起来,双腿离了地,秦可惊呼一声,只能用手揽住他的脖子,放在他眼前的手挪开,四目相对。   谢曜亲了亲她的鼻尖。   “我也想过。”   他承认。   这本就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男欢女爱,世间再正常不过。   “但我想给你最好的。”   他又吻一下,语气缱绻。   秦可的目光渐渐也认真起来,回望着他,在他最后一个吻离开之前追了上去。   学着他以前亲自己的样子,不轻不重的吻了一下,在谢曜的眸色变得更暗之前退了回去。   “什么是最好的?”秦可问。   然后还不待谢曜答,又自己回答。   “在你身边,就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说:   二更~   今日被爱情感动了 第098章 晋江独发   月落满霜, 雪在后半夜的时候停了。   这里的温泉有遮风雪的屋檐,秦可从未试过在这么冷的天里泡温泉,整个人埋在热气腾腾的温泉水中, 丝毫不觉得有寒意,甚至还想伸手去触碰温泉壁边上结了霜的小草。   “表妹。”   那边的大石后忽然响起谢曜的声音, 秦可手立马瑟缩回来。   “不要玩雪。”   秦可连忙应下,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可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大表哥是怎么知道的?   她看着那个大石。   这是温泉边的天然石头,谢曜就坐在石头后面。   秦可悄悄的, 尽量不产生声音的挪了过去, 看了又看,也没看见这石头上有什么洞呀……   “我不会偷看。”   又是谢曜的声音。   秦可像一个粉红的大虾,连忙朝后退了两步, 水声哗哗。   “谁、谁说我担心这个了……我就是看见这上面有个影子,害怕是什么虫子……”   拙劣的谎言出口,连秦可自己都不信了,若真有虫子, 她定会退的十万八千里, 又怎会主动凑上前?   谢曜并未拆穿, 只是低笑两声, 秦可别过脸,不再提起这个话题。整个人缩在水里, 享受着温泉的暖意。   泡了很久,久到秦可都快睡着了, 大石那边才传来谢曜的声音:“还想泡吗?”   秦可下意识的摇摇头, 这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 带着困意的软软说:“不泡了。”   那边便传来了谢曜起身的声音。   外头很冷, 只有水中是暖和的。   怎么上岸似乎成了一个问题,秦可脑袋已经有些晕沉沉的,她伸出一只手,努力去够架子上的中衣,下一瞬,一只胳膊就先她一步,替她将衣裙都取了下来。   准确的说,不是衣裙。   只是一条崭新的褥子。   谢曜在秦可呆愣愣的目光中朝她伸出了手,他闭着目,道:“我看不见。”   秦可脸便又红了。   她想了想,还是把手递了过去,芙蓉出水一般,谢曜用那条干净的帕子瞬间将人裹住,又扯过一边的厚厚的斗篷将人裹得严严实实。   看不看得见似乎都不是一个问题,秦可把脸深深的埋在他胸口,在裹紧她的时候,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碰到。   但这个问题,显然已经没人想去深究了。   谢曜很快回房,将人放在了塌上。   秦可如同一只兔子,将被褥从上到下盖得严严实实,还亡羊补牢一般的东扯西扯,脸颊滚烫。   谢曜转身出去,又拿了一条崭新的帕子。   “过来一些,我替你擦头发。”   秦可不动。   现在擦头发不是要紧的。   要紧的是锦被之下,她不着寸缕,她垂着眼喃喃:“你先将我的小衣和中衣递给我吧……”   谢曜目光未变。   “在温泉边,已经被拿下去换洗了。”   换、换洗?   那她岂不是没有的穿了?   秦可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不穿衣裳睡觉,她真的会难受的……   “先过来擦头发,待会儿我再想办法。”   谢曜语气平静,秦可只好往外挪了挪,将头偏到他那边,然后就感受到头发谢曜温柔的用帕子包裹住,耐心细致的替她擦了起来。   很枯燥的一件事。   偏偏他十分的有耐心。   到最后,秦可都快睡着了,头发也早已没有了一点儿水意。   “好了……”她打了一个秀气的呵欠。   谢曜将帕子放到一边,下一瞬,五指插入她的乌发之中,稍稍带了一丝丝的力度,迫使小姑娘仰起雪白的脖颈,再接着,谢曜的吻就落了上去。   带着冬日不太正常的温度。   比刚才温泉水还要烫人一些。   秦可瞪大了眼,很快,便随他沉沦。   这吻吻的她晕晕沉沉的,杏眼大部分时间都是闭着,偶尔会睁开对上一片漆黑。   那眸底是滔天被压制的情绪,可惜秦可已经瞧不太清楚,除了看不清这些说不出口的情愫,还看不清身边人是何时脱了靴,又何时上了榻。   细密的吻不断落在她的眼睛、鼻尖、还有嘴唇上。   谢曜的确不会对她怎么样。   但也不代表他会错过今日。   这个原本就属于他的洞房花烛夜。   最终,小姑娘还是没能等到她的衣裳,在一片炽热的吻和火热的胸膛里沉沉睡去。   她是真的也累了。   ——   大约天还没亮,秦可才慢悠悠的睁开了眼。   清晨的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却被一道身影挡住,秦可下意识的偏头,就对上了一双好看的凤眸。   那眼神目光幽幽,在她身边从上到下的俯视,似乎已经看了许久,眼神中是温柔和餍足。   “还早,再睡会儿。”   是大表哥低沉的声音,瞬间就让她清醒了过来。   昨晚的回忆漫上脑海,她泡了温泉,晕乎乎的,大表哥替她擦了发,再然后……   两人同塌而眠。   不好意思的羞涩漫上心头,秦可缩了半张小脸进被窝,这才发现她的小衣还没回来,顿时整个人都有些烫,再然后,原本在外头的另外半张小脸也缩了进去。   头顶传来谢曜低低的笑声 。   “别闷坏了。”他去扯她的被褥,秦可拉着不让他扯,但很快呼吸不过来,还是轻而易举被谢曜的力量压制。   她雪白的小脸重见天日,不同的是谢曜的脸庞更近了一些。   “别担心,我什么也没做。”   这样带着旖.旎的话语用秦可最喜欢的声音说出来,她心口立刻酥酥麻麻一片,歪了歪脑袋,略带羞赫的嗯了一声。接着小动作催他起身:“你、你去帮我找衣服。”   谢曜翻身下床,开始穿衣穿靴。   他动作不急不缓,视线还一直看着床上的小姑娘,秦可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眼神,裹着被子滚了一圈,把自己滚成了一个粽子,背对着他不肯让看了。   谢曜笑了两声,到底给了她一些私密的空间。   出门声响起,秦可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谢曜没来,倒是那妇人送来了崭新的衣裙。   “有劳您了。”   秦可向她道谢,那妇人笑的客气:“姑娘换好衣服,我来替您梳发吧,就梳一个咱们塞北最流行的发髻,可好?”   秦可还没试过这样的打扮,笑了笑应了声好,很快换好了衣,坐在了窗前。   这屋子没有镜子,她便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在梳头发时,那妇人手撩开她的发时,手明显顿了顿。   “怎么了吗?”秦可问。   “没什么。”那妇人笑得颇为意味深长,眼神中也带了一丝艳羡,不过很快,便将发髻挽好,替她插上了原本那只芙蓉花钿。   秦可走了出门,早膳摆在了院中。   谢曜一袭长袍,也换下了昨日的战衣。   他视线在小姑娘脸上顿了顿,秦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新发髻:“好看吗?说是塞北流行的装扮呢。”   谢曜目光明亮,“好看。”   视线微微下移,又很快别开了目光。   秦可毫无所查,她饥肠辘辘,早已被面前的早餐吸引,不同于北方顿顿相同的馒头稀饭,而是换上了京城的油条酪浆,秦可胃口大开。   谢曜也有些饿了,两人在山庄用了一顿满足的早膳。   再然后,就该告别此处了。   临走前,那妇人笑着递给秦可一盒胭脂,说是路上用得着,秦可疑惑,谢曜却替她接过道了谢,这才带着秦可重新上了马。   在回去的路上,秦可忽然道:“一会儿,你又要回前线了对吗?”   “嗯。”   “这次还会十日就回来一次吗?”   谢曜:“尽量。”   “不回来也没关系……只要让追夜和我说一声,我能理解的,我也想让你早些打胜仗。”   谢曜低头看她,微微扬唇:“最迟二月,一切尘埃落定。”   二月?   秦可算了算日子,“那也很快了。”   谢曜笑:“是。”   马匹渐渐加速,秦可习惯性的揽住她的腰。   在马儿快进城时,谢曜忽然停了下来,秦可不解,然后谢曜从怀里取出了临走前妇人送她的那盒胭脂,用指腹沾了一些,对秦可道:“闭上眼睛。”   秦可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乖乖照办。然后就感觉到脖颈处似乎被点了点,转瞬即逝。   “好了。”   秦可下意识的想去摸,却被谢曜捉住了指尖,他摇头:“不可。”   秦可只好忍住好奇,放下了手。   谢曜将人送回了巡抚府邸,在府门口告别。   “我不进去了。”   秦可知道他时间紧张,也没有挽留,只是目光中依然是浓浓不舍:“我等你。”   谢曜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策马而去,秦可知道他很快会来看他,这次离别,倒没有太多伤感。   她一夜未归,清莲和杏桃都在等她。   见她换了一身衣裙回来,两人皆愣了愣,惊讶转瞬即逝,还是迎了上去。   “姑娘。”   秦可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怎么和二人说,“我……”   清莲却轻描淡写化解了她的尴尬:“阿丘莲姑娘来了,等您有一会儿了。”   秦可便顺势跳过这个话题,点头,立马走了进去。   阿丘莲的确等了她一会,再见着人后,目光调侃的看了她好几眼,秦可刚想问是不是有什么事的时候,阿丘莲忽然睁大了眼,在她脖子上伸手抹了一下:“这是什么!”   胭脂被擦掉,清莲和杏桃在看清秦可的脖颈后也红了脸,“姑娘……您,您的脖颈……”   秦可看见她们的眼神古怪,奇怪的走到床边拿起了铜镜,这一眼看过去,她脸瞬间就红了个彻底。   难怪那妇人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脖颈处一处紫红的痕迹,分明是……   秦可羞的立马躲到内室去,屋外传来阿丘莲爽朗的笑声。   ——   北边塞外,接连一个月的厮杀让周培的兵力早已精疲力尽。   有将士建议此时撤兵休整,却被周培一剑砍掉了脑袋。   “懦夫!!”   兵营内外的将士看到这一幕都瞪大了双眼,太子疯了。   本就是缺人之际,还有自己人砍杀自己人的,有些人痛苦的闭上了眼,只觉得为这样的储君卖命不值。   于是几日后的最后一场战役,周培不战便败。   沙土飞扬,谢曜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是千军万马,整整齐齐,斗志昂扬。   反观周培,稀稀落落,哪有半分储君的气势。   战事接近两月,这还是第一次,谢曜看到他亲自出征,他亦然。   因为今日,他会亲手了解了他。   周培大笑:“谢子珩,你我单打独斗,若你输了,退兵百里,如何?”   这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谢择讽刺的扬唇:“和我大哥比,你配吗?”   谢择预替谢曜上场,被谢曜抬手拦住了。   “若你输了呢?也退兵百里?”他语气平静。   队伍里传来更讽刺的笑声。   周培似乎有被羞辱,拔剑向他冲来,双目腥红:“我不会输!!”   谢曜迎战。   正午沙漠的阳光足够刺眼,长.枪在空中碰撞的那一瞬间,折射出万丈的光芒。周培武力不足谢曜三成,不过几个来回,就被谢曜轻松击败下马,长.枪抵住他的喉咙,谢曜的视线是冷冽如冰的寒冷。   周培大笑:“你以为你会赢吗谢子珩?”   “蜀王想我死,已派兵五万朝塞北而来,你杀了我又如何?他见我死了,便会来杀你,我若登基,不会留谢家,你以为我那个皇叔就会吗?”   谢曜依旧不会所动,冰冷的长.枪又往前刺了三分,周培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惧意。   他疯了一样的歇斯底里:“谢子珩!你处处害我,这辈子不如你,下辈子我一定亲手杀了你!但你还不知道吧,你心爱的女人在你去崇州的第二日,便被我在暗巷中用迷香迷晕了,连带她的丫鬟。那香会让人事后什么也想不起来,你碰过她没有?知不知道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哈哈哈哈!”   谢曜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只不过是滔天的厌恶,他不再犹豫,长.枪利落的刺穿了周培的胸膛。   一股热血喷涌而出,在空中抛出一个弧线,洒在了沙漠之中。   谢曜转身离去,未曾再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太子终于下线了   接下来是蜀王   今天三更写完的早诶   主要是甜甜的剧情就很快~~ 第099章 晋江独发   太子已死的消息会很快传出去, 谢曜转身上马,并不觉得心中有一丝轻松。   周培不足为惧,他真正要面对的敌人, 是蜀王。   “大哥,现在回营吗?”谢择问。   谢曜点头:“带将士们都去歇一歇, 鼓舞士气。”   谢择:“大哥呢?”   说完后,他忽然明白了, 笑道:“大哥又要赶回去看表妹吧?每次刚打完胜仗大哥就走,可见是真挂心表妹。”   谢曜笑了笑:“她也在担心我。”   说完, 便掉转马头, 朝塞内而去。   谢择扬起长.枪:“将士们!今日杀周培,人人有功,同我回去, 都有嘉奖!!”   “吼!吼!”   军中吼叫声震天,在沙漠上气势十足。   ——   谢曜朝着崇州城狂奔而去,又快半月没见到她了,时至年关, 他心中的确颇为思念。   因为战事, 新年这样的节气也没有什么节日的气氛, 饶是这样, 谢曜却依然想和她一起度过,他手下的缰绳越勒越紧, 不知不觉间,就再次加快了速度。   直到行至崇州城外, 马儿减缓了速度。   他眉头微蹙, 忽然察觉胸口一阵气短, 不得已停了下来, 用手探了探,才发现胸口的伤口崩裂了。   谢曜苦笑。   这伤是前日留下的,大战在即,他也只是让军医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方才斩杀周培时,或许因为过于用力。   但谢曜现在顾不上这些了,他简单的重新包扎后便重新朝城内出发,刚进城门,忽然就愣住了。   秦可坐在马上,遥遥的在等他。   近日她多爱穿红色,远远就能映入谢曜的眼底,像一团火,也像指引着他的光。   谢曜不再犹豫,很快便行至她的身边。小姑娘坐在马上,弯起明亮的眼眸朝他笑。   “何时学会骑马的?”谢曜语气带着惊喜。   “你上次离开后的第二日,我便请三表哥教我了。”小姑娘语气里带着丝丝得意,像是求夸奖的孩童。   谢曜侧了侧身子,马背上挪出了她的位置。   “想自己骑还是过来?”   秦可早上出门的时候兴致勃勃,说什么也要自己骑马,但现在……   她仅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谢曜张开了双臂,谢曜如春风和煦般笑了,伸出手,就将人抱了过来。   那匹小一点儿的马驹便跟在后面。   悠闲自得。   秦可如往常般环抱住他,鼻息忽然闻到了一丝血腥气。   “想去哪里过新年?”   谢曜语气平静,将秦可的思绪打乱,她从他的怀中仰头:“可以和你一起过新年吗?”   “当然。”   他如此急切的赶回来,就是为了陪她度过新年伊始。   秦可双眼再次弯成小月亮,还泛着甜丝丝的光。   “我想想……”   谢曜:“慢慢想,不着急。”   他一路狂奔,见到她后便再也不急,沿着古城城墙慢慢的走,此时已接近黄昏,夕阳如流转的琥珀,洒在两人的衣裙上。   “报——!”   宁静的气氛被忽然撕破,不远处扬起阵阵沙土,士兵一手扬起一封战报一边朝谢曜疾驰奔来。   谢曜眉头微蹙。   “禀大人,京城急报!”那士兵气喘吁吁,将信递过,低垂着眼,并不敢抬头。   余光是一抹红,将士们都知道马上的另一人是谁,不敢冒犯。   谢曜低头接过。   秦可知道这是正事,没有丝毫抱怨。   “出什么事了?”她柔声问。   谢曜合起书信:“是父亲来信,蜀王可能要准备北上了。”   秦可愣住。   蜀王……   她虽不懂军中之事,却也知道蜀王的实力应该是强于周培的,否则周培也不会仓皇出逃,落了个两面夹击的下场。   谢曜看出她的担心,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不用担心,我先送你回去。”   他靠近,那股淡淡的血腥味更浓了。   秦可皱眉抬头:“大表哥不陪我过新年了吗?”   “我……”   谢曜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他的确——   “那我陪大表哥。”秦可忽然道。   谢曜怔愣。   秦可已经重新环住了他的腰:“带我去军营吧,我们一起过年。”   ——   谢曜的军营驻扎在塞外,一个个的营帐整整齐齐,军中纲纪森严。   当士兵们看见巡抚大人带着一个女子从远处回来的时候人人都自觉的转过了身子,目光避让。   都知道这是巡抚大人的未婚妻。   秦可方才想来的时候,气势坚定,这会儿到了之后,却又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嗡嗡的在谢曜胸前小声问:“军中不能带女子过来吧,我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这时候想起来了,谢曜扬唇。   “无碍,你在我的营帐中便是。”   他有单独的营帐,秦可想了想,点了点头。   后日便是新年了,她也的确想陪着他。   谢择听说秦可来了军营,连忙从帐内赶出来迎接,谢曜这几个月还会偶尔回去,谢择却是一次都没和她见过面,秦可笑着从马上下来:“四表哥。”   “表妹。”   “四表哥辛苦了。”谢择瘦了不少,眼神里的坚毅却更加明显,越发成熟的少年朝她露出洁白的笑容。   “表妹也受累。”   同谢择打过招呼后,谢曜带着秦可去了自己的营帐。   虽是主帅,这里也十分的简朴,除了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推演战事的地图外,别无它物。   现在是深冬,营帐虽不透风,但总归比不上房屋,谢曜命人送来了火盆,他忙着添炭点火,没多会儿,这小小的营帐内就暖和了起来。   方才一路骑马,秦可的衣裙有些湿了,她来的冲动,身边没有换洗的衣裙,谢曜命人送来热水,道:“先换掉穿我的吧,已经派人去取你的衣物了。”   秦可看了眼他的长袍,垂着眼道好。   自然也是没有所谓的盥室,秦可脱了外裙,还好只是鞋袜湿了些许,倒是不用沐浴。她看了眼那桶热水,准备亲力亲为,于是自己努力将热水倒入盆中,谢曜进来的时候,刚巧看见这一幕。   “我来。你不要动。”   他三两步跨过来,接过木桶,然后拉着她坐在床边,秦可的视线一直在停在他的身上,眼睁睁的看着他替自己倒好了热水,端着盆走了过来。   “我自己来吧……”秦可小声说道,谢曜已经在她面前蹲下,拉起她的长裙,准备脱掉她的鞋袜。   秦可微微瑟缩。   谢曜却已经握住了她的脚腕。   “别动。”他和方才说一样的话。   她便当真不动了,只是不断卷曲的手指暴露出了紧张的内心,睫毛也如同翅膀的蝴蝶轻轻颤动,先是鞋靴,再然后是雪白的绫袜。   营帐内十分的安静,绫袜褪下的声音就格外的明显,簌簌,仿佛就在耳旁。   秦可想往后退,纤细的脚踝却被人握住,像是命门,令她不动分毫,只是玉白的小耳朵从乌发若隐若现,红的几欲滴血。   秦可肌肤本就雪白细腻,几乎不费功夫,绫袜自己便送了下来,一双莲瓣如玉的雪足跃然灯火之下,如同上好的羊脂玉,无半点儿瑕疵,在不算明亮的灯火下泛着细腻瓷白的光。   四周愈发安静。   谢曜的动作更轻了,像是捧着一件珍宝,呼吸都收敛了几分,捧着一双玉足,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可见他没有半分动作,实在有些难以忍受,微微挣了挣,酥酥麻麻的触感在谢曜掌心蔓延开来,他如梦初醒。   连忙放入水中,水波潋滟,泛着细碎的光。   秦可终于松了口气,想着他应该会离开,谁知谢曜半分起身的意图都无,而是直接伸手到盆中,当真替她认真的洗起脚来!   秦可耳尖更红,很久以后,都不太记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又过了多久。   平日清莲麻利极了的动作好像在他的手中无限放慢,慢到她以为今夜都要这样过去,当谢曜终于用帕子替她擦干水分后,秦可才终于送了一口长气。   她悄悄的缩进那张狭小的床,最角落,望着营帐顶棚平复自己的内心。可还未等她心跳归于平静,谢曜去而复返。   他提了热水,准备擦身。   秦可连忙翻身,不多看一眼。   谢曜视线往过看她,唇角扬起。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除了巡逻的士兵周遭分外安静,秦可紧闭双眼,耳边全是哗哗水声,她心无法静下来。   再然后,谢曜大约是穿好了衣,亲自将水端了出去,很快又走了进来,放下营帐的厚重门帘,朝床边而来。   狭小的木床根本无法承载两个人的重量,秦可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然后就听见他微凉带着水汽的声音在耳边想起:“让我抱一下,就半个时辰,然后我会去四弟那边,不会传闲话的。”   秦可没说话,任由身后的人长臂揽住她。   安静了片刻。   “表妹哪里都好看,等以后回了京城,我天天给表妹洗脚吧。”   就在秦可闭眼准备入睡时,耳边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嗓音。   顿时,秦可刚刚才降下温度的脸重新烧了起来,比上一次更甚。   她咬牙,忍不住用脚蹬了蹬身后人。   “唔。”身后发出一阵低喃声。   像是入睡前的低语。   秦可瞬间一动不动,大表哥睡着了?   他许是累极了。   秦可的眉眼柔和下来,心口又被心疼占据。她不想吵醒他,便努力的往里头挪了挪身子,只是下一瞬,她鼻尖微蹙,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又出现了。   谢曜的确睡熟了,几乎是瞬间入睡。   或许是因为她在身边,他许久没有睡得如此之沉,沉到小姑娘翻身起来,偷偷解开他的中衣都毫无所查。   秦可屏气凝神,在扯开他胸前衣襟的那瞬间,像是彻底停止了呼吸。   作者有话说:   最迟明天能把北方的战事结束   然后应该就从崇州回京,争取晚点二更 第100章 晋江独发   自从开战以来, 谢曜每日都睡得很浅,即便今日已经算是破例,但后半夜, 外面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立刻睁开眼睛。   好比现在。   目光还是一片漆黑,他抬手按了按眉心, 准备和往常一样起身清醒清醒。   但下一瞬,像是忽然忆起了什么一般, 他猛地转身,看向身侧。   黑暗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靠墙坐着, 瑟缩成一团。   “怎么不睡?”   谢曜几乎是瞬间清醒, 坐起身来,俯身向下,朝她伸手。   触到的是小姑娘微凉的脸, 还有一丝丝的湿意。   “怎么哭了?”谢曜这回不仅是清醒,顿时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他将小姑娘一把抱到话里,借着月光去细看她的眉眼,的确满脸泪痕。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声音嘶哑, 仿佛只要秦可说一个名字, 他立刻会将那人碎尸万段。   同时他也忍不住有些懊恼, 怪自己今日睡得太沉。   “你 ……”   秦可不能开口, 一开口就是抑制不住的哭腔。   “你、你什么时候受伤的……?”   断断续续的哭声终于凑成一句完整的话,谢曜愣住, 低头,这才看到自己的胸前的伤痕, 顿时, 就什么都懂了。   他眉眼间的暴戾褪去, 变得温和起来。   “不过一点儿小伤罢了,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他将人揽到怀中哄,秦可却自己用力撑着不去碰到他。   小伤?   这样长的绷带,从肩胛骨一直蔓延到了胸口,而且还是在左边,秦可虽然没看到伤口,但也知道一定很深,敌人是朝他的心脏砍。   “让我看看。”小姑娘语气坚定。   “难看,而且都快好了。”谢曜侧身,预备将腰带系好。   秦可却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忽然伸出手拽住他的手,阻止了谢曜的动作。她倔强抿唇,不发一言。   谢曜眉眼漫上无奈:“表妹……”   “我要看看你的伤。”秦可重复。   “阿芫……”谢曜去亲她的侧脸,秦可却往左躲开。   这下好了。   谢曜感觉自己遇到了人生最大的难题。   良久,外头忽然起了风,小姑娘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谢曜立刻用棉被裹住她,声音无奈:“好。”   秦可这才松开手,谢曜立刻将她的手和脚裹好。   然后他起了身,朝营帐外走去。   “你去哪?!”秦可当他要反悔,立马就要起身,谢曜回头哄他:“放心,我去拿药,正好该换药了。”   秦可这才安静下来。   谢曜去了有些时候,久到秦可忍不住下地找他,他才终于去而复返。   “我帮你上药。”秦可坐直,准备接过谢曜手中的药瓶。   “我在三表哥的医馆里已经很娴熟了,不会弄疼你的。”   谢曜犹豫,他哪里是怕她弄疼他。   但见秦可的架势,他也知道拗不过,也瞒不住。   叹了口气,他终于慢慢脱掉上衣,解开绷带。   秦可想到他伤的重,却没想到他会伤的这么重。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往下坠,等谢曜彻底拆开绷带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泪人。   谢曜叹气,他就知道。   他上前替她擦泪:“表妹是想淹了营帐?还是敌军?”   这个时候他还在开玩笑,秦可瞪了他一眼。   不是娇嗔,是真的生气。   但她也同时回过神,擦了擦泪,像一个医者一样命令谢曜躺下,自己穿好了鞋,来到床边。   伤口要先清理,她伸手去拿那些瓶瓶罐罐,谢曜要伸手帮她。   “不许动。”   秦可的语气很强硬,可以说是命令。   谢曜苦笑,只好听从。   秦可动作很温柔,如同羽毛。   “疼吗?”   她声音带着哭腔,却尽力控制自己不去流泪。   伤口碰到泪水会感染,她不会哭。   谢曜丝毫没觉得疼,反而是酥酥麻麻的痒。他笑着摇头,秦可这才继续。   她换药的动作的确很娴熟,这让谢曜感到惊讶。   他在前线打仗几月,全然不知自己的小姑娘已经学会了这么多。   换药骑马,在他并未陪伴的那些日子里,她也在努力的朝他走来。   换好了药,谢曜抓住了她的指尖。   送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真的不疼,别担心。”   秦可忍了好久的泪才滚落下来,她带着气,不肯让他好好亲,抽出了手,侧过身子。   “我还需要上战场。”谢曜忽然道。   秦可眼睫一颤,不为所动。   “这一次,可能三个月。”   秦可慌乱抬头看他。   “这么久?”   她有些忍不住了。   “嗯。”   “所以让我好好抱一下。”   秦可哭的更凶,谢曜再次尝试去抱她,秦可一开始还在挣扎,片刻后软了身子,这人就是这样,轻而易举便戳中她最在乎的地方,她趴在谢曜肩头,无声流泪。   后半夜,两人彻夜无眠,秦可静静倚在他的怀抱里,谢曜也未再去谢择帐中,直至天光大亮。   ——   新年伊始。   军中也多少添了一些喜庆的气氛,也或许是因为接连打了胜仗,谢曜特许一日休沐,将士们欢欣鼓舞,喜悦不已。   除此之外,谢曜下令军中伙房按照平日双倍的菜色准备除夕夜的饭菜,伙房里也是忙的热火朝天。   自从秦可来军营,正好三日。   过完今日,她却也必须回去了。   谢曜带她到了一处古老的塔楼,这里是塞外最高的地方之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在此处看黄昏的景色,尽是天地之间的苍茫感。   秦可倚在厚重的城墙上,目光已经完全被不远处的美景吸引。   “今日是除夕。”   谢曜忽然道。   秦可偏头,重复:“今日是除夕。”   去年他不在她的身边,今年却并未缺席。   他伸手抚她的侧脸:“年年岁岁,往后的每一个除夕,都有我在你身边。”   秦可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掌心,轻声道:“我知道,我会等你。”   谢曜低头去吻她。   日落的余晖洒在这片古老的城墙上,也洒在城墙之上那一对璧人身上。琥珀色的光辉流转,一轮红日越发耀眼,一对儿如胶似漆的身影在天地间亲吻,天地万物都化作陪衬。   一切尽在无言中。   ——   冬去春来,秦可来到崇州也已经半年。   北方的战事也已经持续了半年,她早已习惯了在医馆或者是去粥棚的生活,每日倒也过的十分充实。   “姑娘!”   杏桃从外面急着跑了进来。   秦可抬头:“何事?”   “来信了来信了!是京中的信!除了信,还有许多的好东西呢!”   秦可一怔,连忙接过。   她大概看了几行,便绽开笑颜:“是表姐的信!”   “信上说了什么?”   秦可细细去读,谢澜伊字字句句都饱含着对她的关心,大抵是告诉她京中一切都好。   二则,告诉她在今年的元宵节上,庆国公设计将宁哥儿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又恰逢谢曜胜利的讯息传入京中,朝臣大惊,储君的人选又多了一个,让蜀王跳脚。   三则,是祖母十分关切他们何时返京,又在信中结尾寄托了全家人的担心和想念。   秦可看的泪目。   “大姑娘除了信还寄给您了许多东西,春日和夏日的衣裳,还有药材,正好这几日天气转暖,奴婢还准备给姑娘裁衣裳呢,大姑娘可真贴心!”   秦可看了眼院外那几大箱子:“衣裳都收起来,那些药材都送去给三表哥那边。”   清莲应下,立马去办。   “待会儿!”   秦可叫住了他。   “我同你一起去,三表哥也定是思念家中,将信也送到他那边去看看。”   清莲:“三夫人也寄了信过来,三公子怕是正在看呢。”   秦可到的时候,谢煊正坐在院中的石桌上,他似乎有些怔愣,见秦可来了,指腹悄悄的擦过眼角一滴清泪,恢复了往日的笑容:“表妹来了?”   秦可看见了就当没看见,笑着让人把那几箱药材都抬了进来。   谢煊笑:“我这边也收到了,这些想必都是给表妹的。”   秦可摇头:“我一切都好,用不上这些,三表哥还是给受伤的士兵用吧。”   谢煊想了想,点头道好。   这阵子医馆的伤患越来越多,这是战事越发焦灼的象征。   蜀王急了,他也迫不及待的想解决战事。   他虽然已经入驻皇城,但北方的战事一日不解决,他便一日不能安心。   先前在周宁没有出现前他还尚有耐心,现在却是一日都无法再等下去。   蜀王决定亲自出征。   谢澜伊的信也是一月之前寄出,但此时此刻京中也早已变了天,谢家拼尽全力护周宁的安危,蜀王虽明面上不敢派人刺杀,背地里却也是四处设防。   好在谢家根基深厚,暂且还能撑上一撑,加之北方捷报频频,谢洵又在京中不停奔波,蜀王实在无暇分身。   但现在,蜀王要亲自出征的消息传到了庆国公耳朵里,他也不能只守不攻了。   儿子在前线浴血奋战,他不能坐以待毙。   京城暗巷中,大雨。   一个带着蓑衣的人持剑上前,走到一处隐蔽的角落。   “国公爷,已经准备好了。”   谢辉混迹官场几十年,手段见得多了,他缓缓起身,语气沧桑。   “切记万无一失,我儿在北方孤立无援,决不能让蜀王占得先机。”   那人低头垂首:“请国公爷放心。”   作者有话说:   明天战事一定能结束!! 第101章 晋江独发   蜀王亲率大兵北上, 浩浩荡荡,出京那日,却没什么百姓前来相送, 甚至像是巴不得他赶紧离去,蜀王身边的副将嗤笑一声:“待王爷胜利归来, 便一定是夹道欢迎的场景了。”   蜀王不在意这些小事,他只想快些解决战事, 北方谢曜一日不灭,他便一日都无法坐稳这个位置。   “出发吧。”蜀王吩咐。   大军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谢家闻言, 也终于能松一口气。虽然蜀王定派了人紧盯着谢家, 但谢家也不可能没有反击。谢老夫人这日终于让阿绿将宁哥儿抱了出来,小家伙显然憋坏了,叽叽喳喳个不停。   老夫人和大夫人站在院中, 老夫人道:“子珩去崇州也半年了吧?”   大夫人:“三月,刚刚好半年,过完中秋走的。”   “上封家书可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大夫人早就将谢曜寄回来的每一封家书倒背如流,立刻道:“说是顺利的话, 最晚六月。”   “那也快了。”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   “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卡, 老大肯定也已经有所准备, 你不必过于担心。”   大夫人勉强笑笑, 虽然知道这些,北方确实也捷报频频, 可打仗的事情谁说的准呢,刀剑无眼, 一不小心就是瞬间的事情, 这半年来, 她就没能睡一个安稳觉的。   “六月好啊, 春暖花开。子珩的上封家书上还特意拜托我提前操持他和阿芫的婚事。”老夫人忽然笑了。   “这孩子就是重情重义。”   大夫人说到这事,也终于露出些喜色:“这事儿我心中有数,阿芫也去北方半年了,自然是要为他们好好操持的。”   “嗯,办的盛大些,将这些个晦气的事情全都冲走!”   大夫人笑:“是,母亲。”   国公府的院子里面一些花儿已经悄悄的舒展,花骨朵也含苞待放,春天来了,万物复苏。   ——   乍暖还寒,北方此刻还有些寒冷。蜀王的军队到了黄河速度明显减缓了下来,只因河水还未破冰,但也不足以支撑这么多人徒步过河,蜀王只好命人砸冰造船,尽快渡河。   谢曜的人却早已在此处埋伏了多日。   造好的船半夜可以选择用火攻,蜀王带兵几万后备粮草本就有问题,谢曜已在北方盘踞半年,此处地势他比蜀王更了如指掌,蜀王虽勇却是莽夫,更何况他熟悉平原战术,在山脉居多的北方,并不擅长。   谢曜十分清楚这一点。   他无需出面,便轻松将蜀王的兵力又拖了足足快十日。   蜀王在帐中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且似乎因为从去年开始对付周培便劳累过度,身体也出现了隐隐约约的不适感,这一日在营帐中议事,竟然毫无预兆的昏了过去。   “军医!快叫军医!!”   “王爷!!”   营中乱成一团。   军医很快前来,也很快有了结论。   “王爷您这是积劳过度,又、又……”   “又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又似有时疫之症啊!”军医跪倒在地,叩首道。   蜀王身边的人均大惊。   “时疫?!现下哪来的时疫……你莫胡说,若看不好王爷的病,不如换别的人来!”蜀王身边的太监公公怒道。   军医:“卑职不敢胡说……您的病症和去年乾县流行的瘟疫十分相似,当时卑职还接收过那场瘟疫的病人,确、确实是时疫……”   蜀王从军医开口说话时便一直沉默,此刻用帕子捂着口鼻黑着脸道:“若是瘟疫,你可有医治之法?”   “卑职收治过的几个病人有康复的,也有、也有去世的……这病古怪,它虽不会直接要人的命,却会增加其余疾病的患病风险,若是本身身体就有疾,就、就会严重些……”   大太监立马道:“我们王爷身体一向康健,从没有什么疾病!你快些去写方子,给王爷治疗!”   军医:“是……卑职自然会尽心尽力,不过……”   蜀王:“不过什么?”   “不过这病到底还是瘟疫,有一定的传染性,王爷您需要带上面罩,平日,也最好不要同外人有过多的接触。”   “这……”   “我们王爷可是在打仗!”   军医:“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王爷,身体要紧,您现在还是静卧养病的好。”   蜀王脸色阵阵发黑,挥了挥手:“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熬药去。”   “是。”   军医走后,蜀王又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大太监连忙上前,他捂住口鼻的白帕上赫然出现了一滩血,众人大惊,纷纷跪倒在地。   ——   黄河对岸的山丘之上。   谢曜登高最顶峰,谢择也很快行至他身后。   “大哥,蜀王的人已经在那边驻扎了十日,怎半分前进的动静都没有,我担心。”   谢曜:“担心什么?”   “前些日子,我派兵烧了他不少的船只和粮草,他迟迟不动,会不会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谢择说的这个可能性谢曜不是没有想过,他长久的看着不远处的黄河,忽然问道:“今日是三月十三?”   “三月十四了。”   “十四……”   谢曜似乎在计算什么日子,然后便听见身后传来士兵的声音。   “大人!京中急报!”   谢曜立刻上前接过。   信自然是庆国公从京中寄来的,谢曜只看了几眼,眸中便露出一些光,然后便将信丢给了谢择。   “父亲助我,现在即刻集结大军,明日凌晨,渡河!”   谢择一愣,接过那信也看了起来,然后便明白了大哥为何突然出兵,他爽朗大笑。   “大伯好计策!”   ——   一连十日,蜀王的军队都未能再前行一步。蜀王的营帐内,咳嗽声也越发频繁和剧烈,虽然已经极力警告和命令过了,但军中还是传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流言。   大抵都是关于蜀王的病。   “王爷……”   就连一开始信誓旦旦的大太监如今也有些忧虑起来,说话的气势都淡了些,蜀王瞧他一副丧气样,气的一把将药碗打倒:“本王还没死!”   营帐内的下人们都跪了下去。   “去给本王传军医!”   营帐里的太监立刻屁滚尿流的滚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军医也赶了过来,大太监在前面带路,两人一路小跑,谁知道刚刚掀开营帐两人便瞬间楞在了原地。   “王爷!!”   大太监奔了过去,蜀王已经从软塌上滚了下来,人事不醒。   一日后。   谢曜谢择亲自带兵上阵,两万大军,齐齐渡江。   不出半日,便已经直逼蜀王营帐。   “报——”   “急报——”   帐外不停有战报传来,可帐内那个本应出现在前线的人却紧闭着双目,副将先顶,大太监急的团团转,不住的催促军医:“究竟怎么样了?!”   那军医也是急的满头大汗,已经在给蜀王施针,当那银针□□的时候军医也瘫倒在地了。   “这……这……”   “又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王爷,王爷这好像不仅仅是瘟疫之症,似乎有中毒之症啊!”   他话音刚落,塌上的蜀王终于慢悠悠的睁开了眼。   ——   巍峨的大军立在漫天的黄沙之中,厮杀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   蜀王迟迟未曾露面,军心不稳,副将无能,节节败退。   眼看着就要杀到对方的大本营当中,蜀王从后方骑着马缓缓上前。   他似乎真的病重不已,从京城出发至今,不过短短月余,往昔虎背熊腰杀伐果断的蜀王竟如同一个佝偻老人,谢曜与他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怎么,子珩不认得本王了?”蜀王坐在那匹高大的枣红色骏马上,竟已有些风烛残年之感。   “认得。”谢曜如实回答。   蜀王大笑:“我却已经有些不认得你了。”   “前年冬日,你去蜀王府中求我,伺候你去蜀州半年,归来时我已领兵外出,算起来,我们竟然有两年未见,当日你从我蜀王府中离去时,是否已经就计划好了这一日?”   谢曜摇头:“并未。”   “哦?”   “可本王却想过。”蜀王忽然道。   谢曜眼睫轻颤,朝他看去。   “谢家根基深厚,皇兄早有忌惮,我那个侄子虽然无能,却也知道你是威胁,本王自然知晓。”   谢曜默认。   “不过,本王却也曾想将你当成知音。”   谢曜扯了扯唇角:“虽是知音,但王爷若登位,照样不会留我谢家。”   蜀王的笑便慢慢淡了。   这是实话。   想在那个位置上久坐,就不能有心。   “天不佑本王,庆国公老奸巨猾,下毒逼我,但本王不会认输。”寒暄过后,蜀王拔出佩剑,脸上笑意全然消失。   谢曜亦然。   铁蹄长.枪,风沙飞扬。阵阵鼓声和号角声在大漠响彻震天,刀剑相接,映照出太阳刺眼的光,战士们的厮杀声一声比一声嘹亮,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   当谢曜指尖淌着血,利剑终于指向蜀王时,这位曾经英勇无比的王爷已经气喘吁吁。   “谢子珩。”   他忽然狂笑。   “你赢不了。”   “即便你已经赢了这天下。”   “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告诉你,你来蜀王府求药,第一次愿意为本王效力时,本王便知道你那个小姑娘对你的意义。后来你去蜀中,为了那株草药还挨了一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笑,太可笑了。”   “所以,给你的那株药中本王淬了一种毒,这几年或许不怎么明显,可等到再过些日子……”   谢曜眼神瞬变,利剑更近一步,蜀王脖颈已经淌出鲜血。   “解药。若你现在交出来,我尚可留你一命。”   蜀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没有解药。”他幽幽开口。   谢曜神色晦暗难看,剑刃在阳光下掠起刺眼的寒光,蜀王的头颅便从马上滚落下来,骨骨碌碌地,转了许久。   作者有话说:   二更今天不确定,可能晚点。   下一章回京。 第102章 晋江独发   蜀王战败。   这消息从前线很快传到了崇州城内, 百姓们欢呼雀跃。   秦可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谢煊的医馆内忙着配药,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立马就准备往出跑,跑到院门口忽然回头看向谢煊。   谢煊笑道:“表妹尽管去, 路上慢些。”   秦可便不再犹豫,双目明亮, 跑上了街。   秦可很快跑到马厩,翻身上马。   她已经快三个月没见到大表哥了。   的确想他。   此时已经是四月底, 暮春初夏,秦可骑马已经骑得十分熟练, 她一路出了城门, 阿丘莲竟然在门口等她,笑着牵着一匹雪白的马:“换这个,这个是我的爱驹, 跑的快。”   秦可视线落在那匹雪白上,想到了曾经大表哥送给自己的飞絮,待她这次回京时,也可以骑着飞絮和大表哥一同跑马吧, 秦可心绪至此, 笑着向阿丘莲道谢:“多谢。”   阿丘莲摆手:“快去吧, 他看见你也一定很惊喜。”   秦可眉眼洋溢着纯粹和明媚的笑, 是掩也掩盖不住的期待,她轻扬马鞭, 马匹就飞快的朝玉门关奔去。   那是谢曜回来的必经之路。   烈日灼灼,秦可在这里等了许久。   追夜第三次上前劝说:“表姑娘, 主子他们归来没这么快, 消息虽说是今日, 但也有可能有延迟, 不如您回去等吧,太阳越发大了。”   秦可摇头。格外的执拗。   “等到夜晚,若他不回,明日我继续来等。”   追夜知道劝说无用,只好闭了嘴,同她一起。   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几个黑点,秦可眼眸一亮,接着,那黑点变成了黑线,黑线连成一片,是归来的大军,她再也忍耐不住,策马扬鞭,不管不顾的就朝那边奔去。   午时她从城中出发,现在已快黄昏。   哒哒的马蹄声清脆响亮,回荡在天地之间,心有灵犀一般,谢曜抬头看向远方。   一路平静的心脏忽然就砰砰砰的跳动了起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谢曜同样朝她疾驰奔去,谢择微微怔愣,视线这才注意到遥远的那道身影,平稳前行的大军也忽然止步,不再向前。   一望无际的大漠上只能看见不断靠近的两道身影,大约行至几十丈外,面前是一道蜿蜒的小溪。   谢曜翻身下了马,秦可亦然。   她朝他奔去,风沙扬起了她的裙摆,风声呼啸,阳光照射在她的侧脸,风吹落了她的泪珠,在空中反射出光芒,这几十丈路,让秦可忆起了记忆里已经模糊的那一天。   厚重的城墙之下,谢曜不顾刀剑,孤身一人朝她奔来,似乎天地一切都不再重要,他眼里唯有一人。   而这次换成是她,穿过万千人潮,跋山涉水,又像是穿过了沧海桑田,终于扑到了他火热的怀里。   未开口,泪先流。   两人站定在溪水的中央,熟悉的暖香撞入鼻息,他用力搂住她,双目微红。   “阿芫。”   耳边是沙哑的低喃,秦可踮起脚,主动的吻住了他的唇。   谢曜身后是千军万马,她却也顾不得许多。   只恨不得时间都这样停止下来,汹涌的爱意伴着泪水滴落在谢曜的唇上,他将人抱起。   “不哭,都结束了。”   秦可拼命点头。   泪水却还是停不下来。   这一百多个日日夜夜,她没有一刻没有在想他。   谢曜伸手拂过她的泪珠,用唇一一吻去。   “战事定,我很快带你回京。”   “婚期就定在六月,我已禀明祖母。”   “我会娶你。”   秦可破涕为笑,现下已是四月底,回京一路需要一月有余。时间匆忙,但她也根本不想考虑这么多。   谢曜低头再次吻她,唇瓣间温柔的厮磨是无边的爱意。这爱意穿云破日,缠缠绵绵,仿佛一刻也舍不得分离。   ——   捷报入京,京城掀起了巨大的狂欢。   庆国公露出了久违的、爽朗的大笑。   谢洵亦然。   这些日日夜夜的努力终于可见天日,老夫人忍不住洒泪当场。   “好、好极了!”   大夫人更是忍不住的抹泪。   现下还不到可以完全庆贺的时候,庆国公立刻进宫,召集宗亲,如今太子已死,蜀王已无,陛下风烛残年早已奄奄一息,但他临死之前还要做最后的一件事——庆国公早已拟好了诏书。   ——   崇州的百姓得知再也不用打仗,北方扰乱的蛮子也被一同剿灭之后,终于后知后觉的陷入了狂欢之中,但这狂欢,似乎都已同秦可无关。   谢曜带她再次去了冬日那个庄子。   上回来时,白雪皑皑,此刻却已春花烂漫,灿烂芳华。   她伏在温泉旁的石壁上,红着脸抚着面前宽阔的肩背——一个时辰前,她一定要让谢曜宽衣,检查他身上是否有新的伤口。   提出这个要求的是她,此刻带着羞赫的也是她。   同样不好受的还有背对着她的谢曜。   受伤的滋味,并不比当下的煎熬更好受。   温柔的触感让他身躯紧绷,更遑论还有淡淡的带着栀子香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耳边,他未曾命丧敌人的刀剑之下,却觉得今日要一败涂地。   当秦可的指尖拂上他左边胳膊的刀疤时,谢曜终于忍无可忍,猛地转身,将人抵在了温泉石壁旁。   呼吸交织。   谢曜重重吻住那娇艳欲滴的唇,声音嘶哑:“求我。”   秦可愕然。   “我不会到最后。”   云雾遮住了月色,水波荡漾,枝头的鸟儿展翅飞走,时光静谧,满院温柔。   ——   五月初,大军整顿完毕。   一切备妥,在崇州驻扎接近九个月的大军终于要凯旋归京,百姓纷纷送别。   马车已经备好,秦可在门口同阿丘莲告别。   “你来此处七个月,我终于将我送别你的礼物备好了。”阿丘莲一边说一边取来一个木匣,里面是厚厚的书稿。   “路上在读。”她笑道。   秦可笑着接过:“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清莲递上一柄簪子,是并蒂梅花。   “梅花是中原品性最高贵的花,我见到它就像见到你,你是草原上最纯洁灿烂的女子,不为风霜折倒,这只簪子送你,我也有一只一样的,如你我姐妹情谊。”   阿丘莲接过,目光也是掩不住的欢喜。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秦可余光看到谢煊的身影朝过走来,笑道:“再见,有缘终会再会。”   阿丘莲泪眼模糊,点了点头。   谢煊同样与她告别,只是没有任何赠礼。阿丘莲倒是替他准备了,但见这人当真没有给她准备,顿时生出了些不高兴的情绪:“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谢煊摇头,只是笑道:“照看好医馆。”   阿丘莲撇嘴:“使唤我上瘾了……”   这小半年,她也早已同这个医馆熟络,与谢煊同样。   谢煊草草道别,便翻身上马,翻身的那刻阿丘莲目光中终于出现水意,遥遥看了他一眼。   “三公子,您当真不给阿丘莲姑娘好好道别?”   谢煊未回头:“不必。”   不必是因为他会归来,说再多只会徒增悲伤,待到重逢时,再慢慢道来不迟。   ——   五月十五,京中传来消息,陛下崩逝,新帝登基。   彼时谢曜的大军已行至关外,翻过这山岭,便接近中原。   五月十八。   新帝登基的第一道圣旨,封谢曜为北凉王,回京封爵,与此同时,新帝亲下第二道圣旨,为秦可和谢曜赐婚,婚期定于六月二十六,以成良缘。   秦可接到这圣旨的时候微微惊讶,掀开马车侧帘看向不远处的谢曜,他在同属下交谈,心有所感的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一树花下相遇。   花动一山春色,如同亘古不变的爱情。   作者有话说:   短小二更,明天见。 第103章 晋江独发   在回京的路上, 经过西北肃城时,谢曜收到了谢二爷的信。   信上说,周安已经寻到, 但因头部受伤记忆全失。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核实他的身份,终于在月初的时候确认, 已经准备从西北返回,预计可以在六月中旬抵达京中。   谢曜长舒一口气。   又有一件事算尘埃落定。   ——   六月初, 海棠话开满海棠苑之时,谢曜携秦可终于回到了京城。   庆国公府所有的人在城门口相迎, 浩浩荡荡的马车几乎占据了一条长街, 百姓们纷纷也走出家门站在街头翘首以盼,直到谢曜的大军进城,远远地, 众人看见最前面,谢曜和秦可同乘一骑,踏入了京城的城门。   新帝赐婚的圣旨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们也早已听说了谢家表姑娘远赴崇州, 又在当地救助难民、伤患的事, 纷纷歌颂这一对儿当真是神仙眷侣, 此时瞧见马上的身姿, 也无不感叹造物主偏心,一对儿璧人如此的般配, 定是一对流传千古的佳话。   “哥哥!”   “表妹!”   谢澜伊老远就迎了过来,行至跟前, 谢曜带着秦可一同下马, 秦可奔过去最先握住了谢澜伊的手:“表姐!”   谢曜也笑着上前。   谢老夫人就在后面, 谢曜和秦可自然要先去拜见祖母。   老夫人看见两人携手归来, 忍不住连连落泪。谢家众人每个人心中都百感交集,一一问候寒暄后,谢煊从最后面走上前来。   三夫人愣住。   “孩儿不孝,让祖母和父亲母亲担心。”   谢煊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三夫人冲上来将他抱住,泪洒当场。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老夫人拭泪,目光从谢煊身上转到谢择:“子鸣也回来了。”   “祖母!”   “都是好孩子,你们都是我们谢家最好的孩子!”   在城门口众人说了些话,人人眼中都有泪光,大夫人用帕子抚了抚眼角:“母亲,带着孩子们先回去吧,回家慢慢说。”   “对,走,家里已经都准备好了,回去吧。”   谢曜忽然道:“二叔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大概还有七八日。”   周安的事情二爷已经提前写信告知了家中,老夫人欣慰不已,连连点头:“待那孩子和你二叔回来,咱们家就算真正的团圆,到时候再将你和阿芫的喜事一办,皆大欢喜!”   秦可一愣,没想到老夫人也这么急,有些不好意思的偏头看谢曜,他目光灼灼,也正炽热的看着她。   ——   回到庆国公府,这里已经焕然一新。   大夫人在五月的时候就将家里重新整修翻新,院子里的花草正争相斗艳,一改那段日子的灰暗,变得明亮耀眼。   一大家子人,先在宝真堂落了座。   冰鉴提前就预备好了,丫鬟婆子们也很快端来了时令水果。   大夫人笑盈盈道:“阿芫在北方瘦了不少,那边也没什么水果吧,多吃些,在家里就养回来了。”   秦可莞尔:“多谢大舅母。”   大夫人捂嘴笑,“也不知道还能听你唤大舅母几天。”   二夫人忍不住:“瞧大嫂说的,像话别似的,其实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吧?阿芫过了门就要唤你母亲了!”   大夫人嗔她:“我当然高兴了,你不高兴吗?”   二夫人笑着瞪她,不回话。   秦可脸有些红,老夫人哈哈大笑。   “二表哥呢?”秦可看了一圈,忽然问。   谢澜伊:“他啊,他如今可是朝中的大忙人!”谢澜伊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谢洵的脚步声,有些急,也掷地有声。   “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谢洵踏了进来。   兄妹几个同时起身,目露惊喜:“二表哥!   “二哥!”   谢洵同样有些激动,看了眼许久未见的两个弟弟,上去左右就是一个拥抱:“三弟四弟!一路辛苦!”   接着便看向秦可,上下打量了好久,打量的秦可有些疑惑,二夫人忍不住斥他:“不认识你表妹了?!看什么呢!”   谢洵这才笑道:“我是在检查表妹有没有少一根儿头发,若是表妹伤了毫发,我可心疼死了!!”   众人一愣,接着都忍不住笑了。   二夫人:“你这孩子就是贫嘴!阿芫少了头发你都能看出来?你大哥都不一定能看出来!”   秦可方才也被他逗笑,二表哥还是那个熟悉的二表哥,但接着又听到二舅母的调侃,脸颊又有些隐隐发烫,余光看了眼谢曜,他脸上也噙着淡淡的笑意。   谢煊最后来到谢曜面前:“大哥辛苦了。”   算是有了一丝正经模样,谢曜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弟也是。”   “宁哥儿和阿绿现在在宫里没办法出来,咱们今日就先简单的聚聚,等明日你们进宫在去看吧。”大夫人忽然道。   她刚说完,忽然又道:“瞧我!是陛下和太后娘娘,我这喊顺了口,一时都改不过来了!”   周宁登基,阿绿顺理成章成了太后,谢老夫人摆摆手:“无碍,左右都是一家人。”   走人笑着称是,纷纷落了座。   谢洵如今已经位至宰相,新帝刚登基,宫里宫外一大堆的事都要等他去处理,一顿团圆饭后,谢洵要重新进宫。老夫人心疼谢曜和秦可赶路一月,让两人先回去休息,只不过临走前,大夫人叫住了秦可。   在院中,大夫人拉过秦可的手。   “阿芫,大舅母有一事同你商量。”   秦可:“大舅母请说。”   “婚期定在六月二十六,其实就二十来日了,这其他的东西呢大舅母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礼服这些也都有礼部操持着,唯有一件事。你还记得你临走前,那个城郊的庄子吗?”   秦可当然记得,当时为了掩人耳目,对外一直称谢家的表姑娘已经搬到庄子住了,那庄子还离她的铺子很近呢。   “大舅母的意思是……”   大夫人亲昵的拉着她的手:“按照咱们老祖宗的规矩,新婚夫妇大婚前一个月不好见面,当然咱们不讲究,但是到时候接亲纳礼,大舅母还是想给你办的风风光光的,就从城郊绕城一圈,百里红妆,如何?”   秦可懂了。   也明白了大舅母的良苦用心。   自古嫁娶,都是新郎官要去娘家接亲,可她没有娘家,总不能从国公府出去又绕到国公府来,这说出去也不好听。   “阿芫明白了,我听大舅母——”   “不行!”   身后忽然传来谢曜激动的声音,将秦可和大夫人都吓了一跳,谢曜不知何时过来,此刻上前两步,激动的抓住秦可的手腕。   “母亲怎么能让表妹搬出去?”   大夫人被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怎么越发毛躁!”   谢曜有些不自然,听墙角这样的事实非他本意,但现在显然也顾不上这些,他语气执拗:“表妹不能搬出去。”   大夫人狠狠的戳了戳自己儿子的额头:“你呀,从崇州回来,还没子朗稳重了!若不让阿芫暂时搬出去,到时候嫁娶当日,你要去海棠苑迎亲?!”   “这有何不妥?届时可从大门出去,绕城一周,再回来。”   大夫人瞪他,然后看向秦可,征求秦可的意思。   秦可方才也被谢曜吓了一跳,她也很少见大表哥这样的一面,她忍不住捂嘴笑:“我……我觉得大舅母的安排挺好的,就这样办吧,正好我离京半年,还可以去铺子里照看一下。”   谢曜的呼吸瞬间急了。   大夫人懒得理自己儿子,拍了拍秦可的手:“还是阿芫懂事,走,你到我房里,我同你慢慢说一些细节。”   大夫人当真拉着秦可走了,临走前秦可朝谢曜抱歉的笑了笑,两人刚走,身后就传来了噗嗤几声笑声。   是兄妹几个。   谢澜伊有些幸灾乐祸:“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方才祖母也说,大婚之日将近,让哥哥尽量不要同表妹见面,可没曾想一转眼,表妹就要搬出去了。我是无所谓了,我已经想好了,表妹搬去之后我也过去小住,还是可以陪着表妹,可是有的人……”   谢煊和谢择也忍不住掺和一脚:“我们也去吧,表妹的铺子和庄子我们都没去看过,正好还能帮帮忙!”   “好!咱们一起!”   谢曜:“……”   谢澜伊笑着拉上两人,准备跟过去看看,只留谢曜一人在花园,身边的元若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极其痛苦。   ——   因为婚期着急,于是秦可搬出国公府的事情也就比较急。好在大夫人只用了半日就安排妥当,而庄子那边,原本在秦可去崇州城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丫鬟婆子一应俱全,直接去住就可以,这刚回来的东西也不必麻烦着往海棠苑送了,径直又绕着送去了庄子。   看着一马车一马车的东西往出运,面对千军万马都十分淡定的人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可惜一下午,秦可都被谢澜伊缠着不放。   两人从晖春堂出来之后便去了凝秋堂,秦可给她带了不少西北的礼物,姐妹两在屋里嘀嘀咕咕了好久,接着从凝秋堂出来后谢澜伊又要拉她上街,说是顺便去看看铺子。   谢曜脸色有些沉,站在门口,话里意味深长:“澜伊,表妹赶路一月都还未休息。”   谢澜伊眨了眨眼:“我知道啊。”   “我和表妹在房里用了点心之后小憩过了,而且我们就是去铺子那边转转,接着就要送表妹回庄子休息啦,很快的。”   谢曜:“……”   “走吧!”谢澜伊假装没看到他沉的快滴水的脸,憋着笑拉着秦可上了马车。上车后还和她咬耳朵:“表妹,你可别心软,晾晾哥哥!你都去崇州找他了,那么远,现在也让他等等你!”   秦可虽也有些不舍和他分开,但也没那么强烈,毕竟这是她嫁人前的最后一段自由时光了,她笑着点头:“嗯。”   到了街市,秦可很快就将这档子事抛之脑后,到底还是小姑娘家,许久也未和表姐一起上街了,她心中也想念这样的时光和京城的夜景,两人在街市上逛了许久,又去了铺子吃到了久违的点心,这才心满意足的朝城郊的庄子去了。   “哇!”   “表妹你这庄子真不错啊!”   谢澜伊在院中转了一圈,由衷的赞道。   秦可也没想到,是一个布局精美错落有致的院子,院中有山有水还有鱼塘,一点儿也不像临时准备出来的,倒像是平日被人精心照料着的。   一群丫鬟迎了出来,款款行礼:“见过姑娘。”   谢澜伊啧了两声:“婚期怎么是六月二十六,要是九月二十六就好了,我还能在这多住三个月。”   “要是再住三个月,大公子怕也要搬过来了!”彩云大胆,直接说了这么一句,清莲和杏桃听了都捂嘴笑,秦可脸颊微微发烫。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我很喜欢。”她看了看那院子里的鱼塘,还有她喜欢的金鱼。   “是,彩云,你去将我的东西也收拾收拾,我就在这先和表妹住几日再说。”谢澜伊一边说一边笑着推开门。   “瞧着屋子多宽敞,表妹一个人住定是无聊极了!”   院子里面传来一阵阵的笑声,院外,不远处的石桥上,一个冷冷清清的身影正看着这处庄园,一旁的元若强忍笑意,上前问:“大公子,咱们现在回去还是……?”   谢曜黑着脸听着里面的笑声,忽然忆起一事,转头道:“国子监马上就要到夏季考学了吧,让澜伊的夫子来见我。”   元若一愣,颇有些同情的看了眼庄子的院墙。   心里叹气。   大姑娘,对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我不知道能写多少   要多长时间,就暂时不和大家许诺了   唯一能确定的是,周五之前能完结~ 第104章 、正文完结   当谢澜伊第二日气呼呼的从秦可这儿回国公府的时候, 早已将自己哥哥在心里腹诽了千万遍。等回去后,还第一时间去晖春堂母亲那里告状:“娘,您说哥哥霸道不霸道?!”   大夫人知晓了来龙去脉后只是笑, 但她现在也忙着准备儿子的婚事无暇分身,只好劝道:“总归你大哥也的确是为你好, 今夏你国子监考学后也就算学业结束了,可得努点儿力。”   谢澜伊嘟起嘴, 告状不成,只好气哄哄的回房。   谢洵知道了这事儿, 扬言会帮她出气。   “你有什么好法子?”   谢洵嘿嘿一笑, “表妹出嫁当日,你是选择做娘家人还是婆家人?”   谢澜伊:“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我定是要去表妹那边,到时候大哥想进去顺利接上新娘子, 还得过我这一关!”   谢澜伊眼睛一亮:“那我也去!”   谢洵看她一副缺心眼的样子,道:“你是大哥亲妹妹,大伯母肯定不同意,你就在国公府等着吧, 我带四弟去, 三弟已经被大哥拉拢, 助他迎亲去了。”   谢澜伊跺脚:“三弟真是!那你和四弟可要好好的为难他一下!”   “那是肯定的!”谢洵摩拳擦掌。   谢澜伊笑个不停, 然后又慢慢回过神来:“也……也别太为难了,我还等着表妹过门, 给嫂嫂敬茶呢。”   谢洵有些无语,白她一眼, 转身走了。   ——   谢澜伊被叫回国公府学习的事儿秦可知道后, 被清莲杏桃明里暗里的笑了两日, 目光有意无意的总带着暧昧的笑往秦可身上瞟, 秦可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为情。   大表哥……怎么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呢?   可好在,老夫人知道这事儿也回过神来,当天就将自己的爱孙叫了过去,千叮咛万嘱咐说婚前不宜见面,免得破了喜气,谢曜虽不舍,但到底不愿冲了什么忌讳,应了下来。   秦可这边儿也得了外祖母的信,笑着欣然应了。   她搬过来以后,没想到十分快的就适应了这儿的生活,这庄子是大舅舅亲自替她选的,远离闹市风景又好,而且每日三个表哥和表姐都会时不时的来坐坐,二夫人更是经常送来各种东西,她一点儿也没觉得孤独。   明日就是六月十五,周安和二舅舅回京的日子。秦可想回去看看,可如今她是待嫁闺中没法子,只好让清莲早早的备下一份儿厚礼,明日一大早就送回去。   清莲应下,忙去准备。   热闹了小半日的院子在午后安静了下来,秦可预备回房小憩,杏桃传话说门口有人求见,是裴巳呈来了,秦可愣了愣。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带上了帷帽,请裴巳呈到了前厅说话。   她到的时候,裴巳呈等了有一会儿。   “阿芫。”裴巳呈唤她。   秦可微微欠身:“裴表哥。”   裴巳呈温和笑道:“我听说你回京后去了国公府,然后又听说你搬了出来,这才贸然上门,阿芫表妹当不会觉得我唐突吧?”   秦可摇头。   裴巳呈眼神看着她的帷帽,心中忆起自从这次见面,一共三次见面,她都带着帷帽或者面纱,不肯以真面目见他,不过想到新帝的那道圣旨,倒也合情合理。   他叹气:“我今日来,是给表妹送贺礼。表妹终究唤我一声表哥,这份心意,表妹总不能拒绝吧。”   秦可视线落在他递上来的木盒上,犹豫了一下。   裴巳呈笑了笑:“自从知道你去了崇州,我日夜担心,不过好在你们都平安归来,谢家大公子如今已位至亲王,我是诚心恭喜表妹。”   秦可听到他说到这个份上,便接了过来,“多谢裴表哥……”   “表妹不必客气。”   秦可在前厅陪着他用了一盏茶,裴巳呈也知晓避嫌的道理,只稍稍坐了坐便走了,似乎来一趟是真的只为了送个贺礼。   但等他出了秦可的宅子,却迟迟的站在院门口不离开。   “大人?”身边的小厮疑惑的问了一声,裴巳呈朝右侧看了眼,笑了笑:“没什么,走吧。”   小厮这才唤来马车,几人离开。   夜已深,这个安静的小院子安静了下来,秦可沐浴后坐在镜子前通发,桌上是昨日二舅母送来的一套头面,珠光宝气,提前让她挑选。秦可每件都喜欢,挑挑选选的,也充满了即将嫁人的喜悦。   直到她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   像是小石头敲击窗户的咚咚声。   她愣住,那声音便消失了。   秦可以为是自己幻听,起初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可她刚准备走到床边时,那种敲击声便又传来了。   她站在原地顿了顿,然后走到了窗边。   心里有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忽然冒了出来,她推开了窗。   几乎是第一眼,她就看到了坐在院墙边上的那个声音。   “呀!”   一声惊呼,她第一反应就是先挡住自己的脸。   婚前千万不能见面,这是外祖母千叮咛万嘱咐过的,没想到今夜,今夜……   谢曜从院墙下跳了下来,眼神幽幽,来到了窗边。   秦可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团扇,挡在了自己面前,只露出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大表哥,你、你……”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爬院墙这种事情会是谢曜能干出来的事,而且他今夜似乎有些不对劲。   谢曜上前两步,就要去拉她的手。   “不行!”   秦可立马转身:“外祖母说了……婚前见面不吉利,你、你……”   谢曜一动不动的看了她好久,叹了口气。   “还有九日。”他忽然道。   语气愤愤,还似乎带着一丝幽怨。   “若是我将婚期定在回京后三日就好了。”   秦可听了这话,哭笑不得。   脸颊也隐隐发热:“哪有这样的……三日,都不够你下聘……”   谢曜去拉她的手,因为是背对着他,秦可犹豫了一下,到底顺了他的心意,朝后任他拉着,谢曜熟悉的捏着她的指节。   “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他忽然道。   “包括我,所有我拥有的,都是你的聘礼。”   秦可唇角不受控制的扬起,此刻,夏季的风吹过,带着栀子花的香气,心里的温柔荡起涟漪,心动的感觉就是此刻。   她忍不住蜷起手指,在谢曜的掌心刮了一下。   谢曜的手心一僵,下一瞬,握住她手心的力度就更大,“我今日,在院墙外站了半日。”   他忽然道。   “除了今日,其实之前的每一日我都有过来,自从你搬过来之后。”   秦可猜到他或许会过来,却没猜到他竟日日都来,还一站就是半日。   “我今日瞧见裴巳呈了。”谢曜话锋一转,秦可唇边的笑意淡了一些。   她可算是知道为何方才感受到一股怨念了。   她忍不住重新勾唇:“哦,裴表哥是来了。”   谢曜不说话了。   “怎么了吗?”秦可故意问。   手上力道又紧了紧,秦可挣了挣:“疼……”谢曜回过神,立马松开了她。   “他来做什么?”   这语气就不仅仅是幽怨了,还似乎带着委屈。   “我半月未曾见你了。”   其余人倒是想来就来。   秦可也不忍再逗他,忍不住用团扇掩了掩唇角的笑:“他来送贺礼。”   谢曜轻哼。   秦可唇角扬的很高,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少年气,带着一丝青涩,让她有些着迷。   但着迷归着迷,夜色已深,他再不走迟早会被杏桃或者清莲看见,不成体统。   “你快些回去吧。”她忍不住催他,声音又软又娇,还带着几分嗔怪。   谢曜叹气。   他看了眼月色,忽然道:“甚至怀念当时在塞外的那个温泉庄,至少还能陪着你。”   秦可哭笑不得:“再有几日就能见了……往后有大把的时间,我都陪着你……”   这话是谢曜爱听的,下午一肚子的怨念顷刻消散不见,心窝子也软的不像话,拉起她的手,轻轻的啄了一下。   “你去睡,我在这看你睡了再走。”   秦可拗不过他,只好拿着团扇挡着脸:“那我关窗子了……你早些回去。”   “嗯。”   关好窗户,秦可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床边,脱鞋上榻,视线还不断的朝窗外那道身影去看。   她唇边噙着笑,慢慢的将灯火吹灭,许是知道他在窗外,心里是说不出的踏实感,她很快入睡。   而窗外的身影也直到听见屋内彻底安静后,才翻身出了院墙,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六月十五,周安归家。   柳阿绿等不及周安穿过层层城门去见她,当日就抱着宁哥儿出了宫,如今新帝虽已登基,可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少帝年幼,北凉王和谢丞单手支天,朝中一切奏本,只要谢家点头,就万事大吉。   阿绿只是迫不及待的见自己的夫君。   周安在看见她的时候,木讷的眼中也终于有了一丝丝波动,太医说,周安伤了太久,治疗起来会比较困难,但阿绿在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之后,对一切都可以接受。   “只要活着就好……”   “只要平安就好……”   阿绿泣不成声,周安似乎不太明白为何面前这个漂亮的女子忽然落泪,但他心里却因为这泪,生出了一丝疼痛。   ——   北方战事平,新帝也已登基,一切尘埃落定,萦绕在大周长达一年的阴云终于散去,百姓们亟需一场浩大的喜事来庆贺一下,北凉王的婚事,便是万众瞩目的盛大。   大婚前一日,二夫人作为娘家人提前到了秦可的庄子,丫鬟婆子人人脚下匆忙,不敢出一丝差错,头一天傍晚开始,秦可便被拉着去沐浴焚香,折腾到大半夜总算歇下,可第二日还不到卯时,就又被拉了起来,开始洗漱净面。   她从未想过大婚原来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昨晚睡了两三个时辰,就又被迫坐在镜子前,秦可眼皮止不住的往下耷拉,强打着精神。   两三个婆子不断替她挽着复杂的发髻,瞧她困就一个儿劲的夸她:“姑娘这皮肤真好,不用怎么开脸,婆子我经手了这么多新娘子,像您这样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秦可努力的笑。   二夫人走了进来:“阿芫。”   看见二舅母进来,秦可终于清醒了些:“二舅母。”   “阿芫今日真美。”二舅母走到她身边,从镜子中看向她。   “我还记得,前年秋日去江南接你,你那时候又瘦又小,两年过去,我家阿芫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真好看。让二舅母替你描花钿吧?”   秦可莞尔:“阿芫求之不得。”   新娘子出嫁描花钿是习俗,身份越高,这额上的花钿就要更艳,秦可出嫁便是王妃,花钿自然繁花似锦,眼尾还要缀上珍珠,这一通打扮下来,连杏桃都惊呼了一声。   “姑娘画浓妆竟然这样好看!”   秦可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也有些不认得了。   “会不会太夸张了……”她有些担心。   二夫人笑:“夸张什么呀,这还朴素了些呢,皇后大婚的时候花钿上还要贴金箔的,不过阿芫天生丽质,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再复杂一些,就喧宾夺主了。”   喜婆也笑着点头:“是,是极好的。”   秦可不太习惯,但终究是美的,二夫人笑:“新娘子这么漂亮,还不知新郎官瞧见会不会直了眼睛。我听说子珩那孩子昨晚一夜没睡,天不亮就拉着他四弟去准备,子朗都佩服他的很,也忙起来了。”   秦可一听这话脸又有些红,倒是连胭脂都可以省了。   从卯时开始算,到秦可上完妆,外头已经隐隐约约听见喜乐的声音了,这回是连二夫人都惊讶了一瞬:“这么早?!”   二夫人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了谢洵和谢择的声音。   “大哥是故意的吧!这么早!幸好我命三弟拖住他快马加鞭的赶过来,要不然,还让他得便宜了!”   秦可脸一红,二夫人爽朗大笑:“你二表哥早早的就琢磨好了怎么阻拦子珩,连我都不肯说。”   谢洵已经踏了进来,视线往秦可身上那么一落,目光就直了。   同样被惊艳的还有谢择。   二夫人哎呀一声就去赶人:“谁让你们进来的,外面侯着去!”   秦可不好意思的垂下眸,谢洵回过神来,将指节掰的咔咔作响:“不行不行,我还得给大哥上点儿难度才行,四弟你也快想想!”   满屋子人大笑。   最后是谢择想了个法子,让秦可拿出一件东西,藏在这院子中,最后一关就是让谢曜寻出来,才能进屋迎新娘子。   很多人家成婚的时候会选择藏新娘子的绣鞋,可绣鞋显眼,谢洵和谢择一定要让她找个不那么显眼的,秦可为难了半天,视线落在了大表哥曾经送她的那个芍药花钿上。   “就这个吧……”   谢洵拿到簪子的时候看了一眼,目光朝院子外头看去。   院中芍药开的正好,他计上心头,将那只花钿悄悄藏在了花丛中,因那花钿本就雕刻的栩栩如生,这被藏进去之后,陡然一看,还真是难以辨别,谢洵满意的拍了拍手。   喜乐声越来越近,百姓们也都纷纷出动,站在家门口围观这场盛大的喜事。   北凉王白马红衣,英俊的如同谪仙下凡,人们翘首以盼,跟着迎亲的队伍来到城郊时,秦可这边也已经万事俱备,谢洵还哟喝了好些朝中的好友,堵在门口。   谢曜那边,谢煊则是满脸笑意的给一些最前面的人打点,这谢家四兄弟俨然分成了两派,好多百姓磕着瓜子津津乐道,想看一出好戏。   “大哥!你我虽是兄弟,可今日不同,莫怪弟弟。”谢洵笑着对门口的谢曜大声喊话,谢曜只是淡淡一笑:“来吧。”   谢曜文武双全,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在等谢洵这个弟弟到底会怎么为难他,谁知谢洵不与他过招,也不与他吟诗作对,只是笑盈盈的从袖中掏出一页纸来。   “我问一个问题,你答对了才能前进一步,若答错了,就后退一步,如何?”   这样新奇的法子大家倒是都第一次见,视线都望了过来,谢洵咳嗽一声:“大哥听好了啊,第一个问题。”   “表妹最喜欢吃的点心是什么?”   谢曜十分淡定:“蜜花冻和樱桃煎。”   谢洵点头:“第二个,表妹最喜欢的菜色是什么?”   “糖醋小排玛瑙肉。”   人群开始起哄。   二夫人听见后也笑:“这孩子,想的什么鬼主意。”   秦可就在屋里,自然将这些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心口泛甜,也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谢洵一连问了十个问题,谢曜都对答如流,就连新娘子穿多大的鞋谢曜都能毫不犹豫的报出尺码,人群中的笑声更大了。   秦可自己在屋内也听得面红耳赤,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大表哥竟然对自己了解的这么清楚……   谢曜也从院门口行至院子中心,眼看就能跨进去。   谢洵拦了上来:“等等等,现在进行下一项。”   他将刚才秦可在院子中藏了东西一事公布于众,“大哥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若能找到,我便不再拦你,若找不到,你就得罚酒十杯,再在这个院子里面表演一套拳。”   谢曜眉眼染上一丝无奈。   “是何东西?”   “不能告诉你,只能告诉你是女子的贴身之物。”   连什么东西也不告知,这样的刁难也算是高难度了,所有人都偷偷的抿嘴笑,看新姑爷要如何应对。   贴身之物?谢曜细细思忖,他知道谢洵玩笑不会开的太过,那定不会是私密的物品,排除了这个可能性,那无非就是帕子、服饰、首饰。   帕子和服饰都太过显眼,谢曜在院中打量了一番,正巧一阵风吹过,树木和花丛都微微颤动,他眼眸一亮,大步就走向那芍药花丛。   谢洵愣住。   不是吧……   谢曜果然一下就从花丛中找出了那只花钿,认出来是自己曾经送给她的东西,他唇角上扬,心情明显十分不错,“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这哪里用到一炷香的时间,一口茶的时间都没有,众人纷纷赞叹不亏是年少成名的谢家大公子。   谢洵不甘心,他嘟囔:“要不是我临时想的这个主意,我都要怀疑表妹给你放水了……”   谢曜笑了笑,忽然靠近谢洵,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谢洵脸色微变,眼角都抽了抽,似乎面对着什么巨大的诱惑,却又不是很甘心,咬了咬牙,谢曜继续加码,他眼眸一亮:“行,大哥请。”   众人哈哈大笑,二夫人嗔怪他:“我还以为你这孩子能坚持多久,就这么一会儿,你也好意思!”   谢洵笑着任由自己母亲戳。   而谢曜终于踏进了自己日思夜想新娘子的房间。   清莲在他进来的前一瞬连忙将盖头盖好,于是谢曜一进来,就看见自己的新娘静静的坐在床边等他,顿时,他周身所有的气氛化成无限的温情,大步踏了进去。   “阿芫,我来接你。”   秦可在盖头下默默的弯起了唇,房间内默默的安静了片刻,秦可朝他伸出了手。   不知道是谁开始起哄,顿时,喜乐声震天,院子里热闹一片。   新娘上花轿要家中兄长来背,谢曜既然是新郎官,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到了谢洵的身上,谢洵此刻也收起了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在秦可面前蹲了下来。   “表妹,表哥背你出去。”   秦可趴了上去。   这一路,谢洵走的很稳。   “第一次背你,没想到就是送你出嫁,表哥经常想,若是小时候就能认得表妹就好,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欺负。”   谢洵一步步走着,小声说道。   秦可憋了好久的泪啪嗒一下,就落在了谢洵的肩头。   谢洵扭头看她:“表妹别哭,咱们以后还是一家人,表哥永远都是你的依靠。”   秦可闷闷的嗯了一声,虽然她无父无母,但出嫁这日,却没有半分遗憾了。   ——   新娘子上了花轿,谢曜也翻身上马,从城郊这庄子到庆国公府,原本只需要走两条街,但队伍却愣是没走原路,浩浩荡荡的,绕城一周。   十里红妆,万人空巷,百姓们争先恐后翘首以盼,场面空前的盛大。   人人都在赞叹这对璧人,同时也艳羡不已。   终于在午时,迎亲的队伍在庆国公门口停了下来。   老夫人大夫人和国公爷均已在高堂上坐定,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一切礼成。   夫妻对拜时,秦可透过垂下的盖头只能看见谢曜得到靴和衣摆,她缓缓勾唇,这就是她的君。   ——   洞房掀盖头,谢澜伊冲到最前面起哄,秦可无奈的笑,真没想到,她和表姐成了姑嫂。   盖头掀起来的那瞬间,秦可和谢曜四目相接。   仿佛人世间所有的美景都没有了颜色,温情流转,皆在这一眼。   喜婆也被新娘子的美色惊讶的停顿了片刻,猛地回神,这才继续。   同心结,合卺酒。   每一步秦可都极其的认真,喝酒时谢曜微微朝她俯身,一双好看的眼未曾从她的身上离开一瞬,也不知是那酒醉人还是谢曜的眼神烫人。   总之新娘子的脸如同黄昏的绯云,更添了几分艳色。   直到喜婆催促新郎官,谢曜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   北凉王婚事,百官皆来,喜宴从中午一直摆到了深夜。   在挡酒这件事上,四兄弟又站在了统一战线,眼看着吉时将到,谢择看了眼谢曜的脸色,豪迈的将大哥一挡:“我陪你们喝!”   众人还笑着不让谢曜走,就在这时,院中忽然放起了盛大的烟火。   金色的烟火直冲云霄,在庆国公府上的天空炸出多多璀璨的花,将众人的所有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谢曜也正是趁着这时候,退了酒席,来到了新娘子的院中。   秦可今日累得不浅,下午便在房内睡了一觉。睡醒后卸了妆用了膳,这会儿正有些心慌的在屋内等着,院子里忽然炸开的烟花让她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推窗朝外看去。   这一下,便和刚刚从酒席上下来的谢曜四目相接。   又一朵烟花在两人头顶上盛开,照亮了这个院落。   丫鬟们行礼:“见过殿下。”   谢曜挥手:“都退下吧。”   所有的丫鬟们面面相觑,都?   “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清莲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将小丫鬟们都带了下去,但连杏桃也没反应过来:“大公子怎么把我们都散了,那谁来伺候姑娘?”   清莲去捂她的嘴。   秦可脸颊上的绯云这会儿还没消散,谢曜朝她走来。   “你、你将她们都遣散了,谁来伺候我……?”   谢曜只笑不语,上前直接将人打横抱起,秦可惊呼,双手揽住了他的脖颈。   “我来伺候你。”   “今夜洞房,我准备了好久,不想旁人打扰,就你我二人,嗯?”   秦可长睫微垂,羞赫漫上脸颊,温柔的嗯了一声,谢曜便将人抱到了院中。   古往今来,这洞房花烛这样过的倒是头一遭,秦可早已褪去了礼服,谢曜将自己的外袍替她披上,将人抱到了院子里的露台里。   一个种满栀子花的露台,就在院子的东面,台阶上去,美景遍收。   露台上早就准备好了软塌案几和美酒,也就是这时秦可才反应过来,他当真用心准备了好久。   谢曜将人抱住,指了指天上。   烟火还在继续,秦可后知后觉:“烟火也是你安排的吗?”   谢曜点头。   “在崇州的除夕时没有带你看,我早已决定回京替你补上,这烟火会放半个时辰,只为你而放。喜欢吗?”   他声音缱绻又温柔,秦可微微一笑,靠上了他的肩膀。   “喜欢。”   她不假思索的点头,他为她准备的独一无二的婚礼和洞房。   她是真的喜欢。   栀子花香被风轻轻送来,天地间的一切都在此刻黯淡失色,两人相拥在这方小小的软塌上,头顶是灿烂无比的烟花。   再得到她的回复后,谢曜便缓缓勾唇。   秦可抱住他的肩膀,一双炽热的唇便覆了上来。   一切不必多言。   一切他都懂。   他与她紧密相拥,这爱意,至死方休。   作者有话说:   卡到这我还挺满意的哈~但是还没结束!   头几个番外肯定是甜甜日常,然后统计下你们想看啥番外   副cp或者前世?有想看的吗?